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男主无CP》 第1页 《说好的男主无cp》作者：丈夫无酒【完结+番外】 文案：癌症晚期的演员顾青生无可恋、百无聊赖，每天看些小说故事打发时间。 一本叫做《娱乐之王》的无cp男主向娱乐圈文可谓是深得他的喜爱。 不种马、一点点霸道总裁，男主有些冷冷的但却智商在线情商合格，算是少有的爽点与逻辑并存的男主小说。 更何况里面还有个跟顾青同名的龙套，开头给男主递过一次盒饭，结尾在礼堂里为男主欢呼鼓掌，即便没抱上男主大腿风生水起，但也是善始善终无病无灾。 但还没等到顾青将此书二刷，他就病发休克，醒来后成为了另一个顾青。 他以为是平行世界，还想着我又能演戏了。 等到了片场给一个演技不错的演员顺手递了份盒饭，交换名字后才完全震惊—— 咦！！？？这是男主？ 才知道自己穿进小说的顾青自我安慰：没事，没事，我就是个龙套，不打紧，不打紧。 劝说自己要佛系的顾青震惊之后还是决定就走完龙套角色，毕竟有戏演其他也就不重要了。 但—— 男主：或许你愿意做我男朋友么？ 顾青：Σ(⊙▽⊙\"a等等，这不对，说好的无cp呢？ 所有人以为：苦苦追求忠犬小狼狗攻x顾虑太多低调正直受 实际上：切开黑的死缠烂打父爱满溢男主攻x在攻眼里不谙世事需要保护（划重点）受 ＃论男主大佬的滤镜几层厚，子弹穿不穿得透＃ 这是一个老房子着火的爱情故事。 註：《娱乐之王》这本小说为虚构，如有同名，纯属巧合。 内容标籤： 娱乐圈 励志人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青、程远暮 ┃ 配角：李朗、楚霖 ┃ 其它：情有独钟 第1章 顾青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惨白惨白的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懵，等等，我不该是死了么？ 他想到这里惊得一下坐了起来，看看四周，房间布置像是医院病房，这顾青再熟悉不过了，确诊癌症晚期后他大半时间都是耗在这样的病房里的。 只是他记得自己呼吸急促地躺在了床上，听见了护士小姐焦急的喊声，还有医生冷静地吩咐用药的声音，他最后好像是慢慢合上眼睛了的，难道这是又抢救过来了？ 不应该啊，医生都说他多活半年算是奇蹟了，这病发还能再抢救算是怎么回事？神迹？ 顾青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就听见了推门的声音，一个个子高高、身材适中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醒了？下次可得注意着点，这么感冒一次可吓死我了。」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感冒？ 顾青又奇怪又疑惑，他仔细看看这男人的长相，自己确实是不认识他的。 中年男人看他一脸恍惚加莫名其妙，以为他是还不舒服，问道：「顾青你哪难受了？等等，我叫医生。」说着就要站起来按呼叫铃。 「不，不，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懵了。」顾青赶忙阻止他，虽然所有事情都不大对，但既然这个男人还叫自己顾青，那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就算有什么大不了的，叫来医生给自己定个失忆或者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我这是在哪？」顾青斟酌着语气试探道。 「医院吶，我打你手机你不接，到你家一看人都烧糊涂了搁床上直喘，吓得我都差点叫救护车了。」中年男人说道。 「哦。」顾青点点头，他想了一会儿，又问「你看着我手机了么？」这问题应该不突兀吧，不吧，现代人睡醒了第一反应不都是找手机么。 中年男人听了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坐在床上的顾青，「喏，我怕不小心丢了，就给你收起来了。」 顾青接过来，「嗯」了一声回答。这手机也就跟智慧型手机差不多，只是看着更薄，他按亮了屏幕，手机没有锁，翻到未接来电，第一行就是红色的「李哥」两个字。 顾青犹豫着，朝坐在那儿低头看手机的中年男人小声说了句：「李哥？」 「嗯？」中年男人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 顾青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有点儿饿了。」 「嗨，」叫「李哥」的男人站了起来，「等着，我去医院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嗯。」顾青点点头，看着李哥出了病房，才松了一口。他打开手机的照相，点到前置摄像头，屏幕里出现的面孔既叫他松了一口气，又叫他特别疑惑，因为面前的这张脸，跟他得癌症之前还未消瘦露骨的脸一模一样。 显得清俊儒雅的脸型，黑而不浓的眉，大小中等尾端略翘的眼，中正挺直的鼻樑，还有薄薄的唇。五官没有一个突兀，合在一起看却是不同于众人的堂堂相貌。 这是顾青曾看过的粉丝对他外貌的评价，现在他再仔细瞧瞧手机屏幕里的这张脸，连隐在眉中的痣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这却反而使得他疑惑更深，自病后，顾青的身材日渐消瘦，头发、眉毛也因接受化疗而落光，脸上更是颧骨突出、面无人色。他都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找过镜子，因为他恐惧于在人生的最后还要在镜子里见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第2页 而现在，看看手机里的脸庞。 顾青抬起手缓缓拂过自己的脸，脸颊饱满，眉目分润，只有嘴唇稍有些发白，但这也并不显得丑陋，只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病弱。 顾青看着这张脸发怔，直到屏幕自动黑了还未回过神来。 他在乎自己的脸么？当然在乎，作为一个演员即使是男人又有哪个不在乎自己的脸的？即便是长相最普通的演员也会对自己的脸爱护备至，因为脸就是演员的第一身份标识，若不能大方露出自己的脸，又有谁知道饰演这个角色的就是这个演员呢？ 顾青对癌症深恶痛绝的一个原因之一就在于它毁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演员生涯。顾青是热爱演戏的，舞台和屏幕是他的灵魂的第二生命，是他内心深处的热情和激烈。而现在，容貌回来，他是不是又能演戏了？ 顾青想着，鼻子都有些发酸了，他重新按亮了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自己的名字，点击搜索。他要看看，这到底是时光回溯，还是平行世界。 转到的页面里，顾青在一个百科连结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点开来，翻看下去，顾青再没心情伤春悲秋了，因为他确信人物生平说的并非自己： 顾青，演员，23岁，曾获华澜最佳男配角奖，父母都是中学老师，还有一个姐姐。 他又点开蓝色的「华澜奖」词条，百科里写着「华澜电影奖，正式名称为中国国家电影科学与艺术奖，因创办人吴华澜先生而又名华澜奖，世界着名电影奖项」。 这不对，这和顾青过往的生活完全对不上。他查出癌症时已经32岁了，顾青的父母也经营着一个小餐馆，根本不是什么语文老师，他也没有姐姐而是家里的独生子。更何况顾青从没听说过什么「世界着名电影奖项，华澜电影奖」。 所有的一切除了他的照片、名字还有演员这个身份外都和他过往三十多年的人生完全对不上，更别说百科里那些「他」参演过的电影了，顾青确信自己一部都没听说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青放下手机，快步跑进病房的独立卫生间里。洗手台上就有一面大大的镜子，他凑过去，一寸一寸地看着、确认着自己的脸，又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扑在脸上，凉凉的触感像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顾青抬起头凑得离镜子更近，终于确定，这光怪陆离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因为他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他感觉到了流过脖颈大动脉的快速血流。顾青知道自己还活着，确定自己还活着，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是假的。 抹了把脸，走出卫生间，叫做「李哥」的男人已经回来了，看见他从卫生间出来脸还是湿的，便问道：「脸上的水怎么不擦一擦？」 顾青揭起衣角随便擦了把脸，声音闷闷地回答：「没找到毛巾。」这是实话，那个卫生间里也确实没有毛巾。 他走回床上坐着，拿过床头柜上的饭盒，里面是皮蛋瘦肉粥。 顾青这才感觉自己还真有点儿饿，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你等会儿出院了会去可得好好休息，新戏就要开拍了，可别精神恍惚出了什么纰漏。」李哥见他好好吃着饭，便出声说道。 「新戏？」顾青听了一下抬起头来，但又不敢表现得地太明显，只好装作精神不济地轻声问道。 「对啊，新戏。你不会病糊涂了吧，不到一周你就得进组了啊，胡导又是最严厉不过的，可得好好准备。」李哥还以为他把新戏忘到脑后了，絮絮叨叨地劝着。 顾青恍然笑了起来，「是，新戏，是得好好准备。」他又能拍戏了，谁还在乎这是不是一场梦呢？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顾青有些迫不急待了。他想回到「自己」家里，一个人好好摸索摸索这个世界，主要是要研究研究剧本。 李哥无奈地笑了，「一说演戏你就急得不得了，可别急，你之前烧得厉害差点转成肺炎，医生说还得打些消炎针，观察一天，确定病情不会反覆。」 顾青有些失落地点点头，还得在这惨白的屋子里待一天，能怎么办呢，忍着呗。 李哥看他那精神抖擞还有力气撇嘴的样子，也知道没什么大碍了，便站起来说道：「行了，看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你可别再这么吓我了，被你姐知道还不得把我赶出家门。」 顾青没怎么注意李哥话里的「姐」还有「赶出家门」，抬起头说了声「再见」，便看着李哥挥挥手走了出去。 吃完了碗里的粥，顾青将垃圾都扔在了垃圾桶里。 正当他想在手机上再找找有关「自己」的信息，一个护士推着推车打开门走了进来，看他躺在床上便笑了一下，走过来给他打上了吊针。 年轻护士打完针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有些羞怯地问他是不是顾青。 顾青便笑着点点头，说了声你好。 「那，你能给我个签名么？」 「当然，」顾青笑着说，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本子，端正地写上了「顾青」二字。 护士拿到签名，开心地叮嘱了他一句有什么事就按铃，才推着小车走了。 看着门又再次关上，病房里的顾青才松了口气。 第2章 顾青的一只手还吊着针，他便只好一只手拿着手机，点开浏览器，不少网页图标都跟他以前用过的一样，社交平台还是叫微博，微信图标也在，那些论坛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第3页 顾青越发奇怪了，说是时光回溯，可当他23岁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啊。而且这个完全陌生的李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来只会是平行宇宙之类的了。难道就真是科幻小说里那样，他在死亡的一瞬间脑电波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发生了共振？可也不对啊，他完全没有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的「自己」的记忆。这个身体里原主去了哪里？是死了吗？还是仍在他脑子里的某个角落？ 顾青想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起死复生、返老还童了，便只好将这个问题压在心里，或许哪一天答案就自己跑出来了。 点开微博——还有哪里能比社交平台上的信息量更大的，顾青看见了自己的帐号自动登录，名字也是「顾青」，身份认证是演员，粉丝有一百多万。 好吧，这还是个百万粉丝的大号。不过顾青也没什么惊讶的，他上辈子到死社交平台粉丝都五百多万了，现在看着这数也没什么好受宠若惊的。 不过也是，毕竟再怎么说他也在圈子里演了将近十年戏，五官有点小帅还演过青春电影。虽然没能大火，但自从得过几个演技奖项后也从不缺戏演，到了后来查出癌症还引起了还一阵子网民的同情可怜。这么算下来有那么些关注也不算奇怪。 只是，这个世界的「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呢？ 顾青劝自己不要去想自己是不是取代了别人的存在，但这个想法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还活着，那原来的「顾青」呢？23岁的健康的顾青呢？ 脑子里的纷乱的想法让他无法静下来，顾青便决定不再去思考，而是一条一条看过去自己发过的微博。最新的那条是转发一个叫《霍乱》剧组的官宣消息，好像就是他要参演的新戏。 接着往下翻看，往日的微博也都是些转发的剧组之类的公众号的消息，一条自己编辑的微博都没有。不仅如此，那些转发也都没有附上只言片语，个人主页上就这么不到十几条微博，完全就是一个冷清到长草的工作号的样子。 翻到下面评论，差不多都是什么调侃经纪人竟然也不多说两句，帐号管理太不到位之类的。 顾青看着评论思索，帐号是经纪人在管，那个李哥是他的经纪人么？ 在微博里输入名字「顾青」搜索，跳出来的相关热门最多的是「顾青即将参演《霍乱》」、「二十三岁顾青华澜最佳男配角」之类的消息。 顾青一条条读过去，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在年初凭藉一个老师的角色得到了最佳男配，而且还即将参演一个颇为着名的导演的新电影。 不知道看了多久，顾青总算根据微博消息还有下面的评论总结出来了点关于这个世界的顾青的信息： 知名电影学院出身，大二出道，演了不少文艺电影，走戏骨路线。今年年初拿了个最佳男配一举成名，还有就是年少成才，前途无量。 顾青又在词条上加上「经纪人」三个字，搜出来一个认证帐号叫「经纪人李朗」，还在一条盘点娱乐圈选用亲戚为经纪人的艺人的微博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刚才那个李哥的照片。 原来那个「李哥」不仅是这个「顾青」的经济人，还是他亲姐姐的丈夫。顾青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又跳到热门头条那里，笑话、动图没什么好在意的，国家名字之类的也很熟悉，就是人名，那些一条微博点赞十万百万的帐号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过。随便选一个名字叫做「章闻」的点进去，千万粉丝，帐号认证是歌手，但顾青想了半天却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歌手的名号。 退出微博在浏览器里搜一搜，转到的网页全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歌名和新闻，顾青大致看了几个关键词就不敢细读了。因为他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只会对这个世界越加感到陌生，别现在还是正常人，最后自己被自己搞疯了。 不过，他现在算是正常的吧？顾青这么问自己，他到现在还有点儿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顾青把手机搁被子上，手伸到腰上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再次确定，一切都真的不能再真了。 顾青还准备接着看呢，眼睛一瞥却发现吊瓶里的水已经滴完了，再有一会儿估计就得回血。 他赶紧按了呼叫铃，没一会儿护士就来了，还是那个年轻的小护士。 她刚进门就沖顾青笑了一下，然后看到吊瓶便急忙过来给他拔了针，又给了他一个棉团让他按着针眼。 「这是最后一瓶了么？」顾青按着胳膊上的棉团问道。 护士点点头，「嗯，最后一瓶。你也可以早点休息了，睡醒了明天没什么问题就能办出院了。」 顾青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小护士也回了声「不客气」便拿着取下来的吊瓶离开了病房。 他等护士走了出去才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但他现在却没有什么睡意，顾青想还是多看会儿手机再睡。 不过他决定不看关于别人的东西了，先来认真了解一下「自己」再说别的。点开百科，他细细看着「顾青」这个词条下的资料，留心记了些基本的以免不小心露出破绽，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的「顾青」是不是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然后翻到人物生平和参演影视作品资料，顾青看着那些列表，好吧，现在有事做了。
第4页 他决定一部部看完这些「自己」演过的作品。退回主页在搜索框里输入自己看到的第一个名字——「顾青」的第一部 作品《鲜花》，一部电影。 一百多分钟的电影，主要讲的是一个刚入大学的女生，在大学多姿多彩的生活中渐渐褪去少年青涩。就像是正缓慢盛开的鲜花，美好而稚嫩。 整部电影节奏明快，温暖动人，有喜有悲，让人能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无忧生长的岁月，以顾青的眼光来看也算是一部优秀的文艺电影。而他，「顾青」，则是在这部片子里饰演了让女主角一见心动的社团团长，帅气有活力，还有满身「穿白衬衫的少年」的文艺气息。虽然最后没有和女主角来一场情意萌动的爱恋，但对观众来说也算是很讨喜的一个角色了。 至于演技，在顾青这个从业十年的老油条看来还是有些青涩了，但他记得刚刚自己搜索的这个世界「顾青」是大二出道，那么这演技对于一个大二学生来说就是恰好的优秀，能当得一句「有灵气」的评价。 这部电影结束，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手机也快没电了，顾青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回到病床上关灯躺下了。 在沉入梦乡之前，他还在想着自己一觉醒来会不会又回到32岁瘦骨嶙峋的样子，然后继续接受病痛的折磨。说真的，除了父母要在另一个世界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点外，顾青觉得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也挺好，重得健康，青春再回，又登舞台，真是他做梦也期盼的一切。 第3章 顾青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了。他昨晚忘记了拉上病房窗帘，现在太阳直直照进来，让才睁开眼睛的他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 说实话顾青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疾病的煎熬让他夜夜辗转，难以入睡，而现在他一夜无梦，醒来后虽有些久睡的慵懒疲乏，但也舒服惬意。 他眯着眼睛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十点了，通知栏里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李哥」发来的，也就是他的经纪人加姐夫——李朗： 「助理小朱我已经辞退了，进组前会安排新的助理。十点半我来接你出院，你姐姐要是问起来就说只是小感冒，别说你晕倒进医院的事情。」 顾青再看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十点半了。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邋遢。等回到病房时李哥还没到，他便坐回床上。 被辞退的助理小朱应该是自己原来的助理。想来是「自己」病倒家中无人发现，李哥觉得助理不称职，因此将他辞退。 至于对姐姐说只是小感冒这件事就更好理解了。娱乐圈里艺人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粉丝第一个想到的责任人就是经纪人。何况这个经纪人还是他姐夫，「自己」有了什么闪失，姐姐第一个要怪罪的不就是姐夫经纪人李朗么。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他」的姐姐是什么样子，父母又是怎样的人，想来大概会和他开餐馆的父母大不一样。 顾青正在想七想八，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他转头去看，是李朗提着一个包推门进来了。 「这是我从你家拿的干净衣服，快换上，然后我们就出院。」李朗一边将手上的包放在病床上一边说道。 顾青拿着包站了起来，正往卫生间走，突然想起什么，「姐夫，我姐姐还不知道我生病住院的事情吧？」他问道，顾青还没做好去见这个世界的家人的准备。而且他现在其实还对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这件事没什么实感，他总觉得自己哪一天就回到自己的世界，然后在癌症的魔爪下与世长辞。 李朗听了一副要翻白眼的样子，「不知道，可能么？你以为我为什么发简讯跟你说要你别说住院的事情，我跟你姐姐说你感冒在家修养，她都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要再知道你住院，还不得吃了我。」他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一大段。 顾青听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说什么走进卫生间换衣服。 包里是一件厚卫衣、一件短袖和一条牛仔裤，还有一条黑色的平角内裤。昨天顾青在查资料的时候注意到了他醒来的时间是2017年三月十二号，手机定位地点是燕京。 这和他之前在原来的世界失去意识的时候地点一样，毕竟按名字来说都是北京，只是时间不太对，原来的世界他的最后一天是2018年三月十二号，与醒来时差了刚好整一年。 顾青一边想着一边将衣服都穿好，走出卫生间李朗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他出来抬头问了一句：「都收拾好了？」 顾青走过去将手机揣回兜里，才回了一句「都收拾好了。」 「那就走吧。」李朗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转身走出病房。顾青便跟在他身后，毕竟这地儿他也是「人生地不熟」。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了楼，走去停车场，李朗按了车锁，一辆黑色小车发出「滴滴」响声回应。 他们一起走过去，顾青仔细看着那辆车，却发现别的还没什么好惊奇的，只是车头上的车标自己从没见过，看来这又是一样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了。 李朗打开车门进了驾驶室，顾青想了想还是进了后座。再怎么说这个姐夫对他来讲还只是个陌生人。 车子驶出停车场上了路，转了好几个路口顾青都还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北京城的哪个地方。他从大学以后在北京生活了少说也有十年左右，还从未对这座城市这么陌生过。难道说这个世界的「燕京」和原来世界的「北京」也是不一样的么？
第5页 车子里李朗操着方向盘在路上车流里穿梭，顾青看着窗外这个陌生的城市沉默不语。就这么一直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密集的建筑楼房慢慢少了起来。 车子拐个弯到了一座大门前，李朗让顾青将车窗放下一点。顾青摇下了车窗，便见门亭的保安眼光对着他的脸，像是确认了什么之后才打开大门。 门后一条宽阔的沥青路，两边没有几十层高楼，而都是两三层的独栋，树木花草很多了，路边草坪也都修剪的很好。 顾青看着四周，想来「自己」就是住在这里了。 车子拐到了一栋两层楼前的空地，李朗锁了车下去，顾青便也跟着他下车。 走到门前，顾青才想来，「我没钥匙。」他连这房子都没见过，又哪来的钥匙。 李朗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你都是被我背出去的还能记得带钥匙？可长点心吧，我带了。」 「哦，」顾青点点头，他觉得自己都有点适应了李朗男子气外表下的老妈子心了。果然亲戚就是亲戚，跟他以前那个纯工作关系的经纪人一点儿不一样，关心都是絮絮叨叨式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顾青就站在玄关看着屋里。 李朗把钥匙放在玄关柜子上，看顾青也到家了便松了一口气，说：「我得先走了，还有的事要忙，你记得认真看剧本，进组前新助理就会来报导的。」 顾青点点头，「嗯」一声答应了，看着他离开屋子，屋门渐渐关上。顾青过去按了下门，确定上了锁，才转过身来面对着这件屋子。 从玄关看过去他只能看见客厅和上二楼的楼梯，总体来看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暖色系，宽敞明亮。 原来的世界32岁的顾青在北京也有自己的房子，是一幢小别墅，他多年打拼的结果，多年生活的居处。即便是后来查出癌症需要大笔医药费，他也没捨得卖掉那幢别墅，而是想留下给他父母权做念想。 现在看着这间整洁的屋子，顾青却有些想念自己的房子了。他嘆了一口气，脱了鞋子走进屋里，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算了，这也是好房子。 顾青在屋子里四处走着查看这栋自己以后要居住的小楼。 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有一间卫生间，屋后则还有一扇门连着一个封闭式的庭院；上了二楼，房间多了起来，有三间卧室，都带独立卫浴，一间书房，一间影音室，还有一个摆着不少盆栽的大露台。 顾青仔细查看了房间里的摆设和生活用品，这里应该是「他」独自居住。但很奇怪的一点是房子里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私人物品不多，卧室里、书桌上、抽屉里都没有一点儿没用的小装饰，客厅沙发也是原装崭新的样子，连条毛毯都没有。 这太不寻常了，整个房子给人一种主人不常住的感觉。难道「自己」还另有居处么？或者其实「他」更多是与父母同住？ 顾青站在二楼的书房里想着。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原来是常常会在本子上写些东西的，算不上日记，但也是对生活的一种记录。 那自己的本子一般是放在哪里呢？顾青思考着，他一般将写事情的本子和自己买来的书一起放在书架上，因为他时不时会摘抄一些句子在本子上。 可这个书房里好像没有书架。顾青看着整间屋子，发现窗边的角落里堆着一摞书，他走过去，仔细看看，找到了一个皮质封皮的a5大小的笔记本。 看来，这就是「自己」的随笔日记。 顾青小心的翻开这本笔记，心里有种自己正在探索一个全新世界的感觉。 第一页是空白，第二页个人资料也没有写上一个字，然后是几页邮政编码。终于翻到笔记本正式的第一页，顾青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谁」，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占了三行的问号。 说真的，这让顾青有点儿毛骨悚然了。联想到他自己「死了」又重生在另一个世界，他有点儿怀疑这一切其实是个灵异恐怖故事了，有些什么比如夺舍、怨鬼之类的情节。 继续往后翻，记录的就是一些日常的事情了。开头是「顾青」进入《鲜花》剧组，很仔细地讲了他遇到了什么人，听到些什么事，怎样演自己的角色，一直说到杀青离开剧组。 然后再翻页，便是「他」进了下一个剧组的事情了。顾青一直看了「他」三四个剧组的事情，才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个日记完全就是流水帐，不是说文笔不好或者什么的。而是说他一句自己的心情感想都没有提过，也没有使用那些带有私人情绪的词语，公正客观得简直像是一部摄像机将一切拍了下来。 而且除了剧组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一件没提，父母、姐姐、圈外朋友没有一个被提到。李朗之前给他发的简讯里被辞退的助理小朱，在这本日记里也只是用了「助理」两字指代。 这太奇怪了，人们写日记随笔即便只讲事情不说心情，情绪感受什么的也都还是可以从字里行间窥见的。可这本笔记里，这个世界的顾青像是完全没有情绪一样，记录就只是纯粹的记录。 再者，为什么只写关于演戏和剧组的事情呢？全是工作，一点生活都没有？ 顾青抱着疑惑继续翻看下去。这个世界的「自己」在三年里进过六个剧组，都是电影，平均一年两部戏，第六部 戏也就是最后一部戏得到了最佳男配角。那么现在顾青将要进入的《霍乱》剧组就是第七部电影了。
第6页 在看完这些记录后，顾青疑惑更深。他正要合上笔记本，却发现本子的最后一页似乎有些字。 他翻过去，那些字都是倒写，他将笔记本倒过来去看，是一段话： 「我知道你来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你完全可以用这个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希望你能让我的父母、姐姐一家平安快乐一生。 不必担心我，你因此有了第二次生命，我也同样。所以这一切我们都当做是新的人生再次开启吧。」 第4章 这，顾青愣住了，笔记本也从他的手中滑落。听到本子撞击地板的声音他才一下惊醒，赶紧将其捡了起来。 他用手抹掉本子上不存在的灰，拿着它走到书桌后，脱力一般一下坐在椅子上。顾青向后靠着，双手举着笔记本，头仰起来，在阳光里定定的看着最后一页上的这段话。 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而有些发抖，脑子像是被雷电闪了一下，明亮光线中漂浮的细小灰尘都让他不安无措。 顾青将笔记本轻轻放在书桌上，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又蹲下膝盖坐在地板上躺了下去，他一只手垫在自己脑袋下，一只手抱着蜷起的双腿，失魂落魄得像一只雨天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 顾青还在发抖，他都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併发症发作了。他劝说自己合上眼睛，睡一会儿。 睡一会儿，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去了。 或者，醒来就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顾青，癌症都经历过了，在新的世界里重回萤屏难道不好么？」在睡着之前，顾青似乎听到有人这样在他耳边低语，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心底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人在对他说话。 或许是冲击过大的缘故，顾青真的就这么在书桌后的地板上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的阳光照进屋里是澄澈的亮黄色，他活动一下站起来，全身都是酸痛的。 顾青睡了一觉却反而有些疲惫。他坐回椅子上，趴着桌子盯着那本正翻到最后一页的笔记本，一字一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地将那段读了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你来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你来了」应该就是指顾青来到这个世界，而「我」知道这件事，并且「我」是自愿将自己的身体交给顾青，让他代替「我」的身份继续活下去。那么，这个「我」是认识顾青的么？他为什么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而将一切交给顾青？是他让顾青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你完全可以用这个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希望你能让我的父母、姐姐一家平安快乐一生。」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毁掉这个身份的名誉、糟蹋身体么？还是说「我」不会再回来，这个身体完全属于顾青，而之后的生活也是都只是他自己的生活？「希望能让父母、姐姐一家平安」这是嘱託？还是顾青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不必担心我，你因此有了第二次生命，我也同样。所以这一切我们都当做是新的人生再次开启吧。」 顾青有了第二次生命，这是真的。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不出一个月他大概也就会死于癌症了。 而「我也同样」是说这个世界的「顾青」也因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再获新生么？还是说是轮回转世？ 「新的人生再次开启」如果说前面的所有让顾青是一头雾水、满心疑惑的话，那么这句话就像是海边山崖上的灯塔，充满了明亮的诱惑，让他只想把船行驶过去。 顾青一边想着一边随手翻那本笔记本，不经意间注意到本子背面夹在封皮里的一页上似乎有些字，他小心地将那页扯出来。细看才知道上面是一些帐号密码之类的，大到银行卡号密码、保险柜密码，小到微博帐号密码。 这是这个世界的「顾青」在帮他适应这个世界么？所以才将这些现代人最重要的帐号密码都写下来告诉他？ 顾青想不明白。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屋后的小花园，今天是个晴天，阳光是暖黄色。顾青看着窗外，脑子里回想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所有事情，一切真的就像是光怪陆离的一场梦。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走出书房，来到隔壁的卧室。进了卫生间，顾青从镜子看着那张熟悉却阔别已久的自己的脸。 我真的能再开始新的人生么？他问自己。 我要开始新的人生了。顾青望着镜子在心中回答。 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顾青」已经无法寻觅，一切都成了定局。不如就照「我」所言，两个顾青都开始新的生活吧。 他朝着镜子里笑了一下，镜子里的脸也露出一个笑容，这让顾青感觉到一切的真实感。他走回卧室，坐在床上，向后仰躺下去，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哼哼」笑了起来。 新生活，真好，我还活着。 顾青高兴了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出了卧室走下楼。他早上醒来后还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心情放松下来飢饿感便一下涌上来了。 他走到厨房，翻了翻冰箱和储物柜，没什么新鲜蔬菜，但有大米和义大利面，还有些罐头小菜。 顾青想了想，看看手机时间已经是中午两点了。而且他才发现自己回来还忘了给手机充上电，红色的剩余电量9％特别显眼。
第7页 他只得又跑上楼去卧室给手机充电。下楼回到厨房便决定就煮点粥，就点罐头小菜简单吃一下，等到了傍晚再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超市或者便利店。而且说实话，顾青其实也不会做菜。 淘米，加水，粥是再简单不过的。粥煮着，顾青走到客厅，打算看会儿这个世界的电视剧打发打发等待吃饭的时间。 他在桌子上找遥控器，却看到了一个本子，封面是大大的「霍乱」两字。 顾青看着这两个字，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呢？ 他想不起，便决定还是放着吧。顾青拿起那个本子，坐回去窝在沙发上，电视也不看了，毕竟什么有剧本重要呢。 翻开第一页只有「胡琮生／顾青」几个字。想来这就是几天后他进剧组要演的角色了。 再翻后面就是背景、故事梗概和角色介绍。讲的大概就是清末一个小城镇爆发了霍乱这种急性传染病，接连死了不少人，愚昧无知又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主角是城镇里的大夫沈自培，胡琮生则是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的青年，还有一个主要角色是城镇大家族里年纪轻轻继承了族长之位杨匡柏。 这样看来这部电影应该是一部男性群像戏。主要的三个男性角色都各有特点，而女性角色并没有特别介绍。 顾青想着角色背景，翻到剧本正页，却发现一开头时间点是1671年。 咦，这不对啊，顾青记得历史上的1671年是康熙在位的时间，可前面故事背景却明明写着事情发生在清末。 他又翻回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顾青都快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认识清末这两个字了。 难道这也是这个世界的不同？ 他跑回楼上卧室，蹲在床头柜前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清朝两个字，跳出来的网页百科上写着「清朝（1636年——1673年），是中国历史最后一个大一统封建王朝」。 顾青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世界的清朝寿命竟然这么短，看时间好像是康熙那段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还是最后的封建王朝。那么清朝之后呢，这个世界的中国历史是不是在那之后转了一个大弯，拐上了完全不同道路？ 封建之后，应该就是近代。顾青在搜索栏里输入「中国近代史」几个字，打开跳出来的百科网页，细细看了下去。 长长的、完全闻所未闻的历史让顾青看得一发不可收拾，干脆就盘着腿席地而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翻完了百科里的所有东西。 这个世界的在1673年，清朝被一个叫魏淮的将领所灭。魏淮夺取天下后并不称帝，而是先派军队去了海外，与西方世界一起发展起来了海上贸易和殖民贸易。并且在国内大兴教育普及，将从海外带回的科学知识传播给民众，还订立了宪／法，在一切发展了30年后宣布中国成为了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废除了帝制。 就这样中国在18世纪初就成为了一个世界强国，顾青看到这里都有点儿怀疑这个「魏淮」是不是个穿越者了。 然后两次工业革命、两次世界大战这些都没变。只是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中国因为战争和接连发生的经济危机而又有了新的政权，从资本主义国家转变为了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像顾青原来的世界那样高举了社会主义大旗，而那时中国便已经是一个世界强国了。 顾青看着这些像是拐了弯又拐回来的历史，只觉得不敢置信又啼笑皆非。 这都是些什么鬼？要是他中学历史老师看到了还不得大喊一声「瞎了我的眼」。 顾青退出这页百科，又搜「康熙」两字。毕竟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从那个时间点发生变化的。 可跳出来的却是些别的杂乱网页，有关皇帝的一个都没有。他又搜「玄烨」两字，出现的网页上却写着「爱新觉罗·玄烨，顺治第三子，年幼因天花而夭折」。 天吶！顾青放下烫手山芋一样的手机，爬上床趴着，内心的惊嘆都快刷屏了。 这个世界的康熙帝竟然夭折了，然后不仅蝴蝶了康干盛世，还蝴蝶了大清二百七十六年国祚，甚至现在蝴蝶出了一个世界第一强国中国。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5章 顾青觉得有点像是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因岸边少了一块石头，而转向涌入了另一条支流。 所以说不仅是时代塑造英雄，还是英雄塑造时代么？ 接受了巨大信息量的顾青觉得自己的cpu都加载过热了。 他现在真是思绪纷杂，百感交集。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出了卧室下楼去准备去吃饭。 还是先吃饭，其他的吃了饭再说。更何况这世界这么大，宇宙无垠。他不过是一个死过一次现在只想好好活着、好好演戏的小小演员。只要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臆想出的一场梦，那么再怎么光怪陆离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青自我安慰着进了厨房。粥已经煮了好久了，现在都变得有些稠了。他把电拔了，从冰箱里取出些成品小菜，又在储物柜里拿了一个罐头，都拿着放去了餐桌上。然后在柜子里找到碗盛了一碗粥，走到餐厅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饭，顾青还一边感嘆。这碗白粥也算是新生的第一碗饭了，昨天在医院吃着那皮蛋瘦肉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第8页 而现在，不过一天，他就接受了自己重生这件事，还悠闲地坐在完全陌生的房子里吃起了饭。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说脆弱也脆弱，说强大也强大无比啊。 吃完了饭，顾青将碗筷放在了之前就看到的洗碗机里。然后一边在厨房里等着碗洗好，一边打量着厨房和相连的餐厅。 这里就是他以后生活的地方了。细细看着，顾青想到了很多要添置东西的地方。 碗洗好了取出来放回橱柜里，他走到客厅窝在沙发上看起了《霍乱》剧本。看了一会儿，顾青想到第一个要添置的东西就是一条沙发上的毯子，这太重要了。 顾青看着剧本，一边阅读一边揣摩，心里已经有了关于这部电影的大致走向。不过电影成片其实更多的是依赖导演拍摄的角度和最后的剪辑。有时候不过一两个画面的不同，整部电影的风格就大不一样。 所以顾青更多的还是关注他将要饰演的「胡琮生」这个角色。从台词动作去体会人物内心，他现在还只看了一遍，心里也不过有个粗浅形象。若真要演好，恐怕还需要更多时间揣摩。 顾青决定等会儿查查信息，看看离开机进组还有多久。希望不要特别仓促。 客厅的墙壁上有块挂表。顾青放下剧本抬起头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快六点了，窗外的光线也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他站起身开了灯，上午那会儿本还想着出门买点儿新鲜蔬菜。可今天一天顾青实在是身心俱疲，接受的信息量巨大无比。他决定还是就煮点儿义大利面，拌着冰箱里的成品海鲜酱随便吃点儿就行。 将就应付了晚餐。顾青拿着剧本上了楼，回到卧室，在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换上衣柜里的衣服。然后就躺在床上继续看剧本去了，还间歇用手机搜搜歌曲排行，挑两首听着休息眼睛。 说起来，他也是蛮会自娱自乐，取悦自己的。毕竟他以前32岁还单身着，怎么着都有不少一个人度过夜晚、打发时间的经验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直到了快十一点，顾青揉揉眼睛合上剧本。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便躺在枕头上关了灯准备睡了。 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就像是《乱世佳人》里斯嘉丽哭泣着趴在楼梯上。脑子闪过种种过往，最后抬起头来说的那句台词一样：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顾青就这样带着费雯·丽灵动俏丽的面孔入睡了。 醒来时，窗外的光线的明晃晃的。好吧，他昨晚又忘了拉窗帘。 顾青摸过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他就这么翻了个身，侧躺着看起了手机。睡意未消的慵懒让他还不想起来。 顾青翻到相册。只有几张照片，这几张照片上总共五个人。除了已经见过的李哥之外还有两个年老的一男一女、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优雅女性和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顾青」的父母、姐姐，还有外甥了。 顾青看着手机里的那些脸庞。奇怪的是这个世界的父母和他原来的父母相貌颇为相似，只是气质有些不同。而姐姐的长相，细细去看也与他有几分神似，甚至侄子的眉眼跟他以前看过的小时候的照片上的样子也有五分相同。 看着这一家人的样貌，顾青也不疑惑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自己」和他原来长的一模一样了——基因的力量还真是强大，换了个世界都作用依旧。 这五个人以后也就是他的家人了，顾青在心里说着。 他仍旧想念原来世界的父母。想念父亲憨厚的笑容，想念母亲的絮叨和嗔怪，但他回不去了。 他已经睡着三次了，可梦还未醒。或许，这一生他都回不去了。原来的世界的他或许已经病发而死，化为灰烬。于父母的眼泪中埋在厚土之下，碑上还刻着「顾青，1986年——2018年」。 他已经离开了，再也回不去。 故事里总说前尘往事尽忘。如今原来世界的一切对于顾青来说也算是前尘往事、上辈子了。但他未饮孟婆汤，又怎能说尽忘便简单忘却了。或许还是得应了那句俗气的话——所有过去放在心里怀念。 而现在，顾青只有将其努力抓住，绝不辜负。 他将照片中的面孔一一记在心里。便关了相册，继续查看手机里的包含的种种信息。 点到备忘录时，里面只有一条，写着「三月十八号，《霍乱》开机」。顾青看看日期，今天是三月十四号。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四天他就要进组开始拍戏了。 顾青一下子坐了起来，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兴奋是因为他终于要回归舞台了，紧张则是只有四天就要开机。他得熟悉剧本、背好台词、体会人物心理，时间实在太紧。 他搁下手机，进了卫生间洗漱。下楼随便弄了点儿吃的填饱肚子，然后便一头扎进了剧本里。 再怎么说这个世界的「顾青」也是得过最佳男配角的。他要是演砸了，可不就砸了招牌，这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之后一连三天，顾青都没有出门。所有时间都耗在了剧本上和原来的「顾青」演过的电影上。 一直到三天后的下午。他正在沙发上体会角色，听到了门铃响声。 顾青打开门，便看见了姐夫经纪人李朗。李朗后面还站着一个微胖的小伙，看起来和顾青年纪差不多。
第9页 他将两人引进门。三人都坐在沙发上，李朗才指着微胖小伙说：「这是新助理小方，之后他就跟着你一起进组。」 小方身材微胖，个子中等，眼睛大大的，看起来精神利落又带着憨厚。他在李朗介绍完后，便冲着顾青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顾哥好，我是方圆，您叫我小方就成。」 「无规矩不成方圆的方圆？」顾青好奇地问道。 「对，就是那个方圆。」小方回答。 顾青点点头，说：「你好，顾青。」然后便伸出手。 小方也连忙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等他们认识，一旁的李朗才看着顾青出声问道：「阿青，你吃饭了么？」 顾青摇摇头。对「阿青」这个称呼也没什么不适应，在原来的世界他父母也都是这么叫他的。 「那让小方做点咱们一起吃吧，他手艺还挺好。你们明天就要进组，现在不尝尝，就得等几个月后才有机会了。」李朗说着，看看顾青又看看小方。 「今天就让我来露一手，给您两位尝尝。」小方听了便作势撸起袖子，一副迫不急待的样子。 顾青听了挺心动，「可家里没菜，怎么办？」他说道。 新世界的初次购物计划他到现在都还没实行呢，这几天也是全靠冰箱橱柜里屯粮在撑着。 「这简单，小区里的超市几步路远。我跟小方去买点儿菜就成。」李朗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带上助理小方一起出了门。 顾青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想想，自己适应这个新世界好像也没那么困难。跟「熟人」相处也没有之前想过的那么别扭。 可能现在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慢慢接受、了解那些陌生的信息。学学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社会知识。而其他的，就按部就班。或者换个说法，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青一边看着剧本一边想着。不一会儿，外出的两人就回来了。 小方进来后就直接进了厨房开始忙活，李朗则来了客厅。 「你身体好了吗？」李朗坐在沙发上看着顾青问道。 「嗯，放心，好的不得了。」顾青看着剧本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了，难道是身体记忆？ 「你可注意着点儿吧。你一病，你姐姐就说我是压榨劳动力，我多冤吶。」李朗絮叨着说。 顾青听了这话不由觉得好笑，「谁让你是我姐夫呢。美人都抱得归了，罪也该受着。」他自然而然地回了这么一句话。顾青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了。 「嘿。你小子个窝里横，在外面怎么不见着你嘴皮子这么利索。」李朗说起话来一口京腔，连珠炮似的。 顾青听了挑了挑眉，抬起头看着李朗，说「谁让你搁我窝里呢。」 李朗一副被堵了话头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身过去自个儿看手机，不搭理顾青了。 顾青见他那儿样，暗自笑了一下，便也自顾自地看剧本了。 第6章 助理小方的手艺还真的没的说，家常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顾青吃了个肚子熘圆，说了声「吃饱了」正要站起来离开餐桌。李朗从饭碗里抬起头，叫住他，「你收拾一下，再一会儿我们就得出发，晚上七点飞机。」 「剧组不是明天才开机么？」顾青拿出手机看一眼，现在已经五点多了。 李朗一边夹菜一边回答：「是明天开机，可是是在临安开机，明天再去就迟了。」 顾青听了点点头，说了声「那我去收拾」便站起身。小方放下筷子问他要不要帮忙，顾青摆摆手让他继续吃饭。 出餐厅前，身后的李朗还在叮嘱：「这一次拍摄周期挺长。你的戏份得在那边一连拍三四个月，衣服什么可得带够。」 上了楼，顾青去了卧室找出一个旅行箱。一边从衣柜里收拾衣服，一边想着刚才李朗的话。 临安，宋代时杭州的名字。这个世界仍然还叫临安？这么看来这个世界的中国的行政区划分是和原来世界有很大不同的么？「燕京」与北京不同，那「临安」也就与杭州不同了？ 一边想着一边装好了衣服，顾青又收拾了些日用品。走出卧室门，经过书房门口时，他想起什么，走进书房来到书桌前。 那本唯一能证明他再世为人的笔记本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顾青放下行李箱，走过去拿起笔记本。 他翻到最后一页，将封皮里的夹页取出。反覆地仔细看过这两页纸上的每一个字，牢牢记在心里。 然后他将最后一页撕下，连同那单独的一页一起放进了书桌下空着的抽屉里。打算将笔记本放进行李箱里随身带着。 正要合上本子，他突然想到了这本笔记的第一页。那里写着三个字「我是谁」。顾青翻过去，看着那三个字。又将这一页也撕了下来，和之前的两页纸放在一起。 他看看手上的本子，拿过桌上原本就有的笔，翻到笔记本开始「个人资料」那一页，在姓名栏后整齐地写上了「顾青」两字。 我是谁？顾青。 顾青是谁？顾青就是顾青。 将本子在手上拿着，顾青走出去关上书房的门，下了楼。 李朗和小方已经吃完了饭，在客厅里坐着玩手机了。他们见顾青下来，小方急忙站起来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李朗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站起来说：「快六点了，你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得出发。」
第10页 顾青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剧本，跟笔记本一起拿在手里。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可以了，李朗便招呼着两人往外走。 出了门，三人一起上了车。这次是小方开车，李朗坐在副驾驶，顾青依然坐在后座。 他将剧本先放到一边，拿出手机先搜索着《霍乱》剧组的消息。 导演胡旻，五十多岁。得过两次华澜最佳导演，擅长文艺片剧情片。从各种消息分析应该是中国导演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饰演主角沈自培的雷钺，四十出头。华澜影帝，也是走戏骨路线。侧面来看应该是个低调爱惜羽毛的人。 顾青主要了解了这两个会跟他交集最多的人，其他的信息网上便再不能找到更多了。 他拿出笔记本，这些「他」演过的六部电影之前顾青已经一一看过了。现在则是对照着记录里出现过的人名，一个一个在网上搜索个人资料。 他怕等到了剧组遇到以前的「熟人」，别人认识他，他却对别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不就尴尬了。 一直到了机场，候机、检票、登机。他都还没将本子上的人名都查清楚，脑子却是因为起飞再加上持续的信息处理而有些昏昏沉沉。 顾青合上本子，闭着眼向后靠在椅背上。睡一觉吧，睡醒了再继续，他对自己说。 万里高空并不影响于梦乡中沉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青听到有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他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去，是坐在身旁的李朗。 「阿青，醒醒。飞机正在降落，我们到了。」 「哦。」 顾青含糊地回答，慢慢撑着身体坐正。打了哈欠才终于清醒了一点儿，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将快要落地的毯子提起来放到座椅侧边。顾青看着飞机窗外，外面的天空已经是沉沉黑色，机场里却灯火通明。飞机已经在跑道上落地，正在越来越慢地滑行。 终于下了飞机，拿了行李。三人刚出了出口，便看到有个人正在那里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李朗的名字。 「那就是剧组的人了。」李朗说道，带着顾青小方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跟接待的人碰了面，三人上了车便一起往剧组安排的酒店去了。 到了酒店，小方被安排住在二楼。顾青和李朗则一起到了五楼的房间。 接待的人问需不需要再开一间房。李朗笑着说不用，他只是来送送，明天就又回燕京了。 等接待的人走了，顾青一下坐在大床上不想起来。他只想着再续前梦。 李朗则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又是将衣服挂在衣柜里，又是将充电器都拿出来插在插口上，走来走去忙得停不下来。过了会儿，小方也上来了，也被他指挥着加入团团转的行列。 顾青就这么看着两人连轴转，想起房间的事情。坐起来喊了声：「李哥。」 「嗯？」李朗忙活着，头也不回。 「你晚上睡哪啊？」 「跟你睡，以前又不是没睡过。」李朗回答。 小方在旁边听见这话偷偷地笑了一下，正好让顾青看见了。他只好无奈地说：「你说话注意点儿，别老带颜色。」 李朗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两个人动作快，东西收拾好了。李朗随小方一起下了楼，说是有点事要跟他交代，让顾青累了就自己先洗漱休息。 顾青确实也困了，便简单洗漱了一下。爬上床占了一半的位子，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吵醒他的是一阵铃声。顾青还想着自己昨晚上也没订闹钟，就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眯着眼去看，是李朗起身了。 闹钟被关上，李朗拖沓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出来时顾青还在床上会周公呢。 他走过去叫他，看他慢悠悠坐起来，才又去换衣服。 顾青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还没到七点。便慢吞吞从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等他出来，小方也提着早餐到了。 三人一起吃了早餐，下了楼。李朗带着两人到了停车场，找到一辆小车，让他们上车。 顾青一点儿也不好奇李朗是从哪变出来的这辆车。毕竟经纪人么，面面俱到是基本修养。 今天还是小方开车，行驶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车辆人烟渐渐稀少起来，大概是到了城市郊外。 等车开到一片南方古建筑前才停下。三人下了车，剧组的工作人员便走了过来，将他们领到了剧组。 剧组里人来人往，他们一直被领到了一幢小楼。上了楼，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工作人员才示意他们进去。 李朗让顾清一个人进去，自己则说要带小方熟悉一下剧组。 顾青进了门，房间里人不少。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之前他在网上搜索过的胡旻。至于其他人，则都是些生面孔。 顾青走过去跟导演打招呼握手，说了声「来迟」。 导演胡旻体型精瘦，双目炯炯，不笑不言时有些严肃，表情缓和下来看着也不过是个略微沉默的中年人。他带笑看着顾青，回了句「不迟」，便让他坐下。 等顾青坐下环顾一周，发现人人手里都拿着剧本，才庆幸自己也将剧本带在手上。 导演胡旻也拿着剧本，只不过是捲成一卷握着。他坐在那儿讲着关于这部电影的构思、主旨还有一些人物特点，顾青认真听着。
第11页 毕竟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导演的想法才是灵魂的基调。 之后房间里渐渐又走进几个人，顾青还看见了主演雷钺，这才知道自己还真没有来迟。 剧本讲解一直持续到九点多，导演才终于停下。他站起来让大家准备开机仪式，然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顾青也跟着站起来，还未走动步子主演雷钺便朝他走了过来。 雷钺到他面前，笑着伸出手，说：「第一次见，雷钺。」 雷钺个子和顾青差不多，身材偏瘦，长相斯文儒雅，眉目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俊。 顾青也回了个笑，伸出手与他相握：「您好，我是顾青。」 双手分开，雷钺微笑一下便转身走了。 顾青看看四周，发现房间里有几个人视线也对着自己。便微笑着点点头算是问好，然后才出了房间下楼。 剧组开机仪式跟顾青之前原本世界经历过的倒没有什么两样——摆着香案瓜果三牲，每个人上柱香，便算完了。 仪式结束后，顾青随着工作人员去了化妆间，做拍定妆照的准备。 他的角色是自幼随父行商走南闯北的年轻人。性格外放，见识多广，还有些毛头小子的青涩。 服装师给他换上了一件利落的蓝色褂子。化妆师将他原本的皮肤加深了颜色，又涂黑了眉毛。剧本中的形象便就此生动了起来。 在化妆师正收拾顾青的头发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年轻人。 第7章 剧组化妆间共用是再正常不过的。顾青也不是主角也不是大牌，所以为此他也没什么好奇怪。 正梳着头发也不能动，顾青便只从镜子里朝走进来的年轻人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这个年轻人之前在导演讲戏的时候他也见过。现在能一眼认出面孔也是因为小伙子的长相。 即便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这个年轻人也是属于扎眼到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的那一挂。 比一八零的顾青还高半个头的个子，身材瘦削但却看着很有力量感。皮肤白皙，剑眉深目，鼻樑挺直，深刻的下颌骨线条显得坚毅而沉默，有神的眼睛明亮而像有星星落在里面，紧抿的唇形状优美而使他有种孤芳自赏的冷清。 好吧，顾青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个颜狗.混娱乐圈的又有几个不赞美光鲜的外表，这个圈子追求的不就是「美」之一字吗？ 不过顾青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没再看过去了.他心理年龄都三十多了，又不是真的二十岁小年轻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 不一会儿，顾青装扮结束.他笑着跟化妆师说了声谢谢便走了出去。 出了化妆间，他便看见雷钺已经开始定妆照了。顾青走过去站在一旁等着，不到三分钟后，摄影师便招呼他去跟雷钺拍些合照。 双人像拍完，摄影师便安排顾青拍单人定妆照。这事他也算是轻车熟路，没什么障碍便几下结束。 等他下来时，又换了那个化妆间见过的年轻人上场。年轻小伙看动作也是熟练工，利落干脆得让摄影师直叫好。顾青则深刻怀疑这个摄影师其实就是个颜狗。 最后雷钺、顾青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一起拍了几张合照。摄影师才说他们这一组结束，可以去休息一会儿了。 拍照其实说起来也快，但架不住角色多。现在没顾青什么事了，他便走到休息区。 小方也正在那里坐着等他，一手捧着水杯一手玩着手机。看顾青走过来连忙起身迎他，等他坐下后又将水杯递过来。 顾青接过杯子拧开，浅浅地喝了一口。便放下问道：「李哥呢？」 「李哥有事儿，把事情交代好之后就先回去了。」小方接过杯子回答道。 顾青点点头表示知道。 李朗手下并不是只有顾青一个艺人，顾青之前查过资料后也知道这点。毕竟「自己」既没上过综艺节目，也没接过代言广告，完全就是演戏演戏演戏。李朗手下要是就「他」这么一个清高演员，那早就饿死在燕京的物慾横流里了。 顾青正坐着休息，旁边走来一个工作人员将一份拍摄计划交给他。顾青接过来笑着说了声谢谢，等工作人员走了，才翻开看。 第一场是雷钺的独角戏，第二场是他和男三的双人戏。顾青看到这里有点儿奇怪，怎么男三名字都没标註。 算了，顾青也懒得想。这个世界上的为什么太多了，一一探究得累死。 他想起自己的剧本刚才被随手放在了化妆间里，便转头吩咐小方跑一趟去拿过来。他得再熟悉熟悉台词。 小方答应一声便离开了，顾青随手向后翻着拍摄计划。算算自己的戏份快的话得拍三个多月，确实花的时间挺长， 正想着这些。之前化妆间的那个年轻人也朝这里走了过来，手上也拿着一份拍摄计划。 顾青抬起头沖他笑了一下，看他坐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想着这人戏份看样子也蛮多，以后还得相处不短的时间，便先出声说了「你好」算是打招呼。 年轻人也对他点点头，回了声「你好」。整个人礼貌又沉默的样子。 这时小方也拿着剧本回来了。顾青正好不必再为了避免尴尬而搭话，一心投入剧本中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远处导演喊「开始」的声音。抬头去看，已经开始拍摄第一场戏了。
第12页 雷钺也不愧是得过影帝的人，演技没话说。即便是32岁的顾青也得再修炼几年才能到那种举重若轻的境界。 电影的第一场就这样一次过了，算得上是开门红。然后顾青便听到导演透过喇叭的喊声：「顾青，小程，到你们了。」 顾青站起来走过去，才发现年轻人也是一起的。原来这个人就是戏里的男三杨匡柏。 这场戏是胡琮生和杨匡柏初见。胡琮生性格不拘小节、满身江湖浪子之气，杨匡柏则是年轻的大家族族长，沉稳内敛，年少老成。 导演交代一番要两个人演出两个角色之间的张力。因为这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身份性格，初次见面，气场十足、火花隐现。 顾青点点头，和年轻人一起走入场中站好位置，闭着眼睛回想台词，默默酝酿情绪。等导演一声「开始」，他便已经投入了胡琮生这个角色。 饰演杨匡柏的年轻人演技也很了不起，两人一来一往看得镜头后的胡旻连连点头。这幕结束，他高喊一声：「cut」。又返回去看一遍拍下的画面，才说：「过。」 能一次过戏，顾青还挺开心的。他也很久没演戏了，现在看来还是宝刀未老。 上午已经没有顾青的戏了，他走回休息区，年轻人也一起过来。 顾青看他也闲着，便走过去说：「咱们对对戏吧，下午还有两场呢。」 他看了剧本，跟胡琮生对手戏最多的就是杨匡柏了。戏里两人一个是过江龙，一个是地头蛇，互别苗头、火花四溅。两个演员要是没默契，双人戏就变成各演各的了。 而且不得不说，这个叫「小程」的年轻人演技真是好。顾青上辈子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还是个只会挤眉弄眼的愣头青，哪有这么出色自然的演技。 年轻人看着他点点头。顾青便将椅子拖过去坐在他旁边，伸出手说道：「还没介绍，我是顾青。」 「程远暮。」程远暮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简短地说道。 顾青听见这个名字后有一瞬间的熟悉感。不过他并未将此放在心上，而是专心致志地跟程远暮对起了下午就要拍的戏。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剧组开饭。小方要去拿饭，顾青见程远暮身边好像也没个助理，便吩咐小方顺便多带一份来。 程远暮听了也没说话，只看了他两眼然后说了声「谢谢」。 等小方取回了饭，分别递给两人。顾青正要打开饭盒，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程远暮」这个名字熟悉了。这是他看过的一部小说里男主角的名字。 顾青觉得好笑，怎么现实里的人跟小说里的人名字还一样呢。 哦，对了。那本小说里好像还有个跟他同名的龙套，也叫顾青。还在男主角名声不显的时候给他递过盒饭。 太有趣了，递过盒饭。顾青一边吃着一边想。 等等，递过盒饭！ 他停下来看看手里的盒饭，又看看程远暮手里的盒饭，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什么鬼玄幻故事！ 顾青在心里咆哮着刷屏。看见程远暮疑惑的眼神，只僵硬地笑着摇摇头，然后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终于将所有饭菜都塞进肚子里。顾青说了一句「吃饱了」便起身往卫生间走，他还不敢走快了表现出什么异样。 到了卫生间，顾青进了一个隔间反手关上门。拿出手机迅速地输入「程远暮」三个字，点击搜索。 跳出来的网页有什么「程远暮花瓶男星」、「程远暮选角黑幕」之类的顾青都没去管。他直接跳到百科里，一行行看过人物简介： 「程远暮，1997年出生于广陵，中国男演员，2016年因饰演《何时花落》中男二号「吕非」一角而受到关注......」 顾青心里的猜想得到验证。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返回去搜索「楚霖」两字。转到的网页上全是「楚霖压榨艺人，被赶出鼎盛」、「周扒皮式经纪人——楚霖」之类的消息。 天吶！ 顾青惊讶到差点手软摔了手机。 这比他重生在新世界，新世界里康熙大大被蝴蝶还要让人震惊一百万倍。 他心里别说是羊驼崩腾而过了，宇宙爆炸都炸了个来来回回。任谁发现自己重生进一本小说都得大惊失色、怀疑人生。 没错，小说。 顾青病重那会儿看了不少小说。有一本叫《娱乐之王》的顾青本打算等过段时间再看第二遍，但还没等到他就死了。 这小说名字一看就带着一股浓浓的起点流直男味。讲的也是男主角从被群嘲一步步走到娱乐圈顶峰的故事，满篇升级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捨我其谁风格。男主也是霸气四溢、一言不合就开挂的类型。 而程远暮，就是小说里男主角的名字。 顾青掐了下自己的腰，是疼的。 他没做梦！ 「我的妈呀。」顾青在心里捧脸尖叫。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我的世界变成小说了，还是小说变成这个世界了。 怎么演技挺好的帅气小年轻就变成了无敌男主了？这沉默的样子哪里有什么霸气侧漏啊，摔。 再多表情包和惊嘆号都无法表达顾青的不敢相信加震惊。在他的内心「艹」和「我的妈」疯狂来回交替，国骂都没地儿挤。 然后顾青看看手上的手机，又突然想会不会是手机的问题。
第13页 我要不要把它冲进马桶里？他思考。 第8章 顾青在「把手机冲进马桶里」和「把自己冲进马桶里」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 最终还是岌岌可危、命悬一线的理智阻止了他在二者之间择其一的冲动。 他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手忙脚乱地将手·潘多拉盒子·机收进衣兜里。厕所里刺鼻的氨气都无法阻止他一遍一遍深呼吸。 顾青一边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你是个演员，拿出你的演技，一边颤抖着打开隔间门走出去。 走到洗手台，他打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泼水。抬起头看着镜子时都觉得镜子里自己的脸仿若世界名画《吶喊》——面无人色、惊恐万分。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跳都快了不少，脑子里「轰轰」响着血液加速的声音，迟迟无法平静。 顾青你是个演员，拿出你的演技来，你可是个演员。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终于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了一个僵硬地笑容。 没错，沉默并保持微笑，保持。 顾青不停加强着心理建设。离开镜子走到卫生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往休息区走。 到了休息区，顾青忽视小方担忧的眼神没有解释什么。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被人误认为便秘这件事，只在心里不断重复着「演技，顾青拿出你的演技」。 走到之前离开时坐的位置。顾青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好像离男主距离有点儿太近了，完全超出了一个龙套的安全范围。 不要慌，顾青，顾青你可以的。 保持微笑坐在那个烫屁股的位置上。男主也已经吃完了饭，举举手里的剧本淡淡问他要不要继续对戏。 「好啊。」顾青微笑着回答，全力克制自己内心拒绝并转身跑着离开的冲动。 投入，他看着手上的剧本，顾青你是专业的，要投入。 顾青尽力忽视眼前的男主，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胡琮生和杨匡柏身上。他就是胡琮生，胡琮生就是他。 这里没什么顾青，也没什么男主程远暮。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些作用。不长的对戏时间结束，顾青要开始拍下午第一场了。 站在镜头前的顾青其实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必再面对男主程远暮了，他面对的只是杨匡柏，投入的也只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拍戏其实是一件蛮枯燥的事情。上场拍戏，下场等待，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凑在一起闲聊，而这一点此时也让顾青大感轻松。 他专心致志地将自己今天的戏份拍完，跟导演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小方火速上车返回酒店。 坐在车上顾青全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软软地靠在座椅椅背上。开车的小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问道：「顾哥晚饭想吃些什么？」 顾青歪着头闭着眼睛，语调无力地回答：「一份粥就行了，我前几天感冒还没怎么好全。」他其实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但和感冒并无关系。而是冲击太大、身心俱疲的缘故。 顾青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这是他一贯逃避事实的手段。原来的世界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他也是一回家就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分别打电话给父母和经纪人告知噩耗。 小方见顾青没什么精神不想说话的样子，便也没再开口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酒店，顾青上了楼进了房间，去卫生间洗漱一下换了衣服。小方也买粥回来了。 顾青让他放下粥下楼吃饭休息，明天早上再来叫自己，然后便打发他离开。 等小方走了，房间里就剩下顾青一个人。他拖沓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端起粥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喝完，饭盒都没收拾便没精打采地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青看了眼窗外，翻个身背对着窗户，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闭上眼睛在被窝暖融融的温度中渐渐沉睡。 第二天与周公含泪相别，顾青躺在暖暖的床上懒懒的不想起身。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窗外也是夜色依旧，还未破晓。 他平躺着双手放在脑后，看着屋顶的天花板，想着自己也真是身世坎坷、命途多舛。 年纪轻轻、天妒英才，死而重生、挣扎异世，穿进小说、成为龙套。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老少妇孺都要因为他的悲惨故事而「哇」地一声哭出来。 顾青假哭地啜泣两声，想着自己编的这几句话以后要是写成墓志铭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完全生动地概括了他的一生。 种种无厘头的想法此刻出现在顾青的脑子里，其实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进小说里的这个事实。 生活就是生活，现实就是现实。顾青不是一个怀疑论者，他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就会从心里肯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本小说，或者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打破认知的事件，顾青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能感受到别人的生命。他知道眼前的一切、自己的一切不是虚假的，那么他就不会再去心存疑虑或者无法接受。 佛说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共有三千。 三千世界皆为真，那么其中生灵也都不会是假。 佛又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14页 而若众生是梦，世界是梦。转瞬即逝、转头为空，那又何妨做完这场梦，再随风归于虚无。 顾青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小说衍生而来，还是本就存在，其中一段偶然映射在作者脑中成为故事。 但无论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世界已经如此，顾青已经身处其中。他也只有应了那句烂大街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想通了的顾青觉得自己这觉悟真是能立地成佛了。他坐起身来靠着床头，视线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发了会儿呆。察觉到自己已经毫无睡意，便又在脑子里回想起关于《娱乐之王》这本小说的事情。 顾青还记得自己喜欢这本小说的原因之一，就是作者设定的故事背景是架空未来，一点儿没有去yy现实里的人物。 小说里的故事是发生在中国娱乐行业居于世界领先地位，影响辐射全球，是世界第一造星工厂，出过无数位世界巨星的背景下的。这不得不说也隐隐满足了顾青那时候的国家自豪感。 而作者在提到一些日常设定的时候，除了一些软体、物品名字照搬现实之外，大多都是编撰，地名也多用古称。之前顾青还以为作者只是为了省事、懒得一一想新名字。 现在他想到这些，又联繫起之前自己在网上查到的康熙大大被蝴蝶的事情。顾青便不得不感嘆事物因果。 果然，什么事情要完全颠倒改变，还是得从几百年前开始。 至于小说里的男主角，作者则是设定为穿越而来。不过并不是从现实世界穿越，而是从异世穿越到故事发生的异世。 在男主角程远暮原本的世界中，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创作才子，写过无数脍炙人口的歌曲。后来却被污衊抄袭，众叛亲离。男主一怒之下愤然离开娱乐圈，投身商业，年仅四十多岁便成为了一个商业大佬，在富豪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然后一场车祸让他穿越异世，重生成了一个孤儿小模特。男主本打算退圈再去从商，但遇上了正处于事业低谷的经纪人楚霖。 楚霖精明强势、手段了得，多次劝说男主重回娱乐圈。而男主犹豫之下，既是为了了却前世的遗憾、又是为了实现原身的愿望，答应了与楚霖签约，两人一拍即合。 不过男主这一次并没有再去当歌手。而成了一个演员，用一种新的途径征服娱乐圈。 这样的主角设定顾青原本看的时候是觉得挺爽的——没有什么□□丝逆袭的戏码，男主从头强到尾，换了个世界依旧是人生赢家。 但现在，顾青捂脸，这设定放到现实世界也太羞耻了吧！ 他都有点不敢回想昨天在剧组看到的男主的脸了。脑子里总是会在男主头顶具象化出来一个强者光环。 不忍直视。 顾青揉揉脸，开始回想故事情节。但其实离他看那本书的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毕竟他是决定要等自己忘得差不多了之后再二刷的。设定什么的他能记个七七八八，至于故事发展和出场人物，顾青脑子里真的是一！片！模！糊！ 天吶！ 顾青捂脸内心尖叫。他简直恨不得打开自己的脑子，取出海马体用手在里面刨两下找找有没有什么残存的记忆。 这个世界太残忍了。不仅让他穿进小说，遇到男主，还让他忘了剧情！ 这可怎么好？ 要是他以后不小心抢了男主角色怎么办？要是他不小心踩了男主的雷怎么办？要是、要是男主角看他不顺眼怎么办？ 神吶，他好不容易有的第二次生命，真的不想被炮灰！ 顾青都能想像出自己身败名裂、一蹶不振、牢底坐穿、滚出娱乐圈的情景了。 他不禁为自己的脑补在心里流下了两行恐惧的泪水。 真·自己被自己吓哭。 第9章 脑子里像是乱码刷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的顾青，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收住自己的脑洞。 他用双手揉了揉脸，嘴皮秃噜一下。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看手机，时间还不到六点。 顾青窝在沙发靠背和扶手形成的夹角里，双腿蜷着，手上抱着一个抱枕。 他开始回想《娱乐之王》那本小说里那个和自己同名的角色。 因为名字相同，顾青在看书时也特别关注了这个角色，没有像其他场景人物那样一看而过，图个乐呵。 他还记得这个角色是男主在一个剧组里遇见的，介绍的身份是「铭德公司旗下的电影演员。科班出身，今年年初才拿了最佳男配角，年少有为」。 而在小说里，作者通过言行描写将「顾青」塑造成了一个温和疏离的形象。这样的人物在许多故事里，其实就是正面龙套的标配，着墨很少。 在剧组里就是「顾青」的第一次出场，电影杀青后他和男主交换了联繫方式。而男主对此人的评价，顾青还记得是「纯粹的演员，戏疯子」。 之后的小说里「顾青」也只是出现过几次名字，都是些男主获得谁谁谁的支持啊、谁谁谁站出来帮男主说话啊之类的凑数戏份。 直到结局那段，「顾青」也只是有个「站起来鼓掌」的描写。 可以说这个角色在整本小说里从头到尾，就是个完全的大龙套。 虽然没有抱上男主的大腿，但也并没有因为得罪男主而扑街。
第15页 顾青想到这里，说实话他是松了口气的。 重活一世，他就只想好好演戏，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上辈子癌症之前，他或许还有过一戏爆红、跻身一线的幻想。但病魔对他的影响并不只是在身体上，它也在心理上消磨了顾青的锐气和对名利的嚮往。 他上辈子不止一次祈祷过，希望上天能再给他健康的身体，让他能陪伴父母，继续自己热爱的演艺事业。 他愿意为这样的机会付出一切代价，金钱、事业、声望。顾青那时候便已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所渴望。 他渴望热爱、渴望生命、渴望一切生机勃勃的事物。 所以他现在并不在乎男主身上的名利光环。他只在乎自己能活着，能演戏。 只要这样，他就无所畏惧。 想通了的顾青紧了紧怀里的抱枕，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假寐起来，他现在又感觉到一些困意了。毕竟大清早的，谁都还没起呢。 眯着眼睛的顾青感觉渐渐朦胧。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嘀」，有人用房卡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顾哥，顾哥。」 顾青睁开眼睛，原来是小方提着早餐上来了。 「顾哥你怎么一大早在沙发上打瞌睡呢，你昨晚没上床睡觉么？」小方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青问道。 「没，」顾青「咳」了一声，慢慢坐正身体。沙哑的声音带着睡意说：「我昨晚睡得有点儿早，今天也很早就醒了。本来想坐在沙发上玩儿会儿手机，没想到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哦，」小方在桌子上将早餐摆好，又去帮顾青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忙活还一边说：「顾哥你以后要是再醒得早，就在床上多躺会儿嘛。沙发上蜷着多难受，起来腰酸背痛的。」 顾青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点点头，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表示同意。 收拾好，小方开着车和顾青一起去剧组。 今天早上顾青有两场戏。一场和雷钺还有其他演员的群戏，一场和男主程远暮的双人戏。 到了剧组打了招呼后，他便投入到了群戏的简短排练中。 开拍后，这场戏一共拍了四次。不过并不是因为ng，而是因为导演要从不同的角度的取景，所以才重复拍摄后才结束。 跟雷钺的对手戏让顾青紧张又兴奋。对方比他厉害的演技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也想要更加完美地表现出胡琮生这个角色的闪光点。 成就一个角色是演员的梦想，也是演员的追求。 顾青希望自己的胡琮生没有落于沈自培的下风。 之后就是胡琮生和杨匡柏的双人戏。导演先将顾青和程远暮一起叫到跟前讲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效果，才让他们入场准备。 这场双人戏是两人发生争执的桥段。胡琮生性格外放，所以顾青要演出那种外露的强烈不满和桀骜，而饰演杨匡柏的程远暮则要在不动声色表现出角色的愤怒和固执。 在导演喊了「开始」后，顾青便全心投入了角色之中。但拍到一半，他眼里看到的人就变成了程远暮，而不是杨匡柏。 顾青的表演有了一瞬间的停顿，下一句台词里胡琮生说的「狗屁」也因此而语气没能起来。 「cut！」导演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青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的情绪不太对。」他转头看着导演和工作人员歉疚地说道。 导演点点头表示没关系，让他酝酿两分钟然后再开始重拍这一条。 顾青站在场中，闭上眼睛。他能听到自己此刻的呼吸声，听到远处工作人员走动的脚步声。 男主程远暮也站在一旁，他不知道顾青已经知道了他过去和未来的命运。 顾青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目光是否落在自己身上。 但顾青不在乎。 顾青在心里告诉自己忘掉男主，忘掉程远暮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的未来，忘掉自己因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而产生的复杂心绪。 他只是个龙套，所以男主的命运和他没有关系。和他有关系的只是演戏，只是他自己拥有的一切。 两分钟很快过去，导演再次喊「开始」，顾青更加心无旁骛地投入这场表演。 这次这场戏终于不必再重拍了。 顾青上午的戏份结束。他便去了场边坐着，自己在那里琢磨剧本一直到吃午饭才停下。 小方要去拿饭的时候，顾青看了看离自己不远不近坐着的程远暮。还是吩咐他多带一份过来。 在上午那次ng之后，顾青想了很多了。虽然他知道程远暮就是男主，但他已经决定不再用「主角」这个标籤去看待对方。 现在在他心里，程远暮先是这部戏的男三号，是杨匡柏。 再是他的剧组同事，他们要一起共事三个月。以后电影上映还会一起参加宣传。 最后才是男主，是命运之子，是前途无量、一路青云的人生赢家。 而男主的前途无量跟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所以顾青也并不在意。 程远暮现在既然是这部戏的男三，是他的同事。那哪儿有剧组里的男三号是会去排队领饭的？顾青也不过是顺手帮同事一个小忙，更何况实际说起来他也不过是动了一下嘴。 没一会儿，小方就拿着饭回来了。
第16页 顾青接过自己的一份，让他把多拿的那份给那边坐着的程远暮送去。然后便没再管别的，而是专心吃自己的饭了。 吃过饭后，依然是看剧本、对戏、拍摄。今天接顾青收工的比昨天迟一些，结束后他还是跟导演、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便往回走了。 现实中演员没有戏是不会蹲在剧组的。顾青原来的世界还没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他却了解到这里的演员的工作时间，在一开始签合同时都是有规定的。而且还定好了如果加班会怎样算附加费用。 所以一结束，他就不会多待。而是离开剧组回酒店，以免别人以为他蹭加班费。 顾青坐在车子后座上看着窗外逝去的街景，心里有一种工作结束后的满足的疲惫感。 嗯，我依然是个好演员。顾青这么在心里想着，点点头笑了起来。 「顾哥，你怎么对那个程远暮那么好？」 顾青突然听到开车的小方问。 「我对他好吗？」顾青听到这话感觉很奇怪。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男主很好了。 他一直都保持着自己路人龙套的角色设定啊。 「你这两天都让我帮忙给他带饭，还不算好么？」小方一边将车开过街道转角，一边问道。 顾青听了松了口气，原来他并没有崩掉人设。 「只是同事之间顺手帮个忙罢了，哪里算的上好。」他回答道。 而且递盒饭是「他」本来就有的戏份，今天他还是偷懒让小方代劳的。 「可顾哥你不知道剧组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程远暮么。他们就不给他顺手帮忙。」小方随口说道。 顾青还真不知道这一茬。他只记得男主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全网黑和群嘲。但后来经过男主次次打脸，舆论也就从贬低变成了赞扬。 难道男主现在还在被黑的体无完肤的阶段？ 「这我还真不知道，剧组里的人为什么不喜欢程远暮？」顾青问道。 小方从第一天跟顾青进了组，就一直好好处理着和剧组里工作人员的关系。以免有人给自家老闆小鞋穿。 这还是李朗走之前教给他的，正所谓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而跟底下的工作人员打交道多了，小方也是将各种八卦、小道消息听了一箩筐。 第10章 所以现在顾青问起来，他也是马上就给了回答： 「大家都说他是因为投资商的关系、或者什么之类的，反正就是走后门才进的剧组。我听到的还有人说他以前是个模特，只演过一部偶像剧，而现在却能在胡导的电影里当男三。顾哥你知道的，没有人会相信一步登天什么的。所以都说他往上爬的太快了，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而且大家也都说他只有一张脸，演技特别烂。」 顾青听了小方的解释有点儿想笑，他只想说这都是套路。 程远暮可是男主，男主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一步登天、青云直上，不过是常规操作。放到现实里大概是难以置信，但在小说里其实也不过爽点之一。 而且这些关于走后门的猜测，天吶，就更是套路了。等着的就是男主反手一个巴掌——打脸。 顾青想到这些，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没有表露出来。但他其实有一点仍然不明白，「可程远暮的演技是很好的啊，别人为什么说他演技烂？」顾青疑惑地问道。 确实，男主演技是挺好的。毕竟这也是设定之一，妥妥的。 而且剧组都开拍两天了，男主程远暮拍摄也没出什么纰漏。怎么还有人说他演技烂？ 「咦？是么？顾哥觉得他演技好？」小方听了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反问道。 「对啊，挺好的，你没看出来么？」顾青点点头肯定地说。 小方摇摇头，「我没看过程远暮演的电视或者电影，也不知道他演技是好还是不好。只是看网上说他演技挺烂的。」他说道。 顾青听了，想到拍戏时其实除了导演和摄像之外，其他人都是站得远远的，根本看不仔细演员得表演。也就明白为什么男主演技烂的传闻还没有不攻自破。 这么说来也就只有等电影上映，男主才能迎来第一个洗白机会了。 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到酒店了。 小方问了顾青想吃什么，得到回答后便去买饭。顾青则独自乘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顾青一眼就看到了楼道里的正在开房间门的男主程远暮。 剧组里的主要演员和导演都住在酒店的同一楼层。不过顾青现在才知道原来男主就住在自己隔壁。 他记得今天男主好像比自己收工要早，没想到却也是现在才回来。 顾青对着自己的「邻居」笑了一下，走过去说了声「你好」，才打开门进屋。 进了屋子关上门，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气。 即使再怎么告诉自己「没关系，你就是个龙套」，如此近距离接触男主还是让顾青提着一口气。 古时有伴君如伴虎，现在对他来说却是男主猛如虎。 咦——，这个说法好像有儿污。 一紧张就在心里脑洞大开、东想西想的顾青又有些收不住脑回路了。 没多久，小方就带了饭回来。 顾青吃完了饭，小方也在房间里来来回回收拾好了屋子和东西。等他吃完，小方又都将碗筷垃圾都收拾了。顾青让他赶紧去吃饭，有事自己会叫他。
第17页 小方离开后，顾青看了会儿剧本熟背明天的台词。之后又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自己练了会儿动作，又是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练习表情神态。 不得不说，其实大多演员私下里也都戏精。只要有剧本，哪怕是自己脑补出来的，都能自娱自乐而且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 就这样自嗨到了晚上十点，顾青才放下剧本去卫生间洗漱，准备睡觉。 之后的一个月里，顾青的生活波澜不惊，只有在拍摄的时候才演绎着另一个人的跌宕起伏。 他白天拍戏，晚上读剧本、休息、看书、听歌。日子过得也是蛮惬意。 姐夫经纪人李朗来探过几次。既是看看他过的好不好，也给他带了几个剧本要他挑挑下一部戏。 顾青看过那些剧本，没有特别满意的。便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搁置着。 在这一个月里，顾青和男主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男主仍然没有助理，小方也仍然每天给他带午饭。但其实他和顾青除了工作之外，说过的话也只有「你好」、「再见」这么两句，甚至连联繫方式都没有交换。 而在同一剧组雷钺却都已经分别和他们两人微博互关了。 顾青对这种和男主「不熟」的关系却是很满意的。因为他还记得在小说里，「顾青」和男主交换联繫方式是在他们一起杀青离组的时候。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完龙套剧情。所以也就决定要等到杀青的时候两人再交换联繫方式、微博互关什么的。 然后，他就可以成为一个在男主之后的人生里只出现过几次名字的角色了。 真是完美。 这一天，剧组收工很早，雷钺提议大家都去聚餐。 剧组里的人在一起工作也有一个月了，拍摄什么都很顺利。大家的关系也已经过了最初的对坐无言的阶段。因此最大牌的主演有此提议，所有人也都是哄然应好，就连导演胡旻也是笑着点头答应。 于是一群人便开着车往一家饭店而去。 到了饭店，大家分桌而坐。顾青是男二，他一边坐着导演，一边坐着男三程远暮。 两边都是大佬，他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便全程或者吃菜，或者带着笑听别人说话，开口寥寥。 明天还有拍摄，所以大家也都没喝酒。气氛算不上特别热烈，但也是轻松愉快。连导演都讲了个笑话逗得满桌人「哼哧哼哧」笑起来。 因此，略显沉默的顾青和格外沉默的男主，这两个还刚好坐在一起的人，就都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顾青还好，一边吃着一边听着，算得上是自得其乐。 男主程远暮就全程表情淡淡。偶尔被cue，回答时语气也是波澜不惊。 顾青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他却是很佩服男主的定力。 这喧嚣人群中独我沉静的样子，太符合他原来看书时想像中的男主逼格了。 不过顾青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男主穿越时好像已经四十多了。比重生到这个世界前自己的年龄还要大十岁。 如果说顾青从三十二变成二十三，是重返青春的话。那么男主从四十多变成不到二十，就是老黄瓜喷绿漆——装嫩了。 顾青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吶，男主的逼格光环在他脑中又远去了。 吃完了饭，结帐时是剧组财务掏的钱。毕竟是工作聚餐，而不是私人请吃饭。 来的时候为了方便，顾青和导演还有程远暮都是坐的雷钺的车。雷钺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 现在要回住的酒店，还是雷钺开车，导演胡旻却抢先一步上了副驾驶。顾青只好和男主都坐在后座。 幸而车子宽敞，顾青和男主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并排坐着也不会显得挤。 此时天已经黑了，春天的夜风带着还未消去的凉意。顾青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扑在他脸上，让他舒服地想闭上眼睛。 正看着窗外闪过的夜色街景，顾青好像听到旁边的程远暮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转过头去问道：「什么？」 程远暮却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顾青便又转过头去看到窗外。 就这样，在前座的雷钺和胡旻偶尔两声的交谈，和后座两人无言的沉默中，车子行驶到了酒店。 四人一起上了电梯，在楼道说了「晚安」，才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顾青去了卫生间洗漱一番，出来后坐在床上打开手机。 他看到了未读邮件里李朗发过来的新剧本，看看时间是晚上九点多，睡觉还太早。便打开来看看权当做打发打发时间。 顾青一直没有挑到剧本，其实也不是因为没有好剧本到他手上。而是因为没有对他来说合适的角色。 大多优秀的剧本找他，都是给的男二、男三之类的配角。而那些找他当男主角的却又都不怎么优秀。 这个世界的顾青已经得过最佳男配角奖了，现在还在正在拍的这部戏里继续出演男二。 正在拍的这部《霍乱》还好说，毕竟是知名导演，给影帝配戏。 但如果顾青下一部还接配角，而且还只是一般优秀的电影里的配角。那他之后的戏路就得被定型成万年绿叶了。 顾青想到这里嘆了口气。 他不想砸了这个世界的「顾青」的招牌，毕竟人家是得过奖的公认演技派。他想要有所突破，而不是一直吃老本、甚至走下坡路。那么就得或者担纲主角，或者出演一个具有颠覆性形象的角色。
第18页 可到现在为止他看到的剧本里，没有一个符合这两个条件的。 那么也就只有等待了。 顾青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 好的电影其实就是从头到尾的等待，等待好剧本、等待好投资、等待好演员，等待后期和剪辑，等待恰到时机的上映。 而经过这么多的等待，青春过去，年华过去，容貌不再。那些画面却永远定格在了最美的那一瞬间，过去的美好在每一次电影放映时展现。生动的、美丽的、动人的，都在岁月中被永久保存。 这大概就是电影的魅力，顾青想。 第11章 聚餐的第二天，剧组照常工作。顾青的戏份拍摄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下午顾青在休息区等戏时，男主程远暮也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读着剧本，不经意抬头看见一个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顾青本来并不怎么在意，之后却发现男人走向了程远暮。他们说了几句话，程远暮便站了起来跟着对方走到了一边。 顾青看到这一幕后继续低下了头，脑子里却在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不是就是男主的经纪人楚霖。 他回想着刚才看了一眼的男人的长相，身材中等，皮肤微黑，鹰钩鼻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岁数三十上下，应该跟他姐夫差不多一个年龄。 大概就是小说中的经纪人楚霖了。 顾青想着，回忆起关于这个楚霖在故事中的设定。 楚霖出场时，是刚刚被鼎盛经纪公司辞退的落魄的经纪人。他因为对手下的一个艺人要求太过严格，而在那个艺人大火后被一脚踹开。 接着又被同公司的其他经纪人落井下石、大挖墙脚，并因此而被公司辞退。 后来在男主因原身签订的合同而给杂志社拍照时，楚霖在现场一眼看出了男主大火的潜质，询问他要不要签到自己手下。 男主那时已经有了退出娱乐圈的打算，因此拒绝了他。 但楚霖却没有放弃，而是三翻四次劝说。最终才让男主点头同意。 顾青还记得小说里对这个人物的描写是「精明强干，城府颇深」。 而在小说里，一开始时，楚霖还试图像控制之前手中的艺人一样控制男主。但男主也并非简单人物。 几个桥段之后，楚霖便从掌控者，变成了男主的追随者，辅佐男主在娱乐圈中步步青云。额，这其实也是原文的爽点之一，顾青记得。 毕竟收几个有能力又忠心的手下，是大多数男主文都会有的剧情。 只是不知道现在剧情进展到哪个阶段了，顾青实在想不起来那些被忘掉的剧情。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 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吧，顾青想。男主走上巅峰之路顺利，他自己的演员之路也顺利。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夏初时，人们都换上了短袖，顾青的戏份也将要杀青了。 杀青的前一天，顾青有一场夜戏。离开剧组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小方开着车将他送到酒店门口，然后便去买宵夜。 顾青一个人走进酒店，在电梯前遇见了男主程远暮。 程远暮明天和他同时杀青，他们的最后一场戏是同一场。依然是胡琮生和杨匡柏的对手戏，就像三个月前开拍的第一场一样。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顾青想起好像也是时候和男主交换联繫方式了。 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开口，在心里措辞了许久都觉得怎么说好像都有些突兀的样子。 因此一直到两人出了电梯，快到房门口。顾青才出声说道：「那个，我们好像还没有换过联繫方式。」 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男主就男主嘛，怎么还叫他「那个」，「那个」是什么鬼啊。话一出口，顾青就有些懊恼的想着。 程远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顾青还以为他是在调出手机号给自己看，没想到接着他裤兜里自己的手机响了。 他取出来一看，屏幕上是没有名字的来电显示。顾青还想着会是谁打给自己的，抬起头却看到男主摇了摇了他手上的手机对自己示意。 顾青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脸，手机来电铃声还在楼道里顽强地响着。 天吶，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男主。 跟同事一起共事了三个月，自己手机里一直有对方的联繫方式。最后却发现对方连自己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即便是一般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大概都要尴尬到气炸了，更何况对面的可是男主。 顾青觉得他都能想到自己滚出娱乐圈的方式了。 他将脸埋在手上不敢抬起，内心既是尴尬，又是羞窘。 此时他多么庆幸自己没有在电梯里说起这个话题，而是一直到了房间门才出声。因为没过几秒，顾青听到男主说了声「晚安」。 他没抬头回了句「晚安」。然后便听到「嘀」的开门声，和一声门关上的声音。 男主走了，顾青才终于放下捂着脸的手。他快速打开门走进房间，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紧紧闭上眼睛。 「神啊，」顾青在心里□□，「我还有救么？」 蹒跚着脚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在楼道里的尴尬一幕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背景音是「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第19页 简直悲怆。 直到小方带着夜宵回来，顾青看着助理那张胖胖的喜气的脸，才终于从各种悲伤幻想中挣扎出来。 他吃着饭，化悲伤为食慾。 小方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行李。 「对了顾哥，我今天已经请了家政人员去你在燕京的房子里打扫卫生。明天回去后你就可以直接住，不用收拾或者开窗通风什么的。」小方拿着一件衣服走过茶几前的时候，停下来对顾青说道。 「嗯，」顾青一边吃着一边点点头，「辛苦你了。」 小方笑笑说：「这有什么辛苦，一个电话的事情。」然后便继续去忙活。 等顾青吃完，他玩了会儿手机，小方才将一切都整理好。 他过来将桌子上的碗筷也都收拾到了垃圾桶了，才说：「顾哥，行李我收拾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啥不妥的地方。」 顾青抬起头看了眼房间，也没什么落下的东西。便转过头对小方回答：「都挺好。你也累了一天了，下楼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来叫我就行。」 小方点头应好，说了声「顾哥晚安」。 顾青也回了句「晚安」，小方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顾青一个人，他放下手机，拖沓着脚步去了卫生间洗漱。出来便爬上床，面朝天花板仰躺着。 他脑子放空，嘴巴微张，整个人一副痴呆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关上灯，拉过被子盖上。 算了算了，睡觉睡觉，顾青对自己说。 一切尴尬还是等到明天再面对吧，此时还有黑沉的梦乡等着他呢。 然而，尴尬的明天也是来的很快的。 顾青是被一阵「顾哥，顾哥」的喊声叫醒的。他睁开眼睛去看，才发现原来是小方在叫他起床。 睡意朦胧的顾青在床上翻了个身，又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 他先去了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才坐在沙发上开始吃早餐。 小方则在房间里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纰漏后，将行李箱搬到了门口。 吃完了早餐，两人出了门，小方提着行李一路到了停车场，将其放在后备箱里。 上了车往剧组走，顾青才问道：「我们等会儿是直接从剧组去机场么？」 小方开着车点点头，说：「嗯，十一点的飞机，顾哥你的拍摄结束后，我们到了机场不用多等就能起飞回燕京。」 顾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没有再多问什么。 到了剧组，导演例行的将顾青和程远暮叫到面前讲了两句戏，然后才让他们入场准备。 最后的对手戏拍摄的很顺利，因为这一幕并不是电影里胡琮生和杨匡柏故事的最后一幕。 电影里的胡琮生的结局，是死于因恐惧而成为暴徒的普通百姓手中。那一幕是这个角色在整部电影里的最重要的戏份，在电影开拍后的第二个月就已经拍摄了。 而现在这场对手戏比起之前的死亡场景，不需要从很多角度去取景。因此也就一次过了。 杀青的一场戏能一次过，顾青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导演喊「过」之后，就有一旁的工作人员上前给了顾青和程远暮两人各自一束花。导演也走过来递给他们两人一人一个杀青红包。 顾青接过红包和花，一连说了很多声谢谢。然后跟导演和不少工作人员一一拥抱，说了「再见」之后，才抱着花和小方离开剧组往停车场走。 上了车后，只开了一段不远的路，顾青看到了车窗外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男主。 于是他便让小方将车开过去。毕竟在同一个剧组待了三个月，载同事一段路的情分还是得有的。 车子停在路旁，顾青摇下车窗，探出头喊了一声：「程远暮。」 男主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是他便走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我们载你一程，这会儿太阳也慢慢大了。」顾青对程远暮说道。 程远暮听见这话表情没什么改变，只点了点头对顾青说了声「谢谢」。然后便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转过头对小方说：「我回酒店。」 小方听见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顾青，见他点点头，才开着车往酒店的方向去。 到酒店的路上，车里的三个人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地方，程远暮下了车，顾青才发现男主手上没有拿着杀青的花。 第12章 下一秒他就从自己那束花里抽出了一支紫色的花，叫住男主递给了他，还对他还说道：「杀青花至少得留一朵，不然不吉利。」 顾青花都递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 而程远暮露出了一个有些诧异的表情，但还是接过了花，说了一声「谢谢」，才转身走进酒店。 车子再次开动，顾青想起自己刚刚给男主一朵花的举动。 天吶，为什么他每次都会在男主面前做一些尴尬的事情，难道这也是主角光环之一——我面前的人都脑子短路么？ 在顾青上辈子的时候，他大学毕业之后一开始也只从剧组里的跑龙套做起，杀青的时候别说花，剧组里的也只有财务因为你在他那儿领钱所以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 顾青看到那些大明星被簇拥，怀里抱着花笑得一脸灿烂，说不羡慕是假的，所以没有人给他送花，他就自己跑去花店买一朵。
