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你别跑》 第1页 书名：小娘子，你别跑 作者：唐宋大王 文案： 傻白贱痞浪上飞---小王爷宋璟的欢乐追妻日常。 遇见你，我的心上裂了一条缝，又添进一颗星。 男主大可爱，喜欢耍无赖。 女主天然呆，专拆男主台。 1、探案+谈情，轻松甜向，1v1双处he。 2、不重生不穿越，不红包不系统，传统题材的爱情轻喜剧。 3、追文有妙趣，祝愉快。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棠，宋璟 ┃ 配角：八贯，三金，小艾，佩瑶 ┃ 其它：悬疑推理 =========================================== ☆、照面 远似烟霁近又空，非明非暗两朦胧。 大宛城里月色茫茫，溶溶的早春空气里带着些许雾气。 海棠理了理被雾气泅湿的额前细发，湿润的空气里已经带着些春天的气息了。 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袭来，她吸了口气，加快了脚下了步伐。 素丝棉质的绣鞋踩在略带湿润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细微声响。 走到花街尽头的彩楼前，海棠抬眸淡淡扫了一眼怡红院的艷丽招牌。 楼上的姑娘围栏而立，拿着手绢花枝招展的招揽着顾客生意。 海棠缓了缓脚步，转身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别，别扶我，我没醉！” 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轻薄朦胧的雾气里传来。 海棠眯了眯眼睛，将身子贴向了巷子边走着。 “哎呀少爷，还是我扶您吧！” 随从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两人渐渐向海棠这边行进。 “你起开，小爷我，我还能喝！” 少爷模样的年轻男子一挥手臂，甩开了身旁想要搀扶他的随从。 那随从没有防备，一个踉跄不稳，撞到了海棠身上。 “呀，姑娘，实在对不住。” 随从回身连连点头致歉，“我家少爷喝多了，您没事吧？” 海棠稳住身形，拂了拂肩膀道，“没事。” 这时那少爷蹒跚着步伐凑了个脑袋过来，他尽力睁大眼睛，在看清海棠的模样后一咧嘴角道，“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海棠微微皱起了鼻子，她眼眸也未抬，微微一颔首就要离开。 “姑，姑娘，你怎的不开心了？” 宋璟看着海棠抿起的嘴角，更加凑了脑袋过来，想要看清她的脸色。 海棠未理会，只是侧侧身子准备离开。 这时，怎料想宋璟一个大鹏展翅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不行，你，你不许走。” 宋璟皱起了眉头。 继而又小声嘘了一下对海棠道，“前面，前面是怡红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姑娘可别去。” 海棠闻言抬起头来，这才正视了他一眼。 宋璟沖她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湿漉漉的眸子显得既真诚又无辜。 他的眼眸里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笑起来像月牙一样弯弯的。 怡红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常来光顾的公子哥官大人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海棠冷淡的轻哼一声，垂下眼眸继续往前走。 “哎哎，你，你别……唔……” 宋璟还欲纠缠，但被一旁的随从赶紧出手拖住了。 “少爷，咱们快走吧，”八贯擦擦脸上的汗无奈道，“三金已经回府要轿子去了，就在前面路口等着咱们呢！” 八贯拖着宋璟跌跌撞撞走着。 “再晚点回去，万一撞上老爷可怎么交代呀！” 八贯一边扶着自家少爷，一边摇头嘆气。 海棠来到怡红院后门，敲了敲。 此处与花街前的彩楼雕饰不同，暗朱色的大门静静立在巷子里，十分隐蔽。 这种设置也是颇为讲究的。 达官贵人前来寻乐子，家里的夫人难免不悦，开闢一个低调的后门，方便那些男人临时逃脱。也有些公子哥来找姑娘，却又不想被人知道传出去，所以也会选择在后门出入。 海棠边等门边想，刚才遇到的那个醉鬼，恐怕就是这种情况。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谨慎的打开了。 来开门的小厮跟海棠对了几句话之后，匆匆回去叫来了鸨妈。 “哟，是海棠姑娘啊。” 鸨妈挥着大红色的绢质手绢，笑脸迎了上来。 “上次那批卖的还不错，不知海棠姑娘最近又出什么新册子了吗？” 鸨妈收了手绢，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袋寒暄着。 “新册子还没有，我是来结一下上次没结清的帐务。” 海棠稍稍后退了半步，艷俗的香味让她有些不适应。 “都给姑娘准备好了。” 鸨妈说着，把锦袋递给了海棠，“姑娘数数，不对找我。” 海棠掂了掂锦袋，点点头道，“多谢。” 说完便转身离开。 “海棠姑娘，别忘了出新册子呀。” 鸨妈朝着她修长纤美的身影摇着手绢道，“哪天画不下去了，来我们怡红院也好啊！” 海棠没有回应，只是收好锦袋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走远了。 “少爷，您别乱走，就在这儿等会儿，我找着扇子马上回来。” 八贯扶着宋璟在路边坐下。 他向路口张望了一眼着急不满道，“这个三金，回府要顶轿子也能耽搁这么久，真是死到姥姥家了！” “没，没事，我能行。” 宋璟推开八贯，将脑袋靠在旁边的旗杆子上，扯扯衣袖擦了擦脸上湿湿的雾气。 八贯见主子老实了点，跺跺脚道，“那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您找扇子，马上回来。” 宋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八贯只得赶快返回了怡红院。 路边的旗杆子上飘着一面布条，上面黑底红字写个硕大的“矛”，旁边便是一家兵器铺。只是夜色深沉，雾气又重，店家早早便关了门楣。 宋璟靠在旗杆上面小憩了会儿，忽然下腹做紧，想要小解。 “八贯，夜壶。” 宋璟迷糊唤了一会儿，发现没半个人回应。 他揉揉眼睛，睁开了因饮酒而变得湿漉漉的眸子。 他挣扎着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儿。 宋璟望着旗杆上的布条，眯起水汪汪的桃花眼道，“胡，胡闹，茅房的茅，几时这样写了？”宋璟摇摇头，走到墙角边嘟哝着孺子不可教边解着镶着白蓝玉的腰带。 待解决完之后，宋璟提起裤腰束着腰带。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轻巧脚步声。 宋璟胡乱束了一下腰带回头，只见是个姑娘。 海棠本想快步走过去，没成想宋璟突然回头，两人正巧四目相对，双双怔住。
第2页 海棠认出了他便是刚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公子哥。 她撇开眸子，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宋璟急忙踉跄了两步跟上。 “你，你站住！” 他好看的眉毛皱起，拧成一个疙瘩，大着舌头问道，“你，你说，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宋璟的语气里带着委屈和气急败坏，活像一个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媳妇儿。 海棠顿住身影，稍稍抬了抬眼皮，往他裤裆处淡漠的扫了一眼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宋璟细长微翘的桃花眼睁大，只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掀开自己的裤带，“什，什么都没看到？不可能！” 他仿佛确认似的往自己的裆部看了看，醉醺醺的不满道，“老子的兄弟这么大，你怎么可能看不到？” 海棠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不行，你，你站住！” 宋璟不依不饶在后面跟着，“你怎的能进男茅房呢？你不是个姑娘吗？姑娘家可不能这样。” 海棠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宋璟摆了摆他的大长腿，依旧跟上，“你成亲了吗？你进男茅房你相公不管你吗？” 海棠微微蹙起了柳眉，忍着渐渐上升的不耐。 宋璟依旧大着舌头叨叨，“你说，你到底看没看到我的大兄弟？你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说到这儿，他仿佛悟透了什么秘密似的，紧张的一捂胸，眨巴着眼睛道，“你是不是变态？我，我要报官。” 这时，海棠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回身反手抽出了宋璟还未系好的裤腰带，速度之快，让宋璟一时没了反应，连醉话也停住了。 海棠在他裤子掉落的前一刻转身就走。 湿凉凉的感觉拂到宋璟的腿间，他赶快伸手拽住一路下滑的裤子。 “你，你……” 宋璟晃着脚步口齿不清的想要追上海棠找她算帐，无奈刚一抬腿便被自己的裤脚绊到。 随着咚的一声响，宋璟的脑袋撞到了青石板上，潮湿的空气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海棠回到罗子巷，隔壁刘姥姥过来敲了敲门。 “海棠啊，一个姑娘家的，晚上别总这么晚出门。” 刘姥姥语重心长的说着，眼睛里涌上了些许担忧。 “哎，谢谢姥姥。” 海棠点头应着，请刘姥姥进屋喝茶。 “我就不进去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歇息吧。” 刘姥姥说着，停顿了一下又对海棠道，“我老家有个侄儿，今年十九了，比你大一岁，准备来咱们大宛城当镖师，我想着明天让他去古云街帮忙照看一下生意。” 刘姥姥略有含义的望向海棠询问道，“你看，是不是可以见见面？” 海棠稍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自从及笄后，这两年罗子巷给她说媒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海棠不愿拂了邻里的好意，通常都会应下来见一见。 刘姥姥见她点头，松了口气连连应着，“哎好好，那你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海棠关了门。 刘姥姥整了整头上插的一枝山茶花，喜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回家了。 海棠这身段样貌，能嫁给她侄儿的话，实在是侄儿的福分。 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姑娘也不见得有她这般冷艷娇美，漂亮的姑娘易寻，脱俗的气质可难找啊。 况且海棠又是个能干的，娶回家保管能光耀门楣。 刘姥姥乐呵呵的想着，派人给她侄儿捎了个口信。 ☆、破坏媒亲 第二天，待到日上三竿，宋璟方才悠悠醒转。 “哎哟，疼。” 宋璟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头痛欲裂的脑袋。 就说这酒不能多喝，史承德和马贤君还使劲灌他。 要不是为了那块蓝田翡翠玉，他才不去花街柳巷那些鬼地方呢。 宋璟正在心里嘀咕着，八贯和三金闻声进来了。 “少爷，您醒啦？” 两人给他准备着洗脸水。 “八贯，三金，你们俩过来。” 宋璟沖二人招招手，一瞥眼佯装镇定的问道，“那什么，昨天，老爷他……” “少爷您放心，老爷什么都不知道，您一回来小的就伺候您睡下了，没跟老爷打上照面。”主子张张嘴，下人就知道想问什么，八贯边给宋璟捶着肩膀边殷勤答着。 “是啊少爷，回府要轿子的时候也避开了大宅子里的人，没人知道少爷昨晚喝醉的事。” 三金也连忙应着。 “那就好。” 宋璟点了点头，他一扶额，嘶的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额头怎么疼的厉害？” 宋璟下了床就要找镜子。 八贯和三金望着自家主子额上的一块淤青，心虚的相视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间。 幸好少爷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儿，不然就照顾不周让主子受伤这一条，就够他俩挨板子的了。 待宋璟转了一圈找到铜镜后，一阵哀嚎从宋小王爷的房间里传来了出来。 “大宛城最俊逸的脸庞，就这么有了瑕疵！” 宋璟气呼呼的放下镜子，倒背着手烦躁的走来走去。 他眯起细长的桃花眼，想了又想，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但又毫无头绪。 “少爷，玉饰铺的老闆派人来说，您定的那块蓝田翡翠玉已经到了，请您过去取货呢。” 没多久三金过来敲了敲门说着。 “这么快就到了？” 宋璟往额上淤青的地方胡乱涂了点药膏道，“看来昨天的酒没白喝呀。走，咱们这就瞧瞧去。” “宋公子，您来啦。” 一进玉饰铺，老闆便殷勤的迎了上来。 “昨个礼部侍郎家的史公子连夜退回了这块蓝田翡翠玉，指名说转给您呢。” 老闆说着，沖伙计招了招手。 “宋公子您看，上好的翡翠玉，仅此一块。” 老闆打开了镶金带彩的玉饰盒子。 宋璟拿起翡翠玉瞧了瞧，通透浑圆，洁净质翠，果然是块好玉。 这下爹爹可得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宋璟好心情的一咧嘴角，对老闆道，“包起来。” “哎，好嘞！” 遇到大主顾，老闆自是喜不胜收。 买下蓝田翡翠玉之后，宋璟准备去史府道谢。 走到半道，他突然一拍脑袋。 这史承德和马贤君昨晚留宿在了怡红院，自己好说歹说才从后门逃了出来。 看他俩当时那醉醺醺的样子，怕是这会儿的还在怡红院睡着大觉，没回自己家呢。 这样一想，宋璟停了脚步。 “少爷，怎的不走了？” 三金怀里揣着翡翠玉的盒子，停在宋璟半步之后不解的问着。
第3页 “走，怎么不走。” 宋璟顿了一下，复又迈起了悠闲的步子。只不过方向完全相反了。 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不趁机晃荡一圈再回府，多可惜呀。 宋璟眯起细长的桃花眼，乐呵呵熘达到了古云街旁边。 “璟兄好兴致。” 刚一进古云街，宋璟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循声往街道两旁的石狮子上望去，见一个黑衣束发的少年正怀抱着翎剑在上面潇洒的坐着。 “韦大捕快，果然是你。” 韦羽一跃从石狮子上跳下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道，“璟兄怎的到这平民百姓的市场来了？” “小爷我来体察一下民情。” 宋璟随口说着，往四周环顾了一下问向韦羽道，“怎么，这附近出什么事了吗？” 韦羽向来正经，做事也认真负责，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是鲜少出门闲逛的。 “最近古云街有几起偷盗的案子，虽说主要头目已经抓到了，不过我想着还是加强一下巡视，清理一下余党。” 韦羽说着，跟宋璟一起进入了古云街道里面。 街上百货云集，但多是些民间玩意。 商铺摊位的摆放也甚是杂乱，不像大宛街一样店铺琳琅，错落有致。 在这里，卖鱼的，卖菜的，卖糖人的，卖古玩的，卖首饰的，全都无甚章法的排列在同一条街上。 宋璟环顾一周，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眼角一闪，一个瘦削清丽的身影进了他的眸子。 宋璟盯着首饰摊位前的海棠看了好一阵，早上脑子里零散的记忆突然连成了串。 他望着海棠面前放着的那条白蓝玉腰带，一撇嘴角眯起了眸子。 好啊，害他昨晚摔了个狗吃屎的女的，原来就躲在这个小市场里。 海棠将摊位上被顾客弄乱的首饰重新摆好，侧身跟旁边卖鱼的小艾说了几句什么话。 她身上的气质清丽冷艷，虽然穿一袭浅色布衣，可也难掩姣好的面容与明媚的五官，在这市场中显得鹤立鸡群，茕茕盈盈。 宋璟抬手摸摸额角的淤青，看着那条写着屈辱的白蓝玉腰带暗暗咬牙。 这口气，他一定要讨回来。 宋璟眼眸一转，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戳了戳旁边的韦羽，摆出一副可怜相对他道，“韦捕快，有人偷我东西你抓不抓？” 正在环视四周的韦羽闻言回头，只见他严肃起一张脸庞认真道，“有人偷盗，自然是要抓回衙门的。” 宋璟偷偷一乐，月牙似的眸子无辜的弯起。 他正要对韦羽指正海棠，只听一阵“抓小偷”的叫声响起。 一个妇人正抓着自己的荷包袋子焦急的往前追着什么人。 韦羽闻声而动，急忙赶去帮忙。 宋璟望着韦羽绝尘而去的背影一撇嘴，得，这仇他自己报。 宋璟气势汹汹的向海棠走去，只见一位老妇人先他一步挡在了海棠的首饰摊位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粗布蓝衫，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 宋璟转身在隔壁摊位停下，拿起一只梨子似模似样的闻着，耳朵竖的老高听着旁边人的对话。 刘姥姥将自己的侄儿推攘到海棠面前道，“海棠啊，这是我侄儿，刘贵，今天刚到大宛城。” 海棠抬眸看了一眼，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刘姥姥乐呵呵的又道，“阿贵啊，你先帮我看着白菜摊，等今天收了摊子，咱们和海棠姑娘一起吃顿饭。” 刘贵抬眸看了海棠一眼，红着脸庞紧张的搓着衣角道，“好。” 从乡下到城里，这一路上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看起来冷冷傲傲清清淡淡的，可又长得明媚俏丽。 宋璟一听，心下瞭然。 这是在给她说媒啊，他一咧嘴角，放下梨子大声夸张的咳嗽了起来。 等到周围商贩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之后，宋璟满意的扬扬下巴，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海棠面前。 海棠不解，抬眸看他，“公子要买首饰吗？” 只见宋璟倒背着手，也不像是要买东西的模样。 刘姥姥和刘贵也停下了动作，目光不停的打量着他。 宋璟一乐，慢腾腾拿起了海棠摆放在桌角的白蓝玉腰带。 就在腰带要离开桌面的时候，海棠伸手扯出了腰带的另一头。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腰带不卖。” 海棠微微蹙起秀眉。 昨天晚上一个没留神，将那醉鬼公子哥的腰带带了回来。 这腰带一看就价值不菲，反正那公子哥应该也经常去怡红院，海棠想着寻着机会到时候再还给他。 宋璟一听，挑起了眉毛，腰带不卖？ 当然不能卖！那可是去年生辰时爹爹送给他的礼物。 不过，宋璟盯着海棠俏丽的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 宋璟出言试探。 海棠淡漠的瞧他一眼，摇了摇头。 几缕发丝在她细长白皙的颈间拂了拂，看的人心里有点痒痒的。 宋璟不悦的撇嘴，行啊，打了小爷这么俊逸无双的美少年，居然还不记得了？ 他清清嗓子，待到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他身上之后，方才一咧嘴没个正经道，“还抓着我的腰带，这么依依不捨啊，昨晚你拿走了它，这会儿应该可以还给我了吧？” 他故意将这话说的暧昧模糊，欠揍的脑袋还向海棠跟前凑了凑，细长的桃花眼促狭的瞧着她。 海棠眉头微皱。 宋璟瞧着她皱眉的模样心里一乐，拾起她的一缕发丝又没个正经道，“不如，我把你娶回家做我第十八房小妾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一阵寂静，古云街的商贩大都住在罗子巷，邻里之间，基本都互相认识。 最初的寂静过去之后，议论的声音小声响了起来。 刘姥姥也诧异的望向海棠。 只见海棠手里抓着的，确实是一条男人的腰带。 另一头正抓在宋璟的手里，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难怪海棠总是会晚上出门啊，原来是……” “你看这公子哥，穿的可是绸缎哪，一看就非富即贵，海棠攒的那些钱，说不定就是……” 议论声渐渐响起，刘姥姥脸一黑，拽着刘贵的手就转身走了。 她还当海棠是什么好姑娘呢，也是，长得这么招眼，怎么可能本分！ “你们别乱说，海棠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在一片非议之中，一个姑娘的声音弱弱响起。 宋璟抬头一看，是海棠摊位旁卖鱼的姑娘。 虽然她出言极力维护海棠，怎奈声音太小，没人理会。 海棠打掉他的手蹙起了眉头，她凝神盯着宋璟。 宋璟被她俏丽的眼眸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一霎时心里居然升上了一股不自然的感觉。
第4页 她的表情明明冷淡的很，可宋璟愣是觉得自己从她眼眸里看到了彩光流转。 宋璟心一虚，不自觉的松了手上的腰带。 他挠挠脑袋，一撇眼瞧向了别处。 他的眼尾微翘，一颗桃花痣在眼角处尤为明显。 海棠一抿嘴角，想起了他是谁。 昨晚那个醉鬼，眨眼睛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宋璟偷偷抬眼瞧着她抿嘴蹙眉的样子，头一次觉得姑娘家生起气来居然也挺娇俏好看的。 海棠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拾起白蓝玉腰带就扔到了他的怀里。 “你的，拿走吧。” 清清淡淡的几个字一说出口，周围的商贩又炸开了锅。 “海棠姑娘这是承认了吗？” “十八房小妾都做，为了银子也真是……啧啧。” 海棠未理会这些声音，拉回了冲上前想要帮她辩解的小艾，沖她摇了摇头。 小艾咬着下唇，想沖宋璟瞪眼。 被宋璟的眸光扫过之后，小艾心里一抖，避开了眼神。 怪不得人家都说富贵人家惹不起，这身上的气势就比旁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艾气不过，转而沖宋璟身边的三金瞪起了眼睛。 三金一侧头，便见一位娇小白嫩的姑娘正拿一双杏仁似的眼睛使劲盯着自己。 他不由的脸庞一红，整整衣摆沖小艾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白白的一排后槽牙都清晰可见。 小艾一怔，哼了一声转头收拾鱼筐子去了。 正在市场骚动不已的时候，八贯带着几个人抬着一顶崭新的雕花轿子赶了过来。 只见轿子上用墨金写了一个硕大的“宋”字。 “少爷，老爷叫您回家呢。” 八贯擦擦脸上的汗急忙道。 在大宛城找了好大一圈，要不是遇到了韦大人，恐怕这儿的还找不着自家主子呢。 宋璟回头一看，乐得两只眼睛弯了起来，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子稚气。 他喜滋滋的问向八贯道，“爹爹从来不用轿子接我回去，怎的今天还派了轿子出来？他老人家是不是心情很好啊？” 宋璟说着，就要往轿子里钻。 八贯急忙出手拦住。 “少爷，轿子是咱们王爷前两天定制的，今日正好派人来取。他知道您又熘出府，正发着脾气呢。” 八贯瞧着自家主子一脸天真的模样，心里一阵无奈。他不安搓了搓手掌。 “什么？爹爹发脾气了？” 宋璟放下了准备跨进轿子里的脚，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 刚才捉弄海棠时的得意形态不复存在，宋璟招呼一声，急忙跟在轿子后面打道回府了。 “你说说你呀。” 宋璟边走还边敲着八贯的脑袋道，“既然老爷心情不好，那为什么还要告诉他我在外面呢？你又不像三金，你都进府多少年了，连这点心眼还没长吗？” “是是是。” 八贯一面应着，一面委屈的扯着衣袖。 待宋璟一行人加上那顶华丽的轿子消失在街角之后，古云街商贩之间的议论之声又响了起来。 “那轿子上一个宋字，又说是王爷定制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宋王爷吧……” “宋王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这公子哥怕是宋王爷家的少爷。” “那就是宋小王爷咯？哎哟，能嫁到他家去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哪！” “是啊，有权有势还有钱，难怪海棠会同意做第十八房小妾。” “二十八房也得愿意啊，那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好事！” “海棠以后怕是要荣华富贵了吧……” 议论声嘀嘀咕咕响了一阵，因为海棠不予理会，过了一会儿声音便也散去了。 ☆、女画师 宋璟回到府宅之后，立马被宋震威派人请到了大堂里。 “爹，我回来了。” 宋璟整整衣服，老实巴交的走到宋震威面前给他行了个礼。 他抬眼偷瞄了自己爹一眼，见他脸色果然不太好。 “你说说你。” 待宋璟走进，宋震威一甩衣袖，在他脑门上使劲戳了一下。 “现如今多少政敌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呢，你给我少惹点乱子，没事少出去惹是生非！” “爹，我没出去惹是生非。” 宋璟嘴巴一撇，有点委屈。 “还嘴硬！你哪次出去不是惹一堆乱子回来？你那些狐朋狗友，有几个靠谱的？都是些纨绔子弟！” 宋震威显然不信他的辩解，依旧怒气沖沖。 宋璟从怀里摸索出了之前准备好的蓝田翡翠玉，他将盒子打开递给宋震威道，“爹，太后的寿辰不是要到了吗？我听闻您老人家准备的嵌玉寿字还差一块，特地去给您寻了一块回来。” 宋璟献宝似的将蓝田翡翠玉往前挪了挪。 宋震威先是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后又接过了盒子。 他细细端详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 宋震威捋着短平鬍鬚道，“这么说，你今日出门，是为了帮爹爹寻得这块美玉？” “正是正是。” 宋璟连连点头。 太后寿辰，正是各家势力争相争宠表示忠心的好时机，做的好了倒没什么，一旦做不好被敌家抓住话柄，那这宋王府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太后喜好各种美玉，宋震威费尽心思，准备了一个用各色珍奇翡翠玉钩织而成的硕大“寿”字。 眼看寿辰就要到了，无奈还差这一块蓝田翡翠，他派人到处寻找不果，最近正因这事发愁呢。 宋震威瞥了一眼宋璟，没想到居然被这不成器的臭小子找到了。 宋震威咳嗽一声，默默将蓝田翡翠玉收到了衣袖里。 “璟儿啊，你也年纪不小了，该稳重一些了。” 宋震威的语气缓和一下对他道，“现如今不比从前，这政敌之间的倾轧，实在是凶险，你呀以后少给爹添乱子。” 宋璟偷偷撇嘴，不甚在意道，“爹，哪有那么多政敌，那刘司徒家不是前年就被抄了吗，您还老担心什么呀。” “你不懂。” 宋震威脸色一凛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司徒家是被抄了，可是司徒府里的人却还在。况且，撇去刘司徒不谈，还有多少其他王公贵族盯着咱们家呢。” “哦，孩儿知道了。” 宋璟敷衍的听着，胡乱一点头。 他眼珠一转，又对宋震威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爹，我这些天没跟那些纨绔子弟在一起，除了忙着寻找宝玉，我还帮韦羽查案来着。” “哦？是吗？” 宋震威显然对此话很感兴趣。 他有些狐疑的望向宋璟，停下了准备出门的脚步。 韦羽这孩子他知道，为人正派严谨，是个做捕快的好苗子。
第5页 宋璟见状连忙认真的点头道，“是真的。” 他知道自家爹爹一向看好韦羽，这样一说，恐怕爹爹也不会再责备自己出府闲逛了。 宋璟心里偷偷打着小算盘。 就这样免了一顿责罚，论聪明谁敢与宋小王爷争锋？ 他得意的嘴角悄悄翘起。 宋震威盯了他一会儿，捋捋鬍子开口道，“这样正好，难得你对查案子有些兴趣，前几日爹爹正好在宫里帮你寻了一个司隶校尉的职位，就是辅助官府破案的，你从明天起就正式上任吧。” “啊？” 宋璟傻眼。 然而宋震威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璟揪着他爹常用的鸡毛掸子，一张脸垮的像个大苦瓜。 宋小王爷潇洒自适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回了。 天色渐晚，晚霞初现。 收了首饰摊子之后，海棠拎着两条鱼回到了家里。 她刚一坐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只见是隔壁刘姥姥拿着一筐白菜走了进来。 “海棠啊，这白菜是姥姥亲自择的，过过水就能下锅，给你送几颗来尝尝鲜。” 她一面热情的说着，一面将白菜放到了海棠的菜窖里。 “放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刘姥姥不给海棠拒绝的机会，提着筐子又向门口走去。 待迈过门槛之后，她扶扶鬓角突然回头开口道，“海棠啊，平时姥姥待你也不错，这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记得想着姥姥点。” 海棠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就在她愣神间，刘姥姥已经跨着筐子走远了。 海棠刚要关门，前街的祥林嫂又推门进来了。 “海棠姑娘，我给你送点油炸糕，刚出锅的，你趁热吃，咱们都是好邻居，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不是。” 祥林嫂沖海棠挤挤眼，说了几句套近乎的话之后方才离开。 祥林嫂前脚刚走，吴妈后脚又跟了进来。 她来的意图和刘姥姥祥林嫂一样，也是希望海棠飞上枝头以后能够多多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这一晚上，海棠家一向清静的门楣变得闹哄哄的。 待到夜深，她关了房门盯着邻里送来的这些东西，想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 怕是那小王爷宋璟胡说八道的几句话，被这些没什么墨水文化的邻里当真了。 他们以为海棠马上就要嫁到王府去，所以赶紧来笼络一下关系。 海棠有些气恼，小王爷就能这样随便的捉弄平民百姓了吗？ 这些个人情，让她以后怎么还？ 海棠微微蹙眉，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她嘆了口气，起身开了房门。 “海棠？” 门外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我就知道你没睡。” 伴随着一阵浓郁的牡丹花香味，佩瑶轻轻裊裊的走了进来。 “佩瑶？你怎的有空过来了？” 海棠皱眉，晚上她一向是没有空闲时间的。 佩瑶掩口一笑，眨了眨涂抹着金粉的眼睛道，“孙公子今晚又包场了，正派人接我去孙府呢。中途路过你这儿，我便想着下来与你说句话。” 海棠点点头，要请她进来。 “我就不进去坐了，轿子还在巷子外面等着呢。” 佩瑶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对海棠道，“我来是想说说春宫图的事情。” 她稍稍压低了一点声音，她知道海棠画春宫图的事情，除了她和鸨妈，就再没旁人知道了。 “春宫图怎么了？” 海棠抬眸。 前几批图策卖的一直挺好，只不过最近她总是感觉灵源枯竭，画不出什么故事来。 “我天天在怡红院待着，对客官的喜好自是最了解不过了。” 佩瑶稍微迟疑了一下，问向海棠道，“海棠姑娘信不信得过我？” 海棠点点头，“自然信得过。” 当初她能为所画春宫图找到安身的地方，就是多亏了佩瑶。 “那便好。” 佩瑶松了口气。 “前些春宫图虽也卖的不错，可是卖出的图策却一直呈下降趋势。” 佩瑶在妓馆里待久了，精干之心自是长了几分。 “近日待客，我看好些富贾贵人都喜欢养些秀气的小书童，有时也会让窑姐扮装成文气书生。” 佩瑶轻轻凑过来说道，“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听说他们现在龙阳之风盛行。” 佩瑶沖海棠眨眨眼，“我看新一批图策，海棠姑娘可以考虑换换故事花样。” 海棠听了一怔，龙阳之风？龙阳癖？ 她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抗拒。 海棠父亲在世时是位画师，遗留下来了许多绘画图策与画法技巧。 海棠一直将这些图策带在身边，不过在辗转流亡之际遗失了泰半，待定居在罗子巷之后，这些图策便只剩下了几本春宫图以及其画法铺排。 海棠不愿父亲的技法失传，再加上生活拮据，只得硬着头皮画起了春宫图。 没想到经过佩瑶的介绍，图策在怡红院卖的甚好，于是她便一直这么画下去了。 只不过，父亲留下的图策就那几本，里面的故事花样也就那些。 海棠差不多临摹完毕之后，就陷入了瓶颈之中。 龙阳癖……虽然在父亲的画法里有过介绍，可是在遗留下来的图策里却从未出现过。 海棠一阵犹疑。 “海棠姑娘？” 佩瑶看出了她的犹豫，轻声唤了她一下。 “这个，不能接受吗？” 佩瑶细细询问着。 海棠未做声。 春宫图策的分红里，也有佩瑶的一份。 她说的这个建议和法子，肯定也是为了让春宫图能赚更多的银子。 想到银子，海棠一抿嘴。 她稍作思量，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佩瑶一侧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好，海棠姑娘你慢慢想故事，我这就先走了。” 海棠目送她离去之后，回到屋里有些发愁。 嫖客的形象好描绘，可是秀气书童，文质书生……这人物原型要怎么勾勒才好呢？ 既要美型……又要俊逸…… 海棠盯着菜窖里的那颗大白菜犯愁。 她擦了擦桌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浮现出了一个人。 细长微翘的桃花眼，眼尾还有一颗美人痣。 笑起来一副天真无辜的欠揍模样。 皮肤也是白净。 况且这人的行径轻浮恶劣，把他作为原型画进春宫图自己的良心也不会太痛。 这样想着，趁灵感还在，海棠铺好桌面便开始下笔。 海棠刚开始接触春宫图时，她的心里是抗拒的。 可是久而久之，她渐渐参悟到了父亲所说的至臻境界。
第6页 图画是艺术，源于生活但又与生活无关。 不必害羞，不必烦躁。 如今她作画，已经能够超脱于图画之外，做到心灵纯净毫无杂念。 这一系列的春宫图画的顺畅无比。 海棠满意的吹了吹画面上的墨迹，将它们铺开晾好。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白。 海棠收拾收拾房间，和衣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便再次起身去了古云街。 ☆、送伞 这天晌午，宋璟坐在府衙无所事事闲的发慌。 他脱了官服，偷偷换上自己的衣服正准备熘去哪儿逛一逛的时候，韦羽带着翎剑进来了。 “璟兄，你在正好，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韦羽不由分说，上前拉起了宋璟就往外走。 宋璟心里一乐，小爷我正想熘出去呢。 他跟在韦羽身后，一路来到了花街前。 宋璟抬头看看眼前的招牌，顿时瞪大了一双桃花眼。 “你……” 宋璟不可置信的指指韦羽，结巴了老半天又换上一副我懂我了解的神情撞撞他的肩膀道，“韦兄弟，我知道你的苦衷，圣人做久了，也是需要放松的。” 宋璟说的煞有介事。 “不过，”宋璟一斜眼，吊儿郎当的笑嘻嘻戏嚯道，“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那么正经，私底下居然喜欢这种地方啊。” 韦羽一掌打掉他贱兮兮的手掌，一脸严肃道，“别胡说，我们是来查案的。” 宋璟一听，飞扬的眉毛一挑，好奇道，“查案？这儿出什么案子了吗？” 说完，他又一蹙眉问道，“这儿，不会是死人了吧？” 他不由得往韦羽身后侧了侧。 “没有。” 韦羽将他扯到一边，皱眉道，“怡红院案子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宋璟摇摇头，他整天在衙门里喝茶打盹，案子的事情知道个屁。 韦羽跟他悄悄耳语道，“礼部侍郎史大人，兵部侍郎刘大人，买卖私盐的徐富贾，还有镇南王爷，好些达官贵人来这怡红院消遣过之后，回去那方面就不行了。” “那方面不行？哪方面？” 宋璟没听明白，眨着微翘的无辜大眼睛出言问道。 楼上招揽生意的窑姐听了这话，个个掩口嗤嗤笑着。 韦羽脸色有些挂不住，沖楼上凌厉的扫了一眼，然后给宋璟使了个眼色。 宋璟顺着目光一瞧，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撇撇嘴，一脸鄙夷，“你说的这些人呀，都是活该。” 这几个有钱的大人，就爱糟蹋好人家的姑娘。 年纪一大把，儿子都快娶媳妇儿了，可还是整天派人在大宛城里替他们物色好人家未出阁的小姑娘，总是想方设法将人买了去，光府里的姨太太就得有十几个了。 “不过，”宋璟转念一想怪道，“他们可是出了名的喜欢良家姑娘，个个都嫌窑姐脏，鲜少流连妓馆，怎的会来这里消遣呢？” 韦羽点点头，“这正是奇怪之处。这几位大人来怡红院，只是喝花茶看歌舞，根本就没过过夜，也不可能染上什么病。” “那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难道光是喝花茶看歌舞也能染病？宋璟心里一个激灵，自己可是前两天刚被人拽着来过此处。 “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今日才来此处查探。” 韦羽说着，向怡红院的鸨妈展示了一下腰牌。 鸨妈连忙招呼几个姑娘将人迎了进去。 窑姐一靠近宋璟，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香味，也忒俗艷了些，熏得他头疼。 韦羽一一跟窑姐问着话，细细观察着怡红院里的陈设物件。 他让窑姐将那些大人喝过的花茶品种端了上来，又让她们将同样的歌舞演了一遍。 宋璟瞧着这些浓妆艷抹的姑娘，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挪到窗边，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 宋璟嗅嗅鼻子，空气里带着些湿润的感觉，他抬头瞧瞧天色，要下雨了。 一个窑姐见他落单，便端了一碗花茶过来。 她一靠近，宋璟立马皱起了眉头。 虽然长得挺好看，可是也太浓艷了。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不能干净清冷一点呢？ 宋璟一面遣走了那窑姐，一面在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儿。 都长得挺好看的，可是那傢伙的气质就与这些姑娘大不相同。 宋璟也不知道，为什么海棠冷艷清丽的模样一下子就跃进了自己脑海里。 上次捉弄了她，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想到她可能会被周围的商贩嘲笑，宋璟心里不由得一阵暗爽。 他乐滋滋的看向窗外，突然一个素色粗布衣衫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宋璟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一亮，挑了挑细长的眼尾，起身便向后门方向追了过去。 “餵。” 宋璟跟在海棠后面叫着她。 “海棠姑娘，好久不见呀。” 他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叫海棠。 听到声音，海棠停下脚步稍稍侧头。 见来人是宋璟，海棠眼皮一抬开口道，“什么事？” 本来不想理他，可是一想到毕竟前些天刚把他画进春宫图里，海棠还是瞅他一眼答了话。 “我看你怎么是从怡红院后门出来的？” 宋璟顶着一张好看的俊脸将脑袋瓜子凑了过去。 “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家得少来。” 宋璟斜着眼没话找话。 “哦。” 海棠淡漠的应了一声，见他没别的什么事，于是扭头便走。 “哎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宋璟屁颠屁颠跟在她后头，“你为什么来怡红院啊？” 他拾起了先前的话头。 “不用你管。” 海棠头也不回，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你家是住在古云街吗？你不是卖首饰吗？” 宋璟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怎的还能出来闲逛？” 海棠皱起了眉头。 一开始就不该心软搭理他。 这会儿的像块牛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了。 “你的邻居最近都怎么样呀？” 宋璟贱兮兮的一笑，眨着眼睛探寻着问出重点，“他们有没有问你几时出嫁？” 海棠脚步一顿，冷他一眼继续赶路。 宋璟一瞧她那生气的模样乐了，他没个正经的嘿嘿笑着道，“要不，我真的把你娶回去？” 海棠越烦，他便越觉得心情甚好。 “做宋王府第十八房小妾，也不委屈你吧？” 宋璟继续跟在她身后胡说八道火上浇油。 海棠一个深呼吸，突然停住了脚步。 只顾着说话的宋璟一个没留神，撞在了她的背上。
第7页 海棠在石桥的台阶上，宋璟在台阶下。 两人的身高被拉的持平。 宋璟的鼻尖蹭到了海棠白皙的脖颈，他微微一愣，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海棠身上有股子淡淡的香味，清清柔柔的，煞是好闻，这让宋璟简直不想把脑袋抬起来。 而且，宋璟意识到，虽然她看起来老是绷着脸冷冰冰的，可是瘦削的肩膀却软软的，温温的。 宋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海棠裸。露的白皙脖颈间。 她身子一僵，急忙转身后退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对于身体接触一向很排斥，尤其是异性。 海棠急着转身，却没注意到自己戴在头发上的扇形铜片勾住了宋璟的发丝。 她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愣是扯掉了宋璟的几根头发。 “哎哟。” 宋璟吃痛捂住了脑袋。 海棠转身的时候，几缕细发拂到了宋璟的脸上，既柔软，又清香。 他瞧着落到海棠肩背上的秀发，心底里忍不住莫名升起了一丝燥热。 宋璟捂着脑袋怔怔的盯着海棠因为愠怒而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庞。 她眉梢轻挑，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时哗啦一声，天空下起了豆粒般的雨点。 雨水稍稍消散了宋璟心里突然而来的燥热。 他胡乱抹了把被雨水打湿的脸庞，看到海棠的细碎发梢正湿湿的卷翘在鬓间。 她紧抿着唇，嘴角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居然有人在生气抿嘴的时候会出现梨涡，宋璟呆呆的瞧着。 正在他愣神间，身后传来了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 “少爷，下雨了，别在外面站着了！” 海棠微一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来人。 宋璟顺着她的动作机械的回头，见三金正撑着一把暖黄色的油纸伞急急忙忙向这边跑来。 等他再次回过头去的时候，海棠的纤长身影已经融进了雨色里。 宋璟抬脚就想去追，好不容易赶来的三金一把拽住了他。 “少，少爷，雨太大了，先去韦大人那儿汇合吧。” 三金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他帮宋璟撑着伞，一路回到了怡红院里。 宋璟接过三金递过来的毛巾，拂了拂身上的水珠。 他拧着湿哒哒的外衫下摆，突然意识到，下这么大的雨，海棠一个姑娘家，好像也没带伞具。 宋璟急忙把毛巾往旁边一扔，叫起了正在喝着热茶的暖身子的三金。 “三金，快，去给海棠姑娘送把伞！” 宋璟将伞具往他怀里一塞，向门外推攘着他。 “姑，姑娘？” 三金有点懵，但还是顺从的拿起伞具追了出去。 他边在雨里寻找着海棠的身影边嘀咕，真是奇了怪了，自家主子这是头一次想到给姑娘送伞。 宋璟整整衣服上了二楼，韦羽审完案子，被大雨困在了怡红院里。 窑姐见宋璟身上满是水气，便给他上了一壶热茶。 宋璟端着茶杯坐到了窗边。 “大雨天的，你开窗子作甚？” 见宋璟把窗棱支了起来，韦羽不解的问着。 “我热。” 宋璟一面瞥眼往街道上寻摸着，一面胡乱应付着韦羽的问题。 “热？” 韦羽瞧着他被冷雨淋的有些发白的指节微微皱起了眉头。 宋小王爷要发神经，一般人是拦不住。 他没再理会宋璟，而是搬着蒲团默默远离了一直往屋里刮着雨水的窗边。 宋璟抹了一把被吹到脸上的雨水，忽然看见雨中的花街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他定睛一瞧，在雨中撑着伞行走的，可不就是三金吗？ 只见三金虚虚揽着一个姑娘的肩膀，帮她撑着伞避雨，还时不时凑近说上几句话。 这幅景象让宋璟没由来的一阵火大。 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韦羽看着桌上被溅出的茶水，拿起旁边的抹布淡定的擦了擦。 宋璟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忍不住又打开了窗户。 雨中的花街上已经没了半个人影儿。 宋璟不甘心，探出半个脑袋在雨里瞅着。 正在这时，三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了。 “哎哟少爷呀，您这么干什么哪，小心着凉！” 三金急忙将宋璟从窗口处拽了回来，帮他擦着淋湿的头发。 宋璟一抬手，胡乱在头发上拂了两下。 “我让你给海棠姑娘送伞，可没让你陪她在雨中散步！还有说有笑。” 宋璟敲敲桌子皱眉，“我光在这儿等着你回来送我回府了，你说，咱俩到底谁是主子？” “当然您是主子啦！” 三金赶紧答道。 他带着点委屈解释道，“少爷让我送伞，可是海棠姑娘早就不见了。” “我在石桥旁正好遇到了海棠姑娘的朋友，就是那个卖鱼的小艾姑娘。” 说到这儿，三金不自觉的一咧嘴角挠了挠头发。 “小艾姑娘正好也没带伞具，我想着她是海棠姑娘的好朋友，咱们帮她一把，等以后少爷想讨好海棠姑娘的时候，她也能替您多说上几句好话不是？” 三金真诚的望向宋璟，说的很是在理。 “小艾？” 宋璟停了敲桌子的指头，“这么说，你没追上海棠姑娘？” 三金老实的摇了摇头。 宋璟缓和了烦躁的情绪点了点头，接着又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炸毛道，“咦？谁说我要讨好海棠姑娘了？！” “是是是，少爷绝对没有！” 三金连忙点头认错，这种情况下，主子说啥就是啥。 “这还差不多。” 宋璟整整衣摆，重新坐下悠哉的端起了茶杯。 他偷偷瞧着从怀里拿出来的那枚扇形铜片，觉得自己这心情和举动真是见鬼般的奇了怪了。 ☆、大鱼海棠 “少爷，王太医来了。” 听到三金的禀报声，宋璟蔫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进来。” 他揉揉太阳穴，起身穿戴好了衣衫。 “哎哟少爷，您怎么起来了？快躺下快躺下。” 三金急忙想将宋璟请回床上去，“您躺好，让王太医好好给您瞧瞧。” “不必了，这样诊治就行。” 宋璟躲开了三金的动作，径直坐到桌前伸出了一条手臂。 王太医将手指往上一搭，眼皮吧嗒了吧嗒，拿起纸笔开起了方子。 “小王爷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湿气浸入的缘故而受了轻微风寒，早晚喝上两副药就好了。” 王太医把方子递给了三金。 “哎好嘞，王太医，我送您出去。” 三金将药方送到药庐后，带着王太医去到前院领赏银。
第8页 “啧，这药也太难闻了吧，看着就苦。” 熬好的汤药端上来之后，宋璟嫌弃的撇嘴。 “少爷，良药苦口嘛。” 三金把药碗往宋璟面前推了推。 宋璟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整张俊脸顿时皱成了一个大苦瓜。 “不行不行，太苦了。” 宋璟将药碗一推，起身就要出门。 “少爷，我给您拿柑橘糖来了。” 他刚一转身，就看到八贯拿着一把酥纸糖进来了。 “您不是最喜欢吃这柑橘糖了吗？小的给您在汤药里多放几块。” 八贯说着，将柑橘糖倒了泰半在药碗里。 “对对，少爷，这柑橘糖甜着呢，您尝尝。” 三金也赶忙顺势点着头，拿起一块递给了宋璟。 柑橘糖的酥纸被拧成了一个兔子耳朵的形状，宋璟尝了一块，甜甜的，滑滑的。 他细长的眼眸一眯，满意的点了下脑袋。 “少爷，小的闻着这药也变甜了呢，您瞅瞅是不是？” 八贯端起了药碗递过去。 宋璟接过药碗，果然淡淡的柑橘甜味飘了过来。 他浅浅的尝了尝，捏着鼻子一口喝下了。 好歹劝主子服了药之后，八贯和三金双双松了口气。 宋璟看着桌上剩下了两块酥纸糖，顺手将它们揣进了怀里。 “少爷，刚服了药，您这是要去哪儿？” 八贯和三金跟在出了房门的宋璟后面问着。 “嘘。” 宋璟急忙摆了个手势，“你们两个给我小声点。” 他猫着腰做贼似的东瞧瞧西望望，“要是被我爹发现，就出不了府了。” “您要出府吗？” 三金顺从的压低声音问道。 宋璟点点头，“史承德和马贤君约了我和其他几个朋友今个儿一起去狩猎。” 见四下无人，他便整整衣衫从棕榈树的叶子后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我可不想被他们看笑话，所以今个儿必须得去。” 宋璟拍拍身上的碎叶子，转头对八贯道，“你最是知道老爷脾气的了，今日就留在府里替我周旋应付着，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我去干什么了，明白吗？” “这……” 八贯挠挠头，见主子心意已决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点点头转身回了小宅。 “三金，你去探探前面有没有大宅子的人。” 八贯回去后，宋璟沖三金使眼色。 只见三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为难看向宋璟身后。 “去呀你倒是，哎呀，真是不中用。” 宋璟嫌弃的皱眉，提起衣摆就要迈步。 这时衣领却被人从身后给提了起来。 这力道，这手感，很是熟悉啊。 宋璟面容一垮，回头瞧瞧，果然是他爹。 “嘿嘿，爹。” 宋璟赶忙站直了身体招呼着。 “又想熘出府去鬼混？” 宋震威的声音不怒自威。 “没有没有，爹爹说的哪里话。” 宋璟心虚的立马挥着两手。 宋震威一瞧他那模样就心中有数。 “风寒还没好，去哪儿哆嗦？给我在府里好好待着！” 显然宋震威不想让宋璟出府。 宋震威严厉的声音让宋璟的小心脏一抖。 他在心里默默撇嘴腹诽道，还能去哪儿哆嗦？每次不都是在您面前吓得哆嗦嘛。 正在宋璟耷拉着脑袋准备回房的时候，一瞥眼瞧见福婶挎着个篮筐从后院慢慢腾腾步履蹒跚的过来了。 宋璟一看那筐子，偷偷乐了。 他一挑眼眉，笑的很是乖巧道，“哟，福婶，去买菜呀？您这身子骨最近不好，就别这么操劳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懂事的上前搀住了福婶。 “哎哎，小少爷就是心好，我这老腰啊，是不太行了，不过这菜呀，该买的还得买。” 福婶笑呵呵答着，继续往前挪。 “福婶，这些活计让小厮丫鬟去做就好了，你身子有病，还是要多歇着。” 瞧着福婶那模样，宋震威也忍不住开口道。 这福婶是宋震威夫人奚远杉的奶娘，一直深受奚远杉的敬重与爱戴。 在奚远杉过世后，她便主动请缨，留在府中成了厨娘。 宋震威时常念起夫人的音容笑貌，所以对这福婶自是也比旁人亲近许多。 “多谢老爷体谅，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行。” 福婶捶了捶自己的腰身道，“今个儿立春，老爷怕是忘了，小厮和丫鬟们都去东院做春饼扎彩球去了，年轻人嘛，就随他们去吧。” “福婶，您这样可不行。” 宋璟接过了她跨在手上的篮筐严肃道，“您就歇着去吧，要买什么菜就告诉我，我替您去。” “不行不行，那可使不得，怎么能劳烦小少爷跑这一趟呢。” 福婶颤巍巍伸手想要把篮筐拿回来，说话间还咳嗽了两声。 宋震威不忍心，甩了甩衣袖对福婶道，“福婶，你就让他替你去吧。” 宋王爷开口，自是威严十足。 福婶捶了捶老腰便也不再坚持，“哎呀，那就谢谢小少爷了。” “不谢不谢。” 宋璟乐的两只挑花眼眯起，月牙似的弯了又弯。 他爹瞧着他那模样，短平的鬍鬚一凛瞥他道，“早去早回，要是让我知道你又惹了什么乱子，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宋璟闻言，立马收了得意的笑容，低眉顺气的对宋震威道，“是，爹。” 一路乖巧的出了宋府的宅子之后，宋璟将买菜的篮筐往三金怀里一塞，自己甩甩手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就往菜市场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哎哎少爷，您走错方向了。” 三金急忙跟上。 宋璟回身，指指篮筐对三金道，“你，去买菜，我，去狩猎，午时三刻咱们在这里汇合，听到没有？” 三金一脸为难，“听是听到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 宋璟截住了三金的话头。 他还欲再交代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宋璟回头。 “马公子？你怎的在这儿？” 宋璟诧异，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史承德等人在围场里才对。 马贤君摇了摇手中的摺扇笑道，“怎么，我就不能上街熘达了吗？” “不是，我是说，你怎的不去围场？” 宋璟奇怪。 “啧，别提了。” 说到这个，马贤君收了手里的摺扇一脸的讳莫如深。 “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宋璟追问。 “本来说好的今个儿我跟史兄一起承办此次狩猎盛会，谁成想史兄他……唉。”
第9页 马贤君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嘆惋的样子欲说还休。 “史承德他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宋璟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他拧眉催促着马贤君。 只见马贤君慢悠悠将扇子撑开，附耳过来悄声道，“谁成想史兄他那方面突然不行了。就是昨晚发生的事，礼部侍郎史大人可就他这么一根独苗，现如今史府上下都急做了一团，所以今个儿的狩猎也临时取消了。” 说完，他还感慨道，“前些日子史大人不行了，没想到这会儿的儿子也完蛋了，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家门不幸啊。” 马贤君故作深沉的摇起了摺扇。 宋璟听了一愣，那方面不行了？岂不是跟韦羽在查的那个案子一样？ 真是怪了。 “他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宋璟纳闷。 马贤君摇摇头，“不清楚，据说官府正在彻查此案呢。”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打探道，“小王爷最近不是在衙门当差吗？难道也对此案一事不知？” “一事不知，一事不知。” 宋璟瞧着马贤君八卦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 “那就怪了。” 马贤君一脸失望，“总之大家最近还是小心点好。” 他沖宋璟一摆手，告辞道，“小王爷，马某就先走一步了，还得抓紧去通知刘公子狩猎取消的事情。” “去吧去吧。” 宋璟沖马贤君拱拱手。 “哎，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好不容易熘出府，结果狩猎还取消了。” 送走了马贤君之后，宋璟熘达了一会儿，便蹲在街道旁的石狮子上托着腮郁闷。 他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插了石狮子满头。 “少爷，我看咱们还是去买菜吧，这都到市场街口了。” 三金陪着他站了一会，看看天色开口道。 “到市场街口了？是吗？” 宋璟跳下石狮子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古云街的街口。 古云街？宋璟挑眉。 他拍了拍手上的草碎对三金道，“既然到了，那咱们就进去瞧瞧吧。” 进到古云街，走了没两步，宋璟果然便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海棠。 只见她换了身淡黄色的棉质罗裙，正在首饰摊子前从从容容的静静站着。 有顾客来看首饰，她便垂眸帮人瞧着。 宋璟想弄清自己昨天在雨中时出现的奇怪心情，于是便直直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 没多久，宋璟放心的一撇嘴。 也没什么不对劲嘛，昨天那种燥热的感觉也没有出现。 宋璟一身轻松。 正当他想要移开视线的转身离开的时候，海棠突然打了个喷嚏。 “哈楸。” 海棠小小的抽了抽鼻子，同时抬起修长青葱的手指捋了捋颈间乱掉的碎发。 她白皙的鼻头红红的，俏丽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丝水润。 鬓间的两缕细发随着她的动作在娇嫩的脸庞上轻轻拂动，表情清清冷冷，却很是有番独特的味道。 这副样子勾的宋璟心里又开始痒痒的。 他不自觉的迈步，走到了海棠的摊位前。 感觉到来人，海棠抬眸。 只见宋璟正眨巴着微翘的桃花眼瞧着自己。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冷淡道，“你又想做什么？” 宋璟回神，一时语塞。 三金见状，急忙向前一步替主子圆场道，“少爷，福婶说要买条鱼。” 他说着，还指了指隔壁摊位的鱼筐。 “啊对，我要买鱼。” 宋璟接上了话头，转身在隔壁摊位前佯装挑鱼。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一见到她就浑身上下不对劲呢？ 宋璟暗自思忖着。 三金在鱼摊附近四处撒么。 “这鱼摊的主人，去哪儿了？” 找了一圈之后，三金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艾有事，今日我帮她看摊。” 海棠站在鱼筐前，等着两人挑鱼。 “这样啊。” 三金没由来失落的抠了抠篮子边。 宋璟装模作样的走到鱼筐跟前准备挑鱼，他将脑袋向前一凑，瞬间又连连后退了三步。 这些活蹦乱跳的大鱼，看起来着实有点吓人。 三金在鱼筐里捉了一条，将它放进了篮子里。 宋璟想上前瞧瞧，结果大鱼扑腾一下跳了起来，正巧落到了宋璟的怀里。 “咿呀！” 宋璟怪叫一声，抖着手臂想将鱼放回篮筐里。 他抓住鱼的身体，只觉得两手间的触感黏黏的，刺刺的，滑不熘湫，甚是可怖。 大鱼激烈的扑腾让三金也有点怕，他想帮忙接过来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宋璟抓着大鱼急的团团转，都忘了只要松手就可以摆脱它。 三金也急的围着转圈的宋璟团团转，想伸手却又找不着合适的角度。 两人跟耍猴似的上蹿下跳，看的一旁的海棠忍不住噗嗤一笑。 宋璟闻声回头，正瞧见海棠笑的眉眼弯弯，两个小梨涡在嘴角处一闪一闪的，明媚俏丽。 他一愣，大鱼顿时脱了手。 终于获得自由的大鱼在地上使劲的挣扎着，扑腾起的泥点子溅了宋璟一脸。 他抬手擦擦，等再放下手的时候，海棠脸上的笑容已经一闪而逝了。 她轻轻弯腰，利落的将地上的大鱼抓了起来。 海棠抓着大鱼眉头轻蹙，有些好笑又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俩道，“一条鱼而已，有那么可怕吗？”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着些上扬的意味。 宋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腾了一下。 他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望向了海棠手里的那条大鱼。 只见大鱼被海棠面不改色的紧紧抓在手里，鱼嘴都被挤成了圆形。 她毫无自觉的瞧了瞧被自己抓到变形的痛苦大鱼，对两人一脸认真道，“你们瞧，挺可爱的呀。” 大鱼痛苦的扑腾了两下尾巴，尾巴上的水珠甩到了宋璟的脸上。 宋璟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心道，是挺可爱的。 海棠见他闪躲的样子，开口道，“我替你们弄吧。” 这么清清淡淡的说着，她行云流水般的把鱼往粘板上一放，拿起旁边的砍刀对着鱼脑袋就干脆的拍了下去。 大鱼霎时不动了。 宋璟呆呆瞧着，一时忘了反应。 海棠把拍好的鱼放进了三金的篮子里。 她轻轻的擦擦手对宋璟微一颔首道，“好了。” 因为抓鱼而引发的骚动吸引了不少商贩的目光。 有人盯着宋璟看了一会儿，突然认出了他就是前几日说要娶海棠回去做小妾的宋小王爷。 “哎呀原来是小王爷大驾光临哪，您这是来看海棠姑娘吗？” “小王爷放心，我们把海棠姑娘照顾的挺好的，她呀，和我们这些邻里最是亲近了。”
第10页 “是呀是呀，不知道小王爷准备几时娶海棠姑娘入府呀？我们也好准备些彩礼。” “对对，海棠能嫁到王爷府啊，那可是她的福分！” 商贩们你一句我一句，争先向宋璟套着近乎。 海棠听了这些话，明朗的面容一下又沉寂了起来。 她收好银子之后，轻蹙着眉头对宋璟下逐客令道，“买好了就走吧。” 宋璟也招架不住这些渐渐嘈杂起来的议论声，他招呼三金提好篮子，转身便向街口走去。 只不过走了没两步，他忽的停下了身子。 宋璟侧头，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噔噔噔又跑回了海棠的摊位前。 海棠侧头瞅他，只见他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两颗柑橘糖。 “这鱼，谢谢你了。” 他将柑橘糖往海棠面前一放，逃也似的跑开了。 “少爷，等，等等我。” 待跑到街口，三金方才好不容易追上了自家主子。 “您瞧，这脸都跑红了，当心风寒加重。” 三金瞧瞧宋璟的脸色，不无担忧的说道。 宋璟摸摸自己的脸颊，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道，“没事没事。” 他瞧瞧篮筐里一动不动的大鱼，好心情的咧起了嘴角。 “少爷，您傻笑什么呀？” 三金跟上宋璟的脚步侧头问道。 “谁笑了？胡说八道！” 宋璟在他脑袋瓜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转头偷偷笑的更灿烂了。 ☆、乌龟王八蛋 宋璟回了府，头一次没挨骂。 晚上用膳的时候，宋震威甚至还破天荒的夸了他两句。 这是因为一向不吃鱼的宋小王爷，今个儿晚上居然喝了两大碗鱼汤。 宋璟一脸好心情的吃着饭菜，时不时的还给他爹夹上几块鱼肉。 “很好，很好。” 宋震威翘着短平的鬍鬚连连感慨。 宋璟瞧着眼前的鱼汤，脑子里又想起了海棠杀鱼时的模样。 他嘿嘿一乐，碗里顿时了映出一张笑容无邪的俊脸。 回房后，八贯敲敲房门嘱咐宋璟服药。 宋璟喝完之后，想了又想叫来了门外候着的八贯。 “少爷，什么吩咐？” 八贯进来问道。 “喏，再去煎一份这个汤药。” 宋璟往桌子方向一努嘴。 “怎么，您还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八贯有些担忧，上前一步探了探主子的温度。 宋璟一把拨开他的手，“不是，我是觉得这药效果甚好，你再让厨房煎一份，给海棠姑娘送去。” “海棠姑娘？” 八贯有点摸不着头脑。 宋璟眼睛一弯点点头道，“对，海棠姑娘。就是古云街那个漂……哎呀你叫三金去送吧，懒得跟你说。” 宋璟说着，突然间一股羞臊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胡乱摆摆手，跟八贯打着马虎眼。 “哦哦。” 八贯都在宋王府待了多少年了，这点洞察力和眼力价还是有的。 他若有所思的一眨眼，应承道，“三金不知跑哪儿去了，您吩咐的事小的这就去办。” “嗯，去吧去吧。” 宋璟往床上一躺，撑着脑袋翻了个滚应道。 八贯来到古云街，首饰摊位和鱼摊子附近都已经没人了。 他向其他商贩打探了一下海棠的住处，提着汤药篮子便转身去了罗子巷。 走到罗子巷附近的小河边，八贯瞧着旁边柳树枝条下掩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儿。 他悄悄走过去，躲在巷子口后面瞧着。 只见柳树下面那人正是三金，他正跟对面的姑娘说着什么话。 啧，月下偷会呀，八贯心里明了之后，撇嘴嘀咕。 他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 只听那姑娘诧异道，“三金少爷怎的在这儿呀？” 三金磨了磨脚底，不好意思道，“我哪是什么少爷，小艾姑娘叫我三金就好。” 他挠挠脑袋，又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出来走走，看看月亮。” 说着，三金抬手指指天空抬头。 自己个儿仰头瞧了瞧之后，发现今个儿晚上阴天，天空中啥也没有。 偷听的八贯忍不住摇头。 小艾疑惑的看看天，三金有点尴尬。 他讪笑两声，搓搓手又道，“小艾姑娘，下午怎的没去卖鱼啊，没什么事吧？” 其实他就是下午买鱼时没见着小艾，心里老觉得挂念，所以才等在这儿的。 听到这儿，八贯大概明白了。 什么呀，关心人家还不敢明说。 怂，太怂，八贯可劲摇着头。 听三金这么问，小艾松了略带防备的神情道，“没什么事，就是陪爷爷打渔去了。” 三金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小艾点点头，沖他笑了笑摆摆手道，“路上小心。” 三金瞧着她杏仁似的黑亮眸子，一咧嘴角使劲点头道，“哎哎，好。” 八贯看看傻笑的三金，又低头瞧瞧篮子里的汤药。 看来这春天是真的是要来了呀。 八贯一面摇头感慨着，一面提着篮子离开河边拐进了罗子巷。 他刚一进到巷子拐角，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黑衣人撞到了。 只见那人穿一袭夜行衣，行色沉着，兜头兜面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 如果八贯不是迎面撞上，只怕这人都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 八贯被撞的身子一晃，赶忙哎哟一声护住了身下的篮子。 “这可是我们家少爷特地吩咐熬的药，弄洒了你赔的起吗！” 八贯很是不悦，沖那人出言嚷道。 只见那人也未加理会，依旧脚步不停，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现在的这些刁民啊。” 八贯一边不满的嘀咕着，一边重新整了整装汤药的篮子。 来到海棠家门口，八贯正欲敲门，忽见对面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两包草药。 确定了那人走来的方向也是海棠家之后，八贯立马警觉了起来。 他暂时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对停在自己对面的男子试探问道，“公子也是来看海棠姑娘的吗？” 听到问话杜之阳有些诧异，眼前这人以前在罗子巷里并未见过。 他微一颔首，清亮的眸子带着疑惑开口道，“请问你是……” “我是宋府小王爷的贴身随从。” 八贯暗暗打量着杜之阳。 只见他比自家主子大一些，二十上下的年纪，身形修长，气质儒雅，虽一袭布衣，但也难掩身上的书卷气质。 就这样看来，这人样貌跟自家小王爷不相上下啊。 八贯清清嗓子，故意晃了晃手里提的篮子道，“这是我家少爷特地嘱咐给海棠姑娘送的药，命我连夜赶来给她。”
第11页 怎么也得替自家主子使劲，八贯故意将宋璟与海棠的关系说的密切。 只见杜之阳果然垂了眼帘，清亮的眸子一霎时也黯下去不少。 “这么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 杜之阳蹙眉自语。 自海棠搬来后，他就跟她一直隔街相住，平日里有事也颇多照应。 只是没想到就在他去学堂教书的这些天里，海棠身边居然冒出了一个小王爷。 “传言不传言的小的倒是不知，我只知道天下没有无风不起浪的事儿。” 八贯充分发挥了他滑头的一面。 杜之阳听了这话，觉得确乎有几分道理。 “我得赶快将药送去了，凉了就不好了。” 八贯提起篮子说道，“这位公子就请回吧，我家少爷这药就足足够了。” 八贯将整个身子挡在了大门前。 杜之阳无奈，同时心里也是七绞八下说不出的滋味。 他瞧了瞧八贯手里那个雕花锦饰的篮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简陋的草药包转身离去了。 回到王府后，八贯来到宋璟房里复命。 “汤药送去了？” 宋璟从床上坐起来吃着苹果瞥眼问道。 “送去了。” 八贯答着，想了又想还是道，“我去给海棠姑娘送药的时候，正巧碰着另一位公子也准备给她送药。” 说完，他抬抬眼皮，想瞅一眼主子是啥态度。 没想到还不等眼皮抬起来，宋璟已经蹭的一下窜到了他的跟前。 “你说什么？另一位公子？” 宋璟放下送到嘴边的大苹果，一步跨到八贯跟前拧眉问道。 八贯被晃的后退了半步，老实的点了点头。 幸亏帮少爷把那人赶走了，八贯擦了擦额角紧张的汗水。 “那公子……长什么样？” 宋璟坐到桌边，敲着桌角皱眉问道。 “那公子文质彬彬，看起来挺儒雅的。” 八贯给宋璟倒了杯茶答道。 “文质彬彬挺儒雅？” 宋璟不高兴的放下杯子，撇嘴嘟囔一声道，“有本少爷好看？” 说话间，他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 “海棠姑娘很欢迎他吗？” 宋璟面色不悦盯着八贯问道。 “那什么，小的话还没说完呢。” 八贯见情况不妙，立马改口道，“虽然那公子看起来挺斯文，但跟少爷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八贯一顿，又补充道，“不不不，是简直没有可比性。所以，小的根本没让他进海棠姑娘的家门，在门口就将他赶走了，没有欢不欢迎那一说，海棠姑娘服的呀，还是您吩咐给送的汤药。” “是吗？” 听到这儿，宋璟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他一眯卷翘的眼角，觉得对这事还是有点在意。 他将书桌上因长久不用而开了叉的毛笔扔给八贯，开口道，“把那公子的模样给我画出来。” 八贯接过毛笔，稍一迟疑，便将毛笔头含在嘴里蘸了蘸准备下笔。 宋璟瞧着他的动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咿，你恶不噁心。” 他伸手一戳八贯的脑门，满脸嫌恶。 八贯歪着脑袋嘿嘿一笑，铺好宣纸画了起来。 待画好之后，八贯将画递给宋璟。 宋璟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好的白纸上面画着一只拙劣的大乌龟，乌龟怀里还抱着一个大鸡蛋。 宋璟拧眉，“我让你画那位公子，你画的这是什么？” 他挥挥宣纸沉脸问道。 八贯将毛笔一放，迈着小碎步上来给他捶着肩膀殷勤道，“跟少爷比的话，那位公子在小的心里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的样子。” 说着，他还点了点头，一脸的真诚。 宋璟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玩笑虽开的恶劣，可居然神奇的消散了他心里的焦躁烦闷之气。 “耍贫嘴。” 宋璟往八贯脑袋上一拍，遣他下去了。 待晚上就寝之际，宋璟躺在床上想起了白天听到的史承德的事情。 这和衙门里韦羽负责在查的案子恐怕就是同一件。 宋璟撑着脑袋想着，明天得去找韦羽，跟他一起去史府探探情况。 毕竟平日里也没少跟史承德打交道，出了事情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况且，宋璟掀开被角瞧瞧身下，去怡红院喝过花茶看过歌舞的人，自己可也是有份的。 尽早查清案子，也省得哪天悲剧降临在自己头上。 连通房丫鬟都没有过的宋璟，可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他这么胡思乱想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一颗柑橘糖突然吧嗒一下从怀里掉了出来。 宋璟一愣，拾起糖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 他悄悄咧嘴一乐，眼眉轻弯剥开酥纸将糖塞进嘴里吃掉了。 嗯，果然甜甜的。 他在床上欢乐的打了个滚，咕噜一下爬起来向门外吩咐道，“来人啊，再给我热一碗鱼汤！” ☆、解围 第二天一早，宋璟起了床便赶去了衙门。 和韦羽说了说史承德的事情之后，韦羽果然对此很上心。 “璟兄，咱们快去史府问问情况吧。” 韦羽听完，拿起翎剑就要出门。 “哎哎，我还没换官服呢……” 宋璟连忙跟在后面，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索性就这么出去了。 两人来到史府门口，瞧见一辆雕花大马车刚从史府方向驶向街道。 马车轿子上用兰花字体写了个招眼的“史”字。 “史公子不会出门了吧？” 韦羽一皱眉，抬脚就要追上去。 宋璟伸手拽住了他，“这是史大人的马车，史承德应该不会出门。” 以他对史承德的了解，这会儿的史承德恐怕还没脸出门。 韦羽瞧着逐渐加速的马车，收回了脚步。 正当两人准备敲门进府的时候，突然“嘶”的一声长鸣，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碰撞的声音。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一辆镶金的锦丽马车正匆忙停在路间，轿身上还熨着一个烫金的“季”字。 宋璟和韦羽相视一眼，看来这是季王府的马车。 两辆马车相撞在一起，车轮相碰。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老子的马车也敢撞！” 史达怒气沖沖的骂着，掀开了轿帘。 他一瞧端坐在对面马车上的来人，一斜眼没了刚才的怒气。 只见他捋着鬍子换上了一副嘲讽的语气道，“我当是什么毛头小贼呢，原来是季王爷，真是失敬失敬。” 史达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失敬的意思。 季伦面色不郁，沉着脸庞重重哼了一声。 “小文，继续赶路。”
