《阁楼里厢的女宁/十梦谈》 第1页 [现代情感] 《阁楼里厢的女宁/十梦谈》作者:一梦生晓【完结+番外】 文案: 旧时光里锁着的美人图,又名《十梦谈》 女人摇曳的身姿在璀璨夺目的落地水晶灯下明灭闪动。 似笑非笑的面上红唇如火,狭长的丹凤眼里三分讥、四分嘲,还有几分满不在乎。 丰臀细腰肢,踩着三寸的细高跟,行走摆动间都是妖娆风情,扭捏又撩人。 秦远忍不住一口咽下喉间的口水,心里暗骂了一句“妖精”,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女人牵上别的男人的手。 嘴上鄙夷地啐了句娼妇,闷骚空虚的一颗心却已开始幻想那如玉似乳般的肌肤该是何等美妙的触觉。 忽然那女人的视线轻轻扫过,琥珀色透亮的眸子里尽是鬼魅的笑意。 秦远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所有旖旎梦境戛然而止。 猛地从床上惊坐起,墙上的时钟停滞在凌晨三点半。 无数次午夜惊起时,这次秦远终于看清女人口型所述,那便是一句迟到了三十年的“你终于来了”。 重要阅读提示: 嗯,一句话简介应该是“一只爬床狗的悲惨人生。” 非快节奏的甜爽文,正文最后结局非he,番外给力he。 前期慢热,然而作者菌把好菜都藏到后头了。 作者历史废,为了防止错误,亲爱的们可以当做是近代架空背景,类似民国背景但勿对号入座。 划重点:女神实力撩汉,虐前又撩又甜,标虐点,跳过所标示虐点就he啦!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女强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蔓宁 ┃ 配角:何思思,唐心 ┃ 其它: ☆、都是都市夜归人。 秦远今年刚满二十九,北方人,不大不小不尴不尬的年纪,却才刚刚辞去老家一份看起来很是安稳体面的工作,如今来到沪上不过才几日的光景。 问其为何不辞辛苦地远走他乡,图的不过也就是票子面子和房子。 和别的普通工薪别无二样,即将而立的他白衬衫,黑西裤。不长的板寸头既显得干练又好打理,就早晨起床后打仗似的那么点儿时间,清水一抹,一切就可以全部搞定。 只是镜子里看起来自认为有点小帅的那张脸,笑起来是中规中矩,做起事来也是板板正正。连刚找到新工作的那点工资,也是不上不下的五位整数,缺乏亮点,乏善可陈。 上海这个城市,连着海靠着江,连空气里都沾满了温润的湿气,滋养的小姑娘一个个漂亮的老灵,又时髦又会打扮,黄浦江旁外滩边上,到处都是纤细窈窕的靓丽倩影。 一口吴侬软语讲起来是又软又酥又嗲,平仄起伏的温软腔调好像嘴里头含了块酥糖般软糯可人,真不是北方那帮粗吼吼,一张口就只会吵吵着“啥啥啥”的糙老娘们儿能比的上的。 秦远自己也觉得喜欢南方的女孩子,精緻秀气,水做的一般温婉可人,要是小家碧玉什么的就最好不过了。 最好是个老师或者护士,温柔又贤惠,还要会疼人,下班之后早早回家做上一桌热腾腾的可口饭菜,洗好碗筷眉眼温顺地等着自己回家,这画面光是想想,秦远都觉得心里头滋味美的很。 不过现在的秦远钱包瘪瘪,交完了出租房付三押一的押金和房租,身上也只剩下一千来块钱的现金。 薄薄的一小叠粉色钞票塞在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怎么看都觉得熬不过半个月的吃喝拉撒各项花费开销。 不过秦远总觉得自己有种极其笃定的自信,感觉自己就是该属于这座城市的。 午夜梦回之时大上海无限鼎盛繁华的时期,那份独一无二的纸醉金迷般的雍容奢靡,无端端就让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纯爷们儿心羡不已。 就是顶着全家人的一致的反对质疑之声,秦远还是义无反顾地裸辞工作,只带了最简单的行头只身来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城市--上海。 坐了十几个小时最便宜票价的普通列车,带着火车里混杂着的一股子人肉味儿,脚臭味儿还有方便面的酸腥气息,秦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车厢。 第一次呼吸到了这沪上的温潮湿热的空气,心里头立马就涌起了一股无比适意的心满意足之感,好像身体里缺失的那么一点儿精气神,瞬间就在此处全都魂归正体,一个人瞬间就觉得完满了。 夜半的上海并不寂凉,五彩璀璨的霓虹混着大马路上橙色暖暖的路灯光照亮了秦远的前路。 纵然已经夜幕深沉,但还是能看到不少行人面色平淡地在夜风中行走,和东北那块晚上黑灯瞎火,万家闭户的冷清模样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重景象。 拖着不大的行李箱秦远找了一路,终于在凌晨三点半时正式抵达了黄浦区他在网上早就租好的一室户房子。 看着眼前这栋两层最古老最典型的小楼,秦远忍不住就深吸了一口长气,提着行李敲门进房,终于正式开始了他北下上飘的生涯。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个虐文走向,开头先废话几句。 怕虐的小天使们,根据文案上的安全阅读指南跳过虐点,还是蛮甜的(作者君自己捂脸~) 如果亲爱的看到第一章,觉得这开头和文案上邪魅狂炸的女主差了个黄浦江的话,那好这一口的亲们,可以根据标题,直接跳入各个梦境。现实部分和梦境部分可以分开来看。
第2页 如果想看全文剧透版,可以翻到我作者专栏的另一本吐槽集《一梦生污》第23章,有吐槽版全文简介,等有空了还会再在吐槽集中补个免费的番外。 作者君很有良心地拍着胸脯说,这文后期福利多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不过还是希望有耐心的亲可以从头看起。现实部分和梦境部分皆有对应,交叠相错着女主一生的光阴蹉跎,便是旧时光里,不死不灭的美人如画。希望大家可以从伏笔中感觉到作者君的用心。 ☆、元飞路76号。 这两层的小楼掩藏在闹市区中独占一隅,不同于旁些灯火璀璨的夜上海繁华地段,夜半时分便是人影稀少、寂静非常。 隔着街旁一排排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年代久远的欧式小楼影影栋栋中露出了个隐约模糊的轮廓。 走进红砖铺砌的拱形门廊,秦远推开一扇已经锈迹斑斑的绿皮铁门,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这老洋房一楼楼道口的里厢。 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明显年久失修十分陈旧,已经被踏成了一片近乎酱色的毛糙模样。 一眼望去破破烂烂,一股混杂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霉气味冲着秦远直直扑面而来。 踩在上头更是“吱吱呀呀”响声一片,此时正是更深露寒的大半夜时候,在这幽暗阴森的楼道间里,这脚下的动静无端就被放大了数倍一般,越发显得刺耳大声、异常突兀。 生怕吵到这楼里头旁的住户,秦远赶紧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一只手扶着已经被摩挲的锃亮的楼梯扶手,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边缘一步一步朝楼上爬去,心惊胆战之下总算是慢腾腾地爬到了这并不算高的二层楼上。 这二楼的楼道同样也是一片幽黑寂静,一楼五户的格局并不像一般的商品楼样,更像是一户人家分开来的几个房间而已。 想想也是,这么栋有年头的老房子,几十年前保不齐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私有的洋房别墅。 只不过还是熬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这会儿便沦落到被拆分成一个个豆腐块大的逼仄房间,供秦远这般在沪上讨生活的外地人廉租蜗居。 无奈光线实在太过昏暗,秦远只能从兜里掏出手机照亮面前的门牌号码。 想想又觉得不对,写着房东地址和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好像还塞在行李包最靠里的侧袋里头。 如同大部分直男天生嫌麻烦的习性,秦远并没有随身带钱包的习惯。 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才专门把房东的信息找了个地方妥帖地收了起来,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只能手忙脚乱地把双肩包从肩上卸下来,一股脑全都堆放在地上翻找了起来。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东西,单手操作的秦远好不容易才从一堆杂物中,异常艰难地抽出了那张已被蹂.躏成一团的破烂纸头。 还没来得及仔细再确认下纸条上写着的地址,背后突然就有一阵森森的寒意忽闪而过。 脖颈间似有微微的凉风轻柔抚绕,就像是情人玩嬉之时、交颈间极亲昵的呼吸交缠一般。 耳边似乎还传来极其幽怨的淡淡嘆息,不过一声而已,下一瞬就似随风散去一般根本就听不真切。 可这楼道间里头明明就无窗、无风更是别无旁人,蹲在地上背对着几扇房门的秦远手心不禁就沁出了层层热汗,总觉得似乎有人正躲在暗处,瞪大了眼静静地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种莫名惊悚的感觉愣是将这个高高大大的北方汉子吓得浑身发颤,一下子就激起鸡皮疙瘩掉落无数。 依稀又有一声“吱呀”的推门声传入耳中,已经不堪惊吓的秦远立马就“腾”的一下直直站起身来,满脸惊恐地拿着手机对着四周围胡乱地探照了起来。 “什么人!” 慌乱之时秦远不自禁就低吼了出声,除了从墙壁上弹回的一声若有似无的淡淡回音,这楼道间里立马就恢复成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时间似乎在此凝固停滞,秦远颤抖着步伐挨着门一个个去检查,此时只能听到自己沉闷的呼吸声和砰然作响的心跳声此起彼伏,生怕从那些漆黑的门洞里,突然就跳出什么可怖瘆人的妖魔怪物。 可是这一路走过却并无异常,秦远这才深呼了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 心想着幻觉,刚刚一定都是自己的幻觉,秦远一边暗自安慰着自己,一边展开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浸湿、糊成一团的纸头,依旧还可以清楚地辨认出上面几个不太端正的小字。 元飞路七十六号,二零一。 ☆、二零四室的新租客。 原子笔的油墨被汗水浸成一片淡淡的蓝色,在手机惨白灯光的映照下闪现出一层幽幽的光晕。 秦远左眼微微跳了一下,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便按着上面的门牌号找到了地方,伸手轻轻叩起了房东的屋门。 夜半时分,手指轻敲在厚重的木头门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间里头来来往往,不断回荡。 “嘭嘭嘭嘭”,叩门声如鼓点般不缓不重,声声皆是敲在秦远的心上,激涌起心底里一浪接一浪的诡异情绪。 黑暗似乎能够麻痹人类的感官,将时间一分一秒无尽拉长延伸,敲门声一下下越发的急促大声,可一门之隔的屋里头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传出。
第3页 走廊间里的暗色慢慢笼罩了秦远苍白且肃穆的面庞,气息莫名就沉重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收回手来,一脸凝重的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就在秦远差点就要放弃之时,房间里头突然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窸窸窣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朝秦远这边移动了过来。 秦远心神一颤,刚想贴到门上再仔细听辨一下,眼前那扇深褐色的木头门“轰”的一声突然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张硕大无比的白脸猝不及防地就闪现在了秦远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骤然飘现,惊得他立马就捂住了胸口,惊慌失措地狂退了好几步。 “撒宁啊!敲撒么敲,深更半夜的还要不要宁家睡觉啦!”1 心脏不住地骚乱跳动,惊吓过度的秦远浑身顿时就是一阵僵硬紧绷,眯着眼虚虚朝眼前看了过去。 此时站在二零一门牌底下的,不是什么吃人摄魂的鬼怪幽灵,却是位身着着卡哇伊风格、碎花睡衣的中年大妈。 这位欧巴桑体型敦实、头发蓬乱,虽然此情此景之下略显违和,但这大妈满脸的愤懑却是异常的真切,显然对这夜半敲门,扰人清梦的秦远很是不满。 见开门的是人不是鬼,秦远的心神这才将将定了下来、暗缓了一口气。 在对方极其幽怨愤恨的眼神注视下,秦远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凑近了些。 面色悻悻地对着这占满了整个门框的怒目阿姨连声致歉道:“请问您是刘阿姨吗?我是跟您联繫过要租您房子的秦远。之前跟您说过今天要过来拿钥匙,不好意思来的早了点,打扰您休息了。” 说话间秦远一个人也是心虚的很,无非是为了省下个近百块的车票钱,自己才选了这趟时候颇不讨喜的绿皮车,一路颠簸到上海来的。 之前在网上联繫的时候,也只是含糊地告诉房东入住当天会早点到。只是这一早,就早到了现在凌晨三四点的时间。 这睡衣大妈听秦远这么一说,好像终于恍然大悟想起了这茬儿。 拧起两条纹成蓝色的细长眉毛,十分警惕地上下审视着这个夜半造访的不速之客:“你就是租下二零四室那个一室户的秦远?” 秦远扯了扯唇角尬笑了一声,赶紧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又毕恭毕敬地将东西递给了那房东阿姨。 刘阿姨接过证件,凑到屋里的小夜灯下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眼前这一脸风尘僕僕的男青年相貌还算端正,比起证件照上笑得有些憨傻的愣小子,模样别无二样只是稍微成熟又瘦削了几分。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房东刘阿姨这才叉着腰,对着秦远十分气愤地抱怨了起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哦,整天脑子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你这么大半夜跑过来租房的嘛!” 还没等秦远开口为自己解释几句,那一身花哨的刘阿姨便自顾自地踢踏着凉拖,“噼里啪啦”地又径直晃回了屋里。 看着这房东阿姨迅速隐没在门后、甚是魁梧的健硕身影,秦远不禁就有些纳闷了起来。 这塑料鞋底和木地板蹭在一起的声音明明不小,怎么刚刚站在门口时候却是什么都听不清楚,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好一点了吧! 就在秦远愣神之时,那房东已经从屋里翻出了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对着光挑出了其中最长的一把。 这刘阿姨还没走到门口就极不耐烦地伸出手来,将钥匙和身份证一併都塞给了秦远后这才努努嘴道:“喏,就是这把!前面靠右那间就是。剩下的手续明天,哦不,等今天白天再办吧!” 说完便扭过头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嘀嘀咕咕用秦远听不懂的上海话又唠叨了几句,随手一甩就将房门“砰嗵”一声带上,留下个一脸茫然的秦远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钥匙,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螺旋立体防盗门锁,却是十分复古传统的扁平形状。 全铜的材质放在掌心中有些微微发凉,沉甸甸的一把还颇有点分量。 无人指引的秦远只能无奈地拎起行李,顺着廊道摸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十几平方的一室户门口。 又凭着感觉将钥匙插到了门锁孔中,这一来一去异常的顺利,稍稍一扭就“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门。 推开门打开灯,日光灯亮起之时,在黑暗中呆了太久的秦远,突然就有些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片刺目光线。 下意识地就伸出胳膊虚虚遮住了眼,接连眨了好几下后,秦远这才稍稍定下了神,抬起头来略有些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麻雀窝般的一个狭小房间。 如同最寻常的出租房一样,这屋里的陈设很是简单、一目了然。 一张床、一个衣柜再加上一张书桌,便是房间里全部的家具陈设。 房子太小没有备有厨房,但秦远也没有打算要自己烧饭做菜。 毕竟还有些北方老爷们儿的大男人气性,这五指要沾阳春水的家务事,总觉得是女人家的活计,所以这点也算不上什么缺憾。 再加上这屋子里头还带了个独立的卫生间,省得秦远再去挤公用厕所的麻烦尴尬。 所以总体而言,秦远对这齣租房还算是十分满意,毕竟这个地段这个价钱,也算是性价比极高、物有所值了。
第4页 望望横在房间最当中的一张木头床,上头看起来还算干净,此时已经疲惫不堪的秦远也没了什么讲究,随手就把身上的行李一齐都丢到了一旁的书桌上。 抬起胳膊,一把就将染了一身臭汗的t恤给扯了下来,露出了一身结实但又不至于太过夸张的肌肉。 才准备把长裤也脱了,直接就躺倒在床上一觉不醒到天明,低头时余光无意间瞟了一眼房门口,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刚刚太匆忙,连大门都忘记关上了。 赶紧又提着裤子奔了过去把房门轻轻带好锁上,这才放心地打着赤膊瞬间把自己放倒在不算柔弱不算宽大的单人床上。 阖上眼不过片刻秦远便发出了均匀的轻鼾声彻底睡死了过去,疲倦至极便是整夜无梦一觉酣畅。 瞬间就进入梦乡的秦远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剎那,紧邻他房间的一扇房门似乎也被人轻轻推了开了。 细狭的门缝中透出一束阴暗的橙光斜斜投射在黑黢黢的楼道上,不过片刻那门又突然严丝合缝被人紧紧闭起,那浅浅的光束也随着一起消失殆尽,彻底没了踪影,秦远的房门前立马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屋外夜色幽静,月光也是明朗清亮,却怎么也穿不透这两层洋房的厚厚砖壁,终将这灼灼华光阻隔在屋外,便也照不亮秦远那间已经空置了多年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上海话,“人”发音为宁,“什么人啊!敲什么敲”。 蠢作者虽然定居在上海,但不是上海本地人,如果发音不准确多包涵! ☆、空阳台上的红旗袍。 在这沪上的第一个夜晚,向来认床的秦远竟在意料之外睡的是极其踏实酣畅。 待到他睁开双眼自然醒时,从床上摸出手机来瞅了眼时间,这才惊觉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九点多的辰光了。 慢吞吞地掀开毯子,秦远懒洋洋地从床上撑起了身子,揉了揉一头已经睡成鸡窝状的蓬松乱发,一个人睡眼惺忪着还有些恍恍惚惚。 夜半入住时匆匆忙忙没来得及察看,此时一睁眼周围却是一片昏暗,定睛细细打量之后,秦远莫名就生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违和之感。 这屋里头置备的,明明都是些最简易廉价的清漆松木家具,可墙上贴着的却是与其廉租房风格大相迳庭、花纹复古且颇有质感的暗纹缎面墙纸。 而连着外面阳台落地门栏上挂着的,也是颇为厚重的深墨绿色天鹅绒窗帘。 帘边上镶缠着暗铜黄色的丝质穗带,厚实的材质不透风也不透光,幕帘拉起时,便可将所有的光亮全都挡在墨色的绒布之外。 即便外面是个艷阳高照的晴朗天气,这屋里头还是如同浓浓夜色笼罩着一般,幽暗深沉、不见光亮。 就如同两个不同时空强行叠加在一起,一半属于当下,一半属于过去,此时却是极其别扭的组合在一处,愣是让整间屋子都透着股极不协调的诡异之感。 强行压下心中的些许不适,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秦远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屋里的昏暗,抻了抻肩膀又深呼吸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床边赤着脚站起了身来。 身子刚一离地,已经负重了一整夜的单薄小床立马就极其应景地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好似被压迫了许久的苦劳力一般透着股幽幽的哀怨。 秦远闻声不禁就蹙起了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的睡姿确实有些憋屈难受。 才刚睡了一宿而已,这床骨似乎就被压的有些弯曲变形,秦远是既无奈又无语,到底是因为自己最近体重见长吨位增加,还是因为这小破床实在太过劣质、粗工滥造? 莫名就有些烦闷的秦远随意套上了条宽松的长裤,伸出手来将两片窗帘一把拉了开来,阳台外头刺目的阳光瞬时就透过玻璃一倾而下。 斑驳的光束中混杂着稀稀落落的浮尘灰沫,不过转瞬就已经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金黄色的暖光同样也倾泻在秦远赤着的麦色皮肤上,闪射着一层朦胧的淡淡光泽,光影明暗闪动中勾勒出男人模糊的半身形状。 二十大几岁的男人身形精壮、面容阳光,正是兼具力量与反应力皆是巅峰时刻的最好年纪。 只不过支着两条长腿随意站在角落里,身旁的空气里似乎都已经沾染上了其特属于雄性的强烈荷尔蒙气息,迎着夏日灿灿的暖阳不断的渲染发酵、挥发散去。 还好眼前是一排绿意盎然的高大梧桐,郁郁葱葱的茂盛枝丫刚好遮挡住了这阳台上的春.光乍泄。 有了这掩人耳目的天然屏障,秦远这才敢放心大胆地把双手撑在绕成蔷薇花样的黑铁围栏上。 悠悠哉哉地探出半边身子,俯瞰起自己这“新家”四周围的布局景致,顺便也尽情地呼吸下这大上海城里略带湿意的潮闷空气。 忽而一阵热风从身侧徐徐袭来,夹杂着一股燥乱的气息直直扑在赤.裸的皮肤上,惹得秦远不禁就暗暗打了个哆嗦。 顺着风起的方向侧过脸去,秦远这才发现隔壁间的阳台离自己这里,不过才一臂之遥的距离。 没有铁护栏,也没有防盗窗的阳台上此时一片空空荡荡,只一根孤零零的晾衣绳上,同样也孤零零地只挂着一件暗红色的绣花旗袍。 作为一个直出宇宙外的24k纯直男,秦远自然辨不出这衣服上头到底绘的是什么花样。
第5页 更没法见衣识人,光看件衣服就可以判断出这女主人的精准三围尺寸、气质容貌如何,只是单纯觉得这旗袍看起来做工十分精良,必定价值不菲。 再看大小轮廓,应该是个腰身纤细,曲线分明的年轻女子,也不知这衣裳的女主人是何等的曼妙身材,才能撑得起这么件又挑脸蛋又挑身材的华美战袍。 本不过就是随意一瞥,然而本能催使,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秦远从不能理解自己认识的那些小姑娘们,连剪个头发都能倒腾出无数花样,更别提穿着打扮上的诸多讲究说法,可此时莫名就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之感。 印象中身边并没有很多人将旗袍当做日常的装束。即便是偶尔看到,十有八九那扮相也都寒碜的很。 可不知为何,秦远极其笃定隔壁的那位并不会让自己失望,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个极其朦胧的模糊面孔,身上穿着的正是眼前飘荡的这件旗袍。 光影闪动中,那人行走间带起微风颤颤不止。裙边滚着丝绒镶边的开叉处露出雪白一片,恰在最为诱.惑的分水岭间戛然而止。多露一分则俗艷不雅,少显一点却是扫人兴致,略过保守。 顺势抬眸,收腰紧身的剪裁款式,将女子成熟丰盈的身体异常妥帖地包裹了起来。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沟壑起伏、惹火无比。 一向自诩正经靠谱,不走猥.琐路线的秦远,即便知道这女人只是自己意.淫出来的幻像而已,却仍是一阵口干舌燥,喉头微微滚动,心跳便骤然加速到浑身一阵燥乱骚动。 就在秦远一个人暗暗浮想联翩之时,心中猛然就有一个激灵闪过。 这么半裸着身子站在人家姑娘的阳台边上似乎有些不妥,这两边隔着的距离说是“近在咫尺”也毫不为过。 万一不小心被人家瞧着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居心不良,或者根本就以为自己是个白日偷窥的暴露变态? 脸皮猛地一紧,胸腹处跟着就涌起一阵澎湃燥热,秦远赶紧迈开了长腿,十分自觉的就迅速龟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进屋时,鬼使神差地又瞥了一眼那挂在半空处的一抹红色。 刚好又是一阵微风起拂面而来,丝质的薄裳也随着一起微微晃荡了起来,如同一片妖娆艷色的灼灼火焰,莫名让秦远心口又是一阵悸动不已,赶紧颤着手一把拉上了阳台上的玻璃推门,这才将各种胡思乱想、诡异心思,全都隔绝在了脑海之外。 心有异状的秦远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心想着下午还要去新应聘的单位交接入职材料,这会儿得赶紧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刚刚脱下长裤,莫名就有些心虚了起来,赶紧又冲到了阳台旁边,把窗帘给拉了个严严实实。 明明外面是晴空万里、日头晃晃,屋里头却只能靠着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小楼外,夏蝉躲在森森树荫当中,扯着嗓门不遗余力地拼命嘶吼着,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无休无止。 透过这哌噪无比的杂乱声响,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秦远却仍能听辨出阵阵浅细的微弱喘息声。 也不知墙那边的那位,是不是也能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各番动静。 脑海里不禁就隐隐飘过一丝旖旎的念想,心思神游间秦远突然就红了耳尖,猛地一头钻进卫生间里,没调温度就直接打开了莲蓬花洒。 心慌意乱地随意沖了个透凉的冷水澡,淅淅哗哗的水声响起,一颗骤然升温、燥热无比的小心脏这才勉强平静了些许。 赤着身子的秦远伸手胡乱抹去镜子上氤氲着的迷濛雾气,里头照映出的男人轮廓分明、面容坚毅。 浑身舒爽了不少的秦远不自禁就微微眯起了双眼,伸手摩挲了下巴上一片泛青的刺刺鬍渣。 不长的头发没有擦干还略带着点湿意,从发尖不断滚落下一滴滴细小的晶莹水珠,划过胸膛一路顺流而下,只留一行淡淡的水迹和洗发水的清爽香气。 拿出毛巾草草擦了一遍,把自己收拾干净利索后,秦远打开行李箱仔细地翻找了一遍,挑出了件稍微正式点的白衬衫再配上条黑色西裤。 才准备折回卫生间里把鬍鬚给清理干净,突然就听到隔壁房门那边传来一下轻轻的门锁转动声。 门外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嘀嗒”声响起,秦远闻声浑身一片僵硬,立马就原地立定站好、连大声都不敢多出一声。 屏住呼吸莫名就是一阵心虚,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这隔壁的芳邻自行关门离去。 可门外的那位似乎兴致不错,好像故意想要考验旁人的定力似的,不过片刻那脚步声便戛然而止、凭空消失了一般,等了半晌外头都没有一点儿新的动静。 憋了半天也不知那姑娘是走了还是没走,看了眼时间秦远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刚好喉咙口也是一阵干涩难忍,索性就对着房门口轻咳了一声以作试探。 才刚刚发出点声响,走廊那头立马就传来“砰嗵”一下的重重甩门声,秦远本就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哐当”一下猛地就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稀烂。 原来这姑娘真的没走远啊! 窘迫间秦远的后背上不禁就浮起了一层虚汗,顺着挺直的背嵴汇成一条。 粘腻的汗水将白色的衬衣紧紧地粘在了身上,紧张之余秦远却是暗暗生出了种极其诡异的错觉。
第6页 那脚步声似乎在经过自己门口时候又顿了一顿,外头那位不知容貌、不知姓名的陌生女人,此时是不是已经默默地伏在了自己的房门上? 隔着一块破木门板,似乎都能听见门外头那不缓不急的呼吸轻喘。俩人一阵僵持之时,秦远不禁就心神恍惚了起来,只恨这老式房门没有猫眼不能探出去看个究竟,只能化身爬山虎、贴墙侠,一只耳朵紧紧贴着门壁,默不作声地又凝息潜伏了片刻。 直到那踢踢嗒嗒的高跟鞋声重新响起,这一次却是毫不迟疑步伐急促,不一瞬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秦远这才深呼了口气,探头探脑地打开了房门。 ☆、白家阿婆。 刚迈出房门,秦远的第一反应便是朝着四周围,又仔仔细细窥视了一遍。 确定隔壁那位已经走远了之后,这才整了整衣摆,准备去找房东把剩下的租房手续全部办齐。 刚往二零一室方向扭过身子,一双眼却是不自觉就朝右边斜了过去。 此时那二零五室正门庭紧闭,和自己这间看起来大同小异、并无两样。深褐色暗纹配上老式铜制门锁,都是有些年头了的老木头房门。 乍一眼看过去污搓搓的一片,倒是和一旁因为常年不打理,已经发黄脱落、霉迹斑斑的楼道墙面很是搭调。 看着依旧幽暗的空荡走廊,秦远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庆幸还是失落,目光踟躇了一瞬,便赶紧收回神来大步走开。 一边走一边想,心里头暗暗还有些纳闷,刘阿姨那房间的隔音效果明明就好到逆天,怎么自己和隔壁那间却是一点动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难不成是这房东故意挑了设施装修最好的一间?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刘阿姨的门口,秦远伸出手来刚准备叩门,屋里人碰巧也拉开门闷头沖了出来,门内外两人差点就要头碰头、脸靠脸的猛地撞成一团。 大眼瞪小眼各自愣住了一秒钟后,那刘阿姨立马就捂着胸口高声尖叫了起来,蹦跶着肥硕的身躯,动作却是异常敏捷地往后狂跳了好几大步。 “册那1,蹲在门口一点声音也没有的!侬要吓死人啊!” 只要这上海老阿姨双手一叉腰、嗓门一扬起,这杀伤力立马就成吨计算,威力绝不容小觑。 一只胳膊还无比尴尬地悬在半空之中,秦远的内心也是“哔”了狗般一阵无语。 虽然听不太懂这尖声厉气的上海话,但光看这孙阿姨横眉冷眼的气焰态度也能猜想的到,这其中想必也没几句入得了耳的中听好话。 向来不愿和女人多计较的秦远不禁就握紧了双拳,暗暗退后了几步闭耳不闻。直到那孙阿姨不再骂骂咧咧情绪稍缓了下来,这才冷着张脸尽量平和着语气谈起了正事。 等秦远说明完来意之后,这孙阿姨仍是一脸的愤愤,大约是将今晨被惊醒的不满一併发泄了出来。 不情不愿地从里面房间取出了租房合同,又很是不耐地随手一甩,将纸笔一併丢到了秦远的面前:“赶紧把这上面的信息都填好了,再在最后签个字。租金付三押一,房间设施若有毁损原价赔偿!” 将基本信息填好之后,秦远刚想拿起合同再仔细研究下上面相关的租赁责任条款,刚刚还抱着胳膊站在远处的孙阿姨冷不丁就突然冒了出来。 一把抽过秦远手上的合同,伸手指着最后一栏催促着他赶快签字,自己还赶着出门买菜锻鍊,这时间宝贵,可是一分钟都耽搁不得! 也不知刚刚是谁在那不依不饶地骂咧了半天,感情有时间骂人,就没时间让旁人看完合同? 秦远心里又是一阵无语,好在刚刚已经草草扫了几眼,那合同上确实都是些格式化的条款没什么大碍。 提起笔来刚准备签字,突然就想起了一个很是严重的问题,趁着买卖还没定板赶紧先讨价还价了起来,能不能把他房里的单人床换张稍微宽敞点的? 这孙阿姨闻言一张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挑着眉毛很不客气地呛声回道:“换床?怎么,你要带女朋友一起住吗?侬在网上登记的时候不是註明了是一个人独租的吗?要是多一个人住,要多付钞票的侬晓得吧!” 说完便又斜着眼满脸暧昧地扫视了过来,惹得秦远这万年老光棍顿时就羞窘了起来。 只能暗暗吞了口口水,很是无力地辩解道:“确实只是我一个人住。只是我屋里的那张床实在太小了,躺在上面连腿都伸不直还怎么睡觉?” 那孙阿姨轻嗤了一声暗念了句“硬碟”2,扬起下巴操起一口海派普通话对秦远没好气地高声回道:“你这房租已经很便宜了,还挑三拣四这么多毛病。要不你自己买新的,要不只有仓库里的一张旧床可以换给你。” 看样子这铁公鸡房东是铁了心不想给自己置办张新床,想想自己兜里的那点钞票,被一分钱难倒了的秦远只能十分勉强地答应换张旧床。 擦擦洗洗应该不至于差到哪去,总好过自己憋屈在那张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压塌的单薄小床上,夜夜胆战心惊、不得安眠。 把所有手续办好后,那孙阿姨又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嘀咕了起来:“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大晚上的不要制造什么乱七八糟的噪音。这老房子隔音老差的来,一点动静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要是像二零三住着的那对小情侣那样老是浪里浪气、吵的不行,下次就别想再在这边继续续租下去了。”
第7页 秦远收好自己的那份合同站起身来,心想着夜夜春宵这种问题自己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有女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活了快三十年的秦远表示自己完全不了解。 只不过孙阿姨你家隔音这么好,确定不是趴在人家门头听墙角才听到“实战直播”的吗? 本没想搭理这怪腔怪调的孙阿姨,秦远一脸的高冷准备径直回屋,放下东西就直奔新公司去入职报导。 走到房门口时,突然一个福至心灵,又腆着张脸暗搓搓地退回来几步。 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问题,秦远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话头,询问起来这楼里头其他住户的各种消息。 打着“远亲不如近邻”、初来乍到需要多多关照的名头,说是想知道下邻居们的名字,省得等将来打上照面时,连个姓都叫不出来也是怪尴尬的。 还好那孙阿姨这次没有再多为难秦远,还算爽气地大致告诉了他这楼里五户人家的情况。 除了他自己和房东这两家,还有二零二的一对母子、二零三的一对年轻情侣,剩下的就是二零五室的一位独居阿婆。 说起来这位姓白的婆婆才是这栋洋楼的真正房东,不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委託孙阿姨代为打理,再将一部分房租抽成给她作为报酬。 听到自己隔壁住着的是位老阿婆,秦远心里立马就是一阵疑惑不已。 那阳台上晾着的旗袍明显就是年轻女子穿着的样式,而门口的高跟鞋声响也不像是个老人家会发出的声音,也许是这阿婆的孙女今天碰巧过来住在这里? 心神恍惚间秦远已经出了二零一室,正心不在焉地在狭长的楼道上缓步晃悠着。 无意间抬腕看了一眼手錶却立马就被吓了一跳,这在房东那耽搁了太久,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和新单位人事约见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现在还要出去吃饭、出门探路,时间已然十分紧迫。 赶紧收起满脑子的混乱思绪快步沖回房间,丢下合同、拿起书包动作一气呵成,秦远转身带上房门,带着一肚子的惶恐不安和前途未卜便一路飞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骂人的话,贬义。 注2:外地人。 房东形象只是杜撰,不代表全部上海人,请勿对号入座以及地图炮,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上海小姑娘老灵了。 随便在路边摊买了个盒饭就草草解决了早中饭问题,还不太熟悉上海地形的秦远,却是很快就找到了新单位所在的写字楼。 在前台登记后,不一会儿就有人事部的同事下来接秦远上楼,核对确认了身份证件和相关材料后又让秦远稍等片刻。 之前都是通过电话面试没有见过真人,现在也让他今后的直属领导过来见个面、彼此稍微熟悉一下。 独自一人等在会客室里的秦远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忍不住就朝四周围东张西望了起来。 说起来,秦远新入职的这家网络公司只能算是中等规模,楼层位置刚好也卡在几十层高楼不上不下的当中间。 此时眼前的落地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迷濛雾气,也不知是玻璃上黏着的污迹还是空气中瀰漫的骯脏雾霾。虽然有些遮挡视线,站在窗边放眼望去,倒也能俯瞰到黄浦江上的半壁风光。 就在秦远对着江上川流不息的过往船只愣愣出神之时,那派头十足的部门经理这才在人事的指引下姗姗来迟。 刚进会客室便扬起一脸的笑容,很是热情地伸手拍了拍秦远的肩膀,又对着他中气十足地大声勉励夸赞了几句,怎么看都是副要降大任与斯人的器重模样。 可男人心也似海底针,这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大叔和秦远简单寒暄了几句后画风突然跳转,甩甩手就把他指给了玻璃墙外正忙碌的一个小姑娘,说是跟着她先熟悉熟悉业务,过度一段时间后再分配具体工作。 吩咐完后又称自己还有会议要参加,也没多交代几句就匆匆忙忙地闪人消失。 于是这上班的第一天,没有分配到任何任务的秦远基本都是在打酱油的状态中度过的。 好在那经理指定的新同事还算靠谱,无论秦远有什么疑问都回答的很是详尽,让他一下子就心生好感。 负责带秦远的那小姑娘名叫做何思思,是个土生土长的上海本地姑娘。 这小丫头笑起来嘴边有个小小的梨涡、长相很是甜美,穿着打扮也是娇小可人型的软妹子风格,简直就是为秦远量身定做的最佳理想型。 刚开始秦远还以为她只是个工作没多久的应届毕业生,后来无意间聊起年龄来时,才得知这妹子居然只比自己小了一岁而已。 知道真相后的秦远也是颇为震惊难以置信,毕竟从他的直男审美看来,这何思思顶多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模样。 惊嘆之余又再次确认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这南方的妹子临江靠海的,确实要比一般的北方姑娘要水嫩显小的多。 这何思思不仅长相可爱,性格也很软萌。秦远和她一来一回闲谈间,一整天下来倒也没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等到晚上下班时候,已是霓虹闪烁、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 偌大的办公楼瞬时就人去楼空,乌压压的人流如潮水般,定时定点就一齐涌向这城市里各个地铁公交的繁忙站口。
第8页 和唯一认识的新同事告别后,秦远倒是不慌不忙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心想着既然晚高峰如此拥堵,索性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去也不迟。 背着书包在热闹喧譁的淮海路上穿梭而过,迎面而来的尽是衣着光鲜、妆容靓丽的都市潮人。 孤单单一人游荡在个陌生城市的街头巷尾,秦远却莫名就涌起了无尽的亲切熟悉之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曾经无数次路过这一条条耳熟能详的马路,即便不看地图只凭感觉,基本也都能摸对大致的路线。 这种近乎诡异的似曾相识之感异常强烈且无比的真实,但秦远又十分的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是第一次来到上海,只能强压下各种异感、转而打量起四周围这大上海的繁华夜景。 无意间路过闹市区的一处着名商圈,街道两旁林立着各式高大上的名牌店铺。 除了店门上金光闪闪、逼格万丈的耀目灯光装饰,无一不在外墙的大屏上无限轮回地播放着自家新款发布的走秀片段。 闪动跳跃的电子光屏上,稜角分明的走秀模特们皆是面容冷峻地扬起高傲的脖颈,一个个顶着当季最时尚的霓裳华服,姿态妖娆地迈着长腿在t台上轮番上阵,清一色却都是营养不良般骨瘦如柴的麻桿身材。 明灭不断的光影照射在形色匆匆的行人脸上,映衬着夜空中同样璀璨的的霓虹灯光,都在不遗余力地渲染着一种繁华都市所特有的,光怪陆离却让人慾罢不能的不真实之感。 而一身正经装束的秦远此时正顺着涌动的人流缓步流连,丝毫也感受不到一点格格不入的异样感觉,也许这便是上海这座城市最为吸引人的魅力所在,既是海纳百川,又得适者生存。 随便寻了处地方混了个酒足饭饱,本就是孤身一人的秦远也没什么时间概念,四处走走看看,等回到元飞路时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钟了。 下了公交后才发觉整条街道上竟空无一人,明明也是在城市最中心的地段,可自己租住的那栋小楼却好似自带绝缘体一般,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是无比的冷清。 站在楼下还没进大门,秦远似乎也被这幽森的气氛所感染,不自禁就抬起头来凝望了一眼这红砖铺就的朴实外墙。 月影斑驳下,这洋楼的周身好似被镀上了层淡淡的光晕,除了随风微微晃动的树叶发出些窸窣的轻响声,整栋楼都好似被时间定格住了一般静谧无比,秦远却是毫无徵兆的就突然微微一悸。 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暗处偷偷窥视着自己,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压迫之感,猛地就朝着秦远铺天盖地的汹涌袭来。 深呼了口气后秦远却只是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最近自己怎么老是疑神疑鬼,变得这么神经质? 管他是劫财还是劫色,自己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有心怀不轨的歹人,最后谁吃亏都还是说不准的事。 夜风微凉,秦远暗暗打了一个寒颤,闷着头迈开步子三阶并两阶,极其迅速地就飞奔到了二楼楼道口。 等走到自己门口时,秦远这才想起翻口袋寻找房门的钥匙,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是拧开了房间的大门。 阳台上的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光线,屋里也是一片黑暗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顺着墙壁一路摸索上去,秦远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开关,顺手就打开了房间的日光灯来。 光线刚刚亮起之时,秦远只是微微感到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等双眼完全适应了略有些刺眼的光亮后再朝屋里望去,秦远这才猛地一下被惊愣在了原地,差点就以为自己开错了房门、走错了房间。 此时眼前原本放在屋子最中央的那张小木床,如今却是被一张硕大无比的暗色木床所取代。被这么个庞然大物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原本就逼仄狭小的房间更是显得无比的拥挤。 回过神来的秦远这才慢慢反应了过来,莫非是那孙阿姨趁自己不在家时候过来把床给换了? 难得这代理房东的效率如此之高,此时的秦远却是有些欲哭无泪了起来,莫名就涌出了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无比挫败后悔之感。 幽怨难忍之时不禁就在心里大声哀嚎了起来,这孙阿姨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张又脏又破的鬼床啊!还不如先前的那张呢! ☆、雕花红木双人床。 眼前这床确实是要比先前那张大上了不少,可是再宽敞也架不住它脏啊! 也不知道这孙阿姨是从哪个地窖把这腌渍东西给翻出来的,床板床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连这木头原本的颜色都已经辨认不出。 单单是积尘也就罢了,更为可怖的是这床上头还布满了类似霉斑一样的白点,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看的人头皮一阵发麻。 整张床都散发着一股潮湿霉烂的腐坏气味,纵然已经是糙老爷们一个、也没什么洁癖的秦远,见状也是颇为奔溃,根本就承受不了。 秦远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找那孙阿姨退货。 可冲到二零一房门口猛敲了好一阵子,那孙阿姨才在屋里头骂骂咧咧地大声嘲讽道,今天早上答应要换床的是他,现在要后悔已经迟了,那张小床已经转手卖给收废品的了。这三更半夜的爱睡不睡,老娘恕不奉陪! 说完便就没了一点声响,任凭门外敲门声如雷鸣巨响,就是死活不出门、不接话,惹得秦远是又怒又急但又无计可施,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愤愤不平地沖回了屋里。
第9页 一开门就看到那张让人无比糟心的破烂床铺,秦远更是憋屈的差点就要原地发飙。 本想着眼不见为净,索性打个地铺将就一晚算了,可无奈那张床的臭气异常强烈、飘的满屋子都是。 就算是睡在地板上,那一阵阵熏人的气味仍是不依不饶地直冲人鼻子里钻,噁心的秦远心神烦躁、辗转反侧,根本就无法入睡。 到了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抓狂无比的秦远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又挺尸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挥舞着抹布和纸巾,心如死灰般地清理着这张已经脏出他认知水平之外的破旧木床。 足足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秦远才彻底整理干净,如今总算能用肉眼辨认出这木床的本来颜色。 出乎意料的是,秦远本以为这床是用些劣质木料拼凑出的便宜货,等一层层拭去上头的污浊之后,这才慢慢现出这双人床的真正面目。 床身的全部用料皆是十分考究的红木材质,先前这床头上缠结的尽是霉斑和蛛丝,现在清理干净后才发现,上头精雕细镂都是老上海时候风靡一时的欧式摩登花样图案,看起来似乎是大几十年前海派家具的风格样式。倘若秦远没有判断失误,这床恐怕还算得上是件拿的出手的古董老货。 不过此时秦远已无心再去考究这床的来头和好坏,一个人已经摇摇晃晃只想赶紧睡觉。 仔细拾掇了一番后,这屋里头总算是没有了那股让人作呕的难闻气味,已经疲惫至极的秦远简单将床被铺好,一倒头就躺倒在床,闭上眼后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筋疲力尽的秦远这一阖眼后就彻底没了知觉,也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后,忽然就有一阵浅浅的尿意袭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估摸着大概是凌晨两三点钟,正是一个人睡到最舒坦的时候,这会儿又是浑身乏力的很。 睡到迷迷糊糊的秦远懒得下床也不想动弹,心想着反正感觉也没那么急迫,还是等下次睡醒了再去开闸放水好了。 就在秦远呼吸渐渐平稳又要熟睡过去时,身旁隐约有微风扬起,似乎有人正站在床边,动作异常轻缓地慢慢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意识已经模糊了的秦远以为自己已经开始做梦,只是呼了口气后就再没有了其他动作。 身后那人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索性就摸上床轻悄悄地钻到了秦远的身边。 那人的臂膀微凉,如藤蔓一般缠绕在身侧男人精壮的腰身上。喘息间气息均匀细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微颤,一股脑全都轻轻扑到了男人麦色的胸膛之上。 习惯裸着上身入睡的秦远只觉得腰侧忽闪过一丝寒意,下一瞬便有一团呼着热气的柔软身躯强行挤到了自己的怀中。 从来没有和异性同床共枕过的秦远,第一反应却是极其的笃定和自信,自己身边肯定是睡了个年轻的女人。 而凑巧的是,这新换的双人床尺寸却是刚好,两个人躺在上面异常的合适、仿佛量身定制一般。 鑑于白天时候接触最多的女性便是何思思,心想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身旁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睡的半梦半醒的秦远也不知是该羞愧还是该庆幸,也不知自己的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龌龊,才认识人姑娘一天,竟就做了个这么赤.裸奔放的旖旎春梦。 然而下意识里他却并不想抗拒,毕竟只是做梦而已,憋了将近三十年的老处男若是想要浪起来,这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更何况这腰间传来的柔滑触感实在太过诱人,根本让人无从抗拒,秦远只能顺从心意闭紧双眼,继续把这梦给完满下去。 伸出胳膊,一把就将那团蜷缩在自己胸口处的软玉紧紧环抱住,动作熟稔自然的好似做过千万遍一般。 肌肤相触之时秦远不禁心头微微一颤,只觉得身体哪块看不见的缺失被填满了一般,胸腹间瞬时就有一阵暖流漾过让人颤慄酥麻不已。 怀里那人也极不安分地用指尖在他的嵴背处轻轻地划拨着,虽毫无章法却仍勾魂动魄,所到之处自是燃起一片汹涌无比的燎原之火,激的秦远瞬间就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差点就要把持不住。 强忍住心头蹭蹭涌起的强烈欲望,伸手将那双到处惹火的小手给强行禁锢了起来,稍用力一带就将她整个人都紧拥在怀。 秦远闭着眼,慢慢贴近怀中那人满是馨香的温软耳侧,沙哑着声音情不自禁就低声呢喃了起来。 “蔓宁乖,别闹了!” 此话一出却如惊雷骇响,原本还满心亢奋不已的秦远浑身突然闪过一阵嗜骨寒意,猛地一下整个人就彻底惊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他这才发现,此时的自己正侧着身体伸出了双臂做出个环抱的动作,可身前却是空无一人,好似拥抱空气一般姿势十分别扭怪异。 除去这般奇怪的梦境,让秦远更心烦不已的却是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蔓宁? 蔓宁是谁?困惑不已的秦远抱着脑袋坐在床上,搜肠刮肚式地不断回忆联想。 可就算是绞尽了脑汁,也没想起来自己曾经认识或者听说过有哪个叫作蔓宁的女人,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名字。 怎么也想不出缘由的秦远不知为何突然就涌起一阵恼怒之感,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极其重要的线索一般。
第10页 心神烦乱时,秦远随手摸出了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原来这会儿不过才凌晨三点半钟而已。 越想越烦、越烦越乱,纠结了片刻后秦远自知再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个事,深吸了口气就准备收起手机赶紧睡觉,目光无意间就飘到了靠近自己左脚位置的床面上。 原本铺在上面的床垫尺寸偏小一些,上半夜时在秦远的反覆“蹂.躏”下更是捲成一团、移出去了好远,此时刚好露出了一段光秃秃的床板。 而就是在这床板的缝隙间,隐隐露出了一小截带着锯齿边已经发黄打皱的纸片,看起来倒像是张有些年头的老相片模样。 刚刚秦远清理床铺时已经十分仔细,也没发现这床板里还夹着这种东西。这三更半夜的突然冒出来,更是让他感觉十分诡异且莫名其妙。 直起身子朝床尾那头凑近了一点,秦远伸出手才刚把那纸头从缝隙中抽出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上头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原本亮着的手机屏幕灯光却在此时突然一下就熄灭了下去,整个房间立马就陷入到一片死一般压抑难耐的黑暗当中。 ☆、第一个梦境。 从床板里抽出的是张三寸见方、不大的小照,已经斑驳褪色到只剩一片淡淡的焦黄颜色。 奇怪的是,这张照片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并没受到潮湿霉菌的侵蚀腐化。除了年岁流逝留下的正常老化痕迹,照片上的人像仍可一眼就辨个分明。 都说八.九十年代时候电视剧的渣像素,是那个时期女演员们最好使的美图秀秀,而这种自带滤镜效果、模糊轮廓的黑白照片,也有着美化人物的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当秦远靠着手机上那点微弱的灯光,低下头来仔细看清了这照片上女人的模样时,心跳突然骤然加速,无端端就生出了种近乎窒息的惊诧之感。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生的极美,一身素底大花纹的露肩旗袍只拍出了上半身的姿态。穿着打扮是沪上标志性的海派风情,却不像寻常宣传画上老上海滩时候的女子,清一色尽是腮红面白、珠圆玉润的丰韵之美。 乌发如云、美目盼兮,朱唇半点似笑非笑。若是单论模样长相,即便是放到现代人的审美标准,也妥妥的是个极品女神级别、万里挑一难得一见的人间尤物。 可美人如厮,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极其睥睨的冷漠疏离,这般半讥半讽的桀骜神情若是换到旁人脸上,定会惹人生厌且兼有高傲自大之嫌。 可此时便体现出了天生好皮相与生俱来的不公平特权,寻常人做来便是不作不死,可在秦远看来却是自有一派风流韵,不像现在某些故作姿态、譁众取宠之徒的所谓叛逆高冷,这女人身上的冷冽气质浑然天成,似乎她本该就是如此一般。 凌晨三点多钟,秦远拿着一张不知姓名、不知来由的陌生女人的照片楞了许久,明明只是张破烂变色的老旧照片,可上面那女人双眸幽幽深深直对着镜头,唇角还噙着一丝诡魅异常的浅浅微笑。 那目光仿佛能穿越过荏苒时光、如金岁月,恍若近在咫尺一般紧紧逼视着照片这头已然已有些神魂错乱的秦远。 这女人的照片好像有了灵魂似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在和看照片的人四目相对一般。 秦远凝视了一瞬后甚至都隐隐产生了种错觉,觉得照片上那张冷艷面容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秦远,此时却是全身僵直、有些不寒而慄了起来。 整间屋子里也是闷热无比又乌漆墨黑的一团,夜深人静之时心神本就脆弱敏感,让人不自觉就容易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秦远只觉得此时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坟墓当中,也不知是谁正站在地面上,一锹一锹地往他身上填满着腥湿无比的恶臭泥土,动作飞速毫不迟疑,不一瞬那泥沙土石就已经盖住了秦远的半边身子。 陷在洞穴最底端的秦远想要大声吶喊求救,告诉上面的人下面还困着个大活人。 可喉咙口像是被卡住了一团棉花般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靠自己不断奋力挣扎来引起旁人的注意,可身子也被像水泥般迅速凝固变硬的泥土固定了起来、根本就动弹不得。 秦远不知道自己绝望地等待了多久,直到最后一锹黑土彻底盖住了他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的那双眼睛。自知死期将至,心头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一种无比释然的解脱之感。 彻底陷入黑暗前,耳畔好像传来女人尖细的声音似乎在咒骂着什么,但此时的秦远已经再也听不真切也不愿再听,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坦然地迎接最后一刻的来临。 只是胸口莫名就涌起了一阵淡淡的酸涩之感,似乎还有些许牵挂或是心愿未了,但此时也已是无济于事、回天无力。 沉默,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沉默。 深吸了口气,秦远发现自己还能继续呼吸。 猛地睁开眼来,还好好地躺在出租房的床铺上,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间投射出一条闪亮的光线,又斜斜地洒在了房间里头照亮了秦远原本模糊的视线。 只靠着这么一丁点儿光亮,秦远就能判断出此时已是清晨时候,而自己还好好地活在这个虽然无聊冷漠,但却又让人无法捨弃的庸俗世界上。
第11页 昨夜拿着那张老照片,秦远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跟着就陷入了被人活活埋死的梦魇当中。 那梦中的场景感觉实在太过真实,那种灭顶之时的绝望窒息之感,就算是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秦远也是心有余悸的很,只能暗暗感慨了句,还好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而当秦远醒来的时候,罪魁祸首的那张老照片正好被扔到了枕头旁边正对着秦远,莫名就让他生出了一种被人偷窥了一整夜的羞窘之感。 虽然那偷窥的“变.态”只是个印在纸上的美人儿而已,但也丝毫不能减轻秦远心中的别扭感觉。 不爽之余秦远心里突然就有些犯难了起来,此时如何处置这张照片倒是有些棘手。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这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就压到了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面,省得看多了又得噩梦缠身不得安宁。 等有空遇到孙阿姨再问问她,这床到底是什么来历看能不能物归原主。 在床上神游了半天后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一看时间就已经快八点二十分了! 九点钟就要上班的秦远立马就惊得直直弹起了身来,心想着正儿八经上班的第一天可千万不能迟到了,赶紧随意捯饬捯饬,换了身衣服就抱着书包百米冲刺般直奔出房门。 无奈这老式的房门必须要插上钥匙才能上锁,刚冲到门口的秦远又得扭过身、耐着性子把这破木门给锁好。 无奈今天秦远似乎时运不佳,用钥匙扭了几圈锁好门后,却是见了鬼似的怎么都没办法把钥匙从门锁里给拔.出.来。 就在秦远和这老古董一般的破门锁奋战不已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旁的住户开门的声音。 正急的满头大汗的秦远,下意识地就抬起头来朝走廊里头望了一眼,刚好撞上了二零二室那一对母子朝他看来的探究目光。 这还是秦远第一次看到除孙阿姨以外的这洋楼里的其他邻居,自然是想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所以即便此时时间已是十分紧迫,还是从房门上抽回手来,朝着离自己隔着七八米距离的那对母子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我是二零四新搬来的住户。你们好!” 眼前的小男孩大概三四岁模样,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看到秦远和他客客气气地打起了招呼,立马就咧开嘴来、奶声奶气地软软回道:“叔叔早,阿姨早!” 秦远看着憨态可掬的小男孩笑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张望下是不是又有旁的邻居开门出来了,那小男孩的妈妈却是立马就扬起了一脸的惊恐。 满眼仇视的狠狠瞪了秦远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一把将孩子抱起一路狂奔下楼,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秦远暗暗楞了一瞬,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过面目可憎像个坏人,人家小朋友的家长反应才会那么强烈? 还有,那声“阿姨好”又是搞的什么鬼?此时这楼道里除了秦远就再也没有旁人了,这么说来,那小男孩刚刚看到的除了秦远还有谁? ☆、何欲何求。 当挂着一对国宝般超大号黑眼圈的秦远踩着点到了单位的时候,果不其然就被何思思善意地问候了一番。 看着面前满脸关心的软妹子,昨儿晚上却被自己心思邪恶的误做了意.淫的对象,秦远莫名就是一阵心虚外加罪恶感爆棚。 只能扯扯唇装作一副水土不服、身体不适的模样,心想着可不能千万让人家发现了自己这点儿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好在何思思听秦远这么一解释后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礼貌性地慰问了几句,便继续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看来先前的嘘寒问暖也只不过是客套客套罢了,但此时心怀异状的秦远正求之不得,忙悻悻地笑着谢了声,便打起精神跟在何思思身后继续观摩学习了起来。 不过毕竟是工作多年的老江湖,稍微熟悉了下新公司的基本流程后,其余那些同质性的工作内容,秦远差不多也都能接的上手了,这一天下来,两人搭档起来也是突飞猛进般默契十足。 此时不得不感慨上一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老话说的还是十分在理的。 何思思是典型南方女孩子软糯温柔的随和个性;而秦远这个东北汉子则是果敢沉稳又粗中带细,只是一脸温文尔雅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很容易就会博得妹子们的好感和信任。 此时似乎也是同以往一般的情形,不过才第二天功夫,何思思同秦远亦然已是一副知己般的熟稔模样,话头明显也比昨天热络了许多。 对于这般套路走向秦远也是无奈的很,难不成自己真就长了张老少咸宜的知心大哥、男闺蜜脸?若真是这般,那也就活该自己万年单身狗,苦逼到长这么大,连妹子的小手都没牵过。 还好专心工作起来的秦远也就没功夫再自怨自艾,这一天活干下来不算轻松也不算忙碌,秦远依旧悠悠哉哉的在下班后又在外头浪了一小会儿,只是在九点不到的时候就回到了出租房里,早早就洗洗上床打开电视机来。 秦远今夜如此老实,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何思思无意间同他提起了一句,说是想要更好地了解上海的文化,最快捷的途径莫过于学习上海话中的各番精髓。 其中最为推荐的,便是本地电视频道上老娘舅之类的谈话类节目。
第12页 上头家长里短、街里街坊的,尽是原汁原味的沪上特色风味,更是近距离了解上海本地人生活万象的绝佳教材。 这抠门黑心的孙阿姨自然不会给租户们准备高清超平的大屏电视,秦远这间屋里头装着的,还是砖头般厚重无比的二十一寸老款机身。 不是等离子的电子管屏幕还略带着点弧度,凸起间连节目上的人像都显得略微有些模糊变形,莫名就让人有了种穿越时空、回到二十年前的陈旧复古之感。 此时的秦远便是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床头,斜着眼看着电视上一堆中老年大叔大婶们,正吐沫横飞地口舌诛伐着一个形容猥琐的不孝子孙。 这王八犊子据说是骗走了他老娘仅有的一套用来养老的房子和毕生所有的积蓄,换来的现钱全都拿去投在了股市上面。 结果自然是输的一塌糊涂、连裤衩都不剩,这会儿却又恬不知耻地跑到电视台来求助。希望能获得好心人的帮助,来救治自己那一气之下就病的奄奄一息却无钱医治的高龄老母。 说实话,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秦远对这般狗血的俗世闹剧并不感兴趣。 而耳边不断炸响着的、如同斗鸡般吵杂的上海土话,他更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只能靠着屏幕下方飞速滚动的字幕,才能大概了解了那帮大爷大妈到底在吵吵些什么鸡毛蒜皮大的零碎小事。 这般尖酸刻薄、像是争吵似的激烈对话,并没有秦远想像中吴侬软语软糯可人的甜腻美感,突然一下子就有些了无兴致了起来,索性就按下了遥控关上了电视,屋子里立马就清静了下来。 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脑袋里只不过反覆询问着自己同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奔向上海? 秦远此时所担心的,无非是此番自己义无反顾地捨弃安稳、只身闯荡,是不是只是一次中年来临前,心血来潮的无畏冲动而已。 毕竟现下的秦远已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他,却仍是无钱无权、一穷二白。 倘若真的想在上海扎根立户,光是买套房子的价格就贵到令人咋舌,还有将来讨媳妇、养孩子的各番开销花费,更像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根本就无法计量估算。 如今这扣掉税费后到手才区区几千块的微薄工资,哪里支撑的起实现自己买车子买房子、娶妻子生孩子,这四个达到基本小康水平的低阶版人生愿望? 从老家出发前,秦远也曾预计过自己有可能会后悔迟疑,只是没料到这挫败之感来的如此之快,心慌之余便紧紧闭上了双眼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反正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再纠结烦恼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是男人就要落子无悔,不过就是拼个几年的时间,到底是混出番名堂、还是扑成条野狗,总得给自己一次尝试的机会。 不成功便成仁,作为个东北汉子纯爷们儿,秦远绝不容许自己这么轻易地就服软认怂。 瞬间就燃起无限斗志的秦远跟着就浑身燥热了起来,即便是打着赤膊光着双腿,此时也是生出了一身粘腻的薄汗。 还好屋里的空调虽破但还勉强能用,按下开关后,同电视机差不多年纪的老爷机箱立马就“呼哧呼哧”勤恳地工作了起来,不大的房间温度倒是很快就降下来了不少。 空调风扇的出风口正对着秦远的脑袋,徐徐的凉风吹起了他额间的几缕碎发。 身子是凉爽适意了,头脑也跟着一起放空了起来。一个人立马就觉得有些疲倦睏乏,眼睛张张阖阖的更是瞌睡到不行。 白茫茫一片的灯光洒在身上,显得秦远脸上的轮廓线条比白日里看起来要冷峻坚毅了不少。眯着细长的眸子半睡半醒,神情却不像他一贯暖男扮相的憨实之态,好似换了副皮囊般既冷漠又疏离。 也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部件老化,高悬在半空中的白炙灯管一直“滋滋啦啦”响个不停。 明明灭灭闪动了一刻后,灯泡两端的火塞石突然就迸发出几丝刺目的红色火光,这电灯的线路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短路,惨白的灯光也是跟着一起应声而灭,整个房间立马就陷入了一阵无边无际的浓暗当中。 此时已经完全睡着了的秦远,自然是没发现这屋里头突然断电,只是看似合拢的一双眼皮还在不停微微颤动着,显然睡的也并不是十分的踏实。 此时的秦远确实已经陷入了梦魇当中,但这次的梦境却要比昨晚那个更加的清晰真实,只觉得一个人的意识好似被直接抽出剥离了一般。 悠悠然地漂浮在半空当中,都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此时正一动不动、像头死猪一般懒洋洋地瘫倒在床上。 第一次从这种角度端详着自己,秦远也说不清这心里头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身下这男人的面孔看起来却是如此的陌生。 明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在做梦,却又好像置身于一个实际存在的世界般倍感真实。眼前的景物瞬时就从自己那间破烂出租屋的逼仄房间,一下子就跳转到了个装修的很是富丽堂皇的气派大厅当中。 耳边响起的是老式留声机里放出的“咿咿呀呀”音质不清的靡靡声响,却是偶尔在老电影里听过的流金旧曲,秦远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群衣裳华美、正欢快地翩翩起舞着的红男绿女当中。
第13页 光是看众人的穿着打扮,明显就和秦远差了大几十年的光阴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满脸兴奋的男男女女们踩着节拍,在这宽敞的舞池间肆意地扭动腰肢,尽情飞快地旋转着。 而每每接近到站在舞池最中央处的秦远时,一个个竟都是从他身上直接穿透而过,如同越过空气一般根本就没有一丝阻力。 这个梦境里的秦远就好像一个无根的孤魂般只能冷眼旁观,从来都是梦中主角角色的秦远不免就有些别扭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沦落成了个可有可无、根本就不影响剧情的普通npc。 不过来都已经来了,这梦还是得继续下去。 才准备在四周围再飘荡一阵子摸摸情况,不远处却突然飘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轻嘆息。 “蔓宁,原来你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有关寻找和迷失的故事。此时的秦远迷失在繁华的大上海中,忘记初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作者菌也一样,生活、梦想,很多时候并不能并行。 ☆、第二个梦境。 被那声“蔓宁”给惊得稍稍愣了一瞬,心生狐疑的秦远便顺着声源,沿着镂空的石柱栏阶一路向上,这才发现这楼上头倒是别有一番洞天。 底层的大厅连带着二楼中间的部分一起做成了挑高的设计,刚刚在楼下抬头时,只能看到二层楼上靠墙围成一圈的悬空走廊。 而在最边缘角落里又隔出了一小块内陷式的圆弧形空间,刚好处在十分隐蔽的阴暗处,不仔细留神的话根本就注意不到。 而透过一根根淡灰色的生铁雕花廊柱中的空隙,从那小隔间里刚好可以俯瞰楼下大厅中的诸般景象,看起来倒像是为主人家特别闢出来、用于观景小憩的私密场地。 围栏后挂着层用琉璃珠串起的垂帘遮幕,后头横放了张楠木底罩祖母绿色丝绒的宽敞沙发,旁边还配了张玻璃台面镶黄铜底柱的置物矮几。 这小隔间里的家具摆设虽然不多,但件件看起来都很是精緻华贵。 站在不远处的秦远虚虚睁着眼,目光幽幽地穿过摇曳微颤的素色珠帘。 纵然隔着阻碍物和好几米的距离,但只需一眼秦远就立马有了十足的把握,此时正一脸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的绿衣女子,便是照片上那位让他惊为天人的绝色旗袍美人。 不只是印在平面上被强行定格住的惊鸿一瞥,有了实实在在的血肉身躯后,这女子的形容姿态亦然越发的鲜活动人,一颦一笑尽是风情流转、活色生香。 墨绿色的收腰大摆长裙隐隐融匿在身后同色系的丝绒靠垫间,深色调的衣裙更衬得脖颈间微微露出的一小片皮肤,吹弹可破如凝脂般白皙细腻。 而美人此时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整个身子都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头,只是眉梢微微轻挑,眼角游离出的流光溢彩便激得秦远心跳一阵错乱狂奔。 只可惜这梦境中人似乎并不能感觉到秦远这般异类的存在,倒也方便了他暗中窥视这女神的一举一动。 “蔓蔓啊,你现在的架子真是不小啊!我叫你叫了半天,喉咙都要喊破了,却是连理都不肯搭理我一下。” 还没等秦远鼓起勇气凑近那美人的身侧,从暗处的悬柱后头突然就冒出了个高个子的男人。 嘴上似乎在抱怨个不停,脸上却是春风含笑地朝沙发上的女人步步靠近了过来。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和刚刚那句轻嘆别无二样,秦远心里头也是猛然一颤,原来这旗袍美人的名字,便是他在那场旖旎春.梦中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蔓宁”? 那男人口中的蔓蔓闻声并未搭话,只是漫不经心般抬起头来虚起了双眼,一对美眸漆黑透亮,像只狡黠的野兽般闪过几丝冷漠决绝。 等看清了来人后却仍是一动不动,伸出根手指百无聊赖般地缠起一撮从额间垂落下的发丝,一脸的高贵冷艷,明显已经摆出了一阵生人勿扰的强大气场。 被晾在一旁的男人也不嫌尴尬冷场,只是见怪不怪般地扯扯唇,便自顾自径直坐上沙发强行挤到蔓宁身旁,看样子俩人倒是十分熟稔的模样。 “怎么,不下去跟那帮对你望眼欲穿的小子们跳支舞,倒是躲到这来捣糨糊了?” 说话间那男人慢慢伸出手来,也学着女人的样子,从她身侧垂下的发束间拈起了一小撮握在掌心中。 动作轻柔缠绵,看似在赏玩这一抹墨黑如绸的流丝,一双微微下挑的桃花眼却是直直地盯着这秀发的主人。 秦远这才发现,这男人穿了身极闷骚的豆绿色西裤配收身马甲,三七分开的头发梳的是油光发亮,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柄细金丝框眼镜。 论相貌算是上佳,只是唇红齿白的透着一些许女气,阳刚不足油滑有余,倒是上海滩上有钱小开的典型装扮。 眼前的冷面美人儿似乎也并不介意这男人如此不拘小节的亲昵举动,两两无言了片刻后,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想要强行将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手中抽出。 动作雷厉风行、强硬决绝,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扯着发丝而吃痛受伤。 果不其然,那男人似乎已经料到这蔓宁会有如此反应,当她才微微动作了下便立马就松开手掌,任发丝在手心间迅速地抽离开去。
第14页 直至身旁的女子挪了挪位置轻轻地嗤了一声,这才合起掌心收回手插进口袋里,一脸挫败地垂眸自嘲了一句:“你啊你啊,稍微服点软会死吗?小姑娘家还是温柔点好,要不然是讨不到男孩子欢喜的。这天底下,估计也只有我受得了你这臭脾气了!” 一直冷若冰霜的蔓宁闻言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柳眉挑起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什么时候轮到这上海滩上最风流花心的沈家大少跟我谈起做女人的要求来了?你若是喜欢温柔的,外头一大堆柔情似水的各式美人,各个都翘首企盼着沈大少的一眼垂青,何必跑到我这来找不自在还大发牢骚呢?” 这沈大少被美人呛了一顿也不气恼,只是厚着脸皮凑近了蔓宁的耳侧,对着她吐出一团热气轻声戏弄了起来:“哪有什么莺莺燕燕旁的女人,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蔓宁一个人而已!” 两人此时贴的极近,男人脉脉含情地凝视着身侧的冷玉艷香,鼻息相交间让旁人隐隐生出了一对壁人交颈相拥的恍惚错觉。 此时形如隐身人一般杵在一旁的秦远莫名就有些气愤了起来。 这小子不正不经的,竟然如此大胆地调戏这旗袍美人,看他那张油头粉面的烂桃花脸就不像是什么专一深情的主儿。 这男人看男人更是赤.裸.裸的一针见血、知根透底,光是个眼神闪过,秦远都能研读出这男人心中的各式腹诽暗语。 不禁暗暗叨念着,这冷美人儿可千万别信了这花心小开随口就来的抹蜜情话,这男人一旦被下半身支配了起来,那便是什么甜言蜜语都是有感而发、信手拈来。 那女神似乎也心有灵犀般感应到了秦远这番无声的祈祷,冷着张脸往后退让了几尺,便伸出手来一把就将那腻歪在自己身旁的沈大少给猛推了开来。 还没等秦远替美人怒甩咸猪手暗暗叫好一声,这美人冷不丁就站起身来信步走到了身前的围栏处。 白玉一般的纤细臂膀撑在栏杆上头,若有所思般地朝着楼下那堆热闹人群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扭过头来对着那沈大少抬唇微微一笑:“沈一白,跟唐心在一起的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多情种子沈大少。 沈一白手插着口袋耸了耸肩,又恢复了一脸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状。长腿一跨几步就凑到了蔓宁身旁,也贴在栏杆上顺着她的视线朝楼下望了下去。 此时一楼的大厅里仍是热闹非常,扫过一屋子欢歌起舞的男男女女,沈一白却是一眼就窥到了关键。蔓宁所在意的,正是站在圆形拱廊前一对宛若璧人般的年轻男女。 女孩子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的百褶连衣裙,裙摆处还刺着法兰西进口的时髦蕾丝花边,正是上海滩时下最流行的西洋款式。 脖颈间戴着一条乳白色的珍珠项鍊,颗颗浑圆饱满、色泽明亮,正好和发间别着的镶珠发卡配成一套,更显得小姑娘家俏皮可爱的很。 一只手紧紧挽着身旁男伴的臂弯,另一只逢人便招,时不时就扬起满脸灿烂的甜美笑容,和周围的众人一路客气寒暄个不停,看起来倒有些反客为主般的气势派头。 确定目标收回视线后,隔间里一明一暗错开站着的两个男人,目光却不约而同全都聚集到了蔓宁身上。 此时她正俯身靠在围栏上一言不发,不远处檯灯照射出的暖黄灯光,透过轻晃的珠帘在美人颜上映出层层光影明灭。 直到这时秦远才突然发现,蔓宁的身材其实很是高挑,只是穿着双最简单款式的小羊皮高跟鞋,身高看起来比自己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墨绿色的长裙质感极佳,很是服帖地垂坠在脚踝处,只是轻倚在栏杆上,就像极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泼墨画卷。 微卷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搭在胸前,露出曲线优美的纤长脖颈,而秦远此时的注意力,全都落到了这女人如云般乌发当中露出的一小片耳垂。 雪白圆润的耳珠上坠着一颗小小的翡翠珠子,很少见年轻的姑娘喜欢这样质地厚重的饰物,可戴在她身上就是相得益彰的恰当好处。 蔓宁此时已经收回视线,转过身子对着沈一白莞尔一笑,却是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伸出细白的胳膊从一旁的玻璃台几上端起杯斟的半满的高脚酒杯。 殷红的液体透过玻璃杯壁衬在细瓷般的脸颊上氤氲映出一丝浮红,让伊人平白就添上了几分妖冶魅惑。 看到蔓宁摇曳着裙摆准备朝楼下走去,那沈一白面上却是涌起一丝惶恐,伸出手来一把揽住她的肩头低声斥道:“你疯了嘛!唐心的男人你也敢动,不知道她是什么样难缠的角色吗?” 蔓宁嗤笑:“唐心的男人?刚问你不吭声,现在才说是不是太晚了?” 秦远不太明白这两人口中叫唐心的妹子有什么特殊的杀伤力,在他看来单看外表倒是可爱娇小型的,而身旁那个一身军装的男人个子高挺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估摸着样貌应该不差。 而此时的沈一白正紧紧箍住了蔓宁的身子,低着头对着她满脸严肃地解释道:“唐心她老子本来就是你家老爷子的死对头,这个男人不过是唐心她圈养的一个小白脸而已。你若是真想找个好皮相的打发时间,我帮你找就是了。何必去招惹那野丫头的男人惹得一身腥呢?” 蔓宁抬起眸子紧紧盯着沈一白,眼中浮着一丝戏嚯鄙夷之色:“沈一白,你还是把你自己那一摊烂事处理好再出来蹦跶吧,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第15页 说完便伸手将沈一白卡在她身上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强行掰了下来,又微微侧了侧身子从男人面前闪过身形,端着酒杯目不斜视,略过一旁面色不善的沈一白径直走下楼去。 墨绿色的裙摆行走间颤起清波,带起一室暗馨四溢。 被留在原地的沈大少紧蹙着眉头一脸的铁青,琥珀色的瞳孔中似有暗风疾雨汹涌不已,紧紧盯着女人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不禁就握紧了双拳沉沉嘆了口气。 不过转眼间蔓宁就已经走到了底楼大厅,仗着身高的优势,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黄裙子姑娘:“呦,唐小姐?稀客啊!” 言简意赅,神情鄙夷,这十足的御姐架势镇的秦远是嘆为观止。 那唐小姐见状赶紧死死扯住站在旁边男人的衬衣衣袖,如临大敌般地瞪大了双眼。 可无奈身材娇小,即便是拼命扬高了脖颈,也只能勉强和蔓宁眼神对视而已:“怎么,我就不能来吗?也对,大帅府上的千金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议员出生的小角色的。” 蔓宁的唇边噙着一丝并不温和的浅浅笑意,目光却是直接越过眼前那小丫头的脑袋瓜,直直投向了她身旁一直默不出声的那个男人,唇角突然微微翘起,便是满脸玩味的狡黠神态:“你叫什么名字?” 在蔓宁这般直面的强势逼问下,那男人总算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露出整张脸来。狭长的黑眸幽暗深沉,单看气势倒是和眼前的高冷美人儿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佷。 被蔓宁直接忽略了的黄裙子小姐立马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脸防备地往后退了点,下意识地就想要遮挡住身后的男人,然而一只手却被那人牢牢抓住,就听到男人略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言安。” 蔓宁听到对方的回答眼角跟着就微微弯了起来,透亮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得意,艷红的双唇却是紧紧抿起,顿了顿才轻声念了句:“安宁安宁,挺好的。” 站在一旁的 ☆、安宁可得安宁否。 秦远不过分神了片刻,再回首时那冷美人已经姿态优雅地移步到了底楼大厅。 穿过满屋子群魔乱舞似的混乱人群,仗着身高的优势人高腿又长,很快就找到了混在其中的那对显目男女。 环抱着双臂施施然走到了两人身旁,蔓宁却是居高临下地虚着眸俯视着那黄裙子姑娘,还故意挑高拉长了声调调侃了一句:“呦,唐小姐?稀客啊!” 左右不过八个字而已,却是言简意赅、挑衅十足。 这御姐般霸气侧漏的强悍架势,镇得这才刚赶到场的秦远是嘆为观止的很。 而此时正和旁人聊到兴头处的唐小姐一见蔓宁出现,跟着就停下了话头,如临大敌一般地瞪大了双眼。 周围原本谄媚陪笑着的一帮人精,一见这两女一男间的气压低了下来,立马都十分有眼力劲地寻了藉口就迅速闪人。 热闹散去后只留下个唐心孤军奋战,只能死死扯住身旁男伴寻求了点慰藉,这小腰板才稍微硬气了一点。 可无奈这唐小姐身材娇小,即便是拼命扬高了脖颈,也只不过将将够得着和蔓宁眼神对视而已。 身高不足,只能气势来补,这姑娘又是扯开了喉咙,试图用音量来压倒眼前的这位绝色:“怎么,我不能来吗?” 说话间又顿了顿,瘪瘪嘴将脑袋凑到了身旁那男人的身上,一双胳膊又将他勾地更紧了些,这才露出一脸看似无邪的笑容继续柔声说道:“不过想想也是,蔓宁小姐贵为大帅千金,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议员出身的小角色们,能专门过来打个招呼,我就已经很是受宠若惊了。” 这唐心话中带话、明捧暗损的,纵然是对女人间那套口是心非从来都傻傻分不清的糙汉子秦远,此时也是立马就嗅出了其间浓浓的火.药味儿。 这姑娘肚里的那点小九九们,明眼人自然也是看的清楚明白的很,而蔓宁唇边也噙着一丝并不温和的浅浅笑意,目光却是越过眼前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子,不偏不倚就直直落在了她身旁一直默不出声的那男人身上。 美人眼光灼灼地逼视了片刻,唇角突然微微翘起,便是满脸玩味的狡黠神态,对着那人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蔓宁此话一出,秦远的目光刚好就瞥到了姗姗来迟的沈大公子沈一白,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闻言却是煞白了一张油头粉脸,立马就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而这三人间的气氛亦是暗潮澎湃、风涌不止,在蔓宁这般直面的强势逼问下,那男人总算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极其干净的俊美面庞来。 这男人的相貌确实不俗,即便是从同性的角度看来,秦远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不是一点半点,根本就是云泥雀鹄之别。 同样是唇红齿白高鼻樑,放在沈一白身上就略显阴柔,而眼前这位却演绎出一派英气逼人的俊逸姿态。 再加上身原本就加分不少的制服军装,一个人又生的宽肩窄腰、高大挺拔,一脸禁慾系的别样冷清美感,更是妹子们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此时这男人一双狭长的黑眸幽暗深沉,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面上却是一片肃然毫无半点波澜,单看这气势,倒是和眼前的高冷美人儿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佷。
第16页 被蔓宁直接忽略了的黄裙子小姐立马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皱着眉头明显一脸防备地往后退让了几步。 下意识就想要遮挡住身后的男人,还没开口一只手便被人牢牢抓住,猛然一惊的唐心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来,就听到身旁那人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苏言安。” 蔓宁听到对方的回答,眼角跟着就微微弯了起来,莹莹透亮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得意。 艷红的双唇却是紧紧抿起,顿了顿才垂下眼帘轻声喃喃了句:“苏言安?安宁安宁,挺好的名字。” 秦远见状简直就是目瞪口呆,言安蔓宁?!当着正主的面,这样赤.裸.裸地调戏人家男票真的好吗? 可无奈人女神分寸拿捏的极佳,除了言语惹人误会外,神态淡定自然、既不猥琐也不绿茶,追其原因,说到底纯粹看脸而已。 顶着这么身绝美的皮相,别说是调戏了,就算真的是被霸王硬上弓了,大多数的男人怕也都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不过这也只是秦远这样的现代都市人见怪不怪的想法而已,这唐心姑娘明显对眼前这位侵略性极强的美貌尤物很是不满。 柳眉倒竖地眼看着就要爆发一场女人间的唇枪舌战,那蔓宁却立马就冰封起了所有的和煦表情,稍稍偏过头去又恢复了一脸的漠然,对着眼前这一对硬梆梆地微微颔首道:“行,那两位吃好喝好,尽兴啊!” 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这么直接扭过身华丽丽地掉头走了! 耿直汉子秦远顿时就被这蔓宁的骚操作给彻底惊呆了,这撩完就跑又是个什么套路? 除去他和已经转身而去的蔓宁,在场的其他三人皆是神情各异、颜色甚是精彩,此时秦远来回扫视个不停,只觉得自己那两只眼睛根本就不够用。 那叫唐心的妹子还没发招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双杏眼瞪成对铜铃状,明显也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任性御姐给扰乱了阵脚。 而她身旁那个姓苏的男子却似若有所思般,朝着蔓宁离去的方向直直望去目光深邃,面上还是一片波澜不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秦远莫名就觉得这男人有些装13做作的很,都还不如对着蔓宁正一脸幽怨愤愤的娘炮沈一白,至少看起来还有点人间烟火气。 才准备跟上蔓宁的步子再观后续,耳边突然就回荡起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公鸡叫声。 这声音出现的实在太过突兀违和,秦远微微楞了一瞬后才猛然反应了过来,这不是自己那破手机上设定的闹铃声嘛? 再一眨眼,眼前的诸般景象如云雾拨乱般幻作一团混沌,还没等秦远再细看上一眼,瞬时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去。 心中暗暗我擦了句,整个人跟着就彻底清醒了过来,等秦远慢悠悠地睁开眼,此时已是早上七点半该起床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提示: 鑑于某梦历史废,本文主线又是爱情故事不太需要关注实际历史,为了避免错误,梦境中的时代背景皆为架空设定,请勿对号入座。谢谢亲爱的们。 ☆、梦境还是现实。 真是入戏太深不自觉,梦醒时分方知醉,睁开眼后恍惚了好一会儿,秦远才勉强从刚刚那番梦境中缓过劲儿来,可脑海中时不时还会浮现出惊醒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背对着秦远的蔓宁好似薄雾浮熙中带刺的娇蕊般,此时正摇曳着身姿朝着二楼阶梯的方向渐行渐远。 光可鑑人的云纹大理石地板上隐隐投射出裙裾轻晃间一抹墨绿如荫,脚步声本是不紧不慢地“嗒嗒”作响,突然一下就戛然而止顿了下来,猛地就扭过头朝秦远这边看了出来。 这一回眸让人有些猝不及防,眼中似有严厉审视的灼灼眸光直射向秦远,看得他心中如过电般被击的猛地一颤,莫名就生出了种露出原形、被这女人直面逼视的异样感觉。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确认下眼神就被手机闹铃声吵醒,现在这会儿已经魂归原位的秦远,更是无从查实这般荒唐的想法念头。 心里头好像被硬塞了团棉花似的气闷不已,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蔫蔫拉拉地从床上爬起身来,草草收拾了下就准备上班去了。 出门时走到书桌旁边,秦远突然就像失神了似的微楞了一瞬。 眼前这张破木头桌子此时却好似有着无尽的蛊惑魅力,直直勾诱着秦远让他蠢蠢欲动不已。 天人交战了半天,还是强忍住没有打开抽屉,取出那蔓宁的照片再仔细端详一遍。 毕竟只是黄粱一梦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就是再纠结又能怎样? 秦远自嘲般地苦笑了下,没想到自己对这狗血肥皂剧般的梦中剧情还真上了心了。 轻摇了摇头就迈开腿推开门,还是强迫自己老老实实滚回到这红尘大俗世中去。 一路上都还有些心不在焉,到了单位秦远自觉得状态不对,得赶紧换换脑子再去去杂念。 何以解忧,唯有工作。到了位置坐下身来,秦远就卯足了精神、抛除一切杂念专心干活。 这认真起来的男人最给力,效率太高让人何思思都有些诧异了起来,秦远今天这般斗志昂扬的,怎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格外反常? 心中有鬼的某人也只能对着何思思悻悻地尬笑了几声,总不能告诉人家妹子,自己是因为对梦里一女神念念不忘,不得不找些事来分散注意力才这么拼命卖命的。