第20页 每一次在一部戏里演完一个角色，不管那个角色是不是只是个背景板，顾青都会买一朵花给自己，一开始时是安慰，后来渐渐就变成了幸运的象徵。 再后来他也会收到杀青花了，顾青就会从里面取出一朵保存下来，既是留作纪念，又是图个吉利。 他以前对不少剧组里的小年轻讲过自己的杀青花的象徵含义，所以那时候熟一点儿的圈内人都知道他杀青之后保留一朵花的习惯。 可现在他都重生了，顾青在心里哀嘆，自己怎么还对那花念念不忘啊。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就这么给了男主一朵小花。 天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以封建迷信为藉口的变态了，顾青生无可恋地这么在心里吐槽自己。 就这么在顾青的懊悔中，他和小方到了机场。 取了飞机票后在候机室里等了不久，两人便通过安检登上了飞往燕京的飞机。 下了飞机出了出口，两人便看见李朗正在那里等着接机，三个人会和后又是打招呼又是拥抱，然后才一起往停车场走。 上了车，李朗坐在驾驶座开车，载着两人往顾青的住所去。 又再次到了那个安保严密的小区门口，顾青在车窗被摇下的同时往门口那里多看了一眼，他之前只出来进去过一次，来往匆忙，现在留意去看才知道小区的名字——「弄舟」。 嘴里默念了几次这文绉绉的两个字，顾青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以前像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当然，不用说顾青也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娱乐之王》那本小说里看到的名字，毕竟就这个世界来讲，他熟悉的也就只有剧情了。 但是想了半天顾青也只是有点儿模糊的印象，就像是词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该咋说。 一直到了家，进了门，小方和李朗提着行李上楼去收拾整理，顾青还坐在沙发上皱着眉苦思冥想。 「弄舟、弄舟，到底是怎么个弄舟来着？」顾青在心里喃喃自语，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也是有手机的，怎么把这么方便的信息来源给忘了，光想着自己看过的那本小说了。 顾青拍拍脑袋，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弄舟」两个字，点击搜索。 跳出来的网页上有： 「细数那些住在『弄舟』的娱乐圈艺术家」 「弄舟与半山，同是娱乐圈圈内人士住宅区，到底有何不同」 「并不是每个明星都住在弄舟、半山，揭秘娱乐圈的隐形规则」 「弄舟」、「半山」，看到这两个词放在一起，顾青才终于想起了这莫名的熟悉感的由来。 在那本小说里，「弄舟」和「半山」是娱乐圈里地位、财富、名利的象徵，居住了众多娱乐圈明星、资本家和幕后人士，是燕京着名的「城中城」。 娱乐圈里的人对住在这两个地方趋之若鹜、引以为豪，能住在这里的人不仅要拥有财富或者名声，还要在圈子里拥有一定的地位。 而两个地方的区别就在于，住在「弄舟」的圈内人都更加低调，因此影视公司经理人、导演、制片人、作曲家、剧作家等幕后人士占了很大一部分，住在这里的演员、歌手也大都是有实力的低调派，从出道一直到老了退休，演过的角色、唱过的歌很多观众或许都耳熟能详，但关于他们的名字却又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口说出。 与之相反，住在「半山」的圈内人，则都名气巨大，追随者众多，高调或被迫高调。大都是名气爆棚的演员、流行歌手，甚至还有喜欢高调出镜的富豪商人。 这些都是受到巨大关注、被无数粉丝追捧、被狗仔追踪跟拍的人，红，且是非多。 一直也有过不少一夜爆红的人搬去「半山」，但在名气下滑之后又都会灰熘熘地搬出来，因此那里的固定居民都是十年如一日的红到发紫的人物。 娱乐圈里还有一个说法是「半山爱养狗，弄舟只有人。」说的就是住在「半山」的圈内人的各种新闻养活了无数狗仔，而住在「弄舟」的则都低调到狗仔不会去蹲守跟拍。 「弄舟」和「半山」虽然有着巨大的不同，但却都是娱乐圈的上层人士才能入住的居所。 顾青还依稀记得小说里提到这两个地方时，有句话是「这地方可不是那些张三李四都能入住的」。 而男主，他记得男主也是住在这两个地方中的「半山」。 天吶，顾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生活早就出现了和剧情有关的东西，但他竟然一直都没在意。 这么迟钝也难怪总是在男主面前出洋相了。 顾青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有些萎靡不振地想到。 为自己的智商颓丧了好一会儿，小方和李朗都从二楼下来了，他才又坐直了身子。 「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我问过小方，他说你们在飞机上吃过午饭，那你就洗漱一下去休息会儿。我先带着小方走了，下午再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爸妈家吃饭。」李朗走过来对顾青说到。 顾青点点头，和两人分别说了「再见」，便看着两人走出屋子，坐上车离开了。 两人走后，顾青又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许是什么都没想。 抬起手搓搓脸蛋，顾青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拖沓着往二楼自己的卧室去。
第21页 六月的燕京温度已经上了三十，顾青在客厅里想东想西的时候还没在意，现在进了卧室，才感觉到屋子里的热意扑面而来。 找到遥控器打开空调，关上了窗户，顾青才走进卫生间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睡衣，他便走出来把自己扔到床上，懒懒地将头埋在被子上不想动。 顾青也确实累了。 在外工作三个月多，虽然每天睡眠都是足的，但演员说到底并不是个轻松的行业，导演一喊「开始」，你就得端着，变成另外一个人，而在场下，你也得背、得练，表情动作，神态语气，你得去想、去揣摩，脑子总有一根弦绷着。 而等到戏份一结束，你又得把弦松松，免得绷断了。 顾青现在就在「松松弦」的这个阶段，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劲来。 瘫了好一会儿，他侧过头便看到晃眼的阳光的正透过窗户照在屋子里。 他又忘记拉窗帘了。 顾青艰难地爬起来，挪过去拉上了总是被遗忘的窗帘，又挪回床上，一只手搭在枕头上，侧着身，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就昏睡了过去。 「阿青，阿青。」 顾青是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叫醒的，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去看，是李朗正在他床边叫他。 他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四点半。」李朗看看床头的表回答。 顾青听到后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打了个哈欠，才慢慢坐起来。 「我下楼去等你。」李朗见他醒了，便一边转身走出房间一边说道。 「好」顾青回答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嘴张得大大的。 李朗离开了房间，顾青又伸了个懒腰才从床上爬起来。他先去一把拉开了窗帘，看到了自己屋后的小花园里的阳光都是金色的，那些树啊草啊都是一副被晒得好热的样子。 顾青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一番才出来。在衣柜里挑好了衣服换上后，他才懒洋洋地往楼下走。 李朗见他下了楼，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招呼他出门。两人一起上了车，这次是还是李朗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 六月的燕京已经入夏，街道、马路上都哄着一股热气，但这却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到了七月份，正午的路面上都能煎鸡蛋了。 幸而两人是在车里，空调吹着，不至于热得难受，但舒适的温度却也让顾青有些打不起精神，整个人骨头都是懒的。 「我姐和小爵呢？」顾青打了个哈欠，转头对着李朗问道。 李朗看着前方的路，手上把这方向盘回答：「看你睡得那样子，我还以为你把她俩都忘了呢。今天周五，你姐下了班，得先去接小爵放学，然后才直接去爸妈家，我么，就被派过来接你。」他语气里颇有将顾青和小爵放在一起比的意味。 第13章 小爵是李朗和顾青姐姐的儿子，今年七岁，还在上小学一年级，下半年才升入二年级。 顾青到了剧组后，才在手机上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里面仔仔细细地记录着有关这个世界的「顾青」的家人的情况，他想这应该是原主留给他的最后的信息，希望他能和「自己」最重要的人愉快相处，甚至也从心里爱他们。 「顾青」的姐姐，现在也是他的姐姐，叫做顾橙，今年33岁，是一家公司高管，事业型女强人。 她和姐夫李朗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就结了婚，结婚后过了两三年才要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小爵——李君爵。 而顾青的姐夫李朗，在带他以前就已经是铭德经纪公司的资深经纪人，干了差不多十年的娱乐圈工作，带出来的艺人也有红透半边天的。 后来「顾青」出道，沾了姐姐的光才签在李朗手下，毕竟那时候他也只是个演过电影配角的大二学生。 甚至到了现在，他也是向来不怎么参加商业演出、拍摄广告什么的，演员的收入关乎经纪人的收入，像他这样，是不讨大多数经纪人喜欢的。 顾青看着车窗外，出神地想着这些，反覆回忆那份加密文件里记录的东西，希望自己一会儿不会表现得出什么岔子。 毕竟这个世界的「顾青」将他的家人都交给了自己，顾青希望自己能让他们快乐幸福。 一旁的李朗见他望着车子外面发呆，出声叫道：「阿青。」 顾青转过头，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你剧本选好了吗？」李朗看着一边前面专注地开着车一边问道。 顾青摇摇头，回答：「没，没有特别喜欢的。」 他想到剧本的事情也是在心里一声哀嘆，李朗送到他手上的剧本都算是优秀了，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可能去出演什么粗制滥造小电影。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电影就是没有一个让他心动，让他想去投入其中的。 顾青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心理疲劳，所以才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那也不急，你以前也都是一年两部电影。上半年的《霍乱》刚刚结束，休息一段时间再计划下半年也挺好的。」李朗安慰地说道。 「嗯。」顾青点点头，也在心里告诉自己慢慢来。 说着话，车子开进了一个小区，小区里的房子都是四五层的公寓楼，看样子才修没几年，格局、环境什么的都很好，看得出来住在这里人都是小有资产。
第22页 这里就是「顾青」的父母住的地方了。 「顾青」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他母亲已经退休了，父亲还有两年才到退休年龄，现在仍然在学校里教书。 而这里的房子是顾橙四、五年前为他们买的，顾橙和李朗一家也住在同一栋楼里，就在顾爸顾妈隔壁，李朗的父母则都去的早，所以一家人再加上没住在一起的顾青，也就这么六口。 顾橙以前买这房子的时候「顾青」还在学校里念书，没有开始赚钱，而他姐姐都已经给父母和自己买房子了。 顾青想到这里，有一种自家大姐又强势又很关心家人的感觉。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正将车停进车位的李朗，心里偷笑着想，难怪能把自己姐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停好车，两人一起下车出了停车场往一栋公寓楼走去，顾青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线和之前看到的小区的名字。他以后是会经常来这里的，总不能每次都需要别人领路。 上了楼，李朗站定在一扇门前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门，站在一旁的顾青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的自己，但放在身旁的双手手指却还在微微颤抖。 李朗打开了门，顾青在他背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跟着走进去。 关上了门，他还没来得及换鞋，便从屋子里跑出来了一个小男孩，冲到他面前撒娇地抱住了他的腿，清脆的声音连声喊着「小舅舅，小舅舅。」 这样的热情不知道为什么却反而让顾青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地将小男孩儿抱了起来，用双手托着他的腋下将他举得高高的又放下，反覆了好几次，逗得小男孩儿「咯咯」直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了。 李朗在一旁看着这俩一个小孩子、一个大孩子玩儿的正开心，笑着摇摇头换好了鞋才制止他们继续闹下去，「行了，小爵快下来，让你小舅舅换了鞋，我们好进屋去。」 小爵听了父亲的话，转过头看着顾青，两个人相视着一起撇了撇嘴，他才摆着小腿从顾青身上下去。 顾青蹲下身换好了鞋，和李朗一起在门口的卫生间里洗干净了手，出来时小爵还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顾青开心地过去将他一把抱起，小爵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又笑又闹地进了客厅，将李朗都落在了身后。 屋子里顾爸顾妈都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舅甥俩的笑声渐渐近了，便都关小了火走出来，进到客厅里。 「爸，妈。」顾青一眼看到站着顾爸顾妈，放下怀里的小爵走过去给他们一人一个紧紧的拥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进门就能自然而然地做出这些动作，一切亲密都好像是顺理成章、由来已久。 但看着面前这些熟悉的、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顾青终于肯定了他们就是他的家人，这样血脉之中的熟悉感，亲近感，是世界上其他的关系不会有的。 这个世界的「顾青」不仅将健康的身体和小有成就的事业的交给了他，还给了他一个家，让他不必在异世孤孤单单、形影相弔。 顾青真的感激这一切，感激无论是谁给他的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拥抱了爸妈，顾青又走到沙发那里，俯下身子给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一个拥抱。 「姐。」他叫道。 顾橙穿着白色的女士称衫、一条黑色休闲裤，烫染过的棕色捲发披在肩上，皮肤白皙，红唇艷艷，手腕上佩戴着银色腕錶，整个人干练、精緻又美丽。 顾青此时觉得自家姐姐嫁给五官只能说端正，唯有个子可取的李朗还真是下嫁了。 顾橙也抱了他一下，然后又像揉小狗一样揉乱了他的头发，说道：「这么久也不回家，翅膀硬了啊你，把我们都忘了。」 顾青转个身子坐在她旁边，摸摸后脑勺乖乖笑着说：「哪有，我就是前段时间工作忙，这会儿工作结束了，能休息一段时间，我肯定是天天往家跑，好吃的到爸妈做的饭。」 坐在沙发上顾爸顾妈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顾橙用双手捏了捏他的脸，看他一副乖巧无辜被捏扁的样子，这才放过他。 小爵也已经跑了过来就坐在顾青身旁，看到他被自己妈妈捏脸的样子便「咯咯」笑了起来。 顾青见他那幸灾乐祸的小样子，一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用手去挠他的痒痒，弄得小爵一边缩着身子要躲，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爵知道你要来，听见开门声就马上跑过去迎接，对我们就没见他这么积极。」顾母看他们两人贴在一起亲热打闹，好的不得了的样子，假装吃醋的打趣道。 顾青听见后停下作怪的双手，小爵靠在他怀里带着未消的笑意喘着气。 「那是我常不在家，所以我们俩对彼此的想念都更强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三秋了。小爵，你说是不是？」他口花花地回答，又低下头去问坐在他腿上的外甥。 七岁的小爵也很机灵，立马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用脸蹭着他的脸，一副亲热之极的样子喊道：「小舅舅，我可想死你了。」 一屋子里的人都被他鬼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李朗还一边笑一边说：「都说外甥像舅舅，小爵也是随了你了。你们俩不仅长相像，还都是戏精。」 顾青听了和小爵对视一眼，一起转过去对李朗露出一个鬼脸，这更引得屋子里的笑声愈发强烈了。
第23页 笑闹了好一会儿，顾爸顾妈又回到厨房去忙活饭菜了，李朗也跟着两人进了厨房去帮忙。 顾青作为一个青壮年劳力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坐在这里，但他又是个厨房苦手，只好讪讪地转头小声问自家大姐：「姐，要不我也去帮忙？」 顾橙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电视，「得了吧，咱们姐俩从小就是厨房杀手，烧焦过的锅也不止是一个两个，去了就不是帮忙，是添乱。」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语气里透着一种对不进厨房这件事习以为常的感觉。 「哦。」顾青点点头，也没再为自己的「好逸恶劳」而坐立不安了。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顾青」和他在这一点上倒是相同，他也不会做饭，而且还不是没学过的那种不会，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不会。 第14章 按理来说，在原来的世界顾青的父母是经营小餐馆的，就做饭这件事，他应该算得上家学渊博，子承父业。 但偏偏就像这世界上所有虎父犬子的故事，顾青的父亲一手厨艺好到能支撑一家饭馆开了三十年都生意红火，而顾青，则是连个蛋炒饭都能糊锅的主，彻头彻尾的厨艺战五渣。 唉，顾青自己也是想不通，只能说他大概就是个手残。 没事可做，顾青便只有抱着小爵坐在沙发上，和顾橙一起看电视剧等饭。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这个世界的电视剧，这个世界的「顾青」是个电影演员，他也并不打算走别的路线，因此在剧组的三个月里了解这个世界的信息的时候，他都只补了些着名的电影，就只是这样他还没补完，手机备忘录有许多电影记下了名字却没来得及看。 他们现在看的是一部情景喜剧，顾青看了一会儿还蛮津津有味的。这个世界的电视剧节奏明快、剧情紧凑、演员演技在线，喜剧也很有梗，大大小小的笑点一个接一个。 难怪小说背景里写这个世界的中国娱乐行业影响辐射全球，这样的高质量的影视制作水准完全配得上这个说法。 二十多分钟的一集还没看完，李朗从厨房里探出头，对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的三个人说道：「去洗手，我们准备吃饭了。」 三个人长得颇像的人并排坐着一齐点头，这画面看得李朗也有些想笑。 顾青拉着小爵和顾橙一起去了洗手间洗手，出来时顾爸顾妈和李朗正在往桌子上端菜。 顾青见了也去厨房帮忙端菜出来，顾橙也去拿碗，小爵则屁颠屁颠跟在两人后面走进厨房数着要用的筷子。 等盘碟碗筷都摆上了上桌，一家人也都落了座，一边聊天说话，一边吃饭。 饭吃完，顾青自告奋勇去洗碗，说是洗碗，其实也不过是将碗碟都放进洗碗机里，然后等着机器工作结束，又将碗碟取出来摆进橱柜，没二十分钟，便已经齐活了。 顾青洗了手走出厨房，到了客厅里顾爸顾妈、顾橙李朗还有小爵都正坐在沙发上看那部他只看了一点的情景喜剧。 他便也连忙走过去坐在小爵旁边，想着自己都错过一集剧情了。 一家人就这样一起看着电视，三不五时说两句剧情，吃点儿零嘴。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顾橙李朗才带着困了的小爵说了「晚安」回隔壁休息。 至于顾青，他在顾爸顾妈这边是有房间，于是便也没回去，在客厅多看了会电视直到晚上十一点，顾爸顾妈都去睡了，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顾青是被「小舅舅，小舅舅」的叫声和有人摇自己的胳膊的动作弄醒的，他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去看，是小爵正在床边又推又喊，想让他起床。 顾青一把将闹腾、害他醒来的外甥薅到床上，小爵却以为他是跟自己玩，「咯咯」地笑着扑在他身上去捏他的脸。 顾青被捏了脸，便也去挠他的痒痒肉反击。 两人一时在床上闹作一团，直到顾母听见笑闹声走进房间，他们还没察觉依然你一下我一下。 「行了行了，别闹了，」顾母带着笑阻止两人，看他们偃旗息鼓了，又嗔怪着说：「小爵，你自告奋勇来叫你小舅舅起床，怎么他没起床，你反而也爬床上去了。」 小爵听了傻笑了两声没说话，顾青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七点，便问道：「你们怎么都起得这么早？今天不是周六么？」 「就是周六，我和你爸才说一家人早起去小区里晨练，要是工作日，都去上班了，谁还有时间。」顾母一边拉着小爵下床，一边回答道。 「哦，」顾青点点头，「那我姐和我姐夫呢？」他又问。 「他们俩都起了，家里就你最晚。」顾母回答，转身要带着小爵离开房间时又催促道：「你快起来换了衣服，咱们得出门了，就等你一个。」说完，人已经关上门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顾青一个，听了顾母的话他也只好连忙爬起，进了卫生间匆忙洗漱一番，出来在衣柜里翻找出一套运动服，穿好后关上衣柜门转身正要走，他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来在衣柜里取出一顶鸭舌帽扣在脑袋上，这才收拾好了走出房间。 到了客厅，顾爸顾妈、顾橙李朗还有小爵都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见他出来，顾橙递给他了一杯白开水，让他大口大口喝完了，一家人才到玄关换了鞋出门。
第24页 下了楼，顾青跟在五人后面往小区更里面走。 之前他只是看到了这个小区的一部分，现在跟着家人一起往后面走，才发现小区的最里面原来是健身娱乐的地方——有一个篮球场，不少桌球檯，一个很大的湖，一片草坪空地，和不少健身器材。 到了这块地方，顾家人便自动分开了，顾爸顾妈去了草坪那里和其他老人一起打太极、练拳，顾橙李朗去了湖边绕湖跑步，连小爵都跑去了健身器材那里玩攀索。 顾青东看看西看看，去桌球檯那儿晃荡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打桌球的技术不么怎样，便又去了篮球场。 他取下帽子放在场边的椅子上，见一个篮板下有个男孩儿正一个人练投篮，便走过去询问自己能不能也加入，男孩儿点点头，两个人便玩起了一对一。之后陆续有其他人加入，比赛也就从一对一变成了多对多。 顾青在篮球场上玩儿的出了不少汗，正站在一个身后挡他转身扣篮，便听见场边有人喊：「阿青，阿青。」 他停下动作回过头去看，是李朗正在叫他，见看过来又挥了挥手示意他要回去了。 于是顾青大声说了一句「你们玩，我先走了」，便跑去了场边，拿上帽子和李朗一起出了篮球场。 一家人会合后又一起往回走，「看把你玩儿的，这满身汗。」顾妈一边走着一边对顾青说。 「没事儿，我一回去就沖个澡。」顾青大大咧咧、不甚在意地回答。 到了家，换好鞋顾青就往自己房间去，进了卫生间冲掉了满身的汗，才出来换了身休闲服。 等他到餐厅时，其他人都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餐了，顾青便也赶紧坐在给自己留下的位置上，填饱自己飢肠辘辘的肚子。 吃过了饭，顾橙和李朗回了隔壁处理工作上事情，顾爸顾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青和小爵便一起，一会儿玩玩儿手机平板、一会儿玩玩儿玩具，也算得上自得其乐。 一直到了中午，两人又一起去了顾青的房间午睡。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顾青和小爵到了客厅跟顾橙李朗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到了傍晚一家人吃过了晚饭，顾青才说得让李朗送自己回「弄舟」了。 跟顾爸顾妈、顾橙都告了别，出门时小爵还抱着他的腿一番纠缠不许他走，顾青只好将他抱起，连声保证自己下个周末还来找他玩儿，才在小外甥沮丧的神情中和李朗一起出了门。 下了楼到了停车场，这次还是李朗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 车子驶出小区时，路边的路灯已经开了，预示着燕京城的夜晚将要来临。 李朗双手把这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的路，问一旁的顾青：「你车库里的车很久没开了，要不要送去洗洗，下次用到的时候方便。」 「嗯，好。」顾青点点头回答。 李朗转过头来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阵才又叫顾青：「阿青。」 「嗯？」顾青从面向窗外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疑惑，他觉得李朗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其实，我觉得你休息一阵子也是挺好的，」李朗慢慢说道，又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之前你拍《今日何从》，休息了大半年，我本来说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但胡导找你演戏，你又很喜欢他的剧本，也就只好让你继续工作。这次《霍乱》也结束了，要等上映宣传最快也得三四个月，这三四个月你就安心休息，别着急演戏的事情，多来看看爸妈、小爵还有你姐，他们都挺担心你的。」他说着，车窗外的灯光在他身侧不断闪过。 顾青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李朗于是又接着说：「那我明天就让小方把你的车开去洗，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开车去燕京郊外啊，什么地方玩玩。」 「好。」顾青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到了「弄舟」，行驶到顾青那栋房子前停下，他下了车，叮嘱李朗路上小心，看着车子掉头开走，才拿出钥匙走进屋里。 屋子里是闷热的，初夏夜风被墙壁阻隔在屋外，顾青开了灯，用遥控器打开空调，灯光和空调运转的轻微嗡嗡声充斥着这个空间，显得屋子空荡荡又寂静。 第15章 顾青脱了鞋，赤着脚从楼梯上了二楼，走到阳台，用手搭在栏杆上弯腰眺望着外面的夜景。 阳台对着顾青房子的前门，近处能看见门前的路、路旁的灯和树，还有偶尔驶过的车辆，远处则是燕京城里的高楼大厦，彩灯霓虹。 近处的小区里安静、幽然，甚至能听见蛙鸣，远处的城区灯火通明，可以想见车流如织、人声鼎沸，是怎样一座不夜之城。 顾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无数思绪一一闪过。 他想起与这个世界的父母的相处情景，又记起了原来世界父母的模样；他想着顾橙、小爵，想着他的经纪人加姐夫李朗。 想过这些人，顾青便感嘆自己一向幸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真正关心他的人。 回来的车上李朗说的那些话，顾青能从中感到他对自己的关心。 演员是一个高危职业，拍摄时的各种意外事故造成的身体伤害不必多说，真正令人恐惧地却是心灵上的伤害——太过入戏、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评价、处于公众视线下的孤独、与他人的亲密关系因自己的职业而无法长久维持、生活也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如此种种，使得娱乐圈里的大多数人要么放荡不羁，通过放纵慾望来发泄内心的压力，要么患上各种不同的心理疾病，吃药看心理医生还不能被狗仔媒体逮住。
第25页 顾青在原来的世界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他是第二种，并且在搬回去陪父母住过一段时间后便有了明显的好转。 也是因为曾有过这样的伤痛期，所以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家人对他的担忧，作为经纪人的姐夫甚至还为此违背工作原则劝他休息一段时间，话里话外都是让他保重自己。 顾青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只觉得此时吹在脸上的夜风都是温热的。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顾青便去卧室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出来时他看看手机，时间还没到晚上九点，便去了影音室选了部评价很高的电影看了起来。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顾青便回了卧室，洗漱一番准备睡了。 躺在床上关了灯了，顾青看着满室的黑暗，脑子里又闪过费雯·丽的脸在说：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好吧，他对那张脸回答，你是我的梦中情人，你说了算。 顾青闭上眼睛，不久黑甜梦乡便如约而至。 在从《霍乱》剧组回来之后，顾青便彻底闲了下来，他有差不多一个月都没工作，整天要么在家里看看电影看看书，要么开着车去燕京城郊看山看水，每逢周末回顾爸顾妈家蹭吃蹭喝，带着小爵疯玩疯闹。 这天周五，顾青在家正准备出门去顾爸顾妈那儿，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周行。 这一个月里顾青并没有和以前「自己」的熟人联繫过，会给他打电话也只有家里人和助理小方，这还是第一次有他们之外的这个世界的「顾青」认识的人联繫自己，说真的他还有点儿紧张。 顾青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在那本笔记上见过「周行」这个名字，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周行是「顾青」的校友，不过两人不同系，「顾青」是表演系，周行是戏剧文学系。 而那本笔记本上之所以会出现周行的名字，是因为「顾青」的第一部 电影《鲜花》就是通过周行介绍试镜，才得到一个男配角色的。 终于想起来的顾青连忙接起电话，「你好，我是顾青。」他先出声开口道。 「阿青，我周行，咱俩多久没见了，你最近忙什么呢？」手机里传来一个大嗓门的男声，说话是利落的京腔，透着一股大大咧咧的豪气。 「我也没忙什么，这不上部戏结束一个多月了，在家闲着呢。」顾青拿着手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嘿嘿，那感情好，你也是个利落人，我不跟你拐弯抹角，我这儿有个剧本，你看看不？」电话那边的周行开门见山地说道。 「电影剧本？」顾青有些犹豫，他已经打算再休息一阵子的。 「不，话剧剧本。」 「哦，」顾青听了突然有了些兴趣，「你的？」他问道，周行是戏剧文学系的，现在在读研究生，难道说是他自己写的剧本？ 他一问完，便听到手机对面一阵狂放的大笑声，顾青莫名其妙。笑声结束，那边的周行才带着笑意回答： 「哪儿啊，你太看得起我，是我导师，也就是谷劭先生的剧本，三幕戏，他写了有一年多，卖给了国艺剧院，可剧团里的男演员他一个属意的都没有，全都给批的一无是处，都快激起民愤了，他自己也怄得不行，我见这样，就说，我给你介绍个演员。这不，才给你打的这通电话。」 顾青听着手机那边噼里啪啦说相声似的说了一大段，什么谷劭、国家剧团之类的他一概不了解，便只好问道：「那戏什么名字？」 「《精神病快乐吗》」 「喜剧？」顾青听了名字后疑惑问道。 「嗯，正喜剧，带点儿黑色幽默。主角是个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患者？」手机那边的周行回答。 「人格分裂？」顾青一下被提起了兴趣，「什么时候、哪儿见面？」他问道，心里已经决定要看看剧本了。 「哈哈，就知道你会感兴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你不住在弄舟吗，谷劭先生也住在那儿，我给他打一电话然后来找你，咱们一起去他家拜访就行。」周行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三言两语便利落地定好了见面。 「好，那我就在家等你，你到了给我电话。」顾青也不拖泥带水，爽快地答应。 两人约定好后说了「待会儿见」，便结束了通话。 挂了电话，顾青又调出手机里顾妈的号码，拨了过去，接通后，他说道：「喂，妈，我阿青。」 「阿青，你在过来的路上了吗？」 「妈，我就是跟你说这个，我今天就不过去了，老同学找我，约我一起吃饭。」顾青说道。 他没说看剧本的事情，想等到见过了剧本作者谷劭先生之后，再跟李朗说这个消息。 「哦，」顾妈拉长了声音，像是有点儿失落的样子，「那行，那你跟朋友吃饭去吧，少喝点儿酒啊。」她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 「好，我知道了。」顾青哭笑不得地回答。 两人又说了两句，才告别挂断了通话。 一切都安排好了，顾青才在手机上打开浏览器，语音输入「gu shao」，点开了好几个像人名的词条，才终于在「谷劭」这个词条下面找到了符合的信息： 「谷劭，男，汉族，生于1956年3月27日，一级编剧，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燕京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授，代表作品有……」
第26页 顾青看着人物简介，这个「谷劭先生」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也难怪能住在「弄舟」这地界。 接着他又输入了「国艺剧院」，跳转出来词条是「国家艺术剧院」，下面的简介是： 「国家艺术剧院，中国最着名的专业话剧院之一，国家级戏剧演出团体，始建于1852年……」 查到这些信息，顾青便知道周行介绍的这工作还是靠谱的，于是他决定如果剧本也不错的话，自己就接下这份工作了。 一来周行算是「他」恩人，又是老同学，这关系也算是挺近了。 二来他还从来没正经演过话剧。虽然顾青原来的世界也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在学校里没少上舞台，但毕业后他就一头扎进了电影的大坑，即便坑底一待好几年，也没跳出来过。 三来嘛，顾青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找不到合适的电影角色，不妨找个喜欢的戏剧角色，既是打发时间，又能算作另闢蹊径。 在心里有了主意，顾青便上楼换身衣服，他之前打算去顾爸顾妈家，一身t恤短裤，现在要去编剧家拜访，再穿这身肯定就不合适了。 等他换好衣服下楼，客厅里的座机正好响了。 顾青还奇怪呢，这年头谁还会打座机。 走过去接起来便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您好，顾先生，这里是「弄舟」安保处门卫室，有一位叫做周行的先生自称是您的朋友，前来拜访，我们跟您确认一下。」 顾青听了只好感嘆真不愧是「只有人的弄舟」，安保这么严密。他对着电话那头回答：「是的，他是我的朋友，麻烦你们了。」 对面回了句「不麻烦」，又礼貌地说了再见，等顾青回复「再见」后才挂了电话。 顾青看看手里的电话，突然有一种自己得到了贵宾级待遇的感觉。 他为这种想法笑了一下，然后将电话放了回去。 第16章 放下电话不一会儿，顾青便听到了车子驶到门前熄火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开了门，只见自家门前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车里的驾驶座上有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正冲着他招手，还喊了一声：「阿青，走了。」 顾青点点头示意自己就来，反身回屋里换了鞋、拿了钥匙，才出来锁上了门，走向越野车。 他转到另一边开门上了副驾驶，刚坐好，驾驶座的男人便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他：「阿青，你吃了么？」 顾青转过头去，驾驶座的男人是坐着便能看出的高大壮硕的身材，方脸，白皮肤，典型的北方大汉形象。 这应该就是周行了，他想着，不过单凭外貌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个学戏剧文学的，反而像是个学散打、拳击什么的。 「没呢，今儿不周五么，我本来打算去我爸妈家吃饭，你一个电话打过来，我也只好取消行程了。」顾青回答道，他听周行叫他「阿青」，便知道他和「顾青」两人应该是很熟悉的，所以也就用熟稔的语气跟他说话。 果然，周行并不觉得顾青说话有什么奇怪，很自然地便接了话：「那正好，我也没吃饭。咱们等从谷劭先生家出来了，一起去路边撸串，怎么样？」他兴致勃勃地转过头问顾青。 「成啊。」顾青利落地答应了。 说着话，周行车速便渐渐放慢了，然后拐了个弯停在了一栋楼房前。 顾青跟他一起下车，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和他自己的房子南北隔着两段路，东西隔着三排房，也不算很远的样子。 看来「弄舟」还真是个龙盘虎踞的地方啊，顾青心里感嘆道，他还真没想到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就住着一个「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 周行带着顾青走到门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胖妇人，身上围着围裙。周行叫了她一声「孙姨」，顾青便也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她应该是这家的保姆佣人之类的。 两人被孙姨领进了屋，到了客厅，有一个老人正在窗边的桌子旁用茶海泡茶。 老人看着六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头发花白，脸上也有些皱纹，见两人进了屋，便笑了一下招呼他们坐下。 顾青与周行分坐两旁，老人为他们一人递了一杯泡好的茶，顾青双手接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还未入口便听见老人问道：「怎么样？」 他抬头去看，只见对面的周行一口喝尽，放下茶杯像放下酒杯一样豪爽的说了「好。」 顾青无语，他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便见老人又转过头来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但茶还烫着，他又是个猫舌头，不敢去尝，只好回答：「闻味道应该是铁观音。」 顾青上辈子也活了三十多年，什么菸酒茶饭没尝过，说的是应该，但这茶香他一闻就确定了是铁观音。 「没错，」老人笑着点点头，「今年的春茶，也就剩这最后一点了。」他一边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一边说道。 顾青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只好端起茶杯一边吹着一边小口喝，喝了两口他便专心享受茶香了。 这铁观音一定价格不菲，顾青心里想，真是好茶。 等他喝完，放下茶杯，坐着的老人才笑眯眯地开口：「顾青，第一次见，我是谷劭。」 顾青坐正，轻轻点了下头回答道：「您好，我是顾青。」
第27页 老人笑着点点头，从桌子下层取出一本剧本递了过来，说道：「话不多说，你先看剧本吧。」 顾青接过剧本，点点头便翻看起来。 剧本的第一幕戏背景是一家精神病院，主角是个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病人，二十出头，但却已经在这家医院里待了七八年，他与病人护士谈天说地，还扮做医生骗新来的病人，上演了一出出的笑料。 而在这幕戏的最后，才出现了一个转折，原来主角的第二人格是个害羞腼腆的女孩子，并且与第一人格以孪生兄妹相称，而他们打算逃出这家医院，来一场惊奇刺激的冒险。 第二幕戏是主角机灵狡猾地偷到了一辆车，载着不少精神病人一起出了医院，他们来到大街上，穿着病服东游西逛，四处张望，产生的笑料不断。 而如果路人对他们投以惊奇疑惑的眼神，主角便上前礼貌地说他们是一群行为艺术家，正经严肃的样子让人发笑，然后他又询问路人对精神病患者的看法，最后还问他们「你认为精神病人快乐吗？」，路人们的回答各不相同，引人深思。 第三幕戏主角一行人回到了精神病院，但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却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离开过，一系列有趣的对话和互动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往日那笑料百出的生活，主角依然四处作怪，仿佛在通过这样寻找自己的快乐，日复一日。 顾青看完了这齣戏，其中的主角复杂多面，时而聪慧、时而疯癫，一众配角立体出彩，事件发展有逻辑，轻松而寓意深刻，是会让人在看的时候笑出来，看完了却不断思考的精彩故事。 他心里已经坚定了自己要演它的想法。 「怎么样？」谷劭见他合上剧本，问道。 顾青用手拂过剧本封面，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剧本里的那些对话，然后才回答道：「我现在就想去剧院。」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只觉得他的脑袋里的才华让人惊嘆。 谷劭听了这话哈哈笑了起来，笑完了他才对顾青说：「今天是不行，太晚了，明早八点，你来燕京剧场，到时候任你比划。」 「行。」顾青点点头，很爽快的便答应了。 说完了正事，三人没再多聊，周行和顾青告辞后便起身离开了谷劭先生家。 出了门，两人上了车，车子发动后，顾青转过头问周行：「你觉得谷劭先生能看上我么？」 周行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曲起搁在打开的车窗上，听见这话转过头来看了眼顾青，笑了一下说道：「哥们儿，你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啊。」 顾青感觉这话接的有点儿奇怪，他皱着眉说道：「什么自觉，我说这部戏呢，你怎么扯自觉上去了。」 周行看着前面的路又笑了一下，「我说你没有一点儿得过华澜奖的自觉。」 他转过来看着顾青继续说道：「你才二十三，这岁数拿个华澜提名都得被吹上天，什么灵气十足啊、天才演员啊之类的高帽也得一个劲儿地往脑袋上扣。你呢，都拿了最佳男配了，算得上公认的90年代这一批男演员里的领头者，也是年轻演员里第一个住进「弄舟」的。大家知道你想低调，所以才没拼了命的捧你，你倒是因为这一点儿自觉都没有了，以为自己还籍籍无名小新人呢。」 「你看着路。」顾青见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来看自己，皱着眉提醒道，等他转过去了才继续说：「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电影上的事情，我毕业后就没演过话剧了，自己心里都没底。」 周行听了这话又是一笑，这时他们已经来到小区大门了，他将车停下来等门打开，上了公路才说道：「你以为谷劭先生为什么不满意剧团的那些的演员，还不是太年轻没那个演技，再说这年头，演话剧的说着是清高艺术家，但内行人知道内行事，燕京城里六成的话剧人都饿着肚子，名啊利啊都没有，只有个安贫乐道好演员的名声，那些演出来了的，至少都得三十好几，年轻人有点儿本事的哪个往这里头扎。」 他说这话时语调是调侃，顾青却能从中听出失意沧桑的味道，他不知道怎样接话，便只好沉默着。 周行单手转着方向盘，继续说道：「你现在愿意来演这话剧，来看的观众啊、尤其是年轻人啊可能没多少，但那些华澜评审啊、学院派老教授啊可都得爱死你了，话剧界的那些从业者也都得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他说完还歪着头冲着顾青做了个「痴情」表情。 顾青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夸张得抖了一下，回了周行一句「你别闹」，惹的他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又随便聊了聊近况、以前的同学什么的，便来到了城区闹市里。 周行带着顾青进了一家小小的烧烤店，两人点了些串儿，又叫了些啤酒，一边聊一边吃着，喝了几口酒下肚，气氛也热了起来。 他们到这家店的时候还是傍晚，两人一直吃到了夜幕降临。 结束时，顾青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们两个喝了酒不能开车，便打了电话给小方，让他过来一趟送两人回家。 等了差不二十分钟，小方到了，顾青问了周行住哪儿，得知在二环东面，跟吃饭这儿地儿刚好是城两边后，便让小方先送自己回「弄舟」，再送周行回去。 三人一起上了周行的车，到了「弄舟」后，顾青下了车，嘱咐小方开车小心后才与两人道别。
第28页 看着车子重新开走了，顾青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开门进屋。 第17章 进了屋打开灯和空调，顾青上了二楼去卫生间洗洗自己身上的烧烤味，从卫生间出来，他便上了床坐着，用手机打给李朗。 「喂，姐夫，我顾青。」顾青说道。 「阿青，妈说你今天跟同学吃饭去了，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李朗在那边问。 「嘿嘿，姐夫，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儿，我同学给我介绍了一工作，我问问你，你看看合适不。」顾青说完后自己都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儿醉了，这么亢奋。 「什么工作？」李朗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一话剧，他老师谷劭先生写的，卖给了国艺剧院。」顾青换了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回答。 「谷劭先生？住在弄舟的谷劭先生？」李朗的语调有些提高了。 「啊，就跟我住一小区，我今天下午还去了他家呢。」顾青回答道，不太明白李朗为什么激动了起来。 「那个谷劭先生怎么说的？确定你演主角？」 「我试的就是主角，他让我明早八点去燕京剧场，然后就没了。」顾青回答。 「好，那我知道了，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你今晚早点睡。」李朗在手机那头利落地决定了行程，又叮嘱了顾青两句，两人说了「晚安」，才挂了通话。 顾青因为喝了酒，脑子已经有些昏沉了，把手机往床上一撂，便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蒙周公召见了。 第二天顾青是被李朗的叫声喊醒的，摸过手机看看时间，才刚刚六点半。 「你咋这么早？」他声音还有些含糊，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起。 李朗却已经在他的衣柜里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了，他见顾青还赖在床上，便继续喊他。 顾青被吵得不得安生，只好坐起来，他看着李朗那着急忙慌马上就出发的样子，奇怪地问道：「约的八点，现在才六点半，姐夫你家表坏了吗？」 李朗听了一边从衣柜取衣服一边翻了个白眼，「约的八点，我没六点叫你都算是体贴了，燕京早高峰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顾青撇撇嘴，只好从床上起来去了卫生间洗漱，洗漱之后出来李朗已经没在卧室了，床上摆着一套挑好的衣服。 他走过去换上，下了楼，李朗正在客厅那儿站着，见他下来便招呼他出门。 「可我还没吃早餐呢，姐夫你吃了么？」两人上了车，趁着车子还没发动顾青问道。 「先去吃早餐，然后就去燕京剧场。」李朗发动了车子，一副早有安排的样子回答道。 「哦，」顾青点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怎么说我要去演话剧姐夫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早上六点多就来叫他起床，拍电影的时候没见这样过。 「怎么不激动，那可是国艺和谷劭先生的话剧。」李朗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样子回答。 「可我同学说燕京城里六成的话剧人都在饿肚子，他说话剧就是既没名又没利。」顾青想起周行的话，说道。 李朗把这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向顾青解释：「你同学说的没错，但这只是前半句，还有后半句是两成的话剧人是国家级演员，端着铁饭碗，一成半有利，另外半成有名，而这有名的半成，可都是荣誉加身，随便一个头衔都是这协会主席、那协会副主席、什么什么教授。」 「哦，」顾青点点头，脑子里才算有点儿关于这个世界的话剧地位的概念。他又想起查过的那个谷劭先生的百科资料，说到：「那个谷劭先生好像就是什么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 李朗点点头，「所以啊，这谷劭先生再加上国艺的招牌，那可不就是妥妥的话剧界那半成么。」他说着，又转过头来看了眼顾青，「你说你这工作是同学介绍的？那你那同学可真靠谱。」 「啊，」顾青点点头，说：「周行是挺靠谱的。」 「周行？」李朗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介绍你演《鲜花》的那个周行？」 「咦？」顾青有点儿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事？」 李朗斜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么？」 顾青没说话。 「你姐告诉我的。」 「哦」，顾青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 李朗看着他那作怪的样子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你姐跟我说是你一个叫周行的同学介绍你演出道那部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那同学挺靠谱。现在这戏合着还是周行给你介绍，你这同学何止靠谱，简直仙女教母啊。」 顾青听他这比喻整个人都窘了，「哪儿这么夸张的。」他搓搓手臂说道，自己可不是辛德瑞拉。 「就是这么夸张。你想啊，你要出道，他给你介绍电影；你拿了奖要突破，他给你介绍话剧，这可不就是既给了水晶鞋又给你一架南瓜马车吗？」李朗煞有其事地说完，自己被自己比喻给逗笑了，一边开着车一边「哼哧哼哧」笑了起来。 顾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亢奋的无聊情绪。 两人找了家早餐店简单吃了早餐，虽然遇上了早高峰，但顺着车流也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到了剧场时也不过七点快五十，比约定时间早十来分钟。 进了剧院，李朗便去了前台询问，顾青则摘下鸭舌帽在剧院大厅里张望，仰头观察头顶剧院天顶的壁画和雕像。
第29页 「你是顾青？」 他突然听到旁边有一个男声在叫自己，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一副激动的样子正望着自己。 顾青对他微笑一下，既是肯定也算是问好。 「阿青，走了。」那边李朗大概已经问好了路，喊他过去。 顾青也只好对年轻小伙点点头，以示告别，然后才戴上鸭舌帽转身走到李朗那边。 「那是谁？」李朗看着那年轻小伙的目光还在向这边望，便问顾青道。 「不认识，」顾青摇摇头，「不过他认出我了，说不定是粉丝。」他笑了笑猜测。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粉丝。」李朗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 顾青被他那样子逗笑了，回答道：「我微博不还一百万粉呢么。」 李朗的表情又变成了故作疑惑，说道：「那不是公司给你买的殭尸粉吗？」 顾青推了他一下，「哈哈哈」地笑得不能自已，一边笑还一边说：「姐夫，幸好你没演戏。」 两人说笑着到了二楼，顾青才勉强止住笑意，恢复自己一贯温和严肃的表情。 李朗带着他找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人喊了「请进」，两人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有三个人，一个是顾青已经见过的编剧谷劭先生，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和谷劭先生差不多年龄，还有一个坐在谷劭先生对面，看着比另外两人岁数小一点，但应该也已经上了四十，长相和气质让顾青判断他应该和自己同行。 见到进来的人是顾青和李朗，谷劭先生之外的两人都一副没想到的样子，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更是惊讶地说了一句：「顾青？」 顾青朝三人笑了笑，三人也都站了起来。 他跟李朗走过去和他们都握过手，认识了彼此，才又坐下。 原来那个办工作桌后的人是国艺剧院的院长，姓曹，而坐在谷劭先生对面的则是国艺剧院演员一队的队长，叫做冯平。 五人都落座后，曹院长第一句话就是：「好你个谷劭，你说你要指定男主角，却不告诉我们男主角就是顾青，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顾青看他说这话时语气、脸上都带着笑意，便知道这埋怨并不是真心的。 果然，谷劭先生听后「哼哼」笑着，一副得意的样子，「这内定演员，不错吧。也就我能找着，冯平你说是不是？」 冯平竖起一个夸张的大拇指，一口京腔说得很有味道：「是，先生高见。」 他这一举一动让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曹院长便让冯平带着顾青去后台见见其他演员还有导演，顾青便在和三人告别后随着冯平走了。 出了办公室，两人下了一楼往后面走。 「我真的没想到谷劭先生说的男主角会是你。」一边走冯平一边对顾青说。 冯平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长脸，眼睛有神，能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俊秀相貌，而他笑着的时候和板着脸的时候表情细节差别很大，表现出来的气质也完全不同，单凭这一点，顾青便能肯定他是个老辣的演员。 「也是朋友介绍的我来演话剧，不然我现在还在家里闲着发霉呢。」顾青实话说道，他的确也是无所事事了有一阵子了。 「那可真得谢谢你那个朋友。我们剧院里那些小年轻，都让谷劭先生批评得眼泪汪汪，你要没来，他们还不知道要受这磨砺到什么时候呢。」冯平京腔说得抑扬顿挫，特别有画面感。 顾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得谢谢我那朋友，我经纪人都说他是我的仙女教母来着。这不正想破脑袋要找点儿突破，他就给我变了一南瓜马车。」 第18章 冯平听了这比喻也「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对顾青说：「你这经纪人可真是位妙人。」 说着话两人便走到了剧场后面的排练厅，里面不少人正走步的走步、挥手的挥手，全是繁忙的样子。 冯平四处张望了一下，带着顾青走向了一个坐在排练厅边长椅上的男人，未走到跟前便喊那男人「魏艾」。 叫做魏艾的男人听见喊声看到这边后便站了起来，等两人走到他面前，冯平便对顾青介绍道：「这是《精神病快乐吗》的导演，魏艾。」 魏艾是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壮，一脸的大鬍子让他看起来是个典型的不修边幅艺术家。 说完，他又对魏艾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男主角，顾青。」 通过姓名后两人伸出手握了一下，互相说了句「你好」，松开手后魏艾对顾青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演话剧。」 听了这话，一旁的冯平「哈哈」笑了起来，顾青也笑着摇摇头，回答道：「闲着也是闲着。」 魏艾听了点点头，却有些奇怪冯平为什么会突然笑起来，便将视线转向了他。 冯平解释说：「我刚刚也问了顾青这个问题，想来以后这问题还得被不少人问。其实就是顾青被朋友介绍给了谷劭先生，然后才了解到这部话剧的。」 魏艾点点头表示了解，又说了一句：「那还真得感谢顾青那位朋友了。」 顾青听了这话在心里憋着笑，冯平却再次豪放大笑起来。 三人说了一阵话后，魏艾从椅子上的一堆剧本里翻找了一本出来，递给了顾青，并跟他说了周一，也就是后天的安排是读剧本，早上八点开始。
第30页 顾青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 魏艾见他答应后，便拍了拍手，让排练厅里的人都停下来，把他们叫到跟前。 等所有演员都聚到一起了，他伸手对着顾青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精神病快乐吗》的男主角，顾青。」 顾青笑着向众人微微点头，说道：「你们好，我是顾青。」 空气安静了几秒，一个掌声响起带起了其他人的掌声，顾青注意到那个第一个鼓掌的人正是之前在大厅里认出自己的人。 他对着众人露出微笑稍稍低头表示谢意。 掌声过去后，导演魏艾说了句「好了，都去接着忙自己的吧」，便挥挥手示意他们都散了。 人群散开后，顾青在场边却还一直能感觉到排练室里的演员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眼神，但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过不少看向这边的目光了，所以此刻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顾青和冯平、魏艾两人又多聊了两句后，与他们约定了周一再见，便拿着剧本要离开排练室了。 往排练室外走时，他不经意抬头，发现那个在大厅里认出他的小伙正看着他，就对他微笑了一下才转身走出去。 到了前面大厅，李朗正坐在那儿的椅子上等他，见他出来便和他一起往外走。 两人上了车，李朗发动了车子问顾青道：「怎么样？」 顾青带着笑回答：「还不错，我挺喜欢，工作气氛也还好。」 「那就成，」李朗听了点点头，接着说道：「我看了合同，一共是七个月，三个月排练，四个月全国巡演。」 顾青听了，拿出手机看看日期，现在是七月上旬，「那结束就是明年春节前后？」他问道。 李朗点头，跟他细说道：「十月在燕京首演，然后全国的大城市基本都会走一遍，一周最多三场——周末两天各一场，偶尔会有周中一场。一直到除夕那天，也就是春节假期开始，你们休假，然后在初七，也就是收假之后，又在燕京演两场，初八那场正式谢幕。」 顾青听后，想了一会儿说道：「时间还挺巧的，刚好一整年。」 「是啊，」李朗也点点头，「以前你都是一年两部电影，今年呢也是两部戏，只不过一部电影，一部话剧。」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分别举起了左右手。 顾青看他数数似的样子有点儿好笑。 「说起电影，」李朗一副想起什么样子对顾青继续说道：「《霍乱》剧组给我消息说是已经杀青了，电影安排在十二月中旬之前上映，所以十二月的时候按合同你得跑两次宣传，一个访谈，还有一个首映发布会。」 「地方都在燕京？」顾青皱着眉问道，十二月的时候按时间他正在外地巡演，要是飞来飞去的，时间也太紧了。 李朗知道他不愿意把事情都挤在一起，只能劝道：「是啊，但这也没办法，知道你不爱露面，我谈合同的时候也已经把宣传的工作压到最少了。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包括影帝，加上导演，都得轮番上一遍那些什么脱口秀啊、访谈啊，开各种发布会宣传电影。《霍乱》的制作公司想用片子沖奖，关注度就是第一个要过关口。」 顾青听他说完，沉默一会儿后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在这个世界大概是待久了，有点儿习惯了年少有才、任性自然，但想想他上辈子，一开始的时候为了宣传电影什么乱七八糟的综艺没上过，什么夜没熬过，顾青也就释然了。 李朗见他表情又重新变得轻松，就知道他想通了，正好此时车子开到了一个岔路口，李朗便出声问他道：「今天周六，你是回弄舟还是去爸妈那儿？」 顾青想了一下，低头看看手中拿着的剧本，回答道：「我还是回弄舟吧，后天安排的是读剧本，我得回去先找找感觉。」 李朗也是知道演员这行当要认真体会演技，就得独处时候永远比在人群里的时候多，因此没有多说什么，只回应道：「成，那我就先送你回弄舟。」 李朗开着车一直将顾青送到了家门口，等他下车又叮嘱了他有什么琐事就交给小方，与他道别后才开车离开。 顾青进了屋，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后去了书房，坐在书桌前仔细阅读自己已经看过一次的剧本。 一边看着，一边用笔在上面标註、笔记，顾青的眼睛不知不觉的都变得有些干涩了，他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便停了下来，打算去楼下弄点儿吃的。 正是夏天，顾青也什么胃口，就只随便煮了点儿粥应付了过去。 顾青上辈子的时候在北京买了房子就没再和父母住在一起，一个人住又不会做饭，他也想过是不是要请个住家保姆，或者固定钟点工什么的。 但真要算的话其实一年到头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剧组里过的，能待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而这三个月里的大半他还会花在父母那边。 窝在自己的房子里的时间太少，因此他还是更希望一个人独自享受这短暂的无拘无束。 顾青一边煮着粥，一边又想起了剧本的事情，这齣话剧里最难的，大概就是怎样去表现那个腼腆羞怯的女性第二人格。 反串什么的他以前也有过，但那只是综艺节目上的恶搞，为了节目效果必须要浮夸，对真正饰演这样的角色并没有什么帮助。
第31页 粥煮着，顾青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将一个软软的姑娘生动表演出来。 而且话剧还不同于电影，他以前惯用的，通过神态表情和一些微小动作去表达不同角色的方法在话剧表演上并不适用。 舞台上的情绪表现第一个靠的是语言，也就是演员的台词功底，第二个靠的是动作，也就是肢体表演，然后才是其他的走位啊、表情变化啊。 可不只是肢体语言，就连台词顾青也得好好想想什么样才是一个小女孩儿会有的说话语调和语速，改变嗓音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其他细节下手。 他得有个借鑑对象，顾青想着。 可这模仿样板从何而来呢？他皱着眉思考，不经意抬头在屋子里环视的时候，他看到了沙发对面的电视机。 对了，电视，顾青睁大了眼睛站起来，激动又兴奋往楼上跑。 现在那么多偶像剧啊、爱情电影啊，多得是可爱胆小类型的女主角，那些角色不就是最好的模仿对象么。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也就只有女人了。 顾青从楼上拿了平板电脑，兴奋地搜索这些年最火的爱情电视剧、电影，看过简介后从里面筛选出了一部人物介绍里就说女主角胆小的电视剧，然后在电视的在线影视里找到，点开放了起来。 单纯看电视剧和模仿电视剧里的角色是很不相同的，顾青看着女主角的动作、神态、语调，每隔几秒都要停下来返回去琢磨，还时不时站起来比划一下，就这样到粥煮好，他也不过只将进度条看过了五分钟。 关上电视，顾青决定先吃了饭再继续。 粥就点儿榨菜，他一边劝自己不要急一边还是着急忙慌地吃完了。 收拾了碗筷，顾青拿着平板上了二楼，从书房里取了剧本就直奔影音室。 第19章 周末两天的时间就这样让顾青在影音室里一边剧本、一边电视剧给消磨过去了。 到了周一早上，他按时间自己开车去了燕京剧场进行排练，认识了不少以后要一起共事七个月的演员，排练时的午餐和晚餐也都是在剧院食堂解决，工作安排一周排练六天，周日休息。 顾青就这样也算是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日准时上班，休息日睡懒觉到中午，下午去爸妈家吃饭。 剧场待了有半个月后，他和剧院里的演员也算是熟悉了，大家便在一个周六排练结束后相约一起聚餐。 定好在一家燕京城内有名的海鲜自助餐厅，众人有车的将车开上载着没车的一起就从剧场出发。 到了餐厅，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所以也都拿了酒，一众演员包括顾青在内一边吃一边聊，喝着酒气氛也就热了起来，一顿下来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一直到晚上聚餐结束，大家都起身要往外走，顾青想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便说了一声独自去了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他的生理问题也不必去隔间，正解决着却听见外面有人走到卫生间门口，接着也没进来，而是就在那儿聊了起来。 顾青本来并不在意，人家爱在卫生间门口聊天那是人家的个人喜好。 只是他听着听着，便感觉外面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像是他同行，说了没两句，还带出了男主程远暮的名字。 顾青在离开《霍乱》剧组后就没有再关注过男主了，或者说其实他是刻意在避免得到有关男主的消息。 但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小小的厕所，他却被人堵在门口灌了两耳朵程远暮程远暮，顾青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两人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也足以让距离十米以内的人听到了： 「圈子里很多人都说程远暮是和那位女导演有一腿，才能演那部电影的。」 「有一腿？说不定人家是情侣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不少人都说他私生活挺混乱。」 「哼，这倒是真的，程远暮还睡过女粉丝呢。」 「啊？这我真没想到。」 …… 顾青解决完了生理问题，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心里却满是被荼毒了耳朵的烦躁愤怒，再加上酒意，让他简直感觉不发不快。 此时外面的两人也聊完了，推开卫生间门往里走，看到洗手台前的顾青一眼认出了他，想起刚才说的话肯定也被他听到了，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正好撞在了上膛的枪口上。 顾青也不看两人，只低着头一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一边缓缓开口说道：「两位在卫生间门口说是说非，也真是好兴致。」 那两人更尴尬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起顾青的地位还是没有应声。 顾青却不管他们怎么想，沖干净了手，从一旁取了张纸擦着手上的水珠，「先不说程远暮和女导演有一腿是不是凭空捏造，」擦完手，他将纸扔进了纸篓，往门口走，走到两人旁边，站在那里才接着说：「他和女粉丝睡觉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是趴窗户上看了，还是你们也在那女粉丝的床上呢？」 说完，他也不理两人有何反应，只慢悠悠地往外走，走了两步还酒意上头，随口念起诗来：「长恨人心不如水，平地无事起波澜。」 念完他便在前面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倪俊。
第32页 「师哥，你怎么这么慢，代驾都到了，正在门口等着呢。」倪俊过来走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往餐厅外去。 顾青摇头笑笑没回答，两人一起出了餐厅上了车，代驾先送了倪俊回家，然后才将顾青送回了弄舟。 回到家后，顾青硬撑着进浴室洗去了一身酒味，出来便倒在床上闷头大睡，明天周日，他已经打算好了要睡到中午十二点了。 第二天顾青却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脑袋还是昏沉的，昨天喝得有点儿多，还白的啤的都有，到这个世界后顾青就从没喝这么多过。 摸过手机，是李朗打了电话过来，顾青看看时间，发现才早上九点，便又躺回床上才接通了电话。 「阿青，你还睡着呢？」那边李朗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嗯。」顾青闭着眼睛含糊地发出一个鼻音回应。 「你昨晚喝酒了？」李朗问。 「嗯。」顾青加重了鼻音回答。 「那你上网了没？」 顾青觉得他这问题简直废话，哑着嗓子反问：「你说呢？」 李朗停顿了一下，以一种「有事发生」的语气说道：「那你最好现在去网上看一下。」 顾青听了还是懒着不想起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不是滚出娱乐圈我就等会儿再看。」 「确实是滚出娱乐圈，」李朗说着，顾青被惊得一下睁开了眼睛，然后才听到那边又接着说：「不过不是你。」 「你能不大喘气么？」被惊醒的顾青也没了睡意，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对着手机那边的李朗没好气地说道。 李朗「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顾青：「你记得昨天在餐厅卫生间遇到的两个小演员么？」 顾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道：「有点儿印象。」 「滚出娱乐圈的，就是他俩。」 「诶？」顾青也是惊了，这两人昨天还在卫生间门口大声说男主坏话呢，怎么今天就歇菜了，主角光环见效这么快？ 「我也是为这才给你打的电话，昨天他们在卫生间门口聊天被狗仔拍了个正着，半夜就发在了网上，视频现在还在热搜头条上挂着呢。」李朗说道。 顾青听了却有点儿疑惑，「他们是嘴碎了点儿，可这跟滚出娱乐圈又有什么关系？」他问道，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不至于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这么严重吧。 「问题就在嘴碎上了，」李朗解释道，「他们说的跟程远暮有一腿的可是黄导，她圈子里的地位不必多提，老公还是铭德高层，得罪了这么一座大佛，视频一出来有点儿眼力见的都知道这两位在圈子里混不下去。再加上你后面还当场给他们撒了把土，这两人也就只有安息了。」 「我？」顾青想了一会儿，「也拍到我了？」 李朗「哼」声笑了，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给你打电话，你小子现在也在热搜上挂着呢。」 得，顾青摸了把额头，自己也是误入，误入啊。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平板，打开微博，就看到热搜排行上： ＃厕所门口＃ ＃长恨人心不如水顾青＃ ＃耿青＃ 顾青长嘆一声，靠在床头柜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昨天是不宜出行。 「哈哈」李朗在手机那头听见他嘆气却是笑了起来，笑完还安慰他道：「行了，我也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知道有这么件事儿就行了，其他不必放在心上。这事儿说到底也跟我们关系不大，你充其量只能算个说了两句话的吃瓜群众。」 顾青一点儿都没被安慰到，「我都上了热搜了，还关系不大？我出道三年一共才上了几次热搜。」 「哈哈哈，」手机那边的李朗笑得更欢了，边笑还边跟他数：「两次，得最佳男配一次，厕所门口一次。」 顾青被他笑得更加不爽了，「你还笑，你经纪人不怒吼公关给我撤热搜，只对着艺人幸灾乐祸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得了吧，」李朗说话时语气里还带着笑意，「这么点儿小事用费那个钱？再说，要是别的艺人我肯定得大力公关，你嘛，又不靠形象吃饭，发个声明，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 顾青只好又嘆口气，回了句「也就这样儿了」，表示自己也同意李朗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见事情翻篇儿，李朗才又说起了别的，「今儿周日，你到爸妈这儿来不？」 顾青靠在床头打个哈欠，回答道：「嗯，中午过去吃饭。」 「那成。」李朗应道。 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顾青在床上坐一会儿，发现自己也睡不着了，便起身往卫生间去洗漱。 出来换了衣服下楼，顾青的脑袋昏沉地去厨房煮上粥，然后走到客厅仰躺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上微博看那些一早吵醒他的热搜。 点进去＃厕所门口＃这个话题，最先出现的就是那个拍下视频的狗仔发布视频的微博，微博配词是： 「偶然拍到，与大家分享交流。我想说的是：顾青你这么耿直，你家经纪人知道么？ 大家要说些什么？【dog.】」 顾青看了狗仔先生的发言后，一点儿都不想看下面的视频，他已经能想像到自己在里面的一副蠢样了。 他打开下面的评论，点赞第一的是：
第33页 「顾青：他知道啊。 经纪人：……」 而此时躺在沙发上看这条的顾青：冷漠脸。 「我经纪人是我姐夫，他当然什么都知道啊！」顾青的内心刷过咆哮体。 第20章 顾青接着往下面看评论： 【长恨人心不如水，全因背后是与非】 【以前有人说顾青是娱乐圈清流，我还不信。现在知道了，这样的人别说娱乐圈不多见，普通人里都不多见】 【我家顾老师喝醉了，尽瞎说些大实话，大家都别见怪】 【要不然怎么顾青拿最佳男配，这俩却还是十八线，不说演技，光说人品都甩出去了几条街】 【只是跟程远暮同一个剧组过，顾青就愿意为他说话，重情义的北方汉子】 …… 顾青看了几条评论便没再继续翻了，毕竟只要没什么太大的□□，他也没什么好再多去关注的。 至于偶尔出现的男主程远暮的名字，说实话顾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那时候会出声说话，网友们看着以为他是仗义执言，但顾青自己却知道其实是酒意催发了怒气，因此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帮了程远暮什么。 而且自己对男主来说，也大概只是个站在他那边的吃瓜群众罢了。 返回上一个界面，顾青继续看着这个话题下的其他内容，大多都是转发视频、附上评论，大同小异。 但有一条，微博认证是「经纪人李朗」，转发了原博主狗仔的微博，配词是： 「在此声明：我家阿青是被他姐惯坏的，平时还好，就是不能喝酒，一喝酒尽说些心里话。」 点开下面评论，点赞第一就是「哈哈哈哈哈」。 顾青愤然连点几次返回退出这个话题。 他真的没想到李朗说的声明就是这么个声明，顾青在心里决定等会儿去了爸妈那儿，他一定要跟顾橙说自己姐夫对工作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再点开热搜排行榜上的另一个话题＃长恨人心不如水顾青＃，翻看下来大多都是对这件事的严肃的评论和对他夸赞，顾青看了几条便没再往下翻了。 一条条阅读别人对自己的赞美之言这种事情，他也只在得了癌症生无可恋之后干过，并且这辈子都不想再干了。 回到热搜榜，说实话顾青并不觉得＃耿青＃这个话题和自己有关，可看着那个「青」字，他心里却总有种无法忽视的不详感。 点进去一看，果然。 第一条就是：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的外号。 所以，原来顾青的正确名字是耿青吗，耿直的耿【dog.】」 顾青将平板扔到一边，仰躺着双手捂脸长嘆一口气。 神啊。 他觉得自己的形象一去不返了。 正好厨房里的粥煮好了，顾青郁闷地拖着脚步去餐厅吃饭，此刻只有食物能聊以安慰他那颗因为待在热搜上而滋味复杂的心灵。 吃过了饭，顾青正要打开电视继续自己这段时间的必修课程——看偶像剧模仿无知少女，脑子里却突然想起＃厕所门口＃这件事的起因——男主程远暮。 那两个人在卫生间门口一开始就说程远暮和女导演什么什么，但按照李朗告诉自己的消息，那个女导演却是已经结婚了的，为什么还会有圈内人这么说？ 顾青想不明白，拿起之前扔下的平板又打开了微博，输入「程远暮」点击搜索，跳出来的第一条微博是「黄姝最新电影《陌上花开》开机，程远暮确认出演男主角。」 黄姝、《陌上花开》 顾青觉得自己不必再继续搜索了。 他对《娱乐之王》这本小说的记忆就像挤牙膏，而现在关于这两个词的部分已经被挤了出来。 黄姝，这个名字在顾青看小说的时候还只觉得很有趣，但想想小说里写的，这个名字代表着票房和关注度。 黄姝拍过的电影无一不卖座，无论是动作大片还是爱情电影，而她捧红的一线明星也不少，做她电影里的主角就意味着一夜爆红，钱财名利滚滚而来。 《陌上花开》则是她最成功的一部电影，票房打破了保持数十年的最高记录，全球观影人数众多，好评如潮。 而男主，男主凭藉这部电影里深情、英俊、充满神秘气质的形象一跃成为了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的明星、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他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虽然没有获得华澜奖项的肯定，但还是因此而踏入了一线，甚至在名气方面到了超一线的地步——获得的关注巨大，成了世界级的明星和所谓「热搜体质」。 男主在电影上映后就得以搬入了「半山」，并且在之后从未搬出去过。 这些就是顾青回忆起来的相关情节，而他有些怀疑＃厕所门口＃或许也是小说里的情节之一。 毕竟被泼脏水然后用力打脸，这不就是经典的有炮灰出场的桥段么？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里，是原本就有他这个龙套出场，还是他误入其中，不小心掺了一脚。 顾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即使这样，大概也不必太过在意，龙套光环他还是戴得很牢的，顾青在心里想。 大概了解完了整件事情，顾青便放下平板继续他的必修课程。 一直到十一点多，他才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这个时候出发，到顾爸顾妈那儿刚好能赶上吃午饭。
第34页 开着车到了地方，顾青一进顾爸顾妈家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的顾橙便招呼他说：「呦～耿青来啦。」 连小爵也有样学样地喊：「耿青舅舅，你怎么才来啊。」 顾青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看着顾爸顾妈偷笑的样子，便晓得他们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只好无奈地笑着说：「我就是喝多了，平时也不那儿样啊。」 一家人又对他边笑边调侃两句，这才去餐桌那儿吃中午饭，而顾青也忘了要向顾橙告李朗的状这件事了。 午饭之后，顾青和一家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情景喜剧，一边时不时和小爵打闹玩耍，吃着小零食，聊着天，一个下午也就不知不觉消磨过去了。 吃过了晚饭，顾爸顾爸和顾橙带着小爵出去散步，家里就剩下了顾青和李朗两个。 时间已经是傍晚，最东边天际有星星开始闪烁，夏日的风吹过，依然带着白天未消的燥热。 两人来到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李朗取出一支烟点上，将烟盒递向顾青问他要不要。 顾青笑着摇摇头拒绝，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方的暮色。 李朗吸了一口烟，朝随手拿着的菸灰缸里弹弹菸灰，看着顾青问道：「你和程远暮很熟么？」 顾青听了他的问话，看着天边随口回答：「不熟啊。」 「你这三年一直没什么圈内朋友，唯一的那个周行也还是个学编剧的，我还以为你跟程远暮算是关系近的了。」李朗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远处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顾青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这么想，是不少人都这么想的。」李朗吸了口烟回答。 「程远暮以前只是一小模特，演员圈子里对模特的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后来还往这个圈子里挤，又不是科班出身，境遇可想而知。大家对他的态度好一点儿的也都是『看你什么时候扑街』，哪儿像你，还伸手掺一把去。」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细细说道。 「我就是觉得他演技蛮好，人也敬业，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顾青看着远处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再说我那哪儿算掺一把啊，也就只是好歹共事了三个月，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没我这齣，人家也能解决地利利索索的。」他说着还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朗听后转过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将吸到头的菸蒂按在菸灰缸里，皱着眉想了想，「你这话细说想起来也不错，程远暮那人确实手段了得。且不说他从偶像剧跳到胡旻的《霍乱》，又从《霍乱》跳到黄姝的新电影，这步子迈得多大、一跳三级。 就说昨天半夜这回事爆出来后，今早那俩小演员的黑料在网上就一波一波的，把那坟土压得可瓷实，让这两人一辈子都是翻身无望。」 顾青听了也有些皱眉，「还有这儿事？」他疑惑地问道。 「可不嘛，」李朗双手撑在阳台栏上，转过头看着顾青回答，「我之前还以为是黄姝的手笔，现在却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程远暮使出了这一手。那俩演员以前和他同一个剧组过，他手上关于他们的黑料不少也不算奇怪事情。」 顾青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朗看他那样子却「嘿嘿」笑了起来，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带着笑意说：「我现在可算是搞清楚＃厕所门口＃这件事里，你、黄姝还有程远暮的角色了。」 「哦？怎么个说法？」顾青自己其实也有点儿不明白他在这齣戏里到底是个什么戏份。 「那俩小演员背后嘴碎说黄姝的不是，还被拍个正着，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黄姝也就顺势推他们下去。」李朗看着顾青慢慢跟解释他其中玄机，「你么，刚好路过，随手撒上一把土罢了，三个人里最出力气的，还得算是程远暮。」 第21章 李朗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看着顾青一副「说的好厉害，但我不太懂」的样子，只好继续解释：「程远暮是拿着铁锹，不知道在那两人头上盖了多少层土，最后还使上了压路机，保管坑底的人被埋的严严实实，千八百年化成殭尸都爬不出来。」 顾青有点儿被他的比喻窘到了，「这么夸张么？」他问道。 「就是这么夸张，」李朗语气十分肯定地回答，「程远暮这人不简单，我以前还以为厉害的就他那经纪人楚霖，现在看来他俩是臭味相投、习性相近，一加一，效果绝对大于二。」他边说还边伸出两根食指比划。 顾青听见他说楚霖，便想起了之前在剧组看到的男人，出声问他道：「你认识楚霖？」 「当然认识」李朗随口回答，「有地位的演员的圈子小，有地位的经纪人的圈子也大不到哪儿去。楚霖之前在鼎盛的时候，我们就打过一两回交道，现在他的工作室挂靠在铭德下面，光公司里偶然遇见都不知道几次了。」 顾青还真没想过自家姐夫以前就认识楚霖，有些好奇地问：「那他那人怎么样？」楚霖可是小说里一大配角，这也不能怪他生出好奇心来。 「你怎么问这个？」李朗有些惊奇。 他家小舅子一向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人，在这是非圈里都能算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一挂的了。 「我就好奇，」顾青装作不在意地随口回答，「之前偶然看新闻说他被赶出了鼎盛，我也还是第一次在圈子里看到这种经纪人和公司撕破脸皮的事情。」
第35页 李朗瞭然地点点头，这事儿刚出来的时候确实也惊掉了一地眼球。 他皱着眉回忆，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楚霖那人精明强干，有勇有谋，还很有远见，要放古代那就是一文臣谋士，百官之首。 只可惜没有识人之才，以前带的艺人也是中了邪了，一个个都眼皮子浅得只能看到二里地远。再加上他为人强势，朋友没几个，又得罪了一鼎盛高层，被赶出来听着让人乍舌，但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呢，」李朗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他这次倒没看走眼，签下那个程远暮，对别人来说是狼狈为奸，对他们自己来说却是良臣遇明君，要走上坡路了。 还是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幸好我一直没有那个落井下石的习惯。」他一番话说到最后，感嘆地语重心长。 「你就这么肯定他俩能起来？」顾青有点儿好奇，他是看了小说才知道的男主程远暮和楚霖后来的青云直上、一路风光，李朗又是怎么能预测到的？ 李朗听他这么问，一下笑了起来，回答道：「我在这圈子里也有十年了，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一双招子白长了。」 顾青点点头，也是，娱乐圈的人是最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眼光毒辣也算是必修课程了。 之后他便没再问程远暮和楚霖，这两人的远大前程、老谋深算，顾青觉得离自己还是太远了，他现在只想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两人在阳台又说了些圈子里其他最近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到夜幕完全降临，顾爸顾爸他们也回来了，才停下这关于工作上的话题。 顾爸买了西瓜回来，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分食了西瓜，一直到了九点多，顾青才和他们告别，独自开车回去弄舟。 到了弄舟的家里，顾青洗了个澡，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自己这些天迷上的一本奇幻小说，一直到十点多才关了灯睡下。 盛夏晚上蝉鸣不绝，梦乡里却是静谧而默然。 第二天周一，顾青被闹钟准时吵醒，收拾停当后开着车汇入燕京每个工作日都有的早高峰，随着车流到了燕京剧场。 去食堂吃早饭时，看见他的认识的人都要喊一句「耿青」来调侃，顾青也早想到这都是必定发生，因此只是笑着，偶尔露出无奈的表情来应对。 经过半个多月的排练时间，《精神病快乐吗》这齣话剧已经到了走排的阶段，早上一来导演就安排着大家将整齣戏拉了一次，方便观察、调整一些小细节。 第二次再排戏，导演魏艾时不时叫停，指出一些不妥当的地方，让演员调整。 一直到第二次戏排完，魏艾才皱着眉叫了顾青到他跟前。 顾青走近后见他一副皱眉沉思，好像有什么犹豫不决的样子，便主动开口询问：「是我哪里处理得不太好么？」 「不，不，是你处理得太好了。」魏艾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着说道。 「嗯？」顾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魏艾皱着眉看着顾青说，「陆深聪明睿智，陆森天真胆怯，你演得太好了，完全将他们区分得很明显，观众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但是……」他说到这里有点儿像是话到了嘴边想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心里想的转变成语言。 陆深是这齣话剧的主角，而陆森是他的女性第二人格。 顾青顺着魏艾的思路去想，回忆着自己的表演方法，脑子里灵光一闪，接茬道：「他们成了两个人？」 魏艾听了激动的双手一拍，「没错，他们成了两个人，但陆深和陆森其实只是两个人格，说到底他俩是一个人。他们或许在行为举止和思考方式上有很大不同，但也会总有些地方是相似，而并非百分之百完全不一样。」他连珠炮似的快速说着，像是在自己跟自己确认。 「完全的两个人……那就没有分裂感，而只是两个正常的人，没有那种……精神病患者会有的神经质。」顾青也在自顾自的思考。 他在演绎陆森的时候参照的是偶像剧里的小女生，但或许就是模仿得有些太像了，使他和在演绎陆深时所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两种感觉。这种改头换面式的老辣演技，此时却成为了饰演好一个人格分裂的阻碍。 各自得出结论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彼此，默契地对对方露出一个苦笑。 「这个度太难把握。就像追女孩子，若即若离的姑娘是最难搞定的。这样需要表现得似是而非、像又不像的两个角色，到底什么样才是恰到好处？」魏艾对顾青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顾青听他说完，也讲出了自己想到的困难的地方：「神经质，就是紧张、焦虑、不安等等消极的情绪，可这些情绪是和陆深这个人格的特质完全相悖的，而陆森虽然胆小怯弱，但总体来说也是一个积极人格。 咱们这齣话剧的主题是想告诉人们，即便是精神病患者也能拥有正常人的快乐，所以我们不仅要演出这些人的正常的快乐，还不能忘掉他们不正常的本质。」 魏艾听后点头表示自己同意顾青的想法，然后又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顾青看着不远处仍在排练的一众演员，心里也在思考着自己要如何将「神经质」这种东西很好地表演出来。
第36页 之前他想着要表演少女，就去看那些偶像剧模仿女主角。 可这次要饰演一个精神病人，再去看那些电影里的精神病，效果估计不会太好。 毕竟电影里精神病都是演员演的，本色出演的成分太少，而且每一个演员有每一个演员的表演方式，让其他演员出彩的方法不一定就是适合他的。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儿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导演魏艾只好说：「这件事我们得好好想想，但其他工作也不能停摆，你先去忙吧，想到办法了咱们再商量。」 顾青也只能点点头，回到了排练位置上，继续练习之前的走位。 吃午饭时，演员队队长冯平和颇有资历两个年老演员跟顾青坐在一起。 冯平见他一副愁眉不展、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是排练出什么岔子了，怎么你跟导演都是一副遇到难题的样子？」 顾青抬头看过同桌的三个人注视自己的目光，满脸困惑地问冯平道：「冯老师，你说精神病人的快乐是什么样子的？」 「嗯？」冯平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顾青皱着眉，「导演说我把主角的两个人格演得太分明了，人格分裂反而不怎么明显，我也觉得我没有表现出来那种神经质的感觉。还有一个问题是，正常与失常之间的分寸该怎么把握，才能既体现出精神病患者的不同又不显得疯癫。」 说完后，顾青自己也觉得这真是太难了，轻轻嘆了口气又低下头去吃饭。 冯平看他苦恼到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什么太好的建议。 毕竟演技这种东西是一种个人技能，靠的全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而顾青早已进了门，山都翻了一座了，再往前的上坡下坡，也都只能由他自己一步一步走了。 「别着急，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冯平如此劝慰道。 第22章 吃过了午饭，排练继续进行。 一直到下午排练结束，导演魏艾让顾青吃了饭先别走，去他办公室商量点事情。 顾青猜测着大概是魏艾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地吃完了饭。 到了导演的办公室，魏艾让顾青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曹院长帮忙联繫了燕京第三医院，询问能不能有几人去当志愿者，院方已经同意了。」 「志愿者？」顾青睁大了眼睛，露出有些惊讶地表情。 会让演员去当志愿者的医院，还跟《精神病快乐吗》这部话剧有关，那一定就是精神病院了。 而顾青要演得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要有神经质，精神病院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神经质了了，里面的病人简直是最真实最完美的模板。 「太好了。」顾青想通之后点点头，不过，「几个人？」 「对，」魏艾回答，「不只是你，还有几个戏份较重的演员，包括我，大家都得实地考察一下，以免我们将这部戏演得太假，破绽百出。要知道谷劭先生写剧本的时候，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志愿者的。」 「嗯」，顾青沉声答应。 「时间怎么安排？」他接着问道。 「每周六，把一天的排练时间改为当一天的志愿者，一直持续到话剧首演。」魏艾回答，显然他早已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好。」 这件事情对顾青来说也是他磨练演技的一个大好机会。 小人物的喜怒哀乐、非常人的心路历程、历史中的重要时刻，这三样是各种奖项评选中最受青睐的因素，也是最考验演员演技的情节桥段。 顾青演过大义凛然的英雄式人物，演过鸡毛蒜皮的市井百姓，陆深与陆森无疑也是这些极端角色之一。 演得好了，他的职业水准、业内口碑更上一层楼；演砸了，毁了原主的名声不说，还毁了谷劭先生的剧本和国艺剧院的口碑，他下半辈子都别想踏足话剧界。 真是机会与挑战并存啊。 与导演魏艾交谈过后，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顾青如此想着，不禁嘆了口气。 之后的顾青仍旧过着上班族一般的生活，只不过周六打卡的地方变成了燕京第三医院罢了。 在医院里做志愿者日子让他受益颇深，真实的精神病患者从外表是看不出与常人的不同的。 他们有些也有自己的条理和逻辑，甚至偶尔语出惊人，说一些细细想来还很有哲理的话语，让顾青陷入「到底什么才是正常？我们这些人真的是正常的吗？」等等类似的思考中。 但说到底，哲学这门课的逻辑性本来就是一团乱麻。 顾青对人生、社会还有世界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一段时间后他也就渐渐不再去探究意那些精神病人都在想什么了。 因此《精神病快乐吗》这部话剧他也打算放弃自己一贯「体验派」的表演方法，转而以「表现派」的方式去演绎。 毕竟要是他真的完全理解、代入了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主角的思想，那他自己离失常也就不远了。 对顾青来说演戏是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却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得过一次癌症，经历过一次死亡，就已经足够让他学会如何珍惜自己的生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三个月的排练的时间对一出100分钟左右的话剧来说还是有些略微仓促，于是越接近首演时间，演员们和所有工作人员就越是忙得团团转。
第37页 首演前一天晚上的彩排，顾青就已经感觉到了隐隐的紧张气氛。 第二天首演，这种气氛则完全具象化，后台到处都是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人，还有指挥呼喊的声音。 顾青上了妆，换上衣服，在场边一次次深呼吸着等候，汗湿了手心。 准时七点半，观众都已进场落座，主持人报幕结束，大幕拉开、掌声响起，顾青一步步走上舞台。 一整齣戏，高声或低声的台词、大步或小步的走动、挥动手臂、笑声。 直到结束，顾青走下舞台，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听到观众席那边传来的一阵阵掌声。 老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还真没有假的。一踏上那个舞台顾青完全没有想起自己学过的表演技巧、总结出来的角色特点，甚至那时候他都不是顾青，他只是陆深和陆森。 他成为了三个月的陆氏兄妹，然后在一百分钟的时间里在舞台上表现自己，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一切都流畅、自然到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在演戏。 看来我还是个改不掉的体验派，顾青想到这里笑着深呼吸一次，嘆了口气。 还没等他把刚从台上下来的气喘匀，带着妆发的冯平就过来找他，「顾青，我们得去谢幕。」冯平离得远远的就喊道。 顾青应了一声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大幕不是已经拉下来了吗？」他问道。 话剧一结束，演员鞠躬，然后下场、大幕落下，这是标准流程，怎么这时候还再次上去谢幕。 「走吧，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见他来了冯平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顾青也只好跟在他后面再次上了台。 幕布重新拉开，顾青才知道原来全场的观众都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鼓掌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而此时演员们再次上场，掌声也随之更加热烈了起来。 顾青转过头看了眼冯平，见他脸上笑容灿烂，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再次鞠躬谢幕后，顾青和其他演员一起下台，但这次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台边。 听着观众的掌声依然不绝，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没下去。 第七次谢幕后——顾青不想承认他一次一次在心里数着，就连导演魏艾都上了两次台，观众才渐渐散去。 顾青卸了妆、换了衣服和助理小方一起往停车场走时，剧院里已经只剩下工作人员了。 两人上了车，小方开车，他坐在后座，拿出手机打给了李朗。 接通后李朗第一句话就是：「阿青，你那朋友周行可太靠谱了。」 顾青演了整场戏，兴奋散去后现在也是满身疲惫，靠在车座上本来还没什么精神，却被他这句话一下逗笑了，「你看了整齣戏就这么个感想。」 今天顾爸顾妈、顾橙小爵还有姐夫经纪人李朗都来了剧场看话剧。毕竟是首演，给演员、工作人员一些家属票是旧俗惯例，再说熟人也好捧场。 「我的感想是话剧很好，鼓了那么久的掌就能证明。鼓掌之后我还忍不住在心里感谢给你介绍这部话剧的朋友，他简直就是你命中的贵人。」李朗激动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 顾青被他说话的语气逗得乐不可支，笑了一会儿，才说：「好就行，上台前我还紧张是不是要演砸呢，这会儿也就放心了。」 「何止是放心啊！」李朗一句话喊得慷慨激扬，「你可兴奋吧。明天早上绝对就有媒体发『顾青话剧首演大获成功，七次谢幕观众不舍离去』的新闻，阿青，这一步咱们走得太好了。」 顾青失笑，「姐夫，你要是给我买通稿可别用这标题，太没水准了。」他提起了些精神对李朗调侃道。 顾青也知道自己来演话剧这一步虽然冒险，但若演出成功收穫也会不小。 并且这收穫还不是娱乐圈里最容易得到名和利，而是那些最难达到的隐形的肯定和认可。不说圈内颇有地位的老一辈演艺人怎么看自己，就说在路人眼里，自己演技派、戏骨的名声也是终于坐实了。 要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才二十三。青年演员，尤其是二十出头的演员里有张好看、讨喜的脸的人不少，演技值得称道的却不多，更别说与三、四十的老戏骨比还能不落下风的人，就是再群星璀璨的时代也过不了巴掌数。 而在娱乐圈了，别人没有的你有，那你出头就是指日可待。 更何况圈子里那些公认演技派哪个不是到五六十了都还一点儿不缺戏演。顾青现在都能遥想到自己五十多还在剧组里挥洒汗水的景象了。 真是梦寐以求的场面的啊，他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可不就是希望自己能一直演戏演到老死么。 「你还需要通稿呢？你那微博都快长草了你理了吗？一个星期前要不是我让小方登你的号转了国艺剧院的微博，你那一百多万粉谁知道你去演话剧了，没准儿还有人以为你低调低调着退圈了。」李朗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点，就连嘲讽都激动地高了一个调儿，连珠炮似的。 「哈哈」顾青讪讪地干笑两声，觉得自己也是出言不慎，好好的话题转到这个地方来了。 好在李朗也没在这上面再说，两人聊了些之后的日程安排，又畅想了会儿顾青以后的演艺生涯，便道了晚安作为这通电话的结束。 第23章
第38页 顾青正要挂断通话，却听见手机对面李朗犹豫不决、要说不说的低声喃喃：「对了，我好像……」 「你是跟我说话吗？」顾青疑惑地问道。 「啊，对啊」李朗回答，「我……」他开了个头又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是什么事？」顾青有些皱眉。他姐夫平常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我不知道，」李朗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但我觉得我好像在离开剧院的时候看见楚霖了。」 楚霖？ 「程远暮的经纪人？」 「咱们认识的还能有哪个楚霖，」李朗回答，「我就是在出剧场的时候惊鸿一瞥好像看见了他。但自己也不确定，惊鸿一瞥。」说到后面他还强调了「惊鸿一暼」四个字。 顾青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碰见了个熟人嘛。虽然这熟人特殊了点儿，以后位高权重了点儿。但谁走在街上还不看见一两个同事同学啊，燕京就这么大点儿。 「你只要没惊鸿一瞥爱上他就行了，这事儿又有什么好说的。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楚霖干啥坏事了，要去举报他呢。」他没好气的回答，真不知道自己跟李朗在这两分钟都磨叽了些啥。 「诶，」李朗恍然大悟，「也是啊。说不定人家就是跟朋友看个话剧，凑巧碰见罢了。」 「是啊。」顾青肯定回答。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收起手机后，顾青才反应过来李朗说的。 他的意思是楚霖来看自己的话剧了？ 顾青有些疑惑地念着「楚霖」这个阔别两个多月的名字。他上一次听到这背后写着「重要男配」的名字还是在＃厕所门口＃那件事的第二天。 「顾哥说的是程远暮的经纪人吗？」小方见他挂了电话后一个人念叨着这个名字，接话道。 顾青点点头，「你也知道他？」 「何止是知道，楚霖一直都是公司里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最近他的名字也没少在茶水间的聊天里出现。」 小方是顾青的工作助理，在他没有拍戏、演出的时候不会跟着。而是会去公司为他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比如接收整理粉丝礼物、来信什么的。 而顾青也不是那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得团团转、各种商演、综艺、广告一起上的艺人。甚至在他拿了最佳男配后工作也一直稳步进行，依旧按照忙一阵休息一阵的节奏。 因此小方可以说有一半儿的工作时间都是在铭德经纪公司里的。听了不少八卦，认识了圈子里形形色色不少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怎么说？」顾青听了小方的说法后有些好奇了。 按理说男主程远暮参演的《霍乱》还没上映，让他大爆的《陌上花开》也还正在拍。怎么就有楚霖发挥的地方了？ 「我进公司晚，之前的事情不太清楚。但听其他人说，楚霖刚带着程远暮进铭德的时候，就已经引起过一阵小风波。后来程远暮那部偶像剧大火，大家虽然都说他火不长久，但也知道楚霖是东山再起了。到了现在，程远暮一个《霍乱》，一个《陌上花开》，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他位置稳了。暮色，就是程远暮的粉丝，都在网上普天同庆呢。楚霖自然也是春风得意。」 小方讲传奇故事一般的语调让顾青听得津津有味。他突然又有点儿当初看小说时的那种兴奋和期待后续的迫切了。 「你在公司遇见过楚霖吗？」他有些好奇地问。 小方一边开车一边点点头，「遇见过，每次都会打个招呼问好。我觉得楚霖为人还挺礼貌客气的，不怎么像传言里那么高傲自大。」 顾青听了觉得有些稀奇。看过小说后他对楚霖这个角色的印象就是一个恃才傲物、「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人。而男主则和他志同道合，完美补充「我不是针对谁」。 之前听李朗说他也是得罪了高层才被赶出鼎盛。连老闆的老闆都能得罪，没道理对一个小助理还挺客气。 难道说楚霖还会是一个清高、不畏强权的正人君子？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想到这个可能顾青不禁颤抖了一下，感觉自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对了，我还在公司里遇见过程远暮呢。」小方说，他还不知道顾青脑子里都想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哦。」说到男主，顾青反而没有像对楚霖那么感兴趣。毕竟远离男主现在就是他的人生信条。而看男主好戏这件事，无疑就是在「滚出娱乐圈」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他现在跟之前的待遇真的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三个月前茶水间里还有人笑话他在pr那儿吃瘪呢，现在却连人事部主管看到他都是笑脸相迎。大家都说程远暮要么是大老闆的亲儿子，要么是老天的亲儿子。不然也不会既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又有一路青云的好运道。」小方没察觉到顾青的意兴阑珊，继续说道。 程远暮才不是这两位的儿子，顾青听了小方的话后在心里吐槽。 他是作者的亲儿子。 「不过程远暮对这些事情好像都挺冷淡。吃瘪的时候没见他皱一下眉，被人捧也没见他给个笑脸。顾哥，你说现在的姑娘，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男？前几天微博上还有个关于程远暮的热门话题，就是叫＃高冷男神＃。」小方仍然说着自己知道的八卦。
第39页 本来艺人的工作助理就身兼从各种渠道搜集信息这项工作。娱乐圈里有点儿能量的人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人脉」在这圈子里的另一种写法可不就是「信息」么。 你以为只有圈外媒体、观众八卦？最八卦的其实还是小方、李朗这种娱乐圈幕后人员。只不过媒体、观众八卦得人尽皆知，而圈子里人则大都心照不宣。 顾青听了小方的话，被他的反问逗得有点儿想笑。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觉得，看脸。」 说完他和小方都笑了起来。 看脸实在这个世界上最有逻辑又最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了。 笑过之后，小方又想起了遇见程远暮时的事情。「我上一次遇见他就是几天前的事情。他还问我关于顾哥你的微博的事。」小方说道。 「微博？」顾青皱眉。男主怎么会问起自己，而且还跟微博有关？ 「是啊，」小方回答，「程远暮问我你的微博是不是都是我在打理。我说大部分时候是我，偶尔是李哥，顾哥一直不怎么用社交帐号。顾哥，我没说错吧？」小方说到后面有些忐忑地询问道。 顾青摇摇头。他确实不怎么用社交帐号。上网也就只有看看新闻、小说，看看电影、球赛什么的。 只是他还是想不通，男主怎么会问自己的助理关于社交帐号的事情。 神秘莫测是小说里主角常有的人设，有时候能苏得读者痴汉笑。但当这种神秘用到顾青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 先是李朗说可能楚霖来看了自己的话剧，然后小方又说程远暮向他问了关于自己的事情。顾青感觉自己都已经深陷男主，或者说剧情的包围圈了。 两个月前出去吃个饭，都能被堵在厕所门口灌一耳朵程远暮程远暮。现在坐在车里，经纪人和助理也都说起了男主的名字。 顾青真觉得娱乐圈也是太小了。他在首都剧场扎了三个月，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避避男主的风头。 没想到先是解决个生理问题，都能一脚踩进泥里。接着话剧首演，他又莫名其妙再接受一次男主八卦新闻的洗礼。顾青算算，作为一个不熟的同事，程远暮这个名字在他生活里出现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儿多了？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青回想过去，只能说大概是龙套光环在起作用。 他虽然只是个龙套，但好歹在小说里算个正面角色，立场正确。而既然没有跟男主做对的设定，那当然就只剩下追随男主步伐的戏份了。 升级流小说嘛，都是这个套路。出现的角色要么协助／见证／激励男主升级；要么阻挡／看轻／妨碍男主前进，然后被男主和一众配角炮灰。 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想通之后，顾青心里被惊得一下弹起来的恐慌也施施然坐下了。龙套的位置，他相信自己还是坐得很稳滴。 说着话，车子便开到了弄舟。顾青下了车目送小方离开，才走进自己的屋子。 收拾洗漱之后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准备用音乐薰陶一下自己喧嚣了一整天的心灵。 顾青点开他最近常听一首歌。词、曲、演唱者都是最近很火的一个网络歌手——秦远，歌名是《冒失的勿忘我》。轻快的小调和充满趣味的填词让顾青也跟着摇头晃脑哼唱起来。 「他递给我紫色的花， 那是一株勿忘我。 我以为他要说深情的话， 他却只说： 你怎么能没有一朵花。 唔喔～终于想起来—— 这个人昨天都还没有我电话。」 秋天的夜晚，顾青在异世界的歌声中渐渐睡去。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他没有听过的歌，没有看过的电影。 顾青要开始爱上这个陌生的世界了。 第24章 首演之后，顾青和一众话剧演员在燕京待了两周，演了四场。便收拾行李全国各地到处飞了。 先是邻近的省会城市石门市，接着南下临安。只这两个城市，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十一月。《精神病快乐吗》也公演了有一个月。 离开临安到了沪市，在酒店里安顿下来后。顾青才坐在床边用手机查看网上对这部话剧的评价。 为了这个时刻他已经等待了一个月了，此时特别有一种要打开薛丁格的笼子，看看猫是生是死的紧张期待感。 打开豆瓣，搜索舞台剧。顾青第一眼就看到了「话剧《精神病快乐吗》」，评分8.0，142人参与评价。 顾青努力克制自己想要一跃而起、大声欢呼，并发出鬼哭狼嚎的笑声的冲动。 话剧评分能上8。虽然可以预见之后评分会随人数参与更多而降低，但此时能得到这个分数实在已经出乎顾青的意料。 能到八分的电影往往都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精心之作。他虽然不了解话剧市场，但类比电影，顾青也不难想像观众是如何喜爱这部话剧。 而且要知道一般室内戏剧剧场都是只几百个座位。拥有上千座位的室内剧场毫无疑问则是国家级水平，显然《精神病快乐吗》的声誉还没有显赫到那种程度。 更何况就顾青自己观察，他们的话剧上座率虽然高，但也并不是每场都能坐满。这年头网络太发达了，即使是最火爆的电影，影院都不一定能满场。话剧就更不用说了。而那些看过话剧的人也不是多数都有参与评分的习惯，一百个人个里面能有一个都算是好的。