第12页 季伦放下轿帘，似不愿意再看到史达那张脸。 “小心给你家王爷赶路，昨个儿给太后献寿礼，他可是挨了太后好一顿骂，心情正怫郁着呢。”史达幸灾乐祸的说着，捋着鬍子将马车杵在路中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 季伦掀开轿帘怒目而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史达沖他一扬头，笑的很是得意。 自从那方面不行了之后，他今个儿还是头一次觉得心情这么畅快。 季伦冲冠起身，拿起短剑就要下车。 “哎哎，两位大人，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宋璟见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忍不住上前一步出言劝道。 韦羽也点点头，并且亮出腰牌道，“大人如果执意争吵，那在下只好得罪，请二位去衙门坐坐了。” “去衙门那就不必了，本官还有要事要办。” 史达说着，沖自家的马夫使了个眼色。 史府的马车往路边靠了靠，闪出了一条道。 季伦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他盯着史达瞪了一会儿，斜了一眼宋璟，回到车上一把合上了轿帘。 力道之大，连帘布都被扯烂了泰半。 “小文，赶路！” 他压着怒气沉声说道，眼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狠厉。 史达沖宋璟和韦羽点点头，也差马夫赶着马车重新上路了。 进到史府之后，史承德果然不愿意见客。 韦羽拿出腰牌施压，宋璟也好说歹说的劝着，好不容易他才将二人迎进了房里。 史承德一脸萎靡的躺在床上，头发蓬乱，鬍子拉碴。 看来不举这件事，对一向风流自诩的史承德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打击。 “史兄，怎的就突然这样了呢？” 宋璟瞧着他那模样关切道，“都说了怡红院那地方不能常去，你就是不听。” 宋璟嘆息着摇了摇头。 “唉，小王爷你有所不知，我这些天压根就没再去过怡红院那地方。” 史承德唉声嘆气的坐起了身，“谁成想还是这样了。”史承德皱着脸。 “没去怡红院？” 韦羽抓住重点皱眉。 “那怎么会出现了这种情况？” 韦羽思考自语着。 这件案子里的其他受害者，可都是去过怡红院之后才得了不举之症的。 “谁他妈知道呢。” 史承德垂丧，“真是乐极生悲。”他抓着被角嘆气。 “史公子，你发病的前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韦羽进入探案状态坐下问道，又开始例行公事。 “这……” 史承德拿眼睛瞧向宋璟，不知道这捕快可不可信。 宋璟沖他点了点头，给他吃定心丸道，“韦捕快查案一向严明，你放心。早日弄清楚情况，也好抓紧破案，解决史兄的困扰。” 听了这话，史承德方才起身。 “听闻小王爷现在在府衙任职司隶校尉，这案子，就全仰仗兄弟了。” 他说着，沖宋璟和韦羽一拱手道，“待到案子查清，还望二位早日寻得解药，让史府兴旺门楣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宋璟嘴上应着，可心里也不免嘀咕。 给史达和史承德治好了这不举的症状之后，不知道这父子俩会不会又去祸害小姑娘。 “那么，史公子那天都做了些什么呢？” 韦羽的问话拉回了宋璟的思绪，他也回头瞧向史承德。 “也没什么特别，”史承德回忆道，“就是正常吃了早饭，然后去后院骑了会儿马，午膳过后休憩了片刻，下午喝了喝茶，和爹爹下了几盘围棋。” 韦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照常用了晚膳。” “用完晚膳之后呢？”韦羽又问。 史承德一挠头发，“这，这也要说吗？” 韦羽点点头，严肃道，“必须要说，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宋璟在一旁瞧着，心道当捕快审案原来这么神气啊。 史承德为难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似的一扯被角道，“然后，然后就是上床跟我的爱妾云雨欢好。” 话一出口，史承德顿时有种隐私被窥探的别扭感。 他抓扯着手上的被角，一本图策突然从里面掉了出来。 宋璟顺势拾起，见图策上面画着一口庄雅的古钟。 他随手翻开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图策里面画着一对裸。身男女，正以男前女后的姿势做着交。合。 宋璟眯起桃花眼又翻了几页，俊脸泛上了丝丝红晕。 他合上图策，将手放到嘴边掩饰了一下脸颊上的羞红。 宋璟咳嗽一声道，“想不到史兄还有这种嗜好啊。” 史承德接过图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它往被子下面塞了塞。 “也不是，我看家中藏书室里有许多，便随便拿了本瞧瞧。” 史承德为自己挽回面子道，“这，也能增加床上的情趣不是？” 他瞧着宋璟和韦羽等着得到认同，结果宋璟和韦羽同时眨眨眼，不知该作何回答。 两人都没有过经历，要怎么说？ 宋璟瞧着史承德巴巴的模样，率先打破了尴尬气氛。 他随便的一点头，给了史承德一个台阶下。 不过，宋璟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皱皱眉又撇嘴道，“这种东西史兄还是少看为宜，于身体无益。” 接着又摇摇头感慨道，“画这种图策的人，多半是粗鄙下流之辈，简直为天下一害。” 韦羽拿过那本图策，思量了一下问道，“这图策，是在史府藏书室里拿到的？” 史承德点头，“对呀。” “那就是说，史大人平时也会看这种图策了？” 韦羽突然将话头转向了史达身上。 “额……”史承德一塞，老实点头道，“应该吧。” 这图策都是爹爹买回来了的，自己只是跟着顺带看了一眼而已。 “刚才璟兄说，这种图策有损于身体健康，那会不会是你和史大人是看多了这种图策，而损耗了太多精力呢？” 韦羽道出了自己的猜想之一。 “不可能！” 居然有人质疑自己的精力，史承德立马站起来道，“这图策我以前也看了不少，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况且，小爷的精力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损耗的。” 史承德给自己撑着面子。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的话，其他那些大人难不成也是因为看多了图策才导致不举？ 韦羽稍一思量，推翻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这么凑巧。 他想了想史承德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又道，“你说，染病前一天你和史大人一起喝茶下棋，那你们喝的是什么茶？”
第13页 史承德被问的一愣，皱着眉头思考了老半天。 他略一迟疑，开口道，“喝的应该是花茶，很香的那种。” “花茶？”韦羽追问，“哪种花茶？从哪里买来的？”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史承德挠了挠头，“不过这花茶味道挺熟悉的，好像最近经常在哪儿喝过的感觉。” 花茶？ 宋璟听到这俩字，就觉得脑子里好像冒出了什么想法。 这时只听韦羽道，“史公子能不能将那天所喝的花茶拿一些给我？” “可以呀。” 史承德不明所以的应着，准备吩咐门外候着的丫鬟。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丫鬟便神色惊恐的推门闯了进来。 “少，少爷，不好了，小香投井死了！” 这话让三人听了均是一惊。 “什么？” 史承德惊诧的站了起来。 丫鬟抽抽搭搭道，“自从那天小香被少爷从房里打断腿赶出来之后，下人们就都说，少爷的病是因为小香伺候的不好才得的，小香受不了这些指责，一时想不开，便投井了。” 说话间，她不停的抹着眼泪。 史承德听完，一脸不屑的撇撇嘴冷哼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天晚上要不是她伺候的小爷，小爷说不定还不会得这丢人的病呢！” 史承德嫌恶的摆摆手，不耐烦道，“哭丧着脸做什么？你主子还没死呢！下去下去，别因为这等小事烦我！” “是。” 丫鬟一抽鼻子，准备转身出去。 这时史承德又叫住她道，“慢着，去，给韦大人拿些新进的花茶过来。” 丫鬟喏喏应着，抹着泪出了门外。 “死了人……都不去看看吗？” 丫鬟走后，宋璟忍不住发问。 他知道史承德一向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可没想到居然还这么冷血。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史承德满不在乎的重新坐下道，“不过是一个下人。” 这话让韦羽的面色沉了起来，他颇有微词的眼神看了史承德一眼。 宋璟扯扯韦羽的衣角，小声道，“你不去看看吗？” 韦羽微一沉吟，开口道，“死者的父母不报官，捕快就没有插手的权利。” 宋璟一撇嘴，也是束手无策。 丫鬟自己要寻短见，官府确实也插不上手。 韦羽去史府后院的马场转了一圈，又去厨房看了看，还摆弄了一下府里的围棋。 他重现过史承德那天的活动轨迹之后，拿着丫鬟给他包好的花茶离开了史府。 宋璟一头雾水的跟着他，不懂他做这些是要干什么。 两人出了史府，准备回衙门。 然而刚出史府大门走了没几步，宋璟突然哎哟一声抱住了小腿。 他只觉什么东西哗啦在了小腿上，刺疼的厉害。 宋璟低头，只见小腿处的迎面骨上被锐利的铁丝划破了一条口子。 他往旁边一瞧，不知是什么人在回衙的路上放了一根绊马索，他一个没留神，正巧撞了上去。 韦羽一脚踢开了绊马索，扶起宋璟问道，“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 宋璟疼的一咧嘴，试探着走了几步。 “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韦羽看了看生锈的铁丝，不放心道。 宋璟点了点头，一瘸一拐的向医馆走去。 海棠一大早便和小艾一起上了街。 陪小艾买完糕点后，两人正走在回古云街的路上。 这时一顶写着“孙”字的花顶小轿突然在两人身边停了下来。 海棠侧头，见佩瑶正从轿窗内探出半个脑袋沖她摇着手。 佩瑶提起裙摆下了轿。 “海棠，我老远瞧着就是你。” 佩瑶笑意岑岑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刚从孙府回来吗？” 海棠打了个招呼问道。 “是啊。” 佩瑶沖她点点头，又一挤眼比划了一下手指道，“赚了不少银子呢。” 海棠瞧着她开心的模样也轻轻一笑。 身在青楼还能活得如此开心和享受的，恐怕也就佩瑶一人了。 “又跟小艾姑娘去打渔了？” 佩瑶沖旁边提着篮筐的小艾点点头问道。 “不是，这次海棠是陪我去给爷爷买糕点的。” 小艾眨巴着杏仁似的大眼睛，沖佩瑶甜甜一笑。 跟海棠做邻居久了，佩瑶她也见过几次，知道是海棠的朋友。 “嗯，好精緻的糕点呢。” 佩瑶跟小艾聊了两句，偷偷扯了扯海棠的衣角小声道，“新图册我看了，感觉很不错，等旧的那批卖完了，这批肯定会卖的很好。” “你画的那个小书童，可真是我见犹怜呢。” 佩瑶拿手帕掩口笑着。 想起画册上的小书童，海棠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眨了眨眼睛，只得跟着佩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起了一些骚动。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是一辆马车的车轱辘裂开了泰半，马匹不受控制，斜斜蹭在了佩瑶停在路边的花顶小轿上。 马车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掉落了下来，一些文书样的纸张洒了一地。 史达急忙稳住身形，被小厮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哎呀，这些文书可不能出差错啊！” 他一面甩开小厮的手，一面急着弯腰捡着地上的纸张。 海棠、小艾和佩瑶见状，也蹲下身子帮他捡着。 捡着捡着，佩瑶的头和史达的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史达哎哟一声，正想出言训斥，抬头一看，居然是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姑娘。 “呵呵呵。” 史达立马转换了脸上的表情，状似和蔼的笑着。 他对佩瑶道，“哎呀，真是麻烦姑娘了。” 说话间，史达主动伸手去接佩瑶手上的那张纸，还故意在她的细手上摸了一把。 佩瑶柳眉一竖，反手掐在了史达的手腕上。 史达微一皱眉，乐呵呵的翘起了鬍子。 这力道在他看来，就跟调。情般无异。 佩瑶瞧着他无耻的嘴脸，想要甩开手掌。无奈史达就是抓着不放。 正僵持间，海棠突然伸过了手来。 只见她俏丽的眼眸冷冷淡淡的瞧着史达，手掌不轻不重的捏在了他的手腕上。 史达吃痛，急忙松开了手掌，他侧头一瞧，又是个漂亮姑娘。 气质清冷恬淡，眼神纯净，淡淡的没有一丝杂质。 和佩瑶娇柔富贵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翘起鬍子色眯眯一笑，又要冲海棠伸手。 这时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人影儿。
第14页 只见他抬起手里的药瓶，将药水向史达脸上甩了过去。 史达哎哟一声叫，立马捂住了自己被药水刺到的眼睛。 “呀，史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宋璟佯装惊讶的上前问道，“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他关切的扶起了史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药水又道，“您这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可不能再坏了眼睛啊。” 宋璟这声音说的不大不小，正好够周围的群众听到。 人群里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富贵官老爷们自从去过怡红院之后就不举了的事情，已经悄无声息的传遍了大宛城的大街小巷。 被宋璟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看来这得了不举之症的官老爷之中，也有礼部侍郎史大人一份。 都这样了还要当街调戏小姑娘，人群里一片嘘声和鄙夷。 小艾将捡起的纸张揉成一团，向史达脸上砸了过去。 史达躲了躲，捂住被砸到的额头沖宋璟跳脚道，“这，这……哎呀贤侄啊贤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 史达脸上挂不住，匆匆收拾起纸张就躲进了马车上的轿子里。 马车轱辘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在史达的催促下，马夫一挥马鞭，驾着车急速离去了。 “海棠姑娘，你没事吧？” 骚动平息后，宋璟探着脑袋想要凑到海棠身边瞧瞧情况。 没想到脚下一绊，踉跄着就栽到前面去快要摔倒。 海棠下意识的伸手一扶，稳住了宋璟的身形。 宋璟回握住海棠伸过来的手臂，想要借力站起来。 被男人的大手抓住手腕，海棠猛地身子一僵，她急忙松开了手臂。 宋璟一个没防备，仍旧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哎哟。” 宋璟先是吃痛的揉了揉屁股，复又抬起眼眸来沖海棠笑的一脸灿烂道，“海棠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 他卷翘的眼眉一脸真诚的望向海棠，眼角的美人痣闪呀闪的。 海棠望着他那副模样，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提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宋璟笑的更灿烂了，两排细长的睫毛都快碰到一起。 “你没事吧？” 把宋璟拉起来之后，海棠注意到了他小腿上绑的纱布，遂出言问道。 “没事没事，我这好的很。” 宋璟见海棠盯着自己的小腿，于是抬起腿来晃了晃，还潇洒的伸手掌拍了拍。 海棠见他没事，微一点头就转身准备离去。 她刚一转过头，宋璟就抱着小腿原地乱跳痛的龇牙咧嘴。 刚才拍的那几下，着实没掌握好力道。 海棠听到异动回头，宋璟立马收起牙口乖乖站好。 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站姿，顺势还挺了挺胸膛道，“海棠姑娘，我真没事。” 海棠收回视线重新迈起了步子。 宋璟急忙跟上。 “海棠姑娘，你这是去哪儿？” 宋璟凑过去问道。 这时收拾好轿子的佩瑶转头一看，见海棠正跟一个锦服公子说着话，看起来相熟的样子。 她略一思索，便没有上前打扰，悄悄坐上轿子离去了。 小艾盯着紧跟在海棠身后的宋璟瞧着，瞧了好半天，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就是前些天在古云街散布流言蜚语的那个宋小王爷，害海棠被邻里当做谈资议论了好些天。 小艾想沖宋璟瞪眼睛，让他离海棠远点。 无奈她一瞧他，就总觉得宋璟身上有股子与生俱来的贵公子气势，让她有点怕。 小艾只得紧跟在海棠身旁，没有做声。 “海棠姑娘，你这是去古云街吗？” 宋璟好心情的跟在后面问着，丝毫不受海棠冷淡反应的影响。 “我送你去吧，省得路上再遇到什么麻烦事。” 宋璟吧嗒吧嗒迈着长腿跟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海棠脚步不停，微微侧头道，“不用。” 她眉头轻蹙，态度坚决。 宋璟见状，好说话的一咧嘴点头道，“那就不送了。” “嗯。”海棠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宋璟依旧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 海棠走，他就走，海棠停，他就停。 海棠瞪他，他就一脸笑眯眯的无辜眨眼。 海棠嘆口气，转头拧眉瞧他，“你干嘛老跟着我？” 宋璟无辜的瞪起桃花眼，双手一摊乖巧道，“我没有啊。” “那你这是做什么？” 海棠指了指两人之间的距离，宋璟离她只有半步之遥。 宋璟往后退了小半步，敛眉正经道，“我去古云街啊。” 末了，又贱兮兮的加了一句道，“怎么，难道去不得？” 海棠气结，索性转过身不再理他。 宋璟依旧在海棠身后殷勤的跟着，笑得一脸贼样儿道，“海棠姑娘也去古云街吗？这么巧啊。” ☆、海棠擒贼 到了古云街，海棠收拾着首饰摊子。 “海棠姑娘，我可以叫你海棠吗？” 宋璟的脑袋从一旁凑了过来，露出一口白牙贼兮兮的问着。 “随便你。” 海棠没心情理他，依旧没停手下的活计。 宋璟眼眸一眯，舔舔嘴唇暗戳戳的叫了一声，“海棠。” 海棠眼皮一抬，俏丽的眉眼带着些清冷询问似的望向宋璟。 见他没什么正经事，海棠回过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那个，我叫宋璟，是宋王府的小王爷。” 宋璟搓搓衣角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璟哥……” “宋公子。” 不待宋璟最后一个“哥”字说出口，海棠便斜他一眼逐客道，“没什么事的话，请你离开这儿。” 宋璟把堵在喉咙里的“哥”字咽了下去，砸吧砸吧嘴在心里偷偷感受了一下，璟哥哥。 他不由得一阵暗爽。 宋璟咧嘴一笑，殷勤的接过海棠手上的布筐道，“我帮你吧。” “不用。” 海棠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将布框放到了桌子上。 “海棠海棠，你为什么叫海棠呢？” 宋璟挤到桌前帮她摆放着首饰问道。 海棠拿过他手上的首饰，一个个重新摆好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叫宋璟呢？” 宋璟微怔，撇撇嘴道，“还不是我爹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我还真没问过。” 海棠瞥他一眼，“那不就结了，我也没问过。” “也是。” 宋璟嘿嘿挠着头，“原来你姓海呀，我还以为这只是你的名字呢。” 宋璟想了想，又道，“以前宫里有位有名的画师，也姓海，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姓海的人。”
第15页 宋璟沖她比划了比划手指，笑的一派天真。 海棠没说话，只是将桌上空了的布框重新放回了桌下。 “海棠，你爹是做什么的呀？” 宋璟没话找话。 海棠缄口不言，垂眸摆弄着饰品。 “海棠？” 宋璟从她身旁绕过来，露出个脑袋叫她。 海棠一蹙眉，将身子转向了左侧，视而不见。 宋璟又绕到她左侧，凑过来半张俊脸道，“海棠？” 海棠压了压烦气，转向右边拿起了编筐子的藤条。 宋璟贼兮兮再次将脑袋凑到右边，咧嘴继续道，“海棠海棠？” 海棠眉尖跳了跳，她将身子转向前方，面色微沉编着藤筐。 没多会儿，只见宋璟又不死心的从没编好的藤筐底下探出了一张笑脸。 他弯着眼眸无辜眨眼道，“海棠，你怎么不理我呀？” 海棠将筐子重重一放，直起身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她抿抿唇，拧眉准备将宋璟赶走。 海棠稳住怒气睁开眼睛，甫一抬眸就见宋璟那张欠揍的俊脸，正呈放大状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卷翘的眉眼笑嘻嘻的，海棠甚至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呼吸。 海棠一惊，连忙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宋璟望着她嘴角一抿唇出现的那个小梨涡，心里的痒痒虫又开始爬了起来。 “海棠，隔壁吴伯送了两个脐橙，咱俩一人一个。” 这时一旁的小艾拿着两个脐橙走了过来，她挤到宋璟和海棠中间，将脐橙递给了海棠。 被挤到一旁的宋璟不悦，正要上前，忽听得背后有人叫他。 “少爷，我来晚啦。” 宋璟一回头，见三金正小步跑了过来。 “三金？你怎么来了？八贯呢？” 宋璟往他身后瞧着。 “您还说呢，少爷出门，怎么能连个随从也不带？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做下人的，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呀。” 三金擦擦脸上的汗道，“八贯说留在小宅里，替少爷应付着老爷，我去衙门问了韦大人，这才知道您到这儿来了。” 宋璟看看三金，眼珠一转突然计上心头。 他拍着三金的肩膀道，“三金呀三金，你来的正好。去，跟小艾姑娘买几条大鱼，咱们一会儿带回去给福婶。” 三金一愣，宋璟已经推攘着他过去了。 宋璟沖小艾招招手道，“小艾姑娘，你快过来，这儿有人要买鱼。” 宋璟借卖鱼把小艾支走。 小艾回头，见三金沖她傻笑着挥了挥手。 “呀，鱼筐还没搬出来呢。” 小艾这才想起来正事，转身就准备去街口搬鱼筐。 “我帮你。” 海棠说着，就要跟她一起。 “哎哎海棠，”宋璟见状扯住了她的衣袖沖她摆手，“这等小事让三金去做就行了，你不是还有首饰摊吗？” 说话间小艾和三金就已经匆匆走远了，海棠想了想，只得作罢。 她回过身来，见宋璟腆着一张笑脸又要张口。 海棠秀眉微蹙，顺手就拿起了桌上的那颗脐橙想要堵住他聒噪不停的嘴。 正在抬手间，海棠眼神一凛，突然改变了手臂的方向。 她一把将宋璟向自己这边扯了过来。 没防备的宋璟一脑袋撞到了海棠的胸前，霎时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软软的。 随着力道的余韵，宋璟蹭过海棠的胸。部，又擦过了她白。皙的脖颈。 凉凉的嘴唇碰到了温热的、跳跃的颈动脉，宋璟只觉得脑子一嗡，有种触了电的感觉。 被宋璟碰到后，海棠身子一僵，毫不留情的一抬手便将他甩了出去。 还没等宋璟从美妙的感觉里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海棠甩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后面的青石墙上。 海棠清淡的眼波霎时变得凌厉，她利落的一回头，束起的发丝纷纷拂在了颈间。 海棠手腕翻转，手中的脐橙对准来人便直直飞射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对面那人手里的短刀随之落地。 还不待那人反应过来，海棠已经移动到了他的身后。 她反剪住那人的双手，微一屈膝顶在他的腿窝，那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 海棠凛声问道，周遭的气压也凌厉的起来。 她眼眉微扬，毫无怯意的盯着那人的眼睛，清厉的眼神似乎能直刺到人心里去。 只见那人冲着宋璟落地的方向挣扎了两下，见挣脱无望，便沖他恶狠狠道，“早知就在绊马索上涂毒了，这次算是便宜你了，我家主子不会饶了你们宋王府和史达那个败类的！” 宋璟那边无甚动静，海棠有些担心，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掉了一些。 那人瞅准机会，一把挣脱了海棠的禁锢逃脱而去。 “啧。”海棠见追不上了，摇头拍打了一下被弄脏的衣裳。 海棠擒贼的这一幕看的宋璟整个人都呆掉了。 他撞到墙上之后便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璟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动作迟滞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在唇上摩挲了一下，一张俊脸上顿时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海棠扔出去制敌的那颗脐橙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宋璟捡起来愣愣的瞧着，心里好一番的血气翻涌。 “宋公子？”海棠回身，叫了他一声。 宋璟没反应。 “宋公子？”海棠踢踢他的脚心，又叫了一声。 宋璟还是没反应。 海棠俏丽的眼眸一眯，环起双臂皱眉不耐道，“宋璟。” “嗯？” 宋璟这才回神。 他瞧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海棠，眼神一躲，赶忙将那颗脐橙悄没声息的偷偷藏在了身后。 海棠瞧他没什么大碍，在他身上梭巡了一圈儿还是问道，“你自己站的起来吗？” 宋璟本想拍拍屁股站起来的，听了这话，他脑筋一转，立马颓下身子佯装痛苦道，“好像，起不来。” 说话间，委屈的小眉头还稍稍皱了皱。 他望着海棠青葱修长的手指，暗戳戳的等着海棠伸手拉他。 “嗯。”海棠淡淡应了一声，一耸肩淡定回身道，“那你就先坐着吧。” 宋璟傻眼，立马拍拍尘土爬了起来。 这时三金和小艾已经抱着鱼筐赶了过来。 三金远远就瞧见自家主子倒在了地上，他急忙放下鱼筐，蹭蹭蹭跑了过来。 “少爷，怎么了？” 他在宋璟身旁急忙问着。 “有人要行刺你家少爷。” 海棠整整被弄乱的摊位，随口回答了三金的问题。 “什么？！”三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连忙围着宋璟转了三个圈，上上下下打量着。
第16页 “哎哟我的少爷呀！” 在注意到了宋璟小腿的伤口之后，三金难过的一捂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没什么。” 宋璟一把推开了三金挡住他视线的脑袋。 “这都受伤了还没什么？” 三金急道，“不行，这事得回去告诉老爷！” “什么？”听到这儿，宋璟回头。 他眉头一皱，严肃起脸庞道，“不行，不能告诉爹。” “为什么呀？” 三金瞧着宋璟腿上的伤口不解的问道，“这又不是您惹了什么乱子。” “爹爹现在正为朝廷的事发愁呢，这个时候怎么能再给他添乱呢。” 宋璟一戳他的脑门道，“笨！” 三金揉着脑袋，不满嘀咕道，“可是，不查清凶手是谁的话，以后他要是还来行刺，那可怎么办呀？”三金一脸担忧。 “不会的，你看。” 宋璟拿出刚才在地上捡起的那把短刀道，“这人是季王府派出来的，蠢得很，居然暴露了自家的主子。” 三金一瞧，短刀上果然一个镶金的“季”字，这种短刀，只有季王爷独一家使用。 宋璟又道，“事情败落，季王爷忙着掩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再做什么动作？除非他不想要他这五翎王爷了。” 宋璟眯了眯眼睛，很快就摸透了目前的形势。 “况且，咱们这次不声张，放过他这一回，他也能记着一点宋王府的恩情不是？” 宋璟又道，“你要是告诉了爹爹，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将季王府告上衙门，这对两家都没什么好处。” “现在朝廷动荡，谁家事多谁家就容易惹怒了皇上，懂了不？” 宋璟斜眼在他脑袋上一拍。 三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心里还是不大乐意，但好歹不再嚷嚷着要告诉王爷了。 但作为条件，三金要宋璟立马回府看自家大夫，说什么也不让他在街上继续待下去了。 宋璟被他纠缠不过，只得点头应下。 他看看天色，快晌午了，也是时候该回府了。 海棠在一旁摆弄着首饰未做声，听完宋璟这些话，她不由得抬眸瞧了他一眼。 这小王爷，看来也没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傻气和浑蛋。 然而还不待海棠心里升起的一丝赞许落到地上，只见宋璟又一脸傻乎乎的笑着沖她摆手道，“那什么，海棠，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飞快的瞟了海棠一眼，红着耳根就跑开了。 ☆、最毒妇人心 回到王府之后，宋璟抬手摸了摸自己偷偷藏在怀里的那颗脐橙。 正当他一脸傻笑的时候，宋震威迎面走了过来。 三金连忙戳戳主子的肋巴骨，宋璟抬头一看，立马收了笑容垂下手臂站好。 他恭恭敬敬的向宋震威道了声，“爹。” “嗯。”宋震威不咸不淡的应了声，瞅他一眼，停下了脚步。 宋璟心里一阵紧张，莫不是又要挨骂了？ 只见宋震威倒背着手，缓缓启唇开口道，“回来啦，回屋歇会儿去吧。” 宋璟一听，不可置信的眨巴了眨巴微翘的眼睛，然后喜滋滋的一点头，觉得逃过一劫。 看来爹爹心情不错嘛。 宋璟朝小宅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又被宋震威叫住，“回来。” 他的小心肝一颤，默默回过头去。 宋震威走过来蹙眉道，“你的腿怎么了？” 他注意到了宋璟小腿上绑的纱布。 “没怎么，帮韦羽破案时不小心蹭了一下。” 宋璟答的含糊，怕挨训，还搬出来了韦羽。 三金瞧着微微染红的纱布，不甘心的小声嘀咕道，“是季……唔……” 话一说出口，宋璟便回头瞪了他一眼。三金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说什么？说话不要含含糊糊的。” 宋震威拧眉，不悦的盯着将话吞回去的三金。 “额，小的是说，是说小的也不鸡道。” 三金捏了把汗，急忙打着马虎眼。 “不鸡道？什么意思？” 宋震威一时没听明白。 宋璟连忙道，“三金说的是闽粤语，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宋震威一拂衣袖，训斥道，“整天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教好你们主子！” “是，王爷。”三金带点委屈的喏喏应着，默默退到了后面去。 “不过，”宋震威重新倒背起手道，“说到鸡，我倒是想起了季王爷。” 宋璟心里一惊，有点心虚。 不过宋震威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而是伸手拍了拍宋璟的肩膀缓了语气道，“璟儿啊，你这次算是帮咱们王府立了大功了。” 宋璟一怔，没反应过来。 “欸？”他疑惑的瞧向宋震威。 宋震威抚了抚短平的鬍鬚，心情不错的开口道，“昨个儿太后寿辰，数咱们宋王府的贺礼最受太后赏识，特别是那块蓝田翡翠玉，太后瞧着，欢喜的很哪。” 听了这话，宋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早上史达和季王爷发生争执时，好像提到过太后寿辰的事情。 “真的吗爹，那太好了，咱们家又拔得头筹了！” 宋璟乐得两只眼睛眯了起来。 只见宋震威摇了摇头，嘆道，“头筹是礼部侍郎史大人献上的流彩七寿图，咱们宋王府位列第二。” “啊？”宋璟的脸垮了下来。 他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嘟囔道，“才第二啊，那爹爹怎的还这么高兴？” 宋震威一眯眼睛，抚着鬍子道，“虽说第二，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咱们府送上的那面嵌玉寿字，让礼部侍郎史达拔头筹，不过是看丽妃的面子而已，毕竟史达是丽妃的亲爹，这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宋璟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朝廷里的水啊，都太深。 “不过，”宋震威又略带遗憾道，“可惜咱们王府不能再升一翎了。拔得头筹的史大人，由原来的五翎侍郎升到了六翎，可谓是春风得意啊。” 宋震威摇了摇头。 “什么？” 宋璟听了跳脚，“那史大人岂不是跟爹爹您一样，都是六翎？” “也不能这么说。” 宋震威瞧他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道，“六翎侍郎和六翎王爷，怎么还是有个身份高下的。” 宋璟垮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只是可惜了季王爷了。” 宋震威又道，“季王爷献上的寿礼太后很不喜欢，名列最末。他当场就跟史达吵了一架，被太后轰出去了。”
第17页 宋璟点了点头，怪不得季王爷早上那么不高兴。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宋震威的脸色又凛了起来，宋璟赶快站好，“朝廷之间的政敌倾轧，实在凶险的很。” “这季王爷和咱们王府一向不合，这次又在咱们宋府和史府出尽风头的时候落得末流，难保他不会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和行为，所以你最近老实点，遇到季王府的人就绕着走，明白吗？”宋震威提点着他。 “明白明白。” 宋璟乖乖应着，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这当官可真难，动不动就殃及池鱼啊。 “嗯。”宋震威见他态度不错，嘱咐完之后迈着步子出府去了。 宋璟回到房里，往床上一躺，将怀里那颗脐橙拿了出来。 他凑上鼻尖闻了闻，香香的，甜甜的。 宋璟一眯眼睛，忍不住将它放到嘴边舔了下。 他抱着脐橙心里美的不行，在床上翻滚了一番之后，忽的起了身。 他将书桌上的锦饰托盘拿去洗的铮亮，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脐橙放了上去。 宋璟将雕花托盘放回书桌上阴凉又通风的位置，端了碗水过来。 他拿手指在水里蘸了蘸，然后又轻轻的洒在那颗脐橙上。 八贯帮主子端水送碗进进出出，就见主子坐在桌前托着腮，一脸羞涩傻笑的盯着一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脐橙看个没完，而且还当个宝贝似的供了起来。 八贯无奈的摇头。 第二天天一亮，宋璟便骨碌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被宋震威提熘着去大堂用过早膳之后，他便匆匆忙忙出门了。 吃着早饭的宋震威心里一阵纳闷，一向磨磨唧唧拖延着不想去衙门当差的混帐儿子，今个儿怎的这么勤快了？ 宋璟出了府之后，一路来到了猫不理包子铺。 八贯心里直纳闷，出言问道，“少爷，咱们不是刚吃过早饭了吗？您又买这包子作甚？” 宋璟摸了摸包好的包子，热乎乎的。 早春的晨气透着些凉意，他小心的将包子塞到怀里，沖八贯正经道，“昨天海棠姑娘救了我，我怎么也得代表宋王府表示一下感谢不是？” 宋璟斜眼瞧他。 八贯一怔，连忙应道，“是是是。” 八贯想到昨天三金告诉自己的事情，一面应着，一面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不由得摇摇头苦笑，代表宋王府表示感谢？自家主子这理由找的也是冠冕堂皇。 宋璟喜滋滋的揣着包子径直向古云街走去，期间路过县衙的大门，八贯叫他道，“少爷，要不咱们先去衙门打个招呼，然后再去找海棠姑娘？” 毕竟宋璟现在在这儿当差，总是迟到早退，好像是不怎么好。 只见宋璟目不斜视，欢快的脚步丝毫不停道，“先去给海棠送了早饭再回来也来得及。” 八贯无奈，他转头瞧瞧衙门里面，见里面人头攒动，一大早就喧闹的不行。 八贯快步跟上宋璟的步伐，不知道衙门里出了什么事情。 宋璟来到古云街，一进街口他就朝里面瞧着。 只是东瞧西瞧也没瞧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影儿。 宋璟快走两步，来到了往常海棠摆放首饰摊位的地方。 只见这里一片空荡，以前摆放首饰的小桌上，如今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来的太早了她还没过来？ 宋璟想去隔壁摊位问问，却发现小艾的鱼摊也是一片空旷。 他瞅瞅别的摊位，除了海棠和小艾没来，其他的商贩都如往常一样做着买卖。 宋璟一阵着急，他抓着邻位卖烧饼的武大。便问道，“海棠姑娘今天怎的没来呢？” 武大抬头瞅他一眼，神秘兮兮道，“你不知道啊？” 宋璟白眼一翻，我当然不知道啊，我刚来我知道个屁！ 不过他还是保持了一点王爷风度道，“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武大摇摇头，探过身子来道，“海棠和小艾啊，都被官府抓进大牢了！” “什么？”宋璟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提起武大的衣领急道。 “哎哎，你别动手动脚的。” 武大蹬着小腿扒拉着手，对宋璟道，“谁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呢，好像是死了什么官大人，衙门怀疑是海棠和小艾干的。” 武大说完，还冲宋璟感慨般的一点头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哪！” “胡说！” 宋璟猛地松了手，武大跌坐在了地上。 “哎哟，你这人讲不讲理啊！” 武大揉着屁股，跳起来想跟他理论。 无奈他就算跳起来，也只到宋璟胸口的位置。 “死了人？” 宋璟喃喃道。 “怪不得呢，刚才咱们路过衙门，小的往里一瞧，发现里面聚了好些人，原来是出事了。”八贯点了点头接话道。 宋璟眼眉一竖，沉了面容转身便向衙门跑去。 宋璟进了衙门，衙堂外面果然围了一圈儿的人。 他挤上前去一看，地上是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史承德正跪在尸体旁哭的悽惨。 宋璟往尸体前面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色发紫，双眼爆出，舌根俱烂，口吐腥血，脸上还长满了红色的血泡。 眼前这个了无生意的死人，正是宋璟昨天刚刚见过的礼部侍郎史达。 ☆、猫不理包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宋璟惊愕。 “璟兄，你来的正好，衙门正要派人去叫你呢。” 一旁协助破案的韦羽走上前来道，“听说你昨日也在街上见过史大人？” 宋璟点了点头，一时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这史大人，怎么死了？” 听到这俩字，史承德抱着尸体哭的更惨了。 “根据尸体状况，初步推测是被毒死的。” 韦羽帮助宋璟了解情况道，“据史公子所言，从昨天下午开始，史大人就觉得身体不适，本以为是旧疾犯了，晚上便早早上了床歇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你昨天见到史大人时，他的情况怎么样？” 韦羽扯回了先前的问话。 宋璟别过头去，眼前这略带可怖的尸体让他不敢再多看。 “昨个儿见到史大人时，他人还好好的呢，没有什么异常。” 宋璟回想了一下说道。 当时的史达，看起来并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甚至还想对海棠图谋不轨。 想到海棠，宋璟立马上前一步问道，“听说衙门抓了几个嫌疑犯？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儿，史承德擦了把眼泪，起身揪住韦羽的衣领道，“凶手已经抓到了？在哪？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韦羽松开了史承德的手掌，理了理衣领道，“史公子请节哀，先不要这么冲动。衙门只是将昨天跟史大人有过肢体接触的嫌疑犯抓起来审问而已，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凶手。”
第18页 史承德一脸失望和悲痛的抱住了头，“不可能，爹爹自从昨日午时回到家之后，身体就开始不舒服，他一直一个人在自己房里休息，仵作说这毒是必须双方接触才能下的，凶手怎么可能不是他们？！” 史承德的悲痛言语让宋璟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看到史承德这个样子，他一阵的不忍心。 宋璟上前拍了拍史承德的肩膀，安慰他道，“史兄，你放心，官府一定会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史承德呜呜的哭着，情绪很是崩溃。 韦羽和其他几个捕快又将尸体检查了一遍，并且向史府的几个下人和史达的几位夫人了解了一番情况，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之后，堂上的焦县令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焦县令表示案子暂时搁置，待审过几个嫌疑犯之后再择日重新升堂。 人群渐渐散去，尸体被运往了停尸房，衙门重又回归了平静。 宋璟作为与史达接触过的嫌疑犯，在被韦羽叫住问了一堆问题之后，终于忍不住擦擦脑门上急出的汗水开口道，“韦羽，海棠到底被关在哪儿呀？我能不能去看看？” 韦羽一愣，皱眉道，“海棠？” 他翻翻手中的探案册子，在嫌疑犯的名字中找到了她。 是古云街的商贩，和另一个叫小艾的鱼贩还有怡红院的佩瑶一起抓进大牢候审的。 三人都被人指证，昨日晌午在街上与死者史达有过接触。 韦羽看着册子点点头，沖宋璟开口道，“这几个嫌疑犯都被关在大牢里，你去见她们作甚？” 宋璟支吾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我这不是辅助查案的司隶校尉吗？找嫌疑犯了解一下情况也是应该的。” 宋璟说的振振有词，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史承德算是他的酒肉朋友，想起他刚才悲痛的模样，宋璟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及早排除掉错误的嫌疑犯，也好早日抓到真凶。 韦羽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解下大牢的钥匙递给了宋璟。 在狱卒的带领下，宋璟来到了牢房。 只见几个姑娘被关在一起，旁边还关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人等。 “海棠，你没事吧？” 来到牢门口，宋璟便抓着大牢门上的木头桩子，向里面询问着情况。 海棠听到声音，抬眸一看，有些诧异道，“你怎的在这儿？” 她走到木头桩子旁，打量了一下宋璟身上穿的官服，瞭然道，“你是衙门当差的？” 海棠轻蹙眉头。 宋璟使劲点了点头道，“海棠，你放心，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 他说着，还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 海棠垂下眸子，没有做声。 “海棠，还没吃早饭吧？” 宋璟巴巴的又道，“我路过包子铺，顺便买了几个包子。” 宋璟说着，就跟献宝似的准备将怀里的一包包子拿出来。 他往怀里伸手一摸，软绵绵油滑滑的。 待他拿出一瞧，只见包子都被挤破了，瘪瘪的，还流了好些黄油出来，染得宋璟衣服上一片污渍。 “这，我再重新买。” 宋璟懊恼的说着，将坏掉的包子往旁边一放就要迈腿。 这时海棠开口道，“不用了，我不饿。” 她瞧着宋璟胸前的一大片油渍，有些可惜这上好的绸质官服。 “她们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啊？” 宋璟看了一下黑乎乎的牢房，忍不住皱眉问向一旁的狱卒。 “这个，回大人的话，这两间牢房里关的都是史大人暴毙案的嫌疑犯，要等问完话才能放行。”狱卒赶紧答道。 他见宋璟对牢房里的海棠很是照顾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又道，“大人，其实也可以先交保释银将人保释出去，只要她们在案子调查期间不离开大宛城，并且在需要审案传唤的时候能按时到衙门来就行。” 狱卒跟宋璟解释着。 “是吗？还可以这样？”宋璟一扬眉，拍了拍狱卒的肩膀。 “保释银是多少？我要保释海棠姑娘出去。”宋璟说的毫不犹豫。 “保释银是一个人三十两。” 狱卒答着，拿出犯人名册准备在海棠名字后面打个勾。 宋璟满意的瞧着点了点头，这时只听海棠淡淡道，“我不同意保释。” 她看了身后垂头丧气的佩瑶一眼，拉住惊惶的小艾道，“我要和她俩一起。” 狱卒手中的毛笔一顿，为难的看向宋璟。 宋璟一愣，瞧着海棠坚定的模样飞快的在脑海里算着。 一个人三十两，如果他保释三个人出去，那就是将近一百两。 宋璟心痛的挠头，他这个月刚偷摸攒的银子，就要这么没了？ 正在宋璟一咬牙一跺脚，准备出言保释三个人的时候，韦羽拿着一个包袱进来了。 “哪位是沈佩瑶沈姑娘？” 韦羽走到牢房前问着。 坐在角落里垂丧的佩瑶闻言起身，忐忑的过来道，“我是。” 韦羽点了点头，拿出一包银子递给狱卒道，“丞相府的孙公子，替沈姑娘交了保释银。” 狱卒应着，赶快在名册上画了个勾。 “孙公子帮我交了保释银？” 佩瑶眸子一闪，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韦羽将包袱拿给佩瑶道，“不止如此，孙公子知道姑娘怕脏，还给姑娘准备了一套新衣裳。” 佩瑶接过包袱一瞧，是件乳白色的流仙飞袖罗裙。 她拿起衣裳瞧着，心情忍不住的飞扬起来。 “沈姑娘快去后院梳洗一下吧，孙公子正等在衙门外，说要带姑娘去春生园看戏。” 韦羽传达完了讯息，命狱卒开了牢门。 “还可以去看戏，佩瑶姑娘真的好幸福啊。” 一旁的小艾眨着眼眸弱弱的说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佩瑶笑的明媚，可是想了想，复又皱起眉来。 “孙公子只保释我一个人出去吗？” 佩瑶向韦羽确认道。 韦羽点了点头。 佩瑶为难。 这时宋璟开口道，“那海棠姑娘和小艾姑娘的保释银，就由我来交了吧。” 海棠想说不用，可是宋璟已经麻熘的让狱卒做上标记了。 三人被放了出来，海棠对佩瑶道，“你快去换衣裳吧，听说春生园的戏曲最是有名了，孙公子真是有心。” 春生园？宋璟竖耳听着。 佩瑶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也就那样吧。” 她沖韦羽和宋璟一颔首，便先迈着裊裊娜娜的步子走了。 只是转身离去时佩瑶皱眉，她忍不住又瞧了宋璟一眼，只觉得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多谢宋公子。” 佩瑶离去后，海棠和小艾也准备离开。
第19页 “嘿嘿，不谢不谢。”宋璟挠着脑袋，笑的灿烂无比。 小艾躲在海棠身后，只觉得这宋小王爷好像也不是个她想的那么坏的人。 海棠和小艾刚一转身，宋璟在后边抬脚就要嘚吧嘚吧跟上去。 眼疾手快的韦羽一把拽住了他。 宋璟皱眉，“你干嘛？” 他瞧瞧渐行渐远的海棠，想要挣脱桎梏。 韦羽握了握手中的翎剑，对宋璟开口道，“季王爷来了，可是焦县令不让我审问，而是悄悄将他带进了衙门后堂里。” 宋璟瞥眼，“这怎么了？” 季王爷也是与史达有过接触的嫌疑犯之一，将他传唤到衙门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韦羽摇了摇头，有些担忧道，“这焦县令平时不爱管事，还时不时喜欢贪些银子，他不让我审问季王爷，本身就有些奇怪，这又偷偷将他带走，更是有什么猫腻。” 韦羽的直觉一向精准。 “这样啊。”宋璟摸摸下巴道，“那你就跟过去瞧一瞧他们说什么不就好了？” 韦羽瞧向一副散漫样儿的宋璟，缓了缓开口道，“焦县令不让我跟着。况且我人微言轻，职位不高，也没权利强行过问。” 说到这儿，韦羽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璟。 宋璟被他盯的一阵发毛。 他戒备的一挑眉，警觉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查探吧？” 韦羽一拍他的肩膀，郑重的点头道，“璟兄就是聪明。” “有你司隶校尉可以直接查案的身份在，他们是不能回避你的。” “不行，我哪会查什么案子呀。” 宋璟的态度和先前要来牢房时表现出的截然不同。 要他辅助韦羽还行，要他当先锋，他哪里会呀？ 况且要是别人也就算了，来人可是季王爷，爹爹刚刚交代了，见到季王府的人要绕路走。 见他拒绝，韦羽沉吟了片刻，默默拿出怀里的小本本念到，“二月一日，宋璟缺勤旷职，二月三日，宋璟无故早退，二月四日，宋璟迟到一晌，二月五日，宋璟……” “哎哎哎好了！” 宋璟一听，急忙捂住他的嘴巴泄气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行。” 韦羽正经答着，三下两下收起了手里的小本本。 宋璟一斜眼，趁他低头间伸手就要去抢，韦羽一个回身，宋璟的胳膊便被反剪在了背后。 “二月十三日，宋璟偷袭公职人员。” 韦羽缓缓启唇，又给他加上了一条。 衙门后堂。 “季王爷，您请坐，喝茶，喝茶。” 焦县令一脸奉承的招呼着，给季伦地上了茶杯。 “听闻您今个儿一大早就被召到了宫里，不知是不是皇上又要找您商讨平定边乱的事宜？” 焦县令殷勤的说着，拍马屁道，“这皇上治乱呀，就是离不了骁勇善战的季王爷您吶。” 季伦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默认似的一合眼。 “这韦捕快也忒没点眼力价，非得派人将您请到衙门里来，劳您大驾，实在是失礼。” 焦县令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当时就是找季伦买来的，他对于韦羽将季伦叫到府衙来问话的事情，感到很是惶恐。 一说到这儿，季伦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只见他眸光略一闪烁，摸摸鬍鬚开口道，“韦捕快叫我来府衙答话，想必也是因为出了什么难办的案子。” 他试探性的目光瞥向焦县令。 “是呀是呀，王爷真是英明。” 焦县令正正头上的乌纱帽道，“这扑通百姓之间的案子好断，这官爷大人之间的案子，可着实难办啊。” 他擦擦脸上的汗水，皱着八字眉头。 “官爷大人之间的案子？” 季伦皱眉沉思了一下，一丝精光从他眼中闪过。 他望向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焦县令，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道，“焦县令，本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向不喜欢惹麻烦事上身。” 他起身走到焦县令身旁，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放到焦县令手中，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手道，“本王即日就要动身赶往边疆平乱了，在这大宛城里，季王府里出了什么事，还请焦县令多多担待。” 身体健硕的季伦往焦县令跟前一站，焦县令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季王爷开口这么说了，恐怕目前在审的案子，多半与他有些干系。 焦县令颤巍巍的抹了把汗试量着问道，“是是是，下官自是心里有数。只是……” 焦县令小心翼翼的抬眸，“这案子的难办之处，就在于凶手难寻啊。” 季伦松开他的手掌，稳稳噹噹的端起茶杯道，“这有何难，既是为了大宛城的安定，此案本王定会祝你一臂之力。” 焦县令这才擦净汗水略略放下了心，“这便好，这便好。” 稍一停顿，焦县令又道，“只是，到时凶手是要交与韦捕快审问的。” “本王明白，焦县令尽管放心。” 季伦放下水杯，沖焦县令微一点头。 宋璟一路腹诽着韦羽的不仗义，一路踢着脚下的空气来到了衙门后堂。 他才一靠近，就听到焦县令和季王爷说着什么帮忙破案、放心之类的话语。 宋璟趴在屏风上侧耳听了一会儿，见两人双双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谈话。 他整整衣衫，抬腿走了进去。 “焦县令，季王爷。” 宋璟沖两人拱手道，“听闻二位在查案子的事情，我这司隶校尉便不请自来了。” 为了防止自己被赶出去，宋璟搬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由得抬眼瞧了季伦一眼。 季伦被他这么一看，颇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 他沖焦县令一颔首，开口道，“就麻烦焦大人了，本王先走一步。” 焦县令沖他连连点头应好。 “这就谈完话走了？” 宋璟有些傻眼，他才刚来到后堂，什么情况都没打探到呢。 焦县令松了口气，他一甩衣袖倒背着手道，“是谈完话了，小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宋璟摇摇头，随便寒暄了两句便去找韦羽复命了。 他将唯一听到的几句话传给了韦羽，趁韦羽皱眉思索之际，宋璟一熘烟脱身了。 当天晚上，佩瑶陪孙公子看完戏之后，回到了怡红院。 她翻出海棠新画的一批图册打开看看，盯着画中的小书童心下瞭然。 只见她略一思索，研好了墨拿起笔便在每一册小书童上挑的眼尾上画上了一颗美人痣。 佩瑶满意的瞧着，待画册晾干后一一收了起来。 最近这不举之案和新出的史大人暴毙案，搅的城里的官宦商贾都惶惶不安的，他们鲜少踏足怡红院寻快活，佩瑶收起这些画册，心想待这一阵子的事情平息了之后便开始售卖。
第20页 ☆、残腿的宋璟 第二天，宋璟一早起来又屁颠屁颠绕去了古云街。 他命三金好好提着手里的糕点篮子，不无得意的想着，用着三层篮子装着糕点，他就不信这糕点还能被压扁。 宋璟好心情的来到了古云街，刚一进去又傻了眼。 只见海棠的摊位上仍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璟快走两步，想要上前看个究竟。 附近卖烧饼的武大见状，连忙缩到烧饼旗帜后面，生怕自己再被宋璟提起来问话。 宋璟走到首饰摊位前，海棠确实不在。 他左右瞅了瞅，发现隔壁鱼摊的小艾正摆弄着自己的鱼筐。 “小艾姑娘，海棠怎么不在呀？” 宋璟三步两步走过去，在她身后出言问道。 背后冷不丁的传来一个声音，小艾手一抖，鱼筐差点掉在地上。 她回头一看，有些紧张的后退了半步。 “呃，海棠她，今天一大早被韦捕快叫到衙门去问话了。” 小艾稳了稳心神，毕竟宋璟也不是什么坏人。 “问话？” 宋璟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麻花，“问什么话？” 小艾见他一脸紧张，赶忙摆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韦捕快说，只是请海棠帮忙破案，问几句话而已，昨天下午问了我，今天上午轮到了海棠。” “是吗？”宋璟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小艾瞧着他有些不高兴的模样连忙点了点头。 宋璟略一沉思，二话不说迈腿就走。 三金提着糕点篮子沖小艾咧嘴笑着。 小艾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眨了眨杏仁似的眸子，微一侧头开口道，“三金，要买鱼吗？” 小艾柔柔的声音拂过三金的耳旁，三金立马乐呵呵的笑着，点头如捣蒜般道，“要要要！” “好。”小艾一笑，捲起衣袖便在鱼筐里捉了一条大鱼。 她瞧瞧三金手里提的篮子，主动接过将鱼放在了最上面的一层。 三金瞧着她藕节似的肉乎乎手臂，魂上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了。 “三金，你干嘛呢？” 宋璟自顾自走了半道，一回头发现三金居然还停在鱼摊面前，忍不住皱眉出言叫他。 “啊？啊！少爷，我这就来！” 三金付了碎银，急忙回神跟上了宋璟的步伐。 宋璟回到衙门，见韦羽和海棠都在大堂里。 旁边角落还跪着一个衣衫脏乱的男子，只见他贼眉鼠眼，一双滴熘熘的眼睛在韦羽和其他捕快身上来回打转。 男子面前铺开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有一些金银首饰，还有好多古玩字画。 “韦大人，我可以回去了吗？” 宋璟刚一进门，就听到海棠好听的清冷声音响了起来。 “可以，劳烦姑娘跑一趟了。”韦羽微一拱手。 宋璟一听，连忙接过三金手里的篮子快步走上去道，“海棠，吃了早饭再走吧？” 他微翘的眼眉巴巴的望着海棠，“我给你带了苏州糕点呢，你瞧瞧。” 宋璟殷勤的提起了手里的篮子，笑眯眯的打开了最上层的盒子。 随着扑腾一下，一条湿淋淋的大鱼从盒子里一跃而出。 宋璟一惊，糕点篮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放在第三层里的精緻糕点顿时洒了一地。 突然而出的大鱼让海棠也有些微微受惊，只见她小退半步，蹙起了秀眉。 宋璟急忙蹲下身子，心痛的捡起了未沾地的几块糕点。 “哎呀，这是怎么搞得。” 他懊恼的跺了下脚，皱了眉头。 宋璟将糕点放在手心里吹了吹，小心的递到了海棠面前。 “海棠，这几块是好的，你尝尝。” 宋璟瞧着手上的几块香甜糕点舔了舔唇。 他一向最爱吃甜食，可是这次进贡的这批苏州糕点，他愣是忍着一块没吃，悉数给海棠带了过来。 海棠抬起俏丽的眸子侧头瞧他，宋璟讨好似的一笑，眼尾的美人痣眨巴眨巴的。 海棠瞧着他殷勤的模样，心情一时有些困扰。 正在这时，大堂外传来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呼声。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呀。”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华服老头蹒跚着走了进来。 宋璟一眯眼，这人他认识，城东头买卖私盐的刘富贾，大宛城十大富商之一。 刘富贵擦擦汗抬腿进来，一个没留神正巧踩在了那条大鱼身上。 只见伴随着一声惊呼，刘富贾扑通一声滑倒在地，直愣愣摔了个四脚朝天。 宋璟忍不住噗嗤一乐，海棠瞧他，只见他细长微翘的眼眸月牙似的弯起。 刘富贾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伸手就想拽住一旁站着的海棠借力。 宋璟一见，立马敛了笑容。 他急忙上前一步，将海棠护在了身后。 “刘大人，怎的这么着急呀？”宋璟扯起刘富贾问道。 刘富贾哎哟声不断的揉着老腰，对宋璟和韦羽一拱手道，“今晨府里遭了贼，多亏得韦大人出手相擒，抓到了窃贼。” 刘富贾沖韦羽道，“所以一接到韦大人的通知，我这就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了。” “刘大人不必着急。” 韦羽安抚他道，“窃贼已经招了，大人清点一下丢失物品就好。” “哎哎好。”刘富贾应着，走到了盗贼面前。 他在地上铺开的大包袱里寻摸着，也不看金银首饰，也不看古玩字画。 而是在包袱角角里翻出了一本册子，放了心似的转头沖韦羽道，“都在都在，一点不少。” 宋璟依稀看到，那册子上面好像画着一口庄雅的古钟。 他微一皱眉，沖刘大人道，“刘大人，那本册子，能不能借在下看一眼？” “这个呀？嘿嘿好。” 刘富贾乐呵呵的应着，将册子递了过来。 “老身没别的爱好，就是对这个情有独钟。” 刘富贾说道，“这册子前段时间买了，还没来得及看便被这毛贼偷走了，实在是罪不可赦。” 刘富贾抖着手指指毛贼又道，“韦大人呀，怡红院那案子，还请你多上点心啊，老身自从不举之后，也只能靠这图册来略微感受一下人世的快乐了啊。” 刘富贾说的毫不避讳，宋璟这才反应过来，刘富贾也是在得了不举之症的人员名单上的。 宋璟翻开图册，一股香。艷的气息扑面而来，果然是本春宫图。 他扇扇鼻子，红着耳根撇了撇嘴。 见到图册封面上的图案，海棠微一侧头，蹙起了秀眉。 她不由得上前走了两步。 宋璟见状，急忙合上了画册。 他将画册往身后一藏，眨巴着眼睛对海棠认真道，“姑娘家可看不得。”
第21页 海棠一愣，宋璟又语重心长的解释道，“这都是些粗鄙下流的东西。” 说着，还偷偷瞄了刘富贾一眼对海棠附耳轻声道，“粗俗之人才看呢，海棠你别碰。” 说完点了点头向海棠挤挤眼，沖她讨好一笑。 海棠抬眸，盯着宋璟瞧了一会儿，微微抿唇转身便出了衙门。 宋璟一怔，琢磨着海棠怎么好像脸色不太好？ 他正想追出去，被刘富贾一把伸手拽住了。 “小王爷，这图册可得还给老朽啊。” 他扯住宋璟，指指宋璟手里的图册挠头一笑。 宋璟将图册往刘富贾怀里使劲一塞，看看不见了人影儿的衙门外堂，闷气的坐回了座位上。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眯着眼抿了两口。 待他放下茶杯抬起头来，只见韦羽正一脸神色复杂的瞧着自己。 宋璟摸摸脸颊，一撇眼不解道，“瞧我作甚？” 韦羽握住翎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茶，是从怡红院搜检回来的花茶，正等着药师来判断有无毒性呢。” 这花茶是韦羽为调查不举之案而搜集来的证物。 宋璟一听，立马跳脚。 “什么？”他眼睁的像铜铃，脸皱的像个老太太。 宋璟蹭的一下站起来，跑到后院就开始扣着嗓子眼。 待到吐无可吐虚弱的趴在井边之时，韦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药师检验过了，只是普通花茶而已。”说完还安抚性的点了点头。 宋璟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但他随即又耷拉起了脑袋胡思乱想着。 万一这药师检验错了呢？ 清晨望云空，珠山清又明。 早晨的细微光线照进了宋璟房里，春日的阳光在他卷翘的眼尾上打了个转，唤醒了沉睡着的身躯。 宋璟翻个身，伸出一只手将踢掉在地的薄被懒懒的拽起，盖在自己身上醒着神。 正当他眸子似闭非闭享受着逐渐消散的最后一点睡意之时，他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似的睁开了眼睛。 宋璟倏的一下半坐起身，掀开薄被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身下。 他微微挺动腰肢感受了一下，立马惊惶的瞪大了眼睛。 一向在清晨时分弟大物勃的大兄弟，今日居然立不起来了！ 宋璟不甘心的试了又试，怎奈无论如何它都软趴趴的藏在腿间，一动不动。 随着雄鸡一声响亮的清啼，杀猪般的惨叫从宋小王爷的房里传了出来。 折腾了一早上之后，八贯和三金给终于安静下来，黑丧着脸的宋璟更衣。 “少爷，您别担心，王太医医术高明着呢，小的一会儿就去找他求几副药。” 三金一边给宋璟束着头发，一边安慰道。 “是啊少爷，王太医不行，还有胡大夫，张华佗他们呢，您甭担心。” 八贯也连连出言说着。 宋璟瞧着铜镜里自己双眸下面乌黑发青的黑眼圈，烦躁郁闷的一撇嘴，将铜镜打翻在地。 “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随便一挥手，遣散了随从。 求医管用的话，史承德和其他那些官爷大人就不会拖到现在还是不举了。 八贯和三金相视一眼，默默退下了。 宋璟没敢将这事告诉宋震威。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怡红院的案子扯上了干系，不被打断腿才怪呢。 宋璟垂头丧气的看看身下，已经残了一条腿了，他可不想再被打断一条，还是老实点为妙。 吃完早饭，在宋震威的勒令之下，一点都不想出门的宋璟，还是拖着极度忧郁的步伐迈向了衙门。 昨天那检验花茶的药师八成是个骗子，宋璟愤愤的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衙门找他问问清楚。 ☆、重振雄风 正这么萎靡不振的往衙门挪着，宋璟忽的闻到了一股香甜软糯的味道。 他转头一瞧，是家米糕铺。 香菸裊裊，热气腾腾，新出炉的糯米糕看起来很是可口诱人。 宋璟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买了两块小心提着。 宋璟打起精神，绕过衙门径直来到了古云街。 他一进街角就瞧见，海棠正穿着件素色罗裙，两丝发髻垂在胸前，在摊位前忙着。 宋璟瞧着她白皙秀丽的侧脸，觉得心情好像好了一点。 他走到首饰摊位前，将糯米糕往桌上一放，低头看看海棠的脸色开口道，“海棠，吃不吃糯米糕？” 香甜的味道丝丝传来，海棠抬眸，看着宋璟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微微一怔。 她微一侧头，接过了糯米糕。 宋璟弯了弯眼眸，咧嘴一笑。 还不待他的笑容收起，海棠便转身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她将包袱递给宋璟道，“宋公子来的正好，牢里的保释银，多谢你了。这是我和小艾的六十两。” 海棠凑齐了银子，准备还给他。 宋璟一听，立马皱起了眉头。 他向后跳了一步，不高兴的眯着眼道，“我不要。” 海棠仍旧向前伸着手，俏丽清冷的眼眸直勾勾的瞧着他。 宋璟被她既无辜又一派天然的目光盯的一阵火大。 他接过包袱重重往桌上一放，探过身子对海棠一字一句道，“我不要。” 他卷翘的眸子依旧不高兴的眯着，话语里还带着点委屈赌气似的愤怒。 海棠微微歪头，瞧了瞧他眼下的黑眼圈便不再坚持。 她略一思索，从怀里拿出了一串手鍊对宋璟道，“既然如此，就用这个当谢礼吧。” 宋璟一怔，顺着海棠的目光瞧向了那串手鍊。 墨绿色的链子上面缀着一块墨绿色的小小玉石，链身周围好像涂了些金料似的闪闪发光。 看起来既低调又华美。 “宋公子要是嫌弃，那还是收下……” 海棠瞧他半晌不做声，便收了手鍊准备重新拿起包袱递给他。 宋璟眼疾手快的扯回了海棠的手腕。 他将衣袖麻熘的撸起，把一条白白的手臂杵到海棠跟前笑眯眯道，“不嫌弃不嫌弃，你帮我戴上吧。” 海棠收回手腕，眼皮一垂，低头帮宋璟繫着手鍊。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宋璟扒拉了扒拉桌上其他样式的首饰，发现没一件跟他手上这个相同的。 “嗯。”海棠淡淡应着，在他手腕间忙活着。 宋璟虽看起来瘦长瘦长的，可这手臂着实强劲有力，手鍊的长度堪堪正好，系起来有些费力。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宋璟一弯嘴角，眉眼又乐的闪烁了起来。 他瞧着正一脸认真专注的给他繫着手鍊的海棠，忍不住低头将脑袋往她乌黑的发顶靠了靠。 海棠束一个利落的发髻，长长的头发吹散在背部颈间。 宋璟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吸吸鼻子嗅了嗅。 淡淡的香味让宋璟好一阵心旷神怡。
第22页 毫无知觉的海棠帮他戴好手鍊，直直抬起了头来。 宋璟的下巴闪避不及，被咚的一声撞了个正着。 他上下牙相碰，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 “呀。” 随着宋璟一声痛叫，海棠也后退半步低呼出声。 只见她微微蹙眉，捂住了自己的发顶。 “海狼，你没戏吧？” 宋璟见状，也顾不得嘴疼的自己，急忙口吃着上前查看海棠的状况。 海棠看他一脸的狼狈相，不由得轻轻一笑。 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在清冷俏丽之外平添了一抹柔媚和婉约。 宋璟一怔，忍不住抬手蹭了蹭自己腕间的手鍊。 他凑上脑袋垂首闻了闻，有种青草的香味，淡淡的，冷冷的。 不知怎的，他就是好心情的觉得，这味道跟海棠身上的味道一个样儿。 “少爷，可找着您啦，小的前去王太医处，给您求了治不……唔唔……” 跑到宋璟跟前的八贯，话还没说完，便急忙被回过身来的宋璟捂住了嘴巴。 宋璟转头朝海棠灿烂的笑了一下，回头沖八贯瞪眼小声威胁道，“不许胡说，海棠姑娘还在呢！” 八贯卷了捲舌头，瞧了海棠一眼，险险的打住了话头。 给您求了治不举的药来了。话说一半憋得难受的八贯，默默在心里补齐了后面的话语。 “海棠，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宋璟沖海棠摆摆手说着，急忙拖着八贯离开了古云街。 这要让海棠知道了自己不举的事情，那干脆别活了算了，丢死人了。 想起自己的大兄弟，宋璟一面走着，一面倒背着手垂着头嘆气。 “璟兄，你是不是心理负担过重了，按说不应该这样啊。” 回到衙门，在听完了宋璟的控诉之后，韦羽环抱着手对宋璟拧眉道。 “心理负担过重？心理负担过重能导致不……不那什么吗？” 宋璟垂丧着脸斜眼瞅他，明显的不相信。 “先前是有过这样的案例，不过不是不举，而是身上起疹子。” 韦羽点点头思索道，“可是药师检验的花茶，明明没什么问题啊。” “说不定是那狗屁药师检验错了。” 宋璟撇嘴不以为然，“不然你叫他来再检验一次。” “我已经叫他了。你也得把心情放松一点试试。”韦羽答道。 “狗屁药师？”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迈步进来了。 只见他黑着脸，颇为不悦道，“说我是狗屁药师，还质疑我的检验结果？” 药师盯着两人沉声说着，将迈进来的那条腿又挪了出去。 他一拂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向衙门外走去。 “哎哎，你怎么……” 宋璟急忙把担在桌子上的二郎腿放下来，想要起身叫住他。 这时韦羽拦住他皱眉道，“没用的，这药师脾气甚怪，只得明日再请了。” “什么？”宋璟气的一踢桌角，颓身坐回了椅子里。 “少爷，从王太医那儿求来的药熬好了，您快喝了吧。” 正当韦羽不知该拿颓丧的宋璟如何是好的时候，八贯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他替自家主子在王太医那儿求了药，借衙门后院里的厨房催人熬制了出来。 宋璟接过药碗，闻了闻，甚苦。 宋璟皱着一张脸。 不过他又瞧瞧身下，还是一咬牙捏着鼻子将药喝了下去。 在这当头，管他药苦不苦的，只能把死鸟当活鸟医了。 见宋璟情绪稳定了一些，韦羽便带着几个衙役忙案子的事情去了。 宋璟趴在桌上，按照韦羽说的尽量放松着自己的心情。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宋璟突然觉得软趴趴的大兄弟好像硬气了一点。 他直起身子，再度感受了一下，那感觉似乎又一闪而逝了。 宋璟垂丧。 就这么反反覆覆折腾了一天，宋璟早早回了府便窝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枕在自己手臂上胡思乱想着，一下被手腕上的玉石咯痛了脑袋。 宋璟抬起手臂瞧着，墨绿色的手鍊轻轻巧巧的环在腕间。 他忍不住抱住被角翻个身喜滋滋的乐了起来。 被角被他夹在腿间，在蹭到腿间的大兄弟之后，宋璟又似想起什么似的翻过身唉声嘆气起来。 这软趴趴的大兄弟，要是一直好不了，他可怎么面对海棠呀？ 以后他和海棠之间，恐怕都不能洞房了。 想到这儿，宋璟内心一阵惶恐。 他单纯的担忧着，烦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清晨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之后，宋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掀开薄被感受了一下自己下身，发现蠢蠢欲动的大兄弟居然又重振雄风了。 他嘿的一乐，下床遛了两圈儿。 一切确实如常，就好像他昨日的不举像是一场梦一样。 难道真是韦羽说的心理负担过重？或是王太医的药起作用了？ 宋璟好心情的一挑眉，想了想叫来了三金和八贯。 他命两人将昨天王太医开的药给史承德送去一份，自己陪宋震威吃完早饭之后便熘达着上街了。 宋璟来到古云街，时间尚早，一些商贩陆陆续续的出着自己的摊位。 海棠的首饰摊位上还没来人，宋璟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注意到了鱼摊子旁边有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 宋璟拿脚踢了踢龟壳，乌龟从石头上掉下来摔了个底朝天。 看着乌龟费力挥舞的四肢短腿，宋璟眼眉一弯，蹲下身子戳了戳它的脑袋。 这一戳不要紧，一根白嫩的手指头瞬时就被恼羞成怒的乌龟咬在了手里。 乌龟整个缩到了龟壳里，咬着宋璟的手指死活不撒嘴。 宋璟疼的直咧嘴，他甩了甩手掌，根本甩不开这乌龟的桎梏。 他想拿块石头砸碎这龟壳，可是抓着石头好半天又不知从何下手。 宋璟急的脑门冒了一层汗，狼狈的蹲在地上往龟壳里面瞅着，想把乌龟的头给引出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正当宋璟跟乌龟斗智斗勇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宋璟一回头，发现是海棠已经开始出摊了。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慌忙的扔了石头把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则是佯装镇定的整了整衣衫。 “海棠，你来了呀。”宋璟沖海棠笑着，眼神闪闪烁烁。 海棠瞧着他使劲往身后别着的那只手，狐疑的皱起了眉头。 海棠一伸手扯出了他那条使劲往后躲的胳膊，顿时一个大龟壳呈现在眼前。 海棠一愣，伸手扯了扯。 “哎哟。” 宋璟的手指跟着被扯走的龟壳往前送了送，疼的直咧嘴。