第17页 这真实原因要是说出来,铁定会被旁人给当作个心理变.态臆想狂,秦远自问还没大胆奔放到这个地步,只能又随口敷衍了几句,再顺便表表作为新人勤奋学习的良好态度。 鑑于这新员工入职总是要积极表现上一阵子,同样也是过来人的何思思“察言观色”后,自然也是一脸“我懂”的瞭然神情。好脾气地笑了笑,便任由秦远自由“发挥表现”去了。 本来就不算太大的工作量,再加上今天秦远干活太过勤快,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几乎无事可干。 住在远郊的何思思难得这般的清闲悠哉,打趣到,今天都是託了秦远的福才可以准点下班,便早早收拾好了东西,掐着表一到点就立马打卡下楼,打道回府。 秦远和她打招呼告别后也不急着马上回去,此时那冷冷清清的出租屋,还不如这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看起来有人气。 忙活完这才觉得浑身有些疲乏了起来,暗缓了口气后,便懒洋洋地倚在转椅靠背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一只手抚在太阳穴处打着圈慢慢揉捏着,闭上眼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如同电影放映一般闪过光怪陆离的各式片段无数。 梦中发生的一幕幕仍历历在目,清晰逼真的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秦远这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竟已将所有的细枝末节全都深深镌刻到了脑海之中。 而一想起蔓宁临别前那恍若勘透一切的回眸一眼,秦远立马又是一阵心慌气短,莫名就涌起种做贼心虚般的怯懦之感,猛地就睁开眼来赶紧坐直了身子,努力驱赶走脑袋里漂浮的各式幻想。 本想着上上网看看新闻,找点事干省的自己胡思乱想,却是鬼使神差般地就点开了搜索网页,在搜索栏中输上了“蔓宁”两个字。 不知为何滑鼠点下搜索键时,心中又是一阵难以名状的惶恐之感猛然袭来,还夹杂着些许异样的兴奋之感,矛盾不已的秦远此时也摸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害怕些什么。 左键按下,屏幕上弹出的网页各式各样、五花八门。“蔓宁”两个字被加红标重,在满屏黑色的汉字中显得格外的醒目,秦远只能耐下心来,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下去。 有叫“蔓宁”的求职者,有叫“蔓宁”的三无化妆品,更夸张的还有叫“蔓宁”的诈骗公司,连续翻了大几十页的搜索结果,倒没有一条符合他所“认识”的那个蔓宁。 秦远此时也搞不清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但还是不禁就暗暗松下了口气。心想着现实和梦境本就不该混为一谈,这“蔓宁”,终究只是自己的一个幻像而已。 原本挺直的身子又瘫回到了椅背上,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一个人突然就有些迷茫了起来。 一只胳膊撑着转椅扶手,另一只手握着滑鼠左右滑动,又百无聊赖地看起了体育新闻。 一条报导还没看完,心中突然一个激灵闪过,秦远立马又把网页一个个关掉退回到了搜索网页的界面,强迫症似的将梦里出现过的那几个人名,全都输进去搜索了一遍。 “苏言安”还有“唐心”,秦远先搜了这两个看起来戏份明显更多的角色名字。不出所料,也是和“蔓宁”一样,没有对得上号的真人存在。 全网都认真搜索了一遍后也没什么符合条件的新闻网页出现,还剩最后一个“沈一白”没搜,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在搜素结果弹出来之后,秦远也就有些漫不经心,只随意浏览了下排在最前头的前几页,果不其然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杂乱网页,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秦远深深嘆了口气,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被彻底打消,才准备把网页全都叉掉关电脑回家,在按下“确认关闭计算机”之前,余光突然就瞥到了屏幕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相关衍生标籤。 心口突然一悸赶忙就点了取消键,手指微颤着打开了那个毫不起眼的关联连结,好似有所感应一般,眼前缓缓打开的页面上,秦远一眼就认出了那男人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假期了,首先恭祝各位小天使们粽子节安康! 难得的假期,平时上班忙也没空陪家里的小朋友,某梦想趁着放假多陪家人一点,这几天可能不一定来得及更新,假期后应该会恢复,请各位小天使见谅!谢谢^ω^ ☆、无脸新娘。 屏幕上弹出来的是个私人博客发表心情日志的页面,而这“沈一白”的名字,便是在其中一篇随笔的内容上抓取出来的。 这文章名叫作“天啦撸,这是我见过最帅的xx时期国民男神!!!”,三个硕大的加粗感嘆号连成一排,乍一看过去格外的明显扎眼。 单看题目略显中二且莫名尴尬,对网络用语并不太熟悉的秦远匆匆略过标题后,目光便直直落在作者贴在正文最前面一对男女的合影照上。 这老照片的颜色发黄暗淡,明显就是用像素不高的手机翻拍过来的,看上面人物的衣着打扮,倒像是那个年代上流阶级的结婚照一般。 照片上站在镜头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合身熨帖的西式洋服,更显得其玉树兰芝、气质出众。 一只手正轻轻搭在坐在一旁的女人肩上,笑容和煦、春风得意,一双桃花眼更是洋溢着点点眸光灿若晨星,倒真像是个即将洞房花烛,满脸欣喜藏都藏不住的新郎官一般。
第18页 即便这图像并不十分清晰,但秦远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这一身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就是在梦中出现过的沈家大少――沈一白。 而坐在沈一白身边捧着花束,同样也是一身西式白纱裙装束的新娘子,照片上披着白纱的那颗头颅却被人硬生生给扣掉了,只留下一个空晃晃的身子坐的笔直。 一个没有脑袋的女人和一个满脸愉悦的男人,两者极其诡异地组合搭配在一起,这一眼望上去效果甚是惊悚骇人。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无脸女人的第一眼,秦远心中莫名就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觉。 虽然相片上这新娘子被毁掉了脸,还穿着款式相对保守的老式婚纱,浑身上下被包的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出身材,潜意识里秦远却极其地笃定,这女人就是那冷美人蔓宁无疑。 难道这沈一白到底还是排除了万难,最终抱得美人归了? 总感觉这结局有些出乎意料,盯着这照片愣了许久,秦远才恍然回过神来,继续浏览这日志上的文字内容。 从这文章的内容来看,这博主发帖的原因正是因为这张双人的合照。 据这博主回忆,在她拆迁搬家时,无意中从箱子底翻出了这张年代久远的老照片来,立马就对这上头男子的容貌惊为天人,心想着这要是换到现代来,也是艷压群芳、妥妥的男神一枚。 于是乎,身为外貌协会终身会员的博主对这老上海时候,没整容没美颜的天然帅哥产生了无尽的好奇之心。 拿着这照片还专门跑到乡下去询问了家里的老人,这才刨得一个惊天大瓜,原来这照片上的帅小伙,竟是自己爷爷同父异母的亲大哥――沈一白。 说起来当年这名动长三角的沈家大少便是这博主嫡嫡亲的大伯公,也是上海滩上赫赫有名、叫得出名号的大富商沈氏家族最赋予重望的继承人。 只不过在战乱刚刚爆发时,这位帅气多金、又擅长经商的大伯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就没了音讯无端失踪了。 也不知是在突发的暴.乱中无辜丢了性命,还是携带着财产秘密逃到国外去了,总之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和沈家其他几房彻底断了所有的联繫。 没了这位能干的大伯公,家族里旁的子孙也不善经营,时局不济加上青黄不接,家道也就在几年动乱中慢慢败落了下来。 再到现在这一辈,这沈家已经从一个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族,彻底沦为这黄浦江旁最最平凡的一个普通家庭,再多的风云过往、传奇故事,也只是老人们心里头一点点残存的念想而已。 而这位博主贴在网上的这张照片,便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伯公当年的结婚照片,据说娶回来的这位新嫁娘,也是当时上海滩很是权势的官家小姐。 只是这老相片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手又辗转流传了多久,等到被博主发现时,已经损坏老化的十分严重。 至于这位大伯公新婚妻子在照片上被撕烂的面容,时至今日也已经追究不出到底是何人的手笔。 只是这般鬼魅的女子形象,倒是给这老照片平添了几分灵异恐怖之感,更是让这位家世极不寻常的博主很是唏嘘感慨。 想不到自己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出生,只可惜既没有遗传到这位大伯公的颜值,也没继承得到他极为可观的一番家业,这富不过三代还真是轮回不爽的亘古真理! 这博主的这篇文章写到这便到此为止,其余的日志也都与此毫无关系。 秦远又仔仔细细将这文章反覆研究了好几遍,除了“沈一白”被一字不差地提及过,这文中并没有出现过其他人的名字。 但仅仅是这样一个巧合,就已经够让秦远心有戚戚、不寒而慄的了。 更让他心慌不已的,是这沈一白如愿娶到了蔓宁之后,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的不明不白,连是生是死都无从知晓,那他的妻子呢,是不是也和他一起失踪了? 秦远此时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无论是这博主或是他自己,怕是永远也寻不到这团团迷雾背后,到底真相如何了。 关上电脑一个人有些恍恍惚惚,满脑袋里浮现的都是那几人似笑非笑的鬼魅身影。 这梦中之人居然真的曾经在现实世界中存在过,秦远不禁都有些怀疑起自己,这一切到底是因果循环、梦由心生,还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冥冥之中好似就有那么一股强烈的牵引力,将他从千里之外指引到了这江南沪上,难不成真有什么宿命轮回,前世今生?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秦远又立马就否定了自己这般荒唐的想法。 人的记忆本来就有自我调节的功能,很多时候大脑都会根据人类的潜意识自己进行“脑补”。 之前秦远的情绪已经受到过梦境的干扰,说不定下意识里就将这照片上的男人和梦里那个画了等号,自行就将两人的相貌认作了一致,说到底都是大脑回路和脑垂体合谋搞出的错觉而已。 作为一个坚信无神论的社会主义新时代五好青年,一切反人类反科学的无稽之谈,秦远是坚决不会相信且万分抵抗的。 越想越觉得有理,这样解释下来一切问题便可顺理成章、迎刃而解,秦远顿时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管他什么见鬼的沈一白还是沈二白,跟他秦远根本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管好自己的吃喝拉撒、拼命赚钱,才是现下最当务之急的要事。
第19页 ☆、隔壁的小朋友。 再想想,接下来便是秦远来上海后的第一个双休日。抛开这些有的没的,可以好好休息上两天,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跟着就愉悦了不少。 下了公交后又绕了个弯到附近超市买了些啤酒泡面加零食,提熘着整整两大塑胶袋吃的喝的,秦远哼着小曲儿顺着林荫道一路晃回,准备安安稳稳过个惬意休闲的周末。 过了红绿灯再转个弯就拐回到了元飞路上,这个点路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十分空旷。 秦远顺着昏黄的路灯灯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马路牙边摆弄着绿化带里种着的花花草草,看身形像是个小朋友的模样。 再抬眼时,不远处一辆大货车正闪着刺眼的远光灯一路疾驰而来,车前的大灯狂亮无比,把周围的道路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路边那团小小的黑影瞬时就被这亮瞎人眼的白光完全遮掩住。 秦远见状心中猛然一泠,生怕这孩子一没留神挪了地方就被这车给蹭到,赶紧甩下手中的东西朝孩子那边狂奔了过去。 “小心!” 秦远对着前方扯开嗓门一声大吼,又伸长了胳膊一把抱起那孩子顺势就从绿化带跳回到了人行道上。 千钧一发之际,那辆明显已经超速行驶的大车从耳边大声呼啸驶去,略有些倾斜的车身和秦远跃在半空中的嵴背将将擦身而过,惊的他浑身汗如雨下心如擂鼓一般,等跃到安全地带后仍是惊魂不定、心中一阵惶恐后怕。 刚刚和那大车的距离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要是他再慢上一步,保不齐这孩子就已经被带到车轮之下碾成一滩烂肉了。 此时秦远和那孩子抱成一团,两人齐齐摔倒在了一旁水泥铺就的路面上样子很是狼狈。而秦远自然是充当了人肉护垫被压在底下,四肢并用地将那孩子紧紧抱住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等秦远稍微心神平稳了些,一抬眼就看到那孩子正瞪圆了双眼。见他望了过来,立马就咧着嘴憨憨地傻笑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救下的,竟是二零二室那单身妈妈带着的那个小男孩。 看这孩子一脸的懵懂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秦远是又好气又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检查下他身上是否有伤。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大碍,秦远又有些不放心地俯下身来,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小男孩的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玩?你妈妈呢?” 那小男孩闻言却是立马就撅起了小嘴,耷拉下脑袋不情不愿地低声回道:“妈妈太忙了根本就没工夫管我。我从来都是一个人自己玩的。” 看着这孩子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秦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都是旁人家的家事,自己这么个外人根本无权发言,只能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讪讪地笑了笑:“现在时间太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玩实在太不安全,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说完秦远便拉住了孩子的小手,那小男孩似乎也没有反对,很是顺从地跟在秦远旁边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叔叔你对我真好,阿姨她对我也好。只有妈妈对我不好。” 这似乎已经是这孩子口中第二次提到所谓的“阿姨”,秦远听到后心中微微一悸,立马就停下脚步蹲在小男孩的面前。又怕吓着孩子,只能端着一脸的和颜悦色柔声询问了起来,到底这阿姨是谁?是不是住在二零三室那对情侣的其中一个? 小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瞳孔间闪着纯透的光亮一脸的天真无邪:“我说的阿姨,就是住在叔叔隔壁二零五室的那个漂亮阿姨啊!” 半蹲在地上的秦远虚着眸子思索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再多问一句,就看到那小男孩的妈妈正一脸狂躁的从大门口气势汹汹地沖了出来。 一看到和秦远站在一起的那小男孩,立马就扬起胳膊大声恐吓道:“王思奇你又皮痒了是不是!我不就是烧个晚饭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你就又偷跑出去了!” 这孩子看到他妈出现,立马就颤巍巍地躲到了秦远的身后,那副颤若寒蝉的小可怜虫模样也怪惹人心疼的。 心生不舍的秦远刚扯出张笑脸,想和这火大的孩子妈好好劝上几句让她稍微降降火。 可人家根本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把就将自家儿子打横抱起拔腿就走,临行前还不忘甩了秦远一记巨大的白眼,那副鄙视嫌弃的模样真真是伤到了秦远原本还算坚强的一颗小心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怎么这当妈的不仅连谢都没谢一句,还把自己当成了洪水猛兽似的,这十足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啊! 好在秦远向来不愿和女人小孩计较,只是稍微愤愤不平了一瞬便平复了下来。 反正不管怎样自己都会去救那个孩子,他秦远做人做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至于旁人如何作想他也无能无力了。 弯下腰收拾收拾了刚刚情急之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东西,满心坦然的秦远便一脸平静地往小楼里走去,准备赶紧回家洗澡睡觉。 二楼楼道里一如既往的寂静幽暗,二零二室的房间也是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秦远一路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自己屋门口,刚准备掏钥匙开门,突然就不自觉朝隔壁方向轻瞥了一眼。
第20页 除了刚入住那天这扇门曾经发出过点动静,之后秦远就再没听到这旁边发出过什么声响。 再加之每天早出晚归,又被异梦缠身无心顾忌,要不是今天那孩子提起,秦远几乎都已经忘了,这隔壁还疑似住着一位芳邻。 说起来最近已经有些刻意回避,但无奈这两家的阳台实在隔的太近,秦远一个人又生的人高马大、长手长脚,晾衣服时候稍微动弹下,就难免会窥到些许。 但自从上次之后,这隔壁阳台上似乎一直都是空空荡荡、没有再晾出旁的衣物,估计这二零五最近真的是没人在家。 不禁就回想起那日让自己惊鸿一瞥的一片霓裳艷影,再加上这小男孩口中的漂亮阿姨,秦远更加确信这隔壁住着的,应该就是那白家阿婆的孙女儿一辈。 知道一墙之外也曾有过丽影相伴,此时格外需要一些接地气的活人来打消最后一丝不确定的秦远,心中莫名就略感踏实了一些。 推开门进了屋,立马就被一股潮湿的燥热气息团团包裹住,秦远放下手上的购物袋,从里头拿出一瓶冰啤顺手就拉开拉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倾泻而下,直到整个胃囊都被甜腻的酒液全部撑满,一个人才稍微感到清爽了一点。 刚刚在地上滚过,这衣服裤子上沾染的尽是灰土。秦远不耐烦地将这团污糟一把扯下,赤着身子沖了个澡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回到了床上看起了电视。 洗完澡后一身的热气刚好熏的酒气挥发蒸腾了出来,倚在床头的秦远只觉得有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就这么靠着床阖上眼,不一会儿就歪下头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讨厌随意使用远光灯的司机!尤其是晚上,灯光太刺眼对面的司机根本就看不清路,真的很危险! 男主又睡着了,按惯例又该做梦了对不对?(*^▽^*) ☆、第三个梦境。 临睡前灌了一大瓶啤酒,夜半时分果不其然膀胱发胀,一肚子黄汤翻腾不已。 睡得迷迷糊糊的秦远在床上挣扎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憋不住腹内阵阵的暗潮汹涌,卯足了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来,这才一脸不爽地爬起身来响应一下大自然的号召。 揉揉眼准备去厕所开闸放水,原本涣散的目光才稍微清明了些许,秦远就猛然发现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自己这屋子不过就是间二十平左右最简陋的出租房而已,此时却是陡然化出一屋子冷清繁复的华贵修饰,除了墙纸还是同先前差不多色调的暗纹缎面,旁的家俱全都变成了豪华气派的复古风格。 而原本该是隔作卫生间那堵墙壁此时也被打通开来,新辟出来的空旷之处一眼望去黑峻峻的一片,也不知是通往什么诡秘幽深的未知之地。 一觉醒来就看到这般非正常的怪异景象,秦远却是一脸的淡定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莫名又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兴奋之感,心想着不就是做梦嘛,过去看看就是! 伸出脚在地上扒拉了半天也没够着自己的拖鞋,略有些不耐的秦远索性就光着脚下了床来一路探了过去。 行走间脑海中突然就闪过某个女人一身光鲜、似笑非笑的模样,一低头瞅了瞅自己这还光着个膀子,形象实在有些粗犷不雅。 又赶忙退回几步,套上了长裤长袖秦远这才心安了一点,心想着这做个梦还做的这么讲究,除了他秦远估计也就没谁了吧! 踩在地上感觉一阵绵软,低头一看原本深褐色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幻化出一条棉绒印花地毯不知长短的一直延向远处,头顶上的日光灯也换作了一盏不甚明亮的水晶吊灯。 幽幽的暗淡黄光照在透明的挂坠上折射出道道光束,借着散落在墙壁上的斑驳光点,秦远这才看清了眼前整间屋子的大致布局。 此时秦远身处的还是那栋两层小楼上自己的出租屋,只不过应该是恢复到了这洋房建造时最初的设计构造。 其实秦远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这二零四和二零五的两个房间本就该是连为一体,只不过为了多隔出间屋子方便出租,这才用石膏板将其从当中一分为二。 顺着灯光一路向前,此时的秦远已经越过原本自己房间的卫生间跨到旁人家的领域,眼前突然就是一片豁然开朗。 原来隔壁家的面积要比自己那一小块大上很多,看装修风格应该是个大户小姐的闺房模样。 再往前虚晃了几步,本打算再四下张望打探一番,秦远突然就瞥到不远处用帷幔隔开的幽暗房间里,有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梳妆檯前,正抬起素手悠悠哉哉地梳理着一头如瀑的长发。 那间屋子没有开灯,只靠着外间的光照亮了门口前一小圈的位置,薄雾一般的淡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屋里头的情形,但也足够秦远窥清这女人的模样了。 丝绸质地的睡衣带子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乌鸦鸦的浓密发丝被一齐理到了胸前,刚好显出女子修长纤细的脖颈。 后背部分镂空了一大片布料,露出的肌肤雪嫩白皙,轻薄的衣料里头透出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盈盈一握的腰线收敛成两道完美的柔滑弧度。 光是个背影就让人不禁血脉喷张、心跳骤然加速,也不知这转过身来又是何种“波澜壮阔”的旖旎风景,百般遐想下自是惹人浮想联翩,秦远喉头一阵灼热,不自觉就暗暗吞了口口水。
第21页 原本不大的吞咽声在这寂静的幽闭空间却是格外的明显,那女人闻声立马就转过头来,一张似笑非笑的惊艷容颜秦远一眼看去就辨得分明,坐在镜子前的便是那冷美人蔓宁。 回眸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猛地就激起一道刺目的火花,秦远一个人瞬时就梗楞在原地。 一口口水卡在喉咙当中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心中更是惊诧无比。 看样子这蔓宁的的确确是可以感受到梦境中的秦远,而胸腹间跟着就涌起种偷窥被人当场抓包的羞耻之感,一口气没捋顺接上,愤懑交加的秦远立马就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心思错乱间只见不远处的美人眼中眸光微闪,面容半明半暗神情也是阴晴不定,却是对着秦远微微勾起唇角,艷红的双唇无声地上下起阖个不停。 两人间本就隔了段距离,再加上灯影晃晃光线昏暗,纵然秦远已是难得一见5.3的高清版裸眼视力,也看不清这女人到底在对他说着些什么。 这下子倒是点着了秦远东北男人的急爆脾气,长腿一迈就准备冲过去和这蔓宁面对面、好好地直接“交流交流”。 可这美人见状却是紧紧蹙眉,立马就敛起了眸中的所有情绪,微微摇了摇头摆出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失望表情后,便就施施然地扭过头去再也不看秦远一眼。 此时已经站到蔓宁身后的秦远,似乎都能嗅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异样冷香,心神微晃间却是一个激灵突发奇想,刚想伸出手试着能不能触碰到她的身体,一抬眼就看到女人对着的那面黄铜镶边的椭圆形梳妆镜里,除了蔓宁那张惊艷绝伦的盛世美艷外,突然就闪现出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身影。 秦远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镜中那男人伸出一只手来,极尽温柔地缓缓抚上了蔓宁光滑赤.裸的肩膀。 那只手指节修长、手指纤细,指腹顺着肩颈轻轻摩挲打圈,却是在那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流连不已。 几番挑拨之下身下女人的呼吸明显急促沉重了不少,那只手像得了鼓励似的,立马就变本加厉地顺着嵴线一路直下,直至彻底淹没消失在泛着微光的绸料当中探入了更为幽深的迷谷,那男人这才停止了动作,沉默了一瞬后突然闷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顺势就将蔓宁紧紧缠抱在胸前。 秦远一直都瞪大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那半身的铜镜中只照映出了那男人上身的模样,却始终都窥不到他的真正面容,再回望四周,蔓宁身后明明只有自己便再无他人。 一时疑惑不已 ,秦远下意识地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微微发皱的长袖t恤,明显就不是镜子里那男人的穿着打扮,再抬头时却猛然惊觉,眼前的那间屋子亦然已经幻化成一团混沌,好似一摊作好的沙画,突然就被人伸手彻底打散抹乱了一般。 镜前的绝色美人和神秘男人的暗然身影顿时就扭曲变形到如同坠入深漩一般,不过眨眼间就被一团黑暗吞噬殆尽、踪影全无。 耳边只剩一声微不可闻的浅浅哀嘆,秦远猛一吸气惊恐万分地闭起了双眼。再睁开时,自己却还是直挺挺地躺在出租屋里的那张红木雕花大床上。 头顶依旧是那片发黑掉漆的破旧屋顶,床头前还是那堵污搓搓的石膏板墙,连空气中也只剩下秦远所熟悉的霉潮气味,再没有了那缕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不禁就深吸了口气后暗暗嘆道,果然只是一个梦啊! 只觉得心神俱疲的秦远极其无奈地揉了揉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脑袋,这梦做的没头没尾的让他也是郁闷的很。 梦里的蔓宁光开口却不出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就好像看戏看到兴头处突然就戛然而止,或者是追小说追到高.潮处又突然太监断更。这般不上不下的感觉让秦远是如鲠在喉一般很是堵闷,这话只说一半都能憋死人,更何况是连说都没说,就只给了个有故事要说的眼神? 惆怅间这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看样子这尿急倒不是梦中的幻觉,秦远只能极其无奈地爬下床来,慢吞吞地摸黑钻到卫生间里去解决一下人有三急的生理问题。 放好水完事后秦远习惯性地抖了抖身子,随意捏开水龙头沖了沖手,虚着双眼睛就准备再摸回床上继续睡上个回笼觉。 一抬手没摸到架子上的毛巾,秦远立马就启动了糙汉子模式懒得再开灯去找,一双湿漉漉的潮手直接在裤子上擦擦就算了事儿。 这擦完之后,还没来得及迈腿回屋秦远心中顿时就大呼不对,赶紧伸手在瓷砖墙上到处摸索。 一碰到电灯开关立马就拼命按了下去,白茫茫的吸顶led灯应声而亮,瞬时就照亮了整个逼仄的狭小空间。 灯光下的秦远正傻愣愣地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卡其色的长裤侧面沾染上了一大块斑驳的水迹。 此时秦远心中已无fuck可言,不禁就蹙紧了眉头暗骂了一句。 他娘的真是活见鬼了,自己从来都只穿短裤半裸睡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那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换了这么一身长衣长裤的装束的! ☆、背影女神。 接下来的这小半宿秦远自然是再难安眠,满脑子里反覆纠结的,便是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在醒来时无端端就变换了装束。 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深奥,确信自己并没有梦游癖好的秦远几乎绞尽了全部脑汁,也没能想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于是又一次彻底迷失在梦境和现实当中。
第22页 满肚子尽是疑惑和不解,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阖眼睡了过去,再张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拉开厚实沉重的天鹅绒窗帘,明晃晃的日光顷刻间便散满了整间屋子,抬眼望去外头便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好天气。 原本准备在屋里宅上一天的秦远,经过昨晚那么邪门的一幕亦然已经改变了主意,简单收拾了下就准备去市档案馆跑一趟。 心想着既然这“沈一白”确有其人,那他倒要仔细查查,这些神神鬼鬼的到底都是何方神圣! 愤懑不已的秦远心里憋着一股郁气,铁沉着一张脸就推门走了出去。 这会儿虽然已是日头高照,将近正午的大白天时候,可这二楼楼道上仍是昏昏暗暗,恍若夜晚。 掏出钥匙锁好自己这扇破破烂烂的老爷门,看着木门上斑驳垢泞的污痕,秦远不自觉就蹙起眉头一阵腹诽不已。 好像自从住进了这二零四后,几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如今更是像中了邪般怪事层出,到底是这房间风水不好,还是自己时运不济到处触霉犯沖? 好在秦远从来都不是个自怨自艾的悲观角色,此时不过有感而发,情绪略有些沮丧而已。调整好心情后就转过身去准备出发,长腿一迈目光不经意就朝前瞥了一眼。 鼻息间吸入一缕暗香似曾相识,一个人立马就像被抽了魂儿似的直直僵在了原地。 秦远目之所及之处,一个踏着黑色半高跟皮鞋的纤瘦背影正朝着不远处楼梯口的方向缓缓走去。 楼道间里光线昏暗,这女人大半的身子几乎都掩在了阴影当中,但秦远还是一眼就窥见了那包裹在藕白色半长旗袍里曲线曼妙的玲珑身材。 臂弯上搭着件薄薄的丝绸披肩,行走间随之微微轻荡,风情万种却毫不轻浮做作,恍惚间好似时光倒流一般,活生生就是个从年代画里头走下来的香粉美人儿。 秦远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人的背影明暗晃动不止,每个步子都和梦中那女人是一样的节奏和姿态。 心脏猛然一阵怦怦狂跳,喉头跟着就是一阵滚热,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之感从胸口汹涌溢出,又顺着浑身血脉迅速肆意蔓延。 无需回忆,脑海里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早就已经兀自回放了千遍万遍,某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危险情绪此时却是冲出重重枷锁、背着光亮暗暗滋生。 秦远只觉得自己这会儿真像白日做梦一般,梦境和现实瞬时间就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而先前没有确认的那个议题,似乎又有了次重新佐证的机会,不自觉就屏息凝气,生怕稍有风吹草动,那女人便又会化作一缕浮云彻底消失不见。 此时走廊间里的那女人却根本就没察觉到身后的秦远那满腔激动不已的兴奋之情,自顾自带着一身冷清气息一步一步渐行渐远,转身之时并无一丝留恋不舍。 没有盼到和梦境中相似的一眼回眸,秦远稍稍踌躇了一瞬,终究抵不过心里徒然升腾起的一股强烈欲望,哑着喉咙对着那抹淡影轻轻唤了一声。 “蔓宁,是你吗?” 已经快要走到光亮处的那女人闻声,果然立马就顿下了脚步,秦远的一双眼跟着也是异光闪烁,目不斜视地紧紧盯着那似乎有些发怔的纤细身影,十来秒后那人似乎才慢慢缓过神来微微侧过了自己的身子。 转身回望的那一瞬,从楼梯口.射.出的刺目光线将那女人的半边侧脸全部遮住,满眼尽是一片白茫茫的晃眼强光,闪得秦远眼睛刺痛无比,跟着就泪光四溅、双眼一片朦胧。 空气仿佛瞬时凝固,两人离了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却如同远隔天堑一般怎么也看不清对面那人的真正面容。 极度安静之下秦远突然就改变了念头,边揉着眼睛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两相沉默了片刻后只听到“吱呀”一声开门声响,那圆滚滚的孙阿姨突然就从自家房门里头跳了出来。 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那女人,孙阿姨那张富态饱满的大圆脸上立马就笑出了好几道褶子,格外热情地冲着她挥了挥手,又一脸恭谨客气地打起了招呼。 “白阿婆1侬好啊!今朝侬气色看起来老好的了,又要出去白相啊!”2 这孙阿姨身材体积不小,站在楼梯口就像座小山似的阻挡住了大半耀眼的光线,秦远听不太懂她这一口上卷下翘的上海腔调,一抬眼心口却是骤然一缩,刚好对上了那人转头射向自己的审视目光。 这是张上了年纪的女人的脸,但肤色依旧白皙。似乎岁月这把杀猪刀对她格外施恩了些许,除了年岁流逝间留下的不可避免的淡淡皱痕,倒没有什么污浊沉淀的斑点暗纹。 一头雪白的发丝被整整齐齐地高高挽起,微微捲起的弧度优雅适宜,更衬得脖颈修长纤细。 下颔微抬,嵴背笔直,身材却仍宛若少女般纤细高挑。单从背影望去,根本就看不出这女人的实际年龄。 而一双眼眸依旧清澈透亮,并不似寻常垂暮老人那般浑浊多泪,只是回眸凝视了一瞬,便又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此时的秦远已经目瞪口呆到无法言语,只能一脸呆楞地看着那孙阿姨笑眯眯地扯着这“白阿婆”的胳膊又嬉笑了几句。 自始至终那“白阿婆”都再没转过头来,对着这孙阿姨身子站的笔直,只是用点头或摇头无声地回应了几次。
第23页 这孙阿姨对两人这样的寒暄模式似乎也是习以为常,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和这“白阿婆”挥手告别,一路目送她走到楼下。 此番变故已经远远超出秦远的承受范围,再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人已经走远时,却连追上去询问一句的勇气都鼓不出来。 孙阿姨转身时才发现站在不远处已经有些石化僵硬了的秦远,心想着这小子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刚刚在这儿偷听了多久了,皱了皱眉头立马就浮起满脸的睥睨嫌弃。 暗暗“啧啧”了两声就准备推门回屋,秦远见状心中却是猛然一悸,赶紧大步迈去一把就拉住了孙阿姨,一脸急切地对着她颤着声问起,刚刚下楼的那位叫作什么名字? 孙阿姨没想到这秦远会突然问起这白阿婆来,抬起眼来很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呛声反问了他一句:“你问这个干吗?你有事要找她吗?” 秦远闻言竟是一时语塞,一时间似乎也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深吸了口气刚想随意胡诌几句,脑袋里突然就灵光一现想到了个绝妙的藉口,转脸就对着那孙阿姨很是诚恳地解释了起来:“我晒在外面的衣服不小心被风吹到隔壁了。想问问看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又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到时候见面不好打招呼,这才麻烦孙阿姨问问看的。” 身为代理房东,这孙阿姨自然知道这两户人家的阳台确实离的很近,秦远说的这原因合情合理,这才放下戒心。 抬起脑袋仔细思索了片刻,这孙阿姨却是轻嘆了口气满脸无奈地回道:“不是阿姨我不告诉你啊,是这白阿婆压根就没跟我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啊?刚开始租她房子,都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这签合同的纸头早都不知道烂到哪里去了。之后也就一直“白阿姨”再到“白阿婆”的叫,还真不记得她全名叫作什么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样的,你就跟着一样叫就可以了。” 难得这孙阿姨如此的配合,秦远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纠结下去,眼看着她就要转身关上房门,突然就伸出胳膊来猛地挡住即将合上的大门,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孙阿姨又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那白阿…阿姨她家里还住了旁的什么人,像是孙子孙女什么的?我怕贸贸然敲门不太礼貌,还是搞清楚状况比较好。” 不知为何,这一句“白阿婆”秦远始终就是叫不出口来,心中莫名就有些抗拒之感,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给吞了回来。 那孙阿姨闻言神色突然就严肃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没人,这才凑到秦远面前神叨叨地低声问道:“白阿婆这一辈子根本就没结过婚哪来的孙子孙女?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人进出过她家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上海话“婆”读“bu”,这里男主没听懂。 2:逛逛,晃晃。 这句话就是“白阿婆你好啊,今天你气色很好,是要出去晃晃嘛?” 女主真身终于出场了! ☆、第四个梦境。 此时秦远脑海中不禁就交缠起那件在风中摇摆的暗色旗袍,还在那日躲在门口时暗暗窥听到的高跟鞋声,心中一阵迷乱颤动,孙阿姨问话时一个人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又随口否认了一句。 先前他对这隔壁芳邻的全部幻想,全都是基于对方是个年轻妹子的基础上,如今突然告诉他这臆想中的佳人并不存在,而真身竟是个年岁已高的白发老太太?! 这打击有点剧烈秦远暂时还没办法全部消化,自然就没注意到孙阿姨听到他的回答后,眼中忽闪而过的一丝异样眼神,更不知道自己是端着什么样的表情回到自己房间的。 原本去档案馆查查资料的计划,也因为这“白阿婆”的突然出现彻底泡了汤。 恍恍惚惚地进了房门,秦远的脑袋此时已化作一团浆糊,曾经幻想过隔壁佳人的旖旎身影和刚刚走廊间那白发老妪重叠在一起,曼妙的身姿配上一脸被时光侵染雕琢过的淡然面容,竟然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都说美人看骨不看皮,纵使年华老去,但这高龄的“白阿婆”无疑仍是美人一枚,如今这般年岁依旧如此芳华,可想而知,盛年之时该是何等动魄惊心的绝世佳人。 陷入渺茫的秦远突然心中一悸,越发觉得这“白阿婆”的面容和梦中的蔓宁是如此的相似,此时也没有了任何忌讳,忙不迭就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了那张泛黄的照片,瞪大了眼睛仔细回忆对比了起来。 相同的眉眼相似的神情,都是冷着一张淡漠面孔,楼梯口微微转身的情形恍若梦境再现一般,眼中似有严厉审视般的灼灼眸光和那冷美人如出一辙。 突然就莫名振奋起来的秦远仿佛一下子就窥透了关键之处,似乎自己所有怪梦的根源都是那个叫做“蔓宁”的女人。 倘若这“白阿婆”真的就是梦中之人,那找到她问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搞清了真相后不就省得各番梦魇缠身? 越想越是激动不已,压根就已经忘记了先前自己是如何不相信这所谓的巧合和奇闻异事,啪啪打脸却不自觉的秦远已经开始憧憬起如何去质疑发问。 男人骨子与生俱来的强烈猎奇心理此时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坚信这各番怪事背后必有一个跌宕起伏的惊人内幕。
第24页 然而当秦远下定了决心,暗暗策划了好几天准备了各种版本的说辞,可这隔壁间的那位似乎故意吊他胃口一般,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在这小楼里出现过。 二零五的大门紧紧锁起,阳台上自然也是空空如也。即便是贴在墙壁上仔细窥听,这隔壁间的整间屋子也是寂静无声,一片死气沉沉。 就当疑惑不已的秦远鼓足了勇气,想要敲门去问个究竟,走到门口时突然就如冷水灌顶一般猛然惊觉。 连名字都没搞清楚,此时的秦远并不能百分之百确认那“白阿婆”就是“蔓宁”,如今所有怀疑的根源不过只是梦中所见和那张老照片而已。 万一自己搞错了对象,就这么大咧咧地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那“白阿婆”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精神分裂还有臆想症的神经病? 想到这点后秦远立马又暗搓搓地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回到床上又重新树立了一遍三观。 一股激情过后终于恢复了理智,心中顿时就涌起一阵颓然无力之感,怎么都觉得自己这番遭遇实在太不符合常理,这一问出去极有可能会把人老太太直接给吓晕过去。 此时秦远的一颗好奇求证之心已被彻底燃发激起,既然如今现实渠道受阻,便想着是不是能从梦境中有所突破, 可无奈平日里对其避之不及,真到了有所图之时,那悬疑诡异的怪梦却再也没有造访过秦远,无论睡前如何的暗示冥想,眼睛一闭后都是一觉酣畅到天明。 前几日那些带着阴郁色调的陈年旧梦,真好似成了他一厢情愿的幻像而已,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秦远也是渐渐有些纠结混乱了起来。 上班的时候,秦远还特地咨询了何思思,问她有没有可能在做梦的时候,就梦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些真实事件,而做梦的人之前绝对没有接触过相关的任何信息?临了还不忘将提问题的对象冠名为“自己的一个朋友”。 何思思看着面前秦远一本正经的模样先是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后自然瞬间“解马”,憋着一肚子笑对着秦远特无情、特冷血地嘲笑了起来。 又不是什么“走近科学”的灵异怪梗,今天做怪梦,明天就穿越?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邪门的巧合,保不齐就是电视小说看多了产生了幻觉而已。 最后还不忘语重心长地让秦远转告“那位朋友”一句,年轻人要常出门走走,多接触大自然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整天里各种胡思乱想,追根究底不过就是三个字:闲得慌! 被妥妥鄙视了的秦远也不恼火,倒是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自己对这些诡异梦境的态度。 从最初的惊恐惧怕,再到后来的疑惑反感,如今的秦远已然多出了几分坦然,更是生出了无限的好奇遐想。 倘若告诉他从此以后再也梦不到那一脸冷漠的绝世美人,心中莫名就生出了些许淡淡的怅然之感,这般的改变连秦远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但扪心自问,此时他对那女人的到来更多的是期待而非抗拒,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悸逼迫着秦远不得不有所怀疑,自己和这梦中之人似乎真有些无法分割的纠葛牵绊。既然註定躲不了,还不如随遇而安、静观其变。 好似终于有了默契一般,就在当夜,那许久未见的蔓宁终于入梦而来。 看到眼前从一片黑暗变成一片光影交叠变化,秦远自知此时已在梦中。可这次他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好似悬挂在这诡梦当中无人可以察觉的一双暗幽眼睛,无声地窥视着这故事到底如何发展下去。 ☆、家花野花毒玫瑰。 梦中此时已是夜傍时分,秦远眼前慢慢浮现出的,是一栋装修甚是气派的小洋楼的二楼露台。 隔着一层玻璃拉门,屋里头是一片宽敞的宴会大厅,杯盏交错中男宾们皆是衣着考究、高谈阔论,而一边云鬓香衣的女客们也是三五成群,各个交谈甚欢。 同玻璃门内的热闹喧嚣截然相反,此时露台外面只立着一个男人略显萧索的孤单身影。 阴暗处男人高大的身子俯在面前的围栏之上,一个人正望着远方的景致愣愣出神。 幽暗的夜风轻拂起额间的短发,一张稜角分明的侧脸被浓稠的夜色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整个人莫名就透着股生人勿进的寒凉气息。 “苏言安?” 如夜风一样清冷的女声响起,陡然划破了周围的一片寂静,站在露台尽头的男人和暗中窥伺的秦远,几乎同时都顺着声音朝着玻璃门处望了过去。 门口立着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屋里如火如荼的热闹喧嚣在玻璃上喷薄出团团湿气。 门后来往不息、谈笑风生着的男男女女们似是一幕极不真实的背景墙一般模糊了女人的容颜,只一双红唇在灯火阑珊处燃的绚烂刺眼。 白衣黑裤的男人长腿交叠,转过身子姿态慵懒地轻倚在半人高的石砖围栏上,微眯着长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浑身艷色的不速之客。 但凡见过面,几乎就没人可以忽略忘却眼前那人笑意晏晏的冷艷容颜,可此时的苏言安却将她的名字暗暗含在口中不肯轻易言出。 只静静地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眸色随着夜色变得越发的深沉幽暗。 两人间隔着一小段距离陷入了一阵沉默,裹着薄丝绒披肩的蔓宁不禁勾唇浅笑了起来,带着琥珀色异光的瞳孔间立马就闪射起碎钻般的璀璨光芒。
第25页 对着面前这男人明显故意的冷落忽视也不气恼,身姿旖旎优雅地朝苏言安缓缓移步了过来。 蔓宁面不改色的步步逼近,气场莫名强大惊人,纵然是苏言安这般面容冷峻的男人,浑身也微不可见地稍僵了一瞬。 喉头微滚之时那女人就已经凑到了身边,正微微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幽幽嘆道:“蔓宁,白蔓宁。看来你不记得我了啊!” 白蔓宁,她果然姓白啊! 听到蔓宁这般直白地自报家门,秦远和苏言安的心中都是猛然一颤。 可惜此时的秦远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在这梦境中也有个实实在在的身体,虽然旁人看不见,但至少能够控制自己的感官行动。 而此时的他似乎只是一个意识体而已,只能暗暗地感受着一阵又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波动。 有一瞬间秦远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所有感觉是不是都和那个姓苏的男人相连相通,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看透他的所有心思想法。 不得不说,这让秦远莫名就生出了种上帝视角般的开挂之感。 女人的声音鬼魅诱惑,如流水般穿过耳膜,让心头无端就激起了一阵战慄般的细细颤动。 单是听到一个“宁”字就觉得音调别有用意般拉的格外悠长,苏言安不自觉又心口一紧,故作镇定般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白小姐找我有事?” 蔓宁闻言眼角微挑,冷艷的长眸间涌起一丝被挑衅刺激的兴奋之感,眼神中立马就凝起一丝冷意。 就在秦远以为她要回言出击之时,那女人却只是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长脚酒杯,垂眸柔声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怎么不在里面呆着,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吹冷风,我看唐小姐今天也来参加宴会了啊?” 蔓宁的声线软糯又不失磁性,此时苏言安心神好似受了蛊惑一般,视线已经不由自主地被蔓宁一双素白纤细的玉手给吸引了过去。 长指抚在盛满殷红酒液的透明杯壁上更显得肌肤胜雪,眼神不自觉又顺势上挑了一些,一下子又被女人红艷似火的双唇晃得失神了一瞬,回神之后立马就别开眼侧过了脸去。 秦远此时能明确感觉得到这苏言安正在强行按捺住蔓宁撩拨起的强烈吸引力,尽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平静模样。 这女人有毒,并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沾染招惹得起的,从来都节制有度的苏言安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但同为男人的秦远自然更是清楚明白的很,像白蔓宁这样的女人,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就很难抗拒她身上那股致命的诱惑魅力。 看着苏言安半天也没有作答,蔓宁眨了眨眼又摆出一脸无辜的眼神对他狂轰乱炸了起来。 明明是一张美艷无双的冷魅面容,偏偏神情又是一派天真、纯透无比,这女人似是天使与魔鬼的完美共存体一般,这杀伤力自然惊人,不禁又惹得眼前之人心中阵阵悸动不止。 此时的苏言安自然无法告诉白蔓宁自己并不习惯这般灯红酒绿的热闹应酬,只不过是因为唐心缠了他好几天,无奈之下才答应陪她一起过来。 可到了地方之后,唐心便自顾自地在酒会上到处呼朋引伴,做些上流名媛该做的交际,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带来的男伴。 而苏言安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形,更乐得一个人自在索性就躲在了外面,等到点后把人安全送回去便好,这便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本分所在。 而这些不该让外人知晓,更不可能透露给眼前的这个女人。 可这白蔓宁显然对自己这身皮囊的强大功效很是瞭然,见苏言安绷着张脸继续对自己不搭不理,根本就毫无忌惮地又朝前凑近了一步。 一颦一笑间风情流转,饶有兴致地翘起了唇角低声喃喃了一句:“怎么,唐心她不是苏先生的女朋友吗?” 从苏言安到苏先生,用词是客气正式了不少,但语调却是酥酥软软、极度挑逗,微微上挑的话尾如同一根轻羽般细细撩拨着,苏言安心潮间不禁就激起了一池涟漪。 两个之间相隔不过咫尺之距,只觉得眼前这女人身上似有暗香浮动,睫毛纤长浓密,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个不停。 眼光直直地凝视着自己,眼眸中似有雾气瀰漫,沾着露水般晶莹光亮好似可以勘透人心一般,不得不说此时这女人浑身上下像闪着光一样明艷无比,很是魅惑动人。 和唐心这般温室里娇养大的花朵截然不同,这白蔓宁浑身上下像长了刺般美艷却又危险。 本该是只能远观而不可近距离接触的有毒植物,可越是这样,就越能激起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占有欲。 苏言安喉头不禁一阵滚热,在蔓宁灼灼目光的逼视下刚想开口否认自己和唐心之间的关系。 忽然一阵冷风过境熄灭了暗涌的悸动,理智瞬时回笼的苏言安跟着就恢复了满脸的肃然,深吸了口气后对着蔓宁冷冷地回道:“这是我和唐心之间的私事,应该不需要和白小姐一一报备吧?” 这男人竟然口是心非! 旁观者清的秦远见状不禁就暗啐了这苏言安一口,再抬眼就看到那蔓宁眼中似乎也挂起了一丝讥讽之色。 本以为美人会当场发怒直接拆台,可这蔓宁根本就没挪动位置,直接就大胆地将嘴唇贴到了男人耳边低声轻哂了一句。
第26页 “就因为一些不是自己做的错事,就要为她负责一辈子,苏先生你到底是图什么呢?还是或者说,你真是的很爱她?” ☆、满城尽是小白花。 白蔓宁的脸上尽是一派坦然之态,但抬起的眸间中似有寒星闪闪,锋芒毕露地直直盯着面前的男人,眸光亦是暗藏阵阵冷意。 明明声线柔美、声音动人,一字一句却像热烙似的生生刻烙在了苏言安的心上,墨黑的瞳孔骤然收缩,如被侵犯挑衅的野兽一般,本能的就生起了一阵怒意磅礴。 长臂一展,伸手就想将眼前似笑非笑的那人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前,紧蹙着长眉对着她气势汹汹地逼问道:“你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派人查过我?” 无奈苏言安出手用力过快过猛,拉扯间蔓宁猛地被牵住胳膊、一下子脚下失衡,整个人顺势就扑倒在眼前这一脸愤愤的男人怀中。 手中的酒杯随之一併倾泻,红艷艷的液体从杯子中溢出四处飞溅开来,在夜空中划出一条晶莹剔透的水色抛物线。 此时旁观者秦远的眼中尽是一片绯红色的旖旎光景,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就这么硬碰硬地直接撞到了一起。 男人结实精壮的胸膛上猝不及防就触到女人胸前的一片柔软,鼻息间那股若有似无的冷香此时却是越发的浓重。 脖颈间似有温热的气流随着怀中那人吞吐而出,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扑散开来,浑身上下瞬时间就激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颤慄之感。 苏言安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空白、耳中轰鸣不止,一双手鬼使神差般地就环抱上了女人纤细曼妙的腰身。 低头望去,怀中女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无尽的绯色情愫,脸上似乎还带着点狡黠的得意神色。 四目相对时,蔓宁的眼中好似蕴藏了一个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苏言安的双眼不知不觉开始慢慢失去了焦距,如坠深渊般就这么一点一点彻底沦陷了下去。 “你们俩在干什么!” 就在苏言安一阵迷乱之时,耳边突然就如幻听一般响起了唐心暴躁无比的怒斥声。 惊慌之下苏言安猛地就抬起头来愣愣地朝前望去,一眼就看到盛装打扮的唐心正站在露台门口,瞪大了双眼、满脸怒意地看着自己和白蔓宁纠缠拥抱在一起。 ## 一直沉溺在酒会互相吹捧攀比的喧闹中根本无力分.身,唐心也是刚刚被一旁的姐妹们提醒,才发现苏言安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原本唐心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毕竟苏言安一向对这样的场合不感兴趣,总之到宴会结束后,他总是会在门口等着自己,再将自己妥帖地送回家就是了。 再确切点说,苏言安对什么人态度都是淡淡的,即便是唐心自己,也只能用软磨硬泡或是使出些旁的杀手锏来才能逼迫他做出让步,譬如说陪她出入各式应酬交际的场合,或是一些唐议员吩咐但他抗拒的琐事。 但好在这样冷清寡慾的男人并不是全然毫无弱点,抓住了,便可以牢牢地控制他一辈子。 所以深谙此道的唐心从来都是有恃无恐,理所应当地将苏言安当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就算是他“欠”她的,他也该一辈子为自己鞍前马后、任由使唤。 然而今天身旁围簇的所谓姐妹们似乎格外的八卦热情,那白大帅家的独生大小姐向来都是这上海滩上人人热道的话题人物。这女人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孤傲模样,仗着有几分姿色也很少在圈子里露面。 而这女人前阵子在大帅府上一出现,就和唐心为了个男人针锋相对了起来,这听起来就狗血万分的桃色绯闻早就成了近来名媛圈子里的一桩热谈,这会儿一个个便七嘴八舌地打趣起唐心和苏言安那小狼犬间的暧昧关系。 都说像苏言安这样相貌身段的男人实在是世间极品,甚至比那以风流俊俏而出名的沈家大少都要英俊上几分,无怪连白蔓宁那样的高岭之花都对其动了凡心,要是不把这男人牢牢栓在自己的身旁,保不齐就被旁的狐媚女人给勾搭去了。 这帮平日里看起来端庄矜持的沪上名媛们,私下里说起话来却是一个比一个都要露骨。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暗地里都在不遗余力地撺掇挑拨着那已经被夸贊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唐心。 一个是早就惹起众怒的天之骄女,一个是走了狗屎运突然爆发升官的乡下宁,所有的中心思想不过就是挑起一出狗咬狗的好戏,白白免费看出笑话闹剧就是了。 于是乎,被怂恿的已经飘飘然的唐心,破天荒的第一次在酒宴上为了苏言安而四下寻找了起来。这一找,就找到了露台上纠缠不清的两人。 凉薄的晚风微微吹起了对面一对男女的额发,暗晕的光影投在哑光的石板面上,勾勒出一团痴缠的纠葛身影,单是两人同样纤长的身材以及出众的外貌,怎么看都是极其登对的金童玉女。 看到苏言安和旁的女人如此暧昧地相拥在一起,而他脸上毫无抗拒的温柔神情,更是瞬时就刺痛了唐心的双眼。 好像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傲娇且任性的唐大小姐立马就怒火中烧到愤不可遏,踩着高跟鞋一脸狂躁地冲着两人一路狂奔而来。 原本还算清秀可爱的一张脸因为怒气已经扭曲变形到有些狰狞,从秦远的角度看来,一股泼妇骂街般的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全然没有最初见到这姑娘时天真满满的纯真模样。
第27页 不过秦远转念一想很快也就释然了。 常年作为妇女之友,被家里老妈强行拉去陪看过的宫斗宅斗戏了解一下?这些看起来高贵矜持的所谓名媛贵女,又有几个是真正纯良无害的? 就在这唐心暴走发狂之时,身为翻车现场女主角的蔓宁,却早就已经不着痕迹地从苏言安的怀抱中抽出身来,宛若一朵与世无争的纯洁白莲,一脸淡然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苏言安只觉得胸前骤然一松,随着那女人的离开心口隐隐涌上一股失落之感。 收回胳膊只觉得指间似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也一样不动声色地将手插回裤兜里,收敛气息微微蹙起眉梢,这才正了正神色朝着唐心望了过去。 “唐心,你怎么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短又小憋撕逼大招。 ☆、染红的白衬衫。 看着面色不善的苏言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秦远突然有些无力吐槽,忍不住就暗暗腹诽了起来。 虽然不确定那唐心是不是这苏言安的正牌女友,但两人整日里出双入对,是个人都看得出这对男女关系很不一般。 而此时这傢伙的腔调怎么和一般男人被“捉姦成双”时的反应截然相反? 不是懊恼、羞愤亦或是愧疚忏悔到泪流满面,这般理直气壮的厉声质问,倒像是对那唐心满是嫌弃的责备一般。 好歹也是绯闻女友,这样子翻脸无情,若是放到现代社会,应该也算得上是个“渣男”了吧! 被苏言安这般反客为主的猛然一呛,从来都没被他凶过的小公举唐小姐也是微微楞了一瞬,瞪大了一双杏眼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自然是怒气更甚,刚刚那些“姐妹们”对自己的夸赞给了唐心莫大的动力,柳眉竖起气势爆棚,冲着站在暗处的女人噼头盖脸就是一阵尖声咆哮。 “白蔓宁你别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自以为是什么天之骄女、名流淑媛,其实根本就是个披着浪荡皮囊的婊.子而已!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苏言安是我的男人,你少在这卖弄姿色到处发.浪,别一看到男人就犯贱到合不拢腿走不动道!” 宣誓完主权发泄完毕,唐心满脸愤愤地狠狠瞪了蔓宁一眼,眼神跟着就转到了苏言安身上。 大小姐脾气上头,一脸高高在上的命令姿态,伸出胳膊对着苏言安很是不耐地勾了勾手唤他过来,莫名就让秦远想到了主人召唤惹事了的宠物般充满控制欲的专霸表情。 此时苏言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原本冷清的俊脸上浮起一层寒霜,墨色的眼眸中更是掩不住的凌冽冷意几欲喷薄而出。 这男人明显已经很是不悦,可对面的唐心依旧趾高气昂,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秦远忍不住就为这唐心妹子默默点了根蜡,当着旁人的面把自己男人当成个摆件似的呼来换去。 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留,也无怪这姓苏的一张脸都快黑成了块锅底,这样的情形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极其不爽。 而被唐心冷嘲热讽成“无耻绿茶”的蔓宁就明显段位高超了不少,依旧是面色不改、唇上含笑。 气场两米多高的冷美人根本就彻底忽略了一旁暴跳如雷的唐大小姐,目光只幽幽地停留在男人白衣上被红酒浸湿的点点红斑。 殷红的酒渍好似在皑皑白雪间徒然绽放的娇蕊一般,细细密密地布满了整片衣襟很是刺眼显目。 蔓宁微微勾了勾唇,挑起眼尾目光继续游离向上。 领口处的纽扣被解开了几颗,露出男人很是漂亮的精緻锁骨,衣衫下若隐若现显出一片雪白肤色甚是性.感诱人。 也不知那苏言安是不是察觉到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火热视线,脖颈上的喉结跟着就微微滚动了一下,蔓宁跟着就轻抿起嘴唇笑出了声来。 抬起头来对着苏言安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才扯了扯唇角很是遗憾地嘆了一句:“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说的是这衬衫,还是这穿衬衫的人。 明明只是随意一嘆,从蔓宁口中冒出来莫名就带上了一丝得意挑衅,对面那男人闻言脸色更是不善,眸间立马又笼上了一层浓重的凌冽寒霜,耳尖却是无法自控地染上了一抹微红。 两人各占一方,四目相对之时均未出声,可眼波交汇间却是暗潮汹涌不止。 而一旁的唐心左右打量见苗头不对,立马就如沖天的爆竹瞬间就被点燃,彻底撕破了自己清纯玉女般的温柔表象,扯开嗓门直接开启了叉腰撕逼的骂街模式。 别看人妹子个子不大但爆发力十足,彻底放飞自我后一顿歇斯底里的尖声嘶叫,不得不说这杀伤威力甚是惊人。 宴会厅里原本都已经开始轻歌热舞起来的宴会宾客,听到动静后全都齐齐转过身来,这才恍然注意到了这露台上正在现场直播的阵阵“腥风血雨”。 说起来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极有默契地默默移步围绕在了玻璃门前,凑着脑袋对着外头对峙僵持着的几人窃窃私语个不停。 却没有一个真有胆子敢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出,正儿八经地去围观八卦,凑凑热闹。 此时拥有上帝视角的秦远,自然是将众人的各番神态都尽收眼底。 说实话这声浅笑和那唐心确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在局内人看来,便是蔓宁对这所谓正主女朋友赤.裸.裸的刺激挑衅。
第28页 眼看着外头围观的人头越冒越多,作为众人焦点之一的苏言安却仍是铁青着张脸一言不发。 而那白蔓宁根本就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无所谓姿态,好似围观旁人的热闹般只是凝眸浅笑,看不出一丝喜怒情绪变化。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唐心一张白嫩的小脸立马就涨成一片通红。 越想越不淡定,恼羞成怒之下干脆直接挥出胳膊冲上前去,也不知是想要攻击那“不知廉耻”的“绿茶婊”,还是自己那“勾三搭四”的“渣男友”,满脸尽是同归于尽般的决绝之态。 这一招出势,门外的一帮围观群众立马就如高.潮了一般响起一声长长的嘘声。 眼看着那唐心已经失去理智般彻底发狂,秦远眼神不过虚虚一闪,眼前这三人的走位就已经完全变样。 那苏言安人高腿长,几步向前就将一旁站着的蔓宁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刚好挡住了一路横冲直撞过来的唐大小姐。 黝黑的眸子里似有疾风厉雨忽闪而过,伸出手来一把就紧紧握住了唐心举在半空中的细弱胳膊,看这方向势头,应该是想往他身后女人的脸上招呼过去的。 “唐心,别再闹了!” 男人的语气低沉但却强硬无比,原本就娇小的唐心立马就瞪大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满脸暴怒的苏言安。 不自觉浑身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而从秦远的角度望过去,此时这妹子的脑袋上已被一阵极其醒目耀眼的绿光团团包围住了。 这般尴尬诡异的情形之下,秦远不禁就虚起眼来仔细打量着夹在两个女人当中,满脸尽是狠厉颜色的苏言安。 很遗憾,男人愠怒的眼眸中并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不舍之情,即便是没有谈过恋爱的秦远也能看出,眼前僵持着的这两位看起来,实在不像一对很有爱的cp。 眼看着这唐大小姐泪眼朦胧的差点就要哭出声来,秦远更是一眼就察觉到苏言安眼中飞闪过的一丝不耐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太忙太忙太忙了(╯﹏╰)sorry:( ☆、食物链大战。 还没等苏言安再开口,那唐心就宛若戏精上身一般,立马就打满鸡血现场飙戏。 刚刚还是一副日天、日地、日空气般的狂躁面孔,此时眨眼就换作一脸柔弱的委屈模样。 一双大眼睛泪光盈盈,梨花带雨地冲着苏言安大声啜泣道:“你居然这么大声吼我!就为了这么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苏言安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说话间还不忘背着众人朝一旁的蔓宁狠狠抛去一个眼刀,可无奈这演技太过浮夸,人家御姐压根连个正眼都懒得瞧她一下。 被妥妥无视了的唐小姐自尊心受挫瞬间破功,扭过头来越发变本加厉地尖声嘲讽了起来。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嘛,你白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德行还需要我多说?这上海滩上的有钱小开哪个跟你没搭上点关系?你玩你的就是,干嘛要招惹我的人!” 眼看着这唐心故态重发,又要张牙舞爪地朝蔓宁扑去。苏言安见状脖颈间青筋猛然胀起、显然已经动怒。 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黑着张脸强行将身形瘦小的唐心拦在胸前,几乎是低吼着对她怒声呵道:“唐心你说够了没有,刚刚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和白小姐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声吼后,四下的议论声越发激烈,气势都快要盖过了外头的几位主角。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显然兴趣高昂,大有一股子冲出重障、热血吃瓜的雄心壮志。 冷冷站在一旁的蔓宁全程都好似个局外人一般,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 狭长的凤眸略带着点嘲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小姑娘一会儿撒泼发飙,一会儿又娇弱可怜。 这齣大戏此时正上演到精彩之处,不得不说这发起疯来的唐心是异常的难缠,对着苏言安是拼着命地又踢又打,试图挣脱他的禁锢,冲出去和那情敌一绝死战。 围观的群众们一个个看的是热血沸腾,不时就有人低着声,满脸鄙视地暗暗嘲讽道,不愧是乡下暴发户家里养出来的野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动脚的毫无教养,跟那些街头上为碗溲饭打起来的小瘪三们又有什么区别? 闲言碎语间,时不时还能隐隐听到“白蔓宁”的名字,这正主儿闻声眸光微微一转,突然就抬起头来朝着喧闹的声源处望了过去。 视线一直在这三人身上游转的秦远,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这点微动。 顺着她的眼神远远张望了过去,一眼就瞥见了穿着一身白色修身西装、依旧骚包无比的沈一白,穿过重重人群阻碍推开门来,正脚下生风地朝蔓宁这边径直走了过来。 “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一白面色凝重、长眉紧紧蹙起,直接忽略了一旁缠成一团的唐心和苏言安,几大步就跨到了蔓宁的身前。 金丝眼镜下的桃花眸子中神色温柔无比,满眼的怜惜心疼溢于言表,光看这表象,确实算得上个完美爱慕者的模样。 可当这男人抬起头来和蔓宁目光交汇时,眼角却是顺势微微挑起,唇边不自觉就浮起了一丝邪邪的笑意。
第29页 不知为何,秦远居然瞬间就解读出了他这微妙表情下的诸般含义,竟是对蔓宁带着惩罚性质一般的小小挑衅:要你不听劝告,到处乱招惹桃花。这下终于阴沟里翻船,身上粘上屎了,怎么甩也甩不掉了吧! 这念头一蹦出,秦远也是莫名就生出了几分无奈之感,自己可从来都是谦谦有度的正人君子,怎么这下意识里就将人小姑娘比成了坨屎了呢? 再看看沈一白身旁一脸冷漠的冷美人本尊,面对着这沈大少的各番嘘寒问暖,仍是面无波澜,丝毫也不为之所动,看样子对这沈大公子的尿性套路也是清楚熟悉的很。 美人如厮,半讥半讽地扯出一丝冷笑,一把推开沈一白想要搀扶住她的一只大手,却是微微侧过身子,毫不避讳地朝着那苏言安直直逼视了过去。 眼眸中似有柔光闪闪,抬了抬唇角对着那男人淡淡笑道:“苏先生,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了。待会儿还有旁的应酬恕我不能相陪,改日再将赔礼送到府上聊表歉意。” 还没等对方有所反应,蔓宁瞬时就敛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一个转身便极其潇洒地抽身而去。 而那沈一白的反应也甚是迅速,跟上脚步立马就伸出长臂,将美人虚虚地圈护在自己的怀中,颇有绅士风度地一路护送着蔓宁往屋里头走去。 就在这沈大少为蔓宁推开大门时,突然就侧过脸来对着这苏言安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后,立马又恍若无事般扭过了头去。 此番动作迅速无比,回首转身前后不过几秒而已。除去这四目相接的两个男人,几乎再无旁人察觉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苏言安远远望着伴在蔓宁身旁的高大男人,眸色越发幽暗深沉了起来。 全然没有在意身旁一直纠缠不清的唐心,又微微移过视线,盯着那女人翩翩离去的纤细背影,微嘆了口气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身在局外的秦远冷眼旁观着,这两男两女间明显已经连成了两道弱肉强食般的残酷食物链。 高高在上的白蔓宁身后跟着百般殷勤的沈一白,而撒泼打横的唐心眼中只有高冷无比的苏言安。 再看看蔓宁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灼灼眼光,也不知这两条线的上游之争又是孰强孰弱? 再回过神时,气场爆棚的冷美人已经身姿优雅地一路昂首离去。 这女王大人过境气势自然逼人,围观热闹的一众宾客顿时倍感压力,立马就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一句。 一个个都极其自觉地退后了几步,硬是在拥挤人群中给这美人让出了一条空道,这一路畅通无阻之后,那抹艷色不一瞬就在众人眼前彻底消失了踪影。 这狗血八卦的女主角都已经离场,没有热闹可看后人群自然就慢慢散开了去,不一会儿这露台上就只剩下了苏言安和唐心两人。 此时的唐心折腾了太久,亦然已经有些脱力,一个人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可怜巴巴地小声啜泣着。而身前那男人却是不冷不热,始终保持着疏远且客套的距离。 此时的秦远也是有些犯起了迷糊,这两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倘若这唐心和苏言安真的是男女朋友,这苏言安的各种言行未免就太渣男了一些;可倘若不是,那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这傢伙为什么不为自己辩驳解释一番? 一脑袋雾水的秦远正迷惑不已,突然眼前的景物全都慢慢暗淡褪色了起来,心中猛然就是一个激灵闪过,心想着这个梦境怕不是就要结束了吧? 这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多眨一下,眼前瞬时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浓浓暗色之中。 ☆、一身二魂。 秦远猛然睁开眼来, 眼前的黑色迷雾尽数散去, 此时的自己正扶着一扇木门倚墙而站。 眼前恭恭敬敬地立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大叔, 伸出双手捧着个颇为精緻的礼品盒,正对着自己笑的一脸的客套疏落。 眼神微微一晃,周围的布局装饰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现代风格, 而这大叔明显也能瞅得到秦远,看样子不过是换了个场景而已,这梦境显然还在继续进行。 不过这会儿好歹也算有了实体的存在, 秦远刚想活动活动四肢,伸展一下筋骨,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就不听使唤。 更为惊悚的是,就在秦远努力试图重启运动感应神经之时, 这身子突然就自行对着眼前的大叔发出声来?! “你的意思是, 是白小姐让你把这东西送给我的?” 这声音低沉磁性,听起来甚是性.感,可是这声音就算再悦耳动人,落在秦远耳中也是如同魔音灌耳一般。 瞬时就有千万头草泥马从胸口狂奔碾压而过,秦远差点就要怒吼了出来, 这张嘴里发出的,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啊?! 惊恐之余,这俱身子又无比自然地举起了双臂, 秦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手接过了那大叔递来的盒子。 心中暗暗有些疑惑了起来,“自己”的这双手似乎变得有些太过白净,难不成这梦境里还自带美颜p图效果? 这念头刚刚一闪而过, 就听到那大叔操着一口甚是标准的播音员腔调,昂首挺胸地对着秦远朗声汇报了起来。 “苏先生,我家小姐说上次把先生的衣服弄脏了很是抱歉,所以特地邀请您今晚一起共进晚餐以示歉意。地址是中山路上的红磨坊西餐厅二楼,蔓宁小姐特意强调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第30页 话音一落,那管家大叔立马又恢复了一脸的和蔼可亲。 客客气气地鞠身同秦远打了声招呼,一眨眼就转身钻进了候在路旁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大手一挥一声令下,那司机立马就猛踩油门一路狂奔而去。 开门开车、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几乎快到令人发指,秦远连声拒绝都来不及说出口,那大叔就已经连人带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苏先生? 秦远这才恍然感到胸口处一阵陌生的心跳声怦然作响,回想起刚刚的各种异状又暗暗思索了一瞬,自己难不成是上了那苏言安的身了?! 再确切点说,此时的苏言安还是苏言安,而身处梦境当中的秦远,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强行附着在苏言安头脑中的意识体而已。 他可以单方向的接受到苏言安身体上的所有感官感受,却不能对苏言安的言行产生任何的干扰,好似一个藏在身体深处,肆意窥视着寄主的幽灵一般。 万分震惊之下,秦远心神一时恍惚,便不由自主地随着苏言安一起低下头来,看着手上捧着的精緻礼盒微微楞了一瞬。 此时的秦远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男人的胸口处似乎有些憋闷,无奈地嘆了口气后,长腿一迈便折回了自己的房间头。 随手将这礼盒扔在了卧室里的沙发上,好似解决掉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就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踱步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种在现实世界中从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还挺带感,接受了现状后的秦远莫名就有些兴奋了起来,随后便跟着苏言安的动作大致摸清了这间公寓的基本布局。 也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家俱摆设不多,风格很是简洁。 屋里倒不像一般糙男人那般又脏又乱,倒是有些过分干净整洁。冷冰冰的一片,看起来没有一点寻常人过日子的烟火气儿。 出了房间后,那苏言安又在屋子里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懊恼地闷哼了一声,又推开房门把那礼盒抱起来拆了开来。 打开盒盖,暗红色的丝绒垫布上放着一件质地很是轻薄的素白衬衫,光看包装就不像是百货商店里贩卖的普通货色。 苏言安伸出长指在领口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感柔滑细腻,确实是材料考究的高档料子。 身为二十一世纪标准穷屌丝,秦远早就习惯了各式化学合成纤维布料,自然品不出这其中好坏、区别如何。 顺着苏言安的手感感受了下,只觉得这衣服摸起来不错,再看看上头的走线做工,估摸着这价钱应该也是相对的好看。 不过身在山中不自知,此时的秦远看不到这苏言安脸上摆上了什么样的姿态表情。 但蔓宁送来的这份所谓的赔礼,怎么看都觉得很不对味儿,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藉机挑衅?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秦远莫名就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总觉得这傢伙的一张俊脸,这会儿应该也是异常的“精彩纷呈”。 就在苏言安将衬衣从盒中完全抽出来时,一小片素白的纸笺顺势就从衣服里头轻飘飘地抖落了下来。 犹豫了片刻,苏言安还是弯下腰来将掉落在地的纸片捡起,上面只写明了今晚邀约的时间地点,最后的落款处,签的是龙飞凤舞的“白蔓宁”三个大字。 清楚概要、简单粗暴,倒是很符合那女人一贯张狂的做人腔调,苏言安虚起眼眸,紧紧盯着这张纸笺,又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看了一遍。 而用惯了电脑手机,写字早如狗爬一般的秦远也顺着苏言安的眼光打量个过去,对这一手力透纸背的潇洒好字,立马就发自内心的佩服不已。 都说字如其人,但这白蔓宁的字迹和她百媚千娇的外表其实并不相配。 这行书钩笔当中极具风骨,一手飘逸的字体如流水行云般风流自成,在秦远眼中亦然已有名家水准,倒是和这冷美人的傲气有着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两个男人透过同一双眼睛,对这寥寥几行字迹各自品评了一番,而苏言安看完之后,却是一把就将这纸片揉乱,又紧紧捏握在自己的手中。 长臂抬起,不紧不慢地将身上套着的薄衫脱掉,提着这美人送来的赠礼,赤着上身走到了镶在衣橱上的试衣镜前。 秦远顺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人影望了过去,不自觉就拿自己和这苏言安暗暗比较了起来。 镜中的男人身形偏瘦,肤色白皙,但该有的胸肌腹肌却是一块不少,窄腰宽肩大长腿,肌肉紧实却不夸张。 腹部下侧两条清晰的人鱼线掩在长裤之间若隐若现,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喷发着极其浓重诱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这样的身高加上硬朗的线条,便是那些好.色之女口中最为垂涎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超性.感男模身材。 更可恶的是,这苏言安的一张脸生的极好,白净俊逸、长眉墨眸,唇红齿白的但却一点也不显女气。 头发乌黑鼻樑高挺,面上轮廓的每一寸弧度都是恰如其分的黄金比例,这样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盛世美颜,确实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极致美男了。 就在秦远不得不服输地暗暗腹诽间,苏言安已经将那新衬衣披上身来,对着镜子将衬衣钮扣一颗一颗的仔细扣好。 看着镜中穿戴完毕、更显英俊挺拔的美男子苏言安,纵是身为同性的秦远眼中都是猛然一亮,不禁又暗暗赞嘆了起来。
第31页 这白蔓宁的眼光也是颇为毒辣,挑选的款式尺寸都极其合适,简直就像量身定制的一般妥帖合体。 再加上这面料精贵,纵然这男人的皮相已经足够俊美,但这锦上添花的修饰更显得其气质出众、贵气逼人。 这人比人、气死人,想到这秦远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涌起。 身为万年单身狗的自己为何从来就没收到过妹子的礼物,更何况是这样极品的美艷佳人? 而这苏言安却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摆谱,一张脸上神情暗淡,喜怒莫测。 直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片刻,突然就扯开了身上的衣服,一把就胡乱塞进了衣橱深处,惹得秦远更是一阵怨念的气愤不已。 一身二魂的两个男人,此时一个是羡慕、嫉妒外加恨,另一个却是心焦气浮,莫名烦躁。 情绪不定的苏言安索性一仰身就仰倒在床,紧闭上双眼试图排除杂念、闭目养神,这下子却是连带着秦远的眼前,也跟着一起变成了一片黑暗。 身子虽然没有动弹,但苏言安的呼吸并不像他面上那般一派平静,连秦远都能感觉得到,这男人的心跳快的似乎有些异乎寻常。 在这苏言安的刻意拖延之下,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快七点钟的时候,这男人却还是浑身一片阴郁,在床上躺平了身子继续挺尸。 秦远估摸着这傢伙今天应该是铁了心不会去外滩赴宴,接着就听到了客厅里西洋挂钟敲响的整点报时声响。 “嘀嗒”“嘀嗒”,一声接一声在幽暗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悠长地四下回荡。 在钟声敲到最后一下之时,这苏言安却突然就从床上一跃而起、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弹坐了起来。 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微愣怔了一瞬,却有一抹异光从墨黑的瞳孔间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都是霸道总裁给妹子送衣服,我家霸气女攻就要给小白脸送衣服,只要一眼立马就能看出size,无论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哼哼哼,就问你服还是不服! ☆、苏先生,你是不是害怕我。 秦远并不清楚这苏言安的公寓离蔓宁约定的地点有多远的距离。 但即便没有现代社会晚高峰时候的内环塞车, 隧道拥堵的各种担忧, 这个点出门再赶过去, 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到地方的,不知道那边的蔓宁还有没有耐性一直等在原地。 而这苏言安似乎比秦远想像的还要纠结,先是坐在床边抓着脑袋揉出了一头乱发, 又温吞了十来分钟,随手套回了先前的那件薄衫这才推门而出。 等到了红磨坊楼下时已是八点差一刻,看着店门口前三三两两站着的餐客们, 基本都在招呼着路上的黄包车准备打道回府。 向来尊重女性同胞的好男人秦远忍不住就心生鄙夷,即便仗着有颜,也不能这样的高冷任性,让人家妹子等这么久哪还有一点绅士风度? 而此时被秦远暗暗怨念不已的苏言安, 正顺着餐厅里螺旋层叠的大理石楼梯一路向上。 修长的双腿不缓不急地跨过一层层台阶, 双唇紧抿、神色平淡,一双黑瞳幽深沉静,并无半点波澜起伏。 可无奈身体里乱入了个自带金手指的强大外挂,哪怕脸上再淡定、再无所谓,可这身体的反应还是异常的诚实, 根本就做不了假。 一进这红磨坊之后,身为苏言安“肚里蛔虫”的秦远立马就极其清晰地感应到,这男人不自禁就有些精神紧绷了起来。 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心跳加快, 呼吸急促,再加上毛细孔扩张、瞳孔不自觉放大,倒是和传说中多巴胺所带来的效应很是相似。 走到二楼, 苏言安一眼就瞥到了便笺上註明的包厢房间,站在门前轻叩了几下,见里头并没有什么动静传出,这才伸出手来将雕花的西式木门缓缓推开。 一眼望去包间里空空如也并无旁人,铺着红格桌布的餐桌上只有一瓶打开的红酒和两只空空的酒杯,看样子这主人家到底是等待太久,过时不候了。 也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暗暗有些失望,苏言安低垂下眉眼突然就暗暗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还没在耳边完全消散,餐桌后面镶着彩色玻璃的阳台门突然就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一抬眼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蔓宁正从门缝里露出了个脑袋。 明眸中眼神微闪,等确认了来人后,便笑意盈盈地朗声招呼了起来:“苏先生,你来了?” 看着眼前眉眼带笑、毫无怒意的蔓宁,苏言安却是不自觉就微微楞怔了一瞬。 刚一进屋时候只看到了包间里面,却没注意到这房间外头还另带着个临江的独立阳台。 此时朗朗夜空上一轮明月高悬,纯白的月光柔柔地洒照在蔓宁光洁的面容上,让其原本侵略性十足的明艷容颜莫名就柔和了不少。 噙着浅浅笑容的女人一脸的纯净温顺,美轮美奂的如同月下女神一般圣洁无暇。 心跳不禁错乱了一拍,意识到目光在蔓宁的脸上停留了太久,苏言安玉石般冷清的脸庞上难得露出些许窘迫之色,微微垂眸收回了视线,又伸手掩住了双唇轻咳了一声。 蔓宁眼角轻挑,却也没开口责问苏言安为何会迟了如此之久,只是拉开阳台门来,施施然就径直坐在了桌旁,又摇了摇铃唤来了服务生招呼上菜。