第40页 一个月，13场演出，142人评价。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后顾青都能看见里面自己傻笑的脸。 他一边傻笑着一边点开评论： 【精神病院里疯子的正常的快乐，却是正常人所缺少的。谷劭先生笔锋依然绵里藏针，幽默有趣的剧情让我笑了一个多小时，其间蕴含的深意让我失眠了一整晚。】 【精神病快乐吗？快乐。普通人快乐吗？并不。】 【冯平老师的演技依旧老辣，而更可贵的是顾青与他同一舞台也并不处于下风。青年演员能够沉下心去，在话剧舞台上磨鍊演技，顾青不愧于他得到过的华澜奖。】 【我还记得小时候县城里有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大家都说他精神有问题才无家可回。有一年夏天，我看见他躺在路边，望着天空。那时候正是七月，中午，路上连个遮蔽阴凉的地方都没有。小时候我一直将这件当做新奇好玩儿的事情，认为那个流浪汉是傻子。长大以后才明白这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不是他，因此不明白他从中得到了多少快乐。】 【我得说这部话剧里顾青演的两个人格都很有魅力。陆深才智过人，一举一动亦庄亦谐。陆森天真单纯，却并非单蠢。而是清水出芙蓉一般，从淤泥生长，自无暇中随风摇曳。顾青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皆是迷人风采，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我要粉顾青了！！！他实在太好看了！作为一个颜控俱乐部，我不懂什么演技，只能感受到美，美，美，帅，帅，帅。陆深荷尔蒙爆棚，让我只想躺下被他睡。陆森可爱的小样子，让我只想冲过去睡他啊啊啊。爸妈坐在一边都不能阻止我炸成烟花的少女心和膨胀成爆米花的保护欲。这部话剧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主角两个人格都太让人着迷，让我疯狂徘徊着不知道到底选哪一个好。】 【一个是睿智温文腹黑攻，一个是单纯可爱胆小受。大家，你们听说过水仙吗？】 说真的，看见这些赞美自己的话，顾青简直开心得想蹬腿。但他自诩好歹也活了两辈子了，怎么着也得努力克制自己喜形于色的冲动。 不过，水仙？花？除此之外其他的顾青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评论也看得差不多了。他干脆就转回了首页，抱着好奇去搜索「水仙」两个字，想看看这些观众打的什么暗号。 翻了几个网页，顾青才在一个问答里看到「耽美同人里水仙是自攻自受，自己喜欢自己的意思」。 他：…… 真是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轰然打开啊。 顾青决定自己以后还是离粉丝和观众的生活远一点吧。人家都说距离产生美，大概也只有离得远点儿，他才能真的相信他的粉丝都是爱他的，那些观众也都是正经看戏的。 了解太深的话，大概会让人怀疑他不止有一群假粉，还有一群假观众。 顾青放下手机，向后仰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了关于话剧的评价。如此好的反响让他不禁遥想到自己担任主角，获得华澜奖，三十年后得到终身成就奖，走上人生巅峰。 「嘿嘿嘿。」顾青翻个身将头埋在被子里傻乐，出色的想像力让他连获奖感言都已经编好了。 唉～，乐过之后顾青在心里嘆了口气，想得美也是真的美啊。不过偶尔做做白日梦，大概也是有益身心。 从豆瓣那儿得到太多鼓励的顾青之后便没再去看其他，比如微博或者新闻什么的了。 依评分来说他这部话剧已经稳了，而且顾青每一场演出得到的热烈掌声也都不是虚的。只要后面的巡演不掉链子，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他的涉足话剧也算是完美的一次尝试。 顾青上辈子的演绎之路是从龙套开始，然配角、配角、配角。一直到三十多岁才演了个主角，还是部网剧。可见娱乐圈从配角到主角之路是多么艰难而漫长。 至于那些就是从主角出道的演员。顾青年轻的时候羡慕死他们了，后来年纪越长，却渐渐地没多大感想。 娱乐圈里一万个人有一万种成名的姿势，更有一万种不同道路的职业生涯。三十岁的顾青仍然为拓宽自己的道路努力，从别人的脚印中学习。但他同时也懂得了如何专注于自己的职业生涯，不依靠他人去选择自己的方向。 上个世界如此。重活一世的顾青，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那些二十几岁的人的迷茫、摸不着方向、看不到前路了。 他渴望的是这一次的自己能够成就一些不朽的角色。就像奥黛丽·赫本成就自由美丽的安妮公主，费雯·丽演绎敢爱敢恨的猫一样的斯嘉丽·奥哈拉。还有卓别林的肥裤子、破礼帽、小鬍子、大头鞋，从不捨得离手的拐杖。 这些经典的、即便在下一个世纪仍被人们所称道的形象；这些在故事里喜怒哀乐、微笑哭泣的人物；这些虚拟的、梦幻的、被赋予无穷想像力的美。 令顾青痴迷。 他追求着。虽然以这三位的成就为蓝本，是一个太过远大的，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但顾青仍然追求一个拥有不朽魅力的角色，一部名垂影史的电影。 这是顾青所渴望的，而在一部话剧里饰演人格分裂的主角无疑是他追求的第一步。 演员这职业也就跟学习差不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顾青在配角这条路上，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已经走到了巅峰。
第41页 人人都知道过了山顶，能走的就只剩下坡路。顾青不想走下坡路。 他便只好借一架云梯，从配角的山顶攀爬到主角的山脚。 而这部话剧就是顾青的云梯，是他另闢蹊径找到的曲折小路。在一开始他果断接下这部话剧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通过人格分裂的这个角色，来迈出自己走向「终生成就奖」的一小步。 但后来随着时间，顾青将大量精力都耗在陆深和陆森身上。他反而不怎么在意自己能从这部话剧里得到什么了，他只在意自己是否演好了陆深和陆森。因为这个角色在他看来已经是具有生命的、拥有自己人生的生动的人。 演员是一个特别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职业。 从事这项职业的人在饰演那些虚拟人物的时候往往会把角色想像成现实世界里真实存在的人。他们知道故事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清醒的头脑并不妨碍他们相信那些感情，也不妨碍他们为了这些角色的悲欢离合全情投入。 唯有打动自己，才能打动观众。写故事的人和表演故事的人的这种信念，是让看故事的人的欢笑哭泣、悲哀动容的根本缘由。 「大概我是永远改不掉入戏太深这个毛病了。」顾青自言自语道。他想着或许等这部话剧谢幕后自己给自己放个假。戏中人生一晃半年，他也该休息休息，享受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当顾青的思绪已经跑到了沙滩、海洋和新鲜的各种海鲜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他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 顾青疑惑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助理小方。 第25章 「顾哥，李哥给我发了你的日程安排，让我拿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小方手上拿着一个平板，进门后便对顾青说道。 顾青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才从小方那儿接过平板。看着后面日程里一项访谈和一项首映发布会，他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快到十二月，也就意味着《霍乱》将要上映了。 「访谈在下周五，时间还有点儿挤。」顾青在心里算着时间，他的话剧在周末两天是固定演出时间，偶尔周三会有一场。周五参加访谈，那结束后就得连夜赶回沪市，以免耽搁了第二天的演出安排。 而今天，今天是周二，也就是说还有差不多十天的时间。 「是有点儿匆忙。不过从沪市到荆南的飞机也就两个小时，节目一结束我们就立刻坐飞机回来。怎么样都不会耽误第二天的公演。」小方对顾青解释道。 顾青点点头。他在心里盘算一下，也觉得这个时间安排还是挺合理的。 「《休息日》，这个访谈节目你看过吗？」顾青确认了时间没问题，便开始好奇自己要参加的访谈了。 他是相信李朗的眼光的，自家姐夫经纪人不会给他挑那种三无节目——没口碑、没收视、没节操。只是上节目前了解节目的风格传统，也是艺人工作的一部分。 明星每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都事关自己的形象，甚至职业生涯。因为一次综艺就被全网黑的，顾青的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做些准备工作，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听见顾青的问题，小方很自然地随口回答：「看过啊。我从高中一直追到大学，现在也每期都看。」他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反问：「顾哥你没看过吗？」 「咳。」看着小方一副「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没看过」的震惊样子，顾青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他是个外来人口，外来人口哈。两个世界，两个青春。很合理，没毛病。 看顾青一副无辜又尴尬的样子，小方想着这是自己的老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休息日》……这可是《休息日》啊。90后一代从上学一直看到工作结婚生小孩，完全是青春期里除了青春痘外唯一留下的东西。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一期都没看过，这真特么是个玄幻故事。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没看过的人竟然就是跟自己同岁的老闆。 以前小方就觉得自家老闆既不上微博，也不用微信，真是跟外面的年轻人都不一样。他还觉得自己老闆能当老闆大概就是因为与众不同。 现在小方终于明白，自家老闆确实是与众不同。但这跟他事业有成、人生赢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只是现代科技过敏外加跟不上潮流。 好在小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助理。在内心疯狂吐槽之后，他还是尽职尽责地为自家不知道来自哪个星球来的、老干部老闆详细科普： 「《休息日》是荆南第一频道的一档脱口秀节目。主题是通过轻松有趣的对话，缓解观众工作中的紧张、疲劳，让大家以愉快放松的心情迎接周末休息日。所以会谈到的话题一般都是比较轻松的，加入一些调侃式嘲讽之类。偶尔会有深刻一点的，但没有尖锐或者催泪向，主打就是『有趣的对话』。」 小方的安利堪比促销广告，顾青听着觉得这节目应该蛮有趣。 接着小方又继续说道：「《休息日》主持人是贝尧和戴妩。贝尧可以说是荆南的一哥，拥有恰到好处的幽默和丰富的学识，观众对他的印象就是既睿智又体贴亲和。戴妩则是荆南的当家女主持，和贝尧搭档多年，主持风格带点儿搞笑式的犀利不羁。节目里贝尧是控制全场节奏，引导话题；而戴妩则负责抛出包袱，增加笑点。」
第42页 顾青点点头。这样的人员配置是很合理的了，即使有比较沉默的嘉宾上节目，也不会让四十分钟显得无趣又冗长。 「播出时间是每周五晚上九点十分，节目时长四十分钟左右。《休息日》开播了多少年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也有八、九年了。而且这么多年，收视最低的时候也没下过1.2。可以说是荆南卫视一档王牌节目，不仅长红，口碑也很好。豆瓣评分我记得今年的还是8.6吧，算是《休息日》一贯水准。」小方回忆着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个节目的信息，把自己能想到地方都说完了。 靠谱，顾青听后在心里点头。李朗和他计划要走的就是戏骨路线，在精不在多的电视节目显然很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不过，周五？ 「节目当天录制是不是有点儿匆忙了？」他周五的行程，节目周五晚上放。难道是提前一周录制？ 「什么？」小方好像有点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说：「顾哥，《休息日》不是录播，是直播。」 「！！！」顾青震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上来就是直播访谈，他要是说错了什么那可怎么得了。当时当刻就能丢人丢到千家万户。 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不幸的消息，他才又问：「这期节目除了我，还有别的嘉宾吗？」 按理说剧组宣传，上节目应该不会是参演的演员单独出场。而有个人陪他一起上直播节目，还是共事过三个月的同事，顾青觉得自己至少在心理上会轻松一点儿。 小方点点头，「李哥说这期节目嘉宾是你和程远暮。」 「程远暮？」顾青没听清似的重复一遍，心里「wtf」已经刷屏了。 「对啊，程远暮。」小方对老闆内心的剧烈波动毫无所觉地肯定回答。 「哦。」顾青点头。 我的妈！男主，男主，男主。艹，艹，艹，艹…… 表面淡定、若无其事的顾青，内心震惊的国骂已经连成一片了。拿出自己毕生演技，强装冷静地等小方离开。他才扑倒在床上不停翻腾，用头一下下撞着软软的被子，宣洩自己内心无法言表的，即使用国骂或者「holy！crap！」也只能体现十分之一的心情。 男主，再见男主，又见男主，老见男主。这是什么鬼连续剧啊，顾青在内心如此咆哮。 上一次还是话剧在燕京首演的时候，李朗说看到了楚霖。然后话题就莫名其妙扯到了男主程远暮身上。一个多月过去，顾青都远离燕京男主大本营了，没想到还要专门飞去荆南出现在男主面前。 顾青再怎么劝说自己这是工作需要、节目安排，内心也仍然无法抑制地刷屏： 「男主猛如虎，接触需谨慎」、「我真的不想掺一脚剧情」、「男主又要看见我了」、「我还不想滚出娱乐圈」…… 做了好一阵子心理建设——他发现自己一遇到男主就老是得做心理建设。顾青还没想出来自己这次看见男主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态度，睡意就先占领了他的脑子。 得得得，睡吧睡吧。不就是男主么，天也塌不下来。不得不说，顾青来到这个世界后，神经也是被种种冲击锻鍊得越发粗壮坚韧。 所以还别说，他这一觉睡得还挺香。 沪市是个超大城市，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科技创新中心。人口繁多，gdp居亚洲城市第一位。所以剧院到了这里，演出就自然变成了一周三场。 这个安排第一周的时候还略显匆忙，因为顾青他们到沪市的时候都已经是周二了。不过等到第二天演出结束，剧团工作还是恢复了以往的节奏——除了上台前的准备和表演时，那一共三个多小时是紧张忙碌的，其他时候都不紧不慢，甚至有空大家还能一起聚个餐。 如此工作安排，顾青觉得话剧舞台还是真是调节身心的好地方。 既不是连轴转，像电影那样每分每秒都是钱，得把日程安排得密密麻麻才能在预期时间内完成工作。 也不像真的赋闲在家那么无聊到死。话剧舞台是充满激情的，顾青能从中感受到表演的快乐，更能从观众的掌声中获得成就感。他在家每天看看连续剧可得不到这些。 很快，沪市四场公演结束之后，便到了顾青要去觐见男，不，跟男主上节目的时候。 周五中午十二点，顾青和小方一起坐上了去荆南潭州的飞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目的地。李朗早已提前从燕京过来，在机场里等着顾青和小方。 三人会合，一起乘车离开机场。 坐在车上，顾青看了眼窗外的城市街景。不禁感嘆自己这段时间还真是跑了不少城市。 而且好像《精神病快乐吗》巡演的城市里也有荆南潭州，他这大概也算是提前踩点了。 顾青和李朗许久没见了，两人聊了些关于家里的话题——小爵最近在干什么啊，爸妈身体还好吗，天气冷了有没有感冒之类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李朗事先安排好的酒店。 第26章 一进酒店房间，暖暖的空调便让顾青脱下了厚厚的大衣。 在沙发上坐下，李朗递过来一份文件。 「节目组给的，让看看有没有什么禁忌话题。我已经看过了，扫雷完毕。你再看看。」他对顾青解释道。
第43页 顾青翻开，里面的问题大都是「怎么会想到去演话剧？」、「下一部电影有没有安排？」、「理想型女友是什么样子？」，还有切合主题的「周末一般怎么过？」之类的。 最出格的也就是问他「那天在海鲜餐厅是不是喝醉了？」。 不过这问题，顾青想想，觉得回答起来还是蛮尴尬的。 「海鲜餐厅厕所门口那件事，都过去四个多月了吧。怎么现在还提？」顾青皱眉问道。他真的不是很想在直播节目里，聊到这件对他来说的糗事。更何况当事人之二都退圈了，他一个人在电视上得啵得、得啵得，也不太好吧。 李朗本来是很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的，听到他的问题后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讶地反问：「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顾青对他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摇摇头。「不想。怎么了吗？」这么尴尬的问题谁回答谁傻。 李朗看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表情更加惊讶了。「我还以为你跟程远暮关系挺好的。」 顾青简直想翻白眼。「＃厕所门口＃那件事后你问我，我就说了我两不熟。这才过去了有三个月吧，你失忆啦？」 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李朗自己和男主很熟的错觉。 「再说了，我不想回答关于这件事的问题，又和程远暮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纯粹觉得很尴尬，而且一个回答不好，说不定还会招来全网黑。」顾青补充道。 李朗以前也不是粗线条的人啊，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有点儿疑惑了。 谁知李朗却没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他。那专注到像是在用视线解剖小动物的眼神，把顾青看得都有点儿毛骨悚然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朗才夸张地哀嘆一声，「看吧，这就是你没个圈内好友的下场。」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完全像是在说「顾青，你滚出娱乐圈也是有理由的。」 顾青打了个寒颤。 「什么鬼？我也是有朋友的好吗。周行不算人啊。」自从七月份介绍工作的那一顿小烧烤之后，他和周行的联繫就没有断过。三四个月下来，顾青也算是跟周行再次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周行，」李朗翻了个白眼，「你俩组一起都能算是娱乐圈养老二人组。他再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们说不定还能建个清心寡欲俱乐部。你好意思跟我说说你和他聊天都会说些啥么。有没有一点儿是关于圈子里谁谁谁的新闻的？嗯？」 「……」顾青张张嘴，发现自己还真说不出来。因为他跟周行都不是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 所以，聊天就……「哎呀这家火锅好好吃」、「哎呀那家日料真不错」。甚至还有「今天超市打折，可开心」、「你知道吗，今天我在路上看见两只狗光天化日……」「哈哈哈哈，别说了」。 李朗见他不说话了，从鼻子哼出一声气，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样子。 呃，好吧。顾青无言以对。「咳，这跟我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说的是这个问题，问题。」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希望能翻过这一篇儿去。 毕竟他在圈子里的人际关系，说好听点儿是朋友在精不在多；说难听点儿，就是没有朋友。 哈哈，哈……这个说法真是让人笑容渐渐消失呢。 李朗却不能体会他只有尬笑的心情，很直截了当又带点儿嫌弃地说：「你要是有些正常的圈内朋友，就会知道程远暮现在是个什么角色。回答个问题就能上他的船，不知道多少人都得羡慕你慧眼识珠，有先见之明呢。」 顾青听了这番话，只觉得信息量太大，有一种自己错过了十几集剧情的感觉。四个月前李朗不还说程远暮是被排挤的小模特么？难道男主这么快就翻身了？ 而且，「周行就是我正常的圈内朋友。」顾青反驳道。他觉得，自己得捍卫作为自己唯一朋友的周行的名誉。 「正常的圈内朋友的最基本要求就是多嘴多舌。」 「哦。」顾青再次无话可说。 「程远暮现在是个什么角色？」好吧，他终于抓住了重点。 顾青觉得，自己今天大概也是因为就要见男主了，所以才会智商崩溃。男主「靠近我的人都智障」光环普照世人、威力强劲，没毛病。 李朗做出一个夸张的「我二十三岁的儿子终于识字了」的欣慰表情。被顾青推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黄姝一直是个高投入高回报的导演。她能挣十亿，但得你先投三亿，这也是圈内众人皆知的。而这次一亿投资的《陌上花开》拍到一半，她就又向干亨要求追加投资一亿。但说实话，干亨不是特别看好她这次的剧本，所以就没有答应。」 「然后呢？」顾青有点儿期待后续了。他直觉肯定是男主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然后，」李朗停顿一下，「剧组工作眼看要停摆。谁知道程远暮，咣，掏出了支票本。从男主角摇身一变成了电影的投资人，还是最大股东的那种。」 顾青听他说书式的讲述听得津津有味，看来男主的传奇故事即便换了个世界也依然能让自己兴致盎然。 他都有点儿想再看一遍小说了，顾青觉得自己一定能从中得到不少乐趣。只可惜现在是没机会了。 而李朗的书还没说完——
第44页 「没有人知道程远暮到底投了多少钱进去。但他那视金钱如粪土的富豪姿态，真是不晓得让多少圈内人为之着迷。小道消息既有说他家开矿的，又有说他是低调权富二代的。以前大家怎么看他？小野模，挤在演员圈里抢饭碗。现在呢，那就是金光闪闪财神爷，高不可攀投资人爸爸。」李朗抑扬顿挫的语气，充分表达了对人们嫌贫爱富的谴责，和自己对财富既不屑，又嚮往的感情。 要不是场景不对，顾青都要为他「啪啪啪」鼓掌了。真是语言精闢，字字珠玑，让人拍案叫绝。 李朗说完一大段，看他却是一副只知道傻乐的二傻子样儿，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听热闹呢？」 顾青看李朗板着脸的样子，也知道不好再开玩笑了。他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正经地说出自己想法：「姐夫，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可上赶着的那不是朋友，那是生意。而且不管他小细胳膊，还是大粗腿，咱们都没那个必要抱上去。别的且不说，万一抱在蹄子上，那咱还不得被他蹬个人仰马翻。」 男主的大腿是那么好抱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认定是居心不良或者利慾薰心，那就只剩下洗干净脖子，等死了。 「你跟程远暮连朋友都不是？」李朗还在纠结这个。 顾青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再次回答这个问题：「我俩真不熟。」 「那还挺奇怪……」李朗喃喃地小声说。 「什么？」顾青有点儿没听清。 「没什么。」李朗一边矢口否认，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 「我就是说，那我去跟节目组沟通一下。你和小方坐飞机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养养精神。」李朗说完，便往外面走。 快走到门口时，他又急急忙忙返回来。 「对了，电视台的车五点来接你。晚餐是你和两个主持人还有程远暮一起吃，算是提前熟络一下。」快速对顾青说完，李朗又转身离开。 顾青和一旁一脸茫然的小方对视一眼，只觉得今天姐夫经纪人还真是奇奇怪怪的。 难道也是受了男主光环影响？顾青在心里煞有其事地猜测。 从沪市到荆南的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从机场到酒店，又跟李朗一顿磨叽，现在时间都快三点了。 顾青看看时间，又看看酒店房间里的大床。犹豫了几秒，就果断决定要先好好睡一觉。 他跟小方说了一声，也没收拾，就合衣瘫在了床上。睡着之前顾青还为自己开脱——我这也是见男主前的养精蓄锐，养精蓄锐。 神经粗壮的顾青这一觉睡得还挺好，被小方叫起来的时候看看时间都已经是四点多了。 快速洗了个澡，换上李朗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白衬衫灰西裤，一件浅灰色的套头毛衣和一件厚厚的深灰□□格纹短款呢子大衣。 顾青再简单收拾一下——随便耙两下头发，看看镜子里自己的下巴上有没有鬍渣。左看右看都没什么毛病后，一切就算是收拾妥当了。 出了卫生间，李朗也正好回来。 他也前后左右看看顾青，确认着装没什么问题后，才带着两人出了门。三人一起坐上了已经等在酒店门口的车，往荆南电视台出发。 第27章 到了电视台，三人由工作人员领路，被带到了《休息日》节目组的办公室。李朗去找节目制作人联络感情，小方问了休息室在哪儿后，自觉先去踩点。 顾青则被领着往办公室的休息区走。 他想自己应该是要先去见见两个主持人。谁知道转过一个拐角，休息区的沙发上不仅坐着主持人贝尧和戴妩，还坐着男主程远暮。 哇哦，顾青觉得自己颜控程度之深大概是没救了。因为他看见男主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正面遇上作者亲儿子，有点慌」，而是「哇～我面前这张脸真是帅得非同一般」。 男主程远暮帅得连他坐着的沙发都显得特别好看。如此都能使画风一变的颜值，让他在一秒钟内被冲击地失去理智，顾青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他见色起意、见色忘义、□□薰心、色字头上一把刀…… 表情管理是艺人的基本修养，这一点现在很成功地拯救了顾青温和疏离的人物设定。在休息区里的三个人看来，正向他们走来的俊朗青年眼里闪过一抹惊艷的神色。 但下一秒那双初看淡然、细品多情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清明的温和笑意。再找不到会让被注视的人满心喜悦的赞嘆之情。 顾青还不知道对面因他到来而站起来的三个人正在观察自己。虽然他也正在暗地里打量他们。 男主程远暮的身高长相，再加上那种清冷孤傲的气质，绝对是你在人潮拥挤中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贴身、曲线流畅的黑色三件套西装，墨蓝色的领带和银色一字领带夹，搭配上衣口袋中只露出两个角的米色手帕。将男主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美好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同时又将他衬托得冷然、利落，极具简单并不失内涵的现代精英人士风格。 刚进办公室时，顾青便已经将大衣脱了下来拿在手上。 而如果形容此时着灰色的顾青，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的清恬，如同初秋还未散尽夏意的暖风的话。
第45页 那么穿黑色的程远暮既是深冬的北风，也是盛夏突然的骤雨——北风席捲大雪，风光旖旎但却冰冷到万物不生；骤雨带来凉意，却会让没有防备的人不禁打个冷颤。 这是顾青第一次亲眼见到男主冷冽而强势的一面。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阳光灿灿的初夏，男主尚且是沉默寡言的新人演员。而现在已是深秋，凛冬将至。程远暮也更加像是顾青印象里小说中钱权在握、高傲冷淡的男主了。 看了几眼变化颇大的男主，顾青心中不由感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物是人非。 上次见面还无害的像大狗子一样的程远暮，如今已经变成了大狼狗一样的男主。说真的，大半年前顾青要见到的是这个版本的程远暮，以他怂怂的本性是绝对不会凑到跟前去的，更别说递盒饭了。 迅速打量过变化巨大的男主，顾青才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向了男主对面的两位主持人。 他之前便已经在网上搜索过这两位的资料，也看过几期《休息日》，算是有些大致的了解。 贝尧个子不高，身材中等，面容清俊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比起娱乐节目主持人，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位会跟学生开玩笑的那种风趣的大学教授。 戴妩的长相则是人如其名，大大的眼睛眼波流转间让她自有一种妩媚风情。但很明显，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主持并不是娇柔型的美女。而是性格爽利，甚至有些豪放大咧的类型。顾青看过网上的不少评论，知道也是因为这样毫不做作的性格，戴妩才能得到许多观众的喜爱。 顾青笑着走过去和贝尧还有戴妩一一握手问好。等到要和男主握手时，他却一时间想不出要怎样打招呼。 说「你好」太生疏，他和程远暮毕竟共事过三个月。再次见面如此冷淡，在场的贝尧和戴妩说不定还会以为他们之间是有些什么过节。 那就是说「好久不见」吧，顾青决定。 程远暮的手和他相握，谁知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说出了一声「好久不见」。顾青看看程远暮怔了一秒的神情，不由为这样的巧合笑了起来。 程远暮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意。 美人含笑，如冰雪消融。顾青觉得男主背后都出现少女漫里百花盛开的背景了。 他控制着自己沉迷美色冲动，与三人一起坐下。两位主持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顾青和程远暮并排坐在一起，肩膀相隔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戴妩笑着开口说道。 这句话只是很多节目里都会有的普通的开场恭维。毕竟娱乐圈的人即使内里再怎么气场不和，在公众面前也都只会表现出友善和睦的一面，光鲜亮丽，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顾青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句话了。 说他和男主关系好吧，自从半年前《霍乱》杀青后他们就没再联繫过，而且他还一次次跟李朗说他跟程远暮不熟。说他们关系不好吧，大概没多少人会相信，连李朗都几次误以为他们关系好，圈子里的而其他人更不必多说了。 「顾老师人很好。」程远暮说，同时转过头看了眼顾青。 顾青庆幸三人谁都没有察觉到那两秒内，他在「跟男主关系好」这个话题上的犹豫；也同样庆幸他们无法知道到程远暮回答后，他如何在心里松了口气。 顾青之前便已经发现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像是变成了一个哑炮——不是不会魔法的那种，而是不会说话的那种。或许是出于对新世界的恐惧，又或许是出于科学价值观奔溃的缘故，自三月重生到现在，顾青一直将生活圈子放得很小。每天除了家人就是工作，唯一的朋友也只有周行。 他甚至因为顾虑重重，都没有独自去过离自己家很近的弄舟里的超市。 而要知道上辈子，顾青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影视城独自打拼。十多年娱乐圈，他也是灯红酒绿过来的。什么纸醉金迷没见过，什么狐朋狗友没交过。即便是他在因为种种原因而看心理医生的那段时间里，顾青也没断过和圈子里的表面朋友约饭喝酒。 可重生之后，顾青的社交生活越来越少，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那么点儿社交障碍的倾向。 一开始察觉这点，顾青还以为是男主既定命运给他的压力。老话说算命的都是瞎子，因为窥测天机都是要受到老天惩罚的。而他不仅知道一个人的未来，还知道这个人的未来肯定会飞黄腾达。 顾青思绪纷杂，种种原因让他对此避之不及，对这个已註定未来的人也避之不及。 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他能在表面上装作一切若无其事，却没办法在心里也装作自己一无所知。这就像是顾青曾经看过的「白熊理论」——你越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白熊」，「白熊」的形象就越会在你的头脑中时隐时现；你越想忘掉某事，记住它的机率就越高。 但今天时隔半年再见程远暮，顾青却发觉自己没有想像中那样在意、忌惮他的男主身份。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他好看，再相处几秒有一种熟悉的陌生人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却也仅此而已。 面对生动鲜活的面孔，顾青不再一遍遍在脑子里想到那个叫做「程远暮」的书中文字形象。于是他也就察觉到了令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其实并非是男主如如何和。
第46页 他只是仍旧怀念原来的世界，所以他与新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但他又害怕回到原来的世界，因为他恐惧死亡，恐惧黑暗寂静，恐惧「永远滚出娱乐圈」。 顾青有些控制不住在内心对人生、宇宙、自我进行的思考的。他只能努力维持表面上诚恳专注的神情，不得不回答时寡言少语，可以不说话时就转头看着旁边的程远暮，将话语权交给他。 而程远暮虽然并非侃侃而谈，却也是游刃有余。可以看得出来只要他想，他就会是个聪明又体贴的最佳聊天对象。 于是顾青也就想起来，程远暮抛开冷酷无情的男性向主角人设，在真实发生过的事里，他上一世是一个摸爬滚打，登上高位的商人。商人的长袖善舞、能言善道、面孔多变……一切一切特点，他都具备。 程远暮并不是小说里脸谱化的男主角，也不是顾青片场初识沉默的小新人。他像顾青一样重活一世，也像这世界上每一个人一样复杂而多变。所以他当然也能展露自己进退有度、言语得体的一面，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像小说里那个高傲霸气的仇恨吸引体。 这也挺好，顾青心里有些释然般的笑意。有程远暮这么个靠谱又体面的同事，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些，脱口秀看样子也能轻松应对了。 不过，他果然还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社障吧，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28章 和两位主持人的聊天告一段落，两人便邀请顾青和程远暮同他们一起去电视台的餐厅共进晚餐。 进电梯前，顾青手机传来了一身清脆的通知提示声。他打开手机，有一条新简讯，来自程远暮。 「顾青，你还好吗？」 顾青抬头去看，才发现程远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侧，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吧，这是从身高差距上来说的，程远暮也确实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可能是自己刚才走神被他察觉到了吧，顾青想。不过他也不好直接回答说自己在走神，便回复道： 「还好。」 「就是我很久没参加过电视节目了。」 看了两眼自己发过去的两条回复，顾青想了一下又加了一条：「(^_^;)小慌张」。 或许跟「洪水猛兽」男主好好交流也是治疗社交障碍的一种好方法呢？顾青在心里思考，虽然这药下得有点儿猛。 不过既然他对程远暮的看法，已经不再只限于小说男主的那层身份。那么两人成为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从外表和人品来说，程远暮都完美符合王尔德「交朋友是因为他们长得看，结识人都是因为他们有好的性格」的交友原则。至于男主光环、剧情旋涡什么的，顾青自觉就是一龙套，即便跟男主角做了朋友，那些大概也扯不到他身上去。 所有因素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跟程远暮合得来啊。这不就是选择朋友的首要条件吗？而且程远暮还稳重、讲情义，做朋友完全不亏的。 现在想想同事三月，他们两个竟然连表情包都没给对方发过一张，也真是不可思议了。顾青觉得这都是新世界的锅。要是在原来的世界，凭他娱乐圈十年老油条，啊不，大前辈，怎么着他也早带着程远暮吃香喝辣，混迹于首都大大小小火锅店、烧烤摊了。 唉～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他已经不是那个口齿伶俐的三十岁顾青了，他成了有点儿社交障碍、锯嘴葫芦一样的死而复生的二十岁顾青。 活泼是活泼不起来了。但现在跟同是重生穿越的程远暮做朋友也不迟吧，顾青想到。 此时四人已经进了电梯了，程远暮的手机在狭小的空间内接连三声响。顾青才反应过来在场的还有贝尧和戴妩，心里突然有点儿类似暗搓搓干坏事的不好意思。 他见程远暮看过手机，然后便感觉到有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两下，充满安抚的意味。顾青抬头去看，程远暮与他目光相交，微微颔首，神情姿态像是在说：「没问题，交给我。」 顾青回了一个笑容，果断地点了下头。表情和眼神都在说：「交给你，我放心。」 这时电梯到了，站在前面的贝尧戴妩率先出去，领着两人到了餐厅。 电视台的餐厅是自助式的，贝尧指了一个包厢说一会儿晚餐就在那儿进行，然后便让大家各自去挑一些自己喜欢的食物。 两位主持人分开往两个方向去了，顾青还站在原地。他犹豫一会儿，看了眼身边也没立刻离开的程远暮，「我们一起？」顾青提议道。 「好。」程远暮看着他点点头答应。 顾青露出一个松了一口的笑容。他想着程远暮做朋友真是太靠谱了，从不让人落单这一点来说就是世界最佳。 两人一前一后在餐厅里挑选食物。走在前面的程远暮拿食物的时候总会问顾青要不要。顾青点头的话，他就会帮忙拿一些放在他盘子里。 于是顾青就只是全程拿着盘子，手都没伸一下。 而且他发现程远暮跟他的口味还挺接近，顾青觉得这是又一个程远暮作为朋友的优势。毕竟朋友嘛，口味不同，怎么约饭呢？ 选好食物，两人走进包厢时贝尧和戴妩已经落座了。四人对面而坐，顾青对食物表现出了极大的专注，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确实饿了的缘故。他上一顿饭还是在中午，而且是在飞机上，到了现在早已飢肠辘辘。
第47页 顾青专注吃饭，偶尔说到他才从盘子里抬起头回应。 但饭桌上的气氛并不沉闷，两位主持人不必说自然是能言善道又幽默风趣，而程远暮也是妙语连珠、字字精闢。顾青时不时被他们的一句话逗得笑起来，完全有一种现场近距离观看脱口秀的感觉。 他今天真的见过程远暮的太多面了。 刚一见面未笑时的强势冷淡，眼含笑意时如春风拂面，交谈时的言谈得体、风度翩翩。后来对他观察入微的体贴和无微不至的照应。还有现在，谈笑风生、长袖善舞，一个人应对两个人都是绰绰有余。 男主还真是多才多艺、用途广泛啊，顾青不禁感嘆。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真没说错。他这个上辈子才活了三十出头的，还真比不上人家活了四十岁来的处变不惊、见多识广。 再者也难怪程远暮换个世界依旧是人生赢家。就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死而复生都面不改的强大心理素质，换多少个世界都能活得滋润。 相比之下还需要时间适应的顾青，就只能庆幸自己穿的不是无限流小说了。 一边交谈，一边用餐，四人吃完饭餐厅里挂钟已经指向了七点半。贝尧和戴妩告诉两人接下来他们一起大致对一下台本，确认没有什么问题，然后便可以做上台前准备。 走回节目组办公室的路上，顾青再次收到了程远暮的简讯：「怎么样？」 顾青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紧张感有没有缓解一点。便回复道：「我只希望等会儿台上也有食物和你。」有吃的能让他不显得尴尬，有程远暮能让他沉默得不突兀，顾青觉得这简直完美。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声，他转头去看，正撞进程远暮满是笑意的眼睛里。 程远暮带笑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点击手机屏幕。没多久顾青手机再响，来自程远暮的简讯里写着：「食物没有，而且你别忘了我们两个每人有十分钟的单独採访时间。」 十分钟，顾青转过头对看着他的程远暮做了一个不敢置信的伤心表情，完美表达了他对这十分钟的深恶痛绝。 对一个待确诊的社交障碍来说，让他在几十号人面前跟两个伶牙俐齿的主持人谈话十来分钟。这跟把海鱼放在夏天的沙滩上晒十分钟有什么区别，完全能晾成天然咸鱼啊。 程远暮看着他的表情，再次轻轻笑出了声。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敲打。 进了电梯，顾青看到他的回覆：「安心。我先上台。」 先上台和单独採访有什么关系？顾青不太明白。他想一会儿，男主也算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丈夫。既然说让他安心，那肯定就是有办法解决他的紧张问题。 诶嘿，有靠谱的人帮忙，别说顾青还真有点儿美滋滋。他乐颠儿乐颠儿地回覆：「那就交给你了。」然后想了下，还补了个「(〃\▽\〃)」的颜表情。毕竟他现在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聊天记录得活泼点儿。 顾青回复完没半分钟，就感觉到有只手在自己的右肩按了一下。他向左转头，便正对上了程远暮的目光。 顾青顿时通过这动作和眼神，感受到了类似打游戏的时候队友说「交给我」的那种心情——安心，一点儿都不慌。程远暮完全是满分队友啊，顾青在心里啧啧赞嘆。 出了电梯，四人进了节目组办公室后，顾青和程远暮便被带到了一间会议室里。 戴妩一进办公室便说去拿几份文件，还吩咐一个工作人员为四人上茶。等四人落座，人手一份文件，茶水也已经摆好了。 翻开手里的文件，其实就和李朗在酒店给顾青的那份类似，只不过提问的话加了些修辞，一个个问题也安排了前后顺序。顾青读了一遍，没有了原本有的那个「厕所门口」的问题。 李朗还是靠谱的，顾青暗想。 贝尧问两人有没有什么问题，顾青和程远暮都摇了摇头。 「介意深入说一些关于私生活的话题吗？比如和家人相处，或者对另一半的考虑之类的。」戴妩询问。她略带俏皮地挑了挑眉，「你们知道的，现在的观众窥探欲都很强。但每个明星艺人愿意得到的关于私生活的曝光度都各不相同。」 窥探欲，或者用个贬义词叫偷窥欲，顾青对此并非没有了解。娱乐至死的年代，再加上网络信息爆炸，对于公众人物来说路人简直就是狗仔的同义词。 作为演员的顾青在上一世成名、不缺戏演后，便尽量减少了自己的曝光度。因为他一直认为对一个演员来讲，观众只能记住你的名字，却不能记住你的角色，那完全就是一种耻辱。这跟偶像明星是完全不同。 再者说顾青也并不喜欢将自己的一切都在公众面前展示。大概是每个人心态、看法的不同，顾青有些畏惧事事为人所知。 这并不是说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怎么说呢，他或许是有些畏惧于自己最私密的事情成为娱乐大众的话题，又或许是有些畏惧于他人过度注视自己的目光。 第29章 顾青自诩是个敬业的演员，但他也从来都清楚自己并不是个优秀的明星。 优秀的公众人物应当是不畏惧他人眼光，不管舆论如何都可以坚持自我、不改初心。 而上辈子的顾青在出现轻微心理问题后，就曾一度想过要放弃演戏。或许再回学校进修，然后留校任教什么的。
第48页 虽然他后来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演艺事业。但那种对娱乐圈是非洪流的不适感，仍旧在他心里难以消解。 对不朽角色的追求和对他人目光的畏惧从上辈子起，就是顾青心里不断拉扯着的正反两股力量。他得时刻注意着自己没有被扯成两半，没有因畏惧而变得脆弱不堪。 因此对顾青来说，在娱乐圈里低调行事不仅仅是为人处世观念的问题，也是为了他的身心健康。 细数过往，已经有太多的因心理问题而断绝演艺之路，甚至人生之路的艺人了。顾青还想演戏演到七老八十呢，可不得多多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么。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但他还是先转过头看了看程远暮。毕竟他们已经组队成功，听取队友看法有利于队内和谐嘛。 程远暮与他对视一眼。 顾青不知道他从自己脸上看出了什么，只见他转头对两位主持人说：「我希望观众，还是能更多地关注这部电影和我们的工作。」 这意思就是「我介意聊太多自己的私生活」嘛。 顾青觉得他和程远暮简直是默契满分。他在心里再次为自己和程远暮做朋友这个决定点了个贊。如此心有灵犀的朋友，不止不亏，完全赚翻了。 或许什么时候把他也介绍给周行认识？顾青思考着。他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也会很合得来的。 已经开始想什么时候约饭的顾青，眼睛不经意抬起才发现对面的两位主持人正在看着自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表态。 「我，嗯——」顾青一出声就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儿哑，清了下嗓子才说道：「我跟他想的一样。」 说完他心里还有点儿窘，觉得自己真有些马后炮、应声虫的嫌疑。 但程远暮说的确实是他的内心想法。而且为了反对而反对什么的，那是仇人才干得出来的事。 贝尧和戴妩在得到回答后，表示理解地笑了笑了。 「台本上的问题其实是一个大致的谈话梗概。直播过程中我们会临场反应在某个话题上做出一定的拓展。增加节目的趣味性。」贝尧接着对两人说道。 顾青点点头。这他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观众都不是二傻子。你像排戏一样排一出访谈节目，跟主持人提前对台词，那完全就是糊弄看节目的人，欺骗观众感情。 而且突然袭击、毫无防备这样的戏码，也是最得观众喜爱的不是吗？ 贝尧和戴妩接着对访谈中敏感问题的提问深度，大致询问了顾青和程远暮的意见。 这样一番谈话让顾青不禁感嘆，难怪《休息日》能长红不衰。 他在原来的世界见过太多为了收视率而不惜把明星往死里得罪的节目组了。这样的节目或许能一时因矛盾纠纷而流量大增，但往往没过几天就彻底淹没在五花八门的综艺、真人秀之中，扑街扑得很难看了。 而这样的原因并不难想。一是在明星艺人圈子里名声太臭，只要是爱惜羽毛、有点儿理智的都不会掺一脚。二来观众也不是每一个都爱看撕逼的，总是戾气太重，惹人嫌也不奇怪。 《休息日》能既为同行考虑，又为观众考虑。用心且面面俱到，良心节目组啊。 四人一番谈话后，便有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提醒他们已经到了节目准备的时间了。 顾青在工作人员的带路下去了休息室。一进门便看到李朗和小方都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李朗翘着二郎腿看着手机，小方在他旁边有点儿拘谨，完全一副职场新人跟大老闆同桌吃饭的样子。 两人见他进来，小方跟见了亲人似的立马站起来给他让位，李朗也放下手机拍了拍他身边的位子示意他坐。 顾青走过去坐下，又摆摆手让小方也安心坐着。 李朗转过头来看着他问：「怎么样？第一次上这个节目，紧张吗？」 顾青深深呼出一口，「还真有点儿。」回答后，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说我都出道几年了，怎么还没练好处变不惊的本事？」 李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出道几年你都是一门儿心思扎剧组，在大气这方面没点儿长进不奇怪。不过也没什么，我又不靠你养。我手下有的是爱通告的艺人给我赚钱呢，也没你硬着头皮上的份儿。」 听了他的安慰，顾青简直哭笑不得，只好点点头喝了这碗毒鸡汤。 「不过贝尧和戴妩倒是挺友好，不像那种咄咄逼人的主持人。」顾青回想着会议室里的谈话说道。 李朗听了他的感想也肯定说：「这俩人圈子里风评确实不错。」 一说完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可别以为圈子里，还能有什么见谁都三分笑的老好人。要不是你拿过最佳男配，程远暮又是个风头正盛的流量咖。别说友好，人家不冷脸对着你都算善良了。」 顾青也不是不懂。娱乐圈捧高踩低是一种生存常态，朋友之间苟富贵便相忘的例子都不少，更何况是陌生人之间呢。 不过，「程远暮是个流量咖？」顾青好奇地问。他还真不知道他刚认定的朋友现在是这样的定位。他只记得小说里男主是实力型巨星，倒有些记不清剧情刚开始男主是什么路子了。 李朗点点头，「你看他脸就知道有多招小姑娘喜欢。再加上一部大爆偶像剧里的迷人男配，吸引了不知道多少女粉丝。那粉丝战斗力，广大网民都是有目共睹，几次网络骂战就没输过。更何况这还是大家都不知道他家里有几十亿家产等着继承。哪一天要是爆出来，程远暮立马能成下一个国民老公。」
第49页 听他说了这些，顾青这回倒没像听故事似的看热闹了。反而有点儿小说照进现实的尴尬。就是那种类似霸道总裁在你面前说特别有气势地说「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而你只有尴尬到无言以对的感觉。 明显和程远暮给他的印象不符啊好不好，顾青在心里吐槽。小说什么的，太误导人了。要不是那本小说一开始吓着他，他和程远暮说不定半年前就成朋友，早一起吃烧烤喝啤酒了。 「程远暮不是孤儿么？哪儿来的几十亿家产。」虽然在心里唾弃小说耽误了他和程远暮的友谊，但顾青也没忘记小说里的男主人设。程远暮是个孤儿，不止在这个世界，连在他原本的世界也是。不然也不至于没依没靠到被污衊抄袭就众叛亲离了。 「诶？」李朗惊讶到不行，「程远暮是个孤儿？」 顾青点点头。 「我的天，圈子里还传闻说他家是什么世代富豪呢。合着他连一家都没有。」 「你别这么说。」顾青皱眉。哪儿有说别人连家都没有的，程远暮又不是什么流浪汉。 李朗不在意地摆摆手，心思还在这个有关程远暮身世的大新闻上，「这么说，程远暮是白手起家。不仅娱乐圈混得红火，还有一手特别会赚钱的本事。」他若有所思地说。 说完还啧啧感嘆：「这完全是励志型人生赢家啊。而且才刚过二十岁，大多数人这年纪都还在大学宿舍里吃泡面打游戏呢。」 人家活了两辈子呢。二十岁白手起家，也不过是满级大神练小号——轻车熟路的事情，顾青在心里默默接话。不过这话他也不敢真的说出来。 顾青看李朗一脸既佩服又羡慕的表情，转过头再看看一旁的助理小方，也是一副震惊又憧憬的样子。这才知道原来圈子里还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传闻。 「你们既然以前不知道这事儿，那以后就还是当做不知道。」顾青叮嘱两人，「我本来以为圈子里有些传闻，才说起来这事儿的。但圈子里一点儿流言都没有，我们也不能让消息从自己这儿走露出去。」 李朗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好歹。」 小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朗狐疑地上下打量顾青。 「……」顾青还真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小说里看来的。 「哈，」看他答不上来，李朗一脸「抓到你了」的表情，「你还说自己跟程远暮不熟。人家都跟你说自己的是孤儿了，你们俩还不够熟的？」 好吧，顾青无言以对。他们今天中午之前确实不熟。但程远暮都那么帮了他一把了，他也认定人家是朋友了。再说不熟，就显得有点儿无情无义了。 他正不知道怎么翻过这篇儿呢，就听见有人在休息室外面敲门。 小方去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还都背着大大箱子，手上也提着袋子。 第30章 顾青还疑惑这两人是谁呢。李朗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两人迎进门，特热情地打招呼：「吴姐，俞哥你们怎么来了。」 他说完还转过头对一脸懵的顾青介绍：「吴姐，咱们公司最好的化妆师，那些顶级秀场年年都缺不了她。俞哥，最好的发型师，那可是得过世界级大奖的。」 说实话顾青从没见过李朗这么热情又略带谄媚的一面。应激反应让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陌生人的脸让他又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对面而立的「吴姐」和「俞哥」也都正看着他。顾青只好笑了笑，说：「吴姐俞哥，我是顾青。」 对面两人像是打量了他一番。 然后「俞哥」小小地「哇哦」了一声，娇俏地沖顾青笑了一下，声音不大地说：「难怪呢……」 「吴姐」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打断了后面的话。她沖顾青笑着说：「可别叫吴姐。我全名吴娟，你要是不嫌弃叫我娟姐就行了。」 「俞哥」也接着说：「对，叫什么俞哥啊。你要是喜欢，叫我evan就好了。」 两人的反应的让顾青着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为了不显得自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他也不好去看看李朗对此什么表情。只能勉强从善如流叫了两人一声「娟姐，evan」。 说完这句，顾青心里便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不知道下一句话该怎么说的无措。 而旁边被晾着的李朗，此时就显示出他身为经纪人的良好职业素养了。带着还未一脸还未下去的热情笑容，他开口问道：「两位这是……在荆南有工作？」 「是啊。工作对象可不就是你家顾青么？」俞哥，不，evan回答道。 顾青看了李朗一眼。对方明显的从疑惑转变到惊喜的表情，让他知道这两位绝不是提前安排好的。 「那感情好，我家阿青就麻烦两位。」李朗说着，转身沖顾青招招手让他过来。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工作嘛。」娟姐回了一句。然后便示意走到跟前的顾青坐到梳妆檯前去。 心里满是茫然的顾青坐在化妆镜前，让闭眼闭眼，让张嘴张嘴，感受着属于女性的柔软双手和细软刷子——原谅他只会这么称呼那些大大小小的化妆工具，快速又轻柔地在自己脸上绘画一样涂涂抹抹。 背景音是李朗和那位得过世界级大奖发型师evan的对话——说真的顾青从来都不知道理发师还有世界级大奖。
第50页 必须得说即使混了多年娱乐圈，作为一个自诩走实力派路线的人，他对理发师的印象还停留在「tony老师」和「先生要不要办个会员卡」上。 「俞哥，你和吴姐什么时候到的荆南。要早知道，我肯定得去机场接你们啊。」这是李朗那把京腔浓厚的嗓音。 叫做吴娟的化妆师——也就是现在正在顾青脸上忙活的人，看起来确实要比李朗大，应该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而俞哥，或者说evan，看样子或许也比李朗大几岁。 但即使这样，顾青也有些惊奇李朗竟然喊这两位「吴姐」、「俞哥」。语气里还满是热络尊敬——不过不是小下属对老闆的那种恭敬，而是对一个行业佼佼者的看重的尊敬。 「我们也是今天才到。新老闆第一次召唤，可不得兢兢业业，屁颠儿屁颠儿地来么。」这明显是叫evan的发型师的声音。虽然没尖着声音、掐着语调，但那遣词用句和娇俏的语气，无疑充分展露了主人一颗桃粉色的爱娇少女心。 「新老闆？两位这是……」李朗的疑惑适可而止，带着工作状态中说一半留一半的谈话修养。 evan却一副不必在意的语气：「嗨，也不算跳槽。就是新的工作合同，再说程远暮的工作室跟铭德也不算多远。」 「确实不算远，」顾青听见站得离他很近的娟姐接话道：「铭德说不定以后还有一部分得姓程呢。」 「什……」听声音就可以确定李朗这次是真的惊着了，而且是震惊的不能再震惊的那种震惊，「程远暮的工作室？铭德姓程？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离开燕京不到一天？娱乐圈要地震了？」 事实上这也是顾青心里的疑问。 他离开燕京也只有差不多一个月，怎么感觉不止是错过了几十集剧情，而是只看了个片头就错过了一整部电影。 中午李朗告诉他程远暮「咣」，掏出上亿的时候他就已经够吃惊的了。没想到现在还要从两个刚认识不到十分钟的人嘴里得知程远暮就要变成他老闆了。 现在要是去网上发求助帖，顾青都不知道到底用哪个标题好——是「刚刚认定的朋友成了我的老闆，这可怎么是好？」，还是「我有了一个升级流小说男主老闆，顿时预感以后公司的画风可能都不好了。而且我真的完全不记得小说里写过这个。」 又或者……「我只是化了个妆，却觉得自己来到了新世界。厉害了，我的化妆师和tony老师。」 休息室里响起了一阵轻笑声，这当然不是顾青的内心想法被别人知道而引起的嘲笑。而是李朗震惊的语气取悦了两个明显得到第一手消息的人。 「也不是整个铭德全姓程。你还记得去年公司一个老股东去世吧？」evan兴致勃勃地问道，显然是在为引出后文做铺垫。 「记得啊，谭老先生。我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从李朗老老实实的回答中就能看出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同事之间的信息交流中了，活像此时的休息室是个什么公司的茶水间。而且全然忘了这两人其实现在完全可以说是他的前同事，他一开始想问的也只是这两位「前同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成了他小舅子艺人的妆发师。 「就是谭老先生的那部分股份。我们也是跟程远暮的工作室商讨合同的时候，才从楚霖那儿听到的。而且看他那样子，要不是为了挖墙脚成功，也不会告诉我们。」前同事evan毫不吝啬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谭老先生的股份，听说有差不多能有百分之二十七。可不是他儿子继承了吗？我还在葬礼上见过谭小先生呢。」李朗疑惑地声音接着问道。 顾青也不由地分神仔细去听。 对铭德这个公司「自己」所属他并不是特别了解。而经纪公司之类的一般也不会经常出现在新闻媒体上，并且往往出现了也不会是好事。所以对于正常运转、生意兴隆的铭德，他从一切听过、看过的信息里所得到的印象也只有：铭德是一家名声良好、没什么黑点的大经纪公司，是娱乐圈里一艘短时间内不会沉没的钢铁巨轮。 而回忆那本小说，他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男主在铭德里掺了一脚的说法。 顾青记得上辈子商业大佬的男主后来的确是在娱乐圈里有了些自己的产业。但虽然记不清名字，在他印象里那也是一家电影制作公司，而不是什么经纪公司。 难道说这一条小说里没写到，世界自己衍生出来的暗线？还是说是作者一开始设定，最后写着写着忘了的剧情支线？ 顾青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谭小先生，」evan用并不刻薄但却带着些微轻蔑的语气回答李朗的疑问：「说好听点儿他是投资失利，说难听点儿他就是一败家子儿。」 「虽然这么说，可别看不起他。」顾青跟前的娟姐接着下一句，可以看出她和evan至少在八卦这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默契。「人家穷也只是穷一会儿。卖了股份就还是以前的富家子弟，日子可滋润。」 李朗听了没有立刻说话，但顾青已经可以想到他脸上会有的看热闹似的啧啧感嘆的表情。 这时候娟姐直起身，说了一句「好了」。将位置让给了evan，自己到一边收拾整理自己的大箱子。 而顾青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好好看顶级化妆师手下的自己，便感觉到有手在摆弄自己额头前的头发。他干脆还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安心等待这场信息量巨大的「盛装打扮」结束。
第51页 似乎是已经感嘆完了虎父犬子的悲情故事，李朗再次开口问道：「不过这么大的事，公司里竟然一点风言风语都没有，真稀奇。」 是啊，顾青也觉得稀奇。娱乐圈里的所谓秘密，其实就是心照不宣的众人皆知。而这次他姐夫经纪人，竟然连自己老闆的老闆换了个人都没提前得到半点儿消息。 稀奇，太稀奇。 「上层变动对公司来讲可以说是一次重新洗牌，一不小心就得伤筋动骨。严防死守、不走漏半点消息也很正常。而且看样子，程远暮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意思。所以这件事现在除了铭德的高层和程远暮身边的人，也没别人知道了。」娟姐回答了李朗和顾青共同的疑问。 第31章 这场关于铭德上层变动的对话在tony老师，啊，不，evan给顾青收拾好额前的碎发后结束。 两位带来晴天霹雳的妆发师离开休息室，李朗才像是被雷噼了的殭尸一样挪动着步子瘫倒在沙发上。 顾青终于知道自家姐夫还真不负职场老油条的美誉。 娟姐和evan在的时候李朗一副「诶呀换老闆了，太震惊了。不过这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毕竟我有本事哪儿不愁饭吃」的样子，从容不迫又谈笑风生。好像天塌了他也是擎天柱一样。 现在两人一走，休息室里只剩下顾青和小职员小方。他才终于将自己内心的惊讶、纠结、思绪纷杂化为一声声哀嘆。 让人垂泪。 顾青再看一眼窝在沙发角落像个鹌鹑的小方，胖胖的助理满脸写着惊慌二字，好像下一秒就要大地震一样。 或许「职场地震」也是地震？ 而顾青作为那个唯一已经熟悉男主的画风，无论多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只要按在男主身上就觉得只是正常操作的人，不得不做出一点安慰。 谁知道他刚坐上沙发，李朗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大腿上。顾青差点儿被惊地跳起来，要不是还记得这是自家姐夫，他都要饱以老拳了。 「阿青，为了你姐和小爵，你一定要抱好程远暮的大腿。」 自家姐夫「临终遗言」一样的语气让顾青哭笑不得，「你吓傻了吧。」 李朗眼睛怔愣着点点头，一副犹在梦中的样子，「有点儿。」 休息室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打断了顾青想说的安慰的话。 小方像是要去拆炸、弹一样走过去开门，看来上次开门给他也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顾老师，到时间准备上台了。我来给您领路。」门外站着的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哦，好的，麻烦你了。」顾青应了一声，又低头对躺在沙发上的李朗说：「这件事咱们之后再聊。」 「行，你去吧。」李朗恹恹地点头。 顾青站起身带着小方和工作人员离开休息室，走过拐角便看到男主，啊，不，程远暮正站在那里。 他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在与顾青视线相对的那一秒，眼睛里蓦然露出些笑意。 「你来了。」两人走近后，程远暮开口说道。 「嗯，」顾青与他并肩走着，抬起来头回以笑容，「等很久了吗？」 程远暮摇摇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不，没有很久。」 四人走进演播室，小方留在后台，工作人员则带领顾青和程远暮熟悉演播室的布置和环境。 此时观众将要入场，两人大概知道镜头位置和上台要坐哪儿后，便重新回了后台等待。 坐在后台等待室的沙发上，门虽然关着，也能听到来来往往工作人员忙碌的声音。 顾青看看等待室的镜子，又看看坐得离两人远远的小方，就是不看坐在他旁边程远暮。他不知道该怎么起一个话题，也不敢就那么呆呆地盯着自家老闆的老闆看，沉迷于大boss的美色。 紧张的感觉也在安静中又开始捏住顾青的心和脑子。他听到胸腔里血液被泵出心脏，脑子里闪现着种种声音。 娟姐说铭德要姓程，李朗问你和程远暮真的不熟吗，甚至还有小爵叫他小舅舅。 沉默了或许有半分钟，又或许是半个小时，低沉的声音在顾青耳边响起：「你知道了？」程远暮说出口的问句里满是肯定的语气。 「什...什么？」顾青被突然的响动惊了一下，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只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对方。 程远暮被他兔子一样差点儿跳起来的反应逗笑了，「我是说，你知道我入股铭德了？」 「嗯，」顾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连他自己都能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蠢了。 「所以，你要收回和我做朋友的决定？」程远暮看着他问道。 顾青听了急忙摇头，「绝对不是。」 他之前或许曾经顾虑重重，但他顾青自诩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儿、真汉子。有时候优柔寡断、多愁善感，那也只是职业病。演员么，伤春悲秋、心思敏感，完全就是基本素质。 但即使这样，他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反悔的人。既然已经认定程远暮是朋友，那他就不会因为对方「小小」的身份改变而再次疏远。 不假思索地回答后，顾青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他之前决定和程远暮做朋友也只是在心里决定，并且想着以后用聊天和约饭来实行。从来都没有说出口啊。
第52页 程远暮翘起一边嘴角，带着些狡黠地回答：「我能看懂你的眼神。」 「胡说。」这得意的嘴脸，让顾青真的忍不住要反驳。 「没有。」 「你就是胡说，不可能有人看得懂别人的眼神。」 「谁说的，我就能。」程远暮坚定地说。 「你……」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顾青的话，一位节目组工作人员从门口探头进来，「程先生，到您上场了。」 程远暮沖工作人员点点头回应。 接着他转过头在顾青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别怕」。还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才站起身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顾青看过他与自己对视的眼睛，又看着他走出等待室，才恍然自己心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慌张。 呼，顾青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自己好像有点儿僵直的嵴背，并在心里真诚赞美程远暮，他敏锐又体贴的朋友。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看得懂别人的眼神呢？顾青心里想。 拿出手机玩了会儿益智游戏消磨等待时间，没到第三盘，便有工作人员通知该他上场了。 在场边工作人员为他戴好麦，等到上场信号，顾青便在掌声中登上了舞台，台上的三人也站起来相迎。 演播室的沙发是倒「v」形，两位主持人的位置在「v」字的一边。等顾青走近后，程远暮测了侧身，让他坐到「v」字里边。 顾青不自觉地抬头看他，见他沖自己微微点头，便安心在那个位置上坐下。 和观众打招呼后，在两位主持人的引导下，顾青和他们的话题展开得还算是自然。 他控制自己尽量不去看台下的观众，将视线放在贝尧和戴妩身上。偶尔卡壳，他瞥一眼身旁的程远暮，对方平静而带有安抚意味的眼神，也都能让他不因为一时接不上话而露出慌张的表情。 简直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他温和从容的人设和对外形象。 感谢程远暮。 而作为一档长红的节目，《休息日》自然是有其优点的。节目时间的短暂就意味着节奏紧凑，两三句话一个梗，笑点密集。两位主持人的控场能力和分寸感，也使得这些笑点不显得故意和夸张，而是随性自然，且轻松幽默。 「顾青最近参演了一部话剧。」一段话题结束后，贝尧将谈话主题放在了顾青的工作上。 「我也听说了。」戴妩接话。 顾青笑了一下，回答道：「国艺剧团，谷劭先生所写剧本《精神病快乐吗》，现在巡演到了沪市。」真是完美的宣传机会，他觉得剧团里的同事一定会为自己的随机应变骄傲的。 台下一阵掌声响起。 「我还以为你是来宣传胡导的《霍乱》的。」在掌声过去后，戴妩的吐槽接着让演播厅内一片闹笑。 顾青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想到去演话剧？说实话大家都好奇。」贝尧问道。 顾青想了想，回答：「朋友介绍的工作。」 台下的观众和主持人像是被他简短的话逗笑了，顾青却有点儿没理解笑点在哪儿。 「那话剧和电影之间有什么区别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在银幕上，一个在舞台上？」贝尧接着问道。嘉宾这么不会来事儿，他也只有多说两句，让自己累点儿。 「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顾青摇摇头回答，「许多人认为电影是很快速的，话剧是很缓慢的。但这其实只是对观众来说。而对从业者来说，电影是一场等待，话剧是即时到来。」 他停顿一下，看了看贝尧示意他继续说的神情，自己也有些停不住话头，「一部电影，等待剧本、导演和演员；等待拍摄，细緻的镜头和感情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琢磨、去体会。拍摄好后等待剪辑、后期。要上映了，又等待观众告诉我们这一是一部怎样的电影。」 「而话剧，排练时忙碌，因为你要确保台上的每一秒都不能错，所以在台下每一分钟都不能耽搁。首演之后的每一次上台也都像是高速旋转。观众在台下用他们的情绪推动着你，你也亟不可待地投入其中，想要淋漓尽致地将故事表现完美。不少人以为现在的时代是快的，过去的时代是慢的。但实际在有些事情上，事实或许正好相反。」 顾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将一直以来心里关于电影和话剧的思考不知不觉说了出来。直到说完后台下有掌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自己说得太多了，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郝然。 转过头去看了眼自己旁边的程远暮，发现他竟然也在鼓掌。顾青不禁笑了起来，又克制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 第32章 「所以，欢迎大家去看《精神病快乐吗》。」掌声过后，贝尧总结道。 「这是重点。」戴妩补充。 在全场的笑声中顾青认真点头，表示没错，这才是重点。 无疑，现场的笑声更响了些。 「我们接下来有一个游戏。」贝尧等笑声过去后开口说道。 戴妩从桌子上拿起一叠卡片，晃了晃，「快问快答。」 顾青看看场边计时的钟表。果然节目时间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十分钟，这也就意味着个人採访时间已经结束。 不得不说他也是松了口气。必须自己完成的部分已经结束，剩下的交给程远暮来主持大局。他觉得自己都完全可以痛快走神，想想明天早餐要吃什么了。
第53页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毕竟他也是很敬业的。 但程远暮绝对是顾青两辈子见过的最靠谱、最负责的同事，毫无疑问。而且他还有一颗乐于助人的热心，又聪明体贴。 他第一百次在心里唾弃那本把程远暮描写成妖魔鬼怪的《娱乐之王》。 五好青年、温柔敦厚，都能被写成冷酷无情、扮猪吃虎、霸气侧漏的典型起点流男主模板。还好他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不然他就要错过程远暮这么好的一个朋友了。 「你们谁先来？」贝尧露出一个夸张的坏笑问道。 程远暮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先来。顾青侧过头看着他，心里有些好奇对方的回答。 「好，那么程远暮，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青色，像天空。」 「最喜欢的食物？」 「米饭。」 「最喜欢的歌手？」 「秦远。」 「诶～」两位主持人和观众都很惊讶。 顾青也被这巧合惊了一下，他和程远暮喜欢的竟然是同一个歌手，太有缘了。不过，他们都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喜欢同一个歌手，大概也不稀奇。而且合得来的朋友，审美相近也很正常。 想到这些的顾青还挺高兴，有个同为歌迷的朋友，他们以后可以一起买专辑了。 「是那位唱《平行宇宙》的秦远？」戴妩问道。 程远暮微微点头。 顾青听了也不禁跟着点头。《平行宇宙》他知道，是秦远的代表作，也是秦远从网络歌手转变为大火的流行歌手的身份标志牌。 《平行宇宙》去年九月发表，不到一周就空降各大音乐网站排行榜和各大电台点播榜。与它热烈、火爆的节奏成正比的是歌曲名气的火爆程度，完全到了神曲的级别，但其质量却又比神曲高了至少十万八千里。 秦远也因为这首歌，而成为首个获得国内与世界最高音乐奖项「乐府五声」提名的网络歌手。并且最后还得到了最佳摇滚乐手和年度歌曲两项大奖，可惜的是他没有去领——这也是个很大的新闻。 当然在顾青听到《平行宇宙》的时候，关于这首歌一系列事件最高热度已经过去。但不得不说，余威犹存。 而且秦远之后的许多新歌也都大受欢迎、好评众多，比如之前顾青喜欢的那首《冒失的勿忘我》就在各大社交网站上大火过一段时间。所以直到现在各种音乐盘点里依旧充斥着秦远的名字和他的歌。 「顾青也很喜欢秦远吗？」戴妩看到了顾青点头，便问道。 「嗯，我觉得他很有才华。」顾青笑了一下回答道。 「秦远的确很厉害，不过我认为他大概不会上我的节目。所以我从来都不会在节目里夸他，」贝尧看着镜头，特别坚定地补充：「以后也不会。」 观众都被他故作怄气的表情逗笑了。 戴妩在旁边满脸嫌弃，「想夸秦远大神的人多了去了，少你一个不少。」 「我好歹是知名节目主持人，知名。」贝尧回嘴。 「哦，」她一个白眼，「知名。」 两人一唱一和让演播厅内笑声不断。 顾青同样笑得发抖，转头去看程远暮。目光相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都各自低头，顾青也笑得更厉害了些。 「咳，我们继续啊，问答还没结束呢。」笑声渐渐停止，贝尧咳了一声重回主题，「程远暮，你的哪一个缺点是你现在想要改掉？」 「没有，我需要我的那些缺点。」 「哇～」台下为程远暮的答案响起了一片惊嘆声。顾青看着他也在心里佩服他的回答，这个世界上坚定的人不多，理所当然地去坚定的人更少。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贝尧在露出一个赞嘆的表情后接着问道。 「低调，正直，聪明又含蓄。」程远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然后又补了一句「善良到可爱」。 戴妩挑眉，「是已经找到那个人了吗？」 台下有观众开始起闹了。 顾青也好奇，这么详细的条件完全就是已经心有所属的样子。 等等，他回忆一下，《娱乐之王》是本无cp小说。这在小说分类里是很明确的，意思就是小说中主角是没有官配，到了结局也单身的。而且他印象里《娱乐之王》中确实有些各有魅力的女性角色爱上了男主，但男主可是一点都没动心，只专注于在人生赢家之路上奋力向前。 顾青带着疑惑和满心好奇看着程远暮。 只见他脸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却沉默着半个字都未吐露。 台下的起闹声并未停止。 别说观众，顾青这个看过小说的人也是好奇地抓心挠肺。 无cp男主都有喜欢的人了，简直是万年铁树冬日开花、千岁一时百年不遇。他好想知道这个点燃了老房子的小妖精是谁啊～ 八卦说到一半不揭晓答案，这种磨人的感觉，堪比见到了蒙着面纱的绝世美女。让人只想吶喊： 跪求看一眼。 但《休息日》并不是个会深挖八卦的节目，贝尧此时也就展现了他的「可恶」的控场能力：「我们不制造八卦啊，这些就交给狗仔和路人。」 他说完将视线转到了顾青身上，露出一个足以媲美狼外婆的笑容，「顾青，该你了。」 好吧，在枪口转向自己的时候，顾青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第54页 「你家里人都怎么叫你？」 「阿青。」 「如果要养宠物，会养什么？」 「金鱼。」 「最喜欢什么地方？」 「家。」 「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都喜欢。」 「最讨厌的食物？」 「粽子和元宵。」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 顾青一时答不上来，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给出一句「不知道」。 「怎么会？」戴妩说，「总会有梦中情人或者小时候喜欢过的女明星吧。」 「或许遇见了那个人才会知道也说不定。」顾青想了想笑着回答。他的梦中情人是费雯·丽，可这个世界又没有费雯·丽，他也不好举列子。 「哇哦～浪漫的说法。而且一听就是多年单身。」贝尧听后说道。 顾青在演播厅的一阵闹笑声中哭笑不得。 但……好吧，他得承认，加上他的上辈子，他确实也空窗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了。但那是他主动单身，主动。对他有好感的人可从来没少过，暂时没对象也只是因为想找对的那个人而已。 快问快答结束后，贝尧和戴妩又让两人聊了聊剧组、说了些有趣的事情。大多数话都是程远暮在得体而风趣地回应。顾青只在一旁投以崇拜的目光，额，或者换个说法——走神。 于是节目顺轻松而利地结束。在与观众说了再见，两位主持人说完结束语后，镜头关闭。顾青和程远暮与贝尧戴妩两人告别，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走下舞台。 由工作人员领路走出演播厅，顾青实在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 顾青转头看着走在自己旁边问出这句话的程远暮。 他皱着眉，表情便呈现出五官天生具有的让人望而生畏之感。高高的个子和看着便知其矫健有力的身板，无疑也增强了这种冷硬到不近人情的气势。 与刚才在节目中冷淡疏离、颇似不食烟火艺术家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青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掌握了「看懂别人眼神」这种技能。因为两人目光相对时，他竟然从程远暮的眼睛里读到了关心和担忧。并且还相信自己感受确切，完全不顾对方那张天生的、无论什么表情都带着「捨我其谁」气势的善于拉仇恨的脸。 或许是程远暮的眼睛会说话也不一定？顾青思维跑偏地想。毕竟好演员有一条必备技能就是眼神要比嘴会说话。 走神快速又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顾青将视线从程远暮的脸上移开，微笑着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好。 两人并排往休息室走着，沉默一会儿，程远暮低头问顾青道：「你喜欢那个叫秦远的歌手？」 第33章 听到程远暮问这个,顾青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真的觉得秦远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所以欣赏一个人才华，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说完后去看程远暮,只见对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前面的路，表情专注到像是在走神。 「怎么了」顾青有些奇怪，难道程远暮并不是真的欣赏秦远吗还是秦远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他印象里小说中好像也没有秦远这个名字。或许秦远是个路人角色龙套那么有才华的人可千万别是炮灰。 而且男主设定上辈子也是音乐人。那么两人之间到底是英雄惜英雄,还是既生瑜何生亮 顾青这么一联想，便也觉得秦远并非什么简单人物了。一本小说里总有那么几个来历非凡但却戏份很少的角色，或许秦远也是这样的设定 「没有,」程远暮摇摇头,「我只是以为没有人会很直接地承认欣赏秦远。毕竟他那么」 「傲气」顾青接话。连最高音乐奖都不去领的网络歌手,世人都是闻所未闻。有人不喜欢秦远太傲,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到的事情。 程远暮回望他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没错。 「为自己的能力骄傲又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情。那些没有能力、空有骄傲的人,才让人不敢苟同。」顾青如此回答。他喜欢秦远的才华,又喜欢他卓尔不群的桀骜，这两者也并不矛盾。 程远暮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的笑意让顾青有种「春天这么早就到了」的错觉。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离他休息室还有一个拐角，也就是之前程远暮等他的地方。 程远暮花开一样笑了之后，转头两步越过顾青上前打开了一扇门。然后一直推着门,对他说道「妆发师还在休息室,让他们先给你卸妆。」 顾青想了想,觉得程远暮的提议也不错，便和他一起走进了休息室。 电视台的休息室格局大都差不多，所以这间休息室让顾青不自在的地方绝不是在装修上。而是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娟姐、evan，还有坐在沙发上的楚霖。 三人见两人进门后便站了起来。楚霖还走过来和顾青握手，「你好，顾青。我是楚霖。」 顾青维持着自己温和的形象礼貌问好，在程远暮告诉娟姐先给自己卸妆，接着被引着坐在镜子前后才觉得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减轻了点。 他从镜子里向后望，程远暮和楚霖正坐在沙发上，小声地交谈着什么。前者注意到他镜子里的视线，微微笑了一下。 顾青也笑了一下。视线还未收回，听到娟姐让他闭上眼睛，便只好不再去看后面两人的动静。
第55页 天知道男主恐惧症和被男主害妄想症他都克服了，怎么遇见楚霖他却又有一种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感觉。 当然那不是害怕，但就就像是食草动物遇见了食肉动物，小职员遇见了顶头上司，新媳妇遇上了离婚的恶婆婆咦，这个比喻好像哪里不对 算了，小细节不必在意，反正就是那种难以形容的不自在感。 而且楚霖还那么有气势，刚才站在那虽然没有男主高，但是气场却完全有两米八。 横向对比一下同为经纪人给人的感觉，他家姐夫李朗就好像是又高又壮的家养阿拉斯加，楚霖则是野外獠牙锋利、善于狩猎的头狼。 这个差距，一个雪橇犬，一个食肉野兽，顾青想着就不禁感嘆人和人之间的不一样。 不过也不是说李朗做经纪人有什么不好。毕竟就顾青来说，他也训不了狼啊。如此艰巨的任务，大概也只有交给见多识广的男主才最为合适。 想着这些，娟姐的卸妆工作已经完成了。顾青站起身，程远暮也随他站了起来。 「我送你。」程远暮说着便走到了他身边。 虽然不明白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但顾青也没驳他的好意。在和其他三个人道别后，他便和程远暮一起出了休息室。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但一直到看见了休息室门口，两人之间也只有沉默。 幸好的是，这沉默让顾青感到自在，他想自己或许能够和程远暮成为知己。 「我一直有句话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到了门前，程远暮才开口。 顾青有些疑惑，他思索着。即便到了今天他和程远暮之间的交集其实也并不是太多，所以不到两秒他便有了猜测，「是谢谢吗」 能让对方难以开口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厕所门口＃那件尴尬往事了。 程远暮正要说出的话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顾青眼睛，瞬间后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是。」 「那你就别说了，刚好我也不用说。」 程远暮要谢他微不足道的两句话，他要谢程远暮半天的帮助。说起来，倒还是他占了便宜。再听那个「谢」字，他都要良心不安了。 「好。」程远暮笑着回答，脸上的表情像是解决一件大事后的轻松，「那，保持联繫。」他说道。 顾青笑着点头，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去。关上门前，他对仍站在门口的程远暮在耳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看着对方笑意明显的脸渐渐消失在闭合的门后。 带着轻松喜悦的心情刚一转身，他便被沙发上自己姐夫目光灼灼的注视吓了一跳，小方也在一旁用自以为并不明显的余光偷偷觑着他。 这种干了坏事转身看见家长的被抓包感觉，莫名其妙地让顾青有些心虚。 他故作镇定走到沙发上坐下。 小方像是刚想起自己还在工作一样在休息室走来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东西。李朗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只那个眼神，顾青就知道姐夫经纪人是要跟自己来一次长谈了，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小方在休息室里走了一圈，又拿起带着包，「李哥，收拾好了。」 李朗点点头站了起来。顾青和小方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进了电梯要下楼，顾青咳了一声，说「姐夫，你跟节目组告别了吗」 李朗用眼角瞥了他一下，「你说呢」 「哦。」顾青讪讪点头。好吧，他确实是没话找话。 直到坐上了去机场的车，李朗才开始跟他聊些有关新剧本，或者家里的事情，半个字都没有提到程远暮。顾青心虚一会儿，就把这种心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是，是他说不管小细胳膊还是大粗腿都不会抱上去，也是他三次重申自己跟人家不熟。但命运无常不就在于世事变化和人心变化么。 昨天晚上他还恐惧与男主见面呢。而今天见到真实存在的程远暮，他才意识到男主身份不过是他所有恐惧合在一起的并不清晰的形象。 他在脑子里越是思考，就越是在意、越是害怕。但当真正面对起来，又会发现其实不过是那么回事。程远暮不过是他将要飞黄腾达的一个朋友，而即使是再落魄的人，都会有那么个一两个了不起的旧识。更何况顾青自认为他自己也并非平庸之辈。 所以，交朋友的时候没有顾虑，交了朋友又有什么好心虚的，顾青对自己说。他又不是在找对象，难道还怕家里人不满意么 聊着天，车子行驶到了机场。和李朗拥抱告别后，顾青带着小方登上前往沪市的飞机。 飞机抵达目的地，回到剧团入住的酒店，时间已经是深夜凌晨。顾青让小方回去休息，自己提着包回了房间，快速洗漱了一下便瘫倒在床上，关上了灯。 回来的飞机上他就眯了一路，此时睡意还未消散。与周公再续前缘，也是毫无阻碍、迅速快捷。 第二天的演出是在晚上，李朗也已经帮顾青跟剧院打好了招呼。因此他也是毫无心理压力地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让小方开车载着自己去晚上将要演出的剧场。 走台步，读词，排练。化妆，准备，上台。然后在掌声之中鞠躬谢幕。 不慌不乱、按部就班、严肃活泼，这是巡演之旅教给顾青的节奏。 与观众产生共鸣，让他们的情绪来主宰自己的角色，这是顾青从话剧舞台学到的表演。
第56页 在台上酣畅淋漓地完成一个故事、演绎一个角色，在台下毫无顾虑地做自己、从不畏惧，这是顾青直到现在才从两辈子中明白的事情。 但他想这些体会来得一点都不迟，他告诉自己时间还长，他还有未来的四、五十年去学以致用、去实践。 他今年才二十三，一辈子还远着呢。 沪市的演出在周末之后结束。剧团的人都打算在这里多留一天，体会一下不夜之城的曼妙风情，然后再前往巡演的下一个目的地楚庭。 而顾青却不得不收拾收拾滚回燕京。一是李朗说有些话要跟他谈，二是好吧最主要的还是工作，霍乱要上映，他得去参加首映礼。跟李朗完成上次「眼神预定」的谈话完全就是顺便。 谁知道自家姐夫要说些什么有的没的。顾青虽然知道李朗不会只为了一件莫名小事，就跟他有话要谈。但要是真有什么重要工作、紧急事件，一个电话立时立刻，打飞的也完全行得通。哪儿还会等到他因为行程回燕京再说。 第34章 顾青是在演出结束后从剧场直接出发去机场的。等飞机抵达燕京时,夜已经深了。 李朗在机场等着，接到两人后让小方自己打车回家、车费报销，他开车载着顾青回家。 刚上车,李朗就先拿了一个本子给顾青，示意是给他的，然后才启动车子。 顾青接过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剧本，因为封面上是大大的醒目的黑色字「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底下还有三行小字 编剧闻月意 导演闻星声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闻星声和闻月意」顾青疑惑地念了一遍。这俩名字还挺有意思,而且听起来是兄弟 李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解释道「闻星声是哥哥，闻月意是妹妹。你没跟他们合作过，这两人是圈子里有名的完美搭档、兄妹组合。他们合作的文艺电影以情感真挚、细腻,情节动人和用意深刻着称。这两位还很擅长探究人性里阴暗的一面,并把这种阴暗用平常的手法描述出来。不过,就从这一点,你也能看得出他们拍的大多不是那种充满正能量、符合社会主流思想的电影,所以他俩虽然死忠粉不少,代表作也有,但一直都算不上什么颇受制片方追捧的导演和编剧。」 说完他想起什么又突然笑了起来，补充一了句「对了，他们还有个诨号，叫星月姐妹。」 「星月姐妹」不是说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吗 李朗哈哈笑出了声,「闻星声是个gay,还是有点儿娘的那种gay。闻月意有时候都叫他姐姐。」 好吧,顾青懂了。 娱乐圈里十男八gay，剩俩一个长得丑，一个性向不明，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跟他们认识」自家姐夫经纪人说起闻氏兄妹的时候语气颇为熟稔，背后拿人家绰号取笑也笑得坦率又直接，一点儿没有暗搓搓的别扭感，说不定当面的时候也没少笑过。 「何止认识，这俩的经理人就是我同学。我那同学没少跟我抱怨说签了星月姐妹就像养了两只哈士奇撒手没、吃啥啥不剩，还老想着搞个大新闻。」 李朗的话让顾青都有点儿窘了，说真的他从没听过这么评价编剧和导演的。这带出来的剧组，威严何在。 顾青想着，随手翻开剧本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故事，李朗却出声阻止了他「你先别看剧本，否则你晚上就不能睡了。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那个。」 最后一页 不看剧本顾青能理解，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遇见好剧本就废寝忘食的主。明天还有首映会要参加，今天晚上熬夜难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可翻到后面看什么结局吗他挑电影又不论是大团圆结局还是悲剧结尾。 带着满心的疑惑，顾青翻到最后一页，只看到一行字远方暮色娱乐公司出品。下面还有个像是太阳被山顶遮了一半的图形，大概是公司的标志之类的。 他都忘了，剧本最后一页可不得写清制作方么。 不过，远方暮色这公司名字 「程远暮」顾青试探着问李朗。 李朗转过头看他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的天。」将剧本撂在膝盖上，顾青抬手捂着额头。他真不知道是该说太巧了，自己一个转身就要拍朋友的电影了，还是要说这公司名字太简单粗暴，随便哪儿个人看一眼就能猜出来。 「是不是特别震惊」李朗还在旁边问。 顾青点头。 可不是吗，他简直都要「震惊」死了。男主光环突然照耀，他都要被闪瞎了。 「我也特别震惊，之前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我拿到剧本，才知道程远暮竟然有个娱乐公司，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吓得一趔趄。」李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好像还带着点儿心有余悸。 「你什么拿到剧本的」顾青问道。他们一周前才听闻程远暮收购铭德股份，不可能这么快他就又建好了一家娱乐公司。 李朗没有转过头看他，咳了一声才回答「十一月中旬。」 「我去荆南上休息日之前」顾青皱着眉，「这么多天你竟然都一直没跟我说」 他觉得有些奇怪了。李朗并不是那种会拖延工作的人，但之前在酒店，他又说程远暮忒富，又问他们熟不熟，甚至还问他觉得邮箱里那几个发过来的剧本怎么样。 但关于星月姐妹的电影和程远暮的公司，他却是半个字都没提，就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剧本一样。
第57页 看了眼顾青严肃的表情，李朗嘟囔着解释「是我那时候小看了程远暮。」 顾青满脸问号，眼神示意李朗继续解释。 「演员开娱乐公司，这些年也不少。要么小打小闹，要么亏本亏到地心。之前程远暮一下拿出上亿用远方暮色娱乐公司的名义投资陌上花开，我以为他也就趁机想捞点钱，那公司不过是个空壳子。所以收到剧本后，我就没太当一回事。毕竟就算电影班底、剧本啊都很好，但制作方太不靠谱，一不小心损失最大的还是我们。」李朗恹恹地解释道。 顾青点点头，表示你说的没错，然后呢 「可后来在化妆间听到程远暮收购铭德股份，我回来就托人仔细查了一下。才知道远方暮色是在今年年初，吞併了破产的九月制片厂的大部分后成立的。」 说到这里，李朗的语调明显高了一些，「九月制片厂啊，那可是从上个世纪中期就屹立顶峰的电影制作公司，虽然千禧年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的比马大。更何况程远暮还从一梦工作室挖了他们的ceo做执行总裁。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他手段了得，还是该说他敢想敢做。我真的几天都没从这些消息里缓过神来。」 好吧，顾青也不知道是该说程远暮动作太大吓到了李朗，还是该说我等屁民太没见识，大人物跺下脚就一惊一乍。 他这次确实有点儿被惊了一下，但绝对没有李朗那么惊魂未定。 男主光环在他从知道自己穿进小说里之后，就纠结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在意得太过了。所以想通之后，现在他又好像有些太过不在意了。 程远暮成立公司也好，大笔财富也好，又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而且即使他签下了对方公司的电影，他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钱，跟朋友是不是老闆的老闆毫不相干。就算最后有人说他凭关系、走后门，他自己问心无愧、对得起薪酬，那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顾青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着，明天看看着名的星月姐妹的剧本到底怎么样了。李朗还在那里长吁短嘆，为自己遭受重击的小心灵喊冤叫屈。 顾青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另找个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圈子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多么」 李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满脸的震惊哀伤，摇摇头，「不多，位置比咱们高的人肯定都知道，位置跟咱们一样的估计没多少是了解清楚的。圈子里也只有些关于程远暮是个暴发户的风言风语。我也是找了多方关系才得到的消息，而且还内容还模糊不清，只能肯定来源可靠。」 顾青点头表示了解。且不说程远暮一个演员手里有这么多产业的消息爆出去，会有什么样的舆论风暴，就说曾经的行业巨头九月制片厂最终花落谁家也是个天大的新闻。程远暮在自己的公众形象还没站稳的时候谨慎一点，未尝不可。 「我现在还想不通程远暮哪儿来那么多资金。年初是九月制片厂，年末是铭德股份，这两样又不是什么大件家具，攒一年的钱，然后过节说添置就添置了。」李朗一边开着车，一边仍然对这件事发表感嘆。 顾青靠在车椅背上，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路灯，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漫不经心地随口回应「是啊，我也想不通。」 「说真的，我简直都要怀疑程远暮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了。」李朗接着说道。 「不可能。」顾青一边否定他的猜测，一边打了个哈欠。男主是不是黑心商人、犯罪分子，没有比他这个忠实读者更了解的了。 「那你知道他的钱哪来的」李朗狐疑地问。 「炒股啊。」顾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话都出口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下子清醒了，他转过头去看李朗。 自家姐夫已经眯着眼开始上下打量他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审问的语气跟自家姐姐也是一脉相承。 顾青转过头不看他，咳了一声，含糊地回答「就那么知道的的呗。」 李朗可没打算轻轻放过这件事。他家小舅子要是因为什么狐朋狗友误入歧途，家里的女王大人非得撕了他不可。 「你要是不说，我就告诉爸妈和你姐。说你不学好，跟人家炒股。」 听了这话，顾青简直想跳起来反驳自己早就过了请家长的年纪了。 但奈何姐姐大人威压甚重，李朗这厮狐假虎威他也不得不就范，乖乖说个一清二楚。可从实招来明显行不通，他要是说自己从小说里看来的，李朗非得怀疑他精神错乱不可。 「程远暮告诉我的。」顾青思考两秒，毫不犹豫地把锅推给了程远暮。 危急时刻，也只有插朋友两刀了。 第35章 「他想拉你去炒股」听了顾青的回答,李朗的语气变得十分危险，好像只要顾青点一下头，他就要上报老婆、关小舅子的紧闭,然后禁止两人再来往一样。 顾青坚定地摇摇头，表示绝对没这回事情。 「那就好。」李朗点了点头，还不忘再叮嘱一句「你要是敢学他炒股，想着什么一夜致富，你姐姐绝对会打断你的腿。」 顾青想想那场面就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觉悟很深刻、不用再教育。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驶进了顾爸顾妈和顾橙一家所住的「琳琅花园社区」。顾青下了车，终于不必再和自家姐夫经纪人纠结有没有炒股的事情了。
第58页 天知道他有多庆幸自己上辈子没有姐姐。因为他以前确实炒股亏过钱,而且咳,不少。 两人上了楼,李朗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家门,又轻手轻脚地进去。 顾青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怂样,想起刚才自己还在车上被他审问,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然后,他也轻手轻脚地进了隔壁顾爸顾妈住的房子。 咳，大晚上的，注意不能扰民哈。 时间很晚，顾爸顾妈已经睡了，房子里只有玄关还留着一盏灯。 顾青进房间后将剧本放在床头柜上,快速地洗漱了一下。然后便躺在床上放任睡意占据自己全部思想。 一夜无梦。 顾青第二天是被李朗凑得很近的大脸彻底吓醒的。 「你嘛呢」他揉揉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一大早的,青筋都要吓得跳起来了。 李朗站起身拍了拍左腕上的手錶,「小祖宗，上班要迟到了。我这个月要是没了全勤奖金，你姐怪罪起来，我就告诉她都怨你。」 顾青一翻身坐起来，下了床往卫生间走。 虽然身体很诚实，他嘴里却还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怎么老跟中学老师似的，动不动就要告家长。」 显然李朗在离开房间前并没有错过自家小舅子「顽强」的反抗，他对此给出解释「你也没比中学生好到哪儿去。」 顾青翻了个白眼，觉得再说「中学生」这个话题大概也只是自取其辱。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走进卫生间洗漱。 收拾好了，顾青和李朗一起出门，到了铭德经纪公司。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家「自己」待了将近三年的公司。而铭德也完全不愧于顾青想像中的娱乐圈钢铁巨轮整整一幢楼的公司总部、内部装修极富现代式简洁美感，还有严密的安保措施和素质良好的工作人员。 这么一比，顾青上辈子待的经纪公司简直就是个家庭小作坊配备不全，各种关系还乱成一团麻。 果然，发展成熟的娱乐圈，和因大量资本涌入、一下就被冲击地找不着北的娱乐圈是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和规则的完善，无疑减少了这个行业的乱象，减少了行业中的灰色地带。 而当大多数事情都能黑白分明的时候，身在其中的人也就不会被想像成什么妖魔鬼怪，也就可以更加自然地，随心所欲地做他自己。 顾青不禁再次感嘆，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一件幸运不过的事情。 跟着李朗一起进了上楼的电梯，顾青才没有再暗搓搓地东张西望。他有些奇怪的问「姐夫，我来铭德干嘛」李朗是来上班的，可自己又不在铭德上班。 他想到这一点，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睡糊涂了，所以才毫无异议地早起陪李朗来打卡。 「你难道下午蓬头垢面地参见首映吗还是我雇个化妆师请到家里去」李朗没好气地反问，显然被他的问题蠢到了。 额，好吧。顾青虽然有点儿想说「中午再来也来得及啊」，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咽下了自己的心声，避免了接着秀智商的局面。 幸好此时电梯里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要不然顾青真的怀疑自己会不会一口老血飞溅三尺。天知道他上辈子都三十多了，重活一世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他要收回之前说重生幸运的话，再走一次人生之路，真是太艰难了。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心态要崩啊。 顾青一边感嘆着生活不易，一边跟着李朗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张办公桌后的椅子就像是加了什么背景特效，李朗一坐上去就变成了不苟言笑的精英人士，满脸写着「我很忙，别惹我」。 于是顾青就只好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悠闲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剧本翻看。小方甚至还进来给他倒了茶水，送了些零食和水果，活像他是个被工作繁忙的爸爸带着上班的学龄前儿童。 不得不说，顾青被这种联想激得打了个冷颤。他摇摇头，甩出自己脑子里的无厘头想法，开始专注于剧本。 角色介绍里只有两个人物季风季雨，云绅 季风和季雨，就像他在话剧里演过的陆深和陆森一样，是一名多重人格症患者。而两者区别在于，季风和季雨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在剧情一开始都认为自己是正常的普通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主人格季雨为自己设定的职业是花店老闆，性格温和且享受平凡的生活。人格季风为自己设定的职业则是酒吧调酒师，喜欢刺激又桀骜不驯。两人一个像是角落里安然生长的蔷薇，一个像是会在大雨的草原中尽情奔跑的野豹。合在一起，让人嚮往，诱人沉沦。 而云绅，就是那个不小心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 是的，男人，这是一部同性电影。 或许观众知道这个消息会「啊啊啊」的带着各种不同意味地尖叫。但顾青作为一个混过娱乐圈两辈子的男人，或许他心智没怎么成长毕竟这方面也有遗传原因，gay他还是演过的。而且他还奉献过自己的全裸镜头，虽然最后成片里都被删减了。 所以，出演同性电影，顾青是一点儿心里障碍都没有。 回到剧本，云绅是一个高中老师，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会路过季雨的花店。也因此，他心里情愫暗生。但云绅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向季雨诉说心意，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了喝醉的季风，然后将不省人事的他带回家照顾。
第59页 到了晚上季风醒来，云绅故作镇定地向他表白衷情。季风却疑惑又不耐烦地问他「谁是季雨」 察觉到异样的云绅开始跟着季雨，于是他发现了季风季雨的秘密。季风也注意到了他暗中爱恋的眼睛，然后像是开始一场游戏一样，开始了和他的关系。 而主人格季雨对这一切，却都是一无所知。 季风只在夜晚出现，云绅也只有在晚上才能拥有他的季雨。 这是一段扭曲的关系。云绅在两个人格之间挣扎，他嚮往、痴情于温和内敛、富有学识的季雨，但他只敢拥有戾气十足、满口脏话的季风。而说到底，季风和季雨其实是同一个人。 云绅的生活开始因为这段感情而变得混乱。他已婚的同事在逛夜店的时候看到了他和季风接吻，向学校举报他作风不正。 学校决定开除他。季风为此大发脾气，在一次晚自习时闯入学校砸了校长办公室，并大声质问「婚内出轨都可以被原谅，同性恋怎么就他妈是作风不正」 最终云绅还是被开除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跟季风分手。即使季风一场大闹让所有事情人尽皆知，云绅却明白自己早已对季风季雨用情太深，他不可能离开他，不可能离开他们。 他在一个晚上带着季风离开了充斥流言蜚语的城市。而第二天，在陌生地方醒来的季雨理所当然地想要逃走，他以为是云绅绑架了他。 白天的季雨瑟瑟发抖，用尽各种办法试图离开。日落后的季风热情痴缠，他们浓情蜜意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或许钱财窘困，但云绅毫无疑问享受这样的生活，他珍惜热爱季风季雨在他身边的每一个瞬间。 然而，命运的脚步早已开始悄悄走近。 来到新的城市后，季风渐渐开始察觉到身边不对劲的那些蛛丝马迹云绅身上来源不明的伤口、家中无故破碎的花瓶、墙壁角落他的字迹写的「救救我」。 季风用一部录像的手机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他问云绅「你有没有找到季雨」 云绅摇头，笑了下回答「我找了季风。」 第二天，季风季雨在浴室里割腕自杀。 云绅回到家中发现季风季雨已经死去。他冷静地擦拭了爱人的尸体，抱到无人的海边。他用拴着巨大石头的绳子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缠得很紧。 最终，与石头一起沉入海底的云绅和季风季雨，或许从此真的不会再分开了。 合上剧本，顾青用手上的卫生纸狠狠擤了下鼻子。他已经哭得连鼻子都塞住了。 妈蛋的星月姐妹，妈蛋的真实故事改编。 这电影，他顾青还非接不可了。 第36章 李朗并不想承认他家小舅子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但事实上,他家小舅子不仅是多愁善感，而且现在只看个剧本也看得一脸鼻涕眼泪。 「快别哭了。不知道的人进来一看，还以为经纪人压榨小明星呢。」李朗站起身走过去,坐在顾青旁边安慰道。 顾青再次狠狠地擤了下鼻子，带着感冒一般的鼻音说「我喜欢这个剧本。」 「嗯，我也喜欢。」李朗看过剧本后，也觉得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会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电影。 「我想演云绅。」 季风季雨是一个好角色，但顾青已经演过类似的陆深和陆森了。 而且比起多重人格症患者的奇异和怪诞,他也更加欣赏作为普通人的云绅的爱恨、悲欢、执着、懦弱。 平凡人不平凡的波澜壮阔，顾青太好这一口了。 面对小舅子鼻音浓重、撒娇一般的请求，李朗很坚决地驳回。 「云绅已经签下别人了」即将错过偏爱的角色,顾青心里难免产生了稍许失落。 李朗摇摇头。看着顾青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 「这是编剧和导演的意思。这个剧本在他们手里压了大概有六、七年,之所以一直没拍,也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找到饰演季风季雨的年轻演员。星月姐妹说他们十月份去看了你的话剧,确定季风季雨就是你的之后,才去找的投资人,筹备开拍。一个多月，你有没有找到季雨递到我手里，然后他们又等了十天半个月。就这，你想想，闻星声和闻月意可不可能放你去演云绅」 顾青听了虽然依旧有些失落错过云绅,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已经感受到了星月姐妹对这部电影的执念。而说实话了解这些后,他反倒对这部电影有了更多的信心。 电影是一种缜密的科学与大胆的艺术的结合体。苛刻、挑剔的导演和编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部电影所具有的优势。 「决定好了吗」李朗见他低头沉思的神情，开口询问道。 顾青看着自家姐夫经纪人，点了下头，「那就签下季风季雨这个角色。」 商量好了新剧本，也到了要参加首映礼的时间了。 李朗带着顾青去了铭德的美容部，换上礼服，化了妆，梳好发型。 顾青不得不说，演员这职业，即便是个糙汉子，也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像个小公主。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次的妆发师竟然还是娟姐和evan。 原身「顾青」是没有和这两位合作过的，从上次电视台休息室里的见面寒暄就能看出这一点。三年都没有过交集，而且这还是娟姐和evan隶属铭德时候。