第23页 海棠瞧他那狼狈样，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筐子。 她从框里拿出一方手帕，找出一小瓶碘酒沾了沾。 海棠将手帕捂在宋璟指头上，不一会儿，乌龟便伸出脑袋慢慢松了口。 “还能这样啊。” 宋璟感慨着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指。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手中拿的，是海棠的手帕。 宋璟心里偷偷一乐，暗戳戳的拿起手帕擦了擦脸。 本想收回手帕的海棠诧异的看着宋璟的行为，盯着他的脸庞有点想笑。 宋璟陶醉的拿手帕擦了满脸，然后折了折手帕喜滋滋的对海棠道，“手帕脏了，我拿回去帮你洗洗。” 海棠一侧头，微微眨了眨眼睛神色复杂道，“不用了。” “不行不行，还是帮你洗洗吧，好好的手帕，都沾上汗了。” 宋璟侧身将手帕往怀里塞着，一副生怕海棠伸手来抢的架势。 “真的不用，这是擦砧板的抹布。”海棠说着，勾了勾嘴角。 宋璟一愣，他将折好的手帕重新展开瞧瞧，果然有着些砧板残留物的痕迹。 他一皱鼻子，终于闻到了自己脸上覆盖着的鱼腥味。 宋璟嘴撇的老大，委屈巴巴道，“海棠，这……” 海棠瞧着他发梢旁依稀闪烁着的几片鱼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宋璟瞧她笑了，微微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胡乱抹了把脸，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春生园 宋璟瞧她笑了，微微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胡乱抹了把脸，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海棠。” 宋璟瞧着她的两个小梨涡，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要不要去春生园看戏啊？今个儿有武松打虎呢。” 他上前一步邀请道。 “不去。” 海棠的笑容总是消散的很快，宋璟有些遗憾的看着她重归平淡的脸庞，见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去呀？” 海棠转身收拾摊位，宋璟嘚吧嘚吧跟了上去。 “我要做生意。” 海棠将首饰一一摆放在桌上，背对着宋璟。 宋璟又哒哒哒的绕到了她面前，一眯桃花眼翘起嘴角道，“这个容易，这些首饰我全都买下了。” 说着，就开始把海棠刚摆出来的首饰往筐子里装。 海棠蹙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声叫他，“宋璟。” “哎！” 宋璟一弯眸子，回头甜甜的应道。 瞧着他天真的笑容，海棠微微抿起嘴角。 “我不去看戏。”她的声音不咸不淡道。 “可是……” 宋璟挠头，那日在大牢里，他明明记得海棠对看戏挺有兴趣的，尤其是春生园的戏目。 海棠不再理会他，嘆口气将首饰重新拿出来摆好。 过了会儿，见宋璟一脸不甘心的委屈模样，还站在那儿不动，海棠侧头瞅他道，“你每天这么闲，都不用去查案的吗？” 她记得他是什么司隶校尉来着。 被海棠这么一问，宋璟有些涨红了脸。 他总觉得有点丢人。 “查案，当然查啦，我这就得去衙门看看呢。” 宋璟慌忙摆出一副自己很能干的样子，甩甩衣袖跟海棠告了别。 不知为什么，被海棠说自己游手好闲，宋璟总觉得心虚的很。 爹爹天天这么说也没觉得这么不好意思过，宋璟羞愧的挠了挠头。 海棠见他走远了，终于松了口气。 古云街市场上的商贩终于不再提什么嫁入王府的事情了，可是这小王爷宋璟却开始天天来她这儿找她。 海棠望着宋璟偷偷放在桌角的一小块枣花糕，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 从他派随从给自己送药开始，事情的走向好像就有些不对劲。 海棠凝眸想着宋璟的一系列行为，抿起了嘴角。 难不成，这不着边际的小王爷对自己起了什么心思？ 海棠面色一冷，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眸子。 宋璟回到衙门，不多时，见韦羽严肃着一张脸庞进来了。 “韦大捕快，怎的这么严肃啊？” 宋璟一跷二郎腿，剥了瓣橘子扔嘴里吃着。 “史大人暴毙一案有些线索了，只是，这案子牵扯的势力太多，怕是不好办。” 韦羽解下翎剑，心事重重的坐下道。 一听是案子的事，宋璟来了兴趣。 “什么线索，凶手抓到了吗？” 宋璟收了二郎腿，正起身子问道。 多了解些案子的情况，下次海棠再问他怎么不去查案，自己也有话可说，不至于那么狼狈。 宋璟心里偷摸打着小算盘，将椅子往韦羽身旁挪了挪。 韦羽皱着眉，缓缓开口道，“线索有了，抓到凶手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韦羽话锋一转，有些犯难道，“这案子恐怕跟季王爷有关。” “季王爷？” 宋璟道，“他不是去边疆平乱去了吗？” “是啊。”韦羽嘆口气，“难就难在这儿。” “这史大人是皇上宠妃丽妃娘娘的亲爹，而季王爷又是为大宛立下汗马功劳的干将，这案子要果真如此，可真是难办了。” 韦羽沉眸思索着。 宋璟恍然的点了点头，都是朝廷重臣，这种案子，怕是怎么审都审不对。 “啊对了。” 宋璟一拍大腿，突然坐直身子道，“我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韦羽连忙放下端起的茶杯，凝神问着。 只见宋璟很是苦恼的皱起了眉头，煞有介事的严肃开口道，“韦兄，你知道怎么才能成功邀请姑娘一起去看戏吗？” 听了这话，韦羽眼皮一抽，重新端起茶杯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如何请海棠去看戏这个问题困扰了宋璟一整天。 他就像得了心病似的，一开始也没觉得多想跟海棠一起去看戏，可是一旦被海棠拒绝过之后，就无论如何都想去，心里跟长了个猫爪子似的，海棠越是不同意，就越是抓挠的人难受。 “少爷，小的觉得吧，您不该说请海棠姑娘去看武松打虎的。” 八贯给宋璟捶着肩膀出主意道。 “是啊，小的也这么觉得。” 三金随声附和着。 “为什么呀？” 宋璟示意他们停了手上的动作，一瞥眼不解的问道，“这武松打虎多好看呀，威风雄武，怎的就不能请海棠看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 八贯解释道，“您想啊，武松打虎这种戏目，多粗鲁啊，哪适合海棠姑娘去看。” “是啊，我听后厨刚娶上媳妇儿的小六说，姑娘家最喜欢看那种爱情戏，什么《拜月亭》啊，《游园惊梦》啊之类的。”三金跟着点了点头。
第24页 “是这样吗？” 宋璟放下手中的瓜子，一眯眼侧头，“啧，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拍拍手上的瓜子皮，翘起二郎腿往躺椅里一坐，可算是露了个笑容对两人道，“去，你们去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这几天春生园都演什么戏目，把戏票先买好咯。” “哎，小的这就去。” 八贯和三金应着，退出了宋璟的房间。 这天，宋璟又像狗皮膏药一样，来到古云街便黏在的海棠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 海棠如往常一样视他为空气，可是这次宋璟却没那么老实了。 三月将尽，科考也快开始了。 除了首饰之外，海棠又准备了一些吉祥符出卖。 许多准备参加考试的书生，也会来市场上转转。 他们见到吉祥符，为了图个吉利，多半会出钱买下一个。 “姑娘，这吉祥符多少钱一个呀？” 一个左胳膊上繫着红绸带的年轻男子问道。 海棠瞧了瞧他的红绸带，心下明了，又是一个科考生。 大宛城的考试规定，凡是科举考生，均可在一个月前于当地政府处领取一条红绸带，佩戴于左臂，于赶考途中可免费去朝廷供设的驿站餐饮休憩。 “三文钱一个，公子要买一个求好彩头吗？” 海棠拿起吉祥符给那男子瞧着。 男子抬起手，正准备拿钱的时候，他往海棠身后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宋璟站在海棠身后，拾起一根粗大的木棍，正凶神恶煞的沖男子瞪着眼睛。 看他那架势，仿佛在说你要敢买，我就敢打折你的手。 “还是不买了，不买了。” 男子收起钱袋，看了宋璟一眼连忙说道。 宋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这已经是第三个突然逃走的顾客了。 海棠沉眸。 姑娘来买时什么事都没有，但凡是男子，就没一笔生意是做成的。 这一次，在那男子脸色骤变之时，海棠也狐疑的跟着他转过了头去。 看到了宋璟那张张牙舞爪的脸庞之后，海棠生气的蹙眉，“宋璟。” “哎！” 听到海棠的呼唤，宋璟立马收了嘴脸，沖海棠乐呵呵的笑着。 “请你离开这儿。” 海棠不悦的下着逐客令。 “好，我马上离开。” 宋璟一点头，难得的顺从。 只见他向后退了半步，仍旧嬉皮笑脸的站在摊位后面瞧着海棠。 两只卷翘的桃花眼笑的一闪一闪的。 海棠等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再度开口道，“你怎么还不离开？” 宋璟瞧着海棠眉头微蹙的生气模样，好心情的一咧嘴，贱兮兮的凑个脑袋过来道，“我离开了呀，你看，刚才在那儿，现在在这儿，可不就是离开了吗？”宋璟摇头晃脑。 “你……” 海棠一时气结，抿唇道，“你今天也不用查案吗？” 宋璟一乐，眯起了眼睛。 他这两天天天从韦羽处打探案子的进展，为的就是以防再被海棠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 他瞧着海棠嘴角出现的那个气呼呼的小梨涡，直想伸手戳一戳。 “案子不用查，因为已经破案了。”宋璟眼尾一翘，甚是得意。 “是史大人的案子已经破了吗？” 隔壁鱼摊的小艾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探过头来小小的问了一声。 毕竟这人生第一次进大牢，就是因为这件案子。 “凶手这么快就抓到了？” 海棠也有些诧异的沉眸问道。 “那当然。” 宋璟骄傲的一扬下巴，又献宝似的绕到海棠身边神秘兮兮道，“凶手你还认识呢。” “我认识？” 海棠心里一惊，抬眸看他。 宋璟眨巴着眼睛认真道，“是啊，就是前段时间在这儿袭击我的那个人。” “是吗？” 海棠微一皱眉，想起来了这么回事。 当时那人，好像是季王爷派来刺伤宋璟的。 “就是他。”宋璟连连点头。 “抓到凶手真是太好了。” 小艾感慨着，被一旁的顾客叫去挑鱼了。 海棠沉思了一会儿，一抬头见宋璟那张俊脸依旧灿烂的杵在自己眼前。 她再度蹙眉，开口赶他道，“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了，难道你不用去审问吗？” 宋璟嘿嘿一笑，潇洒的摆手道，“不用，有韦羽在呢。” “况且，这个凶手也没什么好审的，舌头没了，又不会写字，没法审。” 为这审讯的事情，韦羽也是头疼了好几天。 季王府的养的这个杀手，舌头没了就算了，关键是大字也不识一个。 给他纸笔，他也只会呜呜啊啊的在纸上哗啦几个不成样的季字。 史大人这案子到底是他私自做的，还是季王爷指使的，现在实在不好说。 边疆之战大捷的消息又不断传来，虽然丽妃和史承德一再要求皇上彻查此案，严惩幕后凶手，可皇上一直装不明白，甩手将事情全权交给衙门办理。 宋璟心里盘算着，这案子，八成是季王爷指使的。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这么拖着。一切还得等季王爷征战回来再说。 “舌头没了？” 海棠一怔，也没再多问什么。 宋璟正欲答话，忽见又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宋璟立马大跨一步挡在海棠身前，将海棠与那男子远远隔开，并且举起木棍护在胸前，又开始摆出一张流氓地痞揍人脸来。 那男子一见这阵势，还没靠近，就双腿打了个弯，掉头走了。 宋璟满意的一挥木棍，回头便见海棠拧起了眉头。 他赶忙将木棍一扔，赶在海棠开口前道，“海棠，你瞧，顾客都走了，不如咱们早早收了摊去看戏吧？” 宋璟笑眯着卷翘的眼眸，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倒霉的史承德 他赶忙将木棍一扔，赶在海棠开口前道，“海棠，你瞧，顾客都走了，不如咱们早早收了摊去看戏吧？” 宋璟笑眯着卷翘的眼眸，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不去。”海棠干脆的拒绝。 宋璟不死心，又绕到海棠跟前道，“是春生园的戏目，新演的一出呢。” 他每天都被拒绝，可每天还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缠着海棠。 海棠拧眉瞧着他眨巴眨巴的桃花眼，只觉得如果不答应他一次，恐怕今后都再无宁日了。 海棠略一思索，沉声开口道，“如果我陪你去看戏，你以后能不再来烦我吗？” “能！” 宋璟见海棠松口，立马屁颠屁颠的点着头，笑的额前的碎发都飘洒了起来。
第25页 “咱们这就走吧。” 宋璟说着，就要帮海棠收摊。 “慢着。” 海棠制止住了宋璟的动作，看看街上往来的行人道，“明天再去。” 今个儿书堂休息，出来逛街的书生小姐不少，明日正好是山上的庙会，怕是也没什么生意。 海棠思量了一下，觉得明日去看戏也不会太影响到生意。 宋璟乐的一蹦三尺高，连连应着好。 海棠瞅他一眼，再度开口道，“不过……” 一听不过这俩字宋璟就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他瞧着海棠一脸忐忑道，“不过什么？” 他搓搓衣角紧跟着问着，生怕海棠又突然反悔说不去了。 “不过请你现在离开这儿，不然我明天哪儿也不去。” 海棠双手环胸，瞧着宋璟忐忑的模样出言撵着他走。 “好。”宋璟松了口气，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他沖海棠挥了挥手，麻熘的消失在了古云街的街角。 摊位回归了清静，海棠皱眉沉思着，明天如论如何都要跟宋璟把话说清楚。 宋璟乐呵呵的走在回府的路上，正遇到史承德面色不悦的从衙门出来。 “史兄，许久未见啊。” 宋璟上前打着招呼。 史承德斜了斜眼，停下脚步拱手道，“小王爷。” “史兄，”宋璟走上前去，“又是为了史大人的案子而来啊？” 宋璟安慰似的拍拍史承德的肩膀，摇摇头道，“史兄也别太过劳累，要保重身体啊。” 说到这儿，宋璟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上次我差随从给你送的药，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听到这儿，史承德的脸色更不好了。 他微一侧身，撇开了宋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多谢小王爷送药。” 史承德闷声应着，不再言语。 不举之案和自己爹的案子，让史承德对宋璟颇有微词。 宋璟身为司隶校尉，两人又是朋友，在关键时刻他居然没有出手相助，还整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任凭官府在暴毙案上打马虎眼，不派人出面惩治季伦。 史承德不悦的沉了脸。 况且，不举之案牵扯的人员那么多，怎么就偏偏宋璟得了又好了？ 这还不是仗着他司隶校尉的身份，私吞了治疗病症的解药！ 这么想着，史承德就怎么看宋璟怎么觉得不对眼。 宋璟见史承德情绪不高，也未再多说什么便告了别。 史承德走后，走了没两步，宋璟又遇到了搂着爱姬潇洒逛街的马贤君。 “哟，这不是小王爷吗？好久不见。” 马贤君远远瞧见宋璟，放开爱姬便走了过来。 宋璟一回身，两张戏票从怀里飘了出来。 马贤君眼疾手快的接到，瞧了瞧还给宋璟道，“小王爷好兴致，这春生园的新戏目，确实好看。” “是吗？” 宋璟一挑眉，问向马贤君道，“你去看过了？” 马贤君点点头，似模似样的摇了摇摺扇对宋璟道，“不知是哪位姑娘有如此荣幸，能陪小王爷一起看戏？” 看到戏票上的戏目，马贤君这等情场老手立马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带姑娘去看的。 宋璟一眯眼睛，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 马贤君好色在整个大宛城的公子哥之中可是远近闻名的，有所防备也是应该。 马贤君见他不答话，扇起了两缕束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咳咳，不管是什么姑娘，只要小王爷出马，就没有拿不下的。” 马贤君将摺扇一收，浪笑着对宋璟耳语道，“等看完戏呀，保管她就对小王爷服服帖帖，床上也伺候的舒舒服服……” 宋璟一听，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海棠的样子。 他赶忙晃了晃脑袋，将那些香。艷的场景赶走。 宋璟沖马贤君拧眉道，“别胡说，海棠不是那种姑娘。” “海棠？” 马贤君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这是个姑娘的名字。 他忍不住噗嗤一下，拿摺扇挡了挡脸庞笑道，“真没想到，受到小王爷青睐的姑娘，居然叫海棠。” 他摇了摇头继续感慨，“海棠？我依稀记得，史兄家后院就种了一大片海棠呢。” 马贤君开着玩笑，态度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味。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所以他的态度也随之轻慢了起来。 宋璟一听，不悦的沉下了脸庞。 他眯眼瞧着马贤君，一言不发。 马贤君被盯的有些发毛。 别看这宋小王爷平时嘻嘻哈哈的，待收起了不正经的嘴脸之后，还真让人有些摸不着底细。 马贤君见此情状，连忙收起了那副得意的神态。 “失礼失礼，要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马贤君朝宋璟拱手说着，示意身后的爱姬跟了上来。 马贤君的爱姬扭着腰走了过来，蛇一样的往他身上一缠，没骨头似的嗲着声音道，“公子，还不走吗？” 宋璟一抽嘴角，别开了眼睛。 他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晚上，回到宋府之后，宋璟趴在桌前抿嘴瞧着那颗被供起来的脐橙。 他怎么琢磨怎么都觉得心里不得劲。 后院里一大片海棠？ 宋璟撇嘴敲着桌子，这话他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三金，八贯，你们来。” 宋璟眯了眯眸子，唤来了门外候着的二人。 “少爷，什么吩咐？”两人进屋，揉揉眼睛问道。 天色都好晚了，自家主子还不睡觉，不知道又要折腾什么事。 正这么想着，宋璟招手让他俩过去。 待两人走到跟前，宋璟如此这般的沖两人耳语了一番。 八贯和三金傻眼的面面相觑。 宋璟瞥眼催促着他们，“快去呀。” “。……是。” 两人无可奈何的应着，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房间。 见两人换好衣裳出了府之后，宋璟方才觉得心情甚好的一扯嘴角。 晚上，宋璟起夜，待解决完正要回到床上去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看到窗外似乎有个人影儿。 宋璟揉揉眼睛瞧着，只见海棠正穿着件薄薄的春衫站在窗外的一片海棠花里瞧着自己。 海棠俏丽的眸子含情脉脉的，见宋璟推开了窗户，她沖他轻轻一笑，两个小梨涡甜甜美美的。 “海棠？” 宋璟急忙探出去半个脑袋道，“你站着别动，我这就过去！” 说着，他急急忙忙打开了房门。 海棠清清裊裊的站在门外，柔柔的笑着望他。 “你你你怎么来了？” 薄薄的春衫勾勒出了海棠姣好诱人的曲线，宋璟的眼眸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放，结结巴巴的问道。
第26页 海棠一侧头，有些委屈的淡了淡脸上的笑容，她仿佛在对宋璟的问题感到不满。 “那个，外面冷，先进来再说吧。” 夜风溶溶吹过，宋璟望着海棠纷飞的发丝轻轻伸出手道。 海棠也不答话，只是眼眉一弯，扑到了宋璟的怀里。 宋璟的胳膊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的胳膊在空气中楞了半天，小心翼翼的环上了海棠柔软的腰肢。 海棠像条蛇似的在他怀里扭了扭，宋璟下腹一紧，连忙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海棠不依，仍旧抱着宋璟蹭了蹭脑袋往他怀里钻。 宋璟脸上一红，觉得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从心间升起。 他忍住想要将海棠抱上床的冲动，扯着海棠环住自己脖颈的嫩白手臂摇头道，“海棠，不，不行……” 第二天清晨，史承德刚刚起床，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爷，不好了。” 门外小厮着急道，“咱们府后院种的海棠，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什么？”史承德推门，“种的海棠不见了？” 史承德拧眉，这可真是奇怪了。 “是啊，八成是被什么人偷走了。” 小厮说着，比划道，“那些海棠全都是被人连根挖走的，像是有备而来。” “真他妈滑稽！” 史承德气愤的一踹房门，只觉得最近史府衰运连连。 自从史达暴毙身亡后，以前与史府相勾结的商人纷纷撤股。 虽然史承德继承的史达的遗位，仍旧是礼部侍郎，但是史府各方面的经济地位明显都远不如从前了。 史承德骂了一会儿娘，平复了情绪之后突然转了一下脑筋。 从某些方面来讲，这或许是个不错的转折。 这么想着，史承德精光一闪，叫住小厮道，“那些海棠就别管了，去，找到上次那个土宝，买些阿芙蓉种在后院里。” “是。”小厮喏喏应着，麻利的退下了。 这边宋府。 “不行……海棠……” 宋璟睡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喃喃嘀咕着，傻笑着一抬手撞到了床栏。 “哎哟。” 疼痛感传来，宋璟抬抬手臂睁开了眼睛。 他愣愣的起了身半坐在床上，额前的几缕碎发不羁的翘起，似醒未醒的眸子里还带着些朦胧的睡意。 宋璟摸摸自己的脖子，在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做了春梦的时候，他麻利的起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梳洗完毕之后，宋璟神清气爽的看着窗外新种上的一片海棠花，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人啊。” 他好心情的一翘嘴角，唤来了八贯和三金。 “少爷，您又有什么吩咐？” 一夜没合眼的两人打着哈欠进了门。 “事情办得不错。” 宋璟拍拍二人肩膀，打了个响指沖二人道，“每人五两赏银，外加休假一天。” “少爷，真的吗？” 三金霎时憋回了哈欠睁大了眼睛。 宋璟一瞥眼，点了点头。 “谢谢少爷！” 三金挠着脑袋，嘿嘿一笑。 八贯先是跟着雀跃了一会儿，复又垂下脑袋道，“不行不行。” 他瞧瞧已经穿戴好的宋璟，不放心道，“少爷今日要出门，没有随从怎么能行？” “放你假你还不要啊？” 宋璟敲敲八贯的脑袋。 “少爷今天是跟海棠姑娘去戏园看戏，咱们跟着也没用啊。” 三金扯了扯衣角提醒八贯。 就算是跟去了，估计也是坐冷板凳的份儿。 “这……”八贯揉揉脑袋想了想，好像也是。 “嘿嘿，那就谢谢少爷了！” 宋璟瞧着乐呵的他俩，看了看窗外的海棠不由得也弯起了眼眸。 ☆、戏园风波 “这……”八贯揉揉脑袋想了想，好像也是。 “嘿嘿，那就谢谢少爷了！” 宋璟瞧着乐呵的他俩，看了看窗外的海棠不由得也弯起了眼眸。 宋璟来到衙门，熘出去半天买好了两张《牡丹亭》的戏票。 他将戏票揣怀里傻呵呵的笑着，只等着太阳下山，戏目开演。 衙门的放衙时间一到，宋璟就急不可耐的冲到古云街。 海棠见他到了，不紧不慢的收了摊位，两人一同赶到了城东的春生园。 戏园门口摆放着一个长长的招牌，写着今日的戏目和场次时间。 门口门庭若市，来看戏的行人往来不绝，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两人在招牌前面站定，宋璟殷勤的问向海棠道，“海棠，你想看哪一齣戏目？” 海棠凝眸在招牌上瞧着，一侧头指着最下面那出对宋璟道，“看这个吧。” “哎好嘞。” 宋璟答完一回头，才发现海棠指的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那出《牡丹亭》，而是在西苑出演的《血溅鸳鸯楼》。 他捏着怀里的两张戏票一愣。 “你不想看这个？” 海棠见他一怔，俏丽的眼眸瞧着他问道。 “没有没有。” 宋璟讪讪一笑，连忙答着，“我这就去买戏票，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好。”海棠顺从的点了点头。 宋璟一挑眼尾，看着乖顺的海棠心里一阵暗爽，他一路小跑赶去贩卖戏票的茶水摊子，只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宋璟来到茶水摊子处一看，顿时傻了眼。 只见摊子四周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群，都挤着在此处买戏票。 宋璟提起衣摆，硬着头皮往里面挤，这时旁边的瘸子瞅他一眼，使劲一推，将宋璟推出了人群外。 “嘿，我就不信我买不着票。” 宋璟磨磨后槽牙，一眯眼，撩起衣袖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谁扯他都没用，他就是认准了一个方向不管不顾的往前沖。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宋璟总算是赶在戏目开始前买到了戏票。 他整整被挤乱的衣衫，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海棠面前。 宋璟晃了晃手中的戏票，对等在原地的海棠笑眯眯道，“买好了。” “嗯。” 海棠一点头，看看宋璟翘起来的碎刘海和额前的细汗微一停顿道，“人很多？” 宋璟一愣，立马装作一派从容的样子道，“是有点多，不过无碍。” 他将飘到颈间的发丝往后一拨，自认为帅气无比道，“什么瞎眼的耳聋的，缺胳膊的少腿的，不管男女老少通通都挤在那儿买票，不过我没事，也没用挤就买到票了。” 宋璟挺了挺胸膛，一副自己很棒的臭屁模样。 海棠在一旁静静听着，瞧着他被人扯的歪斜松散的衣领，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第27页 两人来到西苑前，发现戏园的大门紧紧关着，戏目已经开始上演了。 “好像晚了一点。” 海棠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回眸沖宋璟道。 宋璟扒拉着门栏朝里面瞧着，着急的脑门又开始冒汗。 这已经是最晚开演的一场戏目了，赶不上这场，怕是今个儿就看不成戏了。 “哎呀，都怪我没提前买好戏票。” 宋璟懊恼的胡乱揉了下头发。 他抓着门栏巴巴往里面瞧着，卷翘的眉眼沮丧的耷拉下来，活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儿。 海棠盯着他的脑袋瞧了瞧，还是忍不住伸手将他翘起的头发理了一下。 海棠侧侧头对他道，“我知道这儿有个后院。” 宋璟闻言抬头，海棠沖他一眨眼，示意他跟上。 宋璟就像被海棠牵着魂一样，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不多时，海棠停下脚步，沖宋璟扬扬眉道，“就是这儿。” 宋璟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眼前是座废弃的大宅子，宅子的后院跟戏园只有一墙之隔。 两人正站在宅子朱红色的后门前。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宋璟上前扯了扯锁链，微微皱眉，“这，打不开呀？” 他向前推了推门，大门随之露出了一条缝。 宋璟回头想叫海棠，只见海棠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她盯着一人半高的墙头，眼神一凛，猫下身子借着墙壁之力跃了起来。 海棠跃上墙头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 宋璟急忙推门进去想要接她下来。 海棠已经从墙头跳下来了。 从墙头跳下之后，海棠准备帮宋璟开门。 她回头一看，发现大门打开，宋璟就在自己身后站着。 “你，怎么进来了？”海棠诧异，侧头纳闷道。 宋璟无奈的一扯嘴角，望着一派天然的海棠道，“大门没锁呀。” “没锁？”海棠睁大了眼睛。 宋璟瞧着她有些发懵的模样忍不住挑眉偷笑。 “你该不会，每次来这儿都是翻墙的吧？” 宋璟贱兮兮问道。 海棠有些发窘的站在原地。 宋璟乐得眉眼弯弯。 海棠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准备从后院的拱形门里往戏园走去。 这时宋璟的目光往下一瞟，沉起了脸庞。 “……都脏了。” 宋璟俯身蹲在海棠面前，看着她膝盖上的污痕，心疼的直皱眉。 衣裳都被弄的这么脏了，膝盖肯定磕的不轻。 他伸手拽住就要离开的海棠，拿衣袖轻轻擦着她的裙摆。 海棠被宋璟扯住手臂，一时动弹不得。 两人的接触让她身子一僵，她后退两步想要挣脱开来。 “别动。”宋璟皱眉说着，抬眸看她一眼。 宋璟突然正经起来的眼神让海棠微微一怔，就在她回过神来想要再次挣脱之时，宋璟已经松开手臂站了起来。 “走吧，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擦干净膝盖上的污痕，宋璟在海棠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不正经模样。 海棠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抿了抿唇跟在了宋璟身后。 一心想着看戏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在废宅子的一个黝黑角落里，一只闪烁警戒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们。 折腾了一番之后，宋璟和海棠总算找到座位开始安稳下来看戏。 宋璟在海棠身旁端坐着，时不时偷偷的瞄一下她好看的侧脸。 他磨了磨脚底，忍不住悄悄往海棠身边挪了挪。 每挪过去一点，宋璟就偷偷的瞧瞧海棠，见她没反应，于是便绷着屁。股再悄悄挪一点。 海棠认真看着戏，余光瞥到宋璟跟屁。股下面扎了针似的挪来挪去。 海棠皱眉，转头对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道，“你要是在那儿坐的不舒服，就坐这儿吧。” 一对上海棠的眸光，宋璟就跟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一样，立马正襟危坐，乖乖的把双手垂放在腿上。 海棠见他没反应，一伸手将他扯了过来。 “海棠……” 宋璟被扯到海棠旁边，脑袋差点撞到她的肩膀。 海棠身上淡淡的香味传了过来，宋璟耳根一红，急忙稳住了身子。 他飞快的瞟了一眼海棠白皙的脖颈，昨晚做的春梦霎时浮现在眼前。 宋璟舔舔嘴唇，眨了眨眼想要偷偷伸手过去握住海棠的白嫩柔软的手掌。 就在手掌紧张的摸过去的时候，海棠正好抬起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字。 她对宋璟凛眉道，“别说话，好好看戏。” 宋璟伸出去的手掌立马心虚的收了回来。 他连忙点点头，悄悄垂眸抓了抓自己的衣摆。 心里有点小落空。 如愿以偿的坐到了海棠身边之后，宋璟总算老实了下来。 台上的戏目正精彩的演出着。 被负心汉辜负了的崔三娘，学成了一身武艺前来报仇。 她将王仁贵和害死了她孩子的那个小妾约在鸳鸯楼，提刀前去取这二人的首级。 一番打斗的场景之后，帘幕垂下，待帘幕再次拉开之时，王仁贵的脑袋已经满是鲜血的歪倒在了桌子上，圆目怒瞪，口舌俱张。 台下观众猛地看到，不由得发出了一阵唏嘘受惊的声音。 虽然宋璟知道这是演戏，王仁贵的身子不过是被桌布遮掩，只在桌面上露出一个脑袋，演成一幅头被砍了的样子。 可是眼前的可怖景象，还是忍不住让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小手帕，半遮着挡在眼前心惊胆战的看着。 这手帕本来是为海棠准备的，宋璟听后厨小六说，《牡丹亭》这齣戏甚是感人，他媳妇儿都看哭了好几次。 宋璟看了看眼前绣花的丝绸帕子，想了想转身准备问问海棠要不要用它挡一下血腥场面。 他一转头，正看到海棠闪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台上，她嘴角微微翘起，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的，看的很是入迷陶醉。 宋璟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扯扯嘴角默默的转回了身去。 他一瞅台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崔三娘手里正提着一个七孔流血的脑袋。 她抓着脑袋上长长的头发，挥刀砍了下去。 那脑袋咕噜噜一滚，停在桌角不动了。 这戏目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逼真模子，这被砍掉的脑袋就像是真的一样。 台下有观众半捂着眼睛瞧着，但又忍不住为崔三娘痛快的复仇行为叫好。 一系列血腥的场面过后，高潮渐渐散去。 崔三娘收了手里的砍刀，落寞的擦着刀身准备拂袖而去。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细微的呃唔声，崔三娘的身子突然被凌空提起。 她的头使劲向后仰着，像是无法呼吸一般蹬着双腿。 崔三娘扔了手里的砍刀，双手抓在脖子处呃呃唔唔的挣扎着。
第28页 台下的观众一片寂静，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加的戏份。 宋璟瞧着崔三娘爆出的眼球，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宋璟沉了眸子，这不像是在演戏，而像是扮演崔三娘的戏子真的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无法呼吸似的。 宋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崔三娘蹬着腿渐渐腾空升高，帘幕挡住了她的半个身子。 依稀有什么影子在帘幕后面闪过。 随着台上嘣的一声响，崔三娘终于落了地。 不过她只是身子落了地。 崔三娘的脑袋在空中悬了一会，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颗脑袋滚了又滚，从台上缓缓落了下来。 带出的鲜血喷洒了前排观众一脸。 看到台上喷射着鲜血的无头躯体，众人呆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杀，杀人啦！” 随之一声惊恐的尖叫，大家开始叫喊着四下逃散。 宋璟急忙回身护住海棠的身体。 眼前突发的一幕让海棠也是一惊，台上的崔三娘尸首异处，腥血横流，众人只顾害怕逃命，没人敢再往台上看。 海棠扒开宋璟的手臂，从他的臂弯里看到，台上一根带血的钢丝正慢慢向上收起，横樑上的帘幕隐映处，似乎趴伏着一个什么东西。 受惊了的众人毫无章法的在戏园里奔跑着，桌子椅子被撞翻了一地。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台柱，整个戏台晃荡了几下，在不断的冲击力之下坍塌了下来。 一阵滚滚的尘土升起。 宋璟抬手挡在海棠的眼前，怕尘土迷了她的眼睛。 在宋璟捂住她的眼睛之前，海棠依稀看到，一个黝黑的人影趁乱从戏台上急速的窜出了戏园。 她神色一凛，拿开宋璟的手掌便起身追了出去。 宋璟见状，面色一沉，急忙追在了身后。 ☆、莽撞追凶 海棠扒开宋璟的手臂，从他的臂弯里看到，台上一根带血的钢丝正慢慢向上收起，横樑上的帘幕隐映处，似乎趴伏着一个什么东西。 受惊了的众人毫无章法的在戏园里奔跑着，桌子椅子被撞翻了一地。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台柱，整个戏台晃荡了几下，在不断的冲击力之下坍塌了下来。 一阵滚滚的尘土升起。 宋璟抬手挡在海棠的眼前，怕尘土迷了她的眼睛。 在宋璟捂住她的眼睛之前，海棠依稀看到，一个黝黑的人影趁乱从戏台上急速的窜出了戏园。 她神色一凛，拿开宋璟的手掌便起身追了出去。 宋璟见状，面色一沉，急忙追在了身后。 那人出了戏园，往巷子里一拐便没了身影。 海棠在后面紧追着，跟着那人拐进了巷子里。 巷子幽深寂静，一片黑沉。 海棠借着月色在巷子里四处搜寻着，突然瞧见巷子尽头的斜墙上映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影子。 这影子一动不动，在浮动的树影旁边显得尤为诡异。 海棠微眯眸子沉了脚步，高高束起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拂在了身前。 海棠将碍事的一缕头发咬在嘴里，沉声屏气就要上前。 宋璟一拐进巷子角，就看到了进攻状态的海棠。 他顺着海棠盯着的方向一看，立刻肃了脸色。 巷子尽头恰好露出的半块影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故意引诱人过去。 宋璟急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准备过去的海棠。 海棠沉色，沖宋璟凛眉，“放开我，那人就在前面。” 宋璟不放，海棠想要用力挣脱，宋璟伸手箍住了她的肩膀。 海棠身子一僵，脸色一凛抿唇后撤，翻身锁住他的手臂挣脱了禁锢。 海棠松开手掌一迈腿就要继续往前，这时宋璟面色一冷。 他将手臂向前一横，撑在青石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海棠目不斜视，只盯着那块黑影，绕开宋璟一心想过去。 宋璟沉着嘴角眯起眼眸，伸手一扯将她拽了回来，另一只手臂霎时也撑在了石墙上。 海棠整个被他圈在怀里。 宋璟拧眉，对莽撞行事的海棠厉声道，“别胡闹了！” 海棠整个儿被宋璟的气息包围。 她瞧着一脸严肃的宋璟怔了怔，觉得这气息有些陌生，有些紧张，有些让她喘不过气。 宋璟向巷子尽头看了看，拉起海棠的手臂便匆匆出了巷子口。 海棠愣愣的被他扯着衣袖，侧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宋璟被拉着她到了安全的地方，松开了手掌一回头，就发现海棠正蹙眉瞧着他。 宋璟停下脚步，凛起脸色上下打量着她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没有。” 海棠收回了眸光，低头瞧瞧自己被扯乱的衣袖抿了抿唇。 宋璟伸手帮她抚了抚衣袖，开口解释道，“刚才巷子里的那块影子，可能是凶手故意引你过去的，你要是就那么过去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想到这儿，宋璟眯起卷翘的眸子，神色难得的严肃。 在暗沉月色的笼罩下，他身上好像少了一些纨绔赖皮，多了一分正经凌厉。 “那凶手既能在戏台上残忍的行凶，之后还逃走的如此迅速，这说明这人不仅手毒心辣，还对此处有着足够的熟悉和了解，贸然追上去，实在有欠妥当。” 宋璟沉声解释着不让海棠去追凶的原因。 海棠抬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宋璟见她点头，方才松了口气。 “我送你回家吧。” 宋璟看看远处的戏园，衙差们正疏散着人群，清理着案发现场。 “衙门已经来人了，凶手很快就能抓到的。” 他出言安慰着海棠，也是安慰自己。 想起扮演崔三娘那个戏子死去的惨状，宋璟略为嘆惋的皱眉摇了摇头。 刚才那血腥的场面，让他的胃里仍是一阵翻腾。 海棠侧头瞧着宋璟，只觉得这会儿的他，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海棠不解的蹙眉，轻轻摇头拂散了脑子里的思绪。 春生路的石桥边。 小艾站在柳树下等着三金，夜风吹过，柳叶沙沙作响。 小艾回头，发现河边蹲着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在水里淘洗着一个砍柴用的斧头似的东西。 小艾握着手绢，犹豫了犹豫，还是挪动了绣头小鞋上前道，“公子，就快下雨了，河边涨了水，会很危险的。” 小艾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杏仁眸子，对于主动跟陌生人答话有些羞赧紧张。 她白皙小巧的脸庞泛上了一丝红晕，在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后，她暗暗责备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正当她不知所措想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小艾，你在哪儿？” 小艾刚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忽听得三金在石桥上焦急的呼唤着她。 “我在这儿。”小艾拨了拨柳条，朝三金挥了挥手。
第29页 三金一擦脑门上的汗，急忙跑了过来。 主子给他放一天假，他便想着约小艾出来看戏。 没想到还没走到戏园，半路便听到了戏园出事的消息。 他急急忙忙赶到了与小艾约好见面的地点，见到人安然无恙方才放下了半颗心。 另半颗悬悬吊着，是为自己主子。 虽说八贯已经带着人去找少爷，可三金这心里，还是挂念着。 “小艾，你怎的躲到这儿来了？快上来。” 三金说着，伸手帮小艾提起碍事的裙摆，扶她走上了石桥。 “戏园出事了，今个儿怕是看不成戏了。” 三金帮小艾拍拍身上的泥土，边往安全的地方走边道。 “出事了？什么事呀？” 小艾绞着手绢柔柔的问道，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好奇的望向三金。 三金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想了想对小艾道，“也没什么，衙门会解决的。” 他怕说出来死人的事情会吓到她。 小艾迷糊的点了点头，跟在三金身旁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渐渐走远，声音也渐不可闻。 河边蹲着的黝黑身影站起身来，来到了刚刚小艾站过的柳树下。 他手中提着的斧头湿淋淋的，从河边到树下划过了一滩夹杂着腥血的水迹。 这人站在树下，沖两人离去的方向咧开了嘴角。 他的脑袋光秃秃的，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疤痕，流脓生疮，丑陋可怖。 他目光凶恶，一只眼睛里没有眼珠，在空洞黑漆的眼眶里依稀爬着一些细小的蠕虫。 哗啦一声大雨淋下，这人仰天无声的笑了笑，拖着湿湿的水痕离去了。 一夜过后，坍塌的戏园被雨水沖洗的脏乱不堪，昨日的血迹也隐匿在了泥水之中。 可怖的场面不复存在，可是大宛城里却开始人心惶惶。 春生园的割头事件，只一夜便在百姓口中流传了起来。 大家猜测着，担忧着，盼望着官府能够早日破案。 宋璟一早来到衙门，发现衙堂里站着一个体形消瘦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不安的绞着手绢，眼角的细纹里写满了惊惶。 “芸娘，你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问问情况。” 韦羽见芸娘怕的很，遂出言安慰。 “你先辨认一下，看这是不是孟依依的尸体。” 韦羽说着，带芸娘来到了停好的尸体旁。 宋璟不由得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韦羽将遮盖尸体的白布一掀，一具面色惨白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尸体脖子上疙疙瘩瘩有了好些丑陋的缝痕，很是渗人。 宋璟只看了一下，便唰的一下别开了眼。 粉墨已经洗尽，宋璟也认不出这是不是昨日扮演崔三娘的那个戏子。 他看到那张年轻秀气的惨白脸庞，只觉得胃里又开始翻腾。 昨日要不是为了护着海棠，像那种血腥场面，他肯定头一个就跑开了。 “这，这是依依。” 芸娘哆嗦着嘴唇后退两步，别过脸去拿手绢擦着泪。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好好的演着戏，怎么突然就……”芸娘哽咽。 韦羽沉默了一会儿，给了芸娘一些平复情绪的时间。 “孟依依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有没有什么仇家？” 韦羽见芸娘好一些了，开口问道。 宋璟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 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法，仇家寻仇泄愤的可能性极大。 “除了一些有钱的公子哥请她去府里唱戏，再有就是前来捧场的熟客，平时也没见依依接触过别的什么人了。” 芸娘擦擦眼泪，眼眶红红道，“依依是我们春生园最先热起来的名角，好戏目一向都是归她唱的。” 芸娘对韦羽道，“要说有些其他戏子嫉妒，那应该也是有的，可是要说是仇家那么严重，恐怕还不至于。” 芸娘皱眉摇摇头，“况且，就这几个月，依依主动辞演了许多当红戏目，只挑一些简单的出演，按理说，其他戏子也不该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了。” “那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是跟你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 韦羽记下这些情况，又出言问道。 “不寻常的话？” 芸娘想了想道，“那倒没有。我们这些做戏园的，只负责姑娘小生的演出和生计，有什么心里话，他们也不会跟我说的。” “不过，”芸娘绞了绞手绢，思量了一下开口道，“依依私下倒是跟我说过，等再过些日子，她就想离开戏班。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了。 宋璟在心里补齐了芸娘想说的话，也嘆息着摇了摇头。 芸娘再度擦擦眼睛，皱皱眉跟韦羽说着情况道，“说到奇怪的举动，我倒是想起一件。” “什么？”韦羽笔端一顿，抬眸问她。 芸娘道，“依依是从来不会女红的，也一向无甚兴趣。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不仅经常向我讨教一些手工活计，甚至还绣了条帕子拿给我瞧，很是开心的模样。”芸娘蹙眉。 “绣的什么帕子？能拿过来瞧瞧吗？” 韦羽沉思一下，出言询问道。 “这，”芸娘有些犯难，“也不知放哪儿了，我回去找找吧，找着了就给差大人送来。” 韦羽点点头。 这时宋璟向前凑了凑，突然开口道，“孟依依已经婚嫁了吗？” 芸娘一愣，摇了摇头道，“没有，婚嫁之人，哪还能来唱戏啊。” 她瞧了宋璟一眼，似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很没道理。 宋璟点点头，眼尾一挑随口道，“没准儿是卷到什么感情纠葛里了也说不定。” 韦羽整了整卷宗，微一侧头认同了他的这个猜测。 “总之，先排查一下孟依依的人际交往吧。” 韦羽说着，先遣走了芸娘。 他决定再去找其他戏子探探情况。 韦羽收拾好卷宗，回头对其他衙役吩咐道，“你们去找昨个儿晚上在案发现场看戏的目击人了解一下情况，越详细越好，这案子手段恶劣残忍，必须尽早破案。” 韦羽低头看看今早接到的百姓联名信，感到压力很大。 昨个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知道海棠怎么样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受到惊吓。 宋璟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熘出去去看看海棠呢，忽的就听到了韦羽说的这番话。 他立马从太爷椅上起身，自告奋勇对韦羽道，“目击人的情况就由我去了解吧。” 宋璟说着，伸出手一脸正义的拍了拍韦羽的肩膀。 韦羽避开他的手掌，心里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断案本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总得给他一些学习成长的机会。
第30页 况且，韦羽无奈的擦了擦翎剑，谁让他是衙门的顶头上司呢。 宋璟满意的眯着眼，挂上腰牌，整好官服便大步向古云街走去。 ☆、小风波 海棠一早就出了摊，昨天的血腥场面好似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垂眸整理着桌上的首饰，脸色比往常苍白一些。 “海棠，真的可以吗？不行还是去看看大夫休息一下吧，这儿我可以帮你看着的。” 一旁的小艾放好鱼筐，看看海棠的脸色，担忧的过来问道。 “没事，老毛病了，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海棠沖小艾轻轻一笑，以示自己并无大碍。 小艾眨眨眼睛，点了点头道，“那，别太勉强，不舒服就叫我。” “好。”海棠轻弯眸子答道。 见海棠确实不似昨日憔悴，小艾这才回到自己的摊位。 昨个儿晚上她去找海棠的时候，发现海棠痛苦的缩在床前，身子跟筛糠似的一阵冷一阵热的直哆嗦，脸色惨白的吓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小艾皱眉想着，挑好大鱼准备往商户家送去。 海棠摆放好首饰，坐在了摊位前的小藤椅上。 她微微蹙眉，低头扳手算着日子。 颈间的发丝垂到胸前，衬着苍白的脸色，平添了一分清冷婉弱。 正当海棠出神的算着时间之时，面前的桌子突然被人粗鲁的敲响，咚咚咚的聒噪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海棠抬头，见来人是个束发冠儒的书生，左袖上繫着一条红绸带。 “公子要买吉祥符吗？” 看到这人是今年的科考生，海棠站起身来问着，准备拿起桌上的吉祥符。 “慢着。” 刘景文傲慢的将摺扇往海棠手腕上一压，一斜眼开口道，“你这东西，我前几日买过了。” 海棠不着痕迹的一翻手腕，避开了他的摺扇。 刘景文小而圆的眼睛眯起，不屑的模样道，“我今日就是来讨个说法的。” 说话间，他伸手将怀里的吉祥符拿了出来。 刘景文提起拧成麻花结的红绳，只见这绳子从中间断开了，吉祥符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他冷哼一声，将吉祥符放海棠桌上一扔，一扬下巴不悦道，“这就是你卖的吉祥符？绳子说断就断，你说你这做工是不是故意的？求中举的吉祥符都断了，是不是预示着老子的前程也要断了？” 刘景文将桌子敲得啪啪作响，“你这哪是求得好彩头，根本就是存心找老子的晦气！” 说完话，他一脸阴沉的斜眼瞧着海棠。 才卖出几天而已，红绳不可能这么快就断。 海棠拾起桌上的红绳和吉祥符仔细瞧着，只见断口处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 海棠蹙眉，摊开手掌将吉祥符往刘景文眼前一放清清冷冷道，“这是人为划断的，不是自然断裂。” “什么人为自然，老子不管，它就是断了，老子要三倍赔偿！” 刘景文明显是在找茬讹钱，他态度傲慢，气焰嚣张。 海棠一抿唇，冷下了脸庞。 “公子想要三倍赔偿，就去别处要吧，这儿反正是没有的。” 海棠说着，迎上他的目光，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刘景文粗眉一倒，就要骂娘。 他看看海棠抿嘴的生气模样，眼珠一转歪歪嘴角改了主意。 他之前还没注意，这卖首饰的小娘子，居然长的这么美艷。一个小酒窝在唇边若隐若现，即使生气也掩盖不住俏丽眸子里的波光流转。 刘景文歪嘴一乐，这种清冷气质的美人儿，他还从来没打过交道呢。 “不赔偿也行，”刘景文扇着扇子改口道，“只要你肯香我一口，那赔偿的事就一笔勾销。” 他圆圆的小眼睛滴熘熘的转着，毫不掩饰自己的痞性。 海棠握紧拳头，想挥手打在他那张猥琐的脸上。 她盯着刘景文笑歪的嘴角，准备出手。 “景文兄，你怎的在这儿？真是好兴致啊。” 这时杜之阳从后面的街角走了过来。 他将刘景文往后一拉，化开了此时略显紧张的气氛。 “哟，原来是杜兄啊，好巧好巧。” 刘景文收了色痞的嘴脸，拍拍杜之阳的肩膀打着招呼。 海棠松了拳头，刚才突然聚起的怒气这会儿又渐渐平息了。 何必为了一个渣滓而砸了自己的摊子？ 何况，这种人一旦纠缠上，只怕这首饰摊子都再无宁日。 “不知景文兄在此作甚？” 杜之阳问着，侧身指着海棠介绍道，“这首饰摊子是海棠姑娘摆的，算是在下的舍妹，景文兄要不要买些吉祥符，求个好彩头啊？” 杜之阳显然是看到了先前的那一幕，遂不轻不淡的出言，摆出自己和海棠相互熟悉的这层关系。 刘景文听了，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果然恭敬斯文了许多。 “哎呀，不知海棠姑娘是杜兄的舍妹，在下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了。” 刘景文说着，沖海棠做了个揖。 “我想起来了，这红绳怕是昨日内子为我切瓜，不小心划断了的。” 刘景文拿起吉祥符，佯装误会的拍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瞧我这脑子，把这事给忘了。” “贵人忘事，人之常情。” 杜之阳温润一笑，沖刘景文拱了拱手，“多谢景文兄照顾舍妹生意。” “杜兄客气了客气了，”刘景文连忙扶住微微俯身的杜之阳，“我在杜兄的学堂里受益不少，可担不起这等礼节。” 他说着，挥了挥摺扇道，“这科考之日眼看就到了，倒是还得麻烦杜兄，多给在下讲解些试题才是啊。” “这是自然。”杜之阳笑着点头。 “有杜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杜兄的才学，定能荣登榜首，我只要能混上个探花就不错了。” 刘景文对自己的估量还挺高，说的有模有样胸有成竹的。 他似现在就已经中了探花一般，高兴的一咧嘴，碰碰杜之阳的肩膀道，“杜兄，晚上要不要去我那儿一坐？这春生园的戏园子塌了，在下请了个娇滴滴的小戏子，今晚去我那儿唱一出《渡情》。” 刘景文得意的一摇扇子，嘿嘿一笑道，“这些个小戏子，平时高傲的不得了，除了达官贵人请的动，像咱们这种平民的门楣连踏都不踏。” 刘景文一咧嘴，带着些痛快道，“这会儿戏园子塌了，死了人了，她们倒是好请起来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多谢景文兄的美意，今日我就不过去了，还有些琐事缠身。” 杜之阳礼貌的拒绝了他的邀请。 “杜兄，真的不去？” 刘景文可惜道，“今个儿定让她们唱个够，杜兄不去可惜了。”
第31页 杜之阳笑笑，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刘景文一拱手，收起摺扇沖杜之阳告别道，“内子还在家中等着，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景文兄请。” 刘景文挥挥摺扇，大摇大摆的往街口走去。 “公子，可怜可怜，给两个赏钱吧？” 这时一个乞丐上前，在他面前要着赏钱。 刘景文不耐烦一推手掌，“起开起开，老不死的！” 他骂骂咧咧的说着，推开乞丐继续往前。 那乞丐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倒了路边一个可怜的瞎子。 乞丐捡起破碗，沖刘景文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海棠，没事吧？” 待刘景文走后，杜之阳上前问道。 海棠沖他点点头道，“没事。” 她瞧着杜之阳左臂上的红绸带，一侧头询问道，“今年也要参加科考？” 杜之阳是树仁学堂的先生，带过不少科考生。 杜之阳摸摸绸带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试试而已。” “你去考，肯定能中的。” 海棠说的诚恳，毕竟他的学识在罗子巷是有目共睹的。 “你这样说，我更紧张了。” 杜之阳抬手挠了挠头。 海棠一眯眼，拿起桌上的一个吉祥符伸手递给他道，“别担心，这个给你，讨个好彩头。” 杜之阳一愣，笑开了嘴角伸手向前接着。 他笑的温润，看向海棠的眼眸里全是柔和。 这样远远看去，两人就像掌心相触一样。 宋璟来到古云街的时候，看到正是这样一幕景象。 ☆、大宛城醋王 杜之阳一愣，笑开了嘴角伸手向前接着。 他笑的温润，看向海棠的眼眸里全是柔和。 这样远远看去，两人就像掌心相触一样。 宋璟来到古云街的时候，看到正是这样一幕景象。 他气的一拧眉毛，嘴角撇的老大。 在他眼里看来，杜之阳正一脸淫。笑的看着纯洁无辜的海棠。 宋璟三下两下冲过去，连腰牌被甩掉了都没注意。 他冲到海棠摊位前，一把拉开了杜之阳。 甩掉的腰牌落到了海棠脚下，她弯腰捡起了来。 “淫贼，看我不剁了你！” 宋璟皱着眉，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刀就要挥舞。 海棠刚起身就看到这一幕，她急忙上前扯住了宋璟的胳膊。 “宋璟！” 海棠严声叫着他，制止了他的行为。 “海棠，这淫贼有没有欺负你？” 宋璟气呼呼的收起了架势，围在海棠身边团团看着。 “你胡说什么呢，之阳刚刚帮我解了围，怎么会欺负我？” 海棠瞥他一眼，问向踉跄着稳住身形的杜之阳道，“你还好吧？” 之阳？宋璟嘴撇的更大，这称呼让他心里一阵不爽。 杜之阳站稳身形，拍拍褶皱的衣裳道，“没事。” 他望向宋璟，蹙眉问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宋璟嘴里咋咋乎乎的淫贼二字，让杜之阳着实有些迷茫。 认错？不可能！ 你对海棠的小心思，都写在刚才的淫。笑里的了！ 宋璟气愤的斜着眼点点头，对，还有淫。荡的眼神！ 宋璟不屑的哼了一声，吃味儿的下巴扬的老高。 “他搞错了。”海棠看看不说话的宋璟，无奈替他答道。 杜之阳点点头，摊开手心瞧了瞧，沖海棠笑笑道，“幸好你给我的吉祥符没被扯断，看来这状元还是能考上的。” 杜之阳打趣的为自己解着围。 “什么？”听到这儿，宋璟不由得回头。 「你给我的」这四个字让宋璟一阵跳脚，他紧盯着杜之阳手里的吉祥符，见正是海棠平时卖的那种。 “不仅是淫贼，居然还是个强盗，敢抢海棠的东西！” 宋璟说着，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抢回那个吉祥符。 杜之阳一愣，急忙闪开，宋璟不依不饶，凶神恶煞的扯住他手里的吉祥符就是不撒手。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杜之阳额上直冒汗。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到底是谁强盗？ “宋璟！” 海棠沉下脸庞拧眉，“你要干什么？” 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被吸引，海棠深呼一口气，上前扯开了两人的手臂。 她一手抓着杜之阳，一手抓着宋璟，站到了两人之间。 被海棠扯开之后，没抢到吉祥符的宋璟委屈的一瘪嘴。 他眨了眨卷翘的桃花眼，伸手扯掉了海棠抓着杜之阳的那只手。 宋璟握紧拳头，死死盯着杜之阳手中的那个吉祥符。 “之阳，你先回去吧，这儿没事。” 海棠松开两人，想了想还是先遣走了杜之阳。 杜之阳一点头，擦擦额上的细汗一头雾水。 他沖海棠做了个揖，满是疑惑的离开了。 海棠瞥眼看向宋璟，环着手臂沉声道，“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 她不悦的抿起了唇角。 宋璟耷拉着脑袋，抬眼瞧了瞧，只觉得她那个甜甜的小梨涡里此刻装着的都是愤怒。 宋璟舔舔嘴角，一眯眼眸气呼呼道，“他拿了你的吉祥符，我作为公职人员，理当为民除害。” 海棠一翻眼角，忍不住气的把腰牌往他怀里使劲一塞。 “他没拿，那是我给他的。” 海棠转过身去，整理着散乱的摊子不想理他。 过了好半晌，海棠发现宋璟不仅没有跟上来，在她身后居然还没有一点动静。 海棠奇怪的侧侧脑袋，忍不住回头瞅了他一眼。 只见正宋璟郁闷的扣着桌子边，耷拉着委屈的嘴角，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卷翘的眸子黯淡的眨着，活像只路边没人要的流浪狗。 海棠见状，有些好笑的一抿唇角。 她在桌上捡起了一个吉祥符，对宋璟道，“伸出手来。” 清冷悦耳的声音传来，宋璟听话的抬起了脑袋。 他伸出手掌，疑惑的望着海棠。 海棠将掌心往他手里一放，一眯俏丽的眼眸淡淡道，“这个给你。” 掌心相触的感觉让宋璟心里痒痒的，海棠的手掌既滑嫩又柔软。 他瞧着海棠眨眼轻笑的模样，忍不住想要握住她的手。 就在他合掌的那一剎那，海棠的手掌已经离开了。 宋璟有些失落的握了握自己的手掌，觉得掌心有个软软的东西。 他摊开一看，是一个繫着红绳的吉祥符，上面绣着一个工整的“吉”字。 宋璟一咧嘴角，弯起卷翘的眸子傻呵呵的笑了。 “送我的？”
第32页 宋璟惊喜的抬头问着。 瞧他那没出息的模样，海棠轻一撇嘴，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嘿嘿。” 宋璟乐得直眯眼睛，他将吉祥符和腰牌放在一起，小心的挂在了腰间。 宋璟瞧着海棠唇边两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突然探过身子将脑袋凑了过去。 海棠一惊，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连忙后退半步。 “你干嘛？”海棠板起脸庞。 宋璟直勾勾的盯着海棠的娇嫩的粉唇，突然皱眉开口道，“你嘴上起了个小红点。” 海棠抬手摸摸，唇角上果然有个小小的突起。 她脸色一变，喃喃道，“这么快。” “什么？” 宋璟没听到。 他看到海棠敛起了脸庞，不由得担忧道，“海棠，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海棠摇摇头，收了神色道，“我没事。” 宋璟稍稍放下了心，一侧头笑的没心没肺对她认真道，“海棠，长了小红点你也是最好看的。” 海棠一愣，瞧着宋璟那张笑容天真的俊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别开宋璟直视自己的目光，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还不待海棠想好怎么反应，宋璟撤回身子拍拍腰牌对她道，“我先去查案啦，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边后退着往街口走，边向海棠夸张的挥舞着双臂。 碰到不平的青石板，宋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这才嘿嘿笑着挠挠脑袋，正经转过了身去。 海棠看着他没个正形离去的身影，抬手拂了拂耳旁的碎发，挡住了微微扬起的嘴角。 宋璟好心情的查访完目击人，将散乱的卷宗往衙门桌子上一扔，沖身旁的小衙役道，“把这些整理好，等韦捕快来了交给他。” 小衙役乖顺的点头应着，伏案整理了起来。 宋璟坐在太爷椅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儿。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瞧了瞧怀里的吉祥符，一眯眼睛自己给自己提前放衙了。 回宋府之前，宋璟先往王太医处拐了个弯。 回到府里乖乖陪宋震威吃完晚饭，宋璟瞧瞧黝黑的天色，偷偷熘出了府去。 宋璟先去古云街上转了转，海棠果然已经收摊了。 他理理衣袖，向罗子巷走去。 走到河边的巷子旁，宋璟突然住了脚步。 他努力睁大眼睛向前瞧着，发现穿一袭黄布衫轻盈的走在青石板上的，正是海棠。 只不过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兜头兜面的黑衣人，正悄然跟在她身后急速向她接近。 宋璟心下一惊，就在这个空档，那人将手往怀里一探，眼看就要碰到海棠。 “海棠小心！”宋璟急忙向前，扑在那人身上。 那人警觉的一转身，灵巧的躲开了宋璟的攻击。 宋璟顺手摸起地上的青石砖就向那人砸去，那人侧身一躲，抽出了腰间的短剑。 短剑挡住了那块石砖，但也没来得及被拔出鞘。 宋璟在地上胡乱摸索着又想进攻，那人身形一顿，没有给他捡砖的机会便将剑鞘直直向他划去。 宋璟本能的想要抬手挡住，但一看到手腕上的那根墨绿色的手鍊，宋璟又急忙放下了手臂。 他往后退了退身子想要躲开，可是那人动作太快，带鞘的短剑一下子落在了宋璟的小腿上。 宋璟吃痛的闷哼一声。 那人瞬时拔了剑鞘，短剑寒光一闪，就要向宋璟的脖颈刺来。 宋璟紧闭上眼睛，一股熟悉的清香味道突然传了过来，似乎有纤细而又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了脸颊。 他睁眼一看，见海棠利落的出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她轻轻一翻手掌，那人的短剑握拿不稳，几欲落地。 那人连忙反身弹开，他藉助石墙的力量一跃，踏上瓦片砾砾的房顶便匆匆逃走了。 一袭黑衣的身影很快消融在了月色里。 “海棠，你没事吧？” 见那人逃走，宋璟急忙看向海棠问着，想要起身查看一下她的状态。 无奈他小腿的疼痛还没有散去，甫一站起，便又跌下了。 “我没事。” 海棠往那人逃走的方向望了望，走到宋璟身旁蹲下身子道，“你怎么样了？” “我也没事，就是一时还有些站不起来。” 见海棠无碍，宋璟有些不好意思的答着，咬紧牙关努力想要站起来。 海棠看着他挣扎的模样皱眉，她抬抬手，将宋璟的裤腿往上一掀，瞬时肃起了面庞。 宋璟小腿上前些日子被绊马索划伤的地方才刚刚结痂，这次被剑鞘这么一划打，伤疤裂开，开始流出血来。 “你刚才怎么不挡呢？” 海棠蹙眉，起身准备提起宋璟。 被掀了裤腿的宋璟有点羞赧的不自在，他偷偷将裤腿往下扯了扯，一脸认真正义道，“万一他把我的手鍊打坏了可怎么办？” 宋璟抬了抬手腕，笑眯眯道，“这可是你给我的。” 海棠一愣，微微垂下了眸子。 她抿了抿唇，放下了宋璟的衣领，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海棠，我送你回去吧，这儿太危险了，万一那人再回来可就坏了。” 宋璟站起来扶着墙壁，收了笑容警觉的向四周望了望，拖着腿准备前行。 海棠迟疑了片刻，扶住他的手臂点头道，“先去我家上点药吧。” 到了海棠家里，宋璟忍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海棠家和其他罗子巷的住户一样，有个后院，有间小木房。 她的屋子里收拾的干净利落，东西很少，但却规规整整。 宋璟坐在木椅上满意的点点头，这屋里收拾的，和海棠清冷的气质很是契合。 海棠找到了药瓶，转身过来对宋璟道，“快上点药吧。” 宋璟想要伸手去接，可是看看海棠走过来的样子，眼尾一翘又将手臂放了下去。 海棠走到他跟前，见他没有反应，只是仰头眨巴眼瞧着自己。 海棠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子拔开了药瓶。 海棠将药粉往伤口上洒了一些，伸出手指细细涂匀。 她将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在伤口上，一一涂抹着。 宋璟低头瞧着海棠垂下的两排睫毛，长长的，卷卷的，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忽闪，很是动人。 她耳旁的发丝跟着低头的动作洒了下来，似有似无的拂在宋璟的小腿旁。 海棠青葱修长的手指在他伤口上轻轻摩挲着，宋璟看着白嫩的指节和柔软的指腹，忍不住眯起眼眸舔了舔唇角。 他觉得自己心里干干的，涩涩的，又绒绒的，痒痒的。 想牵住海棠手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宋璟按捺不住心里的痒痒虫，伸出手指头在自己小腿上悄悄的爬呀爬。 爬了一会儿，终于如愿以偿的触到了海棠的指尖。 沾了药的指头凉凉的，软软的。
第33页 宋璟心里一颤，偷偷勾起了嘴角。 海棠以为宋璟只是想拿手掌护住伤口，便没甚在意。 宋璟不老实的动了动手指，心里飘飘的。 ☆、不合适 海棠以为宋璟只是想拿手掌护住伤口，便没甚在意。 宋璟不老实的动了动手指，心里飘飘的。 “好了。” 海棠涂好了药抬眸，宋璟连忙收回了手掌。 他弯了弯腿，发现伤口真的没那么疼了。 “这药还真管用。” 海棠见他的伤口已无大碍，便准备拿起瓶塞盖上。 正在这时，她突然觉得体内一阵寒流袭来，整个人忍不住抖了起来。 药瓶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海棠痛苦的扶住了桌角。 “海棠，你怎么了？” 突然的转变让宋璟一怔，他急忙起身，扶海棠在旁边坐下。 海棠面色惨白，挣扎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小包药粉对宋璟道，“帮我……沖在水里。” 宋璟接过药包，连忙提起水壶冲下。 药粉在水里缓缓散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传来。 宋璟嗅了嗅鼻子，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海棠费力的接过茶杯，屏息将药水喝了下去。 她紧闭着双眸，额上出了一层细汗，轻喘着气靠在桌角稳着心神。 宋璟在一旁急的团团转，他抬手轻轻帮海棠顺着后背，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缓了一会儿，海棠觉得身子好了一些。 宋璟手掌上的温热透过背嵴传了过来，这种感觉让海棠觉得既奇异又莫名安心。 大好之后，海棠不着痕迹的撇开了身子。 宋璟识趣的收回了手掌。 “海棠，你怎么了，好点了没？” 宋璟瞧瞧海棠的神色，担忧的蹙眉问道。 “没事，旧疾而已。” 药效似乎来得很快，海棠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不仅清冷明艷，而且也不再苍白。 宋璟点了点头，“可把我吓坏了。” 他伸手在怀里摸索了摸索，拿出一小瓶药来递给海棠道，“差点忘了，这是我找王太医求的药，治疗这个可有效了。” 宋璟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他还记得海棠嘴角起泡的事情。 他特地跑去王太医那儿开了药，今晚来找海棠，就是为了送药的。 宋璟侧眸朝海棠唇角瞧着，突然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咦，红点不见了。” 海棠没有回答。 她接过宋璟递过来的药瓶，沉默的在手里抓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宋璟，你是不是……对我有好感？” 她问得委婉，却也直接。 宋璟一愣，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脖颈。 他飞快的瞟了海棠一眼，耳根飞红。 宋璟没有否认，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了扬，弯了桃花眸子轻一点头。 海棠别开眼神，握紧了放在桌上的粉拳低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们不合适。” 这些话，在答应陪他看戏的时候海棠就准备说的，只是被当时突然发生的事故耽搁了。 “不合适？” 宋璟的笑容在嘴角僵了僵。 不过很快他又眯起了桃花眸子，对海棠乐呵呵道，“不合适那就不合适，都听你的。” 宋璟说着，心里暗道，不合适就不合适，谁也没规定不合适的俩人就不能在一起啊。 宋璟一挑眉暗戳戳的想着，他偏要跟海棠在一起。 海棠瞧着他这副模样，轻蹙秀眉。 宋璟在她再度开口拒绝之前，连忙摆摆手抢先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匆匆的出去了，仿佛海棠即将说出的话语是催命符似的。 海棠张了张嘴，又轻轻的抿起了唇。 她望着宋璟匆忙离去的背影，关上了大门。 宋璟走在回府的路上，脑子里反覆想着海棠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耷拉着肩一撇嘴，有些失落的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 我才不会认输呢。 宋璟挑挑眉给自己暗暗鼓着气。 转过街角就是大宛街，宋璟瞧着蒙蒙夜色，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就在他刚刚踏入大宛街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闷闷的惨叫。 宋璟停下步伐，竖起耳朵向前张望着。 街面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的赶梆人坐在草房里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梆子道，“天湿雾冷，小心水涝。”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透着些困意，在空空的街道上回响。 宋璟侧耳听听，什么都没有，刚才的那阵惨叫声就好似自己的幻听一般。 宋璟拢拢衣袖，心里有些发毛。 他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只见被雾气泅湿的夜幕里，似乎有个人影正哒哒哒的向他跑来。 宋璟心下一惊，捡起路边的枯树枝戒备的后退了两步。 待那人拨开浓雾走近，宋璟一咬牙，挥手就打了下去。 那人身子一躲，但还是被打到了肩膀。 他哎哟一声惨叫，急忙抓住了宋璟手里的树枝。 “少爷，是我呀！” 熟悉的声音传来，宋璟凝眸一看，来人居然是三金。 宋璟松了口气，他将枯树枝往地上一扔拧眉道，“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大晚上的你跑到这儿来作甚？” “吓死我了你。”宋璟斜眼说着，在三金头上拍了一把。 三金捂着脑袋委屈道，“少爷，还不是您不说一声就偷偷熘出府去，小的担心，这才出来接您的。” 宋璟狐疑的瞧着他，“出来接我？那怎么从那个方向出来的？” 宋璟指指后面的巷子。 “这……”三金支吾着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这什么呀这，有话快说！”宋璟瞟他。 三金偷偷瞧了宋璟一眼，讪笑着开口道，“小的，小的拐了个弯，去罗子巷看了看小艾姑娘。” 毕竟命案刚出，他实在不放心。 “小艾姑娘？” 宋璟一怔，瞧着三金脸红心虚的模样心下瞭然。 他勾起嘴角一笑，一拍三金的脑袋眯眼道，“行啊你小子。” 宋璟松口气，“走吧，回府。” 他将双手往后一背，晃荡着大长腿往宋府方向走去。 三金摸摸脑袋傻笑着，颠儿颠儿的跟在了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行走着，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他们站立过的街口，一条幽深小巷的拐角里，露出了一双软绵绵的腿脚。 这腿脚仿佛毫无知觉似的被人拖着，缓缓的拉进了巷子里消失不见。 夜色重归宁静，但黑暗笼罩下的大宛城却波流暗涌。 宋璟回到宋府，遣三金回去休息便自己回了房。