第32页 心思各异的两人隔着不长的距离,分别落坐在餐桌的两旁。一时间两相沉默、无人开口,不大的包间里便又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 相比之下,身为宴客主的蔓宁要落落大方的多,伸手取出酒杯斟上了一半递给了苏言安,又将自己的那份斟好,便举杯细细小口品酌了起来。 暖色的灯光让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楼下似乎还有悠扬的钢琴声缓缓流淌过来,舒缓的曲调听起来甚是悦耳。 苏言安踌躇了半刻,还是先开口朝蔓宁道了声抱歉。 毕竟来得这么迟确实是自己的不对,至于其中的缘由,却是各种心思参杂其间,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了。 蔓宁闻言只是微微笑笑,琥珀色的眸子里略闪过一丝寒光,也说不出是戏嚯还是讽刺。 轻轻咽下口中含着的酒液,这才朱唇轻启缓缓开口:“不碍事,苏先生今天能来,就已经算是给了莫大的面子了,又何来抱歉一说呢?” 说完便举杯朝苏言安又凑近了一些,举着酒杯的手臂纤细白皙,白透到近乎反光的雪肌在眼前猛然闪过,晃得苏言安心神莫名就微微颤了一颤。 艷红的双唇形状饱满盈润,上下起阖间无声地祝了一句“cheers!”,弯弯的眼睛跟着一起微微眨了一眨,水盈盈的眸子里却是闪起一丝狡黠的光彩,莫名就让这女人的面容又生动了几分。 美人落落大方,苏言安也客随主便,不再扭捏拒绝。 举杯轻碰两人当月对饮,苏言安却是不着痕迹地微微转过视线尽量不和对面的女人对望,只定定看着手中杯盏中半满的殷红酒液,轻晃间瞬时激起涟漪无限。 酒过三巡,身子渐渐酥软下来的蔓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白若凝脂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一只手托着侧脸一只手撑着扶手,眯起双眼看着故意闪避的苏言安,却是一脸不满地挑起眉来:“怎么,苏先生很怕我嘛?还是说,苏先生从唐小姐那听闻了太多有关我的“生平事迹”,所以不屑于和我这样的女人同席而坐?” 蔓宁语气轻快却是笑中带刺,苏言安这才抬起头来和她正面而视。 眸色微闪,苏言安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依旧面容平静地对蔓宁淡淡回道:“和唐心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苏某自觉得与白小姐并不相熟,所以也不明白白小姐为什么要专门单独相邀。” 酒气蒸腾挥发下,对面那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动人心魄的诱人媚态,双瞳间似是氤氲起一团水汽,眼中却是笑意渐浓。 满脸玩味地斜眯着眼睛逼视了过来,或许是酒精作祟,苏言安只觉得目光交汇间,自己的胸腹间似乎也隐隐有些热意翻滚了起来。 两人都还没出声,就听见有人在外头轻声敲门,蔓宁的注意力立马就全被吸引了过去。 跟着就有端着菜的服务生推开门来鱼贯而入,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将菜全都上齐了。 “先生不要客气,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吧!” 原本还有些微醺之态的蔓宁突然就变得清明无比,坐直了身子对着苏言安甚是客气平淡地招呼了一句,语气中沾染着一丝慵懒,说完便姿态优雅地慢慢用起餐来。 银色的刀叉在女人细白的指间闪闪发亮,毫无声响地将色香具备的食物慢慢切开,再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不得不说,光是看着美人如厮轻轻咀嚼着各种美食,都是一种极其赏心悦目的餍足享受。 本是暗潮汹涌的紧绷气氛,此时却因为眼前的美酒佳肴稍微松缓了些下来,待到两人都悄无声息地用完餐后,今晚的重台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果不其然,蔓宁抽出餐巾缓缓擦了擦嘴唇,便站起身来朝外头的阳台走去。 走到门口时,却突然扭过头来朝苏言安望了过去,唇角不自觉就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 此时蔓宁的眼中似有波光潋滟,轻轻撩了撩垂在额前的几丝碎发,满脸诚挚地对着不远处坐着的男人浅浅笑道:“这外头的风景不错,苏先生赏个脸一起看看?” 危险!这女人眼中的目光太过灼热十分危险! 明明眼中含笑,可语气中却隐隐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之态,已经隐身了许久的秦远立马就感到一阵异状,苏言安原本已经放松了不少的身子突然又紧绷了起来。 本以为苏言安会开口拒绝,可深吸了口气后,这男人却是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顺着蔓宁的指引跟在她身后一起朝外头走了过去。 这阳台正对着黄浦江上,果然如蔓宁所说景致很是怡人,此时虽然已是夜幕笼罩,但江上仍是船灯渔火川流不息,依旧是一派热闹繁华、欣欣向荣之态。 晚风裹着江水的腥湿气息迎面而来,湿润的水汽轻轻拂过脸庞,却有一番心旷神怡的通畅之感。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并肩而立,身旁的女子身上带着淡淡甜香的酒气,轻倚在栏杆上对着江对岸挑目远望。 清风吹起蔓宁披散在胸前的微卷长发,露出一截曲线优美的纤长脖颈,呼吸间胸口处微微起伏,夜幕下似是笼上了一层轻烟般的朦胧光影让人看不真切。 月色静谧,江潮轻荡,虽说不是第一次眺望这黄浦江的夜景,秦远却莫名生出了种岁月静好的安稳适意之感。
第33页 就在两个男人一齐沉浸在这安逸的晚风当中,身旁的蔓宁却突然就转过身来,一只手扶着栏杆,猝不及防地就探身朝苏言安这边倾覆了过来。 秦远看不到此时苏言安的面容神情,但透过他猛然放大的一对黝黑瞳孔,蔓宁那张不断放大着的绝美容颜,带着喷薄而来的阵阵热气,正似笑非笑地朝眼前逼近了过来。 看着面前那女人莹亮透彻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小小的惊诧面孔,苏言安强绷着的那根心弦“嘭”的一声陡然崩裂断开,一颗心就那么失去控制般一路狂奔而去。 ☆、此时明月何时光。 此时两人之间不过只差几厘米的距离, 目光交视之时, 秦远似乎都能分辨得清, 眼前那人微微颤动着的每根纤长睫毛。 呼吸中尽是股特属于白蔓宁的淡淡冷香,无声无息间早已悄悄从鼻息悄然吸入,再一点一点慢慢侵入肺腑。 湿润迷离的眼眸下, 这女人扬起一张绝美的灿然笑颜,如罂.粟花一般在暗夜之中荼靡绽放,张扬浓烈却也同样致命危险。 苏言安顿时浑身警铃大作, 终于在彻底沦陷之前勉力抵住本能,猛然抽出一丝气力迅速往后退去,节节溃败般避让开了好几大步的距离。 眼看着对方反应如此剧烈,蔓宁微微挑起眼尾, 脸上却并无丝毫不悦之感, 只是敛去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些许风情,甚是平静地将先前没回答的问题又简单解释了一遍。 “先生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特地邀约,不过是为了上次失礼弄脏了先生的衣服,聊表歉意而已。” 见那苏言安仍紧蹙着眉头满脸的避之不及,蔓宁又勾起唇角皓齿微露, 虚着双狡黠的眸子对着他戏笑道:“怎么,苏先生离我离的那么远,难不成是怕我把你给吃了?” 蔓宁将这“吃”字咬的极重, 苏言安不禁心神又微颤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就抬起头来朝她望了一眼。 眼前这女人的双唇饱满丰盈,形状颜色皆是诱人无比, 一片艷红娇软好似吹弹可破,沉静夜色下幽幽闪射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这般情景之下,秦远倒觉得这蔓宁真有几分女鬼妖魔似的魅人模样。吃不吃人他是搞不清楚,但能勾魂摄魄便是一定以及肯定的了。 苏言安被蔓宁这话一梗,只好不情不愿地又上前了几步,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无端就失了几分气势,而站在一旁的蔓宁只是斜倚着栏杆,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笑不言。 冷面如霜的男人和笑颜如花的女人搭在一起莫名有些诡异之感,微凉的江风中跟着就燃起了暗带硝烟的淡淡火.药味来。 苏言安微微抿起嘴角,思忖了一瞬后才沉着声客套回道:“苏某并不是害怕白小姐,只是现在时间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为不妥。上次的事错不在白小姐,小姐无需挂怀。如果没有旁的事,苏某就先行告辞了。” 语气正经、态度严肃,苏言安这话光看措辞挑不出一丝轻浮之感,白蔓宁却是步步不让,直接就将脑袋朝身旁男人跟前凑了过来。 女人身材高挑,带起一股热气直直扑在苏言安脸上,四目相交时,蔓宁那双淡琥珀色的瞳孔间似有漫天繁星坠落般璨璨发亮,苏言安的身体立马就不受控制般绷成一块硬邦邦的铁板。 “苏先生看来并不满意我送去的赔礼呢!” 清冷的女声略带着点委屈抱怨,眼神却是顺着男人的脖颈一路往下,先是微微颤动的喉结,然后是一对漂亮的锁骨,最后勾进衣领遮挡住的结实胸膛便停滞不动。 眸光闪闪炽热无比,仿佛都能把那层薄薄的布料给射穿出个洞来,便就可以换上她送他的那袭白衣。 秦远立马就是一阵愕然,这美人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赤.裸,简直就是正大光明地窥伺这苏言安的男色!难不成那个年代的小姑娘都已经这么奔放的嘛? 被直直盯住的苏言安耳尖滚热,极其不自在地别过了眼神哑声回道:“刚刚苏某已经说过了,那日之事和白小姐无关,所谓的赔礼苏某实在受之有愧,等回头再托人将东西还到府上。” 蔓宁脸上神色不变,不动声色地退出了让苏言安倍感紧张的防范距离,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就是还回来我也没什么用处一样是扔,何必多此一举这么麻烦?” 再次被这大小姐口气给堵到无语,苏言安莫名就被挑起了一丝怒意,冷着脸语气甚是挑衅:“白小姐还真是阔气的很,看样子确实是蓝颜知己太多,东西送出去多了,自然就不会放在心上。倘若是这样,这东西苏某便更是不能留了。” 一直暗暗围观的秦远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子吃火.药了怎么这样呛人家姑娘? 这话说的明嘲暗讽的又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指责人家男朋友太多?震惊之余立马就斜眼过去看蔓宁作何反应。 本以为冷美人会被当场激怒,可人家却毫无怒意只是眸色更深沉了些许,眉梢挑起却是暗暗带上了些许笑意:“怎么,苏先生这么介意外界的传言吗?如果我告诉苏先生,我从来都没给旁的男人送过东西,先生是不是就能安心地收下我这份心意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作答,苏言安闻言也是微楞了一瞬。 倘若白蔓宁真的恼羞成怒恶语相向便也罢了,无奈眼前这女人的眼神实在太过纯透真挚,越发显得苏言安刚刚太过尖酸刻薄、言辞不恭。
第34页 现在更是被卡在当中,道歉也不是,顺着她的意思也不对,只能闷着声万分无奈地沮丧嘆道:“倘若是因为唐心那日的冒犯,我替她向白小姐陪个不是。若是因为别的原因,苏某只是唐议员手下一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而已,根本就影响不到大局。在下无德无能,白小姐实在无需为苏某破费周章。” 这番剖白确实已是苏言安可以让步的极限了。 白唐两家各自为政,素来为敌,这是全上海滩人都知道的公开之事。这两派人马在总统面前一言不合就大吵大骂,也是隔三差五就发生的正常情况。这白家唯一的大小姐突然三番四次地主动撩拨,若不是和唐心有什么私人恩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有异想才故意而为之。 苏言安难得的心平气和,蔓宁却是轻轻咧开唇肆意地笑了起来。笑容张扬无比晃人眼球,莫名又让眼前的两个男人心跳同时都漏跳了一拍。 气息稍窒之时那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凑上前来,眼神直直盯着苏言安无比的深邃幽暗,刻意压低了声音幽幽地轻嘆了起来:“苏先生怎么可以这样妄自菲薄,难道到现在你都还看不出,我感兴趣的不过就只是一个你而已吗?” 秦远不禁就暗自“我擦”了一声,这身体的心跳速度已经直线飙升一路狂奔到即将破表,这妹子的撩汉技术绝对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苏言安这小子居然还能把持得住,没有叫出声来? 表面装的再淡定自若,可这身体最本能的反应还是出卖了他。 原本如铁板一般僵硬的身子此时像是被一团烈火灼热地炙烤着,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热涨红,喉咙里头也是一阵干涩一时间根本就接不上话来。 蔓宁似乎很满意眼前这男人突然吃瘪的反应,微微拂过额前被江风吹散开来的几缕额发,十分善解人意地伸出手来,甚是大方坦然地在苏言安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好了,既然苏先生这么介意我的身份,那便如先生所愿,我也不多做打扰了。单已经结过了,这里风景不错,先生可以再欣赏一会儿,恕我要先行一步不能相伴了。” 蔓宁语气淡然、画风急转而变,瀰漫在两人之间炽热旖旎的暧昧气氛跟着起来一闹而散,一转身动作潇洒无比,大长腿一迈几步就抽身走到了包间门口,这御姐任性,又是撩完就跑、说走就走? 就在秦远错愕不已之时,蔓宁突然就扶住了玻璃门栏,扭过头来对着苏言安宛然一笑:“忘了告诉苏先生了,我刚刚说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毫无半点虚假,至于先生信或不信,那就与我无关了。” 说完便敛起笑意飘然而去,这下子就真只留下苏言安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满脸的诧异茫然地看着伊人身影渐远,却是不自禁就伸手抚上了心口处沉默了一瞬。 再扶着栏杆低头望去,此时白蔓宁已经步伐轻快地出现在餐厅的门口,白色的裙摆行走间轻轻漾起,像极了一只在暗夜里肆意游走的鬼魅精灵一般。灵动美艷却又任性跳脱,让人根本就无法控制。 弯下腰身形一闪,整个人一下子就钻进了早就候在外头的黑色轿车。车门“砰嗵”一声沉沉关上后发动机声立马跟着响起,转眼间便迅速消失在茫茫夜幕当中。 再抬眼,面前是一片平静开阔的黄埔江岸,夜行的货轮汽笛声在江面上兀自轰鸣,灯塔幽明渔火暗闪,周围一下子就安静到只剩下胸腔里起伏不定的怦然心跳声。 苏言安深吸了口气后,却是伸手扶上了刚刚蔓宁曾经倚靠过的那片扶栏,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过去,冰凉的金属杆上似乎还残留萦绕着那人一丝温软的体温。 秦远顺着苏言安的目光凝眸极目远眺,此时的江畔夜色不再是教科书上一小张黑白模糊的历史图据,忍不住就细细分辨起眼前的江景和几十年后的又有什么差别。 还没来得及慢慢欣赏感受一番,四下的景色就突然全都变成一团模糊,这一次的梦境便随之一併戛然而止,秦远再一次陷入了沉沉的黑暗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中所以涉及政府职位等的内容都是虚构的,就当做架空好了,莫考究。 昨天太忙了,今天双更补上,抱歉。 ☆、旧时光里的美人图。 秦远醒来时, 第一反应就是先活动活动了自己的胳膊腿脚, 确定了这身子还能听从自己的使唤, 这才稍稍暗缓了一口气。 这一次的梦境比先前几次的感觉要真实强烈了许多,透过苏言安的眼睛看到梦中蔓宁的一颦一笑,那美人时而蹙眉、时而浅笑, 秦远好几次都彻底迷失了自我,跟着苏言安的节奏一起心神迷乱,怦然心跳。 若是把这女人比作一杯美酒, 便是烈酒一般甘醇浓烈又让人慾罢不能。 饶是在整容化妆技术成熟发达的现代,如此风情独具的美人也是难能一见的罕有极品,眉眼间不经意闪过的几丝潋滟水光,都能让人跟着就心猿意马, 浮想联翩。 虽然知道彼时身在梦中仅似浮魂, 而白蔓宁的目光从始至终也都只是对着苏言安一人而已,秦远心中却总会不合时宜地涌起些许淡淡的酸涩之意。 或许是太过感同身受,秦远估摸着自己这万年母胎单身狗怕是孤单惯了,鲜少有妹子会拿如此炙热的眼神同自己直视,更何况是这样相貌风情皆是上品的美人这般另眼青睐, 是个男人恐怕都会把持不住。
第35页 梦醒时分,秦远对隔壁那位“白阿婆”更是越发的好奇,倘若她真的就是冷美人蔓宁本尊, 除去下落不明的沈大少沈一白,之后的她和苏言安又是如何继续发展? 不过如果真如孙阿姨所说,“白阿婆”真的是终生未婚, 那这故事估计也是个be结尾,秦远不自觉就暗暗为这美人怆然难受了一瞬。 心血来潮,秦远还寻着梦里的记忆找到了当年两人见面的位置。 此时的外滩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周遭的情景和几十年前已是大相迳庭。 但暗黄色调的万国建筑和梦中的景象并无太大差异,透过沉淀厚重的岁月变迁,除却略有些斑驳褪色的外墙,依旧静静地凝视着黄浦江畔一点点的时光流逝、新旧更迭。 当年大上海开埠风靡万千,十里洋场的繁华岁月如今已成过眼云烟,但站在暗涌的江畔呼吸着淡淡熟悉的潮湿气息,秦远不禁就被阵阵翻涌的江风迷乱了双眼. 当年她和他同站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多少年后,这江对岸会变成这般灯火辉煌,到处都是通天的高楼四处林立?而那日露台上的各番情绪纠葛,早就已经掩埋在江水深处,随美人颜色,一併慢慢褪色散尽在时光荏苒中。 故事就是故事,唏嘘完之后生活还得继续。磨合了一段时间后,秦远的各项工作都已经可以轻松上手,每日朝九晚五、两点一线,也慢慢开始适应了这沪上最普通小白领的生活节奏。 早餐各种随意,中餐各种外卖,晚饭再加各种地沟油果腹,一天也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这段日子里隔壁的邻居一直没有现身,每每也是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但疑惑就像是一颗种子般在秦远的心中暗暗地生根发芽,随着时间流逝却是不断发酵蒸腾,亦然已有破土而发的强烈趋势。 虽然表面安然无恙,但秦远的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期盼着与那蔓宁的不期而遇,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当中。 就在秦远被自己这腔不可对外人言说的心思压的快要爆炸之时,终于在某个下班后的傍晚时分,盼来了和那“白阿婆”在元飞路上的不期而遇。 那天本是一个泛善可陈的平常工作日,秦远的心情也是一如既往,毫无波澜的一片沉闷。 这些日子抽空将上海城内那些叫得出名字的景点都游览了一遍,却突然发现所谓的名胜如今都是大同小异,几乎无甚差别。 无论是在丽江还是在田子坊,亦或是名声在外的各个旅游城市,都可以买到同样产地的同样纪念品。几次下来自然就没了兴致,索然无趣的秦远自觉得有这闲逛的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家洗洗睡觉。 此时已近初秋,日头落下的时间要比秦远刚来上海时候早上许多,等他下班后按时在公交站台下车时,整条马路已被晚霞余晖染上了一层灿然的淡红光晕。 秋风扫下已经微微转黄的落叶,在不宽的柏油路面上,稀稀疏疏地铺上了一层略带绿意的金黄色彩,抬脚踩在上面,立马就发出一声略带涩意的“吱嘎”响声。 又是一阵凉风席捲而过,带起片片枯叶在半空中旋转,如此一般萧索画面才让人恍然惊觉,这天气果然是开始慢慢转凉了。春去秋来,这一年的光景似乎也就慢慢开始接近了尾声。 此时的秦远还是一身夏衣装束,略微显得有些单薄。不过好在年轻人身体强健,即便是凉风袭来也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目光不经意间就被一片随风而舞的银杏树叶吸引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元飞路上景色最美的时候便是如今这般秋高气爽之时。再过十来天左右的光景,等满条大道上都被路边梧桐银杏的落叶染成金色的一片,到时候便会涌来许多感性浪漫的文艺青年们,带着手机单反记录下这秋意盎然中最美丽绚烂的一刻。 而此时一叶知秋,长三角地带的短暂秋日总是转瞬即逝,等路上枯叶落尽也就到了严寒的隆冬时分,这短短几十载的人生和这季节的变化更迭何尝不是极其相似,最美的时光永远都只是过去的似水年华,仅仅只存在与记忆当中。 秦远难得这般悲春伤秋,待那枯叶落定后这才恍然发现,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正伫立着一个高挑单薄的身影。 秋风瑟瑟中,那人一头雪白的发丝格外的显眼耀目,秦远心头不禁就是微微一颤,立马就加快了步伐朝前头走了过去。 “白,白蔓宁?” ## 一身素色的白蔓宁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稍稍楞了一瞬,反应了片刻才朝着来人微微抬起头来,这便是秦远第一次看清她的全部面容。 几十年过去后,原本饱满柔和的轮廓难免会有些许松散,但眼前的白蔓宁无疑是秦远见过最有气质、最不显老的一位。 素色的连身裙得体优雅,不似一般老人老态龙钟、驼背弓腰的枯藁模样,蔓宁整个人腰背都挺的笔直,下颌微微抬起,姿态甚是大气端庄。从远处望去,甚至比很多年轻女孩子看起来都要落落大方。 满头的银丝依旧挽成庄重且不失美感的优雅造型,面上略施粉黛但绝不夸张,自然而然的好似她本该如此一般,丝毫没有一点故作之感。 最让秦远惊讶的,是她明亮通彻的一双眼睛,即便岁月蹉跎、时光荏苒,却仍不失灵动纯澈,和盛年之时的她简直别无二样。
第36页 目光相接之时,熟悉的淡琥珀色瞳孔中折射出一个小小的自己,莫名就让秦远回想起梦境中透过苏言安和那个“蔓宁”两相对望之时,自己那一阵难以自持的怦然心动。 有这么一种美人,似乎就理应被妥帖地存放在时光中,蔓宁就是这样一个凝固在流金岁月中容颜不改的绝美图样。 靠近后才发现,白蔓宁的身上依旧散发着那股淡淡的香气,仿佛是那个梦境里她专属的味觉书籤,恍惚间秦远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歌舞昇平的黄金时代,一下子整个人又楞怔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看着秦远微微涨红的耳尖,张口叫了声“蔓宁”后又窘涩地再也说不出话,眼前的白蔓宁只是面色柔和地用眼神安抚鼓励着他,待到秦远脸色缓和了些许,这才对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你刚刚是在叫我嘛?” 耳畔响起的声音温和淡然,不似年轻时候那般魅惑动人且气势强悍,却独有一份岁月静好的沉淀浸润之感。 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之感瞬时就在心中扬起,都说是梦里寻她千百度,此人却在咫尺间,秦远第一次生出了种渺小卑微的无力之感,不得不暗暗嘆了一句,命运真他娘的是种很玄的东西。 激动之余又微微顿了顿,想起自己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已,秦远突然又是一时语塞,也不知该找个什么由头继续搭讪下去。 好不容易灵光一现,想起了上次跟孙阿姨胡诌的那个说辞,这才挠了挠脑袋很是不好意思地讪讪回道:“是这样的白阿姨,我是住在您隔壁二零四室的秦远,前两天我晒到阳台上的衣服不小心被风吹到您家里去了,本来是想麻烦您帮个忙的,不过好像最近您都不在家,所以也没打招呼就擅自拿竹竿把东西挑回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白蔓宁闻言也没生气,依旧温和地对秦远微笑回道:“不碍事,这几天我确实不在这里,去乡下处理我先生老家的一些祖产去了。耽误秦先生的时间了,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 先生?秦远立马就被梗一下,一时激动,没过脑子就十分惊诧地问出了声来:“先生?孙阿姨不是说您一直没有……” 话说到一半秦远这才意识到不对,赶忙又把后半句话给生生吞回了肚里,心虚不已的他又偷偷斜眼过来瞥了瞥蔓宁的反应,见她面色无恙这才暗暗缓了口气。 刚刚真是好险,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差点就把自己和孙阿姨八卦来的消息给说漏嘴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他含在嘴里的后半句话,会不会把自己认作为一个长舌无聊的猥琐男? 心中越想越是懊恼不已,一张脸顿时就皱成了一朵苦哈哈的菊花。 看着秦远突然就变成一脸苦恼郁闷的沮丧模样,白蔓宁露出依旧整齐洁白的贝齿,弯着眼睛便忍俊不禁地朗声笑了起来:“她们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没结婚?没关系的,我先生他不在,这些年确实都是我一个人呆着,也难怪她们会误会,你不用这么在意的。” 秦远听了这话,心里头却是像被塞上了一堆石块似的,越发的不自在了起来。 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那张缺了脸的新娘照片,所以她最后还是嫁给了沈一白?还是说其实却是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某梦在外滩工作了快七年,每天迎着朝阳去上班的时候,看着对面高楼林立的陆家嘴心中总是感慨万千。黄浦江将两岸分割成了过去和未来,而活在时间缝隙中每个人短短的一生,又能见证多少的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所以珍惜当下,便是对生命存在的最好回报。 ☆、你不是他。 白蔓宁并不知道秦远此时心中各番纠结的心思, 只是扬起手来引着他同自己一起往洋楼走去。 两人并行之时, 秦远忍不住就暗暗朝她手上瞥了过去。 博客照片上那女子的无名指间似乎是套着一枚戒指的, 可此时蔓宁的双手却是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丈夫是不是那风流小开沈一白? 或许是看到秦远频频张望、气氛又略微有些紧张,白蔓宁倒是和梦中那般霸气张扬的个性不太一样, 很是随和的同他聊起了一些家长里短的日常话题。 蔓宁告诉秦远,这栋两层的小楼是她丈夫留下的产业,只不过自己年纪渐大实在无心打理, 这才全权委託给孙阿姨帮忙照看。 秦远知道蔓宁是大家小姐、出身不凡,即便是从现在看来,浑身上下也是样样精緻并不窘迫,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大能理解。 在这寸土寸金的大上海, 光是圈块巴掌大的地盘都要六位数软妹币起板, 更何况是在这样黄金地段、这么一大栋独门独户的景观洋房? 为什么她还要将房子这么廉价的给租了出去,而且自己也一併屈居在这间阴暗破旧的老楼当中? 不自觉就将心中的疑虑给念叨了出来,白蔓宁也没介意秦远突然变得这么直白,一脸自然的就对他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这栋房子是结婚时候我先生送给我的,蜜月新婚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么多年住惯了, 也不想再搬到别处去。只是一个人守着这么一大套空落落的房子,也实在有些太过安静了,不如租出去几间屋子沾染沾染些人气。” 回话时蔓宁的语气很是平静, 但秦远却能隐隐感到她话语间那一点淡淡的惆怅感伤,这么多年都是蔓宁一个人生活,她口中的“先生”怕也是早就不在了。
第37页 两人中间, 先走的那个总归是要幸运的多。留下的若是忘记了,难免是会让人神伤。可倘若只能守着回忆度日,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必定也是十分的艰辛苦涩。 此时的秦远突然就冒出些没理由的怨恨之感,不论那人是沈一白,苏言安亦或是旁的什么人,又怎么捨得将这样的一个女人独自留在世上? 心中莫名就涌起一丝酸涩之感,却是满脸言不由衷的扯出了个笑脸:“您和您先生的感情可真好啊!” 蔓宁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突然脚步就慢了几拍,微微低下头来轻声呢喃了一句。 “蔓宁,蔓宁……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的名字了。突然听到你这么叫了出来,我还以为是那人回来了。” 这一声浅浅嘆息几乎微不可闻,却如电流传透般猛然就深深刺中了秦远,一颗心瞬时便如擂鼓一般狂奔不止。 大脑缺氧、呼吸不受控制,秦远有些恍惚地僵楞在原地,不自觉就哑着喉咙对着蔓宁问出了声来。 “您以为是谁回来了?您先生,还是……旁的什么人?” 走在秦远前面的蔓宁闻言突然就顿下了脚步,两人间暗涌的气流,瞬间就像凝固静止了一般。 不过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而已,但眼前白蔓宁的每个动作都极其缓慢,恍若慢镜头回放一般一点一点慢慢转过身来。 血般耀眼的夕阳斜斜的洒在她雪白的发梢上,浑身莫名就透出一层异样鬼魅的艷色光晕,却是微虚着眸子,盯着秦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久。 风静云止、四下无声,秦远在蔓宁的直视下不禁就浑身紧绷了起来,背后隐隐渗出了一层薄汗。 那张轻染了些许岁月痕迹的面庞上突然就闪过了一丝遗憾失望,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幽幽地嘆道:“不,你不是他。你又怎么可能是他?” 秦远喉头攒动了一点刚想说上些什么,眼睛微眨后却猛然惊觉,前面的蔓宁根本就没有停下步伐,这会儿早就和自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剎那间,秦远只觉得呼吸差点都要窒息停滞,心中更是一阵错乱迷惑。 刚刚耳边响起的那一声嘆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而已? 身边有些过分的安静,已经走出去老远的白蔓宁这才恍惚反应了过来,扭过头来对着秦远扬起一个善意的笑容:“要一起回去吗?” 呆愣在原地的秦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迈开长腿,几大步跨去就赶上了蔓宁。 这一老一少也不知各自心思如何,此时却是鬼使神差的就搭在了一处。 两人一同伴着夕阳,推开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却是殊途同归地一起回到了这栋暗暗幽幽的两层小楼。 ## 两人一起上到二楼之后,便各自开门、各回各屋。 和蔓宁客气道了声“再见”后,秦远伸手慢慢带起房门。关门声响起之时,一个人却如虚脱了似的无力地斜倚在门背上,只觉得脑袋里轰鸣作响一片混乱。 原以为找到了蔓宁,自己便可以从那重重梦魇中解脱出来。可如今真的寻到了正主,秦远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愉悦释然,仿佛陷入了一个更深的谜团当中,那些自以为是的关键线索此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先不说这其中交错复杂的各个人物关系,光是这个“蔓宁”本身,就已经远远出乎了秦远的意料。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梦境中透过苏言安和盛年时候的蔓宁直面相对过,即便如今佳人已是年岁逝去,但两两相视之时,脑海中总还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冷艷高傲的鲜活面容。 每每两个身影重叠之时,秦远不自觉就会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此时的他更加能够理解那时候苏言安各种情不自禁的异常反应。 即便是对着比自己大了几十岁的白蔓宁都这样让人备受压迫,更何况是鼎盛时期的风华绝代,那小子怕也很难不动心吧?只可惜生不逢时,无缘真正见证那段繁华如锦的流金岁月。 就在秦远自以为当夜一定会进入梦境再会佳人,可偏偏就一夜无梦,睁眼便是天亮之时。 未能得偿所愿秦远一个人甚是不爽,到了公司后气压也是持续偏低。一个上午的时间,几乎只是闷声不吭,埋头做事,惹得察觉到不对的何思思一直对他频频侧目。 屏到午休时候,细心的妹子终于憋不住,还是对秦远关心了起来:“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怎么着,情绪这么反常难不成是失恋了?” 正在喝水的秦远闻言一惊,差点没把一嘴的浓茶都喷出口来。一口气没顺上茶水猛然呛到了喉咙里,一下子就捂着嘴巴鼻子狂咳个不停。 好不容易缓过了口气来,看着眼前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何思思,秦远只能颇为无奈地嘆了口气解释道,自己压根就没恋过,又何谈失恋? 这下便轮到何思思变成了一脸惊讶的见鬼状,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了秦远一圈,这才眯起眼睛很是怀疑地严声质问道:“不会吧?前阵子还看你每天时不时就偷偷发呆、神情恍惚的,明显就是谈恋爱时候的花痴模样,你现在跟我说你没谈过,谁信啊!” 秦远被何思思这话给梗的愣是回不出一个字来,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惹得人家如此误会?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上几句,话到嘴边突然就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岔开了话题。
第38页 “思思啊,倘若一个男人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但又情不自禁地对另外一个女人动了心,你觉得他和这个动心的女人会有结果嘛?” 何思思本以为秦远这是要和她坦白风流恋爱史,谁知一开口竟是这么个问题,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很是不爽地回道:“这妥妥就是渣男一个啊!秦远啊秦远,你可千万别一时想不开,做这样始乱终弃的陈世美啊!” 秦远苦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这个所谓的“女朋友”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也比较强势。如果说分手了之后再去喜欢别人,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这种情况颇有些棘手,何思思眼神凝重思索了一瞬,这才对着秦远很是郑重地回答道:“从我女性的角度看来,既然是男女朋友就应该是相互喜欢的。这个时候你再说喜欢上了别人,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背叛吧?当然啦,现在这个社会恋爱自由,风气开放,倘若一个人真的想要分手,也不算是什么道德品质问题。可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相守一生、白首偕老的爱情存在?能够相互磨合、继续相处下去的还是尽量不要分开,毕竟人这一辈子能碰到最适合的另一半的机率实在太小了。你又怎么能保证,移情别恋的那个就一定是对的人呢?” 何思思说完便意味深长地伸手拍了拍秦远的肩膀,深深嘆了口气后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面色凝重的秦远,还在继续慢慢体会消化她的警示教诲。 不得不说,何思思这番话说的还真颇有些深度,此时秦远脑子里反覆纠结的,便是白、苏、唐这三人之间理不断、愁还乱的三角爱恨情仇。一时脑洞爆裂,已经自行脑补出几十万字相爱相杀的狗血大戏。 思索了半天却是陷入了一个困局,飢困交迫的秦远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脑袋一沉,趴在桌上没一会就迷糊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是立马就如约而至,彻底陷入昏迷前秦远不自禁就暗暗腹诽了一句:真是一样的感觉、一样的味道,这新一轮的梦境又慢慢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一段,看看明天能不能憋出壁咚大戏。 ☆、第五个梦境。 这还是秦远第一次在光天白日时候入梦, 眼前还没彻底明晰起来, 就先听到男人一声愤怒的斥吼声在耳边猛然炸响。 “你疯了嘛!为了那样的男人值得嘛!” 猛然就能睁眼视物的秦远, 赶紧定睛朝声源处望了过去,只见眼前是间极其宽敞豪华的房间。满屋子复古奢侈的装修布置,无一不在向外人炫耀着这主人家“老子就是有钱”的土豪逼格。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沈一白正满脸怒意地伸臂摇晃着蔓宁的肩膀, 暗色沉稳的装束让这原本唇红齿白、脂粉气稍浓的面皮上少了几分轻浮。 浑身萦绕着一股深沉阴鹜的暴戾之气,镜片下的一双桃花眸子里似有滔天的怒气汹涌澎湃。 而被沈一白紧紧钳住的蔓宁满脸的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情绪起伏, 只一双红唇依旧艷色如火般耀眼夺目。 上身穿着件简单款式的纯色白衫,身下一条棕色长裤配筒靴。 纤腰翘臀大长腿,这身装扮不但英气逼人、攻气十足,好身材更是曲线毕露到一览无遗。 一头捲曲蓬松的长发束成一根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 漂亮的眸子冷冷地睥睨着眼前怒不可遏的沈家大少。 一下子就偏离了重点的秦远, 不禁就暗暗吞了吞口水,满心溢满的尽是止不住的惊艷之感。 从来只看过她裙装的打扮,这般英朗利落的蔓宁依旧风情四溢、美艷动人。 不得不说,这女人真是生的一身得天独厚的好皮囊,纵然几十年后已是暮年之时, 却仍风韵独具,优雅而从容自然的慢慢老去。 此时的蔓宁显然已然很是不耐,满不在乎地将身前的沈一白一把推开, 眼尾甚是张狂地高高挑起,转身就斜倚在身后的沙发上一阵冷笑。 “那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值得呢,难道是沈大少你这样女人比钞票还多的?还是上海滩那些不入流的小瘪三们, 仗着有些家底,便都眼高手低,各个都还自诩风流?” 蔓宁这话夹枪带炮,沈一白闻言先是微微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之时,明显已经被这番挑衅给彻底激怒了。 男人脖颈上的青筋根根爆出突起,突然就伸出手来,狠狠拍了下身前那敦实无比的实木桌案。 “嘭嗵”一下发出一声沉闷巨响,涨红了双眼的沈一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蔓宁恨恨地低吼道:“我知道你派人去查过他,就算当年强.暴唐心的人不是他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这姓苏的一直在那野丫头身边跑前跑后的,该发生的早就都发生了,你该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在这样又算什么?而且这混球根本就是唐立强养的一条狗而已,除了长了张吃软饭的小白脸样,他哪里配得上让你多看一眼!” 沈一白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责难实在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其中的信息量太大秦远一时间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 这沈大公子口中的“他”难不成指的是那冰块脸苏言安? 还有什么强.暴不强.暴的,这走向怎么像极了自家老娘热衷的八点档三流肥皂戏,剧情要不要这么狗血劲爆的?
第39页 沈一白越说越是愤慨,语调不自觉间就生生拉高了好几度:“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把你传成了什么样子,都说你看上了唐心的凯子要和她抢男人!还有些根本都不堪入耳,你倒在这儿像个没事人似的,你真是把要我给活活气死才开心是吗?” 这边像火山爆发似的怒不可遏,那边的蔓宁却只是低着头,百无聊赖般的摆弄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抿起双唇好一瞬后才淡淡回了一句:“沈一白你不懂的。受人之託 ,忠人之事,我答应过别人的,就一定会做到。至于旁人说些什么,嘴长在别人脸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便自顾自地站起身来,一双素手顺势插进口袋里,对着身后已经快要抓狂的沈一白勾了勾唇角就邪邪地笑了起来:“我听说你家老头已经在帮你相看婚事了,沈大少还是关心关心自己未来的新娘子吧!我的事,不劳烦你操心。” 说完后细腰一转,长长的马尾便在身后飞扬了起来。看着大步闪出门口那人张扬离去的身影,沈一白已经被气的双目圆眦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冲着蔓宁又大声嘱咐了一句,让她记得从后门出去,省得被楼下的那帮浑人看到了,保不齐又要惹出些撇不清的闲言碎语来。 可这女人动作实在太快,一眨眼人就彻底没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沈大少这最后的一句叮嘱。 直到外头再没有一点动静,沈一白这才长嘆了一口浊气,满脸苦恼地沉沉坐到了沙发上。 一张俊脸此时一片愁云密布,摘下金丝眼镜后露出一双黯然的桃花眼来。 闭上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揉捏着一侧的太阳穴,呆愣了一瞬后,这才耷拉着张脸、微微垂下了眼眸,却是哑着喉咙低声喃喃了起来:“你说我不懂,那你真的就懂我吗?” 一直隐在暗处的秦远冷冷地瞥了瞥这人前热闹、人后没落的沈家大少,也说不上是同情还是鄙夷,只是有些无奈感慨。 看来这两男两女的四角戏码中,这位公子哥儿在蔓宁心中的身份地位明显堪忧啊! 心思微转间,秦远眼前的景象已经移步换景,脚下变换成一条狭窄黑暗的青石板小巷,四下望去,尽是灰石砖墙、石库门一般的老弄堂模样。 再一眨眼,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正在胡同里头飞速的左躲右闪,身后传来一声声尖利的呼叫喝止声,气氛惊心动魄紧张无比,完全就是一派经典街头鏖战的追捕画面。 直男本性使然,看到如此激烈的打斗场面,秦远立马就浑身热血沸腾了起来。 刚想强势插入近距离观战,突然眼前一抹黑,整个人瞬时就是一阵天晕地旋。 等缓过神来睁眼四下打量,秦远发现自己像上次一样,此时竟然已经附身到了那被人围追堵截的黑衣男人身上了! 心中不禁就是一声“雾草”,这梦境真是越来越逼真带劲了! 瞬时就化身剧中人视角一路狂奔而去,秦远跟着就肾上腺素迅速直线飙升,也顾不上研究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便已经十分入戏的随着这俱身体一起紧张兴奋不已。 这男人在巷道里到处闪躲避让,仗着身高腿长动作迅速,行动力也是极强。 只是这男人似乎对这周围的地形并不十分熟悉,眼看着身后紧追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远的一颗心也跟着一起吊到了嗓子眼里。 也不知道后面追赶过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万一被逮到了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毕竟在那种时局混乱动荡的时代里,随随便便结果掉一条性命,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惊天大事。 慌神间这男人又是一个急速拐弯、飞身转到了一栋大楼的后面,秦远似乎都能感觉到身后的追兵离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转角的距离而已,刺耳的冲杀声已然在耳边炸裂般轰然响起。 一股肃杀之气顺着嵴背猛烈袭来,带起阵阵寒意,剧烈奔跑间这男人依旧心神不乱,仍十分镇定地四下寻找着合适的地点,随时准备突围。 就在他贴着墙壁一路疾驰之时,从一旁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当中,冷不丁就冒出一截惨白的细长胳膊,一把就将这男人猛力拉进了黑峻峻的门洞里头。 关键时刻突生变故,秦远和这男人俱是一惊。还没来得及反抗,那人已似魅影一般迅速贴近了耳畔轻声说了句“别怕”。 再抬眼时就看见一双烁亮的眸子在昏暗的走道里闪闪发光。 男人微凉的大手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縴手紧紧牵住,身前那人带着秦远在这楼中一路上下转绕。两人兜兜转转了许久,眼前的光线才慢慢明亮了起来,秦远这才发现,这男人误入的竟然是个灯红酒绿的声色场所。 迷离暧昧的暖色光下,眼前那人的面容也随之渐渐清晰了起来,透过男人微诧的眼眸,秦远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笑意晏晏的蔓宁,勾唇沖自己浅浅笑了笑后,便又扭头继续狂奔。 奔走间两人顺着小道闪入了一处人潮涌动的舞池当中。大台上的绚烂灯光欢快地投射在蔓宁的身上,光影明灭间忽闪着一种极为朦胧的不真实之感。 被她牢牢牵住的这男人,此时已经听不到周围任何喧嚣吵杂的靡靡乐声,仿佛置身一个被抽干空气的真空地带一般,耳中只有心脏在胸腔中“砰嗵”猛跳的声响以及鼻息中粗重的喘息之声。
第40页 周围的万物好似被自动屏蔽了一般,此时这男人眼中只看得到蔓宁脑后晃晃颤颤的微卷马尾,还有发尾露出的一截纤长的白皙脖颈。 一阵狂烈的悸动之感铺天盖般汹涌袭来,一个人就愣愣地追随着她的步伐,压根就忽略了此时自己还处在被人围追堵截的险境当中。 就在这男人一阵失神之时,原本领在前头的蔓宁突然又回过头来,微微虚起一双透亮的眸子,朝着两人身后远远地张望了过去。 眸光微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红艷的双唇微微抿起,却是高挑起眼角,满脸玩味地对着身后的男人轻笑了起来。 “苏先生,你信不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每个妹子都精緻优雅,从八岁一直美到八十岁。(^3^)今天壁咚失败,正在艰难重启中,明天继续尝试,表打我,我真的是个不卡车的好人。(╯3╰) ☆、苏言安,信我。 夹杂在周围人群喧扰繁杂的歌舞喝彩声中, 蔓宁的声音略显单薄寒凉。 轻飘飘的一句传入耳中并不大声, 可她口中的“苏先生”和秦远, 却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是不由自主的就微微颔首回应;一个却是心中暗暗生疑,怎么自己又落到了这苏言安身上? 说实话,秦远对这个疑似脚踏两只船的傲娇男人并无太多好感, 心中立马就生出了些许反感。 两个男人心神各异之时,脚下步子却依旧不停,被蔓宁强势带出一段距离后, 秦远还没来得及多腹诽抱怨几句,苏言安的身子突然就被她一个大力拉住,直接扑在了偏僻处一面冰凉硬冷的墙壁上头。 猛的一吸气,蔓宁已经伸出双臂将苏言安牢牢地按在了墙上, 唇上勾起了一抹略带痞气的浅浅笑意。 一双縴手极其霸道地插入男人嵴背弯曲的缝隙处, 从身后猛然发力,一把就将苏言安的外套给硬扯了下来,猝不及防就露出了里头已被汗水浸透的白色衬衣,刚好就是蔓宁送来作为赔礼的那件。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这下子却立马啪啪打脸, 苏言安的耳尖不禁就滚烫发热了起来。 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开口解释,暗地里看戏的秦远一时兴起,暗搓搓的连套路都替他想好了。 男人嘛, 衣服就那么几件、看起来也都差不多,随手抓一件就穿,根本没注意就是了。 可无奈蔓宁根本就没给苏言安开口的机会, 直接抽出手来,一把就捂住了男人微微张开的双唇。 唇间袭过一丝凉意,蔓宁原本冷艷疏离的一张脸上难得浮起一丝愉悦的笑意。 琥珀色透亮的眸子里好似撒满了星光一般闪闪发亮,眉宇间不经意就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看起来活像只偷腥成功的狡黠狐狸。 两人僵持间,周围的空气如同静止了一般。 不远处还有旁的几对躲在暗处,此时正扭糖丝似的紧紧纠葛缠挂在一起,无一不是这夜场里逢场作戏、寻欢作乐的声色男女们。 时不时就会发出几声让人面红耳赤的浪声浪语,旁若无人一般不断纵情的扭动呻.吟着。 耳畔尽是燥热浮动的暧昧声响此起彼伏,苏言安的一张俊脸渐渐泛起了一片可疑的红晕,不自觉就微微垂下了眼帘,刚好避开眼前那女人似笑非笑的审视眼神。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无比之时,蔓宁突然就带着一身热气,整个人软软的朝苏言安身上倾覆了下来。 一阵香气在鼻息间四下弥散,艷艷红唇紧贴在耳边低声暗语了一句:“刚刚有被他们看到脸吗?” 这女人流水般温软的声线,此时此刻听起来却是极尽妖媚蛊惑。 低垂下来的几缕发梢扫在脖颈间有些微微发痒,苏言安略有些麻木的摇了摇头,身前那女人闻言立马就侧过了脸去。 一手拎起他的外套,随手就丢给了一旁端着托盘、刚好路过的服务生身上,另一只手却是顺势上前,顺着咽喉处一路摸上了男人胸前,手上粗暴无比,一把就将严严实实扣着的几颗钮扣全都扯了开来。 下一瞬蔓宁带着笑意的美艷脸庞在眼前不断放大,女人呼出的软软甜馨的气息扑散在耳畔,立马就带起阵阵异样的酥麻之感。 苏言安脸上漾起的那抹潮红越发的浓艷了起来,心脏随着那人的寸寸逼近,更是一阵怦然狂跳。 出于男人不愿甘人下的本能,本还勉力想要翻身调换个姿势,无奈眼前这女人的气场太过强大,一把就将他的双手牢牢禁锢在墙面上、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被她攻城略地般紧压在身下。 女人微凉的唇瓣轻轻贴上苏言安的侧脸,肌肤相近之时一阵滑腻柔软之感,这俱身体里的两个男人皆是灵魂出窍般、脑袋顿时就变成一片空白。 深深吸气、浑身紧张到微微发颤,却只看得见蔓宁眼中潋滟的水光瞬时就拨乱了一池春水。 根本就来不及抵抗拒绝,那人就已经得寸进尺地直接吻在了苏言安的颧骨上面。舌尖轻轻触过却像羽毛拂面般一带而过,顺便将这两人的三魂六魄也一併打包带走了。 被她亲吻过的地方犹带着微微的湿濡之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浅一下,却带起浑身一阵颤慄不已。不论是苏言安还是秦远,此时都已被微醺般的异样情愫紧紧包裹住。
第41页 心神一阵巨荡,刚刚垂下眼来就撞上蔓宁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妖娆的美人轻蹙起眉头,紧紧盯着苏言安凝视了一瞬。冷不丁就抬起一只手来将男人的一头黑发揉成一片凌乱。 抽回手来,又顺着侧身硬朗的曲线一路向下,最后将将停留在男人精瘦的腰身上,伸出两指用力掐起一小块皮肉,却还满脸不满的低声嘟囔了一声:“乖一点,别乱动!” 慵懒的声音从心尖软软扫过,男人的身子立马就紧张地绷成一块铁板,再回神时那女人便已发起了全力的攻势。 张开艷红的小口一下就咬住了苏言安干涩的双唇,男人微微吃痛下,忍不住就轻轻“嘶”了一声,这女人却好似恶作剧得逞般,越发的胆大妄为了起来。 不紧不慢地亮出自己的尖牙利齿,一点点细细地啮咬着苏言安唇上最饱满丰盈之处,一双狭长的眸子噙满了洋洋得意般的挑衅之意,身下的男人被撩拨的涨红了双眼,原本清明的眸子此时已被浓浓的情.欲完全吞噬淹没。 如被烈火灼烧一般浑身都滚热的几近要爆裂开来,终于被逼到绝路低低暗吼了一声,强硬地撬开那人湿润柔软的双唇猛力回击,一路高歌猛进,不断收复失地。 这女人口感太好让人根本就欲罢不能,食髓知味后更是越发疯狂地想要索取更多,恨不得立马就将这勾人魂魄的妖孽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此刻两人间只剩下男女最原始又最直白的情.欲涌动,如繁盛纠葛的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彼此,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沾染上了浓浓的燥热之感,苏言安的理智已经彻底被烧灭殆尽,只隐隐听到蔓宁若有似无的一声呢喃:“别动,他们来了。” 微怔之时,走廊里突然就响起一阵喧闹急促的脚步声,几个身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一路呼呼喝喝,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这光线昏暗的小道逼近了过来。 看到墙壁两侧一对对交颈而拥的动情男女,却没有像常人一般低着头避闪过去,一帮人却是立马就极其兴奋的齐齐举起手电,边吹着口哨,边打开强光对着这些“野鸳鸯们”不停的摇晃扫射着。 其中带头的那个满身横肉,一脸的凶悍暴躁无比,伸出手来狠狠推搡了下身旁颤颤巍巍的招待应侍。把人推倒后,更是极其张狂的对着众人大声呼喝道:“有谁看到过一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男人!” 看到这帮人气焰如此嚣张,苏言安墨色的眸子里腾起了一层火光。刚把身子稍微挺直了点,立马就被身前那女人给强行按回了原处。 微诧之时猛低下头,正好对上那女人琥珀色的明亮眼神,异常红润的双唇无声的上下起阖,满脸淡定的对他默默念道:“苏言安,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发威,强力壁咚。改了很多遍还是不太满意,有时间再修下。 ☆、渣出新境界。 看到被自己咬的微微发肿的诱人绯色, 苏言安不合时宜的又微微心悸了一瞬。 此时那帮大汉已经顺着走廊, 大张旗鼓的一对接一对仔细搜查了过去。 所到之处都用手电强光照亮人脸, 边走还边声色具厉的大声威胁叫嚣着,说现在追捕的那逃犯是漏网的革命党暴徒,若是胆敢包庇掩护, 都是要跟着一起掉脑袋的。 眼前一行人马已经气势汹汹的逼近到身前,蔓宁稳稳抚住苏言安略微躁动起伏的胸口,慢悠悠的转过脸来, 刚好将身后的男人完全挡在了阴影当中。 一对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水汽,其间迷濛着的浓浓情 .欲还未完全消散。 眼角微挑,懒懒的缓了口气,对着那帮糙汉子十分冷淡的应了声“没看到”, 便又旁若无人般扬起红唇, 直接又朝身前那男人的脸上贴了过去。 强光下这女人的一张脸冷艷无比,衣着打扮也皆是不俗。一双凤眸媚眼如丝间,又暗蕴着一丝被强行打扰到的不悦怒意。 身后那小子的衣裳被扯的一片凌乱,头发也被揉成一团。脸皮上蹭的尽是这娘们儿留下的红色唇膏吻痕,一双眼睛还迷瞪瞪的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看样子这两人已经翻云覆雨的激战了好一会儿了。 在场这帮子油滑滑的人精哪个不是眼神毒辣老道,一眼就分辨的出这小妞是个过来寻乐子的有钱主儿,绝不是这场子里养着的、可以随便挑衅戏弄的卖笑姑娘, 也不是他们这种披着最低级巡逻治安队外皮的小喽啰们可以惹得起的。 带头的汉子忍不住就对这靠女人吃饭的“软蛋”翻了个白眼,暗暗啐了一口后更是浑身一阵不爽。 心想着这小白脸还真是艷福不浅,这小娘们儿的脸蛋儿身材都是人间极品, 光是看上一眼自己差点都要石更了,一看就是够骚会浪的小贱蹄子,也不知这身鲜嫩的皮肉尝起来,是何种销魂的滋味儿。 想想又是愤愤不平了起来,这有钱人不论男女,随时随地都可以在这销金窟里风流快活。 而自己这倒霉催的,带着一帮兄弟们整天累死累活,满大街的去追捕什么乱徒革命党。皮都晒塌了一层,却还吃力不讨好的处处被长官各种刁难,说起来还不如这赚女人钱的陪.睡小白脸呢! 郁闷之余那带头老大跟着就火大了起来,瞪大了双眼朝着一旁盯着蔓宁垂涎三尺的小弟们一阵暴怒呵斥:“看什么看,没看过没睡过女人啊!要看回去把自己婆娘扒光了看,现在还不赶紧给老子搜人去!抓不到那革命党,你们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42页 几个小弟被自家老大噼头盖脸一顿臭骂,只好赶紧收回了视线,挺了挺胸膛继续往前头搜查了过去。 临走前,几个胆大的忍不住又偷偷回过头来,窥视了眼已经缠成一片的这对男女,腹下三寸处情不自禁又是一阵翻涌。 “啧啧”羡慕嫉妒恨了几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已经走远了的大哥身后一路小跑了过去。 “人已经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蔓宁冷清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幽幽响起,头脑一阵充血的苏言安闻声皆是猛然一惊,这才缓缓回过了魂来。 面前的美人面色平淡,眉宇间带着些完成任务般的释然之感,话音刚落就不着痕迹的从苏言安怀中抽身而出,唇齿相依间的温存热度也被其一併带走。 不过几步之距,白蔓宁又变回了那个看不透、触不着的带刺玫瑰,连眼眸中流转过的一丝情动之色,剎那间也一併消失不见。 胸口骤然一松,苏言安的黑眸中雾气蒙蒙、还略带点迷濛之态。被汲取细舐过的薄唇上残留着几分甜腻,那女人身上的香气却是越发的浓烈。 微微抬起头来,本已经隔开几步的蔓宁却又回身撑在了苏言安的身边,斜眯着长眸,正一脸邪气的对他逼视了过来。 “你和唐心也曾经这样过吗?” 无端又被这女人抢先占去了气势,苏言安心中沉沉一顿,根本就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露骨。 还未完全消散的红晕又强势捲土重来,满脸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一时间哑然根本无言以对。 早就已经处于大脑缺氧、彻底当机的秦远这才猛一下回神,一睁眼就正对上了蔓宁一双灼灼生华的灿然明眸。 而此时的苏言安似乎也酝酿好了说辞,正了正神色,状似冷淡的对着面前那人沉声答道:“苏某多谢白小姐今日的庇护之恩,他日必将加倍回报。只是不知道蔓宁小姐为何对苏某的私事如此感兴趣?不过既然小姐问起,那便一次说个清楚好了。苏某和唐心之间的关系,和外界相传的并无出入。白小姐交友繁多、见闻广博,应该早就有所耳闻,也不需要再赘述一遍了吧?” 苏言安说到一半,微微抬起头来直直盯着蔓宁,语气跟着就变得强硬了起来:“今日之事是苏某冒犯了小姐,一切后果也由苏某一力承担,只希望蔓宁小姐不要因此对唐心迁怒,她脾气不好容易冲动,还望白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也省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秦远闻言差点就要气炸,这苏言安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占了便宜,还威胁人家不要向自己女朋友告密?这男人未免也太渣、太挫、太没有担当了吧! 果不其然,苏言安说完后美人立马就眉头蹙起,娇容上瞬时浮起了一层似雪寒霜。 抱起双臂无声无息地退回了原处,抬起下颔对着那渣男冷冷质问道:“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名声前程都不要了?苏言安,你就当真这么喜欢她?” 苏言安心头猛然一沉,蔓宁的眼光像是利刃般无比犀利透彻。胸腹中瞬时涌起一股郁气,无处排遣发泄下,只能暗暗握紧了双拳。 喉头艰难的攒动了几下,却只是别开眼去沉声应了一句:“无关男女之情,这是我对唐心应负的责任。” 蔓宁只冷冷“哼”了一声,眼神再没在苏言安的身上停留一眼,丢下硬邦邦的一句后,便朝着灯光靡靡的光影深处决绝走去。 “既然如此,那便如先生所愿就是。” 看着蔓宁渐行渐远的身影,苏言安无言的深吸了口气,一晌沉默后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 空气中暗浮的燥热气息瞬时就冷却了下来,几丝纠葛的情绪跟着一起沉淀挥发再悄然散去。 从此便是路归路、桥归桥,又变作了互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威武,一下强吻了两只。 ☆、二零二的熊孩子。 秦远从梦境中醒来时, 一颗心一直“嘭嗵嘭嗵”狂跳个不停, 不自觉就伸出手来, 长指微颤着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嘴唇。 唇上似有余温残留,耳畔轻吟依旧萦绕不散,梦境中的那般火热缠绵带着升腾不息的炙热温度, 狠狠灼烧着秦远内心深处那无比空虚寂寞冷的躁动灵魂。 想不到这样一个万年母胎单身狗,居然会借着那“苏言安”的便利送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人生初吻?!而且还是被人家妹子强势逼迫下半推半就的?! 越想越是心乱神迷,越想越是面红耳赤, 光是梦中一点短暂的旖旎片段,也能让秦远浑身一阵燥热无比,一个人跟着就有些恍恍惚惚了起来。 等何思思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时,一眼就看到脸上泛着可疑红晕的秦远, 这会儿正托着腮帮子,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如痴如醉的痴迷模样。 心中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就伸出手在他眼前拼命晃了起来:“哎,秦先生,赶紧起来醒醒啊!” 秦远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叫唤给吓的惊楞了一瞬。等回神之时,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真实世界。 看着对着自己一脸笑意的何思思正召唤着自己赶紧醒醒, 莫名就有一股淡淡的苦涩之感涌入五脏六腑之间。 不过只是一个梦境、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已,自己好像已经有些过分沉迷其中,确实是时候好好清醒清醒了。
第43页 心里这般那般想的是不错, 可身体却是无比的诚实。整个下午秦远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情不自禁地回味起那些略带着点火.药味的激吻来。 整个过程看似是苏言安慢慢占据了主动,但意乱情迷之时, 藏在深处的秦远却总能瞥到蔓宁微微闪过的清明视线,好似在暗暗观察苏言安的各种反应一般。 秦远甚至都有些怀疑,真正情动的,恐怕也只有那俱身子里的两个男人,蔓宁从头到尾,不过是为了掩护苏言安而故作姿态而已。 各种猜想论证神情一片恍惚,而善良体贴的软妹子何思思,自然也不会点明秦远为“他那个朋友”这般的失魂落魄,只是神情诡异的含着笑意,对着他多叮嘱了几句“多喝点热水”。 等到下午下班时候秦远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这一天竟然什么正事都没做。 放空了一整天,身体却比平时老实干活都要疲惫上很多。 拖着好似被掏空的身体,一想到隔壁现实存在的那位,说不上是窘涩还是尴尬,秦远居然有些心虚纠结到不想回家。磨磨蹭蹭了许久后,等下车回到元飞路上,也已经是晚上快九点钟时候了。 一阵冷风袭来,秦远微微虚起了双眼,顺势就裹紧了身上略有些单薄的外套。沿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一路向前,还没走到小楼旁边,就听到嘻嘻哈哈的一阵人声喧杂。 心中不禁就疑惑了起来,往常这个点回来的时候,这整条路上都像鬼片拍摄现场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怎么这会儿听起来倒是热闹欢腾的很? 诧异之下,秦远赶紧疾行了几步走到了楼前,这才发现小楼前的一小片草坪上,这会儿正稀稀拉拉的围坐了几个人影。一眼望去,其中竟然还坐着二零二室的那对母子。 此外,秦远还看到了二零三那对很是热情奔放的年轻情侣,有几次在楼道里碰到,彼此打过照面也算是认识了。 难得这楼里住的租客出镜率如此之高,秦远暗暗调整了表情,便准备上前跟大家打声招呼。 手才刚刚扬起,二零二的那孩子妈妈一看到秦远出现,立马又露出了一脸见鬼般的惊恐表情。 一个挺身从草地上跃起,伸手就将蹲在地上挖土的小男孩拔萝蔔般连根带起,一把抱在怀中立马转身就走,只留下一脸尴尬的秦远站在原地默默的怀疑自己、怀疑人生,实在想不通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难道真的长的那么面目可憎吗? 相比于这孩子妈妈的迷之鄙视,二零三那对小情侣倒是和蔼可亲的多,那男朋友还很是热情地对秦远扬手招呼了起来:“嗨,帅哥,下班回家了啊!” 看到那对母子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处,秦远这才极其无奈地收回胳膊又抓了抓脑袋,勉强扯出个笑脸对着两人客气应道:“你门也好啊,怎么今天大家都坐在外面这么热闹?” 那小伙子两只胳膊撑在地上,闻言便朝着小楼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不是这破房子又断电了嘛,孙阿姨正忙着找人去修呢,估计一时半会也没的好。这房间里面乌漆嘛黑的跟鬼屋似的,还不如在外头呆着敞亮。要不帅哥你也别急着回去了,大家一起坐着聊会天呗!” 秦远抬眼望了望掩在黑暗当中的砖红色小楼,这才发现楼上确实没有一丝灯光亮起,只是周围的路灯还好好的照着,这才让人忽略了这小楼上的漆黑一片。 心神微动,不自觉就朝着蔓宁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也不知道她这时候在不在家。倘若在的话,那这么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呆着又在想些什么? 不过一眼而已,这心思立马就飘的老远。秦远赶紧止住自己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回过神来对着两人淡淡笑了笑,便也从善如流的俯身坐了下来。 秦远这才刚刚坐定,那长相很是一言难尽的小姑娘倒是自来熟的很,立马就伸长了脖子朝他凑了过来,却是一脸神叨叨的轻声问道:“帅哥,你刚看到二零二的那个女的了吗?就是一见你抱孩子就跑的那个?” 秦远刚摆好的友善笑容立马就僵在了脸上,心想着这小姑娘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扎心。 刚刚这里数来数去就这么几个人,除非他是瞎的,要不然怎么可能看不到那么明晃晃闪开的两个大活人呢? 这扎人心的小姑娘也没注意到秦远面上的一片尴尬神色,瞪大了双眼甚是神秘的朝他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的一见你就跟见鬼似的拔腿就跑吗?” 这下子秦远是彻底万箭穿心般无语凝噎了,心中立马就是一阵愤愤不已,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她为什么呢! 自己这张脸虽然比不上一线小生、当家小鲜肉那么颜值超人,但怎么也算得上是个清秀斯文、五官端正的正常男青年吧?怎么到了人孩子妈那就这么不受待见? 百思不得其解的秦远心中也是一阵悲伤逆流成河,只能自我安慰的随意敷衍了一句,恐怕是因为长得不够面善,不够讨人喜欢? 那小姑娘闻言却立马就激动了起来,微胖的一张脸上挤出个甚为夸张的诡异笑容,对着众人满脸高深莫测的低声解释了起来。 “非也非也,并不是因为你的问题,而是因为她家那小孩脑子有些毛病。用上海人的话说就是‘脑子瓦特了’,神经病的意思懂不懂?所以她妈才害怕他跟你接近的。”,边说还边指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比划着名,生怕身为外地人的秦远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第44页 原本还有些好奇的秦远立马就生起了几分不悦,心想着人家小朋友还这么小年纪,这样子说话未免有些太过毒舌了吧?心生厌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闷着气随意应了一声。 可那小姑娘着实太没眼力劲儿,还在一个劲儿的追着秦远喋喋不休道:“帅哥你知道嘛,在你之前那二零四室已经空置了好一段时间了,每次租出去没多久人家就嚷嚷着说要退租。知道为什么那些租客们都住不长吗?全都是因为这倒霉孩子给惹的祸。每次看到二零四的租客,都要跑过去告诉他们隔壁住了个漂亮阿姨,可二零五明明就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而已。” 那丫头越说越是起劲,满口吐沫星子到处飞溅还不自知:“帅哥,心理暗示你了解一下?外国大片里都是这么演的,这一顿胡说之后,人家心里自然就会疑神疑鬼的,各个都觉得这屋子里有些不对劲,到最后全都退租跑掉了。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鬼啊,根本都是自己吓自己。你说这熊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病,神经不太正常?二零二那女的如此慌张的见人就跑,不就是怕她那宝贝儿子把你这二零四的租客给吓跑了。” 看着这姑娘满脸兴高采烈继续滔滔不绝,又口无遮拦的不停蹦出“老太婆”,“熊孩子”这般的刺耳字眼,秦远胸口猛然涌起一阵怒意,脸色跟着就阴沉了下来,满脸尽是鄙夷和不耐。 突然一下就站起来身来,对着满脸兴奋的两人怒声回了一句:“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些人倒是比鬼都要可怕。” 说完便自顾自地迈开长腿,朝楼道口走了过去,只留下不明情况的这对小情侣,一脸错愕的面面相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秦远怎么一下子就像吃了火.药般、口气又臭又沖。 一时气愤很快就冲到了二楼,看着面前满目漆黑的走廊尽头,秦远不禁又深深吸了口气。 轻抚着胸口在黑暗中默默站了许久,这才缓缓打开了房门回到了自己那狭小的房间,心中暗涌不止的异样潮动,便如潮落般无声无息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一段,有没有觉得有点不想回到现实?嘿嘿嘿^ω^明天周末,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工作了一周,周末两天专属陪娃时间,更新可能会不定时请各位小仙女们见谅。爱你们! ☆、晨曦中的她。 也不知道这孙阿姨是从哪请来的电力维修工, 这业务水平也是一言难尽的很。 摸了一晚上的黑, 这跳断的电闸在早上快五点的时候才完全修理好。 大概是昨天上班出门时忘了关灯, 电力一恢复后,屋里的日光灯跟着就猛然亮起,惊得本就睡的不踏实的秦远, 一下子就被刺目的光线闪的睁开眼来。 被惊醒之后,再怎么辗转反侧也难以入眠,秦远索性准备爬起来沖个澡, 出去跑跑步就直接到单位去。 清晨时分四下尽是一片沉寂,淅淅沥沥的水声此时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温热的水流顺着头顶上的淋喷头如瀑般倾泻而下,从男人结实紧緻的胸膛处一路下滑,顺着同样结实修长的小腿, “滴滴答答”如急雨般打落在瓷白的陈旧地砖上。 激荡直下的水流沖淡了秦远身体里几分残存的浮躁气息, 深呼出一口浊气伸手关上水阀,赤着脚缓步走到了洗手台上的镜子前面。 湿漉漉的短发不断往下坠着水滴,镜中映出的男人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面容五官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 一双眼睛慢慢变得狭长,轮廓也越发的冷峻坚毅, 镜中的自己,突然就变成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漠脸庞。 秦远不禁心中一泠、呼吸微微发颤,赶紧晃了晃眼又重新定睛望去, 可此时眼前的景象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秦远暗骂了句“该死”,看来最近自己真的是有些神经太过紧绷了。 这动不动就产生幻觉,一定是睡眠不足、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副作用, 看样子恢复早睡早起、正常运动的健康.生活方式已经刻不容缓了。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秦远换了套清爽的运动装束,反正公司里还有备用的正装皮鞋,装备停当后,就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晨跑锻鍊。 清晨五点多的天空还微微蒙着层淡淡的迷雾,凉薄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清冷的树木草香,吸到胸肺中很是清爽宜人。 很久没有在这个点出过门的秦远,没有喧扰吵杂的早高峰打扰,心情莫名就开朗舒缓了不少。振奋起精神,顺着路边的人行道一路慢慢小跑了过去。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车辆,视野自然很是开阔。踩着一路金黄的落叶不断“咔喳”作响,满眼望去尽是一片烂漫柔和的淡淡黄色。 随着耳机里音乐的节奏一个人步伐很是轻快自在,悠哉哉的秦远不经意间,将视线朝马路对面扫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蔓宁那一头格外醒目的纯白银发。 今天的她,穿上了那日在阳台上秦远曾经惊鸿一瞥过的暗色旗袍,身上披着件黑色的针织罩衫,将里头潋滟的艷色遮挡住了不少,那华美战袍的气势瞬时就变得平和内敛了不少,整个人身上流转着一股低调但不失贵气的强大气场。 满地金黄的落叶间,红黑相间的身影淡定从容地步步向前。
第45页 裙摆间精緻的镶边处,如想像中一般露出一片肌肤白皙如雪,但却不带一丝暧昧情.色之感,如缪斯女神般圣洁端庄,不容丝毫不敬的玷污亵渎。 秦远这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肤浅离谱,还以为这样的一身只能是年轻女子的装束。 而眼前的这位,教会了他什么才叫作旧时光里凝固住的倾城颜色,再也无法找出另一个女人,比此时的白蔓宁更能穿出这身旗袍的箇中韵味。 行走摇曳间时光好似倒流一般,便是海上风声起,美人渐从暮色当中来。心头猛然一怔,秦远跟着就慢下了脚步。 原地呆愣了片刻后,便想要张口和她打声招呼。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卡在舌尖,生怕自己这不合时宜的一声,扰乱了眼前这般静怡安然的美好景象,索性随着蔓宁的节奏,隔着一条马路一路相伴前行。 隔着沥青色的柏油路面,两人各占一边一併而行。 两道之上皆是满地金叶铺散,一边是旧时光里,海上生花的舒缓节奏;一边是繁华沪上,现代都市的日新月异。 几米之遥,岁月剪影将其分割两边。看似咫尺,却是前世今生,经年已去。 或许是秦远频频张望过来的动作太过明显,蔓宁似乎有所感应般猛然就侧过脸来。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眉眼轻抬,便朝着秦远微微笑了起来。 温暖的晨光洒在蔓宁的脸上,迎着光线闪出细碎的璨璨光芒,一下子就模糊了年岁侵染过的斑驳痕迹,就那么岁月静好般,站在晨曦中对着自己微微含笑。 无关年岁,无关容貌,那笑容太过纯净美好,秦远胸口跟着莫名一紧,心跳骤然就漏跳了一拍。楞怔了一瞬回过神后,却是不自禁也跟着一起憨憨笑了起来。 好像被大人发现小动作的顽童一般,秦远这才满脸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迈开长腿就迅速穿过马路,朝蔓宁那边快步走了过去。 “早啊,白阿姨。” 白蔓宁面上很是慈和温柔,看着秦远轻轻颔首道:“秦先生你也早,这么早起来晨练的?” 秦远实在不好意思告诉蔓宁,自己不过是因为一时失眠才跑出来瞎转悠的,只能讪讪地笑了笑,再将话题转到旁处去:“你呢?也是出来锻鍊的吗?” 略有些心虚的秦远说完后,便微微侧过眼去偷瞥蔓宁的反应。 身旁的那人面容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也算不上吧。只是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睡的浅又容易醒,醒了就起来在附近走走。以前我先生就喜欢带着我在这条路上散步,从两个人到一个人,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再一眨眼,人也就真的老了。” 秦远闻言喉间一阵发涩,忍不住就垂下眼帘低声喃喃了一句:“不会老的,您的样子,很美。” 从前的蔓宁锋芒毕露、活色生香,而如今的蔓宁洗净铅华,却仍是时光中不老不灭,摇曳生姿的美人无双。 蔓宁闻言微微侧过脸来,并不十分显老的眼尾轻挑了起来,淡琥珀色的瞳孔在晨曦中闪射出一丝黠意,却是略带着些嬉笑之意,开起了秦远的玩笑来。 “秦先生倒是挺会说话的。早些年时候,我也遇到过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他可远远没有你这般灵光。二十大几岁的人了,一看到女孩子就只会脸红。若不是差了太大岁数,真该让他和秦先生好好讨教讨教,到底该怎么讨女孩子的开心。” 此时的蔓宁好似变成那个为所欲为又大胆放肆的她,脑海中不禁就浮现出,那逼仄走道里女人和男人紧紧相拥的旖旎情景。 唇齿曾有过的温软绯色,不期而遇般强势席捲而来,秦远不自觉就微微愣了一瞬,一张脸却是瞬间就滚烫发热、烧红了一片。 眼中此时只看得见蔓宁暗夜流光般的裙摆微漾,似有璀璨的烟花轰然在心头荼靡绽放。 心中一阵痛楚闪过,再美的花火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剎那间的美好梦境从来都是稍纵便逝。 最终的结果,註定只能是黯然落寞的颓然坠落地面,便是一场生不逢时的错位邂逅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太忙,刷锅做饭带孩子,不好意思短小了。(///▽///) 再废话几句,有些妹子可能不喜欢看现实中年纪大的女主,之后现实部分不会戏份太多,主要还是把女主前半生的故事讲完。但无论是年轻时候的白姐姐还是美人迟暮的白奶奶,都是优雅从容魅力十足的。 写这文的灵感之一,就是有天我家母上大人买菜回来跟我说,看到两个白发苍苍的上海老太太,气质打扮非常出众,即便是一头银发也是美到飞起,看的她羡慕嫉妒的不行。 这就是我所渴望的一种生活态度,从八岁美到八十岁,女人的美丽不该受到年龄外表的约束,内心强大了,便是最美的。 此外还可以查查网上高龄的外国时尚老太太,也是气场强大到爆裂,相当的美丽惊艷,时间留给她们的不是皱纹老年斑,而是加倍的美貌。 至于秦远(其实不算第一男主了)对年纪大的蔓宁到底是什么态度,大家也不用纠结,毕竟年龄差距在那。只是见过她风华正茂之时,心生涟漪也是正常。爱慕年轻时候的她,敬重暮年时候的她,无论是梦境中,还是现实里,从头到尾,便是一个女人一生的缩影。
第46页 再次感谢所有妹子的支持,希望把这个故事好好讲完,不会很长,希望大家喜欢。o(^▽^)o ☆、叫我蔓宁。 毫不意外的, 晨曦中和蔓宁偶然相遇之后, 那晚秦远在午夜梦酣之时, 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纸醉金迷的奢靡时代。 睡梦中那阵熟悉的晕眩之感悄悄袭来,眼睛还没能完全看清眼前的事物,耳朵里就已经涌满了蚊吟般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侬晓得伐, 那个白蔓宁现在又换了个姘头了!之前还在跟唐心那个乡下宁抢凯子,这下子又勾搭上了个法兰西外交官家里的公子,这又有钱、又有势的立马就调墙头了。这手段厉害的, 搞不好还能嫁到外国去做阔太太呢!” “啧啧,各样子啊!1这女宁真是老浪荡啦!好像沈家大少跟这个白大小姐也是有些猫腻的,看样子是个男的伊都不会放过,真是妖孽哦!” “还有唐家的那个, 也是老作妖的一位。身边带着个小白脸整天出双入对的, 说是从乡下老家就一路带来上海的老相好,早就睡过了的。也真是乡下宁没脸没皮的,根本就不知道羞耻的。” “……” 一阵闲言碎语中秦远猛然就睁开眼来,耳畔嗡嗡的议论声如潮水般一下子就全都消失退散。 眼前是条幽沉寂静的过道,只一面冷冰冰的褐色大门挡在前头, 看周围的布置装饰,和那次追捕时误入的应该是同一处地方。 而此时那苏言安正一身冷清的站在这大门口,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踟蹰不前, 突然就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伸出手来猛一下就将这大门往里头推开来了。 门扇打开的那一剎那,眼前飞速亮起一片刺目光线。 白茫茫的强光将黑暗中的两双眼睛都晃得微微失神了一瞬, 怔了一瞬后才缓缓恢复了视力。 门内的景致并没有想像中的靡靡之态,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白蔓宁的身影。 这女人此时正懒洋洋地斜靠在一扇溢满阳光的偏窗旁,捧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薄书随意翻看着,斑驳的光影倒映在榉木色的地板上,勾勒出一个淡淡的旖旎身形。 整间屋子里干干净净,并无他人。空气中暗暗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也没有宿醉纵性过的淫靡之气,一晃眼间,还以为是误入了哪户富贵人家小姐的闺房。 听见门口传来的推门轻响,蔓宁闻声微微扬颈朝声源处望了过去。 一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突然现身的苏言安,蔓宁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只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便算作招呼。 苏言安一个人站的笔直,面色也甚是严肃凝重。 漆黑的眸子在屋内耀眼光线的照射下似是蒙上了一层迷濛的雾气,刚好遮掩住了其中翻涌莫测的各番情绪起伏。 喉头微滚了几下似乎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对着阳光烂漫处淡淡唤了声“白小姐”。 蔓宁依旧没有起身迎接,两人隔了段距离、一坐一站,沉默了片刻后才漫不经心般随口问了一句:“苏先生怎么知道我在长乐门这里的?” 苏言安暗吸了口气,墨黑的双瞳朝蔓宁那边直直扫了过去,见她面色如常并无丝毫愠怒,这才轻启薄唇开口回道:“倒是花了些功夫才找到小姐的行踪。看来蔓宁小姐确实很钟意沈先生的这块风水宝地,在这里倒是比在大帅府的时间还要长上一些。” 苏言安这话说起来语调平淡如常,光听声音的话,倒觉不出其中暗夹讽刺的调侃之感,只像是叙述个稀松平常的客观事实一般自然。 蔓宁果然也毫不在意,闻言只是微微笑了起来,这才轻轻合上书页,站起身来朝苏言安这边走了过来。 女人身上穿的是一身黑色暗纹的束腰改良旗袍,无袖的款式露出了两只洁白纤细的手臂,行走间腰肢微扭,带起一潮春水盈盈暗涌。 蔓宁客气伸手,将苏言安引到一旁的丝绒贵妃榻上坐下,自己便转身替他倒了杯红茶端了过来。 到底还是上海滩上最酒醉金迷的销金窟,再怎么低调,这房间里装修的还是颇为奢华精緻。 雕花吊顶、水晶大灯,一众的家俱布置也甚是考究时髦,就连蔓宁长指间抚着的小小茶杯,也是白瓷绿釉镶金丝边的西洋舶来品。 流水曲线状的细长茶柄,好似女子妖娆的身线般闪着淡淡光泽,握在手中盈润微热,手感很是舒适怡人。 递过茶杯后,蔓宁好似在自家一般甚是随意放松,自顾自地抱起了自己的那杯,就慢悠悠地坐在了苏言安旁边的扶手藤椅上。 裙摆下两条白皙的长腿随意的斜在一侧,脚上松塌塌的挂着双暗色丝绒的高跟鞋,更衬得双足莹润如玉般。 这女人举手投足间明明并无任何挑逗之姿,可看起来莫名就让人喉头发热、体温骤然升高。 两个男人的目光就一直没能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只不过一个是暗自压抑,一个是光明正大。 细细嘬了一小口茶水,蔓宁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苏先生不亏是革命党华东分部的新生骨干,就我这点小秘密自然是瞒不过你的。也不知苏先生今天特地过来有何贵干,别不是又被什么人追杀了,逃到我这里来避难的吧!” 被蔓宁这般揶揄给呛了一句,苏言安面上隐隐浮出一丝窘涩,掩着唇轻轻咳了几声,这才哑着声略有些无奈地回道:“白小姐又何必如此调侃在下,倒是苏某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向小姐您道谢。那天多谢小姐仗义相护,苏某才能避过宪兵局的追捕逃出生天。”
第47页 两人都只字不多提苏言安的革命党身份还有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那日里还唇齿相交、缠绵嗜骨的一对男女,如今却都心照不宣的选择性失忆了一般,客套疏离的互相寒暄着,仿佛真是两个无甚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自从上次之后,这还是苏言安第一次见到蔓宁,也没多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在组织中的职位。 不过既然苏言安如今依旧安然无恙,便知这白蔓宁并不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多加为难,两人也是极有默契的一起避开了这个话题。 就在苏言安刚开始说话时,蔓宁就已经侧过身子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头也没抬,就从玻璃台上的烟匣子里抽出了一根哈德门,随手就扔给苏言安一包火柴,眉梢微挑,用眼神示意他帮自己点上。 苏言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看着眼前那女人眼中不容拒绝的强势之态,心头一阵微颤,不禁暗暗吸了口气,便鬼使神差般顺着她的意思,凑到跟前伸手划亮了一根火柴。 蔓宁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两根长指夹住烟身含在口中,一点点靠近苏言安手中燃起的淡淡火光,一股冷香忽而就朝两个男人身上扑面袭来。 从秦远的角度看去,窜起的细长火苗在蔓宁眼中投射出一抹妖冶的红色,而那苏言安只是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柴,脸上竟浮现出种近乎虔诚的神情。 这两人贴的极近,男女间的呼吸猛然就交缠萦绕成一团,一时间气氛极其微妙暧昧了起来。 菸头燃起后,蔓宁猛然就缩回了身子,对着身旁的男人长眸微闪,殷红的唇瓣间跟着就吐出了一层烟雾缭绕。 “叫我蔓宁。” 眼前一空,再抬眼就看到蔓宁精緻的面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苏言安胸口不禁微微一热,连火柴已经燃尽烧到了手指也全然没有感觉。 好似受到蛊惑一般,那两个曾经一度格外排斥的暧昧字眼,不受控制地从舌尖猛然就蹦了出来:“蔓宁。”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苏言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念了出来,蔓宁的一双眼立马就弯成了月牙般朗声笑了起来。 明明是风情妖娆的绝色佳人,做出这般单纯的表情时,竟也如孩童一般纯洁无暇,一派天真又全无做作之感。 纵然外头把这女人传成如蛇蝎一般放荡风流,但此时的苏言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白蔓宁实在太过魅人,让人根本无法抗拒。似乎只要她愿意,便可以让所有的男人都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苏先生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特地过来找我,到底是有何贵干?” 似是对苏言安刚刚的反应还算满意,蔓宁虚起长眸轻吐了一口烟圈,接着就开门见山的直接点明正题。 看着苏言安眼中还略带着点迷离,又似笑非笑的追问了一句。 “如今唐小姐对苏先生您追的这么紧,苏先生还能毫不避嫌地冲到这样的污糟地来找我,应该不是只为和我道个谢而已吧!先生若是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苏言安闻言立马就回过神来,没想到白蔓宁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只是想到这次过来自己的真正目的,心里莫名就升起了一丝不安纠结之感。 稍微犹豫了一刻,苏言安还是恢复了理智,便也不再兜圈绕弯,正了正神色对蔓宁恳切说道:“今天苏某过来,确实是有事想向小姐相求。听闻白小姐同法兰西大使罗勒先生家的公子颇有交情,下礼拜罗公子的生日宴会还特别邀请了白小姐作为女伴,不知道小姐方不方便替苏某给罗勒先生传递一些消息?” 这男人一脸的平静淡然,好像在说着一件极其简单的小事而已,但围观的秦远心中立马秒懂,倘若真是小事,这苏言安也不可能这么费事,还特地来找明显就不对路的蔓宁帮忙。 而此时的蔓宁正托着半边侧脸,仔细凝神打量着苏言安并没有立刻回话。 两人沉默了一刻后,蔓宁突然就勾着唇笑了起来,这笑容太过明艷张扬,晃得苏言安一时间都有些睁不开眼来。 心神一阵迷濛间,就听到蔓宁沉下声冷冷地问道:“苏先生,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这个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这样子啊! 想像下为美人点菸的情景,继续为白姐姐疯狂打call。 ☆、苏言宁。 蔓宁一脸的高傲冷漠, 一眼望来就能让人心里结起一层厚实的冰渣。 苏言安黑瞳中燃起的炽热火苗, 瞬时就随之冷却熄灭了下来。浓黑的长睫毛轻轻垂落在眼睑上, 紧抿着双唇,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涌动。 而一直掩在暗处的秦远心中突然一个激灵闪过,不自禁就满眼诧异地朝苏言安望了过去。 两人间好似脑电波相通了一般, 这一刻他竟能完全读透这男人心中的所有思绪念想。 这种勘透旁人意识的感觉,甚至比上了那苏言安的身更加微妙难言,只能按捺下双重波动的心绪继续静观其变。 再抬眼, 眼前的蔓宁眼中玩味神色渐浓,一袭黑衣的女子却是翘起了白玉般的一条长腿,直接就用脚尖蹭上了身旁苏言安的裤脚处肆意摩挲。 男人的身子顿时一片僵直,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 猛一下就点起了满屋子可以燎原般的浮动燥火。