第60页 现在这两人都已经跳槽去了程远暮工作室，怎么反而开始为他工作了。 顾青想不通。离开铭德去首映礼的路上，他忍不住对李朗试探着说道「休息日之前，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娟姐和evan。」 「你没见过很正常，这两人的工作可比你忙多了，一年到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现在这边的工作一结束，他们就直奔机场，要打飞的去美国或者欧洲。」李朗坐在副驾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时尚圈更新换代迅速，圈内人有点儿名气的个个都像陀螺。这一点，即便顾青上辈子是个时尚绝缘体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娟姐和evan以前从来没有为我工作过。」 李朗听后转身看了眼后座的顾青，用一种看稀奇的眼神，「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还挺阔。」 好吧，呼之欲出的挖苦意味。 可以想像一心拍戏的「顾青」并不是个多有钱的主儿。再加上燕京米贵，娱乐圈里光鲜亮丽成本太高，「他」付不起两位顶级造型师的出场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我现在也不阔啊。」 这才是最奇怪的一点。 顾青并不觉得自己那点儿拍戏薪酬，能签下娟姐和evan的工作合约。除非李朗砸锅卖铁，硬撑门面。 「楚霖给了我一友情价。」李朗有些得意地回答，语气像个遇上超市大减价，抢了不少好东西的中年大妈。 顾青有点吃惊，「你和楚霖还有友情」 不是他不往好处想，老话说同行都是冤家，没时时刻刻想着踩你一脚都算善良了。既是同行还盼着你好，这是哪儿来的圣母白莲花 李朗咳了一声没有回答，反问顾青「你跟程远暮是朋友吧」 顾青点点头，表示没错。然后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都不禁大了些「合着你占的是程远暮的便宜」 「别说这么难听。这叫关系。关系，懂么。靠关系哪儿算是占便宜。」李朗的回答听起来十分理直气壮。 靠男主的关系。 顾青不由感嘆李朗也是不知者无畏啊。 他在后座看着自家姐夫充满心虚意味的后脑勺，心里满是无力感地问道「休息日那次，不是你请的他们吧」 那之前，程远暮和他可还没有友情呢。 「当然不是。」李朗立刻否认，「以前你上节目用的都是电视台的化妆师。要不是见着娟姐和evan，我还想不起来你都是有名有姓的演员，也是时候请私人造型师了。」 「所以我的私人造型师，你就干脆请了他俩」 李朗点头。 顾青看着车窗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关系靠得，他得请程远暮吃多少顿小烧烤啊。 说着话，车子便开到了举行首映礼的地方。小方将车停好后，顾青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电梯前正好面对自己的程远暮他身边还站着楚霖。 他挥挥手。程远暮沖他笑了一下，按着电梯像是在等他。 顾青三人走过去，李朗和楚霖很自然地开始了商业互吹。而顾青和程远暮对视着，却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 一行人进了电梯，两人站在最后面，其他人都背对着他们。程远暮凑近了顾青，像上课偷偷讲话一样小声说「我上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不会吧，我手机今天一天都没响过。」顾青也凑近了回答。因为身高问题，他做「凑近」这个动作还不得不仰着头。 说着他拿出手机，按了下锁屏键，手机屏幕却没有亮起来。然后长按一会儿开机，不到三秒，手机又自动关机。 额，好吧。他或许大概肯定是昨天晚上忘了充电了。而没电的手机还不如板砖，能响起来才怪了。 程远暮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语气里满是无奈「你的现代科技过敏，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顾青很想反驳他才没有什么现代科技过敏。 想当年，他也曾是现代科学发展的追随者、站在风口浪尖的弄潮儿、科技产品发烧友。只不过到底是时间改变人，太多事情损耗了他对身外之物的热衷和新奇感。 或许他现在变得更加钟情于慢生活，但这也并不代表他是个落伍的老古董。都是从年纪轻轻过来的，谁还没有过划船不用桨的时候。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顾青也只在心里据理力争了一会儿就放弃这个话题了。 「等会儿结束咱们一起去吃饭」他问道。这会儿都下午了，晚饭还没来得及吃，顾青的心思难免开始围绕着八大菜系打转。 「好。」程远暮答应地很干脆，「你想吃什么」 顾青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道。 程远暮想了一会儿，也摇摇头，「没有。」 「那等结束了再说」顾青提议道。 程远暮愉快地点头答应。 晚饭问题暂时搁置，工作时间已经开始。 首映礼上顾青再次见到了阔别许久的影帝雷钺和导演胡?f。打招呼寒暄，他温和疏离的人设还是维持地很完美的。 导演和一众演员分别简短地向在座媒体、影评人介绍了电影和自己的角色后，霍乱开始放映。 区别于关注故事情节和情感表现的观影人士，作为剧组成员之一，顾青太过了解这个故事和其中的情感了。对演员来说，看自己参演的电影电视无疑是一件枯燥的事情。除非你是个照镜子都能自嗨，每时每刻沉迷于自己美色的自恋达人。
第61页 因此内容变得乏善可陈，顾青不自觉地、更多地注意到了技巧和方法导演如何控制整部电影的节奏，如何用镜头转换和细节拍摄来塑造人物形象；演员如何表现角色情感，眼神、表情、气势如何造就一种戏剧张力。 从雷钺身上，顾青看到了和他相同的传统体验派的影子。风度不凡的影帝，到了银幕上就变成了沉默寡言、麻木又懦弱的沈自培，丝毫感觉不到他本人所具有的的强势气场。 而程远暮，顾青肯定他是个方法派。因为他从杨匡柏身上很明显看到了程远暮本身所具有的的特质老成稳重、自持果敢。那是上辈子老辣的四十岁程远暮刻进骨子里的品质。 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顾青还是第一次发现这话半点儿没假。 第37章 顾青心里啧啧赞嘆着程远暮能用那张二十刚出头的脸演出沉着的岁月感。 但对于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满分十分，他却只能给个七分六分是水平正常发挥，还有一分给那时候刚重生的自己聊表安慰。 霍乱中的胡琮生并不是没有出彩的地方。相反,作为一个曾浪迹四方、胆大心细，最后还死于非命的角色，他是具有十足的人物魅力的。 因此，顾青不甚满意，并不是在于电影中的角色本身如何如何。而是在于,他知道自己能够将这个角色表现得更加完美，更加真实复杂，但是他没有。 死于三十出头的顾青,短暂一生中唯一引以为傲的就只有自己的演技。他将变色龙的皮肤披在身上,于镜头前改换面目已经成为本能。但他也知道,仅凭本能、天赋、灵气,是无法成为真正优秀的演员的。 演员需要智慧,因为是他们的思考塑造了角色的思想,他们的大脑和灵魂决定着角色在观众眼中的形象。 而顾青没有从胡琮生身上看到自己的思考。他只看到了自己吃老本一样,凭着过去的经验演完了这个角色。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他在心里嘆息着对自己说。 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影院中的灯光亮起时也一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顾青瞥一眼旁边胡导笑成一朵花的脸，就知道他对霍乱的最终成片很是满意满意到活像个怀胎十月,顺利生产,然后听到丈夫满是疼爱地说「孩子好可爱」的母亲。 而顾青也同样衷心希望这个「孩子」能茁长成长。毕竟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儿,不是吗 等等为什么他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比喻 在顾青的思维发散和台下人们的掌声中，霍乱剧组再次上台。有主持人引导，一通感谢之后，就是媒体提问时间。顾青践行着万言不如一默的原则，不说话的时候礼貌微笑，要说话了尽量简洁得体，语气保持在严肃活泼的程度上。 天知道他恨媒体提问。 顾青想也知道这些扛着相机、话筒，此时一脸热切的人，没有几个会真的关心公众人物的工作和生活。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为名气所驱，追逐着名气所带来的利益。 但，这就是娱乐圈。要不怎么说黑红也是红、浮夸也是一种态度呢。 顾青从不厌恶娱乐圈里的纸醉金迷、世态炎凉。要是不喜欢，他上辈子早就滚回学校教书，图个清静了。自恃才华，他即便离开娱乐圈，走到哪儿都不会缺一口饭吃。而且顾青也不是那种热爱勉强自己的人。 他到底爱过这个圈子里的声色，他爱过这些短暂的热闹和繁花似锦。他二十来岁时便已经明白，或许一切都是转瞬而逝。之后的许多年里，顾青也迷茫过，但却从不后悔自己心里拥有的对名气的渴望。 名传千古、流芳百世，中国自古以来有志之士的终极理想。顾青自知这并非他的能力所及，所以也只希望自己的电影能够在百年之后依旧为人赞赏。 他热爱那些跨越过世纪的名字，因此梦想着「顾青」两字也成为其中之一。 满腔热血的顾青，心里虽然已经开始踌躇满志地畅想未来。但表面上，他还是保持着一副不善言语、内敛含蓄的样子，一直到首映礼结束。 可能这么说有点儿对不起制作方和剧组，但每到参加宣传，顾青真的十分、非常感谢自己的演技。 完美的上班摸鱼也是一种技能，不是吗顾青在后台一边任小方帮他卸妆，一边想到。 卸完妆，他和程远暮一行人往停车场走。 「姐夫，我跟程远暮去吃饭，你去吗」出了电梯，顾青问李朗道。 李朗听后看了眼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程远暮，回答道「我得回去给你姐做饭。」 「哦，那小方呢」 助理小方摇摇头，「不了，顾哥。我还得回公司一趟。」 接连被两次拒绝的顾青看向程远暮。 「开我的车去吧。」程远暮微笑着提议。 他话音刚落，楚霖就一边往李朗那儿走一边说道「李朗，你载我一程，我也去铭德。」 顾青只好笑了笑。看来今天也就他和程远暮两个下馆子了。 上了车，程远暮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 「你想吃什么」程远暮一边将车开出停车场，一边问道。 看电影的时候，就已经偷摸着在心里想好的顾青不假思索地回答「平宫日料，行吗」 程远暮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他，「我不知道路，你查一下导航。」
第62页 「密码多少」顾青接过手机。 「201601」 输入锁屏密码，打开地图软体，搜索平宫日料。「其实我也没去过。」顾青说道，他将开了导航模式的手机放在中央扶手前面。 程远暮转过头给了他一个表示疑惑的眼神。 「周行给我介绍的。他说这家店可好吃。」顾青解释道。 周行是顾青在燕京的活地图。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即便是犄角旮旯，他也能找出来，平宫日料这家店，就是其中之一。在离开燕京的几个月，因为周行电话、简讯里种种惨无人道的炫耀，顾青别说有多想念四九城了。 「周行」程远暮像是在回忆什么，「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顾青稍稍惊讶了那么一瞬间，然后没半秒就心思一转，想到周行也算圈内人。而娱乐圈就那么大点儿，低头不见抬头见，听说过一耳朵也没什么稀奇。 「他是我铁哥们儿，大学同学，现在在念戏剧文学研究生。我知道的燕京好地儿，九成九都是他告诉我的。」顾青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跟周行的交情，又补充道 「对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介绍你俩认识呢。周行人可好，重情重义、知书达理。就有一点好玩儿，但他不难相处。」 程远暮听他这介绍对象一样的措辞，不禁笑了起来，「挺好。可惜我没朋友可介绍你认识的。」 顾青对男主没朋友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并非一无所知。小说里上辈子年轻时的程远暮识人不清，吃了好大一个亏。从那以后他就处处防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后来重生了，也是孤家寡人直到最后，做了一辈子的钻石王老五。 因此听到他说自己没朋友，顾青也只是皱了下鼻子，做了个夸张的纠结表情，「你可别想着将就介绍楚霖给我认识。」 「怎么呢你讨厌他」程远暮一下笑出了声，边笑边问道。此时正好遇上了红灯，他将车停下，满是笑意的脸转过来，望着顾青。 「也不是。」对着那张灿如夏花的笑脸，顾青也不好意思说人家经纪人的坏话，「我就是觉得他可凶。」吞吞吐吐地说完，他都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大写的怂。 绿灯亮起，程远暮低声笑着启动了车子。 顾青都快要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才听到他仍旧满含笑意的声音「我还觉得你姐夫不怎么喜欢我呢。」 李朗不喜欢程远暮顾青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且不说自家姐夫每次在他面前说起程远暮这个人，语气里都是忌惮。就说今天两人碰面，李朗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一点儿没有之前说起他和程远暮是朋友这件事的自然感。＼ 「没准儿他也觉得你可凶」顾青猜测。 程远暮笑得更厉害了，「我哪儿凶」他边笑边反问道。 顾青想了一会儿，回答「我姐夫之前还说过你是投资人爸爸。可能有钱人都比较凶」 程远暮听了前一句就已经开始哈哈大笑。 顾青说完后看他一副笑得方向盘都握不稳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没意料到，程远暮的笑点竟然这么低。难道他之所以能成为人生赢家，竟然是因为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顾青有点儿被自己带着鸡汤味的脑洞窘到了，内心不禁打了个冷颤。 说笑着，两人便看到了「平宫日料」的招牌。程远暮停好车，与顾青一同往日料店走。 燕京的十二月天气很冷，走在路上再厚的外衣也难以完全挡住北风的威力。从车子到店里几步路，只穿着西装大衣的顾青，就被冻得要原地来一支踢踏舞。 两人选好位子，拿到菜单，他问了下程远暮介不介意吃点儿热的。等程远暮笑着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寿喜锅。 「要来点儿酒吗」选好了寿司拼盘作为晚饭菜单的最后一样后，顾青提议道。冬天，喝点儿小酒是最暖身的了。 程远暮没有回答，而是问顾青「你什么时候离开燕京」 「额，明天上午的飞机。」 「那就只要两杯清酒。」程远暮对一旁的服务员说道。 第38章 如果周行不是做了编剧,而是去做导游或者美食博主的话，顾青毫不怀疑他会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发家致富、走上成功之路。 平宫日料,这家名字普通、在整条街上其貌不扬的小店，没有周行介绍，顾青就算路过几百次大概都不会走进来坐下喝杯水。 但现在，他的味蕾已经为这家小店着迷。 咸鲜的昆布高汤与动物油脂完美相合,组成寿喜锅的温暖基调，驱散北风带来的寒意。日式酱油醇而不厚,与蔬菜一起为汤底增加了清甜之感。 而蘑菇和煎豆腐则是这道菜的最佳配角,前者给予更多的味觉层次，后者稍稍吸收汤汁,成就单调的绝对享受。至于主角，切成薄片入锅的牛肉和最后出场的乌龙面当之无愧。 新鲜的各种海产,口感绝佳，油脂饱满，搭配软硬适中的米饭,再加上松软香脆的鸡蛋卷，便是一道完美的寿司拼盘。芥末的微辣加上酱油的咸中微甜,剔除了海产的小小腥味,突出其中鲜美。味蕾则毫无顾忌地拥抱它们，然后发出一声嘆息，以示满足和赞美。 香醇爽口的日式清酒毫无疑问是餐桌上的点睛之笔。不像白酒那样烈,没有啤酒挥之不去的苦味,比葡萄酒更加适合佐餐。与菜餚配合,日式清酒具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正确感。
第63页 对顾青来说，程远暮也无疑是除美食之外，使这次晚餐气氛愉快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他和程远暮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来不必费尽心思地去寻找话题，只是对方快乐的表情和专注的眼神就能让彼此不禁笑起来，更何况单独相处时还有毫无顾忌的说笑和打趣。 顾青也说不清他们到底都聊了些什么话题，印象深刻的只有他和程远暮在餐桌边一起笑得弯腰颤抖，还有即便结帐时都没有停下来的交谈。 而程远暮早在点了两杯清酒后，就已经发简讯给了自己的保镖。所以当两人走出店门坐上汽车后座，从背影就能看出威武壮硕的保镖大哥便发动了车子，驶向琳琅花园社区。 到达目的地，程远暮跟着顾青一起下了车。「别忘了给手机充电，我会给你打电话。」他说道。 「知道了。」顾青回答后不禁笑了起来，他有一种自己在应付操心老妈的错觉。 程远暮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跟你吃饭很开心。」 「我也是。」顾青努力克制着自己笑容的幅度不要太大。 两人在笑容中沉默了一会儿，程远暮移开了一秒对视的目光，然后才向顾青道别「那，我走了。」 「嗯，到家给我消息。」 程远暮笑着应了声「好」。 顾青看他上了车才转身往小区里走。 冬天夜晚来得很早，人们在路灯灯光下每一次呼吸，面前都会出现白色雾气，带着体温的水分在失去温度后迅速凝结。 顾青上了楼，用钥匙打开顾爸顾妈家的门，扑面而来的不止是房屋里的温暖气息，还有家的欢声笑语。 他换了鞋，将大衣和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进客厅。 「阿青，你回来了。」这是顾妈带着惊喜的声音。 顾青走过去与顾爸顾妈分别拥抱，又回身抱了下坐在沙发上的顾橙，然后才亲热地揽着叽叽喳喳喊「小舅舅」的小爵一起坐在自家大姐旁边。 「累吗」顾橙很自然地伸手放在他脑袋上，轻轻抚摸。 顾青笑着回答「不累，跟朋友吃饭开心还来不及呢。」 然后顾橙抚摸狗头的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顾青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怎么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在计划一次去欧洲的旅行。」顾橙笑眯眯地说道。 「哦，」顾青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李朗，「重温蜜月旅行，很浪漫。」 「还有爸妈和小爵。」顾橙摇摇头补充，否定了双人蜜月旅行的猜测。 顾青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 家庭旅行，热热闹闹，即便大多时间花在路上都不会显得太无趣，一家人总有乐趣可以分享。而且大家平时工作学习太忙，没有许多时间可以一起玩乐，更何况手机电脑也占据了太多的注意力。 因此一次家庭旅行，无疑是绝佳的陪伴家人的方式。顾青上辈子就对这件事情有独钟，在有了稳定的经济收入后，每年他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带着爸妈天南地北地转一转，吃吃美食、看看景色，享受生活和充满爱的快乐时光。 「时间定在今年小爵放寒假之后。」在他已经开始畅想家庭旅行的美好时，顾橙慢条斯理地补充了这一句。 「可我那时候有工作。」顾青眉毛都皱起来了。他的话剧巡演要一直到春节假期开始也就是除夕那天才暂停，然后春节过后还有两场。一、二月份他根本不可能抽得开身，更别说后面还有一部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正待开拍。 顾橙笑得格外温柔，她轻声回应「所以这次你去不了，阿青。」 顾青委屈，他很想说你们怎么能大过年的丢下我一个。但看着顾爸顾妈担忧的目光，好像他皱一下眉这两位就要反悔不去了。他最后只是失落地点了点头，「你们别忘了拍照给我看。」然后紧接着又加一句「记得给我带纪念品。」 顾橙点点头，充满包容地对他提的要求都照单全收。 在知道自己将要错过马德里的阳光、美丽的永恒之城和浪漫多情的巴黎后，顾青只和家人一起看了十分钟的情景喜剧就完全走出了失落的阴影。 今天燕京的夜晚是完美的，即便天空中没有星星，北风依然在路上、高楼间呼啸。 顺利结束一天工作，与情投意合的朋友愉快用餐，夜幕降临后回到爱自己的家人身边。顾青已经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同一个夜晚，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地方。程远暮在铭德公司楼下接到了他的经纪人楚霖。 楚霖上车后坐在副驾驶，车子启动后他看了一眼行进方向，便知道这是往自家老闆现在的住所去的。程远暮虽然已经买下了半山的一幢别墅，但那房子现在还在重新装修，估计至少明年春末才能入住。 本想跟老闆继续讨论一下之前没有结束的工作室的问题，但楚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程远暮此时望着车窗外的神情那是不同以往的放松和淡然，从嘴角眉梢依旧可以看到之前欢笑的痕迹。 即便是热爱工作、忽视情商的楚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谈工作的好时机。工作总是做不完的，一天接着一天，自家老闆的好心情却是难得，轻易打扰就太不知情识趣了。 拜託，他又不是真的情商低到地心，人家好歹也是金牌经纪人呢。
第64页 「晚餐怎么样」脑子稍稍一转，楚霖便说起了让自家老闆明显心情愉快的事情。 「他很好。」程远暮依然望着车窗外的灯光，回答的语气却是低沉而温和。 楚霖不需多想，便知道这个「他」是指顾青，而他也一点不为此感到惊讶。 顾青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低调谦逊、进退得体，之前＃厕所门口＃的事情更让他圈内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不仅路人缘爆棚，圈子里的人也都不介意跟他结一份善缘。 毕竟这年代在娱乐圈里，能为不熟的同事仗义执言的人完全就是珍稀动物级别。 谦谦君子顾青，不慕名利，专心表演，这是大多数人给他的标籤。只要是不讨厌顾青的人，说起他都满是赞美之词。至于讨厌他的人，除了无凭无据、嫉妒眼红地啐一声「虚伪」之外，也说不出个什么一二三四。 顾青是个除了赚钱少之外，一切都完美的演员，这是楚霖在霍乱剧组第一次见他时就有的结论。而且他又不是楚霖的艺人，所以这唯一的缺点也可以忽视。 因此当听到自家老闆夸赞顾青，楚霖的下意识反应是点头，表示同意这个看法。 然而他头还没点完，便又听到老闆的下一句话「他就像是我十七、八岁时做过的梦。」 楚霖转身去看，程远暮的视线依旧对着车窗外面，脸上却是微笑着回忆往昔的神情，好像他看到的并不是燕京的路灯，而是年少的自己。 楚霖没有接话，因为他在仔细思考过后便有些明白了自家老闆关于「梦」的含义。 程远暮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亲朋，高中毕业后就一头扎进了时尚圈独自闯荡。在那个圈子里，他的容貌是一种资本，也是一种麻烦。从他未能成名，便可以看出困难的坚持和一切磕磕绊绊。 此时的程远暮少年老成、名利双收，是世界上成功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但并不难以想像他仍旧渴望着，那些自己曾经无法拥有的东西。 第39章 而顾青,则像是一棵院子里会开花的树。他从被栽种的那一刻起，便在爱意的浇灌下成长。守护者向来精心地为他修剪枝条，驱散怀揣恶意的陌生人。 二十多年的陪伴和无私疼爱,才让这棵树健壮又挺拔。人们赞美他的枝叶,赞美他的勃勃生机，他也宽容又温和地为漂泊之人提供休憩之地。 顾青拥有一切程远暮所没有的东西。 而程远暮是那个疲惫又伤痕累累的流浪者。 这些是楚霖在心里的思考。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很清楚,一直看着车窗外的男人并不需要他的安慰或者同情。 后座的程远暮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经纪人，已经脑补了一出关于他的悲情往事。而他在那两句话一出口后,不到两秒就反应过来楚霖是不会明白他真正意思的。 因为他没有说那个十七、八岁的梦,是他上辈子十七、八岁时做的。 他也没有说在那个梦里，他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他们牵手、接吻,然后相伴一生。 这是一个秘密，他不会对任何人讲。只除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连同自己的心意，全部都告诉那个人。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程远暮这样告诉自己。 至于现在，他只希望那个人回家后，没有再忘了给手机充上电。因为他一到家，大概就会迫不急待地想要再和对方说两句话。 说什么都好,只要是和那个人。 顾青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和小方一起前往机场,登上了目的地为楚庭的飞机。 他这次回燕京,说是为了工作,到最后却完全变成了一次回家探亲——疲惫地踏上归程，从亲朋好友那儿汲取了动力，又精神百倍地再去工作。甚至昨天晚上他都是和程远暮通话到很晚才睡。 想到他们津津有味地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像两个话匣子关不住的中学生一样，顾青就不禁感到好笑。 他想自己或许也算是重生之后，再次体会年轻的快乐了。 话剧巡演在按照既定的路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周之后，《精神病快乐吗》离开楚庭，结束了国内东南各大城市的演出，转战西南的繁华城市。他们的巡演路线从方向上说是一个「口」字形——东北位置的城市开始，到东南、西南、西北，最后回到起点。 顾青这一路上，也算是对国内的各大城市都有了一个大概印象，有名的特色美食也和剧团同事一起吃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他享受这份工作原因之一。而另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则是话剧的上座率一直居高不下，观众反响热烈，《精神病快乐吗》在网络上也颇有好评。 不止是顾青，剧团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因为这个而喜出望外。 「反响这么好，说不定《精神病快乐吗》最后会成为剧院的保留剧目。」小年轻倪俊无比兴奋地这样告诉顾青。 「保留剧目？」虽然心里对此有些大概的印象，但顾青还是想了解地更清楚准确一点。 倪俊倒并不介意他的疑问，并且解释的时候情绪依然高昂：「保留剧目就是那些大受欢迎的话剧，会在剧院里有固定的时间安排场次，作为常备节目经常上演。」 顾青听后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倪俊说完却有些泄了气，「不过国内话剧界现在的保留剧目，都是坚持不了三年就被压在箱底。行业不景气，零零年的时候连风靡世界二十年的《舞台夏夜》都停演了。如今戏剧依旧盛行的地方，也就只有英国了。」
第65页 顾青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真的热爱戏剧舞台的，但他也不知道要从何安慰失意的小学弟。 这就像是如果哪一天有人告诉他电影行业开始走下坡路了一样。看着自己全身心投入、热爱的事物不再辉煌，甚至消失于人们的生活之中，那种难以描述的落寞悲伤并不是旁人几句安慰就能抚平的。 时间在不同的城市里一天天流逝。 农历的十一月二十三，顾青度过了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 那天他没在燕京，是剧团同事为他买了蛋糕、举行聚会庆祝的生日。不过到了晚上，他也接连收到了不少生日快递。 顾爸顾妈寄了罐装的酱菜和滷味给他，出自顾氏家传手艺。顾橙买了一整套袖扣和领带夹，精湛的工艺，简洁的设计，价值不菲却又低调含蓄，十分符合顾青的审美。 李朗则送了他一块表，跟顾橙的礼物一起打了个完美的配合。小爵也送了他一幅画，是用水彩所绘的一家六口。顾青将画展开观看的第一秒，便决定要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他弄舟的家中。 甚至还有谷劭先生也寄来了茶叶，顾青只闻香味便知道那是铁观音，而且还是今年新收的顶级秋茶。至于周行那货，竟然就在谷劭先生的包裹里放了一张纸条，说是给他淘了一套茶具，等他回燕京给他送到弄舟去。顾青对此真是哭笑不得。 而程远暮也在这波生日快递里掺了一脚。那是最小的包裹，顾青打开看后发现是一张白色封面、上面只写着「给顾青」三个字的专辑和一页纸。 他期待又疑惑地展开那张纸，上面写着： 「秦远的部分歌曲，是他在录音棚里的演唱原声，我托人刻录成了光碟。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专辑。 生日快乐，顾青。」 哇，哇，哇—— 顾青一连发出小声的惊呼，定定地看着那张专辑，眼睛都快贴到上面去了。 这完全是最大的生日惊喜。 要知道秦远不仅从不露面，也从没发行过实体专辑，想听他的歌也只有在网上才能下载购买数字版。而且这个世界的版权保护机制很严格，绝对禁止盗版，未经本人允许私自刻录什么的更是违法乱纪的行为。 因此顾青也只有一直眼馋秦远的实体专辑而不可得，就差去微博下面请愿大神赶紧来赚自己的钱了。 啊，赞美程远暮。 顾青决定等他过生日的时候，自己也一定要送一份贴心又厚重的礼物，来回报对方的用心。 等等......程远暮生日什么时候来着？ 顾青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百科上写的1997年8月21号，调出日历查询，也就是农历的七月十九号。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程远暮的生日是不是这个，但顾青还是决定就将这个日期当做他的生日。 不过......好吧，那礼物看来得等明年了。他现在也只有打个电话过去表达一下自己的惊喜和感谢。 等到《精神病快乐吗》巡演到长安，时间已经到了一月下旬。 这一天没有演出，再加上昨天晚上跟剧团同事聚餐喝了点儿酒，顾青本来是打算睡到中午十二点再起来吃早午餐。但李朗一通执着不休的电话，将他彻底从朦胧睡意里惊醒。 「阿青，你上网了没？」手机那边的李朗如此问道。 顾青觉得这句式有点儿迷之熟悉感，他摸不着头脑地回答：「没有。」 「我的青诶，」李朗那头的语气带着勉强抑制的兴奋感，「你又提名最佳男配了，知道吗？」 「华澜奖？」顾青坐起身来问道。 「不是华澜奖还能是什么？」那头李朗的兴奋显然被这个不走心的疑问磨灭了不是一点半点，他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那些别的奖项你又从来没去领过，次次都是用各种藉口推脱。每年年初颁奖季，别的艺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就你一个清闲到窝在家里看老电影。如此没有上进心，不知内情的媒体、观众竟然还夸赞你是什么视名利如粪土、一心追求表演艺术的更高境界。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给全世界灌了迷魂汤了。」 一通京腔连珠炮下来，顾青总算是从周公那儿完全回神了。「姐夫。」他拉长了尾音，求饶地沖电话那边喊了一声。 这大清早的，一通唠叨，他睡回笼觉的心情都没有了。 「哼。」李朗用一个轻蔑的鼻音结束了对他的控诉。自家小舅子除了演戏，啥都不靠谱，这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反正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凭藉胡琮生这个角色入围了最佳男配，而且还是得奖热门。虽然评审委员会不太可能连续两年都把这个奖给你，但对二十来岁的年轻演员来说，只要能两次入围都是莫大的荣幸。我可不想你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否则等别人上来恭喜你，你还得问他们怎么回事，那就太丢老顾家的人了。」李朗这话显然已经以顾氏一员自居，正在拼了老命维护顾家列祖列宗的颜面。 顾青被噎得无话可说。他只能在心里吐槽自家姐姐大人调／教有方，妻纲振振。然后迅速换了个话题，不去触动李朗那脆弱敏感的神经：「《霍乱》的提名情况怎么样？」 第40章 现在距离《霍乱》首映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电影还未下线。 而顾青在和李朗之前的通话中，就已经得知了目前电影的票房不错。作为一部文艺片来说，制作方也对预期盈利颇为满意,现在已经开始计划安排在海外上映。
第66页 票房收入不成问题,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奖项问题了。 一开始李朗也说过，制作方干亨公司对这部电影的初始目标，就是用来冲击华澜奖。而影帝雷钺,肯定也在渴望阔别多年的第二座华澜奖盃。 「那些最佳摄影啊、剪辑啊之类的奖项提名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重要的奖项，一个最佳影片、一个最佳男主角、一个最佳导演,然后就是你的最佳男配角。」李朗一一细数着告诉顾青。 「嗯,看起来还可以。」得知《霍乱》提名大丰收，顾青倒是不怎么兴奋。 因为要知道这些提名其实也就是看起来好看、听起来圆满,最后能不能真的拿到手还是两说。这可不是他扫兴，那些提名风头一时无两,颁奖却空手而回的电影又不是没有过。 「对了，」李朗接着在手机那头说道：「《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已经提上了日程,预计开拍时间在二月下旬，也差不多就是你去参加颁奖典礼之后。星月姐妹这部电影的预计拍摄时长是五个月，文艺片后期制作虽然一般不会耽搁很久，但少说也得要个四五个月。所以如果顺利的话,我估计电影会定档在18年年末或者19年年初。不过这也得看制片方的意思。毕竟年尾混战，也不是每部电影都像《霍乱》一样,要急吼吼地掺一脚的。」 顾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却想着这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弄得他闲的时候，闲得要死；忙得时候，整个儿一连轴转。 工作的事情谈完，两人又说了两句家里的事才互相告别。 结束和李朗的通话后，顾青再无睡意，只能从床上起来去了卫生间洗漱。接着他又打电话叫了早餐上楼，然后才窝在沙发上扯过笔记本电脑登录自己阔别已久的微博帐号。 微博里私信评论一大堆，他都没有去管。因为这些属于助理小方的工作范围，他要是心血来潮代劳了，初入职场的小方就要失业了。 点到热搜榜，热度第一就是＃92届华澜奖提名＃，下面紧挨着许多电影的名字，《霍乱》也在其中。 顾青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找出这些电影看一看。年度佳片，总有可以借鑑、值得欣赏的地方。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去点击那些热门话题，而是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到的第一条热门就是「二十三岁的顾青再获华澜奖提名，年轻演员的中流砥柱。」 好吧，顾青决定自己还是远离微博吧。 看别人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都不像个人什么的，真是太尴尬了。 他打开浏览器，输入「华澜奖」，点进去查看详细说明： 华澜奖，又称中国国家电影科学与艺术奖，从1926年开始每年评选颁发一次，从未间断。凡上年一月一日至十二月三十一日上演的影片均可参加评选。奖项提名公布一般在一月下旬，颁奖典礼的举行则与其间隔一个月的时间。 于2000年建成的胶片剧院位于燕京，拥有4000个座位，从2001年开始便一直都是华澜奖的固定举办地点。 看到这里，顾青便退出了浏览器，将手机锁屏后扔到一边。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眼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还不想多去考虑一个月后的安排。虽然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顾青可也不想自己脑子里全是关于未来的忧愁。 享受当下，才是获得快乐的正确途径嘛。 他想到这里时，门铃正好响了，早餐送到。顾青便顺势十分愉快地去享受自己的当下了。 春节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向人们靠近，红色的装饰和归家的游子在这样的节日里随处可见。 《精神病快乐吗》剧团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踏上的回燕京的飞机。机场里人流量很大，人群摩肩擦踵着各自奔向回家的路途。但飞往燕京的班次乘客却并不多。每到春节，平日里越是繁华的城市，就越是空旷。 顾青回到了弄舟的家中。 顾爸顾妈、顾橙李朗还有小爵在温暖的西班牙海滩边迎接春天，他在燕京寒冷的北风和行人寥寥的街道上度过佳节。顾青从没有像这么一刻后悔自己的工作的。明年，明年他绝对不能再错过家庭旅行了。 唉，连小方过了明天都要放假。眼看着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了，顾青只能庆幸即便是春节，小区里的超市也不关门。 感谢这时候加班的人们。感谢能为手残单身汉考虑的超市。 懒散地捧着本书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边是谷劭先生作为生日礼物的上等铁观音，顾青浑身散了架一样享受着回家后独处的随意时光。 就这样消磨了一整个下午，吃完晚饭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周行。 「阿青，你回燕京了吗？」手机那边的大嗓门隔着电磁波都能听出豪放不羁来。 「嗯，上午的飞机。」顾青放下书靠在沙发上回答。 「那感情好，明天出来吃饭，我给你介绍一朋友。对了，你明天没约吧？」 「我哪儿来的什么约。」顾青不假思索地随口回答。 手机那边的周行嘿嘿笑了起来，「好兄弟。咱们一起做单身狗。」 单身狗？ 顾青仔细想了下，才记起明天就是情人节。得，这日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妙。 「好说好说。那我明天去找你？」不说别的，单单为了这充满令人窒息的恋爱气味的日子，他也得答应周行的约饭，几个单身狗抱在一起取取暖。
第67页 「不用，我明天去找你。我还有那套茶具要给你送去呢，保证你喜欢。」周行说道。 「行。」顾青答应了下来，接着才想起一件事儿，「你有一朋友给我介绍，我也有一朋友给你介绍。他人可好，跟你肯定合得来。」他老早就想把程远暮介绍给周行了，之前通电话程远暮也说他春节不会离开燕京。这不，绝好的机会。 「诶？是谁？」周行有些惊讶了。顾青跟他广交四方好友的性子可不一样，选朋友向来是宁缺毋滥。能让这位看人挑剔、眼光毒辣的主儿说一句「人好」的，不知道会是哪路神仙。 「程远暮。你知道他不？」顾青觉得凭藉周行四通八达的消息网，肯定是听过程远暮的名字的。 但手机那边却在顾青说完后，有好一会儿都没回话。他都要「喂喂餵」确定对方还在不在了，才听见周行的声音：「你认真的？」 顾青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哪儿不认真了？介绍朋友还有开玩笑的吗？」 「我的青诶，你这可不就跟我开玩笑呢么。」周行立即反驳道。 「你别学我姐夫说话。」什么我的青，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你跟程远暮难不成还冤家路窄？」顾青猜测道。他虽然实在想不通这两人到底怎么结的仇，但之前程远暮好像也说过他听过周行的名字。 难道还真有那么一段孽缘？ 「不不不，我可不敢。」周行连忙矢口否认。 「不敢？」这话说得，好像两人是压迫与被压迫，剥削与被剥削一样。 「唉——」周行嘆了口气，「一言难尽。总之，程远暮现在是我老闆的老闆的老闆，简称大老闆。你明白了吧。」 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这还真是压迫与被压迫，剥削与被剥削。也难怪程远暮说自己听过周行的名字——自己手底下的员工，大老闆要是连个名字都没印象，那周行才是真悲剧呢。 「明白了，我会独自、一个人出席的。介绍朋友就留到下次吧，等你做好心理准备。」顾青很体贴地说道。 「那我可宁愿一直都别有下次。」周行如此小声回应他「介绍朋友」的热情。 两人定好饭局，又在电话里侃天侃地瞎聊了一会儿才挂掉了通话。 顾青将手机放在一边，再次捧着书。心思却走神到了程远暮是周行大老闆这件事上。 周行是个编剧，能为他提供专业对口工作的，大概就只有影视制作公司。那么应该就是远方暮色签下的他。 而顾青自己即将开拍的电影同样属于远方暮色出品。 再仔细想想程远暮手里还有铭德的股份，他甚至也算是自家姐夫李朗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 了不得。 顾青觉得自己都要深陷「程远暮是老闆」的包围圈了。 上辈子是商业大佬的男主实在惹不起，惹不起。 诶......等等，上辈子的程远暮好像并不是靠娱乐行业起的家。在顾青印象里，小说中男主后来的主要产业好像也不是电影制作公司。而是......科技公司？ 我的天。 顾青不禁再次为男主光环打了个寒颤。如此苏到骨子里的人设，简直带感到辣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不能直视程远暮的脑袋了。 总是想像人家的头是不是开过光什么的，笑场就太尴尬了。 被自己的脑补逗到的顾青，不禁在沙发上捂着脸笑成了一个傻逼。 老黄瓜刷绿漆、脑后有光圈和疑似秃顶，他心里的程远暮形象，大概是彻底好不了了。 第41章 第二天的演出是在中午,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排在傍晚,大概也是考虑到情人节的缘故。演出结束后顾青便回了家,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机看电影，看了没一半就听到熟悉的座机铃声。 「你好，顾先生。这里是门卫室，有一位周行先生前来拜访,我想跟您确认一下。」 熟悉的对话。 得，顾青这才想起来他忘了跟门卫室打招呼了。连忙让保安人员放人进来，挂了电话他便起身去了前院等周行来。 没过几分钟,熟悉的越野车停稳，周行抱着个大箱子从车上下来。顾青迎过去想帮他接下箱子，周行让了下没给，说道：「你这小胳膊小腿,我来就成,没几步路。」 顾青只好笑了下不再纠结，走在前面给他领路。 「你瞧我这记性,昏头巴脑的，又让你给拦外面了。」说着顾青就觉得不好意思，没见过来看朋友还得等着通报一声的，又不是去见皇帝，架子摆起来可就没朋友了。 「嗨，没什么可在意的。」周行大大咧咧地接话，「弄舟什么安保级别我也是早就听说了，要不怎么叫弄舟呢。」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周行问顾青想把茶具放哪儿，好有空的时候摆弄摆弄。 顾青想了一会儿，带着他上了二楼。那里有一个露台，养了不少花草，还有一套木桌椅，现在再摆套茶具，就是正好了。 箱子打开，顾青仔细去看才知道这一套白瓷茶具，釉色清亮，在日光下泛着浅浅的水绿；而茶海则是竹制，规整的长方形，四周刻着游龙图案，白瓷茶具摆在上面，真是再相配也没有了。 「真好看。」他不禁赞嘆道。 「哈哈，你看得上就成。」周行在一旁笑着说。 「太看得上了，简直是神魂颠倒了。」顾青盯着茶具挪不开眼地接话。欣赏了好一会儿，他才跟着周行出了门。
第68页 上了车，两人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顾青看着车窗外的街道，才想起来问：「咱们去吃点儿啥？」 这会儿时间是三点多快四点，中饭吧，晚了，晚饭吧，早了，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周行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冬天的，羊蝎子再合适不过了。」 「嘿，」顾青听见羊蝎子三字那食慾一下就上来了，「这靠谱。」 周行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也笑着调侃：「出门在外，想死老燕京了吧？」 「那可不嘛。」不算这辈子，上辈子他都有多久没吃过这北京名菜了。现在想想，口水直流啊。不过，「你说给我介绍朋友，谁啊？」 顾青还是想趁着见面前了解了解，免得见了面还糊里糊涂的，挺尴尬。 「赵卓尔，比咱们大两岁，隔壁学校戏剧影视导演专业的。我跟他认识得有三年多，人挺好，踏实肯干，不搞虚头巴脑。」周行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隔壁学校，指的就是与顾青毕业的电影学校齐名的戏剧院校，这一点他还是有所了解。两所学校的关系就跟原来世界的北大对清华、北影对中戏似的，所以才总是隔壁、隔壁的称呼。 说着话，就到了吃饭的地儿。周行停好了车，领着顾青熟门熟路地进了店，找到个包厢，里面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了。 一进门，周行就拿捏起了腔调，说话一股子老北京的贫嘴味儿：「哟，赵卓子，您今儿动作挺快啊。」 顾青听着那声「赵镯子」里的损劲儿，得亏没笑出声来。 「老行，我快不快你还不知道吗？」赵卓尔一口京腔、含义深刻的回嘴，显然也是个地道北京老油条。 走到桌旁，顾青和站起来的赵卓尔握了下手。 赵卓尔看起来比顾青矮了一头，身材中等，瘦长脸，五官端正，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利落精神。 「赵卓尔，宋朝那个赵，卓尔不群的卓尔。」 「你好，顾青。回顾的顾，青草的青。」 三人坐下，点了菜，周行先开口了：「阿青，别客气，你叫他卓子就行。卓子，你得客气点儿，这可是顾青，你知道吗？」说完他还再强调了一遍「顾青」两个字。 耍宝似的一席话，让包厢里的气氛好了不少。刚好酒也上来了，三人碰了一杯，就算是寒暄都在酒里了。 「我本来说也要介绍一朋友的，可周行愣是没让。」顾青起了个话头。 「啧，你也不看看你那朋友是谁？」周行放下酒杯一脸的不敢苟同。 「谁？」赵卓尔也好奇了。 「不就程远暮吗。」顾青随口回答。 「老闆的老闆的老闆？」赵卓尔听了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跟周行确认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程远暮。 周行点点头。 「怎么？他也是你老闆？」顾青这下也惊了。看着赵卓尔点了点头，于是他除了喝杯酒压压惊之外，也不知道能怎么反应了。 「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老闆。」放下酒杯，顾青不禁感嘆道。 听了这话周行和赵卓尔都笑了起来，一齐夸张地嘆了口气，做出一副「人生艰难」的样子。 说笑着，菜上来了。三人一边吃着菜，一边喝酒聊天，酒酣耳热，话题从圈子里的奇闻异事、八卦内幕，到大学里的感情生活、老师、食堂。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不缺话题，气氛也是渐渐热烈起来。 一顿饭从下午吃到了傍晚，等三人起身离席，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顾青抢在两人前面付了帐，又叫了两个代驾，一个送赵卓尔回去，一个先送自己回弄舟，再将周行连人带车送回家。 回到家洗了个澡，倒在床，顾青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本来还不想起，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算再躺会儿，但刚开锁屏一眼看到日期，他就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大年三十啊，床上赖一天算怎么回事儿。就算吃不上团圆饭，他怎么也得张罗一桌子像模像样的年夜饭，给旧的一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啊。 洗漱一番，收拾好自己，顾青就往社区超市去了。 说是小区超市，这规模可以一点儿不小区——各种货物多样齐全，生鲜水果也都看着品貌上等、新鲜。 挑了些水果，又买了些海鲜和半成品食物，再囤些饮用水、饮料啤酒、速食食品和零食，顾青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吃点儿水果权当午饭，看看电影看剧本，消磨时间一直到傍晚，顾青才走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海鲜蒸上，调好蘸水；半成品食物该上蒸锅上蒸锅，该油炸油炸。 今天顾青也不打算在餐桌上吃饭，一个人孤零零显得怪可怜。他把弄好的菜都端上了茶几，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年饭。 对了，这个世界也有「春晚」，不过不叫「春节联欢晚会」，而是叫「旧岁新年」。 别说，还挺好看，至少顾青这个「乡巴佬」是看得目不转睛、又哭又笑的。 吃完了饭，顾青又给自己上了水果、啤酒、瓜子、零食。反正嘴是一刻没停过，他怀疑自己明天就得因为吃太多而拉肚子。 不过，过节嘛，要是没有因为胡吃海塞坏肚子，那才说明这个节过得不够尽兴。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后，顾青也就心安理得了。
第69页 差半个小时接近零点的时候，顾青接到了顾橙的视频通话。手机画面里顾爸顾妈，顾橙、李朗和小爵，和手机外面的顾青，一家人聊着天度过了零点，也算是一起辞旧岁、迎新年了。 倒数结束，电视里的晚会落幕了，与家人的通话也挂断了，守完岁的顾青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一个人在那儿傻呆呆地坐了会儿，他一咕噜爬起身，抓起两听啤酒，披上毯子，跑到了二楼露台。 稍稍打开点儿窗户，坐在桌子旁边，喝着啤酒，吹着冷风。顾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感嘆些什么。 岁月易逝、年华不再；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又或者新年新气象？ 而且外面连个月亮都没有，顾青想赞嘆一声「今晚月色真美」都不行。这难道预示了新的一年他还依然是个单身狗？ 就着野马一样的脑洞喝完了两听啤酒，顾青才打着哆嗦关上窗户，回到卧室洗了个热水澡准备睡觉。 真是寒冬腊月的风，多剧烈燃烧的文艺青年之火都能给吹灭喽。 春节假期，顾青过得也是好不快活，在家读读剧本，看看电影，或者被以前的朋友、同学约出去吃饭，熟悉熟悉这个世界「顾青」的交友圈，闲散自在。 但常言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假期又总是快乐的。 综上所诉，假期短暂。 初七那天，顾爸顾妈和顾橙一家旅行归来，顾青也以《精神病快乐么》在燕京剧场的一场演出，拉开了新一年工作的序幕。 第二天，同样的晚上，四个月的表演在同样的剧场正式谢幕。顾青说完全剧的最后的一句台词，在观众的掌声中鞠躬下台后，他看到许多共事七个月的同事都红了眼眶。 而等到第四次谢幕，观众的掌声终于结束后，那些小年轻不必说，早就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就连大鬍子的导演魏艾都是抽抽噎噎的，像个要哭不哭、满心委屈的小姑娘。 第42章 顾青看着这挥泪相别的一幕,本来眼泪都快下来了,但一转眼不小心看到一米八的壮汉导演难过成了三百斤的小可怜,他一下就哭不出来了。而且不仅哭出来，还挺想笑。 哭也哭过了，道具服装封了箱，大家离开剧场,决定用一顿好饭来作为这七个月努力工作的收尾。 只是刚刚结束一份长期工作，所有人都难免有些太过尽兴。聚餐到最后，就连平时话不多的小年轻倪俊都跟人划起了拳。 顾青倒是有意的控制自己少喝点儿。因为他明天还得去跟《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剧组开会,商讨剧本，见见导演编剧和「云绅」。 中午的时候李朗就打过电话叮嘱他，也说那边儿剧组已经等了很久了，只差他这一阵东风。 从饭店出来,不少人都醉得七扭八歪。演员队队长冯平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有条不紊地安排了送这些醉鬼回家。 顾青之前便收到了小方的简讯，说在门口等他。现在见着自己也帮不上忙,便跟冯平道了别、约定以后常联繫，然后在一群大舌头醉鬼的高声欢送中走向小方开来的车。 打开车后门，许久未见的姐夫经纪人李朗正坐在后座上。 「好久没见啊，哥。」顾青坐上车，跟李朗拍了下手打招呼。 李朗明显胖了点儿，也有点儿晒黑了，看来西班牙的阳光冬天也是挺灿烂。「过年怎么样？」他问道。 「挺好，就看看剧本,看看电影，吃吃饭什么的。」顾青回答。 「我看你一个人也挺悠闲。」 顾青回想了下整个春节假期，点了点头说：「还行。」 李朗见他自得其乐的样子，实在不想接这个话茬，本来想聊的旅行二三事都说不出口了。正好小方问去哪儿，他随口回了句「弄舟」，算是把这篇儿掀了过去，然后才转过头跟顾青说起工作上的事情。 「你跟剧组开会读剧本，估计得两天的时间，然后剧组再做最后的确认调整。《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开机是定在了28号，华澜奖颁奖定在26号，今天是……」李朗说着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是二月二十三号，时间实在是仓促。不过幸好你性别为男，还走戏骨路线。要是女明星，年前定好礼服都算晚了。」 顾青听他说这么一长串，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未来几天的忙碌生活了。 果然所谓假期都是腾出来的，等一收假，工作还得加倍的来。黑色二月末啊。 在心里同情自己几秒后，顾青开口问道：「云绅那个角色，谁的？」 颁奖典礼啊、礼服啊什么的，这都是经纪人的分内工作，顾青也懒得去琢磨，干脆一股脑儿全由李朗去定夺。 倒是不知道他之前「求而不得」的云绅这个角色，最后是花落谁家了。 虽说明天开会应该就能见着搭戏的演员，但这会儿提起来了，顾青也是百爪挠心似的好奇。 李朗听到他问，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含含糊糊地回答：「一熟人。」 顾青：「？？？」 李朗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程远暮。」 听见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顾青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能讷讷出声：「这还真是老熟人。」 「是吧？你说怎么老是他？」李朗看他这样子却像找到了知己一样。 是啊，顾青在心里点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要跟程远暮搭戏了，而且……而且还是演会为爱鼓掌的情侣。
第70页 不过不等他回答，李朗就继续说道：「程远暮现在也算是富豪，铭德股份、前九月制片厂，只这两样，完全就能躺在钱上等着钱生钱；住进半山，买它个好几栋小别墅，那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你说就这还来拍戏，这算是体验生活吗？」 看他一脸「有钱人的梦想我不懂」的样子，顾青心里一时间有太多槽点，却一个都说不出口。 程远暮可是男主，他要是一个猛子扎商海里，不演戏，那小说就不叫《娱乐之王》，改叫《商业之王》算了。至于在商场呼风唤雨…… 这年头，爽文男主要是没个风生水起的副业以凸显的其多才多艺、技能满点的炫酷，那才是奇了个怪了。 而且人家自己凭本事开的挂，爽起来那也是流畅自然、清新脱俗。 「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不能比。咱干好自己手上的事儿就行，眼睛别老看着别人。」顾青拍拍李朗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劝慰道。 路人龙套和男主的命运轨迹，都不能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能说是两个世界。要想仰望，估计把脖子仰断了，都看不到一点儿影儿。 「也是。」李朗不知道顾青说的这是比珍珠还真的大实话，只是认同的点点头，觉得自家小舅子的思想觉悟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比立地成佛也差不了多少。 吐槽一番程远暮的开挂人生，李朗又有了点儿侃大山的心情，话题一转就开始跟顾青说起这趟欧洲之行。 两人说着话，弄舟就到了。顾青在社区门口下了车，看着车又开远了，才转身进了小区。 慢慢往家里走着，这会儿自己一个人，四周都静悄悄的，他脑子里就又想起了程远暮要演云绅这件事。 刚才李朗并没有细说程远暮是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的，也没有说投资人爸爸这个身份是否在选角中起了作用。 当然顾青是相信程远暮的能力的，不说别的，毕竟小说男主，在娱乐圈爽文里还没有听说过哪一个是业务能力不行的。 只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事儿不大对劲儿，一路琢磨却也没能琢磨出个什么。 直到他回了家，往楼上走时余光不经意瞟到客厅沙发上的剧本，脑子里那根思想的线头才终于被拉了出来。顾青转了脚步走过去拿起剧本，看着上面「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几个字。 他想起来了，男主程远暮在小说里从来都没有演过gay啊。 《娱乐之王》虽然是一部无cp小说，不种马、无后宫，挺符合部分女读者的审美。 但小说作者也还是个妥妥的钢铁直男啊，甚至全篇小说里连一点儿疑似卖腐的兄弟情都没有。 所以直男流娱乐圈小说里的男主演gay，这书里不可能写。 而且顾青再撸一撸时间线，现在的剧情应该是进展到了男主口碑崛起的第一个点《陌上花开》大爆之前。程远暮还在暗中积蓄力量，疯狂买买买、拓展自己的娱乐圈商业蓝图。 这中间怎么想，也没有《你有没有找到季雨》这部文艺、同性电影的戏份。 男主这是给自己暗搓搓地加戏了？ 顾青心里全是问号，想半天都想不出男主接下云绅这个角色的目的。 说不定是男主吃饱了撑的——闲得慌，只想锻鍊锻鍊自己？又或者是自己这只蝴蝶的锅？ 他倒希望是前一种情况，不过直觉看来，大概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原因么，顾青还记得程远暮是他朋友呢，而且两人这段日子也一直没断了联繫。 都互发过表情包了，再一起演戏，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顾青这么想着，很干脆地把剧情呀、小说呀、男主呀什么的全抛到了脑后。 哼着小曲儿，步履轻快地上了楼，顾青开始有点儿期待和着名的「星月姐妹」的首次会面了。 就此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顾青是被小方从温暖的被窝和温暖的家里拉出来的。 虽然春天已经开始，燕京的北风却还没有吹尽，路上行人一个个都被冷空气打得像是缩着脖子的鹌鹑。 不得不说小方是个尽职尽责、很会为上司考虑的助理，早餐都给顾青买好了，让他不用打着哆嗦再下车去早点铺。 顾青在车上吃完了早餐，地方也到了。从停车场坐电梯上楼，再出了电梯，走廊窗户外面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像一片钢铁森林。 走进开会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人都是那种称得上眉清目秀的长相，五官身材加上气质，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有种典型江南水乡温柔恬静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导演闻星声和编剧闻月意了。 「你们好，我是顾青。回顾的顾，青草的青。」顾青走过去和两人分别握手问好。 三人都了落座，顾青才在心里确定了对「星月姐妹」的第一印象。 闻月意有些内敛羞怯，打招呼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很符合大多数人想像中宅女作家的形象。 而闻星声虽然也看得出来有些羞涩，但他既没有掐着嗓子捏揉造作，也没有穿红戴绿五颜六色。要不是他举手投足中的一些细微的女性化动作，顾青还真看不出来他是gay，只会以为他是一个内向、脸皮薄的小男生。 并且不得不说，闻星声那些女性化的细微动作给他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气质。
第71页 那种男性所表现出来的恰如其分的柔美，一点儿不突兀，反而让人觉得他这样刚刚好。 不过，李朗说起这两人的形容词不是哈士奇吗？怎么真人就变成仕女图了？ 实物与说明完全不符啊。 顾青觉得李朗的说法有点儿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顾青：我就知道，你给自己加戏了。 男主：…… 第43章 三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会议室的门就再次被推开程远暮到了。 顾青站起身,本想跟他握个手打招呼，没想到程远暮却张开了手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顾青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地顺势跟他来了个熊抱。 真是熊抱,顾青一米八的个子才到程远暮的肩膀，这会儿整个人就跟被裹里面了似的。两人分开后，他还想着这段日子没见,程远暮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眼睛看着程远暮跟「星月姐妹」握手寒暄,顾青注意到他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没有梳上去，而是自然地垂下来，已经快要遮住眉毛。 之前他们拍霍乱的时候，虽然是时代背景是清末,但角色发型却并不是像原来世界一样的金钱鼠尾辫。 而程远暮饰演的杨匡柏作为家族族长,发型也是跟程远暮平时的大背头有些相像。 所以这还是顾青第一次看到程远暮除了利落短发、满头发胶之外的形象。 别说，只看脸，还挺像一个大学校园里学画画的小学弟的。 只不过再看看他那身一如往常的,充满社会精英人士味道的西装三件套好吧，男主还是男主。 小学弟什么的，都是幻觉。 导演、编剧,季风季雨、云绅,四人都落座后,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电影剧组的重要角色就都齐了。闻星声和闻月意也没多废话,直奔主题地开始跟两人讲起电影的时代背景和所要表现的主旨。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这个故事是开始于1997年的夏天，25岁的小城高中老师云绅在下班的路上走进了季雨的花店。他想要买一束玫瑰花，因为他一会儿就要去见同事为他介绍的相亲对象。 没想到进了花店，云绅却被递给他玫瑰的花店老闆季雨所吸引。他没有接过玫瑰花，而是神使鬼差地开口，说不要玫瑰了，我要一束百合。 这就是云绅和季雨的第一次相见。」编剧闻月意说到最后一句两眼放光、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就像是亲眼看见了云绅对季雨一见钟情的场面一样。 闻星声像是已经对她这幅瞎激动的样子习以为常，很自然地对两人接着讲道「虽然现在国内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但二十年前的社会环境对两个男人的爱情并不宽容，特别是那种小一点的城市，很容易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因此不难想到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其实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命运、时代、社会、还有云绅和季风季雨共同创造出的悲剧。 不过我们并不打算拍一部催泪电影。 季风季雨，重点是他身上的那种魅力、那种吸引力。他是那座小城里最明亮、最耀眼的火光，深深吸引着飞蛾一样的云绅。 而云绅，他痴迷、隐忍、胆怯，却又固执。一开始他对季雨的爱，是沉默并且压抑的。然后一个时机、一个理由，这种爱突然迸发，炽烈、滚烫，熊熊燃烧。 他爱季风季雨，但他没有办法把他们当做同一个人看待，因为季风季雨是如此的不同、如此的南辕北辙。他为此痛苦、迷茫，但也随着时间爱得越来越深。 可以说云绅早就疯了，在他窥探到季雨季雨双重人格的秘密，却还依然爱着他的时候。」说着说着，闻星声语调也高了很多，一点儿瞧不见之前羞涩的影子。 顾青很仔细地听完两人的话，对导演和编剧想要通过电影去表达的东西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 不过，国内同性婚姻合法了 看来这又是这个世界和原来世界的不同点。 默默惊讶了一秒，顾青便没再纠结这点儿法律知识。他心里有一个猜测「所以这部电影的主旨并不是爱情，对吗」 之前顾青看剧本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其中并没有什么深情啊、爱啊之类的浪漫字眼，就连云绅向季雨表白时，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能做我男朋友吗」，然后还立刻被季风回了一句「你是谁」。 现在听到导演和编剧对两个角色的构思，两相结合，更加深了他的疑问。 「没错。」导演闻星声听了顾青的话，很果断地肯定回答。 闻月意也在一旁点了点头，「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主旨是悲剧，要是换个名字也可以叫季雨之死。季雨的两个人格，主人格温柔谦和、风度翩翩，副人格季风野性刚烈、潇洒不羁，他们都具有一种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而这样独特、让人嚮往的一个人英年早逝，就像鲜花凋零、朱楼倾颓一样，就会有那种那种」 「那种佳人薄命、天妒英才的伤怀惋惜。」闻星声接话道。 苦思冥想半天都想不出合适词语的闻月意这才连连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所以即便是季风也从来没有爱过云绅」程远暮问道。 「不能这么说。或许季风确实没有给云绅以同等的爱，但他对云绅也是抱有感情的。」闻月意回答道。 得到回答后，顾青和程远暮都暂时没有了疑问。
第72页 闻星声和闻月意也拿起了剧本，开始给他们讲场景和台词。等看到剧情里云绅和季风确定关系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中午饭点了。 四人暂停工作，决定就到公司餐厅解决午饭。出了会议室，闻星声和闻月意两人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顾青和程远暮一起并排跟在他们后面。 「最近好吗」程远暮转头看着顾青轻声问道。 「挺好的。话剧巡演总算结束，我也不用三天换一个阵地了。你呢」顾青想了想回答。 「一般。就工作、工作、工作。」程远暮撇撇嘴说，一副「被生活压榨到无话可说」的语气。 顾青不禁被他有趣的神情逗笑了。 见他笑起来，程远暮也笑了。「春节怎么样你就一个人在家里。」他接着问道。 「诶，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顾青记得自己没跟他抱怨过这个。 「你姐夫一直在微博上晒旅游照片，我看到那里面没你。」 「哦。」程远暮要不说，顾青还不知道李朗有晒照片的爱好。 「我那个话剧，演出安排是跟着法定假期走。年前一直到除夕那天才休息，年后初七初八又有公演。空不出来几天，我也干脆懒得国内国外的飞，然后把时间都花在路上。」 程远暮点点头，顿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笑着看他说「早知道我去找你了，我也一个人，咱们还能搭个伴儿。」 顾青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一个人吃年夜饭、一个人看电视里合家欢，现在想起来也确实挺孤单。 而且多一个人，至少吐槽的时候也有人捧哏啊。 「没事儿，以后要还有这种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冷的时候，我肯定毫不客气地叫你。」顾青抬起手哥俩好地拍拍程远暮的肩膀说。 程远暮笑了一下，说「随叫随到。」 顾青本来只是说说，但听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不知怎的便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要是不想一个人了，也可以毫不客气地叫我。」 说完这话，过了几秒，听到旁边传来的程远暮的低沉笑声，他才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尴尬。 这话怎么小学生拜把子约定永远不分开似的呢 不仅低龄，而且幼稚。 顾青默默懊恼自己开口就暴露心理年龄，转眼看到程远暮还一副傻乐的样子。 「不许笑了。」他恼羞成怒地小声吼道。 程远暮抬起手用指头做了个拉下嘴角的动作，眼睛里却还是充满着止不住的笑意。 顾青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刚好也看见餐厅门口了，他干脆往前快走几步，把取笑他的程远暮抛在后面。 走进餐厅，一眼看去满是绿色的植被。窗户边、柜子上的小盆栽，随处可见的盛开的鲜花，头顶上悬空挂着的吊兰，甚至木质餐桌上都摆放着饱满可爱的多肉。 这一点儿都不像是什么餐厅，打眼一看还会以为是精心设计的供人休息的花园。 这么充满趣味和生机的餐厅，这公司也太棒了。 「怎么了」程远暮见顾青定定地站在那儿望着四周没动，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公司老闆也太有人情味儿了，而且肯定还是个土豪。」顾青评价道。 程远暮像被呛了下似的咳了一声。 顾青「」 「我就是老闆。」程远暮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hat」顾青一脸惊呆，震惊过后又反应过来，「那我猜的也没错。」他肯定地点点头，程远暮也的确是人好又有钱。 「那好吧。」程远暮哭笑不得地接话。他看了眼四周，现在正是饭点，餐厅人也挺多。 「知道了我是地主，你就跟着我，免得你迷路。」他对顾青说道。 「我都二十多了，怎么可能走丢。」顾青嘟囔着反驳，却还是取了个盘子跟在他身后。 两人口味相近，程远暮取什么，也随手酌情减量往顾青盘子放一些。 于是全程只端着盘子走过一熘餐桌，顾青的感想就是跟程远暮一起吃自助还真是方便啊。 下次约饭，海鲜自助？ 第44章 取了食物后找到闻星声和闻月意，刚在两人对面坐下,顾青便发现闻月意一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和程远暮看,脸上的表情也蛮奇怪——像是马上就要笑出来,却又在强忍一样。 「怎么了吗？」顾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疑惑地问道。 「嘿嘿。」闻月意看着两人傻笑了一下,像是还沉浸在什么不可言说的意境中。 闻星声扯了扯她的胳膊，见她回过神后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才转头云淡风轻地对顾青解释道：「别在意,她职业病犯了。」 「哦。」顾青满头雾水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说起来,《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是顾青和程先生你们俩第二次合作吧？」闻星声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 「是,第一次是胡旻导演的《霍乱》。」程远暮回答道。顾青嚼着嘴里的食物，肯定地点了点头。 闻月意极力克制着自己,但到底还是没忍住：「我觉得电影上映后说不定你们俩完全就能拿个荧幕最佳情侣之类的，毕竟你们……」 闻星声闪电般出手捂嘴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咬牙切齿地微笑着对满脸疑问的顾青说：「她开玩笑的,咱们这部片子不讲爱情。」他一边说一边快速转过头瞪了闻月意一眼。
第73页 程远暮看着被哥哥警告后蔫儿蔫儿的老实下来的闻月意，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青则摸不着头脑的接受了导演的解释，心里却怀疑这俩人好像有点儿神神叨叨。 而且……还挺drama　queen？ 李朗之前的说法看来还是挺有可信度的。 是他被颜值迷了眼,没能透过现象看清本质,顾青在心里点点头，告诫自己表象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吃过了午饭，四人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回到会议室撸剧本。一直到了下午五点,今天的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 顾青和程远暮分别与「星月姐妹」两人道别后，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太有感觉了。」闻月意痴痴地望着两人并排离去的背影，捧着脸喃喃说。 闻星声看了一眼只知道傻乐的自家妹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嗑cp你能不能别当着正主的面儿嗑，控制一下你自己啊，我的妹诶。看看大老闆那表情，我可不想明天去什剎海打捞你的遗体。」 「我才不用你捞。你没看见大老闆那眼神么？觉得顾青没发现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啊，我的少女心……」闻月意说着，脸上全是被戳中了萌点的姨母笑。 闻星声懒得去想她是不是又脑补了三万字、里面还包括一辆手推车，只是半劝说半警告的开口：「且不说你是不是腐眼看人基。就算是真的，看大老闆的样子，他也没有计划着现在就把那层窗户纸戳破。你可消停点儿，别在大老闆之前就把老闆娘给吓跑了。」 会议室里闻星声控制着自己妹妹的腐女之魂不要燃烧地太热烈。 会议室外面的走廊上，「一起去吃饭？」程远暮问身旁的顾青道。 「啊，」顾青皱了皱鼻子，「今天不行，李哥说要我下午去试礼服。」 「那好吧。」程远暮失望地垂下了头。 顾青拒绝了他心里还挺愧疚，「要不……明天？你有空吗？」 「有。」程远暮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说完才发觉自己答应地太快了、像个急切的毛头小子。他笑了下，看着顾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这还是顾青第一次见到程远暮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感觉自己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原来作为男主的他也有天然萌的一面。 「那我们就说好了，明天下午。」顾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 「嗯。」程远暮点点头，郑重的样子显得有点儿……傻气。 「嗯。」顾青也点点头，因为他的孩子气笑得更厉害了。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停车场，顾青一眼就看见了在一辆车旁边朝他挥着手的李朗，他也挥挥手回应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身旁的程远暮，「那……我先走了。」 程远暮点点头，「路上小心，到家后给我简讯。」 顾青听到他的叮嘱，不由地笑了起来：「那估计就得晚上了。」 「晚上也行，我等你。」程远暮脱口而出道。 顾青见他坚持，便不再反驳，心里也很为他的关心而感到高兴。他「嗯」了一声笑着答应下来，然后才转身走向李朗等着的地方。 车子在路上行驶着，看着车窗外的燕京城，顾青不知怎么脑子里又闪过了刚才程远暮那难得一见的傻气样子，情不自禁地便笑了起来。 副驾驶上正看着手机的李朗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副挺开心样子，笑着问道：「今天一切顺利？」 「嗯，」顾青点点头，笑着回答道：「很顺利。」 「那就好。」李朗也笑了起来，「我本来还担心闻星声和闻月意会让你觉得尴尬。」 「尴尬倒是没有，」顾青有些疑惑自家姐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不过他们俩有时候还是挺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我感觉他们有点儿……跳脱？」 他本来想说drama　queen的，但想了想还是用了个中性偏褒义的词。 李朗听了他这话却笑了起来，「跳脱，你以后就知道他俩有多跳了。」 顾青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导演和编剧，在剧组里总不可能还不着五六的……吧。 「对了，我今天去的那栋大楼，程远暮有公司在那儿？」过了一会儿，顾青突然想起这一茬，问李朗道。 「不是程远暮有公司在那儿，」李朗从座位上转过身看着顾青，「而是那栋楼就是程远暮的公司。」 顾青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说：「那……那栋楼？那位置……可是三环以内。」 「可不嘛。那栋楼是前九月制片厂的总公司，建成不到五年。九月制片厂的资金鍊，有部分原因也是为建这楼拖垮的。虽然这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听说程远暮也是砸锅卖铁，才把九月制片厂的片库、所有版权、幕后人员未到期的工作合约等等等等，和这栋大楼一起打包买了下来。 我现在估计他是把第一笔赌注压在了黄姝的《陌上花开》上。就是不知道最后他是顺利赚到这娱乐圈第一桶金，还是赔的裤衩子都不剩。」李朗转回身子，接着把目光投注在自己的手机上，漫不经心地跟自家小舅子解释道。 顾青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至于李朗说的第一笔赌注，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最后的赢家只可能是程远暮。 因为就算不提什么主角光环、作者设定、命运之子，只程远暮本身而言，他上辈子也是白手起家，在商界呼风唤雨、跺跺脚整个行业都要抖三抖的人。
第74页 目光精准、下手谨慎，一旦认定时机已到，便会推上所有的筹码以换取更大的利益。程远暮是个老辣并且从不亏本的商人。 不过……顾青在心里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才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从来也没打算跟程远暮做生意。 顾青没再问什么，同样也拿出手机，随意看了看新闻。然后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铭德公司总部。 李朗带着顾青去了他上次首映礼时做造型的地方。化妆师和发型师依然是熟悉的娟姐和tony，不，evan。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高鼻深目，明显是外国人的中年男人，身材矮矮胖胖的，挺着饱满的啤酒肚。 「这是你这次礼服的制作者，斯通先生。他是英国颇有盛名的裁缝，曾为温莎家族两代人工作过。」李朗拿捏着腔调，像个奢侈品专卖店里的导购一样推销道。 顾青对着「颇有盛名的斯通先生」礼貌地笑了一下，心里却有点儿不太明白李朗这是演得哪儿一出。 而且……裁缝？颁奖礼就是后天晚上了，现做礼服不可能来得及啊。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李朗清了下嗓子，十分自满地整了整自己并不存在的衣领，「你姐夫我鞠躬尽瘁、勤勤恳恳，旅行途中还不忘了要让你在颁奖典礼上闪亮出场、夺人眼球。所以——礼服已经按你的尺码做好了，现在只需要试穿。希望你这个春节没有长胖太多。」 顾青听了他这番话，有点儿哭笑不得，又有点儿感动。看了一脸「感动吧，你快来夸我」的李朗几秒，他走过去倾身抱住了他，说：「谢谢你，姐夫。」 李朗用手拍了拍自家小舅子的背，劲儿使得不小，「不客气，小舅子。」 顾青被猛然一拍，一下咳嗽起来，赶紧松了手，还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你要是真想谢我。那就……嘿嘿，帮我在你姐跟前美言几句。」李朗搓着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咳，没问题。」顾青回答。 穿上了斯通先生制作的礼服——这是一套墨绿色的燕尾服，墨绿很深，看着几乎就是黑色；内搭带有银色藤蔓花纹的白绿色丝绸面料背心，还配有同样花纹的青竹色领带和同色胸巾——顾青站在那里任由裁缝先生围着自己转前转后、并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比划两下。 第45章 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左右，顾青才获准不必再张着双臂挺胸抬头、接受同处这个空间的其余四人红外扫描般的审视。 但他刚刚才放松了一秒,就又立刻被娟姐按着坐在了镜子前面。 闭上眼睛,顾青接受了今天他就是一块画布——只需要等待画家涂抹出完美色彩和构图——的命运。 妆容不停地修改,画上、擦掉,然后又重画一遍。 原谅顾青是个糙汉子直男,他真的看不出被折腾好几次的眉毛到底有什么不同。 但显然，娟姐、evan,甚至包括裁缝斯通先生,都始终不太满意,因为他们一直都在不停地皱着眉摇头。 而出于对专业人士的尊重,顾青也只好任由他们施为。直到他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到娟姐天籁般的一句「好了」。 然而……紧接着上手的就是我们的evan老师。 好吧,顾青在心里嘆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看来他还是干脆睡一觉比较好。 想是这么想,顾青到底没能真的睡着,毕竟他的功力也还没有到坐着就能睡着那么深。 终于，服装、妆容、发型，一切都决定好了。 李朗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台相机，给顾青拍了几张定妆照,然后才让他去换衣服、卸了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离开公司坐上车，顾青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累不？」李朗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小方早已经下班了,所以现在是他在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 顾青长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李朗看他霜打茄子似的样子，笑了一下道：「这个时间段，要出席华澜奖的演员里，我估计就你最悠闲了。你还喊累。」 顾青撅起嘴「噗——」了一声，以示反驳和抗议。 「哈哈哈，」李朗被自家小舅子逗笑了，「你几岁啊你，上小学了吗？」 顾青才不接受这样的灵魂拷问。 「那身衣服，有点儿太……穿上就感觉我是要去参加什么皇室婚礼一样。」经过了这一番斗嘴，顾青才总算提起精神说话。 「你觉得太华丽、太隆重？」李朗向他确认。 顾青点点头。 「要的就是这个。」李朗把「要」字咬的很重，「反正你今年拿奖的可能性不会太大，咱可不能白白跑一趟。拿不到荣耀，咱就拿出美貌，闪瞎别人的眼。」 顾青哭笑不得。 李朗像是颇有些为自己这个想法得意的样子，接着说道：「幸好你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一年前量的尺码，现在也合适。」 一年前，那还是原身「顾青」在的时候。 这时候听到李朗说起一年前，顾青才恍然发现自己来到新的世界已经快一年了——2018年的3月20号，也不远了。 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几秒后，顾青猛然回神。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不想再听李朗纠结礼服的事情了，便开口另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你觉不觉得这次《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开机有点儿太仓促了？」
第75页 「是有点儿。」李朗没察觉到他刚才的走神，「不过导演、编剧和制作方都挺着急，一切准备也都已经就绪，早点儿开机也没什么不好。」 「嗯。」顾青点点头。 之后两人一路说了些工作上事情，不久就到了顾爸顾妈所住的琳琅花园社区。 进屋后顾青和爸妈、姐姐、小侄子都分别拥抱了一下，然后便连声喊着好累好累，道了晚安进了自己的卧室。 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床上，顾青心里充满了一股无法言说的疲惫感。 他想起了「上辈子」，想起了开餐馆的爸妈，想起了自己最后卧床病榻的那些日子。 眼睛莫名有点儿湿，命运和生死这样的哲学问题让顾青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酸涩难忍。 他抹了把脸，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程远暮发了一条简讯： 「我到家了，好累。你还在工作吗？」 发完后手机还没放下，屏幕上便亮起了来电显示。 顾青点了下接听，说：「喂，你也回家了吗？」 「没有，还在公司。」程远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顾青突然觉得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也很温柔。他心里虽然告诉自己这都是电磁波的缘故，但还是不禁感到了些许没有道理的安慰。 「哦。对了，我问了我姐夫，才知道原来今天我们开会的那一栋楼都是你的，可吓死我了。」 程远暮听出了顾青声音里浓重的鼻音。 他没有立刻问怎么了，而是顺着他的话发出轻轻的笑声。然后故意压低语调、粗着嗓子说：「我都告诉过你我是地主了，你难道还以为我是什么一般二般的小老闆吗？我可是商界大佬，大佬你懂吗？」 「哈哈哈，」顾青听他这番外强中干的拙劣自夸，笑得肩膀直抖，「我不懂。而且你台词很差，很差你知道吗？」 程远暮带着笑意轻声回答：「我知道。」 「嗯，你知道就好。」顾青一副孺子可教的语气。然而刚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听着顾青的笑声，程远暮知道他情绪好了些，便笑着问他下午礼服试的怎么样。 之前他们分开的时候，顾青还是心情不错的，而且他最近也没有听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只可能是今天下午，顾青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听到了什么话。 「还行吧。我姐夫给我找了个英国裁缝，叫什么斯通先生，做了套特华丽的燕尾服。然后还有化妆啊、发型啊，总之折腾了好久。我离开铭德的时候，都快晚上八点了。你呢？下午我们分开后在干嘛？」顾青翻了个身，两只手臂支在胸前，踢踏着双脚问道。 「我——看文件、签字、开会，骂骂员工、扣扣奖金，颐气指使、发号施令，还有抓破脑袋寻思怎么赚钱养活一栋楼的人。」程远暮想了想，垂着头笑着回答道。 顾青一边听他说话就一边止不住笑，等他说完了还乐不可支地笑得直喘：「你干嘛老逗我笑。你可是大佬啊，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本来就是爱逗你笑的大佬。」程远暮故作一副地痞无赖的语气。 「你是傻瓜大佬。」顾青停不住笑的反驳。 「好啊，说我是傻瓜。你明天给我等着，大佬肯定要你好看。」程远暮语气危险地说。 「略略略，等着就等着。」顾青才不怕他，「而且大佬你本来就好看。」 「嘿，」程远暮带着笑意、操着明显不怎么地道的京腔，拿出了一副初出茅庐、只会放狠话的小混混的语气：「说好话可不管用啊我告诉你。明天我还是要把你给煮了，然后剁吧剁吧、嚼吧嚼吧，全咽肚子里，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吐出来。」 顾青听了，一下笑倒在床上，挣扎着翻了个身，一边喘着气一边说：「行……我等你……哈哈，看你怎么……把我煮了。」 「嗯，你等着。」程远暮听着他的笑声，轻声回答。 「对了大佬，你是不是还有工作呢？」笑闹了好一会儿，顾青才想起程远暮这会儿还在公司，应该是还有事情没做完。自己就这么跟他东拉西扯，肯定耽误了他的工作。 「没什么，只是等会儿有个会要开，现在人还没来齐。」程远暮转头透过玻璃墙看了眼隔壁坐的满满当当的会议室，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回答。 「哎呀，那我可别耽误你了。你赶紧准备吧，然后早点儿做完工作，早点儿回家睡觉。」顾青坐起身说，心里还挺内疚。他可不想程远暮因为自己，一直忙到半夜都睡不了觉。 没关系，不耽误——程远暮第一反应是想这么说，但他张了张嘴还是把挽留咽了下去：「嗯。那你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嗯。晚安，阿远。」 「阿青，晚安。」 一直等到手机里传来一声通话挂断的声音，程远暮才收起了手机。 隔壁会议室，何志文见顶头上司终止会议去打一通电话，而且一说就是半小时，便试探地小声问旁边位置的林特助道：「大老闆打了这么久的电话，这单生意价值得有上十亿吧？」 他虽然知道程远暮身家雄厚、财大气粗，但也一直蛮好奇自家老闆到底多有钱，才能这么挥金如土——说买公司，随随便便就买了。 林特助看了眼何志文，他实在没想到这位远方暮色的新任总裁情商竟然这么低。
第76页 他顿了顿，只故弄玄虚地回了两个字：「天价。」 老闆娘值多少钱？这样的送命题，他敢说个明确价码，老闆就敢立刻把他扔后海里，而且还是以块儿状。 「哦。」情商低的总裁先生满脸敬畏地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睡了个好觉的顾青不等闹钟响就自己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和家里人一起吃过了早饭后，他蹭着李朗的车到了远方暮色。 走进会议室，里面只有程远暮一个人。他正站在窗边像是在眺望远方。 顾青悄摸地走过去，趁他不注意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吃了吗？阿远。」 第46章 程远暮一点儿都没被吓到。 他转过身笑着回答：「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顾青笑了下说。接着便有些好奇地问：「你站在这儿看什么呢？」说着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然而刚刚看了一眼就腿脚发软。 程远暮见状连忙揽住他的肩膀,「还好吗？这是怎么了？」 「高,眼晕。」顾青捂着眼睛,特后悔自己好奇心害死猫。 「……」程远暮哭笑不得。 回到会议桌边坐了一会儿,顾青才终于有了点儿脚踏实地的感觉。 「好点儿了吗？」程远暮问道。 顾青点点头。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恐高。」程远暮倒了杯茶水推到他手边。 顾青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才向他解释：「我恐高不是很严重。既不晕机,一般剧组吊威压的话,也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只有那种太高太高的地方——比如现在这楼层——我才腿软。」 「那你刚才还往窗户外面看。」程远暮带着笑皱眉,轻声责备他。 「我这不是好奇嘛。」顾青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后,又弱了气势地嘟囔：「你看得那么专注，我还以你在看什么东西。」 程远暮不禁失笑,他上下看了顾青一会儿，伸出手重重揉了下他的头发,作为对他好奇心太过旺盛的惩罚。 「你……」顾青打开他的手,下一秒就要扑上去也揉回来，余光却看见导演和编剧已经站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他只好暂停报复，冲着程远暮超凶地呲了呲牙，示意让他等着。 闻星声和闻月意一进会议室,就看见大老闆正与（未来）老闆娘培养感情。 如果可能的话,说实话他们并不想打扰。毕竟他们俩既不是什么fff团的成员，也不是很想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去打断自己衣食父母的甜蜜时刻。 但奈何电影开机迫在眉睫，两人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毫无愧疚,并且一本正经地开始工作。 四人接着昨天停止的地方继续读剧本，一直到中午，吃过午饭后，这项工作也依然在进行。 而随着剧情不断地深入，故事高潮逐渐来临，导演和编剧的讲述无疑为顾青描绘出了一个更加骨肉丰满的季风季雨。 思想、记忆和灵魂，顾青试着去抛却属于自己的那些存在的凭证，然后成为季风和季雨。 他仿佛看到了云绅炙热的眼神，也仿佛听到了他动情的喘息。 他感到自己在挣扎，他想要逃离。 「云绅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大海。全剧终。」闻月意读完了这个故事的最后一句。 听到那句「全剧终」，顾青才恍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合上了剧本。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季风季雨作为两个人格，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那么他们是否完全、百分百的的不同？」顾青看着闻星声和闻月意问道。 看到两人似乎有些没太明白自己的问题，他解释道：「我之前演《精神病快乐吗》的时候，主角陆深和陆森是不同性别的两个人格，因此我一开始也把他们当做两个人去演。 但后来话剧导演告诉我，陆深陆森还是一个人，所以他们要有那种分裂感，但却又不能完全相同。 我不太确定季风季雨是否也需要演出那种略带神经质的分裂感，还是说我应该表现出他们差异感强烈、明明截然不同却又两位一体，就像是冰中燃烧着火焰一样的那种魅力。」 闻星声之前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他思考了一会儿，跟闻月意小声讨论了两句，才有了决断。 「我们之前没想到过这一点。现在想一下，毕竟季风季雨是人格分裂，不是什么双生子。所以那种分裂感造成的略微神经质，虽然可能会使人物魅力略打折扣，却还是不可忽略的。而且打个比喻，红玫瑰和白玫瑰，说到底其实都是玫瑰，但品种相同也并不妨碍它们各有各的美。」闻星声回答道。 顾青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分裂感，我们或许可以不以神经质的方式去表现，而是以……神秘感。这样不仅不会折损人物魅力，还能增加角色本身的吸引力，怎么样？」 「神秘感，神秘感……」闻星声听后念叨了两遍这个词，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跟同样灵感突现的妹妹对视了一眼，他点点头，雀跃地回答顾青道：「我们会试试的，一定试试。季风季雨复杂的人格魅力怎么能少了神秘感？唉，我真是傻瓜。」他说完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眼见导演和编剧各自沉迷进了自己的小世界，顾青转头看了眼程远暮。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对视了一眼，他竟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第77页 在男主面前展示自己的业务能力什么的，他也不是故意表现的啊，却不知道为什么羞耻心就是停不住。 清了下嗓子，顾青控制着自己不要红了脸，勉强镇定地继续问闻星声和闻月意道：「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那就是自杀这件事，到底是季风季雨两个人格中的哪一个决定的？或者说，季风季雨到底为什么会自杀？」 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顾青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疑问。 他多次揣摩，想过季风季雨或许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而自杀，也想过或许是因为季风认为云绅从没爱过自己而自杀。 但导演和编剧已经说过这部电影的主旨并不是爱情，所以后一种可能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不过，顾青还是想听听导演和编剧的说法。 「季风季雨的死，原因是多重的。而其中最主要的，是发现自己患有人格分裂这件事。 季风和季雨，他们的性格中都有着对自由强烈嚮往的那一部分。不同的是，季雨的自由是悠闲、惬意的生活；季风的自由是疯狂、毫不顾忌的玩乐。 但毫无疑问，他们都享受自己的自由的快乐，享受自己为自己所创造的小小世界。也因此，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生活被彻底毁灭，即使这个毁灭者事实上也是他们自己。 真相永远残忍。看清了完整的自己让两个人格都痛苦不堪。 所以最后季风和季雨达成了共识——唯有死亡才能通向真正的自由。没有了这幅拥挤的躯壳，他们就是两个无拘无束的自由灵魂。」闻月意满脸认真地解答了顾青的疑问。 一个人一生的经历和最后的死亡总是能使顾青感到震撼，无论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也无论这个人到底是伟大还是卑微。 离开了会议室，顾青仍然没能从季风季雨的死亡中抽离。 手腕被割开，温热的水染成红色，黑色发丝漂浮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水滴在瓷砖地板上…… 「顾青。」 顾青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他转头看着叫了他一声的程远暮。 「你还好吗？」程远暮皱着眉，神情担忧地问。 「还……还好，」顾青扯出一个短暂的微笑，「我只是……你知道，体验派演员都有点儿容易入戏。」 程远暮的担忧没有丝毫减少，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劝阻的话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于是他没再深究，而是笑着轻声问道：「我们去吃什么？你有主意吗？」 「嗯……」顾青沉吟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吃什么好，便干脆让程远暮拿主意：「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不如我做饭给你吃？」程远暮提议道。 顾青瞪大了眼睛，他还不知道身为男主的程远暮竟然会做饭呢。 「你会做饭？我可必须提前跟你说我是一点儿都不会做饭、蛋炒饭都能糊锅的那种人。到时候你要是指望我救场，那咱们就绝对不可能吃上饭了。」 「我会做饭。而且做的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那行吧。」确定对方会做饭，顾青便没多犹豫地答应了。「去我家？」他提议道。 程远暮点点头，说：「我的房子刚装修完，还不能搬进去，所以我最近都住在公司。等我搬家了，我再请你去我家吃饭。」 「那感情好。」顾青爽快地答应了邀约。 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两人便到了停车场。顾青早上的时候就已经跟李朗报备过了下午要跟程远暮吃饭，所以这会儿并没有接他的车等着。 两人上了程远暮的车，在导航仪里输入目的地「弄舟」，程远暮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 「对了，你买的房子是在半山吗？」顾青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 「嗯。」程远暮点点头，然后一边开车一边跟顾青说自己在半山买房子的原因：「虽然半山关注度太高，但那里地理位置很好，设施齐全，安全性和隐私性也都不算太差。而且为了不会打扰到街坊四邻和社区安宁，半山也是不得已的最好的选择。」 顾青听了他这番说辞后，不禁笑了起来。 人人趋之若鹜的半山，到了程远暮这里却成「不得已」了。 「那弄舟呢？你觉得怎么样？」顾青还蛮好奇弄舟能在程远暮那里得到一个怎么样的评价的。 第47章 「最理想的居住地。」程远暮毫不犹豫地回答。 「哇，评价这么高？」顾青惊讶地看着他。 程远暮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一直挺想买弄舟的房子的。不过买那里的房子需要三个社区居民的推荐,所以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住在半山。」 「诶？需要推荐？」顾青完全不知道在弄舟买房竟然还需要什么推荐。 而在那本原身「顾青」留下的笔记本里,关于房子也只有几句,大概是说：李朗告诉他新房子已经可以入住了,环境幽静，邻居也都不错。 程远暮听到这话,不禁笑了起来,转过头看他一眼,说：「你是怎么住进弄舟的？」 「就那样住进去的啊,」顾青皱着眉回想确认笔记本里的内容：「我姐夫帮忙选的房子、找的搬家公司，我好像……就出了点钱,然后就搬出爸妈家了。」 「好吧，你倒是省心。」程远暮笑着摇摇头。车子转过了一个街口,他接着问顾青道：「你之前都跟你爸妈一起住？」
第78页 「嗯。」顾青点点头。 程远暮得到回答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顾青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一直长不大，便有些恼羞成怒地说：「怎么了？我今年也才二十四好不好，就算现在还跟爸妈一起住都算正常。说实话要不是考虑到会有记者或者粉丝打扰,我还不想自己一个人出去住呢。」 「我没说不好。」程远暮安抚顾青道。 见他没再气呼呼的,才解释接着说：「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一个人住在弄舟，没让你爸妈也过去住。而且你也不会做饭，我在想你是不是请的钟点工，还是说你自己老是将就着随便吃饭。」 顾青知道自己错怪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声回答：「我还有个姐姐，顾橙。她跟我姐夫一家住我爸妈隔壁，互相之前也有个照应。而且就算我爸妈住在弄舟，我长时间不在家，他们也会觉得没人陪。所以我就干脆一个人在外面住，然后有空周末回爸妈家蹭吃蹭喝。 钟点工的事情，也同样是因为我在家的时间不长，所以没请过。而且现在那些半成品食物啊、速食啊什么的都很方便，也不能说是将就。」 「总是吃半成品和速食不太健康。」程远暮劝了他一句，对他提到的姐姐的名字有些好奇，嘴里念念有词的：「顾橙、顾青，澄清，青橙，倾城。」 「你跟你姐姐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吗？」他颇感兴趣地问道。 「还真不是。」顾青摇摇头，笑着回答。 「我妈妈叫吴霜。我姐出生的时候，我爸以为他们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所以就给她取名橙字。这个字出自张耒的霜橙共我乡，意思是说我妈和我姐姐就是他的家。」 顾橙名字的来历，在原身「顾青」留给他的家人介绍中记录的很详细，老天知道这是否就是为这样的时刻所预备的。 不管怎么说，顾青一直都很感激原身无微不至的贴心。 如果不是这些被留下的信息，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就融入这个新的世界，而且说不定他还得来个失忆的老套戏码，然后将一问三不知贯彻到底。 「至于我自己的名字青，是因为我爸爸名字里有个蓝色的蓝字——取青胜于蓝的意思。」 说来也巧，顾青两辈子的老爸——不论是做厨师的还是做老师的，名字里竟然都有个蓝字。以至于两个顾青的名字来历也都是一样的。 关于这一点，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某种程度上的必然。 程远暮不知道只是两个名字的背后，就有这么多含义。他笑了笑，赞嘆了一句：「真好。」 顾青也笑了，他还蛮受用别人对自己名字的夸奖的，感觉就像是在夸他父母一样。 「那你呢？你为什么叫程远暮？」 顾青料想他不会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 因为同样是重生异世界、半途接管另一个人的人生，他可不相信那个落魄自杀的小模特会想到要给自己的后来者留下点儿什么只言片语。 所以问这个问题，他其实有点儿逗趣的意思，想看看程远暮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窘迫样子。 程远暮并没有察觉到他在等着自己出糗，只是很平常地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远暮可能也没什么出处和意义，或许就只是某个人很随便地取的。」 听他这番话，顾青不仅一点儿逗趣的心思都没有了，心里还不禁感到了些许愧疚。 明知道作为男主的程远暮上下两辈子都是孤儿，他还非问名字的事儿，这不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哪儿就随便了？你说，你最喜欢你名字里的哪个字？」顾青想找补找补，至少别让程远暮一想起自己的名字，就联繫到随便两个字。 程远暮转过头笑着看了他一眼，没多思考说：「远。」 远……顾青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不辞山路远，踏雪也相过。即使山遥路远，我也不会推辞你的盛情；即便途中风雪，我也会到达你的身边。」 他扬了扬下巴，颇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远字，寓意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跨过山和水，经过风霜雨雪找到你。你的名字也很好，是不是？」 程远暮在这一刻很想停下车，仔细看看为他赋予「远」字所能拥有的一切含义的顾青。他想看着他的眼睛，想再听他说一遍这些话。 「你说得对。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远这个字有这么好的寓意。」程远暮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说。 「谢谢你，阿青。」 「不用谢。」顾青笑着回答。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弄舟。 顾青给程远暮指路，让他把车停在了自家院子里，然后带着他一起去了社区超市。 「你想吃什么菜？」程远暮推着购物车走在货架之间，问顾青道。 「你是厨子，该你拿主意。」东西多得顾青看着眼晕，他连忙把选择权交还给今天做饭的人。 「咱们两个人，四菜一汤应该就够了。你家里应该有米吧？」程远暮琢磨了一会儿说。 「有。之前我助理小方在我家做过饭，所以油盐酱醋什么的也不缺。」 「那你有什么忌口吗？」 顾青摇摇头，「我不挑食，也没什么过敏的。」 「好。剩下的就交给我，您就等着瞧好吧。」说完，程远暮作势撸了撸袖子，推着购物车大步往前走。