第34页 他坐在床边思索了一会儿，低头在床底下拉出一个雕花木箱。 宋璟打开木箱，只见木箱里面放着一条白蓝玉腰带，一个干瘪的脐橙，还有一片扇形的铜质发饰。 宋璟拿起扇形发饰垂眸瞧着，心里边有点酸酸的。 夜深人静，被海棠拒绝的失落感又一点点的冒了上来。 他嘆口气，将发饰放回了木箱里。 正当浪天浪地的小王爷好不容易伤怀一回的时候，房门突然嘭的一声被人不识时宜的踹开了。 宋璟抱起木箱起身，眉毛拧的老高一瞪眼呵斥道，“哪个王八……爹。” 他还没走到门前，就看到了沉着脸大步跨进门来的宋震威。 宋璟的声音立马降了八度，扬起来的下巴和眉头顿时乖乖的收敛，整个人瞬间从痞气小王爷变成了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 “爹，您怎么来了？” 宋璟赶忙将他爹请进了房里，不安的磨了磨脚底。 就他爹踹门的力度来看，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宋震威一敛英眉，厉声瞥他道，“又偷偷熘出府去了？” 宋璟摸了摸眉骨，心虚的瞟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震威一看他这怂模样，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 宋震威指着他的脑袋正要训斥，突然瞥眼瞧见他怀里抱着的木箱。 宋震威拿过木箱一瞧，英眉皱的老高。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宋震威对自己儿子玩物丧志的痞性很是恨铁不成钢。 宋璟一见木箱被抢走，立马一脸紧张脱口而出道，“那是我的命根子！” “什么？” 宋震威短平的鬍鬚一翘，气的口不择言道，“你的命根子不是好好长在你身上呢么！” 宋璟下意识的往自己下身一瞄，一时有些愣住。 刚才爹爹说了什么？ 他一脸狐疑的望向宋震威，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话一出口，宋震威心里就后悔不迭。 他将木箱往桌上重重一放，掩饰性的咳嗽一声。 宋震威将手往身后一背，背对着宋璟道，“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别再让我瞧见！” 宋璟连忙收起了木箱。 他偷偷瞧了一眼略带尴尬的宋震威，眯眼一乐，心道，都说上樑不正下樑才歪，看来爹爹年轻时也是个浪荡少年啊。 “你在那儿傻笑什么呢？” 宋震威一回身，就看到宋璟一副偷乐的模样。 宋璟赶紧收敛了嘴角，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宋震威见他这怂样，嘆口气沉声道，“璟儿啊，你都十八了，也该懂点事儿了，别总让爹爹为你操心。” 宋璟立马乖顺的点点头。 宋震威一摸鬍鬚，慨嘆道，“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独立掌管宋王府了。” “爹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别给我添乱子就行。” 宋震威似乎对宋璟的不上道很是头疼。 “今天皇上刚下了旨，命我跟孙丞相一同主考今年的科举考试。此事关系到国之栋樑的选拨，万不可掉以轻心。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宫里，你在王府可千万别惹事。” 宋震威说出了今晚过来找他的目的。 “爹，你当主考官啦？”宋璟喜滋滋的抬眸问道。 宋震威一点头，道，“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 宋璟眨巴着眼答道，“爹，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天天去衙门当职，跟着韦羽查案，哪有功夫惹乱子。” 宋震威不怎么相信的瞥他一眼，补充道，“进宫前我再找韦羽谈谈，让他好好带带你。” “啊？” 宋璟一听，垮了脸。 这哪是带，这根本就是找韦羽变相监督自己嘛。 “啊什么啊，早点睡觉，我还要去处理一下公事。” 宋震威不容置疑的说着，一拂袖出了宋璟的房间。 宋璟瞧着宋震威离开了小宅之后，没个正形的往床上一躺，撇撇嘴郁闷的捶着被角。 ☆、命案 第二天，宋璟吃完了早饭熘达着去衙门，走到大宛街街角的时候，忽见一群人聚集在巷子口。 宋璟侧眼瞧瞧，居然还有好些官府的衙役也在。 宋璟纳闷，拐个弯走上前去。 他拨开人群上前一看，立时吸了口冷气。 只见在街角的巷子里，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死者的脖颈处全是浓血，顺着青石板流淌的满地都是，已经有些干涸了。 他的脑袋呈九十度的向右歪着，姿势诡异。 宋璟仔细一瞧，这人的脑袋已经与躯体分了家。 随着一阵阵骚动，聚集在此处的人们越来越多，不知有谁被推了一把，踉跄着踢在了那颗脑袋上。 那脑袋咕噜转了个圈，正面朝上。 这人小而圆的眼睛可怖的睁着，半张脸缓缓的滴落着染上的血迹。 宋璟别过头去，见韦羽也在此处。 “疏散人群，保护好案发现场。” 韦羽见尸体被破坏，沉脸肃声向衙役下着指令。 “谁是报案人？”韦羽在人群中梭巡着。 “正是在下。” 一个好像在哪听过的声音响起，宋璟回头一看，撇了撇嘴。 报案人正是杜之阳。 杜之阳沖韦羽行了个礼，嘆息着对韦羽道，“在下是树仁学堂的先生，今日一早赶去学堂，发现巷子里好像躺着一个人影，走进一看……” 杜之阳有些说不下去，但他仍是摇了摇头低声道，“走进一看，没想到竟是景文兄惨死在了此处。” “景文？” 韦羽了解着情况问道，“这么说，你认识死者？” 杜之阳点了点头，“昨日刚跟他打过照面，谁知今日就……唉。” 杜之阳也不忍再看。 韦羽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口，只见刘景文是被人用凶器野蛮的砍断了脖颈。 他脖颈处的伤痕粗糙不平，还有些碎骨头碴子翻出了皮肉之外。 韦羽沉思，凶手的力气一定很大，并且他使用的凶器并不是很锐利。 这种带着极深的怨恨将人的脑袋割下的行为，“恐怕与春生园的割头案是同一凶手所为。” 韦羽探了探尸体的温度，又试了试尸体的僵硬程度，粗略估计道，“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戌时到子时之间，凶器像是斧头之类的钝器。” 韦羽站起身来沖身边的衙役道，“去请仵作去衙门验尸，再发布一张公告，有谁在昨晚这个时间段内见过可疑人物，立刻向官府禀报。” 说道刘景文的死亡时间，宋璟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想起了昨晚想要袭击海棠的那个黑衣人，以及晚上回府时依稀听到的那声惨叫。
第35页 “昨天晚上，我还真的遇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宋璟皱眉沖韦羽道，“那人兜头兜面，穿一袭黑衣，想要袭击海棠。” “看清楚他的特徵了吗？” 韦羽觉得这是个重大线索，敛声问道。 宋璟摇了摇头，“不过那人身形瘦长，力气也不是很大，而且他用的武器是一把短剑，这点跟你刚才推测的情况有些出入。” 宋璟摸摸下巴思索着，海棠一伸手就制住了那人的手腕，可见他没有足以一击砍下别人脑袋的力气。 想到这儿，宋璟满脸坏菜的表情一拍脑袋。 如果昨晚那人真是凶手的话，那海棠岂不是危险了？ 不行，得去确认一下海棠的安慰。 宋璟这么想着，脚步就开始匆匆移动。 韦羽沖衙役开口道，“把尸体抬回衙门，通知死者家人前来认尸，将昨日与死者接触过的人员请到衙门去，麻烦杜公子也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伸手拦住了想要悄悄熘走的宋璟。 “璟兄，你要去哪儿？宋王爷今个儿一大早刚来叮嘱过，要你在衙门待着好好破案。” 宋璟站住身子，忍不住瞥眼。 自己这个爹，行动可真快啊。 “我去查案。” 宋璟一斜眼，随口沖韦羽道。 韦羽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堵在宋璟面前道，“案子就在这儿，你还去哪儿查？” 宋璟瞧他站的直直挡在自己面前，跟堵墙似的一动不动。 他一耸肩，料定这会儿的是走不了了。 宋璟敛起神色佯装严肃道，“那我就在这儿查案吧，这儿也能有新发现。” 韦羽一听，立刻凝神竖起了耳朵。 他脸色一凛，望向宋璟道，“你有什么新发现？” 韦羽拿起手上的卷宗，掏出袖口的毛笔准备记着。 这时，只见宋璟一斜眼，咧了咧痞气的嘴角道，“我发现你，特别烦人。” 韦羽一愣，默默收起了毛笔，忍住了想要拿它戳在宋璟脸上的冲动。 衙门的人员按照韦羽的安排往衙门走着，宋璟跟在最后面。 他将被尸体吓到脸色发白没缓过劲的三金叫到跟前，嘱咐他道，“你不用跟我去衙门了，去古云街瞧瞧海棠姑娘的情况，一会回来跟我汇报。” 三金擦擦脸上吓出的冷汗，连连点了点头。 这么凶残的案件就发生在距离古云街不远的地方，就算宋璟这会儿的不差他去，他也准备找个时间去古云街看看小艾。 见到三金领命走了，宋璟这才稍稍安心的跟着韦羽回了衙门。 不多时，与案子有关的人员便被请到了衙门里。 仵作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尸体，得出的结论基本与韦羽的推测一致。 “昨天晚上，你们三个都和死者刘景文在一起听过戏？” 韦羽打量了一下衙堂里站着的几个人，出言问道。 只见这三人左臂上都繫着红绸带，束发儒冠，看模样是准备赶考的书生。 纪琨第一个点点头，“是啊大人，昨日景文兄盛情邀请，说是请我们去他的住处听戏，我们想着这连日复习赶考，确实也需要休息一下，于是约好时间便一同去了他家。” “对对，大家一起听戏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景文兄怎么就……嗐！” 魏汉庭也急忙上前说明情况，嘆惋的拍了拍手掌。 “景文兄对今年的科考势在必得，还说等中举之后大宴书院的一众弟兄，怎么会中途出此意外呢？真是可惜！”梁云也摇摇头感慨。 “是啊，前段时间左子枫刚出了事，这次又没了景文兄弟，真不知道今年科考是撞了什么邪了。” 纪琨连连皱眉。 “景文兄的才情我不敢多说，可是以子枫当初的才学，怎么也能进前三甲啊，唉，大好前程就这么毁了。” 纪琨似想起了什么别的往事，连连感慨着。 “左子枫？” 韦羽微微停笔，捕捉到了他们话语中提到的这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在一旁战战兢兢立着的小戏子邓韵儿突然一愣。 只见她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握紧手绢蹙起了眉头。 “姑娘认识这个人吗？” 她的微妙反应自然没有逃过韦羽那双敏锐的眼睛。 韦羽的突然发问，让邓韵儿受惊的小退两步。 她抬起有些苍白惊慌的脸蛋，嗫嚅着道，“奴家听这左子枫的名字甚是熟悉，仔细想了想，他先前好像经常来春生园看戏。” 邓韵儿轻轻蹙眉，“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已经许久未见过左公子来戏园了。今日听这三位公子说起，才知他居然已经死了。” “那你认识这三位公子吗？” 韦羽听完，指了指纪琨、魏汉庭和梁云问道。 邓韵儿不安的握着手绢瞟了一眼，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奴家以前没见过，不过昨晚去刘公子家中唱戏，打过照面。” 韦羽点点头，记下情况问向纪琨三人道，“你们提到的这个左子枫，是什么时候死的？” 魏汉庭想了想，出言道，“大概三四个月前吧，好像是家里有些事情，左兄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投河自尽？” 韦羽蹙眉，难怪他对这个死者的名字没有印象。 韦羽在一旁做了个记录，又问道，“昨晚听戏时，你们有没有发现刘景文有什么异常？” 三人思索了一番，摇摇头道，“没有，那时景文兄侃侃而谈，还很是开怀。” “是啊，除了对中举一事有着莫名的自信之外，其他还真没什么不对劲。”梁云附和。 韦羽沉思，将话头转向了刘景文的家人。 “平时晚上刘景文都是在家的吗？他有没有什么仇家？” 只见一旁的刘妇擦擦眼泪，哽咽着开口道，“阿文虽说性子轻浮了一些，可心地还是好的，他一向用功读书，哪里有什么仇家啊。” 她抬抬衣袖抹眼睛，又道，“科考将近，往常晚上阿文都是在学堂待着的。只有昨天，他突然回家，并且请了人来家中唱戏，谁知道怎的就……”刘妇说道此处，眼泪簌簌流着。 “我看都是这个小浪蹄子沖的！”她抬起通红的眼睛，指着邓韵儿说着，哭着扑上去撕打着她。 邓韵儿吓得杏眼微眨，挪着莲花小脚连连后退。 “姐姐，别这样。”她抽噎着拿手帕擦着泪，连连躲着软声求饶。 衙役见状，连忙上前将刘妇拽开。 听完了刘妇的话韦羽蹙眉。 刘景文晚上一向是在学堂温书，可是凶手怎么能那么精准的知道，他昨晚是在家中宴客，而不是如往常一样在学堂里待着的呢？ 况且还残忍的将他杀死在了他自己家的门前。
第36页 就凶手的作案手法来讲，此案应该不是无差别案件。 可既然不是随机挑选死者下手，那凶手是怎么知道刘景文突然改变的行踪的？ 如此看来的话，凶手怕是刘景文的熟人。 又或是凶手曾在无意中，听到刘景文说起过昨晚要在家中听戏的事。 “你之前说，死者昨日下午曾经邀请过你一起去他家看戏，但是你拒绝了？” 韦羽又将矛头转向了杜之阳。 “正是。”杜之阳答着。 “那你昨晚戌时到子时都在做什么？”韦羽问道。 “昨晚戌时到子时，在下在树仁学堂教书，其后便梳洗睡了。”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树仁学堂的科考生均可证明。” 树仁学堂只有一间可以睡觉的房间，长长的一排通铺，所有考生都在一起休息。 韦羽记下情况。 又盘问了一下其他人员的不在场证明之后，韦羽整整卷宗沖他们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吧，多谢各位配合。” 宋璟在一旁看着查案的韦羽，心里不由得默默佩服。 这些情况听得他眼花缭乱，脑子嗡嗡，可是韦羽却有条不紊，将其一一理清。 韦羽将卷宗分给几个衙役进行着整理，宋璟也有样学样的跟过去瞧着，时不时的撇撇嘴，又时不时的点点头。 看了一会儿，宋璟便厌烦了。 他往太爷椅上一坐，剥了瓣橘子眯眼吃着。 正在这时，三金从外面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少爷，小的回来了。” 三金在宋璟面前站定说道。 宋璟从椅子上直起身，将嘴里的橘子瓣囫囵咽下出言问道，“海棠姑娘怎么样？” “少爷您放心，海棠姑娘她们都没什么事，要不是小的赶去，怕是她们连死人的事情都不知道呢。”三金宽慰着宋璟。 宋璟点点头，一眯眼又软踏踏着身子坐回了椅子里。 “没事就好。”他掰了个橘子瓣潇洒的往嘴里一扔。 三金看看他的面色，试量了试量还是开口道，“海棠姑娘人是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宋璟腮帮子一鼓，嚼着香甜的橘子瞥眼问道。 “只不过小的准备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到了海棠姑娘摊位前，两人好像挺熟的样子，那公子还笑眯眯的。”三金挠了挠脑袋。 “什么？”宋璟听完，皱起了眉头。 那人八成是那个杜之阳。 不过，斯斯文文？这词儿还挺熟悉的，好像不是头一次听到了。 宋璟不悦的眯起眼眸，想了一会儿，他突然跳起身来一拍脑袋。 当初八贯给海棠送药时遇到的那个公子，可不也是斯斯文文的么？ 这个杜之阳，看来真的对海棠有意思！ “咳咳。” 将事情连起来之后，宋璟一阵气血上涌。 他被自己口里的橘子汁呛的连连咳嗽了两声。 韦羽闻得动静回头，问道，“璟兄，怎么了？” 宋璟咬牙切齿，每个字儿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道，“没事，只是有了新发现而已。” 韦羽一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什么新发现？” 宋璟抓起韦羽的手掌将剩下的橘子往他手里重重一塞，抬腿就向外走去。 “什么新发现，等我出去查完再回来告诉你。” 说话间，人已经出了衙门没影儿了。 ☆、糖葫芦 宋璟气呼呼的走在去古云街的路上，一抬眼，看到石桥边上有个卖糖葫芦的。 他瞅了两眼，放缓了脚步。 待到走过石桥之后，他忍不住回头又瞅了瞅，再走了两步之后，宋璟索性停下了脚步。 他整整衣摆，转身回到了石桥边。 “小公子，要买糖葫芦吗？”扛着糖葫芦桩的白鬍子老头问道。 宋璟点了点头，指着桩子蹙眉道，“你这怎么只有一串啊？” 老头捋捋鬍鬚呵呵一笑，“老朽出门早，先前那些已经在前街卖掉啦。小公子来的正是巧，怕是过一会儿，连这串也没了。” 宋璟侧了侧头，往怀里摸了摸将铜钱递给老头道，“这串我要了。” “哎好。”老头应着，拿下了最后一串糖葫芦。 接过糖葫芦之后，宋璟凑上鼻子嗅了嗅。 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弯起了眼角。 宋璟舔舔嘴唇，将糖葫芦细心包好。 他眯眼一乐，嘚吧嘚吧的准备将糖葫芦给海棠送去。 先前一肚子怒气要找杜之阳算帐的事情，被他暂时抛在脑后忘了个七七八八。 宋璟来到古云街，杜之阳已经不在了。 他三下两下走到海棠跟前，探过去半个脑袋乐呵呵叫她道，“海棠。” 海棠闻声抬眸，见到他微微一愣。 宋璟将糖葫芦往前一递，眨了眨卷翘的眼眸道，“给你糖葫芦。” 海棠看着他仍旧如往常一样的殷勤模样皱眉，“你怎么又来了？我昨天不是说……” 海棠将乱掉的发丝拂到耳后，清丽的眸子里聚上了一层不解。 昨天不是刚刚拒绝过他吗？ “我知道我知道。”宋璟应着，打断了海棠想要继续说出的话。 他将糖葫芦杵到海棠跟前，舔舔嘴唇开口道，“你先尝尝这个。” 海棠看着快要杵到自己脸上的糖葫芦，只得接过尝了一口。 她樱红的嘴唇包裹着半颗糖球，轻轻一咬，白皙的腮帮霎时鼓起了一边。 海棠眉头一皱，咧着嘴捂住了半边脸庞道，“好酸。” 含糊的言语让以往略显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软糯。 “对。”宋璟一乐，弯着眼眸点头道，“酸，但是也甜。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他这么说着，似乎已经想像出了糖葫芦的味道。 宋璟巴巴的瞧着海棠吃下半个糖球，咽口口水舔了舔嘴唇。 海棠酸的皱了皱鼻子，看看宋璟眼馋的模样将糖葫芦递给他道，“太酸了，还是你吃吧。” “酸吗？” 宋璟瞧着海棠皱鼻子的可爱模样心里一痒，忍不住伸手擦掉了她嘴边的一小块糖渣。 她的嘴唇软软的，润润的。宋璟轻轻摩挲了两下。 海棠被他突然的动作惹的一愣，她心头轻跳，连忙侧头躲开了宋璟的手掌自己擦了起来。 宋璟抬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糖葫芦，海棠稳稳心神连忙开口道，“我把我吃过的那个拿下……” 还不等她说完，回头就看到宋璟一口吃掉了自己咬过一半的那个糖球。 “拿下。……来。”海棠的半个音节小声的化在了唇边。 宋璟鼓起腮帮，笑眯眯的弯着眼睛道，“真甜。”
第37页 他扯扯嘴角朝海棠挑了挑眉，看起来有点无赖，却又像和风清朗。 海棠有些侷促的眨了眨眼，小巧白嫩的耳垂不易察觉的泛上了微红。 她垂眸理着耳旁的发丝，挡住了自己心里升上来的别扭感觉。 他吃了自己咬过的东西。 这想法一在脑子里出现，海棠就有些不知所措。 她晃晃脑袋转移思绪，起身搬着木櫈旁边的竹筐。 海棠背对着宋璟，准备重新挪放一下摆首饰的桌子。 宋璟见状，将剩下的几颗糖葫芦飞快的往嘴里一塞，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挤到桌子前咕哝道，“放着我来。” 他将海棠推到一旁，卷卷衣袖费力的搬着桌子角。 这藤桌看起来方方正正不大不小，没想到搬起来还挺重。 宋璟沉腰搬着，动作十分笨拙，一看以前就从未干过这种粗活。 他身上的金丝绸缎服擦到了地上，被桌腿一勾，扯开了一条大口子。 宋璟将擦到地上的衣摆往上一卷，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海棠见他这么吃力，想要上前帮忙。 但宋璟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挡，一鼓作气将藤桌摆好放正直起身子道，“放好了。” 他卷翘的眸子亮晶晶的，连带着眉尾那颗桃花痣好像也在闪光。 “以后这种粗活让我来做就好了。” 宋璟瞧瞧海棠抓着淡青色裙边的手指，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宋璟的衣摆被划破了几处，脸上也被他自己擦的脏脏的。 他沖海棠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目光灼灼而又带着点无辜痞气。 海棠瞧着，只觉得刚刚那半颗酸甜的糖球好像没有吃到胃里，而是跑进了心里。 “不是出了案子了吗，你怎的又来这儿？” 海棠避开宋璟投过来的目光，将竹筐重新放到桌下问道。 “昨天不是遇到黑衣人袭击了吗，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 宋璟把玩着藤桌上的一个白玉发簪，撇撇嘴觉得没那片扇形铜片好看。 宋璟的话让海棠一怔，她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眸问道，“黑衣人是凶手？” 宋璟摆摆手，想了想道，“不一定，目前还不好说。昨晚那个黑衣人使的武器是短剑，可是死者却是被斧头砍死的。” 小艾刚送完鱼回来把鱼筐放下，便听到了宋璟的这番话。 她眨着杏眼忧心忡忡的凑了过来，弱弱的开口问道，“宋公子的意思是，凶手杀人用的是斧头？” 宋璟点点头。 小艾惊慌的一眨眼睛，想起了那天她在河边看到的那个人。 她依稀记得，那人在河水里淘洗的，好像就是一把平时砍柴用的斧头。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小艾捏着挂鱼的麻绳蹙眉道，“那天在春生园附近，我好像见过一个拿斧头的人。” “你见过？” 宋璟放下手中的玉簪转头望向她道，“是春生园出事那天吗？” 小艾绞着麻绳点了点头。 “你看清那人的长相了吗？” 这说不定是个有用的线索，宋璟学着韦羽的样子，开口问道。 小艾苦恼的摇了摇头，“那人背对着我蹲在河边，背很宽，没有头发，像是个壮年男子的模样。” 宋璟敛了面容，他记得韦羽说过，凶手是个力气很大的人。 小艾说的这人的特徵，看起来还挺符合的。 “小艾姑娘，这件事你跟别人说过吗？”宋璟问。 “没有，”小艾答道，“是刚才听到宋公子跟海棠说起案子的事情，我才突然想起来的。” 宋璟点头，思量了一下嘱咐道，“这件事先不要再告诉别人了。” 小艾不明所以，但还是闭紧嘴巴点了点头。 宋璟觉得有必要将这个情况尽快的反馈给韦羽，他将自己弄乱的饰品在藤桌上摆放好，对海棠摆手道，“海棠，我先回去了。” 海棠看着摆好的首饰一歪脑袋，点了点头。 宋璟走了没几步，一旁街角处的乞丐突然窜了出来。 他观察了宋璟老半天，觉得这个肯帮平民姑娘搬桌子的公子哥一定很好说话。 “公子，可怜可怜给两个赏钱吧。” 乞丐端着自己的破碗对宋璟道。 宋璟被他身上出奇的闷臭味道熏的后退半步，捏住了鼻子抬头打量了他一下。 只见这人破帽破衫，光着脚丫子，腿上脚上全是污黑一圈儿。 宋璟一皱眉别开了眼眸，他瞧见乞丐身后还坐着几个瞎子瘸子，也是一样的破帽破衫，浑身脏乱不堪。 宋璟在怀里摸索了两下，拿出一串铜板放在了乞丐碗里。 他又走到乞丐身后，给另外几个讨生活的可怜人也发了铜板。 宋璟发完钱快步离开了那儿，他放下捏鼻子的手深吸一口气，将拂到颈间的束发缎带往后一甩感慨道，“这大宛城的讨饭百姓可真不少啊。” 当天晚上，小艾收了鱼摊回家，忽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她回头瞧瞧身后，暮色四合，街上行人往来，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四月初四，祭午节。 海棠一早便准备好了瓜果纸钱，去乔林祭拜自己的父亲。 简陋的土坟上长出了一些青草，海棠一一拔掉，将纸钱烧在了父亲的坟前。 她垂眸祭拜，面容沉静，淡淡的悲伤气氛笼罩在细长的身形周围。 待纸钱烧尽，海棠对着坟堆磕了两个头，起身拍拍衣衫上的尘土便准备下山。 走过另一片树林，海棠忽的瞧见一个穿金丝边绸缎的公子正跪在一座坟前喃喃说着什么。 她凝眸一看，是宋璟。 只见他一改往日的痞气顽劣，安安静静的跪在坟前，他认真凝视着着眼前的墓碑，微翘的桃花眸子里全是伤怀的神色。 看着他轻轻抿起的嘴角，海棠忍不住停下脚步，走了过去。 宋璟眼眶红红，眸子里全是濛濛水汽。 海棠走到他身旁站定，垂手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 宋璟瞧着带着淡淡清香的素色手帕，先是一愣，继而顺着手帕抬起了脑袋。 看到海棠，他不由得睁大眼睛眨了眨。 “擦一擦吧。”迟疑了一下，海棠望着他湿漉的脸庞开口。 宋璟接过帕子，垂眸嗅了嗅。 他稍稍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抬眸将帕子递还给海棠。 海棠伸手接着，握住了帕子的一角。 宋璟没有就此松开手掌，而是微一用力，带着帕子一起轻轻握住了海棠的手。 海棠一怔，缩了缩手瞧他。 只见宋璟脸上的悲伤神色还未完全收起。 他抬头望向海棠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条流浪狗。 海棠犹豫了一下，微垂下眸子，没有抽出手掌。 “海棠，我……”宋璟握住海棠的手，将它轻轻往自己胸口收拢着开口。
第38页 温热的掌心，宽大的手掌，有力的骨节。 这一切的感受都让海棠有些不知所措。 她屏住呼吸扑闪了两下睫毛。 看着宋璟将自己的手掌放在胸口，又小心的抬起来准备放在唇边。 宋璟垂下的睫毛在他眼睑周围投射下了一圈忽明忽暗的影子，让他俊逸的脸庞没了那些不正经，多了清澈的认真和温柔。 海棠屏息瞧着，僵直的眨着眼睛。 就在宋璟的嘴唇要碰到海棠的手背之时，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海棠心头一跳，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她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做坏事被人发现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偷吃哥哥的甜美糕点，被爹爹发现了似的那样紧张。 想到哥哥和爹爹，海棠心里怅然的轻嘆。 她微一回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来人。 望着海棠抽回的青葱手指，宋璟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面若寒霜的盯着渐渐走近的几个书生。 待到他们走到跟前，宋璟纳闷的一眯眼睛。 ☆、案情新发现 望着海棠抽回的青葱手指，宋璟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面若寒霜的盯着渐渐走近的几个书生。 待到他们走到跟前，宋璟纳闷的一眯眼睛。 “你们是来给刘景文上坟的吗？” 宋璟看着纪琨、魏汉庭和梁云出言问道，“刘景文的尸体不是还在衙门停尸房放着呢么？” 难道是给自己家人来烧纸钱？ 宋璟摇摇头。 他看过卷宗，这几人的亲系都还健在，韦羽还一一找其问过话。 “咦，这不是宋校尉吗？”纪琨认出了宋璟，“大人也来看望故人？” 他瞧瞧宋璟身后的墓碑，上面写着亡母的字样。 “我们几个来看看子枫兄，希望他能保佑我们科考顺利，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命案了。” 魏汉庭出言说着，走到不远处的草坟前放上了一串青提。 “左子枫葬在这儿？” 宋璟顺着目光望过去，盯着长满青草的坟头问道，“他没有家人吗？” 这新起的坟头破败不堪，一看就久未有人来过了。 梁云摇摇头，“别提了，子枫兄这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他将纸钱往火盆里一放说道，“好好的一个小家，说没就没了。唉，这左父至今仍旧下落不明啊。” 梁云感慨，被烟燻的擦了擦眼睛。 “这么说，左子枫还有个父亲？”宋璟问道。 “是啊，”纪琨道，“父子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贫，但也说不上苦。谁知道后来怎么就闹成这样了。”纪琨摇头。 “说起来也怪景文兄太没分寸，戏园子那种地方偶尔去一次便好，天天叫着子枫兄往那儿跑，左父能不生气嘛。”魏汉庭感嘆。 “刘景文和左子枫关系很好？” 宋璟觉得脑子有点乱，但又觉得这些话好像很重要，依稀串起了什么。 纪琨点点头，“我们几个里面，就数他俩最要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魏汉庭摆摆手，“一开始是要好，可是后来刘景文把左父打出门去之后，两人的关系便疏远了许多。” “刘景文打了左子枫的爹？” 宋璟捋着情况皱起眉头，“为什么呀？” “还不是景文兄老是带着子枫兄去戏园，后来子枫兄跟鬼迷心窍似的，书也不温了，恨不得天天待在戏园子里。” 魏汉庭道，“左伯父心急，一气之下去找刘景文理论，景文兄也不是个好脾气的，火气上来，派人将左伯父痛打了一顿，便轰出门去了。”魏汉庭解释着。 宋璟点了点头，复又纳闷道，“那左子枫为什么要投河自尽呢？” 梁云等人一愣，面面相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和左父起了些什么争执吧。” “哎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快烧完纸钱下山吧。” 话说到这儿，纪琨看看天色，催促着几人。 三人走远后，宋璟暗暗记下了听到的这些情况。 他看看安静站在一旁的海棠，上前自然的想要牵起她的手道，“咱们也下山吧。” 海棠毫无自觉的抬手理了理篮子里剩余的纸钱，抬眸点头道，“好。” 宋璟看着正巧错过去的手掌，郁闷的抹了抹衣摆。 将海棠送回了古云街之后，宋璟回到了衙门。 韦羽一瞧他踏进衙堂的大门，就有些惊奇的挑了下眉毛。 “今日不是祭午节吗？你怎的来衙门了？” 正常日子的时候宋璟都找各种理由不想来衙门当职，更别说今个儿是光明正大的休衙日。 韦羽诧异的瞧着他。 只见宋璟往太爷椅上一坐，正经开口道，“割头案我好像有了新发现。” 韦羽一听，愣了愣。 他微微沉下嘴角，垂了眼皮当没听到便转身忙他自己的去了。 宋璟的新发现，就从来没有正经过。 上次说好查完新发现回来告诉他的，结果韦羽巴巴的在衙门等到天黑才看到他回来。 等宋璟一回来，韦羽就急急上前问他有什么新发现。 谁成想宋璟满脸痞气的眯眼一笑，美滋滋的咧嘴答道，“我发现海棠吃糖葫芦的样子特别好看。” 韦羽气结。 自此之后，他就打定主意，对于宋璟说的新发现，再也不能相信了。 宋璟见韦羽居然毫不在意，一下从椅子上起来道，“割头案欸，你不想听吗？” 对于案子的事，韦羽可是一向痴迷的很。 哪知韦羽眼皮也不抬，推开了宋璟凑过来的脸庞冷漠道，“不想听。” 宋璟扒开韦羽的手掌，把脑袋往他正在整理的卷宗上一放，歪着头贱兮兮斜眼道，“我偏要说。” 他不管韦羽拧起的眉头，自顾自的把自己在山上听到的线索一股脑说了出来。 老实可靠的韦大捕头嘴上说着不听，可在身体上还是竖起耳朵，将案子情况一丝不漏的捕捉进了脑子里。 “这样的话，着两件割头案之间的关联便找到了。” 韦羽听完，皱眉说着，凝神翻着手上的卷宗。 他在脑子里将各种可能推演了一遍，肃起神色开口道，“必须找到左子枫的父亲。” 如果他推演的正确，那么左子枫的父亲便有了很大的作案嫌疑。 “他爹是凶手吗？” 宋璟看不穿韦羽的头脑风暴，只是从他的话语中眨巴着眼猜测道。 还不待韦羽回答，衙门的鸣冤鼓突然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休衙日报案，须得先击鼓传报。 没一会儿，衙役领进了报案人。 宋璟抬头一看，居然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艾。
第39页 “小艾姑娘？你怎么……”宋璟诧异。 “宋公子，韦大人。” 小艾哭的两眼红红，哽咽开口道，“我要报案，我爷爷他，爷爷他被人用斧头砍死了。” “什么？” 两人一听，都凛了脸色。 “到底怎么回事，小艾姑娘你慢慢说。” 韦羽翻开卷宗，准备作着记录。 小艾擦擦眼泪，衣袖被染湿了一大片。 她抽噎着道，“前两天我就觉得总有什么人跟着我似的，我心里害怕，就告诉了爷爷。” 小艾抽抽鼻子继续道，“爷爷担心我的安危，就每天陪我去卖鱼。今日我们俩一起去河边网鱼，没想到突然被人袭击，爷爷他替我挡了一下，就……” 说道此处，小艾泣不成声。 “你看清楚那人的样貌了吗？” 韦羽皱眉问道。宋璟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人膀宽身大，提着个大斧头，但他兜头遮脸的，其他的都没看清。” 小艾回想了一下，红肿着眼睛道，“这人好像就是那天晚上我在河边见过的那个。” 宋璟和韦羽相视一眼，心里涌上了一个猜测。 这人，八成就是这几件案子的凶手。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有人跟踪你的？”韦羽帮小艾回忆着。 小艾没用多想，就开口回道，“三日前的傍晚。” 韦羽点点头，他看看卷宗停了笔。 韦羽紧锁着眉头，刚才刚刚将两件割头案串联起来，这儿的又出了新的案件。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对小艾和她爷爷下手呢？ 这和之前的两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爷爷替你挡住了……这么说，你们遇袭的时候，那人的目标其实是你吗？” 韦羽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 小艾点点头，瘪了瘪嘴巴又开始掉眼泪，“是我连累了爷爷……” 说话间，已经有衙役奉命将小艾爷爷的尸体抬了上来。 小艾一看，扑上去痛哭着。 韦羽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只见老人的胸口被砍裂出了一个大窟窿。 他胸膛里的血似已经流尽了，惨白的皮肉带着些腥红翻出。 韦羽查看了一下伤口，盖上了白布。 这伤口和之前的死者一样，都是被同一钝器所伤。 这么说来，这三个案子之间应该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才对，韦羽皱眉沉思。 宋璟也在一旁垂眸思索着，三日前？为什么是三日前？ 宋璟总觉得，三日前好像是有个什么事儿。 他冥思苦想着，一打响指，对了。 三日前他给海棠送了糖葫芦。 可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呀？ 宋璟丧气的一挠头发，突然之间想起来了。 三日前，小艾跟他说了她好像见到了凶手的事情。 为了小艾的安危着想，他还嘱咐过小艾不要再告诉别人。 宋璟一拍大腿，急忙道，“该不会是凶手知道了小艾之前见过他，所以想要杀她灭口吧？” 宋璟转头问向韦羽。 韦羽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宋璟一眼。 这条线索，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韦羽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小艾姑娘跟你说起凶手特徵的时候，有没有别人听到？”韦羽问道。 宋璟摇了摇头，“没有啊，只有小艾，我，还有海棠。” 其他摊位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宋璟当时留心看了，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谈话。 “那就怪了。小艾姑娘还跟别人提起过看到凶手的事情吗？”韦羽又问向小艾。 小艾抱着爷爷的尸体哭着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办呀？”宋璟发愁。 韦羽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眸凛神问向小艾道，“小艾姑娘，你想不想抓到真凶？” 小艾一愣，点了点头哽咽道，“想，我要为爷爷报仇！” “好。” 韦羽过去拍拍小艾的肩膀说道，“眼下倒是有个快当的法子，只是不知小艾姑娘愿不愿意帮忙？” “什么法子？”小艾点点头，擦擦眼泪眨眼望他。 计划部署好了之后，派出去查案的衙役颓丧着脸回来了。 果然如韦羽所料，整个大宛城里都没有查到左子枫的父亲左丘图的消息。 韦羽拿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这时衙役将春生园的芸娘带了上来。 芸娘向韦羽行了个礼道，“大人，依依生前绣的那条帕子找着了。” “这春生园事多杂乱，一直耽搁到现在才找着给大人送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芸娘说着，将手里包好的物件递给了身旁的衙役。 衙役呈上去递给了韦羽，韦羽展开一看，是一条绣着牡丹花的手帕，下面还有两件未做完的衣裳。 韦羽拿起衣裳瞧着，突然凛了脸色。 “大人，怎么了，这物件是有什么不妥吗？” 芸娘忐忑的绞着手绢问道。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 韦羽沉起脸庞，遣芸娘下去了。 他招衙役叫来仵作，对他道，“孟依依的尸体，再重新开馆剖验一下。” 当晚，仵作便将剖尸结果呈了上来。 韦羽看着上面写的确认此女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字样，握紧那条手帕沉下了嘴角。 ☆、追凶 这天晚上，空气湿润，天气阴沉。 小艾和海棠走在回罗子巷的路上，拐拐弯又去了东街。 悄悄埋伏在附近的韦羽等人密切的关注着街巷上的情况。 宋璟躲在石桥下面，悬着一颗心紧盯着海棠的身影。 韦羽提出以小艾作为诱饵来诱敌主动出击的法子，小艾应下了。 但自从小艾爷爷出事后，海棠就经常陪在小艾身旁。 小艾瞒不过，便将韦羽的诱敌计划透露给了海棠。 海棠提出要求要一直待在小艾身旁，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也可以保护小艾。 宋璟虽坚决反对，但根本阻拦不了。 况且出于案情考虑，韦羽已经答应下了。 三金请命跟在宋璟身后，也是着急担忧的连连擦汗。 眼看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东街的尽头，可街上还是一点异常都没有。 宋璟有些沉不住气，戳戳韦羽小声问道，“你确定凶手今天会动手吗？” 韦羽抿唇摇了摇头。 他看看阴沉的天色，对宋璟沉声道，“等着。” 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小艾和海棠已经从东街返了回来。 宋璟拧眉，正要跳脚，韦羽突然嘘的一声握紧手中的翎剑。 他凛了脸色，直直朝街角瞧着。 宋璟猫下直起的身子往街口一瞧，只见一个人影儿在小艾和海棠两人转过身之后，从东街尽头的巷子口处冒了出来。
第40页 这人探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盯着两人瞧着，一个斧头的影子渐渐从对面的墙上升了起来。 韦羽握紧翎剑，等待着可以一击捕获凶手的最佳时机。 这人小心的从巷子口出来，手里果然提着一个大斧头。 他紧紧的跟在小艾和海棠身后，上前快走了几步，提起斧头卯足了劲朝两人砍了过去。 小艾和海棠接到韦羽传来的信号，早有预备的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那人的斧头挥了个空，重新提起来调转方向又开始挥舞。 趁他背对着大家的时候，韦羽果断的下令，衙役们纷纷提着刀围了上去。 那人的斧头借着自身的重量开始下落，海棠见状眼神一凛，回身将瑟瑟发抖的小艾往旁边一推，自己伸手就要握住斧头的把柄。 宋璟见状急忙扑了上去，带着海棠滚到了一边。 那人被围上来的衙役制服，脱手的斧头重重的砍落在地。 斧头直直的刺进了青石板里，嘣出了一地碎石。 宋璟扶起海棠，上下打量着她拧眉厉声道，“他用那么大的力气挥舞斧头，你怎么能直接伸手去接？” 他拾起海棠细细白白的手腕，后怕似的仔细瞧着。 “我没事。”海棠想要缩回手腕，担心的瞧向小艾躲闪的方向。 见三金正护着小艾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海棠稍稍松了口气。 “一起回衙门吧。” 宋璟看看被韦羽等人抓住的凶手，松了口气自然的握起了海棠的手掌道。 温热的触感传来，海棠的手臂僵了僵，她微微一挣没有挣开。 感觉到挣扎，宋璟握紧了手掌。 他眯起卷翘的眸子转头对她严肃道，“听话。” 海棠一愣，望着宋璟难得认真正经的模样，抿起唇角慢慢红了耳垂。 宋璟牵起海棠的手，柔柔的，软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似的。 宋璟侧头瞧着头一次乖顺的走在他身旁的海棠。 虽然她的脸色仍旧清冷紧绷，但宋璟就是莫名觉得，她的掌心是温暖柔软的。 将那人押解到衙门之后，衙役一把扯下了他蒙住头脸的黑巾。 宋璟一瞧，忍不住拉着海棠后退了一步。 只见这人秃着脑袋，头上好大一条丑陋的伤疤。 他睁开眼睛，一只眸子目露凶光，一只黑乎乎的没有眼珠。 空空的眼眶里面坏掉的软骨已经开始腐烂，一些细小的蠕虫在他的眼眶里拱来拱去的蠕动着，模样甚是可怖。 韦羽请来了焦县令，焦县令没精打采的往堂上一坐，打个哈欠道，“韦捕头，本案就由你全权负责吧。” 他往堂椅上一歪，一副不再管事的模样眯上了眼睛。 韦羽领命，转身对那凶手厉声道，“孟依依可是你杀的？” 那人不屑的冷哼一声。 “刘景文也是你杀的？”韦羽又问。 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副轻蔑的样子。 韦羽见他态度蛮横，直接开口问道，“你可是左子枫的父亲，左丘图？” 听到这句话，那人身子一震。 他似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红着一只眼睛咬牙切齿道，“他们都该死！” 看来他就是左丘图没错了。 众人心下瞭然。 “你杀死他们，是因为你儿子左子枫？”韦羽一针见血。 提到左子枫，左丘图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们都该死！要是没有他们，我儿子也不会死！” 左丘图挣扎着嘶吼，一旁的衙役急忙将他摁住。 宋璟连忙护着海棠往后退了退，忍不住开口道，“左子枫不是投河自尽的吗？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左丘图目眦欲裂，“阿枫一向才学甚高，今年科考进前三甲有很大的希望，可是自从结识了刘景文这个纨绔流氓，就整天跟着他往戏园子里跑！” 直到现在提起，左丘图仍旧是不能释怀。 他红着眼眶咬牙，“我多次苦心劝诫阿枫，可他就是不听。后来我才发现，他被戏园子里的那个小戏子迷了魂，三天两头就过去找她！” “我儿子可是要当状元的人，这样哪成？” 左丘图继续道，“我苦心养育他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阿枫能过上好日子啊！” 左丘图咬牙，“于是我去刘景文家找他讨个说法，希望他能离我儿子远点，别再带他去戏园那种地方。可是这个纨绔流氓一脸傲慢，我好话歹话说尽他都不肯听！” 左丘图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居然还派人将我乱棍打出了家门，我头上这条伤疤，就因为没钱医治而永远的留下了！” 左丘图往前伸着脖子，青筋凸起恨恨的指着自己头上的可怖伤痕。 “我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家，结果阿枫居然告诉我他要和那个戏子成亲！” 左丘图似恨铁不成钢的留下泪水道，“等他考上状元，有多少官宦家的小姐任他挑选啊，可他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娶个戏子！” 左丘图道，“我气急攻心，一怒之下狠狠打了他一顿，谁成想，”左丘图抹抹眼泪，“谁成想他一时想不开，就这么跳河死了呀！” 左丘图嘶哑的呜呜咽咽着，捶打着自己的躯体。 “你儿子已经死了，就因为不甘心，你就残忍的杀害了另外几条无辜的性命吗？” 韦羽皱眉质问。 “他们根本不无辜！是他们逼死我儿子的！” 左丘图偏执的说着，恨意又在眼睛里聚起。 “要不是刘景文带坏阿枫，要不是那春生园的戏子勾引他，事情就不会这样，阿枫也不会死！” 左丘图开始狂躁。 韦羽看着他皱眉摇了摇头，“那你为何要杀害小艾的爷爷？” 左丘图凄声一笑，忽的抬头看向小艾。 小艾吓得连连后退，闪着眼泪躲在了三金身后。 “那就要怪那老头不走运了。” 左丘图道，“我杀死戏子那天，这小姑娘看见了我，我一开始以为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那天无意中听到，她居然记住了我的模样。” 左丘图摇摇头，“那就怪不得我要杀她了，她爷爷自己要挡上来送死，就怪不得我了。” “你……”小艾听完，咬着嘴唇眼眶红红道，“根本没有人性，你就是个魔鬼！” 左丘图歪嘴嘶哑的一笑，脸上的横肉被挤成了一坨。 他眼眶里的几条蠕虫随着挤压掉落在面部，拱着身体在脸颊上蠕动着。 宋璟皱眉噁心的向后退了两步，忽然觉得左丘图的这个笑容有点熟悉。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宋璟侧头，忍着噁心和可怖盯着他上下瞧了瞧。 宋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睛指着他道，“你，你是那个瞎子？！”
第41页 前些天他在古云街给街边讨生活的可怜人施捨铜钱时，其中一个头戴毡帽，紧闭双眸的瞎子沖他笑起来就是这样的。 脸上的横肉全部往上移，嘴角是歪的。 因为不常见，所以宋璟印象深刻。 左丘图一咧嘴，不屑道，“想起来了？说起来我还真得多谢你，要不是当时你说起案子的事情，我也不会知道那卖鱼的姑娘已经记住了我的模样。” “瞎子？” 这时韦羽停下记录的笔端望着他不解皱眉。 “是啊，瞎子。” 左丘图自嘲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当个瞎子在街头讨生活，我怎么能知道那该死之人的行踪，我怎么能挨到杀死他们替我儿报仇的今天？”左丘图冷笑。 “你一口一个该死之人，可是这些人真的就该死吗？” 韦羽合上卷宗敛眉。 他看着至今仍旧执迷不悟的左丘图，抿抿唇角，沉下脸庞对一边的衙役道，“将东西呈上来。” 衙役领命，不多时便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韦羽展开包袱，拿出了一件没有绣完的琵琶襟。 “这不是对襟吗？”宋璟皱眉。 而且看大小，这像是娇巧女子的物件。 韦羽拿这个出来做什么？宋璟不解。 “对，这是对襟。” 韦羽沖宋璟点点头，看向左丘图道，“这琵琶对襟是孟依依生前所绣，只是还没有绣完，她人便已经不在了。” “她害死我儿子，罪有应得！” 左丘图对孟依依的死毫无悔意和怜惜。 “是吗？” 韦羽听完，肃起脸庞冷哼一声将琵琶襟翻开。 “你觉得她害死了你儿子，可殊不知，你也害死了她的儿子。” 韦羽顿了一下，望着不解抬头的左丘图又道，“准确的说，你害死的，是她和左子枫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孙儿。” 韦羽说着，将翻开的琵琶襟扔到了左丘图面前。 左丘图抖着手拾起瞧着，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绣着三个字，左念枫。 “这是她给未出世的孩子绣的对襟，只是因手工笨拙，绣的大了许多。” 韦羽不忍的闭上眼睛说着。 宋璟看到，想起了躺在停尸房的那张清秀瘦小的年轻脸庞。 他心里一阵难受，不忍的别开了视线。 左念枫，追念子枫。 孟依依对左子枫的情意，都绣在了这歪歪斜斜的三个字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 左丘图握着手里的琵琶襟反覆说着，眼里渐渐涌上了一丝惶恐。 他狂乱的抓着自己脑袋上的伤疤摇着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切真相大白，尘埃落定。 衙役领命将精神狂乱的左丘图带了下去。 这时，睡得一塌糊涂的焦县令皱眉在堂椅上翻了个身，砸吧着嘴嘻笑着嘟囔道，“不可能，嘿嘿，小倩，这不可能。” 割头案过后，大宛城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和。 因为在破案中提供了不少的关键线索，韦羽也逐步放松了对宋璟的监管。 宋璟时不时就跑去古云街赖着不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举之案也开始偃息。 几个不行了的官大人，也认命的接受了事实，只是时不时的派人去衙门催催案子进展。 世人总是记性小，而忘性大。 怡红院的生意又重新红火了起来。 佩瑶看着游来往去的官商富贾公子哥们，适时的拿出了之前压下的那批春宫图销卖着。 ☆、云泥酥 这天，宋璟又准备去古云街给海棠送点心。 他带着三金刚一出门，就遇到了多日未见的马贤君。 马贤君一见到宋璟，先是神色复杂的一愣，继而忍不住低头窃窃笑了起来。 “马兄，缘何发笑啊？”宋璟有些摸不着头脑。 马贤君收敛了收敛笑容，晃晃扇面对宋璟道，“原来小王爷还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 宋璟不明白，为何每个人跟他说话都喜欢卖关子。 他不耐的翻了翻眼皮。 “小王爷这会儿啊，可是歌楼闾巷的大红人了。” 马贤君摇着摺扇一乜眼说道，“不信你可以去花街瞧瞧。” 什么跟什么呀，宋璟皱眉。 “马兄是从花街过来的吗？”宋璟问道。 马贤君摇摇头，“我是从史府过来的。” 说到史府，宋璟想起了许久没有消息的史承德。 他除了定时派人去衙门催案子之外，就不见人影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不知史兄最近怎么样了？”宋璟关切问道。 “在下也是想着许久未见史兄，想去探探他的消息。” 马贤君道，“谁知道史兄最近好像在忙着做什么生意，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沖宋璟靠了靠小声道，“听说最近史兄做生意发了不少财呢，小王爷知不知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马贤君听说史承德做生意赚了钱，所以想去府上拜访一下，希望这生意也能分他一杯羹。 没想到扑了个空，根本没见着人。 宋璟诧异，“史兄不是任了礼部侍郎吗，怎的又去做生意了？” 马贤君啧了一声直起身子，“看来小王爷也不知道啊。” 宋璟摇摇头。 马贤君一收摺扇拱手道，“那在下再去打听打听，就先告辞了。” 宋璟跟他回了个礼。 临走之前，马贤君抬头看看宋璟眼尾的那颗美人痣，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璟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眯卷翘的眸子，沖三金道，“走，先去花街瞧瞧。” 宋璟一走进花街，就觉得气氛好像哪里不对。 来花街消闲的行人看到他之后，总是凝神盯他一会儿，就开始忍不住的窃笑着偷偷私语。 连花街两旁的画坊，茶馆，酒楼，都忍不住有人伸出脑袋往他身上瞅着。 大家议论纷纷，悄摸的指指点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璟越走越不自在。 他眉头皱的老高，撇嘴沖三金道，“虽然本公子俊逸无双，可今个儿怎么都是些男人在盯着本王瞧啊？” 三金也瞧着周围的行人奇怪的挠头，“少爷，小的也不知道。” “哈哈哈，这不是小美人吗？你就是那个小美人！” 正当主僕二人奇怪不解之际，一个满是络腮鬍子的壮年男子突然指着宋璟嚷嚷了起来。 他看看手里摊开的一本画册，又看了看宋璟，乐得直拍着桌子叫绝。 宋璟上前，不悦的扯过了他手里的那本画册眯眼瞧着。 只见这画册封面画着一个庄雅的古琴。 宋璟歪头想想，觉得这绘画风格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第42页 宋璟斜眼翻开画册瞧了一瞧。 只这一瞧，他便大惊失色的跳起了脚。 “这，这是什么东西？” 宋璟仔细看了两页，忍不住嫌恶悲愤的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快速翻了翻图册后面，生气的将图册往地上一摔，咬牙握拳道，“岂有此理！” “少爷，怎的了？” 三金看着突然跳脚愤怒的宋璟，不明所以的捡起了地上的图册。 他翻开一瞧，顿时脸红脖子粗。 这春宫图册里面画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内容。 三金连连摇头，他从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居然也可以做这种事情！ 画册里的主角是一位骁勇王爷和他的娇软小书童。 小书童从小被卖到王府，和王爷共同长大，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便渐渐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王爷在书房，卧榻，床边，藤下等各种地方，以各种形式和小书童交。合。 小书童动不动就柔柔弱弱的求饶，时不时就眼角含泪承受不住的哭着鼻子。 王爷的气质阳刚威武，这书童则是阴柔娇媚。 关键是，这书童的名字还就叫小美人。 宋璟黑脸盯着画册里的那个小书童。 细长卷翘的桃花眉眼，眼尾的那颗美人痣，俊逸的下巴线条，修长的身形，甚至连身上穿的金丝线绸缎，这一笔一墨，分明都是按照宋璟的样子描摹的！ 特别是那颗美人痣。 整个大宛城也没几个人眉尾有痣，熟识过他的人，自然一眼就能将他与画册中的那个小书童重合在一起。 宋璟气的拿过三金手里的画册三下两下扯烂。 “哎哎，小美人你干嘛撕我画册呀！”那络腮鬍子站起来不满。 三金连忙放了几粒散银在他桌上。 “查，现在就查，一定要给我查出来这是什么人画的！” 宋璟危险的眯起眸子，将指节捏的啪啪作响。 “是，少爷。” 三金连忙应着，瞧了瞧手里提的点心又犹豫道，“那少爷，咱们现在是去查这个事情，还是去给海棠姑娘送点心啊？” 宋璟斜他一眼，一拍他的脑袋道，“你觉得哪个事情更重要？当然是去给海棠姑娘送点心啊，笨！” “是是。” 三金连连应着，有点委屈的挠了挠脑袋。 海棠在摊位前坐着，时不时眯眼瞧瞧清朗的天空。 她理了理被和煦的暖风吹散的头发，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匆匆向这边走来的宋璟。 海棠侧头看看天色，微微抿唇。 他比平时晚来的一个多时辰。 海棠看着黑脸不高兴的宋璟，一眨眼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海棠姑娘别提了，我们家少爷啊，被人……唔……” 三金刚想上前解释，就被宋璟一把捂住了嘴。 “不许说！” 宋璟转头小声沖他瞪眼。三金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海棠狐疑的环手瞧着他俩，宋璟赶忙将点心放到她跟前转移着注意力道，“海棠，云泥酥，你尝尝。” 海棠瞧着酥油纸里的精緻糕点，她轻轻一怔，放下手臂闪了闪眼波道，“这是云州点心。” 以前爹爹最爱吃的点心。 “是啊，昨日刚从云州送来，我都没捨得吃呢，你快尝尝。” 只要是给海棠送东西，宋璟就开心。 他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海棠弄过来。 海棠垂眸拾起一块，默默瞧了一会儿，赶走了脑子里浮现出的往事。 她侧头将云泥酥递给宋璟，开口道，“你也尝尝。” 宋璟弯起眼眉一乐，“哎好。” 他点头应着，并没有伸手去接。 宋璟弯眉浅笑，出其不意的凑上脑袋一口吃掉了海棠手里拿着的那块糕点。 他的嘴唇碰到了海棠的指尖，海棠指尖一烫，连忙垂下了手臂。 宋璟嘴里塞满着糕点。 他也在酥油纸里拾起一块云泥酥，递到海棠跟前道，“海棠，你也吃。” 宋璟目光灼灼的瞧着耳垂有些泛上红润的海棠。 海棠略带慌乱的眨了眨眸子，盯着他伸到嘴边的手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宋璟瞧着她僵硬慌张的模样，咧嘴扯出一个坏笑。 他眯起眼眸在她耳旁轻道，“我逗你的。” 宋璟笑眯眯的弯起眼眸，抬起海棠的手掌将点心老老实实的放了上去。 宋璟舔舔嘴角，“好吃，软软的。” 海棠一愣，松了口气。 她垂眸瞧了瞧手心里的那块云泥酥，觉得除了松了口气，她心里好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小遗憾。 “小艾，你也尝一块吧。” 海棠晃晃脑袋不让自己乱想，给走过来的小艾也递上了一块。 小艾眼眸一亮，开心的点头道，“谢谢。” 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走到三金身旁。 三金挠着脑袋望着她嘿嘿傻笑着，小艾被他看的面上一红，拿出了身后的一双秋鞋送到他面前道，“之前，爷爷去世，多亏了你帮我张罗。” 小艾捏着裙摆抬眸害羞道，“我纳了双秋鞋，这个送你。” 她把鞋子往三金怀里一塞，捂着脸后退了两步。 三金睁大眼睛握紧鞋子，往前跟了一步惊喜的结巴道，“这，这个送我？” 小艾瞧着他那傻样掩口笑着点了点头，杏仁似的圆眼睛亮闪闪的。 “我，我一定回家好好放起来！” 三金将鞋子护在胸口，感动的抹抹眼角道。 小艾噗嗤一笑，红着脸嗔道，“谁要你放起来啦，鞋子就是要穿在脚上的嘛。” “是是是，我回去就穿，一定不辜负小艾姑娘的心意！” 三金认真点头保证着。 “什么心意，你胡说什么呢。” 三金的话语让小艾一阵羞臊，她佯装生气的嘟起嘴巴跺跺脚，害羞的跑回自己摊位了。 三金挠挠脑袋，赶忙噔噔噔跟上。 宋璟看着浑身散发着幸福气场的三金，羡慕的撇撇嘴。 他转头望向海棠羡慕巴巴的道，“小艾给三金送了秋鞋啊。” 他盯着海棠清冷的眼皮眨呀眨，海棠一瞥眼，避开了他满是期待的眼神。 宋璟绕到海棠左侧，状似不经意的理着桌布瞄眼瞧向她道，“还是小艾自己亲手纳的鞋呢。” 他朝海棠瞅一眼，又瞅一眼。 海棠只当没看到，转过身子不理他。 宋璟又不死心的转到海棠面前，抬头看看天色悠悠道，“秋天真的快到了呢，有双秋鞋真是好。” 海棠放下手中的篮筐，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宋璟立马直起腰来眨巴着卷翘的眸子，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海棠秀眉轻蹙，微一侧头开口道，“你想要秋鞋？”
第43页 宋璟眼眉一弯赶快点点头。 他想要秋鞋，想要海棠做的秋鞋。 只见海棠轻一点头，一派天然的指指街口清清淡淡开口道，“王大伯那儿就卖。” 宋璟一听，傻眼的瘪了瘪嘴。 “可是……”他瞧瞧海棠清冷的模样，咽下其他话语默默吃了个哑巴亏。 “海棠，最近生意怎么样？” 正当宋璟因为没讨到鞋子而郁闷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让他感觉不悦的熟悉声音。 宋璟眯眼回头一看，来人果然是杜之阳。 ☆、春宫图骚动 “之阳？科考已经结束了吗？” 见到来人海棠有些诧异。 杜之阳轻笑着点点头，“是啊，过段时间就要放榜了。” 海棠算算日子，好像真是。 最近天天被宋璟死皮赖脸的缠着，似乎都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了。 宋璟斜眼瞧着杜之阳，戒备的往他面前一站，挡住了他想靠近海棠摊位的步伐。 “对，就是这个姑娘。” 这时，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束发公子走到摊位前站定，颐指气使的指使着身后的下人道，“去，给她十两赏银。” 那下人连声应着，从怀里拿出一兜银子放到海棠桌上道，“姑娘拿着，我们花爷赏的。” 束发公子听了这话，似乎十分受用。 只见他得意的扬起了脑袋，拿把摺扇慢悠悠的扇着。 海棠提起钱袋掂了掂，沉甸甸的。 她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海棠不解的抬眸，“公子这是为何？” 宋璟和杜之阳也不解的望向那人。 宋璟狐疑的拧起眉头，这人，该不会是看上海棠了吧？ 想到这儿，他就觉得按捺不住了，撸起衣袖就想要上前。 不过杜之阳先了他一步。 杜之阳打量着那人思索了老半天，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花公子，好久不见。” 杜之阳上前一步打着招呼。 花大转头，见来人是杜之阳，急忙做了个揖道，“原来是杜夫子，真是失敬失敬。” “花公子怎的有兴致来此处游赏？”杜之阳笑着问道。 这花大是大宛城有名的花屠夫之子，家里有四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可谓是家产万贯。 “本公子是来还愿的。” 花大得意的指指海棠道，“先前在她这儿买的吉祥符，甚是灵验。” 他说着，又沖杜之阳拱拱手道，“杜夫子，真是不好意思，今年这新科状元，恐怕是要落到在下名上了。” 听了此话，海棠和宋璟相视一眼。 这科举成绩不是还没发榜么？ 杜之阳也纳闷的微皱眉头，“看来花公子信心十足。只不过，这科考成绩不是过几日才张贴放榜吗？” 花大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扬起下巴道，“本公子今年考得好，不论放榜早晚，这状元都是我的。” 说完，他不再寒暄，跟杜之阳行了个礼便带着下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真是怪哉。” 花大走后，杜之阳苦笑着皱眉感慨，“这花大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怎会有如此信心觉得自己能中状元？” “可能是他自己觉得考的很好吧。” 海棠重新理好被弄乱的桌子，想了想随口问道，“你考得怎么样啊？” 宋璟一听海棠主动跟杜之阳搭话，立马跑到海棠身边，拾起一只发簪说道，“海棠你瞧，这发簪配你的头发真好看。” 他说着，将发簪在海棠头发上比划着名。 海棠扯开他的手臂，抬眸望向杜之阳。 杜之阳笑了笑答道，“还可以吧，试题不难，就看考官怎么判了。” “不过，”杜之阳侧了侧头又道，“花大刚才那番话，让我又没什么信心了。” 杜之阳玩笑似的沖海棠眨眨眼。 海棠点了点头，开口鼓劲道，“以你的才学，一定没问题的。” “但愿吧。”杜之阳笑着嘆了口气。 海棠还欲说些什么话宽慰他一番，只见宋璟挤到她跟前又道，“海棠，这个手鍊真漂亮，你的眼光就是好。” 宋璟将手鍊杵到她眼前笑嘻嘻说着。 海棠侧过脑袋，绕开宋璟沖杜之阳开口道，“之……” 然而还不待她说出口，宋璟又大惊小怪的跳到海棠面前，挡住她望向杜之阳的视线道，“呀，这个篮筐是你编的吗？好厉害呀，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编？” 他拿起桌下的篮筐，夸张的举起来问着。 杜之阳见状，无奈的一扯嘴角，跟海棠道别道，“我没事，你放心吧，树仁学堂还有学生，我就先回去了。” “好。”海棠见他没事，沖他摆了摆手。 直到杜之阳走远，宋璟才放下篮筐松了戒备，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他眯眼不满的撇嘴望向海棠，海棠环着臂冷眼瞧他，“你幼不幼稚？” 宋璟踢踢脚下的石子嘴撇的老大，“我就是不想你和别的男人亲近，看到我就不高兴。” 他赌气似的说着，声音里还带着点委屈。 海棠无奈。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皱皱眉理了理乱掉的头发，疑惑的看向他问道。 “这……”宋璟被问的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烦躁的一挠脑袋，闷闷道，“就是不高兴。” 宋璟郁闷的撇开了眼睛。 这一撇不要紧，他忽然看到隔壁摊位有个穿了件跟自己一样衣服的人，正在那儿起着什么骚动。 海棠看到他的目光，也顺着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金丝边绸缎的壮年男子，正在大街上胡乱撕脱着自己的衣裳。 他动作虚虚浮浮，摇晃不稳。 待他转过身来一露脸，宋璟顿时气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人头上簪着花，脸上涂着□□，把自己一双猥琐的眼眸画成了卷翘的桃花眼形状，眼尾还明晃晃点着一颗美人痣。 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在模仿宋璟。 不对，宋璟咬牙，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在模仿春宫图里面的那个以宋璟为原型的小书童！ 海棠看到，也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那人眼神混沌不清，就如灵魂出窍了一般。 他一把摁住吴妈正在贩卖的那头母猪，摆动着臀部假意做起了交合动作。 嘴里还含混不清的呵呵笑着。 围观的人群一阵议论谴责之声。 宋璟急忙捂住了海棠的眼睛道，“海棠你千万别看！” 他生怕海棠会认出做着猥琐动作的那人，正在模仿的是自己。
第44页 海棠扯下他的手掌，不安的吸了口气，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三金，你去，把那人的衣裳给他披上！” 宋璟看着那人光熘熘的肥硕上身，嫌恶的皱眉开口道。 三金领命，正想过去，只见一个下人模样的年轻小厮快步跑到了那人跟前。 “公子，我拿来了！”那小厮高声说着，急忙拨开了人群。 他将什么东西急急塞到了那人嘴里。 那人吃了那东西之后，浑身抖了一下，舒服的闭起了眼睛。 他终于不再乱动。小厮见状，急忙吩咐其他下人把他装进轿子里抬走了。 晚上，宋璟回到王爷府，八贯拿着几本画着古琴的册子呈了上来。 “少爷，这是兵部侍郎家的马公子给您送来的。” 马贤君生怕宋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地派人将这几本春宫图送到了宋王府。 宋璟接过沉脸翻着，心里的火气越来越盛。 “小爷一定要查出来这到底是谁干的！” 他一拍桌子，拧眉吩咐八贯道，“去，吩咐府里的小厮，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揪出来这图是在哪儿出现的！” 八贯连连应着下去。 这一夜，宋璟气的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走在街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瞧他。 一向像个雄鸡一样斗志昂扬的宋小王爷，此刻也像是个蔫了的茄子，走路上都不敢大摇大摆。 宋璟觉得忒憋屈忒心烦，索性提早离了衙门拐弯去了古云街。 宋璟来到古云街，老远就看到海棠正在和一个绿袖的姑娘说话。 他定睛一瞧，那姑娘好像是上次在牢里见过的那个沈佩瑶。 旁边还挺着一顶绣花小轿，写着个“孙”字。 丞相府的孙谅正站在轿子旁等她。 宋璟走上前去，佩瑶正好跟海棠说完话。 她走到了轿子前，正要弯腰上去，这时孙谅突然一把扯住了她。 佩瑶被抓的吃痛，有些惊诧的抬头，“孙公子？” 只见孙谅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目光混沌。 他用力抓住佩瑶的胳膊，抬手在她白嫩的脸庞上打了一个巴掌。 “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佩瑶被打的一个踉跄，捂住脸庞拧眉问着。 她瞬时红了的眼眸里浮上了一丝害怕的神色。 孙谅话也不说，只是诡异的晃荡着自己的手臂将佩瑶推进了轿子里。 他打个手势，命轿夫起轿走了。 海棠远远瞧着，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从她这个角度，依稀看到孙谅好像出手打了佩瑶一巴掌。 可是她又没有看的很真切，二人就已经上轿走了。 海棠想追上去，可是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时宋璟蹙眉走到了海棠跟前，“那不是丞相府的孙公子吗？” 宋璟挑眉怪道，“这孙公子一向温润有礼，今个儿怎的当街打起女人来了？” 突然发生的情况让宋璟也是吓了一跳。 海棠抿抿唇角，想着过会儿得去丞相府看看佩瑶的情况。 宋璟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海棠抬眸瞧他，只见他精神不佳，神色也有些憔悴。 “你怎么了？” 海棠望着他眼睑下的两个黑眼圈侧头问道。 “没什么。” 宋璟清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朗了一些，“就是有点上火，回去喝点雪梨汤就好了。” 春宫图的事情让宋璟很是气愤，他窝着火气辗转了一夜，结果早上起来嗓子就哑了。 海棠瞧着他唇边急火攻出的一个溃泡，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爷少爷，韦捕头叫您回去呢！” 这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三金过来道，“史公子又来衙门闹事了，韦捕头叫您赶快回衙门。” 宋璟和史承德怎么也算是有点交情，韦羽希望他能回衙门劝阻一下态度愈来愈蛮横的史承德。 宋璟一听，转头跟海棠告了个别。 他皱眉问向三金道，“他为什么去衙门闹事？” 三金边跟他后面走边道，“还不就死史大人暴毙案的事情嘛。” 因为季王爷正在边疆为国平乱的缘故，所以即便是衙门已经认定了此案是季王府所为，但在此时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 他们只是将那季王府的杀手陈三关押了起来，准备一切等季王爷打完仗回来再说。 史承德对此自然不满。 宋璟匆忙赶到衙门时，史承德已经被韦羽劝走了。 “史承德已经走了吗？” 宋璟四处张望着问道。 韦羽理着卷宗头疼的点点头，“走了。不过怕是一会儿还得回来。” “为什么呀？” 宋璟往太爷椅上一坐不解。 韦羽沖宋璟努努嘴，“东西落下了。” 宋璟顺着目光往衙堂上的桌子上一瞧，果然有个雕花的梨柳木箱子在桌上放着。 “这箱子还挺讲究。”宋璟说着，起身过去眯眼瞧着。 “里面是什么呀？”他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韦羽摇摇头不甚在意。 正直如他，别人的东西是从来不会乱翻乱看的。 除非是为了查案。 宋璟瞧着韦羽正经的模样撇撇嘴，觉得他正直的脸庞都快变成方形的了。 趁韦羽不注意，宋璟将雕花木箱偷偷掀开了一条缝。 ☆、梨汤樱桃 趁韦羽不注意，宋璟将雕花木箱偷偷掀开了一条缝。 只见里面放着几个更小更精緻的盒子，大概有巴掌那么大。 宋璟看不清楚是什么，只得嗅嗅鼻子使劲闻了闻。 他扇扇鼻子一挑眉，合上了木箱。 这里面的味道甚是奇怪，香香的，却还带着点味苦味。 不多时，史承德果然派下人来取走了箱子。 那下人紧张的满头是汗，待看到箱子完好无损之后，方才擦擦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暮色将近，海棠清点好赚得的银两，将首饰装进篮筐收了起来。 隔壁摊的福伯拿了一筐甜梨过来道，“海棠，带几个梨子回去吧。熟透了没卖完，明天就坏了。” 福伯一边唠叨着搁不住了，一边将几个梨子塞到了海棠的篮筐里。 塞完之后，他又蹒跚着脚步去给小艾送梨子。 晚上回到家，海棠清理着篮筐。 她看着桌上放着的几个甜梨，垂眸想了想，还是拿起来去了厨房。 宋璟回到府里，八贯殷勤的迎了上来。 “少爷，好消息，那图册的流出地点已经查到了。” 八贯给宋璟捶着肩膀道。 宋璟鼻子一哼，冷眉道，“这叫什么好消息？什么时候把那画图的画师，查出来治妥帖了，才能叫好消息呢。” 宋璟恨恨的削着一个苹果，“待小爷查出幕后画师是谁，定让他扒。光了衣裳去街上示众！”