第48页 这蔓宁动作轻佻暧昧, 眉间含笑邪气满满,话语中却尽是讥讽嘲弄之意。 “都知道这位罗大使财大气粗,又是难得对革命党不抱有偏见的外国大使。这趟到沪上陪夫人归宁,大总统早就在他身边严防死守布下了重重防线,怕的就是被你们给逮着空子去游说他捐钱捐物。饶是神通广大如苏先生也找不到法子接近, 怎么,你就这么笃定我能帮到你,也肯心甘情愿去帮你?” 苏言安一时语塞, 垂在身侧被汗湿的两手不禁就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次过来找蔓宁本就是无奈之举。这女人和苏言安的身份尴尬敏感,但凡有办法,他也不愿和她再牵扯上什么关系。 而就如蔓宁所言, 接近罗勒先生的行动确实进展的十分不顺,总统府那头这次是下了血本,将罗家一家人护的十分严实。 前前后后已经派出了好几队特派人员,可就连最外围的防线都没有突破,更别谈直接接触到其中的核心人物了。 而苏言安自从上次从长乐门险中出逃后,并没有让旁人察觉到蔓宁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更是刻意回避起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只当那一次两人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可笑梦境罢了。 她和唐心不同,一个是责任所在,不得已而为之;一个是蚀骨之毒,是他尝过一次便再也戒不掉的瘾,只能远远逃离,才能堪堪守住初心。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的是一回事,实际想做的往往又都是另外一回事。 当有人查出罗勒大使家的小公子和白蔓宁交往甚密时,组织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到了这个白大帅家的独生女儿身上。 鑑于这位大小姐风流荒唐的名声在外,上层一致认为可以将她作为一个突破口去接近罗勒大使。 罗勒一家下榻的酒店平时戒备森严,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大使本人,只有罗家公子生日那天宾客众多、人员复杂,或许在宴会之时会有机可乘, 最初制定的计划,便是在分支机构中挑选一个年轻帅气的男性同志充当诱饵,通过诱引蔓宁,在生日当天混进宴会中,找机会传递请愿求助书给罗勒大使。 得知这个决定后,苏言安突然就觉得十分的愤怒。 作为革命的先驱队伍,组织里的每一个人在宣誓之时就已经做好了献身一切的准备,之前也曾有过派遣女同志执行类似任务的情况,作为分支中的骨干力量,苏言安自然是深谙其中的各种门道。 可如今目标人物换成了白蔓宁,一想到这女人在旁的男人身旁巧笑颜开的样子,苏言安心中骤然就升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生出这样无法理解的强烈情绪,就已经自动请缨接下了这次的任务。 苏言安身为华东区最年轻的骨干力量,行动能力自然无需置疑,再加上他长相出众,和白蔓宁之前也有些纠葛传闻,便得到了上层的一致认可,这才有了这长乐门里的突然造访。 但就苏言安的打算,并不想勉强那女人将自己带入宴会现场,倘若行动败落,那她也必不可免会受到牵连,便只想要她帮忙传个口信。 无凭无证的,即便被人发现她故意接近罗大使,也可以拿些旁的理由搪塞过去。终究在他心里,还是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无辜涉险。 苏言安暗自回想起来这之前的各番设想,不断告诫自己绝不是因为私慾,纯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会主动接近这女人。 但这般不断重复的自我暗示在秦远看来,明显就是欲盖弥彰的自欺欺人而已。这小子,怕是已经彻底载进去了。 喉头微微攒动了一下还没说话,那边的蔓宁就兀自轻声笑了起来。 侧了侧身子正襟危坐了起来,刚刚极力撩拨、煽风点火的那条长腿也顺势收拢藏在了一边,环抱起双臂又恢复了一脸的冷清淡漠。 “行了,别再费心思想理由了,要我帮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先生能拿什么好处来换?要知道,我这个上海滩人眼中最恶毒浪荡的坏女人,没点甜头可不会白干活的。” 苏言安闻言不禁就虚起了眸子,眼前那女人眼中漾起一丝狡黠神色,一眼惊艷,心口处跟着就不自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没想到蔓宁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苏言安却有些五味杂陈了起来,也不知她这样开口又是用意如何。 只是这女人出乎意料的直白以及光明正大的讨要条件,反而让他心中暗涌起一阵愧疚心虚之感。 “苏某感激不尽!只要白小姐肯帮这个忙,无论有什么要求,只要苏某能做到,都将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信誓旦旦的苏言安一下子承诺的太过慎重严肃,好像只有这般恳切,才能稍稍弥补下想要利用蔓宁的不正企图。不料一下用力过猛,两人间的气氛反而更加诡异了起来。 蔓宁眸光幽幽暗暗、神色不明,却突然一下就轻抬起身子凑到了苏言安面前。 冷香扑鼻,一张放大了的漂亮脸蛋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碎钻般的迷人光芒。 一双眼却是剑锋般强势逼近,直直勾住了苏言安的全部视线,琥珀色的瞳孔间闪射出极其耀眼的灼灼之光:“倘若我要的是你呢?” 女人暗哑鬼魅的嗓音如冷泉般幽幽流入苏言安的耳中,男人的瞳孔剎那间骤然放大。
第49页 浑身的血液似是被燃沸了般一阵澎湃猛然沖顶,胸口间似有山峡崩裂般轰然炸裂,一颗心根本就不受控制,立马就一路狂奔了起来。 神魂出窍之时,不自禁就哑着声对那似笑非笑的妖精回问了一句:“你要的是我?” 可那挑事之人放火之后立马就偃旗息鼓,耸了耸肩膀又一脸无所谓的缓缓缩回了身子。 长指轻轻拨弄了下垂在胸前的几缕碎发,懒洋洋地倚在丝绒靠垫上摇头回道:“开玩笑而已,苏先生不必如此紧张。这点好处费我暂且先收着,你记得我的好就是了。你们革命党那些救人救世的大道理,我这样的人根本就参透不了,带信的事我是没办法帮你做到,但把你带进会场,找机会和罗勒先生聊上几句倒是可以的。” 脑袋里还有些充血的苏言安闻言一下子就有些头脑轰鸣了起来,原以为能让蔓宁给罗勒先生带上几句话便已是强人所难,可她居然愿意带自己和罗勒大使当面面谈?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说明下这样做的各番危险,那边的蔓宁就已经满脸不耐地冲着苏言安挥起手来:“好了,下礼拜三时我会让人在礼宾馆门口接应你,晚上六点准时出现就行。苏先生若是没旁的事,我要回房休息了。先生顺着之前我们走过的那条小路,从后门出去便可,恕蔓宁不出门相送了。” 蔓宁忽然提到了两人相拥激吻过的那条小路,苏言安的一张俊脸不自觉就火辣辣的烧起来了。 喉头微微攒动了下,想要再开口说上些什么,可那女人已经施施然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抱着双臂收起了所有的暧昧神色,瞬间就变回了冰山雪原般的傲慢姿态。 长眸里满眼尽是凌冽冷漠,明摆着一脸的不耐烦用强大气场直接赶客,苏言安微微吸了口气心中微微抽痛,此时的他已经看不清这张冷艷的面容下,到底有是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在做戏? 不论如何,此番造访的目的已经达成,苏言安暗暗垂下眸子,也站起身来对着主人客套地道了声谢。 临推门出去时,苏言安却听见蔓宁懒洋洋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就从身后幽幽飘了过来。 “听说苏先生有个妹妹在法兰西读书,不知令妹如今可好?” 苏言安闻言瞬时就顿住了脚步,眉头蹙起十分警惕地转身回道:“有劳小姐关心,前几日刚接到小妹家书,说是诸事安好。不知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她?” 回首间,那女人正倚靠在门框上斜成了一条曼妙的曲线,一张美颜绝伦的面容上却依旧一片平淡。 苏言安开口追问,蔓宁只是勾起了个浅浅的笑容,摇了摇头只没头没脑的道了一句,便就直接推门进了房间,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苏言宁,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佳,修文修了一天,哭兮兮。 像不像色戒!想勾搭我大女主,只能放苏哥哥啊!一般货色我白姐哪里看的上眼╮( ̄▽ ̄"")╭ ☆、第六个梦境。 秦远全程默默围观了苏言安和蔓宁两人间暗潮汹涌的各番对决, 看着女人坦荡离去的绝然背影, 愤愤不平间, 立马就恼起了这动机不纯的苏言安来。 而这个被秦远怨念不已的男人,此时正满脸疲惫的站在原地并未移步。 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通透明亮的宽敞大厅里,光线浮转游离间满室华光, 却莫名显得一个人有些萧索单薄。 苏言安朝着蔓宁离去的方向凝视了许久,暗吸了口气后才缓缓转过身子,迈开长腿就准备离开。 顺着那日和蔓宁两人曾经并肩走过的逼仄小道, 纵然还是阳光灿灿的大白天时候,这贴满了暗色软布墙纸的走廊间里厢却依旧是一片昏暗沉寂,不住散发出一阵浓浓的靡靡气息。 走廊之上空无一人,歌厅里那些折腾了一宿的性感舞娘们, 此时也不知蜷缩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里, 草草卸下了浓妆后,搂着出手阔绰的恩客们还在修养生息。 秦远无声无息地尾随在苏言安身后,却是透过了迷离光线,暗暗窥伺着这男人脑中浮现出的各式光怪陆离的情.色幻象。 这长乐门里那些个纵性作乐的男男女女们,都好似昼伏夜出的夜行动物一般, 只有到了暮色沉浮、百鬼伏出的深更之时,才能吸足了月食.精气、重新还魂出世。 灯红酒绿间施展法术,不断魅惑人间的无知之徒, 虔诚的为其送上一己精血元魄。 耳畔似乎又暗涌起那日周围痴缠男女的细碎呻.吟,苏言安不禁就伸出长指抚在了身旁微软的墙壁之上。 那女人倾覆在自己胸膛前的那般温软之感,顺着嵴柱骨髓一路向下, 随着呼吸间带起的几丝灼灼热气隐隐蒸腾浮现。 那女人一对琥珀色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便藏着这世间最勾魂的一只妖,一个魔,是条披着美艷人皮吸人精魄的蛇。 越是漂亮越是有毒,甩着艷色的响尾,吐着火红的信子,四处寻找着合适入口的猎物。 而那日心神颤动的苏言安,便是被蔓宁这女人蛊惑到完全失去意识的果腹之物。 只差一点火候时间,便可将浑身的灵肉一併拆分食尽,彻底沦为她的裙下之仆。 眼眸微颤,这般念头如尖刀般狠狠刺入心口,好似被明火灼烧到了般苏言安猛然就缩回手来,满眼的迷离幻象瞬时就碎成一地凌乱狼藉。
第50页 苏言安稍缓了缓神才放眼朝前望去,再走一段绕到这条小道的尽头,拐个弯多走几步,便可不惹人注意的,就从这长乐门的后门直接穿到另一条马路上。 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行走间苏言安似乎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开门声响。 还没来得及停下身形再仔细确认,掩在身后暗处的一扇小门里突然就窜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长臂挥来,一把就将毫无防备的苏言安强行拉到了偏门之中。又一个反手,直接将他狠狠甩到了墙壁上头。 苏言安猛遭突袭一时猝不及防,整个后背都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水泥壁面上,瞬时就发出一声“嘭嗵”闷响。 一阵钻心剧痛袭来,苏言安顺着墙壁就缓缓瘫软了下来,只靠着半边膝盖支地,勉强支撑着才没彻底倒下。 那男人顺势就一阵乱拳攻来,雨点般的重拳狠狠砸落在苏言安的身上,只能双臂抱胸、紧紧护住内脏要害避免致命之伤,一时间沦为人肉沙包根本就无力还击。 猛攻之下同样也十分耗费体力,那偷袭之人一轮狂击之后,直喘粗气,呼吸似乎也有些不稳。 动作稍懈之时苏言安立马就抓住其间空档,拼足了全身力气弹起身来奋而反抗,两个大男人立马就气势汹汹地扭打成了一团。 刚刚那男人借着偷袭的便利占了苏言安不少的便宜,可论起真枪实弹来似乎并不是他的对手。几个轮回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苏言安的阵阵猛击,一时间形势便朝苏言安那边转了过去。 拳脚.交加间情势一片混乱,这偷袭男子一个没闪过就被一计重拳击中,整个身子就如倾倒的巨塔般,瞬时就颓然无比的扑倒在地。 满脸狠厉神色的苏言安长腿一跨,一下就将偷袭之人死死压在了自己身下,一把拎起这男人的衣领两人四目相对,这才发现刚刚和自己大打出手的,竟是这家场子的少东家,沈家大少沈一白! 万分诧异间苏言安稍稍愣了愣神,那沈大公子见状眸色一暗,立马就抓住时机再次反扑了过来。 这沈一白这番反击根本毫无技巧可言,完全靠着身体重力冲力、强行硬碰硬而已。 涨红的面皮上升起一阵汹涌怒气,暗吼了一声就直接冲着苏言安闷头猛撞了过去。 一时间,两个身高马大的大男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又反弹了些许,两败俱伤间全都狠.狠.碰倒在墙角边跌坐在一起。两人皆是鼻青脸肿、衣衫凌乱,形容甚是狼狈不堪。 沈一白气喘吁吁的伸出手来,随意抹去了唇角边溢出的一丝血迹。即便此时已经浑身力竭,却仍拼出最后的一丝气力死死地揪住了苏言安的衣领。 原本风流妖娆的一双桃花眸子此时却是溢满了赤红的血色,满身杀气的沈一白狰狞无比的对着苏言安厉声斥骂道:“姓苏的,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从今以后给我离白蔓宁远一点!一边和那唐心纠缠不清,一边又来勾搭蔓宁,像你这样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苏言安闻言眉头紧蹙,一把推开了正死死缠着自己的沈一白。 冷玉般清俊的面容上浮起一丝不屑,伸手就将沈一白又狠狠按回了地上:“我和白小姐之间如何,还轮不到沈大公子您来置喙。还是说追求了多年却始终得不到白小姐的倾心,沈公子这便是恼羞成怒了?” 沈一白被苏言安的这番挑衅激得双目圆眦、浑身青筋根根暴起,死死地咬紧了双唇,还想再挣扎着起来再争斗上一番。 可那苏言安此时却已经径直站起了身来,衬衣上同样也是血污一片,但一个人的嵴背却是立的无比挺直。冷冷瞥了眼在身下瘫成一团的沈一白,便迈开长腿直接走了开来。 “混蛋!你若是不爱她,就不要再招惹她了!” 行走间,只听见身后那男人撕裂般怒不可遏的一声狂吼,苏言安微微顿下了脚步没有回话,下一瞬便朝着不远的光亮处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 ## 当苏言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刺目的光线之中,秦远也随着一起缓缓的睁开了眼来。 这一次的梦境结束的略微有些仓促,等秦远完全醒过神来时,整个脑袋还是一片混沌迷茫。 与以往梦醒了就翻篇有所不同的是,这次秦远醒来后,却有许多梦中没有出现过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只是一个个场景太过破碎凌乱,一时之间难以完全拼凑的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次没有附身在苏言安身上,要不然照他和沈一白的那个打法,可以与他感同身受的自己岂不是得无辜被打,还不能亲自还手? 梦里的那摊烂帐先暂且搁置在一边,该继续的现实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只是自从知道了蔓宁有早起散步的习惯后,秦远无意间也慢慢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时间。 早睡早起,每天坚持晨练,时不时便会在洒满晨曦的小道上和她不期而遇。 最初的时候,秦远也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下,到底这梦里梦外的她是否有所不同,毕竟当着蔓宁本尊的面,那些探听隐私的问题秦远实在是问不出口。 但即便是几十年后的她,魅力却仍是不减当年。不单单是指外表容貌,更是经年沉淀下的一份淡然大气,不知不觉间就慢慢吸引住了秦远全部的好奇心和注意力。
第51页 两人偶尔遇到一起漫步的时候,其实白蔓宁的话并不是很多,也不太会主动提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各种往事。 很多时候,都只是秦远在絮絮叨叨地和她说着各式各样的生活琐事,可每每她简明扼要的一句点评,却总是异常的睿智通透,让人立马就如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 秦远不得不承认,虽然和梦境中气势逼人的冷艷模样并不完全一致,但和这样的她相处的每一分钟都十分的舒服平和,于是清晨那段短暂相遇同行的时光,渐渐变成了他每天最为期待的一刻。 也不知是哪一次,当秦远满脸神清气爽的进到办公室的时候,何思思忍不住就笑着对他打趣了起来,看起来他“那个朋友”的情感问题似乎都已经顺利解决了,而秦远这般满面春风的,怕也是寻着了有眼缘的在谈恋爱了吧? 这般调侃一出,秦远却一下子就僵愣在了原地。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只能哑然的笑了笑便不再作声。 待到那晚躺回到房里那张雕花木床上时,回想起白天时候何思思煞有介事的那句玩笑,秦远突然就伸出手来,紧紧抚住了自己的胸口。 指尖下年轻鲜活的一颗心脏正在勃然有力的不断跳动着,一个人却莫名就有些迷茫了起来。恍然之中,下一个梦境就在此时翩然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又来唠叨了。(ps:不喜欢看作者君啰嗦的小天使们,可以在app里选择屏蔽的哦!么么哒!) 话说苏哥哥在走廊里产生幻象的那一段,单看文字可能没啥感觉,不过要是在脑袋里头大胆想像一下,还是十分带感的。 幽暗的走廊间里鬼魅的美人幻影像浓雾般在身旁不断出现,行走在其间如同步入迷障一般。而白姐姐便是其间最艷丽的一只毒物。 为啥是蛇呢?因为蛇有很强的性暗示意味,其实整个幻象都是苏哥哥在心里yy的一个性高.潮,只是写的很隐晦可以自行体会。我不觉得这样的性幻想是色.情,应该算是男女之间最本能,最原始的互相吸引。 如果用在电影画面里,就可以很好的表达这种理智和本能对立时的各种挣扎和矛盾,现在只能自行脑补了。苏哥哥无疑是被蔓宁吸引的,即便最初更多的是视觉上的惊艷,但霸气御姐一撩再撩,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啊!但理智又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呢,就精分了哇嘎嘎(我在一本正经的胡说而已表理我)。 ☆、第七个梦境。 梦境中秦远回神之时, 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风格甚是复古的公馆之前。 此时似是暮色初上, 暗色古朴的建筑前黑铁镂花的门栏大开, 穿着考究体面的侍者们恭敬地候在门前,从容淡定地指引着来往不息的各方宾客。 不远处的大厅门庭亦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看起来又是一个热闹无比的喧嚣之夜。 听到身旁人口中不断提起的罗家少爷, 稍楞了一瞬秦远就恍然反应过来了,这估计就是上次苏言安曾经提到过的,那罗勒大使家公子的生日聚会。 秦远缓缓移步站到了人群之外, 远远观望着入场处车来车往、人进人出,却始终没有寻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才准备再往旁边绕上一段,眼神忽闪间,秦远一眼就瞥到了个熟悉的高瘦身影。 再次蹙眉定睛望去, 满脸冷清的苏言安一身笔挺的正装, 自带男神光环般、气场和周围众人完全格格不入,在一堆等待签到的宾客之中更是格外的醒目扎眼。 看到这男人出现在这里,秦远心中莫名就涌起些许不悦之意。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自觉就挪到了苏言安的身旁,看着他墨眸微微闪动, 不着声色的在人群中慢慢搜索着,便知道这男人此时也同自己一样,左顾右盼间都是在寻找着那女人的身影。 就在两个男人四下寻顾之时, 一辆黑色宽敞的轿车悄无声息的就从外头小道缓缓驶入了门口。 这车才刚刚熄火停定,就有个满脸兴奋的男人从门庭高台上疾步走了下来。才刚一露面,就吸引住了周围一众来宾的全部视线。 秦远和苏言安见状也一併扭头望了过去, 无奈眼前人影晃晃根本看不真切,直到那人再靠近了一些,这才发现来者竟是个褐发碧眼的混血男子! 围在门口处的熟识之人见他下来,也都甚是客气地同他挥手招呼了起来。秦远侧眸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看样子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罗家尊贵无比的小公子,罗伯特先生本尊了。 今晚宴会的主角如此殷勤地冲过来迎客,看样子这车里来宾的身份也定是不凡,身旁的一熘都伸长了脖子,无一不好奇这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只见那高个子的俊朗男子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那轿车前头,十分自然地就帮忙打开了车门。 又很是绅士地伸出手来,作势就要牵住车上坐着的那位。 一众看客也是套路极深的老江湖了,假装客套、实则围观,这看戏的气氛烘托的那叫一个恰到好处。 见那车门缓缓打开,赶紧压抑住狗血八卦之情,只满脸兴奋地朝黑洞洞的车门里头张望了过去。 只见半空伸出一只白皙无比的纤纤素手,罗伯特碧绿如洗的眼眸中噙着一丝笑意,小心翼翼地握住那美人酥手,又满脸温柔的伸出长臂,护着那人从车中起身而出。
第52页 再一眨眼,众人眼前闪出一张冷艷无比的绝美容颜,这才各个恍然惊觉,原来这罗家少爷如此关怀备至的,竟是这上海滩上颇有名气的大帅千金白蔓宁! 说起来这罗勒大使的妻子,是个地地道道本地出生的富商小姐,结婚之后一直定居法兰西许久未归。如今罗夫人思乡心切,这才有了一家人回沪省亲的这番行程。 说起来这罗夫人出身大家,云英未嫁之时接触的,都是这沪上真正上流的富豪权贵。 反倒是政府后来派遣过来的那些督沪官员,明面上看起来是把本地的官员都死死压住了,但在这些控制本地最关键制造、通商命脉的土着豪商看来,不过就是些无足轻重的傀儡摆设而已。 圈子里似乎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真正的名媛贵公子,根本就不屑与如今沪上那些后起的所谓高官子女牵扯在一起。 所以这次罗公子做寿宴请的,基本都是与罗夫人交好的隐形贵商,真正混迹官场的宾客倒并不很多。 像唐心这样的身世背景,在这些人眼中压根就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根本连接受请函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是到了白大帅这个级别,能不能接到罗家的邀请也是未知之数,没想到这位“名声在外”的白大小姐非但被罗公子列入了嘉宾之位,竟还得到了他这般的另眼相看。 相比与周围暗暗涌动的惊讶气氛,早就知道蔓宁会出席宴会的秦远,并没留意到众人见她出现之后,突然就变得高深莫测的诡异神情。 此时的他,眼中只看得到明艷动人的蔓宁如娇蕊一般灿烂夺目,在身旁男人的牵扶下缓缓迈出车门,唇边不经意间漾起一丝妩媚笑意,只需一眼,便可让四下景致剎那间全都变得黯然失色。 高大帅气的混血帅哥此时明显已经激动到口不能言,英挺的俊脸上隐隐浮起一大片红晕。 舌头却好像打了结似的,对着佳人结巴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吐出了几个字而已:“蔓…蔓宁,你…你能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一身纯白礼服的蔓宁只是简简单单的立在原地,就像极了一朵举世而独立的高岭之花,冷傲美艷到不可方物。 抬眸看了看眼前满眼惊喜的罗伯特,蔓宁眼中的情绪却并无太多波澜。 红唇带笑、对着来人客气颔首,跟着就扬起了脖颈,轻拥住罗伯特贴着侧脸浅浅啄吻了一下。 本是法兰西人间稀松平常不过的祝福礼节,可这般亲昵的行径在国人看来已算是恬不知耻,立马就惹来了在场暗暗嘘声一片。 可蔓宁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以为然。极自然的就轻挽住男人结实修长的臂膀,眨了眨眼示意两人可以入场了。 已经兴奋到有些呆滞的罗伯特这才恍然回过了神来,挠了挠脑袋憨憨的笑了起来,一米八.九的大男人在蔓宁面前,却是青涩害羞到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站在苏言安身后的秦远,此时顺着他的视线抬眼望去,刚好可以看到罗伯特牵着蔓宁在台阶楼梯间缓缓上行。 女人摇曳的身姿在璀璨夺目的落地水晶灯下明灭闪动,似笑非笑的面上红唇如火,狭长的丹凤眼里三分讥、四分嘲,还有几分满不在乎。 丰臀细腰肢,踩着三寸的细高跟,行走摆动间都是妖娆风情,扭捏又撩人。 站在不远处苏言安看的分明,面上不自觉间已凝起了层层冷霜。一双黝黑的眸子却是死死盯着女人和别的男人十指交握的一只手。 愤懑间长眉紧紧蹙起,一双手跟着也紧紧抱握成拳。 身旁的秦远自然将这男人的种种反应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极度反感。 这男人满脸的高冷孤傲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实则却是贪得无厌的很。 正如那沈一白所言,一个唐心还不足够,又和蔓宁一直牵扯不清,典型就是个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花心大渣男。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间,被罗伯特虚虚揽在怀中的蔓宁突然就顿下了脚步,侧过脸来凑到男人的耳畔轻声耳语了几句。 两人的脑袋贴的极近,一阵窸窸窣窣也不知暗暗低语了什么。再一眨眼,那蔓宁突然就转过头来,朝着苏言安的方向眯起了双眼,唇角轻扬突然就笑出了声来。 四目直视之时,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样情绪在心底暗自滋生,且以一发而不可挡之势迅速蔓延开来。满心满眼间,只看得到那女人巧笑嫣嫣着,轻摆微扭着身姿,眉眼含笑中翩翩而来。 一时之间,秦远只觉得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如利箭一般朝他这边不断“嗖嗖”射来。 虽然心里清楚明白,此时蔓宁的眼中只有那苏言安而已。但一眼望去,就已经完全陷入了那人璀璨发亮的琥珀色瞳孔中,整个人不自禁又是一阵心跳怦然大乱。 行走间,那女人开叉的裙摆间露出一片白皙如雪般的旖旎风景,微怔在原地的苏言安喉头不断攒动,浑身却僵硬到丝毫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蔓宁气场全开的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红艷如火的一双嘴唇顷刻间就已经贴近到了眼前,呼吸间不需言语,就已经带起了一阵热气直直扑来。 成功挑起身下那人腹中的一团邪火后,这女人却立马就收回了脑袋,一脸无辜的对着苏言安扯出了个人畜无害般的纯良笑容。
第53页 “好了,苏先生,刚刚我已经和罗伯特打过招呼了,就说你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一直对罗勒先生很是仰慕想要拜会一下,待会他会带你和他父亲单独见上一面。罗勒先生汉语很好语言方面不需担心,不过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而已。想好说辞,可别浪费机会了。” 说完便露出一脸释然的表情,如释重负一般对着苏言安十分客气的微微颔了颔首,作势便准备转身朝罗伯特走去。 看着眼前这女人头也不回的就要朝别的男人走去,苏言安心头猛然就是一阵难言的刺痛生生袭来。不自觉就伸出长臂,一把就握住了蔓宁从他身侧滑过的一只素手。 “苏言安,你怎么了?” 被突然抓住的蔓宁停下脚步蹙起了眉头,这才转回头来满脸不解地瞥了苏言安一眼。 可眼前这男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如此失态,蔓宁这一声质问后,这才恍如触电般立马就松开了手来。 这苏言安这又拉又放的、却没个理由,蔓宁微微翘起唇角面色似乎有些不悦,却还是调整好了表情、扬起一张灿烂笑脸,这才朝着不远处候着的罗伯特款款走去。 苏言安立在原地默不作声,眼神却一直紧紧追随着蔓宁和那混血男人相依的身影,直到两人转进大厅后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一丝阴戾之色,迈步跟在一众宾客之后,一齐涌入了那热闹非凡的宴会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不理你,你就空虚、寂寞、冷了啊苏哥哥,抖m说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罗伯特就是萝蔔头啊,多萌的名字啊!绝对不能抢男主的风头! 最近三次元忙到飞起,若是不小心迟更了或者没来得及更,不是我不爱你们了,肯定是因为我被“工作”这个小妖精拉去蹂 .躏了╮( ̄▽ ̄"")╭ ☆、劲敌出现。 秦远跟在苏言安身后一齐踏入了这宴会大厅, 这会儿宴厅里面已经杯觥交错, 俨然已经进入了正题。 年纪大点的宾客多半已和熟识的老友们, 三五成群的互相寒暄、闲聊了起来。 而年轻点的,则是趁着机会多结识些同阶层的同龄人,顺带着也观望观望今后意向的伴侣。 毕竟在场这些适龄的名媛绅士们, 将来十有八九都是各个家族间强强联合的最佳人选。 至于相貌品行,差不多过的去就行,反正嫁娶的只是个姓氏名头而已, 这圈子里多的是貌合神离、各玩各的无爱夫妻,不也是各取所需的就在一起过了一辈子?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宴会风头最甚的,还是非罗公子罗伯特莫属。走到哪都是焦点所至、备受追捧。 这一半法兰西、一半华人血统的年轻混血公子哥儿出生不凡、家境富贵, 光是个身世背景就已经十分引人注意。 更难能可贵的是, 这罗公子不仅相貌英俊,性格也很是温顺儒雅,简直就是一堆世家纨绔公子间、一股清流般的独特存在,岂是一个“完美”就足够形容夸赞的? 高大俊朗的异国美男刚刚才一亮相,就已经俘获了不少富家千金的一片爱慕之心。 可无论这宴席上多少环肥燕瘦、各式莺莺燕燕的妙龄少女, 对其不断暗送秋波,这小罗公子的一双碧绿的眼睛,从始至终就没从那白蔓宁的身上离开过。 全程化作护花使者和蔓宁几乎形影不离, 对其更是百般殷勤呵护,既贴心又温柔。眼中的宠溺之情已经满满溢出,对着众人撒了一手的好狗粮。 自然有人会质疑这罗公子是因为白家的权势逢场做戏而已, 偏偏人家又是一脸的心甘情愿,很是乐在其中。 如此差别对待,惹得一众年轻女宾顿时就倍感不平,不明白这般天生骄纵的高贵男子,为何会对白蔓宁这样声名狼藉的浪.荡.女子如此的另眼相看。 那边女人圈里的战火硝烟暗潮汹涌,而这边的苏言安却只独自掩身避在了暗处。修长冷清的男人隐在阴影当中,混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戾气。 秦远缓步走到了他的身侧,冷冷地看着这男人状似无意间却是不断抬起黑眸,一次又一次,不自禁就朝大厅当中最惹人瞩目的那两人身上望了过去。 每每看到蔓宁微微斜着脑袋,靠在罗伯特身旁笑得满脸灿烂之时,这男人就好似被针刺痛了双眼般,猛然又扭过头去、匆匆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得不承认,蔓宁确实生的极美,即便在这名媛们皆是盛装出席、群芳争艷的场合当中,仍是自带发光体一般,无需浓妆艷抹,便可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秦远也是第一次看到白蔓宁这般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应酬的人群当中。 酒杯相碰间笑意晏晏、句句珠玑,引得旁人皆是欢颜笑语,和以往那个高傲孤癖的冷美人相比,又有了些许不一样的风情。 如今伴在这罗伯特的身旁,这女人就好似徒然转性了一般,高调又张扬地肆意释放着自己的千娇百媚,顿时就照亮了全场、耀眼无比。 本就是朵浓艷诱人却又野性难驯的沙漠玫瑰,主动抖落了浑身的花刺后,更是吸引住了在场几乎所有男宾的炽热目光。 几个年轻大胆的世家公子私底下小声嘀咕了一阵子,过了一会儿便举着酒杯踱步了过来。 壮着胆子想要和这位艷压全场的美艷女郎搭讪上几句,言语间却是小心翼翼,丝毫都不敢逾越冒犯,只敢邀佳人共饮一杯美酒而已。
第54页 几个年轻男人才刚刚靠近过来,罗伯特的脸上就隐隐生起了些不耐的神色。 微微挪过脚步挡在了蔓宁前头,不着痕迹的就将这过于招人惦记的女人,掩在了自己高大身子的后面。 “不好意思各位,白小姐不甚酒力,这杯酒还是我来替她代劳吧!” 罗伯特眨了眨猫一样碧绿的眼睛,朝这些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少爷们满脸好脾气的说笑道,面上虽然微微含笑,身上却传来一阵不容小觑的强大压迫之感。 一口汉语说的平仄交错十分地道,说话间已经举起了酒杯,仰头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这罗公子明显就是护短藏娇的模样,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了一瞬,都是场面上混迹的人精,这会儿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而此时毕竟还在罗家做东的宴会上,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收起想要寻芳猎艷的旖旎心思。 再漂亮勾魂,终究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哪怕是顶着个大帅千金的头衔,归根到底还是男人放在家里的摆设而已,犯不着为了个玩物得罪了贵人。 心中有了计量,几个公子哥儿纷纷将杯中酒全部一饮而尽,便四下散开、不敢再多作纠缠。 如此这般,在场但凡有些眼力劲的,都能看出这罗家小公子对这白家千金确实很不一般。 更有知情人趁机暗暗爆出猛料,这罗伯特和白蔓宁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互相认识,还是法兰西同一所大学、同系不同届的师兄妹关系。 据说当时在法兰西留学的白家大小姐,从那时候起就有一大堆各种肤色、不同国籍的追随爱慕者。 其中条件最为出众的便是这位罗伯特罗公子,一直对其苦苦追求,却始终未能得到佳人青睐。 再到后来蔓宁学成归国离开法兰西,罗伯特的这般独角苦恋似乎也就就此无疾而终。 想不到时至今日两人却在这沪上再续前缘,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命中注定般的奇妙缘分。 而此时看似有些意兴阑珊的苏言安,却已将周围人暗地里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耳中。 狭长的双眼顺势就微微虚了起来,黑瞳中也是一阵寒意暗暗闪动。 猛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带着几丝醉意,便冷着张脸朝蔓宁那边走了过去,秦远见状不对,赶紧也跟着一起快步追了上去。 人高腿长,苏言安没几步就闪到了正相对而笑的罗伯特和蔓宁面前。 不知为何,眼前这女人满脸发自内心的灿然笑意,莫名就让他觉得很是刺目晃眼。 心中一阵郁气袭来,毫不客气的就一把抓住白蔓宁纤细的手腕,带着几分蛮力硬是将她拉出了好几步的距离。 蔓宁根本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就被人猛然拉扯了过来,立马就紧蹙着眉头朝着那肇事之人望了过来,除此之外倒没有旁的太为过激的反应。 倒是站在蔓宁身旁的罗伯特反应更加剧烈,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苏言安动作如此粗鲁,立马就对着他低声怒吼了起来:“你是什么人!赶紧放开白小姐!” 眼看着满脸怒气的罗伯特苏言安面色丝毫无惧,只是微微挑起了眼角,满脸不耐的对他冷冷回道:“我有几句话要跟白蔓宁单独谈谈,麻烦你先行避让一下!” 看着满眼通红的苏言安,随后而至的秦远立马就当场傻眼,这哥们不会是喝多了,借着酒性在这撒泼犯浑吧? 此时的罗伯特明显已经被苏言安的言行给激怒了,但涵养出众的他还是强行按住了怒意,将视线转到了蔓宁身上寻求她的意见。 秦远完全相信,若是此时蔓宁一声令下,这混血帅哥二话不说、立马就会冲上来和这姓苏的小子干架拼命。 蔓宁自然已经接受到罗伯特的眼神示意,也明白他顾忌她的颜面,不愿把事态搞大的好意。 伸手轻轻扯了扯苏言安的衣袖,可这男人只是冷冷绷着张冰块脸,好像看着个死人似的、死死盯着一旁蓄势待发的罗伯特。 一只手更是紧紧箍住身旁的蔓宁,压根就没给她任何试图抽身离去的尝试机会。 眼看着旁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两个男人却还是剑拔弩张的僵持在原地,蔓宁无奈,只能用法语对着罗伯特低声言语了几句。 等蔓宁把话说完,罗伯特一脸的愠怒之色才稍稍缓下来几分,但仍还虎视眈眈地逼视着苏言安,生怕他对蔓宁做出什么出格过分的举动。 见罗伯特态度放软,蔓宁这才侧过脸来对着苏言安淡淡回道:“苏先生,你若是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如果你今天还想达成所愿,我劝你还是长话短说,不要再惹起更多人的注意了。” 说话间苏言安已经拉住蔓宁的手,在罗伯特快要吃人的恐怖眼神中,半推半就着就将她带到了一处被场中圆柱遮挡住的阴暗角落。 这女人一路都朝着那异国男人不断眼神闪烁,转眼过来却立马又变成了满脸的不耐,无端就激起了苏言安心中的一阵无名之火。 刚刚在那男人跟前,这女人明明就毫不吝啬地显出自己的百般媚态,可到了自己面前立马就满脸防备、横眉冷眼,仿佛和自己多待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折磨一般。 苏言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被一种极其陌生且十分危险的异样情绪给牢牢把控住了。
第55页 此刻的他,真想亲手将这女人的心给掏出来认真瞧个仔细,到底她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是不是像旁人所传言的那般,只有冷冰冰的一颗铁石心肠,却把所有男人都当作自己攻略撩拨的对象,一旦得手就弃如敝履般毫不在意。 高大英俊的男人此时已是满脸的怒意澎湃,气闷间猛地扯开脖颈间衬衣上的钮扣。下一瞬就已全身倾覆而下,一把将蔓宁整个人都牢牢抵在身后冰冷硬实的大理石石柱上。 长指伸出,狠狠捏住女人小巧而尖翘的精緻下巴,强压住心中翻涌不止的愤愤之情,苏言安闪着黑眸对着身下的女人狰狞着面容厉声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和言宁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苏哥哥终于醋海翻船了,恃醉“行凶”有没有,有本事清醒时候直接上啊! ☆、苏言安,你喜欢我吗? 一对男女四目相对之时, 苏言安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过一阵泠冽寒光。 秦远这才惊觉, 这男人眼中一片清明如许, 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醉意! 凌厉目光逼视下,蔓宁面上并无一丝惧色,依旧是满脸似笑非笑的冷漠姿态。 狭长的凤眸顺势挑起, 高高扬起了自己纤细白皙的修长脖颈,完全不为眼前这男人的声色俱厉所撼,却是对着苏言安冷冷的笑出了声来。 “大庭广众之下苏先生还请自重。而且我也听不懂先生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一个“苏先生请自重”! 眼前的蔓宁一脸的疏离冷漠, 唇边含笑却是半讥半讽,苏言安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拼命揉捏搅烂了般一阵痛意袭来。 手下的气力不自觉就又加重了几分,可这女人仍是一脸的傲慢倔强,连话都不稀得多说一句。 又没法真狠下心来继续对她用强, 两个人就这么气氛微妙的一直原地僵持着。 到底还是心生了怜惜, 对这女人满身满心尽是不舍。两人目光交汇、短兵相接之时,苏言安心口稍稍一软便彻底败光了阵势,不得不先行服软立马就松开手来。 长长的眉毛蹙起,尽量心平气和的对蔓宁开口问道:“上次你突然问到言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刚刚听旁人说起你也曾在法兰西留过学。你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了言宁?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自由, 蔓宁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被苏言安狠狠蹂.躏过的纤弱臂膀。 白皙如雪的肌肤被强行按压过后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色。这皮肤太薄太嫩, 被指尖掐弄之后,其间还带起了几道暗红的细小血痂,此时看起来更是格外的刺目显眼。 苏言安见状一阵惶恐, 心中不禁又涌起愧意无尽。只怪自己刚刚实在太过气愤,不自知时就已经有些用力过猛了。 看着眼前这男人甚是心虚地别过眼去,蔓宁轻轻嗤了一声,却是不紧不慢地扬起了个意味不明的古怪笑容。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可以。”明亮透彻的眸间闪过一丝狡黠笑意,像极了一只奸计得逞的狡猾狐狸。 苏言安蹙眉微怔,没有跟着应声,那人便自认为得到了默许,大咧咧地就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他的耳畔。 红唇起阖呼出一阵热气,舌尖呢喃的每一个字眼都能让人一阵面红耳赤。 “离开唐心,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心跳疯狂加速,苏言安一时语塞。白皙的耳尖瞬时就涨红了一片,绷紧着身子根本就无法回答。 离开唐心? 这么多年来,苏言安从没想过这个命题。可这女人不过寥寥数字,就挑起了胸口处一股炙热冲动,不假思索间一个“好”字已经含在了喉中,只差一点就快要脱口而出。 苏言安紧抿着薄唇也不言语,蔓宁轻瞥了一眼也不气恼。 伸出一对光洁如玉的修长臂膀,如纠葛缠绕的藤蔓般、轻抚上了男人轮廓分明的冷峻侧脸。 双手托着苏言安的一张俊脸,稍稍用力就直接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四目相对之时,琥珀色的瞳孔间闪动着蛊惑人心的异样神色,故意挑长了音调疑息逼问道:“嗯?你不愿意嘛?” 蔓宁的眼神太过直白露骨,早已神魂失态的苏言安只能勉强自己偏过脸去,根本无法与她目光直视。 男人一时躲闪避让之时,蔓宁却是丝毫不让,立马就将苏言安微转的侧脸强行搬正。 这女人人高腿细,勾住男人的脖颈猛力一拽,满脸得意的朝着苏言安笑了起来,无需踮起脚尖,两人瞬时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下一瞬蔓宁便强势逼近,两人的嘴唇似乎只差零点零一毫米。 那女人身上特有的冷清香气浓郁,裹着一团炽热气息扑面而来,立马就将苏言安的理智全部抽离而去,只听得见身旁蔓宁的嘤咛声缓缓流入耳中。 “苏先生现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再换个问题就是。” 女人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现出男人满脸紧张的神色,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耳尖轻声问道:“苏言安,你喜欢我吗?” 带着微微颤声的软糯语调,这声轻嘆如同细细密密的蚁群一般,肆无忌惮的就爬进五脏六腑之中,瞬时带起浑身阵阵酥麻颤慄。
第56页 已经彻底沦陷的苏言安喉头一阵滚热,心上覆盖着的一层薄冰,瞬时就被这女人的一句话给炸裂了开来。 薄唇微启,刚想开口回应眼前那目光灼灼的凝视之人,一声严厉呼叫突然就在两人耳畔轰然炸响。 “苏言安!”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言安立马就像触电般猛然抬起头来,一旁围观的秦远也顺着他的视线抬眸望了过去。 不远处,年轻高大的混血男子双手插袋,明显就是满脸的不满。到底还是憋不住怒意,朝着苏言安毫不客气的就下起“逐客令”来。 “你已经和白小姐单独相处了一刻钟的时间了。现在还烦请先生把我的女伴还给我。此外,我父亲今天很忙,只有现在可以勉强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还想要见他的话,现在就请赶紧过去二楼的书房,过时不候!” 理智瞬时回笼,苏言安也立马恢复了一张“生人勿近”的冰山面瘫脸。不着声色间,就从蔓宁怀中强行抽身而出。 蔓宁全程沉默不语,只冷冷盯着苏言安的一举一动。这般无声的审视,却比直接责骂来的更为严厉扎心。 苏言安微微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只在擦肩而过之时,用两人间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轻轻嘆了一句“对不起”,便迈开长腿顺着刚才罗伯特指引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就朝二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一脸不耐的罗伯特身旁,苏言安微微顿下了脚步,不无挑衅地对他斜乜了一眼,跟着就扯扯唇,满脸义正严辞的对他纠正了一句。 “刚刚白小姐对你说我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想必蔓宁她应该是一时大意用错词了。我和她,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说罢,苏言安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立马就将罗伯特自带特权般的得意神色,彻底凝固冻结在脸上。 这男人竟能听懂法语? 在场众人所不知晓的是,从罗伯特那双漂亮碧色的眼睛里望去,此时此刻这个中国男人的神情和蔓宁简直如出一辙。 一阵强烈的危机压迫感瞬时就涌上了心头,罗伯特不禁就暗暗握紧了拳头,满眼警惕地逼视着苏言安从蔓宁身旁步步远去。 一对男女各站一方,却不约而同地朝着另一人离去的背影无声望去。 心思各异的三人此时却被定格在原地,秦远眼前的画面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瞬时就凝固静止了下来。 再一眨眼,接下来的梦境便如流水一般在秦远脑中飞速放映。 苏言安离开后,罗伯特又恍若无事般带着蔓宁回到了热闹的大厅当中,那一夜的蔓宁,毫无疑问是整个宴会上最为光彩夺目的女人。 罗伯特依旧温柔体贴,也没有再提起苏言安这个名字。之后的一整个晚上,眼睛都没从蔓宁的身上移开过分毫。 眼中满满溢出的爱慕宠溺之情,苏化了在场除蔓宁外、不论年龄大小的所有女宾;而剩下来另一半的男宾客们,自然也是心照不宣的,各个暗自艷羡不已。 这般丰乳翘臀的极品尤物,又是圈子里有名的“浪荡风骚”货,这法兰西来的楞小子也是艷福不浅的很。看样子今儿回去之后,少不得就要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夜奋战到天明了。 这一晚上对这两人或羡慕、或嘲讽的各式议论压根就没消停过,其中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更是不在少数。 秦远无心理会这些看似正经、实则内心无比龌龊的道貌岸然之徒,只是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苏言安的身影。 过了许久后才恍然发现,这男人正站在二楼上面朝底下大厅望去,看样子应该已经和那罗勒大使单独会晤过了。 此时的苏言安独自一人掩身在阴影当中,冷冷的看着舞池间,那朵娇艷的玫瑰在旁人身侧灿然绽放,却自虐一般始终无法将视线从那女人身上移开。 看着这样一幕状似深情的感人画面,秦远却是满脸嘲讽的嗤笑了一声。 倘若真的放不下,那之前蔓宁逼问时的惺惺作态,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高深套路? 一边是唐心,一边是白蔓宁,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的位置,到底要多么的贪得无厌,才会想要鱼和熊掌,统统兼得? 对这男人秦远只想狠狠啐他一句,这天作孽犹可饶,自作孽却是不可活! 不得不说,这屋子的所有人各个都会演戏,一晚上的戏码繁多,各番高潮跌宕起伏,而后终于迎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外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悄悄下起了淅沥沥的牛毛小雨。 这个季节的沪上正是梅雨时分,送完宴请的宾客后,罗伯特满脸愉悦的拥着同样笑意晏晏的蔓宁走出了门来,伸手接过一旁侍者递过来的黑色长伞。 为美人撑起之后,又陪她一道上车护花离去,飞驰的轿车驶过时,溅起一阵泥泞水花沾湿了路人的裤脚。 苏言安一个人默默无言地跟在熙攘散去的人群之后,待到目送那对养眼的璧人离开会场之后,才不急不缓的慢慢现出了身来。 刚准备离开这会馆,一抬眼就看到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雨幕当中,好似冻僵了般一动也不动。 这人也没打伞,就这么无遮无拦的任雨水肆意凌略,苏言安微微皱起眉头,不自禁就多看了一眼。
第57页 那身影见苏言安望了过来,突然就像回了魂似的,迈开腿就朝他这边一路飞奔了过来。迎着幽暗的路灯灯光这才发现,雨中奔跑的那人竟是满脸泪水的唐心! 作者有话要说:  血槽已空,可能…会开始虐了吧╮( ̄▽ ̄"")╭ ☆、唐心之初。 罗伯特生日那晚, 唐心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知道了苏言安和白蔓宁一同出现在了宴会现场。 心高气傲如唐小姐, 怎能允许自己的玩物被旁人霸占了去,尤其是几番挑衅,早就已经恨之入骨的死对头白蔓宁? 盛怒之下, 唐心立马就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宴会所在的会馆,想要当场“捉姦”,宣示主权后再好好羞辱下白蔓宁那狂妄自大的贱.人。 无奈这会场明里、暗里皆是戒备森严, 没有邀请函的唐心自然无法强行硬闯进去,又不甘心这么无功而返,索性就在原地守株待兔起来。 后来看到蔓宁和罗伯特一起准备离开之时,唐小姐难得智商在线了一次, 猜到了罗伯特的身份没敢贸然现身。 没能逮到苏言安和白蔓宁在一起的现形, 唐小姐脑袋一转,立马就改变了策略决定使上一记苦肉计,这才有了她冒雨守在门口围堵苏言安的那一幕。 之后的场景迅速变换、一下子就转到了几天之后。但秦远估摸着,那晚上唐大小姐少不得要和苏言安闹上个天翻地覆。 如今的梦境十分跳跃、进度极快,秦远也好似一下子就拥有了苏言安相关的记忆片断。 有些场景即便只是草草掠过, 也能了解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故。 罗伯特的生日宴会过后,苏言安很久都没有再见过蔓宁。 当年多处遭旱秋收不丰,百姓本就疾苦不堪, 政府却仍苛捐重税不止,更是雪上加霜。 一时间好几地爆发饥荒、饿俘遍野,几番反抗之下, 革命党和政府当局的矛盾越发激烈了起来,已经在局部地区爆发了好几次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时局瞬时就动荡了起来。 尽管得到了罗勒先生的暗中资助,可比起吃国家军饷的政府武装正牌军队,革命党人本就先天不足,各种条件只能用恶劣来形容。 缺衣少粮、没弹没枪,全靠着同志们的一腔热血和信念苦苦支撑着。 而此时已经朝着冬天奔去,天气也是越发寒凉了起来,接下来还有不计其数的硬战要打。 光靠着一贫如洗般的小米加步.枪,还有极其简陋的医疗设施条件,众人心头全都暗暗笼上了层雾霾般阴云密布,一时间组织里从上到下气氛甚是紧张。 而此时苏言安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上次唐心发现他和白蔓宁仍有来往之后,对他的监管也是越发严格了起来,缠他缠的极紧,都没什么机会去参加组织的活动。 这大小姐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无理,隔三差五就要和苏言安胡搅蛮缠的大闹上一场。 每每折腾到人仰马翻之后,又会痛哭流涕的跑过来和苏言安道歉求饶,说自己这般神经质只是因为太在乎他,怕失去他而已。 又一再追问苏言安还爱不爱她,会不会娶她,苏言安却始终保持沉默,不肯应答。 这般态度便又惹得那唐心彻底奔溃再次爆发,如此往复、不厌其烦。 苏言安有时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唐心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不过才十二三岁而已,在他看来,和小她几岁的言宁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唐心的父亲唐立强,还只是苏言安老家江县的一个小小县官而已,即便是这样,也是这家大土豪花了不少真金白银,一路捐出来的官位。 苏言安原本也算是出身,只可惜几代单传的苏父在丧妻之后茶饭不思、忧心过度,很快就重症不治撒手人寰,只留下苏言安和年幼的妹妹苏言宁两人相依为命。 苏父去世之时,苏言安不过也就刚刚十六岁出头,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大小子而已。 只能先将年幼懵懂的妹妹託付给唯一的姑母代为照顾,自己出去外头谋份前程,打算等攒够钱、完全安定下来之后,再把言宁接过来自己亲自抚养。 将言宁寄养的那段时间,苏言安省吃俭用,硬是从牙缝里省出一点,每月都按时汇些钞票给姑母作为补贴,只期望她对言宁多上心一些。 可那姑母天生凉情薄性,对言宁根本就毫无亲情,私底下动不动就出手打骂,在人前却还惺惺作态,一直装出一副慈爱关怀的伪善模样。 直到苏言安一次回家探望之时,无意间发现了言宁身上的累累伤痕,这才发现了这姑母虐待妹妹的真正面目。 于是苏言安勃然大怒之下和自己这唯一的亲人彻底闹翻,将妹妹又带回了自己身边。 有了这个牵绊之后,苏言安也无法再出远门,只能在附近做些零散活计支撑生计。 苏言安还记得那时候是个严冬时节,那日的他如平时一般按时下工归来,却发现言宁并不像往常一样乖乖呆在屋里,做好了饭菜等他回家一起吃饭。 刚开始还没太在意,可等了许久言宁还是没有回来,苏言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奔出去在附近四处寻找了起来。 心急如焚的苏言安绕着庄子奔走了一圈也没看到言宁,路过一处偏僻的干枯芦苇从时,突然就听到了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第58页 万分警觉的他立马就拨开了一堆乱草只身沖了进去,这一眼望去,瞬时一阵怒气直冲上顶,差点就要当场爆发! 只见满目乱糟糟的芦苇杆子中,两个神情猥琐的小混混,正撅着屁股蹲在言宁的两边。其中一个堵住了言宁的嘴巴、死死按住了她的双手,另一个正撕扯着她的衣服意图不轨! 狂怒之下苏言安眼中一片血红,恨不得拿把刀来将那两人当场就碎尸万段! 竭尽气力大吼了一声,立马就冲上前去和那两个渣滓缠打在了一起。 那帮混混被惊了一下,回神之时苏言安已经扑了上来,对着他俩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重拳伺候。 无奈苏言安身单力薄,那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壮年之时,单论气力根本就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可这十七八的少年却像是疯了一般,拼上了性命一般根本就毫无畏惧,那两个混混被缠的十分吃力。 眼神一闪,两人便合力一齐卯足了力气猛袭了过来,前后夹攻之时一把将苏言安重重掀翻。 两人趁机就脚下抹油,拿起了一堆衣服就一路落荒逃去。 被打的头破血流的苏言安强撑着起精神,将言宁抱在怀中准备带她离开。 可浑身发颤的言宁却一直愣愣地盯着某处,苏言安这才发现了蜷缩在一堆杂草间,已经被凌.辱的浑身赤.裸的唐心。 怀里的言宁刚刚惊吓过度,失魂落魄间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勉强报出了唐心的名字。 而那唐心更是满脸惨白、不言不语,白条条的身子没有丝毫遮盖,就这么大咧咧的暴露在外头。 那帮人渣居然丧心病狂到,在逃跑之时都不忘把她的衣服给全部撸走了! 这天气寒冷,再这样赤条条的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可要是把这唐心带回苏家,又要绕过好几个庄子,路程着实不短。 还好之前听说过这唐家大小姐的名号,而唐府离此处距离很近,苏言安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唐心一把包住,牵着言宁将她一路抱去了唐家。 虽然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但街道上还是有些准备归家的来往行人。 苏言安这一路上虽然已经尽量绕道避人耳目,但还是免不了被人看到了踪迹。 等到了唐府之后,自然又是闹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唐立强见到被欺辱成这般模样的爱女,立马就勃然大怒了起来。 唐立强这个独生女儿从小就长的水灵粉嫩,模样十分的可爱讨喜。 一直都好吃好喝的养在家里,还指望着之后能嫁给个有钱有势的大官,好让自己做个现成的高官岳丈。 如今养到大半之时,竟然被帮贼小子给破了瓜毁了清白! 还光着个身子被个半大男娃抱回家来,一路上也不知道被多少外人看到了,这名节声誉一下子全都毁了! 而此时被佣人带进屋里去的唐心,随便换了身衣裳还没来得及梳洗,一个人就蓬头垢面的从里间沖了出来。 没说几句就瘫倒在唐立强和苏家兄妹面前,整个人哭成了泪人一般,十分的悽惨可怜。 声嘶力竭间不断对众人重复道,说是自己无意间看到那帮痞子想要对言宁下手。 唐心一时气愤看不过去,便冲上前想要出言阻止这样的恶行。谁知本是好心反倒是惹祸上身,最后牵连到自己也被毁了清白。 唐心越说越是悲愤,哭闹间几次都想要撞柱自尽,还好都被旁边的佣人给拦了下来。 听了这话唐立强立马又掉了矛头,转而迁怒到苏家兄妹身上。 心想着若不是为了救那苏言宁,唐心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被流氓侮辱的,也该是苏家那小丫头。 一时气愤间,唐立强差点就要召唤下人对两人大打出手,还是唐心死死相互着苏家兄妹,这才勉强息怒作罢。 好在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唐立强也是真心宠爱的,看在唐心百般哀求的份上,便给苏言安提出了几个折衷的条件。 在唐立强看来,此事全都是因为苏言安的妹妹而起。 若是将来唐心找到好归宿也就罢了;但倘若因为这事耽误了婚事,作为兄长,苏言安就必须要对唐心负责。 一个巴掌一个枣,深谙为官之道的唐立强强硬过后又软下了颜色。 作为交换,他承诺苏言安会出钱供他和妹妹的日常开销,并供两人之后继续学业。 到底是奸商发家的本性,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唐立强就已经把将来的路子都算盘了个门儿清。 万一将来唐心真的嫁不出去,总不能真许给个什么都不懂的睁眼瞎,反正唐家富到流油,也不差养这两个孩子的一点小钱。 倘若这小子能有点出息,稍微扶持一下还能作为自己将来的助力,就算不做女婿也可以做个得力下属。 无论最后是哪个结果,说起来都是唐家给他们兄妹俩天大的恩惠,这姓苏的小子都应该对自己和唐心一辈子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此时的苏言宁被吓的不轻,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支支吾吾,一直都说不出口。 小小的一个人浑身颤颤发抖,更显得她身子枯瘦干瘪,无比的弱小无助。 猛然就回想到那帮趴在言宁身上的畜生,苏言安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看到这样因为生活窘迫而弱不禁风的妹妹,再想到因为言宁而惨遭强.暴的唐心。
第59页 如果不是她挡在前面,被侮辱的便会是言宁,那个情景苏言安连想都不敢多想,心里的各番思绪瞬时间就全都掺杂在了一起。 五味杂陈间情绪翻涌不已,其中自然也有对唐心的几分亏欠之心。 几番理由交叠下,苏言安最终还是答应了唐立强这看似荒唐的无理请求。 于是从那时开始,除去之前上学和后来去军校的时间,苏言安几乎一直都跟在唐心的身后,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说起来这身份也是颇为尴尬,既不是唐家大小姐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也不是这唐家有权说话的正经主子。 奴不奴、主不主,其实根本就是个随时随地都可以被一脚踢开的备胎而已。 前几年时候,言宁因为成绩出色被所在的教会女校送到了法兰西游学,自从她走了之后,苏言安更是无欲无求,心如死水一般。 虽然唐立强心底里还存着把唐心高嫁的心思,但唐心自己倒是对苏言安很是钟情,私下里也没少明示暗示过。 可苏言安一直都对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从来没有逾越过一步。 至于将来到底如何,他也从来都没认真想过。 对唐心,苏言安始终只有过亏欠和责任之心,从来都无关男女之情。 就算是为了偿还唐心对言宁的相护之情,到最后倘若真要娶了她,苏言安也不会觉得不情不愿的。 毕竟当年自己也接受了唐立强的条件,于情于理他都会一直守在唐心身边。 就算她再刁蛮任性,也就当自己兄妹俩欠她的;能包容能忍让的,也都尽量不去和她计较。 哪怕做不到两情相悦、情浓似火,护她一生周全,苏言安自问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若是唐心有了更好的归宿,苏言安便也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使命。 待到那时,就可以带言宁彻底脱离唐家的限制,重新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真正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官职也好,党派也好,全都是我瞎编的,不用在意。 明天不一定有空码字,今天这章多更点。 这段内容写的我挺难受的,情绪低落。∏_∏ ☆、风起处,云自移。 死缠了苏言安一段时间后, 许久都没有出去社交的唐小姐, 总算觉得有些无趣了起来。 毕竟在上海滩这样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里, 实在有太多唐心从未见识过的新鲜事儿,可落在旁人眼中,根本只是些不足为奇的寻常事而已。 几次三番比较之下, 那一件件上海人口中的“老套头”1,更是挠心抓肺似的,勾着唐心想要全部尝试、体验一遍。 这里有最漂亮的衣服、最华美的首饰, 甚至在西洋刚时兴起来的那些时髦玩意儿,也能第一时间就在南京路上的百货商店里寻到踪影。 走在大街上的无论男女老少,各个都光鲜亮丽、洋气的很,根本就不是老家那样古板枯燥的乡巴子地方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那些“姐妹们”最近也抱怨个不停, 说她为了个小白脸连聚会都不来参加了, 说起来都替她觉得丢脸的很。 又劝唐心说,她老子唐立强花了那么多钞票,贴了多少次阿谀奉承的赔笑老脸,这才一步一步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不是为了让她在调.教男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反正要是没了唐家、离开她唐心, 苏言安根本连条狗都不是,他又怎么可能会捨得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闹腾了许久唐心本来就有些疲了,被这么一劝说, 跟着便也释然了不少。 消停了几天后,就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天到点带司机出门,继续和小姐妹们满上海滩找些“翻行头”2、有腔调的地方厮混了起来。 唐心这一放松, 苏言安才有机会抽身去了趟支部在松江的秘密基地。 有段时间没和支部取得联繫,苏言安并不太清楚外头现在的情势如何。 直到和支部领导当面会谈后才得知,最近华东支部的人员和储备,竟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初闻这消息苏言安也甚是吃惊,毕竟先前他才刚刚成功游说过罗勒大使,为他们革命党捐赠了不少的钱物。 这前前后后、不过才数月不到的时间,怎么一下子又捉襟见肘了起来? 后来经直阶上峰解释苏言安这才恍然,原来先前罗勒大使捐赠的善款中,除了一小部分是用在党务各项开支中,绝大部分都由全国各分部暗中发放到今年受灾的灾民当中了。 放到全国范围内粥少僧多,那点善款自然是杯水车薪、消耗极快。 而最近和当局冲突不断,在苏言安被唐心困住的那段时间里,好几个曾和他并肩作战过的同志都在双方枪战冲突中不幸牺牲了。 此外,总统府那边还派出了一队代号“斯雷”的特务人员,专门派到沪上来监视、摧毁革命党安插在全市各处的情报基站。 此次进沪的敌军特务技术精湛、神出鬼没,初来伊始,就已经掀起了好几轮声势浩大的搜捕屠杀。 本已经算是十分隐蔽的四处基站,在其排查追捕之下被破坏捣毁了半数之多,其中好几名情报人员被生擒后关进了秘密监牢,至今全都生死未卜。 多重打击之下,不到数月组织上就折损了好几名骨干力量,而敌方针对革命党的镇压肃清活动还在不断持续升温,手段异常残忍血腥。
第60页 看样子总统府那边是卯足了劲儿,想要从沪上分支开始,一举捣毁革命党实力最强的华东支部。 狠挫了革命党人的士气之后,再继续打击瓦解组织分部在全国各地的其它支系。 组织内部一直都是从上至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作为全国革命力量的中心,现在可谓是华东支部乃至整个革命党的生死存亡之际。 苏言安猛一下子得知这么多噩耗,整个人的神色立马就肃穆沉重了起来。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纸页上牺牲同志的名单沉默不语,原本清明的一双眼睛里,不自禁就微微泛红了起来。 都是有着共同信念、同样理想的同龄人,上次见面的时候,都还是一张张充满希望的阳光笑脸。 即便革命的前路再艰苦,面对的困境再难熬,都还是满怀信心,从未想过要放弃退却。 而如今不过数日,同志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就已经生死两隔。 熟悉之人突生变故,任谁一时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苏言安心里的痛楚自是可想而知。 支部的领导们给足了时间让他消化情绪,毕竟如今苏言安是支部里为数不多的,有过真正实战经验的骨干中坚力量。 加上他的身份也十分特殊,有着天然的便利可以近距离接近沪上高官,所以苏言安的状态好坏与否,直接关系到接下来任务的执行情况。 片刻后,待到苏言安的情绪完全稳定了下来,领导们这才开始向他传递组织上决定的下一步任务。 鑑于上次苏言安出色地完成了游说罗勒大使的任务,而期间白家小姐白蔓宁对其行动也很是配合,组织上一致决定,让苏言安和白蔓宁继续接触下去。 一方面是想通过接近白蔓宁,看看能否从她口中套取白大帅近期围剿革命党的行动计划。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苏言安可以用革命的精神感动同化不同阶级的敌方高官子女,从其处获得一定的物质资助,以解现在组织上缺钱缺物的燃眉之急。 上峰大概交代完任务要求后,见苏言安仍是满脸的严肃,以为他在担心这次行动太过艰巨、心里不免会有些压力,特意开了几句玩笑缓了缓气氛。 其中一个支队长还调侃说道:“要是那白小姐太过刁蛮任性,也不用委屈自己处处曲意迎合。 女人嘛,有时候就不能太惯着。就凭小苏这条件,稍稍施展人格魅力便可手到擒来,定能把敌方力量全部瓦解,弃暗投明加入我方阵营!” 这组织上的领导们自然不知苏言安真正的顾虑是什么,一个个都对他寄予了厚望,这么一来反而没法再开口提出换人的请求。 苏言安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接下了这次的任务,心中却是暗暗苦笑了起来。 看样子和那个女人还得再继续纠缠上一段时间,而自己那颗言不由衷的心,在她面前又还能支撑上多久? 从支部回来之后,苏言安一个人去过几次长乐门,可是蔓宁每次不是不在,就是有旁的应酬抽不出身来。这么来回错过了几次,便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的辰光。 刚开始还只当是不凑巧,直到后来苏言安特地参加了几次蔓宁预定会出席的场合,可每每到临开场之时,她又突然派人过来和主人家告罪,说临时有事不得不取消行程。 几次如此,苏言安就是再后知后觉也能察觉到,蔓宁似乎有意在避开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从一开始起,两人之间几乎都是蔓宁在主动靠近,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到苏言安,再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而到现在,她突然就毫不留情的收回了对苏言安的全部兴趣,像是抛弃了一个玩腻了的玩具般,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和可惜。 没有任何解脱或是轻松之感,苏言安心中只是暗暗钝痛,还是想尽办法去追寻她的行迹。 反覆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并不是因为自己想要见这女人。 可每每见到蔓宁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的出现在眼前,心中的妒火却是越烧越盛,几乎要将苏言安的全部隐忍理智全部烧干殆尽。 后来一次被唐心拉去外头应酬时候,在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听她念叨过几句。 说那最近白大帅突然就心血来潮了起来,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不出去,便派手下张罗着要给白蔓宁多介绍些条件合适的青年才俊。 说起来是张罗,实则就是逼迫着不少高官、富商家的适龄公子给这白蔓宁一一相看,说是要在年前挑个合意的就把婚事给定下来,最近圈子里讨论的最热闹的,便是这白家父女“强娶强嫁”的八卦新闻。 不少人还在私底下打赌,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儿入了这白蔓宁的眼,这人还没娶回家门呢,自个儿头上就已经顶着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了。 说完唐心还满眼意味深长地盯着苏言安冷笑了起来。 又扭头对桌上人幽幽嘆了一句,说有些女人看着是光鲜亮丽的很,但实际上这里头都已经脏的烂出黑水来了,这男人的眼睛也是要擦亮一点才好。 这一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唐心一个人不停地对白蔓宁百般讽刺、嘲笑不止,旁人也只能跟着一起应声附和着。 而坐在唐心身旁的苏言安则是全程无语,简单用完餐后便再无任何动作。
第61页 好似化作一根枯木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满脸麻木地听着唐心对白蔓宁的百般诋毁。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罗伯特生日宴会的那一晚,那女人凑在自己耳边问他喜欢不喜欢她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噙着的狂热和深情,到底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苏言安就这么一直沉默不语着,直到挽着沈一白胳膊的白蔓宁出现在饭店门口时,原本暗淡沉闷的双眸猛然亮起,一颗心不禁就怦怦狂跳、瞬时便满血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循规蹈矩的。 注释2时髦的,新花样的。 ☆、秦云记老裁缝。 白蔓宁和沈一白刚一进门, 就有另一拨食客涌进门来。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刚好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待到人流渐渐散去之后, 门庭处已经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除了行事机警的苏言安,席上一众一直在谈笑风生, 并未有人注意到白蔓宁的出现。 而此时已到了饭局的尾声,众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一一起身离席, 准备各自打道回府。 唐心发泄了许久仍觉意犹未尽,临了又拦下了几个姐妹,想要寻处新场子继续饮茶聊天。 带着个男宾又不甚方便,便招来苏言安, 让他自己乘黄包车先回家去。 苏言安默默颔首以示了解,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形容姿态十分的温驯顺从。 此番表现让唐心甚是满意,自觉得在众人面前颜面倍增,心满意足之下便拉着闺蜜的胳膊、欢欢喜喜地上车离开了。 目送几人离去之后,苏言安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墨黑的眸间情绪浮沉不止,却看不出面上究竟喜怒如何。 片刻后转过头来,见四下无人注意, 苏言安便又重新折返回了身后的那家饭店。 和侍者询问清楚那两人所在的包厢,苏言安却突然有些踟蹰了起来,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 不请自来的就出现在蔓宁的面前。 毕竟先前她避他的态度已很明显,贸贸然现身会不会反会弄巧成拙,让她更加排斥自己? 就在苏言安站在门厅犹豫不决之时,似有默契感应一般,白蔓宁突然就从他一侧的廊道中不紧不慢地探出了身来。 此时已是深秋时分,这女人却仍是一身碧色织锦暗绒的半袖旗袍,裸着的小臂上环着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白碧分明间更衬的皓腕如雪。 乌鸦鸦的长发全都挽了起来,露出女人光洁无瑕的白皙长颈,此时正拿着个小巧的坤包,看样子似乎正准备离开。 苏言安所站之处便是出这酒店的必经之路,两人的目光瞬间就交汇在一处。 那女人看清来人之后眼尾顺势高高挑起,一改先前慵懒自在的放松神色,整个人立马就戒备警惕了起来。 苏言安见状不自禁就微微虚起了眸子,漆黑的瞳孔中暗暗蕴起了一团怒气。 无论之前做过多少次重逢之时的模拟假设,真见到人了,此时蔓宁眼中的防备眼神,却一下子就深深刺痛了苏言安心间最隐忍柔软之处。 心神颤动,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开口,下一眼就见到那沈一白从蔓宁身后闪了出来。 这男人一身淡咖色西装,手上提着条暗棕绒毛的狸毛披肩,动作轻柔地在身后圈住了蔓宁,将看起来很是温暖的一团围在了她光裸的脖颈之上。 又伸出长指,顺手帮她理了理额间散开的几缕碎发。神情温柔谴倦,满眼尽是宠溺,男人女人相对而立,宛若一对天作地和般的完美璧人。 或是见面前的蔓宁神色有异,沈一白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抬起头朝苏言安这边望了过来。 一眼瞧见不耐之人,原本温和的一双桃花眼瞬时就凌厉了起来,满脸不悦的凑到了蔓宁的耳边,蹙着眉头对她低声抱怨了起来。 “这傢伙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叫他过来的?” 蔓宁并未立即否认,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静静凝视了苏言安一瞬。 见苏言安也没跟着答话,蔓宁这才施施然地转过身去,伸出纤臂帮沈一白理了理衬衣间繫着的素色领巾,只字不提为何苏言安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笑着对他柔声安抚道:“待会儿你还有生意要谈,赶紧跟福叔先过去,别让人家等着了。我待会去下秦老闆那边的洋服店,改天再来寻你好了。” 沈一白眼眸骤缩,伸手一把就反握住蔓宁,微微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立马就被她满眼间灼灼的眼神给逼退了回去。 只见眼前的蔓宁眉眼弯弯,面上尽是他所不熟悉的温顺柔和神色。红唇勾起,冲着沈一白突然就笑了起来,跟着就又对他轻声补上了一句。 “一白,你说的那事我会好好考虑,这一两天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覆。在这之前,我还有些私事需要清理干净,也请你不要再多过问了。待会我就不送你了,最近外头乱的很,路上小心一点。” 不过一声“一白”而已,就将上海滩最风流不羁的沈公子给彻底震愣在原地,脸色瞬息万变最终却是惊喜若狂,立马就激起了对面那男人心中熊熊的怒意。 神情激荡间,沈一白不禁就神采飞扬、忘乎所以了起来,立马就将一旁碍眼的苏言安给完全抛到了脑后。 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绝色佳人,同蔓宁四目相对直视了一瞬,面上闪过几丝柔色。唇角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62页 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蔓宁的额发,沈一白便迈开长腿朝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虎视眈眈地猛瞪了苏言安一眼,威胁示威之后,这才满脸恋恋不捨的推门离去。 不远处站的笔直的苏言安,一直冷眼围观着这两人旁若无人般的卿卿我我,此时只剩下他和蔓宁两人,相隔不过数米距离,气氛却是比先前更加僵冷了起来。 与苏言安相反,蔓宁并未对其冷面而对,倒是满脸的随性温和,难得浑身的好脾气。 转过身子朝对面低气压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指着外头十分客气地问道:“苏先生介意陪我去秦云记走上一趟吗?若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也可以在路上边走边谈。” 此时苏言安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不置可否的轻轻颔首。 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在了前头,伸手就帮蔓宁推开了面前沉重的玻璃大门。 那女人只是微微侧眸对着他感激一笑,便就目不斜视的径直走了出去,惹得苏言安心中又是一股怨气腾腾升起,无奈地嘆了口气才紧紧跟了上去。 才刚出门,候在外面的司机就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上车后却并无人开口,一个是当着旁人无法言说,一个却是撑着脑袋阖上双眼闭目养神,两人心思各异便是一路沉闷无言。 到地方之后,坐在外口的苏言安照例先行下车,习惯性地就伸出手来,准备将坐在里面的那位给搀扶出来。 刚一垂眸,就对上了蔓宁投射而来的玩味眼神,似笑非笑的紧盯着苏言安审视了一瞬,却还是一脸坦然的将手轻轻放了上来。 只是迈出车门时,这女人始终还是没忘记开口对苏言安嬉笑调侃了起来:“苏先生可真是难得的好风度,唐小姐也真是有福气了。” 站在身旁的苏言安闻言微微一怔,却仍面色不改的将女人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掌间,不动声色地就将她妥贴的护下了车来。 和唐心略有些肉感的温热手心不同,白蔓宁的手指微凉,但肌肤相触间一片细滑柔软,握在手中很是舒服适意。 这并不是苏言安第一次牵这女人的手,却是第一次有时间可以认真感受和她十指交握的各番感受。 蔓宁下车站好之后,眼神从苏言安脸上一扫而过,却是立马就从他身边抽离了出去。 收回手来、很是自然地理了理自己微微发皱的裙摆,便又扬起一脸虚假的客套笑容:“苏先生里面请啊!” 不过一句话而已,差点就要把苏言安所有强捺住的情绪全部点燃爆发,还没来得及反驳几句,那女人就已经脚步轻快地兀自推门而入了。 说起来,这家秦云记苏言安也是听说过的。 这店里的老闆姓秦,是位旅居欧罗巴好些年的老裁缝,据说是这上海滩上做西式洋服手艺最为精湛、地道的一位。 这店里的衣服皆是一针一线纯手工缝制,每一件都十分的耗时耗力。但从这位秦师傅手上出来的洋装套服,确实件件都是量体而制、异常精緻。 这位老闆也很有个性,自开店以来就只接些熟客的订单,一般自行寻上门的,都以人手不足、要对接单的客人负责给婉拒了去。 往往一个季度下来,从这店里做出来的成品用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偏偏又要价极贵、全是随口凭心情要价。 而且说一不二,一分钱钞票也还不下来,爱做不做、可谓是相当的任性了。 可越是这样,就有越多的贵人对其趋之若鹜,久而久之倒成了种无形的风气。 若是谁身上有一套从这秦云记里出来的定制礼服,定会在各式场合中出尽风头,往往却是千金也难求一件,所谓物以稀为贵便是如此。 就连唐心都和苏言安念叨过几回,想要约这家老闆给自己做几套拿得出手的正装行头,可惜也是无人引荐,一直被拒之门外。 而眼前的蔓宁熟门熟路地推开店门,挂在门口的风铃一下子就被她撞的“叮叮噹噹”、一阵乱响。 站在前台正低头算帐的老闆听见了动静,立马就推着眼镜挑着眉毛抬起头来。 一看清来人之后,却又一脸淡然的收回视线,低下头去继续自忙自的,只漫不经心地朝着外头招呼了一声:“小白带男朋友过来了啊!” 蔓宁此时已经自顾自地在店里的沙发上头坐了下来,看起来和这老闆很是熟稔的模样。被人误会了也没多做解释,只是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用眼神示意苏言安到这边坐下。 秦老闆刚一句话便让苏言安耳尖微微发热了起来,原本想开口询问蔓宁的各番言辞一下子就都被堵回了肚里,只能顺着她的指引乖乖地坐了下来。 两人才刚刚坐定,那秦老闆就“啪嗒”一声合起了手上厚厚的一刀帐册,随手抽了根皮尺、就慢悠悠地朝蔓宁这边走了过来。 老师傅干起活来总有几分自傲桀骜,就是对着店里的客人也毫不客气。 扬扬手就气势满满地指挥了起来,让蔓宁过来在矮阶上站好,好让他测量身上的各个尺寸。 蔓宁见状立马又笑了起来,却还是十分听话地顺着那秦老闆的指示站起身来。 趁着两人量衣的空档,苏言安这才有功夫仔细环顾了下整个店面。这间屋子地方不大,但处处摆设都很是精緻用心,东西多且杂却丝毫不乱。
第63页 再朝一旁望去,这秦裁缝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的年纪,虽然满头皆是灰白颜色,但看起来却并不显老。 身穿着件麻制的淡色衬衣和黑色的长裤,都是十分随性洒脱的款式,倒有几分欧洲人不拘小节的豁达之感。 只是这秦师傅戴上眼镜量起尺围来,立马就像变了样一般,整个人聚精会神、一丝不苟,面上浮现出极其严谨神圣的表情。 蔓宁在他的指挥下抬手展肩,十分配合。头顶上投射下来的淡淡黄光氤氲在空气中,将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线都勾勒的异常柔美。 只是不经意的几眼望去,苏言安的心头不禁就发热了起来,喉头微微发紧、立马就别开眼去不敢再多看。 秦老闆手脚干净利落,不过片刻就记下了需要的尺寸。收拾东西的时候才闲下心来,边挑布料边和蔓宁随口聊上了几句。 “听说最近你家老头四处在帮你张罗婚事。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边说着,眼睛就朝苏言安这边瞟了过来,厚厚的玻璃镜片后一双略带着沧桑的眼眸微微发亮,眼神却是可以穿透人心般、无比的透彻犀利。 玩笑间,蔓宁只是缓缓走回位置、只笑不答,顺手披上了披肩斜倚在靠垫上头,眼神却是丝毫都没朝身旁那位偏斜过来。 这秦老闆见状也不多问,只是朝苏言安那头努了努嘴道:“这位先生也过来量下尺寸吧?白小姐订的是男女各一套用在订婚宴上的西式套装。现在开始赶一赶的话,年后开春时候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说完之后,却转过头一脸奸险地朝着蔓宁、状似无意的又多问了一句。 “还是说,直接就用上次你催我赶做的那件衬衣时报给我的尺寸?刚好我还留着呢!” 这话一出,屋里三人立马就陷入了一阵极其诡异的沉默当中,过了许久才听到蔓宁语气淡淡的开口回道:“不用了老秦,这一次,并不是为他做的。” ☆、月下浮云。 苏言安和白蔓宁从秦云记出来之后, 两人依旧是一路沉默, 一起上了候在店铺旁的蔓宁的专车。 这还是司机老孙第一次见大小姐带除了沈家大少以外的男人上了自家的私车, 忍不住就透过后视镜又偷偷窥视了两人一眼。 一前一后分别上车,明明面色神情看起来和先前并无甚差别,也是一样客客气气、各坐在一边, 可老孙就是觉得哪哪都有些不太对劲儿。 而蔓宁上车后并未立刻吩咐去处,车内三人皆是心思各异,气氛却比刚来时候更加紧张凝重了起来。 稍稍思虑了一瞬, 蔓宁这才俯身靠在了前排的车座椅上,对着驾驶座上的老孙低声嘱咐了一句。 “送我们去元飞路七十六号。” ## 此时苏言安的面前,是一栋两层楼高的红砖洋房。 刚一下车,蔓宁就撇下他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漫不经心地在小坤包里头不停的摸摸弄弄, 好一会儿才从里头“叮叮叮叮”掏出一大串长短各异的黄铜钥匙。 挑挑捡捡了片刻,才捻出了灰濛濛的一把,伸手将其对准锁眼,却是一下就拧开了外墙大门上挂着的铁头大锁。 “吱呀”一下推门声响起,蔓宁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对着苏言安神色淡淡地轻唤了一声。 “苏先生,进来吧!” 或是已至深秋,铁门里头的庭院略有些许萧索之感, 一条石子铺就的小道弯弯曲曲、直通门庭,上头熙熙攘攘的飘落了零星的几片枯叶。 说起来这院子里头也种了些花花草草,但长势既不算茂盛, 也不算太过枯藁。 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定期过来维护打扫,但这园子绝不是每日都有精心打理照顾过的样子。 此时蔓宁依旧沉默不语地独自走在前头,深棕色的高跟鞋踏在石阶上一阵“嘀嗒”作响。 走到小道尽头之处,拿出钥匙打开了里面一道大门的门锁,这才算是真正进到了这栋红砖小楼里头。 随手将身上的坤包丢到了玄关旁的柜子上,蔓宁转身对着还站在门外的苏言安望了一眼,这才十分客气的对他招呼了起来。 “苏先生,请进吧!” 玄关里头光线略有些昏暗,周围也是一片寂静无声显然并无旁人,莫名就有种孤男寡女、暗中幽会的暧昧之感。 苏言安暗暗吸了口气,强压住心中一阵暗涌而起的悸动,这才客随主便的跟着一起走进屋来,一双黑眸却还是不自觉的就朝蔓宁那边望了过去。 此时夕阳正盛,暖色的橙黄余晖透过前厅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射进了这玄关前头,可惜被堵暗墙挡住光线,只能将将照亮小半边的走廊。 站在当中的蔓宁也是夹在半明半暗之间,面容也随着光影明暗变换间,微微变得有些朦胧了起来。 可一双琉璃般的通透眸子却仍蕴着细碎宝石般的璀璨光芒,只是轻抿着嘴朝苏言安这头幽幽望了过来,一颗心就骤然错乱了节奏、漏跳了一拍。 再一眨眼,那人却已经踏着斑驳光影转身而去,只留下鼻息间一阵淡淡的泠冽冷香。 “这里是谁家的宅子?” 苏言安缓步跟在蔓宁的身后,突然就想起上次执行任务之前,组织上曾经派人暗暗查过她的底细,可他并未在报告上看到她曾在此处出没过。
第64页 而此时见蔓宁如入无人之境般格外随意,疑惑之余,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来。 蔓宁闻言并未回头,只是顺着暗褐色的实木走廊一路拾阶而上,边走边对苏言安语气平静地淡淡回道:“苏先生今日过来找我,要谈的怕也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到的。这里是我母亲生前的私宅,知道的人不多。平常基本都是空关着的,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混入,此处的安全先生尽可以放心。” 苏言安闻言却是满眼的惊诧,之前只知道蔓宁是白大帅唯一的独女,但从未听说过她的母亲已故之事。 无意再多解释,身前那人并未停下脚步,不一刻两人就已经走到了二楼走廊的拐角尽头。 站在门口微楞了一瞬,神情略有些严肃的蔓宁突然就伸出手来,一把就推开了面前一扇同样暗色的雕花木门。 苏言安站在蔓宁身后,门开之时只觉得一股淡香迎面盈盈袭来,却是和身前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心神不禁微微发颤,却还是轻垂下眼眸,安静地随在蔓宁后头两人一起进了房。 眼前是一个套房外头用来会客的小厅,不算太大的一小间里,只放着一大两小,三张浅绿色的金丝绒沙发而已。 墙面上铺着的是暗纹缎面的冷色墙纸,头顶上还悬着盏甚是华丽的水晶挂灯。再往里头进去,应该就是主人家的卧室了。 蔓宁伸手打开了一侧墙壁上挂着的黄铜壁灯,幽幽的暗淡黄光瞬时就铺散满了整个房间。伸手将苏言安引至正位坐定,自己才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一旁的侧座上。 “苏先生有话便可直说了。” 灯光弥照之下,蔓宁浑身似是泛着一层淡淡暖光,原本冷漠的轮廓也跟着温和了不少,只是琥珀色的眼眸中依旧寒意微闪、戒备满满。 胸口涌起一阵酸涩,苏言安微怔了一瞬,这才哑着声对她问道:“你在躲我。” 蔓宁闻言立马就笑了起来,一双长眸弯成了细细两条,却是抱起双臂倚身靠到了沙发上头,面上不禁就浮起了几丝挑衅神色。 “苏先生可真是会说笑,我和先生算什么关系,有什么需要躲着你的?” 苏言安并没回答,只是直直的盯着蔓宁默不作声,一双漆黑瞳孔中却隐隐闪出几分倔强执拗的强硬之态。 对面坐着的那女人这才缓缓收起了脸上挂着的无尽戏笑神色,两人之间瞬时就陷入了冰封般的异样僵持当中。 “苏先生来找我,难道不是和那日去见罗勒大使一样的目的吗?” 沉默了片刻,蔓宁突然就开口对着苏言安冷冷道了一句。 心口猛的一阵抽痛袭来,瞳孔跟着就骤然放大,苏言安刚想开口辩驳上几句,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已是满口哑然,对那女人根本就无言以对。 蔓宁见状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便扶着额头满脸嘲意的继续喃喃了起来。 “若不是还有这点可以利用的价值,苏先生怕也不会想到我了吧!现在四下无人,先生也无需再有顾虑,需要多少直接开口便是。我倒也是十分的好奇,在先生或者是你们革命党人的眼里头,我这大帅府上的大小姐到底是多粗的一棵摇钱树。” 字字带刺、句句诛心,此时苏言安的一双眼已被激得一片通红,如若沦为刀俎一般,任由各番焦灼情绪轮流上阵,反覆煎炸灼烧、毫不留情。 紧紧抿起了双唇,任凭满心的妒意肆意沸腾不止。可开口之时,却已然隐去了心中所有欲言又止的纠结不舍。 “这话,或许该是苏某问白小姐才对吧!到底在你眼中,我又算是什么呢?是和你那些相看的对象一样,打算随意挑个顺眼的就託付终身?还是只是个打发时间,亦或根本就是为了捉弄唐心,才故意撩拨的可笑玩物?” 苏言安眼神犀利决然,说话间却已强势起身。长臂伸出,一把就将坐在低处的蔓宁牢牢圈固在了自己的身下。 高大的身子顷刻间就倾覆了下来,带起一片凌厉黑影铺天盖地,完全遮掩住了胸前那人冷若冰霜的一张绝美容颜。 男人夜色般幽深的黑瞳中似有熊熊妒火骤然升起,居高临下的怒目而视,恨不得将眼前这女人一脸无所谓的面皮全部撕裂。再将她拆分化骨、一口一口全部吞下,省得她夜夜入梦,却又求不得、不能求。 强压之下蔓宁始终一脸淡漠,却在苏言安几欲彻底爆发之时突然就失声而笑:“苏言安,你这是吃醋了?” 寥寥几字而已,却是揭开了掩埋心底最深处、根本就无法言说的羞耻欲望。 被这一句彻底挑破层层伪装,苏言安一个人心神大乱,浑身僵硬着直直愣在原处。趁其失神之时,蔓宁一个侧身便就轻轻松松挣脱禁锢、抽身而出。 这女人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不无挑衅地朝里头房间摇曳生姿地缓步走去,苏言安紧紧握住双拳,却还是身随心动,根本就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女人一路前去。 这屋子里厢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苏言安只能勉强看到蔓宁修长的身影,似乎正定定地站在了窗口之前。 浓浓的暗色将其团团包裹住,细细勾勒出这女人每一寸的曼妙身姿,宛若夜色中勾魂摄魄的绝色精魅。 身影幽暗浮沉间勾起万千情.欲绵绵不休,却只是黄粱一梦时的一晌贪欢,便是註定无果的露水情缘。