第79页 顾青不禁失笑地赶紧追上去。 程远暮是一个很有生活经历的人。 他能一眼挑出许多肉里肥瘦正好的那一块，也能只看颜色就知道蔬菜新不新鲜。他了解好吃的水果所会拥有的特点，也懂得怎样分辨鱼和鱼之间的区别。 等到程远暮提着手里的购物袋离开超市的时候，顾青看着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双充满崇敬的星星眼。 「你怎么懂这么多？」顾青满怀敬畏地问道。 程远暮笑了一下，「做饭是门学问，选材用料是这门学问的基础，不懂也就做不好饭了。」 顾青严肃地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然而下一秒他又嘆了口气，满怀悲观地问：「你说，我这辈子能不能学会做饭呢？」 「学不会也没关系，」程远暮认真地看着他说，「会有人愿意为你做一辈子饭的。」 顾青以为他在安慰自己，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做饭这个让他伤心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后，程远暮便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顾青也跟了上去，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程远暮见他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的在厨房里瞎晃，便把他往客厅的方向推了推，说：「你去看会儿电视吧，饭一会儿就好了。」 见自己确实帮不上忙，顾青也只好去客厅里等着。 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剧中角色说话的声音和厨房里程远暮忙活的动静混合在一起，就像是最为平凡普通不过的家庭里会有的最为平凡普通不过的一幕。 顾青突然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轻松惬意，高兴。 向后靠在沙发上，他微笑着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举起双手张开十指，仰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顾青曾经听人说过，一个人手掌心的线代表着他的命运。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读懂那些密密麻麻的纹路各自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因此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命运。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双手，所以每个人都是独特又孤独的，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另一个人可以永远相伴。 正如顾青一个人死去，也正如他一个人重生。 但现在想来，又或许，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程远暮或许拥有着和他相似的掌纹。 他们或许都对新的世界迷茫过、对死亡憎恨过，然后都接受了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们或许都思考过关于灵魂、关于生命、关于平行世界的疑问。 他们或许都曾充满疑惑、不安，然后都学会了如何镇定地面对生活所给予的一切。 顾青一直能隐约感觉到，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存在于他和程远暮之间。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种默契从何而来。 第48章 「阿青，吃饭了。」 顾青一番思考,在心里决定要跟程远暮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后,拿起遥控器挑了部看起来还不错的电视剧。然后刚好看完一集，他就听到了厨房里一辈子的好朋友叫他吃饭的喊声。 「来啦。」回应一声,关了电视，顾青走到厨房帮忙端饭菜上桌。 「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坐在餐桌边,顾青一边吃着一边不禁向程远暮竖了个大拇指。 程远暮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自己应得的赞美,回应道「你喜欢就好。」 喝了口汤,顾青满足地嘆口气「谁以后要是能嫁给你,那可真就有福了。」 这样一个男人，上能白手起家成富豪,下能在家洗手作羹汤,而且还带的出去、带的回来,谁能跟他相伴一生,绝对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 程远暮对他这句称赞却半点没领情,垂着眼说「没有人会嫁给我。」 顾青虽然知道男主这辈子已经註定没对象书里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但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人家可是主动单身，没对象也不过是奉行宁缺毋滥罢了。 他可见不得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如此贬低自己。 「谁说的想嫁给你的姑娘,我看能从这儿一熘儿排到周口店去。你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而已。」 「那如果我说没人会嫁给我,不是因为没遇到过合适的，而是因为我不喜欢姑娘呢」程远暮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地说道。 顾青呆住了,嘴里的饭都忘了嚼，好一会儿才理清对方这句话里的因果关系，接着反应过来程远暮的意思重点在「不喜欢姑娘」上。 「咕咚」把饭咽下去，一口没怎么嚼过的饭差点儿噎着他，又赶紧拿起杯子喝口水缓缓。 顾青转过头看着表情认真严肃、等待他给出反应的程远暮，心里在这一刻只回荡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吶喊「作者误我」 「那那个小伙也是上辈子拯救过世界了，可惜姑娘们没这个运气。」顾青讷讷地说，然后转过头夹了口肉塞嘴里，让自己冷静一下。 程远暮看他这幅傻呆呆的样子，便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你真这么觉得」笑过之后，他问道。 顾青点点头，咽下了嘴里的肉说「你这么优秀，即便是喜欢男的也不愁找对象。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依然能排到周口店去。」 程远暮失笑地摇摇头，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而且，现在国内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你以后想结婚也没什么障碍。法律承认的伴侣关系，谁又能说些什么，只要你和对方是真心相爱的就行了。」冷静下来顾青补充地说道，以示自己真的对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没有丝毫意见，而这点儿法律知识也算是他现学现卖了。
第80页 「那你呢」程远暮听后转头看着他问道。 「什么」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顾青没想过他会问自己这个，想了一会儿，皱着眉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嗯。」顾青点点头，说「我以前只交过女朋友，喜欢女人。可要是真的问我，有没有可能和男人在一起，我也不能说百分百完全没这个可能性。毕竟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们将来会爱上什么样的人，也不是自己能计划的了的。」 「所以你并不排斥和男人在一起」程远暮向他确认地问道。 「不排斥。」顾青摇摇头。 他抬起左手，支着下巴，看着桌子上虚空的一点，回想着自己之前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说「我觉的吧，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性别或者金钱之类客观存在的东西。而是了解、尊重，还有爱。 这么说可能有点儿虚，但两个人只有了解彼此，才会有信任；只有尊重彼此，才能让关系维持长久；也只有爱，才能让两个人互为依靠、亲密无间。 没有这些，仅靠客观物质或欲望产生的关系，都是短暂而脆弱的。风轻轻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远暮听完这番话，垂着眼睛，沉默了一阵，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笑着继续问顾青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顾青皱了皱鼻子，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个具体标准，或者其实也可以说他一直对未来恋人的标准就只有随缘两个字。 「不知道。」他摇摇头如实回答，然后反问对方「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程远暮低头笑了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幻想过自己未来会跟什么样的人相伴一生。我那个时候想，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人，或许有着渊博的学识，或许有着温和的性格。我想他会牵着我的手；会跟我谈天说地，怎么聊都不腻。 至于现在，我好像还是十八岁的想法。你知道的，男人总是会对自己十八岁时就爱上的人念念不忘。」 顾青一口汤在嘴里，听完这话完全忍不住笑，好悬才咽了下去。 他就不该在程远暮说话的时候还吃东西，这一顿饭还没完，他就已经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吓到两次了。 「所以你十八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自己幻想中的人物」顾青不可置信地、好笑地问道。 他实在没想到程远暮竟然这么这么有少女，啊不，少男心。 「不是幻想，那叫憧憬好吗。」程远暮反驳着强调。 「不，那就是幻想。」顾青笑得都夹不稳菜了。 一边争论着幻想与憧憬的区别，一边吃完了饭，顾青自告奋勇收拾桌椅和碗筷。 将碗碟都放进洗碗机后，一边等着机器工作，顾青一边跟靠在厨房门口的程远暮聊天。 「明晚颁奖礼你去吗」他问道。 程远暮摇摇头，「我明天有一场电影宣传，要一早飞去楚庭。」 顾青想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问「陌上花开要上了」 「嗯，三月十五号在燕京首映。」程远暮点点头。 「哇，」顾青完全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男主腾飞的第一阵风就已经吹起来了。 「哥们儿，你要火。」他看着程远暮，万分认真地肯定道。 程远暮哭笑不得「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不是对你有信心，」顾青摇摇头，「我是对黄姝导演和钱有信心。这么大的投资再加上黄姝，要是最后火不起来，那才是你的锅。」 程远暮「」 收拾好了碗筷，两人又一起在客厅看了部老电影，程远暮才跟顾青告别。 顾青想着他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便也没多挽留，送他到了门口。 寒冷的夜晚漆黑而宁静，天空中也看不到月亮，目之所及只有各种灯光还在照着。 「路上开车小心，到了给我发简讯。」顾青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程远暮点点头，让他快点进屋去，外面吹风还是有些冷。 顾青拗不过他，只好进了屋。在窗口看到车子开远了，他才关了客厅的灯和电视，上了二楼。 去浴室洗了个澡，顾青吹干头发后，躺在床上听起了歌。 「甫一照面，为我生平仅见。 不怪烂俗的一见钟情， 是他笑得太过多情。 无人能忘他含笑的眼。 何况是我命中注定， 要对他痴痴念念。」 耳机里秦远深情而娓娓动听地低声唱着，顾青忍不住也跟着哼完了整首歌。 等到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时，他又想起了程远暮。 程远暮会做饭，这是意料之外。 程远暮喜欢男人，更是始料不及。 但是那又如何呢 顾青现在已经知道那本什么娱乐之王的小说完全就是一坨屎了。 程远暮或许依然如小说男主一样狂拽酷炫、无人能敌，但男主从来都不是他的朋友，程远暮才是。 他和程远暮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轻松而快乐的，不用端着样子、不用思考太多，他也只是他自己，而不是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顾青」。 顾青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程远暮是谁，并且他们都在彼此面前做着最真实的自己，那么这就够了。
第81页 他感激这一切感激自己能拥有程远暮这个朋友，也感激对方的信任和不作伪。 心思转过一圈后打了个哈欠，顾青此刻同样感激程远暮的电话。因为要是再不打来的话，他都要困得睡着了。 意识朦胧、两眼模糊地确认了对方平安到家，然后互道了晚安。 顾青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了灯，缩进被窝里，没多久便到了周公之地。 激烈的节奏、动次打次的鼓声、嘶吼着的像是咆哮一样的嗓音，睡意中挣扎的顾青还以为是自己的闹钟响了。 在床上蠕动着伸了个懒腰，清醒了点，他才终于想起自己闹钟的铃声好像并不是摇滚乐。 顾青一下清醒了，他翻身坐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李朗正靠在他的卧室门边，手上拿着的手机很明显调到了最大音量。 「小少爷，您终于起了。需要我把早餐端到床上吗」李朗暂停了播放，一本正经地假笑着问道。 第49章 顾青揉了揉头发,本来就鸡窝似的一团变的更乱了。 「姐夫，你这么早。」他打了哈欠，两眼朦胧地说。 「不早了。动作快点儿,随便收拾一下就行。我在楼下等你。」李朗翻了白眼,噼里啪啦地说完,转身就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顾青看着他只撂下一句话就走,坐在床上茫然地摸了摸脑袋。 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过后,顾青挑了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和一件厚卫衣快速穿上,随便抓了两把头发，便拿上手机下了楼。 和李朗一起出了门坐上车,顾青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自家姐夫经纪人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你紧张什么」他有些疑惑地问。 「我没紧张。」李朗反驳说，但他腿却还在不停地抖着,两只手也紧紧捏在一起，估计都捂出汗了。 「是，你叫不紧张。」顾青好笑地说。 李朗瞪了他一眼，看他完全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愤怒地喷了喷鼻息「我算是明白了，我这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问你,获奖感言你准备了吗」 顾青摸摸脑袋，「不是说我今年不可能拿奖吗,准备的哪门子获奖感言」 李朗深吸一口,又张开嘴呼了出去,却依然没能完全抑制住自己的火气「说你不可能拿奖是考虑到去年你就得过了,今年卫冕的可能性不大。但要是万一呢万一你拿奖了呢」 「拿奖这种事儿，可能性不大就是没可能呗。我看准备也是白准备。」顾青摊摊手回答。 拿奖这事儿他上辈子看的就够多了，别说那些可能性不大的，就是那些得奖呼声高过天的，评委不把票投给你，你也没辙。 所以应对奖项提名，顾青的经验就是首先不能高兴，其次要把自己拿不到奖这个结果排在所有设想的第一位。 这样的话，如果最后真的没拿到，那也是早有预料，没什么可失望的；而如果最后拿到了，那是意外之喜，也才是该高兴的时候。 芯子三十二老油条的顾青老神在在、不动如山，还顺便安慰了李朗一句「你也别紧张了，咱们就是去游一圈，鼓鼓掌，看看歌舞，然后就回家吃饭了。」 李朗听后不禁嘆了口气，完全不知道是该夸自己小舅子心态好，还是该骂他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 车子开到了铭德公司，李朗本来想拉着顾青就直奔美容部收拾行头。 顾青却先一熘烟儿带着小方跑了。 两人在小方的带领下，窜到铭德公司的餐厅。顾青拿了包子和稀饭，坐在那儿吃了些、肚子有了点儿底儿，才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一大清早的，李哥的神经衰弱可真折腾人。」顾青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嘆了口气说。 小方笑了笑没接话，转而说道「李哥早上也是匆匆忙忙的，应该没吃好。咱们一会儿给他带点儿什么」 顾青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说「给他带点包子，他爱吃这个。」 吃完了早餐，顾青提着包子和小方一起上了楼。 一进办公室，李朗抬头看见是他，就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 「捨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吃过了午饭才能想起来自己晚上还要走红毯呢。」 顾青没理他阴阳怪气的话，笑了笑把包子放在办公桌上，往对方手边推了推「吃点儿，我听小方说你早上也没吃好。」 李朗嘆了口气，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边吃边说「你跟你姐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哦怎么个说法」顾青侧着倚在桌边，颇感兴趣地问道。 「你姐好强，万事不输人，又是个急性子。要是她提了名，等着颁奖，不用今天，半个月前就已经着急火燎得满嘴起泡了。你嘛，就跟天边那朵云彩似的，风顺着吹，你就顺着飘；风要是逆着吹，你也随它。」李朗如此说道。 顾青听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吃了包子，李朗带着他去了美容部。 顾青刚出了电梯就发现今天这里有所不同。前两次来的时候，这个部门里大多数门都关着，能看到的人也没几个，显得特别冷清。 而今天这层楼走廊里却是人来人往，不少房间门都敞开着，人们进进出出的看起来很忙碌，即便是那些关着门的房间，也能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感觉就像是一夜之间，这层楼的这个部门就热闹了起来，并且塞满了人。
第82页 一路走着，李朗跟人打招呼寒暄就没停过，顾青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一直保持微笑，偶尔点点头向别人问好。 终于到了上次试衣服的房间，虽然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但宽阔的空间还是让顾青不禁松了口气。 李朗看到他的样子，笑着揶揄道「这下不悠游自在了哈。」 顾青摇摇头，他光想着颁奖礼了，却没想到人一年一度华澜奖，圈内人齐聚一堂，这么一个俯瞰人头能犯密集恐惧症的场合，场面太大，着实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 现在看来，拿不拿奖还真就是小问题，重要的是得把颁奖典礼先撑过去，并且还不能表现出手忙脚乱来。 「得了，别紧张。每年都是这样，年初、年末，总要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娱乐圈到底有多大。」李朗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道。 顾青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李朗也没再跟他逗趣，而是一招手，很有气势地说了句「开始吧。」 然后顾青就被一个陌生人按在了一张躺椅上。 脸被抹上东西，左拍拍、右拍拍，左按按、右按按；头发上也涂了什么，左擦擦、右擦擦，上擦擦、下擦擦。 一顿收拾，等他终于被允许起身的时候，茶几上摆满了餐盒，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吃过饭，顾青休息一会儿，接着被要求脱了上衣再次躺下。 食困难忍，房间里暖气也足，即便是身上左捏右捏的手也没能阻止顾青真的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叫醒，睡眼朦胧着就被塞了套衣服然后推进了淋浴间。 等顾青出来时，房间里的已经不是那几个陌生人，而是熟悉的裁缝斯通先生、娟姐和evan了。 于是，同样熟悉的换衣服、化妆、做发型。 一切的一切终于结束时，顾青已经不想在镜子里打量焕然一新的自己了，因为他完全可以说已经对着镜子有整整一天了。 和李朗一起离开疯狂折腾人的美容部，顾青打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这样的日子一年只有一天，不然他还是宁愿回学校去教书算了。 顾青身心憔悴，同样在美容部的沙发上坐了一天的李朗却仍然神采奕奕，不忘叮嘱顾青道「颁奖典礼晚上七点半开始。你和剧组一起入场。霍乱的入场顺序排得比较前面，所以估计举办方安排的车一会儿就该到了。 入场之后，你的位置也是和剧组坐在一起，所以你只要跟在胡?f导演后面，不走丢就行。 至于颁奖典礼开始后，一切就都得任你发挥了。只是记住，不能太过抢镜，不能挤眉弄眼、手舞足蹈。为了你的公众形象考虑，心里谨记低调、谦虚和温润君子这三个词，宁愿沉默微笑也不能张口失言。」 顾青点点头一一应下，十分明白今天一天自己责任就只是做一株美丽而沉默的墙角植物重点是不必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李朗说着话，刚刚出了电梯，手机就响了。回应了那边一句「好的，我知道了」后，他就拉着顾青返回电梯继续下行。 「来接的车到了」顾青问道。 李朗点点头，深呼吸了一次，转头看着他语速急促地说「坐上那辆车，剩下的事情就得你一个人应付。记住我说的话，还有离开晚宴的时候，小方会开着我的车在胶片剧场的贵宾通道等你，那里一般只会有几个记者等着，你只要混在人群里飞快地上了车，不理会任何闪光灯和提问就行了。」 顾青点点头，终于有了点儿要上战场的紧张。 走出电梯到了停车场，李朗为顾青指了指车子所在的位置，便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走到车子等着地方那是一辆房车，顾青打开车门便看到里面已经坐了许多霍乱剧组的工作人员。 先跟离得最近的胡?f导演拥抱了一下，又一一跟其他人打了招呼，顾青才终于松了口。 要想不显得张扬突兀，最好的方法就是融入一群人之中，这是重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明白的真理。 车子行驶着，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停了下来他们得换乘一辆一辆的四人座汽车。 终于抵达红毯，人声鼎沸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地方。 顾青下了车，不仅耳朵快要聋了，眼睛也快要瞎了闪光完全亮的人睁不开眼。 他脸上保持着微笑站在原地等待剧组的人一起，心里只想着快点进场坐下来，好歇一口气。 或许还要拜顾青挥洒自如的演技所赐，无论是现场的人还是收看直播的人，都没能发现他看似从容不迫的外表下只想要赶快离开的心。 第50章 此时现场的尖叫和直播网站刷过的弹幕，无疑印证了李朗「拿出美貌」计划的成功： 【啊啊啊,顾老师今天太帅了,这穿的是什么神仙礼服】 【第一次get到顾青的帅点,给服装师加鸡腿】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顾老师三宝：微笑、长腿、小细腰】 【啊啊啊,为顾老师疯狂打call】 【此刻我当场去世，不用救我,我要顾老师亲亲才起来】 【我本来是事业粉的,现在变成女友粉还来得及吗】 【上面放弃吧,顾老师已经在我怀里了】 【顾老师你是最棒的,胡琮生演得超好】
第83页 …… 剧组人都到齐后，顾青落后导演胡旻一步随他们一起走过红毯。 一路两边快门声不断,人群也在不停地欢呼尖叫。 走到採访区，站定位置任人拍照,然后接过礼仪小姐的笔在签名板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主持人问顾青连续两次提名华澜奖有什么感想。 「我的荣幸。」顾青笑了笑回答。 之后便没有更多需要他开口或者表现自己的地方。 因为即便如何年少有成、未来可期,在汇聚了全世界最强星光的地方，顾青也只能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演员。 走过红毯进入剧院后，他便坐在位置上，安静等待颁奖礼开始。 关于华澜奖创建历史的黑白影片首先放映,揭开了典礼的序幕。 今年最热的脱口秀主持人走上台,谈笑风生地将坐在第一排的诸位影帝影后候选人挨个儿调侃了一遍。 顾青虽然除了雷钺之外一个人都不认识，也还没来得及看他们获得提名的电影，但也依旧被那位用词老辣、妙语连珠的主持人逗得止不住笑容。 开场秀过后，第一项奖项颁发,电影《霍乱》得到最佳摄影奖。 坐在顾青旁边的剧组摄影执导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激动又兴奋地与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拥抱。 导演胡旻显然也很为这个开门红而高兴。 之后的奖项，《霍乱》的一应提名中只得到了最佳剪辑。 然后这部电影再度被提起，便是最佳男配奖项的揭晓。 大屏幕上闪过五位提名者的相关电影片段，人们纷纷鼓掌，顾青微笑的脸也在镜头中停留了几秒。 去年的最佳女配得主满面笑容地拿着一个信封走上台——她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衰老的皱纹，看起来年龄很大，却依然嵴背挺直——没多说话，便拆开了信封。 「第九十二届华澜奖最佳男配……《霍乱》——顾青。」 顾青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的脸出现在了舞台后的巨大屏幕上，剧院里立时响起了掌声和善意的闹笑声。 站起身后被导演胡旻大力拥抱了一下，顾青才终于回过神，反应过来真的是自己得奖了。 他抿了抿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快步走上了台。 接过奖盃后，顾青与颁奖者拥抱了一下，站在话筒前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沉默了好几秒才放弃般的开口：「……原谅我站在这里却半天说不出话。因为我之前实在没想过自己需要准备好获奖词，而且我现在脑子里还一片空白。」 台下顿时一片笑声。 紧闭着双唇几秒——以防自己的嗓子不知所措地发出侷促的拟声词，他才再次开口：「很感谢，感谢我的家人——父母、姐姐姐夫，还有侄子小爵；感谢《霍乱》剧组——胡旻导演、所有演员和所有工作人员。感谢华澜奖，感谢我的经纪公司和我身边的工作人员，感谢所有观众。谢谢你们。」 在掌声中深深鞠躬，顾青抑制着欢呼、跳起、转体一周和就此跪下抱着奖盃痛哭这两种完全矛盾的冲动走下台。 和胡旻再次拥抱后，坐在座位，他手里紧握着奖盃，心中同时感谢着这个世界。 感谢新的生命、感谢健康、感谢电影，他感谢自己能够重新拥有这一切。 而今天，他也终于证明了自己是值得拥有这一切的。 荣誉对他点头，今夜的星光也已经照耀在他身上，意料之外的好运永远那么令人欣喜、感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笑容和快活的自己。 好运，顾青没有办法不将其称之为好运。 重生在这样的时代，何其有幸。 能够继续做一个演员，何其有幸。 他还活着，何其有幸。 如果说之前顾青看着台上的颁奖和歌舞还兴致勃勃、颇为投入的话，那么奖盃握在手里之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急躁了。 他已经等不及要回家去，和父母家人一起分享今晚的一切。 然而颁奖仍在继续，《霍乱》之后又得到了最佳原着剧本和最佳导演，而作为主角的雷钺却再次惜败最佳男主奖项，最佳影片也花落一部传记电影。 看着导演胡旻和雷钺微笑中仍透着些许失望的神情，顾青知道这就是伴随着荣誉而来，如影随形无法避免的事情——得到的人是此刻全世界最得意的，失去的人是此刻全世界最失意的。 盛大的颁奖典礼最终落幕，顾青随着人群走出剧院，直到上车后被后座激动的李朗一把抱住，他终于摆脱了心中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怅然若失。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得奖了，你得奖了，阿青。」李朗语无伦次地说着车轱辘话。 顾青好笑着，难免也被他感染了几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他举了举手中的奖盃说。 一般来说连续两次得到同一个奖项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因为当你第一次得到这个奖的时候，就会将人们的期望值拉到一个高度。之后如果依然保持先前得奖的水平，人们只会说是正常发挥、毫无惊喜；而如果表现稍有下降，人们就会说演技退步。 正因此才有所谓的奖后瓶颈期和得奖就是一个坎儿的说法。 而之后只有在同一个位置上的表现有了明显进步，也就是度过了瓶颈期，才会再次有得奖的可能。
第84页 顾青因此推测，他得到这个奖，或许也有三十二岁的演技与二十三岁的演技差距明显这个因素在里面。 李朗郑重而小心翼翼地接过奖盃，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皱着眉说：「除了底座上的几个数字，跟你之前那个奖盃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顾青不禁失笑，「你想什么呢？能拿奖就不错了，就你还想要什么区别。」 华澜奖的奖盃是一个抽象的树的形状，金色。之前顾青在弄舟书房的保险柜里就已经见过了原身得到的那一座，所以对这个奖盃才一点儿新奇都没有。 再说了，得奖这件事儿重要的又不是得到一个奖盃，而是得到荣誉和认可。 「我还以为连续拿两次能有点儿特别的地方呢，比如至少多个树杈子以示纪念什么的。」李朗把奖盃还给他，嘟囔着说。 顾青大笑起来，推他一把：「够了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朗终于也憋不住地笑起来，往后一仰靠在车椅背上，看了顾青一会儿说：「幸好之前就给你定下了一部主角电影，要不然这两个华澜最佳男配压在那儿，你可不得被定死在男配的位置上。」 「我觉得倒还好，男配到男主，一步步来，踏实。」顾青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主不主角的了。 他很清楚在这个电影行业蓬勃发展的时代，只要他的业务能力拿得出手，肯努力，总不会缺了角色和奖项的。 一个时代和行业的真正兴盛，意味着人才不会被埋没。然后才用的上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 「得，您老心态平和，不争不抢。敢问打算什么时候退休啊？」李朗假装记者，手握成拳凑到他嘴边，戏嚯地问道。 顾青笑着配合他，老态龙钟地咳了一声，颤着声音回答：「八……八十再说。」 「嚯，」李朗睁大了眼睛，「您身子骨这么健朗呢。」 「啊……比你强。」顾青颤音回答。 李朗笑着打了他一下。 「嘿，你怎么还殴打老人呢？」顾青变回正常声音说。 「我打的可不是老人，是我家上幼儿园的小舅子。」 「那打小孩儿也不对啊。」 勤勤恳恳开着车小方听着这番对话，从后视镜里看了说着说着玩儿起来的两人一眼。 也就开车的我是个成年人了，他在心里笑着嘆了口气，如此想到。 一路回到琳琅花园社区，上了楼用钥匙打开门，顾青刚一打开灯，屋子里便响起砰砰几声，空中飞起无数彩条亮片。 接着拉完礼炮的顾爸、小爵和顾妈、顾橙一起对着回来两人大喊「surprise」。 满头五颜六色的亮片，肩膀上还挂着彩条的顾青笑着拍了拍自己头发，走过去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满怀喜悦的拥抱。 「恭喜。」顾爸说。 「我真为你高兴。」这是眼睛都红了的顾妈。 「我家阿青就是有出息。」顾橙老怀甚慰地摸了摸他的狗头。 「小舅舅太棒啦！」小爵被他抱起来，「啵——」一声特响亮地亲在他脸上。 顾青转过身去再次和李朗分享了一个拥抱。 姐夫经纪人拍拍他的背，满是笑意地大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只有更好。」 顾青点点头。 他知道，有这些爱着他的人在，每一天都只会更好。 第51章 和家人一起吃庆祝晚餐，席间顾爸、李朗和顾青兴之所至,在顾妈、顾橙的监督下小酌了两杯。 之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说笑。 顾橙说起自己夏天的时候可能会再升职。顾妈大手一挥,说到时候庆祝一家人去吃海鲜。 小爵则撒娇夏天想去海边玩,有贝壳又有鲨鱼的地方最好。 欢声笑语持续到十点多,大家才有些感到累的陆续去休息。 顾青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坐在床上看手机，微信里都是各种祝贺、恭喜的消息。 一一回复过感谢之言,刚放下手机掀起被子,来电铃声便响了。 是程远暮的电话。 「恭喜你,阿青。」 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夜晚响起,顾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电麻了。 「谢谢。」他笑着回答。 「我是今天最后一个对你说恭喜的吗？」程远暮换了个姿势，背靠着窗边,笑着问道。 「说对了，」顾青轻声而愉快地笑着,「因为我已经躺在床上了。打完这通电话,我就关灯睡觉，谁的消息都不接。」 「太幸运了，我竟然赶上了。」程远暮用一副惊喜非常的语气说。 顾青哈哈笑了起来。 程远暮也笑了，接着说道：「我看了直播,你今天真的很帅。」 「是啊,这个我不能否认。」顾青耍着贫嘴回答。 程远暮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不禁想像出他此时得意又嘚瑟小样子，好笑地打趣道：「不少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也不否认？」 「哇,这个我坚决否认。我走的可是实力派。」顾青毫不犹豫地回答。 「人家看的是脸，跟实不实力有什么关系？」程远暮被他这幅避之不及的样子逗笑了。 「看脸，是看不长滴。且不说这世界上比我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就我本人而言，那也是视颜值如粪土的朴实无华款。所以，坚决拒绝看脸，请看看我的才华。」顾青自觉很有逻辑地向他宣扬自己的职业理想。
第85页 而程远暮却明显抓错了重点：「瞎说，全世界你最好看。」 「哇，全世界最好看的说我最好看了。」顾青坚决拒绝这顶高帽，毕竟最好看的那个就正在跟自己打电话呢。 程远暮无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气，「我就想夸你一句，怎么这么不容易。」 「那你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顾青毫不留情地说，「我刚得奖，全世界都夸我演技好、有实力，就你一个夸我长得好看。」 「……」 「我都怀疑你是我的黑粉了。从实招来，你是不是？」顾青语气十分严厉地问道。 程远暮终于感觉到自己好话说的不是时候了，哭笑不得地说：「冤枉啊大人，我是你最忠实的粉丝。」 顾青沉默了一会儿，「所以这其实是一个一粉顶十黑的故事？」 「……」感觉这话好像怎么接都不对。 贫嘴着歪楼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把对话正过来。 「对了，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程远暮问道。 「中午十二点，然后四个多小时到楚庭。」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第一个拍摄地点定在了南方的一座小城，他们得先飞到邻近的楚庭市，然后再坐车才能抵达目的地。 而开机时间就在后天，所以顾青得明天就动身，才能保证按时抵达。 「那我明天在酒店等你。听说那座小城自然风景不错，我们可以去附近逛一逛，怎么样？」程远暮提议道。他因为行程的缘故现在就在楚庭，明天只需要坐着车就能到地方。 「那挺好，」顾青点点头，他看看时间——实在不早了，便说：「那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顾青便关上灯，缩在被窝里沉入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和家人一起吃了早餐，又陪着顾爸顾妈和小爵消磨了一个上午的时光，顾青才在顾妈「十五都没过，就要走」的抱怨中和李朗一起离开了家。 小方从弄舟带过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开着车，接到两人后，三人便直奔机场。 在飞机上吃了午饭，没有睡意的四小时旅程漫长而难以消磨。 下了飞机，又转汽车，虽然沿途的南国风景与仍然寒冷的燕京实在迥异，但看了十分钟不到，顾青便只剩下满眼疲惫。 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挨过剩下的路途，下车时，顾青实在为自己酸痛的腰背松了一口气。 李朗和小方大概也是有同样的感觉，所以进入酒店房间后，三人要么摊在沙发上，要么摊在床上。 休息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总算恢复了点精神。李朗和小方商量着下午要吃点什么，用手机搜索着附近的特色美食。 他们还没研究出个结果，房间的门铃响了。 顾青从床上翻身坐起、一下跳起来跑过去开门，果不其然站在外面的就是程远暮。 「吃下午饭了吗？」程远暮微笑着问道。 顾青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喊李朗：「姐夫。」 李朗会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顾青转过头，对程远暮笑了一下：「那咱们走吧。」 程远暮愣了一秒，又笑了起来，点点头回答：「嗯。」 看着两人就要离开，李朗还不忘像个看着上小学的儿子放学后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的家长一样叮嘱道：「早点回来啊——」 开着车，程远暮和顾青一起先去吃了饭，然后两人便在这小小的城市的每一条能通行的街道里都转了一圈。 顾青十分沉迷于这样毫无意义的兜风。 「你知道，如果不当演员的话，我大概会选择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城市里。」顾青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风，大声对程远暮说道。 他上辈子就是在类似这样的小城市里长大的，他熟悉家乡小城的每一条街道。 他迈着双腿在街巷中奔跑着去小卖部买零食，他骑着自行车和朋友们呼啸着穿过街道去往学校，他和父母一起走在路上…… 如果不是有一个当演员的梦想，顾青大概就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除了上大学之外一辈子待在家乡——出生、成长，娶妻、生子，老去、死亡。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喜欢燕京。」程远暮也学着他的样子，朗声问道。 「我的确喜欢燕京，毕竟我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不过有时候，偶尔，我还是会觉得那座城市太大了。」顾青手肘支在窗外，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回答。 程远暮听完后转过头看了一眼顾青——风在不停地吹乱他的头发，而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痴迷于这座默默无名的小小城市。 见他沉默着没说话，顾青转过头看着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在这一点跟我有相同的感受。你喜欢大城市，而且还是越大越好，越繁华越好。」 「为什么这么说？」程远暮看着前方的路问道，自己也没能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短暂的沉吟。 「因为你就像我姐，好强、不服输、食肉动物，天生的热爱一切竞争和战斗。只有群居的环境才能让你们通过斗争成为领袖。」 程远暮笑了起来，「所以你姐和我是什么？狮子还是狼？」 顾青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我姐是狮子，你是狼。」
第86页 「因为狮群是母系社会吗？」程远暮立刻反应过来，好笑地问道。 「没错。」顾青笑着点点头。 车子渐渐开出了城市，来到郊外不远的一座小山上。 夜幕已经降临，从这里可以看到整座小城的灯火。 两人下了车，靠在车前，顾青专注地看着山下的城市，程远暮则侧头看着夜风吹动他的发梢。 「你真的很喜欢这里。」过了好一会儿，程远暮打破宁静说道。 顾青却轻轻摇头，「我不是喜欢这里，我只喜欢平静的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思考今天想吃什么，其他的关于生活的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称不上烦恼，这样的日子我现在就拥有，所以还没必要喜欢这座小城。」 程远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他：「你从来都不喜欢繁华吗？」 就像顾青说的那样，他知道自己天生不服输，也知道自己骨子里就有一种傲慢与孤高与生俱来。他从未喜欢过小城市，他也从未拥有过称得上平静的生活。 他只懂得什么是繁华的城市，并且从不了解它的反义词。 「怎么可能？」顾青却惊讶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是从年纪轻轻过来的。十七、八岁的时候，谁没高呼过我是世界之王，热血沸腾的好像明天就要出发去征服宇宙。」 上辈子，他也是做过大满贯影帝、票房之王、享誉世界的梦的。 程远暮一下喷笑出声，心里那点儿难言的酸涩感瞬间全没了。 「所以你现在是看尽千帆了？」他打趣道。 「也不能这么说。」顾青皱了皱鼻子，「我还是蛮期待能拿个影帝什么的。人嘛，总要有梦想。」 没有梦想他早回学校教书去了。 第52章 看着他意气风发却又显得不谙世事的侧脸，程远暮在这一瞬间突然莫名产生了一个念头——十七、八岁的顾青其实就一直在自己眼前,他即将踏上征服世界的旅程,即将前往尘世中不断追寻。 垂着头为自己的想法无声微笑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对顾青说：「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征服世界。我那时候一直想要一个恋人,一场热烈的、真实的相爱。最后相依相伴一生,或者彼此怀念一生，都很好。我那时候最渴望的就是那样的感情。」 顾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这次恼羞成怒的是程远暮了,「我说真的,没在开玩笑。」 「我……知道，」顾青喘着气,抹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我知道你青春期的时候是在很认真的少女心恋爱脑,我了解。」他拍拍程远暮的肩,依然在笑个不停。 程远暮愤怒地用鼻子喷了下气，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顾青笑完了，心里才终于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像是嘲笑了一个少男的梦想而有了一点愧疚——好吧,只有一点点。 「其实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对爱情有过期望,但我当时从来没有想得那么远过。所以说实话，相比起来，你的想法其实要成熟的多。 至于我，那时候就完全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春期男生——你知道的,满脑子英雄梦想、荣耀、热血之类的。」顾青耸耸肩说道，表明自己没有故意嘲笑他意思，只是每个人年少时的梦想长大之后再去看，都会让人发出善意的大笑，善意的。 程远暮听后垂下头看着脚下的草地，轻声反驳：「你并不普通，阿青。」你现在已经是一个英雄。 英雄诞生于充满爱的故事，责任、正义和无畏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品质。他们被爱所养育，然后有一天离开故土，将勇敢、爱和希望带去其他地方。 当他一出场，你就知道好人会得到幸福，坏人会得到应得的惩罚，正义会得到伸张。掌声与喝彩也会自动为他响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灰暗的日子不会再来。 这是程远暮年幼时对于英雄的所有看法，来源于一本泛黄、带有霉味的童话书。 后来他渐渐长大，才发现英雄并不真实存在，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是活在童话里，大多数人也只能尽力在尘世中温暖自己。 而即便有些人在爱中成长、在人造「童话」里长大，他们最终也不过成为了一个软弱、无知，又平庸的人。勇气与正义没能成为他们的一部分，爱带给他们的也不过是任性和愚蠢的高傲。 直到顾青的出现。 程远暮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个微笑，他必须承认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男人的本质其实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对一位梦中的英雄产生爱慕，那也并不奇怪，对吧。 虽然他并不是等待拯救的少女，或许勉强来说，可能还是那头热爱财宝、贪婪恶毒的巨龙。 哇，勇士与巨龙的故事，成人一点好像也会蛮有看头。 顾青并不知道他身旁的这位朋友的思维在短短一瞬已经从三岁跨越到了充满荷尔蒙的十七岁，只看程远暮低垂的头，他还以为对方依然沉浸在自己未实现的年少的梦里。 「当然，我从来都觉得自己并不普通。我也觉得你十七、八岁的时候想要的一切肯定都能得到——只是现在还在来的路上而已——你值得那些。」他故意做出一副高傲而十分肯定的样子说道。 此刻联想起程远暮两辈子都是孤儿，并且还曾有过众叛亲离的经历，顾青才体会到他渴望得到一份持续一生的爱并不是因为什么少女心，而是因为他仍然满怀善意，坚定并且对爱抱有希望。
第87页 如果是那些再软弱一点的人，大概早就不渴望什么爱了，而是渴望毁灭世界、毁灭别人或者毁灭自己。 「就算我想要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人？」程远暮转过头笑着问他道。 顾青摇摇头，十分严肃地回答：「你不能得到你自己。要知道，纳西索斯最后也变成水仙花了。」 程远暮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便被他这个不合时宜的马屁逗得前仰后合。 「难怪你单身。」他还一边笑一边吐槽。 「……这跟我单身有什么关系啊到底。」本来好心安慰的顾青因为单身这个问题完全愤怒了。 第二天李朗在送了顾青去剧组后便返程回了燕京。 开机前召集所有演员的会议上，顾青见到了扮演那位在剧情中举重若轻的云绅同事的演员——马溥，和扮演云绅母亲的演员——周妫。 一一与自己未来将要相处几个月的同事打过招呼后，顾青想起李朗走前的叮嘱，终于感觉到了身为主角辛苦之处。 果然，想捧多大饭碗，就得担起多沉的担子。 作为一个未确诊的社交恐惧症患者，还能怎么着？坚强呗。 开机仪式顺利进行，在拍完定妆照后，第一场拍摄正式开始。 「两人第一次见面，云绅对季雨，噼里啪啦火花闪电都不够形容的，他眼睛里的那种惊艷的神情，要像盲人第一次见到光明、黑白世界第一次拥有色彩一样。总之就是各种……你懂的，说一眼万年都俗的那种感觉。 至于顾青，你就美美美、帅帅帅，毫不自知地、全然不觉地用荷尔蒙甩他一脸就行了。表现你自己。」导演闻星声手舞足蹈地对两人讲戏道。 顾青和程远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对这位讲戏能力的质疑——用词夸张就算了，还总说不到重点，这样的文学水平，果然只能当导演了。 将闻星声那毫不重要的一番讲戏抛到脑后，两人站定位置，酝酿感情，在一声「开始」后投入进了季雨与云绅的故事里。 第一场一次顺利通过后，拍摄工作继续进行，一直到下午三点，顾青今天的戏份才宣告结束。剧组也要转场到一所小城里的中学，去拍摄云绅在学校的镜头。 「你下午要做什么？回酒店休息吗？」趁着工作人员在收拾道具和机器，程远暮跑到将要离开的顾青面前，问他道。 顾青摇摇头，回答：「剧组请了一个调酒师教我调酒，估计要到六、七点才能结束。」 季风的人物设定里职业是酒吧调酒师，虽然不要求顾青能立马去考个调酒师认证，但至少一点花架子和基本常识还是要会的。 所以在没有戏份要拍的时候，他就得去专门学习一下这个新技能。 「那咱们到时候一起吃晚餐？我找到了一家听说很有特色的店。」程远暮提议道。 顾青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在酒店等你。」 程远暮也点点头，笑了起来。 调酒是一件听起来容易，但实际做起来却并不简单的事情。首先要掌握的就是认识那些品种繁多的酒类，从颜色、气味、味道去辨别它们。 顾青上辈子虽说曾达到过千杯不醉的成就，但他从不热衷于此，一切都不过是生活所迫。因此他对酒的种类的认识，也还停留在红的、白的、啤的，和洋酒这样的程度上。 什么龙舌兰、朗姆酒、伏特加、利口酒，还有不同比例混合之后的各种鸡尾酒——自由古巴、天使之吻、白俄罗斯、黑俄罗斯，名字绕的顾青脑子都大了。 回到酒店后一下瘫在床上，他都觉得那些五颜六色的酒还在自己眼前一边尖叫着一边高喊我是什么什么酒。 深深地嘆了口气，顾青决定此刻还是上一下网拯救自己脑子为好。 拿出手机，看到微博图标，他才终于想起来那个过去没几天的华澜颁奖礼——他还没来的及看一看网上对于自己再次得奖都有些什么评论。 打开微博，搜索关键词顾青，跳出来第一条热门果不其然就是有关自己得奖的新闻。 至于《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消息……文艺电影，当然是暗戳戳、静悄悄，连个开机仪式都没有地开始的啦。 提前一年就开始宣传，以此增长观众的期待值，那完全是商业片的套路。 点开所有得奖相关新闻里最热的一条，下滑到评论区，点赞最高的第一条就是： 「看来也没有起错的名字。顾青，演艺圈最绿的那片绿叶，权威认证【dog.emoji】」 顾青：你大爷的最绿啊！这绝对是我的黑粉吧！ 忍住亲身上阵、实名怼的冲动，他接着看下一条： 「两次提名，两次得奖，顾老师你还不演个主角吗？」 嗯，顾青点点头，这才是他合格的事业粉。 「盖个戳，顾青只要不崩，未来花篮奖亲儿子是他无疑。」 「看了那天的红毯，我唯一的感想只有：顾青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才华」 「我顾老师实至名归【鼓掌.emoji】」 「二十四岁，两得华澜，顾老师这戏骨路线，我看可以」 「作为一个顾老师演技粉，我已经开心的要厥过去了。弥留之际只想再说一句话：顾老师，你那身衣服真好看，我可以转颜粉吗」
第88页 第53章 一熘儿评论看下来，夸他好看、夸那套礼服好看的占了能有三分之一。顾青都不知道李朗给他准备那身礼服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说成功,论帅气程度和吸引的关注度的确挺成功；说失败,帅气到连得奖的风头都抢走,那也确实蛮失败。 而且说起来,这好像还是顾青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颜值带来的烦恼。 他的长相,在一众同行里也算中等偏上、挺有辨识度的那种。只是娱乐圈里那些真正长得好看的，哪个不是惊为天人。这么一对比,观众对他的脸产生不了赞嘆之情也是蛮正常。 想通了这次被看脸其实不过是昙花一现,顾青便没再接着看评论。 他返回上一页,往下翻大致浏览着关于自己的热门消息——有关于《霍乱》的、关于那天颁奖礼的,还有一些关于《精神病快乐么》话剧的。 然后他便注意到了一个短视频，看样子像是一个专门做娱乐圈点评的新媒体微博大号做的一期关于自己的视频,标题叫「为什么我们呼吁顾青快演一个主角」。 顾青饶有兴趣地点开，视频从自己的处女作《鲜花》讲起,一直讲到第一次拿最佳男配的《今日何从》和今年的第二次得奖： 他大二出道,朋友介绍电影、签在自己姐夫手下，一开始完全是一个没出校园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演好戏的淳朴青年。 毕业后离开学校，他依然远离名气和各种荣誉,这让顾青能够心无旁骛地投入剧组、投入电影,奉献一个个或许不够重要但却足够出彩的角色。 天赋加上努力，终将结出甜美的果实。华澜奖砸在顾青的头上，荣誉名气一下子扑面而来。从未经历过这些的青年迷茫了、困惑了，最终却还是决定专注眼前的道路、一心专研演技。 《霍乱》结束后,他感觉到自己难以突破的演技瓶颈，心中再次迷茫、再次困惑。 于是他便一个猛子扎进话剧舞台，屏蔽闪光灯和媒体，让自己面对观众、面对近在咫尺的欢笑和眼泪。之后就像他在《休息日》里说的一样，话剧让他学到了更多，也让他更加懂得什么是电影。 第二个华澜奖是对顾青专注、不懈的肯定。此时也只需要一个主角，来让他证明自己的所有努力。 娱乐圈从不缺好演员，我们缺的是给那些好演员一个机会，来让我们真正看到他们的好。 哇，这说的还是我吗？ 顾青心里不禁为这赞美有些窃喜，同时又深深佩服这样花式吹最后却还能突出正能量主题的文案。 如果不是因为了解自己有多穷的话，他大概都要以为这是李朗给他买的高明至极的通告了。 哦，当然，李朗也没这个智商。以他的水平，要买通稿的话估计也是「顾青卫冕成功，雷钺错失最佳男主，《霍乱》剧组悲喜交加」之类的，然后成功给自己招来一场骂战和一大波赫粉。 为自己的脑补好笑了一会儿，顾青本来接着要去看视频下面的评论，房间的门铃却在此时响了。 「吃饭去？」打开门，程远暮正站在外面微笑着说道。 「好。」顾青收起手机，拿上房卡，像他一样戴了顶棒球帽，便和他一起出门了。 至于评论……不看也没什么，反正不就那么些话嘛。 两人这次没有开车，而是一起熘着马路到了程远暮说的那家饭馆。 虽然没有喝酒，但有情投意合、无所不谈的朋友，又有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吃完饭出来，顾青便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因为满心欢喜而微醺，走在街上昏暗的路灯都好像成了天边美丽的星星。 任何魔法都不会有这样的能力的，唯有快乐的时刻才能做到。 「你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其实都是过去、很久之前那些星星的样子。它们一直在改变，我们却还在为它们已经逝去的模样而着迷。」顾青仰起头看着天上像黑丝绒里藏着的钻石一样的星星，对走在旁边的程远暮说道。 程远暮伸出手拉着他的胳膊，以防他没注意脚下的路，回应道：「人类是渺小的。从古至今，我们竭尽全力想看清宇宙的样子。而事实上对宇宙来说，我们就只像一粒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顾青听后笑着转头看他，「别人看到星星，会说好美，会想到宇宙的壮丽，你却只想到人类多渺小。你说你是太悲观，还是……太悲观？」 程远暮也笑了，反驳说：「这哪里是悲观，明明是客观。唯心主义文艺青年就不要跟我讨论宇宙的奥秘了，免得我被你蠢死，或者你被我气死。」 顾青皱皱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对程远暮道：「嘿，你说谁蠢呢？」 程远暮终于阴谋得逞般地朗声笑起来。 就「谁蠢」这个问题对程远暮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毫不留情的打击，并以对方告饶、求原谅为happy ending后，顾青才终于再次把话题掰回了正轨。 「你说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就像那些经典的电影角色？那些演员在现实中早已老去，甚至死去，但我们却仍然为电影中的他们欢呼流泪，视他们为永远存在的美丽具象。」 正如《罗马假日》中的奥黛丽·赫本，《乱世佳人》里的费雯·丽，《铁达尼号》上永远年轻的莱昂纳多，还有《红楼梦》中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陈晓旭……
第89页 「你想成为那些星星中的一个。」程远暮肯定道。 他注视着顾青带笑意的眼睛，看着他嚮往又憧憬的神情。 他知道已经有一个发亮的恒星存在于顾青的心里。 它的光芒永不湮灭，并且在这一刻穿越过了黑暗无垠的宇宙，到达他面前。而即便是最有才华的诗人和最具想像力的画家，也无法转述它美丽的百分之一。 「当然。」顾青笑着歪了下头，「我的确热爱表演，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嚮往，我或许并不会投身电影。你知道，无论是演话剧还是回学校教书，都会是一个好选择。」 「感谢电影，让人们能看到你的风采。」程远暮用十分夸张的感谢的语气说，还在胸口大概比划了一个十字，活像个并不那么虔诚的神父突然看到了上帝亲临。 顾青被他作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抱怨：「你干嘛老逗我笑，太毁我温润君子的形象了。」 听到这句话，程远暮也忍不住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顾青喘了口气，问道：「你呢？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程远暮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以前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拥有金钱、拥有权力，受人尊重、不被任何人看轻。后来我就想有人需要我，不是需要我的钱或者别的什么，就只是需要我，需要我的保护、我的陪伴、我的爱之类的。」 顾青点点头。 他懂了，这不就是成为大佬之前的野心勃勃，和成为大佬之后的孤独寂寞冷么。 「我觉得你前面那个想法可能还是更容易实现一点。」顾青如此评价道。 程远暮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很好奇顾青为什么这么觉得。 虽然这么多年实践经验也告诉他前一个的确实现的更容易，但顾青才二十多岁，这样年纪的人，名利才是他们最渴望又得不到的东西。甚至即便是三十多岁的人，大多数也会将艰难困苦作为功成名就的形容词。 顾青并不知道他脑子里转过了多少弯，只是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你想啊，你有才华、肯努力，只要没倒八辈子霉运，成功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遇到一个对的人，茫茫人海，何处能寻？简直难如登天。特别是对咱们这种宁缺毋滥、从不将就的人来说，要是月老不牵个红线，那完全就是一辈子单身狗的节奏了。」 这可是顾青的亲身经历、经验之谈，他上辈子虽说奔三十了才小有所成，但到底也算是成功了。而什么所谓命中注定的人，好么，死了都还没找着。 顾青现在还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幼儿园里蹉跎呢。 「哈哈哈哈」这是程远暮发自肺腑大笑声。 「嘿，我说认真的呢，别以为我在开玩笑。」这是恼羞成怒要跺脚的顾青。 「我……我知道，就是……想笑。」 时间不停，《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拍摄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闻星声虽然依旧偶尔言辞夸张、说话不着调，但他也是一个苛刻严厉的导演。 可以看得出他将电影当做一门精密的科学，而非随性的艺术。光线的明暗、场景中花朵的盛开程度、甚至桌子上杯子里水的多少都会成为他多次重拍一个镜头的原因。 一场云绅下班路过季雨的花店，偷偷向里张望的的戏。第一次拍他说程远暮表现的像个色狼，第二次他说程远暮表现的像个痴汉，要他务必做到乐而不淫。 第54章 终于第三次，场边的顾青都觉得云绅眼底的情意要淹了整个片场了。 然而……「你玩儿的什么？自我感动啊。季雨都没回望你,你深情款款给谁看呢？咱们不是爱情片,不是爱情片,明白吗？别给我整那些傻白甜。」闻星声导演如是说。 顾青觉得这大概就是身为男主的程远暮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滑铁卢了。 「你往里面看,不是因为你在筹谋着怎么得到那个人,也不是因为你想念他好看的脸。你在偷偷地看他，并且害怕他看到你在看他。这个举动是没有理由的,你就是在看他,什么都没想。 就像一朵很漂亮的花,你先被它吸引了目光,然后才感嘆它有多好看。而不是因为提前预知了它有多好看，所以才去看它,然后按部就班、毫无意外地给予称赞。欣赏和爱情是有区别的，你欣赏一个人有理由,但你爱一个人没有理由,就是被它吸引，就是那么简单。」闻星声掏心掏肺，特别激动地给程远暮讲这齣戏。 但第四次，还是没过。 「我……我……」这是抓狂到头发已经变成鸟窝、眼看就要爆粗口的导演。 程远暮也在他旁边皱着眉一脸恼火地捏着剧本。视线如果能变成雷射的话,那本剧本大概早就烧没了。 旁观的顾青有些不能理解对方的烦恼。这大概也是体验派和方法派的不同所造成的隔阂。 体验派一向讲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境界就是境界,你到了那个程度，多巧妙的词语都无法形容表现出来的感觉——你不知道你能怎么用语言去表达它，但你就是知道该怎么去演。 而方法派，那就是记笔记小能手居多了。用精确、分毫不差的词语去形容、描绘需要的形象,这让他们能够更容易产生共鸣，联繫自身经历，做出真实而举重若轻的演绎。
第90页 很显然，程远暮是一个方法派，并且闻星声是一个抓不住重点星人。 顾青看着僵持的局面，决定还是试着拯救一下导演先生的语死早。 「我觉得……导演你的比喻，是不是有点儿像……一见钟情？」他试探地说道，半点儿没指望一语中的。 没想到闻星声却一拍大腿，「没错，就是一见钟情。云绅完全可以说每一次见到季雨都是一次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感觉。」 顾青：……我就是一说啊喂，你不听听我的第二种想法吗？ 拍摄继续，这次终于过了。 顾青对此唯一的感想只有：他们真的、真的是很需要闻月意编剧。 拍拍戏、研究研究剧本、学学调酒、吃吃饭，这就是顾青在《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开机之后的全部生活。 倒是程远暮，随着《陌上花开》首映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忙，经常一下戏就往机场赶，然后行程结束了又连夜飞回来。 一直到三月十六日那天，中午时顾青看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剧组的程远暮。 「怎么样？结束了？」他拿了瓶水走过去坐下，递给对方。 程远暮接过水，露出一个疲惫不堪的微笑：「我的部分结束了，剩下的就都交给观众和影评人了。」 顾青拍拍他的肩。上亿投资的主角，他虽然没当过，但想想也知道这担子到底有多重。 不过，程远暮因为这部电影要火遍全球这是註定的，顾青也就不怎么为他担心了。 顾青和宣传期结束的程远暮专注于季风季雨和云绅，外界、甚至包括剧组内却颳起了一阵《陌上花开》热。 三月下旬的一天，顾青正在场边等着自己的戏份，小方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顾青一看，屏幕上正是一篇新闻，标题是：「陌上花开最快速度登顶国内票房榜，首周国内票房过三亿」。 小方看了眼场内正在拍戏的程远暮，咽了咽口水，对顾青说：「哥，咱们剧组这是有了一尊大佛了。」 顾青看他一脸惶恐的样子，有些好笑，「什么大佛不大佛，没这部电影人家也是大老闆，再大又还能大到哪儿去。」 小方点点头，勉强按耐住哆嗦的手，收回了手机。 「我助理今天都被你吓到了。」一天的戏份结束后，坐在去吃饭的车上，顾青对程远暮打趣道。 两人都不怎么喜欢酒店提供的饭菜，所以每天离开剧组后都会一起去下馆子，这饭搭子做的也是越来越习惯了。 「嗯？我做了什么？」程远暮开着车疑惑又好笑地问道。 「不是你做了什么，」顾青手撑在车窗边，支着脑袋转过头看着他说道，「是我助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大的明星。好像……我也从没这么近距离见到过。」 「那我肯定你也从没和这么大的明星一起吃过饭。」程远暮转过头对他眨眨眼，一点儿都不脸红地说。 顾青被他那自恋的样子逗笑了，一边笑一边回应道：「我也肯定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明星对我抛过这么蹩脚的媚眼。」 程远暮朗声笑了起来。 一起吃过饭后，回到酒店，在走廊里，程远暮问顾青有没有看《陌上花开》。 顾青摇摇头。他每天都在剧组，电影正在上映，身为公众人物即便只是在一个小小城市也不方便去影院。所以也只有等电影在网络上线了，他才有机会看到。 「我有dvd，是电影制作方给的。要不，我们一起看？」程远暮看着他提议道。 顾青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你愿意再看一遍？」 一般演员在首映礼之后都不会想再看一次自己的电影。一是在拍摄的时候，对剧情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如果不是特别自恋、就喜欢反覆看到自己的脸的人的话，再看电影就会感觉有种浪费时间的无聊。 二是你很清楚那些在屏幕里或者正气凌然、或者贼眉鼠眼的人私下里是什么样子。你认识真实的他们，再看屏幕里的他们，就会感觉特别出戏。 「跟你一起看，没问题。我想听听你对这部电影的评价。」程远暮笑了下回答。 「那好啊，其实我也挺想看这部电影的。」顾青果断点头。 对这部在《娱乐之王》小说里戏份颇重，并作为关键转折点的电影，他的好奇心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你可不能指望我给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评价。我最多作为观众，说说好不好看的问题。」顾青补充道。 「那也挺好。」程远暮笑着说。 两人一起走向程远暮的房间。 一进门顾青对房间里的第一感受就是干净，简直太干净——好像一点私人用品都没有，就完全是你新入住酒店打开房间会看到的样子。 作为对比，顾青自己的房间却是无论小方和酒店保洁怎么收拾，都永远一副乱糟糟的样子——沙发上抱枕胡乱扔着；床上又是书、又是平板，还有买的当地纪念品小木雕、小玩偶啊，无聊时随手买的拼图啊，从剧组带回来的已经枯萎的花啊，挺大的双人床硬生生让他挤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睡觉的位置；茶几上更别提，吃了一半的零食，喝了一半的酸奶，完整拆开却没卵用的糖纸等等等等。 这么一想，顾青觉得程远暮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酒店十佳顾客了。
第91页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助理。」他说道。 连卧室这么私人的地方都如此干净，说是酒店保洁收拾的他绝对不信。而就算程远暮再怎么洁癖，拍戏、宣传，忙都忙成狗了，他也不可能有空时不时来个大扫除。 所以，顾·福尔摩斯·青推论，程远暮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助理，肯定才是这一切幕后的田螺姑娘。 程远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我有三个私人助理，不过他们都不是小方那样的艺人助理，所以我也从来没让他们去过剧组。而且助理，我觉得就是工作关系，所以也没想过要给你介绍。」 「我知道了。」顾青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说：「我竟然忘了演员是你的副业，霸道总裁才是你的正职。」 「我可不是什么霸道总裁。」程远暮哭笑不得地为自己正名。 顾青摆摆手，表示一个字都不信。「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不止三个，而是一熘儿的助理？」他问道。 「剩下的都是工作助理……」 顾青打断他的解释：「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有不止一家公司？」 「是，但……」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个严厉并且不讲情面的上司？」 「我是，但工作……」 顾青不等说完，便一拍手抢先得出结论：「这不就结了，我说的没错啊。」 「可我不是总裁啊，我没担任这个职位。」程远暮直指重点。 顾青：「……好吧，退一步，你是霸道大佬。」 「……我不接受这么挫的头衔。」程远暮哭笑不得地拒绝认领此称号。 两人插科打诨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来此刻坐在一起的目的——看电影，而非耍贫嘴。 第55章 零食干果、饮料啤酒，都准备好了摆在手边,程远暮将dvd放进与电视机相连的播放机。和顾青两人坐在沙发上等待片头结束。 《陌上花开》的故事开始于1939年春天,军官林玠因命令而驻扎沪市。在这座灯红酒绿的繁华之城中有一位名动全城的交际花未央。 电影讲的就是这两人的爱情故事——在那个世界动荡的大环境下,冷硬的军官和烈火般的风尘女子从相识到相知,从两看相厌到如胶似漆的……爱情故事。 虽然说起来有点俗套,而且男主角最后还很标准悲剧的死在了战场上，但就顾青看的眼泪汪汪这个表现来说,电影是真的非常好。 大概名震江湖的黄姝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能把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局的故事拍得感天动地、感人肺腑,让心灵脆弱的观众哭的死去活来不说,还欲罢不能。 而且，不得不说这电影颜值真的太超标了。 演员好看就算了,连布景都好好看，随便暂停,只要不糊,那都是桌面壁纸级别的赏心悦目。 顾青接过程远暮递给他的纸巾，擤了擤鼻涕，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转头看着他十分肯定地说：「阿远,你要爆红了。」 程远暮看着他鼻子一抽一抽、眼眶红红的小可怜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说：「我知道，首映礼那天影院里就是一片哭声，你就别为了这个哭给我看了。」 他说完，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顾青。 顾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热水从口腔落到胃里，让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我只是憋不住，我也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会这么感人。」他捧着水杯，双腿蜷在沙发上嘟囔道。 程远暮笑着嘆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爱情这回事，越是简单越是纯粹，越是纯粹，就越是动人。黄姝可是老司机了，要是还不能把你们这些少男少女感动哭，那她还拍什么爱情电影。」 顾青为他老气横秋的语气皱了皱眉鼻子，「我才不是少男，我都二十四了。」他反驳道。 「二十四你也还小。」 「……滚。」顾青打开他还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 程远暮丝毫不顾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看完了电影，两人聊了会儿天，顾青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拍摄一天天进行，顾青也逐渐注意到剧组里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假装不经意地将目光放在程远暮身上。 「诶，好多人看你诶。」坐在场边等戏时，顾青戳了戳自己旁边的程远暮，凑到他耳边悄声说。 程远暮也很配合地倾斜身子和他凑到一起，玩起了这个悄悄话游戏：「我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顾青转头看着他，特别好奇作为这种一夜爆红的当事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程远暮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颇为自得的笑容：「习惯了。你知道，长的帅的人从小到大都会有这种烦恼。」 顾青为这厚颜无耻愣了一秒，然后便推搡了一把他：「不要脸。」 程远暮顺着并不大的力道特别假的摔在地上，十分做作地哎呦了一声后爬起来扑向顾青。 「说我什么？看我今天怎么治你。」程远暮一脸凶狠地把手伸到顾青腰间去挠他痒痒。 「诶哈哈哈……别呀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今天跟组的闻月意站在远处看着两人小狗一样互相嬉闹的场面，咬着手指努力控制着自己萌点被戳的激动，十分荡漾地小声自言自语道：「慕卿cp is real，这一幕四捨五入就是一场床戏啊……我要原地爆炸、原地去世、原地撑死了。」
第92页 四月，天气渐渐温暖，电影拍摄也渐入佳境，一个月前还是陌生的剧组开始生出了一种默契。 也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一个天朗气清、阳光未逝的下午，拍摄结束后顾青和程远暮正要结伴回家，导演闻星声和编剧闻月意一起叫住了他们。 「你们还不知道明天下午的拍摄计划。」编剧搓搓手，十分羞涩地小声说道。 顾青和程远暮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拍摄日程上明天下午确实是有他们的戏份，但关于是哪一场戏却没有註明。对于这一点他们自己本来也是满心疑惑，还以为到了明天才能知道。 闻星声嘿嘿笑了两声，对他们眨了下演，抬起双手颇有意味地拍了拍。 程远暮皱了下眉，不用一秒就明白了导演的意思，他转过头看了看顾青。 顾青仍然是满头雾水，他看着仿佛已经对过了暗号的三人，油然生出一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他是错过什么了吗？ 十分正直的闻月意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顾青解释道：「就是云绅得知季风季雨的秘密后，和季风的第二次见面，剧本里写……」 顾青顺着她的话去回忆： 云绅看着面前季雨，不，他知道现在这个人是季风。他想了很多——花店、季雨、说着「你是谁」的季风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瞬间，等他回过神，他便已经吻上了那双唇。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是谁、眼前的人是谁后，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吻得更用力。 或许是过了一分钟，或许是过了一百年，两人分开，季风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家在哪？」 两人拉拉扯扯地回了家，进门后分开一瞬，灯光刚刚亮起，便又失去拉扯力般的重新黏合，一路从客厅到卧室…… 「所以……」顾青看了眼导演和编剧，咽了咽口水，紧张到快要麻木地确定说：「明天下午？」 闻星声和闻月意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点了点头。 「做好心理准备。」闻星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就只是脱了衣服而已，我们不会让你们来真的的。」闻月意非常贴心地补充。 『来真的？劳资卖艺不卖身啊混蛋，这算是哪门子安慰啊？』顾青内心十分歇斯底里。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依然是程远暮开车——他已经代替助理小方的工作很长时间了，如果他不是也在这个剧组演戏的话，小方或许就要咬着手帕为自己的职业危机在内心哭泣了。 「额……你还好吗？」这还是程远暮人生中第一次说话这么犹豫不定。 他转头看了眼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的顾青，心里如果说对明天下午没有半点期待那绝对是假的。 顾青内心则是挥之不去的尴尬，他深呼吸了一次，才终于觉得肺里停滞的氧气流动好了点儿了。 「还好，演员嘛，为艺术献身。」他干巴巴地说。 程远暮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呵呵笑了两声说：「第一次献身哈。」 顾青点了点头，车内的尴尬密度一点儿没降。 他这辈子不说，上辈子国内影视作品审查很严，上半身过分裸露、那个什么意味太重的镜头都不可能有存活的余地。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再加上顾青的长相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荷尔蒙十足旺盛的样子，所以没有人找他拍需要一两个大尺度镜头的戏，也完全是很合理的事情。 虽然在接下季风季雨这个角色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剧本里都写了，白纸黑字的——但他确实没想到的是为艺术献身的时刻来得这么快。 第一次两个人处在同一空间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路沉默着回了酒店，上了楼。就要各自回到彼此的房间了，顾青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叫住了程远暮。 程远暮看着他。 顾青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抬头说：「我们……对一下戏？」 「啊？」程远暮惊讶地愣了两秒，然后才反应过来，颇为侷促地说：「那……那去我房间？」 顾青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 两人进了房间，打开灯，看着彼此的脸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顾青是抱着宁愿在好朋友面前丢人，也不想在剧组那么多人面前尴尬到要死的想法提出这个建议的。 虽然说演员在拍戏的时候无畏于裸／露身体是一种高尚的职业精神，但顾青真的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和另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无比地进行肢体接触。 他是拍过吻戏，也有过在镜头下和女演员搂抱、暧昧抚／摸的经历。但裸／裎相对……完全是第一次啊，第一次。 顾青只希望明天的这场亲密戏能一次就过。为此和程远暮多对几次戏这样的代价，他完全能接受。 毕竟谁没在公共浴室洗过澡呢？比起这个，他更不愿意在一群衣着整齐的人的注目下在公共浴室洗澡。 脱下外套，解开衬衫的纽扣。 与他面对的程远暮脸色红红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脱下了自己衣服。 第56章 程远暮皮肤白，骨架很大,肩膀宽厚,腰并不像他穿着衣服时看起来那么细,而是肌肉丰满,一眼就知道很有力量的样子。
第93页 他的腿也很长,这不难想，毕竟他本来就比顾青要高一个头。 而且现在的程远暮才二十出头,依据男人的身材变化,顾青完全能想像到对方三十岁时身材魁梧、背阔胸宽、充满男性威慑力的样子。 顾青是冷白肤质,一米八的个子,骨架却很细，这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有些单薄。他身上没有一点肌肉,却也不瘦，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软乎乎——程远暮除了这个也暂时找不到别的词了。 他脑子里想到了大概四十岁,顾青稍微胖一点的样子——臀部丰腴、腰身窄细、雪肤朱唇——如同开到正盛的玫瑰，充满熟男不可方物的魅力。 两人身上都只穿着内裤，站在那里面对面看着彼此。 「你……」顾青犹豫出声。 「我去打开空调，还有拉窗帘。」程远暮摸了摸鼻子,迅速接话道。 顾青点了下头,然后垂着眼看着自己赤／裸的双脚。 他也不想明天早上的新闻头条是「程远暮顾青深夜同房，赤身／裸／体疑似出柜」。 自从《陌上花开》上映后，程远暮已经太火了，三天两头就要上一次热搜。 之前他们下戏后一起只吃了个饭,就被路人拍到照片迅速传遍网络。这导致了顾青人生中第三次上热搜不说，还由此多了好一批所谓的「慕卿」cp粉，天天暗地里琢磨着要他们在一起。 思绪跑远的顾青一想到如果那些cp粉看到现在的场景会有的表情，他就觉得牙酸耳朵疼。 「我……」程远暮走到顾青面前，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出声道。 顾青抬眼去看，程远暮离自己一步远。 他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喘了口气，走近这一步。顾青双手慢慢地抬起，越过腰，越过肩膀，虚虚地环上程远暮的脖颈。 顾青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呼出的气息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将双手落下，头轻轻倚过去，侧脸挨着程远暮的肩膀，身体的重量慢慢交给对方。 程远暮的手也不知何时放在了顾青的腰上，他环着双臂，将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顾青抱了个满怀。 温热的肌肤相贴，就像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被巨大的、会发热的玩偶熊紧紧抱着，感觉上却又与这种情况有些微妙的不同。 顾青知道自己的脸大概已经完全红了——程远暮的身体热得发烫，那些热气已经完全传到了他脸上。 他还闻到了程远暮身上的微微汗味，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每一个冬天早晨不想起床的被窝——暖烘烘、昏昏欲睡和安心是它的形容词。 「我们像两个玩具熊，就是你比我大一号。」适应了这个距离近到一／丝／不／挂的拥抱后，顾青开玩笑地说道。 程远暮轻声笑了起来，「熊爸爸和熊宝宝。」他接话道。 顾青也笑了，「我姐夫要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得打你。」 程远暮抱着他的腰，笑着没接话。 他知道如果李朗看到这个场面，不用听到自己那句话，就会立刻愤然打断他放在顾青腰上的手。 「我们去沙发上吧。」程远暮在顾青耳边说道。 「好。」顾青窘迫地微微点头，松开了双手。他现在才发现两个人竟然就抱在一起一直傻站在门口。 在沙发上坐下，微冷的布料挨着大腿皮肤的感觉让顾青有些不自在。 「我们……」虽然对戏是他提议的，但顾青此刻也实在是不知道这场戏要从哪儿开始对起，他只好转头看着程远暮，希望他拿个主意。 程远暮接收到顾青不知所措的眼神，想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说：「从接吻开始。」 「好。」顾青点点头。 程远暮倾身过去，与他的嘴唇慢慢接近。 顾青闭上眼睛，他感觉到对方亲吻着自己，感觉到程远暮的舌头开始描绘他的唇形。 顺从地微微张开嘴，当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舌头触碰到他的上颚时，顾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他感到仿佛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那点相触的皮肤沿着嵴柱穿过了整个身体。 程远暮同样感觉到了那股电流，他伸出手紧紧环着顾青的腰。顾青接到暗示般也抬起双臂环着他的脖颈。 两个人的胸膛贴在一起，皮肤接触的地方好像燃起了火，让人控制不住地再近、再近。 唇舌分开的那一秒，顾青看着程远暮的双眼，他错觉自己在里面看到了渴望一闪而过。 「我不敢想明天就要在全剧组面前这么和你亲嘴。」顾青喘着气说。他的双手还抱着程远暮的脖子，程远暮也仍然紧紧搂着他的腰。 「你以前有过这样的……吗？」程远暮同样在调整自己的气息，只不过可以看出来对于这个吻，他完成得要比顾青轻松得多。 顾青摇摇头。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他还从来没和哪个姑娘这么热烈地交换过口水。 当然了，很容易理解，这世界上也不会有哪个姑娘能有程远暮这么热情狂野。 程远暮对这个答案轻轻笑了起来。 「那你呢？我觉得你完全就是熟练工。」顾青打趣地反问。 程远暮也摇摇头，说了四个字：「天性使然。」 顾青笑了起来。 「食肉动物。」他小声评价道。 程远暮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呼噜」声，呲着牙齿凑近了顾青，再次吻上了他轻笑的唇。
第94页 顾青被堵住了嘴，只好用气声笑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专注于这个吻。 「我觉得明天我一点儿都不会尴尬了。因为你到时候要是亲我，我就会想起你穿着内裤在我面前学小怪兽的样子，我会笑场的。」第二个吻结束后，顾青喃喃道。 鼻尖挨着鼻尖，程远暮看着他低垂的眼，用气声问：「那怎么办？」 顾青抬起眼睛与他对视，说：「你还记得剧本里云绅和季风的第一个吻吗？」 程远暮点点头，回答：「他们不会这么温情。」 「云绅吻着季风，就好像这是他这辈子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吻，热烈而绝望。」顾青说。 「季风任由云绅吻他，他的身体很投入，心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只当这个吻如同每晚酒吧的调酒表演——一场游戏而已。」程远暮接话。 「我并不爱你，但我接受你的吻。」顾青说完这句话时，他已经完全代入了季风。 「我爱你，所以我吻你。」程远暮用云绅那种侷促、苦涩又充满绝望的语气说。 云绅与季风拉扯着，磕磕绊绊地从客厅到卧室，向后倒在床上。 「季风……」云绅不自觉地叫着那个他并不熟悉的名字。 季风没有应答…… 然后……顾青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眼脸靠在他胸膛、同样笑起来的程远暮。 「戏精。」他倒回去，伸展开四肢，止不住笑地评价道。 程远暮一翻身与他并排躺着，笑着接话：「我感觉我们像在拍三／级／片，还是特别没有内涵的那种。」 顾青一下笑出了声，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因阅片无数而十分自然地产生的糟糕联想。 「别说了，你快住嘴。」 「哦。」程远暮答应道，低沉的笑声却仍然没有停止。 对明天的戏已经有了十足把握的顾青在笑过之后，便坐起身下了床往卧室外走。 「今天我们一起睡吧。」程远暮也随他一起走到门口，开口提议道。 顾青穿好衬衫挑了挑眉，转头看着他等他给自己一个理由。 「情人的感觉，我不想睡一觉明天就没有了。」程远暮说。 顾青想了会儿，确实，情侣之间的那种感觉实在不好找。如果是拍别的场景还好，这样水乳交融的戏份，要是没有粉红泡泡一样的爱意和亲密感在，那两个男人的床／戏就变成场景特殊的肉搏了。 「我洗了澡过来。」顾青说。然后他便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间。 程远暮站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衣衫不整样子，抹了把脸。 他控制着内心不要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被睡之后连个电话号码都没拿到的可怜虫。 抱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走进浴室，关上门后程远暮嘆了口气。 回到自己房间的顾青想起刚才的对戏过程，不禁深深吐出一口气。 单身了这么多年突然来这一出，实在考验男人的控制力，他摇摇头在心里打趣自己。 洗过澡的两人再次并排仰躺在程远暮的床上。 「今天之前，你跟男人这么……亲密过吗？」程远暮问道。 顾青想了一会儿，迟疑地回答：「有。」 「嗯？」程远暮转过头看着他。 「中学的时候我住校，你知道的，血气方刚青少年，在宿舍里和舍友看个片子也不算稀奇，然后很自然就会……葫芦，嗯。」顾青含糊地解释说。 程远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脑袋转回去，应声：「哦。」 「你呢？你有吗？」顾青反问。他感觉这场景两个人就像小学三年级在朋友家借宿一样，关了灯还停不住被窝里的悄悄话。 哦，不对，小学三年级没这么大的尺度。 第57章 程远暮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不直的？」顾青有些好奇了。 他也是中学和舍友友好「葫芦」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排斥男人的。程远暮如果这方面一点经历都没有，那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我的眼睛比我自己察觉的要早。在我还没注意到这点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不停地看着他。」程远暮看着天花板,轻轻笑了一声回答道。 「哇——」顾青小声惊嘆,他完全没想到程远暮的这么……纯情。 「你还是处男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不是。」程远暮忍俊不禁地笑了,说：「你想什么呢。我有过女朋友。」 「哦。」顾青点点头说：「我也不是。」 这辈子不知道,但他上辈子也有过女朋友。 哭笑不得的情史分享后，两人便没再说话。沉默一会儿后,顾青先说了晚安。 「晚安。」程远暮回应道。他支起上身关了床头的灯。 身边睡着另一个人,顾青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却没想到只是闭上眼睛,便不知不觉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是看着彼此睡懵了的脸一起大笑着迎来早晨的。 轮流使用厕所，在镜子前一起刷牙,收拾好自己后一起出门吃早餐。 顾青觉得他说不定其实已经和程远暮做了好几辈子的朋友了，因此才会有这种无需磨合的熟悉感。 下午,在拍完了季风与云绅拉扯着进门、开灯后,《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剧组清场，只留下了导演、编剧，和必要的工作人员。
第95页 顾青和程远暮各自在化妆间里做好所需的准备，走到镜头前,摆好分开的姿势,在导演一声「开始」落下后，便抱在一起。 长镜头一镜到底。 导演喊了结束后，回放了几次画面，点点头说：「过。」 顾青披着浴袍松了口气,今天总算是结束了。 跟程远暮来了个庆祝的击掌后，他便回到化妆间穿衣服、卸妆，准备收工。 「嘴上说不是，身体却很诚实。他们俩多熟悉对方的肉体啊。」闻月意凑到自己哥哥耳边，小声地八卦。 闻星声看了她一眼，「这叫演员的职业素养，好吗？你们这些cp粉真是不得了。」 「切——」闻月意十分嫌弃，「你这个毒唯尽管装睡好了。等着正主亲手打醒你。」 自家哥哥从陆深陆森开始就肖想顾青，还当谁不知道呢。即使是亲哥哥，闻月意也坚决不会支持粉睡爱豆的。而且，受和受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等着。」闻星声故意闭着眼睛回答。 六月，正值夏季。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在小城市的戏份结束，转战鹭岛继续拍摄后续镜头。 饰演季风季雨久了，顾青夜晚的梦中便时常出现两人的影子——花店、酒吧、镜子中不是自己的模糊身影。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的职业病再次犯了——体验派演员过于深刻的将角色代入自身，便会偶尔在某一个瞬间忘记了自我。 顾青在下戏后尽量克制自己，在镜头前却放任这种错误感觉占领自己的思维——成为季风季雨。 依据过往的经验，他想这部戏结束后，自己大概会需要休息个半年才能完全走出这种状态。 程远暮在顾青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就感知到了他状态的变化。 于是在休息的时候他越来越多地开着车带顾青到处闲逛。 鹭岛是个海滨城市，自然风景与历史人文一样不缺。 他去海边教顾青冲浪。一周后顾青仍然不敢随着海浪站直身体，并且还自我狡辩趴着接触面积更大，更有安全感。 他们在海底餐厅吃饭。顾青整顿饭只顾着看头顶游弋而过的鱼，全然没注意牛排的味道和好吃的甜点。 顾青拉着他去吃路边的烧烤海鲜。味道和气氛都很好，美中不足的只有一个小时后热搜上两人的照片。 曝光度增加了，顾青真的很为此沮丧——他可是个需要神秘感的演员。 「你喜欢这座城市吗？」程远暮问顾青道。 夏日夜晚，灯火通明的城市，吹在脸上的带着湿气和微热的温度。 顾青看着车窗外，点点头回答：「喜欢。」 「我也喜欢。」程远暮转头看了眼他的侧脸，微笑着说。 「我们下次一起去旅行吧。」顾青转过头看着开车的程远暮，说道。 他去过很多城市——工作、旅行，甚至是定居——却从来都没有这么彻底地感受过一个城市的美丽。 顾青从前知道旅行的时候最好有一个同伴。和熟悉的人一起，这样才不会在陌生的城市里感到格格不入。 但直到现在，他才了解到旅行要和能让彼此快乐的人同行。只有这样，陌生的城市带来的才不是恐惧，而是加倍的快乐。 「好。」程远暮笑着答应。 七月中旬，《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拍摄日程到了季风季雨自杀身亡，云绅跳海自尽的地方。这也是程远暮在剧组的最后一幕戏，拍摄结束他便会杀青离组。 而顾青则还剩下部分个人镜头。作为剧组演员里最后杀青的人，他要直到八月才会结束自己的工作。 拍摄发现季风季雨死后，云绅反应的场景时，导演为了使程远暮能够更加动情，让顾青全身化了尸体妆躺在水被染红的浴缸里。 开机后，顾青在水中闭着眼睛。他不知道程远暮会怎么表现云绅这一刻的心情。 而剧本中写这时候的云绅是没有哭出来的。 不能有眼泪让这场戏的难度大大增加。毕竟观众的惯有感觉就是电影中悲伤的场景一定有眼泪，没有眼泪又怎么表明悲痛呢？ 他胡思乱想间，导演便喊了停。 顾青睁开眼睛坐起来，离开浴缸。急忙跑过来的小方为他披上了浴袍。 导演闻星声在远处喊了句「过」。他便知道程远暮没有眼泪的悲哀表现的大概是真的非常痛彻心扉。 移开目光寻找程远暮的身影，顾青只看见打光灯没有照到的地方一群人蹲着围在那里，中间似乎有个跪着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顾青感到程远暮就在那。 他走过去，看到中间跪着的人双手捂着脸，上身伏在腿上，颤抖着像是已经完全脱了力。 「嘿，阿远。」顾青单膝跪在他旁边，轻轻唤了一声。 一会儿后，程远暮抬起了头，顾青看到他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里也依然有眼泪在不停地往外流。 「我在这儿呢，你这傻子。我在这儿呢。」顾青用手擦了擦他的眼泪，担忧地轻声说道。 「阿青。」程远暮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 程远暮向前一扑抱住了他。 顾青愣了一秒，抬起双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说：「我在，你不是就抱着我呢吗？」 「嗯。」程远暮点点头，嗓音沙哑，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第96页 待程远暮情绪恢复后，剧组便来到海边。 作为尸体的顾青被饰演云绅的程远暮抱在怀里，往大海里走。 这个镜头导演让他们重来了三次，顾青觉得程远暮可能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哭完了。 晚上，依旧是程远暮开车，顾青坐在副驾驶。他们在鹭岛的街道中毫无目的地不断穿行。 顾青感受着温热的风，他有些捨不得这个南方的夏天。 「你喜欢夏天旅行吗？」程远暮问他。 顾青摇摇头回答：「不喜欢。今年是个例外。」 程远暮笑了起来，他没有煞风景地提醒顾青他们这次鹭岛之行并不是一次度假。 「那冬天呢？」他继续问道。 「冬天的话，去温暖的地方旅行我还蛮喜欢。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爸妈和姐姐他们就去旅行了。今年过年就算他们不去，我也一定要出去玩。」顾青一想起之前缺席的家庭旅行，就满心遗憾。 「那今年冬天我们一起吧。或许……去欧洲？」程远暮转头看他一眼说。 顾青想了想，摇摇头。 「欧洲冬天其实也挺冷。我觉得可能还是再靠近赤道一点，或者干脆去南半球比较好。」他顺着程远暮的话说，心里都完全没有考虑一下答应还是拒绝的问题。 程远暮点点头，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非洲、澳洲、南美，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冬天还早，我们可以慢慢决定。」顾青一点顾虑都没有。 旅行的同伴对了，去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好烦恼的。再说，偶尔一次说走就走，那也蛮潇洒。 「也是。」程远暮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顾青送了程远暮从机场离开。虽然不到一小时两人分别的照片就再次传遍了网络，但顾青还是毫不在意、若无其事地回了剧组继续工作。 毕竟这几个月他和程远暮被拍到也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太多次了。即便是路人眼里两人的关系也从前辈和后辈变成了公认的亲密好友。 所以沾沾好朋友的「光」，被连带着上热搜什么的，顾青表示i don’t care anymore. 圈内有个红得发紫的朋友，搁别人身上还偷着乐呢。他要是嫌弃或者避之不及，那完全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这个便宜他并不想要。 第58章 八月，天气正热的时候,《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结束了全部拍摄。顾青回到了烤箱似的燕京城。 都市人的空调依赖症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除了周末去看爸妈外,整整一个月都窝在家里。 顾青在这一个月里用看电影、看书来愉快地消磨时间,并拒绝了程远暮好几次共同外出玩耍的邀请,转而请他到弄舟一起吃饭——实质上也可以说是为自己做饭。 不得不说,程远暮大佬的手艺真的是非常之好了。顾青觉得哪怕对方有一天倒八辈子血霉破产了，也完全可以开个小饭店积累资本,重新白手起家。 技术为人立身之本啊,立身之本。 直到夏天完全结束,北方的秋风开始吹起来,顾青才像个冬眠结束的动物一样结束了宅居生活。 李朗给了他不少剧本，历史戏、现代戏、悬疑片、动作片,顾青翻翻剧本就觉得实在不想演。历史戏太假，现代戏太傻,悬疑片一点都不悬疑,动作片完全像猴子杂耍。 顾青觉得要么是自己已经接不到戏了，要么今年大概就是编剧行业的本命年了，否则写剧本的人怎么会一个个的都好像智商暴跌一样。 「电影行业说起来大，僧多粥少。顶好的电影一年也就那么些,而且还不一定就有角色适合你。哪个演员没拍过烂片呢？矮子里拔将军吧。」李朗点了烟劝顾青道,还没等吸第二口，就听到开门的声音——顾橙回来了。 顾青看了眼李朗掐烟、包着纸巾扔垃圾桶、跳起来打开窗户一系列熟练中又透着慌张的动作，和进门后狐疑地眯起眼睛的顾橙打了个招呼。 顾橙鼻翼微动，明显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明说，而是放下东西提着电脑去了书房，看起来还有工作要做的样子。 李朗为此明显松了口气，顾青看他一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如果没有特别喜欢的剧本，我想今年还是不再接戏了。季风季雨结束没多久，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去度个假什么的。」 李朗想了会儿说：「你有计划，那我就不给你找下半年的剧本了，反正着急忙慌也找不到好的。不如看看计划明年开拍的本子，可选择的范围也大点儿。」 顾青点点头，同意他的安排。 几天后顾青和程远暮一起吃饭，对方问他工作安排，顾青便把与李朗的对话跟他复述了一遍。 「你打算去度假？」程远暮听完后一边剥虾一边问道。 顾青嚼着嘴里食物点了点头。 「和谁一起去？」 「没，就我一个。」顾青咽下食物回答。 程远暮皱着眉：「我们之前说好冬天一起旅行的。」 「度假是度假，和旅行不一样。旅行是到处走走、看看，增长见闻；度假就是找个环境优美的地方趴着——睡觉，海滩晒太阳，吃吃海鲜。我去度假休养生息，完全不妨碍咱们冬天一起去旅行的计划。」顾青点了点筷子，十分认真地跟他解释。 程远暮严肃的表情放松下来，问他：「那你决定好去哪儿度假了？」
第97页 顾青停顿一会儿，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没有，我得先找好住的地方。不过我决定了去海边，然后就託了我姐夫让他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因为我大概得住一两个月，所以酒店肯定不划算。」 程远暮好笑地看着他，将一碗剥好的虾仁往他那边推了推，说：「既然是去海边，标配当然是海景别墅。」 「海景别墅？住不起，住不起。」顾青吃着虾仁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就是个只会拍戏全靠片酬养活的小演员，燕京城的房价和物价已经让他要死要活了，海景别墅什么的，梦里都没想过。 程远暮笑着没说话。 顾青抬眼看他。 「不会吧？你认真的？」顾青筷子上的虾仁都掉了。 程远暮点点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我在西班牙有栋别墅，离海滩不远。那边最近天气很好，而且有空你还可以去巴塞隆纳或者马德里逛逛，吃吃美食、看看名胜古蹟，或者去现场看一两场球赛。你应该会挺喜欢西班牙足球的。」 顾青疯狂点头，他超爱足球，上辈子就爱，绝对是梅老闆的忠实粉丝。 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了？」他犹豫地问。 「那栋房子已经空了有段时间了，你去住反而帮了我的忙。」程远暮摇摇头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青也只有羞涩且愉快地点点头接受他的好意。 「可你怎么会在西班牙买房呢？」顾青一边接着吃菜一边问他道。 据他所知，程远暮半山的房子也还是今年的时候才入住，竟然这么快就又在欧亚大陆的另一边置办房产了。 「之前那边有点儿生意，待的比较久，我就干脆买了自己房子的。装修好的，所以也是拎包入住，权当酒店了。」程远暮漫不经心地回答。 「哇。」顾青惊嘆出声，问：「你不会是那种有钱人吧？」 程远暮疑惑又好笑，「哪种？」 顾青放下筷子比划了一下，说：「就是那种走到哪儿就在哪儿买房子，跟买纪念品一样。然后别人只要说一个地名，你就说：哦，那地儿啊，我在那儿有买房，风景确实不错——就这种有钱人。」 程远暮不禁笑了起来，否认道：「我可没买房子当做纪念品。而且买房子容易，后期的房屋维护才麻烦死了，我没那么多精力去打理房产。西班牙那栋是实在风景不错，度假胜地，我买下来也是想偶尔假期过去享受享受地中海的阳光。」 「哦。」顾青点点头。 程远暮怀疑地看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还有点儿失望？」 「绝对没有。」顾青摆摆手。 这只是……只是程远暮和他心中的土豪形象有点出入，太不偶像剧和升级流男主了。 「那……你比较倾向于用钱来干什么？炒股？买画、买古董？还是做投资？」他接着问道。 顾青两辈子都没做过真正的富豪，也是蛮好奇富豪的钱都去哪了，总不能是放在银行吃利息吧。 程远暮想了想，回答：「我之前为了做生意炒过股，后来资金稳定就没有再多涉足股票。古董字画什么的，我更宁愿去博物馆欣赏，买回家自己也不懂怎么保存，太暴殄天物了。投资就是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一般也不会用上私人财产。 我自己的钱，我还是比较喜欢存一部分。」 「哇——」顾青真的没想到程远暮是这样一个贴近人民群众生活的大佬——可不是么，他自己也喜欢把钱存一部分，这种居安思危、有备无患的做法，实在太不土豪了。 程远暮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失笑地说：「你以为有钱人都是妖魔鬼怪吗？」 顾青摇摇头。 他从来没觉得有钱人都是妖魔鬼怪，只是看过部分有钱人挥金如土起来比较妖魔鬼怪。 吃过饭，程远暮的司机开着车先送顾青回弄舟。 「你中秋有什么安排吗？」在车上顾青问了程远暮一句。 程远暮摇摇头，反问道：「你呢？今年不在家过中秋？」 「没有，我打算等中秋过了再去度假。我是想说，要不……你去我家过中秋？」顾青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提议。 他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中秋、春节，这些举家团圆的节日，程远暮一个人孤家寡人，顾青实在看不下去。 他们两个都已经把对方当做自己比亲兄弟还亲的朋友了，程远暮的海景别墅说借住就借住，他又怎么能在重大佳节把人扔在一边？那样的话，未免太不讲情谊了。 「我……」程远暮愣住了。 顾青点点头，肯定地说：「你，去我家，过中秋。咱们可以和我爸妈、姐姐姐夫一起吃大闸蟹、吃晚饭，然后赏月。中秋节的大闸蟹是最好不过的。」 程远暮听到他极力的邀请，笑了起来，点点说：「好——如果不打扰的话。」 「打哪门子扰，」顾青挥挥手浑不在意地说：「我工作之后还从来没带过朋友回家吃饭，我爸妈肯定特高兴。」 「嗯。」程远暮微笑着应声。 第二天就是周六，顾青去了爸妈家将中秋节要请朋友的消息告诉他们，顺便也跟李朗说他已经找到度假的房子了。 「哪个朋友？」顾妈好奇地问。 「那就好。哪儿的房子？」李朗问道。
第98页 「就程远暮，他人挺好，我们关系也亲近。他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就干脆寻思着让他跟咱们一起过中秋，人多也热闹。」顾青回答顾妈说，接着回答李朗的问题：「西班牙，听说离海滩不远，我觉得也蛮好。」 「就是跟你一起演《霍乱》的那个？」顾爸想了会儿问。 「就是跟他一起演《霍乱》，今年还成了票房□□和全球无数女人梦中情人的那个。」顾橙代替顾青回答道。 顾青点点头示意自家姐姐说的没错。 第59章 「其实我见过他，两次。」顾橙看着电视说。 「啊？」 「程远暮？」 顾青和李朗同时惊讶出声。 顾橙点点头,说：「一次是在业内的聚会上,一次是在一个慈善晚会上。两次还都是他主动过来打招呼,现在一想估计也是看在阿青的面子上。」 顾青真的没想到程远暮竟然还认识自己的姐姐。毕竟两人说起来除了都跟自己有关系,其他方面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程远暮怎么样？我看过他演戏,就是没见过小伙子真人。」顾妈问道。 「我班上好些小姑娘都有他的什么，写真集还是杂志的。上课偷看,我都收了好些了。」人名教师顾爸补充说,显然是从爱护祖国花骨朵的角度有感而发。 「看起来挺好,有礼貌,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不傲。反正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帅,第二印象就是有钱，然后才是人好像不错。」顾橙回答顾妈道。 顾青听着这番问答完全无言以对。李朗却十分积极地接自家老婆大人的话：「我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能干,特会赚钱。」 顾橙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程远暮的科技公司的确不容小觑。」 「科技公司？」顾青和李朗异口同声地说。只不过前者是略微惊讶，而后者是十分震惊。 顾青知道顾橙是在一家电子通讯公司的市场部工作，所以如果程远暮开始操起他上辈子的老本行，进军科技领域的话,顾橙有所了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只是有些惊讶程远暮的科技公司这么快就已经在业内有了一席之地。这件事在小说里可意味着男主的商业计划已经步入正轨,走向了高速发展的时期。 顾青没想到只不过自己没太留意时间，剧情竟然都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了。 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剧情呢？他在心里拼命回想。 「程远暮有的不是娱乐公司吗？去年才吞併的九月制片厂？」李朗满脸震惊地问。 顾橙挑了挑眉，显然是才知道娱乐公司这一茬。「程远暮确实有一家科技公司，说名字你们也熟悉——青山,成立于2016年。」她说。 李朗的表情明显是有点儿怀疑人生，他咽了下口水，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是我知道的那个青山？」 顾橙点点头，顾爸顾妈在一旁也震惊地交换了个眼神。 「青山，不得了。」顾爸摇摇头说。 「阿青的朋友来头好大。」顾妈念叨着。 「等等，什么青山？」顾青再次觉得自己好像看漏了好几集。这名字他是熟悉的，但怎么一提起来好像所有人都是一副有所了解的样子。 而且看看自家姐姐听到他的疑问后那惊讶中又透着嫌弃的眼神，他明白了大概此刻正在上兴趣班的小爵都比自己知道的多。 所以，青山到底怎么了？ 「青山，一开始我们知道这个名字是在新闻上，跟国家的某某项目合作之类的。后来这个牌子渐渐地越来越多涉及民用，你要是注意点，就能发现咱们家的扫地机器人的商标就是青山。」当了一辈子老师的顾爸为常识不如小学生的顾青科普道。 「诶？」这个顾青还真没注意。 他完全没想到原来程远暮早就已经这么走近自己的生活了——经纪公司、新戏，甚至是扫地机器人，简直哪儿都有他。 「你朋友要来，我准备点儿什么菜好？你说我去买点儿鲍鱼龙虾什么的行不？听说有钱人都爱吃这些。」顾妈有些忧虑地絮絮叨叨。她想得非常之远，显然已经很好的进入了将要接待传说中的大老闆的情景。 顾青才从扫地机器人与程远暮的关系中回神，哭笑不得地回答：「哪儿就什么鲍鱼龙虾，就一顿正常中秋团圆饭就行。我跟程远暮是好朋友，又不是上下级。他也没那么大的架子。」 前不久给程远暮过生日，他订的蛋糕也就是三百来块钱，特别普通，对方挺开心的照吃不误，而且还留了点儿第二天才吃完。 顾青自认为还算是了解程远暮的——他既不矫情，也不爱搞虚头巴脑的排场，完全是有钱人里特别务实、专注于存钱和钱生钱的那一种。 顾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顾青知道，程远暮的中秋拜访之行，这也就算是定下了。 下午，吃过晚饭，顾爸顾妈和顾橙小爵都出门散步，李朗抽着烟，和顾青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闲聊。 「那会儿爸妈和你姐都在，我就没问——你找的房子是谁的？」李朗吐出口烟，问顾青道。 「还能是谁，我认识的能有海景别墅的朋友也就那么一个。」顾青回答。他问着烟味，鼻子犯馋，便问李朗要了一根。 「啧，」李朗咂咂嘴，「我都不知道是惊讶程远暮有海景别墅，还是惊讶他把海景别墅借你住。」