第45页 八贯看着挥舞着小刀一脸愤怒的主子，急忙心惊胆颤的接过苹果道，“小的来，小的来。” 他生怕刀子划伤宋璟的手掌。 宋璟听了一斜眼，伸手在八贯脑袋上拍了一下道，“我说扒光了衣裳去示众，你说你来？” 八贯连忙委屈的摇头道，“不是不是，小的是说，削苹果让小的来。” 宋璟瞧着他那受惊的模样一扯嘴角，吃了块苹果问道，“那图册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 “就是花街前的怡红院。” 八贯收了刀子，“少爷您还去过……” 宋璟沖他一瞪眼，八贯立马咽下了剩下的那个呢字。 宋璟条件反射的猫起身子朝窗外瞧瞧。 八贯挠挠脑袋对他道，“少爷，您忘了，老爷进宫了，最近都不在府上。” 宋璟一挑眉，想起来了。 他这才挺直了肩膀，清清嗓子眯眼道，“怡红院？好，明个儿小爷就去查它个底朝天！” 第二天，海棠如往常一样到了古云街。 她收拾好摊位之后瞧瞧天色，已经快晌午了，可还是不见宋璟的人影。 海棠看看桌上的瓷碗，望着昨晚熬好的梨汤侧头皱了皱眉。 一直到晚上，海棠都没有等到宋璟出现。 她收了摊位之后，用一块方巾将瓷碗包好，想了想决定顺路给宋璟送去。 梨子都已经熬成汤了，不喝了岂不是浪费？ 这样想着，海棠先动身去了怡红院。 今日是她和佩瑶约好，春宫图分红结算的日子。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怡红院查了一天都没有什么收穫的宋璟，反倒是被这里的姑娘们灌了个半醉。 他不许姑娘靠近身前，姑娘就要罚他喝酒，不知不觉中就喝的多了。 宋璟晃晃脑袋，“不，不行，我要回家。” 宋璟嚷嚷着，让一旁的三金扶他起来。 看着总算打算回去的主子，三金可算是松了口气。 扶着他走到怡红院的正门前，宋璟抬头看了看眼前花红柳绿的大招牌。 他突然摆手道，“不，不行，不从这儿走，不能让海棠，海棠知道。” 宋璟醉醺醺的说着，就要退回去。 鸨妈从他身上赚了不少银子，连忙殷勤道，“艷红，绿云，快，你们两个招呼着点，送公子从小门出去。” 艷红和绿云领命，准备伸手扶他。 宋璟挥挥手臂一把甩开，抱住自己的胸部委屈道，“你，你们不许靠近！” 说着又揉了揉自己坚实的胸膛大着舌头眯眼道，“这儿，是海棠的。” 两个窑姐掩口嗤嗤笑着，带着他去了后门处。 来到后院门口，门前正有两个人影在说着什么话。 宋璟稳住踉跄的身形一看，吃惊的发现面朝着这边的那人，居然是海棠。 他在原地站定，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宋璟再睁开眼睛看，门口清清冷冷站着的俏丽模样，果然是海棠。 海棠正跟佩瑶领着银子，一阵酒气喧嚷声袭来，她抬眸一看，顿时怔住了。 只见宋璟长手长脚的杵在院子里，身旁还跟着两个花枝招展一脸笑容的窑姐。 那窑姐往宋璟跟前凑了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公子，怎的不走了，你在看什么呀？” 海棠见状，登时抿起唇角变了脸色。 佩瑶看看宋璟又看看海棠，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她捂着半张有些红肿的脸庞道，“我没事，孙公子可能是最近脾气不太好，海棠你不用担心，快些回去吧。” 海棠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扭头转身就走。 宋璟急忙甩开三金的手踉踉跄跄跟上去追着。 海棠握紧了手里装着梨汤的方巾，脚下走的飞快。 宋璟吃力的追着，觉得她最近刚被自己捂热了一点的心，看背影又开始冷的不行。 “海棠！” 宋璟迈着大长腿，无奈酒喝的太多，走起来歪歪扭扭的。 海棠抿唇快步走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宋璟说过的，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近就会不高兴的话语。 三金见宋璟一路踉跄，悬着一颗心急忙在后面追赶着。 这要是跌倒在地，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海棠姑娘你等等！” 三金见叫不住宋璟，只得想法叫住前面的海棠。 “少爷被人画进了春宫图里，他只是来这里调查的！” 三金急忙向海棠解释着。 此话一出，宋璟立马跳了脚。 他拧着眉一脸凶相的沖三金大着舌头道，“你，你闭嘴！这么丢人的事，不要，不要告诉海棠！” 宋璟饮过酒后的眸子湿漉漉的，白皙的脸颊也泛着红润。 虽然他沖三金瞪眼，可却丝毫没有威慑力，反而看起来既天真又委屈。 海棠竖起耳朵听到两人的对话，稍稍放缓了脚步。 宋璟急急忙忙想要追上去。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他脚下一滑，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木头柱子上。 “哎哟。” 宋璟惨叫一声，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听到惨叫海棠停下脚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瞧了瞧他。 只见宋璟捂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儿。 他黑魆魆的眸子眨巴眨巴的瞅着海棠，海棠侧侧脑袋，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海棠，我真是为了查案才来的。” 宋璟见她过来，挣扎着坐起来解释道，“连姑娘的手我都没摸，我都让她们离的我远远的，真的。” 宋璟急着解释，连舌头都捋直了。 他焦急的望向海棠，惨兮兮的坐在地上，湿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带着点委屈。 海棠抿抿唇拉他起来，皱眉清冷道，“嗓子哑了就别说话了。” 她将手臂淡淡的往前一伸，沖宋璟点头轻道，“给你梨汤。” 宋璟一愣，急忙晃荡着站起身来。 他接过梨汤，将手掌举过头顶，伸出三根手指开口道，“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就算查案也不来了。” 宋璟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海棠瞧着他那鼓起眼睛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抬手掩了掩勾起的唇角。 她收起唇角板了板脸庞，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春宫图的事情竟然让他如此困扰。 海棠看着宋璟眼眉弯弯的傻笑模样，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对于把他画进了春宫图里这件事，她的心里是愧疚的。 第二天一早，宋璟躺在床上醒醒神，骨碌一下起了床。 他扶着脑袋想起了昨晚的情形，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差一点海棠就不理他了。 宋璟急忙穿上鞋子，叫来三金道，“去，帮我去跟衙门请个假，我今天要去古云街。”
第46页 “哎好。” 三金应着，心里纳闷，以前熘去古云街也没见主子跟衙门请过假呀？ 待穿戴好之后，宋璟亲自跑去王府后面的樱桃园摘了好些红樱桃。 这几天刚下过雨，樱桃清清润润的，通透水灵。 他将一颗颗樱桃洗的干干净净，小心的装到了海棠的瓷碗里。 宋璟带好东西叫着三金一起去了古云街。 一路上三金都走的小心翼翼的。 到了街口泥水多的地方，三金索性脱下鞋子抱在了怀里，自己光着脚走过去了。 宋璟嫌弃的撇嘴瞧他，“不就是小艾给你纳的鞋子嘛，至于这个样子？” 三金嘿嘿笑着挠挠脑袋，连连点头道，“至于至于。” 一路走到海棠摊位前，宋璟对于三金的行为都是既鄙视又嫉妒又羡慕。 海棠一抬眼，便瞧见了宋璟撇着嘴巴酸熘熘往三金鞋上瞄的小眼神儿。 她轻一挑眉，宋璟已经弯着眼眉凑了上来。 他将瓷碗往海棠跟前一推，“梨汤喝完我的嗓子就好了。” 宋璟变着嗓子发出了几声怪声，以示自己的嗓子已经无碍了。 “把碗还给你。” 宋璟说着，解开了瓷碗外面的方巾。 海棠接过瓷碗，觉得沉甸甸的。 她一歪头，皱眉打开了盖子。 只见里面满满堆放着许多红彤彤的樱桃。 海棠一愣，继而弯了眼眉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她从小就喜欢吃樱桃，细细算来，已经有三五年没再吃过了。 自从家境败落后，价钱比较贵的樱桃，她一向不捨得买。 看到海棠高兴，宋璟咧着嘴角更高兴。 正当他舔舔唇角准备问海棠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樱桃园游赏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住了肩膀。 宋璟皱眉回头一看，居然是韦羽。 宋璟看到韦羽之后立马戒备了起来，“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该不会是衙门不准假，他来抓自己回去的吧？ 宋璟后退两步眯眼瞧着他。 只见韦羽沖众人行了个礼，正经开口道，“最近草市上盗窃案频发，我来督查。” 宋璟放心的点了点头，一瞥眼，又见一顶绣花小轿抬了过来。 佩瑶掀开帘子，从里面缓缓的走了下来。 她理了理云鬓上的金钗，走过来递给海棠一个荷包道，“昨天晚上有些匆忙，银子错算了三两，我这给你送过来了。” 佩瑶说着，将荷包塞到了海棠手里。 海棠点点头收好荷包，看看一旁正在等着佩瑶的孙公子对她小声道，“你今日还要去孙府吗？” 海棠皱眉，佩瑶脸上的掌痕才刚刚消散了一点。 “我今个儿去，就是为了跟他说清楚的。” 佩瑶抬起手绢对海棠耳语道，“我想着今后不再跟他来往了。” 海棠听了，舒展了眉角。 “这就好。”她稍稍放下了心。 正当佩瑶告别了海棠，裊裊娜娜走向轿子的时候，一旁的孙谅突然跟发了疯似的狂躁了起来。 他疯狂的捶着轿子边，握住佩瑶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佩瑶极力挣脱开，他又揪住佩瑶的头发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佩瑶的发簪掉了下来，头发散乱，领口也被孙谅拽的歪斜。 她惊惶的抬头，孙谅高高举起的手掌就要落下来。 他双目圆瞪，目光恍惚，看起来怒不可遏。 ☆、白绸缎腰带 就在孙谅的手掌马上要重重落到佩瑶脸上的时候，韦羽眼疾手快的先大家一步握住了孙谅的手腕。 孙谅的手掌悬在半空中，他扭着身子使劲挣扎着，嘴里发出些呼哧呼哧的声音。 韦羽伸手将惊慌带泪的佩瑶揽到了自己身边。 佩瑶脸上的胭脂都被泪水抹乱了，黑黑红红的弄了一脸。 她躲进韦羽怀里，揪住他的衣领将脸蛋儿埋了进去。 佩瑶觉得既害怕又丢脸，她缩着身子无声的抽泣了一会儿。 孙谅被韦羽制住，一时暴躁无比。 就在韦羽准备反剪住他的双手之时，孙谅突然身子一软，没了力气似的瘫坐在地。 韦羽一怔，试探着想要蹲下身子瞧瞧他的情况。 就在这时，孙府赶轿的马夫已经叫了人过来。 穿着孙府下人衣裳的小厮急忙扶起了浑浑噩噩的孙谅。 他看了看孙谅的状况，急忙把他扶上马车催促道，“快，快回府，给公子备好芙蓉丹！” 马夫一扬鞭，驾着马车掀起了一阵沉泥。 “芙蓉丹？”宋璟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以前没听过呢？他转头问向韦羽。 只见韦羽尴尬的张着两条手臂，脖颈泛红，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怀里的佩瑶。 他想伸手把她拉开，可她身上香香软软的，又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不把她拉开吧，他僵直着身体确实难受。 一个穿官服吃官饭的朝廷公职人员，在街上和女子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 韦羽急的直冒汗。 这场景看的宋璟噗嗤一乐，幸灾乐祸的扬起了嘴角。 韦正经啊韦正经，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一天。 “佩瑶，你怎么样了？” 这时海棠急忙走了上前去，拉住佩瑶的手臂连声问道。 佩瑶在韦羽宽厚的胸膛上使劲蹭了蹭，将脸上的眼泪鼻涕齐齐蹭在了韦羽端正的衣领上之后，她方才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拿手绢擦了擦脸蛋儿沖海棠道，“我没事。” 海棠点了点头，复又拧眉，“孙公子最近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佩瑶说过，这孙公子一向温柔体贴，对佩瑶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是这几次见到，完全不似以前的模样。 佩瑶抽抽鼻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最近经常动不动就变得十分狂躁，太可怕了。” 佩瑶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海棠瞧着她的大花脸，伸手替她擦了擦道，“总之以后不来往就是了。先去洗把脸吧。” 说完，她带佩瑶去了不远处的小河旁。 宋璟伸胳膊杵了杵盯着自己衣领一脸严肃的韦羽，重新问道，“问你呢，芙蓉丹是什么东西？” 韦羽抬头，伸出宽大的手掌在衣领上胡乱擦了擦道，“我也不清楚。” 宋璟没趣的撇撇嘴。 不多日，科考发榜了，宋震威也回了宋王府。 宋璟老老实实的陪他吃着饭，往外跑的时候少多了。 宋震威看着宋璟的老实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韦羽都跟他说了，这小子这段时间在衙门表现的还不错，对于破案也帮上了一些忙。 宋震威瞧着宋璟，捋着短平的鬍鬚眯起了眼睛。 宋璟被他盯的一阵发毛。 他咕咚咽了一口冬瓜汤忐忑的开口道，“爹，您有什么吩咐吗？”
第47页 宋震威点点头，放下筷子想了想道，“要吩咐的话，今日发榜，你就代爹爹去看看榜单吧。” 宋震威是今年科考的主考官，主要负责监管考场纪律。 而判分发榜，则是由孙丞相一手负责的。 所以这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是谁，宋震威也不清楚。 宋璟一听可以出门，偷偷一乐，立马点头应道，“好的，爹。” 榜单在大宛城最华贵地段的御设书坊门前发放。 等宋璟慢悠悠熘达过去的时候，那儿已经挤满了前来看榜的书生人群。 宋璟见状，卷卷衣袖就往里面走。 大批的人群相互推攘，宋璟被挤的衣衫凌乱气急败坏。 他站在人群边上理着衣裳气呼呼的眯眼瞧着，大不了小爷晚点再来。 这么想着，他眼珠一转，决定先去古云街看看海棠。 就在这个时候，宋璟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书生匆匆挤进了人群。 他盯着那人皱眉一想，想起来了。 这人是刘景文一案的证人，纪琨。 只见他挤到了榜单前，刚看了两眼，就被另一个书生挤开了。 纪琨不甘示弱，伸手推了那书生一把。 还不待他拧眉说些什么，结果那书生突然浑身抽搐，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中榜了吗？” 书生突然倒下，人群一下子有些寂静了。 大家不明所以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这个人，疑惑的猜测着他是不是因为中榜而太过激动了。 书生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纪琨上去晃了晃他，“喂，你干什么，装死啊？” 见他浑身软绵绵的，纪琨的脸色也开始有些紧张。 随着纪琨的晃动，书生的身体一下子转了过来，正面朝上。 众人看到他的脸色，顿时噤了声连连后退。 这书生的脸色惨白，面上出现了好多疮斑。 他乌黑一片的眼皮紧紧闭着，嘴里吐出了不少白沫。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探了一下，登时跌坐在地往后退着惊惶道，“死，死人了！” 此话一出，嗡的一声人群炸开。 一些不想惹祸上身的书生纷纷离去。 “杀，杀人凶手！” 不知是谁指着纪琨这么叫了一声，人们连忙远离了他的身边。 有人连忙去衙门报了官。 宋璟停住了准备走开的身子，待到韦羽来了之后，他跟着他们一起回了衙门。 “大人，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一到衙门，纪琨就开始喊冤。 “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谁成想他就倒下死了！” 纪琨一脸惊慌，“大人你要相信我啊，看榜的时候大家都是挤来挤去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宋璟在一旁点点头，“他确实只是推了死者一把，没做别的。” 他在榜单旁边看的很是清楚。 见宋璟帮自己说话，纪琨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韦羽微微沉思，又询问了一下其他的几个人证。 大家说的都大差不离，韦羽记录好卷宗，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瞧了瞧。 他沉声叫来衙役道，“将仵作请来，通知一下死者家人，尽早剖检验尸。” 韦羽看看尸体发暗的面色，直觉判断此人是因中毒而死。 “这死人中榜本就是奇事了，没想到推一把还推死了人，唉，这都是什么事呀！” 纪琨拍打着手掌连连感慨着。 没中榜就算了，居然还惹上了人命案子。 他垂丧着脸摇头。 “死人中榜？” 听到这儿，宋璟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大人有所不知。” 纪琨嘆口气说道，“刚才我去看榜，发现今年的探花郎居然是景文兄，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景文兄前段时间明明已经过世了呀。” 纪琨百思不得其解的皱眉。 宋璟一听，登时愣住了。 “你说的景文兄，是之前割头案的那个死者刘景文吗？”宋璟急忙问道。 这科考一事，可是由他爹和孙丞相负责的，如果真的出了死人中榜这种莫大的纰漏，恐怕整个宋王府都难辞其咎。 纪琨点了点头，“是呀，科考前景文兄就已经下葬了，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纪琨揪着衣摆丧气道。 坏了坏了，此时宋璟心里咯噔一下。 他沉了脸色抿紧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光是这样，那状元郎也是滑稽可笑。” 说到科考的事，纪琨暂时先忘却了自己是嫌疑犯的身份。 只见他鄙夷的撇着嘴角摇摇头，“花屠夫家的公子花大，是出了名的大字不识狗屁不通，如今居然也能高中了状元郎，真是奇了。” “花大？” 宋璟喃喃嘀咕着，他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他一挑眉想起来了。 之前在古云街，给了海棠十两银子的那个胖硕公子，好像就叫花大。 当时他就说自己能够中状元，杜之阳还觉得奇怪。 杜之阳也曾提到过，这花大是花屠夫家的公子，在治学方面是一窍不通。 可是，他怎么就中了状元了呢？ 宋璟紧皱着眉头，越想越觉得此事关系甚大。 对于宋王府来说，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璟离开衙门，心事重重的来到了古云街。 他坐在长凳的一端，挨在海棠身旁。 宋璟只顾凝眉沉思，一改往常的聒噪，连话都没怎么说几句。 海棠侧头瞧他，只觉得他面色紧绷的厉害。 海棠想了想，伸手从篮筐里拿出了一条绣着金边的白绸缎腰带。 腰带上面用淡色的细线勾勒出了一幅磅礴的山水，云雾缭绕，仙风高蹈，看起来很是飘洒俊逸。 只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这腰带的针脚还是粗糙了些，细线勾勒转换的地方不够精緻，透露着做工主人对女红手法的生疏。 海棠将腰带递到宋璟跟前，将鬓间的碎发理到耳后对他开口道，“你不是想要一双秋鞋吗？” 她尽量做出一副自然的模样淡淡说道。 然而眨个不停的俏丽眼眸和微微抿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看着眼前的金丝边腰带，宋璟一怔，继而睁大了眼睛望向海棠。 他将科考的事情放到一边，盯着海棠不住眼的瞧着。 宋璟瞧着海棠眨眼的可爱模样，心里一动，忍不住接过腰带，顺势在她掌心上轻轻啄了一下。 海棠掌心一烫，倏的收回了手掌。 宋璟卷翘的睫毛轻轻柔柔的扫在了海棠的手腕上。 她心口突了一下，耳垂上的红晕渐渐爬上了脸颊。 海棠将手掌握成拳头放在胸口，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第48页 “对，我是想要一双秋鞋。” 宋璟眯眼答着，瞧着海棠泛红的脸颊勾起了嘴角。 海棠红着耳垂点了一下头，胡乱的眨着眼睛。 宋璟瞧着她有些侷促的青涩样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将身子慢慢前倾。 他想亲一亲海棠抿起的嘴角，以及唇边的那颗小梨涡。 宋璟心里也有些紧张，他扑闪了一下睫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宋璟的脸庞在海棠面前渐渐放大。 看着他难得正经温柔的神情，海棠觉得一阵呼吸急促，好像要喘不过气来。 她慌乱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就在宋璟的嘴唇快要碰到自己的时候，海棠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后退两步背向了他。 她脸颊红红的，稳了稳紊乱的呼吸，不安的垂首绞着衣摆。 两人本是坐在同一条长凳上，海棠突然起身，长凳这头便空了下来。 宋璟坐着的那头一沉，凳子斜斜翘了起来。 他砰一声滑到了地上，凳子尾端重重的磕了一下他的下巴。 “哎哟，疼。” 宋璟疼的直咧嘴。 他睁开卷翘的眼眸一看，这才发现海棠已经跑到了三步开外，正不知所措的转头瞧着他。 宋璟甩甩衣摆挣扎着站起来。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有点可惜的眯了下眼。 他朝海棠靠近，海棠戒备的眨着眼后退。 宋璟苦笑着嘆口气，认输的举起双手讨饶道，“海棠，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像刚才那样了。” 他说着，很是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卷翘的长睫毛还可怜巴巴忽闪了两下。 海棠红着耳垂微微侧头，她将信将疑，但还是慢慢移步走了过来。 两人重新坐到了长凳上，只是中间隔了一定的距离。 宋璟垂眸看着手里的金丝边腰带，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秋鞋不过是个幌子，他只是想要海棠送给自己一件她亲手做的东西而已。 没想到海棠不仅听懂了，而且还真的做了。 这让宋璟心里甜蜜的发痒，就像悉心种下的一颗绿芽，终于破土而出了一样。 他摸摸自己的唇角，觉得海棠的掌心香香的，软软的。 宋璟歪头瞧着海棠俊俏的侧脸，欢喜的弯起了眼眸。 她的眉眼俏丽清冷，鼻樑小巧娇挺，嘴唇樱红粉润，宋璟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够看。 他眯眼看着海棠的嘴唇，心里忍不住的想到，它的味道会不会也像糖葫芦一样甜美，像云泥酥一样娇软呢？ 在宋璟毫不掩饰的目光灼灼之下，海棠渐渐僵直了身体。 两朵红云又悄悄爬上了她的白皙脸庞，在暖阳的照耀下轻轻闪光。 ☆、唐柯 下午时分，宋璟回了衙门。 那个书生的尸检情况已经出来了。 韦羽仔细瞧着，皱起了眉头。 “他怎的会服食阿芙蓉过量呢？” 韦羽不解，“这阿芙蓉不是有毒植物吗？” 韦羽翻着尸检文书又看了一遍。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确实是因为服用阿芙蓉过量而导致中毒死亡。 “知道有毒还吃，这人是不是傻啊？” 宋璟吃了颗板栗，斜坐在太爷椅上搭话道。 “是啊。”韦羽沉思。 “难不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难不成是有人对其进行提炼了？” 提炼阿芙蓉制药在大宛城一直是违反律条的行为，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不能吧，这可是要进牢房的事……” 宋璟不甚在意的说着，突然直起身子望向韦羽。 此时韦羽也想到了什么，急急放下卷宗，转头看向宋璟。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开口道，“芙蓉丹。” “对，芙蓉丹！这芙蓉丹会不会就是阿芙蓉的提炼物呢？” 韦羽皱眉说着，转身在书架上扒拉起了旧时的卷宗。 架子上的灰尘落了他满头，他一拂手，摊开一副卷宗转过了身。 “找到了。” 韦羽说着，将卷宗放在桌前看了起来。 宋璟也凑过去瞧着。 只见卷宗上面记载着，直接服用阿芙蓉的提炼物，会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想，久而久之还会致使皮肤生疮脾气狂躁，累积的毒素过多，最终会导致暴毙而亡。 上面还写着，长期服用阿芙蓉会让人成瘾，根本摆脱不掉。 韦羽合上卷宗，想起了前两天在街上看到的孙公子。 “我要去趟孙府。” 韦羽说着，拿起翎剑就要动身。 这时宋璟出言叫住了他，“慢着。” 宋璟皱眉沉思道，“不止要去孙府，还有一个地方也要去。” “什么地方？” 韦羽回头看他。 宋璟摇了摇头，开口道，“得先派人去查。” 他将那日在街上看到有人模仿春宫图的事情告诉了韦羽，并且觉得此人的症状也像是服用了阿芙蓉，只是不知这人是谁，需要派衙役先去查探。 韦羽点点头吩咐下去，带着翎剑便出门了。 宋璟坐回太爷椅上，再度想起了科考的事情。 他心里一阵发愁，也不知道这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不多时，韦羽眉头紧皱的从外面回来了。 他带回了几个小盒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柴夫模样的小生。 “怎么样，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宋璟起身问着。 韦羽摇了摇头，“孙公子和李源的芙蓉丹都是从土宝处购入的，但这芙蓉丹是在哪儿提炼，由谁指使的，土宝说他不知道。” 那柴夫模样的小生连忙摆了摆手，“小生是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他就是土宝。 “已经派药师验过了，这芙蓉丹确实是阿芙蓉提炼而成，且纯度很高。” 韦羽拿起小盒子里的一颗芙蓉丹瞧着，“就这么一小颗，就值咱们衙门后院的一座宅子。” “这么贵？”宋璟瞪眼。 他也拿过一盒瞧着，捏起了那颗黑色的药丸。 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小东西，居然如此的价值连城。 宋璟啧啧感嘆着，凑上鼻子闻了闻。 药丸香香的，还带着点苦味。 宋璟一愣，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物证，别再乱动了。” 韦羽说着，不放心的想要收回他手里的那颗芙蓉丹。 “别动别动，你别动。” 宋璟伸手拦住韦羽，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凑上鼻子去闻了闻。 宋璟沉色，笃定的点了点头，“这味道我闻过。” 他敲敲脑袋想着，拿起了桌上装芙蓉丹的木盒。 这巴掌大的雕花木盒…… 宋璟一拍脑袋，“史承德！” 这三个字一出口，跪在地上的土宝立马吓得一哆嗦。
第49页 他哭喊着沖二人连连磕头道，“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二位大人！” “是史公子叫我帮他种植的阿芙蓉，当初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提炼芙蓉丹。” 土宝哆哆嗦嗦道，“是他叫我不要供出他的，二位大人饶命！” 土宝说着，上前抱住了韦羽的大腿。 衙役见状，急忙将他拉开了。 韦羽将芙蓉丹往桌上重重一放，沉声下令道，“将史公子请到衙门来！” 史承德被带到衙门之后，态度不慌不忙的。 韦羽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无论如何不肯多说。 “你害死了那书生杜正，还不知悔改吗？” 韦羽气结，厉声出言问道。 史承德将双手往身后一背，淡定的一抬眼皮道，“韦捕头刚刚也说了，那人是服用了过量的芙蓉丹而导致死亡的，跟在下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你私自提炼研制芙蓉丹，杜正又怎会服用？” 韦羽质问道。 “韦捕头此话差矣。” 史承德从容的摆了摆手道，“在下确实是私自研制了芙蓉丹，这点我承认，可是我也没逼着要其他人来买呀，更没逼着那书生服用。” 史承德晃了晃脑袋道，“韦捕头怎么能说，是我害死了那个书生呢？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你……”韦羽被他的歪理起的紧皱起了眉头，可是一时竟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 “况且，衙门将我请来正好，在下正想问问，我爹的暴毙案，大人到底查的怎么样了？” 他斜眼瞧向韦羽，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史达暴毙一案悬而未决，须得等到季王爷回来才能重审。 韦羽答不上来史达的问话，只得先以私自贩制芙蓉丹的罪名将他关押了起来。 宋璟看着这样的史承德嘆息着摇了摇头。 这史承德比以往更加冷血心狠了起来。 放衙之后，宋璟匆匆走在回府的路上。 他一直记挂着科举一案的事情，想赶快回去找他爹问问情况。 大宛街上比往常热闹许多，宋璟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一个趔趄，稳住身子拍了拍衣摆。 宋璟轻一皱眉，没加理会便继续前行。 这时那人又嬉笑着撞到了他身上。 宋璟低头一看，海棠送他的那条金丝边腰带被蹭的捲起了一个角。 宋璟立马沉脸，他赶忙捋平了腰带，拧眉就要抓住那人训斥两声。 他刚一搭上那人的肩膀，那人就转过头来笑的乐不可支的问道，“公子也是来欣赏这状元卷的吗？” 他说着，将手中的捲轴往宋璟眼前一杵，招呼道，“来来来，一起看，这实在是千古奇文哪！哈哈！” 周围好些已经看过捲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璟纳闷，瞥眼在考卷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连平时不怎么用功读书的宋璟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首歌咏洞庭君山的诗歌被这状元郎花大写成了这般模样： 远望君山一大坨，不知谁家牛屎疴。 如果不是泻肚子，为何一次疴恁多。 宋璟看后嫌恶的直摇头，实在是粗俗不堪。 有人看到宋璟的反应，争相抢夺着考卷观看。 宋璟离了人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今年科考的结果，简直成了大宛城里的笑柄。 作为主考官的宋王府，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呢。 宋璟一脸担忧的赶到宋府，只见宋震威刚刚领完圣旨起身。 “爹，魏公公来做什么？” 宋璟的心往上一提，看着宋震威手里的圣旨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宋震威脸色阴沉的厉害，他向下抿起唇角，短平的鬍鬚一掀，沉声开口道，“科举出了问题，皇上怀疑有人贪污受贿，篡改考试结果，因此特地派刑狱司的唐大人来彻查此案。” 刑狱司的唐柯宋璟是知道的，断案有如神助，为人刚正不阿，被百姓私下叫做包青天在世。 “科考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璟忍不住问道，抬眼瞅了他爹一眼。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跟宋王府没有关系吧？ 只见宋震威冷哼一声，“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呢！” 他收起圣旨嘆口气摇摇头，“皇上下令，在案子审查期间，暂时停止王府的一切特权，你可千万不能惹事了。” 这话宋震威对宋璟说过很多次，只有这一次，让宋璟从心底里觉得，真的不能再惹事了。 “你放心吧爹，我在衙门一定会帮忙查清案情的。” 宋璟点头保证道。 “哎。” 宋震威放好圣旨，听了这话再次嘆了口气。 “皇上既然说把这案子交与唐大人全权处理，自然就是不容许旁人插手的意思。” 宋震威道，“不光科举之案，连一直悬而未决的史大人暴毙案也由唐大人一併审查。” 季王爷在边疆顺利平乱，正在赶回大宛城的途中。 丽妃一听得消息，就立马多次给皇上吹风，让他派人重新审理这个案件。 皇上烦不过，便将衙门的事情一併交给了唐柯处理。 宋璟有些丧气的皱眉。 “那我还能在衙门当职吗？”他出言问道。 宋震威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只是不能参与到查案之中罢了。” “我知道了，爹。” 宋璟心里想着，只要还能去衙门，多少还可以起点作用。 他看宋震威面色不佳的样子，连忙开口道，“爹，您先去房里休息休息吧。” 宋震威微一闭眼，算是应下了。 唐柯领命来到衙门之后，先是揽过了近期衙门案件的卷宗看着。 他长了一圈络腮鬍子的脸庞时而严肃的凛起，时而思索的沉下，看的周围的衙役一阵心惊。 唐柯的铁腕，他们是领教过的。 大概用了半晌，唐柯便将近期的案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唐大人，您喝口茶吧。” 焦县令颤颤巍巍的将茶杯递上，生怕他查出有什么案件不妥，治自己个不治之罪。 “嗯。” 唐柯应了一声，指指卷宗对焦晃道，“史大人暴毙而亡的尸体，可还在停尸房？” “在在在。” 焦晃先是点着乌纱帽连连应着，继而又不确定的转头瞥向韦羽问道，“在吧？” 韦羽一点头，出言问道，“大人要看尸体吗？” 唐柯应声起身，提起官服道，“走，去停尸房。” 到了停尸房，在看过仵作的验尸记录之后，唐柯找出史达的尸体亲自细细查验着。 他翻了翻史达的鼻口，开口道，“毒是怎么下的，确认了吗？” 韦羽翻翻卷宗道，“药师说，应该是通过肢体接触，但是嫌犯陈三成了哑巴，所以无法得到百分之百的确认。”
第50页 唐柯顿了一下，微微凛起了眉头。 他穿上提前备好的验尸服，在史达身体上一一检查了起来。 待翻过史达的手腕之后，唐柯拿过什么东西在上面涂抹了一下。 不多时，史达的手腕便开始发黑。 韦羽惊诧的看着，只见他的手腕越来越黑，直至显现出了一个明显的握痕。 唐柯伸出自己的手掌在上面虚握了一下，沉声道，“女人的手，或是矮小的男子。” 韦羽连忙翻开卷宗记下。 “有的毒甚是阴险，下在死者体内不过些时日是不会显现的。” 唐柯脱了验尸服沖韦羽道，“只消在下毒之处涂抹一些糯米粉，便可叫毒性立时显出。” 韦羽受教的连连点头。 “看来这案子的嫌疑犯须得重新排查一遍。” 唐柯说着，跟韦羽要来了此案的卷宗。 “下午我去丞相府一趟，顺便探探这几个嫌疑犯。” 唐柯翻开卷宗瞧着，记住了几个嫌疑犯的名字住处。 沈佩瑶，怡红院。 唐柯看着这几个字眼，络腮鬍子一动，抬眼问道，“听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不举之案也没有查清？” 韦羽一愣，面色略带惭愧的点了下头。 唐柯合上卷宗，将其往韦羽手里一递，开口道，“正好，我再去怡红院瞧瞧。” 唐柯走后，韦羽坐在衙堂里琢磨。 “这么说来，那杀死史大人的，就不是牢里那个陈三了？” 韦羽皱眉，那季王府的杀手陈三，人高身粗，既不是女人，又不符合矮小男人的特徵。 “不是他，那为何他还甘愿在牢里待着？” 宋璟瞥眼问道，“况且，如果此事不是和季王府有关，那当初季王爷偷偷摸摸来找焦县令是为了什么？” 当时宋璟清楚的听到，季伦是为了什么案子的事情才要焦晃对季王府多加关照的。 “或许，是咱们都被你偷听到的消息误导了？” 正是因为宋璟听到了二人的部分对话，所以韦羽才坚定不移的认为此案一定与季王爷有关。 但是，如果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这个反向的新思路让韦羽心里一阵不安。 难道说这案子拖了这么久，其实是从一开始自己就抓错人了？ 正在韦羽焦躁不已的时候，刚刚赶回王府的季王爷就气势汹汹的找到了衙门。 “本王听说，衙门居然认为我是杀害礼部侍郎史大人的凶手，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季伦开门见山，一身的风尘僕僕。 “王爷请坐。” 韦羽先将人迎了进去，思量了一下开口道，“目前案子还未查清，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他答的比较稳妥。 “还未查清？你们衙门是干个屁用的！” 季伦显然不买帐，“本王这一仗都打完了，你们居然连个死人的事还未弄清？” “我听说，你们还将本王府上的陈三，当做凶手，一直关押在大牢，是不是啊？” 季伦沖韦羽凛眉。 韦羽点了点头，“陈三有重大作案嫌疑，因此衙门才将他关押了起来。”韦羽解释。 “他有个屁嫌疑！你们这一群废物，本王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唉！” 季伦打了胜仗，气势显然比以前嚣张。 “我将这陈三割了舌头留下，就是怕他刺伤宋府小王爷的事情被宋震威追究。” 季伦开口道，“当时我眼看就要前去边疆打仗，并不想季王府招惹什么是非。所以才私下找了焦县令，告诉他如果宋王府报了案，就将这哑巴了的陈三交出去。” 季伦立了功，也不怕说出当初派人刺伤宋璟的事情。 “哪知道焦晃这个糊涂蛋，根本没弄清楚情况，居然把史大人被杀一案扣到了季王府的头上！”季伦瞪眼，“你们这群衙役也是废物，连个案子都不会查吗？” 季伦指着韦羽训斥，态度很是无礼。 “就因为你们办案不利，让那丽妃在皇上耳边说了多少季王府的坏话！” “本王得亏是胜仗归来，不然还不得被这些小人害死！” 季伦愤怒的说道。 听了这些话，韦羽和宋璟一时竟也无话可说。 “王爷稍安勿躁，现在唐大人负责审理此案，一定能还季王府清白的。” 韦羽出言劝慰。 “这案子现在归由唐柯管了？”季王沉脸问道。 韦羽点了点头。 季伦冷哼一声，缓了下脸色不再言语。 他又问了一些案子的其他情况，方才甩甩衣袖离开了衙门。 季王爷走后，韦羽紧紧皱起了眉头。 史大人暴毙案与季王府并无干系，那凶手是什么人呢？ 宋璟坐在太爷椅里，眯起眼睛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四案同审 唐柯先是去了一趟丞相府，然后又去宋王府坐了坐。 出了宋府之后，他想了想，顺道去看了看那几位突然就不举了的官大人。 待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唐柯缓步走到了怡红院。 “哟，是官大人呀，里面请里面请！” 老谋深算的鸨妈一看唐柯身上穿的官服，就连忙殷勤的将他往里面请着。 “谁是沈佩瑶？” 一进怡红院，唐柯就出声问着。 饶是周围花红柳绿的窑姐在他身边打着转，他也一派沉稳老练，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鸨妈瞧出这人是个厉害角色，连忙差人去叫来了佩瑶。 “你是沈佩瑶？” 唐柯打量着眼前这个细眉细眼的年轻姑娘。 “回大人的话，正是。” 佩瑶垂礼应着，偷偷看了唐柯一眼。 “本官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闲聊几句。” 唐柯说着，让鸨妈给找了一间清雅的隔间。 佩瑶心里有些忐忑，这人难道是为了孙谅的事情而来？ 她偷偷猜测着，目前脑子里也就这么一个想法。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佩瑶给唐柯倒上茶水试探道。 唐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副戒备的的模样瞧了瞧四周。 佩瑶不解，只见他压低声音倾身向前道，“我听其他几个官大人说，你们这儿可以买到秘火图册。” 唐柯沖佩瑶使了个眼色道，“不知道这要多少两银子呀？” 佩瑶一听，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原来是个想□□宫图的官大人。 佩瑶给唐柯续上水，扯出一抹笑容道，“这要看大人想要多少了。” 佩瑶理了理云鬓说道，“最近新出了一批册子，内容花样新鲜，卖的很是走俏。” “是吗？那你拿来我瞧瞧。” 唐柯说着，又端起茶杯闻了闻，“你们这儿的花茶可真香啊。”
第51页 没多会儿，佩瑶拿来了图册。 她递给唐柯道，“这是自然，我们这儿的花茶里，都加了好多香料呢。” 唐柯点点头，接过册子。 他看着图册封面上的古琴，微微一皱眉头。 “怎么了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佩瑶见他不甚欢喜，连忙出言问道。 “没什么不对，只是……” 唐柯将图册推还给佩瑶苦恼道，“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是上面画着古钟的那种。”唐柯边说边比划着名。 他问过那几几位官大人，在得了不举之症之前，他们来怡红院除了喝过花茶看过歌舞，还偷偷买过一本画着古钟的春宫图。 先前查案之时，他们见韦羽是个年轻小子，以为这也不重要，便没好意思说出口。 现在不举之案拖了这么久，又换了唐柯来查，几位官大人方才说全了实情。 佩瑶听了掩口一笑，对唐柯道，“那是先前的一批，我这就去给您拿。” 佩瑶当他是不爱男风，所以才要求要原来的那批图册。 不多时佩瑶便裊裊娜娜的拿着图册回来了。 “这呀，是唯一剩下的一本了。” 她将图册放到了唐柯面前，图册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透白宣纸。 唐柯一看封面上是一口古钟，伸手就要打开。 这时佩瑶伸手拦住了他，“大人慢着。” “怎么，不能先看看吗？” 唐柯一抬眼皮，看向佩瑶。 佩瑶抱歉的一笑，出言解释道，“那倒也不是。不过这剩下的一本，是先前北街的柳大人定制的，后来怡红院出了点风波，他便不要了。” 佩瑶继续道，“这画册的画师曾经交代过，定制的这几本画册，一定要买主确定要买了之后，才能让他们打开，旁人都不许瞧的。” “哦？还有这种规矩？” 唐柯伸回了手掌。 “那都是什么人定制过这批画册呢？” “城里的刘富贾，原来的礼部侍郎史大人，还有西城的杜大人等等，好些人都买过呢。” 佩瑶抬出这些达官贵人，证明着此图买了回去确实不亏。 唐柯听了，暗暗点头。 佩瑶说出的这些人群里，好些就是得了不举之症的受害者。 “那这些图册都是什么人画的呢？” 唐柯端起茶杯，佯装不经意的问道。 佩瑶正说道兴头上，一个没留神道，“海棠说……” 海棠说，她画春宫图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字音从嘴里一熘出来，佩瑶便拿起手绢连忙掩饰了一下。 “你说什么？” 唐柯皱眉问答。 “我说，我说还烫，水。” 佩瑶赶忙满脸堆笑的指了指唐柯手中的茶杯。 唐柯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的敛了神。 “大人，这图册您还要不要啊？” 佩瑶转移话题，指了指桌上的图册。 “要，要。” 唐柯说着，起身道，“帮我包起来吧。” “哎好嘞。” 佩瑶高高兴兴的应着，将银子塞到怀里送走了唐柯。 唐柯探访了一下史达暴毙案的其他嫌疑犯，转了一圈来到了古云街。 他找到正在分着鱼筐的小艾，一连问了她好些问题。 “你说，当时你是跟海棠姑娘一起的？” 唐柯看了看周围问向小艾，“这海棠姑娘现在在哪儿？” 唐柯看看记下的住处，她应该就在这古云街卖首饰才对。 “她去帮我送鱼……海棠。” 小艾说着，一抬头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走来的海棠。 “海棠，这位大人正要找你呢。” 小艾说着，接过了她手里的鱼绳。 海棠？ 唐柯微微一动手指，想起了沈佩瑶吞吐的那句话。 只见他抚了抚满脸的鬍鬚，突然出其不意的问道，“你就是那避火图的女画师？” 海棠一愣，垂眸避开了唐柯的目光整理着桌上的饰品。 “大人有什么事吗？”海棠不咸不淡的问道。 唐柯心下瞭然，瞧着她清清冷冷的沉静气质，不再言语任何有关春宫图的事情。 他就史达暴毙一案问了些细节问题之后，便捋着鬍鬚离开了。 回到衙门，唐柯整理着查案的思路。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画着古钟的春宫图，想要看看能不能寻得一些什么新线索。 他解开了包裹着画册的那层透白宣纸，突然发现有些粉末状的东西洒落了下来。 唐柯急忙掩口，后退几步。 他找出一条方巾谨慎的掩住鼻口之后，缓缓打开了春宫图。 只见一层面粉似的粉末从春宫图画上悄悄弥散在了空气中。 薄薄的，透透的，如果不仔细瞧，根本不会发现。 唐柯凛起了脸庞，他将遗留在宣纸上的粉末小心的採集了一些之后，叫来了衙门里的药师。 两日后，衙门派人将沈佩瑶和海棠关进了大牢。 这春宫图上洒的药粉，与史大人暴毙所中之毒，有着极其相似的成分，只是前者的剂量少，毒下的轻。 同时接触过史达和春宫图的，只有沈佩瑶和海棠两人。 宋璟一听海棠被当做重要嫌疑犯抓进了大牢里，急的团团直转。 他多次请求去牢里探望，但都被铁面无私的唐柯拒绝了。 “少爷，您别这么着急上火，海棠姑娘好人有好福，不会有事的。” 三金给宋璟剥了颗莲蓬说道。 “怎么可能不着急，海棠都被关进去好些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睡好。” 宋璟把莲蓬往旁边一放，皱着一张脸根本没心情吃。 “牢房里又阴暗又潮湿，哪里是姑娘家能住的地方啊。” “少爷，前些天小艾不也被关进去了吗，可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待在古云街。” 三金再度递上莲蓬劝慰道，“唐大人只是查案所需，过两天肯定就将人放出来了。” 宋璟听了这话，这才接过莲蓬。 他随便尝了一颗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还是得早日洗清海棠的嫌疑才是。” 宋璟低头瞧了瞧手中的莲蓬，还挺甜的。 他将莲蓬递给三金，出言嘱咐道，“把这莲蓬也放起来，给海棠留着。” 三金一脸为难的接下了，想说什么，瞅了瞅宋璟的脸色又咽了下去。 他来到隔间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糕点筐，实在不知该怎么把这莲蓬再塞进去。 这些全是海棠被关起来的这几日，宋璟给她留的稀罕物件和好吃的。 “少爷，您要是老这么挂心海棠姑娘，小的倒是有个法子。” 三金回来之后，看着仍旧放不下心的宋璟说道。
第52页 “什么法子，你说。” 宋璟一斜眼，总算有了些兴趣。 “这唐大人不是认为海棠姑娘是嫌疑犯吗，少爷只要证明她不是不就好了。” 三金出言说道。 宋璟听了，撇撇嘴一拍他的脑袋嫌弃道，“你这不是废话！关键是我怎么证明啊，这毒死史大人的凶手我又查不出来。” 宋璟将双手往后一枕，眯眼嘆了口气。 他头一次觉得，要是自己会破案就好了。 三金摸了摸脑袋，重新开口道，“不是叫少爷去查害死史大人的凶手，而是要少爷去洗清海棠姑娘的嫌疑。” 三金解释道，“少爷只要能证明海棠姑娘并没有杀害史大人的理由和动机不就好了？” 他看韦羽有时就是这么排除嫌疑犯的，所以他觉得，这样应该也能行得通。 宋璟听了一摸下巴，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点道理。我只要洗清了海棠的嫌疑不就可以了？” 宋璟一挑眉，不管有没有用，他都决定先从此处下手。 这样总好过整日在衙门和府中干等着强。 第二天一早，宋璟就跑去了古云街。 他向好多商贩打听着消息。 不过大家都反映海棠平时与史达并无来往，史府的人也从未到过古云街买东西。 “海棠家里人和史府有过什么往来吗？” 跑了一天，宋璟来到小艾的鱼摊处再次问道。 小艾摇了摇头，“海棠向来一个人住，没见她有什么家人。” 宋璟皱眉，他问了好些商贩，大家都是这么回答的。 宋璟以为小艾或许会知道的多一点，没想到她也不清楚。 宋璟又问了些其他问题，便皱眉沉思着离开了。 古云街和罗子巷，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海棠的家世和父母。 宋璟拖着步子走在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 宋璟抬头盯着远处的一片树林，突然想到了一条线索。 他去山上的乔林祭拜母亲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海棠。 这说明海棠有什么亲人也是葬在乔林的。 宋璟一拍脑袋，匆匆向山上跑去。 到了山上之后，宋璟在乔林里找了一圈。 他稳稳焦急的心态，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海棠出现的方位。 宋璟依着脑子里的模糊记忆，寻找到了那片区域。 他在附近的墓碑上来回梭巡着，终于在一座小土坟上看到了一块海姓的墓碑。 他拿衣袖擦了擦墓碑上的尘土，发现了亡父海成之墓的字样。 宋璟皱眉，这海成是不是海棠的父亲呢？ 他又在周围找了找，除了几个无名碑，就再没有海姓的坟头了。 海成？ 宋璟微抿着唇角缓缓下山。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尤其熟悉似的。 天色渐晚，路过衙门之时，宋璟想了想，忍不住抬腿拐了进去。 “已经放衙了，大人您怎么又过来了？” 一个衙役见到他惊诧的问道。 宋璟没说话，只是拍拍衙役的肩膀便进去了。 如果海棠的父亲是海成，而这个海成又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海成的话，那宋璟确实需要查探一下当年宫廷案件的一个卷宗。 宋璟来到放置卷宗的房间里翻找着，不多时，便拿出了一卷泛黄的捲轴。 宋璟紧绷着面色急忙打开，皱眉细细查阅着。 随着他将捲轴越展越开，宋璟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最后，他脸色一凛，合上了卷宗。 衙门里每一件案子的卷宗旁都有一个方鼎，里面放着此案件的有关证物。 宋璟伸手拿起了方鼎里的一枚铜质扇形发饰，望着它被烧乌的花纹握紧了手掌。 第二天，消息传来。 沈佩瑶从大牢里被放了出去，而海棠，则成了史达暴毙案的真凶。 还不等一夜未眠的宋璟赶到衙门，唐柯便派来衙役将宋震威带走了。 官大人不举案，史达暴毙案，芙蓉丹死人案，科举舞弊案。 唐柯宣布，将这四个有着千丝万缕相互关联的案件，于今日升堂同审。 ☆、宁古塔（入v一更） 宋璟随着押解宋震威的衙役急急忙忙来到衙门，见孙丞相、史承德和海棠都已经跪在衙堂里了。 海棠身上穿着囚服，头发也零散了下来不少。 宋璟一看到，就止不住的心疼。 “海棠，你怎么样了？” 他忍不住上前，伸手拂掉了海棠肩上的一根茅草出言问道。 海棠抬眸瞧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衙役命宋震威跪下，宋璟一听，立马转过了身。 他扶住屈膝的宋震威拧眉沖衙役黑脸道，“你们干什么？” 堂上的唐柯拍了拍惊堂木，对宋震威一拱手道，“宋王爷，对不住了。查案职责所在，还请王爷配合。” 宋震威推开宋璟，一掀衣摆凛起鬍鬚跪下了。 “爹，海棠。” 宋璟被衙役请到一旁，只能着急的望着二人。 唐柯使了个眼色，两旁的衙役喊起了威武。 待衙堂里安静下来之后，唐柯正式开始审理案件。 “今日之案，先从几个月前的官大人不举案说起。” 唐柯一拍惊堂木，缓缓开口道，“如先前韦捕快在所整理过的卷宗中所说，大宛城的许多官大人，在去过怡红院之后，回了家第二天便得了此番病症。” 唐柯道，“韦捕快久查未果，直至前些天，本官才发现这案件中的玄机所在。” 作为不举之案的受害者，堂下的史承德听得尤其仔细。 目的很简单，他想揪出凶手，拿到解药。 “这不举之症的突然染身，韦捕快先前猜测是与怡红院的花茶或者其他物件有关。” 唐柯捋捋鬍子道，“这查案的大方向倒是不错，可惜小细节还是忽略了。” 唐柯沖身旁的衙役招招手，衙役呈上了一本图册。 韦羽认真听着，看着那本图册的封面微微皱眉。 宋璟看了也是一愣，这不是他在史承德家看过的那本图册吗？ 帮刘富贾擒贼的时候，也见过这本图册。 “难道说，官大人得了不举之症，是和这春宫图册有关？” 韦羽出言猜测道。 唐柯点点头，“不错。凶手正是将毒粉洒在了春宫图册上，并且她还嘱咐过销卖图册的沈佩瑶，这批定制的货物，一定要由货主亲自打开。” 唐柯看向海棠道，“因为这毒只有薄薄的一层，一旦打开过一次之后，毒粉便随着空气消散了。” “所以定制这批图册的官大人虽多，可是得了不举之症的却只有因为着急娶新妾而翻看的那几位。” 听了此话，宋璟想到，当初他在史承德处看了那本图册，确实并没有什么异常。
第53页 原来竟是图册已被史承德打开过，毒粉早就被他吸入消散了。 宋璟点点头，突然想起了帮刘富贾擒贼那次。 那本图册是新的，而且是他第一个翻开的。 所以晚上回了宋府，第二天他便也出现了不举的症状。 可是，自己怎么那么快就好了呢？ 宋璟想到，如果是王太医的药方有效，可是当初他给史承德也送去一份，怎的史承德就没好呢？ 正当宋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唐柯突然面向海棠又道，“在春宫图册中下毒，最为便利之人便是绘制春宫图的画师，海棠姑娘，本官说的可都正确？” 听了这话，宋璟一愣。 什么意思，海棠是绘制春宫图的画师？ 宋璟唰的回头望向海棠，海棠见他回头，轻闪了一下眼波避开了目光。 只见她垂眸抿起嘴角，不出声的默认了。 宋璟心里噼里啪啦立马炸开了。 一连串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混混沌沌，难怪他会被如此逼真肖似的画进春宫图里！ “海棠，你……” 宋璟耷拉着眼角一脸的委屈狐疑不可置信。 海棠握紧脏乱的衣角，不想看到宋璟此刻的目光。 他一定讨厌透了自己了。 宋璟想要靠近海棠看清她的神色，这时唐柯又开口道，“接下来本官再说一说史大人暴毙案。” 这案子在衙门搁置了许久，宋璟也想知道凶手是谁。 他抬起头来，凝神听着。 “本官重新验尸之后，发现史大人之毒是被女子或者矮小消瘦的男子所下。” 唐柯道，“本官排查了韦捕快所记录在案的嫌犯之后，发现史大人死前与他接触过的人员之中，并未有矮小的男子。” “于是本官便将嫌犯锁定在了与其接触过了三名女子之中。” 唐柯举起了桌上的春宫图继续道，“一个偶然的机会，本官发现，这下在春宫图上的毒粉，与下在史大人手腕之上的□□，药性相同，两者恐怕是同一人所为。” “本官先排除了小艾的嫌疑。” 他放下春宫图道，“接下来只剩下两名女子，这凶手不是沈佩瑶，便是海棠。” 唐柯再次看向海棠，“本官在详细的审问过沈佩瑶之后，发现她对于春宫图涂毒一事概不知情，而此时，海棠姑娘也主动承认了她毒杀史大人一事。” 海棠不想佩瑶在牢里受苦，便主动找到了唐柯。 唐柯继续道，“那日你与史大人在街上相遇，借帮助沈佩瑶解围的机会，将这□□渗入在了他的手腕之中，以至史大人回家之后便开始身体不适，最后暴毙家中。” 说到此处，唐柯拍了下惊堂木厉声问道，“罪民海棠，本官说的，可都是实情？” 这一番话听得宋璟已是呆立在衙堂。 惊堂木一响，他才恍如隔世的回神。 宋璟急急转头望向海棠。 他希望海棠凛起眉眼说不，就像当初帮助他擒贼时一样的清冷利落。 然而海棠只是抬起眉眼，沖他轻轻笑了一下。 那微笑里分明带着悲伤，带着诀别的情意。 她垂下眸子点了点头，认了这罪名。 宋璟僵直了身子，他一眨不眨的望着海棠，仿若灵魂出窍似的缓缓走向她。 正在这时，一旁的史承德突然挣脱了衙役的桎梏。 “你这个恶毒女人，你还我爹的命来！” 史承德怒吼着，扑上前去想要掐住海棠纤细的脖颈。 宋璟拧眉回身，伸手拦住了他。 “你害得史府至今没有新的子孙出生，快拿出解药来！” 史承德揪住宋璟的衣领将他扯开，沖海棠目眦欲裂道，“你这个蛇蝎毒妇！” 史承德的力量很大，宋璟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衙役团团围上，奈何根本制止不住。 要是让史承德就这么过去了，海棠说不定会被打伤。 想到这儿，宋璟整个儿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他使劲抱住史承德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史承德掰扯着他的手腕，一副疯了的样子。 他胡乱撕扯着，突然咯嘣一声，宋璟手上的手鍊被他扯断了。 那是海棠送给宋璟的手鍊。 手鍊落地，墨绿色的玉石珠子滚在了地上。 宋璟见状一愣，他望着碎掉的手鍊，凛眉挥手就给了史承德一拳。 史承德不甘示弱，抬手还了回去。 他见宋璟弯身想要捡起已经断掉了的草编链子，伸出脚掌便将其碾的粉碎。 宋璟咬牙，起身就要再次扑上去。 这时回过神来的其他衙役连忙上前，将两人分了开来。 唐柯在堂上凛着脸色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扰乱衙堂，像什么样子！” 宋震威也在一旁气的连连拂袖嘆气。 墨绿色的玉石珠子咕噜噜的滚到了海棠的脚下。 她伸出手捡了起来，垂眸瞧了一会儿，将其轻轻的握紧在了手心里。 “唐大人，作为案件的受害者，我讨要一份解药不是过分的事情吧？” 史承德怒气的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沖宋璟瞪了一眼问道。 唐柯点点头，对海棠道，“案件既已侦破，你便是将解药给他一份吧。” 众人回头看向海棠，只见海棠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望向史承德道，“解药只有一份，原来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什么意思？” 史承德不耐的问道，“什么原来有现在没有，别整那没用的，快点交出来！” 海棠一抬眼皮，看向地上被碾的粉碎的那条手鍊淡淡开口道，“解药就是那几颗药草根，被我编成了手鍊，只要在身上靠近血管之处佩戴几日，病症便会痊癒。” 她看着那堆粉末对上了史承德的目光，“而现在，它被你自己毁了。” 海棠扇合着嘴唇清淡道。 “什么？！” 史承德青筋暴起，“我要杀了你！” 他挣扎着又要上前，但已被有所防备的衙役提前拦住。 为了防止他的叫骂声影响接下来的案情审讯，唐柯示意先让衙役堵上了他的嘴巴。 唐柯摇摇头，望向海棠感慨道，“想你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出身，怎的就做了杀人犯了呢？” 海棠抿唇，她抬眸望向唐柯道，“罪民不后悔。” 她眼神有光，眉目坚定。 宋璟一愣，想起了他先前翻阅过的卷宗。 海棠的父亲海成，原本是宫廷画师，深受皇上赏识。 只是不知为何，其一家在七年前突然陷入了贪污受贿的丑案之中。 在案子待审期间，府宅失了大火，一家老小都被烧死在了海府之中。 不，不对。 宋璟摇了摇头。 不是一家老小，是有一个幸存者逃过了这一劫，她便是当时只有十岁的海棠。
第54页 “爹和哥哥，还有海府那么多的僕人，全部都是被史达那狗官害死的。” 海棠望向史承德道，“他明明是自己贪污，却非要诬陷到我爹头上。” 海棠皱眉怨愤，“我爹不受他的贿赂，坚持让朝廷彻查此案，史达心怀不轨，害怕事情暴露，便趁夜放火烧了海府。” 说到这儿，海棠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俏丽的双眸红彤彤的，闪着水光。 “所以，杀了他，我不后悔。” 唐柯想必也是早已经探查到了事情的起因。 只见他嘆惋的摇摇头，扔了判令下来道，“罪民海棠，扰乱大宛城秩序，毒杀礼部侍郎史达，虽情有可原，但其藐视王法，私自寻仇，死罪虽可免，但活罪仍旧难逃。” 唐柯命韦羽记录道，“判其流放宁古塔三年，择日押解动身。” 海棠微一叩首，抬起脏乱的衣角擦了下眼睛道，“谢谢大人。” 她避开了宋璟投射过来的目光。 卑贱的杀人犯和尊贵的小王爷，就算在城东头王先生的话本故事里，也不敢这么讲。 所以她才说，他们不合适。 根本不合适。 “海棠……” 宋璟被一系列的案情变故打击的有点发懵。 他看着海棠泛红的眼眶和隐忍泪水的模样，只想什么都不管的上去摸摸她的头，给她一个温暖的胸膛。 “此两案既已查清，接下来便是芙蓉丹死人和科考舞弊的案子。” 唐柯拍拍惊堂木重新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宋震威在堂下恨嘆了口气。 “爹……” 宋璟望向宋震威，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劝慰。 他只得看向唐柯，等着他对此案的判决。 “芙蓉丹一案，先前韦捕快已经查的很清楚了。这罪魁祸首便是新任礼部侍郎史承德。” 唐柯说道，“不过，这芙蓉丹死人案与科考舞弊案之间的暗线，韦捕快还是没有查清。” 唐柯捋了下鬍鬚，看向堂下的孙丞相道，“孙大人，今年的科考试卷全部是由你负责批阅的，这私自受贿篡改考试结果的罪名，你认不认？” 孙承光立马点了点头道，“认，认。” 他嘆息着摇头道，“都是老朽连累了宋王爷啊。” 孙承光愧疚的望向宋震威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孙谅，偏偏迷上了什么芙蓉丹，为了吃这个东西，可谓是花尽了府中的钱财。” 浊泪在孙承光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他抬起衣襟擦了擦道，“老朽也试过不给他吃这东西，可是根本不行，只要断了这芙蓉丹，他就像疯了一样暴怒无常，甚至连我都打。” “为了满足他的服用要求，老朽一时鬼迷心窍，收受了刘景文和花大的贿赂，将探花和状元的名头卖给了他们。” 孙承光继续道，“只是老朽没想到，这刘景文居然在考前就被人杀死了。” “我和宋王爷一直在宫中忙活科考之事，根本不知道死人的消息。” 孙承光嘆道，“那刘景文的试题没有找到，我便私自伪造了一份，这才出了死人中榜的事件，实在是……唉！” 孙承光老泪纵横，颇有些悔不当初的意味。 韦羽心下明了，唐柯说的两案之间的暗线，原来是有着这样的因果干系。 “本王作为科考的监管人员，也是犯了不察之罪啊。” 听到了真相的宋震威，连连摇头感慨着。 唐柯嘆息一声扔出了判令。 “史承德私制禁药，为害百姓，领四十大板，牢狱十载。” “孙承光徇私舞弊，贪污受贿，即日起罢免丞相一职，抄家示众，贬为庶民。” 孙承光连连磕头领罪。 宋震威凛起鬍鬚，肃起脸庞等待着判决。 唐柯摇头看他一眼，继续道，“宋震威作为科举考官，监查不力，由六翎王爷降为三翎，杖三十，即日起，宋王府……” “大人慢着！”待其他判决还为说出口之时，宋璟突然上前阻止了唐柯。 “宋公子，这是为何？” 唐柯看着凛起脸庞跪倒在前的宋璟，不解的问道。 “大人。” 宋璟挺直腰板迎上唐柯探究的目光开口道，“在下作为宋王爷之子，愿意为宋王府承担一切罪责。” 宋璟沉声道，“在下愿自动请罪流放宁古塔，求大人高抬贵手，免了我爹的杖刑和宋王府的其他责罚。” “这……”唐柯犹豫。 他本想宣判的是，两年内革除宋王府的一切特权。 作为皇室子孙，让宋璟代宋王府领罪前去流放，刑罚未免太重了些。 “璟儿，不许胡闹！” 宁古塔是何等凶险之地，宋震威立马肃起脸庞出言训斥。 “请大人成全。” 宋璟头一次没有听他爹的话，而是面向唐柯坚持道。 宋震威年事已高，三十大板，只怕是会伤了他的元气。 自己年轻力壮，领了这三十大板也不会伤筋动骨。 宋璟依旧挺直着腰板向唐柯坚持。 唐柯犹豫，看向宋震威。 这时宋震威起了身，带着怒气来到宋璟跟前，扬起手臂就要打下去。 宋璟抬手一把抓住，目光毫不躲闪的望向宋震威道，“爹，别费力了，打也没用。” 他是下定这个决心了。 宋震威被他坦然如炬的目光震的一愣。 这一刻，他似乎从宋璟身上看到了骨气与气势。 这浑天浑地的痞小子，居然头一次有了一些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宋震威抖了抖短平的鬍鬚，渐渐放下了手臂。 “唉！” 他一拂袖嘆了口气，算是同意了宋璟的做法。 一向见到自己就缩头孙脑一副怂瓜模样的儿子，如今也开始有了这样的担当。 宋震威望着衙堂感慨，忍不住有些湿了眼眶。 唐柯见宋震威默许了，便应下了宋璟的请罪。 “宋震威作为科举考官，监查不力，由六翎王爷将为三翎，宋璟作为其子，代其领杖三十，择日由衙役押解流放宁古塔，守塔三年。” 唐柯重新下了判令，所有的案子在其判决下一锤定音，一一有了归宿。 宋璟和海棠被关进了等待流放的大牢里。 两人的牢房之间只隔了一层空荡的栏杆。 宋璟颓着脑袋坐在地上揪着身下的茅草。 海棠抓着栏杆望向他颓丧郁闷的样子，轻轻垂了眼眸开口道，“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她说这三个字，究竟是为了将他画进春宫图的事情而歉疚，还是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 看到宋璟没精打采的样子，海棠就觉得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听到海棠的声音，宋璟猛地抬头。
第55页 他起身过去皱眉问道，“海棠，干嘛突然道歉？” “因为我看你……”海棠有些不安，抓紧了手中的栏杆。 “我只是在想，流放宁古塔这一路凶险无比，怎么才能让你少受些苦。” 宋璟拿下了她的手掌，轻轻的握在了手心里。 海棠有些动容。 她拿另一只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低声开口道，“我是个杀人犯，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她盯着自己的脚面，鼻头有些发红。 “你说什么呢。” 宋璟拧眉不高兴。 他扯下了海棠揉眼睛的手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眯眼道，“史大人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个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就算海棠不动手杀他，他迟早也会被衙门抓进大牢审判的。 海棠错就错在，不该藐视王法私自动手。 宋璟望向她含着水光的俏眸柔声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海棠，我会永远对你好。” 宋璟敛起眼眉，用指节擦了擦海棠的眼角。 海棠无声抿唇，眼眶红红。 她头一次主动抬手，回握住了宋璟的手掌。 衙门安排好押解他们的人员之后，将海棠和宋璟放回家里一天。 衙门让他们在这一天内收拾好自己要带的换洗衣物，即日启程上路。 海棠回到罗子巷，只见巷子里挂红披幔，一片喜庆的氛围。 邻里福伯不忍海棠一个姑娘家被流放，送来了好些吃的。 海棠这才知道，科举一案查清之后，朝廷重新批阅了试卷。 杜之阳以其高妙的才学夺得了状元头筹。 海棠简单的收拾好了东西，望着床角装首饰的那个篮筐一阵愣怔。 其实如果就这么一直在古云街和罗子巷生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报仇之后，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开心轻松。 春老才觉短，别后方知远。 海棠环顾着四周，曾经感觉乏味的生活，如今远去了才知道平淡的可贵。 今日一别后，与这小小的罗子巷还有没有明日的缘分，实在是难说。 海棠坐在床边感慨着，一抬眼，发现杜之阳敲敲门进来了。 “之阳。” 海棠起身道，“你考上了状元，这真好。” 海棠由衷说道。 她抚抚老旧的桌角，带着些许的伤感道，“可惜我不能为你庆贺了。” 海棠抬眸望着他一笑，开口道，“刘姥姥，祥林嫂和吴妈福伯他们一定很开心，我看到他们为你挂的彩幔了。” “海棠。” 杜之阳望着海棠浅笑的模样一阵心疼。 他温润的脸庞带着些温柔的悲伤。 杜之阳对海棠开口道，“你如果不在罗子巷了，我就算考中这状元又有什么可开心的？” 他望向海棠的眼眸温柔真诚，海棠瞧着一愣，稍稍往后挪了下身子。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你留下。” 杜之阳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龙纹牌子。 只见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写着一个遒劲的免字。 “这是什么？”海棠侧头问道。 “今年的科举出了这样的乱子，皇上觉得有愧于莘莘考生。” 杜之阳解释道，“于是在重新批阅过科考试卷以后，皇上许诺，给今年的状元特别发放一块免罪牌，状元及其正妻与子孙，可世代使用。” 可免罪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用了，以后便没有了。 杜之阳将免罪牌放到了海棠手上，他握住海棠的手掌轻轻开口道，“海棠，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他的眼眸温柔含情，言语温润认真。 海棠登时愣住。 ☆、吻（入v二更） 杜之阳突然的话语让海棠心里一惊，她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对不起。” 海棠背过身去，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拒绝了他。 在杜之阳开口求她嫁给他的一瞬间，海棠脑海里蓦地浮现出的，竟是宋璟那张嬉皮笑脸的俊秀脸庞。 “海棠，只当是权宜之计也好。” 杜之阳轻蹙眉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你要是一直觉得不好，等案子的风波过后，我也可以给你休书。” 杜之阳说的真诚。 他是真心想帮海棠脱罪，也是真心想娶海棠。 只是后者，他不敢直接说出口。 “不必了。” 海棠抬起清冷的眼眸。 “之阳，谢谢你。” 她平静的望进他的眼眸淡淡开口道。 杜之阳一愣。 他看着海棠放回自己掌心的免罪牌苦笑，“你宁愿流放也不愿意嫁给我吗？即使这都不是真的？” 海棠抿唇，没有答话。 杜之阳望着她唇边的那颗小梨涡，闪了下眸子缓缓开口道，“海棠，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王爷了？” 他在古云街多次见到过宋璟，海棠面对宋璟的时候，总与平时不太一样。 她在宋璟面前不会这么淡定沉静，像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海棠被他问的一怔。 她心头突的一跳，垂眸收紧了手里的包袱。 等她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杜之阳觉得她好看的眸子里似乎有光。 只见海棠微微皱了皱眉，轻声说了句，“大概吧。” 杜之阳听了，一阵苦笑，他挠挠脑袋掩饰着自己的失落。 “这样也好。” 杜之阳缓解着尴尬氛围道，“我听说他也被流放了，你们一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杜之阳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什么，他又嘱咐了几句，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海棠瞧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收好包袱跟着押解人员回了衙门。 宋璟回到宋府之后，八贯和三金抹着泪迎了上来。 “少爷啊，小的可算是见到您了！” 三金擦擦眼泪拍打着宋璟身上的灰尘。 “少爷，您说说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八贯给宋璟递上了干净衣裳道，“那宁古塔是什么地方啊，光走过去都要个把年头，再守塔三年……” 八贯嘆气，“没个三五年的，您哪能回的来啊！”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哭哭啼啼的了，我爹呢？” 宋璟被俩人哭的心里也是一阵不舍，他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看看四周，没见着宋震威。 “老爷一早就被皇上召进宫了，可能过会儿就回来了。” 八贯解释道。 “少爷您放心吧，小的已经求得老爷的同意了，这一路上，我和八贯都会跟着照顾您的。” 三金宽慰着宋璟说道。 “唉，自打我从小入府，就还从没离开过呢。” 八贯很是不舍，“少爷您说您为什么要主动请罪流放呢！”