第65页 再一眨眼,窗前站着的蔓宁突然伸出纤细的臂膀,一把就将身侧厚重的丝绒窗帘全都拉了开来。 此时窗外竟已是月色初上之时,顷刻间满目尽是白茫茫一片的清冷颜色,水银泄下般冷光四射,瞬时就铺满照亮了一整个房间。 光影交错间,蔓宁眼中噙着一丝浅笑,却是身披满室的月影华光,周身氤氲着一层银白色的淡淡光晕,朝着已经心神迷乱的苏言安步步紧逼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罗伯特那次不是蔓宁家的车,是罗伯特送她回家滴。 这两天加班太忙,不一定能准时更新,见谅(ーー;) ☆、苏言安,你是我的。 月色倾城、倩影恍恍, 满室皎白冷光中蔓宁缓步轻移, 却在梳妆檯前戛然一下便顿住了脚步。 縴手扶额, 挑指松开了扣在鸦发间的几枚细夹,乌云般的长发倾刻间便如瀑般一泄而下,将将遮掩住背后微露的一抹白皙颈色。 对镜而坐, 素白的一双手扶在颈间,缓缓解开身后一颗颗黑色袢条编结而成的缠丝盘扣。 指尖嫣红的寇丹在暗绒织锦的缎子上肆意闪动,似是暗夜中四处游移飘渺、虽然微弱却极其危险的点点火星。 只需一眼, 就已勾起苏言安心头强耐住的郁气燥火,瞬时便以燎原之势在四肢百骸、处处点燃。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喉头间涌起一阵滚烫炙热,苏言安赶紧垂下眼眸以示避嫌。 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不已, 稍怔了一瞬便准备转身离开。 还未动作, 蔓宁微凉轻怨的声音却在身后幽幽响起,一下子就阻住了意图躲闪的心慌之人。 “苏先生,我的头发缠在衣扣上了,能劳驾先生帮个忙嘛?” 略有些犹豫的苏言安立在原处,进不进、退不退, 满脸尽是尴尬神色。 正在纠结之时,就看到蔓宁抱着一大捧长发极其别扭地转过头来,轻抿着唇角抬眸瞥了他一眼, 原本冷淡的一张脸上此时却尽是无奈不满。 侧目望去,透过微洒在空中的束束银白光线,确有几缕发丝纠结在蔓宁身后。 苏言安见状轻嘆了一声, 这才下定决心走上前去。伸出手来将蔓宁的身子扶正,帮她一点一点将发丝从身后挑出,再一一理顺。 灼灼月光下,蔓宁难得温顺的端坐在苏言安身前,对着镜子静静凝视着身后微微弯下身子的高大男人。 此时映在面前的铜镜中,只能照到苏言安身上的白色衬衣,还有他缓缓穿梭在女子如墨黑发中的圆润指尖。 苏言安本就冷静细緻,此时更是动作轻缓、温柔至极,指尖顺着发丝不敢有一丝的麻痹大意,生怕多用了一分力气就扯痛了身前的那女人。 不自觉间,两人靠的越来越近,苏言安轻轻俯下身子凑在了蔓宁身后。 气息缓缓间,一个人专心致志到心无旁骛,一根根细软的发丝在修长的手指间弯弯缠绕,十分耐心地将所有的不服帖全都理顺放好。 即近尾声之时,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此时两人之间不过相距分毫而已。 鼻息间弥散的尽是蔓宁身上淡淡的冷香,一个人的各番感官立马就急剧敏感了起来。 动作间免不了要触到蔓宁裸.露在外头的光洁嵴背。每每肌肤相触之时,苏言安顿感怦然心跳加速,立马就触电般的飞速弹开手来。 本是露气湿重的深秋月夜,可苏言安身上却是越发燥热了起来,额间隐隐就渗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在彻底失控爆发之前,将蔓宁所有纠葛缠结的乱发全都整理完毕了。 “全都已经理好了,要是没旁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顺手将一头长发拨到前头,起身前苏言安在蔓宁耳边低声交代了一句,便准备撑起身子功成身退。 蔓宁闻言并未言语,苏言安便权当她已经默认。 对着镜子看着身后那人缓缓直起了上身,再微微抻了抻已经僵硬发麻的脖颈,蔓宁不动声色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就牢牢抓住了即将转身离去的苏言安。 这般猛然用力苏言安根本就毫无防备,一时重心不稳微微踉跄了一步,胸膛便直直撞到了蔓宁背上,面前铜制的雕花镜面里,立马就照映出两人交叠成一人般的亲昵之态。 迅速抽离开身子,苏言安的一张俊脸迅速涨红成一片,可蔓宁却根本就不以为然,侧过脸来虚着眸子满脸的大方坦然。 “苏先生,这衣服憋得我胸闷的很,身后头的扣子也够不到。先生你就好人做到底,帮忙松开点好不好?” 蔓宁在苏言安面前从没用过这般语气,略带着点腔调的嗲嗲一声,软软糯糯、蜜糖丝般划过苏言安的耳畔。 又像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心口忽而扫过,一个人立马就如被蛊惑了似的,顺着她的意思就伸出了手来。 男人的指尖带着层薄茧,所到之处一片细腻温软,苏言安强忍住狂跳不止的剧烈心跳,顺着蔓宁纤细的脖颈顺势而下,一颗颗解开那些个碍事挡道的繁复结扣。 好似层层剥开一颗期盼已久的美味糖果一般,之前越是忍耐压抑,如今对里头甜美滋味的好奇渴望便越加疯狂。 白皙透亮的雪色在男人的指下寸寸扩张,暗色的柔腻布料也随之一起,软塌塌地朝肩下又滑落了几寸。 苏言安的呼吸越发沉滞粗重了起来,十指微颤着挑开了腰间最后一颗盘扣,一只手终于摆脱了束缚,理智也跟着一起脱轨。
第66页 流连在冷玉般的奇妙触感中,苏言安抚着蔓宁挺直的嵴背一路蜿蜒。 双手滑过纤细紧实的曼妙腰线,心中瞬时就激起层层颤慄不已,终于彻底沉溺在她撒下的层层情网中,一发而不可自拔。 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了眼前的温软,情动之时只是反覆呢喃着“蔓宁”的名字,强忍住喷薄欲出的强烈欲.望,却不敢再有丝毫更越界的逾越放纵。 僵愣了许久,苏言安满脸尽是痛苦的挣扎表情,哑着声沉沉嘆了一句“对不起”。 纵有万般的沉迷不舍,却无法给予任何承诺。理智固执如苏言安,此时也只能慢慢松开手来,将一切可能就此连根斩断。 蔓宁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如其所愿立马就抽身而去。又远远退开几步,面上凝起层层鄙夷不已的嘲讽寒意。 怀中骤然一空,一颗心倾刻间便分崩离析了开来。胸口处余温仍在,苏言安就已经开始后悔。 身前那女人此时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几丝不屑的挑衅眼神,微凉的嘴唇突然就疾风细雨般倾覆了过来,带着不满和恨意在苏言安唇上狠狠撕咬了起来。 一阵骇人的热浪瞬时间便在心口处翻江倒海,苏言安脑袋一片空白,只浑身麻木和蔓宁不灭不休的唇齿交战着。 唇角边绽放出一抹嫣红之色,一股血腥气在舌尖蔓延来开,苏言安并无痛感,只听到女人如鬼魅般的呢喃声在耳畔慢慢飘散了开来。 “苏先生之前欠我的那些好处,现在便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苏言安,不论将来如何,今晚你只是我白蔓宁一个人的。” 沉吸一口气,面对如此一个勾魂摄魄的蔓宁,此时此刻苏言安再也无法违背身心,彻底心甘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彻底癫狂了的男人将已经罗裳半解的蔓宁一把打横抱起。再回神时,两人已经紧紧交缠在一旁偌大的红木雕花大床之上。 此时的苏言安已不复其平日里的冷清淡漠,一双狭长清明的眸子已被浓浓情.欲完全占据。 一把就将怀中的软玉抛在了柔软的床垫上头,伸出长腿将不安分的蔓宁牢牢地压制了起来,一路极其霸道强势的攻城略地。 即便如此,身下那女人也是毫不服软,一对白玉似的臂膀死死地缠在男人的肩膀上,两只柔若无骨的酥手也是四处游弋、到处煽风点火。 趁苏言安一时微怔之时,纤细的长腿顺势就勾了上来,藤蔓般紧紧缠在男人精瘦的腰身之上,还似笑非笑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被撩拨之人脸上每一刻的细微反应。 蔓宁如此气焰嚣张,逼得苏言安紧紧咬住双唇,惩罚一般又不断加重了攻势。 床第之间男人若是报复心起,便是苏言安这般冷性之人也是锱铢必较了起来。 一次次用尽全力狠狠撞击着已经软成一滩春水的蔓宁,只盼她牢牢记住此时的彼此,却在心中暗念,此心无憾、此生不负。 到底是男人的天赋使然,虽无经验但仍是无师自通。几番回合后,猛然带起两人浑身阵阵酥麻战慄不已。 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此时已经一片通红,满眼只看得到蔓宁仍倔强的瞪大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默不出声,随着自己一道在深不见底的欲.海中一路动荡、起伏不已。 任凭汗水四下滴落,食髓知味后苏言安更是欲罢不能,恨不得将身下的那人全部吞噬捏碎,再镶嵌在自己的血肉里方才肯罢休。 本是更深露寒之时,可此间里却是两军对峙,满眼尽是旖旎之态。 沉沉的粗喘声掩住了身下蔓宁细碎诱人的轻吟之声,只是浅浅几下便又恢复了一室安静。 也不知反反覆覆、肆意索取了多少个轮回,终于满脸餍足的苏言安伸臂支起了身子,静静凝视着身边已经沉沉睡去的蔓宁。 银白的月光懒懒洒进窗来,在她身上镀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眉眼间难得一片温驯安然的平和神色,呼吸也是平稳轻缓,温柔的如同一只卸下所有防备的乖巧小兽。 苏言安心中猛然一悸,却是伸出长指,细细描画着蔓宁的每一寸眉眼唇角,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都牢牢地镌刻在心间。 微风漾起皎皎月光,便有一记轻吻落在女人额间,情动之时,便愿再无来日方长,只盼今朝便是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苏白cp的小天使请就此止步!前方高能预警,下面要开始虐这对了! ☆、风雨声声,月色如旧。 从梦中醒来之时, 秦远好似看了一场跌宕起伏的长电影一般, 浑身上下一阵疲惫不堪。 突然睁开双眼, 身旁灼热无比的靡靡气息瞬时便消失殆尽,一个人跟着就恍然若失了起来。 只记得满眼皎白冷清的银光随着人影起伏,摇摇颤颤晃荡了一夜。 暗夜中蔓宁眸间情丝潋滟轻漾, 冷色玫瑰荼靡绽放盛开。情到浓时极尽缠绵嗜骨,终了之时,却是一室荒唐。 此时月色依旧, 悄无声息地铺洒进同一处房间,却不知隔了多少年岁时光,而如今伊人容颜早已沾染轻霜。 同一张雕花大床之上,秦远独倚在床头凝起满目寒意。心口处无来由, 突然就一阵隐隐暗痛不止。 呼吸间, 耳畔似有浅浅呻.吟声若隐若现,猛然心悸间秦远立马抬眸望去,身侧依旧空无一人,不禁又是一阵暗嘲自讽。
第67页 无怪,蔓宁所有的执念全都留存在那暗色梦境当中, 全部的娇颜妩媚从来也只对苏言安一人而已。 天亮时分,便该是一梦初醒之时。 沪上靠海,即便已经临近冬季, 阴阴沉沉的天色却仍是常态。 混着黏腻燥闷的潮湿空气让生在北方的秦远很不适应,好一阵子都浑身不适。一个人蔫蔫耷耷、根本就打不起精神。 也没心思再早起晨练,秦远略有些自暴自弃, 强迫自己避免和蔓宁再有任何的接触。 倒是有几次在楼道里碰到孙阿姨无意间问起过几次,问他最近有没有看到隔壁的白阿婆。 见秦远摇头后,孙阿姨原本的一张月饼脸,立马就耷拉成黄桥烧饼状,跟着就对他随口嘀咕了起来。 说是这几天本应该和白阿婆核下当季的房租款子,却老是找不到她人。 这老阿婆也固执的很,从来都不肯用手机,估计是老毛病又犯,到乡下养病去了。 秦远默默听着,心里念着千万不要再多问、千万不要再打听。知道的越多,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可这身体远比心要诚实的多,一听到蔓宁似有什么陈年旧疾,询问的话不经脑子直接就蹦出了口来。 孙阿姨闻言摇摇头道,她也只是曾经偶尔听白阿婆提到过几句,说她年轻时候曾经被关进过大牢,硬是在牢里头给冻出来的毛病。一到季节更变的时候就会犯病,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闲话,没找到人的孙阿姨便自顾自走开了,只剩下秦远站在原处若有所思,心里却是一阵疑惑不已。 大牢?堂堂一个帅府千金,蔓宁怎么可能会被关进大牢里去? 直觉所至,秦远觉得此事和苏言安那傢伙定是脱不了干系,此时只能再重温梦境,再去寻找些许端倪。 虽然不想再回忆,但那夜梦中两人耳鬓厮磨间的几番私语,其实字字句句,都已经深深刻在了秦远的心间。 那一夜疯狂,最极致一刻间,满眼尽是惊涛骇浪拍岸而来。 一阵酣畅淋漓的肆意驰骋,苏言安紧闭着双眼低低嘶吼了一声,浑身轻颤着伏在了蔓宁身上,呼吸粗重喘息不止。 额间几滴汗水滚落至雪山冰峰,又一路顺流蜿蜒而下。男人一双情绪未平的漂亮眸子里,依稀还氤氲着一层恍然迷离的浓重雾气。 许久后稍微平复了些许,苏言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伸出手来缓缓抚上蔓宁精緻秀气的小巧下巴。 指腹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片刻,结实的臂膀突然就撑起了身子,一脸霸道地朝蔓宁贴覆了上来。 一双湿漉漉的漆黑眼眸直直盯着泛着潋滟绯色的冷艷美人,眸色深沉间微光闪烁,一瞬后才哑着声对着身下之人幽幽问道:“先前在饭店遇到你的时候,你说会给沈一白一个答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蔓宁满脸尽是餍足慵懒之态,唇边勾起个浅浅的弧度,似是依旧回味悠长。 闻言只是虚起眼微微挑起眉头,便对苏言安十分坦荡的全部如实相告。 “也不是什么要不了的大事,就是一白向我求婚了而已。至于成与不成,总还是要给人家一个回复的吧!怎么,苏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蔓宁满脸的不以为然,语气里还略带着些戏嚯之意,一双透彻晶亮的眼眸里,还隐隐噙着一丝挑衅和得意。 明知她在逗弄自己,可苏言安一双墨眸中瞬时间还是翻涌起了一阵怒意。 长长的眉毛拧成一团,一张俊脸上满是不悦神色,四周围的气压立马就骤降了下来。 满身侵略感的男人猛然低下头来,突然就示威般朝着女人纤细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下去。 嫣红的双唇覆在薄到几近透明的白皙皮肤上,一眼望去尽是惊心动魄的妖冶之美。 而这攻势看似凶悍无比,真正触及之时却立马就收起了齿尖,春风化雨般,只余极尽缠绵的温柔细吻、小心轻舐。 作足了气势,再开口之时苏言安却是十分孩子气地含住了蔓宁小巧柔软的圆润耳垂。 长指轻轻摆弄着耳畔散落的几缕发丝,侧过脸来凑在蔓宁身边,佯装严厉的威胁了起来。 “有意见又如何?我不喜欢你和他站在一起,更不喜欢你叫他‘一白’。” 这男人边说着,手还极不老实的四处肆意游走,一会拔山、一会涉水,挠得耐不住痒的蔓宁紧紧蜷缩起身子,弯起长眸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可高傲如蔓宁,怎么也不肯对苏言安软言求饶,闹腾的一床凌乱间两人又紧紧缠成了一团。 嬉笑逗弄间,蔓宁凝脂般的白肤上透出几丝淡淡的粉色,一颦一笑间媚眼如丝,娇态十足。 只一眼望去,苏言安心间立马又腾起了一团火热,恨不得把这女人按住再狠狠揉捏碾碎一次。 从来都是冷漠无趣到连话都没几句的苏先生,此时却是一脸妒意的闹起了小脾气。 微微泛青的下巴十分霸道地蹭了蹭蔓宁微凉的鼻尖,略带着点湿意的黑发顺势就垂到了她的额间,仍还不依不饶地继续逼问了起来。 “那你的回覆呢?要不要答应他,做这上海滩上最富贵的沈家大少奶奶?” 满是醋意的苏言安不断咄咄逼人,而此时蔓宁却是猛然睁开眼来。
第68页 一下子收起了全部的散漫笑意,肃着颜色对着苏言安十分郑重其事地回道:“唐立强最近风头正盛,硬是翻出了白老头子的几桩陈年旧帐,刚好都是上头那位最忌讳的。老头子怕也是慌了,这会儿便火急火燎地想找些助力让上头不敢随意动置他。估计这老傢伙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嫁女儿是个最便宜又最快捷的法子,这才闹出了那么大动静、搞得人尽皆知的。” 轻轻嗤了一声,蔓宁精緻美艷的面容上却是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只是用来交换权钱的筹码而已,嫁给谁不都是一样?若是这样的话,嫁给像一白这样知根知底的,倒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明知蔓宁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可苏言安却还是难忍心中不尽的酸涩妒意,想起沈一白看着这女人时昭然若示的露骨眼神,同是沉沦与伊,对他的心思更是心知肚明。 怒气翻腾间,苏言安不禁就冷下眼来,眸色暗沉汹涌,抿紧了薄唇闷闷哼了一句:“既然选了他,那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你又把我当作了什么?” 即便苏言安如此冷言相对蔓宁也是丝毫不恼,只伸出一双素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肩膀,双眼毫不留情地冷冷逼视而来:“那你呢,你又捨得放弃你的唐心吗?” 蔓宁态度不温不火,只是一句反问,却如冰水灌顶般让苏言安浑身瞬时升起一阵寒意彻骨。心中同样透凉到底,却被她这句给堵得哑口无言。 两人僵持之时,蔓宁只是慢慢收回手去。面色一片冷漠淡然,无喜无忧、无望无求,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苏言安的回答一般。 可越是如此,蔓宁眼中那一丝“早知如此”的瞭然神色,如利刃般刀刀凌迟着苏言安的神魂心魄,瞬时便是满心的支离破碎,割成一片血肉模糊。 深吸一口气,苏言安已下定了所有的决心,强行拽回了蔓宁冰凉的双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随着心跳怦然搏动起伏,苏言安对着蔓宁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念道:“唐心那里,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和她,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种关系。不管你是信也好,不信也好,白蔓宁,你是我苏言安的第一个女人,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一颗心只为一人悸动臣服过,顷刻间苏言安已经满脸郑重地吻了上来,将蔓宁所有的言语疑惑全都封在了她的唇边。 下一瞬感知触觉已然全部复甦,苏言安紧紧拥起心爱之人再次不知疲倦地疯狂汲取。 跌宕浮沉中,怀中那人似是低声喃喃了一句,可此时的苏言安已是即近癫狂之时,根本就分不清、辨不明,甚至有些恼怒她的心不在焉。 满心满眼尽是蔓宁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瞳孔,如今因为自己,此后也只能因为自己,染上如此动人的浓浓媚色。 心口一悸,动作更是强硬霸道,终于将她所有无关风月的声响撞破成一片细碎的轻吟,彻底为他沉沦绽放,化作一滩春水潺流不息。 除了蔓宁本人,这世上似乎也只有冷眼回顾着的秦远完全听清了她的那声低语。 “你要的东西,我总归都会给的。可‘骗’这个字,我实在是不大欢喜,就当作是今晚我留你的交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两章和之前的第三个梦境是对应的,镜子中出现过的男人就是苏言安。 我都说下面要虐了还敢点(///▽///)真是调皮!嘿嘿嘿,好吧,说实话,喜欢苏白cp的宝贝们真的不能再看了。真心虐╮( ̄▽ ̄"")╭ ☆、第八个梦境。 并没有等待太久, 秦远就盼来了解答自己疑惑的下一个梦境。 那晚后, 当苏言安睁眼醒来之时, 身旁早已经空无一人。 撑起身子揉了揉满头凌乱的黑发,阳光刚好暖暖洒进窗来,在男人赤.裸结实的胸膛上镀上一层淡淡金色。 一个人仍还有些恍恍惚惚, 昨夜的惊涛骇浪此时已潮退平息,只似一个绯色迷离的旖旎幻影,只残存下满屋子混杂着蔓宁身上淡淡香气, 还有阵阵靡靡未散的暧昧气息。 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已经被揉.躏到皱成一团的绸白床单上,这才现出了一大块斑斓散开的殷红颜色,一下子就狠狠刺痛了苏言安的双眼。 所有沉睡了的细节此时全都再次汹涌而至, 满眼晃动的都是暗夜中蔓宁无处不在的摇曳身影, 心口处又是一阵沉闷窒息之感汹涌袭来。 不要说苏言安,就是冷冷围观的秦远也是略有些诧异的。 想不到这么个百媚生娇、看似阅人无数的美人却仍是完璧,可昨夜两人百般缠绵之时蔓宁全程就几乎没发出过多少声音。 秦远心中又是一阵怒意升起,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不知餍足、几番蛮力掠夺的男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那苏言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实在不够怜香惜玉,忙翻身起来, 套上衬衣就想要出门。 刚穿好衣服,余光稍斜就瞥到了枕旁放着的一张浅色信纸,轻蹙起眉头伸手取来, 一眼便认出了上头蔓宁的字迹。 薄薄一张纸头,却是写清了时间、地点让他过来取物,此外还附言说道, 恕她实在不知自家老头的各番行动计划,只能用旁的方式助他完成任务。 一字一句平淡无常,只字不提昨晚苏言安的所有承诺保证,恍若他只是为了和她博弈交易一般,丝毫没有半点暧昧情谊可言。
第69页 苏言安瞬时就被蔓宁如此的冷漠姿态给深深激怒,一把将手中的薄纸揉成一团,便一脸阴戾地冲出了门去。 秦远还没来得及跟上彻底发飙、一路暴走的苏言安,眼前的画面突然就又跳转到了别处。 从原本阳光烂漫、满眼光亮的洋楼房间,一下子就换到了阴雨沉沉的外滩岸旁。 满眼暗沉颜色的厚实建筑中透着一股沉闷无比的压抑之感,此时正撑着一把红伞、翘目而望的蔓宁,便显得格外的突出耀眼。 此时黄浦江上一片阴云密布,湛黄的江面上亦是暗潮汹涌不止。斜斜落下的细密雨丝将江水切割出片片波澜,整个江畔尽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骇人景象。 冷风徐徐,天气恶劣,外滩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几个,也都是撑着暗色的油纸伞,满脸神色匆匆的在雨中快步疾行。 刚从滙丰楼前走出来的蔓宁,手里拿着一叠不厚的牛皮纸袋。走出门来对着江对岸的黯然天色沉默了一瞬,便一脸淡然地顺着中山路一路向前缓缓而行。 秦远的目光如影随形般落在蔓宁的身上,知道她此时应该正在前往和苏言安约好的那个地点,便是她第一次和他单独见面的红磨坊餐厅。 再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海关楼上的西洋大钟,离纸条上的约定差不多还剩一刻钟的时间。 大红的伞面在灰暗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徐徐向前。到了地方后,蔓宁收起洋伞轻推开店门,金属杆的伞尖瞬时就在地板上晕出一滩水渍,好似一朵在地面上徒然绽放的浅色花蓓。 放好伞后蔓宁才刚坐定下来,就听到远处传来“咚咚咚”几声海关钟整点报时的沉闷声响。 到了点人没来蔓宁也不着急,伸手招来了服务生叫了杯黑咖啡,便慢悠悠的抱着杯子随意翻看起报纸来消磨时间。 此时还是早半天的辰光,西餐厅还没到最热闹的营业时间。 再加上不讨喜的潮湿阴雨天气,过来用餐的食客更是几乎没有,偌大的大堂里就只有蔓宁一人,恍若包场一般悠哉哉地坐着。 这美人不急秦远急,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可门口一阵沉寂并无人进店,恼的他不禁又暗暗责骂了那苏言安一顿。 心想着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只是为了在蔓宁这儿揩到一些油水,然后就翻脸无情了嘛? 就在秦远愤愤不已之时,门庭那头突然传来“吱呀”一下的推门声响,淅沥沥的喧闹雨声也一併飘进了屋来,蔓宁这才从报纸上头缓缓移开视线,挑起眼来朝店门口那边望了过去。 从外头推门而入的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此时一头的短发被雨水淋到“软啪啪”地全都贴在头顶上。 一身素旧的灰衣也是湿漉漉的一片,光看形容便是十分的狼狈不堪。 这男人伸手摘掉鼻樑上满是水珠的眼镜,随意抹了几下就又赶紧戴了回去。 镜片下一双乌熘熘的眼睛朝四周围扫视了一圈,看到蔓宁后立马就扬起了满脸的笑意,跟着就快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哎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见那人一屁股就在自己对面坐下,蔓宁不禁就微微蹙起了眉头,却仍面不改色的朝那男人淡定地问了一句:“请问您是?” 灰衣男人没有立即搭话,只是对蔓宁悻悻地笑了一笑。 伸手脱下身上灰濛濛的外套,又侧过脸去接过身旁服务生递来的菜单,随意在上头指了几样小食和饮料。 等点完单、身边再无旁人之后,灰衣男人这才转回身子,朝着蔓宁十分客气地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白小姐刚刚失礼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衡,是苏言安一起共事的“同僚”。今天言安他有些私事实在不方便过来,便交代我和白小姐碰个面。白小姐要给言安的东西交给我便好,我会代为转交给他的。” 这莫名出现的男人语气平淡、一脸的理所当然,还没等蔓宁开口回话,暗中观望的秦远就已经先行炸毛了。 这苏言安到底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放蔓宁的鸽子? 相比之下,蔓宁的反应倒是要淡定的多,神色淡淡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上,这才对着那灰衣男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宋先生说自己是苏言安的‘同僚’,可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又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还有,苏言安他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抽不开身来?这般随便敷衍地找个人过来替他,就不怕我翻脸不认帐,你们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 那叫宋衡的男人闻言依旧笑意不减,只是伸手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一眼瞥见男人手中的纸片,蔓宁的眼神突然就暗淡了下来。再抬眼时,就看到那宋衡已经客客气气地将那薄纸推到了蔓宁身前的桌面上。 “白小姐请先息怒,这是言安之前托我转交给您的便笺,他也在上头写明了由我过来代领的事宜。至于言安的话,我听说是因为他女朋友今天好像突然有小产的迹象,他便陪着一起去医院了。事关人命也是情非得已,还望白小姐见谅。” “女朋友?小产?” 说话间,蔓宁已经伸出长指挑开了那团皱纸。不需多作辨认,便确定眼前这张纸笺的确是那日她留给苏言安的。
第70页 先前的字迹已经被揉的有些模糊变形,此时在“蔓宁”的名字下面又多了几行钢笔写的小字。 三言两语大概说了今天有要事缠身,便让组织上的同志宋先生过来代为领取物件,字迹略有些浮躁潦草,最后便是“苏言安”三个字的签名落款。 那边的宋衡听到蔓宁的一声问立马就笑了起来,憨厚的一张脸上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更确切点说,应该是他的未婚妻吧!据说还是和言安青梅竹马的一位官家小姐。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比较新潮开放,还没结婚就有孩子也不算稀奇。只是之前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事,估计也是月份不大才没对外声张吧!” 蔓宁翻看着手中的纸条并没有应话,只是夹着纸片的手指不禁就微微颤了一下。 这一眼便让秦远一阵心疼不已,立马就为蔓宁抱起了不平,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也会遇人不淑,居然碰上了个如此下作的噁心渣男! 而一旁的蔓宁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伸手就将那纸笺撕成了条条碎片,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的冷漠不屑。 “既然苏先生家眷抱恙无法抽身,那便麻烦宋先生将东西带给他吧!” 蔓宁边说着,边从身旁抽出了那叠牛皮纸袋,伸手推到了宋衡的面前又逐一交代了起来。 “我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财大气粗,能动用的现钱已经都放在里面了。此外,里面还有元飞路上一栋洋楼的地契,房东的名字和白家没有关系,但我实在不方便亲自出手,你们自己寻些路子把它卖出去就是。” 宋衡听到这话,眼中立马就放出阵阵精光。先不提这现钱有多少,单是这元飞路上一栋洋房的价值,就已经足够支部上缓解燃眉之急了! 激动不已的宋衡赶忙道谢了一声,就准备伸手拿走桌上的纸袋,却猛地一下就被蔓宁按了下来。 只见面前长相美艷的女人满脸妖媚邪气,对着宋衡似笑非笑地又嘱咐了最后一句。 “东西拿给苏言安后,还要麻烦先生再帮我给他带句话。从今以后,我白蔓宁跟他就再没有任何的牵扯了,麻烦他以后也别再过来烦我!” 那宋衡此时眼中只看得到蔓宁手上压着的那叠东西,想都没多想,就非常不走心地狠狠点头应下来。 一旁的秦远也是看的一脸的目瞪口呆。 其实上个梦境他就已经十分惊讶了,现实中的蔓宁曾经告诉他,元飞路上的那栋小楼是她先生的产业,而这里的蔓宁却对苏言安说那房子是她母亲的私产。 但无论如何,蔓宁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把如此贵重的东西交给个不相识的陌生人?难不成就只凭那一张写满字的皱纸条而已? 而此时的蔓宁正面无表情地望向了窗外,无声地目送着那满脸兴奋的宋衡紧抱着一堆东西,推开店门后无遮无掩地冲进了雨幕当中。 直到那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蔓宁这才缓缓地转回了身来。 沉默了片刻,这女人却突然就抬起头朝着秦远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半空中两人的视线猛然撞在一起,瞬时就惊得秦远呼吸一窒、心跳怦然狂乱。 再回神之时,就看到面前的蔓宁已是满脸嘲讽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不来也好,就不用亲自交代那份地契了。既然知道那房子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还有那一夜…你还会不会忍心把它给卖掉?到底接近我,是为了钱还是旁的什么,便也可以有个答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蔓宁不是傻,她只是认得苏先生的字迹。非智商掉线,小伏笔。 ☆、没有希望,便没有失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宋衡已经把话妥贴带到了, 之后好一段时间里蔓宁都再没有见到过苏言安。 她自己也好像完全忘记了那一夜旖旎的瑰梦一般, 该干嘛干嘛、一切照旧如常。 连唐心那丫头最近也是一反常态, 几乎都没在社交圈子里出现也没到处惹事,安分守己到恍若销声匿迹了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那宋衡所说,是因为怀孕或是小产的缘故无法出门。 只是元飞路上的那一栋, 从那日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就算秦远一肚子全是疑惑,也是无处询问只能自己憋着。 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没有遇到苏言安之前的样子, 只是蔓宁再也没有去过长乐门里,沈一白特地为她辟出来的那间专属套房。 说起来那日苏言安失约之后,蔓宁就抽空去见了沈一白一面。 随意聊了几句后蔓宁便抛出了正题,无非就是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他先前向她求婚的议题。 被发了“好人卡”之后, 这沈公子唇红齿白的一张俊朗立马就黑成了锅底, 却还是不肯死心地对着蔓宁又逼问了一句:“你是铁了心只想和唐心养着的那男人在一起吗?” 沈一白一双妖娆明媚的桃花眼此时已经涨成一片通红,满脸怒气地直直逼视了过来,颇有一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悲壮决绝之感。 蔓宁却只是微微笑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沈一白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就兀自离开了。 此番之后, 两人也是许久都没有再见面,一个是心中幽怨不已,另一个则是压根就心不在此。 总而言之, 一时间原本绯闻不断的蔓宁身边,却一下子就风平浪静了起来,以至于太过安静太平, 显得有些不太真实了起来。
第71页 自带开挂属性的秦远,自然知道蔓宁之后必定还会有番波折,但此时他却是真心希望她,可以多过上几天这般岁月静好的安生日子。 风雨来袭的那日,依旧是个阴沉寒冷的坏天气。 整个上海滩都被潮湿压抑的浓雾水汽给团团包围住,满目望去,黄浦江两畔尽是一片阴郁沉闷之色。 这样的天气,蔓宁通常都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翻闲书杂报,或是练练字来打发消磨时光。 那日屋外头的电话铃声响起之时,她也像平常时候一样,翻出了纸笔端坐在桌前,却像是要和谁书写回信一般。 刚在纸上第一行写了个“兄”字,手中握着的钢笔尖上,突然就漏出了一大滴墨迹。 黑污污的一滩墨水瞬时就在浅黄的信纸上晕化了开来,蔓宁不禁就微微蹙起眉来,停下笔来收拾起一桌的狼藉污渍。 刚准备抽出绸布将手指擦净,家里的佣人突然出现站在房门口,伸出手来轻轻敲响了房门。 见蔓宁转过头来,那女佣先是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子,然后才开口对她说道,外厅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急着要找她。 蔓宁闻言略有些不耐地轻嘆了口气,看了眼桌上摊着的已经彻底作废了的信纸,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缓缓起身朝屋外走了过去。 顺着走廊走到客厅,蔓宁拿起搁在桌上的话筒“餵”了一声,电话那头立马就传来了一阵尖细的女声。 “是白大小姐吗?” 蔓宁用一侧肩膀将金色珐瑯制的小巧听筒夹在耳畔,腾出双手、轻轻摩挲着指尖不小心沾染到的黑色墨迹,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是我,白蔓宁。请问你哪位?” 那头的女人听到蔓宁的声音,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过了十来秒后才缓了缓情绪,清了清喉咙开口回话。 “白小姐真是好忘性啊!几日不见,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白蔓宁,我是唐心啊!” 唐心? 说话的那女人音调又细又高很是大声,秦远都不需凑近到话筒跟前,就能把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现下猛一听到这唐心的名字,心里立马就生出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身旁的蔓宁闻言眼眸微闪了下,却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百无聊赖般地把手指头搓来捻去,开口时更是满满的鄙夷嫌弃。 “不好意思唐小姐,我跟你本来就不熟,没听出你的声音也是正常。不知道唐小姐突然打电话过来有何贵干?” 唐心似乎也料到了蔓宁会是这般冷淡的反应,倒是难得的没有大小姐脾气爆发,只是微微轻笑了一声,这才有些怪腔怪调地继续说道:“白小姐你也真是的,这么久没见面了也不跟我问声好,我这心里头也真是受伤的很啊!” 凑在一旁暗暗偷听的秦远一下子就被这唐心惺惺作态的甜腻语气给噁心到了,身上瞬时就爆起一层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蔓宁依旧神情自若,满脸云淡风轻。再张开口来,却是一句话就将那唐心给怼了回去:“都说了不熟,那你好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暗搓搓围观的秦远一时间竟是无语以对,这般直接了当的,果然是蔓宁一贯冷言冷语拒人千里、扎心扎肺毫不留情的御姐风格。 电话那头的唐心也被蔓宁这般赤.裸.裸的当面嫌弃给彻底梗住了。 这捧眼再卖力,逗眼不接茬也是徒劳,碰上个像蔓宁这样直接的,唐心只能顺着刚才的话头再自说自话地继续圆了下去。 “说起来最近我是有些身体抱恙,也不知道言安有没有和你提起过。说起来也怪我年轻不懂事,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还乱吃了东西不小心滑了胎。言安知道了也是十分的愧疚难过,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做爸爸了。他怕我难过,最近也一直都陪着我,照顾的很是细心周到。不过医生说了,我们俩都还年轻,等我把身体休养好了,还是可以再有孩子的。” 唐心那边一个劲儿不停地秀着恩爱,听着她不断提起苏言安的名字,蔓宁只是微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长眉挑起,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一阵暗潮汹涌,再开口时却依旧是一片不以为然的冷漠姿态。 “所以呢?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的唐心冷笑了一声,却是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歇斯底里的腔调对着蔓宁怒声斥道:“所以我不允许任何女人从我身边把他抢走!白蔓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婊.子在背地里是怎么发.骚犯.贱、不知廉耻地勾引言安的!你根本就是个离了男人就不行的无耻贱.人!” 唐心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声音也是越喊越高、近乎嘶哑。就是隔着电话,秦远都能感觉到这女人几近癫狂的狂躁之态。 “你这贱.人喜欢勾引男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和革命党那些乱徒混在一起!别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人发现你的罪行。我告诉你,你资助那帮乱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宪兵队那里很快就要过来捉拿你审讯了!白蔓宁,你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人在做,天在看,像你这样的烂女人,最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那边的唐心爆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斥怒诘责,蔓宁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那你知道苏言安的身份吗?”
第72页 唐心闻言微愣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边叫边笑的对着蔓宁大声嘲讽道:“这话真应该让言安过来听听,听听你这贱.人的心肠是如何的歹毒!白蔓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言安也是奉命一直安插潜伏在乱党内部,这样才能揪出像你这样的叛乱分子,死到临头还想拉他下水?你这贱.人就等着去死吧!” 临了,那唐心用尽全力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跟着就一把怒摔掉了话筒,电话里面立马就发出“砰通”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蔓宁拿着响着“嘟嘟”忙音声的话筒一脸的平静。随手挂上了电话,便一言不发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旁的秦远已经急的不行,外头已经轰然响起了刺耳无比的警笛喧鸣声,亦然已经拉开了一场抓捕大戏的激烈序曲。 回到房间后,蔓宁却仍面不改色地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钢笔,将上面的污渍仔细擦拭干净后,便又继续埋头写起信来。 “小姐,不好了!楼下面围了一大群宪兵队的人,带头的就是一直跟在唐立强后头的那个蛮强,一直嚷嚷着说小姐勾结革命乱党,一定要进来带小姐回去审问!” 果不其然,那女佣话音刚落,大门外跟着就响起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猛烈敲门声。 府上的一帮佣人听到这番动静,各个都是面露惊恐,紧张慌忙到乱成一团。 而蔓宁却仍是一脸的淡定,对外头的各番声响完全置若罔闻,几缕发丝沿着侧脸微微垂了下来,一笔一划异常的专心致志。 “快点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要撞门了!” 外头穿着黑色制服的一帮宪兵们各个人高马大、气势汹汹,带头的那个更是一脸的凶相,气焰嚣张异常。 约莫是威慑于白大帅的名头,白府外头乌压压围了一圈的人马,也就只是在门口高声叫嚷、嘴上恐吓个不停。僵持了许久,却也没人真的就敢直接破门而入。 而此时屋里的蔓宁已经写完了最后一句,顿下笔来微楞了一瞬后,这才抬笔在信纸上的最后一行署上了名字。 轻轻呼气将纸上的字迹吹干,又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进了信封,蔓宁这才如释重负般轻吁了一口,伸手将东西交给了一旁已经急的快哭出来的一个女佣。 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蔓宁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又语气严肃地再三叮嘱了起来:“还是把信送到老地方,千万别忘记耽误时间了!” 那小女佣如丧考妣般、一脸苦兮兮地颤声回道:“我的大小姐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下面的宪兵们都要冲进屋了,老爷这两天也不在上海没法赶过来,大家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啊!” 蔓宁闻言只是轻抿起嘴唇,挑了挑眉满脸不在乎的轻嗤了一声:“行了,没什么大事不用紧张,我现在就下去看看,你们该干嘛干嘛,别出声就行了。” 说完,蔓宁就披上外套慢慢朝楼下走去。 纤瘦的背影在惨白的墙壁照映下显得有些落寞寂寥。但蔓宁仍挺直了嵴背,一步一步、格外平静从容地走到了楼下一扇漆黑铸铁大门的前面。 再一眨眼,蔓宁已经拉开门来又“嘭嗵”一声用力带上,一抹纤影在眼前一闪而逝,这便是秦远在这个梦境中见她的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架空,莫较真。周末带娃更新失调,明天我也害怕没时间码字,先提前打个招呼,对不起亲爱的们,实在抱歉抱歉。(ーー;) ☆、风雨欲来。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秦远心中却是涌起一阵诧异无比。 脑海中旁的景象已经全都变成一片模糊混沌, 只一个画面死死地定格在眼前一直都没有消失。 绿色玻璃灯罩照映下, 檯灯的光线直直射在桌前端坐着的蔓宁的脸上,晕起一层浅浅的冷光。 看着面前一页写的满满当当的淡黄信纸,蔓宁眼神稍稍犹豫了片刻, 再拿起笔来,却是在那信纸的最后,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言宁”两字。 还想再靠近看仔细一点, 秦远面前已被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所覆盖,蔓宁的身影也像一团淡淡的雾气般,在脑海中渐渐消散开来再不见影踪。 ## 眼前再次闪现出点点光亮,却并非是秦远以为的梦醒之时。 原来上一个梦境并没有结束, 此时似乎已经又变换了一个场景。 眼前一片灰暗幽深, 还未完全适应的秦远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此时此刻整个人只存留下意识而已。 即便如此,一阵郁郁之感沉沉袭来,还是让他感觉极其压抑不适。 待到完全回过神来,耳旁隐隐传来了一声男人强耐着怒气的严厉质问。 “白蔓宁, 你倒是说话啊!” 此时秦远眼前的画面渐渐开始明晰起来,只见一间不大的灰暗房间里,隔着一张黑色木桌, 沈一白和蔓宁两人正面色各异地对坐在桌子的两侧。 门口处站着个身着黑色制服、拿着警棍的看门守卫,时不时就暗搓搓地抬起头来,目光在屋里两人的身上四下游走。 沈一白见状, 立马一个凌厉眼风扫了过去,门口这守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铁门转身走出了房间。 此时屋里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人,见蔓宁半天也不应声,沈一白明显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放软了语调又好言相劝了起来。
第73页 “蔓蔓,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现在你被安上了勾结革命党的罪名,你爹他也远在东北分身乏术,唐立强那帮人总算是逮着机会,这几天不断向上头那位进言弹劾,现在事态已经变得十分严重了。就连我今天能过来看你,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央人求来的。你要是继续这样什么都不说,你叫我怎么帮你再救你出去!” 坐在对面的蔓宁依旧是那天从白府被带走时的一身装束,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外,面容依旧整洁、衣裳一丝不乱,毫无旁人锒铛入狱的狼狈之感。 沈一白说话之时,也是姿态淡然地斜倚在简陋的木椅上,满脸心不在焉地听他把话说完,这才慢悠悠地抬头问了一句:“那宅子卖出去了吗?” 正在气头上的沈一白被蔓宁这突然一句给问愣住了,不经思考就立马反问了回去:“什么卖出去没卖出去?!” 蔓宁轻轻抿起唇,也是一脸的无奈状:“既然说我资助革命党,现钱什么的倒无所谓,最关键的证据不就是元飞路上那栋房子吗?所以那帮人是已经把房子给卖出去了?” 沈一白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白皙的一张俊脸上跟着就涌起一阵怒气。 “说起这房子我就来气!你居然把你妈留给你的遗产都送出去了,白蔓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跟革命党那种乱徒扯上了关系!” 说着说着又自觉得语气太过暴躁,那沈一白又是满脸沮丧地低下了声继续说道:“卖没卖掉我是真不知道。这次你被捕之后,外头只传是你和革命党有勾结,具体的消息都被封锁的很紧。就是那栋房子的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不过既然已经牵扯到你了,看样子应该已经出手了吧!不过就算他们查到这房子是你母亲的产业,也还不算是证据确凿,你只要一口咬定是房契丢了,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可以了。” 一直面色平静的蔓宁眼神突然一暗,深吸了口气后,却是满脸嘲讽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看样子苏言安他还是在房契上签字了啊!” “苏言安?” 沈一白一听到这男人的名字就浑身不爽,一时间血气沖头立马就怒了起来:“这事跟那傢伙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房契上要让他签字?” 话才刚出口,人精般的沈一白脑中一个激灵,不等蔓宁回答,自己就已经从这句话中窥出端倪,一双桃花眼更是被震怒涨成了一片血红。 巨怒之下,原本儒雅温润的沈公子此时满脸变得一片狰狞,用尽了气力猛拍了下桌子便是愤然立起。 “你该不会是把这房子转赠给了苏言安,他再把这房契交给了革命党吧!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房契上有需要背书的一栏,房屋买卖时候才需要被转赠的收益人签名确认。所以苏言安他就是你‘勾结’的革命党?!” 看着蔓宁一脸的平静却并未开口反驳,沈一白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揉捏到即将爆炸一般,伸手就抓住身前那人削瘦的肩膀一阵咆哮:“白蔓宁,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个男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被沈一白死死钳住身子的蔓宁抬起她那双琥珀色的透亮眸子,和他直直地对视了一瞬后,轻笑了一声后才张口冷冷回道:“沈公子,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私事,本就和你无关。多谢沈公子今天还专门过来见我一面,这番好意蔓宁心领了。但从今以后,我的事不劳烦你费神,沈公子还是早点回去,不要让这样的腌渍地方让你再惹上些像我这样不该惹的晦气了。” 看着蔓宁满眼的寒意,沈一白额上青筋一阵狂跳,恨不得当场就把这女人的心给掏开,看看这身子里头是不是只装了块石头,才会如此的冷漠无情。 就在沈一白愤怒不已时,蔓宁已经暗暗挣脱了他的束缚站起身来,便头也不回地朝那着铁门口径直走了过去。 看着女人依旧挺得笔直的嵴樑,沈一白胸口处一阵心乱刺痛,终于还是忍不住满腔的悸动和不舍,对蔓宁远去的背影哑声轻唤了一句:“蔓蔓,等着我,我会想到办法的。” 身后的沈一白这一声尽是情真意切,蔓宁闻声却只是微微顿了一步,深嘆了一口气,便继续迈步、缓缓走进了无法预知的黑暗铁门当中。 ## 秦远不知道入狱后的蔓宁受到了如何的待遇,但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好回忆。 似乎为了照顾他这颗怜香惜玉的暖男心,之后的梦境便是那沈一白如何为营救蔓宁而四处奔波。 这沈大少几乎已经动用了所有人脉,几番打探之下,终于将蔓宁入狱的来龙去脉摸了个大差不差。 话说事发那日,总统府和宪兵队同时都接到了同样内容的匿名举报,说是那白大帅的独生女儿白蔓宁勾结革命乱党,并为其提供财物支持。 信上还提到,白蔓宁将一栋名属其母名下的洋楼无偿赠与革命乱党作为其购买军火物资的经费,并且还附上了革命党华东支部意图将此处房产出手的详细时间和地点。 宪兵队在接到举报之后立马双管齐下,一路队伍去追捕正意图交易房产的革命党。 根据匿名信上的内容提示,这路人马一举就将刚完成交易拿到房款的革命党全部抓获。 另一队接到确实消息后,便直接冲到白府来捉拿白蔓宁,随后就将她投入到宪兵队关押刑犯的大牢当中。
第74页 此时的白大帅正带着党内一路军在东北全力剿匪、根本无暇顾及沪上,以唐立强为首的一派便藉机在大总统面前对白蔓宁以及白大帅大肆诋毁,要求彻查其勾结革命党的各项罪状,并含沙射影地暗示道,这白蔓宁十有八九是在白大帅的指使下才会有所作为的。 此时的蔓宁已被各方势力死死盯住,纵使是沈一白,也根本没法接触的到她,更无从找人托关系将她保释出狱。 而之后事态的发展却是十分的出人意料,原本作为白蔓宁资助革命党最关键证据的那处房产,当局调查后却发现,这产权的所有人已经转到了黄浦警察局一名新晋警员苏言安的名下。 而这名苏姓男子的身份说起来也是颇为复杂,据说和这唐议员家的大小姐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还有所谓的知情人传言,这苏言安便是唐立强早就默认的未来准姑爷。 于是乎,原本聚集在蔓宁身上的各番焦点,一下子全都转到了这苏言安和唐家父女的身上。 而此时唐立强却立马就调转枪头、一改先前的强硬态度,向外界“坦诚布公”道,苏言安其实是他早就安插在革命党内部的潜伏人员。 就是他发现了白家小姐勾结革命党的罪行,那匿名揭发的信笺也是出自苏言安之手。 而让白蔓宁将房产先过到苏言安名下,只是她故意为之的障眼之法、苏言安并不知情。至于后续之事,也都是白蔓宁和革命党使出手段蓄意陷害。 此话一出,各界皆是一片譁然。这情势突变,一时间外人根本就搞不清这其中的是是非非。 而作为事件中最为关键人物的苏言安,却是从事发之后一直都未曾露面。 唐家对此的解释说辞似乎也合情合理,说是为了防止革命党对其进行打击报复,这才将苏言安安置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 一时间沪上一片风雨动荡、各式言论纷纷,总统府那头也没有确切的结论传出。 其间蔓宁一直都被严加看守也不知情况如何,一眨眼离被捕之日已有近半月之久,沈一白也是心急如焚却始终一筹莫展。 原本以为白家小姐此次是难逃一劫,白大帅却在此时率兵凯旋归来,此番一举歼灭了为祸东北三省数十年之久的土匪强盗大本营,可谓是战功卓绝、风头无双。 这白大帅一回沪后便带来个惊掉众人下巴的重磅新闻,说是自己的独女白蔓宁先前已与沪上最有财势的沈家大公子沈一白定了婚,不日内便将择吉日完婚。 刚回到上海还没待到半天,这白大帅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到大总统所在的宁城。据说一到了总统府之后,便和大总统两人闭门商讨了许久。 等到白大帅再回沪之时,就从关押那批被捕革命党的监牢里传出消息,其中一个乱党在狱中畏罪自尽。 这乱党在临死前留下了遗书,尽数交代了自己之前已经发现了苏言安“潜伏者”的身份,便设计在白蔓宁和苏言安两人之间相互周旋。 一方面诓骗白家小姐将房产转出,一方面让苏言安误会白小姐有心帮助革命党再揭发其“罪行”。 这乱党坦言,自己乔装身份诱骗白家小姐将房产转让给苏言安,本打算避着苏言安不让他知晓行动的具体情况,再私自伪造他的签名将房产出售。 不知转让之事的苏言安还以为房产是白家名下产业,待到其举报白蔓宁后,所有矛头便都引到了他自己身上,而此时那处房产早就已经交易,无处可寻房款去处。 究其目的,一是可以骗取白家的钱财,又可以陷害到不知情的苏言安暴露身份,便是个一箭双鵰的绝世良策。 可到底他们还是低估了苏言安的能力,给他探查到了准确的行动信息结果,落得个如今这般两头皆空的悲剧下场。各番说辞和唐立强的言论倒是差不多一致。 这番新闻一传出,先前所有的质疑都成了天大的误会一般,白蔓宁和苏言安也是同时都被这“乱党”给正名了。 一个是无辜受骗的可怜苦主,一个是卧薪尝胆的卧底间谍,原本将要掀起的一场血雨腥风就此化解,便成了个众人皆大欢喜的完美结局。 就在这消息传出去的当天,白蔓宁就被宣布无罪出狱。 而沈一白则是以其未婚夫的身份,在上一次不欢而散后的第二十天,终于又见到了让自己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那个女人。 ☆、祸害别人,不如彼此祸害。 一听到蔓宁被无罪释放的消息, 沈一白立马就丢下手头的诸多事务, 第一时间就赶到宪兵队楼前候着了。 一个多小时过后, 这面前的大楼却仍是门庭紧锁,而看似站的笔直沈公子,脸上早已是一副焦躁不已的烦闷神色。 就在沈一白差点就要耐不住、想要直接冲进去抢人之时, 这楼前的黑色铁门终于不紧不慢地从里头缓缓拉开,下一眼就看到一身单薄的蔓宁慢从门里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蔓蔓!” 看到脸色苍白,明显又瘦了一圈的蔓宁, 沈一白不禁喉头一紧,心头更是涌起一阵酸涩不已。 长腿一迈几步就冲上前去,伸出手臂一把就将眼前那女人牢牢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倚靠在胸口处的蔓宁依旧神色淡淡,却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努力想要对他扯出个无恙的笑容。
第75页 还没等沈一白开口问上一句, 蔓宁突然就眉头紧蹙、猛然闭上了双眼,一个人竟是浑身瘫软地昏厥了过去。 沈一白心中顿时一阵大惊,赶紧用力托住了怀中摇摇欲坠的身子。慌乱之时,只觉得放在蔓宁身下的手指上,好似隐隐触到了一片质感诡异的黏腻物体。 好不容易将人扶稳后抽手一看, 沈一白瞬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自己原本干净无污的一只手上,此时竟已沾染满了一片猩红粘稠的血迹! 再低头朝蔓宁身上看去,几丝同样嫣红刺目的血迹, 正顺着她光洁裸.露的长腿一路蜿蜒而下! 巨骇之下,沈一白瞬时心跳如擂鼓,浑身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下意识里就大声唤来了一旁候着的司机,一路狂奔地就将蔓宁送到了附近洋人开办的私立医院。 刚把人从大牢里接出来,一眨眼就又进了医院,沈一白的一张脸从头到尾就没缓和下来过。此时站在手术室前不停左右踱步,一个人也是心神慌乱不已,满脸尽是担忧焦急。 许久后门口闪着的红灯才悄然灭下,带着口罩的医生缓步走出手术室,却是带着一脸的遗憾对沈一白抱歉说道,这沈公子未婚妻的身体情况不佳,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肚里的孩子实在是回天无力了。 听闻此言,沈一白立马就如遭雷噼一般整个人僵楞在原地,微张开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旁人也只当他是被这消息给惊到了,便都十分善解人意的四下散去,给他留足了时间、空间慢慢消化这个噩耗。 隐在暗处的秦远此时也是一阵义愤填膺,心里已经把那苏言安又狠狠咒骂了千万遍,难得对眼前这差点就“喜当爹”的沈一白生出了几分同情之感。 这“头顶一片绿”的微妙滋味,怕是每个男人生命中永远都无法承受的切肤之痛吧! 愣怔了片刻,眼前的沈一白却是微微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亦然已经敛去了眸间所有的情绪涌动。 又变成一脸风流倜傥的沈公子,伸手理了理身上被揉的略有些凌乱的雪白衬衣。金丝眼镜下的那双桃花眼已经开始完全恢复了理智清明,跟着就轻轻推开了病房门,朝着里头轻轻唤了一声。 “蔓蔓,我来了。” 此时蔓宁已经坐起身来,正倚靠在床头朝着窗外望的有些出神。 病房的白光灯在她轮廓柔美的侧脸上投射出一层淡淡光晕,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傲漠然,素素净净的一张脸显得格外的柔弱温驯,沈一白的心跳骤热就漏跳了一拍。 听见沈一白推门的声响,蔓宁跟着就收回视线转过头来,面上一片平静淡然并无丝毫诧异之感。 “沈一白,你来了。” 看着眼前面容憔悴,却还浅浅唤着自己名字的蔓宁,沈一白纵有万般委屈不满,瞬间也都全然抛至了九霄云外。 长眉蹙起,高高大大的沈公子几步就跨到了蔓宁床边,没有开口责问孩子之事,却是伸出手来,温柔地握住了蔓宁放在身前冰凉的一双手。 沈一白双唇微微嗫嚅了几下,这才哑着声满脸歉意地嘆了一句:“蔓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蔓宁原本饱满圆润的双颊明显消瘦了不少,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开口时却满是客套感激之辞:“跟你没有关系,我自己做的局,愿赌服输而已。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一白。” 琥珀色眼眸中闪烁的点点疏落寒意,顿时就将沈一白的心口刺痛,手上不禁就加重了几分气力,将蔓宁的双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动着灼灼的目光,却是屏去所有躁动不安的情绪,对着眼前之人满脸郑重地柔声说道:“蔓蔓,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之后只要我们俩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了。” 看着眼前蔓宁突然就迷茫起来的表情,沈一白却是略有些心虚地垂下眸来,耳尖跟着就微微泛红。 从来都是淡定自若的沈公子,此时却好像偷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孩童一般。 别过眼去,十分别扭地对着蔓宁小声坦白说道:“你刚刚出来恐怕还没得到消息,先前我专门去找白大帅表明了心意,他已经亲口答应了我们俩的婚事,现在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白蔓宁是我沈一白的未婚妻了。” 说完沈一白又朝蔓宁凑近了一点,满眼都是恳求的诚挚表情,好似等待宣判的犯人般,浑身紧绷着、心情紧张无比,只等着面前的蔓宁对他一判生死。 蔓宁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却是满脸疑惑地对着沈一白念叨了一声。 “沈一白,这个时候你去找白老头向我求婚,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吧?” 原本已经酝酿好全部感情的沈一白没想到蔓宁会冒出这么一句,一张俊脸立马就纠结无比地拧成了一团。 耳尖上的一抹红色瞬时就迅速扩散了开来,微怔了一瞬才满脸无奈地哑然回道:“蔓蔓,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对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蔓宁见沈一白神色凝重,便知他此时并非玩笑之态,这才跟着也肃起了面容一本正经了起来。 原本还略带点笑意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伸手撑住下巴,对着沈一白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一白,我肚里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保住?”
第76页 沈一白眸色瞬时一沉,原来蔓宁已经知道自己有孕,而至于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那名字无需猜测已经昭然若示。 心中一阵妒意夹杂着怒气翻腾而起,沈一白强忍住浑身汹涌而起的阴戾之气深呼吸了几下,片刻后才抿紧了双唇沉沉“嗯”了一声。 见沈一白默认了下来,蔓宁眼中暗暗闪过一丝痛色,却是瞬时就恢复了常态,难得满脸温和地对着他继续说道:“沈一白,我家老头早就想要笼络你们沈家,只要是你过去提亲他都会答应的。这老傢伙无非就是想要藉助你们沈家的钱势给自己加点筹码,好让上头那位对他有所忌惮而已,这些事不用多说,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先前我陷入囫囵,你若是为了仗义救我出去才做出此举,如今我已经平安无事,也不需要你再为我做出如此牺牲。回头我就去找老头子把事情说明,将这门婚事悔了即可,到时候将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名声方面你不需要担心。你还是会是这上海滩上最招人欢喜的沈大公子,不需要跟我白蔓宁牵扯在一起耽误了前程。” 蔓宁提出如此“贴心”且“善解人意”的建议,却好似利刃在沈一白心上狠狠剜了一刀般一阵剧痛,和蔓宁十指交握的双手不禁就微微发颤了起来。 眼前的蔓宁眼神笃定,明显也非玩笑之语。两两对视之时,沈一白原本温润平和的面容上,慢慢浮起了几丝桀骜冷漠的不屑神色。 轻嗤了一声,松开手来一把狠狠捏住了蔓宁小巧尖瘦的小巴,此时的沈一白已是满脸邪气地对她冷冷地回道:“蔓蔓,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你以为我想娶你是为了什么?” 说话间,沈一白已经朝着蔓宁俯身倾覆了下来,男人高大的身子顺势带起一层暗影,全然覆住了身下女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 扬起一脸似笑非笑的妖娆神色,风月场上无往不利的沈一白终于恢复原形,虚着眸子凑在蔓宁耳边哑声说道:“我先前就已经跟你说过,跟着唐心的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如今你都已经被坑到这个地步了,该不会还要执迷不悟地继续错下去吧?而我左右都要娶个女人回去,还不如娶你这样懂事知礼,不会到处拈酸吃醋的。左右你心里也没我,不如两人搭伙在一起,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不会在意。两个名声都不怎么样的混在一起,也就别再祸害别人,你觉得我这样的提议可好?” 沈一白声音磁性、邪魅不已,蔓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前轻颤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眸间更是艷色靡靡,每个眼神都格外蛊惑人心。 稍稍垂眸思忖了一瞬,好像真的把沈一白的每字每句都仔仔细细权衡了一遍。 片刻后蔓宁才微微抬起头来,满脸玩味地对着沈一白淡淡应了声“好”,干脆爽快,再无一丝犹豫。 见蔓宁终于点头答应了婚事,沈一白心口处却是一阵沉闷不已。 咬了咬嘴唇,沈一白十分霸道地在蔓宁额上轻吻了一下,强行按捺住满心的痛楚,继续扮演着一张玩世不恭的浪荡嘴脸。 深吸一口气,抬眸对着蔓宁十分平静地嘱咐了几句,便站起身来迅速离开了房间。 掩身在暗处的秦远此时却是一阵沉默,这求婚的始末沈一白在蔓宁面前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但这段日子里,他却是看得最为分明的一个。 先前在蔓宁入狱那段最紧张敏感的时候,人人都对白家、白蔓宁避之不及,沈一白却是力排众议,光明正大地向白大帅提出了共结秦晋之好的求娶之意。 为此,他还和沈氏众多宗族差点闹到决裂,最终也是许下了那帮所谓族中人许多狮子大开口的无理条件,这才让其一一妥协下来。 明明捧着一份十足的真心,却不得不伪装成两相利用的虚情假意。 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秦远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真正看清过这个看似浪荡不羁的沈一白。 ☆、白玫瑰与红玫瑰。 在白大帅宣布了其独女和沈家大少的婚事后, 沈家跟着也对外头放出消息来, 鑑于如今时局动荡不宜大肆操办, 所以此次沈白两家联姻的婚礼将一切从简。 在婚礼之前,作为当下上海滩最精贵的新娘子,蔓宁却基本都是闭门不出, 说起来是在家里休养身体,为不久后的婚礼做准备。 鑑于之前白家大小姐在牢狱里头遭的那份“无妄之灾”,众人也是能够理解这沈白两家此番的低调行事。 但也有人在私下里暗暗质疑, 沈家在这个关口如此着急地操办婚礼,而沈白二人先前也是从往甚密,十有八九已是珠胎暗结,不得不奉子成婚, 一时间也是各种流言纷纷扬扬。 相比于蔓宁久藏深闺不露面, 自从公布了两人的喜讯后,这沈大少沈一白却是春风得意的很。 哪哪儿都能看到他扬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满脸尽是笑意盈盈,连谈起生意来都是格外的好说话,可以说这位准新郎的心情那是相当的愉悦了。 向来精明无比的沈一白,如今倒像个散财童子似的, 但凡是婚礼上的开销出手都极其大方,惹得一帮经常厮混在一起的富家公子们忍不住就开起了黄腔打趣道,这沈家大少果真是艷福不浅, 居然娶到了这全上海滩男人做梦都想摸上一把的白家大小姐,这千金一掷为美人倒也是风流潇洒。
第77页 这纤腰、蜜臀加酥胸,再配上蔓宁那张妖艷无双的绝世美颜, 这沈一白便是要夜夜笙箫美人帐,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节奏嘛! 被一帮色中饿狼如此调侃沈一白也不恼怒,不过就是笑而不语地将话题扯开而已。 但若是有人胆敢太过过火、在言语上对蔓宁有丝毫的不敬,这一向温文尔雅的沈公子每每必定当场发飙,立马就化身“护妻狂魔”。 此番行径更是惹来那帮狐朋狗友的百般嘲笑,说这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呢,这沈大公子就已经开始“妻管严”了,看样子沈一白这“上海滩最风流公子”的名号怕是要就此易主了! 虽然外头一直议论不断,但总的还算是风平浪静,这婚礼也在有条不紊地筹备进行中。 将婚礼的事宜都全权交付给沈家后,无事一身轻的蔓宁闭门在家休养了一段日子,身体基本上已无大碍。 只是中途被白大帅私下里叫了过去狠狠责骂了一顿,严令她不许和那个姓苏的小子以及唐家人再有任何的牵扯。 到底还是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骂过之后这白大帅又是苦口婆心地耐心劝道,这次蔓宁之所以会无端受灾,十有八九就是那唐心和那姓苏的小子在暗中使下的阴招。 说起来这唐立强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出身,却靠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和厚实的家底贿赂收买人心一路爬了上来,如今倒是混的和他这样真刀真枪、用血肉杀出来的真正元老平起平坐的地位,早就让白大帅心里很是不爽。 而最近一个同僚也和他偷偷通过气,说这匿名举报信确实是从唐家人手里发出去的。 说起原因来,还是因为那个叫唐心的小丫头信誓旦旦地和她老子保证,说是拿到了白家人勾结革命党的确凿证据,这唐立强这才火急火燎地撺掇着宪兵队过去抓人的。 只是后来情势突变,原本以为是白蔓宁资助给革命党的那处房产,却莫名就牵扯到了苏言安那小子身上。 而这上海滩上谁不知道这苏言安是唐家养着的小狼狗,唐立强这才慌了神立马就对外换了说辞,生怕把这勾结革命党的祸水给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番折腾后,回头便把那唐心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估计这唐立强心里头也是恨死了那身份可疑的苏言安,却还不得不违着心帮他摆脱各种和革命党的不明关系。 而这次白大帅在东北打了个漂亮仗,而且蔓宁所谓的那些“罪行”也不够确凿,说起来应该也无甚大碍。 但这齣闹剧已经牵扯到了唐家,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起来。 为了稳妥起见,一回到上海后白大帅还是专门去大总统那走了一趟,也是为了蔓宁这事费尽了口舌、表尽了忠心,这才商讨出了个折衷的法子,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了个替罪羊身上,让他和唐立强之间不至于闹得太过难堪。 临了,白大帅还意味深长地对蔓宁告诫了一句,沈家这小子倒是难得的有情有义。 从来都只有锦上添花的,而这沈一白在旁人避之不及之时却是雪中送炭,可见对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如今这人人自危的世道里,这样性情的男人实在难寻,让蔓宁嫁过去之后好好和他相处,莫要轻易辜负了人家。 蔓宁闻言只是莞尔,也未多言。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就算不做这沈太太,将来也会是个张太太、李太太,换个姓氏而已,不过看谁今朝更为得势而已。 不需劳心费神,时间也就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快到了两家定下的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婚礼前一天,久未见面的沈一白突然登门拜访,非把蔓宁从白府里给拉了出来,说是带她去个地方,坐上车后还一脸神秘的不肯公布去处。 问了一次无果后蔓宁索性也不再多言,干脆闭上眼睛一路闭目养神。这样一来,自然就没看到坐在身旁的沈一白,满眼噙着笑意的盯着她看了一路。 本以为要有段距离,结果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蔓宁一睁眼就发现车子竟是停在了元飞路上,眼前不远处便是那栋熟悉的两层小楼。 有些疑惑地瞥了沈一白一眼,那男人却是眉眼弯弯地对着蔓宁微微笑道:“蔓蔓,到地方了,我们下车吧!” 望着车窗外一片沉沉的砖红颜色,蔓宁原本透亮的一对眸子瞬时就黯淡了一瞬。 再抬眸时眼中已经看不出一丝异样,微微翘起唇角,便将手稳稳地放到了眼前那男人伸出的掌心之上。 肌肤相触的一剎那沈一白突然就僵楞了一瞬,眼前的蔓宁明明是副极其顺从的姿态,可落在眼中莫名就觉得有些刺眼。 心中不禁就开始浮想,这女人在那人身旁时候又会是种什么样的姿态:是娇软妖媚,还是依旧冷若冰霜?一颗心立马就被浓浓的妒意全然占据了。 笑容稍怔,沈一白收起满心的胡思乱想赶紧回过神来。 张开手臂十分体贴地护着蔓宁走下车来,又极自然地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一齐朝那栋小楼走了过去。 跟在沈一白身后,蔓宁眼神忽闪了几下,貌似不经意般就随口问了起来:“突然带我到这里干什么,这宅子不是已经卖出去了嘛?” 身前高大的男人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立马又神秘兮兮地回过了头去。
第78页 玻璃镜片后茶色的眸子里不自禁就闪过一丝笑意,清了清喉咙故意卖起了关子:“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地方,站到小楼最外头的铁门处,两人便齐齐顿下了前行的脚步。 蔓宁抬眸看了看眼前依旧熟悉的庭院石道,神色突然就有些漂忽了起来,原本冷清的一张脸上隐隐浮起一丝迷茫,也不知这眼神又望向了何处。 一旁的沈一白却是极其的淡定,顺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轻车熟路地就从中挑出一把将铁门上的大锁打了开来。 蔓宁见状猛然就收回了视线,十分惊诧地对他问道:“你从哪儿搞来的钥匙?!” 眼前那人宝石般透亮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一块冷冰难得鲜活了几分,眸中的灿灿璀光直直射在沈一白的眼中,一颗心立马就怦然狂跳了起来。 微微失神了一瞬,心如擂鼓般的沈一白赶紧转过头去。 喉头攒动了几下努力平复了下呼吸,待心口稍缓了些这才对着蔓宁哑声招呼着“稍安勿躁”,便拉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这楼房里头。 这房子里面一切布置如故,和上次过来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变动。 蔓宁抬眼望去,恍然好似回到将苏言安带进这楼里时的情景,心神颤动间微微垂下了眸子,便是不言不语地跟在沈一白的身后缓步前行。 顺着铺着暗色地板的走廊一路向上,蔓宁脚步慢慢放缓,眉头亦是越拧越紧。 就在沈一白伸出手来,想要推开她和苏言安一夜纠缠那间卧房的房门之时,突然就猛拉住身前那男人的胳膊,满眼尽是怒意地沉声责问道:“沈一白,你到底想干嘛!” 沈一白眼眸微闪却没有开口回应。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两人面前的房门便应声而开,目光跟着就朝房间里头望了过去。 蔓宁也顺着他的动作微微侧目,眼眸中瞬时就瀰漫起一片无边无际的纯色光辉。 满眼望去,尽是绚烂绽放的雪白玫瑰,洁白娇嫩的花瓣上缀着颗颗晶莹的露珠,在窗外斜斜洒入的阳光照射下如碎钻般熠熠发光。 一时间恍若置身于法兰西的玫瑰庄园一般,大太阳下尽是铺天盖地的纯白花蕊。 微风轻拂而过,花海间带着浓浓香气漾起层层涟漪,蔓宁的眼中不禁就氤氲起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沈一白只是笑看着眼前满脸惊诧的蔓宁,光线折射下看不清男人淡色眼眸中的各番情绪。 手上稍稍用力,就又将她带到了里面的卧房。 不似那一夜迷离时的幽暗寂然,此时满室间洒满了一层金色的温热日光,除了细长花枝上微微颤着的剔透水光,偌大的雕花木床上放着一套同花色一般颜色的雪白镶珠婚纱,在暖光照映下闪着细细密密的璀璨光芒。 身旁的沈一白恍若无视蔓宁眉眼间暗暗涌起的怒意,迈开长腿径直逼近了几步,抬起长指将蔓宁额间的几缕碎发轻轻抚顺理好。 稍微低下头,差了些高度的两人目光刚好可以对视在一起,沈一白极其淡定地对着蔓宁缓缓说道:“之前按你的尺寸叫师傅特地赶出来的,一直都没时间带给你试试,明天婚礼就穿这件吧!” 见眼前那人依旧神色不善,沈一白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缓缓收回手后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记得那年你因为母亲重病,直到病逝白大帅都没来看她一眼,气愤之下不带分文就独自去到法兰西,这一去就是好几年都不肯再回来。” 似是回忆起往昔,沈一白挑起眼向蔓宁轻瞥了一眼,干净俊美的一张脸上却是隐隐浮起一丝伤感。 “其实我曾经去法兰西寻过你几次,但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而已。记得有一回,你和另外一个姑娘一起,两人各抱着一大束白玫瑰笑着从塞纳河畔走过。那天也是个天气极好的大太阳天,你就穿着一身白裙和女伴迎着阳光边走边笑着说道,比起招摇热烈的红玫瑰你更喜欢白色,干净纯粹不带杂质。我那时就觉得,白色的玫瑰确实更加适合你。” 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温柔,面露憾意的沈一白微微垂下眼来,伸手拉住蔓宁低声致歉道:“只是沈家那帮老顽固,这次说是要穿婚纱的西式婚礼就已经要了他们的老命了,要是再铺上一地的白花,恐怕就真要各个悬樑相逼了。蔓蔓,对不起,只能在这里给你送上一片花海。这房子我已经买回来了,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就算我送你的一份小小礼物吧!” 说罢,两人交握的手心中突然就多了一串冰凉的金属钥匙,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亮。 蔓宁怔怔地立在原地,慢慢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被阳光照亮了的一张脸却是越来越冷。 不自禁就满脸防备地默默后退了几步,眼中瀰漫的雾气瞬时换做一片寒光:“沈一白,别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你已经越界了!” ☆、天使与恶魔。 冷冷抛出一句还话中带刺, 两人间暗涌升温的几丝情愫悸动瞬时就降到了冰点, 连旁观的秦远都跟着一道心口骤然一紧。 不动声色地又挪开了几步, 蔓宁却仍还蹙着眉头,伸手就想把钥匙递还给沈一白:“沈公子太破费了,这样贵重的大礼我实在受不起。” 收回手来插进裤兜里, 退让间沈一白脸色忽变,瞬时就换回了一身浪荡不羁的纨绔模样。
第79页 见蔓宁握着钥匙的纤臂在身前扑了个空,轻轻挑起眼角, 沈一白勾起个满是嘲意的冷笑,却是对着她略带挑衅地调侃了起来。 “我对女人向来大方,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说法,我沈一白也不差这么一点小钱。好了, 你先试试礼服, 待会我再叫师傅过来拍张结婚照。明天还有一大堆仪式行程,今晚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别让人家觉得你白小姐嫁给我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刚刚那番告白好似只是沈一白一时兴起的玩笑而已,此时蔓宁眼前的高大男人已经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温柔神色。 伸出长指,甚是轻浮地捏住蔓宁微微扬起的下巴, 掩在镜片下一双桃花眸子间,此时已是阵阵暗潮汹涌不止。 沈一白紧紧逼视着眼前被强行抬起脸庞的蔓宁,紧紧咬住嫣红的双唇不吭一声, 一双圆瞪的澈亮长眸里,却似是暴怒的小兽般蕴满了戾气。 眼中泛起层淡淡的雾泽,彻底失控前沈一白深吸一口气, 猛然就松开手来转身而去。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满身郁气的高大男人却是微微踉跄了一步,眸中闪过极为受伤的颓废神色。 抿紧了双唇便“嘭”的一下用力带上房门,离开之时只留下了淡淡一句:“我先出去了,记得换好礼服待会拍照。” 不过一刻,满室潋滟的花色徒然凋落一地,蔓宁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秦远看不透那张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到底情绪如何,也不知此刻的她心中的那人,到底是苏言安还是沈一白。 疑惑间眼前的那女人已经缓缓移步走到床边,轻轻抚了抚一堆花束间白色薄纱上绣着的繁复珠片,便伸手开始褪下身上的衣物准备更换礼服。 隐在暗处的秦远赶紧收起感官、非礼勿视,只听到一阵微不可闻的窸窣声响,之后便又恢复了一室寂然。 几刻后,楼下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一阵人声嘈杂后,楼道上的地板也被“吱呀”踩响,跟着就有人轻轻叩门又低声问道:“蔓蔓,换好了吗?” 外头立着的自然是去而又返的沈一白,见里面半天也没有动静,立马就十分紧张地又重拍了几下房门:“蔓蔓,你没事吧?再不说话我就要进来了!” 屋里依旧一片安静,沈一白的脸色瞬时就黑沉了下来,正准备转动门锁直接推门而入,门里这才传来了蔓宁淡淡的一声回应:“已经换好衣服了,你可以进来了。” 话音落下,放在把手上的那只手却是稍滞了一瞬才将门打开。此时秦远刚好也一併睁开眼来,便和站在门前的沈一白一样抬眼朝蔓宁望了过去,两人便又几乎同时一齐凝住了呼吸。 眼前骤然一片光亮,只见漫漫阳光透过玻璃窗倾然泄下,一身白色的蔓宁正端坐在铺满白色玫瑰的大床边上,胸前腰间的缀珠碎钻闪着淡淡光芒,将女人白瓷般的肤色衬得更加细腻柔和。 微卷的墨色长发已被轻轻挽了起来,露出一截高高扬起的纤长脖颈,满眼望去尽是一片纯净颜色。 两瓣樱唇未点却仍嫣红似血,在满目皑皑雪色中更是格外耀目显眼。 娇艷红唇泛着盈盈水光,让人不禁就生起邪念,想要狠狠咬住肆意汲取,再轻吮细吻,一口一口含在舌尖慢慢品食。 目光微抬,瞬时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蔓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夹着冷霜、参着不耐,永远带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傲气,似乎下一瞬就会将人死死踩在脚下任意践踏。 这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禁慾和靡乱的矛盾之感,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魂,让人彻底沉沦窒息在她的喜怒无常中。 身为梦境中一抹无形的意识,秦远都已自觉快要把持不住,和蔓宁只隔数尺的沈一白此时更是气息渐乱,眸间闪过惊艷无数。 一想到明天过后,这女人就将冠上自己的姓氏,原本已经伪装完备的冷漠姿态瞬时就土崩瓦解,沈一白掩住满心剧颤的阵阵悸动,满脸郑重地朝蔓宁伸出手来:“蔓蔓,去拍照吧!” 蔓宁扬起脸来看了沈一白一眼,似乎已经忘了刚刚两人间不欢而散的小小罅隙,微微颔首后便默默将手放在他张开的掌心中。 待到两人在摄像师的指挥下摆好了姿势,秦远这才恍然发现,眼前这一幕的情景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眼前的沈一白一身合体熨贴的笔挺礼服,本就身高腿长、更显得身姿俊朗。 原本还略显几丝女气的面容此时也英挺了不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在蔓宁的肩上,一双桃花眼里眸光闪闪,满是抑不住的激动欣喜。 而这一次,秦远总算是看清了那“无脸新娘”的真正面目。 此时坐在沈一白身旁的蔓宁面上毫无半点波澜,若是虚起眼来将她的面容遮住,便和那博客照片上的新娘完全就是同一个姿势。 都是手捧着一束白色玫瑰放在胸前,同样也是一身西式白纱裙装束、身子挺直坐的端端正正。 唯一不同的是,记忆中模糊旧照上那个缺了脑袋的呆板身影,和眼前这眼波流转的冷美人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原来女人好看到一个极致之后,连她身边的空气都会跟着一起熠熠发光起来。 看着一身白纱的蔓宁,秦远默默收回了自己那番“老照片是最好的美颜神器”的幼稚理论,心中的赞嘆岂是一个“惊为天人”可以概括表述。
第80页 无怪这沈一白即便被蔓宁全程完全无视,还是满脸的喜不自胜溢于言表。若得此佳人在怀,就是放在家里供着,他秦远也是心甘情愿的很。 就在秦远满心想入非非之时,就听到“咔嚓”一声快门声响,面前这对男女神色各异的面容便被永远凝固定格在了小小一寸黑色胶片当中。 谁又曾知,多少年后追随着那么一张泛黄斑驳的破旧照片,却是伴着秦远入梦而来,重温的到底是蔓宁的一世孤寂,还是曾经的两厢情愿。 ## 鑑于蔓宁已故的母亲是个极其虔诚的基督教徒,沈一白便将婚礼的仪式安排在了徐汇的一间西式教堂里。 教堂里的西式婚礼邀请的都是新人双方的至亲好友,其实只是个极其朴质的仪式而已。 而晚上的晚宴则是定在黄浦江畔沪上最负盛名的和平大饭店,这中式的典礼才是当天喜事真正的重头大戏。 虽然两家对外都说是低调从简,但一对新人毕竟是上海滩最有名望的大家之后,婚宴现场高朋满座、贵客云集,声势排场也是不容话说,自然也是热闹非常。 那天晚宴上的沈家大公子一身笔挺的西式洋服,满脸热情地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各路宾客,浑身洋溢着人逢好事精神爽的喜气洋洋。 而蔓宁一身艷红的中式旗袍,云鬓乌发高高盘起,烈色红唇风流自成,浓妆艷裹也不显丝毫浮夸。 站在高高大大的沈一白身边,更显得蔓宁娇媚可人、身姿妖娆曼妙,天生便是个浑身上下到处都勾人的极品尤物,羡煞了在场那帮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未婚男青年们。 一个个都忍不住长吁短嘆道,这沈一白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的大运,竟把这上海滩上最野辣诱人的一朵带刺玫瑰都给採回了家去,也不知这般身段的女人,尝起来是何等销魂的滋味。 也有人在私底下暗暗嘲讽道,这姓白的女人也不知和多少男人厮混过了,光看这面相就是水性杨花的骚.浪样儿,娶回家去保不齐还得替旁人养儿子。 议论间,便有人提到了蔓宁和苏言安、唐心三人闹得满城风雨的那档子事,时不时就有人朝唐心坐着的那桌席位偷偷张望了过去。 在众人或艷羡或嘲弄的各番议论声中,沈一白面色不改依旧满脸笑意,只是不自觉间就握紧了蔓宁有些微微发凉的手指。 说起来,先前沈一白就没打算给唐家人递送请帖,但蔓宁还是坚持按规矩来就好。 之前在生意场上,沈家和唐立强那派其实一直都有所往来,而如今至少在明面上,白唐两家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不需要因为她的缘故而彻底断了关系。 但沈一白没有告诉蔓宁的是,不想邀请唐家人纯粹只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而已,从来都对自己笃定无比的沈大少,唯独对这女人完全没有一点点的自信把握。 心中惶恐不已的是,害怕那人一出现就扰乱了她的心思,但看着蔓宁一脸坦然的模样,沈一白便也只能从善如流,深藏起自己这点不能言说的不安和妒意。 结果真到了婚宴当天,看到满脸兴致昂扬的唐心独自过来赴宴,沈一白却也没有想像中的那般松了口气,却是莫名又生出了几分烦闷。 说到底还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原来内心深处他还是想在那苏言安面前光明正大地宣布主权,从此不容许任何人再对他沈一白的女人有所觊觎。 宴席过半,杯筹交盏间宾客们面上已经开始酒意渐浓。酒兴一起,说起话来便是荤素不忌,声音也是越来越高了起来。 新人敬酒时,平常和沈一白玩在一起的小开们纷纷故意起闹,笑闹间一下子就给他灌下了不少,沈一白白皙的一张俊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红晕,却始终紧紧拉住身边的蔓宁一刻也不松手。 眸中氤氲着一层淡淡湿气,沈一白时不时就微微低下头去,带着微醺的酒意凑在蔓宁的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在外人看来,这新郎眼中满满尽是浓到化不开的宠溺之色。 一对男女容貌皆是出众,交颈而立之时,便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璧人一双,各番赞嘆誉美声更是一直不绝于耳。 快要轮到唐心这一桌时,沈一白原本醉意朦胧的一双眼眸却猛然就恢复了清明。 刚想跟蔓宁嘱咐几句待会他会挡在前面、让她不用搭理那唐心,那婚礼的司仪不知何时就从一旁悄悄闪了过来,低声向两人提醒道这新娘子该换身礼服了。 蔓宁闻言淡淡颔首,松开了沈一白便随着那司仪转身准备离开。 十指紧扣的双手骤然松开,沈一白只觉得心口突然就空了一块,胸前更是一阵剧痛无比。 看着蔓宁正欲离开的纤瘦身影,却隐隐生出种她再也不会回来的预感。 沈一白的眸色瞬时就暗沉了下去,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拳没有跟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班看了一天财报全数字,晚上写这个谈情说爱的,我快精分了。╮( ̄▽ ̄"")╭ ☆、白蔓宁,你是我的。 那司仪将蔓宁带到宴会厅后头附带的梳妆间, 里面已经有人候在那里, 准备帮她补妆再更换一套新的行头。 可蔓宁一进门就说不需旁人帮忙, 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只留她自己在这屋里面梳妆换衣。