第99页 顾青笑了起来，烟从鼻子里冒出来，差点儿呛到。 「说实话，我一直没琢磨明白程远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李朗吸了口烟说。 「你琢磨这个干什么？」顾青漫不经心地反问，他有点儿沉迷于尼古丁带来的放松感了。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个二十出头就能挣下一大份家业的人是什么样的。想想我在那个年纪，整天就想着对象和游戏，什么努力啊、奋斗啊，也都是嘴上说说，转眼就忘的事情。」李朗说。 真正的二十岁程远暮是什么样子？小说里没写，顾青也不知道。 他记起来对方的初始职业是创作歌手，发散思维想了想，二十岁的程远暮在他脑海里就变成了大学校园里风云人物，穿着白衬衫大才子，每次文艺演出底下都有学姐学妹喊破喉咙的校草，等等等等类似的形象。 不过现在这个程远暮灵魂年龄已经四十了，老黄瓜刷绿漆，再怎么搞风搞雨都不稀奇。 「人跟人不一样，你就别瞎琢磨了。」顾青说。 李朗点点头，按灭了燃到头的菸蒂，又点了一根。「你跟程远暮现在关系怎么样？」他问顾青道。 顾青吐出口烟，想了会儿后回答：「知己，铁瓷，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他跟程远暮三观相合、趣味相近，连口味都差不多，说是知己也不为过。两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交情确实好。综上所述，完全称得上一句亲兄弟似的好朋友。 「嘿，你俩胜似亲兄弟了，那我呢？隔壁邻居？」李朗说，一副不服气程远暮在顾青心里地位这么高的样子。 顾青被他逗笑了，安抚说：「胜似，我跟他是胜似。咱们俩，那是真兄弟。」 李朗给他个满意的眼神，掀过这一篇儿，接着说：「我当初真没想到你们俩能这么合得来。」 「我也没想到。」顾青贊同地附和。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满脑子怎么远离剧情、远离男主。 之后见面多了，程远暮和男主之间的等号渐渐隐去，他也就觉得这人还不错，值得交朋友。 再后来两人拍《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一起工作五个月，接触得多，他也受了程远暮不少照顾，这一辈子的朋友就跑不脱了。 「说起来，你下半年除了度假，还有什么安排？」李朗吸着烟问道。 顾青收起跟程远暮相识以来的回忆，开始给他讲自己计划的度假和旅行。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去得很快。顾青跟周行、赵卓尔聚了两次，看了些电影，书没读完两本，中秋节就到了。 这天刚到中午，程远暮就像掐着点儿一样打电话来说他到小区门口了。 顾青接到电话赶紧穿上鞋下楼去门口接他。 进了小区，在停车场停好车，顾青下车就要带他一起上楼，却看到程远暮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挖出了大包小包、又是箱又是盒的东西。 顾青站在那儿看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到程远暮提了满手的东西走过来，还拒绝了他帮一把的动作，才终于十分无奈地说：「真是够了。我妈一开始听说你来吃饭，还以为是接待上级。我光顾着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了，竟然还忘了你。你这架势，给领导送礼都没这么夸张的。」 程远暮显然不认同他的看法。「第一次见长辈，带点儿礼物是应有的礼数。」他十分严肃地说。 顾青看了眼他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心想这可真不能说是「点儿」，否则这「点儿」也未免太大了。 两人上了楼，顾妈果然被程远暮这过大的礼数吓了一跳。 一阵打招呼问好后，顾爸顾妈和李朗去了厨房开始忙活晚饭，本来被安排坐下看电视喝茶吃月饼的程远暮也挤进去打下手帮忙。 厨房里热闹到不行，切菜的声音和顾爸程远暮闲聊的声音和在一起，听得客厅里厨艺战五渣的三人面面相觑。 「你这朋友，挺热情啊。」顾橙挑了下眉，对顾青说道。 顾青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嘆了口气，软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说：「我也没想到他礼数这么大。」 顾橙贊同地点点头，打趣说：「这礼数大到都有点儿殷勤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他领导呢。」 第60章 「当程远暮的领导，那我得是世界首富了吧。」顾青说。他想了想,再过几年,世界首富说不定都够不上格了。 顾橙被他逗笑了,伸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脑袋揉成了鸡窝。然后一旁的小爵也半懂不懂地跟着傻笑起来。 节日里晚饭开始的早。 顾爸顾妈、李朗程远暮在厨房里忙活一中午,菜都上桌后,所有人围着桌子坐下。 顾青和小爵首先向红烧鱼发起了进攻，然后便一同愉快地扫荡餐桌,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夹一筷子,战友情十分深切。 顾爸和程远暮一边吃着凉菜一边聊着国家大事、社会新闻,两人很显然只是做了顿饭就在厨房里发现了不少共同话题。 李朗则专注于参加老婆和丈母娘的聊天,并且时不时和顾橙一起分神看看自家儿子和小舅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过饭，顾青姐弟和小爵三个没做饭的负责收拾碗筷。 然而程远暮这个自告奋勇帮忙的积极地做了顾青的工作,让他只好靠在厨房门口当个游手好闲的吃瓜群众。
第100页 收拾好后，所有人一起看电视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顾家一家人外带一个程远暮一起出了门。 他们打算去附近的公园玩一会儿,那儿种着不少桂树，现在正开花，香气宜人，而且还有一块允许游客在上面玩耍的草坪。 顾妈带了野餐垫和一些甜点,美曰其名这是一次近距离的全家出游。 到了公园,顾爸顾妈沿着公园的小路慢慢散步，顾橙和李朗陪着蹦跳的小爵玩耍，带着棒球帽的顾青和程远暮则坐在草坪上享受下午的阳光。 坐在那儿晒了会儿太阳，顾青就感觉全身都懒洋洋的。他干脆向后一躺,胳膊垫在脑袋后面舒服地嘆了口气。 程远暮看了他一眼，也笑着躺了下来。 「你今天晚上别回去了——还要赏月，你就干脆跟我住吧，嗯？」顾青打了个哈欠，向程远暮提议道。 程远暮转头看着他睏倦的神情，答应了下来，说：「不过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顾青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穿我的」，但他看了看程远暮，想起他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身高，改口说：「今晚脱下来洗了就行，烘干很快的。」 「嗯。」 过了一会儿，顾青已经快要睡着了，却听见他在旁边说：「阿青，你喜欢这样跟我相处吗？」 睡意朦胧的顾青「嗯」了一声。 程远暮看着顾青已经闭上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起来。 顾橙玩累了过来休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顾青躺在草坪上睡着了，而程远暮在一旁微笑地注视着他毫无所觉、安然恬静的脸，后者察觉她过来后坐起身向她比了个「悄声」的手势。 顾橙轻手轻脚地在旁边坐下，拿出水喝了点儿，又掏出一盒曲奇饼。 「要吗？」顾橙拆开盒子，往程远暮那边递了递。 程远暮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块，道了声谢。 「之前两次我们遇到你都是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还纳闷你怎么认识我。后来阿青说要邀请你到家里吃饭，我才知道是因为他的缘故。」顾橙吃着饼干说。 程远暮笑了笑，回应道：「阿青跟我说起过你。」 顾青有好几次聊天都说起过他姐姐顾橙，从那些事例和顾青的话语里，程远暮也大概对顾橙的性格有了点儿印象——强势、说一不二，将顾青管的很严，而且还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我听说你们打算冬天一起去旅行？」顾橙笑了下，问道。 程远暮点点头。 「计划好去哪了吗？」 「我们商量过了，打算去澳洲，十二月去，最迟玩到春节前回来。」程远暮回答。 他和顾青之前讨论了许久——或者也可说他提供地点，顾青选了许久——最终定下了这次的澳洲之旅。 十二月到一月正值澳洲夏季，虽然不怎么适合在大堡礁潜水，但也并不耽误看风景。 「你能陪他一起去旅行真的太好了，今年我和李朗都有工作，假期不长。去年就因为工作错过了，阿青要是知道今年还不能出去旅行，估计得失望死了。」顾橙说着看了眼还睡着的顾青，想起他去年那个强忍失望假装不在意的表情，依然忍不住地觉得好笑。 程远暮看到她脸上那个笑容，就知道这里面估计还有些意味深长的「历史故事」。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过去的时候，「阿青其实一开始就有计划一个人去度假，本来我还以为这次冬天的旅行要取消了。」他说。 顾橙笑着摇摇头，「度假跟旅行是不一样的。」她模仿着顾青较真的语气说。 说完后，便和程远暮一同笑出了声。 「阿青特别孩子气，说是度假，他就能在风景最好的地方昏天暗地地睡两个月；去旅行，他就撒着欢地到处跑，一眼没看住，就不知道去哪了。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旅行前养足精神，别指望出去了就能放松身心。」顾橙解释说，并且还给了程远暮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诚恳的小提示。 程远暮点点头接受她的好意，然后问：「阿青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吗？」 这么善良有趣，这么……可爱。 他真想看看小时候三头身的顾青是什么样子。大概会是胖乎乎、软软的，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 然后等顾青长大了，到了青春期，或许就是瘦高瘦高、眉清目秀，脸上总有灿烂的笑意，恣意张扬。 总之不管哪个时期，顾青大概都是可爱的，程远暮心里这么想，他觉得到了七十岁顾青肯定也还会是个可爱的小老头。 「阿青算是老来子，我爸妈都比较溺爱，所以从小就娇气任性。虽然他去年开始变得稳重了一点，但也还是一团孩子气，离不开人照看。」顾橙看着顾青，用一副表面责怪实际上充满母爱的语气说。 程远暮甚至能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名为宠溺的光芒。「阿青很好。」他发自内心地说。 顾青聪明又善良，有才而谦逊，这样难以兼备的品质都能在他身上看到。如果仅仅是被父母家人溺爱着长大，是不可能会有今天的顾青的。 他是被很好地爱着，很好地教养，很好地陪伴着才成为今天这个很好的顾青的。 那些美好的品质如同他身上天然生长的钻石，即便是残酷的时间和冷漠的社会也只能将它们打磨得越发璀璨闪亮。
第101页 「那当然。」顾橙十分骄傲地贊同程远暮的看法。 顾青睡了一觉，被叫来回家时还迷迷糊糊的，直到坐上车，行驶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后，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一行人从公园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顾妈将提前洗刷好的大闸蟹放上蒸锅；顾青和李朗、程远暮一起将桌椅搬到阳台；顾橙泡了茶，将顾妈在公园里买的几枝桂花插在花瓶里放在桌上；顾爸和小爵一起拆月饼，然后把月饼和一些点心、坚果一起摆在盘子里。 等到大闸蟹上桌，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秋天的风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了些凉意，混着桂花的香气却别有一种冷冽清香的味道。天上的月亮发着冷冷的光，像是巨大的玉石圆盘，阴影轮廓让人联想到那些有关嫦娥的传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小爵摇头晃脑地吟了句诗，颇像个文绉绉的穷酸书生，充满稚气的声音让一众沉醉于月色的大人都回了神。 「看来小爵以后会是个大才子。」顾爸笑眯眯地说，顾妈也充满慈爱地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顾青的注意力则在一离开天上的月亮后，就不由自主地放到了盘子里的蟹上。 九月正是吃雌蟹最好的时候，剪下腿，剥开壳，去掉蟹肠、蟹胃、蟹心和蟹鳃。剩下的蟹黄膏肥油旺、味道浓郁，浇上一点儿姜味十足的蘸汁，满口鲜香。再用签子捅出蟹腿肉，肉虽然不大，却也细嫩紧实，风味地道。 「阿青，你也来说说跟月亮有关的诗。」老年教师顾爸犯了职业病，点名顾青回答问题。 顾青吃螃蟹吃的忘乎所以，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秒，然后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程远暮吃了口月饼笑眯眯地接道。 眼看赏月变成了诗词大会，顾青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他就知道让顾爸起话头肯定没好，自己多愁善感的文艺青年情怀估计也是自他那儿遗传的。 可惜顾青是个文化积累不怎么深的文艺青年，他觉得自己还是就专注于吃螃蟹吧。 等到由小爵起头的对诗活动结束，顾青已经吃完了三只蟹，他擦了擦手，告诫自己再吃就要坏肚子了。 大家闲聊的话题转到了工作上，程远暮正在讲述自己创立青山的一些经历。虽然这段故事顾青在之前的一次聊天时就已经听过一遍更详细更私密版本的，但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聊天、没有目的的闲谈、说笑，顾妈和顾橙甚至还拿出相册跟程远暮分享了一遍顾青从小到大的黑历史。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这次赏月活动才宣告结束，大家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第61章 回到房间，顾青先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坐在床上拿出手机看新闻。 程远暮洗漱过后也在他旁边坐下。 「今天这中秋怎么样？嗯？」顾青放下手机,有点儿期待程远暮能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很好,可以说是我第一次充满愉快的中秋节。」程远暮微笑着回答。 「我家人呢？你觉得好相处吗？」顾青接着问。 程远暮没有犹豫地点点头,一一评价了一下顾家人：「你爸很有趣,从言谈就能看出来很有才学。你妈妈就比较温柔贴心，好像深怕我有一点儿尴尬。你姐说话挺犀利,一针见血,但也不刻薄。小爵爱笑又活泼,像你。李朗嘛,我之前就认识，也有点儿了解,不难相处。」 顾青听完这番话，总结地问：「所以……你喜欢我家人？」 程远暮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真的？」顾青再次确认。 「真的。」程远暮斩钉截铁地回答。 顾青掰着手指数节日,「那春节、明年中秋、端午，等等等等类似的节日，我还邀请你一起过？」他睁大了眼睛，期待又谨慎向地程远暮问道。 程远暮听完笑得咧开嘴,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 这是顾青第二次看到程远暮这么傻乎乎的样子,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作为男主的程远暮也能笑得像个智商不超过七十的好看白痴。 中秋节之后，顾青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跟家人告别，隔天便踏上了飞往西班牙马德里的飞机。 「我安排了人在那边的机场接机，下飞机之后你别乱跑,就站在原地等人找你。」在机场里，程远暮一脸严肃地对顾青叮嘱说，活像他是个一会儿看不住就被人拐跑的三岁小孩。 「照顾好自己，到了给我们打电话，每天和家里联繫。」旁边的李朗也在那儿凑热闹。 「好好好。」顾青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听到广播在播报自己的班次，便跟他们两个拥抱了一下，挥挥手走向了安检。 经历一次转机和总共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全程可以说是闭着眼睛度过的顾青总算踏上了西班牙的土地——当地时间正好是下午五点左右。 打着哈欠走出通道，他四周看了一圈，就发现了一个写着大大的「顾青」的牌子。 顾青走进点儿掏出手机，和程远暮给的接机信息对照了一会儿，才确定的确是接他的人。 举着牌子的年轻男人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穿着一件衬衫短袖和短裤，衣领上还挂着一副墨镜，头发是利落的板寸，毛茸茸地支棱着配着脸上的鬍渣活像一只会走动的猕猴桃。
第102页 这位猕猴桃先生身后站着一个比他还要高许多的白人男子。对方有黑色的头发，强健的臂膀，带着墨镜看不清长相，却一眼就能他大大的鹰钩鼻。 并且顾青完全可以说这个白人男子绝对是他有史以来亲眼见过的身材最为强壮的男人，比起他看到的电视上的某些拳击手的强壮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好顾先生，我是王禄。程先生安排我全程负责您此次的度假，您叫我王助理就好。这位是您的保镖兼司机费尔南多·比利亚，他的中文也说得不错。」自称王助理的年轻男人在顾青走近后十分热情地自我介绍道，还顺手接过了顾青手上提着的背包。 「您好，顾先生，我是fernando vi diaz，您可以叫我vi。」小山一样的白人男子摘下墨镜，微笑着用带有口音的别扭普通话对顾青说道。 「你们好。」顾青分别和两人握了下手。 王助理带着顾青先去拿了託运的行李，然后却又领着顾青掉头往登机口走。 「程先生的别墅在ls cies岛上，那里被划为自然保护区，所以没有飞机直达。我想顾先生一路奔波大概已经累了，所以就自作主张安排了直升机，这样快捷便利，到达别墅后您也可以早早休息。」王助理对下飞机后就一脸疑惑、找不着北的顾青解释说。 「哦，」顾青点点头，「谢谢你。」 「我的荣幸。」王助理笑了下回应道。 这还是顾青第一次坐直升机，他带着大大的耳机，飞机螺旋桨轰鸣的声音也只剩下嗡嗡声。建筑密集的马德里城区在脚下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远方的天空是明亮的湛蓝色，就像倒映的清澈海水，夏天的踪迹还未完全在这片土地上远去。 顾青沉迷于俯瞰伊比利亚半岛的美景，不知不觉间飞机便抵达了目的地。 下了飞机，又坐上车，一段时间的行驶后三人才终于到了别墅。 说是别墅，在顾青看来却完全称得上是一座庄园。 车子开一进铁门，就是一个大大的花园，草坪、灌木、正在盛开的不知名的花朵，还有院子周围的树木，石板铺成的主路和数条小路，顾青觉得要说这地方是别墅那完全是委屈了。 庄园里主要建筑是一栋三层的白色房屋，每一层一眼看去大约都有上十扇巨大的窗户，白色主屋两边还有分别有两栋两层和三层的副楼。 就顾青的认知大概猜测这些建筑应该是依照巴洛克风格所设计。 顾青下车换鞋后进了屋子，四望观察着这栋巴洛克建筑的内部——室内的装饰与建筑本身的风格浑然一体，将欧洲的艺术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先生，您想先休息吗？」王助理问道。 顾青收回观察四周的眼光，听到这话颇为应景地打了个哈欠，他带点点头回答：「嗯。」 王助理笑了下，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上了三楼，拐过楼梯口，为他打开第一间房间的门。 顾青走进去，环顾整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天花板也很高，摆放有一张大大的四柱床——五六个成年男人并排躺下都有富裕的地方。 「浴室的东西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换洗衣服也在衣柜里。等您休息好，我再带您逛逛这座房子。」王助理说。 顾青点点头道了声谢，对方笑了下后便躬了躬身子关上门离开了。 顾青没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走进浴室沖个澡，吹干头发头后出来就把自己扔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第二天清晨六点时，顾青醒过一次，他看看时间还早，便又接着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他才再次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顾青对门外的人喊了声「稍等一下」，爬起来去浴室洗漱一番，又拿了套衣服换上，才走过去打开门。 「早上好，顾先生。您想在哪儿用早餐？卧室还是一楼餐厅，又或者在花园里？」王助理问。 「咳，」顾青犹豫一会儿，选了个比较保守的选项：「餐厅吧。」 「好的。」王助理说，他躬了躬身转头领着顾青往楼下走。 顾青一个人吃完了一桌丰盛到不行的西式早餐后，王助理带着一行人到了顾青面前。 「这两位是庄园的女僕。」他示意着两个中年拉丁裔女人对顾青介绍。「这两位分别是园丁和厨师。」 园丁是个矮壮的拉丁裔男人；厨师则高瘦高瘦的，金发碧眼，很有日耳曼人种的特点。 顾青分别和他们都打了个招呼。 认识完庄园里工作人员后，王助理带着顾青从一楼开始逛整座房子，为他介绍屋子里的设施。 「一楼有起居室和餐厅，还有一扇后门通往后院。后院有用泳池、篮球场、小型足球场和一间花房，您闲暇时可以在后院运动——游泳、打篮球、踢足球都可以，还可以观赏各类花卉。」 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间办公书房、一间会客室，和几间客房。如果您有客人前来拜访，他们会被安排在这里休息。」 顾青继续跟他爬楼梯。 「三楼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游戏室和一间影音室，还有阳台正对着花园，并且卧室也连通有一个侧卧。 至于两边的副楼，左边两层的是厨房和储物间，地下还有一座酒窖；右边那栋三层的则是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我和女僕、园丁、厨师，还有保镖比利亚都住在那里。」王助理将这座庄园整个介绍了一遍。
第103页 顾青消化了一会儿他说的，然后看看自己昨天晚上睡的那个房间，犹豫地问：「我住的那间……好像是主卧？」 主卧不是程远暮住的房间吗？他只是借住一段时间，难道不应该睡在二楼？而且离卧室不远的书房，这么私密个人的地方，他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王助理笑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带着顾青走进那间主卧。 他在门边的柜子上拿了一个遥控器，不知道按了什么键，一阵机器运转的声音，屋子里大床正上方的房顶向两边敞开，灿烂的阳光顿时穿过透明的玻璃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光线下床边白色的纱帐像缀满钻石一样闪着光。 「哇——」顾青目瞪口呆。 「程先生吩咐过，他说顾先生您一定会喜欢在晚上和群星一起入睡。」王助理在旁边笑着说。 好吧，顾青吞了吞口水，他终于确信程远暮确实是个升级流男主、直男式霸道总裁了。 第62章 这豪气沖天的小浪漫,这一路看来有一股浓浓玛丽苏味的庄园、下属和所有叮嘱,顾青要是个十七、八岁，屁事不懂的小姑娘,估计就已经为程远暮的西装裤腿而着迷了。 可惜他确实是个汉子，所以他也就打了个寒颤,并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程先生说您一定会喜欢和群星一起入睡。」王助理离开后，顾青在卧室里给程远暮打报平安的电话,模仿着王助理恭敬又肉麻的语气说。 「我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程远暮为自己的品味辩解道。 「嗯？」顾青十分怀疑这一点。 「真的没有,」程远暮诚恳地说，「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怀疑我的文学素养吧。」 顾青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很好,你说服我了。」 程远暮笑了起来,为挽救了自己形象而由衷感到宽慰。 「不过有一点,你实在骗我骗得太惨了。」顾青装模作样地指责说。 「啊？」程远暮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为此愣了一秒。 「你说是海景别墅，实物却和描述一点儿都不符合。这么大的庄园,你就用一个别墅形容,你的良心不痛吗？」顾青十分痛心疾首地质问。 程远暮笑出了声,回答：「不痛。要知道重要的不是别墅,是海景。你觉得风景怎么样？」 顾青看一眼头上的天空，再看一眼窗外的花园和大海。「好的不得了,这海景，忒地道。」 他之前跟王助理转了一圈之后就发现了这房子说是海景一点儿不假——从起居室能看到海，从餐厅能看到海，从书房能看到海,从卧室能看到海，甚至上厕所，都能从卫生间看到海，反正是哪儿哪儿都有海景。 「你喜欢就行。」程远暮一边笑一边说，显然也能体会他有关地道海景的笑点。 度假生活的悠闲令顾青乐不思蜀，他也就只有每天给家里和程远暮打电话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的快乐时光是有限的，并且随之更加投入这颓废而愉快的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坐在餐桌边就有人端上准备好的美味菜餚。 影音室里有一墙的电影光碟，顾青偶尔兴之所至看个通宵，水果、点心、零食也一样不少，王助理甚至还会贴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可乐和爆米花。 想出门了，比利亚就开着车载他到海滩。海水清澈，沙滩洁白，近海处还有一座木桥。这座岛的海滩并不对游客开放，顾青可以在那里晒一整天的太阳，听到的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如果不想出门，他也完全可以在那座巨大的庄园里享受趣味——在花园的花丛中吃早餐，两棵树之间挂一个吊床在树荫下午睡，在三楼阳台就着远处的大海来一次下午茶，在后院的游泳池里尽情玩水。 顾青还去巴塞隆纳看了一场西甲联赛。比赛很精彩，巴萨也以三个进球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然而作为梅西毒唯的顾青看着那个大块头的红蓝十号，还是难免有点儿想念个子不高的梅老闆。 总之，奢靡的生活使人堕落。 在颓废地玩乐了将近一个半月后，十一月中旬的一天，顾青早上起床后到三楼的书房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觉得还是不能放弃充实自己的内心。 「嘿。」书房门口传来了声音。 顾青转头去看，然后便书都来不及放下地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发出声音的人——是程远暮。 「你怎么来了？」顾青兴奋地问，能在这里看到这栋房子的主人，他真的特别惊喜。 「我在英国有一个行程，就顺便来看看你。不过时间挺紧，下午就得走了。」程远暮紧紧地抱着他回答。 顾青也不在意他到底是怎么个顺路法能从英国顺路到马德里，然后又从马德里坐着直升机顺路到这儿来。 两人分开后，他看着程远暮疲惫的脸，有些担忧地问：「累吗？还是饿？」 程远暮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饿，飞机上吃过了。一点点累。」 「那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儿。」顾青说着拉过他的手腕，一路领着他走进卧室。 程远暮顺从地跟着他，进浴室洗漱过后，按照他的指示躺在床上。 顾青也躺下，转头看了眼程远暮傻兮兮地笑着的脸，翻了个白眼后闭上眼睛说：「正好，我再睡个回笼觉。」 「嗯。」程远暮应了一声，笑着闭上了双眼。
第104页 两人一起睡了一觉，程远暮恢复了精神，顾青却因为睡得太多而一时哈欠连天。 两人一起下了楼，顾青看到王助理正在和旁边的一个大概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交谈。对方身材瘦高，穿着一身妥帖整齐的西装三件套，戴着一副长方形金丝框眼镜，不长的头发都梳在脑后，打理地一丝不乱。 「你好，顾先生。我是程先生的助理林枢，你可以叫我林助理。」林枢在两人下楼，向顾青自我介绍道。 顾青回了句「你好」，和他握了握手。 「午餐已经准备好，两位想在哪里用餐？」一旁的王助理问出了这个顾青十分熟悉，一天复习三次及以上的问题。 顾青看了眼程远暮。 「外面太阳正大，我们就在餐厅吃吧。」程远暮说完，转头看着顾青徵求他的意见。 顾青点点头。 两人走到餐厅，坐在桌旁，菜一道道地上桌。 「林助理不和我们一起吃吗？」顾青有些疑惑地问。等了好一会儿，菜都上齐了，桌边坐着的还是只有他和程远暮，刚刚还跟着的林助理却不见了踪影。 王助理不和他们一起吃就算了，顾青也习惯了——他来之后第一次吃午饭邀请王助理一起，就被利落地拒绝了。怎么新来的林助理也不和他们一起吃？ 「他和王禄一起去吃饭了——因为我在不工作的时候，还是不太喜欢和别人同桌吃饭。」程远暮对顾青解释说。 他这点怪癖从很久之前就有了，所以身边的助理和工作人员也都有所了解。 「哦，」顾青点点头，笑了下问：「那我呢？我不算人吗？」 他没问程远暮为什么有这个习惯。 那些奇怪习惯的背后大多数往往会有一些灰暗往事，尤其是对方还身兼男主一职——作为男主，要是没那么点儿小白菜、地里黄的悲惨过去，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有故事的主角。 更何况对方那点儿惨痛经历——孤儿啊、被污衊啊、众叛亲离啊、车祸啊，他还不是早就从小说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明知故问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你不算别人。」程远暮并没有察觉到顾青已经为他脑补了一出令人垂泪的伤心往事。 「呕——」顾青做出一副犯噁心的样子。 程远暮大笑起来。 吃过午饭后，顾青拉着程远暮一起去三楼的游戏室打游戏——他最近特别迷一款格斗游戏，只是以前一直没找到人陪他一起玩，也就只好选人机对战模式。 然而男主大佬就男主大佬，程远暮在游戏里也保持了一贯所向披靡、捨我其谁的作风，第一局就将顾青打得落花流水。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不服输地来了好几局后，顾青挫败地软倒在沙发上，将游戏手柄搁在一边。 他有气无力地嘴硬说：「等下次我肯定能打赢你。」 「那这次你认输了？」程远暮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在顾青眼里特别嚣张的笑容。 「不，我是不会认输的。」顾青坐起身，据理力争地说。 「哦，好吧。」程远暮好笑地点点头。 格斗游戏变成单方便碾压游戏后，顾青改变了策略——玩双人游戏，果然和程远暮从敌人变成盟友后他一路赢得是顺风顺水。 事实再次告诉了顾青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能在小说世界里跟男主做对——除非实在是不想活了。 两人愉快地玩着游戏，突然外面有敲门声——是林助理的声音在门外提醒程远暮到时间出发了。 顾青恋恋不捨地送着程远暮到了一楼门口。 他之前一个人享受异国他乡的风景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程远暮来过一次陪他消磨时间，现在再离开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玩耍，顾青就难免有些心情低落。 「英国的行程明天下午就能结束，到时候我再过来陪你玩。后天咱们去海上钓鱼，怎么样？然后我们还可以到岛的另一边去潜水，那里有一片特别漂亮的珊瑚礁。」程远暮安慰他说。 「真的？」顾青眼睛都亮了。海钓，潜水，真是想想都美。 「当然是真的。」程远暮十分肯定地说。 得到承诺的顾青之后的一整个下午都在雀跃的心情中度过。第二天无论做什么——看电影或者看书，甚至吃饭——他都有一半的心神在满怀期翼地等待。 就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将要沉入大海时，程远暮遵循约定再次走进了这座属于他的庄园。 夜晚，两人一起躺在床上——顾青总不好意思让身为主人的程远暮去睡客房，而程远暮也不同意他搬到楼下没收拾的房间里去——天空中的繁星闪烁着，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呈现在两人眼中。 第63章 说实话顾青都有点儿习惯跟程远暮睡一张床了,而且对方性取向为男都没说什么,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喜欢这里吗？」程远暮问。 顾青看着星空点了点头回答：「嗯。」 程远暮转过头看着他，「那我们可以定期每年来这里度假,怎么样？」他问。 「好是好，」顾青犹豫了会儿,微笑了下说：「可等你有对象了、结婚了，总不能还老陪我浪吧。」 「谁说的。我不管怎样都希望能跟你一起做任何事,只要你愿意。」程远暮信誓旦旦地说,语气认真到就差竖起手指对天发誓了。
第105页 「哈哈。」顾青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他由衷感到程远暮此刻完全就像一个肉麻兮兮地跟朋友约定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中学生，而且还是凭本事单身的那种。 「你最近工作忙吗？」笑过之后,顾青害怕程远暮恼羞成怒,连忙转移话题道。 「还好。所有公司的事情都走上了正轨,我也就干脆把大部分工作交给专业的人士打理,自己只需要处理一些特别重要的事务。 至于电影，我这次去英国就是为了见导演和制片人,敲定明年二月份左右开拍的新戏。 可惜这次我只能挤出三天的空闲时间和你一起待在这儿享受阳光。然后就必须要回国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不过等到十二月去了澳大利亚,我们就能尽情地挥霍时间玩乐。」程远暮已经开始畅想他们两个愉快的澳洲之行了。 「新戏？」顾青转过头,略微有点兴奋地问。 原谅他打断了对方的美好幻想,这粗鲁的举动实在是情有可原——顾青是个典型的拥有梦想、热爱工作的戏精，不,演员，因此一听到电影两个字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热血沸腾。 程远暮回过神，回答说：「嗯，安东尼·麦克亚当的新电影,名字是《1950s》，讲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人们狂热病态的……」 「停——」顾青连忙打断了程远暮的话，「你可住口吧，我还等着电影上映之后去看呢，你别现在就给我剧透完了。」 程远暮微笑着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手势。 顾青总觉得他刚刚说的电影导演的名字有点儿熟悉，想了半天才记起来。 「你说的安东尼·麦克亚当是不是拍《蒂斯河畔仍在下雨》那位？」他问。 程远暮点了点头。 顾青满怀羡慕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他看过麦克亚当最着名的代表作《蒂斯河畔仍在下雨》，并且从那之后就是十分为这位英国导演讲故事的角度和手法而着迷，并且之后还像个狂热粉丝一样一口气看完了他的全部作品。 这位随着年龄增长拍电影愈加老辣的导演今年已经快六十了，顾青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在他的电影里哪怕演一个小小、小小的配角。 「你演主角对不对？快给我一个肯定回答。」顾青艷羡、凶狠又急切地问程远暮。 程远暮含着笑意再次点了点头。 「天吶，」顾青小声感嘆，「你简直太厉害了。」 然后不等程远暮矜持并高傲地接受这句赞美，他又紧接着请求说：「你一定要帮我要一个签名。」 程远暮听后挑着眉毛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表情。 「哎呀，阿远——please——」顾青侧过身双手交叠搭在他的胳膊上，露出一个殷切又可怜巴巴的表情。 「好——我一定帮你要签名。」程远暮终于装不下去，笑着答应了他。 「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顾青轻轻锤了下他的肩膀，发自内心地赞美他们两人的友谊。 星空之下一夜安睡。 第二天一早，顾青和程远暮吃过早饭后便去了海边。原本空荡荡沙滩上已经停好了几辆汽艇，远处的海面上也有一艘游艇正在待命。 「这不会是你买来和海景庄园配套的吧？」两人坐着汽艇登上游艇后，站在船头，顾青拍拍手下的栏杆问道。 就算程远暮说「是」他真的也一点儿都不会惊奇了——自从离开祖国来到西班牙这片神奇土地，他就开始不断地刷新自己对有钱这个概念的认识。 程远暮也完全不愧是作为升级流小说酷炫狂霸男主的男人，仅仅是豪的程度就让吾等屁民望而不及——顾青的内心对此已经快要麻木了。 土豪男主摇了摇头，非常平静地说：「我并不是特别热衷于出海。」 顾青死鱼眼——所以如果你喜欢，那买起来就是毫不手软咯，他在心里如此吐槽。 「顾先生，程先生，船长询问是否现在开船。」同行的王助理走过来问道。 「嗯，现在开。但不必开得太远，我们主要是想海钓，而且在傍晚之前就会返航。」程远暮回答。 在王助理应声离开后，他对一旁的顾青解释说：「这里海滩比较浅，而且鱼群很少，不是什么理想的海钓地点。我们开船到岛的西面去，那边的海岸是礁石和悬崖，在海潮的不断冲击下会使那片海水里有丰富的浮游生物和氧气，比较适合垂钓。」 「哦。」顾青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以前就海钓过吗？」他问，程远暮给人感觉好懂的样子。 反正顾青自己对这项闻名世界的运动是满头雾水——只听过名字，其他什么都不了解的那种程度。他就在河里钓过鱼，而且那还是十几年前他高中没毕业之前的事情。 程远暮摇摇头，「我不怎么喜欢在海上的活动，所以今天也算是你和我一起的初次尝试了。我请了教练，只能希望我们不是特别差的学生。」 顾青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说：「你好像不太喜欢大海。」说话不过五分钟，程远暮前后已经表达过两次对海洋的排斥了。 「嗯，」程远暮看着远处点了点头，「海洋在我眼里是瞬息万变、深不可测的，或许就是因此才总给我一种不安定感。」 「我倒是挺喜欢海的。」顾青听后说。 程远暮侧过头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第106页 「嗯……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个具体原因。不过我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鲸鱼在大海里死去之后会沉入几千米深的海底，科学家们把这个过程叫做鲸落。 在它们下沉的过程中和沉底之后，海底的一些食肉生物会把它们吃掉，一段时间以后死去的鲸鱼就会只剩下巨大的骨架。 所以我有时候就会幻想，海底会不会有一个鲸鱼坟墓——我真的觉得那很有趣。」顾青微笑着说。 此时游艇已经启动，海水撞在船头上不断地倒退，湿润微凉的海风吹在两人的脸上。他们离无边无际的大海越来越近。 顾青远眺着沉醉在那些关于大海的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幻想里——鲸鱼、海盗、失落的文明，和故事里让人趋之若鹜的的财宝。 「鲸鱼坟墓会是什么样子？午夜时会有鲸鱼的幽灵在那游荡吗？」程远暮问。 他的思想跟随着顾青的话同样落入了幽深的海中，似乎他们此刻一切的想像——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在水下真实地存在着——不得不说，有时候孩子般天真地幻想出来的一些事物真的会让人感到愉快。 「我觉得，海底的时间或许和人类的时间正好是相反的……」 两人交换着彼此心中海底世界的样子，船在不知不觉便停了下来。顾青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崖，他知道这就是岛的西边了。 「程先生，顾先生，这位是具有丰富海钓经验的史蒂文·李先生。」船停下来后，王助理带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亚裔中年男人走到两人面前。 教练和两位学徒互相问过好后，非常开门见山地开始用明显不怎么熟练的普通话跟两人说起了一些深海船钓的注意事项。然后便直截了当地让他们支起钓竿、抛下钓钩——实践出真知。 面对教学风格如此简单粗暴的钓鱼老师，程远暮依然稳如泰山、从容不迫，倒是顾青一开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直到挂着鱼饵的钓钩被顺利抛进海里，他才终于坐在船边微微地松了口气。 果然征服大海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钓钩入海后，两人便看着平静的海面开始耐心等待贪吃的鱼上钩。 之后不到两小时，程远暮就钓上了不少鱼——虽然这些鱼都不是很大，收穫却可以说得上是十分丰盛。 一直被吃掉鱼饵，鱼钩上却连个鱼鳞都没见着的顾青一开始还挺羡慕他的好运气。 但等到后来史蒂文·李委婉地说程远暮所有鱼里只有最大的那条kanpachi比较适合食用后，他一点儿都不羡慕了——并且不仅不羡慕，还非常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快到中午时，海平面上开始吹起了风。史蒂文·李说当海面有风的时候就不适合垂钓了，然后开始教两人怎样收起钓竿。 在他一通连说带比划的教导后，顾青似懂非懂地动手开始实践，却突然感觉到手上的钓竿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海里扯着钓钩。 「诶，诶，有东西，有东西。」他指了指钓钩的方向，紧张又满含期待地说。 第64章 史蒂文·李听后往船边走近了点,往海里看了不到两秒,就回过头同样兴奋地说：「是大鱼，快,快，按我说的。」 顾青一听是大鱼便有些慌了手脚,他怎么知道什么才是「按我说的」，这个教练自己的中文水平什么样自己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眼看手里的鱼竿越来越沉,顾青跳着脚地大喊：「你来,你来，鱼跑了。」 等到经验丰富的教练先生接手了钓竿,顾青和旁边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程远暮对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最终在海钓老手的一系列眼花缭乱的熟练操作后,甲板上多了一只比顾青的胳膊还要长出许多的大鱼。 「一条anticbluefin tuna,不大，但也好运气。」史蒂文·李磕磕巴巴地说,并且向顾青竖了一个明显具有鼓励性质的大拇指。 「什么什么？」四级英语全靠混的顾青没明白他话里那一串叽里哌啦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说蓝鳍金枪鱼,这条鱼的品种。」程远暮为他解释道。 「哦。」顾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教练先生的大拇指表示了下感谢。 今天主要行程——海钓,到此圆满宣告结束。 午饭时，游艇上的厨师很好地利用了两人一上午的收穫,做了一顿完美的海鲜大餐。 刺身、炖煮、烧烤、油煎，花式吃鱼之后，顾青和程远暮喝着红酒聊着天在船舱里度过了中午海上最晒、最热的时间。 等到太阳的威力没有那么大，开始渐渐向天际线靠近的时候,他们才走上甲板，享受灿烂的阳光。 「度假使人懒惰，」戴着墨镜躺在躺椅上感受着美好的日光，顾青就着吸管喝了口果汁后，接着说完了下半句：「但我爱度假。」 同样戴着墨镜躺着的程远暮在一旁笑出了声。 顾青老气横秋地嘆了口气。 悠闲地晒太阳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回到船舱吃晚饭，然后就着海上壮观的落日开始返程。 之后的两天，他们将时间都花在了小岛东面浅水处的那片珊瑚礁里。 阳光照射进湛蓝清澈的海水，色彩斑斓的鱼在身边游弋而过，海中世界像个多姿多彩的童话王国。顾青在这一刻毫不怀疑美人鱼公主会因得不到爱而变成泡沫——因为在童话王国里，与爱有关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107页 「我们在澳洲真的不能潜水吗？」第三天的晚上，顾青躺在床上问程远暮道。 明天一早，对方就要回国了，而他在这里还有十来天的假期。虽然如此，但他也不怎么想一个人去潜水——美景无人分享就太没意思了。 「得看天气，」程远暮和他并排躺着，回答说：「澳洲夏天一般是雨季，海底能见度不大，而且出海也不是特别安全。」 顾青略微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好吧。」 「不过我们可以顺路去纽西兰和东南亚国家玩一玩，听说纽西兰的自然风景特别好。」程远暮接着说。 顾青想了想，对即将到来的旅行又升起了几分期待。 程远暮回国后，顾青的度假生活依然颓废而快乐着。 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的私人邮箱里看到了李朗发过来的一份电影剧本，名字叫《水的颜色》。 主人公王骞是一名先天性盲人，他在救生员父亲的影响下自幼熟识水性。后来因为机缘巧合他成为了一名游泳运动员，并在种种困难和各方的支持之下获得了帕运会金牌，打破了由身体健全者所保持多年的世界自由式速度的最高记录，被人称为「深海之鱼」。 《水的颜色》就大概讲述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但就是这样故事俗套的剧本却毫无原因地正正好戳进了顾青的心窝子里。 他连笔记本电脑都等不及合上，就赶紧给李朗打了一个电话。 「青啊，吃晚饭了吗？」电话接通后，那边大大咧咧的李朗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我这边才是中午。」没问到正题，顾青有些着急地说。 「哦，」李朗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接着说：「那你打电话是为了剧本？你看完《水的颜色》了？」 顾青连连应声并且疯狂点头，「我能接下这部戏吗？」他非常直接地问。 「我就知道你会看上这部电影。」李朗说：「《水的颜色》确实挺好，名编剧名导演，真人真事改编、有群众基础，制作公司和投资什么的也都挺靠谱。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得好好考虑。」 本来听了前半句顾青还挺高兴，但听完最后一句他心里就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了。 「什么事？」他忐忑地问。 「《水的颜色》的导演是袁望川。他，你知道，圈内闻名的拖延症晚期。虽然说拍出来电影部部皆属精品，但制作周期也实在是太长了——剧本一年、拍摄一年、剪辑一年，发行又一年。他那外号袁四年，不就这么来的吗？ 所以你要是真接下这部电影，你明年一整年估计也就干不了别的了。这一点你可得想清楚了。」 「嗨，」顾青着实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一年就一年，反正我一年到头的工作真要算的话也比拍一部电影多不到哪儿去。」 「你——」李朗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成吧，成吧。既然你想拍，那就赶紧回来见见导演和制片人，把这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反正你这玩了也快俩月了，后面时间也多得是，不差这几天清闲时间。」 顾青在心里算了算——还有不到一个礼拜就十二月了，到时候他要跟程远暮一起去澳洲旅行。所以就干脆在旅行前把明年的工作计划安排妥了，这样也好浪得安心，毕竟老话说无事一身轻嘛。 「行，我这就准备，等坐上回国的飞机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他回答道。 挂断电话，顾青便跑去找现在负责他所有出行安排的王助理。 「顾先生，有什么事吗？」正在和厨师商定晚饭菜单的王禄见顾青来了副楼，而且还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十分担心地询问道。 「我因为工作需要尽快回国，可以帮我安排吗？」顾青急切地看着他快速地说。 王助理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句「请稍等」，走到一边去拿出了手机。 顾青也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不好凑过去听，只能对一脸茫然的厨师先生微微笑了笑，控制住自己原地转圈的冲动。 不到二十分钟，王助理收起电话走了回来。 「直升机航线已经通过申请，回国的机票也订好了。您明天早上八点从这里出发，预计最迟后天中午就可以回到国内。」助理先生对顾青说。他淡定有范儿的样子好像这二十分钟只是用来吃完了一块戚风蛋糕，而且还是那种放下叉子后不忘举止得体地用餐巾擦擦嘴的有条不紊。 讲真，这跟他满身的肌肉一点都不相称——顾青在这将近两个月里，对形象健壮肌肉男、言行举止却是十足斯文儒雅的表里不一的王助理也已经有些习惯了。 谁说爱健身的男人就一定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呢，是吧。 「太好了，」顾青这会儿真有一种给王助理一个充满喜悦的熊抱的冲动，「真是太谢谢了你。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顾先生请别急，」王助理出声拦住了转身要走的顾青：「行礼您只需要在随身带的背包里装上随手取用的东西就好，其余的东西我会安排佣人帮您收拾好，然后办理託运。我们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您的假期也还没结束呢，不是吗？」他对顾青笑着说道。 顾青听后深吸一口气，因新电影而兴奋起来的大脑这才冷静了一点。 向王助理点点头告别后，他出了副楼走在花园里。
第108页 明亮的阳光照射在绿意盎然的草坪上，装作这座庄园里的夏天从未离去。 慢慢地走着，日光下的顾青升起了一股倦意，他看了一圈四周，步子一转走向了树下的吊床。 回国的事既然有万能管家王助理一手操持，他在旁边大概也就只剩下睁大眼睛干看着或者摇旗吶喊的份儿。与其这么浪费时间，倒还不如会一会周公养养精神的好。 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也着实可惜。 美美地在这座庄园里睡了一个午觉之后，顾青才会到卧室收拾自己那些七零八碎的小物件——护照、身份证、手机、充电宝之类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便按照助理先生的安排背着背包踏上了离开小岛的直升机。 从马德里出发，中途转机一次，二十多个小时的旅途后，顾青终于风尘僕僕地回到了燕京的怀抱。 接机的李朗在看到走出来的顾青后便迎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地拥抱。「怎么样，一路上累吗？」他问。 「还行。」两人分开后顾青点点头回答。他本来想往取託运行李的地方走，李朗却拉住他转了个方向。 「小方跟我一起开着车来的，行李我让他拿了直接送到弄舟去。你先跟我回爸妈那儿倒倒时差，其他的等你睡醒了再说。」李朗一边领着他往停车场走一边说道。 确实有些精神疲惫的顾青微微笑了下，点点头接受了他这颇为体贴的安排。 第65章 等两人回了家,顾青一觉睡醒,便正好是晚饭时间。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顾爸顾妈、顾橙李朗都问他了一些「度假怎么样、玩的开不开心」之类的问题，甚至连小爵都插了两句嘴。 浪了将近两个月,回家后又饱饱地睡了一觉的顾青此时可谓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把巨大的海景别墅、美丽的海滩,和西甲比赛的盛况都手舞足蹈地跟家人比划了一遍。 然后还用词夸张、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他跟程远暮出海钓鱼、在珊瑚礁里潜水的经历,顺便分享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关于鲸鱼、海盗和小美人鱼种种幻想。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也要在那儿买房,西班牙真的太适合度假了。」最后顾青以这样一句豪言壮语作为自己乐不思蜀的度假生活的总结。 「那我也可以去潜水吗？」这是天真的、雀跃的又兴奋的小爵。 「嗯,挺好。」这是礼貌地微笑不忍心多说什么的顾妈。 「你,我看没戏。你姐说要在国外买别墅我看可能性还大点儿。」这是非常直接、不留情面的顾爸。 「哦。」清楚顾青每年工作收入多少的李朗拒绝作出回应。 紧接着大魔王顾橙最终一语致胜：「下辈子吧,这辈子你是等不到了。」 顾青在连番打击之后只好稍稍歇了自己攒钱买海景别墅的心——毕竟他也买不起直升机啊，对吧。 「咱们还是看电视吧。」沉默半晌后,顾青说道。 「你接下袁导这部电影的唯一坏处大概就是未来一年不可能买得起海景别墅。」 第二天早上,顾青和李朗一起来到铭德公司。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水的颜色》的剧本,李朗想起昨天晚上顾青踌躇满志的话,笑着调侃道。 「别说了。」冷静了一个晚上的顾青死鱼眼看着他。 「哈哈，」李朗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笑过之后才接着回到正题：「我已经联繫过了袁望川，说你对王骞这个角色有意向。他倒是给了我肯定回答，说你来演这个角色没问题，只是开机前得有两个月的游泳培训,他怕你吃不了这个苦。」 顾青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要点点头，满口答应自己再苦的训练都受得了。 但念头一转，他却有个顾虑不得不问清楚：「这电影不会明年年初就开机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就得立马入组培训了？那还旅个屁的游啊，哪有时间旅游。 李朗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小舅子惦记着的是什么，翻了个白眼回答：「把心放肚子里吧，电影明年四月份才开机。你旅游回来，时间还够你再过个春节呢。」 「哦哦，」顾青这就放心了，非常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没什么不好了，就定下这部戏。」 「你确定？你这一点头我可就去接洽合同了，安排你跟编剧导演见面了。」 「我确定。」顾青是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剧本。看完改编的剧本后，他也在网上搜索了好久王骞这个人的人物生平，甚至还在对方的粉丝网站里註册了个会员帐号，看了不少王骞多年老粉的真情实感帖，已经能算得上是个路人粉了。 「行，我待会儿就去给袁导一个答覆。」李朗说。 顾青点了下头，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李朗说：「我好像还没问你对这部电影怎么看。」 他感觉有点儿奇怪，到此刻为止自家姐夫经纪人竟然都没发表一番对这部电影的看法或者前景预测。不应该啊，李朗什么时候奉行沉默是金了。 「这电影不需要我看，袁四年的名字再加上王骞的故事，那要是砸了才是天理不容。」李朗语气平缓地说。 「哦？怎么个说法？」 李朗看了眼满脸求知慾的顾青，这才端起了诲人不倦的架势：「袁四年，我不用说，你去看看他的百科，从上拉到下，你就知道为什么这位能人一部电影搞四年，却还有无数电影公司前仆后继了。
第109页 至于王骞，他整个人生就俩字——奇蹟啊。 他拿奖破纪录也就是这个世纪初的事儿。虽说过去了已经十几年，王骞现在也早就退役了，但传奇永远是传奇。 奇蹟之光别说没褪，故事酝酿这么些年那造就的妇孺皆知、家喻户晓的知名度，也正是时候拍个电影让大家回味一下青春，再感受一下这份让人热血沸腾的鸡汤了。 王骞牌鸡汤，相信我，你值得拥有。」 顾青实在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姐夫经纪人的贫嘴属性看来还是没变的，挺好。 「可我看过剧本，好像袁导并不打算把《水的颜色》拍成热血励志电影。」顾青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李朗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王骞的故事还需要励志？他这个人往那儿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动作都不用做，就已经浑身写满了热血和励志了。再热血，再励志，那鸡汤就变成鸡血了。」 「哦。」顾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李朗给了他一个「明白就好」的眼神，总结道：「所以说呢，这故事，还得是纪实电影。」 顾青听完这番话后，不由得在内心再次赞美他选剧本的水准。 「对了，我这回在国外一待两个月，没错过什么大新闻吧？」说完了剧本的事，顾青转而问起这两个月有没有什么众人皆知、影响广泛的事情发生。 他可不想出门度假俩月变得像坐了三年牢似的——一回家就跟不上社会潮流——虽说他好像以前也没怎么跟上过。 「怎么，国外不通网？」李朗特别夸张地做出一副十分疑惑的表情。 顾青闲闲地翘起二郎腿，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非常平静地说：「沙滩、阳光，还有好吃的海鲜，谁还玩手机啊，是吧？」说到后面，他沖李朗挑了挑眉，炫耀的意味内敛而不失厚重。 「你给我滚。」李朗完全看不过他那副嘚瑟的小样，笑着抄起一旁的抱枕就扔了过去。 顾青也笑起来接过抱枕抱在怀里。 「一起轰动全国的杀人案，两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还有几对明星分开啊、在一起啊、戴绿帽子啊什么的，就这些。」李朗也翘起二郎腿，数着指头说。 「我是问跟我至少有那么点儿关系的、网上查不到的，你这个经纪人怎么老没个正形啊你。」顾青忍不住笑着指责道。 他这姐夫经纪人真的哪哪儿都好，就是爱贫，改行说相声的话那绝对是c位出道——单口相声，捧哏都不用，一个人就能在台上嘚啵嘚、嘚啵嘚四十来分钟。 不过，自家姐姐当年或许就是因为这幽默劲儿才看上他的也说不定。 毕竟生活嘛，能够无时无刻地逗笑自己绝对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了。 「嗯——我想想啊……《你有没有找到季雨》那边给了消息，说剪辑很顺利。 上映时间定在了最迟明年三月末，正好避开春节和情人节这个大片厮杀的时段，而且现在想想宣传期跟你的新电影好像也正好不冲突。其他的……」李朗到这，突然双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把顾青吓了一跳。 「你差不多半个月前上热搜了，和程远暮一起。 有路人拍到你在巴塞隆纳，然后又被挖出程远暮在英国有行程却拐路到西班牙。最后竟然还有狗仔跟着去西班牙拍你们，而且竟然还拍到了。」他说到这儿摊了下手，「就这样，你们俩的名字并排在热搜挂了能有三天左右，也是蛮了不起的。」 乍一听到这个「噩耗」，顾青都快震惊成表情包了，心里全是黑人问号脸。 「这是……什么毛病？」他有点儿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还是说有男主的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逻辑、不讲道理——这都能热搜上挂三天，他算是被男主光环波及了吗？ 「看看你那少见多怪的样子。」李朗此刻看顾青的眼神是十分的嫌弃，「程远暮现在吃个粥都能牵动全球少女和无数大妈的心，妇女能顶半边天懂不懂？专门绕远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就为找你能不上热搜？不可能的事儿。」 听完这番话的顾青已经不止脑子一片空白，就连五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在脸上摆了。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作为男主的程远暮的威力，这何止是红的发紫，简直是倾城倾国啊——诶，真别说，配上程远暮那张堪称妖孽的脸，这词还真没什么不对的。 「你们的cp粉可算是过年了，就是害得咱们公司的公关部连续加了两天的班。」 「咳——」顾青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什么粉？」 「cp粉啊，」李朗用一副习以为常的口气说，「就是喜欢程远暮x顾青配对，整天幻想你们有一腿的粉丝。」 李朗把英文字母「x」念成了「插」，以他脸上那副淡然下透着猥琐和看好戏的表情来说，顾青非常肯定他是故意说得这么骚气而又充满歧义的。 第66章 「天吶,程远暮的女友粉肯定想活撕了我。」顾青苦恼地用一只手捂着眼睛说。 女友粉的战斗力和占有欲他上辈子就已经见识了不少。那真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剩下一片焦炭般的黑粉。 他以前都是作为吃瓜群众,在那些非常戳路人笑点的撕／逼之战里寻找每日的快乐源泉，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撞在枪口上。
第110页 「呵,」李朗十分冷漠且不屑：「等你反应过来再解决问题，那你的演艺生涯早凉了八回而且还有富裕的。」 「所以……」顾青放下捂脸的手,配合地露出忐忑的表情等待着他的下文。 「程远暮微博发合照打头阵,公关跟上控制打了鸡血的cp粉，最后再炒一波友谊万岁,齐活。 只要你们两个今后没有谁想不开来个出柜,这事儿到这就算了结了。以后顶多被网友调侃一二,出不了什么大新闻。」李朗得意地用一种娱乐圈老油条的语气说。 「哦。」顾青点点头,心里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却又卡在了那儿——可程远暮是个gay啊。就算他这辈子不找对象，那也总有向公众坦白性向的那一天吧。 不然等一二十年以后,他要怎么跟人解释自己空窗了这么久。总不能找个藉口说自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或者多年以来自力更生吧。 这么烂的藉口绝对会被怀疑那方面的能力的啊。 而如果真的连升级流男主的哔——功能都饱受质疑的话,这个世界才是迟早要完,完全好不了了啊。 李朗看着顾青听见「出柜」后沉默这么久,脸上的表情还这么引人深思、耐人寻味，心里不禁出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你……你不会吧？我记得你以前交过女朋友的啊。」身兼姐夫和经纪人这两个重要职位的李朗端着茶杯的手都开始轻轻颤抖了。他说完后还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急忙把茶杯搁在桌子上免得失手摔碎了。 「不是，」顾青赶紧否认道，「不是我。」 「哦，那就好。你姐还盼着你早点结婚生孩子呢,你要突然说你性向有变，她得打死我泄愤。爸妈也得……」得到否定回答后便立刻松了口气的李朗碎嘴子一样念叨完了这一连串的话之后，漫长的脑部反射神经才终于转过弯来。 「程远暮……」反应过来的李朗睁大了眼睛调门老高，紧接着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说：「是gay？」 顾青抿抿嘴，同样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现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而且除他自己之外的那个还是自家姐夫经纪人——知道事情轻重并且绝对值得信任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把这件如此隐秘的事情宣之于口的。 同性恋在娱乐圈路子有多窄？一旦确定是真的，那很多角色、很多演出机会就要挥挥手跟你说再见了。 虽然现在社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明白「爱一个人没有错」，这个世界国内的同性婚姻也已经受法律保护了。 但很多时候，特别是在娱乐圈，同性恋这件事无关歧视或者偏见，而只跟标籤和刻板印象有关。 就比如你跟女演员在屏幕里正山盟海誓、吻得天昏地暗，观众们第一反应却是你喜欢男的。这一下什么浪漫气氛、粉红泡泡都没了，只剩下满屏的出戏和越看越尴尬。 顾青很肯定程远暮喜欢男人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就连作者在小说里也没提过，明显同样不是知情者——所以如果消息从他这里走露，毁了程远暮在娱乐圈的成王之路，别说身为读者他会不会砍死自己，就是这良心，那也过不去啊。 骤然得知如此劲爆的隐情，李朗紧紧抿住嘴才压制住自己因震惊即将脱口而出的艹。 沉默着在内心消化了好一会儿后，李朗虽然对这个消息仍有点难以置信，但也算接受良好。 毕竟程远暮，有钱、有名，还有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他喜欢谁不是喜欢。 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姑娘能从燕京排到沪市还加上一个来回。那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小伙儿谁说就不能再从燕京排到沪市去了？ 恋爱自由啊，对吧？反正又没说是跟自己恋。李朗想到这儿在内心点了点头，为自己思想觉悟如此之高表示赞美。 「老实说，这个我还真没想到。圈内圈外许睆和程远暮的绯闻传得人尽皆知。那么受人追捧的一位女神主动示好，程远暮却就是不动如山，大家都还以为他是坐怀不乱柳下惠。 现在看来，不是许睆魅力不足，而是她天生的这个性别压根儿不对啊。」接受程远暮是gay这个设定后，李朗觉得确实有许多对方身上的谜题都可以完美解开了。 「许睆？」虽然身在娱乐圈但却向来不怎么关注八卦新闻的顾青觉得这名字着实有点儿熟悉。 「就跟程远暮一起拍《陌上花开》的那个，演女主角的许睆。」早清楚自家小舅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德性的李朗端起茶杯随口回答道。 他这么一说，顾青就能把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对上了。 他记得电影里的许睆个子挺高，身材苗条且凹凸有致，穿着旗袍的样子端的是风情万种、裊娜多姿；一头乌黑的长发绾在脑后，鹅蛋脸、丹凤眼，一举一动妩媚多情，眼波流转间却又不失楚楚可怜的情态。 顾青对《陌上花开》里的女主角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从远到近的她独自拐过街角的镜头，镜头里的许睆举手投足间皆是恰到好处、姣如秋月的动人风情。 而且不止如此，顾青同样记起了小说里也有这位许睆的姓名——作为一本升级流小说中的女性角色，年华正好、美貌多姿的她对男主生出爱慕之心完全是逻辑满分、套路满分事情。 只可惜《娱乐之王》是一本不知道作者吃错了什么药的无cp小说，许睆姑娘满腔真挚热烈的爱意最终只能如同明月照沟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第111页 说起来当初看书的时候，顾青还为许睆女神的单相思而扼腕嘆息过。 毕竟这么好一姑娘，痴心错付给了男主这个疑似性冷淡——这称号可不是他起的，是别的网友在书评区里说的——简直白瞎了这么水灵的一窝白菜。要知道这世上多少单身汉，有的连个白菜叶子都挨不上边。 「要是换了别人，女追男隔层纱。可放到程远暮身上，那就是隔了一座塔克拉玛干啊。」顾青想到这里，不禁摇摇头，啧啧感嘆道。 「谁说不是呢。」李朗抱着茶杯老气横秋地附和。 跟顾青交换了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后，李朗刚要低头喝口茶，却突然惊觉自家小舅子不仅性别为男，而且还跟爱好为男的程远暮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再抬头看看顾青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的脸，十多天前刚刚经历过cp粉们新世界洗礼的李朗心里再次升起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程远暮……」 低着头专注于剥坚果吃的顾青抬起头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他不会……对你有那个意思吧？」李朗一字一顿，堪称艰难地说。 「啥？」顾青先是疑惑了一秒，然后便哭笑不得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怎么可能。你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吧。」他非常想笑，并且略微有点儿崩溃地说。 这猜测实在太荒谬了。且不说程远暮作为小说里的男主註定了一辈子单身——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就单单只说他们两个，他们是朋友啊，一辈子的好兄弟、好哥们儿。 这么亲密的知己好友，如此单纯的铁瓷情谊，有意思个鬼啊。他们看起来难道就那么基吗？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你确定？」李朗还是有点儿怀疑。这不是他信不信任自家小舅子的问题，而是他实在不怎么相信顾青那个只有一茶匙的情商——从他现在还单身就能看出来是恋爱神经发育不完全的问题了。 「我确定。」顾青扶着额头，在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 程远暮如果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那估计世界就得在明天爆炸了。 李朗看他斩钉截铁的样子，虽然仍有点将信将疑，却也还是决定先放过这一茬。 两人这场非正式的工作会议就此落幕。 李朗坐回了他的专属宝座——办公桌后面，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继续手头的工作。 顾青则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剧本——度假刚结束，他浑身的骨头真的都还是软的。 一直在公司待到吃完午饭，顾青觉得在这儿实在是百无聊赖。他今天也没开车，便喊了同样坐班的助理小方当司机送他回弄舟。 等到走进自己的狗窝，打开暖气，像一滩液体一样瘫在沙发上，顾青才终于舒服又惬意地嘆了口气。 睡觉果然还是家里好——他拉过沙发上的毯子盖着，昏昏欲睡地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第67章 顾青在沙发上一觉睡醒,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坐起身打着哈欠摸出手机,屏幕刚亮就看到了上面来自程远暮的未读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发送时间是下午五点。 顾青再看看时间——好嘛,这都七点多快八点了。 他抹了把脸拨通了程远暮的电话。 「我睡着了，通知调的静音,没看见你消息。」简短地彼此问好后，顾青一只手捂着脸特别不好意思地说。 通话那边的程远暮回以轻轻的笑声：「那你不是还没吃饭？」 「嗯。」顾青点点头,再次打了个哈欠——觉睡得太多,他反而有些消不去的睏倦。 「我也没吃，不如我去你家咱们俩一起？」 「那感情好。」顾青答应得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咱们……外卖？」他提议道。 程远暮同样半点儿没有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提议,「你想吃什么？我顺路去超市买菜。」 「哎呀,你这……」顾青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每次都麻烦程远暮。 「什么都行,你知道我口味。」他略微愧疚且十分开心地回答道。 商量好一起吃饭后，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顾青给弄舟门卫处打了电话说了程远暮一会儿要来拜访的事情——免得对方一会儿被拦在小区门口,然后就拖沓着脚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睡懵的劲儿还有些没缓过来。 再然后,他回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机开始看新闻。 正当他围观撕逼,吃瓜吃得就要笑出声的时候,门口门铃响了。 「我真的要考虑是不是给你一把我家的钥匙。」打开门让程远暮进来后，顾青拿着手机一边看他换鞋一边说。 「你就不怕引狼入室？」程远暮换好了鞋提着手里的东西和他一起走进屋子。 「你是狼吗？」顾青故作疑惑之下是毫无疑问的轻蔑。 「嗷呜——」 「你边儿去你。」顾青忍俊不禁地推了一下低着头凑近他、样子半点儿不像狼,倒活像个哈士奇的程远暮。 两人说笑着来到厨房，顾青本来想搭把手至少洗个菜什么的，程远暮却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到客厅，打发他去看看电视或者玩玩手机。 说实话老是让程远暮受累,顾青一开始还有那么点儿良心不安。但到后来时间一久，他好像也就渐渐习惯了程远暮的照顾和体贴。
第112页 特别是自从他借住海边别墅和两人一起过中秋节之后，顾青有点儿什么需要求助的事情——不管大小，第一个想到的人也都从李朗变成了程远暮。 细细回想，他觉得这变化里大概也是有那么些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缘故在。 欠的太多，那就先欠着呗——虽说依程远暮的境况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那个机会还。 如此深情厚谊，唯有来世再报，顾青这么想着，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气——当然，他不是说下辈子做牛做马啊。 厨房里的程远暮忙活着，并不知道看着电视的顾青思维已经狂奔到了下辈子去。 饭菜做好后，两人坐在餐桌边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天。 「你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程远暮问顾青说。 顾青回国前给他打过电话说了因为工作要提前结束假期的事情。 但他得到这件事的第一手消息还是从王助理那儿——王禄是他从身边派去西班牙照顾顾青的，顾青回国，对方自然要请示老闆自己是不是跟着一起回来。 「嗯，挺顺利的。毕竟是袁望川的最新力作，我和我姐夫都觉得还蛮有搞头。」顾青一边吃着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袁望川？」程远暮皱着眉回忆，「是拍王骞的传记电影吗？」 顾青惊讶地抬起头，「你也知道？难不成这片子筹备的消息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如果消息人人皆知的话，电影主角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定下自己。 要没有一阵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这主角是拍不了板的。毕竟就像自家姐夫经纪人说的，袁望川的名字再加上王骞的故事，那在圈内人眼里就是白纸黑字的你争我夺和血流成河啊。 「那倒没有。」程远暮摇摇头说，「就是远方暮色掺了脚投资，我也是之前看文件刚好看到的。」 「哦。」顾青点点头安心地继续低头吃菜。 「看来你这甩手掌柜还是敬业的。」他一边吃着，一边笑着调侃道。 「哪儿就甩手掌柜了，我可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程远暮回嘴道。看来这京城待久了，贫嘴的传染也是免不了的。 「哦——」顾青耸耸肩微笑着不置可否。 「说起来，我现在都有点儿不敢跟你一起出门了。」他笑过后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嗯？」程远暮一边咀嚼一边满脸问号。 「你装傻。」顾青笑着拿眼角斜了他一眼。程远暮的七窍玲珑心，即便对方嘴上只说一句，他也能猜到对方心里那没说出口的一百句。顾青可不相信他不接话是因为不懂。 程远暮咽下嘴里的饭菜，冲着顾青扬起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 顾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已经见识过了许多程远暮的不同面，他指不定还以为男主突然变态，就要给他杀人灭口、大卸八块了。 「我可就你这一个朋友了，你不跟我玩儿，谁跟我玩儿。」程远暮眨眨眼，一脸单纯无辜的样子。 一米九的汉子，一副「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欺负我」的样子，顾青看得胃里直泛酸。 「行了、行了，爷们儿，你赢了。赶快打住。」顾青要不是手里还有碗筷，就要伸出一只手按他脸上以保护自己双眼的清白了。 程远暮也是说收就收，立时便恢复了以往端庄严肃又不失亲切的做派，「被拍咱们没法控制，能控制的也只有舆论的大方向。」 「嗯，」顾青点点头，「我姐夫也差不多这么跟我说。」 被拍了还能怎么办，只有劳烦公关多多辛苦了。 「大不了咱们以后减少室外活动，多多增加室内活动。」程远暮一点儿磕巴都不打地接话。 「没错。」顾青条件反射性地贊同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就不怕咱们俩同居的新闻上热搜是吧？」他没好气地说。 之前他看新闻时顺便上微博搜了搜所谓「程远暮顾青西班牙约会」的照片，也不过就是他们俩穿着短袖短裤在街头一边走着一边聊天的样子。 这在媒体和cp粉眼里好像四捨五入都成了接吻实锤。要是再被拍到程远暮频繁出入自己家，得，那跟床／照被爆就没有区别了。 「不怕。」程远暮斩钉截铁地说。 顾青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很配合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等待下文。 「我买了你隔壁的房子。」 「咳——」顾青很庆幸自己此刻嘴里没饭也没水。 「你半山的房子不是刚装修好住进去吗？」他转头看着程远暮问道。 「狡兔三窟。」程远暮平淡的样子就好像他只是因为路过楼下小卖部所以就顺便买了盒口香糖。 「我的天，」顾青捂着眼睛低下头，不能直视此刻程远暮身后的土豪光环，「我也是不懂你们有钱人的生活。」 程远暮看他满脸「不能再聊」的表情，笑着说：「有一天你会懂的。」 「可别，」顾青连忙拒绝，「我这辈子还是不懂的好。」 程远暮听完没忍住地笑出了声，顾青看他两眼，也被传染了一样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笑过之后，顾青才接着问道：「那你这边的房子装修好得明年了吧？」 程远暮摇摇头回答：「房子是装修好的，风格布局跟你这边差不多，我还挺喜欢，所以就不打算重新装修。」
第113页 「拎包入住？」顾青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我今天就带着包呢。」程远暮回答。 顾青听后今天第二次心里涌现出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不是，你之前跟我说想买弄舟的房子，我记得是季风季雨开拍之前的事儿吧？这还不到十个月，你动作也太快了。」他说着便忍不住挥舞了下筷子以表示自己内心的不可置信。 「喜欢的东西，可不得下手快点吗。」程远暮抬头看着他非常理直气壮地说。 顾青再次认识到了面前坐着的这位真的是活生生的男主——瞧这话、瞧这气势、瞧干的这事儿，一般人是真来不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在弄舟买房的？」顾青特别好奇地问道。他之前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完全就是一眨眼，程远暮就成他邻居了。 「17年夏天。」 顾青回忆了一会儿，那时候程远暮应该还在拍《霍乱》，快杀青了。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那时候程远暮半山的房子应该都还没影儿呢。 好吧，也是他问的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什么开始张罗的这件事？我隔壁的房子卖出去了，我自己竟然还是从新邻居的嘴里知道的。」顾青这会儿真的比较纠结这一点，就算他人在国外，李朗这个万事通也不可能半点儿消息都没有啊。 第68章 「季风季雨拍完之后,我助理说三个推荐人凑齐了,然后我就买下了隔壁的房子。这事李朗也知道，我让他先别跟你说。」程远暮的笑里颇有一种大尾巴狼式的讨好。 「为什么不跟我说？」顾青问道,话出口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和我姐夫那时候关系就这么好了？」 他记得程远暮从《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剧组杀青，好像还是七月不到八月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中秋呢,怎么就已经跟李朗有两个人的小秘密了？ 顾青充满怀疑地打量着程远暮。 当然他不是怀疑他和自家姐夫之间的清白问题。 毕竟姐姐顾橙的煌煌天威还在那儿呢,即便给李朗一万八千个包天之胆，他也做不出多看别人家狗一眼的事情。 他就是惊讶又好奇。在中秋节之前,顾青还一直以为李朗跟程远暮两看相厌——就是哈士奇和狼之间的那种两看相厌。 「我们之前在公司遇见过那么一两次,也算是同事。」程远暮解释道。 顾青想了想觉得这理由还挺说得过去的,但有一点他确实是不吐不快：「你们俩的关系不应该是大老闆和小职工吗？」 他可没忘记程远暮也是铭德的股东之一。 「嘿嘿。」程远暮听后笑得羞涩又狡黠,像一只偷吃零食正好被主人抓包的大型犬。 顾青对他这幅凶悍温驯德国牧羊犬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果不去想程远暮的里子是个四十多岁的成熟中年男人的话，如此神态放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上还蛮正常,并且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你为什么要入手铭德的股份。你的工作室虽然挂在铭德名下,但实际上跟铭德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更何况你还有个远方暮色。」既然聊到这了,顾青心里那个存在已久的疑问便十分自然地说了出来。 这一点他也确实想了很久都没想通，反而思考出了很多程远暮不做铭德股东的理由： 一是没这个必要。他手里已经有了远方暮色,哪里还需要再找其他靠山，更何况男主的身份还在那摆着呢。 二是摊子铺得太大。小说里已经写过男主这一世在娱乐圈从头到尾都有点儿玩票的心态，就等着踏上巅峰、圆了前世的梦，然后甩甩袖子抽身而退。于是还是那句话,都已经有了远方暮色了，再来个铭德摆着好看？还是钱多的买着玩？ 顾青着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备无患。」程远暮看着他非常认真地回答道，「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作为远方暮色的所有人出现在公众面前。」 顾青听后想了一会儿，便也不再纠结程远暮究竟是不是有收集癖这个问题。因为不管有多少想不通的地方，他对男主的高瞻远瞩都还是充满信心的。 「我都不敢想哪一天你的身家要是全被挖出来，会是多大舆论风暴。『当红男演员竟是亿万富豪，深扒其致富之路。』你看我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 程远暮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顾青在收拾桌子之前将就满桌的残羹剩菜和程远暮拍了张合照，配上一句「隔壁老程的乔迁宴」发了微博。 这番举动也算是他混娱乐圈多年学到的一个小技巧了——很多事宁愿自己主动说，也别等着娱记狗仔爆出来，谁知道他们捏着两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会怎么编排你呢。 「咱们这算是提前为电影预热吗？」程远暮转发留言之后，看着顾青好笑地打趣道。 顾青斜了他一眼，「这么说就未免提得太前了吧，都到胳肢窝了。」 他话音刚落程远暮就一下子笑出了声。 顾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我就是笑那个胳肢窝。」程远暮连忙解释道，脸上仍然是止不住的笑意。 顾青翻了个白眼，他要是说腋窝才会更好笑好吗。
第114页 「洗碗去。」 「诶，好嘞。」程远暮一边笑得肩膀直抖一边端着碗碟往厨房走。 乐呵地等着洗碗机工作结束，程远暮和顾青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聊着天一边看一部经典的老电影。 电影看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程远暮和顾青告别回了隔壁，两人各自洗漱准备休息。 第二天一早，顾青是被卧室门口的敲门声吵醒的。 有他家钥匙的人，除了家人和助理小方，也就只剩下程远暮——昨天顾青真的说到做到给了他一把自家的钥匙。 所以听到敲门声，顾青也就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了声：「进。」 「起来吃早饭吧，我煮了白粥，还有买的包子和小菜。」程远暮将门推开了点，站在门口轻声对顾青说。 「嗯——」顾青撑起身子没几秒又重重地倒了回去，「好，我就来。」他这从鼻腔里挤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太信。 「嗯，我在楼下等你。」程远暮倒是信了。 等卧室门关上，顾青才蠕动着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得，都中午十一点了。程远暮也真是善良，都没直接告诉他该吃午饭了。 爬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换好衣服，快速洗漱过后，他便下了楼。 程远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用笔记本电脑忙活着什么一边等他，见他下楼，便合上笔记本去了厨房给两人盛粥。 「你昨天精神好像就不太好，是生病了吗？」两人在餐桌边坐好后，程远暮问道。 「没有，可能是时差的问题吧。」顾青吃着包子，不在意地笑了笑回答说。 程远暮听了却还有些不放心，他实在不怎么相信顾青照顾自己的能力，拍板定论道：「我明天请家庭医生来为你检查一下身体。」 程远暮都这么说了，顾青也不好拒绝。而且说实话他想了想觉得检查一下身体也蛮好。毕竟刚从国外回来，谁也说不准有没有染上外国流感的可能。 「也行。」他点点头回答道。 「你今天有工作吗？」定下明天的医生家访后，程远暮接着问道。 顾青想了想，回答：「得看我姐夫，他要是约了导演见面的话，我就有工作。」 程远暮笑了起来，「那要是没工作呢？」他问。 「没工作我闲着也是闲着。」顾青嘆了口气说。他也确实没什么事好做，而且今天还不是周末，去了爸妈家也没有小爵陪他玩。 「要不跟我去公司转转？」程远暮看着他低头喝粥的样子说道。 「远方暮色？」顾青眼睛都亮了，程远暮不管是带他去看人拍戏，还是带他去看剧本他都很乐意啊。 「青山。」 「你那是科技公司，我去干嘛，我也不懂啊。」顾青低下头继续喝粥，恹恹地说。 然而吃过饭后，顾青还是坐上了程远暮去公司的车。 程远暮用最新研发的产品和第一个体验用户的资格诱惑了顾青，而顾青也一点都不可耻地上当了。 「我怎么感觉我们有点儿像同居，一起吃过早、不对、午饭，然后一起上班。」两人坐在后座，顾青转头看着程远暮感到有点儿好笑地说。 「办公室恋情？」程远暮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 「对对对。」顾青脑子瞬间跳出了不少电影的经典桥段，相似的场景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杜拉拉升职记》里几个男主角和女配角在车里的镜头了。 「我倒觉得像是单亲爸爸迫不得已带着孩子维持生计。」程远暮想了会儿后一本正经地说。 顾青瞬间从电影场景中被拉回，死鱼眼般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回覆：「你、大、爷。」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着便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 上次顾青从弄舟去远方暮色车是往燕京城里开，而这次去青山却是往燕京城外开。一下车，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青山和远方暮色的地理位置在两个方向。 「你这哪是公司，你这是一基地啊。」 车子刚进大门他就看到了好几栋楼，甚至还有小花园——绿化还特别好。这占地，就算是在京城郊外的郊外的郊外，那也是天大的手笔啊。 「名称不重要。」程远暮带着他一边走一边非常简练而平淡地回应道。 顾青听了简直哭笑不得，「是啊，庄园和别墅在你那儿也没什么区别，对吧。」 他现在也算是领悟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所有男主嘴里关于他财产的形容你都不能信——谁知道他嘴里的一点点钱指的是不是一个亿。 程远暮笑了起来，回答道：「没区别，有区别的只是里面住的人。」 顾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非常义正言辞地说：「你住嘴，停止你这满嘴霸道总裁式的骚／话。」 程远暮特别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 两人往程远暮的办公室走着，作为跟大boss并肩而行的男人——字面理解，顾青一路遭受到了许多明目张胆地暗中观察的视线。 但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些，毕竟公众人物，更何况身边还有男主大人这么一天生发光体。 「说实话我有点儿不明白你为什么把青山总部的位置选在燕京。现在很多手机公司的总部基地不都在南方沿海城市吗？」顾青作为一个门外汉充满好奇地问道。
第115页 第69章 「青山不做手机。」程远暮无奈又哭笑不得地说道。 顾青转了下眼神,「哦,好吧。」 他觉得自己这问题好像挺废话的。人家程远暮自己的钱，不管是想在西班牙买庄园,还是要在燕京城郊建基地，可不都是自己开心就好嘛。 程远暮好笑地看了颇有些讪讪的顾青一眼,转开话题为他介绍起基地里的设施和建筑。 一番话，听得顾青是只有不停惊嘆和连连点头的份儿。 什么叫高楼大厦平地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顾青只能感慨程远暮作为命运之子真不是虚的。 「想想我不到二十的时候,还天天在学校里满脑子考试、论文、玩儿和做梦。」他看看旁边身影伟岸的程远暮——各种意义上的伟岸，老气横秋地感嘆道。 程远暮笑了起来,颇有些安慰意图地说：「可能是我上辈子就做过一次了,所以这辈子才这么熟能生巧。」 顾青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程远暮说起来容易,可事实上现实生活哪里只是小说里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虽然两人各自心里都清楚程远暮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但也不是谁活了两辈子，都能成就这么一番事业。有些loser即便是活了十辈子,也只会醉生梦死、哀嘆命运不公。 就算是拿他自己举例,同为重生者,顾青也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就比在原来的世界出息了多少。他依然是个只会拍电影的戏疯子,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那你上辈子就已经够了不起的了。」顾青实话实话道。 程远暮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赞扬并且大笑出声。 两人一路聊天走进了程远暮的办公室——位于基地里最高建筑的顶楼,站在窗边往外看很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顾青在程远暮的介绍下认识了他的第三位助理——韩成武。 韩成武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身材瘦小，皮肤略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微卷,让顾青怀疑他是不是有烫头的爱好。他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非常吸引人的注意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有喜感。 程远暮有工作要做，顾青便在韩助理的领路下将整个青山基地好玩有趣的地方都玩了一遍。 一开始他在这基地里走着还有些别扭。毕竟别人都在工作，就他一个人逛荡着游手好闲。 而且大老闆程远暮这会儿也没在他身前作为发光体吸引大部分视线了，被别人□□裸的眼神时不时看两眼，顾青着实有些好像自己是个什么不法分子一样的羞耻感。 但等他见到新研发、还没上市的科技产品的时候，什么别扭羞耻，都全被他抛在脑后了。 顾青简直玩嗨了。作为一个时刻走在潮流末尾、网速都似乎比别人慢三个月，并且还学文科的中年男子，顾青第一次如此感嘆科技的神奇和有趣。 他以前不是不知道科技的神奇，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神奇。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程远暮亲自过来抓人，乐不思蜀的顾青才终于从尖端科技的海洋中极不情愿地离开。 「这基地我完全可以玩一年，真的。」在青山基地的食堂里，顾青一边吃着美味的晚饭一边对程远暮豪言壮语道。 程远暮早已发现他一旦过于开心就爱用词夸张的毛病，所以只是纵容意味很浓地回应道：「你喜欢可以随时来，我没在燕京的话你可以找韩助理。」 顾青听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地鼓了鼓脸颊一侧的腮帮子。 「对了，姐夫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顾青看起来玩得太开心，程远暮都有点儿害怕他因此忽略了李朗的电话，耽误了工作。 顾青嘴里包着饭，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程远暮这才放下心来。 「真奇怪，你就是青山老闆的事情网上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吃了好一会儿，顾青突然抬起头特别纳闷地对程远暮说道。 青山基地里这么多工作人员，而且看样子大家都很了解程远暮大老闆的身份。 且不说刚来的时候两人一路上遭到了多少围观，就是他们这会儿吃着饭，食堂里其他人的视线都时不时要瞟过来一下。更何况就连身为同行的顾橙都知道程远暮是青山的老闆。 那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捂得这么严的？ 现在想想，之前顾青在网上搜索『青山科技公司』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过关于青山创始人、青山董事长的只言片语。 「我不想让人知道，就没人能知道。」程远暮抬起头看着他一脸深沉地回答。 「你滚蛋。」顾青翻了个白眼。 「好吧，」程远暮笑了起来，这才正儿八经地解答他的疑问：「员工有保密协议，加在工作合同里的。敢说一个字不仅丢工作，还有巨额赔款。 有本事的同行没那个闲工夫多嘴，没本事的他们也过不了我这一关。所以……」他拿着筷子摊了摊手，一副「就是这么简单」的样子。 顾青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混／黑／社会大概也会蛮有前途的。」 程远暮听到这句中肯的评价不禁笑出了声。 「中国没有黑／社会啊，只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组织。」程远暮一边止不住地笑一边老干部般纠正道。 「我就是那个意思，形容你又准又狠。」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第116页 吃过晚饭，顾青在程远暮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等着他处理完今天的收尾工作，两人便一起回到了弄舟。 看看电影、打打游戏，顾青享受于和程远暮这样一起消磨时光。即便是两人呆呆地面对面坐在那里看着彼此不说话，好像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有趣游戏。 第二天早上，家庭医生如约来访。 方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精混合着药物的味道。 在给顾青做过一番简单检查，并详细评价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后，方医生便带着一小管血检用的血离开了。顾青对他的初始印象就是话不多，但却足够细心。 身体检查没有什么毛病，顾青也就安心地放任自己继续懒洋洋。 和程远暮一起吃过早饭后，对方去工作，他便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综艺节目，遇见好笑的地方就没心没肺地跟着笑两声。 午饭则是隔壁程远暮雇的煮饭阿姨给他送来，说是程远暮早上临走前吩咐的。 好嘛，吃着午饭的顾青都有一种自己是个留守儿童的既视感了——重点是儿童。 一直到下午，李朗的一通电话才把他从这种废宅的状态中拉出来。 开着车往燕京城里，到了李朗说的茶馆，顾青一走进包厢整个人就变成了精神奕奕但却并不锋芒毕露的状态。 包厢里已经坐好了三个人。 个子中等，有些微胖和秃顶的男人就是着名的拖延症晚期患者袁望川——袁四年。顾青之前就在网上搜过他的照片，觉得他的外表也是很符合拖延症重灾区的肥宅的形象。 当然，秃强并存。 另一个人看起来和袁望川年龄相仿，也是胖胖的，不过头发茂密，戴着一副圆形镜框的眼镜。顾青虽然不认识他，但也已经从李朗那里知道了这位就是《水的颜色》的编剧。 第三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个子比较高，身材健壮，尤其肩膀很宽。他双眼闭着，表情平和，嘴唇天生的弧度带着笑意，像是正在熟睡一样。这个人顾青比较熟悉，他就是王骞，这部电影的一切源头。 如此三方会议让顾青刚坐下的时候心里实在是提着一口气。但等寒暄过后，话题转到电影上，他就自在多了。 袁望川是个脾气很好，甚至配上他的年纪称得上一句慈祥的人。 编剧贺临则是个地道的京城人——爱贫，很有些让人喜欢的幽默感。 而王骞则为人温和，说话举止都不卑不亢、恰如其分。 这么三个人坐一桌，即便顾青是个刺儿头也扎不起来。更何况他自己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好性格。 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话，融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四人交换手机号码后离席告别。 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着，顾青知道自己这部电影是没跑了。 「聊得怎么样？」李朗站在车旁说，把正为新工作在心里高兴的顾青吓了一跳。 「不是，你怎么神出鬼没的？」顾青缓了缓自己一时超速的心率说。 李朗没理会他大惊小怪的样子，自己上了另一辆车，然后招呼他也上去。 「我的车怎么办？」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顾青问道。 「有小方呢。」李朗不怎么在意地回答，接着又问了一遍一开始的问题：「导演和编剧还有人物原型你都见了，觉得如何？」 「挺好，我觉得这工作到这儿就没什么问题了。」顾青特别诚实地回答说。 李朗点点头，顾青知道这是「你觉得好就好」的意思。 「我看到你前天晚上发的微博了。」李朗一边专心地开着车，一边说道。 第70章 「嗯。」顾青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回去想了又想。」李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强调了一下『那件事』三个字。 于是顾青便一下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他说难怪呢，李朗怎么还专程跑一趟只为送他回家？原来是有话要说。 「想什么？」顾青转回头,看着前方的道路问道。 他已经有些明白李朗从微博聊起的意图了。无非是考虑到程远暮是个gay，既担心自己现在以及将来,跟他发生点什么；又担心有朝一日程远暮打开柜门，自己跟他在公众面前过于亲密,到时候不是gay也是gay了。 顾青不是不明白李朗担心。如果他和程远暮只是个酒肉朋友、工作情谊,他大概也会有着同样的顾虑和担忧。 但两人的交情都到这份上儿了——说是生死不易也不为过，再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疏远起来,在顾青看来实在是因小失大。 再者说了,男主的金大腿岂是你想抱就抱,想松就能松的？上了贼船还闹着要下去,砍头刀相送，你信不信？ 「程远暮对你真没什么？」李朗看的明白自家小舅子恋爱缺根弦儿,现在压根儿还是一单身狗的脑回路,所以也就不怎么担心他有什么缱绻之情。 可再清奇的单身狗也架不住心思深沉的恋爱脑啊。更何况程远暮还跟自家小舅子特别玩得到一处去。 这要是有个万一,他程远暮无论是发动迅猛攻势,还是温水煮青蛙。自己还不得拼了命地保卫自家自家小舅子的贞操？
第117页 而且凭现在的局势，保不保得住就已经是两说了。 「有啊,」顾青漫不经心地说，「他对我有着深厚而又纯洁的友谊。」说完他还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以肯定自己用词的准确。 「那我就放心了。」李朗并不是个热爱纠缠不休的人。有了顾青这句话，他便掀过这篇,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你最近微博粉丝真的涨得飞快。你前天晚上刚发完微博，『程远暮弄舟买房』就立刻上了热搜，连带着你又涨一波粉。」 顾青转头看着他，说：「新涨的应该都是程远暮的粉丝吧。」 李朗摇摇头：「百分之九十七是程远暮的粉丝，还有百分之三是程远暮的黑粉。」 「噗——」顾青一下子笑喷了。 「什么鬼，程远暮的黑粉群体这么庞大？」他一边停不住地笑一边说。 微博上黑粉比例都已经高达百分之三了，而且这些黑粉还认真到顺带关注了自己。可见程远暮不仅是黑粉多，而且大多黑粉还都专一且投入地黑出了「真爱」。 李朗讲到这也是止不住地笑，说：「程远暮可是被称为拥有国内最大粉丝团体和最大黑粉团体的男人。」 「哈哈哈哈」顾青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果然，每一个强盛的打脸光环背后都有一个稳定的招黑光环。男主也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了。 但，好笑是真的好笑啊怎么办。 顾青回到弄舟后，一进自己家门就看到程远暮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对此他也见怪不怪。因为程远暮搬过来这两天，顾青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多了个邻居，而是觉得好像多了个同居室友。 不过此刻看到这位百分百好室友，顾青却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想笑的欲望。 「这是怎么了？」摆好饭菜后两人在餐桌边坐下，程远暮看着顾青仍然是自打进门后便有的一副憋笑模样，问道。 顾青摇摇头，终于憋不住笑，说道：「我姐夫今天跟我聊了两句你的粉丝团体构成。」 程远暮听后顿时瞭然。 「黑粉也是粉，咱们不能有颜色歧视。」他夹了筷子菜，浑不在意地说道。 「哈哈哈哈」 程远暮看着笑得乐不可支的顾青，无奈地说：「黑粉买电影票、写评论，比粉丝还积极，我有什么办法。人家也是又花时间又花钱啊。」 顾青笑得浑身颤抖，捂着脸差点一头扎进饭碗里。颤颤巍巍地朝着程远暮比了个大拇指，他以十万分的诚恳说：「你厉害。」 当明星当到这份儿上，连黑粉都黑出真爱了。程远暮也算独一份了，顾青如此想到。 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远暮对此耸耸肩，表示自己其实也是无辜的。 同《水的颜色》主创人员见面之后的第二天，顾青去了一趟铭德公司，正式签下了这部电影的合同。 之后他又跟周行、赵卓尔约了两次饭，陪了陪家人，时间便不知不觉来到了十二月——他要跟程远暮开始旅行了。 所有行李只要一个背包就足够，乘飞机到雪梨，入住酒店休息后，找到租车行，自由穿梭在这座澳大利亚最大的城市里。 十二月的南半球气温炎热，再加上临海城市特有的潮湿海汽，高楼大厦与海滩毗邻、标志性的白色船帆、现代与古典的碰撞。这是雪梨这座城市给顾青最深刻的印象。 在雪梨流连忘返了两个多星期，顾青和程远暮才驾车离开，前往下一个城市。 从东部繁华的港口城市，再到中部荒无人烟的大片沙漠。夏天的澳大利亚是个粗犷而风趣的城市。好玩是好玩，但顾青觉得防晒、注意路上的蛇和别吃袋鼠肉都是注意事项。 十二月末顾青和程远暮结束了澳大利亚之行，踏上了纽西兰的土地。 这个为顾青原来世界《指环王》三部曲取景地的国家，在这个世界同样以自然风景闻名。自己驾驶着汽车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行驶着，每时每刻都会让人感嘆造物主的神奇。 离开风景美丽的纽西兰后一路向北，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柬埔寨、泰国——前两个地方是为了领略东南亚自然风情与人文风光，柬埔寨之行则单纯是为了壮观瑰丽的吴哥窟，而泰国的寺庙也同样值得一观。 一路美食美景，直到二月初，顾青和程远暮才回到燕京。 回国时已临近春节，年关将至难免忙碌。 程远暮自然忙得连轴转不必多提，就连顾青也因为接到华澜奖颁奖嘉宾的邀请而不得不忙于试穿礼服。更何况还有祭祖等等事情需要在年前做完。 一直忙到除夕，今年的各种琐碎工作才宣告结束。顾青要回爸妈家吃年夜饭，见程远暮一人孤苦伶仃，便干脆邀请他一起。 团圆饭多一个人，别人不说，顾妈是完全乐意的。她早听说过程远暮的「悽惨身世」，对他也很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难以避免的怜爱之情。 对此程远暮大概也是一清二楚的，并且全盘欣然接受。 吃饭时除小爵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喝了些酒。顾青自认比程远暮喝得少得多，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面不改色，而自己却已经脸上发烫，脑子晕乎乎。 他对于大年三十最后的记忆，便是电视里几个穿着红衣服的男女大声倒数，和自己傻笑着不知道在乐什么。
第118页 「嗯——」□□着抻了个懒腰，窗外的光线晃得顾青不得不睁开眼睛。 「早。」旁边传来程远暮沙哑的声音。 「早。」顾青打了个哈欠回答。转过头看了眼侧躺着闭着眼睛一脸睏倦的程远暮，他摸过手机看了下时间是第二天早上九点。 顾青眨眨眼睛感受到睡意依然深重，便起身拉上窗帘，然后回到床上继续陷入昏沉的梦乡之中。 于是新年第一天的半数时光就这样在梦中消磨。 春节假期的日子是悠闲的，太阳好的时候同家人一起出去散散步、爬爬山，阴天了就在家里吃吃零食、看看电视。或者朋友相约、或者同学聚会，一年的快乐似乎堆积在了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 公休日结束，顾青虽然并不是上班族，却也因华澜奖而忙碌起来。华澜奖颁奖结束后，为新戏而准备的特训也紧锣密鼓地开始。 饰演盲人游泳运动员，游泳是一个训练点，盲人是另一个训练点。 顾青之前虽然会游泳，但只能说是掉进水里淹不死的程度，游泳姿势也是不怎么美观的狗刨。 因此先学游泳，就花了他半个多月。请来的国家队退役运动员教练都快崩溃了，他才终于改正了多年以来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游泳习惯。 不过这也不能怨顾青四肢不协调，实在是竞赛式的游泳跟一般人平常的游泳天差地别。 游泳学会了，顾青本来以为还能稍歇一阵。他这见天儿地在水里泡，手都要泡大了。谁知道那位游泳教练却是变本加厉，活像是把他当职业游泳运动员那么一般操练。 顾青能怎么办呢？练呗。 整整一个三月，顾青忙到都觉得自己累瘦了。这不光是因为训练的事情，还因为《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即将上映。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在春节的时候就已经发布了预告片，也因为程远暮的参演和预告片中他与顾青的亲密镜头而引发过不小的热议。 之后电影的宣传工作陆续进行。 在这个第一男主角忙于训练，第二男主角国外拍戏的剧组里，闻星声和闻月意作为导演、编剧只好挑起大樑上遍了各大综艺和访谈。 第71章 幸而「星月姐妹」本身知名度并不低。这两人作为幕后人员队伍里的泥石流,喜欢他们的人着实不少——当然,讨厌他们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而且两人上节目还随身带着不少花絮和ng片段之类的「小礼物」。随随便便一个顾青和程远暮在场边对剧本的镜头，就挑动了不少「慕卿」cp粉鬼哭狼嚎的欲望。 顾青当然是知道「慕卿cp粉」这个非官方邪恶群体的。 他有一次还好奇心发作在网上搜了一下。搜到的内容一开始的还就是合影啦、视频剪辑啊之类的,从中特别能感觉到粉丝的爱意。然而越往后看——尤其是看到同人文的地方，cp粉的想法就越发「不堪入目」,令人咋舌。 女网友们的幻想实在是让顾青涨了不少姿势。他这个吃过见过的老司机都不禁看得面红耳赤，更何况那些主角还都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名字。 顾青从那以后,便决心离粉丝们的生活远一点。即便知道她们在意淫什么,也全装作不知道、没听过、我还是个孩子。 只是顾青没预料到是，这次《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宣传竟然会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什么综艺啊、访谈啊,都上节目宣传了一遍,预告片还发了两版,感觉就差没在地铁站买广告位了。 难道他这是拍了一部商业片？满头雾水的顾青趁着吃午饭的时候,向自家姐夫经纪人发出了疑问。 「还能是什么，沖奖呗。」李朗嘴里包着食物含含糊糊地说。 「《季风季雨》也沖奖？」顾青惊讶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拍了两部电影——《霍乱》和《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最后都要冲奖。他这是成了沖奖专业户了？ 李朗点点头,停下筷子给他分析其中缘由：「这是制作方和导演的意思。远方暮色这两年也投资了几部电影,回报不小,就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所以他们希望能有一部经典之作镇镇场子。 刚好自家大老闆参演了一部电影，这电影还挺好。 咱们没看过成片啊。但据小道消息,远方暮色高层认为《季风季雨》有成经典的可能。所以……」 说到这，他抬起两只手轻轻拍了一下，意味含蓄地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是吧？」 顾青心领神会。他明白自己这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乘着这阵东风。 不过干演员这行，向来都是三分能耐，六分运气，还有一分贵人扶持。谁说运气就不是一种实力了？ 「至于导演。闻星声这些年也是穷狠了。他一直拍文艺电影，过去每部拍完最大愿望就是别亏本。否则那也就别拍下一部了，洗干净屁股卖身还债吧。 所以这次有程远暮这个当红炸子鸡、粉丝无数，可算是让他看见攒钱的希望了。这一笔吃三年的买卖，他可不得为了生活卖力吆喝嘛。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远方暮色。闻星声和闻月意这回要是能打一漂亮仗，那别说下部电影，下下下部电影都不用愁。」李朗说着，气势和用词就如同在燕京天桥卖艺多年的老先生。 当然如果他手里拿的不是筷子，而是惊堂木，那就更有味道了。