第56页 八贯一边唉声嘆气的埋怨，一边帮宋璟收拾着行李。 “八贯，你怎么能埋怨咱们少爷呢！” 三金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虽说我进府只有两年，但我对王府的感情跟你是一样的。” 三金说道，“但是咱们是少爷的随从，当然是要跟随你少爷的脚步了。” “是是是。” 八贯撇嘴应道，“一说去宁古塔，我看你是一点担心都没有，怎么还莫名兴奋呢？” 八贯白目三金。 “你胡说什么呢。” 三金一戳八贯的眼皮，“少爷都要去流放了，我兴奋个屁呀。” “行了，你俩别贫了，东西收好了没有啊？” 宋璟打断了聒噪的二人斜眼问道。 “好了好了，少爷，咱什么时候动身啊？” 两人收拾好行李齐齐问道。 “回了衙门就动身。” 宋璟说着，有些不舍的看看四周。 他微嘆口气，拿起行李一闭眼，头也不回的大步出门道，“走了。” 到了衙门门前，押解他们的衙役和牛车已经准备好了。 在出发的前一刻，宋震威匆匆赶到了衙门口。 “爹。”宋璟见状急忙起身。 宋震威抖了抖短平的鬍鬚，用力的拍了拍宋璟的肩膀没有说话。 牛车越走越远，宋璟身子一晃，抿起唇角沖宋震威使劲挥了挥手。 八贯和三金骑着马在马车后面慢吞吞的跟着。 押解他们的衙役秦斯良转头问道，“宋公子，后面怎么有两个人老跟着我们啊？” 宋璟往后一瞟，随意答道，“可能同路吧，不用管他们。” “哎，好。” 再怎么说宋璟也是大宛城的小王爷，就算是被押解流放，衙役对他也很是恭敬客气。 从大宛城到宁古塔，一路要经过上百个驿站。 除了秦斯良和马国是一直跟着他们的，其他衙役都是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批当地官府的人员。 宋璟尽量将简陋的马车整理的舒适一些，让海棠坐的安稳一点。 两人瞧着带着些秋气的夕阳，静静在牛车上跟大宛城告着别。 牛车赶出了大宛城，来到了城边的小路上。 这时，忽的有个赶路的柴夫盯着宋璟看了半晌。 宋璟被他瞧得好一阵不自在，拿眼瞥他道，“你盯我作甚？” 他卷翘的眉眼一皱，眼尾的美人痣微微扬了起来。 那柴夫将柴火往地上一放，指着宋璟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见他边笑的乐不可支边指着宋璟惊奇道，“你是那个书童，小美人！” 宋璟一听，气结。 这八成又是个看春宫图入迷的猥琐单身汉。 宋璟蹭的一下从牛车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对那人道，“给老子瞧清楚，你才是那龙阳受小美人呢！” 他气呼呼的扬起下巴，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睥睨着那人。 海棠抬头想叫他坐下，只见斜阳懒懒的照在宋璟修长的身形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飘洒俊逸。 他清朗的侧脸勾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而还没等海棠欣赏超过三秒钟，牛车晃荡了两下，宋璟身子前倾摔了个狗吃屎，咣当一下脑袋磕到了牛车的木板上。 “呀，你没事吧？” 海棠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宋璟瘪嘴捂着脑门委屈道，“好疼。” 海棠被他这副样子惹的噗嗤一笑，弯身在包袱里找起了跌打药。 宋璟撞上脑袋，怎么说也有她的责任，如果不是她将他画进春宫图里…… 海棠一面翻找着，一面又开始自责起来。 宋璟看着海棠垂下的一排长睫毛和娇嫩的白皙脸颊，直想不老实的伸手戳一戳。 “找到了。”翻找了一会儿，海棠拿起一个瓷瓶转身。 她眉眼飞扬，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我帮你涂吧。” 因了愧疚的缘故，海棠扯下宋璟捂着脑袋的手掌侧头说道。 宋璟乖乖的点了点头，一眨不眨的看着海棠将瓷瓶里的跌打药倒在手上，然后抬头凝神在自己额头上涂抹着。 徐徐落下的夕阳染上了一层暧昧的红色，残留着暖气的光线照射在海棠脸上，忽明忽暗，躲躲闪闪的，就像宋璟此刻的心情。 他在心里悄悄勾勒着海棠的五官，觉得她淡淡的气息喷洒到了自己的脸上。 宋璟盯着海棠粉润的樱唇，只觉得眼前的空气也跟着暧昧了起来。 海棠被他灼灼的视线盯的有些心慌。 她手腕一抖，扑闪了下睫毛对上他的视线道，“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唇便被他的覆上了。 宋璟抓着海棠的手腕，吻上了她的樱唇。 柔柔的，软软的，如想像中的触感一样。 宋璟满足的哼了一声，在海棠的娇唇上辗转吮吸着。 海棠紧张的身子一僵，睁大眼睛闭紧了嘴巴。 宋璟伸出舌头在海棠的樱唇上舔噬着，一遍一遍的想要撬开她的唇角。 一股酥麻的陌生感觉从海棠心里升起，她指尖一抖，瓷瓶滑落在地。 感觉到她的不配合，宋璟睁开了卷翘的眼眸。 朦朦胧胧的情。欲在他眼眸里流转，他对上海棠睁大的眼睛，稍稍离了她的唇角柔声道，“海棠，闭上眼睛。” 海棠轻咬着下唇，像受了蛊惑似的抖着睫毛刚闭上眼睛，就突然之间反应了过来。 她望着宋璟闭起眼睛再次靠近的脸庞，连忙后退了身子抬手就打了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 宋璟皱眉睁开眼睛，看着一脸防备的海棠退回了自己的身子。 他回神似的捂住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看着海棠略带着愠怒的通红脸庞眨了眨眼睛。 被宋璟的舌头舔过的樱唇娇艷无比，透着羞人的光泽。 海棠别过脸去抬手擦着，小巧的耳垂红的通透。 自己居然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 宋璟不可置信的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柔软的残留触感让他心底升起了一股燥热。 他舔舔嘴唇看着海棠低头羞恼的模样，忍不住飞快的凑过身去，在她耳垂上小小的啄了一下。 海棠觉得耳朵一麻，被宋璟亲过的地方火速烫了起来。 “你……” 海棠恼怒的回头，只见宋璟弯着眼眉笑的一脸幸福的样子。 他往旁边缩了缩身子，眯起无辜的眸子开口道，“海棠，我错了，你打我吧。” 海棠的手掌抬起，就在犹豫着要不要落下的时候，八贯下了马急忙追了过来。 他一伸手挡住了海棠的手掌，“海棠姑娘，你的药瓶掉了。” 八贯说着，将药瓶塞到了海棠举起的掌心里。 海棠无措的扑闪了一下眼眉，咬着唇握住了瓷瓶。
第57页 她瞪了宋璟一眼，别扭的转过了身子侧对着他。 宋璟嘿嘿乐着，摸摸发烫的脸颊也悄悄红了脸庞。 他稳了稳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脏，在海棠面前摆出一副自己一点都不害羞的模样。 夕阳的余光随着牛车晃晃荡荡，将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拉的悠远绵长。 ☆、是白糖糕先动的（入v三更） 行走了几天之后，暮色将近，一行人赶到了第一个驿站点。 几个衙役做了交接之后，便决定去临近的县城里歇脚。 “你们两个老实点，我们哥几个从汶水县赶过来接你们，可是辛苦的很。” 新换的衙役袁强拿刀柄敲了敲牛车，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 杀人犯，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袁强这么想着，挥鞭赶起了牛车。 宋璟忍不了他这傲慢的态度，提起衣摆刚要发作，秦斯良赶忙拦住了他。 “宋公子稍安勿躁，袁兄弟只知你们是犯了人命案子而被流放，不知案子实情，还请宋公子见谅。” 秦斯良在一旁劝慰着，宋璟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一些。 他自己倒没什么，但就是见不得别人对海棠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海棠虽是杀了史达，可那也是史达先害死了她全家在先。 宋璟愤愤不平的想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他转头看向海棠，挠挠脑袋疑惑的开口道，“海棠，我有个问题。” 海棠抬眼，“什么问题？” 宋璟侧头道，“当初你是怎么知道陷害你爹贪污，又放火烧宅子的幕后真凶是史达的呢？” 宋璟记得他翻阅那捲卷宗的时候，上面只是写着海成被卷进了贪污案里，案子还未审时海府便葬身火海了。 言语之间并没有说这是意外还是人为，更别说提到幕后真凶了。 海棠被宋璟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她眨眨眼避开了宋璟的目光。 宋璟侧头瞧她，只见海棠指指前面路口上的青石牌开口道，“汶水县到了。” 宋璟顺着视线回过头去，牛车拐过一条街口之后，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县城。 “咱们尽量抓紧点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从城北赶到城南。” 袁强等人跟秦斯良和马国商量着，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一进了县城，宋璟的注意力便被这儿独特的风土人情给吸引住了。 汶水县里的小街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还有在大宛城从未见过的杂耍样式。 “海棠，你看，这人居然吞了带着火苗的长剑！”宋璟惊奇。 海棠一掀眼皮，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在她辗转逃亡的那几年，见多了这种杂耍艺人，风餐露宿，个个都辛苦的很。 “海棠，他在往自己胸膛上插剑！” 宋璟惊呼一声，扯扯海棠的衣袖叫她看。 海棠被他聒噪的皱眉，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衣角就要抬头瞧。 这时只见宋璟又一脸慌张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做什么？” 海棠皱眉，想扯开他的手掌。 奈何宋璟捂的死紧，嘴角一撇严肃道，“那人光着膀子呢，你可不能瞧。” “。……”海棠心里一阵无语。 待到牛车过了前街之后，来到了汶水县的主要街道上。 只见这汶水街两旁商铺琳琅，客栈，酒馆，糕点铺，卖什么的都有。 宋璟瞧着这些铺子，突然起身叫了一声停。 秦斯良见宋璟很是正经的模样，便拍拍袁强的肩膀示意他停一下。 袁强不耐烦的停下了牛车，斜眼沖宋璟道，“快一点！” 他以为宋璟要去方便。 海棠也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她抬眸瞧着，只见宋璟下了牛车，一路小跑到了一家白糖糕铺子门前。 “帮我包几块白糖糕。” 宋璟看了看这些糕点，沖老闆娘示意。 尤凤正在小椅上侧卧着，听得声音眼皮也不抬一下。 她不耐烦道，“银子先放下，三文钱一块，自己拿。” “银子后面那两人会给你。” 宋璟说着，沖后面远远跟着的八贯和三金指了指。 他伸手就准备包起这几块白糖糕。 尤凤一听这话，拧起了眉头。 她睁开细长的眼睛，一瞥眼角道，“没银子就想……” 待看清宋璟的样貌之后，尤凤转了下眼珠闭了嘴。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宋璟一番，年轻，俊秀，胸膛看起来也挺硬朗。 长得这么俊俏又有着雍容贵气的小哥哥，在这汶水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几个。 尤凤细长的眼眉一挑，整整发髻扭着腰段过来了。 “哟，是这位小公子要买白糖糕啊，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呢。” 尤凤说着，沖宋璟掩口一笑，伸手去帮他装白糖糕。 尤凤甜腻的声音听的宋璟头皮一麻，她飘过来的娇媚眼神也让他一阵不适应。 尤凤伸手去拿白糖糕，纤细的手掌跟条水蛇似的，软绵绵的摸到了宋璟的手背上。 宋璟一惊，连忙后退了半步抽回自己的手掌。 “呀，真是不好意思。” 尤凤害羞似的拿手绢挡住了自己的脸颊，将装好的白糖糕递给了宋璟。 “就这种浪蹄子，你也下的去手！” 这时旁边的商铺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宋璟闻声转头，只见是一个满身肥油的妇人在说话。 她斜眼狠狠的剜了尤凤一眼，将剁肉的砍刀往案板上重重一甩，回头怒瞪向自己的男人。 那男人壮壮的，光着膀子，满身横肉。 他将肩上背的猪肉往案板上一放，拧眉道，“臭老娘们胡说什么呢，剁肉！” 说完抬眼往尤凤处看了一眼。 “你给老娘往哪儿看呢？！” 妇人瞧见他这个动作，举起砍刀不依不饶。 她肥胖的身躯大概有宋璟两个那么大，只见她扭着臀部，就要上去跟胡屠夫干架。 “爹，娘，你们别吵了。” 这时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响起。 宋璟一看，是个十六七的姑娘。 瘦弱白净，正紧张的捏着衣角，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不安的瞧着胡屠夫二人。 “滚一边儿去！” 胡妇孙二娘一把捣在阿旋的胸口，朝她身上啐了一口道，“你这个捡来的赔钱货，老娘养你就是你的福分了，还敢说教起老娘来了！” 阿旋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坐倒在了身后的烂猪肉血汤里，她低着头喏喏的不敢再言语。 “泼妇！不可理喻！” 胡屠夫沖孙二娘粗声骂着，朝阿旋处瞟了一眼，并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 他似不想再与孙二娘理论，在衣摆上擦擦手便摇着头往里间去了。
第58页 孙二娘气的将砍刀往猪肉上使劲一砍，肉沫横飞。 宋璟见状，连忙捂着小心脏后退两步擦了擦自己的衣摆。 他沖后面的八贯和三金招招手，示意他们俩过来付了银子，便拿起白糖糕匆匆赶回了牛车上。 “小公子，再来啊~” 尤凤似丝毫不受隔壁的影响，望着离去的宋璟沖他妖娆的摆着手道。 宋璟甩甩头忙不迭的赶回了牛车。 他将怀里的白糖糕往海棠手上一放，展开酥油纸弯起眼眸献宝道，“海棠，我给你买的白糖糕。” 这一路上山林野暮，根本没吃着什么好东西。 一看到白糖糕，宋璟就忍不住去给海棠买了来。 “你快吃一块尝尝。” 宋璟殷勤的递上一块，眼巴巴的瞅着。 “你怎么不吃啊？” 海棠接过白糖糕，瞧着他那副模样侧头问道。 宋璟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数着剩下的几块白糖糕道，“斯良他们也辛苦了，我给他们送几块过去。” 这一路上秦斯良和马国都对他们照顾有加，确实应该感谢一下。 至于袁强等人，他对宋璟和海棠的态度一直比较恶劣傲慢，宋璟觉得，适当的给他点人情总是没坏处的，以免这一路上让海棠受苦。 尤凤的白糖糕一共就剩了这么几块，系数被宋璟买了来。 宋璟给衙差们分完之后，果然就没有他自己的了。 “咱俩一人一半吧。” 海棠见他空手回来，准备将手里的白糖糕从中间折断。 白糖糕很是酥软，手上稍一使劲，整块就要散掉。 宋璟见状，连忙抓住海棠的手腕制止道，“你先吃，吃完给我剩下一小块就好。” 他见海棠一定要分给他一半，只得退了一步说道。 海棠想想，点了点头。 她将白糖糕放到口中小小的咬了一口，准备将剩下的半块递给宋璟。 宋璟瞧着她的动作心痒的一挑眼眉，在海棠刚刚将白糖糕放进口中的时候，他突然倾身向前，咬住了白糖糕的另一头。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 宋璟轻轻咬合的动作使得他的唇瓣蹭到了海棠的。 柔软的触感让海棠慌乱的眨了下眼睛，一紧张将口中的半块白糖糕直直吞下，都没来得及嚼碎。 宋璟趁机在海棠的樱唇上轻吻了一下，伸出舌尖舔掉了沾在她唇角的几粒白糖。 宋璟快速的撤回了身子。 只见他一脸无辜的眨着卷翘的眉眼正经道，“是白糖糕先动的，跟我没关系，真的。” 海棠脸颊发烫，秀眉蹙起，但又被白糖糕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想抬手，却被宋璟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咳咳。” 海棠不知是羞的气的还是噎的，涨红着脸挣脱了手腕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宋璟这才瞧出她被噎着了，连忙敛了坏笑的神色帮她顺着后背。 “白糖糕虽是好吃，但你也不用吃的这么着急啊。” 宋璟皱眉心疼道。 还不都是你害的，海棠冷眼抬眸瞥他。 “好吃？”海棠皱皱鼻子。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就这么没有味道的囫囵吞下，整个嗓子都被塞的难受。 “是好吃。” 宋璟点点头，接着又弯起眉眼嘿嘿傻笑。 是好吃，不过，没有你好吃。 宋璟挠挠头，掩饰了一下因为乱想而发红的脸颊。 他看了看海棠皱鼻子的可爱模样，想了想问道，“你没尝着味道吗？” 海棠好像还没嚼就咽下去了。 海棠摇了摇头，又道，“能填饱肚子就行。” 眼下他们这个情况，哪里还有条件去挑剔口腹之慾。 “这样啊。” 宋璟皱起眉，他有些失望道，“下次一定再买给你好好尝尝。” 白糖糕真的很软很甜。 想到这儿，宋璟舔了下唇。 他回味着白糖糕的香甜味道，一咧嘴角勾出一个痞笑戳戳海棠皱起的鼻尖道，“要不，你来我嘴里尝尝？” 宋璟说着，就把嘴巴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巴掌落到了宋璟挡着脸庞的胳膊上。 他从臂弯里偷偷瞧着海棠羞恼拧眉的样子，嘿嘿笑着乐的像个傻子。 “。……臭流氓。” 海棠一面板起脸庞说着，一面侧身远离了宋璟。 她低头整理着掉落在包袱上的白糖渣，心情却不自觉的轻松浅悦了起来。 天色渐晚，乌云聚起。 就在几人快要赶到城南之际，牛车突然停住了。 宋璟和海棠纳闷，两人回头一看，发现前面的道路被山塌挡住了。 ☆、幽会的情人 天色渐晚，乌云聚起。 就在几人快要赶到城南之际，牛车突然停住了。 宋璟和海棠纳闷，两人回头一看，发现前面的道路被山塌挡住了。 “唉，这几日汶水县频频降雨，怕是发生山塌了。” 袁强嘆气说着，调转了牛车的方向道，“这是从汶水县去宁古塔的唯一道路，如今被堵住了，只好先在县里歇歇脚，等道路疏通了之后再行进。” 他说着，看了看天色道，“就快下雨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袁强本想让宋璟和海棠住牛棚的，但是之前刚吃了人家送的白糖糕，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汶水县的城南一片荒凉，只有赶回城北，才能找到住处。 几个衙差又匆匆押解着牛车回到了汶水街。 找到客栈之后，宋璟扶起海棠下了牛车。 他往街上一看，皱起了眉头。 这儿就是他先前买白糖糕的那条街，客栈对面就是胡屠夫的猪肉档。 只见胡屠夫的婆娘孙二娘正气势汹汹的叉着腰，和面前的一个瘦小男子争吵着什么。 那男子黑瘦干瘪，虽比孙二娘小了三个腰围，但怒气却不比孙二娘少。 他青筋暴起，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你家那浪蹄子你看不住，反倒来我们这儿讹起钱来了！” 孙二娘叉腰道，“你们还开什么糕点铺，直接让她去窑子里当窑姐不就得了？” 她乜着眼，气势很是嚣张。 “阿凤只是受害者，你家男人那德性，全汶水县有谁不知道啊！” 那男子似乎是隔壁糕点铺尤凤的男人，只听他骂咧道，“娶了你这么个婆娘，也难怪他到处勾引良家妇人！” 胡屠夫并不在猪肉档里，他们的养女阿旋喏喏的在墙角站着，一脸着急，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白糖糕铺子里的尤凤，正斜躺在小椅上瞥眼瞧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看好戏模样。 “我杀了你！”孙二娘被他的话激怒，提起剁肉的砍刀就沖向前来。 那男人伸手拦住，两人扭打在一起。
第59页 袁强催促着宋璟和海棠赶快进去客栈。 他看着眼前的乱象摇头嘆息道，“这两家再这么闹下去，早晚得出事！” 糕点铺和猪肉档的矛盾，整个汶水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家三天两头就闹上衙门。 几人刚刚转身迈进客栈，忽听得一声悽厉的惨叫。 众人回头，发现那孙二娘肚子上插着一把砍刀，正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浓稠的鲜血流了一地，那捅他的瘦小男人似仍不解气似的在她肚子上又踹了两脚。 “娘，你怎么样了？” 猪肉档的阿旋急忙跑出来，她捂住孙二娘汨汨流血的伤口，无措的流泪哭喊着。 孙二娘抽搐的身体渐渐不动了，阿旋抽噎着哭喊道，“杀，杀人了！” 袁强和其他几个衙役见状，立刻肃起了脸庞。 他嘱咐秦斯良和马国将宋璟和海棠安置在客栈里，便提起佩刀匆匆赶了过去。 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八贯和三金也要了一间房，就住在宋璟的隔壁。 晚上，宋璟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睡不着。 窗外阴沉沉的，连一丝月光也没有，不多时，便哗啦哗啦下起了大雨。 宋璟听着雨声，想起了他和海棠第一次接触的情形。 当时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清香，至今似乎仍旧萦绕在自己身旁。 轰隆隆的闷雷响过，宋璟翻来覆去越想心里越燥越睡不着。 他索性坐起了身子。 在又一道震人耳郭的雷声响过之后，宋璟穿上鞋子熘去了隔壁海棠的房间。 听到敲门声，海棠心里一惊，拿着拉住戒备的开了一条门缝。 “海棠，是我。” 霎时宋璟那张笑嘻嘻的脸庞挤了半个进来。 海棠拢紧了披在肩上的外套，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璟推了推房门，海棠紧紧掩着。 宋璟抬了抬脑袋道，“先让我进去再说吧。” “。……”大半夜的让男子进自己的房间，这种做法好像不是很好。 海棠眨眨眼，开口道，“别进来了，就在这儿说吧。” 宋璟皱了皱眉，煞有介事道，“可是这样半掩着门在门口说悄悄话，真的很像幽会的情人。” 他挑了下眼角，无辜的望向海棠。 海棠一听这话，立马哗啦一下大开了房门。 宋璟没了门框的支撑，一头栽了进去。 他一个踉跄稳住身子，摸摸自己的脑袋道，“这也太热情了吧。” 海棠冷脸，“那你出去吧。” 她过去想要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出去。 宋璟连忙讨饶的摆手道，“别别别，我来是有正事的。” “什么事？” 海棠侧头问道。 难道是流放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 海棠这么想着，只听宋璟开口道，“我看雨下的恁大，雷声又响，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看看。” 宋璟说的正经，点了点头望向海棠。 海棠手里的蜡烛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她抿了下唇，干脆的开口道，“我不害怕。”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闷雷响过，海棠的手一抖，蜡烛掉到地上熄灭了。 一道闪电哗啦啦闪过，借着这片刻的亮光，宋璟瞧见，海棠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慌。 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伸手轻轻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 宋璟看着嘴上逞强的海棠，忍不住低头偷笑了一下。 他起身上前，在下一个闷雷响起之前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 宋璟将海棠整个圈在自己怀里。 让人心乱的甜暖气息传来，海棠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推开。 这时天公相当作美的又响起了一声闷雷，声音比前面几次都要响得多。 海棠吓得身子一抖，闭上眼睛抓紧了宋璟胸前的衣领。 看着海棠靠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宋璟无声的咧嘴一笑，眯起眸子沖窗外黑黝黝的天空挤了个眼。 “别怕，有我在呢。” 宋璟轻轻拍着海棠的肩膀，让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软香在怀，喜悦的小细胞不断的在宋璟心中滋生。 他小心的环抱着海棠，寻着她身上的清香，偷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宋璟的发丝垂下，拂到海棠的脖颈间。 感觉到额上柔软湿润的碰触，海棠一愣，急忙后退就要推开宋璟。 宋璟察觉到她的意图，环在海棠背后的手轻轻揪住了自己垂在她肩上的发丝。 海棠一退，他哎哟一声跟了一小步。 海棠侧头一瞧，只见他的一缕发丝好像勾缠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疼疼疼，你先别动。” 宋璟制止住想要撤开身体放海棠，皱着眉可怜巴巴道，“可能是缠在衣扣上了，你先别动。” 海棠见他疼的咧嘴，屏息停住了身子。 宋璟倾身向前，俯下脑袋佯装解着头发。 他的嘴唇拂在海棠的耳垂和脖颈处。 温热柔软的呼吸让海棠身体僵直，她慌乱的眨着眼睛握紧了衣角。 “好了没有？” 海棠忍不住低声问道，话一出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喑哑了。 宋璟被她略带着沙哑的妩媚嗓音撩拨的心里一动，一股热流从小腹处聚升了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开始灼热起来。 宋璟的唇瓣轻轻蹭着海棠的脖颈，手掌不老实的环住了她的腰肢喃喃道，“海棠……” 海棠被他蹭的一阵酸痒，呼吸也开始凌乱了起来。 宋璟的手臂稍一使劲，海棠整个贴近了他的怀里。 他迫使海棠扬起脑袋，眼眸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情。愫望向她。 海棠被他看的脸色发烫，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眸光吸了进去，挪也挪不开。 她慌乱的扑闪睫毛，只觉得两人之间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要盖过了窗外的大雨淋漓。 宋璟缓缓低头，海棠握紧衣角，紧抿嘴巴慌乱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袋微仰，似乎除了等待他的亲吻降落之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璟心里砰砰乱跳着，松了握紧海棠腰肢的手掌，轻柔的抚上了她的脸颊。 就在两人即将唇齿相触的时候，房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慌乱的叫声。 “少爷！” 八贯扶着门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想说的其他话语愣是被自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八贯连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帮二人带上大开的房门就要退出去。 “八贯，少爷到底在不在海棠姑娘那儿啊？” 正在这时，八贯准备关门的手臂被三金扯住了。 他一面着急的问着，一面疑惑的看向房里道，“咦，海棠姑娘怎的没关房……” 话还没说完，他便借着手中的烛光看到了一脸黑沉的自家少爷。
第60页 三金手一抖，连忙和八贯一起带上了房门道，“少，少爷，你们继续，小的这就退下了。” 雷声太大，八贯和三金两人被震醒之后，出于安全意识，准备去看看宋璟的情况。 结果二人到了隔壁一看，宋璟压根没在房里。 两人慌了，连忙跑到海棠这里准备看看情况，没想到正巧碰到了这么一幕。 两人出了房门之后，擦擦额上的冷汗立马熘之大吉。 在八贯出现的那一刻，海棠就拢紧衣角立马推开了宋璟。 她低头理了理鬓发，眸子里仍有着一丝慌乱。 温香远去，宋璟黑脸望向门口。 他瞧着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随从，气的眯起眼睛直磨后槽牙。 “你，你快回去吧。” 海棠稳了稳心神，冷起面庞向外推攘着宋璟。 宋璟被推出门外，不死心的扒着门框道，“海棠，以后打雷害怕，你也可以去找我的。” 他这话倒是认真说的，只是海棠没作回应，直接关上了房门。 海棠背靠在房门上，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伸手摸了摸砰砰跳个不停的胸口。 第二天一早，大雨停歇。 宋璟瞧了瞧仍旧有些阴沉的天气，跟秦斯良报备了一声便抬脚出了客栈。 昨日的白糖糕又甜又软，可惜海棠没吃到。 趁今日还在这汶水县逗留，宋璟决定出去再给海棠买回来几块让她尝尝。 白糖糕铺就在客栈斜对角，宋璟见那儿开了门，便跟八贯要了银子过去。 “哟，小公子，又是你啊。” 尤凤见来客是宋璟，喜的翘起细长的眸子道，“今个儿也来买这白糖糕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挤眉，颇有些搔首弄姿的感觉。 “把这几块都给我包起来吧。” 宋璟说着，站的离她远远的。 “凤姐，还做生意哪，大柱都进死牢了，你也不去看看？” 这时一个卖豆花的农夫从糕点铺子前走过，忍不住诧异的出言问道。 “去什么去，有什么好看的？” 尤凤似被扫了兴似的一翻眼皮，帮宋璟装着白糖糕没好气道，“他死了才好呢。” “这是说的什么话。” 那农夫摇头感慨着，但是看尤凤这态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听了这几句话宋璟侧头，昨日和孙二娘发生争执的那个男人，看来是叫大柱，尤凤和他虽是夫妻，可看起来的感情并不深。 宋璟看看隔壁的猪肉档，门楣紧闭，也不知那孙二娘究竟怎么样了。 “小公子，装好了。” 尤凤将白糖糕递给宋璟，唤回了他的思绪。 宋璟回头，见尤凤对自己笑的花枝灿烂。 “呃，谢谢。” 宋璟接过白糖糕说着，低头就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怎奈尤凤一伸手指勾住他的衣角，抛了个娇媚的眼神过来娇嗔道，“小公子，你还没付人家银子呢~” 宋璟被八贯和三金伺候惯了，买东西哪有付钱的习惯？ 他急忙抖抖衣摆，抖掉了尤凤的手指拿出银子放到了她桌上。 尤凤瞧着宋璟涨红了脸躲闪害臊的模样，勾了勾娇艷的唇角补了补脸上的胭脂。 这死鬼男子靠不住了，隔壁胡屠夫又是个不懂得疼人的糙汉，她也是时候该为自己重新物色一个夫君的合适人选了。 尤凤收了胭脂，看了看铜镜里的娇艷脸庞感慨，趁着还算年轻，得及早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才是。 宋璟快步回着客栈，走到胡屠夫的猪肉档旁边，忽得听到一阵弱小的抽泣声。 宋璟狐疑的停了脚步，他寻着声音往垃圾旁看了看，只见是阿旋正蜷缩在角落里抽泣着。 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满是腥臭血污。 她似乎在这儿坐了一夜，身上湿淋淋的，还带着水意。 “你怎么不回家呀？” 宋璟见状不忍，遂上前出言问道。 阿旋听得声音，受惊似的缩紧了身子，继而抬起头来望向宋璟。 她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泪水，脸蛋消瘦，身子更是轻的像个纸片儿。 宋璟皱眉感慨，这孙二娘自己吃的那么肥胖，养女却饿的如此消瘦。 九月份的天气说凉不凉，可是说热也不热。 下了这一夜的暴雨，阿旋的嘴唇被雨水沖刷的泛着惨白。 她脚上穿着一双磨破了洞的鞋子，透出的两根脚趾上满是伤口和泥污。 注意到宋璟的目光，阿旋畏畏缩缩的拿脏裙摆盖着自己的脚趾。 “娘被大柱捅死了，爹去了衙门，他不让我跟着，我没钥匙，也回不了家。” 阿旋嗫嚅的说着，眼里的泪珠又开始打转。 她将头埋进膝盖里使劲忍着。 宋璟看的于心不忍，嘆口气拿出了一些银子放在她的手心道，“去买身新衣裳新鞋子换上吧。” 阿旋抽噎着抬头，宋璟又展开酥油纸拿起两块白糖糕给她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谢谢公子。” 阿旋犹豫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掌接过了白糖糕，边抹眼泪边侧身一口一口吃着。 宋璟再度摇摇头，迈着步子离开了。 阿旋从白糖糕里抬起小小的脑袋，偷偷看着他渐渐离去的俊逸背影。 ☆、青蛙 晚上，阴沉的天气又开始下起了大雨。 一开始还好，只是哗啦啦的雨声，可是到了后来，就又开始响起了闷雷。 海棠被雷声惊醒，摸索出火摺子准备点上蜡烛。 有光亮的时候，雷声就显得没有那么可怕。 她找出火摺子划拉了半天，火摺子就是点不着。 雷声越来越大，海棠望望房门，一咬牙决定去找宋璟借一下火。 她穿好衣裳出了房门，见隔壁宋璟的房间房门正虚掩着。 海棠一愣，难不成他知道自己要来找他？ 海棠面上一红，咬唇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正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响动。 海棠凝神听了听，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她霎时拧起了眉头，也顾不得敲门，伸手便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小公子，你怕什么，白天不是还对人家微笑来着~” 尤凤娇媚的说着，穿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就要往宋璟怀里扑。 宋璟往后推攘着，无奈被尤凤扯住了一条衣袖。 他不想碰到她，因此怎么都不能快速脱身。 房门吱呀一声响，眼前的这一幕映入了海棠的眼中。 她望着拉拉扯扯的两人，冷起眼神看了宋璟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宋璟一看急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他使劲推了尤凤一把，蛮力扯断了自己的衣袖就追了出去。 尤凤手上一空，加上宋璟的推力，整个人撞到了桌上。 她哎哟一声，扶着腰半天没站起来。
第61页 尤凤气急败坏的扔了自己手上的半截布条，跺了跺脚也扭着身段跟了出去。 海棠跑到了客栈后院的池塘前，停住了脚步。 宋璟光着半个膀子急急跟了过来。 “海棠你别误会。” 宋璟追上海棠急忙道，“那人是卖白糖糕的老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大晚上的找上门来，真的，海棠，我一点都不认识她。” 见海棠站那儿一动不动，宋璟着急的解释着。 “海棠，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不说话呀。” 海棠就站在池塘边上，宋璟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厚脸皮的凑过身去。 他怕海棠万一想不开，跳进水里可就麻烦了。 “海棠，那个人我真的不认识，除了给你买白糖糕，其他时候我都没……” 宋璟望着石打的似的海棠，焦急的挠着头发。 就在这时，海棠突然转头嘘了一声。 她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宋璟不要说话。 宋璟不知所措的闭了嘴巴，眼神慌乱的望着她。 只见海棠提起裙摆，轻轻猫下身子，伸手在枯荷叶上捉了一只小青蛙。 她转身斜眼看向宋璟，轻轻一勾唇角，将青蛙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湿漉漉的青蛙一旦没了桎梏，就开始在宋璟头上欢快的蹦跶着。 它一跳一跳的，从宋璟的头上跳到了他的肩上，又从扯烂了的肩膀处熘进了他的怀里。 宋璟被吓得哇哇大叫，青蛙湿滑软腻的感觉比大鱼更可怕。 关键是它还有四条腿，一直在宋璟怀里找不到出路死命的蹦跶。 宋璟连忙连蹦带跳的哆嗦手着解开了衣带，青蛙终于落地，欢快的蹦跶了两下，跃入了池塘的水中。 宋璟狼狈的样子看的海棠弯眉直笑，心里的郁结这才消散了不少。 宋璟擦着脸上湿哒哒的水珠，望着海棠灿烂的笑容呆住了。 睫毛上的珠子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吧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海棠收起捉弄他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踮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海棠擦了擦蹭到唇上的水润，摸摸脖颈扭头道，“就连我娘死后，我爹都没有再娶过别的女人。” 宋璟被她突然的话语弄的摸不着头脑。 “什么？” 他摸了摸被海棠亲过的脸颊心里飘飘的问道。 海棠回过头来，板起脸庞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道，“以后不要和别的姑娘来往。” 海棠说完，心里一阵羞臊不安。 她索性继续板着脸庞，准备快步回房。 这时，反应过来的宋璟愉悦的一把拉过了她。 海棠的脸庞贴在了他裸露的半个胸膛上。 宋璟眼眸一眯，痞气开口道，“这就想跑？” 看着宋璟俯下来的脸庞，海棠心里一臊，指着宋璟的头顶突然道，“青蛙！” 听到这俩字宋璟心里一慌，连忙放开了手掌。 他在自己脑袋上胡乱拂着慌张问道，“还在吗？还在吗？” 海棠噗嗤一笑，闪着两个小梨涡快速走开了。 意识到被耍了的宋璟眯眼磨了磨后槽牙。 下次一定不会让你跑掉！ 第二天，一大早宋璟就听到客栈楼下有一阵哭嚎的声音。 他刚起身穿上鞋子，就见袁强和几个衙役一脸严肃的进来了。 “卖白糖糕的老闆娘尤凤，昨晚是不是来过你房里？” 袁强在他房间里转了一圈，在桌角捡起一支银发簪严声问道。 宋璟一愣，看着那发簪皱眉。 这八成是昨晚尤凤落在这儿的。 “她是来过。” 宋璟挠挠脑袋说着，往门外瞧了瞧。 他生怕再提起这件事被海棠听到，又会惹得她生气。 袁强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吩咐几个衙役道，“把他给我带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衙役下了楼。 海棠闻声出来，见状也连忙跟到了楼下。 到了楼下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只见客栈的地面上有着一道长长的血痕，血液已经接近干涸了。 好多血滴子喷洒在了客栈四周的墙面上，看起来甚是血腥。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拿着一只绣鞋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嘴里不断的嚷着要衙门给她做主。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璟皱眉问道。 “怎么回事？” 袁强沉起脸庞问他，“这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袁强说道，“那新寡的尤凤大晚上的来客栈找你幽会，之后便下落不明。从这些血迹和她遗留下来的物品来看，怕是凶多吉少了。” 袁强摇头，他拿翎剑抵住了宋璟的腰窝厉声道，“说，这案子是不是你犯下的？” “你向尤凤求欢不成，便将她残忍杀害，是不是这样？”袁强假设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宋璟一斜眼撇嘴道，“都出了人命案子了，你们不赶快去查，居然还在这里开玩笑。” “没人跟你开玩笑！” 袁强恼怒了起来。 宋璟和海棠是犯了杀人命案才被流放的，两人才一来到这汶水县，汶水县居然也出了人命案子。 况且尤凤死前，还跟宋璟有过接触。这很难不让袁强第一个将嫌犯锁定为他。 “昨晚我看到尤凤的时候，她还活的好好的。后来宋璟一直跟我在一起，等回房之后，尤凤已经不在了。” 海棠拨开了抵着宋璟腰窝的翎剑，抬眸对袁强清清冷冷道。 袁强冷哼一声，两个犯人互相作证，他除非是傻了才会相信。 “大人，小女昨夜出门前，就是说要去找一个买了她白糖糕的小公子讨要银子。” 不断哭泣的老妇说道，“哪成想她这去了一夜都没回家，大柱刚出了事，我心里放心不下她，便一早寻到这客栈看看情况。” 老妇拍着大腿哭道，“谁知道一来就看到这副景象，我儿的绣鞋上染的全是血啊！” 看到尤凤染血的绣鞋，尤母深感不妙，自己女儿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来人啊，把他给我抓回衙门！” 袁强冷眼嘱咐衙役将宋璟带走。 将宋璟带到衙门之后，袁强也并没有审讯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那只银簪子证明尤凤确实到过宋璟的房间，便再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宋璟杀害了尤凤。 “袁大人，你没有证据，是不能将我羁押在衙门的吧？” 宋璟见他没了对策，一挑眉出言反问道。 “你……”袁强一时也无话可说。 “虽不能将你羁押在衙门，但你在客栈也休想逃脱，我劝你尽早说出尤凤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62页 袁强说着，沉脸派几个衙役跟着宋璟回了客栈。 他命衙差密切监视着宋璟的一举一动，不许他私自外出客栈。 宋璟回了客栈，大量的血迹已经被清理了。 秦斯良和马国从外面回来，兴沖沖的对宋璟和海棠道，“城南的塌方路段已经修缮好了，咱们今日便可以启程继续赶路。” 秦斯良说着，摸起一个茶杯准备倒点水。 他觉得手上黏黏的，侧过茶杯一看，上面居然溅上了一大片血迹。 “这，怎么有血啊？” 秦斯良惊诧的抬头问道。 其他衙役将他和马国叫到一边，耳语一番说明了情况。 “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宋璟摇头。 这案子不破，他恐怕就得一直当这个嫌犯。 “别担心，八贯和三金已经去打探情况了。” 海棠说着，抬头瞧见两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这县令根本是个不管事儿的，拿了我们好些银子，结果只说了一句，有关命案一切都听袁捕头的。” 三金皱着一张脸埋怨。 “是啊，他就是想贪我们的银子，后来再跟他要都要不回来。” 八贯也愤愤的说道。 “这下可不好办了。” 海棠拧眉，思量着其他对策。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请问……” 阿旋探头探脑的说着，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前的宋璟。 她表情一松，小步走了进来。 “公子，我是来还谢礼的。” 阿旋有些羞赧紧张。 她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一层又一层的展开道，“今早爹爹给我肘肉，我给公子送一些过来。” 阿旋说着，将纸包递到了宋璟跟前。 宋璟打量了她半天，方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这是昨日他遇到的胡屠夫的那个养女。 宋璟接过纸包，阿旋开心的一笑，低头捏着衣角。 “阿旋，你爹不是老打你吗，今个儿怎么还给你肘肉啊，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看着这块上好的肘肉，一个衙役揶揄着上前问道。 “不是不是。” 阿旋慌乱的抬起脑袋摆着手道，“爹说以后没人烦他了，日子就好过了，他一高兴，所以才给了我这块肘肉。” 阿旋摇头的动作使得她头上的发簪左右摇晃着。 宋璟一眨不眨的定睛瞧着，出神的敛起了脸庞。 阿旋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低下头一点点红了脸颊。 ☆、吵架也要甜甜 阿旋摇头的动作使得她头上的发簪左右摇晃着。 宋璟一眨不眨的定睛瞧着，出神的敛起了脸庞。 阿旋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低下头一点点红了脸颊。 海棠见状，抿起唇角一挑眉，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茶杯里的热水正正好好溅出了大半在宋璟的手背上。 “呀。” 宋璟惊呼一声，连忙擦着手背。 “公子，你没事吧？” 阿旋上前一步，有些担心的问着。 宋璟瞧着她头上的那根发簪，有礼的问道，“你这簪子，是买来的吗？” 阿旋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这也是爹爹一早给我的。” 阿旋为了见宋璟，特地戴上的。 宋璟一听，皱眉起身道，“姑娘能拿下来给我瞧瞧吗？” 宋璟礼貌的问着，直直盯着簪子头上的一块红色印记。 阿旋摘下簪子，递到了宋璟手心。 海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冷眼瞧着。 她和宋璟同坐在一条长凳上，待宋璟拿了簪子准备坐下之时，海棠一眯眼，云淡风轻的起了身。 宋璟一坐下，由于长凳受力不均匀，整个人砰的一声歪斜着坐到了地上。 高高翘起的长凳一头差一点打到他的脑袋。 “海棠，你……” 宋璟回头，皱眉撇嘴。 海棠环臂清清冷冷的瞧着他。 宋璟认怂，他拍拍屁股爬起来，将凳子放好对海棠道，“海棠，你来，我有一个新发现。” 他抬起衣袖将凳子擦干净，弯眸讨好的拍了拍凳子示意海棠过来。 海棠冷着脸重新坐下了。 这时宋璟拿起那只银发簪，眯起眸子指着一处对她道，“你瞧。” 海棠瞥眼瞧了瞧，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这只银发簪，和早上在宋璟房里找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并且在发簪的头上，还沾着一小块刚刚干涸了的血迹。 “这是你爹今早给你的？” 宋璟瞧着那发簪，转头问向阿旋。 “是，是啊。” 阿旋见他们脸色都严肃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挪了下脚。 宋璟将簪子递给了身旁的衙役。 衙役一看，确实和早上发现的那根簪子一模一样。 “这胡屠夫怎的会有尤凤的簪子？” 衙役皱眉道，“上面还带着血迹。” “难道说，昨夜尤凤从客栈走后，又去找了胡屠夫？” 衙役这么说着，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这样看来的话，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胡屠夫。” 宋璟看着发簪，觉得胡屠夫很有问题。 衙役听了皱眉。 这胡屠夫和尤凤之间暗度陈仓的事情，闹得整个衙门里的人都知道。 尤凤的男人杀了胡屠夫的婆娘，那男人也被问斩了。 按理说，这两人应该光明正大的双宿双飞才对，胡屠夫为什么要杀尤凤呢？ 一说到凶手这样的字眼，阿旋睁大了眼睛后退两步。 她紧张的搓着衣角，不安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阿旋，我问你，昨天晚上和今个儿早上，你爹有没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衙役转头问向阿旋。 阿旋被他盯的心里一惊，连忙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她又皱起秀眉道，“爹爹一向起的很早，只是今日起的比以往更早，就好像一夜没睡似的，其他便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夜没睡？” 宋璟抓住这个字眼皱着眉。 他愈发觉得，这凶手很有可能是胡屠夫。 衙役显然也有了这样的一种推测。 只见他凛起脸庞，拿好发簪便带着阿旋去了衙门。 袁强虽也认为胡屠夫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洗脱宋璟的嫌疑。 他表示，在尤凤没有被找到之前，两人都是此案的重要嫌犯。 宋璟听了之后，郁气的直眯眼。 如果韦羽在的话，这案子就不会这么拖沓了。 宋璟躺在床上双手撑头。 他撇撇着嘴角，一翘二郎腿决定自己亲自去找尤凤的尸体。
第63页 跟韦羽学的一些破案技巧，怎么也得比袁强强。 宋璟这么想着，翻个身下定了决心。 案子出了之后，海棠也认同了宋璟主动查案的做法。 他们本身就是流放的犯人，出了命案自然会被人第一个怀疑。 海棠抿起唇角，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宋璟。 此案的关键就在于找到尤凤。 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只要找到她，宋璟的嫌疑便能洗脱了。 海棠坐在床前想着，按照阿旋的说法，还是先从胡屠夫周围找起比较好。 想到阿旋，海棠蹙起了秀眉。 这小姑娘楚楚可怜的，连宋璟看向她时眼里都有几分怜惜。 海棠抬头望望铜镜，镜子里的脸庞虽也俏丽，可是相比之下却显得冷冰冰的。 海棠垂眸，有些胸闷的系起了床头的帐幔。 她扑闪了一下眼皮想着，或许宋璟更喜欢阿旋那种软软柔柔的姑娘？ 海棠晃了下脑袋起身。 她赶走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利落的穿戴好衣衫出了客栈。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尤凤才是。 海棠来到了猪肉档附近，思索着如果是胡屠夫害了尤凤，他会将尸体藏在哪里。 肯定会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越是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越是容易成为藏尸的地点。 海棠在猪肉档周围搜寻着这样的地方。 她来到猪肉档侧门处，忽见阿旋抹着眼泪呜呜的跑了出来。 阿旋险些撞到了海棠，海棠连忙闪开身子。 “对，对不起。” 阿旋见旁边有人，连忙拿脏衣袖擦着脸蛋儿抽噎道。 “没关系。” 海棠见她哭的满脸是泪，便将怀里的手绢递给了她道，“擦一擦吧。” 阿旋抬头，见眼前这人是宋璟口中的海棠。 她感激的接过了手绢，垂眸道，“谢谢你，海棠姑娘。” 海棠点点头，望着她手上的青色淤痕皱起了眉头。 “你这伤……”之前见她的时候还没有。 海棠拧眉瞧着，只见她纤细的脖颈上也有好些青紫色的淤痕，看起来像是被鞭子类的东西抽打出来的。 阿旋将手绢还给海棠，急忙往袖口里缩了缩自己的手臂。 她惊慌的眨着眼睛道，“不，不碍事。” 说话间，泪珠又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海棠见状，沉吟半晌，挑眉开口道，“胡屠夫打的？” 阿旋的手一抖，看来是猜对了。 海棠生气的眯起眼睛，拉住阿旋的手道，“走，去找他。” 阿旋连连后退着身子，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掌，摇着头抽泣道，“不行。” “就算他是你养父，可这么打你也不成啊。” 海棠望着她的样子一阵心疼。 “他只是生气我乱跟衙门的人说话，害得衙役老来找他。” 阿旋连忙解释道，“海棠姑娘别去找他，不然等我回去了，他还会生气的。” 到时候挨打的，还是阿旋。 海棠停下脚步，环臂沉思。 这时阿旋望着她，捏了捏衣角，突然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海棠姑娘，你是宋公子的娘子吗？” 海棠一听，愣怔了一下。 她莫名的心里一跳，有些脸颊发烫。 海棠连忙放下手臂摇了摇头，“不是。” 阿旋在自己衣服上反覆擦了擦手，上前握住海棠的手掌哀求道，“海棠姑娘，我知道你和宋公子都是好人，能不能让我跟你们走？” 阿旋的泪珠掉到了手背上。 “我不想在这儿待着了，娘死了，爹爹急着下葬，我想看一眼棺材都要挨打。” 她吸了吸鼻子望向海棠道，“海棠姑娘，你能不能跟宋公子说说，让我跟你们一起走，我不奢求什么，只要能给宋公子做个妾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旋脸庞羞的有些发红，但她还是鼓着勇气道，“海棠姑娘，你可以帮我跟宋公子说一说吗？” 给宋璟做妾。 这话一从阿旋嘴里说出来，海棠整个人就像定住了似的，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她望着阿旋柔柔弱弱哭的梨花带雨的娇美模样，心里七扭八扭的，有些堵的不舒服。 “这……”海棠犹豫，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自己心里也是慌乱的很。 阿旋仰头盼望的瞧着她，脖子上一道道紫青色的鞭痕尤其明显。 海棠不忍看，但心里也不想答应。 可是想到宋璟对阿旋的态度，海棠咬着下唇垂了眸子。 “那，我帮你问问吧。”最后海棠妥协。 有那么长长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失落。 回了客栈，海棠拖着步子去宋璟房里找他。 “海棠，你去哪儿了，我让八贯找你半天。” 她一敲门，宋璟就立马开门将她拉了进来。 “凶手还没抓到，你要是出门的话，怎么也得先跟我说一声。” 见到人宋璟方才放下了担着的心。他皱眉小小的责备了她一下。 海棠在桌前坐定，将去猪肉档遇到阿旋的事情告诉了宋璟。 宋璟给她倒了杯水，放下茶壶道，“这胡屠夫肯定是心虚了，真是可怜了阿旋姑娘。” 想起阿旋的悽惨模样，宋璟忍不住皱眉摇了摇头。 看到宋璟怜惜担忧的样子，海棠握了握交错在桌上的手。 她眨了下眼皮开口道，“阿旋姑娘还说，希望你能带着她一起走，她想给你做个妾。” 清清淡淡的话语一说出来，屋里霎时没了动静。 宋璟拧眉望着海棠，只见海棠目视前方，一如以往的淡定清冷模样。 似乎对于阿旋要给宋璟做妾的事情丝毫没有什么波动。 宋璟不死心，死盯着海棠问道，“你说什么？” 海棠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宋璟道，“我说，阿旋姑娘托我跟你说，她想给你做妾，让你带她走。” 望着平淡如波的海棠，宋璟眉头拧的老高。 他常常傻笑着翘起来的嘴角，此刻也阴阴的沉了下来。 “她托你跟我说？” 宋璟加重了你的发音。 海棠避开他的目光轻点了下头。 宋璟气急败坏的转过了海棠侧过去的脑袋，“她托你跟我说，你还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宋璟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全是受伤的神色和怒气。 “。……不然呢？” 海棠拨开了他的手掌，转过身子道，“我看你对她也挺好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宋璟突然发起了脾气。 “有别的姑娘说要嫁给我，你居然还帮忙做起了传话的媒人。” 宋璟受伤，“你就一点都不嫉妒，一点都不吃醋吗？”
第64页 能大大方方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给别人的，一定不是真的爱。 宋璟既生气又伤心，他原以为海棠的心已经被他暖化了。 他原以为她心里多少也是有着自己的。 可是今天她的这个行为，无异于在他的脑门上浇了一桶冷水。 “你难道看不见吗？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除了你，我是不会娶别人的！” 宋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近乎咬着牙的说道。 “你的心里就一点都没有我吗？” 宋璟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看向海棠咄咄质问着。 他眼里既有期待又有难过。 宋璟起身过快，他的衣角拂到了桌上的茶杯，杯子骨碌一下打了个转，掉到地上摔碎了。 海棠被他突然的暴怒弄的一阵不知所措。 她抿唇握紧着自己的手掌，开始后悔自己答应了阿旋的这个行为。 她没想到，只是传个话，居然会让宋璟如此受伤。 杯子碎裂的声音让她霎时红了眼眶。 除了你，我是不会娶别人的这句话冲撞在海棠的心脏里，就好像一条在天的飞龙，要破空而出一样。 海棠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脑子里也乱七八糟的一团。 宋璟看到海棠红着眼眶抿唇的无措模样，心里开始一阵懊恼自责。 他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坐下身子稳了稳情绪开口道，“海棠，我……” 宋璟的声音一在耳旁响起，海棠就蹭的一下站起来身来。 她觉得再在这儿待下去，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表情，自己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海棠低着头，快步的走出了宋璟的房间。 宋璟起身想要去追，但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又懊恼的抱着脑袋坐回了桌前。 宋璟握紧拳头一捶桌子，另一只茶杯也晃晃悠悠的滚到了地上。 啪啦一声，和刚才落地的那只一样，这只茶杯也摔了个七零八落。 “少爷，楼下有人找你。” 正当宋璟颓丧懊恼之际，三金战战兢兢的过来敲了敲门。 “谁呀，不见。” 宋璟郁闷的起身，想要关上房门。 “哎哎，少爷。” 这时八贯挡在了房门前，他对宋璟道，“来的人好像是那个胡屠夫，怒气沖沖的。” “胡屠夫？” 宋璟敛眉，“告诉他我这就下去。” 宋璟整理着衣衫，思忖着胡屠夫来这儿找他的目的。 ☆、一跳一跳的 “宋公子。” 见到宋璟下楼，胡铁沖他不屑的一抱拳，算是招呼过了。 宋璟请他坐下，也没废话，直接开口问道，“不知胡屠夫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哼，所为何事？” 胡铁满脸的横肉一抖，斜着眼道，“所为何事难道宋公子不知吗？” 胡铁将粗壮的胳膊往桌上一放，对宋璟粗声道，“尤凤的案子，我劝你还是尽早认了吧。” “你这拖着不认罪，害我也成了嫌犯，猪肉档的生意还怎么做？” 他斜着眼，脸上甚是不屑，还有着一丝丝得意。 “我没做过这个案子，为什么要认？” 宋璟盯着他问道。 “反正尤凤已经死了，衙门也找不着尸体，你就算拖着也没用。” 胡屠夫见他不买帐，鼻子出气的道。 宋璟皱眉，他直直望向胡屠夫的眼睛皱眉道，“你怎的知道尤凤已经死了，为何这么笃定？” 对于这件案子，衙门只是推测尤凤已经遇害，但谁都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胡屠夫粗鲁不屑的一笑，起身拱了拱手道，“找不到尸体说什么都是没用，不如尽早认罪。” 他沖宋璟挑衅的扯了扯嘴角道，“话已至此，胡某告辞。” 宋璟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紧紧皱起了眉头。 从胡铁的态度来看，尤凤一定是被他害死的。 看他那么自信的样子，一定是将尸体藏在了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想让宋璟替他顶罪？ 宋璟一眯眼冷哼一声。 早晚要揭露他的罪行！ 自从和海棠闹了不愉快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宋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说话。 他没精打采的坐在桌前托着腮，耷拉着眼角想着，昨天对海棠那么凶，自己会不会已经被她讨厌了？ 宋璟愁苦的嘆了口气，只见秦斯良敲了敲房门进来道，“宋公子，还为案子发愁呢？” 宋璟转头看了他一眼，皱着一张脸没说话。 这时秦斯良过来坐下道，“案子有什么新发现吗？” 他知道宋璟想要自己查案之后，态度一直很是积极支持。 每每在袁强处得到了新情报，他也都会过来告知宋璟一声。 听到问话，宋璟悲伤的一扯嘴角。 他嘆口气，点点头皱眉委屈道，“有，我发现海棠一点都不在乎我。” 秦斯良听得一头雾水。 他挠挠鬓角，凑到宋璟面前认真道，“宋公子，我是说，对于案子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强调了案子二字。 宋璟以前怎么也是负责查案的司隶校尉，秦斯良对他一直有种莫名的崇拜。 “想说的？” 宋璟一瞥眼，郁闷的换了一只胳膊托腮道，“有，我想跟海棠说对不起。” “呃……” 秦斯良尴尬的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哎呀，海棠姑娘。” 这时海棠敲了敲门进来了。 秦斯良像看到救星似的，急忙将她迎了进来道，“海棠姑娘你坐，宋公子正想有话对你说呢。” 说完，他便识相的带上房门熘了出去。 一见海棠进来，宋璟紧张的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的别开了目光。 空气一时寂静。 宋璟连忙拉开凳子，对海棠殷勤道，“海棠，你坐。” “嗯。”海棠点了点头，过去坐下了。 两人挨着肩坐了一会儿，海棠眨了眨眼睛，主动开口道，“对不起。” 刚巧在这时，宋璟也开口说了这三个字。 话音一出口，两人互相转过了头。 海棠忍不住噗嗤一笑，宋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海棠，对不起。” 宋璟握住海棠的手掌认真道，“昨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宋璟检讨着自己。 “我也不对。” 海棠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掌，但也含糊的没有说清自己到底哪里不对。 她害怕承认，承认她已经将宋璟当成了自己的。 “不不不，你永远都是对的。” 宋璟的认错态度很是良好。
第65页 “我会亲自找阿旋说清楚的，这种事情，就应该让男人自己来。” 宋璟一凛眉，颇有些男子汉的气骨。 海棠展眉一笑，宋璟立马顺着往上爬道，“海棠你可千万别讨厌我。” 他眨着卷翘的眸子，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海棠有些扭捏的挪了挪身子，轻声嗔道。 “嘿嘿，这就好，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宋璟眯眼一乐，心痒难耐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 海棠受惊的捂住脸庞，连忙向门口看了一眼。 这人脸皮恁厚，自己只是说不讨厌，几时说过喜欢他了？ “门关着呢，你放心吧。” 宋璟凑过脑袋，轻轻环住了海棠纤细的腰肢。 “你，你胡说什么呢。” 海棠面上一红，羞臊的扭着腰肢推攘着他。 海棠的腰肢越扭，宋璟环着她的感觉就越明显。 纤腰盈盈一握，酥酥柔柔的。 宋璟不忍放手，将脑袋靠在她的颈窝轻声道，“海棠，你的腰好软。” 只这一句话，就让海棠觉得脸庞烧了起来。 海棠身上的软香感觉总是很快便能激起宋璟身体里的情。欲。 他一眯眸子，张口含住了海棠娇嫩的耳垂。 湿软滑糯的感觉传来，海棠想要抬起反抗的手臂霎时无力的垂了下去。 宋璟的舌尖在海棠的耳郭处舔吻着，时不时不怀好意的打个转。 海棠身子一抖，不自觉的併拢了双腿。 宋璟不满足的含住了她的半个耳朵，反覆轻轻啃咬着。 海棠微微侧着脖颈，双手紧张的不知该往哪儿放。 看到被舔噬的水润光泽的耳垂，宋璟满意的啄了一下，向下吻上了海棠白皙的脖颈。 “嘤。” 他才刚一贴上，海棠就忍不住仰起脖子发出了羞人的声音。 宋璟像得到了鼓励似的，更加卖力的在她脖颈上吸咬着。 海棠被体内升起的酥软感觉沖的手脚发软，她小小的抬手，抓住了宋璟的衣领。 宋璟的舌尖在海棠的脖颈上游走，一处又一处，惹得海棠心里发颤，紧闭的眼角忍不住渗出了水光。 宋璟忍着体内的躁。动抬头，看到海棠娇软在自己怀里的动。情模样，他稍一使劲，将海棠整个提到了自己身上。 海棠惊呼一声，害怕掉落，急忙环住了宋璟的脖颈。 宋璟邪气的一笑，在海棠出言抗议之前，吻上了她的樱唇。 宋璟喘着粗气，就像是在品尝自己最心爱的糖果。 他在海棠樱唇上吮吸着，大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背部游走。 他一遍又一遍的想要撬开海棠的牙关。 海棠轻蹙着眉头，牙齿都开始酥麻发抖。 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 宋璟的手掌在海棠柔软的腰肢上捏了一把。 “哈啊。” 海棠一挺身子，张开了绣口。 宋璟趁机捲舌而入。 海棠小巧亲昵的呻。吟声让宋璟忍不住下。身发胀，在他的舌头侵入樱唇的瞬间，他小腹处的鼓胀忍不住硬邦邦的支了起来。 宋璟的分身兴奋的一跳一跳的，不断的拍打在海棠的腿上。 这一跳一跳的东西让海棠心里一惊，连忙推开宋璟凛眉利落的出手抓了上去。 宋璟惨叫一声，松开海棠就捂住下身弯下了腰。 满屋旖旎的氛围霎时被打破，宋璟苦着一张脸皱眉郁结道，“海棠，你，你干什么？” 海棠被宋璟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后退一步，在地上四处搜寻着皱眉道，“好像有青蛙进来了。” 宋璟那么害怕青蛙，海棠想着得赶快抓住，不然会吓着他。 “青蛙？哪里有？” 宋璟忍着痛四处看了一下，明明就什么都没有。 海棠也什么都没找着，她不解的侧头眨眨眼道，“我明明感觉到了呀，青蛙就像在你肚子里，一跳一跳的。” 宋璟摸摸下腹，渐渐明白了过来。 只见他一脸无语，面色发红的揉了揉额头问道，“……你画春宫图，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宋璟拿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半个脸，初次跟海棠说这个，还真有些难为情。 海棠一愣，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她从未真正的见过这东西，更别说接触了。 春宫图一开始也只是描摹着父亲的旧迹而画，谁知道这种东西居然还会动啊。 海棠脸红，明白过来之后飞快的往宋璟下身瞥了一眼。 她别过身子摸摸脸颊小声道，“。……下流。” 居然能把这当成是青蛙，宋璟哭笑不得。 青蛙……青蛙？ 宋璟慢慢直起了身子，他挠挠眉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海棠，你刚才说什么？” 宋璟想不起来，但又觉得很重要。他皱眉问向海棠。 海棠瞥他，骂人的话居然还要听两遍？ “我说你……下流。” 海棠瞟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不是这句。” 宋璟连连摆着手，凛眉提醒道，“青蛙那句，你怎么说的来着？” 宋璟的严肃模样让海棠也不由得跟着认真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凝神想道，“好像有青蛙进来了？” “不对，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宋璟着急的看向她。 海棠被他弄的摸不着头脑，“下一句？” 海棠闭上眼睛戳了戳额头，睁眼疑惑道，“青蛙就像在你肚子里，一跳一跳的？” 说到这句，她又忍不住有些脸颊发烫。 “对，对了，就是这句！” 宋璟一拍手掌，整个眉目都舒朗开来。 “我想，我知道胡屠夫将尤凤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宋璟抬头说着，细长的眸子里全是笃定凌厉的光芒。 海棠看的一愣，连忙出声问道，“在哪儿？” ☆、尸体在哪儿 “你说，阿旋跟你说过，她连看一眼孙二娘的棺材都要挨打？” 宋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垂着眼皮思索着问了这个问题。 海棠点了点头，蹙眉猜测道，“难道尤凤的尸体在孙二娘的棺材里？” 宋璟肃着脸庞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走，先去衙门叫上袁强。” 宋璟说着，出了房门。 带上衙门的人去，才有搜查的权利。 海棠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抬脚跟上。 宋璟将胡屠夫来客栈找他时说过的话告诉了袁强，并推测胡屠夫就是真凶。 “说这话没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袁强以为宋璟想要推脱自己的嫌疑，瞥着眼道，“如果尤凤已经死了，那也只有仵作验过尸体，确认了死亡时间和原因之后，才能逐一洗清嫌犯的嫌疑。”
第66页 “我大概知道尸体藏在哪儿了。” 宋璟对袁强的傲慢态度不予理会，敛眉说道。 看着他笃定的模样，袁强将信将疑。 但他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拎起佩刀，招呼了几个衙役道，“好，那就跟你去瞧瞧。” 一行人到了猪肉档之后，胡屠夫皱眉迎了上来。 “袁捕头，您怎么又来了？” 胡铁有些不满，“昨天不是刚查过我这猪肉档么？您老穿着官服带着佩刀往我这小店里跑，顾客看到都吓走了。” 胡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话虽这么说着，可脚上还是不情不愿的将人请了进来。 袁强环顾了一下猪肉档四周，与往常无异，能搜的地方他们早就派人搜寻过了。 “尸体在哪儿？” 袁强瞥眼看向宋璟。 只见宋璟在屋里看了一圈，皱起了眉头。 这时海棠从侧门处过来轻声道，“棺材在后院。” 宋璟点点头，径直推开了侧门。 “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 胡屠夫挡在侧门前。 “后院放着我那婆娘的棺材，这也要去看吗？” 胡屠夫沉下了面色。 “上次不也看了吗，就再看一次吧。” 袁强想知道宋璟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拨开了胡屠夫的身子道。 几人到了后院里，只见墙角站着一只黑狗，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红红绿绿的，看起来很像肠子和内脏。 腥臭的味道传来，袁强忍不住捏起了鼻子。 “这是什么东西？脏死了！” 袁强看了一眼，心里直犯噁心。 “一些猪肠，坏掉了，只能餵狗。” 胡屠夫出手赶着那只黑狗，沖袁强皱眉道，“最近衙门老来人，这猪肉档的生意不好做，卖不出去的肉都坏掉了。” 袁强又瞥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这是宋璟径直走到了那个尤其宽大的棺材前，一使劲推开了棺材盖。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霎时瀰漫在整个后院里。 众人掩住鼻口，袁强上前问道，“尤凤在这棺材里？” 他好笑瞟了瞟宋璟，向前往棺材里看了一眼。 这儿他们已经查过了，除了孙二娘肥胖的尸体，里面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 海棠也皱眉瞧向宋璟。 只见宋璟盯着孙二娘的尸体，像下什么赌注似的说到，“把她的衣裳掀起来。”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一听这话胡屠夫竖起了粗眉。 他快步走到棺材前，护住棺材沖宋璟瞪眼，“她是我婆娘，就算死了，也不容许别人侮辱！” “只有把她的衣裳掀起来，才有可能找到尤凤。” 宋璟不理会胡铁，直接看向了袁强。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胡铁护住棺材，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伸手想要将棺材盖盖上，恶狠狠的对宋璟道，“你杀了尤凤不承认，还想赖在我头上！” 棺材盖就要盖上的时候，袁强突然伸出手道，“慢着。” 他觉得胡屠夫的话语和神情都有些破绽。 况且，全汶水县都知道他和孙二娘之间感情不好，孙二娘死后，仵作给她脱了衣裳验尸的时候，也没见胡铁这么护着他老婆。 袁强皱眉，沖身后的衙役道，“去，把她的衣裳掀起来。” “不行啊，不行！” 胡屠夫说着，就要扑上去护住。 几个衙役上前将他拉开了。 胡屠夫的冷汗不断的从脑门上冒了出来。 在衙役掀开孙二娘衣裳的那一刻，他的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随着衣衫的掀起，孙二娘那肥胖的躯体露了出来。 众人凑上前去一看，捂住鼻子皱起了眉头。 孙二娘是被大柱用砍刀捅死的。 可是在她的尸体上，除了肚子左侧有一个已经被仵作缝好了的伤口之外，从她的胸口一直往下，还有一条长长的，丑陋的缝痕。 就好像她被人开膛剖腹过之后，又被粗鲁的缝起来了一样。 这景象看的宋璟心里一阵噁心翻腾。 可他还是指了指孙二娘肥胖的肚子道，“尤凤的尸体，恐怕就在她的肚子里。”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袁强望着孙二娘肚子上新出现的那条缝痕，凛起面庞对下属道，“叫仵作来，剖开。” 此刻胡屠夫已经瘫软在地说不出话。 仵作来了之后，衙役将尸体抬出棺材，开始进行剖解。 宋璟连连后退两步，皱起眉头侧过了身子。 他抬手捂住海棠的眼睛道，“太吓人了，别看。” 海棠扯掉他的手掌，眼眸一眨不眨专注的看着剖尸过程。 宋璟跟着悄悄看了一眼，咿了一声赶快别开了身子。 血腥，可怕。 海棠瞧着他那犯怂的模样，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拍了拍道，“别怕。” 宋璟脸一红，涨的脖子老粗跳脚道，“谁，谁怕啦。” 他一咬牙转过身子，只见尸体已经剖解完了。 在孙二娘肥胖硕大的肚子里，果然蜷缩着一个很大的血乎乎肉团似的东西。 孙二娘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了，不知被胡屠夫丢到了哪儿。 衙役将那东西扯出来，肉团翻了个个儿，透过血污能看到在中间出现了一张人脸。 宋璟看的眼皮都开始抖抽。 几个衙役费力的将已经有些僵了的尸体捋直，待用水沖尽血污之后，躺在地上的，赫然就是尤凤。 仵作上去粗略的检查了一番，她是被人用砍刀一刀砍在脖颈而死的。 这伤痕与孙二娘身上的伤痕出自同一利器，都是猪肉档剁肉的砍刀。 袁强命人抓起了胡屠夫，将他带到衙门候审。 这血腥场面看的宋璟出了一身冷汗。 海棠瞧着他额上亮晶晶的细汗，拿出手帕踮脚帮他擦了擦。 宋璟握住她的手掌，松了口气似的在她青葱的指节上吻了一下。 两人相视一看，海棠有些羞赧的眨了眨眼睛。 宋璟牵着她的手，两人在秋光掩映里并排回了客栈。 在准备重新启程之前，宋璟还有一件事情要解决。 他应袁强的要求，去衙门里销了此案的嫌犯身份之后，准备去猪肉档找阿旋。 他刚一出衙门，就见阿旋消瘦着脸庞披麻戴孝的过来了。 “公子。” 阿旋见到他，踌躇着停了脚步。 她黑黑的眸子里满是泪水，整个人看起来既苍白又无力。 几日之间没了娘又没了爹，虽说是养父母，可对她来说这打击也是致命的。 “阿旋姑娘，实在抱歉。” 宋璟在她开口说出别的话语之前，先她一步抱歉道，“我不能带你走。”