第81页 逼仄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不大的水晶吊灯,玻璃吊坠折射下泛起一室淡淡黄光。 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微微敞开了些许, 一阵凉风拂来吊灯随之晃动,瞬时便带起满眼间光影明灭、不断摇曳闪烁。 此时蔓宁正独自坐在偌大的梳妆镜前描画眼角,镜面中映出了张虚着长眸的冷清容颜。 随意勾勒了几笔, 便意兴阑珊地放下了手中的眉笔。伸手松开插在发髻间的几根红宝石细夹,稍稍捋了捋,便抖落下满头绸缎般的如墨长发。 蔓宁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便伸手慢慢解开胸前衣襟上的一排盘扣。 细白的指尖在红色的缎面上轻轻划过, 轻薄的旗袍顺着雪白的肌肤一路滑落到腿间, 浑身上下就只剩了件贴身的薄薄小衫。 裸着两条纤直的长腿,挑起脚跨出身下皱成一摊的旗袍,蔓宁转身就准备换上挂在一旁的精緻礼服。 侧眸间视线中一道黑影忽闪而现,飞速推开窗来从高处一跃而下,眨眼间就带着一阵寒凉气息朝着蔓宁猛冲了过来。 那黑影身手极其灵敏迅速, 刚刚落定就已经伸手覆住蔓宁的嘴巴不让她出声,自己却是不慌不忙地逼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她柔声安抚道:“蔓宁别怕, 是我!” 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气息,从头到尾蔓宁并未挣扎反抗,只是幽幽望着面前的镜子一直默不作声。 镜面中, 身后那人的身影已被蔓宁自己遮住了大半,只看得清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完全掩住了她的双唇。 两人僵持了一瞬,被禁锢住的蔓宁顺从无比、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唇上覆着的冰凉手指这才缓缓松开了力气。 略带着薄茧的指腹没有立刻抽离而去,却是顺着女人柔软光滑的脸颊一路温柔游转。 灵活挑逗的长指沿着唇角一路蜿蜒而下,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轻柔抚过每一寸曼妙的曲线,最后将将停在了蔓宁盈盈一握的纤细腰弯之间。 一路畅通无阻,这男人却仍好似意犹未尽般探进薄衫间又轻轻摩挲了几下。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翻涌的悸动,猛吸了口气,就将身前几近赤.裸的女人牢牢镶在了自己硬实滚热的胸膛当中。 “蔓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男人从背后紧紧拥住了温软如玉的冷艷美人哀嘆了一声,高挺的鼻樑轻轻蹭了蹭她缀着红色宝石的白皙耳垂。 喘息间呼出一团热气,直直扑在了蔓宁缠绕满青丝的细长脖颈上。 整个脑袋都深深埋在蔓宁的肩上,这男人在她精緻的锁骨上轻咬了一口,又轻车熟路地到处撩拨点火,却是带着隐隐恐惧般的侵略占有姿态,镜中立马就照映出极尽缠绵的一派靡靡之色。 身后那人不断肆意妄为,百般温存之下蔓宁却仍是浑身僵硬。 明晰的眉眼间渐渐凝起层层寒霜,猛地就伸手将扣在腰间的长指拨开,满脸怒意地朝着那男人低声斥责了一句。 “苏先生,请自重!” 一声冷梆梆的“苏先生”如冰水灌顶一般,紧贴在蔓宁背后的那男人瞬时就愣在了原地。 呼吸微怔了几秒,又不甘心地伸出长臂,略带了点蛮力将蔓宁整个人都扳了过来,强迫着她和自己直面相对。 目光交汇间,那男人黑漆漆的一双眸子里尽是翻涌不止的狂乱炽热,轮廓分明的苍白脸庞紧绷压抑着,开口之时却满是情绪跌宕:“你叫我什么?” 此时站在蔓宁眼前的,便是那许久都没有露过面的苏言安。 先前那场闹剧风波沸沸扬扬地闹腾了一个多月,再到沈白两家公布婚讯,也已经过去了大半月有余。 这么长时间里,苏言安恍若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音讯全无,期间也未曾找过蔓宁一次。 此时到了沈一白和蔓宁的正式婚宴上,这男人却又突然出现在新娘更换衣饰的化妆间里,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苏言安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自从那夜之后两人已数月未见,苏言安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原本红润饱满的唇上此时却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只是那对漆黑如夜色般的眸子依旧闪着点点灼光,墨石般的瞳孔间映出了蔓宁满脸戒备的面容,一下子就让他面上的气色又颓败了几分。 眼前的蔓宁眼中蕴起了浓浓怒意,没有理会苏言安眼中的受伤神色,却是挑起眉梢对着他嘲讽笑道:“苏先生真是好兴致,这两层楼的房间都能破窗而入。不过若是要吃喜酒的话,先生恐怕是走错了地方,这宾客的位置都在外头的大厅里。倘若不是的话,我和先生也没什么可说的,这里是女眷更衣之处多有不便,还烦请先生赶紧离开。” 蔓宁这一番话不带一个脏字重词,却比刀尖捅肉般更让苏言安心口一阵刺痛。 微微嗫嚅了几下惨白的嘴唇,却是满脸的郁郁,根本无言以对。 可纵然蔓宁冷言冷语间毫不客气,苏言安却仍是满脸倔强地紧拥住她分毫也不肯放松。 “苏言安,你放手!”沉默间蔓宁已经耗尽了所有耐性,难得不再浑身带刺般咄咄逼人,却是满脸愠色地试图从苏言安的怀中挣脱出来。 苏言安湿漉漉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不解释也不道歉,只是死死地将蔓宁怀抱在自己的胸前,沙哑着嗓子不停呢喃着她的名字。
第82页 “蔓宁,蔓宁……” “蔓宁,不要嫁给他…” 终于哽咽着声音哀求了一句,苏言安微微垂下眸子,泪水顺着他那双漂亮的黑眸缓缓滴落了下来。 从来都是一脸冷清淡漠的男人,此时却是满脸的卑微无助,高大的身子也在不停地微微发颤,身前一直暗暗用力的那人却是渐渐停止了挣扎。 察觉到身前的蔓宁忽然就彻底安静了下来,苏言安心中猛的就是一阵剧颤。无比惊诧间,刚好就对上了一双泛着淡淡水光的琥珀色眼眸。 胸口瞬时涌起一阵酸涩痛楚,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些天这女人所受的全部委屈,苏言安喉间翻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却是低下头来,顺势就吻住了蔓宁紧紧抿起的双唇。 男人干涩的唇舌间泛着淡淡的铁锈味道,却是极其霸道地肆意横扫,狠狠掠夺侵占着蔓宁所有的润泽柔软。 一路攻城略地,直到身前这块寒冰被强行焐热融化到不再反抗,苏言安这才慢慢放缓了攻势。 轻轻舔舐着蔓宁被咬到微微发肿的嘴唇,极尽温柔缠绵地安抚着心爱之人,苏言安那张白玉般的英俊脸庞,不知不觉间已经涨成一片通红。 还没来得及开口,蔓宁却已不着声色地从他怀中抽身而退。 原本氤氲着泽泽水汽的朦胧泪眼变回了一片冷淡漠然,再抬眼时已然恍若陌路。 “苏先生,唐小姐还在外头坐着,我先生也在等我出去一起完成婚礼。之前无论孰是孰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便就全都一笔勾销了吧!如今蔓宁已是有夫之妇,若是被别人看到和先生独处一室,怕是又得惹的满城风雨,还是烦请先生赶紧离开吧!” 苏言安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摆出一脸客气疏离的蔓宁,前一刻还是纠缠至死的嗜骨缠绵,此时却又以旁的男人妻子的身份而自居,满心的妒意和愤怒瞬时就将他墨色的眸子烧成一片血红。 心口猛然一阵顿痛袭来,苏言安一把就将蔓宁紧紧揽入了怀中,原本英俊清秀的一张脸在怒火助燃下已然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紧咬着住嘴唇,苏言安强行抬起蔓宁的一只手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漆黑的瞳孔中闪着肃然的神色,无比郑重地对着她一字一句地缓缓念道:“白蔓宁,你是我的。” ## 沈一白在推开梳妆间的房门之前,心里早就已经做过无数种的设想,最坏的打算便是推门之后,这里面已是人去楼空,自己的新娘在婚宴的当场就抛弃自己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苦笑了一声后无力地垂下了眼眸,白净清秀的一张俊脸上此时尽是无奈之感,沈一白不禁就又暗暗自嘲了起来。 说起来他沈家大少还是这上海滩上最讨女人喜欢的风流浪子,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无数,从来都是主动投怀送抱、百般温柔示好。可他自己唯一想要讨好的那个女人,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纵然如此,他还是捨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哪怕她心里爱的不是自己,哪怕只是把她的人留在身旁,也算是给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一个交代了。 胡思乱想间,沈一白已经将手按在了梳妆间暗色的木门上头,无名指上的戒指迎着灯光闪射出淡淡的银光,一下就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 呼吸微滞了一瞬后,终于还是伸手将房门推了开来。 只听见“吱呀”一下开门声响,站在门口的沈一白满脸尽是冷意。深吸了口气后,这才抬头朝房间里面望了过去。 金丝眼镜后的黯淡目光飞速扫过了整间屋子,沈一白瞬时就愣愣地怔在了原地,原本微微失神的一双桃花眼此时却是溢满了惊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思路不顺。哎。抱歉。 ☆、真情假意。 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无数, 可亲眼看到之时是否还能继续淡定, 就得再另当别论一番。 满室幽暗的光线中, 只着一身薄衫的蔓宁被苏言安紧紧拥在了怀中。 娇软的身子贴在男人黑色的衬衣上,一白一黑两道纤长身影纠缠在一处,姿态亲昵异常、极尽缠绵悱恻。 本是赏心悦目的一对绝美妙人, 落在沈一白眼中却是无比钻心蚀骨的刺目画面,一颗心如坠深渊一般,瞬时就被狠狠摔成一片狼藉破碎。 房门打开的一剎那, 苏言安猛地就抬起眼来朝门口望了过来,刚好和沈一白满眼惊诧愤怒的目光撞到了一处。 深邃黑瞳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诡异神色,却又恍若无事般迅速收回了视线,瞬时便换回了满是宠溺的柔软眼神。 此时蔓宁正背对着门口, 并未察觉到两个男人间已然暗暗燃起的阵阵硝烟, 沈一白一时间进退皆是难堪。 浑身僵直地楞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起却没再发出一点声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缓缓伸出了一对纤长的手臂,如缠绕的藤蔓般勾在了苏言安结实的肩膀上。 红唇轻启之时,一口酥音微颤更是洋洋盈耳:“既然苏先生说我是你的, 那为何这么久你都不来找我?难不成是因为我将要嫁作他人之妇,苏先生这才想起来,你我也是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 说话间唇角弯起一丝弧度, 一双透彻明亮的眼眸中竟也是噙着淡淡的笑意,蔓宁如此玩笑般的轻松姿态,却莫名让人就生出了几分彻骨的寒凉之意。
第83页 苏言安眉眼间的柔色立马凝结成霜, 伸手一把就拉住了蔓宁泛着淡淡冷光的纤臂。 握住微凉的一双手紧紧按在了胸口,便是满脸肃然地对她郑重回道:“不是我不想找你,实在是那夜之后发生了太多变故无法抽身,一时之间也难以解释清楚,但是那晚我和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蔓宁,不要嫁给沈一白,跟我走好不好?” 蔓宁闻言只是莞尔,细长的指尖状似随意地在苏言安起伏不断的硬实胸膛上缓缓划拨了起来。 轻抚之时绕指间缠绵缱倦,潋滟艷容上也尽是迷离媚态,却是猛然一下就将手指顿在了男人的心口之处。 苏言安的心跳搏动顺着指尖轻轻颤抖,再顺着手指中连心的脉搏,和蔓宁的心脏连成一样的律动节奏。 蔓宁垂下眸子,默默地感受着身前这男人为自己悸动不止的每一个狂乱心跳。 红艷诱人的唇边不禁就勾起个略带苦涩的浅浅笑容,再开口之时,却已是满脸的冷意决然。 “苏先生又在说笑了,若是因为那天晚上大可不用在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是那夜发生了什么,不过就是一夜之情没有任何意义。如今我已经嫁给了沈一白,苏先生也和唐小姐情投意合、好事将近,以后便也不要再有什么不该有的纠结了。” 望着眼前满脸尽是痛楚的苏言安,蔓宁面上浮起一丝轻蔑嘲讽,不等他再开口继续解释下去就骤然就收回了双手,迅速转过身子作势就准备离开。 刚刚侧过脸来,眸光一阵微微颤动,只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此时已经僵直成一片的沈一白。 夹在两人之间,面上却并无半点波澜,蔓宁虚着眸子盯着自己的丈夫沉沉凝视了一瞬,忽然就扬起一脸的明媚柔声笑了起来:“一白,等急了吧!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蔓宁便就完全无视了身旁面色不善的两个男人,迈开两条笔直的细白长腿、信步走回梳妆镜前。 旁若无人般慢悠悠地换上了礼服,对着镜子将妆容细细描画好,镜面中渐渐映出一张红唇似血、极尽妖艷的绝美面容。 蔓宁梳妆之时,这屋子里头的气氛极其沉闷诡异,各怀心思的两个高大男人皆是面露戾色,各据一方要塞,默默守在自己都想独占的那女人身后。 虽未有人开口言语,但眼神几番往来间已是剑拔弩张、火.药味四下瀰漫,男人间暗潮汹涌不止,对彼此心中的盘算计划更是心照不宣。 “一白,我都收拾好了,赶紧一起出去吧!” 相互僵持中,已经妆扮妥当的蔓宁对着沈一白十分亲昵地轻唤了一声,跟着就站起身朝他径直走了过来,目光再没有朝苏言安身上偏移过一分。 伸手轻挽住沈一白,蔓宁脸上尽是一反常态的温软顺从姿态,却是暗暗褪下了指间泛着淡淡冷光的戒指。 在和沈一白十指交握之时,就将那东西硬生生地塞到了他的手中。 摆足了一副情深意浓的佳偶之态,蔓宁这才斜了斜视线朝苏言安瞥了一眼,却如视空气般立马又收回了视线。 蔓宁脸上满是娇媚之态,轻轻摇了摇沈一白的胳膊,便柔声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蔓蔓,外头有人应付着,不用这么着急的。既然苏先生专门过来一趟,为什么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纵然蔓宁去意十分坚决,但沈一白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牢牢按住了她的双手,似笑非笑地对着隐在阴暗处的苏言安微微笑道:“苏先生若是不说完,又怎么会甘心离开?而我,也不想一直寝食难安、担惊受怕,总害怕在我一不留神之时,就会有人将我最心爱之物给夺了过去。尝过了这世上最好的,再换成别的凡物,自然也全变得索然无味了。如若是这样,我倒宁愿从来都没得到过。苏先生,你说是吧!” 说话间,沈一白面上一片淡然,一双弯弯的桃花眼中还噙着一丝看似大度从容的笑意,完全不像是个丈夫亲眼目睹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单独幽会时该有的反应。 这般看似平易的姿态更让苏言安心中一阵愤然怒起,黝黑的一对眸子直直凝视着沈一白身后的蔓宁,一瞬后才侧目回神对着沈一白冷冷回道:“这是我和蔓宁之间的事,跟沈公子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此时沈一白已经收起了眼中所有的淡然神色,唇边隐隐浮起一丝嘲意,却是一把就紧握住蔓宁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扬起满脸的挑衅对着苏言安戏虐回道:“苏先生你还真是同蔓蔓所说的一样,说话真是风趣幽默的很。我现在已经是蔓蔓名正言顺的合法丈夫,如果这都不算是有关系,那你又算是她的什么人?!还是说,苏先生对蔓蔓实在是无言而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让沈某替苏先生代劳,把你那些口不能言的委屈都好好跟蔓蔓解释一番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晕乎乎间憋出来的几千字不满意,全都删了重头再写,我的心好疼。(╯﹏╰)虽然才2000多字,写了有两天了。不要嫌弃我短小卡文伤不起,嘤嘤嘤,对不住大家了。 ☆、昨日今朝。 此言一出, 便如投石落海般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原本僵持而立的两男一女, 此时却是心思迥异、各有所虑。 苏言安闻言身躯猛然一震,长眸中瞬时就翻涌起阵阵凌厉煞气。惨白的两片薄唇紧紧抿起,黑瞳微闪间便带起一室的凉薄之意。
第84页 身前那男人浑身扬起的强大气场压迫感十足, 沈一白一双微微下挑的桃花眼中眸色深沉,却是丝毫不惧,依旧满脸的冷漠鄙夷。 “那日你在饭店和唐心分开后便是通宵未归, 那一夜,你应该是和蔓蔓在一起的吧!” 无视苏言安满眼的诧异愠怒,沈一白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唐心当时或许并未察觉,可第二天过去找你的时候, 应该已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暗暗嘆了口气, 沈一白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和痛意,将那日苏言安离开元飞路后发生的诸般变故,对着屋中另外两人全都如实道了出来。 那天唐心虽然丢下苏言安,跟着一帮小姐妹们欢欣雀跃地出去找乐子了,可这千篇一律的消遣做多了, 也会让人觉得有些腻味无趣。 随意吃了点下午茶又搓了几局麻将,唐心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跟旁的几个小姐们告称自己身子不太适意。匆匆告辞后, 便直接就让司机开到了苏言安的家里。 本来是想找苏言安一起吃个晚饭,可在他家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唐心当时也没太在意,以为这苏言安是和朋友或同事出去了, 见天色渐晚也就自个儿先行离开了。 晚上回去之后,唐心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苏言安性子冷清孤僻,从来也没见他和什么同性特别亲近过,突然就生出了种不好的预感。 辗转反侧了一宿,唐心到底没熬得住心中的各番猜忌,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就又沖了过来,结果发现公寓里依旧没人,这苏言安竟真的是一夜未归! 唐心此时便基本可以认定,苏言安这一晚上定是和别的女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姓白的贱.人。 自觉已是绿帽加顶的唐大小姐瞬时就火冒三丈,索性就留在了苏言安的家里,准备等他回来后和他当场对质再大吵一番。心想着不闹上个人仰马翻、天翻地覆,根本就不能平息她这心里头怒不可遏的滔天恨意。 结果唐心在屋里头干等了好几个小时,那苏言安却还是不见踪影。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留个人在这盯着自己先回去,门外头就传来了苏言安和旁人边交谈边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唐心闻声心中立马怒气更甚,以为这苏言安竟然大胆到把旁的女人直接就带回了家里! 一时间火气沖顶,这唐大小姐干脆就钻到了卧房里头的衣橱里,想着等这两人滚到床上苟且之时,自己就直接冲出来把这狗男女捉姦在床! 结果等人进屋后,唐心这才听出和苏言安一起的是个男人,可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蹲在衣橱里默默偷听两人的谈话,等那人走了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可唐心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苏言安和那男人的对话竟是有关刺杀沪上某位高官的秘密行动,言谈中也彻底暴露了苏言安革命党的身份! 原来那日苏言安出了元飞路那洋房去寻找蔓宁却是无果,只能先回家后再另作打算。 才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满脸凝重的宋衡已经在那候着自己了。苏言安当下就心中一颤,明白定是组织里有了大变故,赶紧强打起精神把宋衡带进了屋里。 进屋后对方立马就开门见山地将情况表明,果然不出苏言安所料,宋衡此番突然造访确实是因为情况万分紧急,才不得不贸然登门来找苏言安帮忙的。 据宋衡说,之前支部里另一条的分线组织本打算在明日傍晚对某高官执行绝密暗杀行动,各项安排部署都已经完全准备停当。 可就在前一天半夜时候,宪兵队突然发起了对革命党大面积的疯狂围剿,其中一名行动执行者在反抗过程中不幸壮烈牺牲。 这暗杀的对象十分奸诈狡猾且行踪飘忽不定,为了这次行动支线上已经布局绸缪了许久,如今只差这最后临门一击,组织上实在不想错失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连夜开会讨论之后终于决定行动计划不变,并急调华东支部的骨干苏言安来替代牺牲的同志执行该次行动。 宋衡说完大致前因后果之后,又将该次行动的具体布局安排和苏言安详述了一遍。 鑑于时间已经十分紧迫,接下任务后,苏言安必须即刻起身前往到离沪上不远的另一个城市,第二天就要立马上阵执行暗杀行动,这一去可以说是前路未知、生死难料,根本没办法在蔓宁约定的那天赶回来和她见面。 思忖了一瞬后,苏言安便掏出蔓宁留给他的纸条,在后头写上了自己不能赴约而由宋衡代其前往。把纸条交给宋衡后,也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蔓宁是要捐赠钱物给革命党,让他到时候替自己跑一趟。 将事情託付好之后,苏言安就按着宋衡所交代的信息很快就离开了上海。 待到屋里真的人去楼空之时,藏在暗处的唐心已经完全呆愣在原地。 浑身上下被层层冷汗浸了个透湿,被自己偷听到的对话给吓得一阵心惊胆颤,神情恍惚到连怎么离开公寓的都不自知。 而苏言安那边一路颠簸到达目的地之后,立马就争分夺秒的和另一个执行任务的战友接上了头,和她再次确认了行动当中的各项细节。 等到第二天傍晚,按照原定计划苏言安将与这位女同志伪装成一对归侨科学家夫妻,先前布线时已经和这暗杀对象通信了许久,并约定在这场当地高官举办的宴会上见面。苏言安他们的任务,就是设法将其带到隐蔽之处再当场击毙。
第85页 刚开始一切都十分顺利,两人成功获得了暗杀对象的信任,并将其引到了宴会场上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处。 按照计划,苏言安开枪命中了目标,可在对方倒地之时,却是死死抱住了另一个同志的小腿,使出了全身最后的气力,一把就将她直接猛地拉倒在地。 这一下子动静太大引来了在场众人的纷纷侧目,这暗杀对象的保镖们也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一大帮子警卫瞬时就带着武器气势汹汹地逼近了过来,情急之下,苏言安只能背起受伤的同志一起撤退。 一路逃跑之时身有牵绊且寡不敌众,苏言安身上接连中了好几枪,硬是强撑着一口气才勉强逃到了会场外头,但身后的追兵却是密密麻麻一片蜂拥而至,已然到了走投无路的最后绝境。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失血过多的苏言安眼前渐渐模糊、就要完全失去意识昏死过去,此时从暗处突然就闪出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 车上有人一把就将奄奄一息的苏言安强拉上车,便带着他避开所有追击一路疾驰而去。 ☆、错误就是错误。 等苏言安醒来之时, 一抬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公寓熟悉的大床上。而守在床边的, 竟是眼眶通红, 满眼尽是泪痕的唐心。 原来那日唐心在听到了苏言安和宋衡的对话之后,刚开始时实在无法接受苏言安革命党的身份,回去之后一个人也是满心恐惧地抑郁了许久。 但唐心思来想去,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苏言安的安危,便暗暗带了人在他刺杀行动的地点候着,到最后还真就让她在危急之时救了苏言安一命。 虽然把人给救上了车, 但当时的苏言安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和个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光是回上海的路上,好几次都口吐血沫、呼吸骤停,把唐心给吓得是一路又哭又叫, 整个人几乎都要彻底奔溃。 好不容易一路挺回了上海, 关键时刻唐心也难得有了点脑子,没敢把满身都是枪伤的苏言安给明目张胆地送到医院去。 只能私下托人,找了个可靠且嘴严的医生,直接就在这公寓里头给苏言安动了手术,将射入身体里的几枚子弹给取了出来。 条件简陋再加上治疗水平有限, 苏言安的情况一直都是反反覆覆,一个人也是持续高烧、昏迷不醒。 待到他完全恢复意识之时,离执行任务那日已经过去将近一月之久了。 见苏言安好不容易甦醒了过来, 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唐心一时间是又惊又喜,百感交集下抱着满脸茫然的苏言安忍不住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唐心却不禁又担忧起了苏言安革命党的身份。 若是给她老子唐立强知道了这事, 定会惹出不少棘手的麻烦。越想越觉得不安,便下定了决心暂时不让苏言安与外界接触,等风头平静下来再做打算。 于是乎,唐心便去央求唐立强,故意满腹委屈的抱怨道,说这苏言安老是和旁的女人纠缠不清,想让唐立强给她派上几个人手,非要把这不老实的傢伙给拘禁起来好好教训一顿,省得他一直在外头沾花惹草惹她心烦。 之前和白家那个小姐争风吃醋的时候,唐心也曾经玩过这种把戏,这次唐立强只当她是小女儿心性,自然也就没太在意。 反正这苏言安对唐家来说,不过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备胎而已,被自家女儿几句好话一哄,唐立强心软之下,也就松口准了她的要求。 在得了人手之后,唐心便把重伤刚愈的苏言安强行关押在了他自己的公寓当中,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对其贴身监视,所以才一直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繫。 沈一白说完这番话后便不再多言,屋内三人瞬时又陷入到一片回应的肃然沉默当中。 站在暗处的苏言安此时眼中眸色一片深沉幽暗,满脸审视地对着沈一白凝视了片刻,似乎并不太明白在蔓宁面前,这男人为何会如此“好心”地将实情全部和盘托出。 再开口之时苏言安却好似已经洞察了明里,语气淡淡、似乎并未领上这沈一白为其解释开脱之情。 “看样子沈公子对苏某的行踪倒是瞭若指掌的很。但不烦先生替我解释,这些都是苏某亏欠蔓宁的,之后我也都给她一个该有的交代。” 沈一白闻言只是轻嗤了一声并未恼怒。面上看似波澜不惊,但心中其实早已翻江倒海般、一片狼藉怆然。 其实这些有关苏言安的消息,他早在蔓宁出狱之后没多久就已经打探到了个大概。 虽然并不清楚蔓宁和苏言安两人之间到底还有哪些纠葛,但蔓宁此次入狱,可以说都是因为这男人的关系而受到牵连的无妄之灾。 而之后闹得满城风雨、再到蔓宁出狱之时意外流产,苏言安也都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想必也是因为这样,蔓宁才对他彻底死心从而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为此,得知了苏言安未能现身真相的沈一白,总觉得自己有种趁人之危的卑鄙感觉。而让他更是心生不安、辗转难眠的,则是自己那颗无时不刻都在担忧失去的惶恐之心。 倘若哪天苏言安再次出现在蔓宁眼前,并和她道明了各中真相,那她是不是就此恨死了自己,然后便可再无任何顾虑,离开自己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 其实在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里,沈一白就已经做过无数次的噩梦。梦中的蔓宁一身纯白婚纱,美艷妖媚到让人为之窒息疯狂。
第86页 而这样一个即将步入礼堂,从此永远都只属于沈一白一人的绝美新娘,却是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投向了苏言安的怀抱,两人再一併双宿双栖地决绝离去。 大梦惊醒之时,沈一白每每都被骇得浑身都被汗水浸透,醒来之后便是满心苍凉、再也无法安然入眠。 担忧了太久,真到了梦中情景再现的时候,沈一白整个人反而就淡定了下来。 刚刚在蔓宁被司仪带去换衣的时候,沈一白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只要这苏言安知道了蔓宁即将成婚的消息,就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唐心的监.禁中逃脱出来,而今天的晚宴便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本打算静静地等候着蔓宁最后的选择,但到底还是没耐住心中的各番涌动、又身不由心地跟着追寻了过来。 沈一白宁愿自己亲口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蔓宁,也不想让她觉得他沈一白,从始至终都是处心积虑地想要诓骗她和自己成婚。 事到如此,在场两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对彼此的心思已是心知肚明、各自瞭然。 一个是不屑为自己辩白、一个是不愿自己被记恨,所有目光的焦点一下子全都落到了蔓宁的身上,毕竟最终的选择只在她一念之间。 至于结局如何,沈一白和苏言安虽无言语,但眼神交汇之时却意外就达成了统一,出局之人便只能愿赌服输,从此不再纠缠。 此时的蔓宁依旧乖顺地站在沈一白的身旁,面上看来是一片淡然平和,似乎并未在意旁边两个男人间的各种暗潮汹涌。 微微垂下了眸子思虑了片刻,蔓宁突然就抬起头来对着苏言安浅浅一笑。 明媚无比的动人笑颜晃的苏言安瞬时就失神了一瞬,开口之时却是极其犀利的一句质问之辞:“苏先生,你看我先生都替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了,旁的我也不多问了,只一个问题还想跟先生求证一番。” 说话间蔓宁轻轻挑起了眼角,琥珀色的透亮眼眸中不禁就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微微顿了一下才对苏言安继续问了下去:“如果事实真如同我先生说的那样,苏先生一直都没办法和外界联繫,所以才没办法过来找我。那唐小姐是如何知道我将元飞路上的房产捐赠了出来?而苏先生到底有没有在那张房契上签名背书,好让你的那些同仁们将那栋房子给变卖出去,便可以完成你先前想要完成的那些任务?” 苏言安闻言脸色瞬时就又苍白了几分,长眉紧紧拧起却是没有立即回话。 黑眸中翻涌起一层湿意,满脸尽是颓败之气的苏言安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垂下眼帘对蔓宁哑声回道:“房契上的字确实是我签的。” 此时蔓宁的眼中已经溢出点点光亮,却还是尽量平稳着语调又追问了一句:“那是有什么人逼迫苏先生,所以不得不签字吗?” 苏言安紧抿起嘴唇满脸尽是绝望,视线在蔓宁已经泛红了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哽咽着声音轻摇了摇头道:“签字时候我很清醒,并没有任何人逼迫。” 之前苏言安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并没有完全恢复,也没有办法强行突围出去,只能任由唐心将其囚禁在公寓当中。 而革命党那边自从暗杀行动之后,苏言安就彻底失去了音讯,一开始都以为他在执行任务时候不幸牺牲了。 后来才探查到,原来苏言安一直都藏匿在自己的家中,而且似乎被什么人监视控制了起来,所以才一直无法脱身和组织上获得联繫。 此时宋衡已经将蔓宁捐赠的现金和房契都交给了组织上的领导。之前大家都以为苏言安已死,便准备将这房子直接卖出去来换取现金。 后来尝试转手过一次才发现,这套房子必须要获得苏言安的许可才能进行交易。 此时支部里已经快要弹尽粮绝、急需补充物资,刚好这时就找到了苏言安的行踪。 鑑于苏言安在警局里头都是以“生病”为理由告假的,于是便派出了一个同样潜伏在黄埔警局里的同志,以苏言安“同事”的身份上门“探病”,一来是把东西带过去让苏言安在房契上签字,二来便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将他给营救出来。 那位“同事”上门之时,唐心也如往常一样守在苏言安的家中,一听来人自报的身份,便以苏言安未婚妻的身份十分热情地招待了起来。 等把人带到卧室之后,这唐心又十分自觉的主动出去给客人倒水拿水果,从头到尾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那过来探病的同志见外人离开,赶紧拿出了文件和苏言安草草交代道,说那白蔓宁之前给组织上捐赠了一套房产,现在急需他的签字确认。 还没等苏言安仔细将条款看完,门那边就传来了唐心的脚步声响,一时慌乱下便也就赶紧先把字签上,好让那同志把东西带回去。 待到唐心推门而入之时,两人已是恍然无恙般地随意闲聊了起来,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后,那位“同事”便很快也就告辞离开了。 看似满脸笑意的唐心在送走客人之后,脸上的笑容瞬时就凝固了下来。立马就唤来几个手下,吩咐他们赶紧跟紧着那人、再将他的行踪一一汇报给他。 原来刚刚唐心只是假意离开房间,实则是躲在了隔壁房间暗暗监听,这才恍然听见白蔓宁给这革命党捐赠的竟然是一套房产!
第87页 一想到苏言安居然和白家那女人坦白了身份、却将自己蒙在鼓里,唐心自然又是一阵嫉妒愤恨不已。 气愤之余,心中瞬时就生出一计,通过跟踪监视苏言安那位所谓的“同事”,唐心大致摸清了革命党试图交易那栋房产的时间和地点,便在当天派人送出了两封检举蔓宁的匿名信件。 又在唐立强面前不断煽风点火,说是拿到了白家人勾结革命党的铁证,让他催促着宪兵队赶紧捉人。 这一系列的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存心就是想要置蔓宁以及白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唐心没想到的是,蔓宁已经将这房产转赠给了苏言安,这才惹出了后头的波折变数层出,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断。 然而此时此刻,苏言安不想、也不愿将自己的一番苦衷明说给蔓宁。 虽然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蔓宁所赠与的房产,竟然就是那栋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不知道那房契是一定需要他的许可才可以变卖出去。但得知真相之时字都已经签了,亦然已是无力挽回的既定事实。 在固执自傲的苏言安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藉口可以解释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所以在面对着蔓宁的咄咄相逼之下,也只能是如实相告、不为自己辩白一句。 看着满脸灰败绝望的苏言安,蔓宁终于收起了先前所有波动起伏的涌动情绪。紧紧闭上双眼、深呼吸了几次,一只素白的縴手却是暗暗地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片刻后再睁眼之时,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中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淡然。刚刚那个满眼水光、垂泪欲泣的蔓宁,恍若只是苏言安一个人的幻觉般转眼便消失不见。 艷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绝美的灿烂笑容,却是伸手牵住了身边的沈一白,扬起头来满脸笑意地温柔问道:“一白,我们还不赶紧出去吗?这新郎、新娘消失了这么久,大家怕是要等急了吧!” 说完后,蔓宁便彻底无视了身后已经面如死灰的苏言安,一把就拉起还是满脸呆楞的沈一白推开了这梳妆间的房门,一对盛装的新人便亲昵地挽着手一道并肩离去。 待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之时,便再没有人理会那被留在原地、满脸绝望的黑衣男人,只有无尽喜庆狂欢的灿然烟花,在无际的黑暗夜空中不断荼然绽放。 ☆、护妻狂魔。 当沈一白带着换好衣服的蔓宁重新回到宴会大厅时, 酒席间依旧是杯筹交错, 热闹异常。 似乎也什么人留意到这新郎和新娘已经消失好一会儿了, 一众宾客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借着机会互相寒暄客套,全场尽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喜庆和谐景象。 两人若无其事般端起酒杯继续敬酒, 几个和沈一白相熟的公子哥儿见他和蔓宁过来,立马也举起杯子把他们夫妻俩给团团包围住。 一个个没正形态的混小子们笑得是格外奸诈荡漾,不由分说就哄了起来, 随便寻个由头作势就要给沈一白灌酒。 比起前一轮敬酒时的委婉推脱,沈一白这次却是格外的爽气。 一双桃花眼轻轻一弯,十分干脆地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沾着几滴酒液的红唇上噙着丝丝笑意, 面上也是一脸甘之如饴的愉悦表情。 这帮浪荡子看这沈一白这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各个立马兴致昂扬无比,越发得寸进尺地哄闹了起来。 待到沈一白再一次敬到唐心那桌时,一个人已经被酒气熏的满脸微微泛红。 褐色的眼眸里更是波光涟漪般,漾起一片迷离的诱人绯色。 纵然已是一脸的醉态,沈一白还是紧紧地握着蔓宁将她护在身边, 一对新人十分客气地按规矩朝一桌子宾客举杯致谢。 坐在外头的唐心估计是被唐立强特地嘱咐过,这一晚上倒也算是安安分分,难得没有惹乱造次、生出什么事非。 只是看到蔓宁出现之后, 一双圆润的杏眼里立马就浮起一层极其厌恶的鄙夷神色。 白嫩嫩的一双縴手顺势就举起酒杯朝沈一白敬了过去。 “哎呀,真是恭喜沈公子啦!娶得白小姐这样的美人儿回家。不过往后沈公子可得费点心把自家媳妇儿看严了,可不是所有女人嫁了人之后都会安分守己, 恪守妇道的。之后喜得贵子的时候最好也仔细对对月份,可千万别认了旁人的儿子,当作自己的心肝儿了!” 说话间,唐心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一张雪白.粉嫩的脸蛋上尽是轻蔑之意。 这一番话中是夹枪带炮、句句含刺,旁边的客人闻言皆是满脸惊讶地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众人反应越大,唐心就越是得意洋洋,冲着一对新人晃了晃酒杯轻嘬了几小口,酒桌间的气氛立马就火.药味十足了起来。 唐心这般故意挑衅,沈一白面上的几分醉意瞬时就荡然无存,却仍是一派斯文淡定,完全没有一丝被激怒之感。 而一旁的蔓宁更是泰然无比,仿佛事不关己似的环抱起手臂冷眼旁观,满脸尽是看戏般的不屑神色。 面容俊秀的儒雅公子轻放下手中的水晶酒杯,一举一动皆是无可挑剔、贵气十足,更衬得一旁的唐心面色凶悍、仪态甚是不端。 微抿起薄唇嗤笑了一声,沈一白这才面无波澜地对着唐心开口淡淡回道:“唐大小姐这闲心操的未免也太多了点吧!沈某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费心。”
第88页 斥责的话只一句带过,沈一白瞬时就变回了一脸温润如玉般的平和表情,对着唐心甚是诚恳的又补上了一句。 “还有,沈某也要奉劝唐小姐一句,这女孩子家如果心思不正、想得太多,人就会显得又老又刻薄。所以一些没口德的浑话唐小姐还是少说为妙,就您这副容貌,实在是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一番暗嘲之后,这沈一白还虚起了眸子,对着已经怒不可遏的唐心上下打量了一瞬,好似是在仔细评判她的容貌一般。凝视了几秒后,最终还是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更为直接的,这沈一白干脆就无视了被气得几近抓狂的唐大小姐,转而和酒桌上旁的宾客满脸自然地闲聊了起来。 “说到唐小姐,沈某倒是有则十分有趣的新闻想要和大家分享。据说最近在唐小姐的老家江县发生了一起入室杀人案,这杀人的凶手倒是很快就被缉拿归案了。本来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妙就妙在这警察局的警官们在例行搜检的时候,竟在这犯人身上搜出了块带着当地一位大户小姐名讳的寄名金锁。一开始警官们以为这小子还有偷盗抢劫的前科,一顿严刑逼问下这杀人犯才坦白交代道,这金器竟是那小姐自己送给他的。据那犯人交代,那位小姐年少的时候性情十分奔放,时常和一帮小混混们偷偷厮混在一起。当年对这杀人犯也是十分的爱慕崇拜,常常眉来眼去、各种暧昧暗示,为了示好还专门送了这杀人犯女儿家贴身的金器。不过那小子当时年轻气盛,对方越是主动,就越觉得这大户人家的女子也不过如此。后来在一堆混混的撺掇下生起邪念说是要尝尝“鲜头”,就叫了个兄弟一起把那小姐给骗到芦苇丛中给强.奸了。之后那杀人犯倒是一直把那金锁给随身带着,说是时不时就要拿来看着自渎一下,好再回味一下年少时候尝过的销魂滋味。” 沈一白的音色温润纯厚,一段传闻娓娓道来十分引人入胜。 话到结尾突然就扬起了声调,满脸好奇的对着唐心高声问了一句:“更有趣的是,那被糟蹋了的姑娘和唐心小姐竞是同名同姓、一字不差。也不知道这江县里到底有几户姓唐的大家,竟会这般凑巧地撞了名字!” 说话间,这唐心紧蹙着眉头、握紧了双拳,一张小脸也是忽红忽白,一直变换个不停。 终于被这临尾一问给激得恼羞成怒,瞬时血气沖顶,面上一片惨白毫无人色。 浑身上下剧颤不已,几近癫狂的唐心已经全然不顾场合、地点,眦裂起双目就冲着沈一白狂声怒吼了起来。 “沈一白,你别在这造谣生事败坏我的名声!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杀人犯,也没有被什么小混混强.奸过!你别以为在我脸上抹黑,就能掩饰住白蔓宁这个浪货到处偷人的龌龊事了!你们这些男人全都瞎了眼嘛,一个个都不顾一切的护着这女人,而她呢,根本就是个脚踏几条船的婊.子!” 唐心这般口无遮拦的骇人言辞,立马又惹得周围宾客窃窃私语个不断,原本喧闹的酒席间也是瞬时就安静了不少。 越来越多的客人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朝着唐心这桌望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唐心又是一阵歇斯底里地肆意叫骂,全然没有一分大家闺秀该有的姿态气度。 一旁的沈一白依旧满脸的淡定从容,一只手从背后紧紧揽住了蔓宁的腰身,还略带着点笑意凑到耳边,对她柔声轻语了一句“别怕”。 再回眸时,沈一白微垂的眼角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如同看个死人般对着那唐心冷冷回道:“刚刚沈某不过只是说了则新闻而已、并未对号入座。唐小姐不必这么着急的就不打自招。” 一声威吓下,原本诱惑无比的一双桃花眼中闪射出一片摄人寒光,满脸肃然的沈一白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立马就跃出了几个彪形大汉。 “今天是我和蔓宁的大喜之日,本想着来者都是客,沈某对每一位来宾也都是感激万分。谁知唐小姐竟然心肠如此歹毒,当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的面,屡屡出言不逊、恶意中伤蔓宁。我沈一白绝不允许旁人这般欺辱我的妻子。沈某在此宣布,从今以后,沈家将不会同唐家再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而这里也不再欢迎唐小姐,烦请小姐赶紧自行离开,不要逼我强行动粗,到时候伤了小姐的颜面沈某可是概不负责。” 沈一白此话一出,全场立马一片譁然。 当着全上海滩这么多名流的面宣布和唐家断绝关系,这沈家大少不就等于和唐立强这一派彻底撕破脸皮了嘛? 而那唐心此时更是满腔的怒意不止,面上已显狰狞之态,明显就不愿如此狼狈地离开会场。 身后已经有几个相熟的姐妹好生劝了起来,可这唐心还是扯开了嗓子,对着一对新人骂骂咧咧个不停:“沈一白你有胆子动我试试看!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和那个贱.人的!” 已是满脸不耐的沈一白微微蹙眉间眸光微闪,几个待命的壮汉接到了眼神示意,立马就飞身冲到了正在撒泼的唐心身旁。 一人拎住一边胳膊再轻松挥臂,瞬时就如丢垃圾一般,直接就把人给扔出了门外! 这一招“扫地出门”干净利落,立马就换得耳根一片清净。这在场的所有人也是一阵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
第89页 震撼之余更是赞嘆不已,这有钱当真就可以这么任性嘛! 而作为众人目光焦点之一的蔓宁,从头到尾却都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漠然表情。纵使那气势汹汹的唐心朝着她大吼大叫着、泼了脏水无数,也没见这位冷美人对她多抬一下眼皮。 见那唐大小姐浑身狼狈地被人直接扔出了门去,蔓宁却是微微虚起了眸子,难得脸上浮起了一丝波澜。 不着声色地拂开了沈一白揽在腰间的那只大手,蔓宁微微侧身靠到他的耳边,语气淡淡地轻嘆了一句:“这姓唐的父女俩可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这下子可是彻底记恨上你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着满堂宾客各个皆是惊诧不已,沈一白只是勾起唇角满脸狡黠地笑了起来:“不过就是个跳樑小丑罢了,不碍事。” 说话间,耳畔那人身上漾起一阵淡淡冷香,胸口处微微一悸,心跳立马就跟着错乱了节奏。 暗暗平息了一瞬,沈一白这才转过身来捧起了蔓宁的双手。 深不见底的桃花眸子里闪动着灿若星辰般的耀眼光芒,一点一点全都直直射到了蔓宁眼中。 沈一白一张俊逸美艷的面庞上浮起了一层红晕,镜片下浓黑的长睫毛忽闪了几下,满脸虔诚地对着蔓宁柔声说道:“蔓蔓,谢谢你。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蔓宁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对着面前满脸喜悦的沈一白默默凝视了一瞬,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安静地将手放在了沈一白温热宽大的掌心中,蔓宁便顺着身旁这个称作“丈夫”的男人,一起走完这婚宴接下来的流程,正式成为了这上海滩人人称羡的“沈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设定时并没有这段剧情,直接要“洞房花烛”虐沈公子的。我就是心血这么一来潮,让他虐虐渣女弥补一下。随意皮一皮,亲爱的们看看就好╮( ̄▽ ̄"")╭ 不过沈公子损人不带脏字自我感觉棒棒哒!话说,大家喜欢这么老公力max的真正男主咩o(^▽^)o ☆、臭男人。 有了唐心中途插的这一槓子, 接下来的晚宴众人全都已经心不在此。各个皆是满脸的隐忍, 恨不得当场一起放声八卦一番才算淋漓痛快。 沈一白则是带着蔓宁又随意应付了几波生意场上的客人, 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让司仪提前宣布婚宴结束。 从和平大饭店里出来后,外头夜风正凉,带着江水的微湿气息阵阵拂面而来, 很快就将沈一白身上浓重的酒气吹散了不少。 可原本玉石般的白皙面庞上还泛着浅浅的绯色,眼眸中也是瀰漫着迷离朦胧的微醺醉意。 将一众亲友宾客送离了之后,饭店门口原本乌压压的一片人潮却是尽数散去, 立马就生起了些人走茶凉的冷清感觉。 照常理,这婚宴之后应当还有不少讲究,可此时身旁只剩沈一白一人,蔓宁眼神闪动面露疑惑, 那男人却只是微微含笑并未言语。 伸手将蔓宁扶上车去, 自己也跟着一起坐在了后排,一上车就招呼司机把车开到元飞路上去。 见蔓宁眼中惊诧更甚,沈一白这才笑着对她解释道,原本按着沈家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这新人在婚礼当晚理应住在沈氏在乡下的老宅里。 第二天一早, 再由新媳妇端茶侍奉公婆、请安跪拜,以祈求祖宗保佑一对佳人富贵平安,和和睦睦。 不过这沈一白的父母早几年前就过世了, 而他顾念着血脉旧情,一直帮扶着其他几房、还没有完全分家。 大家虽然一直“沈大少、沈大少”的叫着没有改口,但严格说来, 其实叫他声“沈家大爷”才更加合适。 如今高堂不在,沈一白又十分强势,安排婚礼那时就力排众议、捨去了旧习,将新婚之夜定在了元飞路上蔓宁母亲的旧宅里,也没允许旁人跟着过来“闹洞房”,怕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恼到了蔓宁。 本以为会是个意外的惊喜,说完之后蔓宁却依旧一脸平静并无甚反应,沈一白只好悻悻地收起了话头,又规规矩矩地倚回到了自己那边的车窗上。 身子紧紧绷着,不敢朝蔓宁那边多逾越一寸的距离,却时不时就侧目偷瞄几眼自己那面若娇蕊的美艷新娘,弯弯的眼眸中不自觉就溢满了浓浓的笑意。 无奈这一路上略有些颠簸,不一会儿胸腹中又是一阵酒气翻涌,沈一白迷迷糊糊间闭上双眼就彻底醉睡了过去。 而先前酒席上一直被沈一白护着,蔓宁几乎都没怎么饮酒,此时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依旧一片清明透彻。 耳边传来了沈一白沉沉睡去的平缓呼吸声,逼仄的车厢里氤氲的尽是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暗色中蔓宁顺势转过脸去,只见身材高高大大的沈一白此时却是十分老实地缩在一边角落里,两条长腿也是极憋屈地挤在了一起。 脑袋斜斜靠在窗户上,玻璃镜片下长长的睫毛好似把羽毛扇般密密扫了下来,睡梦中唇边还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睡颜单纯安静,和平日里鲜衣怒马的风流倜傥公子恍若两人一般。 目光在男人微微抿起的殷红嘴唇上停留了一瞬,蔓宁眸光闪烁,却立马就收回了视线、朝外头幽幽望了过去。 行驶间,几盏路灯的昏黄光线在蔓宁轮廓完美的侧脸上飞速掠过,光影明灭间模糊了面上所有的喜怒情绪。后排的两人一睡一坐,便是一路默默无言。
第90页 待到沈一白再睁开眼时,车子刚好就驶到了那小楼前头,正减慢了速度缓缓停了下来,而身旁的蔓宁已经迳自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刚刚回神,沈一白心头一急,赶紧就弹起身子也跟在后头奔了出去。 一下车却发觉这般火急火燎实在有失风度,沈一白耳尖猛然就是一红,刚想换回一贯淡定从容的奢贵模样,走在前头的蔓宁突然就转过身来,伸出只雪白纤臂朝他摊开了手心。 “钥匙呢?” 几步之遥外,如墨夜幕下蔓宁的面容被浓黑暗色沁上了一丝凉意,一双漂亮的眸子却像璀璨星辰般在满目幽暗中熠熠发光,瞬时就照亮了沈一白眼前的所有景致。 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满眼间只有蔓宁浓艷胜火的一双红唇,上下起阖间带起一片盈盈水光,让人只想靠近贴紧,再一亲芳泽。 胸腹处骤然升起一股邪佞火气,如受蛊惑般伸出长臂,一把就将那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女人给拦腰抱起。 猝不及防间突然被人抱起,强按住惊诧没有叫出声来,蔓宁却是暗暗用力拼命反抗了起来。像极了一只被激怒的凶悍小兽,满脸愤怒地在男人结实的怀抱里肆意挣扎着。 又暖又香的柔软身体蹭得沈一白浑身处处紧绷不已,一张俊脸瞬时就无比纠结地拧成了一团。 生怕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便一刻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沈一白迈开长腿就一路招摇而去。任凭蔓宁如何不知轻重地四处抓掐,也都稳稳抱牢了她的身子,死活也不肯松手。 眼看着就要走到小楼前头,深提一口气,这男人又是极其嚣张地抬起脚来猛踹大门,候在屋里的佣人们听到动静,立马就飞奔过来给这对新人开门。 房门一开,满眼尽是艷红一片的喜庆布置,开门那人一眼瞥见两人如此暧昧亲昵之态,便就十分有眼力劲的低头屏退了下去。 而此时反抗了几轮皆是无果,怀中的蔓宁反就安静了下来不再乱动。一双亮得都快溢水来的媚眼弯弯虚起,就这么赤.裸.裸地直直盯着沈一白。 一脸似笑非笑的戏嚯神色满是嘲意,不过抬眸间一个眼波流离,瞬时就如触电般让人从头皮一直酥麻到脚底。 胸口一阵滚烫沸腾,沈一白紧咬住嘴唇别开眼去,强忍住满心的悸动、不敢再多看蔓宁一眼。 双手紧紧扣住女人柔软的腰身,索性借着酒兴一鼓作气,直接把人强行抱到了二楼的新房里头。闷哼一声猛撞开房门,又一把将蔓宁丢到了铺满红绸的柔软大床之上。 喉头微微攒动,沈一白伸手松开了脖颈间繫着的领结,浑身尽是成熟男人的强大压迫感,几步上前俯下高大的身子覆了上去,撑着胳膊就将蔓宁牢牢压在了身下。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闪射出淡淡暖光,透过红色的帐缦将整间屋子都映得一片影影绰绰。 雕花大床上轻纱摇曳不止,意乱情迷间沈一白满目尽是迷离光影,躺在身下的蔓宁浑身都沁上一层薄薄红色光晕,眼中带怒却更显妖媚惑人。 鼻息间尽是这女人身上萦绕不散的淡淡馨香,沈一白这一路上横冲直撞的气势此时却已消失殆尽,真把那人按上床来,反倒是满脸拘谨,浑身更是一片紧绷僵硬。 眼眸垂下,一眼就瞥见蔓宁微微松开的衣领里透出一片细腻雪色,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微微颤动间丰盈曲线毕露,喘息间尽是炽热滚烫的诱人气息。 两人相隔不过咫尺之距,四目相交间呼吸气息交缠在一处,瞬时带起阵阵热意四处弥散。 宽敞的卧房内一下子就温度骤升,沈一白早已是情动不已,原本就带着一丝羞稔的白净面庞,瞬时就被眼前媚色撩拨成血色.欲滴般的一片艷红。 强忍住浑身澎湃不已的强烈欲.望,却是温柔地轻俯在蔓宁身上,只是静静凝视着她的眉眼唇角暗自出神。 曾几何时,他就开始期盼可以离她如此之近,即便相隔光阴数载、又羁绊了过客无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拥入怀中。 褐色的温驯眼眸间慢慢浮起一层氤氲湿气,突然就抿起嘴唇傻傻笑了起来。 此时蔓宁却是微微皱眉,一把推开身前男人滚热的结实胸膛怒声嗔道:“你身上好重的酒味熏的我难受,赶紧洗澡换衣服去!” 说话间蔓宁眼媚如丝,满脸嫌弃中又略带点娇憨,从未见过她如此风情,沈一白瞬时又是一阵心跳狂乱。 长腿长手的大男人立马就乖乖地从大床上挪下身来,又小心翼翼地退开了几步,生怕“臭烘烘”的自己让美人厌恶嫌弃了。 微微垂下眼帘,沈一白耳尖一片泛红,站在床边哑着喉咙轻“嗯”了一声,便就满脸窘涩地转身朝浴室走去了过去。 从蔓宁那头望去,这男人一步一顿,好几次都乱了步子、差点就要同手同脚,这副笨手笨脚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这上海滩上最潇洒公子的风流倜傥。 而这手足无措的沈公子此时已是满脑袋空白,浑身麻木到连沖了个冷水澡都不自知。 淅淅沥沥的水花打在男人精瘦的身子上,顺着胸口一路顺流而下,将胸腹间的那团火热欲.望慢慢降下温来,一个人立马又被无尽的兴奋喜悦给团团包裹住。 确定身上已经干干净净、再无酒气,沈一白刚准备拧上水阀,却不禁就浑身打了个寒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都忘了放热水,一下子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
第91页 随意抹了抹头发,换上睡衣刚准备推门出去,眼前突然就浮现出蔓宁那张明艷媚人的绝美面容。 沈一白扶着门沿稍顿下了脚步,心神不禁又微微荡漾了起来。 这长夜漫漫寂寥,却不用再一人孤枕难眠,只要推开这门,便是他和蔓宁将要开始共度一生的第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only star!”又是忍不住唱出声(暴露年龄)的一首歌。 我说的虐,就是让沈公子看到吃不到,嘿嘿嘿。从此开始漫漫爬床路╮( ̄▽ ̄"")╭ ☆、阁楼里的他。 暗暗捺住满心的悸动, 沈一白伸手轻轻推开门来。 一眼望去, 原本红影摇曳的新房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这才发现铺满一床的大红喜被已经被换成了素净的纯色被单。 而蔓宁也已经换好了睡衣,正满脸慵懒地轻倚在床头闭眼假寐着。 原本蓬松的长发此时却湿答答地垂在胸前,丝质的黑色睡袍顺着玲珑曲线紧紧贴在如玉的肌肤上。 白皙的一张素颜已是洗尽铅华, 还隐隐泛着被热气蒸腾过的一抹淡粉,看样子刚刚也沐浴梳洗过了。 一眼望去景致十分旖旎,沈一白赶紧垂下眼来愣怔在原地。 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许的心绪瞬时又翻腾起来, 一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噌噌”涨红成一片。 大约是听到了刚刚的开门声响,看似正在小憩的蔓宁却是很快就睁开了双眼。 美人一张素面双唇依旧红艷,周身瞬时就升腾起一股冷清疏离之感。稍稍坐直了身子,便懒洋洋地朝沈一白望了过去。 一个紧张一个冷漠, 两人一站一坐、皆是一言不发, 即刻便又彻底陷入僵持。 不过似有默契一般,一对新人都没有换上浴室里备好的红色睡衣。 此时的沈一白一身暗色绸衣,湿漉漉的黑发略有些凌乱,不复往日精心打理过的那般整齐服帖,倒像个男孩子般干净清隽, 再无半点油滑世故之感。 摘下眼镜后,一张脸更显白皙秀气,氤氲着迷离湿气的褐色眼眸一片明晰透亮。 身边从来绯闻不断的沈大公子, 此时却像个未经世事的青涩少年般紧张地抿起了双唇,规规矩矩地站在蔓宁床前,不敢再往前逾越一步。 望着沈一白这般气场全失, 满脸尽是乖顺臣服,蔓宁却只是微挑起眼角轻嗤了一声。 冷冷审视了一番,便就其不耐烦地开口直接赶人:“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放在旁边了。隔壁的客房都能住人,随便沈公子挑哪间都行。” 蔓宁说完,沈一白这才注意到床边的矮凳上面,已经整整齐齐叠放好了被子、枕头还有第二天要换置的衣物,明显就是一副要将他扫地出门的架势。 胸间瞬时袭来阵阵闷气,一张俊脸瞬时就垮了下来。 无比挫败的沈一白紧紧蹙起眉头,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酸涩涌起,这是连床都不肯给他上了嘛?! 像只被嫌弃的大狗一般,手足无措的沈一白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对蔓宁软着声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蔓蔓,今天好歹也是我们俩的新婚之夜,要是我出了这房间再睡到别处,明天外头不知道就会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了。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别赶我出去了好不好?” 说话间沈一白紧紧抿起了双唇,满脸尽是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蔓宁甚是玩味地抬眸凝视了一瞬,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又摇头拒绝道:“刚刚还生龙活虎、霸道硬气的很,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跟我扮起了娇弱?沈公子还真是人前千面、这般的不定善变啊!” 说话间,蔓宁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报复神色,挑挑眼角又继续揶揄了起来。 “还有,沈公子你为什么要担心旁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呢?是怕人家说我们夫妻不和,才刚新婚就分房而居?还是怕有人说你春宵一刻时却是力不从心?若是前者,我们这对假夫妻本就是各取所需、根本不用假作恩爱。若是后者的话,沈公子大可找到先前的女朋友们验明正身,好好宣扬一番你的厉害之处,自然便可以让谣言不攻自破。这么看来,别说是睡客房了,就是出了这栋房子睡在别的女人那里,我都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蔓宁这话极其直白讽刺,虽知她是因为刚刚被强行抱上楼的那番蛮横而故意置气,可沈一白闻言还是如遭雷噼一般,立马就恍然失神地愣愣僵在了原地。 干净温和的一张俊美面庞上此时已是苍白一片,本是春风含笑的桃花眼眸中,瞬时涌起一层无比哀怨的浓浓雾气。 满脸受伤的沈一白强忍住满心的痛楚,垂下头来对着蔓宁哑声回道:“蔓蔓,刚刚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其实我从来都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旁人有机会可以伤害到你。” 沈一白边说着,边就默默上前将一旁的被褥抱了起来,经过蔓宁身边时稍稍停下,满是自嘲地对她又道了一句。 “之前收拾新房时候就发现这卧室里头还有个阁楼,便顺手也让人给拾掇了下。本想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带你上来一起喝喝茶,赏赏景。现在看来,倒是立马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第92页 话音落下,便是一声幽幽嘆息。蔓宁琥珀色的瞳孔瞬时就微缩了起来,立马就肃起了脸上颜色,欲言又止般微微张开了红唇。 可还没开口,身前那男人已经径直迈开长腿,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屋子里厢藏在暗处的扶梯那边走了过去。 隐在暗色衣裳下的削瘦背影明明挺的笔直,却莫名就透出一股落寞之感。只一眨眼,沈一白就已经顺梯而上,彻底不见了身影。 此时蔓宁已经赤着脚追了过来,却在扶梯边上稍稍顿下了脚步。 看着幽幽通向阁楼的深色木梯,蔓宁眼中各番情绪翻涌不止。 微怔了一瞬,便缓缓转过身去踩着冰冷的地板原路返回,恍若无事般就直接关灯上床。 一个人静静躺在柔软的大床之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朝向窗外幽幽望了过去,偌大的床面上只她一人孤身只影。 同是如墨夜色中,一轮明月皎白如洗;同在一室一榻之上,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轻吟颤慄到沉沦不已。一夜痴缠,呢喃动听的情话仍在耳畔轻嘆。 女人如绸般的鸦色长发铺散开来,如回忆的触手般四处蔓延,轻嗅着记忆中残存的靡靡气息,却是遍寻不到一丝柔情温存。 眸中曾经闪烁不止的灿灿灼光,此时已被漆黑暗夜一点点吞噬殆尽,只剩下张空洞却绝美的面容,在惨白月色下徒然绽放。 而一楼之隔阁楼里厢的矮塌之上,对月而望的沈一白亦是满面的悽然萧索。 深嘆一口气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悄然出现了两枚银白戒指。 冷硬的金属质地在月色照耀下晕起一层淡淡泽光,在男人深邃眼眸中飞速映出一小团火光。却像流星划空般转瞬即逝,只剩下一脸的茫然无奈。 此时夜色刚好,阁楼里外的两人却皆是辗转无眠,便就凝望着同一轮明月思绪万千。 直到日夜更迭,冷清月光被灼热日辉轮替,暖暖日光倾刻间便洋洋洒洒地照满整个房间。 耀眼光线下,蔓宁被刺地缓缓睁开眼来,明晃晃的光影间只看得到男人模糊不清的修长轮廓。再回神望去,便是那沈一白迎着晨曦薄光款款而来。 高大英俊的男人眼下略有些乌青,略显苍白的脸上却依旧一片温润平和。 好似要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一般,满脸郑重的沈一白缓缓走到床前,微屈下长腿半跪在蔓宁面前。 眸色透亮的桃花眼中尽是情丝缠绕般的缱眷温柔,却是拉起蔓宁微凉的指尖,满脸笑意地对她轻轻念了一句。 “早安,我的沈太太。” ## 自从沈家大少成亲之后,这位原本名誉上海滩的风流公子却是骤然转性了一般,从前常混在一起的一帮小开们,已经很久都没在风月场所里见到过他的身影。 即便是谈生意时候实在避不了的应酬场合,这沈一白也是只喝酒谈天、绝不近女色,这般变化自然惹来了一众狐朋狗友的议论不断。 一个个都是混迹在声色场上的酒肉之徒,一开腔皆是不怀好意的调笑揶揄。 说这沈一白自从娶了这上海滩最风情撩人的白家小姐后,直接就被这美艷尤物给榨干了精华,便是想要出来风流快活,都是“空有心而力不足”。 还有的说,能让这沈公子如此“清心寡欲”到片花不沾,想必这对新夫妇定是不知疲倦到夜夜奋战到天明。 不过两人正是新婚燕尔、情意正浓之时。男欢女爱间,不知餍足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像沈一白这样成日流连于万花从中的情场浪子,身边出现过的女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从没见他对谁真正长情动心过,也不知道对这“沈太太”的热乎腻歪劲儿还能持续上多久。 被帮糙男人这般玩笑,沈一白也是丝毫不恼。只摆出满脸的高深莫测,尽是一副不可言、不可说的自得其乐。 旁人说笑时也不反驳,只笑不语。到时候还是按点回家,日日风雨无阻。 问起来便就满脸笑意地解释道,要赶回家去陪太太一起吃饭。 沈一白突然就变成一副居家必备好男人的贤惠模样,更惹得那些色中饿狼大声惊呼不已。不得不赞嘆这白小姐果真是驭夫有术的绝顶高手,竟真把这风流浪子沈大少给驯服的如此服帖! 在外人看来是恩爱无比、情意绵绵的一对佳侣,但这个中酸甜滋味,却只有沈一白他自己清楚明了。 他倒是想被吃干抹净,就算是被彻底榨干精血也是心甘情愿的很,可他的沈太太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每天回家后,也就是在饭桌上还能多看上蔓宁几眼。 可一回卧房之后,蔓宁立马就开启了生人勿扰的强大气场,逼着沈一白该干嘛干嘛,就连她的床榻都没机会能多靠近几回。 每天都想死皮赖脸地跟蔓宁多磨叽上一刻,可一到时间这美人一个眼神闪过,沈公子便只能满脸委屈地自己抱被子上楼独守空阁。便是长夜漫漫,极其寂寞,岂是一句幽怨可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哭了(╯﹏╰)阁楼里厢的男宁。 ☆、好好先生。 沈家大少和白家小姐的婚礼过后, 便有有心人察觉到, 之前已经消失了许久的苏言安, 依旧没有再在人前出现过。 这男人不仅没有去黄浦警局销假复工,据说连租住的公寓也是人去楼空,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音讯全无。
第93页 坊间还有小道消息传出, 说是唐家那边似乎派了不少人手在暗中查找此人,但也一直没能找到任何苏言安的行踪线索。 而之前在沈大少婚礼上闹得很是难堪、看似就要彻底决裂对立的沈唐两家,也并没有想像中各番惊天动地的劲爆后续传出。 连那大闹婚宴现场的唐家大小姐也都没再出来惹事生非过, 如此风平浪静之下,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那段不大不小的狗血插曲。 待到这阵风波彻底平息了之后,这沈一白夫妇俩便也已经完全远离了众人舆论的焦点。 说起来,除了新婚那夜两人都没有再提及过的些许罅隙, 之后的沈一白和蔓宁倒也算是和平共处了起来。 在这楼里伺候着的佣人的眼中, 这沈先生对自家太太可是稀罕宝贝的不得了。 这么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可每天到点还是会赶回来陪太太一起用饭。 就算哪天有应酬实在脱不开身来,也会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报备行程。晚上回来时候,还不忘带上一束太太最喜欢的白玫瑰作为补偿。 而每日傍晚用完晚饭后如果没什么大事,这夫妻俩就会一起在书房里坐上一会儿。 通常时候, 都是太太伏在窗前案上读书写字,而沈先生就陪在她旁边随意翻看些报纸新闻。 不过这看书看报应该只是顺带的消遣而已,时不时就偷看几眼自家那位天仙般的绝色夫人, 似乎才是先生他无比享受的真正爱好。 每次佣人端茶送过去的时候,几乎都能瞥到这沈一白正偷偷抬眸,满脸笑意地凝视着身旁安静坐着的蔓宁太太, 一双漂亮妖娆的桃花眼里永远都溢满了化不开的浓浓爱意。 这样一个光鲜多金的英俊男人,对着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宠溺的深情模样,好几次都让几个年轻的小女佣们瞬时就羞红了脸,忍不住又是各番浮想联翩不已。 总而言之,这样一对样貌家境皆是出众的夫妻,又是如此缠绵恩爱、相敬如宾,自是羡煞了一众不明就里的旁观之人。 怎么看都是极其般配的一对佳偶天成,实际上却只是沈一白苦心经营的美好假象而已。 所谓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时,看起来这夫妻二人确实是夜夜同房、如胶似漆,其实却是卧室、阁楼两处,各自分榻而眠。 每天清晨开门之前,睡在阁楼间的沈一白再把被褥带下楼来妥帖放好。 推开门来,在外人面前便化身成个无比顾家爱妻的好好先生,该有的早安告别一个不差,宛若一对恩爱夫妻般并无任何破绽。 沈一白如此费尽心思地粉饰太平,蔓宁从来都只是冷眼旁观般任由他意。 既不拆穿也不配合,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底线,便就还是一如既往的彻底无视到底。 不过在沈一白看来,除了每夜独守阁楼之时略感寂寞委屈,旁的时候能以丈夫的身份与蔓宁朝夕相伴,对他来说便已是心满意足。 反正还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慢慢去等待,即使真的永远都进不到蔓宁的心里,至少她的人还在自己身边。如今沈一白只想好好地守住这女人便已足以。 不过让沈一白有些担心的是,自从上次出狱后紧跟着又意外流产,蔓宁的精神一直都有些不济。原本就是没几句话的冷漠性子,如今更是少言寡语、安静的有些过分。 不仅如此,蔓宁的身子也跟着乏了起来,活像只被剔了骨头的受伤小兽般没有一点精神,每日都窝在楼上几乎都不太出门。 佣人里几个年长些的妈子见蔓宁这般疲惫,都觉得应该是有了身孕才会如此,立马就兴沖沖地跑去给自家先生提前报喜。 乍一听到这般猜测,从未和蔓宁同房过的沈一白立马就开口笑道绝无可能,可心中猛一个激灵闪过,下一瞬就如遭雷噼般呆愣在原地。 那些竭力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怖梦魇,瞬时间便又带着无尽的嘲弄之意捲土重来。 一个无比骇人的念头在沈一白脑海中猛然炸裂,万一蔓宁是真的怀孕了,那他这个“丈夫”到底又该如何自处。 被各种胡思乱想苦苦折磨到好几个夜晚都不得安宁,几近奔溃的沈一白终是再也按耐不住,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油腔滑调,一直黏糊着蔓宁软磨硬泡个不停。 好不容易把蔓宁给磨到彻底不耐烦,这才勉强松口答应随他一起去趟医院。沈一白便借着复查的名义,让医生把她全身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最担心的那项。 两人去的还是上次那家沪上有名的私立医院,看到最终出来的检查报告,沈一白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但那主治的洋人医生却趁蔓宁不注意时候,又暗暗把沈一白叫到了无人的地方,十分负责地对他又叮嘱了几句,说他的夫人似乎有些轻度产后抑郁的迹象。之前一直精神不振,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鑑于国人对精神类疾病的反感牴触,所以这个诊断结果并没有写在书面报告上。但作为丈夫,这个时候更要体谅妻子失去第一个孩子时内心的煎熬痛苦。 临走时,那医生还特意关照了一句,之后要多陪蔓宁出去走走舒缓放松一下心情。两人毕竟都还年轻,等把身体调养好了,孩子总归还会再有的。 沈一白闻言眸色立马黯淡了下来,但还是忍住了各种涌动的情绪,很是客气恭敬地感谢了那医生一番。
第94页 带蔓宁回去的路上,沈一白难得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靠着车窗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回家后之后,整个人更是情绪不对,连饭都没吃就直接钻进书房里。 蔓宁看着沈一白略有些闪躲的目光并未多言,只是让佣人在厨房里温着一份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自己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地照常用完晚餐后便径直回房梳洗睡觉,再没搭理那明显就十分反常的沈一白。 第二天一大清早,本就睡的不太踏实的蔓宁,一下子就被一阵窸窣声响给扰醒了起来。 猛地睁开眼来,一下就看到一身宽松打扮的沈一白正屈着长腿俯在床前,像条哈巴狗似的、咧着嘴笑出了一口亮晶晶的小白牙。 看着这一夜未回房的沈一白此时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淡定模样,满脸不耐的蔓宁紧紧蹙起眉来,立马就没好气地对他怒斥了一句:“一大早上的,你这是要作什么妖!” 被美人责骂了的沈一白也不气恼,依旧弯着眉眼笑意盈盈地凝望着蔓宁,满眼间尽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神色。 没等这蔓宁再次开口发难,赶紧就一把牵住她的縴手放在胸口,一脸诚恳地柔声回道:“蔓蔓,今天天气不错,外头空气也好,你陪我一起下楼走走好不好?” 此时已经缓缓坐起身来的蔓宁本就一肚子不耐,一下子就被这话给彻底惹怒。 “沈一白,侬脑子瓦特了吧!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神经似的的不回来睡觉,今天早上天不亮又拉我起来陪你走路?你到底想干嘛直说就好,不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折腾人好不好!” 从没见蔓宁这般情绪失控过,沈一白立马就被震得呆楞在原处,整个人也是浑身上下一阵发懵。 满眼间只看得到瞪着双眼、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蔓宁,一双微微抿起的愤怒红唇,此时看来却是格外的丰盈诱人。 因为怒气沸腾而呼吸起伏加速的柔软身子,只一身单薄的真丝睡衣,根本就挡不住里头的一潭春水颤颤不止。 目光不自觉就又向下探了几寸,蔓宁按在男人胸口的手心间瞬时就传来阵阵心脏强烈搏动的错乱节奏。 两人原本僵持的尴尬气氛突然就暗暗变了味道,本是满脸惊诧的沈一白突然就“噗嗤”一下轻笑出声来。 被蔓宁吼到黯然失色的苍白面容上,也是瞬时就恢复了他沈公子一贯唇红齿白的风流媚态。 此时已经满血复活的沈一白满脸尽是难抑的狂喜之感,立马就挑起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眸子朝蔓宁寸寸逼近。 一个人明明已经激动到浑身暗暗颤抖不止,开口之时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柔声试探道:“蔓蔓,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我昨晚没回房陪你吗?” 还没等满脸无语的蔓宁张口回话,沈一白却已经自行默认了答案,伸出长臂一把就将她紧紧揽在了自己怀中。 男人温暖的怀抱刚好可以把蔓宁一个人满满当当全部包裹住。两人相拥间,沈一白抬起自己微凉的下巴轻轻蹭着蔓宁的额角,不断柔声念着她的名字,便是声声缠绵,字字悱恻。 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此动情之态,蔓宁满脸无奈地深嘆了口气,原本紧紧绷着的身子却是慢慢放松下来。 片刻后蔓宁才憋着闷气,对着紧紧粘在自己身上沈一白冷冷问了一句:“不是说要下楼去嘛,那你现在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家小姐姐只是有起床气而已,沈公子你真不用想太多。有没有你陪她睡,小姐姐她真的是无所谓。。。。。。 还有,您的好友抖m沈小白已经正式上线,请注意查收。另外,就因为我说要虐就取收的小仙女们,看完了啥啥啥就走,你们的良心真不会痛嘛?我非要甜过三章腻歪死你们╮( ̄▽ ̄"")╭ ☆、陪着我,别走。 沈一白一听蔓宁如此问话, 立马就抬起头来满脸的诧异:“蔓蔓, 你这是不生气了, 也答应陪我一起下楼走走了吗?” 说话间,男人溢满喜悦的眉眼中飞闪过一丝狡黠神色,一张白皙泛粉的桃花面上却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温顺模样。 蔓宁闻言并未立即回话, 紧紧盯着身前还牢牢环抱着自己的沈一白,便是面色带疑地审视了起来。 琥珀色的眼眸间,目光清澈纯粹似能穿透人心。略有些心虚的沈一白喉头攒动了几下, 便就不着声色地将视线了开来。 可身上那股被凝视的灼热之感却是丝毫不减,呼吸加速间额上不自禁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片刻后美人才微微勾起唇角,却是满脸挑衅地扬起长颈邪邪笑道:“去,干嘛不去?只是你刚刚动作那么大, 现在我这样连床都下不了, 又怎么和你下楼去?” 蔓宁说话间瞥了瞥男人还勾在她腰间的结实手臂,这么一看目的自然已经十分明确。开口责备之时却是故意混淆了试听,乍一听来这话语便是极其挑逗暧昧。 沈一白闻言也是微微一愣,稍稍咀嚼了一瞬才领会到了其中精髓。 这样的尺度在风月场上或许算不得太过露骨,可此时“久经欢场”的沈大少胸口处却是一阵气血喷涌不止, 自己这是被蔓宁给赤.裸.裸地调戏了?! 一张俊脸立马就不争气地涨地通红,脑袋一片空白的沈一白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可面前的蔓宁微微扬起纤臂, 突然就伸出手来狠狠用力推了他一把。
第95页 沈一白半蹲在地本就重心不稳,蔓宁这一招袭来猝不及防,整个人瞬时就朝着木地板上头、直直仰身倒了下去。 身子飞起, 即将坠地的男人却是眸中含笑,一把就将蔓宁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牢牢握住。 男女力量到底悬殊,稍稍用力,就将床榻上的冷艷美人猛地拉入自己怀中,“嘭嗵”一声响起,两人便就相拥着一齐摔倒在地。这一下明显就摔的不轻,可沈一白只是闷哼了一下便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落地之时,蔓宁整个人都完全扑倒在男人滚热结实的身子上面,女人的柔软和男人的硬实严丝无缝地贴合在一起,两人的姿势便是十分暧昧情.色。 紧压在沈一白的胸膛之上,时刻都能感受到身下那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搏动,美人一张芙蓉面上却难得浮起了一丝懊恼挫败之感。 满脸不悦的蔓宁刚想撑坐起身子,背后突然就伸出一对长臂一把圈住她的纤细腰身,顷刻间就将覆在身上的一片温软又牢牢按回了原处。 蔓宁瞬时被彻底激怒,越发想要挣扎着摆脱束缚。可身下的沈一白却好似故意报复一般,蔓宁动作越大,扣在腰间的手臂也跟着一起越箍越紧。 被强行压制间蔓宁眸色不断闪动,明显已经恼怒不已。唇边却是勾起了满是不屑的睥睨之色,原本只是强行突围的反抗动作跟着就渐渐起了变化, 隔着几层薄薄布料,四下游走间便是处处惹火,不一瞬后倒是沈一白突然就涨红了双眼。 感受到身下那男人浑身变得一片僵硬,蔓宁这才撑起双臂,俯在沈一白身上居高临下地轻蔑笑道:“沈一白,这样很有意思是吗?别把你对付别的女人那套用在我身上,也别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你这么个精明的生意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说罢蔓宁便高高扬起了下巴,从沈一白身上抬跨起一条长腿,顺势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身下沉默了许久的男人突然轻轻嘆了口气,却是迅速用胳膊支起身子,腰身一挺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刚刚站定却立马又故技重施,仗着身高的优势从背后一把抱住蔓宁,强行阻止她再继续前行。 刚刚被如此冷嘲热讽了一番,这男人面上却并没有一丝愠怒之色,只是静静地将脑袋靠在蔓宁肩上,细细轻嗅着她发丝间萦绕不散淡淡的香气。 背对而立,身前的蔓宁自然看不到沈一白眼中瀰漫着层层雾气的闪动眸光,却能感觉得到这男人带着热气的呼吸不断喷薄在白皙敏感的脖颈间,瞬时便带起一阵不可控的酥麻颤慄之感。 沈一白紧紧咬了咬嘴唇,慢慢凑到蔓宁耳边对着她柔声轻喃道:“蔓蔓,你这是因为那些传言不高兴了吗?那些生意场上没办法避掉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你所说的‘别的女人’。蔓蔓,不管你是信还是不信,我想要的“沈太太”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而已。” 话说到一半,沈一白却是微微垂下眼来,一抹可疑的淡淡红晕从耳尖开始蔓延。 抿着唇强掩住笑意,又凑近了一些对着蔓宁轻轻耳语了起来:“既然蔓蔓你说我是个生意人,那现在你都已经嫁给我了,如今这买卖便是板上钉钉,不能再反悔了。你只需好好维持着这‘沈太太’的头衔,不要离开我就好。至于我想要怎么对你,也都只是我自己的事而已、和你无关。不过,蔓蔓你这样为我吃醋生气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也很喜欢。” 身前的蔓宁闻言满脸尽是无语,立马就退后了几步再转过头来挑眉怒道:“沈一白,你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又扯到什么吃醋上去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此时的沈一白已经收敛起眼底一抹淡淡的哀然情绪,瞬时又恢复了一脸春风含笑的和煦模样。 看着身前又被彻底惹毛的蔓宁,眼眸中的点点光亮灼灼逼人,却是之前很少在自己面前流露过的鲜活神色。 沈一白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微悸,唇边自然而然漾起浓浓的笑意,跟着就一脸狡黠地对着蔓宁连声附和道:“蔓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绝对不会认为你这是在口是心非的。你又怎么可能为我吃醋,从来都只有我为你吃醋生气的份。”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还没等蔓宁来得及开口发难,高高大大的男人突然就朝她身前径直逼近了过来,却是满脸郑重地又沉声补上了一句:“看到别的男人对你百般殷勤,一个个都试图接近你得到你,我承认我确实是吃醋了,而且还嫉妒的快要发狂。” 坦白间,男人修长的手指在蔓宁柔滑如瀑的乌发间温柔拂过,眼眸中尽是缠绵不尽的情丝牵绊。沈一白稍稍俯下身,紧紧盯着蔓宁眸间闪烁的灿灿光亮一阵出神。 两人目光对视之时,蔓宁浓密的睫毛好似长尾蝶展翅般轻轻忽闪了一下,立马就撩拨的沈一白心头一阵颤动酥麻。心神荡漾间,却是极尽温存地在她的额前轻轻吻了下去。 唇上触上一片微凉,沈一白紧张到连心跳瞬时都停滞了一刻。再抬眸之时,却已是满脸偷腥成功的得意模样。 趁着蔓宁微微怔住的一瞬,这男人长手长脚的动作极快,一眨眼人就已经做贼心虚的闪出了门去。
第96页 关门前还不忘对着屋里大声嘱咐了一句:“蔓蔓乖别闹了,你刚才都答应我了不许耍赖!我先下楼等你,换身衣服后就赶紧下来吧!” 沈一白边快步下楼、边对着蔓宁“撒娇”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了开来,落在周围佣人的眼里,便又是一副夫妻间蜜里调油的恩爱模样。 谁又能想得到,这平日里谦逊有度、向来温文尔雅的沈先生,对着自家太太的时候,竟会是这般没羞没臊的无赖模样? 就连此时楞在原地的蔓宁也是满脸的错愕之态,好不容易才将各番怒气都给强行消化了下去。 挑起窗帘,沈一白果真在楼下等着蔓宁。 这男人唇红齿白又高瘦挺直,本就是个容貌出众的英俊男子,此时正长身玉立地站在满街茂密的梧桐树下。 温润晨曦透过层层树枝,斑驳光影洒在一身白衣之上闪起璀璨光芒,更显得一个人身姿挺拔,极其俊朗。 蔓宁环抱着双臂,冷着眉眼站在窗口默默凝视了片刻。面上似有犹豫纠结,可到底还是换了身轻便的装束。又故意磨蹭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缓步走下了楼去。 沈一白等待了许久却毫无不耐之色,只是背着双手望着远处微微出神。可那边蔓宁才刚刚走出楼门口,这男人就好似有所感应般立马就转过了头来。弯弯的桃花眼里瞬时就噙满了愉悦笑意,立马就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蔓蔓,你来了。” 蔓宁才刚满脸不耐地轻“嗯”了一声,那沈一白就已经一脸理所当然地伸手牵住了她。 又是一阵怒气扬起,蔓宁皱起眉头刚想要斥呵上几句,那男人却立马就摆出一脸极其可怜的无辜模样,十分委屈对着她小声求饶道:“蔓蔓,这大马路上有好多人看着呢,有什么要骂的等晚上回房,随便蔓蔓你怎么凶我都行,现在就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如此厚脸皮的要求却莫名让人无法反驳,再加上这沈一白卖惨求饶的可怜模样实在太有欺骗性,蔓宁居然也就真的没有再继续反抗,就这么一路面无表情地被沈一白牵着手逛了好一段距离。 蔓宁本以为这男人也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谁知沈一白真就痴迷起“清晨漫步”这项消遣来。 刚开始邀请蔓宁一起早起散步的时候,蔓宁自然也是一口拒绝的,沈一白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加勉强。 只是从被拒绝那天起,这男人每天早上都按时守在蔓宁床头,满脸笑意地静静凝视着蔓宁直到她睁开眼来,好几次把蔓宁给吓得差点大声尖叫。 鑑于这样的叫醒方式实在太过惊悚,百般折磨下蔓宁只能勉强应了沈一白的要求,每天早晨陪他一起,这才恢复了两人先前互不干涉的平衡状态。 ☆、雷雨之夜。 在蔓宁妥协后的每一个晴朗清晨, 沈一白都会和她一起在元飞路附近散上一会步。 在旁人看来, 一对容貌登对、身材皆是高挑的男女并肩而行在薄雾晨曦中, 一眼望去这画面自然格外的和谐养眼,时不时就会惊艷到偶尔来往间的普通路人。 不过外人眼中的各般美好景致,实则却并非如此。 这看似面容平和的一双璧人却是一路暗暗较劲, 只因向来顺从的沈一白难得闹起了别扭,强行牵住蔓宁后便就死活也不肯松手。 几番挣扎后,这男人手上却是越发执拗用力。张口闭口还满肚子都是委屈, 抱怨起自己的沈太太连这点小事都不肯依他,满眼尽是湿漉漉的无辜眼神,时不时就极其幽怨地瞥上蔓宁一眼以示“谴责”。 这沈一白全然不要形象、当众就耍起了“无赖”,蔓宁也是一阵头疼根本无言以对。嘲了他几句“幼稚”后, 便也懒得再和他计较。 不过在这沈一白的坚持下, 每天都出去动动身子、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蔓宁夜里容易失眠的毛病确实好上了许多。 睡的好,这气色自然也就红润了许多。本就是一朵美艷动人的绝美娇蕊,如今更是红唇欲滴、面泛春波,又恢复了这蔓宁美人十成十的盛世美颜。 这般变化又是惹得楼里几个碎嘴的佣人偷偷议论个不停, 说这沈先生最近定是下了番苦功夫好好“疼爱滋润”自家夫人了。 这女人过的好不好,只需瞅瞅这眼角眉梢间的风情流转便可一探分晓。比起刚结婚时冷冰冰的孤傲模样,如今的太太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绝对是被自家男人餵饱吃足了,才会如此艷色潋滟、容光焕发。 于是乎,众人心中沈一白这位“好先生”, 除了先前公认的“好容貌”、“好脾气”,如今再加上了一项“好体力”,这赞誉之称便是越发的实至名归了起来。 而沈一白自己当然并不清楚这底下人对他的各种闲话评价,不过却隐隐感觉到他和蔓宁之间似乎隐隐起了些不起眼的细小变化。 虽然这沈先生依旧被自己的沈太太排斥在床榻之外,每日都还是满脸幽怨地抱着被褥到阁楼上独居。 但平日里相处的时候,原本滴水不进的冷美人渐渐有了些人间烟火气,偶尔也会主动搭理上他几句。 每每这般都会让沈一白受宠若惊无比,即便是独守空阁到欲求不满,却忍不住就慢慢开始生出了些许期盼和奢望。
第97页 某日傍晚饭后,照着惯例两人便一起去书房小憩一会。每天这时候便是对夫妻最为和平共处之时,沈一白也可以藉机正大光明地多看上蔓宁几眼。 那日原本还是同往常一样,蔓宁坐在窗前专心看书,而沈一白坐在旁边专心看她。两人互不干扰、各做各事,气氛便是格外的悠闲和谐。 也不知是不是沈一白的眼神太过专注入神,连蔓宁什么时候回头望他的都完全不自知。 等到他将将回神、慌乱抬眸之时,刚好就直直撞上了蔓宁那对琥珀的漂亮眸子。 四目相对间一时心虚作祟,骇得沈一白猛得就被喉咙里的一口口水呛住气管,捂住口鼻立马就是一阵剧咳。 转头过来的蔓宁见状一脸嫌弃无语,微挑眉梢间朱唇轻启,却是对着一脸窘涩的男人满是质疑道:“沈一白,你最近很闲吗?” 好不容易才缓下了咳嗽,沈一白摘下眼镜强作镇定地哑声回道:“蔓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原本看来只是随口一问,此时蔓宁却放下了手中的薄册,完全转过身子直对着沈一白,似乎还有继续深谈的一番架势。 两条细直长腿交叠在一处,一眼望去只看得见一片雪白肌肤,沈一白不禁喉头一阵滚热。心跳骤然加速间赶紧就迅速别开眼去,却就瞥见了美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调笑之态。 “若是不闲,你怎么还天天跑回来吃饭?没结婚的那会儿,我看你不是大小应酬不断,一直都是忙的很吗?怎么现在倒是很少见你出去,一天到晚都在我面前不停的晃荡?” 被蔓宁这话一梗,胸中瞬时就是一阵苦涩气闷涌起。被自己妻子这般赤.裸.裸的嫌弃了,沈一白满心尽是愤懑不满加怨念。 堂堂沈家顶樑柱一般的沈一白怎么可能无事可做,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多看上蔓宁几眼,故意推了不少的酒局应酬;其他时候又争分夺秒,才努力挤出了点工夫早点回来陪她。 然而即便这心里头再委屈憋闷,为了这仅存的一点夫妻相处的“福利时间”,沈一白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咽。这脸上还得继续云淡风轻般故作淡定,千万不能让蔓宁识破了他这点说不出口的小心机。 于是乎,沈先生闻言只是微垂下眼来继续读起了摊在腿上的新闻报纸,状似不经意间才随口接了一句:“以前是以前,最近生意不好没有什么饭局应酬,自然也就闲一些下来了。” 见沈一白一脸的坦然,蔓宁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眼神在他身上微微逗留了一瞬,便就作势准备转过身去继续看书。 见蔓宁没有质疑,已是心如擂鼓般的沈一白这才暗暗缓下口气。才刚开始庆幸自己成功矇混过关,那边美人婉转悦耳的话语声就朝他幽幽飘了过来。 “沈先生啊,这张报纸你都看了一个多礼拜了,每次都还是同一个版面,你好歹也翻个面换换内容吧!” 沈一白闻言瞬时如遭雷噼一般,赶紧把报纸拉到眼前再仔细瞅了一眼,上头印着的铅字报头居然还真是十来天前的日期! 被蔓宁当场揭穿,沈一白的一张俊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最后就从耳根一路涨红到额前。 尴尬万分之时,一个人直接就从椅子上头弹起身来对着蔓宁尴尬说道:“蔓蔓,今天我有点累就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看太晚了。” 话音刚落,沈一白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书房。一出门就听见走道里这男人逃也似的仓皇脚步声响。这般火急火燎的狂奔气势,哪里看得出半点疲惫之感? 沈一白这一路狼狈到落荒而逃,待到钻回阁楼之后,躺在逼仄的矮榻之上却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入眠。 一会儿兀自后悔自己刚刚极不淡定的各种窘态,一会儿又在暗暗担心,生怕和蔓宁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的关系又要重回冰点。 从来都只被女人主动倒贴的沈先生如今终于轮到了现世报应。心中各种郁闷沮丧层出不穷,这一下子就纠结到了凌晨时候,却还是清醒无比、全然没有一丝睡意。 就在沈一白无比惆怅之时,外头原本墨黑如洗的平静夜空中忽然就呼声大作,片刻间便颳起了一阵骇人大风。 阁楼间里的几扇窗户没有完全关严,立马就被狂卷的风浪猛然吹了开来,开阖间发出一阵“噼啪吧啦”的恼人响声。 本就没睡着的沈一白被这噪音惹得更是心烦,焦躁了片刻实在被吵的不行,便坐起身子,借着窗口透出的斑驳光线摸索了过去。 手才刚触到冰凉的窗户边沿,外头刚好一阵刺目雷电在夜空中骤然闪过,耳边跟着就是一阵地裂山崩般的惊天巨雷轰鸣作响。 沈一白被这猛然炸响的雷声给惊愣了一瞬,手还没来得及把窗户完全推上,又有几个闪电霹雳接连在半空中猛烈袭来。 剎那间,眼前便如天火炸裂一般,耀眼的雷电光亮闪射的阁楼里头一下子变得如白昼一般通亮,半空中传来阵阵“轰隆隆”震耳欲聋般的巨响雷声。 “啊——啊——” 还没从惊雷声中回过神来,沈一白又被楼下传来的一声尖声惊叫给骇出了一身冷汗,几乎瞬时间就辨认出来,那声撕裂般的尖叫竟是蔓宁的声音! 恍若心跳骤停般大脑一片空白,一个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行沖了出去。