第119页 并不是很上道的听众顾青既没有鼓掌也没有叫好，「所以我这算是糊里糊涂地搭了一辆顺风车？」他问。 李朗吸熘了一口面条，口齿不清地补充：「通天顺风车。」 当然忙于游泳训练的顾青也并非完全没有参与宣传工作。他跟从国外赶回来的程远暮一起参加了一档娱乐脱口秀节目和一档比较正经严肃的访谈节目。 聊聊电影啊、生活啊，秀秀两人之间的友情啊——cp粉自带滤镜看成爱情可不关他的事，总之也是非常尽心尽力地营业了。 三月下旬，《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正式首映。 首映礼上，电影刚开始的时候，作为主演并且熟悉剧情的顾青并没有特别聚精会神地去看电影，而是时不时侧着身子跟旁边座位的程远暮聊两句。 但等到电影中的季雨第一次出场——背景里明亮的阳光和挂着闪耀的露水的鲜花，长身而立的季雨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身来，对着镜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此刻的影院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轻微惊嘆声。 顾青看到这幅画面，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真的完全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这个镜头中季雨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美——那种无关性别、没有实质、捉摸不透的纯粹的美。 这真的完全是顾青两辈子都没有过的颜值巅峰。 要是他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能有这么个镜头的话，大概早就靠脸吃饭。然后大捞一笔，年纪轻轻回家养老了。 说真的顾青都有点儿怀疑闻星声是不是对自己生出了什么爱慕之情。人们常说摄影师是这个世界上最花心的人，因为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用爱的双眼去寻找极致的美。 闻星声镜头里的顾青，连顾青自己看着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级别的美貌，真的亲生的父母都没给过他这种自信。 电影在顾青的啧啧感嘆中继续放映，不知不觉间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作为在文艺片这个大坑中混迹多年、却没有穷到卖裤衩的少数人，闻星声讲故事的能力毫无疑问是导演中的翘楚。 而在《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中他所表现出的更为难能可贵的地方，是用浅显的叙述方法，表现出了一个深刻的故事。让你哭、让你笑，也让你在看完之后陷入沉思。 当故事进行到云绅和季风乘车离开小小城市的时候，电影院里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细微的啜泣声。 最终云绅抱着季风季雨慢慢走进海里，只留给观众一个背影，然后电影结束，灯光亮起，顾青的胸口也感到闷闷的，鼻根发酸。 他站起身看了看影院里的其他人，一张张沾有泪水的脸在眼前闪过。 全场掌声雷动，顾青知道这是闻星声的成功。因为即便是作为主演的他，也从未想过这部电影可以这么打动人心。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来自一个真实的故事。 编剧闻月意在八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全部剧本。但我们等了七年才开始拍这部电影，当然，这里面资金不足也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闻星声在台上做着首映礼最后的致辞，说到这，台下仍有余悲的观众都很捧场地报以一笑。 「我得感谢顾青，因为他成就了我心中的季风季雨。我知道我把他拍得很好看，」闻星声做了一个不用夸奖的表情，台下配合地响起一阵闹笑，「但如果没有璞玉，技艺再好的工匠也剖不出和氏璧。所以感谢顾青，遇见他我才知道是时候拍这部电影了。」 被点名的顾青在台下笑着和观众一起为闻星声，这位鬼才导演鼓掌。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也微微弯腰以示感谢。 首映礼结束，顾青在和「星月姐妹」还有剧组其他演员告别后离开影院。坐在回家的车上，对电影的种种感慨仍在他心中不断发酵。 「闻星声是个了不起的导演。」顾青说。 看完《季风季雨》的成片，他从中领悟到的一个最深刻的真理就是：导演永远是一部电影的灵魂。而毫无疑问，闻星声是个有趣并且有思想的灵魂。 「我还以为你会惊讶《季风季雨》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和顾青并排坐在后座的程远暮说道。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闻氏兄妹的才华，毕竟他是那个为此掏腰包的人。所以看过电影后，除了感慨一句银幕里的顾青真的怎么看怎么好看之外，程远暮便没有其他更多的感想了。 「一点都不惊讶。艺术来源于生活，但真实生活往往比故事里的更精彩。」顾青笑了笑，歪着头看着程远暮说。 眼前这位大佬，可不就是活生生的故事嘛。 再充满浪漫情怀地想一想，说不定那些故事里大家所喜欢的人物，在某个平行宇宙里也都是真实的。 程远暮并不知道顾青在笑什么，但只是看着他的样子，便也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如火如荼地上映，已经把自己卖给《水的颜色》剧组的顾青回到泳池边继续着重复、枯燥的游泳训练。 而且不光是练游泳，顾青过去并没有演过盲人。所以作为一个体验派演员，他的另一个自主训练项目就是闭着眼睛体验盲人的生活。 于是乎，之后的日子里磕磕绊绊、青青紫紫就成了家常便饭。 再到后来，盲人和游泳运动员这两个身份合体，顾青学着闭着眼睛游泳。那真是每天饭都不用吃了，喝游泳池里的水都喝饱了。
第120页 如果不是人物原型王骞时不时到场为他的训练指点一二、提供意见，顾青估计就得出身未捷身先死，还没开机就灌成水青蛙腹胀而亡了。 训练、读剧本、试装，剧组开会、导演讲戏，一直到四月中旬，万事俱备的《水的颜色》剧组才正式开机。 作者有话要说：顾青看电影：闻导真是个优秀的导演。 男主看电影：我家阿青真是越看越好看。 第72章 袁望川是个有着固定班底,并且用惯了的演员能一直用到「死」的导演。 所以和《季风季雨》剧组比起来,顾青作为《水的颜色》的男主角，更像是空降进了一家大公司——虽然是高层职员,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新人。 而且袁望川的行事风格也与他之前合作过的两位导演有着不小的差距。 四十多岁的胡旻正值盛年，为人不苟言笑,并且具有很强的权威感。《霍乱》剧组的工作氛围是严肃、正经、有条不紊的，身处其中就如同是身处一家娱乐圈的世界五百强。 三十多岁的闻星声在导演队伍里是个实打实的年轻人。作为一个思维跳脱的鬼才,在剧组里他拍着拍着突然为了一个镜头抓起狂来,类似的事情也是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所以顾青跟他一起工作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创业——大家一起拼了命地努力，最后再一起为了美好的成果又哭又笑。 耳顺之年加拖延症晚期患者的袁望川,是个拥有树懒一般慈祥的男人。在他掌控之下的剧组拥有着十分矛盾的气质——严肃中透着活泼,正经中有那么一些不正经,高效率中又有一点散漫。 一开始作为新职员顾青还有点忐忑,担心自己和老职工的磨合问题。但第一天拍摄结束，他就很好地适应了这个充满乐趣的电影大家庭。 当然这里面也有他一天就被叫了十几次ng的原因。自从开机后第一场一次顺利通过之后,他后面就没有哪场是能一次过的。 但是苍天可鑑,这真的不是因为他膨胀了、演技滑坡。 导演袁望川只是不停地喊ng,然后给个理由——感觉不对。 最让顾青感到麻木的就是下午的一场戏,拍了好几次，导演坐在电视摄像机后面,翻来覆去看过几遍之后都摇着头予以否定。 直到拍完第六遍，袁四年才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地说这场应该在黄昏的时候取景。也幸好他们这时候没有在棚内拍摄，不然还得全组收拾东西转场。 导演说要黄昏，那就得是黄昏。剧组众人等啊等,终于等到太阳要落山，所有人严阵以待预备拍摄第七遍。 袁望川却看看远处的夕阳，看看自己的眼前的摄像机，再透过摄像机看看夕阳，摇摇头：「今天的黄昏不好。」 长嘆一口气的顾青看看周围其他工作人员习以为常、特别平淡的反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袁望川尤其热爱固定班底——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真的不一定能受得了和他一起工作。 要知道拖延症外加完美主义，最容易造成的併发症就是没有朋友。袁望川袁四年这些年来能够死性不改地在圈子里混到如今的地位，可见也是拥有着过人的才华和能力啊。 《水的颜色》一天一天地拍摄。 当顾青逐渐适应了袁氏剧组的工作节奏，并且不再为频繁ng而感到苦恼的时候，《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也结束了院线上映。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的最终电影票房可以说是很优秀，作为一部文艺片它闯进了国内票房排行榜。再加上不菲的海外票房收益，刨去成本，作为制作方的远方暮色公司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 李朗也给顾青打过电话，说现在远方暮色已经爱死星月姐妹了，正在不停地给闻星声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拍下一部电影。 而他手上也是源源不断地接到了不少给顾青的电影合同、广告合同、各种合同。如果不是因为现在顾青已经进组，估计李朗就要考虑是不是让他出去捞一笔，好攒点儿老婆本了。 电影票房大卖，顾青也很高兴。虽然最后也没给他分红，但票房高就意味着看的人多。 演员这辈子求什么？不就是希望能将最精彩的演出奉献给更多的观众，博个满堂彩嘛。 顾青虽然不怎么在意观众对自己的评价，但如果能有更多的人喜欢自己的表演，那当然是一件大好事。混娱乐圈的人，淡泊名利的可能有——自夸地说比如他自己，视名利如粪土的绝不会有。要真有人这么清高，那也就不混娱乐圈了，隐居终南山多好。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下档那天，顾青晚上在剧组的酒店，抱着十分虔诚的心态打开豆瓣，搜索电影名字。 当看到「9.5」这个数字的，顾青握紧拳头，无声地吶喊了足足五秒。过后他还觉得不足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激动，将笔记本电脑放到旁边，站起来在床上使劲儿蹦了一会儿，才又坐下。 他继续往下看着评论，热门第一条是： 「讲道理，程远暮是不是真的爱上顾青了？」 顾青：wtf？你这是讲的哪门子道理？ 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竟然还有上万贊同，他也是不怎么理解现在网友们的脑回路了。 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季风和季雨最终找到了自由，而云绅则至死执着于爱情。」
第121页 顾青点点头，这位网友真的很有见地了。闻星声和闻月意如果看到这评价的话，可能会很想将他引为知己。 接着下翻： 「季风季雨的美不似凡人，云绅的爱和痴迷同样世间难有。」 「神和魔鬼共同安排了云绅跟季风季雨的相遇，他们是对方註定的缘分，也是彼此命中的劫难。」 「星月姐妹不必拍下一部电影了，就这部电影他们能吃三辈子。」 「顾青之美不在皮肉，而在其神、其情。」 「我们这一生，都再也找不到季雨。」 「美好的消逝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剧。」 「你自顾自美丽着，为自由飞蛾扑火。他热烈地爱着，为执念成疯成魔。我们这些看客，只剩下眼泪跟悲伤可以长吁短嘆。」 「失去爱和失去自由，究竟哪一样更让人痛苦？」 …… 看着这些短评，顾青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想电影的魅力或许就在于此，它让人们感受爱、恨、快乐、伤心、得到和失去。 故事是别人的故事，可演的又何尝不是生活中那些平凡的「我自己」。 反正总结就是，演员这个职业，真的让顾青很有成就感——特别是当他拍出好的电影的时候。 看完电影短评，后面的话题和长评顾青只是随便扫了两眼，看到网友讨论最多的话题是「《你有没有找到季雨》里季风究竟有没有爱过云绅？」和「《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中季风季雨的最后一句台词（也是电影名字）有什么深意？」。 顾青想了想，自己对这两个问题好像没有什么十分肯定的答案。对此估计就连创作剧本的闻月意大概也不能斩钉截铁地说出个什么一二三四。 更何况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确定」又何尝不是很多艺术充满魅力的原因之一。 退出豆瓣，顾青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电影下面的第一热门短评会是「程远暮有没有爱上顾青」。 于是他为此搜索了一下，找了找，点进了一篇自媒体发布的文章。通篇看完后，他才终于有些明白了网友们的想法： 「…… 《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中云绅看季风季雨的眼神，那里面的浓浓爱意简直要突破屏幕，砸碎无数妇女的少女心了。【捧心倒地.jpg】 虽然程远暮是以演爱情戏而闻名天下（小编为《陌上花开》永动机打call）。但对比云绅至死不休的热烈、疯狂的爱，林玠那点儿冷峻的温情就像是太阳和月亮一样。太阳一出来，月亮就不见了。【dog.emoji】 所以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广大迷妹们不禁有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疑问：程远暮你莫不是假戏真做，真的爱上情哥哥了？【怀疑的狗脸.jpg】 而且我家情哥哥那么美【捧脸发痴.jpg】爱上他真的一点都不奇怪【疯狂点头.gif】 当然，换个角度看，会让我们有此怀疑也是程远暮演技进步的一大证明。优秀的演员有能力的最大体现就是能让观众相信他所表演的是真实的。 程远暮的电影之路从《霍乱》到《陌上花开》，再到《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每一个脚步都能够让我们看到他演技的进一步提升。 所以也希望他能够越来越好，未来拍出更多的好电影。 文章的最后，顾老师（呸，划掉），情哥哥，你下一部电影什么时候出嘛，人家好想再看看你哦【扭啊扭.gif】」 情哥哥是什么鬼啊？顾青在内心面无表情地掀桌咆哮道。他有种冲动想发个微博让粉丝们继续叫他顾老师。 顾老师听起来多么端庄，情哥哥听起来也太登徒子了吧，跟他娱乐圈老干部的人设一点都不相合。 唉，算了。佛系的顾青想了想还是决定随他们去吧。情哥哥就情哥哥，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 不过这么看来，网友们有此一问还是程远暮演技太好的锅？ 顾青合上笔记本电脑有点想笑。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疑似闹绯闻，竟然还是一场误会。他大概也是传说中的金身不破单身狗了。 第73章 过了五月,天渐渐热起来的时候,《水的颜色》剧组转入棚内，开始拍摄主角王骞训练和比赛的镜头。 之前的文戏,顾青一场重来好几遍倒是没什么。但现在他每天五十米长的泳池、数不清多少个来回，拍上几次就已经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也幸好袁四年不是什么周扒皮老闆,这时候没有给他安排全天的戏份。 要不然顾青很有可能会成为娱乐圈第一个拍戏过劳死的演员，并且作为警示其他从业人员的典型例子,说不定还能上一次法制节目或者社会新闻什么的。 半天疯狂工作、半天瘫在酒店,此时的顾青自我感觉就像是电源出现问题的手机——待机时间短暂。而且要是没有按摩师为他每天保养身体零部件的话，他估计就得来一次返厂大修了。 「这么累？」正和顾青视频通话的程远暮轻轻笑着问道。 一个星期之前他就结束了新戏的拍摄,杀青回国。看看视频背景,他现在正坐在那把顾青见过的、属于青山基地的老闆椅上,吹着空调,不务正业，上班开小差。 承认自己有点儿嫉妒的顾青趴在酒店床上,哼唧了一声表示没错。 程远暮眼带笑意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从国外给你买了些零食之类的特产,要不我给你送过去,顺便看看你？」
第122页 「可别。」顾青没多考虑就立刻拒绝了，「我姐夫说《季风季雨》到现在余威犹存,让我跟你在公共场合注意避嫌。」 程远暮要是来探班，肯定会像血腥味吸引鲨鱼一样引来大批狗仔娱记。再加上在电影里他们才扮演过一对同性恋人，那些记者为了卖新闻，百分百又得炒什么假戏真做啦、因戏生情啦。 类似的新闻出一遍都不怎么好解释。如果出现得多了,那真是三人成虎，在人民群众心里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这样说实话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程远暮都不太好，所以避嫌真的还是挺有必要的。 「那零食怎么办？没人吃就放坏了。」程远暮说。 「你那么多助理呢，偶尔给人发点儿员工福利不好吗？」顾青不甚在意地说。 手机那头的程远暮回以一个不怎么情愿的表情，顾青只好接着说：「吃零食不差这一回。什么时候我想吃了，咱们也可以一起打个飞的，说买就买，还能顺便旅个游，多好。」 程远暮看了他一会儿，才点点头：「那行吧，我就说是你请他们吃的。」 顾青听完不禁哑然失笑，「那感情好，我也是白得了这么一人情。」 天气最热的时候，《水的颜色》剧组结束了棚内的戏份，离开了燕京转场外地。 而封闭拍戏的一大好处就是，顾青可以每天穿个背心、裤衩，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去剧组。这也是他和导演袁望川学到的夏日最佳着装风格。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袁望川是个典型的高龄宅男，他带的剧组也就同样具有非常典型的宅男特色——舒适最重要，排场什么的都是扯淡。 冰棍、风扇、西瓜、人字拖，一整个夏天，顾青都沉浸在这四样东西带来的快乐里。即便天气依旧像往年一样热得让人想罢工跳河，但充实的工作和愉快的心情，也让顾青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没有空调的、美好的夏天。 当然，送走夏天的时候他同样非常、非常愉快。 树叶泛黄，秋风渐起。寒露之后温度一天一天地降低，等到十二月中旬，燕京城里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的时候，《水的颜色》结束了长达八个月的拍摄，正式杀青。 顾青回到燕京那天，燕京城里恰好正是下雪天。他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银装素裹的京城，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恍如隔世、此去经年的感慨。 「工作太久你就说工作太久吧。」李朗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文绉绉、酸熘熘的感慨。 「确实是太久了啊。」顾青倒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一部电影光拍摄就八个月，真的是过于漫长的制作周期了。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袁四年，四年，你以为就是说说而已啊？」李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天吶，」顾青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我现在才反应过来，等这电影上映我估计都快三十了。」 「唉——」李朗跟着感嘆了一声，然后老气横秋地安慰他：「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也快，也快。」 他说完，不等顾青回话，便又接着问：「我发给你的那些剧本，你有看上的吗？」 顾青还在剧组拍戏的时候，李朗就陆陆续续给他发了不少剧本，和一些广告跟电视节目的邀请。后两项顾青没怎么多看就全部回绝了。 自家小舅子一心为艺术献身、只愿意拍戏，李朗也不想强迫他。 反正他这个当经纪人的，从过去到现在，都从来没有因为顾青只拍戏而少过饭吃。更何况顾青还是自家老婆大人的亲弟弟，他这就更没有胆子强按头、压榨劳动了。 所以说来说去，即便顾青现在已经比过去火了不少了，李朗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也还是为他筛选剧本、接洽电影角色。 「没有。」顾青摇了摇头。 那些剧本给他的角色里，十个有三个是同性恋、五个是精神病患者，剩下两个的要么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要么个性不羁、魅力非凡。 都是似曾相识的老路子，顾青实在是不怎么想演。 「嗯——」李朗沉吟着想了想说：「也行，反正说不定明年年初你就能拿最佳男主了，到时候有的是好剧本任你挑。」 顾青哭笑不得地转过头看着他：「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连提名都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嗯？」李朗故意做出一副特别疑惑的表情：「程远暮没说给你买奖吗？」 「你住嘴。」顾青忍不住笑地呵斥道，「这潜规则的事儿你能不能别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哦哦，」李朗特别认真、一脸受教地点点头，「好的，好的，我注意。」 然后他夸张地做着口型，无声地问：「程远暮没说给你买奖吗？」 「哈哈哈哈哈」顾青实在受不了这个活宝了。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着回到顾爸顾妈家。今天是星期六，顾爸顾妈、顾橙和小爵都在家里。一进门，顾青就给了他们每人一个深深的拥抱。 离家几月，虽然每天都有和家人电话联繫，但顾青仍然控制不住对他们的想念和此刻回到家的喜悦。 「阿青又瘦了。」顾妈捏了捏顾青的胳膊，戴着酒瓶底一样厚的老母亲滤镜说道。 顾青嘿嘿干笑了两声，昧着良心没有反驳。 拥抱之后，因为还没到饭点儿，一家人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第123页 刚说完顾青离家这几月，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冷不丁的，顾橙突然向自家亲弟弟提出了一个致命性的问题： 「你出门几个月，走的时候是条单身狗，回来的时候还是条单身狗。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她提起了顾青一侧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 顾爸见此贊同地点了点头，「阿青，你也确实该找的女朋友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此时不找更待何时呀？」顾妈紧跟着自家老伴儿的脚步，朝亲儿子的膝盖上又射了一箭。 顾青是真的没想到他这次回来，会遇到传说中的终极大招之催婚。要是早知道，他上飞机前肯定会先看看黄历，选个不宜催婚的日子启程回家。 不过幸好，他上辈子是个三十多岁还英勇不婚的男人，早已有了非常丰富的面对催婚的经验。 「我不是不想找，我也留意着呢。就是没遇到合适的。」顾青救下了自己的耳朵，郝然地摸摸后脑勺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顾妈殷切地问。 听到这句话，顾青知道重头戏来了。万一他回答不好，肯定得被安排相亲，免不了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邻居的妹妹的朋友的女儿们见上一见。 「嗨，缘分这东西那哪儿说得准啊？我觉得吧，如果能找到可以过一辈子的人，等几年也没什么不好。」 顾爸顾妈听完想了想，点点头。 「说的也是。」顾爸肯定道。 顾青见此不禁在心里为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单身三十年，真的太锻鍊人的口才了。 正为逃过一劫而自鸣得意的顾青不经意转头，看到旁边的顾橙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收起了心里那点儿自得，非常谄媚地对着姐姐大人扬起了一个笑脸。 顾橙面带大魔王般的笑容捏了捏他的脸，这才放了顾青一条生路。 「你能想像吗，我才二十五就被催婚。我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难道看起来需要为区区结婚小事发愁吗？」晚上，顾青坐在床上和程远暮打电话的时候，想起白天的事情，无法克制地向对方吐槽道。 手机那边的程远暮沉默了两秒，问道：「你爸妈，催你结婚？」 「倒是没有催我结婚，」顾青回答道，一边说一边盘起两条腿，「我爸妈，还有我姐催我找对象。但你说催找对象和催婚有什么区别？你找着对象了，他们下一步就立马催你结婚。」 第74章 「那你怎么说的？」程远暮问。 「我当然是特别含蓄地说出了我短时间内坚持单身的想法。」顾青回答。 「什么？」 「咳——,我不是不想找,就是没遇到。」顾青咳了一声，给他表演了下白天自己面对三堂会审时的说辞。 程远暮轻声笑了起来,「所以你就这样应付过去了？」他问。 「什么叫应付，」顾青拿过床上的抱枕抱在怀里,反驳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心声。对象这种东西就跟好剧本一样，可遇不可求。没遇到的时候,我宁愿闲着,也不想和不喜欢的角色将就。」 程远暮听完一时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手机里才再次传来他的声音：「那我呢？我是你喜欢的角色吗？」 顾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开玩笑,豪气沖天又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即便没来到这个世界,程远暮也是他最喜欢的小说角色之一。 「而且你一回头就能遇见我。」手机那边的程远暮语气中满是笑意地说。 「嚯，」顾青发出一声惊嘆,「那我不得把脖子都回断了啊。」 要是遇见程远暮只需要一回头的话,那这回头估计得是九曲十八弯的级别。 「哈哈哈哈」程远暮朗声大笑起来。 在顾爸顾妈家度过了一整个周末后,周一中午顾青才回到弄舟。 而有一个完美的「同居」室友的好处就是,能让你毫无后顾之忧地、快乐地宅在家里——更别说这个室友还有一手好厨艺了。 没有工作地无所事事了一个星期后，顾青实在有点儿无聊了。邻居室友程远暮要上班工作,他这天天一个人在家里看书看电影、打游戏，久了也难免觉得没意思。 正当顾青开始看地图思考着是不是来一场自驾游的时候，周行一个电话打过来，将他暂时从百无聊赖的生活中解脱了出来。 顾青开着车到了周行电话里说的羊蝎子火锅店,一进包厢门，就看到了周行、赵卓尔和桌上锅里煮的咕嘟咕嘟、直冒大气的羊蝎子。 「阿青，坐这儿。」周行扯着他那副大嗓门，拍了拍自己和赵卓尔中间的椅子。 等顾青过去坐下，周行递了张菜单，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菜。 顾青扫了几眼，发现该点的菜两人都已经点了，便摇摇头将菜单放到一边。 「这冬天，就得吃两口羊蝎子暖暖胃，要不然都挨不过这燕京城的北风。」三人开吃后，周行一边吃着，还不忘一边用筷子指点指点江山。 「你真的，当个美食博主吧。说不定还能另闢蹊径发家致富。」长相斯文的赵卓尔一张不怕烫的铁嘴进食飞快，而且还有闲余怼周行两句。 实在抽不出空的顾青点头如捣蒜，这话他早就想跟周行说了。 「嘿，这话怎么说。」周行不乐意了，「我写剧本照样发家致富。」
第124页 他跟赵卓尔之前拍的那部远方暮色投资的小成本电影以小博大，最终票房翻了有成本的几十倍，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作为电影的编剧，周行也可谓是赚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桶金——满满一桶千足金，摆脱了财政赤字、迈入了小康生活。从此春风得意，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吹牛也有劲儿了。 同样作为那部电影的导演的赵卓尔此时却用鼻孔喷了下气以示不屑：「摄影穷三代，编剧毁一生。认命吧，穷鬼。」 周行对此言论，毫不客气地就是一根啃干净的羊肋骨甩过去。 赵卓尔一矮头，闪过了如此幼稚的油腻攻击。 坐在中间早早趴下避免误伤的顾青直起身子，一边笑一边不忘对羊蝎子发动持续进攻。 三人吃完饭，周行看看表，时间是晚上六点多，然后高兴地对两人说：这会儿去某某茶馆儿正好能赶上晚场的评书开场。于是三人便离开火锅店打了个出租，兴致勃勃地转场去他说的茶馆儿续下一摊儿。 到了茶馆儿门口，刚下车，顾青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程远暮的电话，按了个接听： 「阿青，还在外面呢？」手机那边的程远暮问。 「嗯，周行和赵卓尔今天约我吃饭。」顾青回答。 「我知道，王助理跟我说了。」程远暮说。 王助理就是顾青在西班牙的时候照顾他的那个王禄王助理。 顾青也是自从程远暮搬到弄舟之后才知道，原来王助理的工作并不是替程远暮看西班牙的房子，而是打理程远暮的生活起居，类似于管家这个职位。并且现在作为程远暮的邻居的他和他的房子也被划在了王助理的工作范围之内。 「我怕你喝醉，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让司机过去接你。」 「嗯，那太好了。我车就停在离那个饭馆不远的地方。」顾青跟他说了那家羊蝎子火锅店的地址。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三人确实都喝了点酒，不好开车，能借程远暮的司机一用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还得晚点再回去，我跟周行他们这会儿正要去茶馆喝茶。」他看看前面等着自己打电话的周行和赵卓尔说。 「行，那你结束的时候给我发简讯。」程远暮说。 「嗯，好。」顾青点点头答应。两人便没再多说结束了通话。 周行站得不远，难免听了两耳朵顾青打电话。等顾青打完电话走到跟前，他撞撞顾青的肩膀，表情暧昧地调侃道：「女朋友啊？还查岗，家教挺严啊。」 「兄弟，我们两条单身狗还是相依取暖，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吧。」赵卓尔也跟着起闹，冲着周行伸长了两条胳膊。 走在中间的顾青扒拉开隔着他快要抱在一起的两人，「没有女朋友你们也不能自暴自弃相依为gay啊。」他略带嫌弃且语重心长地劝说两人道。「再者说了，我哪儿来的女朋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还有除了右手之外的女朋友？」 三人进了茶馆往二楼走，堂中说书的艺人已经拍了醒木，正在说开场词。 「那……刚才电话里那个？」周行压低了声音问。 「那是我隔壁邻居。」顾青不想跟这个二货多解释什么。 「隔壁老王啊？」三人在座位上坐下后，赵卓尔惊讶道。 「我去你的，」顾青笑着抓起桌上一把瓜子就扔在他身上，没好气地说：「我邻居姓程。」 这下两人都明白是谁了。 周行啧啧两声，摇摇头说：「跟这么大一资本家做朋友，也是苦了你这个无产阶级人民群众了。」 「谁无产阶级，谁无产阶级，无产阶级说谁呢？」顾青可不爱听别人怀疑他的财产，「我在弄舟可有房。」他掷地有声地反驳。 「是啊，七十年产权，没儿子就跟没有一样。」赵卓尔捧着茶杯哀怨地看着顾青，用一种特别悲凉的语气说。 「银行里的钱，最后又能留给谁呢？」周行摊着双手看着顾青，忧愁又深重的疑问中很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 「行了啊，你们。这会儿干嘛老挤兑我呀？」顾青招架不住，好笑地讨饶道，就差抱拳拱手求放过了。 「无产阶级同志，我们要团结，正视自己在资产上的缺乏。不能为了面子而脱离群众。」周行揽着顾青的肩膀，谆谆「教诲」道。 「是，不能，不能。」顾青忍不住笑地拨浪鼓似的直摇头。 楼下说书人正说到一个精彩处，茶楼里响起了一阵喝彩叫好的声音。 「阿青，你现在拍完了袁导的戏，下一部电影决定了吗？」茶过两盏后，赵卓尔突然开口问道。 顾青听评书听得正入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赵卓尔和周行对视一眼。周行转头看着顾青，「嘿嘿」地笑了两声。 于是顾青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们……是有什么计划？」他很直接地问两人说。自家朋友，打马虎眼什么的顾青觉得真的没必要。 「我有一本子，构思挺久，一直写了两三年。本来是写的话剧……」 周行嘆了口气，无声表达着话剧行业这些年来的落寞，又用一笑，带过了自己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得转行电影的无奈和遗憾：「之前没拿出来，一是还想再润色润色，不想把好故事随便糟蹋了；二是拉不到好投资，怕被那些制片公司糟蹋了。」他抚了抚自己毛糙的寸头说。
第125页 赵卓尔在旁边点点头，接着他的话：「现在我们总算因为上部电影的成功在圈子里有了些话语权，也有了固定金主。所以天时地利，就差人和，就差一挑起大梁的男主角。」 「你看现在年轻男演员里，只要说要演技派，肯定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阿青你。所以我们这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能走后门就不绕着找正门了。」周行也不再纠结话剧什么的，转过脸冲着顾青笑得十分殷勤。 顾青向后缩了缩脖子，避开周行那张满脸褶子的谄媚笑脸——实在是太辣眼了。 「不说别的，剧本。」他很干脆地说。 「唉——，得嘞。」周行应了一声，兴奋地从放在一旁的双肩包里掏出了剧本递给顾青。他知道这下只要这剧本能入了顾青的眼，男主角的事情就没跑了。 第75章 带着一肚子的羊蝎子和茶水,还有一本剧本跟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在晚上九点多,顾青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回到了弄舟的家。 客厅里灯还亮着，程远暮正坐在沙发上。他戴着一副无框方形眼镜,听见开门声音后放下手里的文件，转头看着在玄关换鞋的顾青。 「回来了？」顾青往沙发这边走的时候,程远暮笑了下开口问道。 「嗯,回来了。」顾青走过来瘫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也笑了下说。 「玩得怎么样？」 「你晚饭吃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向彼此问道。问完,两人又都不禁笑了起来。 「知道你和朋友出门,我就在公司吃的晚饭。」程远暮回答说。 顾青点点头看着他说：「我也玩得挺好。周行和赵卓尔我跟你说过的,他们俩人是一个比一个贫,今天没少拿我打趣。 吃完羊蝎子火锅之后，周行带着我们去茶馆儿听评书。那个说评书的先生说的真是好,下次等你有空我也带你去见识见识,体验一下老燕京人的生活。」 「那我可等着。」程远暮说着摘下了眼镜,笑着揉了揉鼻樑。他转头看了眼刚才顾青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剧本,问道：「这个是？」 「嗨，周行和赵卓尔要拍一新电影,问我愿不愿意接男主角。」顾青拿过剧本递给程远暮。 程远暮翻开看了两眼，然后抬头问顾青：「你要接吗？」 「我还没看剧本。看过之后喜欢的话就接了，不喜欢的话拒了也没什么大事。」顾青说。他相信自己跟周行的友谊不会因为一部电影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我还是比较相信周行在剧本上的水平的。我也了解他，他是个不怎么喜欢给朋友添麻烦的人。所以周行能把这剧本给我,应该也是对这个本子特别有自信了。」看看周行之前给顾青介绍的一部电影和一部话剧，就知道这个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在看剧本的问题上，真的是有一双慧眼。 程远暮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拿到剧本的第二天，顾青便煮茶洗手，抱着虔诚的心态拜读这本周行写了三年、本想献给话剧舞台的剧本。 卫伍是个在燕京胡同里厮混长大的地道天津人。他母亲走得早，父亲经营着一家烤串店，天天为上涨的房租发愁。幼年失学、初中肄业的卫伍卖过早点、摆过地摊，什么都干过。他也买彩票，也在古玩市场里捡漏，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夜暴富。 故事的发生就是从卫伍两百块钱买了个疑似明朝万历年间御用青花瓷瓶开始。 卫伍托朋友找了一位教授鑑定青花瓷瓶的真假，老教授看了两眼斩钉截铁说瓶子是真东西，值好几百万。 狂喜的卫伍回家后将瓶子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劝父亲关了烤串店，两人一起回天津生活。父亲同意了他的建议，却在和房东退租的时候将瓶子的事情说漏了嘴，街坊四邻、亲戚朋友全知道了卫伍成为百万富翁的事情。 同时，卫伍的朋友在帮他联繫买家的时候，把他两百块买到万历真品的事情宣传的人尽皆知。有一伙儿人因此找上卫伍，说那瓶子是赃物，是他们被偷走的东西。 而卖瓶子给卫伍的人也找上了他，说自己误把家传的宝贝贱卖了，希望卫伍能把瓶子退给他。 几方势力鸡飞狗跳地扯着皮，焦头烂额的卫伍即便每天抱着青花瓷瓶睡觉也害怕做梦的时候被人抢了。 于是不堪忍受的他在一天清晨带着瓶子和父亲决定离开燕京，跑去南方。 然而刚到火车站，他就被警察、说瓶子是赃物的人和卖瓶子的人给堵住了。拉扯中瓶子摔在地上，几百万就这样成了一堆碎瓷片。 暴富梦想破碎，伤心欲绝的卫伍痛哭流涕。他哭着哭着，却发现有片碎瓷片儿朝着瓷瓶里面的那面儿上写着落款——1562年，明朝万历。原来这所谓值几百万的家传赃物万历瓷瓶，根本就是个水的不能再水的水货。 看到故事结尾的顾青掩卷而笑。 果然周行并没有让他失望。一本正经地搞笑的台词，充满市井气息、性格特点鲜明的人物角色，真实而耐人寻味的故事情节，顾青实在有点儿为这个剧本心动了。 没什么文化只有点儿小聪明，有时候冲动有时候多虑，倒霉起来脸都隐隐发黑的卫伍也实在是个可爱角色。 顾青演过了意气风发的江湖人士胡琮生、并蒂玫瑰动人心魄的季风季雨，也演过了身残志坚热血本血的王骞。本来他在看《季风季雨》剧本的时候就更偏好饰演普通人云绅，可惜导演编剧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第126页 而现在卫伍这个角色撞在手里，可不就是瞌睡来了遇见枕头嘛？ 看来周行这个仙女教母的名头，还真不是白给的。顾青如此想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李朗，兴奋地跟他报告自己到手一好剧本的事情。 接到消息的李朗雷厉风行地联繫了周行。他在读了剧本发现质量确实上乘后，又雷厉风行地联繫了赵卓尔和周行的金主——远方暮色。 因为制片方已经是老相识，所以谈合同这件事真的是再顺利不过。远方暮色主动给顾青增加片酬，说是投资未来的最年轻的华澜最佳男主。李朗也笑成了一朵花儿地、「哪里哪里」地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是真爱跟远方暮色谈合同，有熟人就是好办事。」李朗倚在栏杆上，抽着烟一脸享受地说。 今天是周末，刚好程远暮也休假，顾青便带着他一起到顾爸顾妈家蹭饭。这会儿中午太阳正好，其他人都出门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晒太阳了。只剩下李朗和顾青两个不爱运动的，大冬天躲在阳台抽菸闲聊。 「是啊，省事儿。」顾青说。他从周行那儿拿到剧本到现在也才一礼拜的时间，合同什么的就都谈好了，只等着进组开拍。 李朗「呵」了一声表示不同意他的看法，「那你可太小看远方暮色了。人家出手，不仅不还价，还主动加钱。」 他这次谈合同的时候考虑到顾青最近不断向上的发展趋势，本来就把片酬抬高了不少。哪知道远方暮色竟然还主动二次涨钱。这让李朗实在是又惊又喜，今天看到程远暮都差点儿鞠躬喊谢谢爸爸。 顾青眯着眼睛抽了口烟，想了想后笑着说：「说不定啊，人家是把替我买奖的钱折现给我了。」 「嗯？」李朗听了，一脸特别浮夸的疑惑，「今年华澜奖大跳水啦？买奖这么便宜？」 「咳——」顾青差点儿被烟呛着，过了好一会儿嗓子才缓过来：「那看来我片酬也没涨多少啊。」 李朗叼着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那些钱对远方暮色来说确实九牛一毛。但对你，娶个媳妇儿都还有富余的。」 顾青在菸灰缸里按灭了燃到头的菸蒂，垂着眼睛摸了摸鼻子，说：「你怎么也提媳妇儿的事儿。」 「又不是我想提，」李朗又递给他一支烟，「是你姐要我非提不可。不过要我说，你也确实该把这事儿提上日程了。你这都多少年没谈过恋爱了？你上一个女朋友还是高中时候的事儿吧？」 顾青点了烟含糊地点点头。他上一个女朋友可是二十七岁时候的事儿，但他现在还没二十七呢。 「你不会还忘不了你那高中初恋女友吧？」李朗怀疑地看着他。他家小舅子看着也不像什么一往情深的痴情种啊。 「哪能啊？我都已经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儿了。」顾青实话实说道。他确实也没见过那个什么初恋女友。要是李朗不提这茬，他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就好。反正我就是带个话儿，你自己多留意就行。万一要是爸妈和你姐他们实在催得紧，干脆我给你找一绯闻女友也行。」李朗说。 顾青对绯闻女友什么的是拒绝的，「你这招儿也太损了。」他弹了弹菸灰说。 李朗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方法很有可行性，「我觉得可行啊。你看啊，这绯闻女友，一来能帮你挡一挡爸妈和你姐，有利于维护家庭内部的和谐。 二来呢，你跟程远暮的绯闻看着实在让人闹心，也对你的公众形象不利。而绯闻女友一出场，这个问题也就能顺利地化解于无形。 所以这就叫，一举，两得。」李朗说着用手比了个「二」。 顾青看他也确实是够二的，「你抽菸呛着心血管了吧你，脑补供血不足啊？这么没品的事儿也就你能想得出来。」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很没品吗？」李朗是真的一脸疑惑。 「此地无银三百两，可不没品吗？」顾青十分肯定地回答。 李朗想了会儿，发觉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便歇了给顾青找个绯闻女友的心思。 一直在顾爸顾妈家玩到吃过晚饭，顾青和程远暮才返回弄舟。 两人并排坐在车子后座，程远暮的司机开着车。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抽菸。」程远暮看着顾青说道。他中午从公园散步回来，就看到顾青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烟。那时候他心里真的莫名有一种老父亲发现上初中的儿子偷偷抽菸的感觉。 第76章 「我也不怎么抽,你看我连烟和打火机都没有。」顾青说。今天也是李朗先抽菸,他闻着菸草燃烧的味道鼻子痒痒，才跟李朗要了两根过过菸瘾。 程远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顾青摸摸鼻子，按下心里莫名其妙生出的那点儿心虚感。 「对了,你拍的《1950s》已经上映快一个月了吧？要不我们现在去电影院看个晚场？」他提议说。 「家里有dvd，是之前导演寄给我的,上面还有签名。」程远暮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青说。 好吧,顾青都快忘了当初拜託程远暮要签名的事儿了。 「那咱们回去一起看，更好。」他说着,朝程远暮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程远暮看着笑得殷勤的顾青,没能端住架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127页 电影《卫伍的瓶子》虽然已经立项,但修整拍摄场地、准备服装道具等等前期工作还未完成。所以快的话，估计也要等到过完年才能开机。 因此闲的没事儿的顾青每天也还是看看书、看看电影、读读剧本、打打游戏。 遇见天气好的时候,太阳晴朗,他就开着车去京城郊外,爬爬山、看看水,晚上回家也总有程远暮亮着灯，热汤热饭地等着他。 一月下旬,华澜奖提名名单正式公布，《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以七项提名领跑榜单。其中顾青以季风季雨这个角色入围了最佳男主角，程远暮以云绅入围了最佳男配角。 同时，程远暮也因《1950s》获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这已经是程远暮第二次获得华澜奖最佳男主角提名了。他上一次被提名是在去年,因为在《陌上花开》中的精彩表现而第一次获得了华澜奖的入场券。但程远暮最终却还是遗憾陪跑，惜败于一位演技已入化境的老戏骨。 而这次顾青和程远暮同时入围最佳男主角，这对娱乐圈着名好友之间的奖项角逐也让外界议论纷纷。 在顾青明显更被大多数观众看好的局势下，人们对两人的友谊不禁产生了许多担心。于是三天两头的，就有些捕风捉影、说顾青和程远暮友谊破裂的新闻见诸于网络和各种媒体平台。 又是一个周末，和程远暮一起回顾爸顾妈家似乎已经成为了顾青在周末的固定行程。 春节将至，顾爸顾妈和顾橙带着一个苦力——程远暮的司机，一起出门扫荡年货。不方便在人来人往的商场出没的程远暮，在李朗拉着顾青去了阳台闲聊后，便担负起了指导小爵完成寒假作业的任务。 「这下好了，华澜奖一出，你们什么绯闻都没了，只剩下一个星期绝交四回。」李朗说着，将手中的烟盒往顾青那边递了递，示意他也来一根。 顾青看了眼屋子里正在给小爵讲数学题的程远暮，抽抽鼻子，艰难地拒绝了李朗的邀请。 大概是因为程远暮上辈子做过原创歌手的缘故，职业特性让他从不抽菸，也对烟味比较敏感。顾青可不想回去的路上，再被程远暮让人发毛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遍了。 「网友们的戏份比我们还多。」顾青转过身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不怎么在意地说。 李朗深深地吸了口烟，摇了摇头说：「应该庆幸你跟程远暮没什么大的利益冲突，不然你们俩幕后团队的戏只会更多。」 顾青转过头看着他，不太明白李朗说的什么意思。 「你提名的电影是远方暮色投资的，程远暮是远方暮色的幕后大老闆。你是铭德的艺人，程远暮的工作室挂在铭德名下。你们俩要是争斗起来，那就是大水沖了龙王庙。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太大好处，反而让外人看了笑话。 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我也没什么把握能在公关上胜过程远暮背后的团队。」李朗跟他解释说。 说完他还嘆了口气，老气横秋地感嘆道：「这圈子里多少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最后都毁在了幕后团队上。即便是艺人真心想跟谁谁谁交朋友，利益不和的话，那也只有分道扬镳。」 顾青听了李朗这番情真意切、苦大仇深的话，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所以这是你的什么亲身体会吗？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他打趣地说。 李朗叼着烟翻了个白眼：「没吃过猪肉，难道我还没见猪跑？」 「哈哈」顾青听完笑出了声。 笑声随风而散，眺望着冬日远景，沉默半晌后，他问李朗：「你觉得，我这次拿到华澜奖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朗转过头看他，不答反问：「你自己心里有多大把握？」 顾青抿着嘴摇了摇头。自从他知道自己得到提名后，说不忐忑那是假的。 他把入围了最佳男主的电影都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越看却越头昏脑涨。既觉得似乎别人都比自己拿奖的可能性更大，又感觉自己的表现确实是胜过了其他竞争对手。 总之，心乱如麻。后来他也就干脆将「华澜奖」三个字屏蔽在视线之外，不看、不听、不想。但是今天李朗再次说起这件事，顾青也就抑制不住地想要知道他的看法。毕竟李朗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能走到现在的位置，看得肯定比自己要清楚一些。 「我觉得，你这次问鼎的可能性很大。」李朗说着，按灭了菸蒂，又抽出一根叼着点上。 顾青看着他，这时也顾不得程远暮还在屋子里了，问他要了一根烟，压压自己心里的那点儿烦闷。 「你说这话是安慰我？」顾青抽了口烟问。 李朗摇摇头，「你没看那些年终盘点说情哥哥惊艷了整个2019吗？这就叫民心所向。你都惊艷那么多观众了，还怕惊艷不了那些华澜奖评委？」他看着顾青反问，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惊讶顾青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顾青笑了起来，「怕，怎么不怕？程远暮还惊艷过全球无数妇女呢，去年华澜评委不也还是没有被他惊艷。」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下屋里的那位「反面教材」。 「这不一样，」李朗看了正给小爵辅导功课的程远暮一眼，说话的时候也半点儿不担心自己儿子还在人家手上：「程远暮那是五分演技、五分剧情，剩下的九十分全靠脸。你可是百分百的演技。」
第128页 「你的意思是我的脸连一分都不值？」顾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的演技完全把你的长相都盖过去了。」李朗赶忙解释道。「你是演什么像什么，演个侠客，就是侠肝义胆、豪情万丈；演个小偷，就是贼眉鼠眼、鬼鬼祟祟。 所以你演个美人，并不是你本身的长相多么好看多么精緻，而是你的演技让你在镜头里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魅力非凡、气质脱俗。 网友们不都说么，看《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之前也看过顾青的电影，但从来没觉得他有这么好看。」 李朗说着摊了摊手，示意顾青：「这就是你精湛演技的体现。 至于程远暮，他说是演林玠，其实角色却还是摆脱不了他本人的影子。林玠的魅力并非来自于程远暮的演技，而是来自于程远暮这个人本身的魅力。」 顾青听完这番话，眼睛定定地看着李朗，就像是刚刚才认识他一样，「你真的可以去当影评人了，说不定能比干经纪人更有成就。」他发自内心、情真意切地说。 口水都要说干了的李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合着自己说了这么多就安慰了一没心没肺的缺心眼儿。 得了一白眼的顾青「嘿嘿」笑着挨过去，亲热地揽住了李朗的肩膀。 他不是感觉不到自家姐夫经济人的好心，他就是……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家里人拼了命地夸自己，还真是让人有点儿害臊呢。顾青感觉自己现在脸和心里都有点发烫，鼻子不知道为什么还酸乎乎的。 肯定是烟抽多了，他想。 摆脱了华澜奖带来的忧愁和烦恼后，恢复快乐和悠闲的日子过得飞快。当然这只是顾青一个人的感受，实际上到了年末，顾橙、李朗还有程远暮都忙得恨不得飞起来、一个人当做三个人用。 终于到农历二十九那天，三个养家餬口的成年人才歇了口气，因为第二天就开始放年假了。 大年三十除夕，顾青一早就和程远暮一起出发去顾爸顾妈家。他倒是两手空空就揣了个给小爵的红包，程远暮却一如往常地、尤其郑重地装了一后备箱的礼品。 「中秋节的时候我妈就唠叨过让你别买这么多东西。」顾青嘆了口气说。 只要是过节请程远暮到顾爸顾妈家去吃饭，他都要买好多死贵死贵的东西。这礼数重得顾妈都有点儿怕他了。 「良辰佳节，一番心意，没有什么多的。」程远暮一本正经地回答。 听他这么所，顾青也不再劝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程远暮上辈子活到四十多岁的年龄真的不是说假话。他即便现在看起来年轻，也意气风发，也雄心勃勃，但骨子里却依然是个很老派的人——成熟稳重、可靠包容，并且很讲究礼节和尊重。 第77章 等到了顾爸顾妈家,过了中午,厨艺负五的顾橙姐弟俩和小爵坐在客厅看电视聊天，程远暮则捋起袖子就加入了顾爸顾妈和李朗的厨房大军。 「李朗跟我说你有点儿为华澜奖发愁。」顾橙对顾青说道。 顾橙是个拥有着汉子般威严感的女人,从不跟李朗搞什么充满爱意的暱称。她在外向来是「我先生」如何如何，即便在自己家人面前,也是直呼李朗的名字。 如此对比之下，可见「阿青」和「小爵」才是姐姐大人永远的小宝宝、心头肉。而李朗也绝不会承认他在厨房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里出现的情绪是嫉妒。 「之前是有点儿,跟我姐夫聊过以后就好多了。」作为姐姐的「阿青小宝宝」，顾青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害羞地说。他的确在听过李朗彩虹屁级别的安慰后,心情可耻地好了很多。 可能偶尔听听别人的夸奖也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吧？顾青有些不太确定地想。 顾橙欣慰地点点头,「你知道我和爸妈都没有期盼过你有多大的成就。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开心。 阿青，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感情上。你要记住,你自己的快乐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她看着顾青说。 「我知道。」顾青将头靠在自家姐姐的肩膀上,有点儿想哭地抽了抽鼻子,「我也爱你们。」他鼻音浓重地说。 顾橙笑了起来，将比自己高了有一个头的弟弟揽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过找对象的事儿该着急还是得着急。能多一个人让你开心，让你幸福的话，我和爸妈都会更高兴。」 「嗯嗯。」顾青想着顾橙和家里人这么爱自己，也是为自己好,还哪有不答应的。 一旁的小爵看一眼电视，再看一眼爱娇地靠在自己妈妈肩膀上的小舅舅，最后还是觉得看电视更好。 「我就说这事儿交给橙子没问题吧。阿青从小最听他姐姐的话了。」顾妈听完客厅里的对话，一边切着菜一边得意地说。 「晓之以理确实行不通，对阿青还得是动之以情。」顾爸说着手拿勺子搅了搅汤，舀起一勺尝了尝咸淡。 李朗嘆息着天真单纯的小舅子就这么着了自家老婆大人的迷魂道儿，心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地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程远暮……程远暮没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顾家年夜饭开始的早，今年顾青没敢怎么多喝酒。他实在不想再迷迷糊糊地守岁，然后第二天醒过来就记得电视里的倒数了。
第129页 吃完饭，顾妈从不知道哪个箱底翻出了一副麻将，李朗也变魔术一样摸出来了一副扑克牌。 顾青不知道去年有没有这一出，反正他此刻看着程远暮和顾爸顾妈、顾橙熟练地凑成了一桌麻将，心里真是懵逼的。 他真的从来都不知道程远暮竟然还会这项老少皆宜、风靡全球的桌上运动。 再看看旁边的李朗和小爵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进行的接竹竿游戏，顾青犹豫两秒后，凑了过去。 「要不我们斗地主吧？」他提议说。 李朗看着今年神志仍然清醒的顾青，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并且开始热情地教授自己才上四年级的儿子各种包括斗地主在内的花式扑克牌玩儿法。作为一个因麻将技术只到初级，而不被允许上桌玩儿一把的人，他也实在受够了接一个晚上的竹竿了。 于是在电视上的晚会的背景音中，顾家的棋牌游戏一直热闹地持续到了新年第一天。快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大家才陆陆续续回屋洗漱休息。 顾青洗漱完出来，就看到程远暮正靠坐在床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阿青，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程远暮抬眼看着爬上床的顾青说道。 「嗯？」顾青盘着腿靠坐在他旁边，用一个鼻音表示自己听着呢。 程远暮也学着他的姿势盘着腿，面对着他，却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顾青被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你是要告诉我你破产了吗？」他开玩笑地说。 程远暮却没有笑，他只是向前倾了下／身子，吻了顾青。 「我爱你。」 顾青听到了程远暮低沉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嘴唇仍然贴着自己，颤抖着说出了这三个字。只是一个呼吸，他闻到了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味，然后这种暖暖的香味便远去了。 顾青看着程远暮，不知道此刻自己在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上一秒像是放电影一样飞快地闪过画面，下一秒又像是成了一片空白。 他想说「我们是朋友」，想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想问「怎么会？」，也想移开目光，什么都不说地跑出门去。他不想伤害程远暮，不想他难过，更不想让他离开自己，但他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我很抱歉。」 顾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歉什么，但他就是说了抱歉，并且说完后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程远暮。 房间里安静着，顾青有那么几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血液跳动着从脖子涌向大脑的声音。 「没关系，那我先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年，房间里再次响起程远暮有些哑的声音。说完他便起身要下床。 顾青仍然不敢抬头看他，手却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别……」 别什么？顾青的话停顿了。 对了，时间已经太晚了，这时候开车即便是在燕京城内也不安全，他不能让程远暮就这么出门，顾青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他无法承受程远暮出现意外的结果，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明天早上，明天早上再走吧……太晚了。」顾青说着，拉着程远暮的手抓得更紧了。 过了半晌，程远暮应了声好，回到了床的另一边。 两人沉默着并排躺好，顾青侧躺着逃避着与他距离并不远的另一个人。程远暮关上了房间里唯一还亮着的床头灯。 顾青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他和程远暮之间从未这么远过。 「我真的很抱歉。」他喃喃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鼻子已经泛酸到影响了眼睛。顾青不想流眼泪的，明明程远暮才是那个应该大吼大叫、伤心哭泣的人——虽然他并不愿意对方这样。 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顾青感觉到程远暮靠近了自己，他的胸膛就贴在自己的后背上，温暖又炙热。 「没关系。」 顾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酒精的作用更大一点，还是程远暮那句轻到接近气声的「没关系」作用更大。 当他醒来的时候，窗外是一片灿烂的阳光，床铺的另一边却整齐而又冰凉。程远暮已经离开很久了。 「远暮怎么走得那么早？我还说今天天气好，大家一起去爬山呢。」顾妈看到顾青从房间里出来，一边包着饺子一边问道。 顾青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跟顾妈说程远暮对你儿子表白被拒，所以一大早就伤心欲绝地走了。 而且顾青自己现在想起昨天晚上都觉得像是落进了一桶浆糊里，浆糊从七窍渗进大脑，堵住了从脑子到心的路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抱歉拒绝了程远暮，反正就是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为什么流眼泪，反正就是悲不知道从哪来地哭了。 顾橙看着此时一脸颓丧、完全打不起精神的顾青，问道：「你跟程远暮吵架了？」 「没有。」顾青摇摇头。他实在不想让顾爸顾妈他们继续猜测程远暮离开的原因了，便随口扯了个慌：「阿远公司突然有点儿急事，需要他出差。」 顾爸顾妈信以为真，便没再说什么。 顾橙却仍然看着顾青，「那你怎么这么没精神，一脸的不高兴？」她关心地问。
第130页 「我就是昨天喝了点酒，今天起来还有点儿晕。」顾青勉强笑了笑回答。 顾橙听完摸摸他的额头，真以为他是酒劲儿没缓过来，起身到厨房煮了杯红糖姜汁给他。 春节休假七天，顾青都没有回弄舟。他不知道程远暮还在不在他隔壁的房子里。如果他在，顾青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如果他不在，顾青就更不想回去了。 这些日子里，顾青控制不住自己地一遍一遍地回忆着那天晚上的程远暮。在他和小爵玩的时候、在他和同学聚会的时候、在他跟朋友吃饭的时候，程远暮一触即分的嘴唇、暖暖的香味，还有那句短暂的我爱你，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不停地闪过。 最后顾青只有强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强制自己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即将到来的华澜奖和即将开拍的电影上，才得以从「程远暮」这三个字所组成的漩涡中稍稍稳住自己。 第78章 总有那么几秒,顾青会以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无论是程远暮向他告白还是他拒绝了程远暮，都是真的。 顾青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程远暮会爱……会对自己有那种意思。 一方面作为朋友，他将程远暮看做与亲兄弟无二,也对他是gay这件事秉持着乐观和包容的心态。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程远暮一点儿都不拿他当兄弟。 而且这男人之间的友情再怎么两肋插刀,也不能说在你需要对象的时候就当你的对象吧。这样的话哪里还是友情,分明就是爱情。 另一个方面，程远暮可是男主啊。作为一本无cp小说里注孤生的男主角,他突然爱上了某个人,这情节小说里也没写啊。 而且顾青自认就是个普通的演员——家境普通、长相普通、性格更普通,怎么看都发掘不出能让人神魂颠倒的闪光点。这能让男主爱上他？可他也没有七彩的头发,更不会流彩色的珍珠眼泪啊。 顾青都有点儿怀疑这是不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或者是命运在告诉他作为一个龙套你该死了，因为男主这辈子单身的意思就是他爱上谁,谁就得死。 胡思乱想的顾青再记起那天晚上自己拒绝了程远暮的事,只觉得头更大了。倒不是说他害怕对方求爱不成、因爱生恨、前来报复什么的,程远暮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小瘪三。他就是……就是怎么想怎么头大。 那天晚上的拒绝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什么理由都没有。倒是后来顾青却能想出许多程远暮不爱他的理由来。 唉——，男主突如其来的爱意真让人顶不住,顾青在心里苦中作乐地如此吐槽道。 年假结束后，顾青回到了弄舟，果然程远暮已经搬走了。只剩下那位煮饭阿姨留了下来看房子，并且每天打着无所事事的旗号给顾青准备一日三餐。 于是颓丧的顾青颓丧地吃着饭,总是难免想起程远暮。想他在干什么，想他有没有吃饭，想他是否有个好心情。 就在顾青觉得自己快要愁到秃头的时候，华澜奖举行颁奖典礼的日子到了。 顾青一大早就从被窝里被助理小方挖了出来。等他到了铭德公司，又是各种涂涂抹抹、化妆打扮。李朗还塞给他一份获奖感言，让他务必背下来，免得万一上了台却连嘴都张不开。 到了下午，顾青的妆发服装什么的都搞定了，他才终于从忙碌的工作气氛中喘过一口气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朗今年给他选定的造型是比较严肃低调的风格，倒是特别符合顾青最近的心情。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嘆了口气。 「我看你好像最近都没什么精神，别这么紧张。其实华澜奖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今年不行，咱们还有明年、后年，很多年。」李朗安慰地说着，想拍拍顾青的肩膀给他点儿力量。但他看了眼顾青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衣服，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顾青对着镜子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华澜奖举办方安排的车到了，顾青今年是和《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剧组一起入场，而程远暮作为当今名气最大的男演员和最佳男主角提名者，则被安排独自入场。 走过红毯，听到周围影迷的欢呼，简短地回答了一个问题后，顾青走进剧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他没有看到程远暮。直到周围都坐满了人，对方才出现，在与他相隔两人的位子上坐下。 顾青毫无自觉地眼神一直跟着程远暮，直到对方转过头像是要看到他的时候，才急忙收回视线。 别看他，他会发现你在看他的，顾青在心里对自己说。 颁奖典礼开始了，主持人妙语连珠的开场后，奖项开始一项一项地颁发。无论是颁奖的时候，还是台上有歌舞表演的时候，顾青都提醒自己看着舞台，甚至低下头也好，就是不要看旁边，不要看旁边。 当颁发到最佳男配角，程远暮出现在舞台大屏幕上的时候，顾青看着那张熟悉的、此时礼貌微笑的脸，心里嘆了口气，又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难过。 算了，反正程远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看他，顾青在心里想道。 那位去年顾青为其颁发最佳女配角的演员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信封，一番致辞后，念出了程远暮的名字。 程远暮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顾青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在他停顿的那一秒，顾青也站了起来，并倾身抱住了他。
第131页 「恭喜。」顾青抱着程远暮在他耳边轻声说。在满场的掌声，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听到。 两人分开后，程远暮看着顾青，抬了抬手似乎想抚上他的脸。但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对顾青笑了下，就转身走向了舞台。 顾青重新坐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自己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他有点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得了沙眼，要不然怎么会老是迎风流泪。 「感谢大家，」程远暮接过奖盃后，镇定而沉稳地发表着获奖致辞：「感谢导演闻星声和编剧闻月意，感谢《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 他将视线转向了顾青所在的方向：「感谢顾青。是他成就了云绅的爱，而不是我。谢谢。」 程远暮微笑着说「谢谢」完后，轻轻鞠了个躬，在掌声中走下舞台。 被镜头对准的顾青只有拿出毕生的演技，才能在这一刻笑着鼓掌。而不是因为心情复杂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登上明天的热搜头条。 他讨厌程远暮的爱，真的讨厌。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爱，并且还会在拒绝之后自己伤心到想要哭出来。 那么他是否爱着程远暮呢？顾青在心里问自己。他仍然不太敢去看与自己相隔两个人的程远暮。但在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最重要的、自己最应该想清楚的是这个问题，而不是其他。 台下的顾青满脸专注地走着神，台上的颁奖仍在继续。 在最佳导演上，闻星声惜败于一位拍出了年度最佳奇幻电影的美国导演。 最佳导演之后，紧接着就是最佳男主角的颁发。上一届华澜奖的最佳女主角拿着信封出场，顾青和包括程远暮在内的其他四位提名者的微笑的脸一同出现在大屏幕上。 「如果顾青跟程远暮今天为我大打出手的话，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嫉妒的女人了。」年过三十的女演员挥了挥手中的信封，打趣的话和一脸故作炫耀的表情引起了台下的哄堂大笑。镜头中的顾青也配合地捂住了脸，害羞地笑着。 五位提名者各自简短的片段回顾后，女演员拆开了手中的信封：「第九十四届华澜奖最佳男主角——《你有没有找到季雨》，顾青。」 掌声与恢宏的音乐一同响起，灯光照在顾青身上。他站起身，程远暮温暖的拥抱让他确定这一切都并非梦中。 顾青踩着云雾一样走上了台，接过奖盃站在话筒前。他看着台下数不清的人，深吸一口气后才终于有点儿脚踏在实地上的感觉。 「额……」顾青脑子转得飞快，拼命回想着李朗给他的获奖感言。但一秒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好吧，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姐夫给我写的获奖感言了。」他实话实说道，引起了台下的一阵大笑。 「感谢我的家人、朋友，感谢导演闻星声和编剧闻月意，感谢所有的剧组工作人员。」 顾青看了眼奖盃，突然想起了电影中的一幕幕画面，不禁动情地说：「也感谢季风季雨和云绅。感谢他们的故事，感谢他们的自由和爱。谢谢。」 掌声与荣耀，是今夜的顾青。 即便最后《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未能拿到最佳影片奖，但对于作为演员的他来说，在这部电影中，顾青已经功德圆满。 颁奖典礼结束后，顾青微笑着秉持着千言不如一默的原则，在接受过快要瞎眼的闪光灯的洗礼后，杀出了记者们的包围圈。当然，他能逃出来，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的程远暮也功不可没。 李朗打发了小方回家，自己开着车，顾青则坐在副驾驶上。 「哈哈，我就说最佳男主角是你，你是最佳男主角，果然没错。」李朗握着方向盘，高兴又兴奋地说。 顾青专注地看着车窗外夜晚的燕京城，「嗯嗯」了两声权做回应。 「这下好了，电影奖项你都拿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一个春柳奖的最佳男主角。这以后可怎么办呢，还有什么奖项可征服的呢？」李朗嘴里说着以后怎么办，语气中却满是炫耀跟得意，只差仰天长笑了。 春柳奖是国内话剧的最高奖项，每年六月举行颁奖仪式。在《精神病快乐吗》的巡演结束后的那年六月，李朗就代顾青领了这个奖。现在奖盃还在顾青弄舟的家里。 此时顾青脑袋靠着车窗上，心里想的东西却完全没跟李朗在一个频道上。 「你说，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一个人呢？」顾青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春柳奖：为作者杜撰。如有同名，纯属巧合。 第79章 「嗯？」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李朗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顾青问了什么,「你恋爱了？速度这么快？」他惊讶地问。自家老婆大人过年才催的婚,顾青难道这么快就落实了？ 「没有。」顾青调整了下坐姿，视线重新看向车窗外。 李朗看他这一脸心虚的样子,虽然满腹怀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好时候。自家小舅子脸皮薄,万一被问得恼羞成怒可就不好了。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跟你姐上大学的时候,我每天都想和她一起吃饭,早饭、中饭、晚饭。要是没跟她一起吃的话，我就会特别担心她有没有吃、吃的好不好。」 李朗回忆着自己的青葱岁月,最后总结说：「所以对我来说,爱一个人的表现大概就是：你不止想约她去最浪漫的地方吃晚餐,你还想一日三餐都和她一起。早上吃粥、中午吃面、晚上吃饭,不论吃什么，你都希望跟她分享。」
第132页 顾青转过头看着李朗,他真的没想到自家姐姐跟姐夫之间竟然还有这么浪漫的往事。怪不得李朗当初能从顾橙的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也怪不得顾橙那么心高气傲的女强人能跟老油条李朗十年如一日地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平凡生活中真挚的爱情,没有生离或者死别,只有一蔬一饭和琐碎时光。 不过如此动人的答案对顾青解决自己的问题却实在没什么太大帮助。充其量只能再次说明程远暮是真的爱他的——对方对于厨房的积极和弄舟的煮饭阿姨都是证据。 「当然，屎就算了。吃屎还是我一个人来吧。」李朗接着说道。他并未察觉到顾青心中的千回百转,而是非常自娱自乐地被自己这个重口味的玩笑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的顾青只好配合地干笑两声。等李朗笑完之后才接着问：「还有呢？爱一个人还有什么表现？」 李朗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了顾青一眼，疑惑地问：「你之前不是谈过恋爱吗？」自家小舅子虽说恋爱神经不怎么灵敏，但也不像是个感情白痴啊。 就凭他演活了季风季雨,说他万花丛中过、经验丰富、夜／御数女估计都有人信。 「我当然谈过。」顾青回答。 他上辈子也是活到三十多、吃过见过的人，怎么可能还像个愣头青一样，遇到美人心跳加速却以为是突犯了心肌梗塞。他分得清自己对一个人是不是有感觉，也能确定自己喜不喜欢对方。但有感觉和喜欢，跟爱是不同的。 从程远暮告白那晚一直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顾青也想明白了自己对程远暮是有感觉的，也喜欢他。 对于这件事，他这么多天脑子里不停浮现的程远暮告白的画面就是最好的证明。更何况他们还共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要说他对程远暮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顾青自己都不信。 「但和对方谈恋爱跟和对方过一辈子是不一样的。」这才是顾青担心的地方。和程远暮谈恋爱可是个终身任务，一旦领取，不可半途放弃。 一来程远暮是个升级流小说的男主角。 因为喜欢在一起，又因为不喜欢了就说分手。顾青要是敢这么作，谁知道程远暮黑化起来会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顾青可不想为了一时荷尔蒙的过量分泌而搭上一辈子。至于囚／禁／y什么的，更是拒绝、拒绝、拒绝。这么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顾青的老胳膊老腿可一点都承受不来。 二来程远暮是个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爱上谁就爱到能为了他把命给出去的人。所以他很难爱上一个人，而一旦爱上也很难轻易罢休。 这段描写程远暮的话是《娱乐之王》中作者写的。顾青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因为这段话中的某些东西，爱惨了作者笔下的这个角色。并且在他重生，遇见真实的程远暮之后，也切身体会过什么叫男主式的执着和深情。 所以在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爱他、是不是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情况下，顾青不会轻易回应程远暮的感情。他不想用百分之五十的喜欢去换取程远暮百分之百的爱，这不公平，并且对程远暮来说缺乏尊重。 爱情里或许总有人付出的多一些，总有人付出的少一些，但两个人之间对彼此的尊重应该是相等的。否则这种关系尽管能得以维持，但其中的原因可能会是偏执、可能会是欲望、可能会是其他种种，却绝不可能是爱情。 「所以你是想问怎么确定是不是要和对方结婚？」李朗问道。他微微侧过头，看了顾青一眼。李朗现在有点儿怀疑自家小舅子是不是把哪个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 「……也可以这么说。」顾青自己都不怎么确定地回答道。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想一想，如果和程远暮谈恋爱就要有和他过一辈子的打算的话，那跟结婚好像也只有一纸文书的差距。 李朗惊疑不定地睁大了眼睛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家可不提倡奉子成婚、先上车后补票。」 顾青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满头黑线。他和程远暮都是男的，先上车倒是有可能，奉个屁的子啊，精／子吗？ 「没有姑娘怀孕，你别瞎想。咱们就事论事。」 「真的？」 「当然。」顾青肯定道。连姑娘都没有，见鬼了才会怀孕。 李朗点点头，这才放下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然后他开始回忆当年自己跟顾橙结婚前后的事情——李朗的感情历史谈不上丰富，唯一值得取经的也就只有他和自家老婆大人这些年来的经历了。 「我当年和你姐，是我求的婚。那时候临近毕业，有一天我们一起吃着晚饭，你姐光吃肉，把菜都挑到我碗里。我劝也劝不住，就心想说：不信你到了七老八十还敢这么吃。 想完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想跟她过一辈子。」李朗说着，因回忆中的过往而轻轻笑了起来。 顾青看着满脸甜蜜的李朗，突然有了一种腹胀感。他知道自己这是吃狗粮吃得太饱了。 「所以，如果你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幻想过对方以后的样子，那就到了可以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李朗说。 顾青很想纠正他关于婚姻殿堂这个词的用法——他和程远暮还没有到结婚那一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第133页 必须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关于他和程远暮的事儿要是不忍，说露了嘴，顿时就得鸡飞狗跳。 可李朗说的这个方法在他和程远暮身上，却实在没什么可用性。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再过二十年程远暮会是个如何不怒而威、气度俨然的人。 身居高位、手握名望和财富，跺一跺脚整个行业就得震三震，这不都是升级流男主功成名就的标准配置吗。而且程远暮还算好的，有些再夸张一点，男主跺脚世界都得跟着震。 也幸好这个世界是都市文的背景，如果是玄幻文，那真的就没处说理了。 「还有别的方法吗？」顾青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问。 李朗从美好的青春中回过神，听到顾青的问题后摇了摇头。他这辈子就结了这一次婚，一个理由也就够够的了。 顾青转过头，脑袋再次无精打采地靠在车窗上。 「你要是真的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不如等一等。总会有那么一秒你能从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个答案。」见顾青一副如此苦恼的样子，李朗权当自己是个情感博主地开解他说。他这会儿真的有点儿好奇自家小舅子是对谁动了春心了。能让感情迟钝的顾青变成这样，那位主儿估计也是法力不浅。 顾青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没过多久就到了顾爸顾妈家。 顾青一进门，「嘭」的一声，彩带和亮片撒了他满头。 顾爸顾妈冲上来就给了顾青一个热烈到窒息的双人拥抱。顾爸拍顾青背的那个手劲儿让他觉得自家爸爸也真是老当益壮。 「恭喜阿青拿影帝！」顾橙用顾青从未听过的中气十足声音喊道。一旁的小爵也跟一起「喔」、「喔」地欢呼。 顾青逃离老爸老妈的怀抱后，同样充满激情地上去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十分窒息的拥抱。 欢笑声和李朗吹牛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顾家人围坐在餐桌边，一起享用着庆祝晚餐，不对，庆祝夜宵。 「看，阿青登顶热搜头条了。」李朗一边吃一边拿着手机跟家里人分享今夜的第二个好消息。 顾青看了一眼，话题是＃顾青史上最年轻华澜影帝＃ 「阿青这是破纪录了？」顾妈看完之后问道。 「当然，华澜奖设立九十四年，阿青是最年轻的封帝者。这成就后有没有来者不知道，但绝对是前无古人。」李朗说着这话，自己好像一点都没觉得夸张。倒是顾青都听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哎呦。」顾妈一下笑开了花。 于是全家人一起举杯，为顾青这一壮举碰了一下。 顾青……顾青脸都红了，而且绝对不是喝酒喝的。 第80章 与家人热闹地庆祝了一番之后,顾青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准备睡觉。今天实在是太晚了,而且他刚刚又喝了点酒，脑子都开始昏沉了。 顾青爬进被窝后,习惯性地拿过手机看今天的最后一眼，却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程远暮。 他看着消息通知犹豫了好一会儿——今天之前他跟程远暮已经有快半个月没联繫了,最后还是满心忐忑地点开了对话： 「我很为你高兴，阿青。」 顾青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念了好几遍。他揣测着程远暮在打出这几个字时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他嘆了口气，没有回覆程远暮,而是将手机关机放到了床头柜上。 顾青顺手关了灯,然后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被窝里。一团乱麻难捋,何以解忧,唯有睡觉。 华澜奖颁奖典礼之后，顾青和《卫伍的瓶子》的主创人员开了几次会议。在三月初,电影开机,顾青开始一心专注于表演工作。 《卫伍的瓶子》在燕京城中取景,大多数主创人员也都在燕京生活,所以并没有封闭拍摄。于是顾青每天早上奔剧组，每天晚上回弄舟,偶尔加个班，和上班族也只有周末休息日的差距。 李朗则仍然在孜孜不倦地为顾青寻觅优秀的电影剧本。《卫伍的瓶子》作为一部小成本电影，拍摄时间不到两个月，最迟五月上旬就能杀青。凭李朗的经验如果现在不开始找剧本,那顾青下半年就只有闲着，或者捡残羹剩饭、矮子里拔高个儿的份儿了。 而自从华澜奖那晚之后，仿佛按了重启开关一样，程远暮开始每天给顾青发消息。并且他也不是很有规律地早、中、晚，按三餐时间那样发问候关心的话。而是实时分享自己的动态，偶尔发个照片，完全把顾青的聊天记录变成了只有一个好友的朋友圈。 于是顾青知道了他一直没接新电影，知道了他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情，甚至还知道了他把《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反覆看了三遍。 顾青虽然一直没有勇气回复程远暮的消息，但这却让他很有一种程远暮阴魂不散般一直在他身边的安全感，同时也有一种自己手机里养了个虚拟宠物般的异地恋的甜丝丝的感觉。 真是神一样的追求方式——有一次顾青看着聊天记录时在心里感嘆道。作为被追求的那个人，他真的是又忐忑又开心。忐忑程远暮一直得不到回应，会不会哪天就放弃了。开心自己喜欢的人也执着地爱着自己。 顾青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还能体会这种充满少女心的烦恼，偶尔想想也觉得自己蛮矫情。但要斩钉截铁、果断地给程远暮一个答覆的话，他也是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第134页 「你这想哪家姑娘呢？」周行挤眉弄眼地打趣顾青说。他们这会儿开会读剧本，顾青却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周行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叫猫了——犯相思。 不过也对，春天嘛，又是一个发情的季节。 「咳——，没有，你别瞎说。」回过神的顾青清了清嗓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 周行看了眼害羞的顾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行吧，不说就不说。」 《卫伍的瓶子》按部就班地拍摄着。而就在三月中旬，网络上出现了一个爆炸级别的新闻。 先是有微博八卦帐号发布了一段偷拍的命名为「秦远在录音棚内录制《平行宇宙》」的视频。 吸睛的标题和秦远从不露面的神秘性让这个视频在短时间内被疯狂转发。而视频中清晰的脸部特写也很明显地让人们发现了所谓秦远和红得发紫的男演员程远暮长得一模一样。 一开始网友们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以为这是程远暮的炒作或者博主在譁众取宠。 至于为什么不是秦远在炒作？拜託，秦神连面都懒得露，他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和钱来搞这一出。 但后来陆续有很多八卦帐号都发布了秦远就是程远暮的证据。而一张音乐版权网站后台信息的截屏作为最终实锤敲定了这件事百分百的真实性——每一首秦远的歌，演唱者、作词、作曲「秦远」两字后面都有三个红字「程远暮」。 于是＃程远暮就是秦远＃的话题瞬间登顶微博热搜头条，各大娱乐网站、娱乐节目也都在网络、电视等媒体上报导着这件事。网友们对此更是议论纷纷： 「秦远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牛／逼的小号。」 「程远暮是怎么做到深藏不露这么多年，能忍住炫耀和装／逼的欲望的？」 「秦远从来不露面，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看来，还真的是难言之隐【dog.jpg】」 「秦远的粉丝和程远暮的粉丝合体了，秦远黑粉也和程远暮的黑粉合体了。好了，我宣布你们现在就是娱乐圈最大的两个组织。」 「然而秦远是个众所周知的gay【dog.jpg】，所以程远暮的女友粉们……」 「以前讨厌程远暮的人可以说他只有一张脸，讨厌秦远的人可以说他丑到不敢露面。然而现在，网友们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因为人家实际上是又有才华又长得帅。」 「一早起来看到这个新闻，我只想说我真的酸了【柠檬.jpg】」 「好的，秦远，我现在同意嫁给你。」 「作为秦神的老粉，我一直抱着长相不重要、才华才是第一位的心态喜欢我家爱豆，并且凭此迎战各路黑粉。但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是我见识短浅【捂脸笑哭.jpg】」 「我以前跟朋友打赌说秦远肯定丑得惊天动地，现在……【真香.jpg】」 …… 青山基地，程远暮的办公室内。 程远暮坐在办公桌后，手臂放在桌子上，双手搭成三角形抵着额头，没有说话，也让人看不清表情。 新闻出现后急忙赶到的楚霖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关注着网上的舆论走向。程远暮的一众助理也都坐在楚霖对面的沙发上——甚至是管家王助理都在，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助理进门后走到办公桌前。 「根据第一批发布微博的帐号，我们查到了鼎盛在背后的手笔。」林助理说着，将一份文件放到了程远暮手边，「但偷拍视频的人因为时间过去很久，所以暂时还没有查到是谁。」 程远暮轻轻点了下头，没有看那份文件，也没有说话。 「老闆，」沙发上的楚霖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大无畏且勇气过人地开口：「其实秦远这个身份跟程远暮的身份，两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但只有一点，秦远是个人人皆知的gay。」 站在桌前的林助理向说出这番话的楚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然后他开始在心里默数，等待自家老闆怒气爆发的时刻。 当林助理数到五的时候，程远暮手支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吓得几个助理心里一跳，也不敢过去收拾满地的狼藉。 而上一秒还怒不可遏的程远暮，下一秒却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沉稳。他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青山基地。 「林枢，把我就是远方暮色所有人的消息公布出去。韩成武，青山也同样。公布的方法和途径你们跟楚霖商量。」程远暮安排道。 收到指令的两人点了点头。 沉默一会儿后，程远暮转头看着楚霖，接着说：「任何能放的消息都可以放出去。然后帮我发一个声明，说我因为公司正处于关键时期，所以决定退出娱乐圈。」 楚霖嘆了口气，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毕竟程远暮一开始决定进娱乐圈就完全是玩儿票。人家家大业大，干什么都风生水起，只要他乐意，说退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楚霖没想的是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本来他还以为能等到程远暮拿影帝呢。 「一定要到这一步吗？」他不死心地问。 程远暮轻轻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顾青。」 好吧，楚霖明白了。程远暮虽然求爱不成，但心里还是爱着顾青的。为了让对方能在这件事里少受点儿影响，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135页 想到这儿，楚霖不禁在心里幸灾乐祸地为老东家嘆息：鼎盛啊，鼎盛，你们可自求多福吧。敢捋老虎鬚，你就别怨逃不过老虎嘴。 「要我提前跟李朗打个招呼吗？也让他的公关团队有个准备。」心如电转后，楚霖一本正经地开口问道。 程远暮爱顾青这件事，在秦远的身份曝光后是不可能隐瞒太久的。只要大家听了秦远的那些情歌，看过两篇关于顾青和程远暮「友谊」的新闻，并且情商不为负数的话，就能很轻易地看透这件事。 所以即便接连主动曝出更大的新闻，也只能将关于这方面的舆论压下去。顾青终究还是要被牵扯到这件事里来。而程远暮能做的，也只是尽全力不让他前程似锦的演艺生涯因此变得灰暗。 程远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沉默半晌后，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楚霖的做法。 第81章 顾青看到＃程远暮就是秦远＃这个微博热搜头条的时候是在中午。 他刚刚结束了上午的拍摄,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吃午餐。 平常的中午、平常的菜色,顾青却听见周围时不时有人看着手机发出惊嘆的声音。直到周行也拿着手机凑了过来，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的没想到。」赵卓尔凑在他另一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啧啧感嘆道。 「我也没想到。」顾青呆滞地点点头附和说。 周行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知道？」不应该啊，阿青和程远暮那么好的朋友,竟然都不知道程远暮就是秦远的事？ 「我上哪儿知道去？老程也没跟我提过啊。」顾青十分崩溃地说。 他作为一个秦远的路人粉，每支单曲都买过数字版。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自家爱豆会是自己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一个多月前还跟他表白了。 然而表白就算了,更惨的是表白竟然还被拒绝了。 这绝对会被开除粉籍的吧。顾青在心里绝望地想道。 「那程远暮藏的可太深了，连你都不知道。」周行说。 是啊,顾青跟着点点头。 诶,等等,不对。 顾青想起了两年多前自己过生日的时候,程远暮送的那张全世界独一份的秦远的cd。 合着那时候程远暮就已经把线索送到自己手里了。但他却跟瞎了一样对摆在眼前的东西视而不见，也没联想一下这俩人名字里都有个远字。 见顾青脸色不太对,一脸懊丧的表情,赵卓尔还以为他听了周行的话后,在因为这个生程远暮的气,开口劝说道：「这也没什么，朋友之间有秘密也很正常。而且秦远的身份是个众人皆知的gay,我猜程远暮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才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顾青点了点头。他和程远暮又不是小学生，交朋友还得拉钩上吊永远不许对彼此有所隐瞒。 他只是懊恼自己太蠢了，只因为小说里没写就以为程远暮这辈子不会再唱歌了。 也不想想程远暮上辈子一开始是个因为被污衊抄袭而被迫退圈的创作歌手，他重操旧业、重拾梦想的可能性有多大。人家都能突发奇想跑来演戏了,写几首歌随便发到网上岂不是更轻松简单、毫不费力。 真是刻板印象要不得啊，小说误我。顾青内心哀怨地想道。 等等……「秦远是个众人皆知的gay？」顾青惊讶到说话的时候差点儿破音。 「是啊。」周行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你也不知道？」赵卓尔一脸惊讶地问。 看他那副表情，顾青也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无知了。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不是挺爱听秦远的歌的吗？而且还自称是他的路人粉。」周行看着顾青，眼睛里写着明晃晃的疑惑。 顾青没说话。他是爱听秦远的歌，可也只限于听他的歌，从来都没认真了解过这个人。顾青连他的百科都没搜出来看过。 好吧，现在看来他也确实是个假粉了。被开除粉籍一点儿都不冤。 「秦远的第一首情歌发表之后，他歌词里那个他——男他的他，就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 他后来又陆续发表不少情歌，歌词里依旧是那个男他的他。秦远自己也从没有解释、否认过什么。所以渐渐的，所有人也就默认他是个gay了。」赵卓尔非常体贴地主动向顾青解释道。 顾青听完干巴巴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他听完赵卓尔的话后突然有了种模糊的预感——某些事要不好了。 午饭过后，即便网络上已经满城风雨，电影的拍摄却还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直到晚上七点，顾青才结束了今天的戏份。他卸了妆换好衣服，刚离开剧组，就看到李朗的车停在胡同口。 顾青上车了坐在副驾驶，有点儿不怎么敢开口。 他能猜到李朗是因为程远暮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但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你看微博了吗？」李朗说出了他的经典开场白。 「看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周行他们给我看的。」顾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李朗转过头看着他，「程远暮是不是喜欢你？」他问。 顾青心里一咯噔，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沉默两秒后，李朗问。 顾青抿了抿嘴，「今年过年的时候。」
第136页 李朗看了眼头都快低到胸膛，像个以为自己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的顾青。果然不出他所料，程远暮跟自家小舅告白是不久前的事情。 「华澜奖那天晚上，你问的那个人，是程远暮？」他问。 顾青犹豫两秒，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现在这件事再瞒着李朗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对他自己也弊大于利。李朗是他姐夫，也是他的经纪人，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会帮衬着他的。 「你喜欢他吗？」 「……喜欢。」 李朗看着满脸羞窘的自家小舅子，「你想跟他在一起？」他接着问道。 「我……」顾青抬起头张了张嘴，支吾着只说了个「我」字，便没了下文。 「嗯？」李朗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问：「你不想跟他在一起？」 「我想。」顾青听到他的话，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朗偏着头看着顾青，嘆了口气，说：「就算以后没人找你演电影了，你只能去演话剧，你也想？」 顾青咬着牙点点头回答：「我不在乎能不能演电影。」 他上辈子本来就有想过离开大银幕，回归话剧舞台或者是回到学校教书。只要能从事表演工作，他从不在乎是在哪儿、在哪个舞台上。 李朗看着自家小舅子倔强的样子，不禁又长嘆了口气。 他应该早预料到今天这个场面的。想当初顾橙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即便别人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还是坚持着跟自己结了婚。 而阿青也像他姐姐一样，从来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只在意自己心里的声音。真是基因里写好的一模一样的倔。 「阿青，」李朗将手放在顾青肩膀上，示意他看着自己，「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爱什么人，姐夫都支持你。因为你的幸福总是取决于你自己的，不在于别人。 但只有一点，就是这件事你要想清楚，深思熟虑。直到百分百肯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你再伸出双手，从容地去拥抱它。」 顾青看着李朗点了点头。他明白李朗的意思，也会慎之又慎地对待这段感情。 李朗松了口气，转过头发动了车子。 「还有件事儿。那就是不管今后你跟程远暮有没有在一起，只要在外面听到他的名字，你就要皱着眉不说话。千万不能笑，礼貌地笑也不行。」李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刚从煽情的气氛中回过神来的顾青一头雾水，「为什么？」他问。 「这么做才能保持你拒绝了程远暮的高大形象。」李朗摇头晃脑地解释道，一副神棍似的样子。 「我不是要回归话剧舞台了吗？」顾青问。他以为李朗已经给自己安排好后路了，而且这样的话哪里还需要什么形象。 「回归个屁，」李朗笑骂道，「你要真跟程远暮在一起，他光用钱，就能给你砸出来这辈子都拍不完的电影。更何况你们俩的事情还有他兜着底呢。」 顾青觉得自己都有点听不懂李朗在说什么了。 然而李朗却高深莫测地笑着摇了摇头，没再为他解释半个字。 顾青满腹问号地回到弄舟。 他坐在沙发上，拿出了手机，打算看看＃程远暮就是秦远＃事件的后续发展。 而此时网上却已经有个所谓圈内知情人士，跳出来曝光了程远暮就是远方暮色幕后大老闆的事情。 远方暮色作为收购了九月制片厂的大型娱乐公司，近两年投资拍摄了很多叫好叫座的电影，盈利不菲，名声在外。 所以程远暮是远方暮色老闆的事，也就再次瞬间引爆了舆论： 「来来来，大家开个赌盘猜猜程远暮还有多少隐藏身份。」 「没别的，我就是想沾沾福气，祈求老天也看一眼我。」 「歌手、演员、娱乐公司老闆，程远暮你不能给别人留点儿活路吗？」 「程远暮我叫你声老公你敢应吗？」 「有钱、有才，还长的帅，我已经彻底酸了【柠檬.jpg】」 「大家不要管我，我就是看见程远暮的西装裤，腿有点儿软【我摔倒了，需要亲亲.jpg】」 …… 顾青翻着微博，总觉得这次接连不断的爆料背后有一丝程远暮仇家的影子。 虽然他并不知道程远暮的仇家是谁，但程远暮身为升级流男主，要说没有仇家，那才是破天荒的怪事。 不过这也不是需要顾青去担忧的。 一切自然有程远暮去解决。他最后也肯定会动作风／骚、姿势潇洒地弄死那位仇家。 顾青退出微博，看着手机，想起了刚才和李朗的谈话。 他回忆起自己斩钉截铁、脱口而出的那句「我想」，咬了咬牙一狠心，拨了程远暮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顾青酝酿了好一会，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稍稍停顿之后，开口问道：「你那天晚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82章 手机那边的程远暮没有说话。 顾青以为自己说的没头没尾,他没明白什么意思,就破罐子破摔地重新问了一遍：「过年那天晚上，你说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你在哪？」手机那边的程远暮声音沙哑地问道。
第137页 「我在弄舟。」顾青强作镇定地回答。他这会儿感觉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我马上到。」程远暮说，然后不等顾青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顾青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心跳得像年轻力壮的牧鹿一样——那坚硬的鹿角都快把他撞死了。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对自己打这个电话的质疑。然而下一秒他又坚定地将所有怀疑和不确定抛之脑后。 他想起了和程远暮去旅行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着丑萌的鸭嘴兽大笑。程远暮骗他吃袋鼠肉,他只尝了一口，得知真相后惊讶地差点打翻了盘子。 他想起了程远暮去爸妈家吃饭的时候。程远暮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特别积极地下厨帮忙。把顾橙都吓了一跳,打趣地问他是不是程远暮的上司或者领导。 他想起了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游戏、一起聊天。 程远暮是他的知己,总是能轻易地明白他的所思所想,跟他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聊。而且他们还不会因为观点不合吵起来，因为他们总能理解彼此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程远暮也跟他有很多的不一样,大到对儒家思想的不同态度,小到他喜欢芒果而程远暮却总说芒果有一股汽油味。 如果是这样的话,跟程远暮在一起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他在心里想道。 顾青随手将手机放在一边，仰头向后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捂着脸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今天晚上竟然就要靠别单身了，想想突然还有点儿小开心呢。 就在顾青自个儿傻乐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程远暮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了,却就站在玄关那里，像是一步都不敢往前走了。 顾青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脸。 程远暮眼睛里有些红血丝，下巴上也满是青色的鬍渣。即便他一如往常地穿着整齐的西装三件套和长款大衣，头发也一丝不乱地梳了上去，但精神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顾青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点儿瘦了——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可能只是滤镜问题。 「我那天晚上说的话，一辈子都算数。」程远暮看着顾青，哑着嗓子声音低沉地说。 顾青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倾身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我也爱你。」 程远暮双手紧紧抱着顾青的腰，低着头与他侧脸相贴，像一只巨大又粘人的狗熊玩偶。 顾青闭着双眼靠在程远暮的肩膀上，片刻后感觉到了他落在自己额角的火花似的一个吻——短暂，炙热，轻得像羽毛。 顾青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一首歌的歌词，于是便笑了起来，说：「你得吻我的嘴。」 程远暮听后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又一次吻了他的额头。 「我爱你」程远暮说。 顾青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下来，让他可以和程远暮在这个拥抱中度过一生。 他想或许这就是李朗说过的那个瞬间——他从自己的内心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当这个悠长而紧密的拥抱结束后，刚刚才将爱宣之于口的两人相视而笑——对顾青来说，这个笑却是害羞的笑。 他实在有些顶不住程远暮那专注又火热的眼神，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你换鞋吧。」 程远暮点点头连忙弯下腰去换鞋，一边换却还一边不住地抬头看着顾青傻笑。 顾青感觉自己的脸都发烫了，于是干脆转身走向客厅，不去理会他。 顾青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突然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傻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程远暮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用刚洗过的微凉的手掌轻轻拉过他的一只手握着。 「我的手竟然比你小一圈。」顾青笑着说。他看着程远暮腿上两人相握的手，吃惊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程远暮伸出胳膊揽住顾青的肩膀，脑袋搁在他的头顶，舒适慵懒的样子像一只巨型阿拉斯加。而顾青则因为一只手被他抓着，上半身彻底歪进了他怀里。 其实这个姿势并不是很舒服，顾青即便比程远暮矮了一个头，却也还是一米八的个子。他缩手缩脚的，程远暮抱着也不容易。 于是抱了一会后，顾青起身向下坐了坐，躺在沙发上枕着程远暮的大腿。 「我这个角度看你真神奇。」顾青说。果然再帅的帅哥也经不起直上直下的仰视，这个角度真的太死亡了。 程远暮挑了下眉，用手捋了捋顾青的头发，注视着他的发际线作为回应。 顾青一下子笑出声，边笑边阻止程远暮那只摧残自己头发的大手。他可不想被撸得英年早秃。 不让摸头发，程远暮低着头作势要咬顾青的鼻子。 顾青伸着手抵住他的脸，却又被挠了脖子上的痒痒肉，只好哈哈大笑着缩回手去抓程远暮的胳膊。 于是程远暮便得逞地轻轻咬了下顾青的鼻尖。然后他低着头假装自己是只野兽，呲着牙，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逗得顾青一直笑个不停。 程远暮专注地看着笑得脸颊泛红的顾青，突然低头吻住了他。 笑得欢快的顾青愣了一秒后，拿出了自己上辈子三十多年所练就的吻技。然而吻着吻着，他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第138页 两人分开后，顾青轻轻地喘息着，感觉到自己身边终于再次有了充足的氧气。 「我突然有点儿后悔了。」等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后，顾青看着程远暮说道。 作为一个吃过见过的老司机，跟程远暮接个吻都这么费力。看来等他们俩「打架」的时候，他是不可能赢了。 「买定离手，不退不换。」 「你这是霸王条款。」 「解释权归我，所有权归你。」程远暮歪着头说。 顾青笑了起来，「我真喜欢你这做买卖的样子。」他说。 「你是唯一的买主。」程远暮深情款款地说。 「我是唯一的嫖／客。」顾青下一秒接话道。说完后他自己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程远暮带着笑意无奈地看着他，嘆了口气，再次低下头亲了他一口。 顾青满心甜蜜地接受了这个吻。 作为一个刚刚结束单身的人，他突然发现亲亲是一件有益于身体健康的事——当然，仅对于有男朋友的人来说。 两人腻歪着，亲热笑闹之后，顾青想起了现在外界的那些风风雨雨。 「那些情歌，你都是写给我的？」他问道。 自从中午得知程远暮就是秦远之后，顾青就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他想起了秦远的歌，那些歌词在他脑子里从未像现在这样历历在目过： 「我遇上了一个傻瓜，人人都说他正直、勇敢，又温文尔雅。」 「甫一照面，便是我生平仅见，不怪烂俗的一见钟情，是他笑得太过多情。」 还有最新的那首歌：「他脸上为难，说了声抱歉。可你不必不安，喜欢是我一厢情愿。」 程远暮看着顾青，没说话，只低头亲了下他作为回答。 顾青只看了两眼就注意到了他此时已经红透的耳朵，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你害羞了？」他问。 程远暮抿了抿嘴，害羞的情绪已经从耳朵上跑到了眼睛里。他低下头，又亲了顾青一口，动作里带着满满的讨好意味。 「哈哈」顾青笑着，这才放过了这个百年难遇的调戏程远暮的机会。 眼见气氛又要不知不觉地黏糊起来，顾青笑过之后，还是努力地将谈话拉回了正题：「这次接连不断地爆出你的新闻，先是秦远后是远方暮色的老闆。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整件事？」他轻声问。 程远暮点了点头回答：「已经查到了，是鼎盛的人。」 他毫不愧疚、面不改色地将所有新闻的锅都推在了鼎盛头上。等之后有关青山的新闻出来，程远暮也打算同样告诉顾青一切都是鼎盛搞的鬼。 反正鼎盛背一口锅是背，再多几口也没什么所谓。 「楚霖的老东家？」顾青担忧地问。 虽然说楚霖作为男主的肱股之臣，为男主吸引仇恨，达成打怪升级的目的一点都不奇怪。但现在程远暮可是他男朋友。 即便他再怎么三头六臂、手段通天，顾青也还是免不了关心则乱。 程远暮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顾青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即便再怎么担心，也只能任由程远暮去解决了。 看着自家男朋友那张帅脸，顾青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气。程远暮如果不是男主就好了，这样他的人生里或许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波澜和挫折。 程远暮用手掌轻轻摩挲着顾青的头发，视线在他脸上巡梭半晌后，轻声说：「阿青，我很抱歉。」 「啊？」胡思乱想着的顾青突然听到程远暮这么说，一下愣住了，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第83章 「我从来都不想你被牵扯到这些事情里。」程远暮说。他抚摸着顾青的头发,眉头皱着,眼神里却满是温柔。 顾青天生属于舞台。他对表演充满热爱，仿佛那就是他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程远暮深知这一点,并且他也从来不希望顾青因为自己而失去什么。他只想给顾青更多、更多。 而鲜花、掌声、赞美和爱，这些都是顾青本该有的。他是被爱所浇灌长大的玫瑰,盛开时的美丽价值一整个夜空的星星，并且除非死亡,永不凋零。 程远暮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占有这朵独一无二的玫瑰。他只想给他自己全部的爱,用自己的身躯为他遮挡风雨。而不是成为一个玻璃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枯萎。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的话,程远暮宁愿顾青从来没有遇见过自己。 顾青坐起身,他上下打量了程远暮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我姐夫今天问我,是不是就算以后只能演话剧，也想跟你在一起。」顾青看着程远暮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回答：是,我想。」 程远暮定定地看着顾青,沉默三秒后,也微笑了起来。他伸手将顾青抱在怀里。 「阿青，阿青……」程远暮低沉的声音反覆在顾青耳边叫着他的名字,给顾青一种他就像是一只求安慰的狼狗的既视感。 于是顾青也就按照安慰大型犬的方式来了。 他一只手放在程远暮的后颈，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嵴背，说：「更何况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只能演话剧的。我姐夫都说你就算是砸钱也能让我有一辈子拍不完的电影。」