第67页 宋璟敛了神色认真道，“我心里只有海棠一个，再不会娶其他人的。” 他的话语一落，阿旋的泪珠就滴落到了脚面上。 她穿着一双破旧的麻鞋，低着头不安的挪了挪双脚道，“公子，对不起，我知道我先前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她忍着泪吸了吸鼻子道，“公子放心，阿旋有自知之明的。” 她努力的擦了擦脸，沖宋璟挤出了一个娇柔的笑容。 宋璟心里虽有不忍，但还是拂了拂衣袖告别道，“多谢阿旋姑娘理解。” 海棠在不远处瞧见了这一幕，心里也五味杂陈。 那种一夜之间没了家的感觉，她能明白。 阿旋纸片儿似的站在瑟瑟秋风里，海棠回眸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停了脚步对宋璟道，“要不咱们带着她吧，等到一个好点的地方，再将她安置下来。” 宋璟犹豫。 这一路越走越远往北，都是蛮荒之地，哪里还有好点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有人夹杂在他和海棠中间。 就算他从没有过这个心思，可是阿旋曾动过这个念头，这在宋璟心里，他们三个人就不适合在一块行进。 “她这样太可怜了，怎么还能生活的下去呢？”海棠不忍。 她垂眸想到，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性子韧，又有些功夫底子防身，只怕也是走不到今日的。 宋璟看着海棠伤怀的模样，不忍她的念头落空。 他想了想叫来了八贯。 宋璟道，“锦城有我一位叔父，前些年解甲归田，在那儿建了座归元山庄。” “那归元山庄离这汶水县不算太远，我本不想惊扰于他，可眼下也不得不叨扰一番了。” 宋璟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牌。 他递给八贯嘱咐道，“你带着阿旋姑娘去归元山庄找我叔父，让阿旋姑娘留在山庄帮忙打点事务吧。” “可是少爷，您这一路上……” 八贯不放心自家主子，面色犹豫。 “不是还有三金在呢，你就照我的吩咐办吧，到时候再想法子汇合。” 宋璟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八贯挠了挠头，也只得接过玉牌应下了。 海棠看着走向阿旋的八贯，轻轻揉了下眼睛。 “怎么了，眼睛里进沙子了？” 宋璟看到，关切的柔声问道。 “你帮我吹吹吧。” 海棠没回答，只是微微扬起脑袋这么说着。 宋璟不疑有他，连忙俯下身子抬手小心的碰到了海棠的眼皮。 海棠抓着他的衣领，就在宋璟俯身的时候，她突然踮脚出其不意的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就在宋璟愣怔的瞬间，海棠已经飞快的远离了他的怀抱。 她抬手挡了挡被秋风吹艷的高阳，侧头对宋璟浅笑道，“谢谢你。” ☆、你想什么呢 袁强和秦斯良等人押送宋璟和海棠到了下一个驿站点。 牛车行进的速度比不得马匹，一路餐风饮露，不知不觉天气渐渐寒冷了起来。 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风霜欺客枕，鼓角不知回。 在新的驿站点等待了一夜之后，一行人也并未等来前来接应的衙差。 袁强和汶水县的衙役完成了他们的押解任务，第二天便启身返程了。 几人只得先来到了驿站点附近的村庄。 他们进庄之后，才发现这儿已经败落了。 秦斯良和马强一一敲门，发现庄里并没有人居住。 天气阴沉沉的，不多时便开始飘起了雪花。 宋璟让三金从包袱里拿出他的狐裘披风，不由分说的将海棠裹了进去。 海棠被他裹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无奈的眨了眨眼，往下扯了扯裘领。 海棠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看其他三人小声道，“不用这么夸张，我不冷。” “还说不冷呢，手都是凉的。” 宋璟制止了她要将裘衣拿下的动作，自然的将她的双手碰到嘴边认真的呵了呵。 一团团白气从海棠的指尖升起，氤氲在宋璟的脸颊上，泅湿了他的睫毛。 海棠抬起衣袖替他擦了擦，这时三金踩着雪花跑了过来。 “少爷，前面那间房能住，咱们快过去吧。” 三金缩着脖子，将左右手抄在了袖口里，头上戴着顶破毡帽说着。 几人跟着三金到了那间房屋，只见这茅屋有一个小院，里面三间茅草房。 相比于村里其他那些坍塌破败的房子来说，这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三金和秦斯良利落的将房间收拾好，在地上铺垫好了厚厚的茅草。 海棠睡在最里边那间，宋璟睡在她房门口。 三金和秦斯良马国三人睡在最外面那间房里。 一路奔波，在这儿的驿站又没有找到接应的衙差，几人的物资也开始殆尽。 三金数了数荷包里的银子，坐在草堆上一阵发愁。 银子所剩无几不说，最近行进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外，根本没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他看看包里那几个干巴巴的硬馒头，嘆口气升起了火堆。 “这附近没有水源，怪不得村庄都没人住了。” 秦斯良和马国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说道。 “没水？那可不行啊。” 三金将火挑的旺了一些，叫他俩过来烤着手道，“没水连这馒头都没法吃啊。” 三金伸手戳了戳硬邦邦的馒头。 这时海棠一侧头，捡起了地上的一个破瓷碗道，“我们可以烧雪水喝。” 在外流亡的那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这倒是个办法。” 海棠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海棠舀了一些雪粒在破瓷碗里，抬手洗刷着。 她的手指被冻的红红的，有些隐隐发痒。 海棠心里知道，这是每年冬天都会发作的冻疮要犯了。 宋璟铺好了茅草刚从房里出来，就见到海棠正在捧着雪往瓷碗里放。 他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 “这种事情让三金做就好了。” 宋璟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道，“你瞧，都红了。” 三金在一旁摇头感慨着，撇嘴摸摸怀里的秋鞋，认命的接过了瓷碗。 晚上，疲惫的几人躺在茅草堆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三金抓着一把茅草嚼着草根，睡得口水流了一地。 他翻个身，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 一个白色的衣摆在他脸上轻轻拂过。 三金伸手挠了挠，皱着眉含糊嘟囔道，“八贯，别闹。” 那衣摆霎时停住，赶紧被人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三金突然意识到，八贯已经不在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是谁吵得他不能好好睡觉。 三金揉揉眼睛，发现黑乎乎的房里什么都没有。
第68页 他转个身正要躺下，忽然瞥见门口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飘了出去。 他惊的一下坐了起来，推攘着旁边的秦斯良道，“你快醒醒，我看到鬼了，有鬼！” 三金哆哆嗦嗦的捂紧胸口。 小时候娘亲经常跟他讲，女鬼勾引书生，就是为了要吸取他身上的阳气。 三金不由得向自己身下看了一眼，繫紧了裤腰带。 “什么鬼，你在胡说什么呀。” 秦斯良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 他不耐的抱怨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了。 三金虽说提心弔胆，可也抵不过浓烈的睡意，最后斜坐在墙角再度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三金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昨晚看到的事情。 他一个激灵起了身，跟众人说这儿闹鬼。 “三金，你别一惊一乍的了，烤红薯快好了，过来吃一点吧。” 宋璟只当他是发神经，烤着红薯对他漫不经心道。 “不可能，昨晚绝对有东西进来过。” 三金不死心，他碎碎念着，想找找看地上有没有脚印。 大雪将院子里的痕迹覆盖的干干净净，三金见众人不信他，郁闷的扒拉着草堆。 就在这时，几枚铜钱从草堆边上掉了出来。 三金惊奇的捡起瞧着，发现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扭扭拐拐的写着些什么，可惜没人看得懂。 “鬼，鬼画符！”三金连忙扔了那张纸条。 此时靠过来的宋璟也有些纳闷的皱起了眉头，“这地上怎的会无缘无故出现铜钱呢？” 昨日他们整理房屋的时候，将地打扫的很干净，然后才铺上的干茅草。 如果当时有铜钱的话，一定早就被发现了。 海棠也蹙眉，“难道昨晚真的有人来过？” 三金扒拉了一下其他物品，提起包袱皱眉道，“馒头，少了两个！” 众人这才开始凛起了面庞，看来昨夜确实有人来过。 可是之前他们已经搜过了，这村庄空无一人，是什么人会盯上他们呢？ 大雪不停的下了一整天，几人被困在房屋里，只能等什么时候雪停了才能动身前行。 又到了晚上，三金暗戳戳的把自己身下的茅草往秦斯良身边拽了拽。 他靠在秦斯良身边躺下，心想着万一女鬼再来，就先拿秦斯良挡挡自己。 秦斯良看着他贼头贼脑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躺下了。 白天忙活了一天，进入梦乡之后几人都睡得很沉。 大雪渐渐停息了下来，簌簌落地的雪花声音也开始消散，只是时不时传来一些树枝上积雪掉下的声音。 海棠的房间有扇小窗，在一阵簌簌的雪落声音之后，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海棠寻着不太对劲的声音往窗棱处一看，一个影子从窗前唰的一下闪过了。 还没等她看的真切，那影子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枝枝桠桠的枯树枝在窗外晃荡。 海棠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宋璟的茅草铺就在海棠的房门口，海棠急切的步伐惊醒了他。 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宋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抬手揉了揉眼角，迷糊道，“有老鼠？” 等他坐起身来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海棠急匆匆的从房里跑了出去。 宋璟立马掀了身上的铺盖，随便套上鞋子就凛眉追了出去。 这么寒冷的天气，地上又全是泥雪，海棠居然连鞋也没穿的就出去了。 宋璟急忙在后面追着。 “海棠，快回来！” 宋璟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跑着，借着银白的雪色，他看到海棠在追着一道白影和一道黑影。 宋璟一愣，只觉得眼下太危险了。 他们连对方是什么来路都没有摸清。 “海棠！” 宋璟在后面着急的叫着她，脚下一个不留神，被光洁的积雪滑了一跤。 “哎哟。” 宋璟痛呼一声，坐倒在了雪地里。 海棠闻声回头。 她看看宋璟又看看即将逃走的那两个人，微一蹙眉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那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在败落的房屋附近一闪，兵分两头没了踪影。 海棠走到宋璟身旁，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宋璟随手拍拍自己屁股上的泥雪，也顾不得脸上的污痕，便握住海棠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只见她无什么大碍，宋璟方才稍稍放下心。 “海棠，你太莽撞了，怎么可以一个人就这么跑出来呢。” 宋璟皱眉，看着海棠脚上已经打湿了的薄袜心疼。 “我，我没想那么多。” 海棠眨眨眼说着，两只脚无措的挪了挪，交叠在一起。 出来时只顾着追凶没注意，这会儿的才感觉到脚上真冷。 “站好别动。” 宋璟嘆口气对她说着，俯身脱下了自己的鞋子。 他让海棠扶着自己的肩膀，抬手拾起了她的脚丫。 宋璟细心的拿手拍打掉了海棠脚掌上的泥雪，将自己的鞋子给她穿上了。 “大了点，走路小心些。” 宋璟抬眸嘱咐着，拍拍手掌起了身。 海棠轻呼了口气，白雾蒙蒙的，转瞬化掉，映的宋璟的脸庞也柔柔的。 宋璟两只光熘熘的大脚丫子踩在雪地上，冰的他直咧嘴。 他左右脚相互搓了搓，转头对海棠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儿有个坑，海棠你小心点。” 宋璟笑的带着点傻气，他在衣衫上擦了擦手掌，这才轻轻牵住了海棠的。 海棠垂眸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脚趾，说什么也而不肯再往前走了。 她一抿唇，俯下身子脱了脚上的鞋。 “海棠，你这是做什么，雪太凉了，快穿上。” 宋璟凛起脸庞，蹲下身子就要给她重新穿上。 海棠向后退了退，拉住了他的胳膊道，“我有袜子，不冷的。” 海棠将鞋子放到宋璟脚边，抬眸道，“你快穿上吧。” 她固执的坚持。 “海棠……” 宋璟眨了下卷翘的眸子，觉得心里一阵暖意。 他看着海棠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听话的穿上了鞋子。 海棠这才抬头，沖他弯起眼眸笑了笑。 “咱们快回去吧。” 海棠说着，就要迈步。 这时宋璟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海棠惊了一下，抬眸不解的瞧他。 只见宋璟眯起眼眸直直的瞧着她，眼睛里眸光不定。 白色的团团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起，静谧美妙。 宋璟突然伸出双臂，稍一俯身，将海棠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呀。” 突然失重的感觉让海棠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她一瞬时睁大了眼睛，连忙靠在宋璟怀里揪住了他的衣领。
第69页 海棠的亲昵动作让宋璟心里一阵偷乐。 他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在她的发心吻了吻轻道，“别乱动，不然两个人都会摔倒的。” 刚想挣扎的海棠眨眨眼，停了手上的动作。 宋璟轻轻揽着海棠的腰肢，脚下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上。 海棠的身子紧贴着宋璟的，柔柔软软的触感传来，让他心里好一阵心旷神怡。 短短的一段路，他故意走的很慢很慢。 被宋璟这样抱着，海棠浑身上下就一个感觉，硬。 哪哪都硬，胸膛，手臂，腰肢，都是硬邦邦的。 宋璟虽平时看起来身形修长，可到底还是个男儿。 感受着强烈的男性气息，海棠的身子不知不觉也开始有些僵了起来。 回到房间之后，宋璟小心的将海棠放下。 海棠刚要挪动身子，便被宋璟扯住了脚腕。 他脱了海棠的薄袜，握住她的脚掌皱眉道，“好凉。” 宋璟掌心的暖意烫的海棠脸上一红，她慌乱的扑闪了一下睫毛，想要抽出自己的双脚。 “这样不行。” 宋璟凛眉望向海棠，制止了她的乱动。 脚这么凉，怕是一夜都暖不回来了。 宋璟有些自责，果然刚才还是应该把鞋给海棠穿上的。 他一面垂下眼角想着，一面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看到他的动作，海棠警觉的往后退了退。 她微微抬手环在自己的胸前道，“你，你要做什么？” 宋璟先是一愣。 等明白过来海棠的担忧之后，他瞧着他防备的模样突然痞气的一咧嘴角。 只见宋璟敞开怀抱，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他欺身将海棠拢在身下眯起眼眸一脸坏笑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的鼻尖碰到了海棠的，微凉的感觉让她心里砰砰的跳了起来。 海棠觉得，自己好像一张嘴，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海棠紧张的抿起嘴巴，只是不停地扑闪着眼睛。 她的耳垂渐渐泛上了红晕。 宋璟戏嚯的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和羞红的脸庞，对她在自己身下的这个反应很满意。 宋璟一挑眉眼撤回了自己的身子。 他将海棠的双脚放进了自己怀里捂着，皱眉眨眼道，“海棠，你在想什么呢。” 宋璟收了坏笑，换上了一副无辜纯良的表情反问道。 他眨巴着桃花眼无辜的看向海棠，仿佛对自己刚才的挑逗行为一事不知似的。 意识到被耍了的海棠，生气的拧起了眉。 她冷起脸庞在宋璟胸膛上踹了一脚，侧身就要将自己的双脚抽出来。 宋璟看着她扭头不理自己的气鼓鼓模样，摸摸脑袋嘿嘿一笑，正经认错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再不捉弄你了。” 他将脑袋凑到海棠跟前，讨好的翘起嘴角道，“我的好海棠，你就别气了。” 海棠不理他，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宋璟臭不要脸的又凑了上去，眨巴着好看的眉眼道，“嗯？” 海棠的双脚被他拢在怀里，暖的热乎乎的。 海棠一抿唇，瞧着他耍赖的模样，嗔他一眼仍是别过了头去。 宋璟伸长了脖子再度凑了上去，胡乱编了个小曲儿殷勤唱道，“小小子，坐草房，哭啼啼，求海棠。” 海棠被他阴阳怪调的歌声惹得噗嗤一笑，总算是缓了脸庞。 宋璟弯起眼眉嘿嘿笑着，趁机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就赶快撤回了身子。 海棠抬眸瞥他一眼，红脸小声咕哝道，“。……臭流氓。” 她的嘴角噙笑，忍不住眉眼弯弯。 ☆、暖脚 双脚被暖热之后，海棠忍不住动了动脚趾。 娇嫩的指头在自己胸膛上动来动去，宋璟的下腹一下子紧了起来。 他连忙将海棠的脚丫放好，拿被子好好盖住。 海棠拢了拢被角，正准备躺下的时候，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这声音在不大不小，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却尤其明显。 宋璟繫着衣衫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海棠大咧咧道，“海棠，你饿啦？” 海棠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被子盖住了半张脸。 她露出一双俏丽的眼眸，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宋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折腾了这么大半夜，确实腹中空空了。 “你等着，马上就好。” 宋璟说着，到外间拿了火摺子和干柴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火堆便在两人之间升了起来。 海棠裹着被子过来烤了烤手，红薯的香味渐渐弥散了开来。 宋璟将烤好的红薯滚了出来，烫的龇牙咧嘴的拿起红薯剥着皮。 海棠被他滑稽的表情惹的笑意盈盈。 宋璟剥好半个之后，扯下了一小块红薯皮，尝了尝上面的一点薯肉。 熟好了，而且又甜又香。 宋璟舔舔唇将红薯递给了海棠。 海棠接过，发现宋璟的手指通红红的，被红薯烫的不轻。 “哎呀。” 她皱眉轻呼一声，扯住了他的手掌。 海棠拿起宋璟的手掌，垂首在指尖轻轻吹了吹。 温热又香甜的气息惹得宋璟心里直发痒。 他抽回手掌，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对海棠道，“这儿也烫到了。” 海棠不疑有他，仰头帮他吹了吹。 宋璟看着海棠鼓起的可爱腮帮和翘起的娇嫩嘴巴，双手略一使劲，手臂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海棠柔软饱满的胸。部蹭着宋璟的胸膛，宋璟心里一荡，沉下眸光低头含住了海棠的樱唇。 他在海棠唇上细细吮吻着，大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海棠在宋璟手掌的力道控制下，只能尽力的仰起自己的脑袋迎合着。 熟悉的娇软让宋璟心里气血翻腾，他的动作开始粗乱，没有章法起来。 他吻着海棠的唇角，鼻尖，眼皮，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娇唇上。 海棠一只手抵在宋璟的胸膛上，想要阻挡着他火热的攻势。 宋璟抚摸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一阵酥麻的热流从海棠体内散开，她的手臂渐渐变成了无力的抓着宋璟的衣领。 宋璟在海棠唇瓣上反覆舔噬着，他轻轻咬着她的下唇，将它稍稍扯了起来。 他探进舌尖舔着她的每一颗贝齿，急躁的想要撬开她的牙关。 海棠咬紧牙关，被体内一阵阵酸软的感觉沖的不知所措，唯有仰面承受。 宋璟的手掌游走到了她小巧的耳垂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揉捏着，舌尖同时不停的刮蹭着海棠的唇瓣。 “哈啊。” 突然而来的刺激让海棠身子一抖，不自觉的反躬起身子更加紧密的贴上了宋璟的胸膛。 宋璟将她的身子往上一提，舌尖趁她启唇呻吟的间隙灵活的熘了进去。
第70页 宋璟满足的哼了一声，在海棠樱口里横冲直撞着。 他捲起海棠的小舌，与自己的相互缠绕，柔软湿润的舌头包裹着他的。 海棠身上越来越热，她紧闭双眸面色潮。红，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呼吸也开始凌乱粗重了起来。 宋璟一面揉着海棠的耳垂，一面将她的香舌吸进了自己的口中。 他不停的舐吮着，脸颊上也升起了一层异常的红晕。 海棠被他吻的气息紊乱，浑身娇软无力，白皙的脖颈也开始染上了红云。 海棠的娇柔媚。态让宋璟有种血脉卉张的感觉。 两条湿润的舌头一会儿进他嘴里，一会又进她嘴里。 宋璟不满足的索求着，直到两人气息不稳，喘不上气。 宋璟离了海棠的樱唇，一条缠绵的水丝在两人唇角相连。 他转而舔着她的脖颈，含咬着她的耳垂。 海棠抑制不住的小声哼吟着，宋璟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不想她美妙的声音被旁人听到。 宋璟在海棠耳垂上舔吸了一下，海棠身子一颤，张嘴咬在了他的手心上。 湿润软痒的感觉让宋璟再度疯狂，他大手向下一滑，抚上了海棠柔软的胸。脯。 “哈啊。” 海棠双腿不自觉的加紧，身子向后荡了过去。 她的手臂一软，手里的烤红薯掉落在了地上，骨碌一下滚进了火堆里。 “不，不行……”海棠稍稍回了神。 她尽量抑制住自己体内升腾的感觉，绷起身子推攘着宋璟。 感觉到海棠的身子开始变得僵硬，宋璟轻嘆一声，吻了吻她的唇角。 宋璟依依不捨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掌。 海棠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她柔软的腿根蹭到了宋璟火热坚。挺的下。身。 “别，别动。” 宋璟身下一硬，闷哼一声，低头抱紧了海棠的身子。 柔软隔着布料蹭刮在坚。硬胀大上，宋璟浑身一抖，咬紧了牙根。 他额角青筋暴起，抱紧海棠，臀部忍不住快速抖动了几下。 海棠被他撞的发梢凌乱，不知所措的抓紧了他的衣领。 宋璟终于软了手臂将脑袋搭在海棠肩膀间喘着粗气。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半晌，海棠忍不住挪动了身子。 宋璟平复好心神，红着脸撤离了海棠的身子。 居然就这么没忍住……真是丢人。 宋璟挠了挠头发，忽闪着眼神不敢看向海棠。 海棠也羞臊的红着脸不敢瞧他，她裹紧披在身上的被子，整个人往里面缩了缩。 宋璟重新帮海棠烤好了一个红薯之后，急急忙忙出去重新换了件长袴。 就这么折腾了半宿之后，天色渐白。 宋璟躺在茅草堆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嘿嘿偷笑着红脸侧了个身。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握了握，心里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海棠的胸。脯，真的好软。 他转头瞧瞧沉寂下来的海棠房间，咬住被角欢乐的在草堆上打了个滚。 第二天，直到傍晚，纷扬的雪花才算停了下来。 秦斯良看看天色，摇头道，“恐怕还得住一夜才能上路，今个儿太晚了。” 落日斜斜的挂在山头，暮色开始笼罩大地。 “可是，可是这儿闹鬼啊！”三金皱起了一张脸。 昨晚海棠看到两个影子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三金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 “你怂不怂啊，有什么好怕的。” 宋璟斜眼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嫌弃道，“海棠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少爷……”三金委屈。 海棠多少有些身手，自己可什么都不会啊。 而且女鬼来了，还不是得牺牲自己保护主子。 三金垂丧着脑袋磨着脚底。 “我看，咱们今天晚上可以将那女鬼捉住。” 海棠喝了口热乎乎的雪水，清清淡淡的开口道。 “什么，捉鬼？！” 三金吓得跳脚。 “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他摇着头连连摆手。 宋璟帮海棠烤好了一块馒头，递上去道，“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他皱眉，担心海棠的安危。 海棠被他瞧的面上一红。 昨晚的事情过后，她还有些不适应宋璟的视线。 海棠轻轻转过了身子，想了想开口道，“不碍事，那女鬼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海棠回想着，那道白影逃走时非常惊慌，步伐也很笨拙，身形举动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姑娘。 只不过那道黑影…… 海棠皱眉，她也没有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可以。” 这时秦斯良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她拿了我们的馒头还给了铜钱，不可能什么鬼怪。” “今晚将她捉住，也省得三金兄弟总是疑神疑鬼大惊小怪。” 最主要的是晚上睡觉不要再被他抱着了。 秦斯良说着，嫌弃的看了看三金。 几人如此这般的部署好了之后，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火堆熄灭之后，三金躺在茅草堆上将被子蒙住了半个脑袋。 不能因为是我说有鬼，就让我躺在这儿当诱饵啊。 三金一面腹诽着，一面精神紧张的竖起了耳朵，时时刻刻听着外面的动静。 秦斯良马国和宋璟海棠分别隐在了隔间的两扇房门后边。 宋璟站在海棠身后，虚揽着她的肩膀。 清雅淡雅的香味传来，宋璟忍不住低头在她鬓角偷了个香。 海棠拿胳膊肘戳他一下，回眸嗔怪了他一眼。 夜色深沉，掩住了她泛红的脸颊。 宋璟眯眼嘿嘿乐着，拾起了她颈间的一缕发丝把玩着。 海棠想要打掉他不老实的大手，就在这时，门外的雪地上响起了细微的咯吱声音。 海棠凛了神色，转头沖宋璟嘘了一声。 秦斯良和马国小心的探出半个脑袋跟他俩打了个照面，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咯吱声渐渐靠近，逐渐变成了踩在茅草上的悉索声响。 白色的裙摆再次出现，黑夜中只见一个白影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三金身旁。 白影俯下身子，似乎想要查探三金的状态。 她缓缓伸出了两条手掌，向三金头上探去。 就在此时，海棠敏捷的出手，三下两下便将白影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秦斯良上前帮忙摁住了白影，马国连忙拿出火摺子，唰的一下划亮了。 “哎呀，疼。” 细微的讨饶声音传来，海棠蓦地一愣，皱眉松开了手掌。 “海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秦斯良见状着急，连忙出手重新反剪住那白影。 “呜呜，海棠。”
第71页 宋璟也听着白影的声音甚是熟悉，待到她叫出海棠的名字之后，宋璟心下一惊，连忙护住想要上前查看的海棠。 他借着晃荡的火光来到那人面前瞧着，突然之间也睁大了眼睛。 “小艾姑娘？” 宋璟不可置信的眨了下眼睛，回头望向海棠。 海棠拨开宋璟，连忙走上前来。 她让秦斯良松了桎梏，皱眉扶起了小艾的身子。 “小艾，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海棠惊讶的拍打掉了她身上的雪草，轻轻帮她揉着手臂问道。 小艾慌乱的眨着杏仁似的眼睛，抬手抹了一下乌黑的面庞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躲进被窝里的三金一听是小艾的动静，连忙从茅草堆里爬了出来。 “呜呜，我昨晚逃跑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海棠的名字，所以今晚才折返回来瞧瞧，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们。”小艾边说边拿衣袖抹着眼泪。 三金急忙凑到小艾跟前，拿自己的衣袖帮她小心翼翼的擦着脸庞。 小艾抽噎了两声，吸了吸鼻涕。 “古云街被查封了，皇上说要重新开一处草市。” 小艾缓了缓情绪，对众人小声解释道，“我的鱼摊生意做不下去，周围又没几个认识的人，所以，就一路追着海棠过来了。” 小艾抬眸瞥了一眼三金，扭着衣角又道，“而且，我一个人在大宛城也很想你们。” “前夜来拿走两个馒头，将三金吓得半死的，也是你咯？” 宋璟升起了火堆，出言问道。 小艾面上一红，点了点头。 不过她又鼓起眼睛解释道，“我有留下铜板哦，还有字条。” 她一路追着流放的路线来到这座村庄，发现四处败落了无人烟。 她身上的粮食都用尽了，直到晚上才发现宋璟他们所在的这间院落有居住的人迹，于是便等夜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偷偷潜进来偷了两个馒头。 当时夜深又紧张，居然没发现在这屋里暂时借住的，就是她想找的人。 “字条？” 说到这儿三金一愣，他摸索着从怀中拿出了那张鬼画符。 如果不是有这张诡异的字符，或许他还不会这么坚定的认为此处闹鬼。 “对，就是这个。” 看到三金拿出的字条，小艾亮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我写的多谢借用。” 众人重新盯着字条看了一眼，霎时没了声音。 这七拐八扭的搞笑线条，实在看不出来是多谢借用四个字。 正在众人摇头无奈的时候，只见三金状似恍然大悟的一挠脑袋。 他沖小艾傻乎乎的笑着，点头笃定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四个字呢。” “是吧是吧。”小艾骄傲的小小的扬起了脑袋。 “是是是。”三金一面顺从的说着，一面牵着小艾来到火堆前烤着手道，“以后，我还可以教你把字写的更漂亮呢。” “好。”热乎乎的火光让小艾身上一暖，笑着点了下小脑袋。 “小艾，你这一路都是自己过来的吗？” 海棠想起了昨夜依稀看到的那个黑影，微微蹙眉问道。 小艾点了点头，复又歪头摸了摸手臂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一路上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她这么说着，有些后怕的向门外瞧了瞧。 “有人跟着你？”海棠凝眸沉思。 “小艾，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此处，三金连忙拍了拍胸口认真道。 秦斯良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道，不是你吓得抱着我睡觉的时候了。 小艾见众人凛了脸色开始担心，连忙摆了摆手臂道，“我只是这么感觉，也不一定是真的。” 小艾连忙道，“就算真的有人跟着我，这一路他都没有伤害我，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啦。” 小艾单纯的说着，露出一个真诚的小脸宽慰着大家。 “也是。” 众人这么说着，搁置下了这个话题。 海棠帮小艾找了身新衣裳让她换上，挑了挑火堆垂下了眼睑。 她悄悄掐指算了算日子，微不可查的沉眸皱起了眉头。 ☆、你幼不幼稚 第二天一早，天清气朗，大雪果然已经停了下来。 暖暖的冬阳挂在树枝一角，宋璟好心情的伸了一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坐上了牛车。 秦斯良和马国赶着车慢悠悠前进着，三金和小艾共乘一马在后面跟着。 这个驿站点附近的衙门一直没有派人来接应他们。 几人随性的走着走着，渐渐有些迷失了方向。 天色渐晚，秦斯良停住牛车辨别了一下方向，向着一处有着裊裊炊烟升起的小路前行。 绕过一座满是积雪的山头之后，一个小村落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人行进至村口，忽听的背后有人在招呼他们。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吗？” 几人回头，见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健壮的猎户背着一把弓箭在牛车后面问道。 他穿着一袭兽皮，腰间还挂了一个兽骨饰品，走起路来叮铃噹啷的。 “我们赶路经过此处，想在这儿借宿一晚。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吗？” 秦斯良有礼的做了个揖问道。 那人点点头，对众人热情道，“怪不得你们穿的这样少，快请进吧。” 他说着，引着几人进了村子。 “我叫吴水哥，你们叫我水哥就行。” 吴水哥沖众人笑了笑，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 “水哥？” 海棠觉得这名字很是新奇，遂小声的重复了一下。 “哎，就是水哥。” 吴水哥笑的热情灿烂。 “我家房子正好空出了几间，几位就去我家落脚吧。” 他穿着一双奇怪的兽鞋，可是脚下走的却是飞快。 听着海棠叫这人水哥，宋璟嘴角不高兴的撇的老大。 他瞧着吴水哥热情的笑容，拱拱身子挡在了海棠面前。 宋璟沖吴水哥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捲起衣袖露出一节白白的胳膊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他得意的一挑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臂。 吴水哥不明所以的一侧头，海棠连忙有些丢人的拉下了宋璟的手臂。 她轻蹙秀眉，将宋璟捲起的衣袖捋平之后，小声说他道，“你幼不幼稚？水哥会认为你有病的。” 水哥？水哥个屁！ 宋璟气鼓鼓的一扯衣袖，不高兴的眯起眸子，伸手在牛车上胡乱划拉着。 他听见海棠叫别的男人什么什么哥，他就心里难受，他就浑身不得劲。 海棠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样，佯装不经意的抬手帮他理了理翘起来的碎刘海。 宋璟抬眸，想捉住她的手。 海棠已经先他一步收回了。
第72页 宋璟不乐意，非得伸手去握海棠的。 这时海棠一侧头开口道，“咱们可以在这儿买点粮食，留着路上用。” 她看了看村里四处挂着的干肉和腊肠，觉得这是个积累物资的好机会。 宋璟听了也转头瞧向路边，只见果然有好些兽皮兽骨，还有为寒冬准备的腊肉。 看来这个村落是以狩猎为生。 宋璟扒着牛车向外瞧着，好一阵新奇。 “姑娘不仅可以带点粮食，还可以让他们跟着我去山上狩猎。” 吴水哥听了海棠的话，指了指秦斯良和宋璟他们道，“这山上多得是野味，猎到了你们带着走就行，不要钱的。” 吴水哥朗声说着，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狩猎？” 虽然因为名字和称呼的事情，让宋璟一开始就对吴水哥抱有敌意，可是听到他这番话，宋璟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兴趣。 宋璟挠挠眉角想着，上次狩猎还是在初春的时候，史承德和马贤君组织的。 不过最后也没猎成。 今日听吴水哥这么一说，他心里还真是有点痒痒。 “对，狩猎。” 吴水哥抬了抬手中的弓箭。 “咱们白云村全靠这座山头为生，这村里的人啊，就没有不会打猎的。” 吴水哥沖众人指了指那座积满白雪的山头，言语中不无自豪。 “这敢情好啊。”秦斯良显然也产生了兴趣。 这附近县衙的衙役没有人来接应，他和马国对待宋璟与海棠便放松了许多。 “等咱们歇歇脚，赶明儿也去山上猎点吃的。”秦斯良赶着牛车说着。 “是啊，多存点物资，路上也少受些罪。” 一向沉默寡言的马国，听到这个情况情绪也开始昂扬了起来。 村落不大，没多久几人就跟着吴水哥来到了他家。 一路上村民新奇的朝他们瞧着，似这儿很少有外来人员闯入。 他们的态度倒也是热情和善，同吴水哥一样，看起来是淳朴的猎户。 “你们就先在这儿住下吧。” 分配好房间之后，吴水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沖众人道，“今晚会下雪，明个儿一早去狩猎，正好。” 他朗声说着，拿了些简单的腊肉馒头招待众人。 “这家里就你自己住吗？” 三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热乎乎的软馒头，给小艾夹了块腊肠问道。 “最近是我自己在住，不过过两天我的家人就要回来了。” 说到这儿，吴水哥的浓眉仿佛都染上了高兴的色彩。 三金点点头，感慨道，“这房子可真大。” 宋璟在得知腊肠外面那一层东西是野猪的肠子之后，嫌弃的皱着眉致力于给腊肠去皮。 他剥了小小的一盘腊肉，将盘子殷勤的推到海棠面前对她道，“海棠，你吃这个，这个干净。” 海棠望着他剥了一桌角的腊肠皮，抽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第二天，大地果然被层层白雪覆盖。 宋璟起床后伸个懒腰，兴奋的准备好了狩猎用具。 他出了房门，见海棠也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一只长矛，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海棠，你也要去狩猎吗？”宋璟拧眉。 海棠轻一点头，利落的束好了长发。 宋璟有些犹豫的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拍了拍胸脯认真道，“去玩玩也好，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海棠看着他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忍不住扬眉一笑。 跟着吴水哥到了山上之后，几人按照区域分散开来。 宋璟跟在海棠身后，忽见旁边落满雪花的杉木奇怪的动了动。 他停下脚步，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嗖的一下藏了起来。 宋璟咧嘴一乐，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他瞅准时机一出手，杉木上的雪花纷纷落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一层白雾里。 待到雪花散尽，宋璟怀里多了一只小松鼠。 它手里还捧着一颗榛子，圆圆的眼睛滴熘熘的转着，颇有些受惊的模样。 宋璟摸摸松鼠毛茸茸的尾巴，轻柔的抱着它追上海棠开心道，“海棠，你瞧，我猎到了一只小松鼠！” 他献宝似的哒哒哒跑到海棠跟前，只见海棠正淡定的从长矛上拿下了一只死鸡。 这只野鸡的脖子被长矛贯穿，无力的扑腾了两下便不动了。 “呃……” 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宋璟不由得抱着松鼠后退了一小步。 海棠提起鸡脖子，将野鸡往宋璟面前一杵，闪着两个小梨涡明朗道，“看，我也猎到了。” 宋璟摸摸松鼠脑袋，默默的挡住了它的眼睛。 这次狩猎，众人的收穫都是不少。 当然，除了宋璟。 下山的时候，宋璟恋恋不捨的将怀里的小松鼠，袖口的小兔子，还有背上一只正在冬眠的浣熊放生了。 以上就是他本次狩猎的主要功绩。 待回到吴水哥家里之后，大家一起清点了一下物资。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暖融融乐呵呵的，这次狩猎一下子拉进了大家之间的距离。 就在大家忙着分配兽类之时，在门口张望了又张望的小艾突然握紧手绢开口道，“三金……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担忧的蹙起秀眉，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悬悬吊起了一颗心。 听了她的问话，众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宋璟急忙在众人中找了又找，果然没有三金。 清点了一下人数之后，吴水哥皱起了浓眉。 他放下手中的猎物，起身拿起弓箭出门道，“我叫几个猎户一起去山上找找。天黑了被困在山上的话，会很危险的。” 此话一出，宋璟和秦斯良等人也连忙起了身，表示也要跟着去。 吴水哥一一拦住他们，沉声道，“这会儿的去山上不安全，你们都没有狩猎经验，去了也是添乱。” 听他这么说，几人想想也是，只好停住了脚。 吴水哥走后，众人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 小艾时不时拿手绢擦擦发红的眼眶，盼望着他们能赶快将三金带回来。 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小艾起身来到了院子里，不放心的往雪山上瞧着。 村里一点动静没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被吴水哥叫去帮忙了。 小艾干等不下去，索性提起裙摆推开了院门。 天色越来越黑，小艾摸索着往雪山方向走着。 路过一片空旷野地的时候，突然一阵乌鸦嘎嘎叫着惊飞了起来。 小艾受惊的转头一看，发现野地里立着好些墓碑。 她拍拍胸脯稳定了一下心神，忽得听见一阵咔嚓咔嚓的异样声音。 小艾抓着手绢慢慢挪过去，她透过墓碑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挥舞锄头掘着坟墓。 在雪夜的照耀下，那人脸上似乎还带着开心享受的诡异笑容。
第73页 他一下一下使劲刨着地，锄头碰到棺材，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这幅景象吓得小艾嘴唇一哆嗦，她连忙提起裙摆往家里跑去。 那人仿佛听到动静似的，停下了手中的锄头。 他缓缓的转过头来，往小艾逃跑的方向直直盯着。 ☆、宋璟护食 小艾慌张的跑回家，正要跟众人叙说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 她一抬头，发现吴水哥已经背着弓箭回来了。 小艾连忙上前，急切问道，“吴大哥，找到三金了吗？” 她暂时先把别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吴水哥沉下面容摇摇头。 小艾见状，眼睛一红，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我要去找他。” 小艾抹了抹眼泪抿唇道。 雪山那么大那么冷，三金万一滞留在了山上，他可怎么活命啊？ 一想到这儿，小艾就忍不住心里发慌。 宋璟也穿好外衣，准备和小艾一起去雪山。 海棠见状，也重新拿起了放在墙角的长矛。 吴水哥见众人这么不冷静，连忙拦住了他们出言安抚道，“雪山有好多地方很危险，连我们这些猎户都没去过。” 吴水哥道，“下山时已经留了好些经验老道的猎户在雪山连夜寻找了，你们先别着急。” “是啊，咱们就这么上去，说不定找不到三金，自己人又丢了呢。” 听了吴水哥的话，马国沉思了一下，贊同了他的说法。 宋璟想了想，嘆口气拿下了外衣。 海棠也拦住了小艾，在一旁一直宽慰着她。 夜色深沉，悬着一颗心的众人也渐渐睡去，盼望着一早醒来便能听到好消息。 小艾擦了擦有些发肿的眼睛，躺在床上睡得轻轻浅浅，极不安稳。 半夜，小艾突然听得屋里有什么动静。 她警觉的睁开了眼睛，仔细一听，发现是开门的声音。 小艾连忙下了床，她将自己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小声试探道，“。……三金？” 她小小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 小艾将脑袋探到门缝处瞧着，只见是穿戴端正的吴水哥，轻手轻脚的悄悄带上房门出去了。 深更半夜的，吴水哥偷偷熘出去作甚？ 小艾回到床上怎么想也想不通。 她翻了个身，突然之间想到了自己先前在墓地看到的画面。 小艾心里一阵发毛，她扯扯被子将自己整个缩了进去。 小艾惊魂不定的想着，莫不是这吴水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瞒了他们？ 第二天一早，天色大晴。 宋璟和海棠决定一起去雪山附近探探消息，秦斯良和马国也分头在山脚下找着三金。 小艾也出了门，准备去村里其他人家问问情况。 一连去了几家，都没有得到有用的答覆，小艾皱着眉继续寻找。 她走在村落旁边的一条小路上，一侧头看到了旁边的那片墓地。 想起昨晚的事情，小艾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瞧着。 墓地里空无一人，小艾从墓碑后面探出脑袋，发现地里的许多坟墓都被掘开了。 许多棺木大敞着棺材盖躺在地下，小艾大着胆子往里面一瞧，连尸体都不见了。 而且这些棺木下面似乎还连接着通道似的东西。 小艾看的一阵心惊胆颤，连忙跑回家想将这个情况告诉海棠他们。 小艾推开房门，见一个穿着华服的修长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桌旁。 小艾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开口道，“宋公子，海棠姑娘呢？” 小艾往四周瞧了瞧，又道，“我看这个村子有些古怪，咱们还是不要分散开了。” 宋璟一动不动，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坐姿。 “宋公子，你怎的不说话呀？”小艾疑惑。 “这村里的墓地都被人掘开了，昨夜我还瞧见吴大哥偷偷摸摸从房里熘了出去……” 小艾一面担忧的说着，一面上前伸手碰了碰宋璟的肩膀。 只见宋璟整个人都硬邦邦的。 小艾不解，来到他跟前想看看他的脸色。 她往宋璟跟前一站，顿时花容失色的尖叫起来。 眼前穿着华服的公子，根本不是宋璟。 不仅不是宋璟，而且根本不能算是个人。 出现在小艾眼前的，是一具带着泥土的僵直尸体。 尸体的眼睛都已经溶掉了，整张脸皮皱巴巴黑乎乎的，还连着一点死肉。 小艾连连后退，捂着胸口跌坐在地。 刚巧进门的宋璟和海棠被她的尖叫声下了一跳，连忙上前准备扶起她。 小艾颤颤巍巍的指着那个死人，宋璟顺着视线望过去，也吓得啊呀一声后退一步。 海棠瞧着那尸体手指头上钻出的一只蜘蛛，也皱眉凛起了面庞。 正在这时，在里屋听得动静的吴水哥连忙跑了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怀里抱着一具完整的骷髅，一手拿起了弓箭出来看着情况。 看到他怀里那具可怖的骷颅，小艾又闭起眼睛尖叫了起来。 吴水哥被她突然的叫声吓得两手一抖，骷髅上的脑袋咯吱一下扭了个圈掉了下来。 骷髅头骨碌骨碌滚到了海棠的脚边，一层干巴巴的黑皮包裹在头颅上。 骷髅上的嘴巴紧绷绷的张着，露出几颗黑色的牙齿，还有一些稀疏的头发在脑壳上连着。 海棠眨眨眼，伸手拾起了这颗骷髅头。 她抬起骷髅头左右瞧着，跟那具尸体一样，这骷髅残破的面容上也沾了好些泥土。 海棠皱眉，这像是从坟墓里刚挖出来的。 吴水哥见骷髅头掉了下来，连忙惊慌恭敬的将其从海棠手中接了过来。 “哎哟我的祖奶奶呀，实在是失礼，实在是失礼啊。” 他一面懊恼的将骷髅头和骷髅身子接在一起，一面自责的连连对着这副枯骨架请罪。 “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状况让宋璟十分摸不着头脑。 他皱眉扯起自己的衣摆，拉过了海棠的手在她掌心上反覆擦拭着。 骷髅头上的尸土，可不能留在海棠手上。 宋璟瞥了一眼骷髅，连忙别开了小眼神。 可怕，真是可怕。 “今个儿是白云村每年都有的清尸节，怕是吓着你们了吧。” 吴水哥将怀里的骷髅小心的放下，拍了拍身上的污迹对他们道，“每年的这个时节，村里住户都会将自己家死去的亲人从墓地里掘出来，给它们清理打扮，让它们跟家人一起团聚两三天之后，再送回墓地。” “我怕惊扰你们，昨晚悄悄出去将亲人请了回来。” 吴水哥有些歉意道，“本想装扮收拾好再放出来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第74页 “居然还有这种节日？” 宋璟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 听了解释之后，小艾的脸色也缓和了好多。 原来挖坟掘墓是为了请回已经死去的亲人，难怪那些坟墓都被掘开了。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隔壁的猎户黄奇安愁眉苦脸的敲门进来了。 只见他脸上还带着些愤怒与不解。 “水哥，你家亲人没什么不正常吧？” 他坐下问着，往旁边的尸体上瞧了瞧。 见没什么问题之后，黄奇安摇摇头嘆了口气。 “黄大哥，何出此言啊？” 不仅是宋璟他们，连吴水哥对于他的发问也是一脸不解。 “唉，别提了。” 黄奇安愁嘆口气摆摆手道，“我小妹三个月前下的葬，今日将她从墓地里请回来之后，发现她的尸骨被损坏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拇指那么大的血洞，血液也流干了。” 黄奇安擦了把眼睛道，“她才下葬了三个月，可那尸骨干瘪的就像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黄奇安描述的状况让吴水哥很是惊诧。 他皱起浓浓的蹙眉，很是不可置信。 “谁知道呢，唉！” 黄奇安一摇脑袋又道，“郭薄远家的亲人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他弟弟才下葬半月，结果请回来的惨状跟我妹妹一模一样。” “也不知多少猎户遇到这个情况了，我这才过来问问你。” 黄奇安解释着来意。 吴水哥瞧了瞧家里这两具已经死了多年的尸骨，拂了拂上面的尘土道，“我家的倒是没什么事。” 黄奇安点点头，起身道，“出事的这几家，好像都是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年的尸骨。唉，我再去后面几家问一问。” 黄奇安说着，跟吴水哥告了辞。 宋璟海棠和小艾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被眼前的情况搞得有点懵。 吴水哥一边给干瘪的骷髅穿着衣裳，一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安慰他们道，“你们放心，今早又有一批猎户上山去了，一定帮你们会找到三金的。” 他怕宋璟等人以为自己要迎接亲人，便忘记了帮他们寻找三金的事情，所以连忙出言说着。 吴水哥费力的给尸体穿着衣服，怎奈僵直的胳膊怎么都伸不进袖子里面去。 海棠瞧着一侧头，上前帮他握住了尸体的手腕。 吴水哥擦了下脑门上折腾出来的汗，抬眸沖她笑道，“谢谢你，海棠姑娘。” 海棠微一点头，帮忙拽住了衣角。 吴水哥将尸体的胳膊从衣袖里穿了过去，他粗糙的手掌时不时会碰到海棠白皙的手背。 宋璟在一旁看的一肚子火气，他不悦的一撇嘴，气鼓鼓的眯起了眼睛。 待衣袖穿好之后，他伸手揽住海棠的细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耷拉着嘴角不悦道，“吴大哥，你和亲人难得相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可是……” 海棠看了看另一只没有穿好的衣袖犹豫，她本想过去继续帮忙的。 宋璟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眼眸一眨不眨的眯起瞧着她，脸上写满了我不乐意我不乐意。 海棠瞧着他这副模样，一咬下唇，还是跟吴水哥告了辞。 几人刚回到自己房里坐定，只见吴水哥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吴大哥，又怎么了？” 宋璟将海棠往自己身后一藏，就像一只护住自己口食的猎犬。 他斜着眼戒备的开口道。 只见吴水哥浓眉飞扬，大眼光亮。 他抓起宋璟的手臂，激动的对三人道，“三金，三金找到了！” ☆、糖人没你好吃 “什么？” 小艾一听，连忙放下茶杯飞跑了出去。 海棠连忙跟上。 宋璟甩开了吴水哥的手掌，嫌弃的抹了抹胳膊也赶忙跑了出去。 只见三金被人扶着坐在桌旁，面色苍白，小腿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兽皮。 “三金……呜呜……” 小艾一见着他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她跪坐在三金面前，将脑袋放到他膝盖上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小艾，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三金轻轻抚着小艾的脑袋，眼眶也开始红通通了起来。 “回来就好。” 宋璟抿唇说着，在三金肩膀上拍了一下。 “少爷。” 三金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他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脸上鬍子拉碴，面容憔悴，看来在雪山上受了不少罪。 吴水哥赶忙拿出了一个手炉放在三金怀里让他暖和着。 “三金兄弟真是福大命大。” 这时一旁搜山的猎户说道，“他掉在了雪山的绝域附近，那儿连我们这些猎户都不敢去。” 他拂了拂身上的碎雪说道，“得亏三金兄弟自己从那儿爬了出来，我们这才找见了他。” 找到三金之后，猎户们也都很高兴。 “谢谢大家了。” 三金见大家这么热情，心里一阵感动。 “都怪我，当日狩猎不该一直追着一头野鹿的。” 三金懊恼，“掉进雪窟里差点冻死……” 说到这儿，小艾连忙抬起头来满脸惊慌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要这么说。” 小艾擦了擦眼泪皱眉，“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小艾梨花带雨一脸担忧的模样，三金心里既心疼，又有些暖融融的。 “是是是，都听你的。” 三金沖小艾傻笑着，抬起她的手掌吻了吻。 小艾脸红，抽了抽鼻子缩回了手掌。 她别过头去在三金腿上小小的拍了一下，以示警嗔。 三金一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他捂住左腿咕哝一声，额上冒出了冷汗。 “三金，怎么了？” 小艾见状十分慌张，连忙扶住他询问着。 “三金兄弟的左腿受了冻伤，估计得卧床修养一段时间。” 一旁的猎户出言解释道。 “冻伤？” 小艾瘪瘪嘴，又要掉眼泪。 “没事没事，不严重的，过两天就好了。” 三金急忙出言安慰，拦住了她的泪水。 小艾点了点头，扶起三金道，“快到房里休息一下吧。” 吴水哥见状，差人去村头请来了给三金看病的大夫。 “这下可好，赶不了路了。” 秦斯良一抓头发，望着已经收拾好的粮资有些烦恼。 在这儿还不知要耽搁多久，万一误了到下一个驿站点的时间，他和马国免不了会受到责罚。 “三金兄弟受了伤，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养伤要紧。”
第75页 敦厚的马国出言说着，安抚性的拍了拍秦斯良的肩膀。 “等三金的伤势好一些之后再上路吧。” 虽然他们可以先出发，可宋璟并不想这么做。 他这么一开口，秦斯良和马国也点了点头。 大夫给三金开了药，每日熬制好之后服用。 小艾自动担起了照顾三金的责任，两个人其乐融融的，倒也是让人省心。 这天，海棠在房里闲的无事，便出门在白云村里闲逛了起来。 吴水哥家住在村落中间，海棠来到村尾，发现这儿有几个卖东西的小贩。 看到海棠出门，宋璟也哒哒哒的跟在了她的身旁。 走到一个上坡，海棠抬头瞧见一架木排车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坡中央。 旁边一个人正费力的推着。 海棠走上前去，发现推车的正是吴水哥。 “吴大哥，我帮你吧。” 海棠说着，已经捲起衣袖帮吴水哥在后面推了起来。 车子到了坡上之后，吴水哥跟海棠连连道谢。 “狩猎剥了好些兽皮，准备拿到这儿来卖掉一些，谁成想这木排车不受力，到了上坡就走不动。” 吴水哥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兽皮手帕。 他见海棠额上出了些细汗，抬手想要帮她擦掉。 这时宋璟拧眉上前，突然凑了颗脑袋在吴水哥面前。 吴水哥抬起的手帕正好落到了宋璟的脸上。 宋璟用手帕胡乱的擦了擦脸，眯起眸子对吴水哥道，“我替海棠谢过吴大哥了。” 吴水哥微微一愣，默默收起了兽皮手帕。 这宋公子的行为行事，还真是奇怪啊。 他一面不解，一面沖两人告别道，“那我就往前面走走了。” “吴大哥请。” 海棠想要探出半个脑袋来告别，无奈宋璟往她身前一挡，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巴不得吴水哥赶快消失。 “宋璟。” 待吴水哥走后，海棠板起脸庞叫他。 “你能不能……” 抗议的话语刚要说出口，宋璟突然指着旁边一个卖糖人的老头儿对海棠道，“海棠，你瞧，这儿有糖人卖。” 他转头望向海棠，笑的一脸无辜灿烂，好似刚才使坏不让海棠跟吴水哥说话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海棠无奈的一掀眼皮，推开了宋璟凑到自己眼前的俊脸。 “你们两个小娃娃，要买糖人吗？老头儿一会儿就捏个你俩出来。” 缺了颗门牙的老头儿招揽着生意，他一说话，脸上的褶子就想孔雀开屏似的，一层又一层的。 “捏我俩？” 宋璟一乐有了兴趣，“那你捏个我俩看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碎银子给老头儿放好。 老头儿哼着北方小曲儿，三下两下便捏出了一个宋璟，斜眼撇嘴，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海棠看了噗嗤一笑，这活脱脱就是刚才宋璟拦住吴水哥时的样子。 “这哪里像我啦？不像不像。” 宋璟接过糖人，眯眼不满的瞧着，想要将糖人塞回给老头儿。 这时海棠伸出手掌接了过来。 “这个给我吧。” 她清清淡淡的说着，脸上露出了两颗小梨涡。 宋璟看的心里有点痒痒，他摸摸脑袋，闭上了嘴巴老实的望向老头儿的下一个糖人。 只见老头捕捉到了海棠刚才一瞬间的笑容，惟妙惟肖的捏了出来。 俏丽的眉眼和不点而朱的樱唇，少说也有七八分相似。 宋璟这回满意了，他乐呵呵的瞧着，弯着眉眼直点头。 宋璟拿着糖人不住眼的瞧着，舔了舔糖海棠的脸蛋儿，自个儿嘿嘿乐得像个傻子。 他屁颠屁颠跟在海棠身后，一路都没捨得吃掉糖人。 “海棠，我再瞧瞧你那个……” 宋璟吧嗒吧嗒迈着长腿追上海棠，眨巴着眼睛想再看看糖宋璟。 海棠刚把糖人放进嘴里，听到宋璟叫她，她挑了下秀眉回头，正巧咔嚓一声咬掉了糖人的半个脑袋。 “……海棠……” 宋璟眨巴着眼睛，看着糖宋璟剩下的半个脑袋，委屈的瘪了瘪嘴。 “怎么了？”糖人对于海棠来着，其实就是一块糖疙瘩。 老拿在手里碍事，她便准备吃掉。 “你怎么不吃呀？” 海棠发现宋璟居然还将糖人撰在手里，手指头露在外面冻的通红。她微蹙起秀眉问道。 宋璟望着海棠一派天然的模样，张了张嘴，郁闷的一拨碎刘海闷闷道，“没什么。” 他委屈的小眼神时不时的瞟向海棠手中的糖人。 海棠侧眸想了想，将自己手中的糖人递到宋璟面前道，“你要尝尝这个吗？” 海棠沖宋璟眨着眼眸，伸出小舌舔掉了唇边的一块碎糖屑。 她记得，宋璟是喜爱吃甜食的。 海棠围着宋璟给她的一条白狐毛领子，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 她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望向宋璟，清冷秀丽又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宋璟登时心里开始热了起来。 他瞧着海棠唇边没有被舔干净的糖屑，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 他眨了下眼眸略一使劲，海棠便踉跄着被他带到了怀里。 “你……” 海棠有些慌乱的抬眸，话音还未说成个儿，便被宋璟吻住了唇角。 宋璟在她的唇角轻咬舔噬着，他微微一睁卷翘的眼眸，发现海棠正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宋璟面上一红，稍稍离了她的唇角严声道，“闭上眼睛。” 海棠扑闪了一下睫毛，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宋璟满意的一勾唇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 他品尝着海棠樱唇上甜丝丝的味道，伸出舌头敲打着她的牙关。 熟悉的酥软感觉袭来，海棠不自觉的配合着他张开了嘴巴。 宋璟的舌头长驱直入，海棠嘤。咛一声，香腮顿时鼓了起来。 他捲住海棠的香舌，贪婪的品尝着上面残留的糖屑味道。 海棠手里的糖人拿捏不稳，咚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糖宋璟的另外半个脑袋滚到了缠。绵着的两人脚边，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宋璟握紧海棠的腰肢，将她贴在自己胸膛上。 海棠被力道带的微一仰头，无处可放的双手渐渐环住了宋璟的脖颈。 她的这个动作让宋璟一愣，收回了探入到海棠口中的舌头。 海棠被体内的感觉沖的身体发软，头脑发昏，她似不满足的轻哼一声，主动伸出香舌纠缠住了宋璟的。 嗡的一声，宋璟的脑袋炸开了。 他全身的血液急聚下涌，聚集在了身下一点上。 他疯狂的吻着海棠的嘴唇，一双大手也渐渐滑到了她的胸前。
第76页 宋璟抚上了海棠的酥。胸，不轻不重的揉。捏了两下。 “哈啊。” 海棠身子一颤，一股热流涌下，她不由得抓紧宋璟的衣领加紧了双腿。 宋璟的吻一路向下，在海棠白皙的脖颈处流连了片刻，解开白狐领子便探入了她精緻的锁骨处。 冷风吹来，海棠微微睁开了染上情。欲的眸子。 她看着宋璟闭起的卷翘眼眸，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大手在自己胸。前柔软上揉。捏的力度。 “哈……不行……” 理智回归，海棠的身子渐渐僵直起来。 感受到变化的宋璟渐渐放慢了动作。 他喘息片刻，最后拢起衣领将海棠抱在了怀里。 海棠不敢乱动，老老实实任由他抱着。 待欲。念慢慢平息之后，宋璟忍不住低眸噗嗤一笑。 海棠一愣，推开他的胸膛蹙眉道，“你笑什么？” 她的脸颊泛红，眸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水润。 宋璟低头，轻轻在她唇角吻了一下。 “不许对别的男人这样做，因为这是我教你的，让我很愉快的特别做法。” 他这么说着，眯起眼眸奖励似的摸了摸海棠的发心。 海棠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皱眉不解道，“什么呀。” 宋璟没个正形的勾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的眼眸弯弯，一脸得意。 海棠侧头，蓦地脸上一红。 他说的是自己刚才不由自主回吻他的事情。 “……臭流氓。” 海棠小声抗议着，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身子。 她面上虽是羞恼，可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闪过“原来这样能让宋璟感到愉快啊”的想法。 因为这样的自己，海棠更加害羞的别过了头去。 “走吧。” 宋璟满意的拉起海棠的手掌，大步往回走去。 他抬起手中的糖人看了看，在心里小声乐道，你再甜，也没有我的海棠甜。 我的海棠这四个字似乎让宋璟很受用，只见他忍不住眯眼一笑，抬起交握的手掌在海棠的手背上吧唧亲了一口。 两人回到吴水哥家，只见早一步回家的吴水哥又将先前的两具尸体从他房里搬了出来。 “吴大哥，这这是又要做什么？” 受到了惊吓的宋璟拍拍胸口，连忙从尸体上瞥开眼神不解的问道。 ☆、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回到吴水哥家，只见早一步回家的吴水哥又将先前的两具尸体从他房里搬了出来。 “吴大哥，这这是又要做什么？” 受到了惊吓的宋璟拍拍胸口，连忙从尸体上瞥开眼神不解的问道。 虽然这尸体经过这几天的梳洗装扮以后，看起来已经缓和了许多，可宋璟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怖。 吴水哥将两具尸体在桌旁放好，沖两人一咧嘴角开心笑道，“今晚祖奶奶和大哥跟我们一起吃完饭，晚上就回墓地去了。” 清尸节一共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日子一到，便要将清理好的尸体小心恭敬的放回墓穴。 海棠和宋璟相视一眼，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晚上，白云村的许多猎户都开始将尸体逐一运回墓地。 吴水哥将两具尸体在木排车上装好之后，也准备推去墓地。 两具尸体在木排车上放好，车子一推，它俩就开始晃荡，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落车下。 海棠见状，想上前帮帮忙。 宋璟看出她的意图，一把将她扯回来，自己走了过去。 他险险的扶住那两具尸体，一副不敢随便看到它们的样子对吴水哥催促道，“我帮你扶着，快走吧。” 吴水哥道了谢，一路将牛车推到了墓地。 宋璟松了手，皱着眉将手掌在自己衣服上使劲蹭了蹭。 海棠见状，轻轻握住了他乱动的手腕，拿自己衣袖在上面擦了擦。 宋璟一愣，咧嘴反握住了海棠的手掌。 吴水哥将尸体放进了事先整理好的棺材里，不少其他猎户也在坟墓旁边忙活着。 待装好尸体之后，吴水哥将棺材下放到黝黑的墓穴里。 棺材落下之后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条小小的泥土阶梯缓缓露了出来。 宋璟和海棠看的一阵惊奇。 这时吴水哥望向他俩解释道，“墓穴是亲人居住的地方，底下都被收拾得很好，随时可以下去探望。” 宋璟点了点头。 继而纳闷道，“既然随时可以探望，那还大费周章的把尸体请回来作甚？” 海棠也是不解。 吴水哥听了，拍拍棺材盖笑了笑道，“墓穴随时可以进去，可这棺材却只能一年开启一次。” 吴水哥划亮火摺子，边往墓穴下面走边道，“平时只能对着棺材祭拜，只有清尸节的时候才可以直接将亲人请出来。” 宋璟本不想跟着下去，可是听着吴水哥的解释，便不知不觉就跟着他到了墓穴底下。 在通过了一个细窄的入口之后，眼前的地盘空旷阔大了起来。 吴水哥将沉下来的棺木放好，在两个棺材上面各洒了一层黄土。 周围不远处也有一些火光盈盈亮着。 看来这儿是一个大的墓穴，从上面各家不同的墓碑处下来之后，白云村里的所有棺木都集中在了这个地下。 宋璟摸摸后脖颈，只觉得这阴暗潮湿的墓穴里阴风阵阵，让人后背发凉。 海棠抽出被他紧紧握着的手掌，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摺子点上了。 她将火摺子递给宋璟，眨了下眼眸道，“有光好一点。” 宋璟揉了揉鼻子，接过火摺子将海棠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认真道，“海棠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瞧着他明明怕的要死还要死撑的样子，海棠无声的一笑，点了点头。 宋璟满意的眯起眸子，正想牵住海棠的手掌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叫。 海棠迅速凛眉，应声而动。 宋璟赶忙跟在她身后连声道，“海棠，小心点！” 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吴水哥也从棺材前起来。 他跪拜完亲人，拿起火摺子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黄大哥，你这是怎么？” 待走近之后一看，吴水哥连忙将跌坐在地的黄奇安扶了起来。 海棠警觉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异动，便也稍稍放松了戒备。 “哎哟。” 黄奇安摸着脖子痛呼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什么东西咬我一下。” 黄奇安说着，示意吴水哥帮他看一看。 吴水哥将火摺子往前递了递，借着火光看到黄奇安脖颈处有一个小小的裂痕。 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开撕裂的，少量的血液流了出来，凝固在了他的脖颈上。 “就一个咬痕，也没什么东西。” 吴水哥说着，将他的衣领往下扯了扯，在他的肩胛处查看着。
第77页 宋璟见黄奇安的衣裳被扯下，连忙伸手捂住了旁边海棠的眼睛。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光着膀子在海棠面前晃悠。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你挡什么呀。” 海棠拿他幼稚的行为没法子，出言轻嗔道。 “那也不行。” 宋璟一抬脑袋，护食似的撇了撇嘴角。 “而且，”他说着，卷翘的眸子一眨，贱兮兮的握紧海棠的腰肢勾唇道，“既然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话，那我亲你一口好了。” 说话间，宋璟的脑袋就使坏似的往海棠脸颊上凑。 海棠果然紧张的往吴水哥他们所在的方向一瞟，板起脸庞剜他道，“。……有人在呢。” 宋璟嘿嘿一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海棠的睫毛上。 他故意向前凑了凑，眯着眼促狭道，“你刚才不是还说，黑乎乎的，别人什么都看不到嘛。” 海棠反应过来他在捉弄自己之后，伸手在他胸膛上使劲一推，挣脱了宋璟的桎梏。 宋璟踉跄着后退两步，乐的桃花眸子弯了又弯。 海棠迅速与宋璟之间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宋璟手掌的火摺子闪了一闪，突然之间一个黑影从海棠身旁急速略过。 那黑影想要伸手抓住海棠的手臂。 宋璟见状，连忙凛起不正经的脸庞。 他飞快的将火摺子往那黑影的方向一扔，向前一把将海棠扯到自己怀里厉声道，“什么人？” 那黑影似乎害怕火光烧到自己，一个利落的旋身避开了火摺子。 他还想向前抓住海棠，但此时海棠已经被宋璟护在了怀里。 吴水哥闻声抬起了火摺子，借着黯淡的光亮能够看到，那人兜头兜面的，一袭黑衣。 宋璟一愣，拧起了眉头。 这装扮作风，自己好像曾经见过似的。 那人的视线在海棠身上扫过，犹疑了一下，一展袍子扇灭了吴水哥手中的火摺子。 宋璟赶忙回身护住海棠，将她整个圈在自己怀里，生怕那人再来袭击她。 等到吴水哥将火摺子再次划亮之后，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海棠嗅了嗅空气中残留下来的味道，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儿。 她身子一僵，皱紧了眉头。 感受到海棠的这份僵硬，宋璟只当她是吓着了。 再怎么胆大，也不过是个姑娘家。 宋璟心疼的抱紧海棠，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海棠被他的话语稍稍拉回了思绪。 她抬眸望着宋璟天真俊逸的脸庞，默默垂下了眼帘。 宋璟将海棠乱掉的秀发拨到耳后，伸出两根手指念念有词的在她脑门上蹭了两下。 “妈咪妈咪哄！” 他闭着眼似模似样的咕哝了一阵之后，睁开卷翘的眸子沖海棠笑眯眯道，“海棠，你放心吧，噩运已经全部被我赶走啦。” 他笑的既无辜又诚挚。 海棠被他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逗的轻声一笑，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 “刚才袭击海棠的那是什么人呀？” 出了墓穴之后，宋璟跟在吴水哥等猎户后面忍不住问道。 吴水哥摇了摇头，有些肃起了脸庞。 “我们也不清楚。”他皱眉答道，“他不像是白云村的人。” “肯定不是。” 黄奇安也捂住脖子说道，“我这脖子上受的伤不知跟他有没有干系呢。” “墓穴最里面全是白云村的先人，一向禁止外人入内，连村民都不允许进去。” 黄奇安皱眉粗声道，“这下来了身份不明的人在墓穴里，咱们可得注意啊，最好将墓穴重新清理一遍。” 他担心墓穴会被外人损坏。 吴水哥点了点头，“黄大哥说的很有道理，我看得召集大家商量商量，尽早将那人抓住才是。” “是啊。” 黄奇安转了转脖子，“这伤口还真疼。” 他一咧嘴，在自家门前停住跟吴水哥和宋璟他们告了别。 回到家之后，海棠关上房门轻嘆了口气。 她有些心事重重的坐在床边，皱眉算了算日子。 深夜，寒风吹过，瓦片上的残留雪花簌簌落着。 宋璟被落雪的声音惊醒，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海棠。” 宋璟起身皱眉嘀咕一声，连忙穿上了鞋子。 晚上在墓地里遇险的一幕浮上心头，宋璟没有来得一阵心慌。 他也顾不得披上外衣，穿着裘衣就跑了出去。 他来到海棠门前，轻轻伸手推了推。 只见房门居然没有上锁，一下就被推开了。 宋璟心里一慌，急忙推门进去。 “海棠！” 他来到床边惊呼了一声，海棠霎时睁开了眼睛。 见海棠仍旧好端端的在床上睡觉呢，宋璟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抬手擦擦额头，坐在床边帮海棠掖了掖床角道，“没事没事，你睡吧。” 海棠睁眼反应了一会儿，连忙捂住胸口一下坐了起来。 她戒备的睁大眼睛，狐疑的看向宋璟。 海棠将身子往床角缩了缩，冷声开口道，“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宋璟拿被子将海棠圈住，一改往常不正经的戏嚯态度认真道，“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过来看看。” 他将海棠包裹在被子里，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 “你没事就好。” 宋璟说着，拨开了挡住海棠眼睛的被角。 宋璟带着凉意的指头蹭到了海棠的脸颊，海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打量了一下宋璟的穿着，凛眉责备道，“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海棠从被子里伸出手掌握了握宋璟的，凉凉的，冰冰的，带着股子寒意。 “这样会冻坏的。” 海棠沉下眸子，不加思考便掀开被子边将宋璟也裹了进来。 暖热的气息袭来，宋璟舒服的轻嘆一声，眯起了眸子。 ☆、帮我暖一暖 “这样会冻坏的。” 海棠沉下眸子，不加思考便掀开被子边将宋璟也裹了进来。 暖热的气息袭来，宋璟舒服的轻嘆一声，眯起了眸子。 他冰凉的脚掌碰到了海棠的，海棠一怔，抬脚将他的脚掌压在了自己的脚下。 “怎的连鞋子也不好好穿。” 海棠帮他暖着手脚，心里冒上了一阵心疼的感觉。 “太着急了，没顾得上。” 宋璟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往回缩了缩手。 “别动，会生冻疮的。” 海棠将他的手掌扯了回来，轻轻帮他搓着。 被子上有海棠身上那种清淡的香味。 宋璟侧着脑袋蹭了蹭，满足的眯起眼睛。