第98页 满脸惨白的沈一白此时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响,耳边只剩一颗心失去控制般的“嘭嗵”狂跳之声,抬起长腿就朝卧房那边发疯了似的一路狂奔了过去。 伸出手来猛推开房门,又是一个惊天霹雳划破长空瞬时照亮整个房间。 满目刺眼白光中,沈一白一眼就看到了正蜷缩在角落里只着了一身单薄睡裙的蔓宁。一张小脸上毫无血色、满是惊慌恐惧,整个人还在不断地颤颤发抖。 这卧室里头的落地大窗敞了个大开,纷涌而至的泠冽冷风穿堂而过,将墨绿色的丝绒窗帘吹成鼓鼓囊囊的两团。 片刻后又“呼啦”一下骤然飞起,形如暗夜游魂一般不断飘扬晃荡,如此雷雨交加之时更显幽森可怖。 耳边不断响起窗子击打墙壁的“噼啪”噪声,冷白的雷鸣闪电此起彼伏,在窗外天空中纷纷炸裂闪现,将整间屋子映照成一滩冰池般,浮起阵阵彻骨寒凉之意。 沈一白见状心中猛然一颤,赶紧冲上前去把窗户全部关严,拉好窗帘后又迅速回过身去。 看着躲在墙角处的小小单薄身影,眼眸骤缩心中一阵抽痛袭来。沈一白赶紧弯下身子,一把就将缩在暗处的蔓宁打横抱起,紧紧拥到了自己怀中。 ☆、大号取暖器。 蔓宁的身材很是高挑, 抱在怀里却像个纸片人似的轻飘飘的一片, 比起结婚时候明显消瘦了不少, 沈一白的脸色瞬时又暗沉了几分。 “冷,好冷!” 意识迷糊间蔓宁哑着声呢喃了一句,沈一白心中猛然一颤, 赶紧将怀中的女人牢牢抱紧,带着她几大步就径直冲到了大床边上。 将蔓宁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在床上,又抱来几床厚被把人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 蔓宁还是浑身不停发颤,双唇也是冻僵了般一片乌青发紫。 沈一白见状心中惊恐不已,此时再也顾及不上其他,直接就伸手探进了被中, 这才发现蔓宁的身子竟已经僵冷的如同冰块一般! 看着蔓宁满脸惨白面无血色, 缩在被褥间一个人只剩小小的一团,沈一白瞬时便心如刀割般胸口处一阵钝痛不已。 强忍住满心痛楚,俯在蔓宁耳边轻声安抚了几句,沈一白便准备出去叫佣人烧壶开水过来,先倒杯热茶, 再沖几个暖水袋好让蔓宁暖暖身子。 才刚刚站起身来,蔓宁立马就伸出胳膊紧紧拉住沈一白。 迷迷糊糊间带着点哭腔,对着他不停喃喃念道“别走”, 说什么也不肯让沈一白离开她身边,更不许他起身离开这间屋子。 从没被蔓宁如此依赖哀求过,沈一白胸口猛然涌起一股暖流, 一颗心不合时宜的一阵狂乱悸动,顺势就回握住蔓宁又坐回到她身边,不想也不愿再离开她一步。 明明已经盖了好几层被子,可蔓宁身上还是越来越凉。体温骤降的太快,一个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却还是紧抓着沈一白一刻也不肯松手。 既捨不得放手离开,也不能让蔓宁这么继续冷下去,沈一白此时已是心急如焚。 突然一个念头忽闪而过,心口跟着沉沉一怔,便凑到蔓宁耳边颤声轻轻问了一句:“蔓蔓,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满脸苍白的蔓宁微微抬起眸子,一汪泪眼中尽是恐惧无助。 迷满雾气的眼眸中映出沈一白小小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无力茫然,便对着他很是疲惫地哑声回道:“沈一白,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他们把我肚里的孩子拿走了,醒来就感觉身子空空荡荡的。胸口好像缺了一块似的处处窜风,一个人就好冷好冷,却是怎么捂也捂不热吶!” 猛然听到蔓宁念着自己的名字,沈一白眼角瞬时就是一阵酸涩涌起。 再听到后面一句的喃喃自语,心中更是各种滋味纷杂,想到监牢之中蔓宁曾经受过的委屈磨难,眼眸中猝然就燃起一团愤愤火光。 强忍着即将汹涌而出的澎湃泪意,沈一白温柔地亲吻了下握在掌中的冰凉縴手,沙哑着声音对着蔓宁柔声安抚道:“蔓蔓不怕,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了。” 说话间,沈一白已经慢慢褪下身上的单薄睡衣露出了精瘦结实的上身。抿着双唇紧紧盯着蔓宁的眼睛,见她并没有排斥发怒,便撑着胳膊动作轻柔地爬上床去。 伸手掀开几层被子,露出里头正在瑟瑟发抖的僵硬身体。沈一白眉头蹙然一紧,伸出长臂将蔓宁从背后轻轻托起,沉下身子后两人便顺势一起侧躺了下来。 幽暗中面上隐隐浮起一丝红晕,沈一白长腿一勾就将被子又盖了回来。赶紧收回翻涌的各式思绪紧紧抱住了蔓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怀中浑身僵冷的女人。 男人的身子滚热如火,覆在寒冷如冰的蔓宁身上瞬时便暗暗激起了一层寒颤,沈一白却是咬紧了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伸臂将身旁的女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感受到身旁的温暖热源,蔓宁不由自主就慢慢靠近了过来。 如缠绕的藤蔓般紧紧贴在沈一白精瘦结实的胸膛上,瞬时就发出一声无比适意的轻哼声,像只尝到了甜头的小猫般又黏近了些,不知餍足地汲取着男人身上的宝贵精气温度。 两人紧紧相拥间,蔓宁泛着青紫的双唇渐渐恢复了红润,而僵硬冰冷的肌肤也慢慢柔软了下来,如同冬雪春融般溢出一波温水涨潮而至,不经意间便将男人和女人间的空隙全部填满。
第99页 原本已是心无旁骛,此时沈一白却一下就能感受到蔓宁那凹凸有致的诱人曲线。浑身的感官触觉瞬时全都甦醒了过来,每一次无意识呼吸颤动间的肌肤相近,都能带起阵阵暗潮沸腾不已。 沈一白尽是担忧的凝重面庞上渐渐透出丝丝红晕,想要缩回点身子,避开那一片存在感太强的丰盈之处。 可得了好处,蔓宁又怎会轻易放开他这么个“大号暖炉”,一条白玉般的长腿顺势也勾到了沈一白的身上,还蹙着眉头很是不满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我的腿还是冰冰凉的好难受,你过来点帮我捂一捂好不好?” 被蔓宁紧紧缠住的沈一白瞬时便是一脸的无奈,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老老实实不再动弹,胸腹间已经蕴起来一团热气。天知道再这么下去,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 强逼着自己将视线挪开,却一眼就瞥到了枕头下虚掩着的一小瓶白色药罐,沈一白心中顿时生疑,立马就伸出长指将东西给勾了过来。 贴到眼前虚眸仔细研究了一番,沈一白这才发现,藏在蔓宁枕间的竟是一瓶抗抑郁的安眠药物! 心神猛然一惊,沈一白作势就要坐起身来,却被身旁的蔓宁一把拉了回来,立马又紧紧攀覆到了他身上。 强忍住满腹的火气和震惊,沈一白撑起半边身子对着蔓宁厉声质问了起来:“蔓蔓,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你知道不知道这东西很伤身体的啊!” 强行抬起蔓宁的脸、逼着她和自己目光对视,沈一白心里头是既生气又心疼。 之前蔓宁的主治医生就和他提起过,如果蔓宁的抑郁症再继续严重下去,到一定时候,可能就不得不用些精神类的药物来进行干涉。 但鑑于这类药物副作用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通过心理疏导来放松压力,舒缓患者的心情进而达到治疗的目的。 蔓宁抬眸微微瞥了一眼沈一白手中的药瓶,嘴唇轻轻嗫嚅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似乎已经恢复了许多,但仍显苍白的面容掩在被褥投下的阴影处,一时之间看不清她脸上到底是何种神色。 “我的情况,那天医生不都已经告诉你了嘛。之前状态不好是吃过一段时间,不过最近已经停了,你不用担心的。” 蔓宁语气淡淡,好像说着事不关己的闲事一般,沈一白闻言却觉得胸口处一阵血气上涌。 出院之后蔓宁一直都表现的太过镇定,出于关心和私心,沈一白都不想在她面前再提及此事,更不想让她和那个让他惶恐不安的男人再有一点联繫。对那个还未出世就早早夭折的小生命,两人便是心照不宣般一起保持了沉默之态。 如此一来,自己便忽略了丧子之痛对蔓宁的巨大打击,而相处了这么久也没能发现她的各种异状,沈一白顿时就生出了无尽的后悔自责。 眼中强忍住的酸涩痛楚终于彻底奔溃决堤,悲愧交加中,便紧紧吻住蔓宁的额头一阵泣不成声:“蔓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男人带着泛青鬍渣的下巴蹭的蔓宁一阵发痒,皱着眉头就从沈一白怀中弱弱地挣脱了出来。 “沈一白,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自责。刚刚我只是一时魇着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眼前的蔓宁已然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身上立马又生出了十足的冷漠气息。轻轻虚起眸子朝沈一白斜乜了过来,看起来脸色很是不耐的模样。 沈一白胸前猛然一空,心里不禁就哀悼了一声,自己的沈太太接下来怕是要翻脸赶人了吧!脸色忽红忽白变换个不停,一张俊脸跟着就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沈一白垂下一双湿漉漉的受伤眼眸,略有些无措地对着蔓宁满脸歉意地低声念道:“对不起,蔓蔓。刚才是看你那么难受才过来抱住你的,我现在马上下去就是。只是你现在这个状况,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我睡在地上守着你,你就别赶我出去了好不好?” 眼前的沈一白一脸紧张的惶恐模样,褐色的瞳孔在幽暗中闪着无助的乞求之色。 活像只害怕被抛弃的黑毛小狗般可怜巴巴地盯着蔓宁,生怕下一秒就被直接踢下床去再径直扔回阁楼上头。 身旁的蔓宁却是抬起眼来一脸的茫然:“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万一待会我又冷了怎么办?行了,最近确实是委屈你了,也别折腾了就在这睡吧!” 说完蔓宁就直接转过身去自顾自就闭上了双眼,留下身后的沈一白立马就瞪大了双眼,恍若瞬时就从地狱升到了天堂般心中一阵欢喜若狂! 狂喜之时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壮着胆子暗暗伸出了手臂,将还有点发凉的蔓宁又轻轻揽回了自己怀中。 见蔓宁只是轻哼了一声但并没有挣扎拒绝,一个人更是心神荡漾到浑身滚烫无比。 一双桃花眼里溢满了藏不住的浓浓笑意,却还得咬着嘴唇强憋住欢喜,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扰了美人立马就当场反悔,再强行收回这好不容易才赏给他的小小甜头。 不过才得意忘形了片刻而已,沈一白却猛然就睁开眼来。明明已如梦寐所求一般拥着心上人一起入眠,却是只能抱不敢动,竟比自己独睡阁楼之时更加憋屈难熬! 软玉在怀刺激实在太大,身体里的欲.望已经太过明显,两人又贴的太近几乎毫无间隙,如果蔓宁还醒着,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第100页 捨不得放手又不敢擅自乱动,已是满脸血色.欲滴的沈一白此时便是进退两难了起来。胸腹间憋着股不得舒缓的浊浊郁气,喘息不自觉就渐渐粗重了起来。 就在沈一白憋屈的快要爆炸之时,一直都没动静的蔓宁突然就幽幽嘆了口气,却是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一脸欲求不足的沈一白满眼尽是无奈:“你转过去一点,我抱着你就好,别再胡思乱想了,赶紧睡吧!” 说完,蔓宁伸手就推了身前的男人一把,沈一白便顺着她的动作听话地翻过了身去。 纤细的手臂跟着就从男人宽厚的腰背处绕了过来,抚在男人结实滚热的腹肌上便不再挪动地方。片刻后,身后那人的呼吸起伏就渐渐平缓了起来。 浅浅的气息呼在赤.裸的背肌之上,却是从未体验过的踏实安稳之感,沈一白心中的澎湃悸动也跟着一起慢慢缓和了下来。 心中溢满了愉悦满足之感,生怕一梦大醒之时一切却成空影,沈一白只愿此夜绵绵再无尽头。紧握住蔓宁的縴手按放在自己的心脏搏动之处,便随着她的脉搏节奏一起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提示: 抑郁症不是作者写的那么简单的,一定要引起重视。这里的相关言论只是基于几十年前的医疗认知写的,千万不要误会了。 恭喜沈先生爬床成功╮( ̄▽ ̄"")╭虽然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明天一章现实过渡章,不喜欢看现实部分的小天使们,可以攒几天直接看梦境部分。 好久没见秦远桑了,米娜桑们还记得这傢伙嘛╮( ̄▽ ̄"")╭ ☆、小朋友的世界。 “天亮了, 赶紧起来吧!” 身后传来女人的一声幽幽轻嘆, 一股火热的气息随着咫尺间的呼吸软软喷薄在男人赤.裸的嵴背上, 瞬时便带起了浑身阵阵酥麻微颤。 成功撩拨起反应之后,这女人却好像故意玩笑一般,立马就敛去了周身所有的气息。房间里瞬时变成一片沉寂, 恍若无人般再没发出一点声响。 懒懒躺在床上的男人依旧一脸的睡意朦胧,微微蹙了蹙眉头似有一丝不耐。开口之时却是异常宠溺,扭了扭身子便对着身后喃喃低语了一句:“蔓宁乖, 别闹了。” 沉默了片刻两人都没有动作,男人看似还闭着一双长眸,却突然就伸长了双臂,猛地就翻过了身去。 想要抱住身后的蔓宁, 张开怀抱却是直直扑了个空, 惊得这男人立马就睁开了眼来,“腾”地一下就从雕花大床上挺身坐了起来。 素白的床单上凌乱地铺散着自己的衣裳,身旁却是空无一人,刚刚还弥散在鼻息间的淡淡冷香已然消散殆尽,哪里还有什么蔓宁的身影?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 男人瞬时就呆呆愣在床榻上一阵怆然若失。 蔓宁啊蔓宁,所有的温存到底只是一个痴梦而已,醒来后便是尘土归位, 一切皆空。 满脸颓色的男人默默念了一句,突然就扯出个极其无奈的苦涩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又暗暗自嘲了起来。 是啊, 本就是事不关己的一个旖旎春梦,爱恨情.欲,不过全都是旁人的故事而已。 也想过只做看客,一路冷眼旁观。可那女人看似淡漠冷艷的面容下却藏着致命的诱惑,只要尝过她的一丝妩媚风情,便就成了他无药可救、再也戒不掉的毒。 一颦一笑如若蛊惑般,牢牢牵扯着所有的心绪起伏,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住全部的视线,情不自禁就追随起这女人每一次的眸光闪动。 即便知道她眸中的晏晏笑意从来都不是因为自己,却仍感同身受般心颤悸动不已。从未尝试过男女情爱,却已为这梦中之人彻底沉迷痴狂。 梦醒时分本该也是曲终人散之时,奈何入戏太深难捨情深。本不想和蔓宁再有什么牵扯的秦远,此番长梦之后已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 梦中所有的点滴细节全都历历在目,一切感觉都太过逼真自然,秦远突然就生出了种强烈感觉,自己也许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之人。 若非如此,为何从最初开始,自己就对这完全陌生的上海有着近乎执拗的痴狂执念,不顾一切地就只身前来? 而偌大的一个城市,为什么偏偏就住到了这元飞路上,又刚好是蔓宁经历过无数的那一个房间?秦远总觉得,冥冥之中似是有所指引一般,才将远隔千里的自己一步步带到了她的身边。 暗暗耐住这般疯狂的念头,此时的秦远迫切无比地想要一探究竟,既然确定了沈一白是蔓宁的丈夫、又对她如此一往情深,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落得个生死不明的悽惨下场? 心中满是各番情绪涌动不止,时隔多日后秦远又一次早早起身,独自漫步在已是枯叶落尽的冬日晨曦中。 一步一步,仿佛重温着和蔓宁走过的每一条道路,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境里,无论是韶华正好之时,还是美人已至垂暮,身边相伴的却始终是她。 一个人既紧张又兴奋,高高大大的男人背着手站在梧桐树下,心情复杂地等待着那人的出现。 从路头慢慢步到路尾,再从晨光霭霭待到日头高悬,灿然耀起的明媚阳光将秦远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却始终都没有看到蔓宁的身影。 未能得偿所愿,心中难免有些郁郁。本就没有十足把握,再继续枯等下去似乎也意义不大。见时间已经不早,秦远深嘆了口气,只能无奈地转身朝洋楼走了回去。
第101页 走到楼道口时,秦远突然就想起先前孙阿姨和他闲聊的那番话语,蔓宁是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还住在郊区休养没有回来?离那时已经又过去了好些天辰光,还是说,她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一颗心猛然就揪了起来,秦远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对现在的蔓宁知道的实在太少太少,莫名心中一搐,狭长的眼眸不禁又黯淡了几分。 心神恍惚间,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自己那间出租屋前。抬头看了眼隔壁房间紧紧闭起的暗色木门,再思及前尘往事,秦远心中便是阵阵暗潮汹涌不止。 眸色微微闪动才准备收回视线,原本满脸颓色的秦远突然就瞪大了双眼,满脸尽是错愕无比的惊诧神色。 抬眸望去,眼前的一切和这楼道曾经的模样渐渐重叠在了一处,破损的墙壁慢慢变成光洁如新,已经磨成酱色的毛燥地板也已恢复成一片锃亮。 时光瞬时倒流,身着着各式旗袍长裙的蔓宁,好似幻影一般在秦远的身旁缓缓闪现了出来。 或是踩着细长高跟摇曳着身姿拾阶而上,或是倚在长凳上抚着额发静静翻看书册,亦或是躺在雕花大床上带着闪闪泪光安静睡去。 蔓宁曾经在这老房子里记录下的点点滴滴,穿过流光浮逝不断循环往复,仿佛一眼间就能看遍美人如画的每一张不老容颜。 或微笑,或蹙眉,或是垂眸落泪,不论是哪一张面孔,都是摄人心魄的绝美画面。 秦远眼眸微闪,情迷间不自禁就朝着蔓宁伸出手来。 那些带着淡淡香气的迷离幻像,却好像太阳光下泛着七色光晕的肥皂泡沫。只是指尖轻触,瞬时就迸裂成片片碎沫,满目旖旎景致徒然消散成空,只留眼前走廊间一片暗沉的幽森光线,还有依旧骯脏泛黄的斑驳墙壁。 眼眸骤然一缩,秦远无力地垂下胳膊,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满脸的无精打采刚准备掏钥匙打门,突然就听到耳边“吱呀”一声开门轻响。一个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隔壁二零五的那扇深色木门就已经被人缓缓推了开来。 原本沉闷的一颗心瞬时高高提起,秦远暗吸一口气强忍住满心的狂跳悸动,僵着脖子极不自然地转过身来,刚好就对上了蔓宁略有些疑惑的眼神。 “先生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蔓宁的声音略带点沙哑之感,却依旧悦耳怡人,丝毫也不显老态。 一口吴腔软糯可人,不过只是“先生”两个字而已,便让秦远立马就忆起了梦境里的她满脸戏嚯调侃时的媚人神态。心绪微浮间耳尖猛然一热,再碰上蔓宁投来的询问视线,一个人更是一阵心虚、满脸尽是窘涩不已。 微垂下眼来清咳了几声,稍稍平复了一瞬,秦远这才对着蔓宁故作淡定地微笑回道:“白阿姨好啊!我这刚准备出门,白阿姨你呢,这会儿也是要出去吗?” 见秦远这脸色忽来变去,蔓宁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未多问。满脸温和地回过身去,一边锁着房间大门,一边对着秦远闲话家常般随口解释了一句。 “现在确实是要出去一下。昨天才刚刚回来,家里头什么都没有,还得出去添补些东西。” 见蔓宁背过身去,秦远这才敢抬起头来偷偷瞥了她一眼。 今天的蔓宁穿了套黑色丝绒的及膝旗袍,外头披了件素花色样的羊绒外套。依旧一身的干净清爽又不失端庄大气,只是比先前见她的时候,面上的气色确实要苍白了不少。 “白阿姨最近都不在家吗?上次就听孙阿姨说要找您可是一直都没找到,还说您身体不太舒服到乡下去休养了。” 强忍住眼中暗暗涌起的几分酸涩之意,秦远小心翼翼地对着蔓宁试探着问了一句。 此时蔓宁已经锁好房门回过身来,收起手中一大串的黄铜钥匙,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随身背着的坤包里,神情严肃的好似完成项极其神圣的仪式一般。 确定东西妥帖放好了,蔓宁这才如释重负般轻缓了口气,抬起头来对着秦远很是客气地笑着回道:“最近确实没有住在家里,但也不是去乡下养病。只不过打听到了一个久无音讯故人的消息,去了趟外地想要确认一下,只不过到底还是空欢喜一场。中途路上耽搁了些,这才晚了几天回来。” 看着蔓宁琥珀色眼眸中忽而闪过的一丝落寞神色,秦远的心也跟着一起揪了起来,不自觉就顺着她的话头又追问了一句:“您这是要找什么人吗?需要我帮忙一起找吗?” 蔓宁嘆了口气,轻摇了摇头后满脸自嘲地淡淡回道:“不劳烦先生了。都已经找了几十年了,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我这人向来固执,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就不想放弃。其实想想自己也是无趣的很。这么多年了,若人家还想见我,就是再困难险阻都不是什么问题。若是不想见我,或是已经不能见我,我就是再守上多少年,结果不都还是一样?说到底,还是自己不甘心的执念而已。” 蔓宁很少在秦远面前如此坦言心境,两人间也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再抬头时,蔓宁眼中已不见一丝哀然神色,对着秦远满脸抱歉地念叨了一句:“人老了这话也多了,一时发发牢骚而已,秦先生别放在心上。”
第102页 心里清楚的很,蔓宁要找的那个人,不是沈一白就是苏言安。秦远微微张开口想要安慰她几句,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身份和立场,只能无力地抿了抿唇轻声回道:“不会的,我很喜欢听您说话,也不觉得您唠叨。” 此时蔓宁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脸淡然,开口之时便将这个沉闷话题一笔带了过去:“既然秦先生要出去,要不一起下楼吧!” 能与她同行秦远正是求之不得,立马就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两人便一前一后缓步朝楼下走去。 走出昏暗的楼道口去,外头阳光正好,眼前视线便是一片豁然开朗。 站在蔓宁身旁,稍稍侧过脸来秦远就能看到她的满头银发在阳光下灿灿发亮。 眼角间浮着几缕不深不浅的细细纹路,便是时光在她脸上镌刻着的秀气印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静怡娴适的淡然之感,心里头不禁又思绪翻涌了起来。 每每和蔓宁并肩而立之时,秦远总是不自觉就会暗暗挺直身杆,生怕自己一丁点的懒散浮躁之气就会破坏了这美人身边的宁逸气氛。 从楼上到洋楼前两人皆是无语,一路上秦远几次欲言又止。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总觉得自己的话头实在太过牵强无聊,本就不善言辞的秦远更是一阵郁闷不已。犹豫再三总算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便想要拿蔓宁的那张老照片扯出些话题。 刚开口叫了声“白阿姨”,旁边的草丛里头突然就窜出了一道白白的身影,这不明之物猛一下就飞扑到了秦远身前蔓宁的身上,把他给惊得差点就要失声大叫了起来。心慌之间眨了眨眼再仔细一看,这白乎乎的一团竟是二零二室的那个小男孩! 此时那肉嘟嘟的小傢伙正极其亲昵地黏在蔓宁身上蹭来蹭去,弯着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冲着蔓宁一脸的嬉皮笑脸:“漂亮阿姨你终于回来啦!你都好久没陪我玩了,奇奇想吃你做的好吃的了!” 小东西嗲嗲地和蔓宁腻歪着,蔓宁也是满脸笑意地微微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捏了捏这孩子的小脸蛋柔声说道:”奇奇乖,阿婆最近出去找阿公了没在家里,阿婆这就去买材料给你做糖水好不好?玩一会儿你就乖乖回家睡午觉,下午到阿婆家就有好吃的了。” 一听蔓宁说要给他做好吃的,这小傢伙瞬时就两眼直放精光,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着自己那颗小脑袋,看起来憨态可掬,样子十分的呆萌可爱。 开心过后,这小东西又踮起脚尖凑到蔓宁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两人立马就极有默契地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阳光下一大一小,这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是格外温馨和谐。 站在一旁的秦远看着这一幕不禁就有些愣神,直到蔓宁叫了他几声才将将回过神来。原来蔓宁要搭的那班车已经到站了,拍了拍那小傢伙毛绒绒的小脑袋,又朝秦远挥手打了个招呼,便独自上了公车先行离开了。 这刚热闹起来的楼门前一下子就只剩下秦远和那小男孩两个人,原本和谐有爱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脑海中不禁就浮现出前些时候闲谈间,二零三那对小情侣对这孩子充满恶意的各式闲言闲语。秦远思忖了一瞬后也微微蹲下了身子,摆出一脸的温和慈爱对这小傢伙柔声询问了起来:“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叫刚才那个婆婆叫阿姨呢?” 蔓宁离开后,那小男孩原本都已经准备转身回家了,听秦远这么一问,眼珠子咕噜一转,却是满脸警惕地反问了秦远一句:“叔叔,你是不是也喜欢漂亮阿姨?想要把她给抢走?” 刚说完,小小的一团立马就鼓起了腮帮子,像只护食的小狗似的一脸的怒气沖沖。 秦远见状一下子就忍俊不禁,忍不住也学着蔓宁的样子捏了捏小朋友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满脸笑意地对他谆谆善诱道:“叔叔不跟你抢的,只是好奇问问你而已。之前都没有人教过你,该按着年纪辈分叫人的吗?刚才那位,你应该叫她奶奶而不是阿姨。” 那小子听秦远这么一说,立马又是满脸的不乐意。 噘起了小嘴奶声奶气地反驳了起来:“才不是呢!幼儿园老师教过我的,跟妈妈差不大的就可以叫阿姨。漂亮阿姨那么漂亮,比我妈妈看起来还年轻,怎么可能叫她奶奶呢!” 说完还不忘瞪了秦远一眼,满脸都是“别以为我年纪小,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笃定表情。秦远也是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耐下心来对这明显很不服气的小傢伙继续问道:“那你这么一直叫她“漂亮阿姨”,你妈妈都没有纠正过你吗?” 原本还气势满满的小傢伙一听秦远提到了他妈,立马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瞬时就耷拉成了张苦兮兮的苦瓜脸。小大人似的对着秦远深深嘆了口气,垂下脑袋很是郁闷地嘟囔了起来。 “我妈妈她从来都不会在意我都说了些什么的,她只会不停念叨着她自己一个人把我带大有多辛苦。又担心我被坏人带走,根本就不允许我和外人接触。妈妈她还特别不喜欢漂亮阿姨,就因为上次漂亮阿姨给我带了些甜食被她看到了,之后就一直觉得漂亮阿姨会把我给抢走,不许我再跟她说话。后来我就只能偷偷熘过去找漂亮阿姨玩。这整栋楼里,也只有她对我最好了。”
第103页 小男孩嘀嘀咕咕抱怨完后,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却涌起几丝与他年龄很是不符的委屈无奈,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下子就沉默无语了起来。 关于这对母子的情况秦远也听孙阿姨偶尔提起过。 听说这小傢伙的妈妈是未婚先孕,生产之后始终不肯向家人坦白这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 无奈,这孩子妈妈的老家是个相对封闭的偏远地方,对这样的单亲妈妈根本就无法容忍。不停被人戳着嵴梁骨指指点点。 人言可畏,这对母子根本就没法正常生活,于是便独自带着孩子到了上海,同时打了好几份零工才勉强过活了下去。这生活窘迫所逼,对这孩子自然也就有些顾忌不上。 细思缘由,秦远也很能理解这外地人在沪上讨生活的各种心酸坎坷,更何况是个还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其中的艰难自是可想而知。 刚想开口安慰下这小子,这小傢伙突然就卯足了力气猛推了秦远一把,叉起了两条肥嘟嘟的小胳膊,气势汹汹地对秦远宣誓起了主权:“反正我最喜欢漂亮阿姨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她做老婆的,不许你和我抢!” 干完坏事,见自己的“假想敌”猝不及防间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这小屁孩立马就脚底抹油般一熘烟就跑走了,留下秦远一个人楞在原地是哭笑不得,想不通现在的小朋友怎么会这么早熟,怪不得自己这三十多年一直专业全职单身狗。 心里长吁短嘆感慨了一番后,秦远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了在大床上找到的那张旧照片,心里却是一阵疑惑不已。 照理说,蔓宁就算是再不显老,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怎么也不可能让人觉得她和这孩子的妈妈是差不多年纪。 疑惑间,秦远突然就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说法,说在小朋友的眼睛里,看到的其实是和成年人完全不同的景致。 孩子们的世界更加干净纯粹,都是拿着一颗初心去感受,看到的全是一个人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形象,便不会因为那些外在的虚假表象而蒙蔽了双眼。也许在这小傢伙的眼里,蔓宁真的就是她最美丽鲜活时候的容貌。 秦远刚还想问问那孩子,他眼中的“漂亮阿姨”是不是和这老照片上的蔓宁是同一个模样。可无奈这小子居然出其不意间就偷袭了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来就已经拔腿就跑。 轻轻嘆了口气,秦远又抽出手中的照片默默凝视了一瞬。方寸间的蔓宁依旧美目盼兮、一脸似笑非笑的冷艷表情,无论看过多少次,每每都还是忍不住为其惊艷、赞嘆又心颤不止。 合上手心,将这份悸动牢牢藏在心间,秦远一个人忽而就完全释然了起来。 已然见过这美人最绝色的鼎盛年华,又亲眼见证了她跨越年岁一直优雅到老,对他来说,便是人生无憾的一大幸事。 蔓宁便就是蔓宁,永远都是时光深处的一抹明媚艷色,不死不灭,不老不休。此时此刻,又何必在意旁人对她的目光如何? ☆、第九个梦境。 心中感慨无数, 秦远无比期盼着下一次的梦境可以为他答疑解惑。而这次竟是日有所想, 当夜就有幻梦如约而至。 自从雷雨那夜上过美人榻后, 小尝甜头的沈一白便愈发得寸进尺了起来。 每日到点便准时钻上蔓宁专属的大床。十分自觉地占上小半边位置后,立马就一脸乖巧地闭上双眼,瞬时便进入了酣睡一般的“深度睡眠”。 眼看着这男人缩着双长腿小心翼翼地霸占了地盘, 又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昏睡模样,蔓宁每每都是一脸的嫌弃加无奈。 即便如此,美人倒也给这沈先生留了几分情面, 没有狠下心直接把人赶下床去。只是抱着被子两人各睡半边,便是相安无事,一夜背对无言。 见蔓宁几次默认都没有异言,自觉已经得了“上榻许可”的沈一白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 本来还是规规矩矩、丝毫都不敢造次, 害怕扰了美人只能强忍住浑身的躁动热气,一夜“挺尸”到天明;这会儿便敢趁着蔓宁睡熟之时,偷偷伸出胳膊把人给揽到自己怀里。 天亮之后,又假装若无其事般翻回自己的那半边床铺,变回那老老实实, 同床不乱的“沈下惠”。 如此精分的无聊戏码,这沈一白却是自得其乐,循环往复、乐此不疲的很。 每每在闺床上偷香成功, 这沈先生都会心情愉悦上一整天,时不时还会莫名其妙就自己傻笑起来,惹得周围熟识之人皆是异常无语。 实在想不通这面白腹黑、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沈一白,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般傻白甜似的诡异画风。 所幸这沈大少只是看起来反常,做起正事的时候,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干脆。 一谈起买卖立马就变得“一毛不拔”,七毛钱的货色就别指望他肯掏出八毛来,依旧一副“铁公鸡”似的精明算计,大家这才将将松了口气。 放下心后又忍不住十分好奇了起来,一个个便大胆猜想起这沈一白突然转变的缘由。 私底下议论间,都觉得这新婚燕尔如此恩爱,年轻气盛又琴瑟和鸣的,保不齐这沈夫人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好消息,沈大少才会如此心情大好。 这般猜测之下,众人的关注点便又转到了蔓宁身上。有心之人这才恍然发觉,自从和沈一白成婚之后,这白家大小姐已经许久没在人前露过面了。
第104页 于是先前“奉子成婚”的传言再次捲土重来,更有所谓的“知情人”言之凿凿地对外爆料道,说这沈家太太之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出现,就是因为前三个月胎还不稳,才需要闭门在家好好休养。 两人都不在意什么外在的虚名,这些闲言闲语自然对这沈氏夫妇无甚影响。如今沈一白唯一担心的,就只有蔓宁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不过这沈先生近乎死皮赖脸的夜夜相伴倒也不是全然无用。夜深人静之时将蔓宁暗暗拥在怀中,明显能感到怀中之人睡得越来越踏实,也没再出现过雷雨那夜的骇人情况。 而两人相处之时,见蔓宁的态度也平和了许多,沈一白便越发皮厚地发挥起自己口灿莲花般的游说绝技,一直缠着蔓宁长吁短嘆个不停。说她都没以这沈太太的身份和他一起出过门,越说越是满脸的委屈可怜。 被如此“无赖”的沈一白扰得没有片刻的清净可言,蔓宁只能极其无奈地妥协了下来,偶尔便也会陪他一起参加些重要的酒局应酬。 每每遇到这样的场合,都是这沈一白当众花式秀恩爱的最佳时机,朝着旁人介绍家眷之时,从来都是十指相扣、一刻都不捨得放手,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蔓宁的身上一般,满眼尽是对自家夫人满满的爱慕之意。 几场酒局下来,除了蔓宁的肚子被所有人全程暗暗窥视议论了一番之外,众人更是再次刷新了对这沈家大少宠妻狂魔的认知。 这不分时间、地点的各般疼爱宠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彻底颠覆了这沈家大少先前各种风流浪荡的不羁名号。 也不知真是因为这白家小姐魅力无穷,把这浪子收拾的如此服帖;还是为了旁的什么目的,两人故意对外做戏而已。 不过只需这么一点儿八卦猜忌,就已经足够一帮看客嚼磨上许久,一个乐得显摆、一个寻得话题,倒也算是主宾皆欢,各得其所。 除了时不时带蔓宁出去,还有例行的晨间漫步之外,沈一白还一直撺掇唠叨个不停,总算是让蔓宁渐渐恢复了些社交,偶尔也会自己出去逛逛。 沈一白如此死缠烂打,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让蔓宁多出去走走、换换心情。毕竟心病只有心药治,只有蔓宁她自己愿意迈出这第一步,才有可能将过去完全都放下。 总而言之,这日子看似是越过越平顺和睦了起来,沈一白也不禁开始暗暗有了些期盼。或许自己守得明月见日出的那一天,怕不是想像中的那般遥遥无期了。 心情愉悦之时,日子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天气渐渐转凉,一晃眼就到了白雪初降的冬至时候。 此时已近年关,寻常人家已经开始慢慢准备起过年要用的物件。在沪上做工的外乡洋盘们也基本都结束了前年的工程,便都陆陆续续离开上海,相继踏上了返乡之途。 同往年不太相同的是,大街上到处巡逻的宪兵们比平常时候似乎多了不少,报纸里头也都是些对国内局势的担忧报导,说是东北三省已经爆发了好几次规模不小的武装起义。 不过在这些沪上土着们看来,毕竟还有这么多得罪不起的洋人呆在这里,革命党和这政府军就是闹得再乱再凶,也是万万不会打到这上海滩来的。 如此一来便还是该吃饭就吃饭,该跳舞就跳舞,外头的暴动战乱对这黄浦江两畔的百姓们,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南京路上的百货商店里,早就是一片张灯结彩的繁华景象。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想要避开高峰,提前购买年货的阿婆阿公们。 他们关心的只有哪家铺子里的东西要更便宜一点,还有赶不赶得及买得到沈大成家最新出炉的糕点熟食,好带回家给嘴馋的小囡打打牙祭。 所谓的国家大事、动乱纷争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报纸上豆腐块般的几行铅字而已,根本就比不上自个兜里的几个钢镚来的真切实在。 人头攒动间,整个黄浦江畔都洋溢着淡淡的喜庆气息。辛苦了一年,一般人都开始缓下了节奏准备佳节的到来,却也是沈一白这般大商户们一年当中最为紧张忙碌的时刻。 过年前的这一两个月,向来都是敲定来年订单最为关键的时候。这生意向来都是酒桌上谈出来的交情,沈一白就算是再有心想要多陪陪蔓宁,但此时此刻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到底是快要收官的紧要关头,沈一白接连好些天都在外头一直应酬陪客到深夜,等他踏月归来之时,蔓宁早就已经沉沉入睡。 待到第二天大早,枕边人还没睡醒沈一白就又得赶着出门办事,这样一再错开了蔓宁的作息时间,竟是好些日子都没能跟她好好说上一句话。 憋着口怨气,沈一白紧赶慢赶拼命加快了进度,总算在腊月之前,将主要几家供应商的单子都签了下来。 待到安排好年前的最后一场饭局,沈一白却是对谁都没提起过。 早早结束了酒席之后,这沈先生就迫不及待地飞速赶回家来,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和自己的沈太太好好腻歪一下,才能缓解他这么些天的相思之苦。 见沈一白这么早就回来,家里的佣人也是很不习惯。稍稍反应了一瞬才想起来回复他,说太太这会儿正在书房里面看书。 刚准备转身上楼去通传一声,可沈一白立马就挥手制止住了。只是把身上还带着点外头寒气的外套递了过来,便就径直朝书房那头走了过去。
第105页 轻轻推开房门,里面只开了盏不大的绿色檯灯。沈一白一眼就看到坐在书桌前的蔓宁,此时正斜斜倚在藤制的扶椅上。 腿上盖着的软毛毯子已经滑落下大半垂落在地板上,一个人竟是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见蔓宁身上衣裳单薄,沈一白立马就蹙起眉来。赶紧大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毯子,又仔细披回到了蔓宁的身上。 刚一抬眸就瞥见了蔓宁满脸含笑的安然睡颜,微黄的灯光映在白皙的面庞上,闪着一层纯净朦胧的淡色光晕。 红艷的双唇盈着点点泽光,唇线轮廓勾勒出一弯格外魅人的性.感弧度,这灯下醉眼看美人便更是风情独具。 心跳猛然就漏跳了一拍,胸腹间的炽热酒气瞬时就汹了起来。借着微醺之意,沈一白情不自禁就将双唇凑了过去,极其温柔地轻吻在蔓宁紧闭着的微凉眼眸上。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覆在雪白肌肤上的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蔓宁跟着就慢慢睁开眼来。 还带着点惺忪睡意的暗色眼眸忽闪了下,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沈一白,却只是哑着声轻轻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刚准备坐起身子,就被沈一白伸手拦了下来,长指顺势就挑起了蔓宁额间散落下的几缕碎发。 修长指尖又轻抚过耳阔,将发丝仔仔细细拢到了贝壳般小巧的耳朵后面,金丝镜片下那双弯弯桃花眼中溢满了怜爱疼惜:“怎么坐着就睡着了?这屋里这么凉,小心别感冒了。要是困的话,我抱你回房到床上再睡吧!” 说完便伸出手臂打算把蔓宁拦腰抱起,眼前的美人却是眉头一蹙,稍稍侧身就避了过去。 张开怀抱却扑了个空,偷香失败沈一白也是丝毫不恼。 咧开嘴来露出一口白牙,虚着双勾人的媚眼朝蔓宁凑近了过来,一脸邪气地对着她勾唇笑道:“蔓蔓,这么多天没见,是不是想我了?” 气息相近间,一股带着淡淡酒味的甜腻气息迎面而来,沈一白高大的身子却是极其强势地就朝她倾覆了下来。 还没等蔓宁来得及开口作答,男人微微嘶哑的呢喃声便在她耳畔沉沉响起:“不管你想不想我,蔓蔓,我真的好想你!” ☆、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眼看着这满身醉意的沈一白寸寸逼近了过来, 蔓宁只是微微抬眸乜了一眼, 便伸出双手抵在男人滚热硬实的胸膛上, 稍稍用力就把人给挡了开来。 眉梢轻挑,开口便是满满的嗔怒之意:“又是一身的酒气,就不能少喝点吗?这世上的钞票是永远都赚不完的, 可你这小命就只有一条,稍微悠着点好不好啊!行了,我下去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去。” 美人面上甚是不悦, 说完便准备站起身来,却被沈一白猛地一把又按坐了下来。 这男人漂亮的眸子里一片情愫潋滟荡漾不已,眼中尽是掩不住的狂喜之色,却是伸手紧紧拉住了蔓宁, 满脸小心翼翼地对她颤着声轻问了一句:“蔓蔓,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说话间,一双大手已经顺着蔓宁纤细的的腰身不老实地抚了上来,带着层薄茧的修长指尖还不忘到处撩拨点火。 如此这般得意忘形便是彻底恼到了美人,蔓宁瞬时就怒地蹙起眉来,猛拉了下椅子就直接站起身来。 半蹲着的沈一白原本都倚靠在这藤椅上面, 猛一下就被蔓宁抽掉了全部依附,一时之间重心不稳,身子立马就往后头直直仰了过去。 只听见“砰嗵”一声闷响, 整个人便狠狠撞到了身后硬实的檀木桌上,桌上放着的零散纸笺也被冲撞地四处纷散了一地。 摔坐在地的沈一白心中猛然一慌,生怕错上加错弄乱了蔓宁的东西, 惹得美人更加恼怒。 此时也顾不得背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赶紧就俯到地板上,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 刚垂下眸来捡起靠身旁的一张纸笺,一眼就窥到了最上面写着的“言安”两个字。 目光飞速在那纸页上扫视了一遍,拿着信的那只手根本就不受控制地颤颤发抖了起来,原本泛着淡淡绯色的一张俊脸瞬时就变成刷白一片。 “蔓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带着怒意惊诧的声音嘶哑低沉,一对男女间原本弥散着的暧昧气息忽而就全部一散而空。 沈一白强压住胸腹间几近爆裂的愤愤之情,直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刚刚起了个头、只有寥寥数行的淡黄信纸,一双眼睛已被信上的内容给刺成了一片血样的艷红颜色。 蔓宁微微楞怔了一瞬后,冷清苍白的面容上却是多出了几分不耐神色,伸手就想抽回沈一白手中的那张信纸:“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没有权利窥看我的私人信件,麻烦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还给我。” “和我没关系?” 沈一白重重地嗤笑了一声,却是极其灵敏地避开了蔓宁,猛一下就收回了拿着信的那只手。 酒意熏腾下,整个身子仿佛被滚烫的沸水不断灼烧着,所有的痛楚不甘带着浓浓怨气慢慢浮上心头,全都在眼前逐一明晰放大了开来。 从始至终,捧在手上的一颗真心从未被好好珍视过。反覆蹂.躏过后又被狠狠摔碎在地,此时更是对着心口毫不留情地捅上了一刀,瞬时便是一片不堪入目的血肉模糊。
第106页 “你说和我没关系,那又和谁有关系,难道是那个苏言安吗?”沈一白微垂的眼角处已暗暗泛起泪光,满脸嘲讽地对着蔓宁反问了一句。 见眼前的女人依旧沉默不语,胸口处又是一阵撕裂之痛袭来。愤懑至极,沈一白一把就牢牢钳住了蔓宁瘦削单薄的双肩,一个人已是近乎绝望地怒叱了起来。 “是不是不管我再怎么对你好,在你心里,我也还是比不上那个男人,永远都只是你白蔓宁挂着个‘丈夫’头衔的摆设而已?!你从来都没和他断过联繫是不是!”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蔓宁,满眼尽是哀然神色。此时的沈一白已经激动到浑身剧颤不止,却还是死死咬住了嘴唇,强行忍住了满眼即将溢出的澎湃泪意。 可眼前的蔓宁回复他的只有眼中忽闪而过的一丝怜悯,便别过眼去只对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沈一白,你喝醉了。我现在和你也说不清楚,有什么事等你清醒了以后再说吧!” 说完蔓宁便冷下脸用力挣扎了起来,一心只想挣脱禁锢,赶紧抽身离开这房间,离开这已经发起酒疯的沈一白。 女人原本柔软的身子,此时却是用尽气力狠狠撞在沈一白早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口上。胸腹间涌起阵阵钻心般的难抑痛楚,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一层颓败的阴戾神色。 顺着蔓宁的意思把她松了开来,沈一白却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信纸揉起又全部撕成了碎片。 边撕还边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冷冷念出了声来:“言安,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盼早日归来相聚,勿忘彼此之约。最近你所谓的出去逛逛,是不是去见那个男人了?蔓蔓,你这是早就打算好要离开我了是吗?” 念完之后,满脸郁色的沈一白顺手就将手中的碎片全都撒到了半空之中,两人当中瞬时就飘满了片片淡黄色的细小纸屑,像极了这上海滩上极少遇见的鹅毛大雪。 待到碎片落尽之时,那男人又弯下腰去捡起地上旁的信纸,伸出长指立马就将其中一封撕扯成两半。 “沈一白,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本已满脸阴沉的蔓宁此时已被沈一白的言行给彻底激怒,一把就夺过了他手上还没完全撕碎的信纸、对他又大声呵斥了一句。 被蔓宁一声怒骂,沈一白只是满脸苦涩地微微闭上了双眼。 再抬眸时,就只看见蔓宁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整着散落在地的一片狼藉,又将那些完整无缺的信纸都仔仔细细地叠放在一起,却是沈一白从未在蔓宁身上见过的郑重严谨之态。 一想到蔓宁和苏言安从来都没有断过联繫,沈一白本就已经暴怒到想要提刀杀人,此时再看到自己的妻子如此珍视和那男人互述衷肠的往来书信,一个人瞬时就被满心的妒忌恨意沖走了所有理智和隐忍。 趁着蔓宁只顾着收拾她和苏言安之间的信件,已是怨气沖顶的沈一白一把就将她整个人都抗了起来,直接就将毫无防备的蔓宁带回卧房扔到了大床上头。 猝不及防间就被人扛起,蔓宁也是微微呆愣了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眼看着沈一白已经气势汹汹地压上了身来,立马就怒瞪起双眼大声斥责了起来:“沈一白你到底想要干嘛!” 身下的女人明显已经怒不可遏到几近抓狂,沈一白却只是弯了弯眉眼对着蔓宁冷冷笑了起来,下一瞬时这男人便发起了阵阵猛烈攻势,直接就将她口中所有的责难言辞全都吞咽到了自己的唇齿之间。 硬憋了那么多个夜晚沈一白早就已经饥渴难耐,此时靠上蔓宁柔软无比的温暖双唇,瞬时就激起了他所有的感知触觉。 带着阵阵恨意和委屈不服,沈一白红着眼狠狠咬住了眼前一对诱人的丰盈唇瓣。 一双修长的大手此时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便随着性子在蔓宁娇软的身子上毫无章法地到处横冲直撞。 被牢牢封住双唇的蔓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不停“呜咽”着顶在沈一白胸前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无论蔓宁如何发怒反抗,沈一白却仍是至若惘然一般,蛮横无比地对她四下攻城略地。 解不开蔓宁睡衣上头的扣子,索性双手一起用力,本就单薄的绸料猛一下就被急性子的男人完全撕扯了开来,眼前瞬时就显出了一片白到刺眼的皑皑雪域高峰。 眼前景致太过香艷诱人,沈一白只觉得浑身血脉一阵猛烈喷张,被欲.望烧红了的瞳孔间只剩下眼前蔓宁琥珀色的迷濛眸色轻轻晃荡不已。 情迷之间整个人的神志已是一阵空白,所有的动作全都只是随着本能驱使。再回神时,紧紧相拥的两人几乎已经坦诚相见,而自己的灼热之处正顶在入口,早就已经蓄势待发。 心神瞬时一阵激荡不已,已被汗水完全浸湿了的沈一白粗粗喘了几口暂缓了攻势,这才强忍住了想要把这女人直接占为己有的强烈冲动。 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之后却才恍然发现,身下的蔓宁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不再挣扎反抗,只是紧紧闭上双眼任由他摆弄撩拨。面上亦然一片冷淡漠然,完全没有一丝情动亦或是厌恶的情绪起伏。 一眼瞥见蔓宁紧紧咬住的双唇间,竟已渗出了点点斑驳的殷红血珠,眼中瞬时瀰漫起层层雾气,沈一白只觉得整颗心都要炸裂开来一般。
第107页 越是这样,沈一白越是不肯服输。张口轻轻含住了蔓宁小巧的白皙耳珠,又顺着耳廓轻吮细舐了起来,强忍住满腹的痛楚近乎哀求地低声呢喃了起来:“蔓蔓,蔓蔓,睁开眼看着我好不好?” 此时的沈一白已是抱着一颗破釜沉舟之心。哪怕知道蔓宁会怨恨自己,也要不顾一切地在她身上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恨不得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如果註定会失去,那他只愿在她清醒之时完完全全拥有她一次。 撑起胳膊朝蔓宁贴了过去,不似先前的强势粗暴,却是极尽温柔地轻吻着她冰凉的脸颊。 唇珠顺流而上,细细抚过女人每一寸的柔美轮廓,最后停留在蔓宁微微颤动的长睫之上。 可无论如何温存轻抚,蔓宁仍是闭着眼睛沉默不语,浑身上下依旧一片冰冷僵硬。 灵魂和肉体仿佛已经互相抽离了一般,半空中的蔓宁冷眼审视着身下这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尽是鄙夷不已的嘲讽讥诮,只嘆是可笑之人,又是如此的可怜可悲。 此时沈一白的眼角旁已是两行清泪垂然而落,一双原本勾人的桃花眼中只剩满目的茫然和绝望,片刻后才满脸自嘲地哑声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不论用上多少年,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只要我一直对你好下去,就算是块冰块也总会有被焐热的一天。可是我的沈太太心里头从来都没有我这个沈先生。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罢了。蔓蔓,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我愿意放过你了,请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罢,沈一白便慢慢抽出了自己的身子,拉过薄被小心翼翼地将蔓宁仔细盖好。一个人默默穿好衣服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耳边响起了门开了又关的“吱呀”声,男人离去之后,原本满屋旖旎的炽热气息瞬时全部消失散去,只剩下满目疮然的蔓宁依旧紧闭着双眼。 却有几滴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浸落到素色的床单上头瞬时就被吸收殆尽。而窗外此时已有片片雪花悄悄洒落,顷刻间四下里便是银装素裹、满目雪白,竟是在这沪上难得一见的大雪降临。 屋外一片瑞雪飞扬肆意洋洋洒洒,屋内却是鸡毛一地,空留一室悲凉荼蘼。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老问题,明后天在家带孩子,能不能更新不确定,请大家见谅。祝各位亲爱的们周末愉快!o(^▽^)o ☆、蔓蔓,我错了。 自从那夜沈一白离开之后, 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回过元飞路上的这栋小楼。 前些日子沈一白也是应酬繁多, 楼里的佣人们只当他是生意忙碌也没太在意。 而蔓宁也是该干嘛干嘛, 依旧一派平静自然、恍若无事一般,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一点两人争吵过的端倪。 几天没回来倒也算是正常,可又过了一个礼拜之后, 这沈先生还是没有再回过一次家,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 此时已经临近除夕,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连大马路上都已经没几个人行走了,这个时候应该也没什么生意好谈了。而这男主人一直这么不归家,实在也是有些奇怪反常,佣人们便也开始慢慢窃窃私语了起来。 就在这时, 外头也开始传出些流言, 说这沈家大少似是又故态复萌了起来。 接连着好些天是日日流连欢场、夜夜把酒笙歌,没有一次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即便如此也死活不肯归家,已然不复前些日子那副深情备至的好丈夫形象。 沈一白原本那一帮子的狐朋狗友对此却都是一脸瞭然的先知模样。 这家花不如野花香,再美艷的女人尝多了也就一个样, 就知道这沈大少对他那美娇娘的新鲜劲儿持续不了多久时间。 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沈一白恢复他那一贯浪荡的风流做派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可惜了那位风情万种的沈太太, 这才结婚没多久,怕就已经彻底失宠了。 不过在这所谓的上等人中,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夫妻也不在少数。 本就只是利益相关、资源整合而已, 哪有可能碰上什么矢志不渝的一生挚爱?大不了就是各玩各的,两人互不干涉,早就已是见怪不怪的圈中常态。 如此说来,比起前阵子抽风一般的沈一白,现在他的这般模样才是合乎大流的正常状态。 而这帮酒肉朋友一路旁观总结下来,沈公子前后如此天翻地覆的巨大差别,归根究底不过“玩腻了”三个字而已。 只是无奈先前沈一白在人前显摆的太过高调,如今一下子性情突变,自然又是惹得各路闲言闲语满天飞。 没过几日工夫,这沈氏夫妻两人不和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整个上海滩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而这元飞路上佣人们私下议论间的口气,也从刚开始时候的不确定,慢慢就变得言之凿凿了起来。自家先生这么多天都没回过一次家,看样子真是和太太彻底闹掰了。 闲聊完主人家的是非之后,一个个也都唏嘘感慨的很。 都说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是一个比一个更薄情凉性,如今看来却是一点不假。 就连沈先生这般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竟也是这般德行。这前一天还如胶似漆般恩爱的很,转眼就连个人影都不见就四处风流快活去了。这眼看着就要除夕了,难不成还会把太太一个人丢在家里过年?
第108页 正当几个女佣闲言碎语到最兴起之时,突然一眼就瞥到了拿着杯子正站在厨房门前的蔓宁太太,立马就被吓得面无血色。 近乎同时全都紧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全都颤颤巍巍地垂下了脑袋,阵阵心惊胆战不已。生怕自己这般以下犯上的妄自非议惹怒了太太,到时候被罚减了工钱不谈,保不齐直接就被扫地出门。 可这蔓宁太太只是若有所思地微愣了一瞬,便面色如常地从一排噤若寒蝉般的佣人当中穿身而过,径直拿起橱柜上的玻璃水壶,满脸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见这一身真丝睡袍的沈太太端着杯子又施施然地转过身来,一帮女佣的心瞬时又提了起来,可蔓宁却并没有多言一句就直接离开了厨房。 等到外头传来蔓宁上楼去的脚步声响,一屋子佣人这才敢抬起头来一阵面面相觑。各个心中皆是惊诧不已,难不成这蔓宁太太刚刚并没有听到她们的那番谈话? 可看似满脸平静的蔓宁回房之后,却很快就换了身衣服下楼唤来了司机,上车之后直接就让他开到长乐门去。 到了地方后,蔓宁轻车熟路地穿过了大堂直接走上了楼去。 一身奢华无比的皮草外套配着金丝绒绣花的贴身旗袍,曼妙摇曳的妖娆身姿引得一路上无数男客频频侧目不已。 已经数月都没有踏进过长乐门里专门为她辟出的那间套房,蔓宁站在门口稍稍迟疑了一瞬,这才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眼前那扇冰凉的褐色大门。 房门一开,立马就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蔓宁不禁就蹙起了眉头。 再一抬眼,就瞥到了正歪斜躺在丝绒贵妃榻上的沈一白,满脸尽是酒醉之后的憨迷之态。 看着这男人如传言一般酗酒无度,蔓宁的脸色瞬时就暗沉了几分。 深嘆了口气,顺手放下了手中的坤包,蔓宁又走近了几步侧坐在了那丝绒榻上头,这才冷着双长眸对着榻上那人低低唤了一声:“沈一白?” 看似还迷醉着的沈一白听到蔓宁的声音,睫毛微微忽闪了几下,却是跟着就缓缓睁开了眼来。 微虚着的眸子中,浅褐色的瞳孔间蕴满了浓重湿气,头顶上的水晶吊灯轻轻晃荡,在男人眼中映照出一层淡淡的水光。 而身前蔓宁的面容如同蒙着薄雾一般看不真切,却瞬时就在这汪眼波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蔓蔓?” 一脸醉意迷濛的沈一白哑着声对着蔓宁轻问了一句,话才出口立马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蔓蔓,她又怎么可能会过来找我?” 眼看着满脸自嘲的沈一白昏昏沉沉地又要阖上双眼缩回靠背上去,蔓宁却是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琉璃般的纯彻眼眸中闪过无数情绪涌动,最后开口之时却只是满脸无奈地道了一句:“沈一白,你稍微清醒一点好不好!” 被蔓宁强行阻住了动作,神情木然的沈一白瞳孔微怔,僵愣了数秒才满脸不可置信地颤声问道:“蔓蔓,真的是你?我这不是在做梦?” 看着这男人满眼尽是快要抑不住的泪光闪烁,蔓宁眸光稍稍一软,到底还是没忍心再斥责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就想要抽回手去。 可那沈一白却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就牢牢反握住了蔓宁。 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眸中,早已氤氲许久的澎湃泪意终于彻底决堤崩溃。男人高大的身子瞬时倾覆了下来,近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把就紧紧地拥住了蔓宁。 像极了一只做被主人厌弃的大狗般,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拼命往前凑了过来,却是赖在蔓宁的肩窝里头来来回回一直磨蹭个不停。 确定眼前是个活人而不是幻觉之后,这沈一白立马又带着哭腔对着蔓宁喃喃抽噎了起来:“蔓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根本就不想放开你,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被这一身酒气的沈一白死死缠在了怀里,蔓宁也是被拘得哪都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他的话头冷着声又反问了一句:“既然不想我走,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来?” 说到一半,蔓宁对着沈一白轻嗤了一声又继续调侃了起来:“我倒是听说沈公子你最近是逍遥自在的很,美酒佳人坐拥在怀,夜夜笙歌甚是风流,怕是早就已经乐不思蜀了吧!” “我没有!”沈一白一听蔓宁这般冷嘲热讽是又急又慌,立马就弹起身来朝着她大声反驳了一句。 可一对上蔓宁略带寒意的泠冽眼神,原本强硬无比的沈先生瞬时便垂下眼角又软下了气势,满脸尽是一副可怜委屈的受伤神情,哽咽着声音无力地为自己辩白道:“我,我只是不敢回去。那天晚上出门后我在外头站了好久,心里却还存着一丝侥幸,心想着说不定你还会让人追出来寻我。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楼里有一点反应,一颗心就像被冻死了似的,便就躲到了这里一直都不敢出去。我害怕…害怕一回去之后,他们就会告诉我你已经走了。若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一个人醉死在这里,也不想再呆在一个没有你的空屋子里。” 说话间,沈一白已颓然地低下了头来。微垂的眼角边已经暗暗落下了一行清泪。 本是风采卓绝,处处春风得意的俊朗公子,此时却是紧紧抿起了双唇,满目尽是颓废脆弱之态。
第109页 一提到大雪那夜的各种冲突纠结,两人间立马又陷入了一阵僵持。 沉默了片刻后,蔓宁却是先抬起眸来,对着满脸痛楚的沈一白语气平和地回了一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离开你,这点你可以不用担心。” 蔓宁此话一出,沈一白满是灰败的面容上瞬时就闪出几丝异样的神采。 一颗心立马就是一阵怦然狂跳,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又想要上前将蔓宁一把打横抱起。 一抬眸就发觉美人已经有些不悦地微微皱起眉来,只好又悻悻地缩回手去,一个人咬着唇强忍住满心不羁的狂喜雀跃。 大喜过望后却仍是心有余悸,一双还盈着泪光的桃花眼里满是惶恐不安,忍不住又对蔓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可是你和苏…那人还一直联繫着,还有信上写的那些,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蔓宁狭起一双长眸,似笑非笑地朝着沈一白反问了一句。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剎那,沈一白立马就被蔓宁盯红了耳尖,强忍住满腹的翻涌情绪干哑着声音颤颤回道:“我以为你会离开我和他在一起。我很怕,每天都怕,一看到你和他来往的书信,我就…” “那不是‘我’写给苏言安的信。” 沈一白话还没说完就被蔓宁一句话打断,本是一脸窘涩的他立马就变作满脸的惊诧朝她望了过去。 暗黄的灯光下,蔓宁面上依旧神色飘忽不定,原本流光溢彩般的透亮眼眸不禁就黯淡了下来:“确切地说,是我替言宁给苏言安写的信。” “言宁?!那不是…”乍一闻蔓宁提起这名字,沈一白只觉得听起来似乎十分的耳熟,猛一下却想不起到底是何许人也。 而身旁的蔓宁似是看出了他的茫然,跟着就继续提醒了一句:“她就是当年你在法兰西看到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伴,也是苏言安唯一的亲妹妹,苏言宁。” 蔓宁这话实在太过出人意料,沈一白仅剩的一点微醺醉意,也是瞬时之间就已全部一扫而空。 心中各番猜测疑惑翻腾不已,微张开嘴来,好半天才颤颤冒出一句来:“那你为什么要替苏言宁给她哥哥写信?” 身前的沈一白眼中尽是无比惊异的困惑神色,蔓宁垂下眼来沉默了一瞬。半晌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却只对着他一脸冷漠地淡淡应了一句。 “那是因为,苏言宁她已经死了。” ☆、除夕之夜。 蔓宁这一句语气淡淡貌似无奇, 却是瞬时就把沈一白给彻底骇住, 呆愣了半天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这苏言安的亲妹妹居然已经死了?那蔓宁为何还要替她继续给苏言安写信? 还有几点让沈一白也是十分疑惑, 到底蔓宁和她提到的苏言宁是什么关系,而她替言宁和那苏言安互相通信又有多久了? 无数的困惑不解郁结在一处,沈一白只觉得脑袋里头一片混乱纠结, 犹豫了一刻始终不得要领,这才语气惶惶地开口向蔓宁问道:“难道苏言安还不知道他妹妹已经不在了?” 身前的蔓宁闻言瞳孔骤然缩起,面上浮起些许不善神色, 对着沈一白硬梆梆地冷声回道:“这是我和言宁之间的事。” 被毫不留情面地梗了一句,担心言多有失再惹得蔓宁不悦,沈一白只是微微攒了攒喉头便不再多言。 可一旁的蔓宁也是一脸无话可说的冷漠模样。偌大的房间里头,瞬时就陷入了一阵尴尬沉默。 见气氛渐渐冷却了下来, 沈一白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惶恐。才准备恬着脸再往蔓宁跟前凑近一点, 眼前的美人却早有防备般,立马就伸出了縴手牢牢抵住男人试图靠近的胸口。 美目当中眸光流转、略带着一丝狡黠嘲意,满脸皆是玩味一般的挑衅神色。开口之时却是猝不及防就猛然调转了话头:“今天过来不过是想问问沈先生,这个年你还回不回来过了。若是不回,我便可以再做别的安排。” 一听这话沈一白立马就慌了心神, 蕴着湿意的眸子里瞬时又雾气缭绕了起来。 对付旁人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沈公子,此时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委屈模样,微微垂着眼眸对着蔓宁甚是无辜地弱弱念道:“蔓蔓, 我怎么会不想和你一起过年,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让我回去…” “那你到底是回还是不回?”蔓宁根本就不给沈一白一点机会再继续诉苦下去,挑起眉来硬生生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跟着就猛一下抽回手来,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回,回,回!”生怕真被美人彻底抛弃,沈一白赶紧拉住蔓宁急声回道。一张俊脸忽红忽白变换个不停,却是暗暗用力怎么也不肯松下手来。 被沈一白牢牢拽住,蔓宁不禁就蹙起眉来朝他冷冷回望了一眼,便带着几丝愠怒甚是挑衅地斥了一句:“要回的话还不快点,难不成还要我陪沈先生再喝几杯你才肯走?” 被美人凶了一脸的沈一白却是不怒反笑,轻咬住红唇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暗喜之色。忙顺着蔓宁的意思就迅速站起身来,护在她的身后两人一併走出了门去。 这沈一白把自己窝在这套间里终日借酒浇愁,说起来也已有数日没有出来露过面。此时冷不丁就出现在众人面前,立马就招来了不少惊诧目光。
第110页 更不用提这走在他前头、气场无比强悍的正牌沈太太,自然又引得旁人脑补出无数劲爆的狗血大戏。 在无数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两人旁若无人般一起上了车。摇上窗后,蔓宁撑起了手臂倚在一侧,神情略显疲惫。跟着就微微虚起了眸子,看似假寐般小憩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沈一白心中本就羞愧,自然也不敢出言打扰。隔着一小段距离,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只能时不时就暗自抬眸,偷偷窥上一眼美人。 男人浅褐色的幽深眼眸中,只看得见蔓宁轮廓柔和的侧脸在明暗交叠的光影中熠熠发光,胸口中不禁又涌起无数情绪阵阵波澜起伏。 早就已经自暴自弃了的沈一白做梦都没想到蔓宁会亲自过来寻他,一个人早就已经兴奋激动到神魂几近错乱。此时更是越看美人,心里越是欢喜无比。 一双桃花眼不自禁就牢牢黏在蔓宁身上一刻也挪不开视线,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是越来越大,一个人就这么咧开嘴偷偷傻笑了起来。 或是这般的窥视太过明目直接,似有感应一般,蔓宁忽然就直起了身子,缓缓睁开了眼来。 沈一白见状心中猛然一泠,略有些心虚地想要别过眼去假装望在别处。身旁的蔓宁却并没有跟着侧目过来,只是幽幽地看向了窗外,自言自语般缓缓絮念了起来。 “当年和老头子赌气之下,便隐了姓名一个人去了法兰西,没有人知道我是白大帅家的女儿,就连罗伯特,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刚到地方的时候身上没带多少财物,只能寻个便宜的住处节省点房租。刚好就和言宁住到了同一间公寓,算是我在那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见蔓宁突然提起苏言宁来,本就对其十分疑惑的沈一白赶紧转过身来。肃起面容,仔细听蔓宁叙起了她和苏言宁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回忆。 “言宁她性格温和,只当我是个没钱的穷学生,对我却一直都很是照顾。我和她一起住了将近三年时间,期间连一次脸都没红过,算得上是我为数不多,几乎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我早就知道她有个感情很好的亲哥哥,一直都会有书信往来。言宁曾经对我说过,她打算学成之后,就让苏言安过来法兰西,兄妹两人便可以彻底离开唐家,离开唐心。可惜的是,言宁她到底还是没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蔓宁说到此处突然就顿下了声来,若有所思般目光依旧朝着窗外望去,一时间也看不清她面上到底神色如何。 沈一白嘴唇微微嗫嚅了几下,却还是没有开口打乱蔓宁的思绪,车厢间的气氛瞬时就有些凝重了起来。 就在沈一白以为两人会这么一直沉默到底,身旁却幽幽传来了一声哀然嘆息。此时正隐在暗影处的蔓宁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却并没有继续再提苏言宁的话题,只是对着外头轻轻呢喃了一句。 “过去的就过去了,也该做个了断了。沈一白,我们重新开始吧!” ## 当蔓宁带着沈一白回到元飞路上的小楼时,一屋子的佣人差点就被两人的模样给惊掉了下巴。 时隔小半月后,大家终于又看到了自家男主人出现在这洋楼里头。眼前只见一身雍容的蔓宁太太姿态优雅地走在前头,而这沈先生却是满脸讨好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如此妇唱夫随的和谐之态,这沈先生哪有一点外头所传的那般对太太已经彻底厌烦嫌弃了?!根本只有比先前更加变本加厉的讨好逢迎! 在一路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两人一前一后上楼之后,径直就进了最里头的卧房。走在后头的沈先生已是满脸的迫不及待,“嘭嗵”一声就猛地带上了房门。 原本站的恭恭敬敬的一排见状立马就炸开了锅来,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难掩满脸的兴奋颜色,不由恍然大悟般地深深感慨了起来。 到底还是蔓宁太太这个正宫娘娘威力无穷,把自家先生制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如同个小跟班一般唯唯诺诺地跟前跑后!怪不得先前那般的淡定自若,原来人家压根就没把外头的那些狐媚子们放在眼里! 几个年长的阿姨也是暗暗窃笑不已,不禁互相交换了眼神,各个都是满脸暧昧的心领神会。 这夫妻之间向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瞧这沈先生满脸不耐的猴急模样,看样子今儿晚上少不得要费点力气好好“安抚”下久未承露的自家太太,也不知道又要折腾到三更半夜几点钟去。 然而此时这卧房里头的夫妻两人,却并不是外人臆想中小别胜新婚似的干柴烈火。 自从进屋后,这久未归家的沈先生就一直僵僵地坐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性.感诱人的沈太太,一进房间脱下外套,立马就显出了里头曼妙无比的惹火身材。 美人懒懒地踢掉脚上的三寸高跟,赤着一双莹白的玉足径直就进了卫生间里。 一阵淅沥沥的淋浴水声不断挑拨着沈一白的心神,胡思乱想间,刚出浴的美人就已经光着一双细白长腿推门而入。 身上只穿了件质地轻薄的镂花睡衣,边拿毛巾抹着长发上的水滴,边就一脸慵懒地缓步走回了房来。氤氲在玉肌上的腾腾热气,瞬时就让这房里头的温度又升高了好几度。 行走间露出前后一大片白皙如雪的细腻肌肤,胸前一片波涛颤浮,若隐若现中更是春色旖旎不止,惹得这沈一白的喉头是滚了又滚,一张俊脸都快红得涨出血来。
第111页 可如今两人才刚刚和好,纵然再有多少私心念想,此时的沈一白也不敢再有一点逾越。 脑中不禁就浮现起刚刚回来路上,蔓宁说起要和自己重新开始时候满心的狂喜之感。 本还想和她好好表表衷心,再藉机缓和一下气氛。可语罢之后,蔓宁就又阖上了双眼不再言语。沈一白只能强按住满腔汹涌,暗自下定了决心不再让蔓宁再难过失望。 思及至此,便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蔓宁对着梳妆檯一点点弄干了头发后就直接上了大床,完全就无视了一旁可怜巴巴望着她,满脸都是欲求不满的沈先生。 “蔓蔓,今天晚上我睡…”被憋得浑身充血的沈一白,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再为自己争取一番。 可话刚出口,一抬眼就看到轻幔软榻间的美人轻挑起了眉梢,立马就对着他甚是嫌弃地瞥了一眼,一肚子的示软求情之辞瞬时又被尽数吞回了肚里。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沈先生只能蔫着声自己把话给继续圆了下去:“我还是睡阁楼上吧…” 说完之后,满脸委屈的沈一白又十分自觉地抱起自己的专属被褥,一步一顿地朝着阁楼里厢缓缓走了过去。光是看着他故作坚强的单薄背影,都让人觉得极其的悲凉萧索、可怜可嘆。 而此时沈一白心里头更是无比希望自己的沈太太可以心软上几分,再发发慈悲让他可以再上榻一次。 可无奈上次沈一白差点就要“霸王硬上弓”做的实在太为过火,便宜没占到多少反而彻底惹怒了美人。这会儿就算他故意慢腾腾地墨迹了许久,身后的蔓宁却是连个眼神都不稀得多看上一眼。 自知理亏的沈先生只能深深地哀嘆了一声,便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又窝回了他那阁楼里头的冰床冷榻当中。 先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小小福利,立马就被彻底打回了原形,这沈一白又恢复成了夜夜独守空阁的悲催模样。 不过在家里佣人的眼中,一切仿佛又回归了原样,而这夫妻两之间的热度似乎更是有增无减。 原本这沈先生对蔓宁太太就已是宠溺的不行,如今更是对其千依百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糊在她身边。 各式各样的柔情蜜意腻得周围人各个都快甜掉了大牙。就算有时候太太被缠的太紧都有些爱搭不理,可这沈先生还是满脸怡然自得般甘之如饴。 就在沈一白这般甜到齁人的猛烈攻势之下,一晃眼就已经到了大年三十的除夕之夜。 最近心情大好的沈先生很是大方地给所有人都发了个数字可观的压岁大红包,更是为自己的宝贝夫人准备了无数价值不菲的名贵礼物。 这堆满了小半间房的各式礼盒,看架势这沈先生好像恨不得把南京路上最时髦新鲜的稀罕物件儿全都搬回家来,一掷千金只为求得美人一笑。 晚上开宴的时候,家里统共也就沈一白夫妻两人,沈一白也就没有太过讲究,便让主僕各开一桌图个喜庆。 主人家如此厚道自然是人人皆欢,原本有些冷清的小楼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等吃完年夜饭后,没一会儿蔓宁就有些意兴阑珊,对着沈一白耳语说道身子有些乏了,也就没和旁人一起守岁先行回房休息。 蔓宁一走之后,沈一白自然也就没了兴致。心不在焉地小坐了片刻,对着众人例行勉励了下来年愿景,就赶紧找了个由头也跟着回房了。 本以为蔓宁只是不喜人多的场合才找了个藉口脱身,结果等到沈一白回到卧房里的时候,她竟真已经洗漱好上床睡了。 看着雕花大床上已经沉沉睡去的蔓宁,沈一白眼中闪过丝丝暖意。唇角勾起,不禁就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了她的床前。 静静凝视着蔓宁安静的睡颜,沈一白伸出手来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弯弯的眉眼中闪烁着灿灿笑意。可以如此靠近地守着她,便已是一脸平和安然的心满意足。 许久之后沈一白才缓缓站起身来,帮蔓宁仔细将被子掖好之后,便抱起被褥准备回阁楼上去铺床休息。 快要走到扶梯之时,却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幽幽的轻嘆,整个人却是瞬时就愣怔在原处。 高高大大的男人身子不禁微晃了一下,顷刻间沈一白的脸上便已是泪流满面。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蔓宁淡淡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地来回轻荡。 “过完年之后,你还是回来睡吧。等开春暖和点,我们要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看虐的小天使们就此打住,直接跳至番外(绝对给力)!作者菌要开始后妈模式了,爱你们么么么么哒! ☆、唐心再至。 沈一白不知之后自己是怎么回的阁楼, 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激动兴奋到难以安眠。 几乎是阖上双眼的剎那之间, 满心尽是尘埃落定一般的安心之感, 整个人便就彻底踏实了下来。没多久呼吸气息渐渐平缓,竟是沈一白许久都没有过的酣然而眠。 闭上眼,满是光影斑斓的梦境当中只见无数蔓宁的身影不断纷繁闪现, 多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就怦然心乱的悸动之感,恍若还是昨日之事一般鲜活无比。 而碧波荡漾的塞纳河畔,白衣的少女怀抱一束同样雪白的怒放玫瑰。异国的蓝天白云之下, 她满脸的明媚笑颜仿佛穹顶之上描绘的圣洁缪斯,让他一再纵容自己继续沉迷沦陷。
第112页 一步步如影随形般追随至此,对这女人近乎执迷不悟已成一心痴念,却抵不住她从来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只肯将全部心身都託付给了别的男人。 婚礼之夜, 亲眼看着她和苏言安交颈相拥时满心的撕裂心痛,两人之间的各般牵绊纠缠,早就是摊理不清也算不明的糊涂帐,却在今夜接连入梦而来,也好一併做个最后的了断。 再多的浮光掠影全都化作虚幻, 最终破雾而出的,是蔓宁噙着笑的安然容颜。只是一句“春暖之时”,所有的付出等待便都有了存在的意义。 ## 心怀着美梦安然睡至夜半, 耳畔突然鸣起一声震耳欲聩的炸雷声响。被这巨响吵醒了的沈一白,猛一下就从榻上惊坐而起。 抬眼望向窗外,夜幕中阵阵雷鸣不绝于耳,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瓢泼般的倾盆大雨。 急风骤雨间,泠冽的冷风卷着无数雨珠猛一下就吹开了壁窗,狂啸中发出“呜呜”的呼吼响声,整个阁楼都似被这飓风撼得微微发颤了起来。 眼前的骇人情景似曾相识,沈一白瞬时就忆起了上个雷雨之夜蔓宁的反常之态。心口猛然一沉,立马暗暗叫了声“不好”,赶忙就从床上弹起身来,随手披上件衣服就直接沖了出去。 奔走间好似隐隐听见有女人带着哭腔的呜咽之声,胸前更是骤然一阵缩紧,不自禁就冲着卧房那头大声唤起了蔓宁的名字,生怕外头这可怖的刺耳雷声又把她给惊着了。 从阁楼一路横冲直撞狂奔了下来,沈一白心跳快若擂鼓一般。心思慌乱间,一个不留神就绊到了走廊上放着的花盆摆件。稍微踉跄了几步到底还是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便狠狠扑到了面前硬实的木门上头。 此时的沈一白已是心急如焚根本就顾不到身上被撞到的地方。只稍稍稳了下身形,就赶忙伸出手来,猛地一把就大力推开了蔓宁的房门。 大门一开,昏暗灯光中沈一白一眼就寻到了蔓宁的身影。见她正侧过脸朝自己这头回望了过来,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再朝周围匆匆扫视了一圈,竟发现她旁边还站着两个家里头的佣人,正一起合力架扶着个浑身颤抖的黝黑人影,先前听到的幽幽哭声便是这人发出的阵阵抽噎声响! 心中瞬时一阵大骇,沈一白立马就疾步上前挡在了蔓宁的前头。靠近之后再定睛细看了一眼,这才猛然辨出面前这人,竟是那已久未在人前露面的唐家大小姐——唐心! 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沈一白一时之间也是满头雾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蔓宁的房间。 但深知这唐心绝非善类,沈一白此时更是满心警惕,眼风疾疾扫过众人,立马就满脸愠怒地对着那两个佣人厉声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能随便让个陌生人进门!要是带进来个歹人伤到了太太,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那两人一听自家先生似是真动了肝火,赶紧满脸惶恐地对他连声解释道:“不是我们有心要放这唐小姐进来的!只是这大暴雨天的,她就一直站在外头不停地砸门大叫,说是有要紧事一定要见上太太一面。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过来问了问太太的意思。也是太太同意了之后,我们才敢把她给带了过来。这不才刚刚进屋,先生您就过来了。” 满心不爽的沈一白还想再斥责上几句,一旁的蔓宁却在身后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往前一步为那两人开口解起围来:“好了,剩下的让我和先生解释就行了。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那两个佣人闻言如蒙大赦一般,立马齐齐放手松开了唐心,眨眼间就飞速退了出去。而那唐心猛一下失去了两侧支撑,一个人瞬时就软塌塌地瘫坐在了地上。 满脸不耐的沈一白蹙眉望去,这才发现这女人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透湿,巴掌大的小脸也是冻得惨白发青,完全没有一点血色。 湿漉漉的衣裳上沾满了泥水污迹,一头长发也缠成了乱麻一般。这样子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昂的嚣张模样。 此时蔓宁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唐心面前,微微低下身子朝她凝视了一瞬,半晌后才满脸冷漠地开口问道:“我和唐小姐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也不知此番深夜造访到底有何要事?” 颤颤发抖的唐心猛一听到蔓宁的声音,立马就顿住了身子恍若石化了一般。好一瞬后,才僵着脖子一点点扬起头来。 待到和蔓宁四目相对之时,原本呆板无神的一双圆眼当中瞬时就燃满了腾腾怒火,冷不丁就突然张开双臂朝蔓宁身上猛扑了过来。 “你这个贱.人还有脸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要把所有人都害死才满意是不是!” 此时的唐心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发了疯似的尖声嘶吼叫骂个不停。一只手死死拉住蔓宁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高高扬了起来,浑身萦满了怨念之气,顺势就朝着蔓宁脸上猛力扇了过去。 沈一白被这唐心突然发作的疯癫之态给吓了一跳。赶紧大步冲上前去,一把就将这女人扬在半空中的干瘦手臂狠狠打落了下来。 一双桃花眸里已被滔滔怒意染成了一片赤红,原本温驯谦和的沈公子此时已经变得有些面目狰狞了起来。
第113页 满身阴戾的高大男人直接就将唐心猛推到墙上,又伸手死死掐住了她细弱的脖颈。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一字一顿地对她冷冷威胁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好意思对你动手,你要是再敢动蔓蔓一下,唐小姐这么漂亮的一根脖子,恐怕就会被我“一不小心”给折成两段了。” 满脸狠厉的沈一白虚起眼眸手中渐渐加力,本就已经体力不支的唐心根本无力挣扎反抗。 满眼惊恐间面上被憋成了一片暗红却依旧不依不饶,咬紧了牙关继续骂骂咧咧个不停:“沈一白你个王八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言安他都要被这个贱.人害死了,早晚你也会死在她的手上!” 原本在旁冷眼而观的蔓宁闻言面色猛然一暗,赶紧上前将沈一白一把拉了开来。等他松开手后,这才对着唐心满脸愠怒地大声诘问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点!” 好不容易才喘上了口气的唐心顺着墙壁慢慢瘫软了下去,却是对着蔓宁满脸嘲讽地边咳边笑道“我刚说的是,言安他快要被你害死了,这下终于开心满意了吧,可以毫无负担地和你这个新姘头继续风流快活了!白蔓宁,你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臭婊.子!要是言安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唐心刚刚放完狠话,眼角边跟着就涌出了一行清泪。再下一瞬却是彻底奔溃了一般,便是不管不顾地爬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满脸涕泪肆意横流,原本强硬无比的唐心好似突然就精神分裂了般,猛地就牢牢抱住蔓宁的小腿怆然泣道:“白蔓宁,我求求你快去救救言安吧!现在我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要是你再不肯救他,他真的就要被我爹给弄死了!” 一听到唐心提到苏言安的名字,蔓宁的脸色就有些异样。此时再听说苏言安已是性命堪忧,一张脸瞬时就变成刷白一片。 被蔓宁一把拉开的沈一白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心口瞬时袭来一阵钝痛,胸中更是狂躁憋闷不已,满眼尽是暗潮汹涌的悲愤情绪。 只见眼前那女人明明都已经浑身微微发颤,却仍强作镇定般紧紧绷住情绪,一把提起了正爬在地上痛哭不止的唐心就厉声逼问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唐立强要取苏言安的性命!” 被蔓宁强行提起脑袋和她目光对视,那唐心这才抽噎着将事情的始末大致讲述了一遍。 原来上次唐心匿名举报蔓宁又扯出了苏言安之后,唐立强就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他的真实身份。 那次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差点把他唐大委员都给拉下了水,唐立强对苏言安本就已经十分的不满。 待到后来确定他是革命党之后,对自己身边的这颗定.时.炸.弹更是恨之入骨,只欲先除之而后快。 无奈在外人眼中,这苏言安早就已经和他们唐家划上了等号。茂茂然出手只怕会惹人非议,反而会招来些是非。唐立强便想找个不着痕迹的法子,好让这混蛋小子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先前苏言安被唐心囚禁在公寓中,这唐立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对其多加干涉。 刚开始这唐立强是确实不知内情,而在知道了苏言安的身份后还任由唐心随意“胡闹”,一来是因为那时候风头正盛,太多眼睛盯着唐立强不敢轻举妄动。 二来,就是打算之后等到个合适的机会,再把这傢伙给干净利索地做掉。千万不能让旁人觉得和他唐立强有任何的干系。 唐立强这老狐狸暗自盘算了半天,却没料到在蔓宁大婚那天,这苏言安居然突破了层层守卫自己逃了出来,此后更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任何有关他的音讯传出。 心慌不已的唐立强生怕被旁人先抓到“苏言安”这个把柄,赶紧派出大队人马一直暗中追捕,却一直都寻不到这苏言安的踪迹去向。 唐心说到这时,满脸尽是阵阵愤恨不已,红着双眼对着蔓宁咬牙切齿地尖声讥讽道:“之前我爹费了那么多人力精力都拿言安没辙,凭着他的身手,本不该会被我爹的人发现。可他就是为了看你,每隔一阵子就会偷偷潜伏到这栋房子附近,到底还是泄露了行踪被我爹的人逮住了。都怪你这个贱.人!要不然言安他怎么可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搞得自己现在命在旦夕!” “你说苏言安他一直潜伏在我周围?!”此时的蔓宁已是满脸的震惊,眼中渐渐瀰漫出完全不知所措的迷茫之感。好似魔怔了一般,对着唐心只愣愣地重复着这么一句。 沈一白见状心中猛然一痛,赶忙将蔓宁紧紧揽在怀中颤声劝阻道:“蔓蔓,你清醒点,千万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你看她这么疯疯癫癫的样子,搞不好又是故意设下的什么圈套来诓骗陷害你的,上次的那事你难道都忘记了嘛!” 怀中的女人闻言却是勃然大怒般用力挣扎了起来,几下就将身前的沈一白给狠狠推了开来。再抬眸时,已是满眼的寒光闪闪、再无丝毫温存热度。 恍若审视陌生人一般,蔓宁微微垂下眸来,对着沈一白只冷冷地回了一句:“哪怕只有一成可能她说的是真话,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是我欠她的。” ☆、如果换成我。 “你欠谁的, 欠苏言安?”