第139页 程远暮轻声笑了起来，「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破产。」他说。 「嘿,朋友，」顾青再次拍了拍他的背，义正辞严地说：「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的钱吗？」 他松开了程远暮，摸了摸他那张举世闻名的帅气脸蛋，做花痴样说道：「我跟你在一起分明是因为喜欢你的脸。」 程远暮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凑上去吻住了顾青，好一会儿都不肯松嘴。 好吧，顾青现在发现了，程远暮根本就是个亲亲狂魔。 漫长的亲吻之后，顾青喘着气想要离程远暮远一点，却被对方一使劲拉进了怀里——虽说他也没怎么抵抗就是了。 拥抱、接吻、拥抱、接吻，顾青突然有种自己一整个晚上都将在这两件事上来回打转的感觉。 不行，顾青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还有许多事需要跟程远暮商量。并且对于外界的舆论和流言，他无法做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更无法一心只躲在程远暮背后享受平静和愉快。 程远暮是男主，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他本该顺风顺水地走向娱乐圈的巅峰。 即便一路少不了坎坷和波澜，那些坎坷、波澜也只不过是向上的阶梯——程远暮一路踏过去，便能走到山顶。 但被迫出柜这件事，在娱乐圈里即便是对程远暮来说，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阶梯，而是断崖。更何况这种情况在小说里根本就没发生过。 再联想到让「秦远」成为人尽皆知的gay的那些情歌，顾青用膝盖思考都知道这里面是自己这只蝴蝶在作祟。 或许该说抱歉的根本就不是程远暮，而是他。 「我姐夫说我们俩的事情有你兜底，他是什么意思？」顾青看着程远暮问道。他很在意这个问题，非常在意。因为他根本想不到程远暮要用什么办法来兜底。 程远暮回避着顾青的眼神，没有说话。 顾青皱着眉，仍然看着他。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后，程远暮才说：「我打算以专心公司发展的理由退出娱乐圈。」 「什么？」顾青惊讶到差点儿跳起来——如果不是程远暮双手抱着他的话。 「其实这也并不是藉口。青山的发展到了关键时期，我已经抽不出时间再去进行长达几个月的电影拍摄了。」程远暮看着顾青急忙解释道。 顾青喉咙动了动，咽下了即将冲口而出的话。 他知道程远暮在撒谎。虽然顾青从未经过商，并不了解一个公司的发展过程。但他了解程远暮的一生——从小说里，他知道程远暮现在要退出娱乐圈，绝不会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公司发展。 「该说抱歉的是我。」顾青抱住了程远暮，低声地说。 「天吶，千万不要。」程远暮抱着他的腰，笑了起来，说道：「我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听你说抱歉了。表白被拒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听够了，我现在有点儿对这两个字过敏。」 瀰漫着的伤感气氛顿时因为他的话一扫而空，顾青想起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种种，不禁一下笑了起来。 「哇，拒绝我很好笑吗？」程远暮看着笑起来的顾青，故作不满地说道。 顾青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拒绝了你的我很好笑。」爱而不自知，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的还蛮蠢蛮好笑的。 程远暮听完凑上去用鼻子顶了顶顾青的鼻尖，眼睛里满是笑意，脸上却还做出一副对顾青的回答很满意的表情。 「我姐夫说让我在外面听到你的名字就要皱眉闭嘴，这是你们的什么计划吗？」笑闹之后，顾青接着问道。他都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像十万个问号了。 程远暮点了点头，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暂时不能公开，而且得让大家以为你已经拒绝了我。」 顾青皱着眉。他不用想也知道，程远暮这么做只会是为了自己的演艺生涯。他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这对程远暮来说是不是一种牺牲。 「阿青，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至少我不必担心你有一天会因为舆论而想要跟我分手，或者因为无法饰演喜欢的角色而责怪我。」程远暮说道。他就像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一样，一眼就猜出了顾青心中所想的事情。 顾青听完他的话，不禁微笑起来，问：「这么说来，你是要不择手段绑住我一辈子了？」 「当然，」程远暮看着他，歪了歪头回答：「你不知道我属貔貅吗？只吃不吐的那种。」 顾青一下笑出了声，「你竟然敢引诱我说这么脏的笑话。」他边笑边指责道。此刻顾青脑子里已经因为「貔貅」两字有了不太妙的联想，差点儿就说出口了。 「我没有。」程远暮一脸无辜地辩解道。 「你就有。」顾青假装恶狠狠地用两只手掐着他的脸。 程远暮眼看百口莫辩，只能以挠痒痒作为反击。然后两人便闹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满是笑声。 作为刚刚进入热恋状态的人，顾青的心情指数直到第二天去剧组打卡上班也依然保持在「开心」这个数值上下——见了谁都乐呵呵，一个人坐在那儿也能不知不觉地傻笑起来。就连他拍戏时的状态，也因为精神勃发而进入了一个新高。 然而就在顾青这边春暖花开的时候，网络上关于程远暮却仍然是风雨交加。 作为独立出资收购了九月制片厂这个曾经的娱乐公司巨头的人，程远暮在网友们的猜想中应该是一个富二代，甚至官二代。
第140页 所以当程远暮的真正身世——孤儿、父母双亡，被曝光的时候，关于他庞大的资金来源便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各方猜测。并且网络上也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暗示程远暮通过商业犯罪来积累原始资本的通稿新闻。 当这种的舆论达到顶峰，甚至开始有网友请愿有关部门调查程远暮的时候，国内发行量最大的财经杂志发表了一篇採访报导，标题是《从股票到科技——程远暮与他的商业帝国》。 採访中讲述了程远暮是如何一边创立青山公司，一边炒股赚取创业本金。而作为模特、作为演员多年工作的收入则是他最初的所有资本。他以此盖起了事业的第一堵南墙，然后才通过智慧跟努力渐渐有了第一间屋、第一层房、第一栋楼。 採访中当记者问他是怎么做到兼顾自己的多项事业，并且都能发展顺利的时候，程远暮则表达了一番自己确实有点儿忙不过来了的烦恼。 剧情如此翻转，舆论也就跟着瞬间掉了个头： 「爸爸，是儿子错怪你了【直挺挺地跪着.jpg】」 「看了眼我家的扫地机器人，瞬间接受了程远暮是个大佬的事实。」 「孤儿不可能有很多钱，有的话就是犯罪了。某些网友的逻辑简直让人不寒而慄。」 「青山，号称现在国内上升趋势最大的科技公司。就算只说青山，程远暮也真的是怎么有钱都不奇怪。【歪狗头.jpg】」 「感觉像是有人在整程远暮，这段时间黑他的各种通告真的就完全没断过。」 「我现在真的很想採访一下程远暮的那些黑粉：你们难道不怕经济危机吗？【狗头.jpg】」 「我怎么有种……程远暮好像要退圈的预感？【即将窒息.jpg】」 「老公——，看、我、一、眼、吧——【对山吶喊.jpg】」 …… 第84章 这场高潮迭起的舆论之战,对于在剧组忙着拍戏,在家忙着和新出炉的男朋友腻歪的顾青来说，却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因为在事情结束之前他已经被暂时禁止上网了。这是程远暮和李朗共同的决定,而且顾青也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也就很从善如流地服从了组织的安排。 在採访发表之后的第三天，程远暮工作室发布了公告,大意为因青山的发展到了关键时期，程远暮分身乏术,所以在经过慎重思考后,他决定退出娱乐圈，专心事业的发展。 此公告一出,便又是一次热搜头条。有叫好的,说程远暮的商业头脑不能浪费在演戏上。也有粉丝哀求挽留,说捨不得程远暮那张帅脸。 总而言之,程远暮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业大佬，并且已经退出了娱乐圈。这个人设一立,当网友们再去讨论有关他的事情的时候,言论便不再像以前那样激烈尖锐,而是话里话外带有一种隐隐的敬佩。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叫程远暮老公的粉丝越来越少、越来越像开玩笑，叫他爸爸的沙雕网友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真情实感。 而即便程远暮连出大招,就差连裤衩都曝了个底朝天，顾青最终还是被牵扯到了这件事情里面来。 在「秦远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网友和cp粉猜测程远暮歌词里的那个「他」可能是顾青。只是后来有关程远暮的其他新闻连续炒热，霸占了头版头条,这才将这种言论暂时压在了水平面下。 到后来程远暮以退出娱乐圈为所有事件画上了句号，其他舆论沉寂下来。关于程远暮和顾青的讨论便随之以火山喷发的态势迅速席捲了整个网络。 其中最受关注，甚至还被顶到了热搜第一的，是一篇帖子： 【分析贴】程远暮与顾青 ＃1楼主 在被曝出秦远是程远暮的小号之后，关于程远暮是gay的事情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观其原因，秦远所有情歌中的那个「他」是一切的根源。 虽然很多人都有感觉那个「他」应该就是程远暮唯一的圈内「好友」顾青，但无凭无据，说来实在没底气。所以楼主在查找多方资料（同时吃了大半个月的瓜）后，决定开贴。摆事实讲证据，分析分析程远暮与顾青之间的二三事。 ＃2 拿着我的瓜子坐好 ＃3 楼主快快快【急得跺脚.jpg】 ＃4楼主 一切有凭有据的分析贴的开头都得先摆时间线，所以我们时间线走起。 先说程远暮和顾青（所有资料均来自新闻报导，网络搜索即可见）： 程远暮与顾青第一次见面——2017年的3月，《霍乱》开机。同年6月，程远暮和顾青在同一天杀青离组。 「厕所门口」事件——17年的8月4日晚上（见微博）。 程顾二人自《霍乱》之后再见面——17年12月，参加《休息日》以及《霍乱》首映礼。 1　8年2月末，《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开机，程远暮和顾青开始了长达四个多月的合作，7月中旬程远暮杀青离组，8月《你有没有找到季雨》正式杀青。自此之后，程远暮和顾青就成了圈内有名的「至交好友」。 然后是秦远最有代表性的几首情歌（资料来自原创音乐版权註册网站，为歌曲註册登记时间）： 第一首情歌《冒失的勿忘我》——2017年6月23日 《我遇上了一个傻瓜》——2017年8月12日 《一面》——2017年12月28日
第141页 最新，大概也是最后一首情歌《不必抱歉》——今年的2月3日 ＃5 楼主的时间线看得我眼晕【眼前冒星星.jpg】 ＃6 扯什么时间线，程远暮和顾青有一腿，鑑定完毕。 ＃7 我听了《不必抱歉》，感觉楼上的结论并不成立【摊手.jpg】 ＃8 ls+1 ＃9楼主 对于这个时间线，我的建议是亲们结合秦远的歌词感受一下。 17年6月，《霍乱》杀青，两人分开： 「我以为他要说深情的话，他却只说：你怎么能没有一朵花。哇哦～我才想起来——这个人昨天都还没我电话。」 17年8月，着名的厕所门口事件，顾青怒怼两个造程远暮谣的三十六线小演员： 「可我知道他就是个傻瓜，傻到我声名狼藉，全世界只他还为我说话。唉～这可怎么好，我好像还有点儿喜欢他。」 17年12月，程远暮在与顾青阔别将近半年后再次见到他： 「甫一照面，便是我生平仅见。不怪烂俗的一见钟情，是他笑得太过多情。无人能忘他含笑的眼。何况是我命中注定，要对他痴痴念念。」 今年2月： 「他脸上为难，说了声抱歉。可你不必不安，喜欢是我一厢情愿。」 ＃10 这个歌词……不敢细品【有点儿怕怕.jpg】 …… ＃23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爱情。【捂心口.jpg】 再联想一下程远暮去英国见导演，却「顺路」到西班牙只为了陪顾青一个下午。 即便是cp粉我也酸了【柠檬精.emoji】 ＃24 就这个时间线，此贴必火。 ＃25 瞬间脑补一篇十万字的娱乐圈暗恋文，而且还是be结尾【面条泪.emoji】 ＃26 楼上住脑！！！！ 我的慕卿cp绝不可能be——来自一个cp粉最后的倔强。 …… ＃32 看完这个歌词，感觉像是一出基佬爱上直男的大戏。 而且慕卿……这么粗的单箭头。我必须真诚地问一句cp粉们：你们还好吗？并且再真诚地同情程总三秒。 …… ＃45 不知道拒绝了程远暮，顾青会不会后悔。毕竟程爸爸的大腿是如此诱人，让我躺平我是愿意的。 ＃46 楼上这两天断网了？顾青和程远暮在前年同游青山基地的照片现在网上传的到处都是。人家顾青早就知道程远暮身家几何，你说他后不后悔？ 你还躺平，程大佬沖这个就不可能看得上你。赶快醒醒吧，没到晚上呢。 …… ＃50 哈哈哈，46楼要不要说得这么直接，简直太残忍【喜闻乐见.jpg】 …… ＃57楼主 秦远的情歌其实捋完时间线就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大家一目了然，我也就不再多言。 接下来开始分别说说程远暮和顾青。 程远暮出生于广陵，三岁时父母车祸去世。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抚养他，所以被送到了福利院。他初中毕业后来到燕京成为北漂一员，不久就被星探发掘开始做模特。 然而即便程远暮有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帅脸，直到2016年他也都是默默无名。这其中多少摸爬滚打、艰难辛酸我不用说，大家自行体会。 但就是在2016年，程远暮创立了青山公司，拍了第一部 电视剧成为了演员。商业上的事情我不懂，但程远暮在成为演员后受到了多少诽谤和污衊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 再加上这次的以秦远起头的连续爆料事件，纵观程远暮这二十年来的人生，可谓是风雨雷电，天上下刀子、地上全绊子，刀枪林里钻出来，见惯了人心险恶、世事凉薄。 ＃58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古人诚不欺我。 …… ＃65 楼主说的太好了【哭兮兮.jpg】 我真的想像不到程远暮要有多努力，才能成为今天的他。 …… ＃72 围观八卦却看着看着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成功。楼主你莫不是有毒。 …… ＃90楼主 顾青，出生于燕京，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大他十岁的姐姐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姐夫是他的经纪人。可以算得上老来子的顾青从小在家人的爱和关心下长大，并且这样的家庭氛围也养成了他温和谦让，如玉君子一般的性格。 顾青毕业于着名的戏剧学院，大二出道。参演的第一部 电影《鲜花》便获得了广泛好评，被称为是近十年来最好的青春校园电影。他在电影中饰演的男配角也颇为出彩。 自那之后，顾青一直在不同的电影中饰演男配角，并在2017年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华澜奖最佳男配得主。 已经走到一个巅峰的顾青在结束了《霍乱》的拍摄后，为了突破演技瓶颈走上了话剧舞台（大家可以去看看顾青和程远暮一起参加的那期《休息日》，顾青对电影和话剧的感悟真的很发人深省）。 之后他因为在话剧中的精彩演绎而使得「星月姐妹」青睐有加，拿出了在箱子底压了七年的剧本《你有没有找到季雨》。 而顾青也因为这部电影一举封帝，成为了华澜奖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第142页 顾青是个不世出的演技天才，也是个一心表演的艺术家。他从不接广告，除非是为了宣传电影从不参加综艺、接受访谈。 顾青这二十年是春暖花开的二十年。年少得志、才华横溢、正直有礼，是他的真实写照。 ＃91 果然人生赢家能爱上的也只有天之骄子了【我认输.jpg】 ＃92 排楼上。 …… ＃107 楼主说的那期《休息日》我看过，关于电影和话剧顾青真的说的特别好。我很喜欢他的那句：电影是一场等待，话剧是即时到来。 而且现在想想那时候程远暮形容的他的理想型：低调、正直、聪明又含蓄。这不就是顾青吗？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所有歌曲、歌词均为作者杜撰 第85章 ＃108 我就是那期《休息日》入的坑,当初吃的糖,现在全成了玻璃渣【面条泪.jpg】 …… ＃125 刀山火海杀出来人狠话不多的野路子x前程似锦如玉君子的名门正派大师兄 这个cp,我可以！！！【扶朕起来.jpg】 ＃126 给楼上递话筒【恭敬地低头.jpg】 ＃127 来人吶,写文！就照lss说的写。 【朕说的话就是圣旨.jpg】 …… ＃136 遵命【拱手.jpg】 大师兄路见不平出言相助,野路子一见倾心。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野路子即便问鼎江湖、功成名就,对大师兄一片痴心、此生不改，大师兄却仍然拒绝了他。 心有内疚的大师兄说：是我情谊错付,误了你。抱歉。 野路子苦涩笑道：是我一厢情愿,哪里怪你。 大师兄从此与野路子渐行渐远。 但野路子心里却清楚，自己的一厢情愿,这辈子都收不回来。 ＃137 【瞪着眼睛哇地一声哭出来.jpg】 …… ＃142 136楼真是捅的一手好刀【吐血.jpg】 …… ＃148 不！ 我！不！相！信！ 我萌的cp一定会he！ …… ＃160 to　136：这么给cp粉们补刀，你的良心不痛吗？ 大概说完程远暮和顾青的经历，我们再来分析他们性格上的异同（是的,这篇分析贴就是这么严谨）。 先说相同点： 第一,程远暮和顾青的三观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分歧的。 程远暮和顾青朋友都很少,甚至可以说彼此就是对方唯一的圈内好友。而朋友少的人有三种：情商低、要求严和懒。 程远暮跟顾青明显不可能是第一种。那么两人无论是第二种还是第三种,除非三观相合、情趣相投,否则都不可能如此交好。 第二，程远暮和顾青对名利都不是很热衷。 程远暮两家公司，一家比一家来头更大，意气风发的年纪，却硬是能不露出一点儿风声。 顾青成了最年轻的华澜最佳男配，正是名利双收的大好时候,却转头就去／日落西山的话剧舞台上磨鍊演技。 我就不用多解释了吧【摊手.jpg】 再说不同点： 程远暮性格冷淡、执拗，就像冰山下的岩浆。这样的人你很难靠近他，半路就得浑身打哆嗦地退回来。但一旦靠近了，你就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炙热。 大家可以看看顾青跟程远暮一起参加的几次节目还有许睆跟程远暮一起参加的几次节目做个对比。 许睆的笑、主动的肢体接触、表示亲近的话语，全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只要主持人没有指名道姓地cue程远暮，程远暮就连眼都不抬。 而顾青只是皱着眉沉思两秒，程远暮就能主动接过话头，并且用风趣幽默的语言保证了节目的效果。 如此惨烈的对比，简直堪称是冰火两重天。（所以从中我们也能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人不是情商低，他只是不钟情于你） ps.题外话，我注意到在程远暮和顾青一起参加节目的时候，程远暮总是会不自觉地坐或站在顾青跟其他人之间，并且身体正面向顾青的方向偏斜。 我虽然没学过行为分析，但这样的肢体语言透露出来的保护意味，有过孩子的人应该都能明白。 ＃161 心疼我女神。 比gay爱上直男更惨的果然是直女爱上gay …… ＃175 23333333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许睆更惨还是程远暮更惨了。 都是无望的单恋，为什么要这么互相伤害？【摊手.jpg】 …… ＃197 女神不如来喜欢我。 虽然我没钱、个子不高、长得也…… 算了，女神你的眼光果然还是准的。 …… ＃215 神特么有过孩子的人都明白。 所以程远暮对顾青其实不是爱情，而是满腔父爱？ ＃216 父爱23333333 楼上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银行卡里的两毛五吗？ …… ＃238 其实很多视频里程远暮看顾青的眼神都是特别有戏的。那种感觉要是在电影电视剧里，估计只要有个bgm，两人下一秒就能亲起来。 …… ＃253楼主 顾青如玉君子的评价不是假的。玉，温润而有光泽的美石。
第143页 顾青就像玉，捂在胸口会染上佩戴者体温，放在一旁便温度随着环境而升降。他既不会过分炙热，也不会冰冷刺骨，寒冷时有暖意，炎热时恰好冰凉。这是顾青的温润。 最年轻的华澜影帝也不是说说而已，顾青的演技註定了他的光泽耀人眼目。 而他的性格里更不缺少玉强硬的那一面。无论是出道至今坚持不接广告，还是「厕所门口」那件事，都证明了这一点。 顾青性格中除似玉的特性之外，另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表演的专注和热爱。 这里不用我多说，只需要借用顾青在接受採访时说过的话：「当我表演的时候，成为另一个人的这种乐趣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我不是很在乎在哪里表演、演给谁看，我最在乎的只要表演。」 ＃254 情哥哥【泪汪汪.jpg】 …… ＃271 青年演员里，我唯一有好感的只有顾青——就为他的专注。 …… ＃297 好的，顾青和程远暮在一起的可能再次下降了50% …… ＃324楼主 性格分析完毕，接下来进入正题。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程远暮是爱顾青的。 这一点即便抛开秦远的歌词不看。只凭顾青一句「度假」，程远暮就借他两个月的海边别墅、包吃包住挤时间陪玩，和程远暮只要有空就给顾青做饭这两件事，谁能说这是友情？ 谁要说是的话，那我只能众筹送他一只导盲犬了——毕竟关爱残疾人也是我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做的。 至于顾青是否爱程远暮。对这个问题，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325 关爱残疾人23333333 …… ＃357 楼主前面说的没什么问题，但我不认为顾青对程远暮一点爱都没有。 《不必抱歉》发布时间是在华澜奖之前，那么很明显在华澜奖之前顾青就已经拒绝了程远暮。 但就在颁奖礼上，顾青恭喜程远暮得到最佳男配，和他拥抱的时候却哭了。（程远暮那个想为他擦眼泪却又缩回去的手，真的太戳我了） 而且看顾青坐下反应过来自己哭了之后那个略带诧异的表情，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哭。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拒绝了别人的那个人会哭？ 这都不用亲身体验，电视剧、电影、爱情小说都能告诉我们标准答案。 所以楼主不能仅凭一首歌就判断顾青不喜欢程远暮，或许他是后知后觉呢？或者是因为某些原因有所顾虑呢？ …… ＃385 抱紧357楼，我十分坚信程远暮和顾青这个点儿正在床上耳鬓厮磨、如胶似漆【正义如我.jpg】 …… ＃402 求357和385的大大合作写文【五体投地.jpg】 …… ＃427 我贊同楼主的说法，顾青看起来就是个宁折不弯的男人。 ..... ＃454 大家别忘了顾青可是有过女朋友的——高中初恋、因为女方出国而分手。这么看顾青和程远暮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的好吗。 …… ＃469 附议454 顾青的爱情是青春言情，程远暮的爱情是都市耽美。程远暮追顾青不是隔着一座山，是隔着一个次元。 ..... ＃501 to　357：我说顾青不爱程远暮并不是只凭一首歌，而是因为顾青对程远暮那种疏远的态度。 在《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上映之后，顾青这种单方面的疏远就开始表现出来。那时候慕卿cp正热，他或许是为了避嫌。 但自从爆出秦远就是程远暮的新闻，再到程远暮被质疑是否参与商业犯罪，顾青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态度。 在只合作过一次的雷钺都出言力挺程远暮的情况下，顾青对程远暮的疏远已经不能用避嫌两个字解释了。 前面分析过顾青的性格，他是个专注又坦诚的人。他也说了他不在乎表演舞台，只在乎表演。 依顾青的性格，很可能他什么时候电影拍得不开心了就转投话剧。毕竟话剧舞台上顾青还是蛮开心的。 所以不可能出现顾青爱着程远暮，却因为考虑到自己的表演事业，而放弃这段感情的可能。 而坦率的顾青再加上人狠钱多、万事我乐意的程远暮，这两个人在一起了却千方百计隐瞒恋情的可能性也很小。毕竟即便这俩都不在娱乐圈混了，程远暮也完全可以砸钱给顾青买一个连锁剧院，让他怎么演得高兴怎么来。 顾青的家人显然也并不属于那种会为了面子或者偏见，而置顾青的幸福于不顾的人。 所以能阻拦顾青和程远暮在一起的，唯有顾青自己的意愿。 我说顾青不爱程远暮的意思也并不是说他对程远暮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里面两种可能： 一，顾青对程远暮完全是友谊，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二，顾青对程远暮有那么点喜欢，但这种喜欢却完全达不到爱，达不到让他放弃电影跟程远暮在一起的程度。而如果是这样，那么也说明顾青认为跟电影在一起，要比跟程远暮在一起开心得多。 ＃502 顾青：我不需要爱情，工作使我快乐【单身狗顾青的坚定.jpg】
第144页 …… ＃541 有理有据【吞口水.jpg】 我服了 …… ＃578 楼主，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火了。 …… ＃586 微博观光团的朋友们请站在我身后 …… ＃642 楼主真勇士也，一点儿都不害怕经济危机【滑稽.emoji】 ＃643 楼主：经济危机算什么……顾青妈妈救我！ …… ＃705 程远暮和顾青真的是这些年来我吃到的娱乐圈最大最精彩的瓜。 身份揭秘、舆论爆炸、犯罪、扮猪吃虎、gay、痴情绝望的单恋。这么多关键词要是拍成电影，破个票房纪录估计也就是洒洒水。 …… ＃849 顾青到底会不会跟程远暮在一起？【咬手指.jpg】 这么美的爱情一场单恋可还行？ …… ＃961楼主 帖子火了，说不害怕是假的【挤出假笑.jpg】 我真的就是随便分析，个人观点。大家认同也好，持不同意见也好。反正我们都是吃瓜群众，一家人不打一家人。 对于程远暮和顾青，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么我衷心的地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襄王有梦神祇无心，那我希望他们各自安好、前程远大。 此贴到此完结，大家请勿挖坟。网络之大，哪里都能讨论。 ps.转载授权不用问我，只需要註明出处和我的名字。 第86章 弄舟,顾青家中。 吃过晚饭后,顾青窝在程远暮的怀里,程远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然而却没有人去看。 网络禁令刚刚解除的顾青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平板。程远暮则专注地看着看平板的顾青,视电视里声嘶力竭的女主角如无物。 「这篇帖子是你让人写的吗？」顾青看完了那篇传遍全网的《【分析贴】程远暮与顾青》后,抬头向程远暮问道。 程远暮摇摇头,笑着问：「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喜欢自我感动？」 顾青看着他，很认真地思考着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程远暮瞪着眼睛,佯怒道：「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顾青根本不怕他,觉得好笑的同时还是秉着诚信做人的原则摇了摇头。程远暮的确不是个会自我感动的人。要是他去感动别人，那恐怕都是别有目的、所图不小。 「我要奖励诚实的顾青小朋友一朵大红花。」得到答案的程远暮满意地说。 顾青一下笑出了声,边笑边问：「你哪来的大红花？」 「没有大红花……」程远暮沉吟两秒后，低下头吻住了顾青。 「给你一个大红嘴唇。」 「登徒子。」顾青笑骂道。 「良驹宝马，温酒煮茶,月落可归家。小公子不妨就从了我吧。」程远暮一边说一边邪笑着再次凑近了顾青。 「哈哈哈哈」顾青大笑着作势要躲他,却还是没躲过。 笑闹过后,程远暮见顾青低下头又要去看平板,开口说道：「那篇帖子确实不是我让人写的。」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顾青抬起头看着他。 「但也的确是被人为顶上热搜的——不过不是我。舆论这件事,楚霖比我擅长得多。」程远暮说。 顾青听完，低头看了看平板，说：「哈，我就说这篇帖子火的不正常。」 一篇八卦贴火起来没什么，可能火到热搜第一，要说背后没有推手和水军那才是见了鬼了。 「这篇帖子内容刚好和我们想要的舆论方向差不多。所以与其让其他营销号搅混水,不如就让这篇帖子一锤定音。」程远暮对顾青解释道。这番说辞，还是楚霖告诉他的，现在正好用来现学现卖。 顾青点点头。很多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比较好。就像引导舆论这方面，十个他绑一起估计都干不过老油条楚霖。 「不过我们现在隐瞒恋情是不是不太好？」顾青抿了抿嘴唇，犹豫不决地问道。 总有一天他们是要公开的，现在百般否认，到时候都会成了巨大的巴掌打在他和程远暮脸上。公众人物一旦给人留下爱撒谎的印象，那可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如影随形的黑历史。 程远暮不甚在意地笑着，说：「我们也不算隐瞒，只是不主动公开而已。要是哪天被拍到了，我们半个标点符号都不否认，立马公开。」 「那我们被拍到的可能性大吗？」顾青听完想了想问道。 「我都退出娱乐圈了，」程远暮义正辞严地说，「谁要敢拍我就算侵犯个人隐私。我的律师团也不是白养的。」 顾青用略微震惊的眼神看着程远暮，好像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你们城里套路真的太深了。」他充满佩服之情地说。即便是十家娱记绑一起看来也怼不过老谋深算的程远暮。 程远暮得意地挑了下眉，接受了这句赞美。然后他低头凑近顾青又亲了他一口。 被亲的顾青一下子便忘记了刚才的问题，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起来。他一边伸手揽住程远暮的脖子，一边回应对方这个温柔缱绻的吻。 关于娱记跟拍的事情当然没有程远暮三言两语中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法律就能将记者这种生物隔绝于方圆十里之外的话，那么世界上的新闻媒体估计早就倒闭一多半了。
第145页 不过程远暮退出娱乐圈，这对他和顾青来说确实是一步好棋，能让他们的恋情无论如何都立于舆论的不败之地。 毕竟因为单纯的相爱都已经有一方退圈了，其他人还想让他们怎么样呢？ 而且这样不动声色的苦肉计，说不定还能在他们公开的时候为顾青博得路人的更多好感，变成他演艺生涯的另一道护身符。 然而这一切的未雨绸缪，程远暮都不打算向顾青详细地坦白。这并非因为他将顾青视作玻璃娃娃或者温室花朵，而只是出于爱。 当你爱上一个人，即便对方武艺高深，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在你眼里，他却仍然是个会因为别人一句不好的话而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的人。 虽然程远暮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保护欲指数爆炸，毕竟顾青可不是什么娇弱的菟丝花，而是挺拔高大的柏树。 但保护自己爱的人需要什么理由呢？就如同爱上一个人是命中注定的事一样，程远暮觉得自己保护顾青、让他幸福，也是造物主的美好安排。 程远暮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么一句话了——爱会使人和神的身份混淆，对方的所有缺点都是人之常情，对方的所有优点都有神的光辉。 也是在爱上顾青之后，他才改变了自己从前对这句话「纯属放屁」的评价。 可爱的、甜蜜的、优秀的顾青，是他的。其他人一个眼神、一根头发丝都别想得到。程远暮想着看了眼顾青手里的平板。 平板也不行！ 「哈哈哈，你别闹。」被挠痒痒的顾青笑着用手去挡程远暮趁机凑近的大脸，连手中的平板掉地上了都没发觉。 平板表示：由衷感谢地毯的救命之恩。 第二天去剧组，顾青感觉到周围的人总是时不时地暗中看他，并且他一转身，那些人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就连《卫伍的瓶子》剧组里和他关系最好的赵卓尔和周行，也总是看着他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顾青知道这是因为他和程远暮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缘故。他也不怎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议论，一如平常地化妆、拍戏、休息。 反正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又不是娱记狗仔，总不会情商低到当面问他跟程远暮之间有什么隐情。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忙碌的一个上午过去。 顾青和赵卓尔、周行，三人在被当作会议室的临时租来的民居里一起吃完了午饭，围成一圈坐在桌边喝水休息。 处于热恋状态的顾青拿着手机跟程远暮发消息聊天。周行看了赵卓尔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写作鼓励读作怂恿的眼神。 周行看着顾青，犹豫一会儿后，清了清嗓子说：「阿青，我昨天看微博……」 「微博上说的是真的。」顾青头也没抬地说。他早料到周行和赵卓尔会问自己。 「那你和程远暮？」赵卓尔接着语焉不详地问。 顾青抬起头冲着两人「嘿嘿」一笑，「哥们儿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啦。」他嘚瑟地宣布。 本来还满心担忧的周行和赵卓尔话语一顿，只觉得自己一腔关心都餵了狗。他们原本还忧心忡忡顾青在舆论和失去友情的双重打击下会不会心情低落、怀疑自我。 毕竟「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这种事虽然听起来很有笑点，但要是真的发生在某个人身上，那确实蛮毁三观的。 谁也没想到顾青竟然就这样美滋滋地跟程远暮在一起了。网上的网友们可都还在各种同情、怜爱苦逼单相思的程远暮呢。 「你丫……」周行没好气地笑着说。 他都有点儿看不过顾青这得意的小样儿了。这世界也是真没天理，顾青都能摆脱单身。他这么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男子却仍然坚定地站在单身狗的队伍里。 「哟，恭喜恭喜。」赵卓尔说着伸手跟顾青握了握，企图沾点儿喜气让自己也能找到女朋友。 「这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现在新闻正热，我跟程远暮还不打算公开。」顾青叮嘱两人道。 他不担心周行和赵卓尔会故意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担心的话他也就不会这么坦白了。但以免两人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还是得提前嘱咐两句。 「放心，就算是敌人对我严刑拷打、皮鞭沾辣椒水，我也不会说一个字。」周行大义凌然地一口应道。 赵卓尔点头答应后，看了周行一眼，嫌弃地说：「你倒是想得美。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姑娘愿意跟你玩儿小／皮鞭。」 「你住嘴。」周行抗议道，「总有一天会有的。」 顾青看着他们，有点儿震惊，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重的口味。」 周行和赵卓尔一起死鱼眼看着他。 一顿插科打诨之后，周行的八卦情节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诶，你跟那个谁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周行问顾青道。作为一个爷们，他也不好显得自己太八婆，用「那个谁」三个字稍作掩护正好。 顾青倒是挺乐意跟自己朋友分享恋爱的心路历程的。 学生时代姑娘的大长腿，人到中年老婆跟孩子，这可是男人之间聊天打屁经久不衰的话题。 「我一开始也就把程远暮看做知己朋友，没想到他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顾青放下手机，一边回忆一边说。
第146页 第87章 「非分之想。」赵卓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啧啧两声,看着顾青的眼神中满是调侃。 顾青感觉自己脸都有点儿发烫了,羞窘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之前过年的时候他跟我表白,我吓了一跳就给拒绝了。前段时间程远暮被曝出就是秦远的事情,我才发觉自己也对他有意思。然后我们就……」他说到这里,便害羞地没继续了。 周行伸出双手「啪啪啪」地拍了三下示意顾青。 顾青好气又好笑地推搡他一把，笑骂道：「你滚蛋。」 虽然他跟程远暮都是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该做的,咳——，都做了。但也没有这么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之下拿出来说的。这不耍流氓吗。 「秦远的那些情歌真的写得好。」赵卓尔赞嘆了一句。 他原本还幻想过自己唱着《一面》暗戳戳跟哪个姑娘表白的场景,没想到人家写歌的竟然就是为了这个写的歌。程远暮真乃我辈先驱啊。 顾青听赵卓尔这么一说，脸都羞红了。完了，这下全国人民都听过程远暮跟自己告白了。 短暂的午休之后,顾青继续回到工作岗位,在镜头下成为不甘平凡又有点儿小聪明的卫伍。 直到下午六点,剧组才收工下班。 顾青穿过几乎整座燕京城回到家,进门便看到程远暮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 安静的屋子、明亮的灯光、轻轻翻动纸张的程远暮,这样的场景在程远暮向顾青告白之前也常常出现。但看在此刻的顾青眼里，却总是与以前有些不同。 「你回来了。」听见动静的程远暮站起身说道。 顾青点点头，没忍住傻笑了起来。果然有「老婆」和没「老婆」，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知道顾青脑子里将自己称为老婆的程远暮不禁也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分开后,程远暮对顾青说：「你坐着歇会儿，喝口水，我去炒菜。」 顾青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凑上去亲了程远暮一口。 老流氓程远暮哪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眼前的机会，他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吻了过去。 于是等到顾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已经是三分钟以后了。 程远暮在顾青回来之前就已经煮好了饭、切好了菜，现在就只等下锅。所以没过多久，两人就坐在了餐桌边开始吃晚饭。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各自今天都干了些什么。顾青突然想起中午的事情，说道：「今天周行和赵卓尔问我咱们俩的事情。」 「嗯，你怎么说的？」程远暮给他加了筷子菜问道。 「我说我们俩是真爱，所以在一起了。」顾青笑着说。 程远暮凑过来笑着亲了他一口，轻声在他耳边说：「这个答案满分一百分，我给你一百二十分。」 「好好吃饭。」顾青没怎么使劲儿地推开他说道。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垂都是烫的。程远暮这让耳朵怀孕的低音炮，顾青觉得自己也得给它一百二十分。 顺势坐直身子的程远暮看着害羞的顾青，脸上的笑容明显到顾青简直想捂住他那张脸。 低头扒了几口饭，等耳垂上的热意退去后，顾青又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天大的事。 「我这周六剧组有一天假，要去爸妈那儿。你去不去？」他斟酌着措辞，小心地问道。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程远暮既然已经成了他的男朋友，那就不可能永远不和自己的家人来往。 之前看他跟顾爸顾妈、顾橙他们相处得不错，顾青觉得自己家里人应该不可能讨厌程远暮。 只是过年的时候他们还在催自己找个女朋友，现在一转眼自己就带了个男朋友回去。顾青实在难以预料顾爸顾妈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更何况带着对象去见家长，他这也是两辈子头一遭，半点儿经验也无。顾青小时候可没少跟着老妈一起看家庭伦理剧，婆媳关系、夹心饼干什么的，想想都令人头大。 程远暮看着一脸不确定的顾青，笑了起来，半点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我也很久没见爸妈和姐姐了。」 「谁是你爸妈。」顾青忍不住笑地嗔道。 「你是我先生，你爸妈就是我爸妈。」程远暮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说。 「诶——」顾青觉得这里面有点儿不对，「你等等，谁答应跟你结婚了。」 「答应跟我结婚的人姓顾名青，字宝贝儿。不是你还是谁。」程远暮笑着说完，又凑近亲了顾青一口。 顾青实在没忍住笑，就着这个吻轻轻咬了程远暮一口。 两人分开后，顾青故作嫌弃地说：「满嘴油。」 「我怎么尝着是甜的？」程远暮砸吧了下嘴，歪着头一脸疑惑地说，「要不我再尝一口。」说着，他便歪着身体伸长了脖子靠近顾青。 「哈哈哈」顾青一边笑一边用筷子虚抵着他，「你离我远点儿啊。」 吃过饭，顾青跟程远暮说了一声后上了二楼，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拨通了李朗的号码。 「喂，阿青。」 「姐夫，那什么……我想托你帮个忙。」顾青开门见山地说。 李朗看了眼旁边听见「阿青」两个字后就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的顾橙，心里直叫苦。 在老婆大人的指示下打开了免提，李朗现在只能在内心祈祷顾青千万不要说出「程远暮」三个字。
第147页 「什么忙？」 「那个……我周六有一天假，要过去爸妈家蹭饭。我想带程远暮一起去。」顾青说。他低着头摩挲着桌上周行之前送的茶杯，语气里满是紧张。 李朗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他看了一眼眯起眼睛注视自己的顾橙，吞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嘴唇都有点儿发抖：「嗯？」 「我就是想让你到时候帮我敲敲边鼓。姐夫，咱们可说好，要是爸妈跟我姐想赶程远暮出门，你至少得拦一下，和和稀泥。」顾青说出了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也是豁出去了。今天已经周四，离周六没两天了，要再不拉拢一下李朗，他真怕周六那天程远暮上门得见血。 这可不是顾青夸张想像，不说性格强势的顾橙，就说平时一副儒雅文人样子的顾爸一旦动起真火，那也是非同小可。 更何况程远暮也是个习惯于硬肛一切的人，很有些升级流男主挨打要站直的不良习气。到时候顾爸装装样子动手，他都能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让假的变成真的。 「咳——嗯……这个……阿青，」李朗看了眼顾橙，「我看你是不是先给你姐姐打个电话说一声。毕竟我这家庭地位，你也是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顾青看着手里的杯子，说：「我其实之前想过打电话跟我姐坦白这件事。但后来想了想觉得在电话里说有点儿太不……那什么，而且我也确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李朗看了眼顾橙。顾橙给了他一个「继续」的眼神。 「那行，我知道了。我会告诉爸妈和你姐，你周六回来吃饭的事情。顺便我也试试能不能给他们打一下预防针。」李朗满口答应道。 「嗯。」得到李朗承诺的顾青特别开心，「谢谢你，姐夫。」 结束了通话，李朗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老婆大人。此时的他真的只求一个坦白从宽。 「阿青和程远暮在一起了。」顾橙歪着头看着李朗说。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三月份那会儿。」李朗一副小媳妇儿样地坦白道。 「你没告诉我。」顾橙说。她说完眼睛便开始上下打量李朗，那眼神像是在思考从哪儿剁起。 只觉得胯／下一凉，然后全身都开始凉的李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连忙开口说：「我这也是为了阿青。我寻思着让他自己告诉你不是更好。我这儿打小报告算怎么回事儿，是吧？」 顾橙看了李朗一会儿，见他一幅急于自证清白的样子，这才放过他知情不报之罪。 「你怎么看阿青和程远暮的事情？」顾橙问李朗道。 阿青交了个男朋友，对方姓程名远暮这件事来的太突然，顾橙纵然有着被称为是八核的大脑，一时间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作为顾青的姐姐，她刚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顾青和程远暮在一起。 然而听着顾青说起程远暮时的那个语气，再想想自古以来那些棒打鸳鸯致使情比金坚的故事。顾橙觉得不能这么来，她得考虑考虑自己到底要拿出个什么态度。 「我觉得……」李朗觑着顾橙的表情，「他们是真爱？」 顾橙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那副神情像是在说「嗯，我手里的刀是利的」。 「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程远暮人品不错，也又高又帅，要事业有事业，对阿青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最重要的是程远暮是真的爱阿青，阿青也爱他。」李朗嘴子皮特别利索地说。 我的青啊，姐夫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在心里如此默默说道。 顾橙想了想，问：「所以你支持阿青和程远暮在一起？」 第88章 「我不是支持他们在一起。」李朗果断否认道。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他的屁／股坐得还是正的。 「我只是觉得既然阿青和他在一起很开心,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李朗向顾橙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那要是有一天他让阿青不开心了，怎么办？」顾橙问。 程远暮有钱有势,堪称富豪新贵。虽说阿青也不差，但比起他来却还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情势之下,顾橙难免担心自家单纯的弟弟要栽个大跟头、吃个大亏。 「不开心就和他分手。」李朗很干脆地说，「咱们家阿青又不需要程远暮养活,和他在一起也不为别的,就是图个开心。要是哪一天不开心，那就踹了他一拍两散。」 顾橙想了想,觉得李朗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爱情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能往一辈子去想,一晌贪欢才是正道。阿青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大不了踹了程远暮就好了。反正世间多得是好姑娘或者好小伙儿。 「要是他们分手也好,那样我和妈就有藉口给阿青安排相亲了。」顾橙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后说道。 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到时候阿青踹了程远暮心里难过，自己用「忘掉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个理由去劝他,他肯定不会拒绝。 说不定还能让阿青就此定下终身大事,媳妇取得,孩子生得。美哉,美哉。 这么一想，顾橙简直恨不得顾青今天晚上就一个不高兴踹了程远暮,等到明儿早起都嫌迟。 李朗听完顾橙的话，再看她一副垂眼沉思、眼珠直转的样子，心里不禁有点儿同情起程远暮来。
第148页 他觉得自己于情于理，就算只是为了自家小舅子,至少还是得帮衬程远暮一句：「不过我看程远暮爱阿青爱得紧，应该不会欺负阿青。」 沉浸在对阿青立刻分手的狂热期盼中的顾橙抬眼看着李朗，示意他继续说。 于是李朗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顾橙道：「你想想秦远的那些歌，再想想之前每次程远暮到咱家的那副殷勤样子，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说他爱阿青爱得死去活来，这谁能肯定。但要说他真心想跟阿青在一起一辈子，这我是信的。更何况就凭咱们家阿青看人的眼光，我觉得应该错不到哪里去。」 冷静下来的顾橙思考着李朗这番话，沉默一会儿后，说：「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咱们不支持也不反对。要是程远暮真能跟阿青好好地过一辈子，那我也开心。但要是他们分手了，那我当然就只有更开心。」 李朗点点头肯定了顾橙的说法。 能让自家老婆大人打消盼望着程远暮被踹的念头，他已经对程远暮仁至义尽了。再多的别说他能不能做，就是能，他也不想做。 在老婆大人的开心和小舅子的幸福面前，程远暮什么的，实在是不足道也。 稳住顾橙后，李朗想起了自家岳父岳母，说：「这件事咱们是不是提前跟爸妈说一下，或者至少试探试探他们态度？」 「我这就去。」顾橙说着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李朗看着她出门，不由地长嘆了一口气。 姐夫难当啊！小舅子没女朋友的时候，自己得操心。等到小舅子要带个男朋友回来，自己更操心。李朗觉得自己当年攒毕业论文的时候都没这么头秃过。 满脑子想着明天就要带着对象见家长，星期五一整天，顾青只要听见手机响心里就是一个哆嗦。深害怕是顾爸顾妈或者姐姐要跟自己说道说道有关网上那些他和程远暮的事。 挨到下午，好的不灵坏的灵，顾青接到了顾妈的电话。然而电话里顾妈只是问了他明天想吃什么，对程远暮半个字也没提。 顾青琢磨着，总觉得这里面有点儿暴风雨前的平静的意思。 等他回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程远暮，程远暮却只是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告诉他别担心。顾青张嘴还想再嘱咐两句，程远暮就又凑了上来。 于是顾青只好伸出自己的如来神掌糊在这个老流氓脸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顾青和程远暮一起坐车去顾爸顾妈家。 车子刚刚出了弄舟的大门，顾青那心就开始怦怦直跳。他伸手去握程远暮的手，企图缓解一下紧张，却发现程远暮手心潮乎乎的，已经出汗了。 再看看程远暮一脸淡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自巍然不动的样子，顾青不禁笑了起来，心里的所有紧张顿时都烟消云散了。 「紧张吗？」顾青明知故问道。 「紧张。」程远暮回答。 虽然他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但顾青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别紧张，大不了咱们私奔。」顾青开玩笑地安慰他道。 程远暮转过头看着顾青，笑了起来，说：「这可不行。我还是坚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你大爷。」顾青笑骂道。他可不愿意吃这个亏，回道：「行，你等着。待见过父母，小爷我就把你娶进门。」 程远暮倒不怕嘴上吃亏，只要床／上没吃亏就好。他微微颔首，眉眼如丝地看着顾青，放缓了语调：「夫君，奴家从此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顾青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程远暮那低音炮，再怎么捏着嗓子都一股五大三粗的味儿，差点儿沖他一跟头。 「你可饶了我吧。」 「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赢了。」顾青觉得自己实在斗不过突然变态的程远暮。 两人一路说着话缓解彼此的紧张，然而等到开门进屋的时候，顾青不知道程远暮心情怎么样，反正他自己是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爸，妈，姐，姐夫。」顾青忐忑地跟坐在沙发上的四人打了个招呼。 「嗯。」顾爸顾妈和顾橙都应了一声，表情看来还比较平和。李朗也沖顾青笑了笑作为回应。 「叔叔，阿姨，姐，李哥。」程远暮在顾青面前「爸妈」叫得欢，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叫了「叔叔阿姨」。 然而顾爸顾妈都没理他，脸上的表情也像川剧变脸似的一下板了起来。 顾青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倒是顾橙对着顾青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阿青，小爵在隔壁写作业，你和你姐夫一起去给他辅导一下功课吧？」 顾青看着自家姐姐，又看了眼程远暮。程远暮对他笑了一下。 于是顾青只好跟着李朗一起到了隔壁。两人看了眼在自己房间里安静写作业的小爵，没有去打扰他学习。 站在阳台上，李朗点了根烟叼着，将烟盒跟打火机往顾青那边递了递。 心乱如麻、脑袋都大了的顾青接过烟盒、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然后两人沉默地抽着烟。 顾青看着阳台上开得正盛的花，想起自家姐姐刚才那个反常的笑，憋不住地说：「你说我姐姐会不会把程远暮剁了当花肥。」 「得了吧，」李朗老神在在地呼出一口烟，「你姐是母狮子，不是变／态杀／人狂。」
第149页 顾青半点都没感到安慰，依然忧心忡忡于程远暮的身心安全。 李朗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劝慰道：「你这担心也是白担心。爸妈跟橙子要是真的铁了心反对你跟程远暮在一起，那他们都不会让程远暮进这个门。说不准他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得被打出去。」 「真的？」顾青问。 「我说的还能有假？」李朗肯定地说。 接着他不等顾青松一口气，就又补充道：「不过他们虽然不反对，但也不是说就支持你跟程远暮在一起。」 「嗯？」顾青不太理解李朗的话。 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外交部发言说这句话，那还可以理解成「关我屁／事」。但对于自己跟程远暮的事，顾爸顾妈和顾橙立场如此模糊，就很让人费解了。 「就是说他们虽然不阻止你跟程远暮在一起，但同时却也真心地期盼你能把他给踹了。」李朗叼着烟说。 顾青差点儿被烟给呛到，缓过来之后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好吧。」沉默一会儿后，他干巴巴地说。 顾青还能怎么样，这已经可以说是最好的局面了。至少顾妈没有操着擀面杖严阵以待，还要什么自行车。 李朗见顾青总算没像吉娃娃似的一惊一乍、七上八下了，便接着说起了工作上的事：「你剧本看的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心稍定的顾青听到李朗的问题后，皱起了眉，欲言又止地说：「我现在接电影……」 他如今跟程远暮的绯闻闹得太凶，而且指不定哪天他们的恋情就得被曝出来。 现在拍《卫伍的瓶子》顾青都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周行和赵卓尔。深害怕人家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作品，就这么因为自己毁了。再接其他电影，那他得提心弔胆、小心翼翼到什么时候。 李朗只一眼就知道自家小舅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歪着头笑道：「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杞人忧天。」 第89章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顾青两条胳膊倚在栏杆上,手指夹着烟,望着远处颇有些惆怅地说。 他倒不是惆怅自己眼看着就要告别电影这件事。顾青对电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执念。他一直以来混在电影圈,其中既有机缘巧合的因素,也有他实在不想拍电视剧的原因。 国内一部电视剧动不动三、四十集,要是有一个会搞事的剪辑师还能变成六、七十集。国外长寿的剧集十几季,一拍就是十几年。这别说主演了,就是在里面跑个活到结尾的龙套顾青都觉得心力憔悴。 演不了电影，也不想拍电视剧,即便这样,顾青也有自信凭自己的本事能演到七老八十。毕竟话剧舞台就在那里，不去闲着也是闲着,去了皆大欢喜。 顾青惆怅的只是程远暮。 程远暮退出娱乐圈，要说顾青内心毫无波澜，那纯属扯淡。 身为升级流男主的程远暮的娱乐圈问鼎之路中道夭折。作为罪魁祸首的顾青不禁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也来个电影圈的完美谢幕,然后跟程远暮组成一个琴瑟和鸣的退圈夫妻档。 「你这就是就是杞人忧天。」李朗可不知道自己小舅子已经萌生出了退圈的念头,断然说道。 顾青低头抽着烟没说话,他实在不想跟李朗争执「杞人忧天」四个字的含义。他们俩一个演员一个经纪人,又不是什么会因为学术问题互抡板凳的文学家。 「你知不知道现在递到我手里的剧本完全是之前的两倍——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有多少品牌、企业挥舞着巨额支票只为了要你拍几张照？」李朗问顾青。 顾青叼着烟转过头看着他，一时没说话。他有点怀疑自家姐夫是不是发了癔症才能说出这番话。 但看着对方那言之凿凿的样子，顾青知道李朗没说假话。 李朗看顾青那一脸诧异的表情，得意地问：「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你跟程远暮的绯闻已经传得世人皆知了。」 顾青点点头。 「华澜奖不是摆着好看的。铭德的公关团队、楚霖的公关团队，再加上远方暮色的公关团队,不是摆着好看的。程远暮退圈更不为了听起来好听。都这样了，你要还是被迫扑街，那我和程远暮都拿脑袋撞墙、一了百了算了。」李朗说着深吸了口烟，很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顾青琢磨了会儿这番话，有点儿明白了，却还是有更多的不明白。 李朗看了自家满头雾水的小舅子一眼，「我说什么公关战略、舆论导向你也不懂。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一心为了电影艺术的导演和制片方，两个外貌条件跟实力都不相上下的演员，一个年轻、火遍半边天还有奖项傍身，一个略有名气。前者和后者，你是导演跟制片方你用哪个？」他问道。 顾青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要选火遍半边天的那个。拍电影说到底是一种以艺术盈利的商业活动。业内人士也没有哪个是一门心思追求饿死的，这不傻缺吗？ 「所以我现在在别人眼里是那前一个？」顾青问。 李朗嘚瑟地挑了挑眉，回答不言而喻。 顾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明白。出柜虽然不是丑闻——如果是歌手说不定还能因此圈一大票粉丝，但对演员来说这确实称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朗将燃到头的菸蒂按灭在菸灰缸里，一边又点了根烟一边说：「谁说你出柜了？你现在可是拒绝了程远暮、视金钱如粪土、不攀附权贵、清高专注、正直善良的直男好演员顾青。」
第150页 顾青不禁因为他排比出的那一长串形容词而感到好笑，「我当初拒绝程远暮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好处。」他开玩笑地说。 「天意。」李朗却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地评价道，「一个人求爱被拒，或许有些人会同情那个被拒绝的追求者。但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潜意识地在脑子里将被追求那个人美化，觉得被追求的那个人肯定有什么比追求者更优秀的地方。 程远暮这样不世出的人物痴心相付，却被你拒绝了。你现在这形象……啧啧。」他一边说着一边感嘆地摇了摇头。 顾青愣了两秒。他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些门道和弯弯绕儿。他那时没过脑子的拒绝竟然都被李朗、楚霖他们这些娱乐圈老油条玩出了花。 有人在背后阴程远暮，没想到牵连出自己。于是程远暮、楚霖和李朗决定弃车保帅——程远暮是那个车，自己是那个帅。然后三人将计就计，借势推着自己更上一层楼。 这要不是顾青清楚明白自己几斤几两、水深水浅，他都要以为一切都是自己操纵的了。 背后阴人的鼎盛总有一天要天王凉破，被程远暮收拾；程远暮退出了娱乐圈；楚霖、李朗前前后后、劳心劳力。合着整齣戏到最后获利最大的却是自己——还是那种躺着、连钱都有人替自己数的姿势。 而且用日／天／日／地的升级流男主程远暮作为绿叶来衬托自己……顾青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这形象得高大到突破宇宙了吧？ 果然娱乐圈里虽然是明星们看起来最光鲜亮丽，但最不能惹的还是那些幕后老油条，顾青在心里想道。 不过……「我和程远暮总有一天要公开的吧？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到时候怎么办？」顾青皱着眉问道。 「这简单。」李朗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件事是一个长期计划。等你们公开，最快也是四、五年后了。时间一长，公众对这件事的热情淡了。而程远暮事隔经年却还一门心思对你单相思，那时候即便是黑粉也要呼吁让你们在一起了。 到时候你们顺势公开，再来几篇通告暗示一下程远暮的浪漫和痴情……」说到这儿李朗呲了呲牙，露出一个恶寒的表情，像是被「浪漫」、「痴情」两个词给酸到了。 「总之你和程远暮的关系对外主旨就是低调，在公众眼里一定要保持一种朦胧的形象——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公开了。 现在你俩热度正高，单相思是降温最好的一盆冷水。等什么时候突破了冰点，粉丝都快绝望了，你和程远暮再点火就正是时候。」李朗说道，省略掉了对两人未来的详细规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俗语他也是深谙其道的。对于舆论和公关，顺势而为才是永恒的王道。 大方向不错，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这是李朗多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出来的生存之道。想得太多的人和控制狂，在这个名利圈子里总是活不长久并且容易秃头的。 顾青沉默了。 他并不是在思索李朗这番话对不对，因为他也不懂。他擅长的只有演戏。 上辈子他的经纪人虽然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和手段，但也称得上是中规中矩，做事很讲道义和底线。他所在的经纪公司虽然公关能力被人诟病，好几次因此被旗下明星的粉丝撕上热搜，但资源确实没话说。至少顾青进了公司以后就从来没少过好项目。 所以除了一开始刚毕业在影视城跑龙套，当孤魂野鬼的那段时间之外，顾青还真没怎么操心过本职工作之外的事情。 而这辈子就更不必说了，他在自家姐夫经纪人的手心里，简直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宝宝。 顾青只是在奇怪，这样剑走偏锋的计划竟然是从李朗嘴里说出来的。虽然自家姐夫的确是个金牌经纪人，谋略、手段一样不少，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具有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这样的美好品质的人。 「这五年计划是你想出来的？」顾青抽了几口烟后，实在没憋住地问道。 沉浸在运筹帷幄的快感中的李朗瞬间被拉回到了现实，抽了口烟，郁闷又诚实地回答：「楚霖想的。」 说完后，秉着同行之间才有最大的仇恨的原则，他还不忘补充一句：「那傢伙，天生的一肚子坏水，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个千百年才出一位的人物。」 顾青听完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你这到底是褒还是贬？合着千百年就出了这么一绝世坏蛋？」 李朗「嘿嘿」一笑，故作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小声道：「看破不说破。」 顾青摇头失笑。 两人抽着烟说了会儿话，燃尽三根，便进了屋。 这会儿顾青也不好去隔壁看看程远暮一对三的战役进行得怎么样了。胜负未分，作为两个只能吃瓜的群众，顾青和李朗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第二集 刚播过片头，顾橙开门进来了。 「姐。」顾青唤道，他刚刚差点儿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 顾橙点点头作为回应后，对两人说：「妈今天煲了排骨汤，你们叫上小爵一起来喝点儿。」 等两人点头应好后，她便转身先回了隔壁。李朗随后紧跟着她的脚步。 他在看见顾橙后，就像磁铁的正极看见了负极一样立刻粘了上去。儿子什么的，无所谓了。
第151页 于是只好是顾青去敲小爵卧室的门，呼唤他离开作业的苦海，投入排骨汤的温暖怀抱。 第90章 正在写作业的小爵转过头看见顾青,一脸惊喜地扔下笔,走到门口,问：「小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青摸了摸自家小外甥的锅盖头,突然有点怀疑他这么开心到底是因为自己这个小舅舅,还是因为不用写作业了。 「姥姥煲了排骨汤,叫我们去喝。」他对小爵说。 小爵应好后，两人一起出了门往隔壁走。顾青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刚刚顾橙的表情.她看起来很平静。那程远暮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顾青伸手去开门、要进屋的时候,小爵突然开口问道：「小舅舅,你是不是跟远暮叔叔……？」他害羞地用双手比了个两根大拇指靠在一起的手势。 顾青吓了一跳。他再看看眼前的门，只庆幸自己的手速还没那么快。 「你从哪里听说我和远暮叔叔的事情的？」顾青半蹲着身子,看着小爵问道。他记得自家姐姐还没同意给小爵买手机啊。 「我听我们老师说的。」 「啥？」顾青惊得大碴子味儿都冒出来了，「你们老师还教这个？」 这不误人子弟、荼毒未成年的幼小心灵吗？ 小爵摇了摇头，「我是抱作业的时候,听几个实习老师闲聊说的。她们说远暮叔叔……那什么你,想跟你……那什么。」他说到最后,摸了摸后脑勺,一副特别不好意思的样子。 顾青看着羞涩的小爵沉默了两秒。自家小外甥这关键词模糊的,未免太有李朗的风范。有朝一日，必成老司机啊。 「你们那几个实习老师肯定是女的。」顾青说。 小爵点点头，略带惊讶地问：「小舅舅你怎么知道的？」 用膝盖想都知道应该是那群热爱在网络上书写他跟程远暮之间不堪入目的二三事，名为腐女的特殊生物。顾青在内心如此吐槽道。 「我猜的。」他回答。 看着已经长成大男孩的小爵，顾青在心里斟酌着用词，慢慢说：「我和你远暮叔叔确实在一起了,就像你爸爸和妈妈一样。」 小爵听完他的回答，思考了一会儿，问：「你们是相爱的吗？」他清澈的目光注视着顾青。 顾青笑了起来，回答：「当然。不相爱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小爵点点头，也笑了起来，说道：「那你们一定会很开心。」 「没错。」顾青笑着说。 虽然两个人想开心地在一起并不是只要相爱就够了，但他和程远暮都会珍之重之地去经营这段感情。 而且人生漫长，难誓永久。至少这一刻，他和程远暮都是真心希望能与对方共度一生的。 「这件事是个秘密，你能帮我保密吗？」顾青接着问小爵道。 小爵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顾青笑了笑，站直身子，打开门和他一起走进屋里。 餐桌边，顾爸顾妈坐在一侧，李朗和程远暮坐在一侧，顾橙坐在李朗的对面，五人正一边说着话一边喝汤。顾青还没走到餐厅，就已经听见了顾爸和程远暮好像正在讨论什么国家养老政策。 「阿青，快和小爵去厨房盛碗汤喝。」顾妈看见走进餐厅的顾青和小爵，对两人说道。 顾青应了一声，看了眼气氛和平的五人，跳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他和小爵一起转身往厨房走，只听到身后程远暮说了声「我去帮忙」，然后也跟他们一起到了厨房。 程远暮先帮小爵盛了碗汤。在小爵端着碗离开厨房后，顾青看着程远暮，特别想问他跟顾爸顾妈聊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扔茶杯、遥控器等等触手可得的小物件。 程远暮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凑过来亲了顾青一口，问他：「吃排骨吗？」 顾青好笑又嫌弃地推开他，果断回答：「吃。」程远暮都没事儿人似的，他还咸吃萝蔔操的哪门子淡心。真是不如喝汤。 一家人坐在一起喝着汤闲聊。 顾橙跟顾青聊着他在剧组的二三事和绝望的单身狗二人组赵卓尔、周行。 顾妈和李朗商量着是不是要再给小爵报一个外语补习班。小爵几次开口，垂死挣扎，但他的意见仍然被无情驳回。 顾爸和程远暮则依然走在关心国家大事的前沿。自从知道程远暮是青山的董事长兼创始人后，顾爸就越来越热衷于跟他谈论政治和经济。顾青在旁边时不时听一耳朵，总有一种自己在看今日新闻要点的错觉。 顾青看着这张桌子上的这些人，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站起身退了两步，将他们和桌上的汤一起拍了下来。 拍好照回到位子坐下，顾橙偏过头去看他的手机，说：「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顾青将手机偏向她那边，凑近了和她一起看这张照片。 照片里表情略显严肃的正在说着什么的顾爸，微微颔首聆听的程远暮，小爵垂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李朗却摸着小爵的脑袋笑得没心没肺，而顾妈看着小爵是一脸慈祥和欣慰，顾橙则转过头来看着镜头——或者说是看着镜头后面的顾青。 桌上是温热的汤，身边是心爱的人。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拍全家福吧？」顾青对顾橙说。 一直在顾爸顾妈家待到日头偏西，吃过晚饭后，顾青和程远暮才向顾爸顾妈他们告别，准备回弄舟。
第152页 「阿青。」顾爸叫住了欲从沙发上起身的顾青，「我和你妈妈一直以来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所以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即使那个别人是我们。爱你自己，过好你的生活。」他叮嘱道。 顾青看了眼顾爸，又看了眼旁边贊同点头的顾妈，站起身分别给了两人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知道。」他笑着回答。 顾青和程远暮一起离开了。 顾妈转过头看着自家老伴儿，忍不住皱眉，踌躇地说：「阿青和远暮……」 顾爸明白她的担心。 他们中年得子，比起从小被严格要求、望其成才的顾橙，阿青的童年就像是在装满糖果的罐子里度过的。 所以即便他后来走向了社会，也依然从不将世界的残酷放在心上。这种乐观向上的心态很好，也正是他们希望阿青能够一直拥有的。但这种随性的处事方式有时候却也不好，他们总担心阿青要摔跟头、吃亏。 他们对同性恋并没有偏见，相爱的两个人要在一起是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的。只是作为父母，看见子女在两条道路中选择了更难走的那条，总是难免会过于担忧。 是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看着你蹒跚学步，护着你一点点长大，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你受苦？说一千道一万，为人父母的，种种顾虑忧心，不过如此。 沉默地思考一阵后，顾爸说：「阿青赤子之心，程远暮少年老成、正派稳重。两个人倒也般配。」 顾妈听后点了点头，她还是比较相信自家老伴儿看人的眼光的。 她嘆了口气，说：「要是这样，那阿青和程远暮一起过一辈子倒也好。」至少阿青也能有个陪他一起到头发花白、一嘴假牙的人。 「一辈子说得太远。」顾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摇摇头说，「不过他们要是两情长久，那多远都能走到。」 顾爸想起之前程远暮面对三堂会审的时候，说的那句：「我想和阿青过一辈子，并且愿意为此付出我的一切。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他更让我感到幸福。」 顾爸很清楚程远暮不是个空口说白话、只会说不会做的人。如果他是的话，也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事业。 而且阿青和程远暮看着对方时的那副神情，那种好像下一秒就能什么也不因为地笑出来的样子。 能让彼此感到幸福，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最大的成就也不过如此了。 回弄舟的车上，顾青终于逮到了问程远暮到底跟顾爸顾妈他们聊了什么的机会。 「你跟我爸妈还有我姐他们怎么说的？」他看着程远暮问。 程远暮握着顾青的手，歪了歪头，回答：「爸问我工作怎么样。我说挺好的，收入还可以。妈问我最近身体好吗。我说老样子，一顿吃三碗。你姐问我为什么想跟你在一起。我说因为我对阿青是真爱。」 顾青听完好笑地轻轻推了他一把，说：「你大爷，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程远暮一脸无辜地说。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半点儿不掺假——只不过比较有选择性而已。 顾青看着他不说话。 程远暮轻轻笑了起来，说：「别担心，你爸妈和你姐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 「是啊，也不支持。」顾青接话道。 「那又怎样？」程远暮反问，「我爱你不需要任何人支持。」 这猝不及防的情话让顾青是又肉麻又想笑，有点儿怀疑程远暮是不是在哪个情话训练班进修过。他凑过去想程远暮一个堵住嘴的亲亲，却听到手机的通知铃声突然响了。 等待一个吻的程远暮见顾青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衣兜里的手机上，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靠近了完成这个吻。 拿着手机被啃的顾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点开消息。 「是什么？」程远暮问。 第91章 完结章 「姐夫发来的消息,说让我赶紧挑剧本。」顾青一边说一边给李朗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在早上和李朗谈过之后,他就打消了退圈的念头。程远暮他们千方百计、花招奇出,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继续将电影之路走下去。这样的话自己还琢磨着退圈,那也未免太不识好人心了。 程远暮看着顾青收起手机,突然轻声嘆了口气。 「怎么了？」顾青转过头看着他问。 「你去拍戏,一出门就是几个月。」程远暮说。像《卫伍的瓶子》这样全程在燕京取景,能让顾青每天按时下班回家的电影实在是凤毛麟角。等他开始新的拍摄工作，一进组,他们就也得开始长达几个月的异地恋。 顾青看了情绪低落的程远暮两秒,笑了起来，说：「你知道我有多懒的,一年顶多两部戏。中间休息的时候一闲就是几个月。到时候我天天窝在家里，你估计都得看得心烦。」 他确实不是什么勤奋型的演员，而且还特别挑剧本。所以这个工作性质在这里,要说一年到头都不着家、跟家人聚少离多什么的,那纯属扯淡。 更何况他这假期一放几个月,就像放暑假的大学生一样——刚回家你妈欢天喜地,叫你心肝宝贝儿；再过一个星期你妈就成了满脸嫌弃,叫你小兔崽子。 而程远暮对此的回答却是凑近亲了顾青一口，无所畏惧地沉声说：「不烦。我能看你看到天荒地老。」
第153页 顾青心里说不欢喜是假的，面上却还是好笑地推开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故作疑惑地问：「咦，这是哪儿来的一阵春风？动物们又到□□的季节了吗？」 程远暮邪笑两声,抓住了顾青的两只手，一边靠近一边说：「春暖花开，良辰美景。小少爷，不妨就歇在我的塌上吧。我定以痴心相付。」 「哈哈哈」顾青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试图挣脱他的魔爪，倒没使多大的劲儿，于是便颇有些欲迎还拒的味道。「撒开你的蹄子，本少爷岂是你可以轻薄的？」他笑着说。 「若我不能轻薄，这世上还有谁能轻薄？」程远暮微眯着眼问。 「我已有良配，见过父母长辈，定下盟誓婚约。先生莫非要横刀夺爱？」顾青歪着头答道。 程远暮听着他的话，忍了一会儿却还是没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温柔地吻了下他。 「我今天真的很高兴。」程远暮说。他揽着顾青，让他的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也很高兴。」顾青想起了那张摆着热汤的餐桌，和那张自己手机里将永远保存着幸福时光的照片。 「我跟姐商量好了，我们要定个时间一起去拍全家福。」他仰头对程远暮说道。 「那我估计得往后站点儿，要不然我这个子估计拍不到眼睛。」程远暮想了会儿后，说。 顾青翻了白眼，作为一个一米八的、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实在受够了程远暮那一米九的大个儿了。 而且男人的尊严不可侵犯，就算是自己男朋友，该酸的地方还是得酸两句。「你高有什么用，跟我亲嘴儿的时候还不是得低头。」他说。 程远暮假模假样地沉思了两秒，低下头亲了他一口后说道：「说的也是。看来我这头还得低一辈子，早知道当初就不长这么高了。」 顾青本来撇着的嘴一下笑了起来，仰头也亲了程远暮一口。 这小嘴儿，简直抹了蜜似的。 一路说说笑笑、亲亲闹闹，感觉好像没过多久，两人便回到了弄舟。 离睡觉的时间还早，离「夜间运动」的时间也有点儿早。于是程远暮便洗了点水果，拿了点儿零食，和顾青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多吃点儿水果，零食少吃点儿。」看顾青拆开了一大袋薯片，程远暮叮嘱了一句。 同居了这么久，他早就发现了顾青完全就是个小孩儿口味。 可乐、薯片、糖果、小鱼干，没有自制力的未成年爱吃什么，他就爱吃什么。虽然还不至于到影响正常三餐的地步，但程远暮觉得吃多了还是对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好处——然而他却完全忘了，那些装满零食的储物柜其实就是他自己亲手填满的。 能怎么办呢？阿青爱吃，总不能不给他买。只好常常看着他少吃点儿。某知名不具的程先生如是说。 「嗯嗯。」顾青应了一声，凑过来蜻蜓点水地亲了程远暮一口，全程眼睛都还在电视上，讨好得特别敷衍。电影已经开始了，他的注意力全在剧情和人物角色上。 程远暮好笑地摇了摇头，伸长手臂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两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偶尔说两句，讨论角色、讨论剧情。 当电影进行到男女主角走进教堂，在神与世人的见证下结为夫妻的时候，顾青「啧啧」感嘆了两声有情人终成眷属。 程远暮看着他，突然问：「你想过结婚吗？」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幕导演跟编剧真是神来之笔。」顾青回答。他还以为程远暮在说电影。等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他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然后顾青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过遥控器，按了暂停。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紧张到结巴地问：「什……什么？」 程远暮移开眼神不敢看他。他从沙发站起身，面对顾青站着，低垂着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顾青站起身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得出程远暮此时的紧张和忐忑，他自己现在也已经心跳如擂鼓了。 虽然他之前没少口花花说什么结婚定终身，但那时候纯属过嘴不过心，什么深思熟虑都没有过。 婚姻是神圣的，顾青一直坚信这一点。两个人缔结婚姻，便不止是心灵上的相爱，而是成为社会性的亲属关系。从此以后，你的国便是我的国，你的神便是我的神，你的家人亲朋如同我的家人亲朋，你的快乐忧愁也是我的快乐和忧愁。 顾青在程远暮之前并不是从未爱过其他人，他相信程远暮应该也是如此。 在他二十五岁之后——真正的那个二十五岁，他对婚姻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慎重。因为当周围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步入婚姻殿堂后，他渐渐从他们身上明白了「爱情是轻易的，婚姻是艰难的」这个道理。 婚姻是一个沉重的诺言。顾青甚至还未想过是否要让这件事发生于他和程远暮之间。 他想起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从镜子里看到的美貌惊人、青涩内敛的年轻人，想起了在得知自己重生到小说里时的惊慌和对世界的怀疑。 他疏远程远暮。他渐渐与程远暮变得亲近。他开始明白程远暮并不只是小说的男主角，更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第154页 他们一起拍《你有没有找到季雨》，一起吐槽「星月姐妹」的古怪性格。他们在酒店的房间里／裸／裎相对，练习第二天就要拍的亲热镜头，最后却一起笑倒在床上。 程远暮陪他在西班牙的海面上航行，幻想海底的鲸鱼公墓。他们一路从澳洲旅行到纽西兰、东南亚，疲惫却充满快乐。 他们一起聊天，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游戏，一起回顾爸顾妈家过中秋和春节。 秦远唱过的那些情歌，程远暮说过的不止一次的「我爱你」。 还有舆论爆炸的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我也爱你。」 「当然，我愿意。」顾青不住地点头，笑着回答。他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有泪花一闪一闪的了。 程远暮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有两只耳朵挡着，估计他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顾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嗓音里却仍然带着轻微的哽咽：「我……我都没准备戒指。」 顾青一下子笑了起来，「你现在才发现你求婚得很突然吗？」他问。 程远暮收紧了抱着他的双臂，说：「刚刚才发现。但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顾青同样紧紧地抱着他，轻声说。 程远暮上辈子的名字是秦远。秦远从小没有父母，被退伍军人二叔抚养长大。他喜欢音乐，所以考上了音乐学院，自己写歌给自己唱。他有过两个真心认可的朋友，喜欢过一位热情似火的姑娘。但后来这些人，包括对他严格冷淡的二叔，都离他而去了。 于是再次独身一人的秦远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向过去告别。他清楚地知道人都是孤独的。所以当他再次一个人踏上旅程的时候，他既不悲伤也不遗憾，只有平静和属于年轻人的满心斗志。 再后来的他渐渐老去，时光没有使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于尘世中的摸爬滚打却让他的心上满是褶皱。 遇见顾青时，秦远已不再是秦远。他成了程远暮。 程远暮在镜子里看到微笑的顾青的那一刻，他瞬间想起了自己十七、八岁时，曾有过那些关于未来的梦。 「我爱你。」程远暮闭着双眼吻着顾青的额头，轻声说。 谢谢你，让我从此不再孤独。 第92章 番外（上） 青山公司十周年庆,推出了一个庆祝活动——「百万心愿」。 青山提前一个月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徵集青山粉丝们的心愿,并在庆祝日前一天抽取一位粉丝实现他的心愿。只要是用一百万可以办到事,哪怕是想要一百万的现金,青山都会免税打进你的银行户头里。 这个活动一出,立刻引起了全网热议。 作为国内最着名的科技公司之一,青山的粉丝可不少。一个个的都踊跃地参加了活动,摩拳擦掌地等待开奖。 一个月后，庆祝日的前一天,青山官微公布了那个被选中的心愿——想要程远暮和顾青一起直播一个小时。 这件事真的别说是广大网友们没想到,连青山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战战兢兢的官微小编在发布消息后，连忙发了一条「求程董＠程远暮饶我狗命」的微博,求生欲之强，溢于言表。 程远暮和顾青在一年前就已经公开了恋情，并且公开恋情的时候用的还是结婚照。而即便这样,两人却从未在公共场合一起露面过。网友们甚至都找不到顾青在未满二十六岁华澜封帝那年之后跟程远暮的合照。 程远暮退出娱乐圈多年。身为高居国内富豪排行榜前五十的人,记者媒体、路人粉丝们摸不到他的行踪,实在太正常了。而顾青更是出了名的低调,这些年来都不接广告和综艺,即便是宣传电影，最多也只上个访谈节目。 这两人各自的粉丝和两人的cp粉们每日凄风苦雨，只有自割大腿肉解馋填肚子。 所以在被选中的心愿公布之后，各路粉丝和吃瓜群众立刻捧好了自己手里的碗跟瓜，合力推着＃百万心愿求程远暮顾青直播＃这个话题登上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有的网友说许愿的那个人亏大了。我只想问一句：你真的觉得一百万就够请顾青出场吗？更何况还有国内顶级富豪程远暮？」 「许愿的人，从此你就是我百万慕卿粉丝的手足兄弟。【泪眼汪汪.emoji】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许愿的那个，你胆子挺大啊。【狗头.emoji】」 「青山：一百万不够，你得加钱。」 「程远暮一摔文件：怎么什么都要我这个老闆亲自来。我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 颤抖的员工：老闆，是你说什么心愿都可以的。」 「青山你快出来，麻利地兑现这位小姐姐的心愿。【敲碗等.jpg】」 「许愿的朋友牺牲了他自己，造福了上亿的吃瓜群众【滑稽.emoji】」 …… 许愿的那位小姐姐＠卿卿吻我之后也发了条微博：「一开始填写愿望的时候，我抱着反正不可能抽到我的心态，许了个我心心念念很多年的愿望。知道抽到了我之后，我真的是激动到大哭，恨不得下楼绕着小区跑三圈。 天吶，一百万真的值了。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花过的最值的一百万（虽然我除此之外也没花过别的一百万）。 在我看来，＃百万心愿＃这个活动的目的就是为让青山粉丝和青山一起高兴。而能看到程远暮和顾青一起直播，真的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第155页 所以千金难买我乐意，＠青山，如果一百万不够，我愿意补钱。【砸锅卖铁.jpg】」 一直到晚上八点，青山官微才再次发声，宣布：虽然一百万办这件事＃百万心愿求程远暮顾青直播＃确实有点儿不够。【狗头.emoji】但在我们请示过大老闆＠程远暮和大大老闆＠顾青之后，还是决定实现这位青山粉丝的愿望。明天早上八点，青山官网，许愿的小姐姐＠卿卿吻我，注意别迟到哦。【爱心.emoji】 第二天早上，未到八点，青山官网便已经涌入了无数网友。 「我一个多月都没这么早起床了。」 「一直熬夜到此刻的沙雕网友们请抱紧我。」 「天吶，激动得我打字手都在抖。」 「啊啊啊啊，妈妈，我萌了快十年的cp终于要发粮啦。」 「一秒钟看一次表，快点、快点、快点。」 …… 终于到了八点，屏幕里才准时出现画面——一扇紧闭的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打开，程远暮出现在镜头前。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袖长裤居家服，身材高大健硕，头发垂在额前，没有像偶尔在新闻里出现时那样梳上去。 「啊啊啊啊，这铺面而来荷尔蒙，程董求看我一眼。」 「我终于相信了有些人真的是每天被自己帅醒的。」 「某些粉丝未免太不懂事，叫什么程董？要叫远暮爸爸。」 「顾青呢？」 「还在睡的顾老师，啊，我有了不好的联想。」 「爱写小／黄／文的大大咱们暂时住脑吧。我真担心程董要派人上门查你的水錶。」 …… 程远暮看了飞在空中的摄像机一眼，说了句「大家早上好」，然后便迈腿往厨房走。摄像机飞在他后面跟着，所有网友都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 「天吶，这背。谁能给我点儿纸擦擦鼻血。」 「看看程远暮现在气度俨然的样子，再想想多年前那个清俊沉默的年轻人。 感谢时光善待你。」 「高冷的远暮爸爸只留给了我们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我可以看一年。」 …… 到了厨房烧上水，将粥煮上后，程远暮终于想起了昨天林助理交代他的那些什么「直播注意事项」。这才开口说话：「阿青也快醒了。我先做早餐，等他起来就能吃。」他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地忙活着，动作熟练又轻快。 「每天为你做早餐……我酸了。」 「单身狗们，你们还好吗？」 「嗝——，我饱了。」 「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爱情。」 「坚持单身二十余年的我，此时突然很想找个男朋友。」 …… 网友们就这么看着程远暮安静地做早餐看了二十多分钟，弹幕却依然刷得飞快，一点儿都没觉得无聊。 当程远暮拿了个碗要盛粥的时候，顾青出现在了镜头里。他穿着和程远暮一样的居家服——只是小一号，靠在厨房门口，温和地微笑着注视着忙碌的程远暮。 看见顾青，程远暮终于露出了直播开始后的第一个笑容。他走过去，低头亲了顾青一口，说：「你醒了。」 顾青笑了一下，轻轻推开他说：「做饭去。」 程远暮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后，才回身继续盛粥。 顾青端着杯子眼带笑意地看了他两秒，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厨房。镜头里只剩程远暮在动作利索地忙活着。 「顾老师啊啊啊啊，顾老师我爱你。」 「微笑的顾老师会发光，我除了啊啊啊啊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情侣装，天吶。（尖叫）」 「这么温柔的远暮爸爸，就问你们见过没见过。」 「被无情推开的程董233333」 「顾老师：去做饭。 程董：好嘞。」 「忠犬攻x女王受，有没有人写文？」 「国家，你什么时候才给我发男朋友？」 「请把这一幕留给我（撸袖子拿笔）」 「这糖，怎么有一种柠檬的酸气？（认真的疑惑脸）」 「我也想有人给我做早餐。（哭了）」 …… 顾青坐在餐桌边托着下巴等着，没过多久，程远暮便将早餐摆在了餐桌上。两人吃着早餐，摄像机还在一旁飞着。 顾青喝着粥，打了个哈欠。 程远暮转头看他，无奈地笑着问：「没睡醒？」 顾青甩了甩头，回答：「有点儿睡懵了。」 程远暮给他夹了个包子放在盘子里，说：「你今天没工作，不如跟我一起去公司。刚好今天有周年庆典，他们说还挺好玩的。」 顾青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点点头应了声「好」。 「顾老师的生活令我嫉妒，真·饭来张口，我酸了。」 「没睡醒…….」 「我比较想知道顾老师为什么没睡醒。」 「别说了，我脑内的火车已经开始鸣笛了。」 「周年庆典挺好玩儿，程董你这么说你手下的员工们知道吗？」 「员工：知道。你真的以为我们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吗？」 「我给你做早餐，你陪我一起去上班。爱情在此刻让我流下了嫉妒的泪水。」 「大大老闆要来指导工作啦，同志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156页 「不能让老闆娘开心的公司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 一边吃着早餐，顾青一边渐渐从刚睡醒的那个状态中走了出来。 程远暮看他终于清醒，笑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说：「早。」 「早。」顾青笑着回道。他也亲了程远暮一口。 「所以你们都是这么说早的。」 「早：我感觉不太好。」 「你们这对狗男男，大清早就欺负我没有男朋友。」 「汪，汪汪，汪汪汪汪，我可咬人了啊。」 「画风瞬间从甜变成了腻。谁给我一杯水，稀释一下这糖我能再吃十年。」 「强烈建议以后每一次青山周年庆，大老闆和大大老闆都直播庆祝。」 「同意。」 「说每次周年庆直播的姐妹们你也是想瞎了心了。我身为一个九年慕卿cp粉，做梦都没梦得这么美过。」 「我说着早，亲了我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直播的女朋友一口。她眼睛盯着屏幕，眨都不眨地糊了我一巴掌。（捂脸）」 「没错了，是别人家的爱情。」 …… 第93章 番外（下） 顾青面向镜头,挥了挥手,笑着说：「大家早上好。」 「早上好。」 「啊啊啊啊,顾老师早上好。」 「我一点都不奇怪程董为什么那么爱顾老师了。这个笑,阿伟你逃不过一劫的。」 「突然羡慕远暮爸爸。」 「果然美好的人都是互相拥有,剩下我们只配做单身狗。（实名嫉妒）」 …… 「周年庆祝一早就开始吗？」顾青喝了口粥,问程远暮道。 程远暮笑了一下。 「出现了,资本家的微笑。」 「程董：想一整天都不工作？想得美。」 「顾老师还是单纯。」 「有远暮爸爸在背后撑腰，谁敢让顾老师不单纯一下试试。你敢吗？」 「听到顾老师的问题,社畜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青山员工：大大老闆你说什么都对。」 …… 「上午正常工作,下午准备。六点开始庆祝晚会。」程远暮回答。 「那我去这么早干嘛？」顾青一边喝着粥一边说。 「别光喝粥。」程远暮拿了个鸡蛋放在他盘子里，说,「你上次不是说研发部的那个产品挺好玩的吗？他们又弄了个新的，正在测试，可以让韩助理带你去玩儿。」 「研发部的产品挺好玩……大佬你认真的吗？」 「正在测试的新产品（咬手帕）,我也想玩儿。」 「研发部：老闆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弄了个新的,弄了个……程董的语气,研发新产品就像是随便买了个讨好老婆的游戏机一样。这让其他同行们情何以堪。【狗头.emoji】」 「这个拿起鸡蛋就放进对方盘子里的熟练动作,真是像极了每天早上的我妈。【狗头.emoji】」 「所有爱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亲情？【滑稽.emoji】」 「23333333程董就是这些人↑」 「韩助理义正辞严地表示：老闆说得对,能为大大老闆服务是我作为青山员工的荣幸。 程董：小伙子有前途。年终奖想翻几倍？」 「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霸道总裁的爱情今天我也是见识了。（跪）」 「程董什么时候发布新产品？我钱包里的钱已经整装待发了。（摩拳擦掌）」 …… 顾青一边剥着鸡蛋一边吐槽：「你这话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老闆。」 「哈哈」程远暮笑了起来，凑近了亲了他一口，说：「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需要，包括正经。」 顾青笑着斜了他一眼,将剥出来的蛋黄放在他碗里，自己碗里只留下蛋白。 程远暮将碗里的蛋黄一整个放在嘴里，喝了口粥顺了下去。 「我们俩都不爱吃蛋黄，你还非得每天早上都煮鸡蛋。」顾青说着，将水杯递给了程远暮。 程远暮接过水杯喝了口水，说：「早上吃炒蛋太油腻，我吃点儿蛋黄也没什么不好。」 顾青看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了句「好吧」，然后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真是个养生狂魔。」他说。 「233333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大大老闆亲手为程董贴上了不正经的标籤。【狗头.emoji】」 「远暮爸爸威严正经、不苟言笑的形象从此在我心中远去了。迎面走来的是他爱妻狂魔、老不正经的样子。」 「我在你面前什么都不需要，因为我知道你只是爱着真正的我。天吶，今天又是我为慕卿爱情流泪的一天。（哭了）」 「哈哈哈，顾老师对蛋黄的嫌弃。」 「爱一个人，就是一口吞下他不喜欢的蛋黄，即使自己也不喜欢。」 「233333蛋黄真的有那么难吃吗？远暮爸爸硬生生吃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情。」 「蛋黄真的很难吃，没味道还噎得慌。」 「说蛋黄难吃的你们考虑过蛋黄的感受吗？为什么就不能看在蛋白的面子上对它好一点？」 「每天一颗蛋，医生远离我。岁数上了四十的人都应该听过的名言警句。【滑稽.emoji】」 「又亲了，又亲了，啊啊啊啊啊」 「亲亲5」
第157页 「嗝——，我要吃不下了，感觉呼口气都是狗粮的味道。」 「2333333养生狂魔」 「话说两人加起来也六十了，确实到了应该开始养生的岁数。（摸下巴）」 「加起来快六十233333333，真是岁月绕过谁啊。【滑稽.emoji】」 「三十出头的我依然每天方便面、外卖，突然开始害怕自己活不到150。」 「2333333上面的醒醒，你不吃方便面也不可能活到150，说不定35就没了。【滑稽.emoji】」 ……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到一百岁，不养生怎么能行？」程远暮说。 顾青听完，看着他笑了起来。 程远暮也笑了，倾身吻住他，同时右手拿起托盘，挡在他们的脸和摄像机之间。 「不！！！！！！！！！」 「谁来拿走那个托盘。（焦急）」 「快快快，计时君在哪里？」 「妈妈，我好想看他们接吻。（哭兮兮咬手帕）」 「上天啊，我从来没求过你。只有此刻，请赐予我透视眼的超能力吧。」 「亲亲6」 「为了跟你一直到一百岁而养生……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爱情。（摔）」 「然而我的男朋友养生只是为了防止秃头。（摊手）」 「情话王——程远暮。」 「一言不合就亲亲，你们考虑过我作为单身狗的感受吗？」 「国际共识，单身狗没有人权，不对，狗权。」 「57、58、59、60，他们还没分开，是粘住了吗？」 「2333333粘住了」 「朋友你东北的吧，一看就在冬天亲过铁栏杆。」 「哈哈哈哈」 「充满粉红泡泡的画面一下子多了一股沙雕味儿。」 「没错了，是我的沙雕网友。」 …… 一吻结束，两人继续吃早餐。程远暮倒是面色如常，顾青却不经意看到摄像头，想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看直播，脸渐渐红了起来。 「yo～～～～」 「顾老师现在才害羞，未免迟了点。【狗头.emoji】」 「美人脸颊微红，阿伟又死一次。」 「疯狂截图。」 「天吶，看见顾老师脸红，我的鼻血……」 「美人再美，已经远暮爸爸的了。orz」 「看程董面不改色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众目睽睽耍流氓了。」 「233333老流氓」 …… 不好意思的顾青不再说话，只低着头吃早餐。程远暮眼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时不时给他夹个包子夹点儿菜。 网友们就这么一边发着弹幕一边看他们吃完了早餐。 程远暮收拾桌子，顾青往楼上走。摄像机想跟在顾青后面和他一起上楼，程远暮看见后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摄像机。「阿青去换衣服，你跟着干嘛？」他微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问。 「爸爸，我错了。」 「控制摄像机的人：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好你个摄像小哥，竟然胆大包天到此等地步。来人，拖出去斩了。」 「2333333同情摄像小哥一秒，然而我劝你还是尽快找新工作吧。」 「不，听我一句老成之言，你还是尽快出国吧。」 「南极大陆怎么样？程远暮在那儿应该没产业。」 「放你的屁，远暮爸爸去年刚在那儿修了个实验室。我看还是去火星比较安全。」 「摄像小哥：我觉得沙雕网友们应该斗不过程董，所以我还是自挂东南枝吧。」 「阿青……天吶，这个称呼，甜到掉牙了。」 「我们眼里的谦谦君子顾老师，在程董眼里是需要亲亲、需要夹菜、不吃蛋黄的小宝宝阿青。沃德妈，这到底是怎样令人羡慕嫉妒但不恨的爱情。」 「果然，别人家的爱情……我的酸气已经沖天了。」 …… 程远暮放开摄像机，收拾好餐桌上的碗碟，放在厨房的洗碗槽里，然后便转身往楼上走。摄像机跟在他身后上了楼，然后……然后就被关在了门外。 「我就知道。」 「2333333真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呢。」 「我同情了摄像小哥一秒，同情了我自己十秒。」 「啊啊啊啊，抓心挠肝地想看。然而我自己也知道这纯属想得美。」 「打个赌，房间内此时发生了第7个亲亲。」 「我赌一个头，已经第8个。」 「我压第9个，一年的生活费。」 「2333333看来慕卿亲亲狂魔的属性已经通过这次直播深入人心。」 「啊，涨得我，趁他们还没出来赶紧揉揉肚子。」 「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此刻特别想谈恋爱的？」 「+身份证号，衰老的我再次感觉到了爱情的美好。」 「不，别想了。即使有对象，你们也不可能像程董和顾老师一大早就这么甜。像我跟我女朋友，清晨是一整天争吵的开始。」 「2333333过分真实，举报了。」 …… 直到网友们将弹幕刷成了在线聊天，门才被再次打开。 程远暮穿着一身整齐熨帖的西装三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活脱脱一个商业大佬、社会精英。顾青则穿着白色的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刚刚走出校园的青涩学生。
第158页 「程董真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本裁了。」 「顾老师这少年感扑面而来，让我一个同龄的油腻大叔情何以堪。（嘆气）」 「商业大佬x在校大学生，别拦我，我的笔已经饥渴难耐。」 「大大你忍住啊，这里不让开车的。」 「啊啊啊，好般配好般配。」 「顾青这逆生长，让我有点儿怀疑慕卿真的是一对年下cp？」 「233333同怀疑」 …… 「大家看时间，一个小时快到了，要结束了。（哭）」 「不，不要提醒我。（捂住耳朵）」 「不要啊——，我捨不得。（面条泪）」 …… 站在卧室门口，程远暮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着镜头说：「是时候说再见了。」 顾青站在他身旁，笑着对镜头挥了挥手，说：「我们要出发了，大家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