第114页 本就愤懑不已的沈一白被蔓宁这一句给惹得更加恼怒, 立马就语带怨念地对她反问了回来。 可蔓宁说罢便不再言语, 直接略过满脸怒气的沈一白,径直朝唐心那边走了过去。 长眸中透出一丝狠戾,俯下身子一把揪起了正颤抖不止的唐心厉声问道:“现在苏言安他人在哪里, 我怎么样才可以救他?” 本就瘦小的唐心直接就被蔓宁提坐了起来,一张小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正红肿着双眼一直抽噎个不停。 在蔓宁强摄的眼神逼视下, 这才可怜巴巴地仰起头来哑声说道:“先前在你们酒席上闹过之后,我爹就已经彻底厌烦了我。狠狠教训过几次不谈,还说我跟我死去的老娘一样,也是脑袋不正常的神经病!还说在给我定下婚事之前, 不准我再随意出门惹是生非。所有有关言安的事, 都是我在家偷听他和旁人谈电话时候才知道的。” “前两天我爹他出去吃酒,回来时喝多了说漏了嘴,说是把言安压到了金山码头的一艘渔船上,刚好拿他来试试新从洋人手里买来的可以定时的炸.药好不好用。等到大年初一没人出航的时候,便把那船直接开到海上, 等爆炸之后便可以直接沉尸海底,就是有人怀疑起来,根本也是死无对证。” 越说越是惶恐, 唐心紧紧拉住蔓宁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最近老头子看我看得特别严。几乎从早到晚一直都有人监视着,就连个电话都打不出来。趁着除夕晚上他们稍微松懈了一点, 我这才从厕所里跳窗逃了出来。出来之后我思来想去,竟发现,现在能帮言安的也只有你了!” 说话间,原本嚣张跋扈的唐心亦是一阵泪雨滂沱。 “我好怕,怕言安这次真的就挺不过去了!之前我说怀过言安的孩子都是骗你的。就连那姓宋的革命党和你见面时说我小产的那些说辞,也是我赶在他去见你之前,使了点手段给他递了封书信。让他以为那信是言安在出事前特地留下的託付,务必让他在和你见面之时,把那些刺激你的话语全都复述一遍。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想出口怨气而已,而言安他却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白蔓宁,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等泣不成声的唐心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一旁的蔓宁早就已是满眼熊熊的沸腾火光。 一把就甩开了死死赖在身上哆哆嗦嗦的那一小只,挑起眉来就是一阵怒声呵斥。 “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你刚刚都干嘛去了?除了打嘴仗你还会干什么?就算把给我活活骂死了,就能帮得上苏言安一点忙嘛!我看你老子说的一点不错,你根本就是个拎不清的缺西老列三!”注1 被猛地一凶唐心也是愣怔了一瞬,紧紧抿起嘴来,滚滚泪珠在眼眶里头已是摇摇欲坠。 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各番郁闷委屈,捂住双眼立马就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大哭。 蔓宁满脸厌恶地瞪了唐心一眼,便抬起眼来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打开房门扬声招来几个佣人,让他们先把唐心带下楼找个房间好生“款待”着,一切等她回来之后再另作吩咐。 几个佣人得了蔓宁的指示,立马就动作利索地拉起已经哭得昏昏沉沉的唐心,几下连拖带拽就把人给架了起来,便准备把她带出门去。 就在唐心快要离开之时,蔓宁稍稍又顿了一步,突然就毫无徵兆地在她身后幽幽地嘆了一句。 “其实当年路见不平的是言宁才对吧。这么多年来,也是你一直拿苏言安来威胁她,她才一直没敢说出当年你被强.暴的真相吧!” 唐心本已浑浑噩噩,满脸麻木地任人摆布也毫无动作,闻言后却立马就浑身猛然剧颤了起来。 心神狂乱间猛地就挣扎着转过头来,瞪圆了双眼便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怒声大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苏言宁那个贱.人跟你说的!” 身旁瞬时就现出一阵肃杀戾气,蔓宁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高挑娇艷的美人微微挑起那双琥珀色的妖媚眼眸,却是对着惊恐万分的唐心邪邪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承蒙你对言宁各种‘关照’,这是我替她还给你的小小“谢礼”,还请唐小姐悉数笑纳!” 耳边只听见女人甚是挑衅嘲讽的清冽嗓音轻轻响起,再下一瞬,满脸狠戾的蔓宁就已经挥起手臂,直直朝着唐心的脸上狠狠扇了过来! ## 蔓宁下手极重,一巴掌下去,这唐心惨叫了一声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没了唐小姐的各式鬼哭狼嚎,这房间里头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 蔓宁满脸淡定地挥了挥手,几个被吓愣住的佣人这才慌然回过神来。 一股脑儿全都涌上前来,一阵手忙脚乱地把这瘫成一滩烂泥般的唐心又给抬了起来。 蔓宁冷冷看着唐心被强行拖了出去,面上瞬时就浮起一层寒霜。 旁若无人般掀起下摆直接脱掉身上睡裙,浑身只一件薄绸衬裤,随便拿了一身裤装就准备换上出门。 已经沉默许久的沈一白终于耐不住满心的愤然恨意,带着怒气一把就握住了蔓宁低声吼道:“你这又是想要干什么!就凭你一个女人家,就想孤身过去救那苏言安?白蔓宁,你是不是被那唐心传染了,也跟着她一起发神经啊!”
第115页 此时蔓宁上身不着寸缕,只一头捲曲长发蜿蜒披散在胸前遮住春光一片,却是被沈一白死死钳住手臂,作势就将她整个人都嵌入了他的怀抱当中。 若只是一眼望去,若不是这沈公子一脸要提刀杀人的暴戾之态,更像是对正在温存缠绵的动情男女一般。 “沈一白!你放开我!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本就已经心急如焚,此时又被沈一白牢牢困住的蔓宁立马就被激得涨红了双眼,整个人紧紧贴在男人的身上,不管不顾就是一阵拼命挣扎。 滑腻的肌肤只隔着一层薄布四处点火,百般抵抗间蔓宁更是肆意张狂,所到之处带起片片僵硬紧绷,直接挑燃起了男人阵阵难抑的滚热怒火。 额上青筋一阵乱跳,浑身冒火的沈一白被这般强烈的刺激逼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听到蔓宁又说和他没有关系,心中瞬时一阵邪火郁气骤然腾起,顺势就伸手紧紧按住蔓宁。 已是怒气沖顶的沈一白紧紧咬住下唇,一把蛮力就将身前不安分的女人打横抱起。 任凭蔓宁如何在身前撒泼打骂,沈一白只是黑着张俊脸一言不发,径直就将怀里的女人狠狠扔到了大床上头。 跟着这男人又迈开长腿跨坐在蔓宁身上,伸出手来死死压制住了身下拼命挣扎的一双纤臂。 此时的沈一白居高临下俯视着蔓宁,从来都是温柔谴倦的褐色眼眸中尽是翻涌不已的滔天妒意。 “蔓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对我说‘和你没关系’这样的话。至少现在我还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我不允许你为一个真假不明的消息就贸然犯险,更不允许你为了救别的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不听话,信不信我让你这一整天都下不了床!” 说话间语气满是调侃戏嚯,可此时沈一白的双眼已经涨成一片通红已是怒到极致,满身都是强硬无比的压迫之感,根本就不容蔓宁再继续反抗下去。 “沈一白!你敢!” 如同被强行困住的猛兽一般,蔓宁气急败坏地大吼了一声,明显就被沈一白如此嚣张的态度所激怒,立马又怒不可遏地竭力挣扎了起来。 殊不知此番情景下,两人的身子恍若一人般交缠在一起,每一个微小的颤动起伏,都能彻底扫去沈一白仅剩的一点理智。 从来都对蔓宁千依百顺的男人此时已是忍无可忍,直接就俯下身来,一口就含住身下女人红艷的双唇。 纵使已经怒火中烧到几近发狂,不似第一次时候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此时的沈一白还是耐住满心怨气,极尽温柔地轻轻舔舐着蔓宁的唇瓣,舌尖缱眷流连,细细描绘着她每一寸的诱人唇线。 感觉到身下的女人原本强烈抗拒的身子稍稍缓和了些,精敏的男人瞬时就趁势加力,直接撬开了蔓宁紧咬的贝齿一路长驱直入。 舌尖泛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唇齿相交间两人气息渐渐加粗,不似从前的僵冷麻木,此时的蔓宁也开始慢慢有了些许反应。 浅浅低吟了几声,便微微挺起了身子朝沈一白又靠近了些,彼此紧贴的两颗心皆是阵阵狂乱跳动。 此时男人的一双大手已经顺流而下,带着薄茧的长指细细划过每一寸柔软肌肤。 沈一白百般耐心安抚之下,身下的女人终于渐渐瘫软下来不再继续挣扎。缓缓伸出一双雪白的纤臂,紧紧勾在沈一白结实发颤的肩膀上头。 意乱情迷间见蔓宁竟如此顺从,沈一白只觉得满心狂喜不已,一双桃花眼中点点眸光闪烁。 情浓之时,本能地就想更进一步,却是粗喘着停下了动作,温柔地结束了他和蔓宁第一次真正意思上的亲吻。 抬起头来,浑身颤慄不止的沈一白小心翼翼地对蔓宁颤声问道:“蔓蔓,你愿意吗?” 一双湿漉漉的迷濛眼眸刚好对上了蔓宁投来的视线,没想到身下这女人不知从何时起,竟已是泪流满面到不能自已。 琥珀色的瞳孔间尽是无言的哀然神色,干哑着嗓音对着沈一白苦苦哀求道:“一白,放我去找他吧!” 沈一白染满情.欲的一双桃花眼瞬时就失去了所有颜色,一个人僵僵地抬起了身子不住地颤颤发抖。 片刻后终于仰起头来,却是满脸嘲讽地对着蔓宁冷冷笑道:“为了那个男人,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就算是违心勉强和我交欢也无所谓?” 微微顿了一顿,黯淡无光的眼眸中蕴起一层湿意。 闭上眼强行忍住了泪意,沈一白这才垂着头苦笑着低念了一句。 “蔓蔓,你对我真的好狠!倘若现在要死的人换成是我,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不顾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缺心眼的神经病。 ☆、无以为偿。 沈一白周身一片落寞寂凉, 蔓宁眸中不禁就闪过一丝痛意。 缓缓坐起身来, 伸出纤臂环抱住身前微微发颤的男人, 却是主动吻上了沈一白干涩微凉的苍白双唇。 一片温软轻轻拭过冰冷唇瓣,喘息间呼出一团热气扑散在两人鼻息间,蔓宁含糊不清地轻声嗔怪了一句:“什么死不死的, 大过年的不许瞎说。” 挫败无比的沈一白本已是一脸颓然之态,可蔓宁赤着身子贴过来的那一剎,心跳还是不自禁就错乱了一拍。
第116页 可还没来得及反应, 给予之人就已经迅速收回了所有,片刻的温存便如昙花绽放一般转瞬即逝。 无尽的苦涩瞬时便溢满心头,不禁由暗暗自嘲嘆道,蔓宁就是蔓宁, 就算是想要达到目的的违心安慰, 也是如此的敷衍潦草,从来不愿为无关之人多费上一点心神。 好在早就已经习惯失落,沈一白微虚起满是哀然的桃花眼眸,只是默默脱下自己睡衣,便轻轻披到了蔓宁身上。 伸出长指将胸前纽扣一颗一颗仔细扣起。直到满眼诱人雪色被带着体温的柔软布料全都妥帖包好, 这才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蔓蔓,如果你执意一定要救苏言安,便就如你所愿好了。” 蔓宁闻言眼有诧异, 刚准备开口问上一句,为何突然之间就改变了心意。身前那男人却已伸手抽掉床幔上繫着的素色绸条,猛一下就将蔓宁的双手给牢牢捆绑在一起。 “你在发什么疯!快点放开我!”被沈一白这番突如其来的异动给惊骇了一瞬, 蔓宁立马就挥起手臂猛烈反抗了起来。 可眼前那男人早就换上满脸的漠然冷淡,轻轻抚了抚美人散落在胸前的几缕发丝,便又面无表情地抽下另一根绸带,直接钳住了蔓宁正在拼命乱蹬的一双细白长腿。 垂下眸来,极其温柔地缠住了纤细白皙的小巧脚踝。确定蔓宁的四肢已经全被绑住,沈一白这才如释重负般轻轻嘆了口气道:“蔓蔓,乖一点,不要再乱动伤到了自己。” 沈一白说罢,完全无视已经彻底抓狂的蔓宁,抽出长腿便从大床上翻身下来。 卧房内阵阵惊叫威胁声不绝于耳,沈一白只是径直打开衣柜,不紧不慢地换了身妥帖易行的简便装束。穿戴整齐后,又恍若无事般缓步走到转角处的矮柜前头。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微微弯下了身子,打开柜门迅速扭转了几位暗码,保险锁“咔嚓”一下应声而开。 男人面上浮起一层阴戾凌厉,伸手从柜中取出一支锃亮手.枪,又掏出子弹利索装入枪膛之中,便将东西随手藏在了外套里头。 再抬眸时,本是温润倜傥的沈一白已是满身杀气凌然。目光从蔓宁身上微微扫过,便迈开长腿直接朝门口走了过去, 被牢牢捆住了双手双脚,此时的蔓宁直直挺在床上根本就动弹不了,只能对着他大声呵斥不止:“沈一白你疯了嘛!赶紧放开我不要再胡闹了!” 心神俱裂般,一双长眸已经惊怒到涨成一片血红,眼中泪水亦如决堤一般倾然而泄,可身前那男人满眼肃杀冷意,根本就对她毫不理睬。 眼看着沈一白马上就要推门而出,蔓宁终于彻底奔溃,用尽所有气力声嘶力竭地大吼了起来:“我的命是言宁换来的!她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苏言安,这都是我欠她的,就算要一命偿一命,也该是我去而不是你!” 沈一白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身后的蔓宁此时已是声泪俱下。剖心割肉般,一刀刀挖出深藏心中最不愿忆起的那段不堪回忆,全都赤.裸.裸地列在沈一白的眼前。 ## 当年蔓宁初至法兰西和言宁成了同房室友后,便经常听到言宁提起她的哥哥苏言安,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这苏家兄妹和唐家之间说不清的暧昧关系。 蔓宁性冷,言宁温吞,两人却意外相处的极好。说起来这苏言宁性格温驯柔弱,也很少言论他人是非,却常常和蔓宁抱怨起她对唐心的诸般不满,更不愿意这位大小姐嫁给苏言安变成她的嫂嫂。 闲聊之余,言宁还时常玩笑般对蔓宁打趣道,若是可以,她倒希望蔓宁能和自己的哥哥凑成一对。两人都是外冷内热,既傲娇又闷骚,刚好就是天造地设般的最佳伴侣。 玩笑归玩笑,蔓宁只当言宁是依恋兄长,对未来的兄嫂本能就会有些排斥,便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待到后来更加熟识之后,言宁这才偷偷告诉蔓宁当年唐心被强.暴之事的各中真相。 原来当年言宁在归家之时,无意间看到个年轻姑娘和两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有说有笑,还一起进了处偏僻的芦苇从中。 言宁之前曾经见过唐心几次,对这唐家大小姐还有些印象,便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这么个大家小姐会和几个混混一副十分熟络的模样。 不过只是疑惑了一瞬,言宁也并不想多管人家的闲事。才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芦苇丛中传来女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声惊叫。 被这叫声吓了一跳,言宁担心唐心遭到不测,赶紧冲进芦苇丛里想要阻止那帮歹人,无奈人小力薄,还是让那些人渣得了逞。 那两个混混强.暴了唐心之后兽性大发,丧心病狂到连言宁都不肯放过。若不是苏言安及时赶到赶跑了那两人,言宁差点连自己的清白都要保不住了。 言宁对蔓宁说,那帮歹人对她意图不轨时,唐心只是在旁冷眼旁观,并未出手阻拦过。等到被苏言安救起之后,那女人却又对所有人颠倒是非,说她是为了救言宁才惨遭不幸的。 当时言宁年纪实在太小,被那几个混蛋给惊吓到彻底奔溃。本能地就将这段可怖经历彻底封闭了起来不愿再提,一时之间便没有开口说出真相。而苏言安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被唐家彻底绑死了所有退路。 后来这唐心便利用苏言安的愧疚心理,将他一直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对言宁这边,也是一再以苏言安的前途和性命作为威胁,不允许她对任何人说出事情的真相。
第117页 深知这位大小姐的任性狂妄,也确实轻轻松松就可以彻底毁了苏言安,言宁无奈之下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而到了法兰西之后,唐家几乎就再没有给过言宁任何援助,所有的开销花费都靠自己兼职打工。就连她暗中自行转校,搬到别处定居唐家都无人知晓。 一下子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无拘无束,言宁第一次体会到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的感觉是多么的自由可贵。 心里不禁就慢慢生出种想法,言宁一边还是在信里报喜不报忧,遇到什么难事都自己扛着;一边又努力打工攒钱,希望之后可以将苏言安也一起接到法兰西来,兄妹俩便可以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彻底摆脱唐家对他们的各种控制。 得知了这番往事之后,蔓宁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言宁会那么厌恶唐心,也看得出言宁对苏言安的百般维护中这兄妹俩的手足情深。 本以为像这样的一个纯善之人,心有所想便定能得偿所愿。可蔓宁万万没想到的是,言宁会因为她的缘故而丢掉性命,悽惨无依地凋零陨落在异国之地。 出事那天是个寻常周末,言宁早早就已经出门打工。而蔓宁也本准备同往常一样去附近教堂替亡母作礼拜。 临走之前却突然接到电话,说是燃气公司要上门维修管道务必留人在家。蔓宁无奈只能改变行程在家等候。 但此时蔓宁所不知的是,这个所谓的“燃气公司”的通知电话,根本就是她的一个追求者蓄意设计的骗局而已。 那个法兰西男人一向自视甚高,先前对蔓宁表白当众被拒之后,自觉被一个黄种女人拒绝十分丢脸,早就已经对蔓宁怀恨在心。 这法兰西人自认为这东方女人思想保守,将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便故意施计将蔓宁留在家中,想要直接用强让她屈服后再欲擒故纵,让她反过来乞求自己对她负责。如此这般,便可以让他在朋友圈子里挽回一点颜面。 这男人在出门之前喝了不少烈酒壮胆,谎称自己是管道维修人员骗蔓宁开门之后,便直接扑在蔓宁身上欲行不轨。 遭到激烈反抗之后,这傢伙立马就恼羞成怒起来,对着蔓宁便是一阵泄愤报复般的拳脚相加。 就在蔓宁快要昏厥之时,言宁刚好提早下班归来,一进门就看到屋里有个金发男人在毒打蔓宁。 言宁见状心中猛然一惊,立马就沖了过来拼命拖住了那施暴之人,大声呼叫着蔓宁想要让她赶紧趁机逃走。 谁知那畜生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发泄之时被言宁强行阻拦,心中一阵狂躁不已。 狠狠一拳将蔓宁打晕之后,又顺手抽出茶几上的水果刀,眦裂着双眼便朝着言宁身上猛力捅了下去! 刀口正中动脉血管,顿时便是鲜血如瀑般四处飞溅了起来。被喷的满脸尽是滚烫热血,这穷凶极恶的法兰西男人瞬时便被激得清醒了过来。 一看自己浑身是血地拿着刀子错手伤人,立马就丢了凶器仓皇逃出了门去。等到已经被打晕过去的蔓宁醒过神来,身旁倒在血泊当中的言宁已是奄奄一息了。 此时提到心中刻骨之痛,蔓宁再开口时已是哽咽难言。 原本已经满心决绝的沈一白闻声胸口一颤,终究还是软下心转过身来,回到床边将满身狼狈的蔓宁拥在了怀中。 蔓宁眼中不断有滚热泪水滴落,微微垂下眸子满脸嘲弄地哑声念道:“因为言宁的缘故,我也曾经十分厌恶唐心,也曾想过要使些手段来折磨羞辱她。可现在的我根本连唐心都不如!为了救我,言宁是把一条命都搭进去了,我又能拿什么来偿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言宁在国外遇害的情况是我瞎写的,但是这样的案例确实不少。各位小仙女们特别是独居的单身妹子,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ps:还记得最初蔓宁和苏言安见面时,她说过一句“安宁安宁”,秦远当时还以为蔓宁是说她自己,其实她说的是“言安”和“言宁”。 哎,依依宝贝的留言让我好郁闷,我错了。不想看虐的小天使们就此打住吧!前方狗血高能,我好怕被打(╯﹏╰) ☆、等我回来。 沈一白紧紧抱住浑身颤颤发抖的蔓宁, 似乎也能感同身受一般, 胸中不断有阵阵愤懑郁气涌起, 眼中烧红一片,更是澎湃怒意翻涌不已。 若不是蔓宁所述已是尘封旧事无法追究,恨不能立即提刀将那丧心病狂的禽兽当场碎尸万段。 强忍住满腹的心疼和狂怒, 此时的沈一白却只能轻吻住蔓宁的额角不断柔声安抚道:“蔓蔓,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别人的罪恶而折磨自己。” 怀中的蔓宁紧紧抿住双唇, 却是满脸倔强地摇头悲道:“一白,苏言安是言宁她最在乎的人,就算是为了言宁,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看着女人眼中不断闪烁的盈盈泪意, 沈一白的眸色瞬时又暗沉了几分。 心口似被利刃寸寸凌迟, 却仍自虐一般想求得个清楚明白,不愿真临到终了之时,还在可悲可笑地自欺欺人。 心中各番念头交杂跌宕不已,开口之时却已敛去所有情绪起伏,沈一白紧紧绷住面容, 肃声道出了自己从来都不敢深思直视的惶恐惧怕。 “蔓蔓,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是因为苏言宁的缘故, 才无法对苏言安坐视不管。那如果撇去她的原因,你自己对他到底又是什么感觉?”
第118页 沈一白语气平和,却如长剑划空般直白犀利。朦胧泪眼中蔓宁面上闪过一丝哀然神色。微微垂下眼眸, 沉默了片刻后才哑着声对沈一白一一如实道来。 “言宁她因我而死,临死前只求我在苏言安有力自保前先瞒住她的死讯。从那时起,我便以言宁的名字和苏言安一直通信。言宁刚走的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已经极近奔溃,就是靠着这么点信念才慢慢撑了过来的。” 沈一白一下就想起了曾经在书房见到过的那些书信,心口不禁又是一阵抽痛。 而身旁的蔓宁并未察觉到他面上浮起的黯然伤感,只是语气淡淡地继续说道:“和苏言安一个月间三两封信件,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攒下了厚厚一叠。从开始模仿言宁字迹时的百般心虚,一心只想掩饰真相,再到后来却慢慢就变成了习惯一般。有时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苏言宁还是白蔓宁,无事之时,难过之时,不自觉就会拿起纸笔来,将所有无处发泄的喜怒情绪都写在信中,只与苏言安他一人分享。虽然未曾谋面,但他却已是我倾诉最多之人。” 回忆一下子纷涌而至,蔓宁眼中弥散的雾气越发浓重,垂下眼帘沉默了一瞬,才抬起头来和沈一白目光直直相对。 “我本没有立场,也未曾想要介入他的生活,可之后他却随着唐心和唐家一起离我越来越近。当苏言安第一次和唐心一起在我面前出现时,我就很清楚了自己的感觉,我想要他,非常的想要他。” 蔓宁眼中忽闪而过的小小火花,正如沈一白对她的执念一样的炽热强烈。 但她对苏言安表达爱恨欲.望的方式更加的大胆明确,直白到让任何男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心甘情愿被她的火热情.欲吞噬殆尽。沈一白不禁就被蔓宁的眼神深深刺痛,一颗心瞬时就被无尽妒意灼烧成一摊灰烬,忽而就随冷风散落吹尽。 “也曾想过要和他保持距离,寻个合适机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他,却是一步错步步错,走到如今这般可笑的局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言宁的缘故,还是只是因为他是苏言安,但无论理由如何,我确实爱过苏言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蔓宁亲口承认她所爱之人是苏言安之时,沈一白整个人都僵僵楞在原地,一颗心瞬时就如坠入无底深渊般碎成一地狼藉。 身前的蔓宁顿了顿,却是满脸郑重地对他肃声说道:“我本已不想再继续纠结那些过去的往事,但如果苏言安就这么没了没了性命,我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重新开始?一白,我答应你,等我把这事解决之后,我会和苏言安说清言宁的事,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有一点联繫。” 胸口间燃满灼心烈焰,沈一白强耐住满腔悲愤怒意,只是颓然无力地轻轻嘆了一句:“对不起蔓蔓,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说话间,满脸柔色的英俊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蔓宁又重新扶躺在了床上。动作极其温柔缱眷,语气亦是温和平缓,一双桃花眼中却是透出了无尽的哀然感伤。 “可是蔓蔓,你也说过我是个生意人。若你真救得了苏言安,却就直接和他远走高飞了,那我便是赔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若是你肯离开他再回到我的身边,可你确定和他见面后,你还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一脸落寞的沈一白微微扯了扯唇,又故作玩笑般对蔓宁说道:“若是你救不出他又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就连你的人都守不住了,这种左右都会亏本的买卖我又怎么会做?既然是我的沈太太喜欢的,不论是东西还是人,还是让我这个做丈夫的替你带回来吧!” 眼中一滴涩泪默然落在蔓宁额间,却立马就被沈一白俯下身来细细吻去。 气息微窒了一瞬,又顺着脸颊一路吻到了蔓宁耳边,轻咬住她的耳垂重重嘆了一句:“蔓蔓,我爱你。哪怕你不爱我,我这一辈子也只会爱你一个。” 沈一白说罢,却是立马就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依旧被牢牢束缚住的蔓宁此时是又急又怒,却根本就无法上前阻止沈一白,只能对着那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大声威胁了起来。 “沈一白你这个混蛋!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不想亏欠任何人,无论是言宁还是你!你要是敢跨出这道房门,信不信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嘶声怒吼间,蔓宁整个人都已经近乎歇斯底里,可沈一白只是淡淡自嘲了一句,却依旧没有回过头来:“蔓蔓,连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我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再说这种狠话来激我?” 眼看着沈一白就要推门离开,已经彻底无计可施的蔓宁满面尽是泪水肆意倾泻,琥珀色的眸子已被浸成一滩雾气水泽。 不再继续挣扎、不再竭力嘶吼,蔓宁只是朝着沈一白哑着声音哀然泣道:“沈一白,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完全不在你这里。如果心里没有你,我根本就会把你当作陌生人一般,怎么可能允许你一再靠近、一再逾越,让我一次又一次彻底动摇自己的底线?” 蔓宁眼中泪光闪闪,死死盯着沈一白,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如果心里没有你,我又怎么会想和你一起要个孩子?也会慢慢开始想像过将来,如果就这样和你一起相守到老,等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你还会不会一直换着花样骗我出去,每天清晨一起在门口马路散步?还会不会拉着已经满脸皱纹的我,逢人还会腻歪歪地叫我一声沈太太?还有,你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真的就只爱我一个人!”
第119页 “一白,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颗心完全都交给你。在此之前,求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让我替言宁还有替我自己,和他最后做个了断。不要让我再留任何的遗憾和愧疚,可以真正毫无负担的和你重新开始。” 泪流满面间,蔓宁一字一顿已是泣不成声,却是第一次开口向沈一白坦白自己的各番心绪,坦白她竟也和他一样,都曾经幻想过白发苍苍之时,两人依旧相伴彼此左右。 一身黑衣的男人顿时就僵僵愣在原处,浑身亦是阵阵剧颤不止。暗暗按住心口最柔软之处,一颗心早已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一路狂奔而去。 震惊狂喜不已,此时的沈一白却是不能回头,也更加不敢回头。 害怕一看到那女人溢满泪水的双眼,便会让自己动摇妥协。更怕一切尽是一片虚幻浮云,只是蔓宁用来诓骗自己的绝美谎言。 紧紧咬住嘴唇,沈一白紧紧闭上双眼,努力平缓下心跳呼吸。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淡淡说道:“蔓蔓,你的结婚戒指还一直在我这里存着。你先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后再给你戴上。这一次就不要再把它弄丢了,知道了吗,我的沈太太。” 说完之后,沈一白不再理会身后蔓宁发出的任何哭泣嘶吼声,满身冷漠地径直推门而出。出门之后,又转身将房门从外头完全反锁了起来。 屋内已近绝望的蔓宁阵阵狂叫怒吼不止,沈一白却是熟视无睹般,一脸阴戾地对佣人们厉声吩咐道,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放太太出来。 一帮佣人们各个皆是错愕不已。面面相觑了一瞬后,赶紧都垂下脑袋毕恭毕敬地连声应诺。不顾众人暗暗投来的惊诧眼神,沈一白疾步下了楼去,便独自开着车从元飞路上一路疾驰而去。 又是一阵喧闹吵杂声后,一个巨雷在半空中轰然炸响了起来,二楼卧房突然就跳了电闸变成一片漆黑。蔓宁身旁的西洋壁钟跟着就发出一下半点报时声响,指针刚好停靠在凌晨三点半钟的格挡之上。 整间小楼瞬时间便彻底陷入近乎无声的死寂当中,只听得到沈一白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幽幽回荡不止。 “蔓蔓,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秦远没有看到蔓宁手上有戒指,不确定她有没有结婚,原因就在这。 ☆、阁楼里厢的女宁。 满目漆黑中, 四肢被牢牢困住, 拼命挣扎间蔓宁直接就从大床上重重地摔滚了下来。 顾不上胸前背后被撞到的淤痕伤口, 蔓宁狭长的眼眸已经涨成一片血红,费尽全部气力,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缓缓移挪到了房门前头。 手脚无法动弹就直接拿额头来撞, 可任凭她如何砸门怒吼,如何威胁求饶,屋外始终一片沉静死寂、根本就无人应答! 无数次“砰声”巨响的愤然撞击下, 原本光洁的额前染满刺目狰狞的斑驳血色,一声声撕心般斥责怒吼在黑暗当中渐渐嘶哑变弱。 颓然倚着冰冷的暗色木门瘫倒在地,满面血泪的蔓宁颤着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无边无际的黑夜当中慢慢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终于彻底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砰―砰―砰!” 秦远猛地睁开双眼来,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幽暗, 蔓宁绝望的嘶吼声恍然还在耳畔不断回荡,一声一声仿佛猛然撞在胸口间,瞬时便撞破了一地心碎。 脑袋好似炸裂了一般剧痛不已,胸口间更是阵阵气闷,秦远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一个人几乎快要昏厥窒息。 赶紧伸手捂住双眼,打住眼前依稀残存的各种鬼魅幻影。好一瞬后,秦远才从那般惨烈的梦魇中稍稍缓了些下来。 回神之后, 耳边的“砰砰”依旧不止,秦远这才猛然惊觉,这声响竟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真的有人在门口不停地猛敲着房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心烦意乱间,秦远胡乱套了件衣服便翻身下了床来。 精神还有些恍惚迷濛,随手捋了捋一头乱发,这才踢踏着拖鞋慢悠悠地打开了房门。 大门一开,却一眼就看到二零一的孙阿姨正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口。 这孙阿姨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心中莫名生出种不祥预感,秦远立马就肃起脸来十分疑惑地开口问道:“孙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一只手还悬在半空当中,一抬头见终于有人过来开门,这孙阿姨赶忙伸出胳膊一把拉住秦远,满脸火急火燎地急声叫道:“秦先生,麻烦侬帮个忙好不拉!这白家阿婆跟我约好了这个时候到她家里一起核帐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敲了老半天门里面都没有一点反应的!秦先生侬年纪轻、腿脚灵光,麻烦侬从阳台进到白阿婆家里看看,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情了,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子的啊,真是急死人咯!” 说话间孙阿姨满脸尽是惶恐担忧,原本面色还有些不悦的秦远立马脸色一阵突变。二话不说就转过身子一路狂奔到自家阳台上头。到了地方后,甩下拖鞋、扶着围栏就直接飞身翻跃了过去。 所幸隔壁房子的阳台隔门并未上锁,从外头稍一用力便就可以推门而入。 开门之时,一颗心如被利刃狂刺一般剧痛无比,眼角不自禁就有阵阵酸涩涌出。满心痛楚间,秦远只能不停暗暗默念祈祷着“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第120页 心神恍惚不已,眼前又是满目漆黑幽暗,秦远伸手一把拉开阳台门前的两片暗色窗帘。再无任何阻挡拦隔,刺目阳光顺势便从外头一倾而入,瞬时就将整个房间照成一片透彻明亮。 微微眨了眨双眼、适应了下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等再定睛看清这房间里头的清晰情景,秦远立马就满眼震撼地呆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眼前的屋子几乎一片空荡,只需一眼便就可以望到尽头。 原本放置他屋里那张雕花大床的位置上,如今只有最简单的几件家具孤零零地立在四处角落,甚至连个可以睡人的地方都没有。 整间屋子冷清至极,只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十分突兀地悬在头顶,根本就没有一点有人居住该有的烟火气息。 偌大的房间如此的简陋空旷,和梦境里奢华精緻的新房布置完全就是天壤之别。而蔓宁这么一个大家小姐,竟然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 心中各番情绪翻涌不已,秦远匆忙环顾了一周却并没有看到蔓宁的身影,顺手就打开了身旁的房间大门。 候在门口的孙阿姨早就已经等得没了耐心。一见门开,赶忙就急吼吼地沖了进来,想要告诉秦远白家阿婆的卧室藏在了哪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指点迷津,那边的秦远就已经径直朝前走去,一脸熟稔地就找到了十分隐蔽的楼梯入口,直接就跨上木梯朝阁楼里厢走了过去。 脚下的木质楼梯,比梦境里头看起来要更加的逼仄陡直。秦远这么大个子的男人踩在上头,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尖锐响声。好似一不留神就会直接坍塌散架,这木阶更是一路颤颤晃晃、荡个不停。 弯着身子前行才能勉强不用脑袋撞顶,胸口处一阵憋屈气闷不已,也不知道当年的沈一白,夜夜踏着这台阶独自上楼时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辛酸感受。 而此时秦远已是心急如焚根本无暇顾及前人心绪,只想赶紧冲上去看看,现在阁楼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蔓宁!你在上面嘛! 完全没有顾及身后还在气喘吁吁、努力爬楼的孙阿姨,秦远人高腿长,一个人奔在前头很快就爬上了阁楼。伸手猛地推开门来,一眼就看到了正斜斜瘫倒在地上的蔓宁。 呼吸骤然停滞了一刻,浑身血气仿佛瞬时就凝固了起来。 整个人如坠寒渊一般浑身冰冷颤抖,秦远赶忙大步冲上前去,撕心裂肺般不顾一切地大声嘶吼了起来:“蔓宁,你怎么了!” 此时的蔓宁面上毫无一丝血色,卧倒躺在暗沉的地板上更显得一个人瘦弱无比,秦远都没花什么力气就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眼前那张满是憔悴的苍白面孔,和梦醒之前对着沈一白不停威胁哀求的蔓宁慢慢叠合在了一起,秦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切碎揉烂了一般悲痛不已,泪水便是不受控制地就阵阵夺眶而出。 “一白,是你吗?” 双眼被汹涌泪水瀰漫模糊间,怀中的蔓宁慢慢睁开了眼来,被无情岁月侵染过的琥珀色瞳孔间蒙起了一层迷朦雾气,微微睁着眼眸,气息虚弱地对着秦远低低唤了一声。 一句轻嘆弱弱拂过耳畔,整个人却同触电一般激起浑身阵阵颤慄不止。 秦远微怔了一瞬,强忍住胸腹间肝肠寸断般的撕心痛楚,抿紧双唇对着怀中之人柔声应了一句:“蔓蔓,是我。是我回来了。” 蔓宁无神的眼眸中绽出一丝淡淡光彩,却是伸手四处摸索着,颤着指尖温柔地抚上了秦远的额发:“一白,我等了你好久。” 哑声念完后,突然就抽回手来伸开手指,满脸微笑地静静凝视着秦远,似是等待着什么极其神圣的仪式一般。 脑中一片电石火光闪过,秦远立马就对蔓宁的意思心领神会。心口处又悲又痛根本无法自持,此时便是满脸抑不住的涕泪滂沱而落。 曾几何时入梦当中,镜前的蔓宁曾经无声地默默念过却始终不得要领。此时的秦远终于明白,她口中哀哀嘆道的,便是一句迟到了多少年的“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他终于回来了。 心口一阵异样搏动,整个身子迅速涌入沉沉岁月记忆,之前对沪上莫名的痴迷执念,还有所有巧合疑惑全都恍然大悟。 徘徊逗转了这么多年,终于寻回了自己缺失的一块,将沉睡的记忆完全填补了起来。秦远这才彻底“甦醒”过来,他便是“他”,时隔年岁变迁,兜兜转转间终于又寻回到了她的身边。 伸手紧紧按住蔓宁干瘦的手指,狭长眼眸中满是深情眷恋,细细抚过她眉间额角每一处的淡淡纹路。 所有被尘封的回忆瞬时便破土而出,全部纷涌而至。情不自已时,却只能念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哽咽难语。 可眼前的蔓宁已经无力地缓缓阖上了双眼,一只手颓然垂下,一下子又失去意识沉沉昏迷了过去。 “啊呀,要西了!1这白家阿婆是怎么了,怎么就昏过去了啊!赶紧叫车把人送医院啊!” 此时那孙阿姨终于“哼哧哼哧”地爬上了阁楼,一眼看到秦远怀中已经昏厥过去的白蔓宁,立马就捂着胸口十分夸张地尖叫了起来。 一阵大呼小叫声中,秦远心中更是惶恐,紧蹙起眉头抱着蔓宁猛地站起身来,冲着孙阿姨暴怒无比地大吼了声“闪开”,就带着人一路近乎发狂地飞奔下楼。
第121页 那孙阿姨莫名被吼地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对着秦远大声提醒道:“秦先生,你还赤着脚呢!” 可前面的秦远根本就是置若罔闻,孙阿姨无奈间只能迅速拔腿追了上去,硬是勉强钻进了秦远刚刚拦到的差头3上头。 从元飞路到医院的一路上,秦远都紧紧握着蔓宁的双手放在唇边,满眼尽是哀伤痛意,根本无视身旁孙阿姨不断投来的诡异探究眼神。 此时心中不停翻涌的只有一个念头,历经轮回转世,蹉跎辗转了这么多年,为何又是再一次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自己! 下车后秦远抱着蔓宁又是一路狂奔,挂号、看急症、再送进手术室,待到和孙阿姨一起在手术室前等候时,一颗已经惶恐到麻木的心如被刀割一般阵阵剧痛不已。 一只手捂住脸来,一下子便是完全脱力般满面尽是泪水狂泻。悲痛至极,猛地就挥拳重重砸在医院惨白的墙壁上,浓浓血腥味混着消毒水气味瞬时便四下弥散了开来。 一旁的孙阿姨自然感觉有异,但此时却只能旁敲侧击地缓言安抚起秦远:“秦先生也不用那么着急的,白家阿姨她人那么好,吉人自有天象的。秦先生要是有事,也可以先回去,这边有我守着…” 孙阿姨话还没说完,门口“手术中”的红灯便骤然暗淡了下去。两人赶紧站起身来涌了过去,就看到护士们推着依旧昏迷的蔓宁缓缓出了手术室。 秦远还没来得及多看上蔓宁一眼,那几个护士们就又飞快地把病床给推到了别处。走在最后头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拿着一叠材料,一出门就对着外头大声询问了起来:“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秦远喉头间刚刚冒出一个“我”字,那孙阿姨就已经仗着体重优势,抢先一步挤到那医生旁边急声应道:“大夫啊!伊2是我们楼道里厢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没有家属。我是伊的隔壁邻居,平时关系老好了,有什么情况侬直接跟我讲就好了!” 听到孙阿姨说起蔓宁是个“孤寡老人”,秦远的心口顿时又是一阵抽痛,垂下眸来满心愤愤却根本就无力反驳。 那医生的眼神在他和孙阿姨身上匆匆扫过,视线在秦远赤着的脚上略有疑惑地停留了一瞬,便又恢复了例行公事般的冷淡语气。 “既然没有家属,我就先跟你们简单说下病人的情况。病人急性脑溢血,虽然手术暂时缓住了病情,但现在的情况十分不乐观,需要转至icu病房继续观察。不过一进重症,这再出来的可能性就不敢保证了。还有牵涉到费用的问题,我也要提前说清楚了。这重症监护每天的花费也是挺高的,所以还是要徵求下你们的意见,是马上转icu还是先在普通病房保守治疗?” 孙阿姨一听到这治病的钞票不少,立马就蹙起眉来很是纠结。刚想和医生说她再考虑考虑,一旁的秦远立马就十分坚决地开口回道:“转!只要能救活她,多少钱我都出!” 本还在犹豫的孙阿姨被秦远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吓了一跳,面上不禁就浮起一丝羞窘之色。 但一想到反正有人肯出钱,立马也跟着一起满脸肯定地连声应道:“对对,人命最重要!多少钱我们都住!” 那医生看他们统一了意见,便将手中材料递了过来,又让人把他们带到楼下办理入院手续。 等到手忙脚乱地填好各式表格、确认书后,也已经错过了病房的探视时间。两人和看护医生好说歹说也不肯放他们进去,无奈只能先行回家改日再来。 回去的路上,秦远一直都是满脸凝重地一言不发,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浓浓的阴郁气息。 孙阿姨还以为他是因为蔓宁的病情而担心,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好心安慰了一句:“秦先生侬真是菩萨心肠,对自己家邻居都这么好心大方,就冲着侬这份善心,白家阿婆都不会有事的!” 秦远闻言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心里无尽烦恨的是,那沈一白到底把他和蔓宁的结婚戒指藏到哪里去了。 见面色不善的秦远并没有答话,孙阿姨十分尴尬地砸了咂嘴便不再多言。等回到元飞路上的小楼后,两人也是草草点了个头就各自回家。 待到四周围再没有一点动静后,秦远赶紧又从自家阳台翻到了蔓宁的房里。轻车熟路地进了房后,径直冲上了藏在最里头的阁楼里厢,伸手就拉亮了屋里的老式灯线。 白天时候太过慌忙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此时站在幽暗昏沉的灯光当中,阁楼上的一切都仿佛时光倒流到梦境当中,所有的摆设布置和沈一白在的时候根本别无二样! 矮矮的床榻还摆在原来的位置,甚至当年沈一白离开之时没来得及带下楼的外套,都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处,好像那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般。 强忍在眼眶中的苦涩泪意终于按耐不住、全然狂泻而下。秦远噙着满目泪水,和当年的沈一白一样缓缓委下身来,躺在铺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枕被上萦绕的尽是蔓宁身上特有的淡淡冷香,吸入肺腑之中,整个人瞬时就禁不住暗暗颤抖了起来。 脑海中恍若电影放映一般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的零散片段,将此去经年的流转岁月,全部串联成一幅清晰完整的长景画面! 雷雨之夜一整日后沈一白却始终未归,见事态有些超出预期,佣人终于颤颤发抖地将蔓宁放出了门来。
第122页 浑身一片血迹淋漓,已经几近发狂的女人唤来司机一路疾驰到金山码头,可眼前无边无垠的苍茫海上一片波澜不惊,根本就没有唐心口中所说的什么破旧渔船! 等到蔓宁回来兴师问罪之时,家里的佣人又惶恐无比地告诉她,那唐小姐不知什么何时就已经自己翻窗逃走了。 又隔数十日,这期间蔓宁几乎要将整个上海滩全都翻倒了一遍,又雇了无数人手在金山海岸上打捞搜捕。如此大费周章地兴师动众,可始终都没有沈一白任何的音讯传来。 日复一日依旧毫无进展,希望越发微小渺茫。蔓宁连续十来天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整个人形容枯藁到憔悴不堪,如风雨中的飘摇枯叶一般已是摇摇欲坠。 周围众人的想法早就已经心照不宣,这沈一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本想好心劝慰自家太太一句节哀顺变,可一提这话题,蔓宁立马就彻底奔溃发狂,怒吼着将房里的东西全都丢了出去,又叫人搬空了整间屋子,从此便就一个人默默搬到了这阁楼上头。 好一阵子蔓宁的情绪都很不正常,一个人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将所有沈一白留下来的东西反覆整理,又将她和沈一白结婚照片上自己的面容拿刀片全部划的稀烂。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便如雷雨那夜一般、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颤颤不已,只有拥着还残留着沈一白一丝淡淡气息的被褥才能勉强入眠。 时光荏苒而过,白皙光滑的精緻面容慢慢浮上浅纹淡痕,曾经的痛彻心扉终被时间缓缓封住了所有血肉淋漓的狰狞伤口。 除了每逢新年之时,蔓宁还会到金山海岸独自默默坐上一天,平日时候,却仍精心保持着自己的优雅淡然,像那个人所期望的一般继续好好地生活了下去。 白日时候依旧光鲜自然,可每每日暮夕落,漫漫长夜中却是无数次泪湿满巾,女人孤单落寞的身影伴着残灯暗影映在阁楼里厢的窗台上头,随着冷风夜夜戚戚摇颤不止。 这阁楼里厢,一住便是住到了如今辰光,怀抱着几乎已是泡影的无望信念继续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已经不可能再回来的男人,只盼他再一次轻轻唤她一声“蔓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第三个梦境之时,写的是秦远见到坐在镜前的蔓宁对他无声地说了几句话,当时他并没看明白,便是和此处对应。 是不是以为秦远是沈先生的转世?可惜不是……预防针提前打起来。正文不he,番外he。 依依宝贝之前猜秦远是苏言安的后代,其实也不是……前文有很多伏笔,太多了就不一一列举了。比如好几次描述过秦远的面貌似乎有变,还有在梦境时候,秦远除了旁观者的角度,只附身在苏言安身上感知过。包括苏最后的结局其实我也暗搓搓地交代了……综上所述,秦先生确实是苏先生本尊转世了哈哈哈哈哈╮( ̄▽ ̄"")╭ ps:icu探视是有严格时间的。过了时间不允许进去的。 注释1要死了 注释2 她 注释3计程车 另外,附上一首我觉得很适合蔓宁的歌。 《如花解语》 曲:痴情司 词:冉语优 唱:清弄 念白:多多 念白:我唱了十几年的戏,遥遥唱了一路,实在太累。唱不动了,那么,便放下吧。 这厢小楼里,春寒未散尽 雕花栏杆旁,相顾问添衣 那厢小楼里,袖间香遍地 谁为花入戏,花为谁解语 轻狂是回忆,优雅作伏笔 泛黄的海棠留不住痕迹 到年华尽处,回头看原地 依旧倒影着年少时的你 谁唱那隔年的曲一世薄幸,哪般都不在意 谁做了太多好梦有什么痴情,旧事何须重提 这一世风雨,总有人负起 平生未展眉无非太执迷 戏演到结局,还遥遥无期 折本里的话转身已忘记 无情倒也未必 谁唱那隔年的曲旁人都轻信,妄作潇洒而已 谁做了太多好梦却预料不及,谁会先离去 谁唱那隔年的曲一世薄幸,哪般都不在意 谁做了太多好梦有什么痴情,旧事不重提 到年华尽处 回头看原地 依旧倒影着年少时的你 泛黄的海棠留不住痕迹 还说着名花解语 还唱罢隔年的曲 这一世满颱风雨 总有人,要负起 ☆、第十个梦境。 满眼黑暗当中, 秦远却可以清晰感受得到蔓宁每一次颤然心痛的彷徨无助, 一颗心如被凌迟一般阵阵抽痛不已。 属于苏言安的那部分情绪也跟着一併波涛汹涌, 眼角边不禁就缓缓流下两行痛彻心扉的悲怆清泪。 一个人被心中的沉重郁气给压得憋闷无比,秦远猛地就睁开眼来,眼前的阁楼天花板却突然就变成了满目灰濛濛的破烂木顶, 只觉得脚下一阵晃晃荡荡,整个人恍若在海面上浮沉一般。 再定睛仔细一看,竟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真的被人五花大绑在一艘破旧不堪的木船上头! 神情呆滞了一瞬, 秦远瞬时就忆起了一切,不禁就勾起唇角满脸苦涩地笑了起来,这应该就是“苏言安”留给他的最后回忆了吧!
第123页 此时梦境中的苏言安也同秦远一道甦醒了过来,风浪吹袭中船身晃荡不止, 腹中不禁就涌起了一阵噁心反胃之感。 沾满血污的指尖微微颤动, 还没来得及将四周情况都仔细打量清楚,耳边突然就响起几下震耳欲聋的“砰砰”枪声,跟着就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沈一白从船外头疾步沖了进来。 “沈一白!你怎么就在这里!” 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莫名之人,被捆在粗柱上的苏言安不禁就满眼诧异地叫出了声来。 沈一白并未理会满脸疑惑的苏言安,伸出手来随意抹去了脸上溅着的斑驳血迹, 却是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来,一言不发就开始动手去解绑在苏言安身上绕了无数层的繁复绳索。 目光落在紧紧缠在苏言安身后的管状炸.药包上,原本透着狠厉神色的桃花眸子瞬时又凝重了几分。 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情敌”, 苏言安心中只觉得万分讽刺,无力地垂下眸来,只是淡淡地念了一句:“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个炸.弹是定时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沈一白闻言立马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扬起头来满脸睥睨地扫视了苏言安一眼,唇边尽是轻蔑挑衅之意:“如果不是为了蔓蔓,你以为我想过来救你?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这鬼东西停下来?” 听到沈一白口中提到了蔓宁的名字,苏言安漆黑的长眸中忽闪过一丝温柔神色,却瞬时又换回了一脸冷漠的决然表情。 “没办法的。看到上面不停转动的时钟了嘛,上面还有多少分钟走到整点,这炸.弹多少分钟后就会按时启爆。唐立强他没那么蠢就这么把我随意丢在这里,这弹.药上头还有个触发开关抵在我的后背上,这机关十分的灵敏,一旦松开便会当场爆炸。” 此时沈一白正忙着解开绑在手脚上的绳索,听到苏言安如此一说,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大骇。 赶忙凑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眼,此时还有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这指针就要转到整点,立马便满脸颓然地跌坐在地:“若是拿旁的东西抵住这开关呢?或者拿这堆绳子把这开关绑在柱子上?” 苏言安眼中一片哀然,微微扯唇露出一个极其惨澹的苦涩笑容:“我不知道,也许是可以捡回条小命,也许只是早几分钟见阎王而已。” 贸然拿开这炸.弹确实有些过于冒险,沈一白的脸色瞬时又是一阵阴晴不定,仍在不断思索着,是非能够找到个万全的法子,可以保住这苏言安的性命。 见沈一白还在犹豫挣扎,苏言安也说不出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深嘆了口气后却是满脸诚恳地对他郑重说道:“既然能在死前见到你,也算是老天给我最后的一点恩赐了。苏某恳求沈公子可以不计前嫌,替我给蔓宁带上一句。就说我苏言安这辈子到底还是辜负了她,倘若还有来生,言安必将生死相随、永不相负。劳烦沈公子务必好好照顾蔓宁。” 苏言安说完,便一脸平静地闭上双眼不再言语。沈一白瞬时就被他这副故作深情的做作模样给彻底激怒,立马就怒不可遏地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了苏言安的胸膛之上。 “我的女人自然由我亲自照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居然还想和我的女人来世再续前缘?苏言安,别以为你死了蔓宁就会记上你一辈子!你他.妈的不要欺人太甚!” 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沈公子此时满脸尽是狂躁怒意。一阵重拳相向之下,苏言安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任凭身旁的沈一白如何挑衅怒骂,只是紧紧咬住双唇,始终没有开口辩驳反击。 已被激得满眼血红的沈一白终于彻底奔溃,一把就死死钳住苏言安的肩膀发疯般怒声大吼了起来:“苏言安,你知不知道蔓宁和你有过一个孩子,为了你她吃了多少苦头!你又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都是蔓宁她用你妹妹的名义和你一直书信往来!若不是因为蔓宁她心中只爱你一人而已,我恨不得你现在就被活活炸死,也不想让她对你再留下一点念想!” 此时的沈一白已然心神俱裂,胸腹中涌起无尽哀痛绝望。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蔓宁提到这男人时满眼晶亮的灿然眼神。相识近十载,可她却从未用这样的温柔目光看过他一眼。 而苏言安闻言也是立马就骇然无比地瞪大了双眼,面上瞬时便浮起一层暗涌怒意对着沈一白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蔓宁她有了我的孩子?!还拿言宁的名义和我一直通信?!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沈一白满脸尽是讽刺嘲笑,挑起眉来冷冷瞥了苏言安一眼,此时这男人已经惊慌诧异到浑身剧颤不止。 心中已是酸涩妒忌到近乎发狂,却还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戏嚯表情,一开口就莫名扯到了毫不相干之处:“我把蔓蔓的戒指放到了阁楼床榻下面的暗格里头。记得帮我把东西拿出来交给蔓蔓。” 沈一白微微顿了顿,一双暗淡的桃花眼中不禁涌起浓浓的哀怨神色:“苏言安你记住,我并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蔓蔓,不想她因为失去她最爱的人而伤心难过。” 还没等苏言安反应过来沈一白此言到底有何用意,身前的那男人突然就飞身扑到了他的背后。 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匕首,一刀就将捆住炸.药的绳索齐齐割断;另一手顺势就探了进去,长指紧紧按住压在苏言安背上的活动阀门,一把就将那定时炸.弹夺到了自己手中。
第124页 就在此时,耳边骤然传来了几声尖利的“滴答”响声,两个人立马就不约而同地朝那计时器上头望了过去,那红色醒目的指针已然到了最末尾之处,只差几秒就要彻底转到尽头! 沈一白瞬时瞪大了双眼,电光石火之间猛然使出了全部气力,一把就将身前的苏言安撞出了身后敞开的船窗之外。 只听见一声震耳欲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苏言安惊恐不已的一双长眸被飞溅的火光映成一片血红,阵阵刺鼻的硝烟气味四处弥散了开来,眼前破旧木船瞬时就被炸成四分五裂。 一丈多高的艷红火舌不过几秒,就将整艘小船完全吞噬在滚滚浓烟当中,伴着“噼里啪啦”不断的燃烧爆裂之声,被烧成一片碳黑的残骸一点一点沉入冰冷的海水当中,顷刻间便彻底消失了踪影。 本就已经坠在半空当中,苏言安立马就被强大的爆炸冲击力直接弹飞了出去。 熊熊烈火间沈一白苍白含笑的面容一闪而过,满心惊骇不已的苏言安瞬时便彻底失去了全部知觉,僵直着身子便径直坠入了满是狼藉碎片的冰凉海水当中。 ## 身体如被重锤狠狠敲过一遍,混身上下好似破裂散架了一般剧痛不已,根本连睁开双眼的一丝气力都抬不起来。 俯身趴在波涛荡漾的浅滩之上,来来回回的起落潮涌将整个人浸在咸湿寒凉的海水当中。 海风徐徐拂在几近僵硬的身子上头,身体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慢慢流逝耗尽。紧闭着双眼,静静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来临。 心绪意识已经渐渐飘远,恍惚之间突然就被一把抓住了双手。此时此刻根本无力反抗,直接就被人在布满沙砾的滩涂上蛮横无比地拖拽了一路,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子,瞬时就又多了几条皮开肉绽的狰狞伤痕。 又是一路颠簸,似是到了终点之处,只闻”窸窸窣窣”人声暗暗窃语,突然就是“砰砰”几声骇人枪声响起! 胸腹间一阵难耐剧痛袭来,秦远猛地睁开眼来,只觉得一股熟悉无比的窒息之感随着腹间之痛一併汹汹涌来。 微微睁开眼眸,此时的“苏言安”正卧倒在一个巨大坑洞当中,地面上正有人一锹一锹地往他身上填着腥湿无比的恶臭泥土,不一瞬那泥沙土石就已经盖住了苏言安的大半边身子。 伸手抚上腹部,隐隐摸到一个凹凸不平的孔状伤口,费力抬起手臂抬眼一撇,满手上尽都是黏腻无比的浓稠血液! 心中一阵惶恐不已,秦远却突然就忆起了刚住到这元飞路上没多久之后,就做过了一个和眼前情景极其相似的恐怖噩梦。 梦中的自己也是这般被人活活埋在了地下,身子也像现在这般,被水泥般迅速凝固变硬的泥土给固定了起来,无论如何挣扎却根本就动弹不得。 地面上的填坑之人一锹锹铲起黑色泥土,洋洋洒洒地盖住洞中所困之人,秦远却是再次体会着即将灭顶一般的沉重之感。 就在眼前即将彻底陷入无尽黑暗,耳畔和梦境当中一样传来女人尖细无比的嘶心怒吼声。但此时的秦远却听得十分清晰真切,坑洞之外竟是那唐心在对着唐立强不断地大声求饶。 “爹,求求你就饶了言安一次吧!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和革命党有任何的关系了。求求你看在我的面上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此时唐心已是泣不成声,可那唐立强却是一句软话都听不进去。 心中一阵暴怒不已,“啪”地一下就狠狠抽了唐心一耳光,扯着嗓子就对着她怒声斥吼道:“你让我放了这小子?然后就可以让旁人逮到他,好到大总统那里去弹劾我?唐心啊唐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都是你去给旁人通风报信了是不是!要不是我不放心,又让人回来再确认了一下,保不齐真就让这贼小子给逃了去!你现在居然还有脸求我放了他?你他.妈的到底还是不是我唐立强的女儿!” 这唐立强是越说越气愤,立马就扭过身子对着身旁的手下们一声大吼:“来人啊,把大小姐给拉下去带回车上!这边再给我加点劲,赶紧把这王八蛋给我埋好了!埋好了重重有赏!” 这一声令下,周围瞬时就有几个汉子低沉的附和之声响起。又是一阵挣扎反抗,那唐心被人强行钳住身子,直接就朝着停在不远处的轿车上拉了过去。 这唐心被人控制住行动,立马就像是发疯了一般,不断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喊咒骂着。这女人的声音却是渐行渐远,不一瞬就被这厚厚的黑色沙土完全阻隔遮盖住了。 坑洞间,阵阵扬沙几乎已经完全没到头顶,秦远却和那苏言安一样,此时此刻心中再无丝毫恐惧之感。 眼前不断浮现的,是他和蔓宁初见那一天的所有情景,美人戏嚯般的朗朗笑声依稀还在耳畔不断回荡,琥珀色的瞳孔间透着狡黠的透亮眸光,对视之时只是笑笑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苏言安此时后悔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蔓宁,第一眼见她之时,他就已经彻底为她沉迷心动。 即便是生死逃亡之际,也控制不了自己无法离她太远,哪怕只是远远望她一眼,看她在别的男人怀中安然平静地过完一生。 太多太多的遗憾再难弥补,此时的他却只能带着所有难以言说的沉沉爱恋痴狂永远深埋地底。
第125页 吾爱蔓宁,来生再见。 ## 最后一刻来临之时,秦远猛地就剧烈咳嗽着弹起身来。 好不容易将将喘上口气后,这才发现身边床榻间已然洒满一片温暖灿烂阳光,赶忙伸出手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并无伤口,自己竟是在这阁楼上头昏昏睡过去了! 脑中一个激灵闪过,秦远赶紧从榻上跳了起来,一把大力就将整个床垫都掀了起来,整个人紧紧趴在地上四处摸索翻找。 在哪里,蔓宁的戒指到底被沈一白藏到哪里了! 秦远顺着地板纹路几乎把整间屋子都仔细摸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梦境中沈一白所说的什么藏东西的暗格,微凉的清晨中一个人却是浑身大汗淋漓。 强忍住眼角的酸涩痛楚,一颗心更是阵阵狂跳不止,害怕梦中听到的信息有误,更害怕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东西早就已经遗失淹没在陈旧岁月当中。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就在秦远几乎快要放弃之时,一根手指却猛然一下就扣到了靠窗户的一处地板上,似乎略有些异常的凸起之处。 心神骤然一阵狂喜不已,赶紧伸长指尖小心翼翼地挑拨了几下,果然手下的木块微微松动了一些,稍一用力就直接翘了起来。秦远眼疾手快,一下就将那地板块迅速抽了出来,地板下的空洞里头果真放着一小个灰濛濛的暗色盒子。 一口气吹掉盒子上面浮着的厚厚灰尘,露出暗红丝绒的盒子表面。隔了几十年的岁月沉淀,沈一白尘封多年的秘密终是重现天日。 惊撼中秦远眸光微微闪烁,满脸虔诚地轻轻拨开开关搭扣,盒盖弹起之时,眼前瞬时就现出了两枚银光闪闪的镶钻戒指,被一小缕墨黑发丝紧紧缠在了一起。 一时心颤不已,秦远差点忍不住就要泪流满面,却是猛一下就从地板上纵身而起,径直朝门口狂奔了过去。 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固执念头,要在蔓宁今早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戒指戴回到她手上。至于之后的,等她身体好转之后再从长计议。 希望这一次老天可以慷慨一点,可以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好好守着她,不要再像上一生一般,又是徒留一世遗憾再难弥补。 满心情绪复杂不已,秦远不禁就握紧了手中的戒指加快了脚下步伐。 一路飞奔下阁楼打开蔓宁家的房门,却一眼就看到那孙阿姨,此时正举着手机站在自己那间出租房的门口,一听见这边开门的声音,立马就跟着转过脸来。 等秦远看清了孙阿姨面上表情的那一剎那间,一颗心猛然就沉沉坠了下去。 只见身前的孙阿姨满眼尽是浑浊眼泪,浑身颤抖着对秦远哀哀说道:“刚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白家阿姨今天夜半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人就已经走了。” 秦远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双手跟着就颓然垂落了下来。原本紧握在手上的两枚银白戒指,“滴答”一声便顺势滑落在地。 此时,身后挂了几十年的硕大水晶吊灯,突然就毫无徵兆地从屋顶坠下轰然落地。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瞬时溅起无数破碎淋漓的玻璃渣片,便是化作一地荼蘼狼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被活埋的梦境。 第十一章,最后写的那微微发亮的光线,就是蔓宁的发丝。沈先生这个痴汉收集小姐姐的头发。这里戒指上的发丝就是蔓宁的。 正文结束啦!不过小天使们请留步,还有一篇番外,绝对不虐! ☆、番外之新年。 沈一白睁开双眼之时, 阁楼窗外已是一片阳光灿烂。 猛地弹起身来朝外头望了过去, 四处风平浪静、一片安然祥和, 全然没有一点暴风骤雨的痕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原来此时已是大年初一的清晨时分。 迎着灼灼强光微微虚了虚眸子, 沈一白只觉得脑袋一片生疼,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十分惊悚骇人的冗长噩梦,梦里的各番纠结让人肝肠寸断。 即便此时已经梦醒, 唐心、苏言安的身影却还在脑海当中久久盘桓不散,而炸.弹爆裂之时,那种粉身碎骨的透彻剧痛之感实在太过逼真,不禁又是一身冷汗淋漓, 更是阵阵心惊后怕不已。 还好, 所见的一切只是个梦境而已。还好,梦醒之后已是新的一年。 深深吸气,心神一阵惶恐不安。沈一白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下就直接朝楼下狂奔了过去。梦中的生离死别实在太过悽惨悲怆,此时的他只想紧紧拥住蔓宁再不松手。 刚刚伸手推开卧房的大门,就看到还穿着单薄睡衣的蔓宁, 此时也正朝着他这边疾步走来。 “蔓蔓!”一想起梦中别离之时的撕心痛楚,沈一白眼中瞬时就溢满了泪水,不禁就动情地轻声唤了蔓宁一声。 眼前那女人闻声恍然抬起头来, 一眼就看到沈一白正挺直了身子倚靠在卧房门口,眸光似是微微失神了一瞬,却立马就加快了步伐朝他飞奔过来。 行走间萦起阵阵浓烈冷香, 蔓宁猛一下就飞扑到沈一白的身上。浑身颤抖着伸出冰凉的双手,一把扶住了男人还略泛着青色鬍渣的温柔侧脸。 一双美目中闪烁着点点璀璨盈光,呼吸间带起暖暖热气,踮起脚尖就十分强势地吻了上来。 此刻的蔓宁实在太过热情,已经彻底懵神的沈一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唇齿相交之时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不已,异常艰难地对着蔓宁哑声挤出了一句:“蔓蔓,出什么事了吗?”
第126页 眼前的美人闻言秀眉微蹙,面上立马就浮起一丝愠色。伸手扯住沈一白的衣领抿唇轻嗤了一声,稍带点力就直接把人强行牵着拖到了床边:“想不想要我,想要就别再废话!” 说话间蔓宁猛力一拽,两人便顺势一併仰倒了下来。蔓宁的嗓音略有些沙哑,轻轻飘入耳中却是无比的诱惑媚人,沈一白胸间瞬时便绽起无尽的灿然火花。 一颗心“嘭嗵”飞速狂跳,狂喜不已间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和,身上的睡衣已被蔓宁从腰间直接推到了肩上,顺着她的动作稍稍抬起了手臂,便就赤.裸了上身,傻傻地看着面前那人继续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身下的女人手上动作迅速无比,还略有些呆愣的沈一白不过微微一眨眼,两人就已经紧贴着身子近乎赤诚相见了。 美人轻挑眉梢,此时已是媚眼如丝,近乎完美的身子温润如玉,伸开了纤臂轻轻抚了上来。胸腹之间瞬时便有一团熊熊烈火燃起,沈一白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忙就俯下身来,细细品尝着蔓宁每一寸如雪般的细滑肌肤。 呼吸越发急促粗重,沈一白强行耐下性子,却是用尽各种手段,不遗余力地去讨好取悦身下美艷无比的心爱之人。 略带薄茧的指腹在一片滑腻柔软间流连摩挲不止,身下的欲.望也是越发的强烈难耐,不禁就喘着粗气伸手朝幽谷之处探了过去。 不再是一片干涩僵硬,身下那人早就已经软成一滩春水。沈一白瀰漫着动人情.欲的桃花眼眸猛地就闪出无尽的惊喜神色,立马就满脸不可置信地对着蔓宁兴奋雀跃地哑声问道:“蔓蔓,你……” “你再敢问我一句试试看!” 看着沈一白又是红着一张脸张口欲向她询问的模样,满脸绯红的蔓宁立马就怒瞪起双眸差点就要当场翻脸。 沈一白就是再蠢笨不堪,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赶忙掩住满心的狂颤心绪,抿紧双唇便用力挺身贯穿了进来,紧紧拥住的两人瞬时便发出了异常满足的轻吟之声。 满身热汗的沈一白伸着双臂撑在蔓宁两侧,一张俊脸已经涨成一片血红。身下那人实在太过紧緻诱人,潮水涌动间带起的滚烫热意,一下子将他包裹的几近窒息。 一抬眼又看到蔓宁那张美艷异常的情动容颜,身体视觉的双重刺激下,整个人瞬时就要憋忍不住。只能沙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求饶念道:“蔓蔓,你能不能…稍微放松一点,你绞得我太紧,我怕我忍不住…” 眼前英俊的男人面上已经纠结成一团,蔓宁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却是皱起了小巧的鼻子十分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熟知只是这么微微一颤,却更牵扯起沈一白的所有感官触觉,所有销魂嗜骨的愉悦感受一下子就到达了极致。面容一阵扭曲变形,一个没忍住就对着蔓宁彻底缴枪弃械了。 “蔓蔓,我…”此时的沈一白恨不得挖个地洞直接把自己埋进去算了,颓然无力地俯在蔓宁身上,一个人也是羞稔窘涩到都不敢和这美人目光直视。 万分难堪间,身下那人的呼吸起伏却是渐渐变大,满心懊悔的沈一白微微抬起一双红通通的桃花眼偷偷瞥了一眼,就看到蔓宁正抿着双唇强忍着笑意,身上却是暗暗颤动不止。 一看到沈一白满是委屈的弯弯眼眸,蔓宁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来:“沈先生,你确定你之前的女朋友不是因为这样才跟你分手的吗?你这速度,未免也太惊人了吧!” 被蔓宁明目张胆地嘲讽了起来,沈一白瞬时又是一阵羞愤,一张俊脸忽红忽白变化个不停。愤懑沮丧了好一刻后,才满脸抑郁地拉住蔓宁急切辩白祈求道:“我没有…除了你我没有过别的女人,第一次…难免有些不太适应,蔓蔓你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我会让你舒服的。” 看着眼前那男人眼角都快憋屈出眼泪来,蔓宁面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伸出一双雪白长腿牢牢勾在沈一白的腰间,扶着男人浸满薄汗的结实胸膛,顺势就缠住他的脖颈坐起了身来。 下一瞬,红艷炽热的柔软嘴唇就已经紧紧贴在沈一白的耳边,轻呼了一口热气、带起身下之人浑身颤慄不已,便对着沈一白极尽诱惑地软软念道:“别急啊沈先生,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慢慢来的。” 蔓宁这一句瞬时又激得沈一白胸口阵阵血气沸腾,此时更是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便就完全颠覆了先前的温文尔雅,卯足了力气在蔓宁身上横冲直撞、处处攻城略地。 生怕自己伺候的不能让美人满意,还时不时就坏着心眼,总在关键时刻就缓下了动作,俯下身子满眼温柔地亲吻着蔓宁的唇角。 又用鬓角轻蹭着女人已经微微泛红的滚热耳垂,不把身下之人逼到轻吟出声来,这沈先生就一直故意左顾右盼着不肯继续卖力,非逼得蔓宁伸手狠狠抓上后背催促着他赶紧用力,这才满眼噙笑地发起一阵更为猛烈的攻势,瞬时又带起这沈太太毫不压抑的声声细吟不止。 这大年初一,夫妻俩人本该一早就出门,赶到沈家老宅和族中长辈共用午膳。可这二楼尽头的卧房房门,从除夕晚上起就没有被人打开过。 这光天化日之下,屋子里头声声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响不断,这佣人们是红着脸来催了一次又一次。
第127页 刚开始时候,这沈先生还能强耐着性子,让他们打电话过去把午饭改成晚饭。到后来连晚饭的点都要赶不上了,还没结束奋战的沈先生被扰的不胜其烦,终于是彻底发飙,一阵雷霆大怒,便再没有人敢靠近这二楼卧房一步。 反正沈家就这沈一白最大,就是再不满意也没人敢多说一句。于是乎,这初经人事的沈先生反反覆覆,折腾了一整天才勉强算是餍足。 情.欲潮水间低沉不止,此时的蔓宁已经被缠得浑身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软软靠在沈一白身上,怎么也不肯再继续配合。 本已经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浴缸想帮她把身子擦拭干净,可看着怀中美人的诱人媚态,忍不住又是兽性大发,直接在浴室里便狠狠要了蔓宁一次。 等把人完全拾掇清爽抱回了大床上头,蔓宁已经被折腾的浑身无力,懒洋洋地靠在沈一白胸前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却还是伸出胳膊死死地缠在男人的身上怎么也不肯松手。 此时吃光抹尽的沈一白自是处处神清气爽,满脸尽是笑意盈盈。伸出长指轻轻摆弄着蔓宁垂在耳畔的几缕碎发,只觉得整个人已经彻底完满了一般。 静静凝视着蔓宁安然平静的温和睡颜,身前温软的身子不自禁就朝他滚热的胸膛又靠近了些。 沈一白眸光闪动,立马就顺着蔓宁的动作将她又揽紧了些。 可怀中的女人此时却是慢慢睁开了眼,面上浮着淡淡哀色,朱唇微启就对着沈一白幽幽说道:“一白,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为了救苏言安就离开了我。你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就一直守在你住过的阁楼里头等你回来,这一等,就等了一辈子的时间。” 说话间,蔓宁眼中已经缓缓溢出两行清泪,沈一白心中猛然一触,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噩梦,赶忙掩住眼中忽闪而过的诧异之感,却是温柔地吻去了蔓宁眼角的泪水,紧紧拥着心爱之人轻声安抚道:“不用怕蔓蔓,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反的,我会永远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眼中漾起浓浓暖意,蔓宁却是翻过身子俯在沈一白结实的胸膛上头。感受到这男人心口处只为她而悸动狂乱的勃然心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间闪出一阵璀璨动人的灿然光芒,一下子就吻住了沈一白殷红的嘴唇微微笑了起来:“沈先生,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蔓宁语气温柔平和,沈一白闻言却是瞬时就僵楞在原地,不自觉就颤着声反问了一句:“蔓蔓,你刚刚说什么了,可以再说一遍嘛!” 此时蔓宁又贴近了些,凑在他耳畔低低又念了一句。 “沈一白,我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he吧!我真的是亲妈o(∩_∩)o 为什么不让沈先生转世呢?一方面是苏言安死的时候好歹是个全尸。沈先生就比较惨直接炸飞了,灵魂都没办法凝聚起来,投胎转世实在有点困难啊!好吧,我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最主要的,现实世界的悲剧是难以避免的了,还是想让沈先生和沈太太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好在一起,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幻,再没有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各种支持,顺便不要脸地推下作者菌的文,老规矩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填坑,可以收藏作者专栏或者感兴趣的文。再次么么哒各位宝贝们!(*  ̄3)(ε ̄ *) 欢迎点击收藏专栏,风格多变任君挑选。 连载文《渣兮得乐》腹黑女大王花样撩汉 连载文《撩人月色(重生)》重生只为虐渣渣 完结文《小姐芳龄双十五》三十女人一枝花 完结文《公主有鬼》悲催公主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