第78页 海棠瞧着他一脸惬意的模样，忍不住白他一眼。 宋璟赖皮的沖海棠笑着，一抬脚将海棠的脚丫压在了自己的下面。 “呀。” 脚面上一阵凉意袭来，海棠忍不住惊呼一声。 宋璟笑的恣意，眨眨眼道，“脚底也凉，帮我暖一暖嘛。” 他笑的无辜灿烂，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海棠一愣，心口突的跳了一下。 她望着宋璟勾起的好看唇角，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想凑上去亲一口的感觉。 海棠连忙摇头，晃掉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她时而困扰蹙眉，时而羞怒娇嗔的模样看的宋璟一阵喜欢。 他挣脱了海棠的手掌往她身边靠了靠道，“手不凉了，不用暖了。” 海棠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像被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那……还有哪里凉吗？” 她的呼吸有些乱了章法，不停的扑闪着睫毛。 “有。” 宋璟喉结一动，伸手抚上了她娇嫩的脸庞。 海棠在他的手劲之下微仰着脑袋。 她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出言问道，“。……哪儿？” 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有些发颤。 就像一根羽毛，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宋璟凑近她的唇角，垂下眼睑轻声道，“。……唇。” 说话间，他的唇已经碰到了她的。 海棠动了动嘴唇，微不可查的仰了下脑袋，两人立刻唇齿相接。 “。……海棠……”宋璟缠。绵的声音消散在了缠。绵的亲吻里。 他的舌头一碰到海棠的，身体立马开始变得热烘烘。 他急不可耐的与海棠纠缠着，海棠浑身一阵战慄。 宋璟环住海棠的腰肢，将她贴紧了自己的胸膛。 宋璟坚硬的胸膛碰到了海棠的，两人都只穿着裘衣，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肤接触的感觉尤其明显。 “啊……”海棠娇吟一声，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宋璟心里一荡，抬手抚了上去。 “哈啊……” 海棠脚面绷直，忍不住离了宋璟的唇角，仰头出声。 晶莹的丝线连在两人唇齿之间，宋璟埋头向下，舔噬在了她的锁骨上。 海棠无处可放的双手抱住了宋璟的脑袋，她稍一使劲，将手掌插进了他的发丝里。 海棠轻咬下唇，眉眼微颤。 羞人的红意一层层袭上脸颊。 海棠身子轻抖，半闭的眸子里涌上了水光。 她低头张口咬在了宋璟的耳垂上。 “嗯……”宋璟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潮红了起来。 他眼里的情。欲更甚，稍一使劲，抱着她倒在了床上。 掀起的被子重新落下，盖住了两个人的身体。 宋璟与海棠十指相扣，将她的手掌举过了头顶，压在了枕头上。 “你……”海棠羞意交加，咬住了下唇，水光泽泽的眸子含羞带怯的瞧着他。 宋璟眸光一暗，低头吻上了她。 他反覆舔吻着，逐渐蹭开了海棠的衣衫。 宋璟的下腹紧了又紧，伸手探了进去。 滑腻柔软的触感让宋璟青筋跳起，他再度吻上海棠的樱唇，沙哑着嗓音轻声道，“。……海棠，可以吗？” 他耐心的吮吸着海棠的小巧耳垂，手掌一路向下。 海棠的双手抓紧被单，她先是畏缩的紧绷起了身子，继而想起来什么似的蹙起眉头。 只见她犹豫了一下，似下定决心似的轻一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微颤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紧张。 “……海棠，别怕。”宋璟怜惜的吻着她的眼角，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他觉得海棠虽是答应了，可是却仍是没有准备好的样子。 他撑起身子瞧着海棠紧张的样子，想要让她放松一些。 就在宋璟撑起身子的片刻，他的余光突然瞧见窗口有一个黑影急速的闪过了。 宋璟心里一惊，连忙翻身下了床。 他推开窗户看了看，一个黑色的衣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宋璟凛起面庞，套上鞋子就要去追。 急忙跟过来的海棠一把拽住了他。 “别去了。” 海棠向窗外看了一眼，皱眉摇了摇头。 她拉住宋璟在桌前坐下，垂下眸子脸色又开始沉闷了起来。 海棠脸上还带着刚才激。情过后的潮红，她胸襟微敞，酥胸半露。 宋璟看的心头一窒，伸手帮她拢了拢衣衫。 “那就不追了，反正这几天吴大哥他们也会对村庄进行搜查。” 宋璟舔舔唇别开眼，尽量不往海棠的胸口瞧。 海棠抓紧衣口，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快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天都亮了。” 海棠推了推宋璟胸膛说道。 “嗯。”宋璟眨了下眼睛，飞速的离开了海棠的身旁。 他身下的鼓胀又硬邦邦的挺了起来。 宋璟离开了海棠的房间。 海棠关好门窗，上床躺下了。 她甫一躺好，只见宋璟又敲门进来了。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带进来了一股凉气。 “你怎的……”海棠起身蹙眉。 宋璟摁住她的肩膀让她好好躺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道，“太不安全了，我守着你睡。”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可是……”海棠还欲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 宋璟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唇上，轻声道，“快睡吧。” 海棠害羞的拉高被角，顺从的点了点头。 宋璟见她闭上眼睛后，坐在桌旁趴着睡了。 他出去吃了好多凉雪，这才把心里的慾念降下去。 他趴在桌上想着，等到了宁古塔，他就跟爹爹写封家书请示，他要跟海棠成亲。 想到这儿，宋璟嘴角含笑的闭上了眸子。 待宋璟的浅眠声音响起之后，海棠睁开了眼睛。 她侧头瞧向宋璟，眼眸里涌上忧愁伤怀的神色。 听说几人去墓地遇到袭击之后，三金和小艾也一阵忧心。 尤其是三金，时不时就皱起眉头一副担忧苦恼的神色。 “唉，要不是我掉落雪山受了伤，也不会耽误大家在此地逗留这么久了。” 三金倚靠在床上嘆口气。 “别这么说，你这伤就快好了，再吃两副药咱们就可以上路了。” 小艾连忙上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抚了抚他的背，安慰着他。 三金靠在床头上，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说着话期间，屋外突然起了好大一阵骚动。 “我出去看看。” 小艾跟三金嘱咐了一声，起身来到了屋外。
第79页 宋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听得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海棠已经穿戴好衣裳，凛眉打开了房门。 宋璟连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叫着她道，“海棠，怎么了？” 海棠闻声回头，轻一皱眉严肃道，“好像有人死了。” “什么？”宋璟睁大了眼睛。 他赶忙来到海棠身旁，跟她一起出了门。 海棠看着他额上滑稽翘起的碎刘海，拉住他帮他理了理才一起出去。 到了外屋，众人只见吴水哥和几个猎户在门口说着话。 他们神色凝重，看起来颇有些悲痛严肃。 “黄大哥一向身体甚好，怎的会说没就没了呢？” 吴水哥嘆了口气。 “谁知道啊，昨天晚上从墓地回来他就说不太舒服，今早黄嫂起床一看，这才发现他……唉！”一个猎户拧眉拍着手掌嘆道。 “难道是昨晚那个黑衣人袭击了他？”吴水哥皱眉猜测道。 猎户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是睡着睡着觉，第二天眼珠上翻，面色惨白，人已经走了，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 吴水哥听了奇怪，“那黄大哥怎的突然就……” 宋璟和海棠相视一眼，也不明白黄奇安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死了。 “他会不会是有什么疾病啊？” 宋璟猜测道，“晚上突然发作了？” “不可能。” 猎户见他搭话，笃定的挥了挥手道，“村庄里的猎户个顶个的身体强壮，奇安更是狩猎的一把好手，绝不会有什么隐疾。” “那……难道是中毒了？” 身体没有伤痕的突然死亡，不是有病就是中毒。 宋璟在衙门的时候，韦羽常常这么跟他说。 “昨晚在墓地里，黄大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该不会是什么毒物吧？” 听宋璟这么说，吴水哥皱起了眉头。 想来想去，除去黑衣人袭击的嫌疑，昨晚也只有这点不对劲。 “墓地里哪来的毒物，除了前些年有些蝙蝠，这几年墓穴里一直很干净啊。” 猎户摆摆手，觉得不可能。 “那也不一定，昨晚墓穴不是进去了一个黑衣人吗？万一是他放的毒物呢？” 另一个猎户握着弓箭猜测道。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一个年纪稍长的猎户出言道，“总之先将黄奇安葬了再说吧，到时下葬的时候，彻底清查一下墓穴。” 众人只得点了点头。 在黄奇安的葬礼进行期间，白云村的猎户行动都小心了不少。 这天，小艾正准备去后厨给三金煎药，忽见马国从房里出来了。 “马大哥，你这是要出去吗？”小艾擦了擦手上的水迹问道。 她见马国拿着弓箭，身上还裹着一件兽皮，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哎，小艾姑娘，我出去转转。” 马国回头见说话的是小艾，沖她摆了摆弓箭说道，“我去山脚下瞧瞧，看运气好能不能碰着点猎物。” 在这白云村逗留了这么些天，他几乎鲜少出门，这次也是憋不住了。 小艾点了点头，弯起杏仁眸子笑道，“昨个儿刚下了雪，说不定真有猎物呢。” 她将手中的药包展开，对马国说道，“马大哥小心点，毕竟最近村里也不太安稳。” 她指的是黑衣人还未被抓到的事情。 马国一点头，沖小艾挥了挥手告别道，“多谢小艾姑娘提醒，我会小心的。” 待马国从栅栏门里出去之后，三金在屋里叫着小艾道，“小艾，你在跟谁说话呀？” 他从床上起了身，拄着拐杖坐到了桌前。 ☆、旧疾 小艾连忙进屋，扶着三金坐好道，“是马大哥，他说去山脚下转转。” “去山脚？” 三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小艾道，“最近不是挺危险，怎的马国还要出去啊？” 他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神色。 “你就先别操那么多心了，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小艾帮他在腿上盖好毯子，觉得这村子里也没他说的那么不安全。 三金帮小艾拢了拢披风，还是一脸心事的样子沖她道，“你去吧，别冻着。” 小艾柔柔一笑，将热乎乎的茶水递到三金怀里应道，“哎。” 小艾来到后厨，将药包配好放进了药庐里煎着。 她这几天日夜操劳照顾三金，在等待煎药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直到浓浓的糊味传来，小艾才哎呀一声惊醒了过来。 她连忙想要将药罐从火炉上拿下来，一个不小心，手指上烫红了一片。 小艾急忙拿手捏住耳垂，将火炉里的火苗扑灭了。 她将药罐里的药材倒了出来，发现全部都煎糊了。 她自责的撇撇嘴，端着唯一剩下的一点药汤，准备给三金送过去。 小艾毛手毛脚的一出后厨门，便见三金正站在门外，靠在栅栏附近张望着什么。 小艾端着药走过去。 待到走近了一些之后，她看到似乎有个穿黑红色袍子的人从栅栏旁一下子闪过，消失不见了。 她眼神一晃，连忙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三金，刚才那是……什么人？” 小艾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紧张的走了过去。 她怕是黑衣人又来袭击。 听到她的问话，三金身子一僵。 他连忙往栅栏外面瞥了一眼回道，“没有啊，没人，就我自己。” 三金说着，接过了小艾手中的药汤。 “难道是我看错了？” 小艾侧头。 “外面这么冷的天，你伤还没好，在这儿站着作甚？快些进屋吧。” 小艾四处望望，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催促着三金。 三金往雪山方向看了看，有些沉下了眸子。 他不无担忧道，“我看天色阴了，感觉又要下雪，山路危险，这马国怎的还不回来呀。” 小艾瞧瞧天色，确实阴了下来。 她扶着三金蹙眉道，“先进屋再说吧。” 回到房里，三金见小艾的手指被烫红了一片，心疼的拿到嘴边吹着。 “怎的这么不小心呢。” 三金有些懊恼的耷拉着脑袋，要不是自己冻伤了，小艾也就不用像个丫鬟似的这么伺候他。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一点都不疼。” 小艾鼓起圆熘熘的眼睛说着，沖三金甜甜一笑。 三金心里一暖，低头在她手背上怜惜的轻吻了一下。 正当两人气氛正好的时候，宋璟敲门进来了。 “三金，你这儿有没有治疗上火的汤药？” 宋璟一进门就皱着眉头问道。 小艾连忙红着脸缩回了被三金放在唇边的手掌。
第80页 三金也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泛红的脸庞。 宋璟见状，一挑眉啧了一声。 他停了脚步勾起唇角戏嚯道，“你小子，背着主子偷香窃玉啊，小心我……哎哟。” 话还没说完，他的腰窝便被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 “是哪个没……” 没长眼的王八孙子还没说完，宋璟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贼兮兮道，“原来是海棠呀，嘿嘿。” 他连忙收起了飞扬的眉毛。 海棠冷他一眼，不悦的斥他道，“你别胡说八道，小艾可是正经姑娘。” 她对偷香窃玉这个词很是不满。 宋璟心虚的挠挠脑袋，连忙点头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对。” 这词儿都是跟着马贤君这些公子哥学的，一时之间没注意，就带出来了。 三金望着在海棠姑娘面前立马服软的自家主子，暗自嘆息着摇了摇头。 “少爷，您要汤药做什么？” 三金拾起了先前被打断的话头，不解的问道。 “难不成，您又上火了？” 三金有些紧张站起身来，他连忙打量着宋璟的状况。 小艾听了之后轻轻皱眉，小声纳闷道，“这等寒冷天气，怎的还会上火？” 宋璟往海棠身边挪了挪，拉过了她的手掌，指了指她唇上起的两个红点皱眉道，“不是我，是海棠。” 海棠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唇角，果然有两个血泡似的突起。 她神色一僵，蹙起秀眉喃喃道，“。……这么快。” “快？什么快？”宋璟听到，不解的皱眉。 海棠摇了摇头，沉下眸子没再多说什么。 小艾瞧了瞧海棠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问道，“海棠，莫不是你的旧疾又犯了？” 她记得上次海棠生病，也是这种症状。 “不碍事，吃副汤药就好了。”海棠抬起头，出言宽慰着众人。 说到旧疾，宋璟也立马想起了海棠上次发病时的状况。 他一拍脑袋，凛起脸庞边往外走边道，“怕不是上火，还是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既然是旧疾，不如就请大夫来，一口气帮海棠治好。 这样想着，宋璟大步往村头走去。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马国仍然没有回来。 秦斯良边在屋里着急的转圈边道，“马国一向沉稳敦厚，绝不可能在外逗留这么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心神不宁的皱起眉头，一刻也安稳不下来。 “吴大哥他们已经出去找了，你别太着急。” 海棠说着，也忍不住站起来向外张望着。 宋璟将她从门口拽回来，给她披上狐毛披风道，“大夫说你身子弱，小心被风吹着。” 先前宋璟将大夫请了来之后，大夫帮海棠把了把脉。 对于海棠的病症，大夫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 他只是捋着鬍子连连摇头道，“这姑娘身子底都被熬坏了，外强中干，需要好好调养啊。” 这一席话听得宋璟直拧眉，心都被吊着悬了起来。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海棠揣进自己怀里照养着。 “我没事。” 海棠裹住狐毛领子，忍不住侧头蹭了蹭上面柔软的毛毛说道。 宋璟眯眼瞧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可爱极了。 他伸手胡乱摸了摸她的头顶，将她的秀发弄的乱蓬蓬起来。 “你干嘛。” 海棠啪一下打掉他不老实的滑到自己脸颊上的手掌，拧眉冷了他一眼。 宋璟收回手掌不正经笑着，一副耍赖模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往海棠乱蓬蓬的秀发上瞟了两眼，没一会儿，手掌又忍不住悄悄抚到了海棠的发心上。 海棠欲沉眸发作，只见宋璟一勾唇角，印了个吻在她发心道，“我帮你把头发理好。” 说完，他果然乖乖收回了手掌不再乱动。 海棠瞧着他带点无赖的俊逸笑容，微微一愣一闪眸子别开了目光。 宋璟拉着海棠回身，见秦斯良仍旧一脸担忧。 他拍拍秦斯良的肩膀出言抚慰道，“斯良，你别担心，马国行事一向小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秦斯良只得嘆口气点了点头，只可惜他的头还没点完，吴水哥等人便推门进来了。 他们身后还抬着一个僵直的躯体，身上裹着一层兽皮。 众人见状立马站了起来。 那僵直的躯体正是马国。 只见他面色惨白，手里紧紧握着弓箭。 虽然穿着衣裳裹着兽皮，可是也能清楚的看到，马国全身上下布满了手指那么粗的血窟窿。 他全身的肉骨都被穿透了，血洞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甚是可怖。 最为诡异的事情，便是他身上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的，只留下一具空壳。 很明显，马国已经死了。 “马国！”秦斯良疾步上前，跪倒在尸体旁边。 他眼里很快便涌上了泪水。 “。……怎么会这样……”宋璟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皱眉凛起了脸庞。 宋璟伤怀的瞥开了眼睛，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惨怖的尸体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宋璟暗暗下着决心，一定要为马国抓住凶手。 海棠仔细观察了一下马国的尸体，发现除去寒冷的因素，尸体本身已经开始僵硬了。 “唉，真是没想到。” 吴水哥苦恼的摇了摇头道，“这庄子里一时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是啊，马兄弟惨死在白云村，我们这些猎户也有责任啊。” 一个猎户恨嘆道，“真不知最近这村里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另一个猎户拍拍他的肩膀，看了看马国的尸体沉声道，“这马兄弟的死状，和先前黄奇安小妹的尸体一样，都是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血液被抽干了。” 这人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有人去村头请来了仵作，仵作看过尸体之后，沉眸说道，“加上先前的那几具尸体，他们恐怕都是被蛊虫一类的毒物吸干了血液。” 仵作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不敢确定，不过看过马兄弟身上这些新鲜的伤口之后，这猜测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仵作继续道，“几具尸体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马兄弟是被蛊虫活活咬死的，而前几具只是死后的尸体被吸了血。” “蛊虫？” 吴水哥惊诧道，“白云村怎的会有这种东西？” 仵作再度摇头。 他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道，“这白云村落，看来真的要不平静了。” 这么说着，其他猎户也纷纷肃起了面容。
第81页 ☆、在汤药里放点糖 当天晚上，众人都没有睡好。 小艾在得知马国遇害了之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她总觉得，如果当时马国出门的时候，她能出言拦他一下，或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早，小艾没甚精神的起床，顶着两个黑眼圈帮海棠煎药。 煎好了之后，她想趁着炉火正旺，将三金的草药也煎出来。 她将海棠的汤药放在桌上，去后厨把三金的草药放进了药罐子里。 等到小艾再次反身回来的时候，看到三金正背对着自己在海棠的汤药里抖落着什么。 “三金，你在干什么？”小艾不解的侧侧脑袋，有些狐疑的上前。 听到声音，三金的手掌明显一抖。 他连忙转过身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怕海棠姑娘怕苦，在汤药里放点糖。” 他将手掌背到身后，慌张的收起了纸包。 药碗旁边洒落了一些白色粉末，看起来确实很像细糖。 小艾不疑有他，端起了药碗转身道，“我将汤药给海棠送去，一会儿就回来，后厨里煎着你的草药呢，你记得去看看。” “哎。”三金连连点头应着，帮小艾提了提裙摆。 他的身体绷直的有些紧张。 小艾沖他娇柔的笑笑，端着药碗出去了。 海棠服下汤药之后，没多久便开始发困。 宋璟撑着脑袋在一旁瞧着她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噗嗤一笑将她横腰抱起。 “呀，你，你做什么……”海棠一惊，立马睁大了眼睛。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别硬撑着了。”宋璟说着，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蛮横的吻。 “不用，凶手还没抓到……”说话间，磨人的困意再度袭来。 海棠睁了睁眼皮，发现十分费力。 “有我在呢，你放心。等你醒了，就会发现凶手已经被我抓到了。” 宋璟将海棠放好，帮她盖上了被子。他沖海棠挑挑眼眉笑着安慰道。 海棠很快就昏沉的睡了过去。 待海棠的呼吸均匀了之后，宋璟从床前起了身。 想起马国的惨死，宋璟凛眉沉色。 他帮海棠关好房门，悄悄退出了她的房间。 宋璟准备去找秦斯良商量商量，看看从什么地方入手查探。 走了没几步，他便迎头遇到了准备回房的小艾。 见到宋璟，小艾诧异的回头。 她疑惑道，“宋公子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陪陪海棠吗？” 宋璟沖小艾轻轻嘘了一声，往窗户方向瞧了瞧小声道，“海棠服了药就睡下了。” “睡下了？”小艾皱眉诧异，这么快吗？ 她这些时日天天伺候三金，对于草药病理也是耳濡目染了解了不少。 小艾回想了一下方子上的几味药，发现并没有使人立刻昏睡的成分。 她有些纳闷的歪着脑袋沉思。 宋璟点了点头，“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 他跟小艾说完，径直往秦斯良房里走去。 小艾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皱眉回了房。 来到房里，小艾发现，三金去了后厨看药，不在房里。 她隔着窗户往后厨方向瞧了瞧，看着桌上洒落的一些白粉，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悄悄拿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 “好苦。”白色粉末一到嘴里，小艾立马皱起了一张脸。 她将那粉末吐出了一点，黑色的杏眸里涌上了层层不解和担忧。 这东西明明这么苦，可三金为什么要骗她说是白糖呢？ 小艾坐到床边思索着，阵阵催人的困意很快袭来。 她和衣往床边一躺，陷入了沉睡之中。 三金从后厨回来，只当小艾是累极睡了。 他细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柔的将她头上硌人的发饰摘了下来。 宋璟找到秦斯良，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雪山脚下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收穫。 毕竟马国的尸体就是在雪山脚下被发现的。 今天晚上是黄奇安下葬的日子，白云村的猎户决定趁此机会彻底搜查墓穴。 宋璟和秦斯良决定，从雪山脚下转完之后，就跟着猎户去墓穴底下瞧瞧。 临走之前，宋璟想要去看一眼海棠。 万一她已经醒了，也能清楚自己的去向。 这么想着，宋璟来到了海棠门前。 他还未伸手敲门，一阵冷风吹过，房门吱呀一声自己便开了。 宋璟皱眉，心里有些不安。 先前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将房门带好的。 宋璟连忙推门进去，发现海棠床上铺盖大乱，空无一人。 房里还多了好些脏兮兮的泥印子。 “海棠！” 宋璟急急掀起了散乱的被褥，底下什么都没有。 海棠的鞋子还好好的放在床前，可是宋璟找遍了全屋，也不见她的身影。 宋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眼睛泛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快的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海棠很可能是在睡梦中被人带走的。 从地上的这么泥印子来看，带走她的应该是个男人。 宋璟咬牙，他一定要尽快将海棠找回来。 吴水哥和秦斯良三金等人帮忙找遍了全院，都没能找到任何有关海棠失踪的线索。 “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找了一圈之后，三金连连摇头喃喃道。 只见他一脸惊慌，脸色煞白。 “去雪山找找看。” 宋璟皱眉说着，脚下不停的往雪山跑去。 村里如果都找不着人的话，那唯一的两个可能性就是在雪山或者墓地。 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完美的隐藏外来人的侵入，并且在鞋底沾上那么多泥印子。 只是，凶手为什么要抓走海棠呢？ 宋璟沉下眸子思索着。 如果他是害死马国的凶手，并且是无差别杀人的话，那么海棠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极其危险了。 想到这儿，宋璟握紧拳头狠狠的捶了一下身边的雪杉，树上的雪花扑簌簌落下，覆盖了他满头。 他随意的将雪花拂掉，严肃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了一股凌厉之气。 宋璟和秦斯良在雪山上找了又找，依然什么线索都没有。 三金拜託隔壁的吴婶照看着小艾，自己也连忙来到了山脚下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见宋璟和秦斯良一脸沉重的下了山，三金急忙走上前去。 他不安的望了望宋璟，有些欲言又止。 宋璟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对两人沉声道，“走，去墓地。” 宋璟阴沉的面色让三金咽下了嘴边的话语。 他和秦斯良一起，连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待到晚上，小艾方才从床上悠悠醒转。
第82页 她摸了摸发晕的脑袋，叫了两声三金。 “小艾姑娘别喊了，男人们都不在。”吴婶闻声进来，给小艾递上了一碗热水。 小艾接过热水，歪头疑惑道，“不在？他们去哪儿了？” 吴婶在围裙上擦擦手，一摇脑袋感嘆道，“海棠姑娘好像被人掳走了，他们都出去找了。今天又是黄大哥下葬的日子，其他猎户也都去了墓地。”吴婶说着，嘆了口气。 “什么？”小艾一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 “海棠被人掳走了？” 小艾杏仁似的眸子睁的老大，皱起眉头就起身慌忙找着鞋子。 “是啊。”吴婶道，“也不知这白云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小艾姑娘你再歇息一会儿吧，厨房热着菜呢，我去瞧瞧。”吴婶说着，起身出了房间。 小艾连连皱起眉头。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小艾心里隐约觉得，海棠失踪这件事情，似乎跟三金有些什么干系。 他在海棠药里放的那些粉末，就是让人昏睡的药粉。 小艾对于这点很是笃定，因为她只吃了那么一点，就一直昏睡到晚上。 小艾走到三金堆放衣裳的地方，在他晌午穿过的那件衣裳里来回翻找着。 她想看看三金身上还有没有那种药粉。 小艾提起他的衣裳抖了抖，一个鼓囊囊画着图腾的锦盒突然吧嗒一声掉了出来。 小艾疑惑的捡起瞧着。 这东西她从来没在三金身上见过。 小艾奇怪的打开一看，里面似乎有一个大拇指指节那样粗细大小的东西嗖的一下窜了出来。 小艾的手指一疼，连忙将其盖住。 她看着自己手上被咬出的一个细小伤口，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马国的死。 马国死时，身上全是拇指指节大小的血洞，和锦盒里那个东西的大小一样。 仵作也曾猜测过，这似乎是被什么蛊虫钻透的。 小艾瞧着桌上那个有着西域风情的锦盒，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想法。 难道白云村里发生的这些事情，真的跟三金有关？ 小艾惊慌的眨了下眼睛，也顾不得披上外衣，急急忙忙就往墓地跑去。 埋在三金衣衫里的锦盒动了又动，里面拇指大小的黑色东西将没有盖好的盖子顶出了一条细细的缝。 宋璟等人来到墓穴之后，吴水哥等猎户正在安葬黄奇安。 宋璟和其他猎户一起，在漆黑的墓穴里搜寻着。 他们找了一道又一道棺材，搜查过了每一个角落，最后都没能发现异样之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璟越来越着急。 他拿起火摺子照了照墓穴后面的那堵石墙，问向吴水哥道，“后面那是什么地方？” 他走过去敲了敲，发现是空心的。 “这儿能进去吗？”宋璟到处找着打开石墙的机关。 吴水哥连忙上前制止了他。 “这里面是白云村最早的祖先，只有请过神之后，才能由村民打开。”吴水哥解释道。 “请神？怎么请？”宋璟看了看石缝凹槽里的一个突起，看来这就是机关所在。 “大雪停息，太阳刚刚出来之时，便是请神的时候。” 这一直是白云村遵循的请神规矩。 今日天色已晚，看来是请不成了。 宋璟拧眉思索着，跟着吴水哥一行人出了墓穴。 “宋公子不要太过担心，已经派猎户去山上连夜搜寻了，海棠姑娘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吴水哥皱起眉头。他也不知未来的情况会怎样，只好先这么出言安慰着。 “嗯。”宋璟肃起脸庞随意的点头应着，脚下却停下了脚步。 “少爷，怎么不走了？” 三金低垂着脑袋在旁边问着，他一脸心事的样子，差点撞到宋璟背上。 “我再四处找找。”宋璟说着，示意吴水哥他们先走。 吴水哥等人见他坚持如此，只好先行离去了。 “少爷，我陪你一起吧。”三金跟在宋璟身后。 秦斯良也默不作声的留下了。 待村里的猎户走远之后，宋璟反身，居然又折回了墓穴里。 ☆、人间厮守 “少爷，这儿不是搜过了吗？又折回来作甚？” 三金不解的问着，看了看外面道，“我看咱们还是去雪山……”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宋璟在石墙处摸索着摁到了什么机关。 整面石墙缓缓升起，另一个墓穴呈现在三人眼前。 秦斯良和三金一惊，各自后退一步。 “这儿怎的……”秦斯良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墓穴里居然别有洞天。 “居然被你找到了。” 石墙刚刚升起，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宋璟凛眉，待墓穴里的雾气散尽之后，他看到一个裹着黑红色袍子的男人正站在墓穴中央。 “也好，你不来找我，我本来也是准备今晚去找你的。” 那人说着，将手掌搭放在了旁边的棺材上。 “也是时候该让你这个宋府小王爷，尝尝一点一点看着周围的人离自己而去的滋味了。” 他说着，沖宋璟不屑的咧嘴一笑。 看到旁边棺材上静静躺着的那个人就是海棠之后，宋璟脸色一变就要上前。 “慢着。” 那人将手指往海棠脖子上一放，阴阳怪调道，“小心我拧断她的脖子。” 宋璟握紧拳头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人的行动厉声问道。 “想做什么？呵。”那人往他身后一瞟，目光落到了三金身上。 自从听到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之后，三金就惊惶不定的站在原地。 他不安的绞着手掌，脑门上出了一层的汗。 “想让你尝尝失去身边人，失去一切的滋味！” 那人说着，眼神狠厉了起来。 他手上不由得加紧了力道。 此时海棠已经缓缓醒了过来，被他这么一掐，整个人霎时清醒的咳嗽起来。 看清眼前的状况之后，她眼神一凛，抬起手腕就想要制服那人。 无奈由于药力作用，她身上绵软无力，手臂的力量也而不够。 只见那人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海棠的袭击，并且伸手将她扯落棺材，拉着她站了起来。 他的手掌仍旧架在海棠的脖子上，并且加大了几分力度。 他脸上的狠厉尤甚，这时三金突然上前一步叫道，“主子不要！” 他制止住了那人想要使劲的狠手。 “主子？”宋璟诧异的望向三金，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只见三金纠结的扯着头发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主子，不要，少爷他是好人，求你不要伤害他。”
第83页 “好人？狗屁！” 那人目眦欲裂，咬着牙根道，“他们宋王府就没有一个好人！” “要不是两年前宋震威在皇上面前参了我们司徒府一本，我们刘家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主子，事情都过去了……”三金跪在地上，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过不去！你是我刘仁杰的贴身僕从，被宋王府养了两年，如今也要认贼作父了吗？！” 刘仁杰望向三金恶狠狠的说着，眼中全是戾气。 “你别忘了，当初你在街上要饭，是谁将你领进府里养活的，前些天你掉落雪山，又是谁出手救了你！” 刘仁杰青筋暴起，“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吗？” 三金抖着嘴唇，脸色煞白，只能不断的擦着眼泪。 当初他掉落雪山，意外的被生存在雪山绝域的刘仁杰所救。 见到原来的少主子，三金自是感慨万分。 对于他的再次救命之恩也是感激不尽。 只是没想到司徒府被抄了之后，刘仁杰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性情也开始大变，暴戾无常，一心只想着复仇。 刘仁杰得知三金是被宋王府收了，如今跟着宋小王爷来到此处之后，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复仇机会。 “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给海棠姑娘下了药，求求您就到此收手吧。”三金不断的哀求着刘仁杰。 他不敢抬头看宋璟的眼睛，他觉得愧对于他。 “三金，是你……”宋璟不可置信的沉起了嘴角。 “少爷，我对不起您啊！”三金喏喏的给宋璟磕着头。 他哽咽道，“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提出的要求，三金不得不做啊。” 刘仁杰逼迫着三金给海棠下药，再三保证这只是安眠药粉之后，三金方才犹犹豫豫的下了手。 只是他不知道，刘仁杰在等海棠沉睡之后，居然还要将她掳走，以此来折磨宋璟。 三金后悔不跌，他连连跟宋璟磕着头道，“少爷，三金对不起您啊！” 如果他知道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他也不会为了报恩而给海棠下药的。 “你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刘仁杰说着，咬牙沖三金道，“我给你蛊虫，让你放出来咬他，你为什么不听？！” 刘仁杰恶狠狠的指着宋璟质问三金道。 “主子，小的真的做不到啊……”三金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只能跪着哽咽。 “蛊虫？那马国……”宋璟凛眉看向三金。 三金连连摇头，“少爷，不是我，除了给海棠姑娘下药，别的我就什么都没做过了。” 他一开始并不希望刘仁杰受到村民猎户们的伤害，所以便将遇到他的事情隐瞒着没有说。 可是没想到这个隐瞒，让刘仁杰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他为了养好那些从西域弄来的蛊虫，居然拿马国活活餵了他们。 三金满脸是泪，觉得自己实在是有愧于众人。 宋璟抿唇。 他沉下眸子，半晌，拍了拍三金的肩膀轻声道，“我不怪你。” 听到这四个字，三金一下痛哭出声。 他痛苦懊悔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我养的蛊虫有用！” 看着这样的三金，刘仁杰愤怒的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这就让你这个宋小王爷尝尝痛苦的滋味！” 在经过了刚才的休息之后，海棠身上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力道。 她趁刘仁杰对自己放松戒备之时，抬腿在他裆部踢了一下，同时胳膊肘顺势捣在了他的颈窝。 刘仁杰踉跄着松开了手，海棠绵软的身子赶紧挣脱出来扶住了旁边的棺材。 宋璟见状急忙上前，他一把捞起了海棠，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海棠软绵绵的抓紧宋璟的衣领，蹙眉嘱咐道，“小心点。” 宋璟点点头，抓起地上的一把黄土扬在了刘仁杰的脸上。 刘仁杰连忙捂住了眼睛。 他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抽出怀里的长剑就往宋璟方向刺去。 三金见状，急忙扑上前来，握住了他的剑柄。 两人扭打到一起，剑锋直直对着宋璟和海棠。 小艾从墓穴里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她以为三金要袭击宋璟和海棠。 小艾连忙跑上前去，握住了三金的手掌急道，“三金，不可以！” 刘仁杰趁机发力，剑锋向小艾刺去。 三金回转手腕，迫使剑锋改变方向，反身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鲜血顿时不断的从他手臂上流了出来。 小艾看到鲜血，不知道怎的身体感到一阵眩晕。 她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三金连忙上前扶起了她。 刘仁杰挣扎着站了起来，想再次举起长剑。 宋璟看准时机，将身旁的棺材盖子使劲往前面一推。 棺材盖直直的撞在了刘仁杰的怀里，随着咚的一声响，他身子猛的一躬，后退两步吐出了一口乌血。 刘仁杰轻蔑的望着宋璟，抬手不屑的擦了擦嘴角。 “小艾，小艾你怎么了？” 这时三金注意到了小艾的不对劲。 长剑明明没有伤她分毫，可是她却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眼珠不停的往上翻着。 “小艾！”三金急忙揽住小艾，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着急的眼泪滴到了小艾脸上。 小艾吃力的缓缓抬手，擦了擦他的眼睛道，“我……我没事，只是……只是蛊虫咬了我一下。” “蛊虫？”三金愣怔。 他藏在自己衣袖里的蛊虫，一直没敢拿出来。 在马国被蛊虫咬死后，他就觉得自己要将这个蛊虫还给刘仁杰。 他对宋璟下不去这个手。 可是，“蛊虫怎么会咬到你啊？” 三金注意到了小艾手上的伤口，连忙拿起来瞧着。 刘仁杰轻声一哼，不屑说道，“被蛊虫咬到，就没有人能够活命的。” 他一甩袍子，得意的笑了两声道，“这蛊虫是我从西域求得，专门餵了毒。平日用人的血液养着，厉害的很，今日，就拿你们全都餵了我的蛊虫！” 刘仁杰说着，突然改变方向向后方跑去。 一直在旁边观察状况的秦斯良，在最开始听到蛊虫两个字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在墓穴里翻找了起来。 他在后方墙角里找到了一个画着异域图腾的大锦盒。 秦斯良警戒的掀开锦盒的一条缝，发现里面约有十几条蛊虫。 这些蛊虫在闻到人的气息之后，一条条蠢蠢欲动的拱着身子想要窜出来。 黑乎乎的蠕动蛊虫让秦斯良头皮一阵发麻。 他将燃着的火摺子往里面一扔，迅速盖上了锦盒的盖子。
第84页 秦斯良趁刘仁杰不注意的时候连忙跑回了宋璟身边。 待刘仁杰赶到锦盒旁边之时，那些乌黑的蛊虫已经被烧的噼啪作响。 它们痛苦的扭着身子，在盒子里胡乱爬动着。 刘仁杰见他辛苦养了多时的蛊虫被毁，疯狂的撕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他胡乱的拍打着四周的墙壁，一副暴怒无比的样子。 刘仁杰瞪着通红的眼睛，恨不得将宋璟撕碎入骨。 在他的胡乱拍打之下，墓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众人头上的土石纷纷落下，最开始的那道石门也开始缓缓下落。 “宋公子，这墓穴要塌了，我们得赶快出去！” 秦斯良见状，连忙拽着宋璟往外面跑去。 “三金，快过来！” 宋璟挣脱开秦斯良的手掌，回身叫着三金。 刘仁杰抱着他烧焦的锦盒疯狂着，一块大石头落下，将他猛地一下砸倒在地。 海棠也从宋璟怀里挣脱出来，她虚软着脚步跑向小艾。 小艾浑身抽搐不停，她握住三金的手掌，沖他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两颗泪珠从她眼里溢出。 海棠赶到，握住了小艾的手掌。 小艾轻轻一笑，抖了抖嘴角吃力道，“三金，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要伤害谁。 小艾说完，便合上眼皮垂了脑袋。 她的手掌从两人手里滑落，软绵绵的，没了一丝生机。 “小艾！” 三金悲痛的叫喊着，不敢相信的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 “小艾……”海棠眼里涌上了一层泪水，她脸色苍白，手掌抖个不停。 这时，又一阵剧烈的晃动闪过，土石不断的从上面掉落下来。 宋璟挥着眼前的尘土过来叫着两人。 三金从小艾颈窝处抬起脑袋，他满眼悔恨和泪水。 三金抬起受伤的手臂用力一推，将海棠推向了摸索着过来的宋璟身旁。 宋璟连忙抱住海棠。 他继续向前，想要拉住三金的手掌。 三金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对赶过来的秦斯良吼道，“带他们出去！” 在石墙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刻，秦斯良伸手扯住了宋璟，将他拽出了墙外。 三金缓缓的举起了长剑，用力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借着最后一丝墙缝，众人看到三金的笑容里带着悲伤的泪水。 他倒在小艾身旁，挣扎着握住了她的手掌轻声道，“不能与你在人间厮守，我便陪你去地狱白头。” 哐的一声，随着一阵飞扬的尘土升起，石墙完完全全的落下了。 “三金！” 宋璟趴在石墙上叫着，怎奈里面已经全部坍塌，机关无论如何再也启动不了了。 “小艾……” 海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突然开始哆嗦起来。 “海棠，你怎么了？” 宋璟见海棠出现异状，急忙过来扶起了她。 海棠似乎十分怕冷似的，哆嗦着嘴唇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她的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 宋璟急忙抱起了她，用自己的衣裳将她裹进了怀里。 “快带海棠姑娘回去吧，这墓穴阴气太重，怕是伤着了海棠姑娘的身子。” 秦斯良重新燃起一个火摺子，在前面带路说着。 望着海棠忽冷忽热浑身发抖的模样，宋璟脑门上急出了一层的细汗。 这与海棠上次发病的症状一模一样。 ☆、海棠的秘密 出了墓穴之后，宋璟脚步如风。 他连连低头查看着海棠的状态，在她袖口摸索着问道，“海棠，药在哪儿？” 他记得上次，海棠是从袖口拿出的药包。 海棠哆嗦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摇了摇头道，“这次……没有。” 说完，她就在宋璟怀里痛苦的蜷起了身子。 “没有？”宋璟明显一怔，“怎么会呢？” 他急的后背全湿。 宋璟边抱紧海棠边跑道，“你别担心，斯良已经去请大夫了。” 他吻掉了海棠额上疼痛出来的冷汗，推开栅栏门就近找了间屋子进去了。 宋璟将海棠小心的放在床上，拿过厚厚的被子帮她盖上了。 海棠冷的裹紧被角，睫毛微颤。 她挣扎着伸手握住了宋璟的手腕，尽力睁开眼睛对他道，“宋璟，我……” 宋璟连忙将她的手腕放进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道，“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他不忍看海棠辛苦的样子。 海棠摇了摇头，眼里聚起了水汽。 她红着眼眶，再次将手掌伸了出来。 宋璟拗她不过，握住她的手掌放到自己怀里暖着道，“我在呢，你说。” 他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角。 海棠抿起嘴唇，俏丽的眸子里除了氤氲，还有悲伤的神色。 “宋璟，我……我喜欢你。”海棠小声说着，声音几不可闻。 微弱的声音过后，她的身子又开始剧烈的抖了起来。 宋璟慌乱的抱着她的肩膀，泪水无声的落到了海棠的颈窝。 只一会儿，海棠又像是突然之间特别怕热似的，费力的挣开了被子。 她吃力的抬起头，对宋璟颤声道，“可是，我……我不能陪你了。” 说完，她身子又一阵哆嗦，痛苦的从宋璟手中缩回了自己的手掌。 海棠额上的冷汗不断落下，她捂住胸口，似乎很难呼吸的样子。 “海棠，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宋璟被她的样子与话语吓到。 他一面擦着眼角一面笃定道，“我还要娶你，还要与你生娃娃呢。”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璟抿起唇角，尽量不让声音里带着哭腔。 泪珠从他的嘴角滑落，他无措的伸手胡乱擦了擦。 宋璟平日里痞气又稚气的桃花眸子里，如今满是慌乱与无措。 “海棠……” 他只能抬起衣袖不断的擦着海棠额上的细汗，期盼着大夫快些到来。 正在悲伤的气氛悄悄蔓延，愈演愈烈之时，一个黑影突然急切的从外面破窗而入。 宋璟立马警觉的护在海棠床边，抽了抽鼻子厉声问道，“什么人？” 他一抬手，抹掉了眼里的红泪。 只见闯进来的那人穿一袭黑衣，兜头兜面。 他二话不说就要照着宋璟的脑袋噼下去。 “司，司马，不可。” 这时海棠挣扎着撑起身子，出言制止了那人。 那人动作一顿，似嘆口气的样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 “解药，快服下吧。” 司马亮将药包往海棠手上一放，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她已经不能自行服药了。
第85页 他一抬手，正准备想要将解药拿回来之时，宋璟已经先他一步拿起了解药。 只见这药包小小的一只，与上次那个一模一样。 “可是，我……我没……没交银子。” 海棠痛苦的皱起眉头，蜷起身子咬着下唇说道。 “本公子心情好，多买了一份，这份就当是送你的。” 司马亮说着，嫌弃的裹了裹黑色的披风道，“自己上点心，下次是死是活，我可就不管了。” 他说着，沖宋璟一扬下巴道，“楞着干嘛？还不快冲药！” “要用温水，太热会消解毒性，太凉会泯灭药效。”司马亮环起手臂，出言指点道。 宋璟急急的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合适的温水。 “再不给她服下，她怕是撑不过去咯。” 司马亮闲闲的一扯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璟急中生智，一眯细长的眼眸，展开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全部含在了自己嘴里。 待温热的口水将药粉融化之后，宋璟走到床边，俯身吻上了海棠的嘴唇。 他撬开海棠打颤的牙齿，将药水系数度了过去。 他将舌头探到海棠的口中，一遍一遍与她的香舌纠缠着，生怕她错过一点点草药。 海棠将混杂着两人口水的草药咽下，身体里被蚂蚁噬咬的感觉霎时好了许多。 她的外衫在刚才的挣扎过程中散开了不少，隔着裘衣的肌肤贴在宋璟的胸膛上，熟悉的感觉一下子从脑海中醒了过来。 宋璟轻吻着海棠的唇角，在她的身子不抖了之后，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海棠被他吻的喘不上气，面色潮红起来。 “啧啧，你是想把她吃掉吗？” 司马亮见药已服下，揪住宋璟的衣领不悦的将他提了起来。 宋璟回头，不悦的一挑眉眼，伸手拢住了海棠的衣衫。 “你是何人？”宋璟摆出一副睥睨的模样出言问道。 “刚救了她你就对我这副态度？” 司马亮指指自己的鼻子，沖宋璟闲闲的一斜眼。 宋璟冷哼一声，满身都是戒备。 他是聪明人，自然感觉的到此人与海棠之间恐怕关系匪浅。 并且，宋璟将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线索串起来之后，其实不难发现，一直出现在海棠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恐怕就是他。 “宋璟，别这样，他是自己人。” 海棠缓了缓心神，从床上坐起来揪住了宋璟的衣角。 自己人这三个字让宋璟眯起眼眸直磨牙。 这人虽兜头兜脸，可身形修长有力，武功也是潇洒飘逸，年纪恐怕比宋璟大不了几岁。 这么个雄性围绕在海棠身边，实在是太危险。 宋璟撇嘴，自己人？ 狗屁，他才不承认！ 司马亮绕开一脸阴沉不悦的宋璟，径直走到了海棠身旁。 他伸出两根手指往海棠额上一探，漫不经心的点头道，“嗯，没事了。” 海棠抬眸，刚想致谢，只见司马亮衣衫飞起，人已经从窗户中轻盈跃出了。 “下次的解药，可别指望我来给你这个拖油瓶送了！” 他人已走远，可通过浑厚内力传过来的声音却一直都在。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宋璟虽对这人充满了雄性之间的敌意，可还是忍不住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他转头望向海棠，俊脸上写满了担忧。 海棠这病，发作起来让人措手不及，病症实在来的太快，不将解药提前备在身边的话，稍晚片刻，恐怕都有性命之忧。 海棠望着宋璟担忧的模样，有些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她抠了抠床角，轻轻点了点头。 “你之前不是问，我是怎么知道史达是害死我家人的凶手的吗？” 海棠抬起头，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道，“我加入了一个杀手组织，可以花钱买到自己想要的敌家线索。” 海棠不敢看向宋璟的眼睛，垂下眼眸道，“就是这样，我才知道了史达是幕后凶手。”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杀手组织？”宋璟皱眉。 他捏住海棠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宋璟想了想，不悦的眯起眸子，“你以为因为这个，我就会疏远你了吗？” “我……”海棠被他直白的话语弄的一阵无措。 她慌乱的扑闪了扑闪睫毛，抿唇道，“我只是怕，会连累了你。” 她一开始本不想接受宋璟的心意，她心里一直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然而自己的这颗心，却在逐渐的相处过程中，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了。 海棠扯下宋璟的手腕，轻轻握住了道，“这个组织除了买线索要钱，买解药也要钱。” 她继续解释道，“进了组织的所有杀手都必须服用一种毒药，这种毒药无解，每隔三五个月毒发一次，就像我刚才那样。” 海棠垂眸说道，“只有花钱买来解药，才能解了这一次的毒性。没有钱买解药，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海棠轻咬住了嘴唇，一向清冷的眸子里水光柔柔的。 宋璟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拧眉道，“这个组织在哪儿，我去将解药全部买下来送你。” 海棠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我得到的信息都是司马给我的，买解药也是找他联络。” 海棠抬头，沖宋璟道，“我进了组织之后，是司马教的我功夫，他算是我的半个师父，所以，你不要对他有敌意。” 她轻轻晃了晃宋璟的手臂，咬着唇沖宋璟眨眼的样子颇有些央求的意味。 师父？宋璟吃味儿的撇嘴。 想到司马亮教海棠功夫的模样，宋璟觉得心里的酸水都要泛滥上来了。 他敷衍的一点头，伸手在海棠脑门上擦了擦。 宋璟仿佛宣示领地似的在上面吧唧印了一个吻，望着海棠的眼睛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不管是解药还是毒药，他都一定会想办法解了海棠身上的毒，再想法子将她从组织里带出来。 宋璟凛眉，暗暗下着决心。 等秦斯良带着大夫赶到之后，海棠的病情已经平复了。 大夫给她开了几副养身体的草药，便背着药箱又回去了。 听说墓穴最里面的那层塌了之后，白云村的猎户纷纷赶去了墓地。 他们要去看看祖先墓穴的损坏程度如何，还有没有修复的余地。 得知三金和小艾在墓穴里齐齐遇害，吴水哥连连摇头嘆惋。 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也只是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恶果。 ☆、天下变故 在海棠修养身体的这几日，秦斯良时不时在屋里踱步嘆气。 当时共他赶车人，检点如今无一半。
第86页 这次的白云村之行，可谓是损失惨重。 宋璟和海棠也会不时的想起三金与小艾。 伤怀的情绪使他们在短日子里很快消瘦了许多。 白云村的祖先墓穴被修复好了之后，村民才发现，原来这祖先墓穴和雪山上的绝域是相勾连的。 难怪三金在雪山绝域遇到了刘仁杰，不久之后他又出现在了墓穴中。 宋璟和海棠等人一起，将小艾和三金交握在一起的尸体葬在了同一个墓穴里。 在拜过了两人的头七之后，宋璟等人决定重新上路。 他们一路为小艾和三金撒着飞扬的纸钱，一路告别吴水哥等村民缓缓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他们去下一个驿站点的时间已经耽搁了许多。 秦斯良边赶着牛车边嘆口气想着，等到到了下个驿站点，他们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责罚。 一路北上，天气越来越寒。 待到十二月初，他们总算来到了黑腾县。 牛车晃晃悠悠的刚一进城，宋璟便隐约看到城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那儿站着张望。 宋璟一撩衣摆跳下了牛车。 “八贯！” 他站到城门下，沖等候在城门口的人影招了招手。 八贯听到声音，惊喜的一转头，便看到宋璟正快步朝自己走来。 “少爷，我可算是等到您了！” 八贯激动的说着，拿衣袖擦了擦被冷风吹出的鼻涕。 宋璟本想上前拥住他，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后，嫌弃的一撇嘴，后退了两步。 八贯沖主子嘿嘿笑着，连连将他往县城里迎。 “少爷，您这一路可来的真够慢的，小的都在这黑腾县衙等了好些天了。” 八贯帮秦斯良赶着牛车，沖宋璟小小的抱怨道。 城里的空气比乡野暖和了不少，一路坐着牛车，手脚都冻的有些发僵了。 宋璟扶着海棠下了牛车，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舒活着手脚的筋骨。 宋璟扯过海棠的手臂，一面体贴的给她捏着，一面转头沖八贯一挑眉道，“怎么，你小子还挑起主子的不是来了？” “哪有，小的可不敢。小的这不是担心您和海棠姑娘的安危嘛。” 八贯瞧着宋璟和海棠之间亲密的模样，瞭然的一咧嘴角挠了挠头。 “这还差不多。” 宋璟嘀咕着，又转过海棠另一侧，捏起了她另一条手臂。 “我的手已经不僵了。” 海棠瞧瞧在一旁偷笑的八贯，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臂。 她碰到宋璟的手掌，冰凉凉的。 海棠将怀里的暖炉递给宋璟道，“你的手好冰，快暖一暖吧。” 宋璟翘起眸子一笑，就着海棠的手掌跟她一起握住了暖炉。 暖意透过两人的手掌，直传心房。 宋璟的手指不老实的在海棠手背上轻轻捏了一把，沖她没个正经的痞笑着。 海棠嗔他一眼，看了看佯装看风景的八贯和秦斯良，红着耳垂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八贯偷眼瞧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拿胳膊肘一戳秦斯良，暗戳戳问道，“我家少爷和海棠姑娘，这一路上都这么要好吗？” 秦斯良一捂眼睛点点头，酸熘熘抱怨道，“何止呢，这一路上，你不知兄弟我一个人看着他俩恩爱是有多么的心酸和寂寞。” 说完他还夸张的嘆息一声摇了摇头。 八贯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的一笑，往牛车后面瞧了瞧突然拍了拍脑袋。 八贯往后面看了又看，确定没有别的人跟上来之后，对秦斯良纳闷道，“斯良，三金和马国去哪儿了？落在后面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们？” 八贯疑惑问着，稍稍放缓了挥赶牛车的速度。 听到这个问话，几人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脸色都沉了沉。 秦斯良垂下脑袋嘆口气，接过牛鞭将车赶进了衙门后院。 宋璟和海棠相视一眼，收了谈笑的神色没有做声。 黑腾县衙的衙役过来做交接工作，秦斯良将行李从牛车上拿下之后，对八贯道，“先进屋再说吧。” 衙役将秦斯良迎进屋子，宋璟和海棠站在外面等着。 秦斯良作为押解囚犯的衙差，通常会受到县衙的款待。 而宋璟和海棠作为囚犯，则要等待当地县衙的衙役前来，将他们押解到牢房里待着。 两人按照之前的规矩等待着。 带领秦斯良进屋的衙役见他们没动，突然回过身来招呼道，“你们两个，别站着不动啊，跟着一起进来。” 宋璟和海棠一怔，有些摸不清状况的不明所以。 八贯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了二人手中的包袱道，“你瞧我这记性，有件大喜事都忘记告诉少爷和海棠姑娘了！” 八贯一拍自己的脑门，乐呵呵笑着将二人迎进了屋子。 “喜事？”宋璟皱眉，“这流放过程中，哪里来的喜事？” 宋璟狐疑的瞥向八贯。 黑腾县衙的衙役将几人安顿好之后，被应急的前衙叫走了。 秦斯良坐在桌前放下包袱，也一脸不解的等着八贯解释。 八贯满脸喜气，给几人倒上了热茶说道，“原来你们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难怪了。” 八贯放下茶壶，嘿嘿一乐道，“前些日子新皇登基，宣布大赦天下，咱们呀，很快就可以回大宛了！” 八贯喜不自禁。 “什么？新皇登基？” 这个消息着实把宋璟吓了一跳。 海棠也跟着拧起了眉头，“这么说……皇帝死了？” 海棠微一侧头，耿直的疑惑道。 “可不能乱说。”宋璟手里的茶杯一抖，眼角忍不住紧张的抽了抽。 他连忙伸手捂住了海棠的嘴巴，皱眉道，“可不能随便把死这个字和皇帝联繫起来。” 海棠扯开了他的手掌，冷眉不解道，“不是死了，那是怎么着？” “这……”宋璟看着她一派天然的模样，挠挠脑袋顿时哑口。 “海棠姑娘，这话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 八贯连忙四处张望了一下，前去谨慎的关上了房门。 “武宗皇帝是被迫退位的，没病没疾。新登基的文宗皇帝更是身强体壮，跟死可没有一点关系。” 八贯说着，沖海棠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小心道，“咱们这刚被大赦了，再说错话怕是会引火上身。这文宗皇帝不比武宗，他是武将出身，镇守离藩多年，脾气暴戾的很，杀过的人那是数也数不清哪。” 海棠眨眨眼睛，这种暴戾的人也能当上皇帝吗？ 不过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毕竟八贯刚刚嘱咐了她。 “文宗怎的当了皇帝？” 显然宋璟心里也有此疑问，他不由得皱眉问道，“被迫退位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才被流放到蛮荒几个月的时间，天下竟然发生了如此变故。
第87页 八贯往桌前凑了凑脑袋，小声的对众人解释道，“武宗皇帝沉迷美色，专宠丽妃，这几年其实是太后渐渐掌握了朝廷实权。武宗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时机一到，她便逼迫武宗退位，扶持她的亲儿子，也就是文宗，登基了。” 八贯说着点了点头道，“世人一向知晓文宗暴戾嗜血，所以他甫一登基，就立刻宣布大赦天下，以此来拉拢民心。” “那，那宋王府的情况怎么样？” 一般朝政更迭之后，这些王公大臣多少都会受到波及与影响，浮浮沉沉，朝事难料。所以宋璟第一时间想到了宋王府，连忙出言问着。 八贯一摇头，给宋璟续上了一杯茶水道，“少爷，您怎么忘了，我是去归元山庄送阿旋姑娘的，没回王府啊。” “阿旋姑娘？”宋璟听了话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谁。 “是啊。”八贯点点头。 “少爷您就放心吧，咱们王爷毕竟是文宗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肯定不会有事的。”八贯摆摆手安慰着宋璟。 “阿旋姑娘怎么样？”朝政的事情海棠不懂，也无甚兴趣。 她出言问了问阿旋的情况。 “海棠姑娘放心，归元山庄的庄主很给少爷面子，收了她做义女呢。”八贯说着，将先前那枚玉佩还给了宋璟。 “您打小就带着这玉佩，小的帮您保存的好好的给您带回来了。” 八贯拿衣袖在玉佩上擦了擦，透质的白玉闪过一层醇厚的光泽。 宋璟接过玉佩，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侧侧头一眯眼将玉佩塞到了海棠手里。 他勾唇一笑，沖海棠眨了眨桃花眸子没个正经道，“海棠，这个送你了，就当是提前下的小聘礼。” 他将玉佩塞到海棠的手心，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掌。 海棠一愣，挣脱了手掌推攘着玉佩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海棠板起面庞冷他一眼，可是渐渐染上红晕的耳根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和不镇定。 宋璟的话语虽不正经，可神情动作却正经的很。 他抓住海棠推攘的手掌，固执的将玉佩塞给她道，“明明就是你说的呀，在白云村的时候，你明明深情的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喜欢……呜呜……” 宋璟委屈巴拉的控诉着，嗓门越提越高。 说到白云村表白的事情，海棠面上一红，利落的出手捂住了宋璟的嘴巴。 宋璟的腮帮被挤成了一个松鼠的形状，两只细长的桃花眸子拼命的扑闪着。 “哎呀海棠姑娘，这手劲使的也太大了。”八贯见状连忙起身，在宋璟身旁团团转着。 海棠瞧着宋璟涨红的脸庞，眨眨眼松开了手掌。 她瞧着宋璟腮帮上的两个红印子，无措的抿了下唇角道，“。……对不起。” “没，没关系。”宋璟捏捏嘴巴，让自己恢复帅气之后连忙摆了摆手。 海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红痕。 宋璟配合的将脑袋往前一凑，又裂开嘴角满足的傻笑起来。 八贯挠挠脑袋别开目光，再次想起了三金和马国。 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向外张望着，回头问向秦斯良道，“斯良，就算三金和马国骑马跟在你们身后，这会儿的也应该来到了吧？” 如果三金知道马上就可以回大宛见到小艾了，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八贯一面嘀咕着，一面想着到时一定得让三金请他吃顿美餐。 说到这儿，屋里的气氛又稍稍冷了下去。 秦斯良嘆口气，将在白云村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三金说了一下。 “三金和小艾……还有马国……怎么会呢？” 八贯听完之后，连连后退，扶住了身后的花架。 他瞪大眼睛摇着头，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宋璟和海棠一阵沉默。 海棠抿抿唇角，起身拿来了随行的包袱。 她将包袱展开，拿出了三金和小艾的旧衣裳。 “他们被葬在了白云村，我收好了他们的旧衣裳，想着以后回到大宛，替他们葬在乔林，也算是回归故乡了。”海棠垂眸说着，将三金的衣裳递给了八贯。 “如今也只能凭藉这些衣物来感受他们活着时的温度了。” 海棠伤怀的说着，整理着小艾的粗布衣衫。 八贯红着眼眶从海棠手中接过衣裳之后，一个鼓囊囊的锦盒突然掉在了小艾的衣衫上。 海棠想要捡起锦盒瞧着，没盖好的锦盒盖子突然被蹭开，一个黑色的东西一下窜了出来咬在了海棠的手背上。 海棠只觉得手掌一疼，连忙甩开了。 那黑色的蠕虫被甩到了地上，滚到了桌角下。 秦斯良看到之后大惊。 “蛊虫！” 他大叫一声，连忙起身躲开了。 八贯朝地上看去，只见那蛊虫黑黑的一截，在地上不停的蠕动。 它的头部是一个圆形的深口，里面露出些乳白色的利齿。 八贯被这蛊虫的可怖模样吓了一跳。 宋璟连忙拿起了海棠的手掌，只见白皙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撕咬状的伤口。 跟当初黄奇安和小艾身上的伤口一样。 “海棠姑娘，你没被咬到吧？” 秦斯良没有看真切，急忙皱眉问道，“那刘仁杰说过，这蛊虫被餵了毒，一旦被咬了就是死路一条啊！” 他再次想起了小艾死时的惨状。 “怎么会？”八贯连忙上前一步。 他虽搞不清楚特别详细的状况，可是也能从刚才秦斯良告诉他的话语之中感觉到，这蛊虫确乎是凶险无比，被咬到怕是凶多吉少。 “海棠姑娘，你怎么样？” 八贯探头瞧着，发现海棠的手背上流出了一些乌血。 秦斯良见到之后大惊，“海棠姑娘……”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海棠，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璟急急扶住海棠的肩膀问道。 他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抬起海棠的手掌便往嘴边放去，“你别怕，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就好了！” ☆、等着我 “不行。”海棠制止住他垂下来的脑袋，将手掌往身后一背说道，“我现在没事。” 秦斯良拿起一旁的花架，瞅准方向就朝那只乱窜的蛊虫身上砸去。 “八贯，快，快点燃火摺子！”秦斯良说着，死死摁住了木制的花架。 蛊虫被活活压在了花架低下，发出尖锐的吱吱叫声。 八贯连忙找到火摺子点上。 刚一点燃，只听随着一阵可怖的咔嚓咔嚓声，花架被蛊虫迅速的钻了个洞。 被包在衣裳里饿了这么多天，这只蛊虫表现出了异常强烈的攻击力。 它直直向秦斯良脚上爬去。
第88页 八贯见状，连忙扯起桌布往蛊虫身上一盖，甩手将火摺子扔了上去。 被燃化的棉质桌布裹在了蛊虫身上，它在里面诡异剧烈的蠕动着，发出了噼里啪啦烧焦的声音。 秦斯良和八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只见海棠突然抽搐了一下身子，抬手捂住了胸口。 “海棠，你怎么了？” 看到她的神情有些痛苦，宋璟的心立马被提了起来。 “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璟急急说着，红着眼眶对身旁二人道，“快去请大夫，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过来！” 秦斯良和八贯连忙行动，去县城里寻找着医馆。 海棠觉得自己身上有种血液急剧流失的感觉，她一阵头晕目眩，抓住了宋璟的衣领。 宋璟抱紧倒在自己怀里的海棠，只觉得揪心的感觉又再一次袭来。 因为亲眼见证了小艾被蛊虫咬过之后的死亡场面，所以宋璟的泪水忍不住的滴落在海棠苍白的脸庞上。 海棠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就像当初的小艾一样。 她控住不住的眼珠上翻，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 “海棠，海棠，我不要你死，你不会，你不会有事的……”宋璟一边哽咽着，一边不不知所措的胡乱摸着海棠的脸颊。 他的手抖的像个苍老的暮年人，好看的眉眼全部染上的湿湿的泪水，以往飞扬翘起的眼角此刻也悲伤的下耷着。 “我还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你不能死……” 宋璟握紧拳头，死咬牙根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就好像自己一旦哭出了声，海棠就真的会没救了一样。 海棠看着他痛苦隐忍的模样，缓缓抬手抚上了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海棠抖了抖嘴唇，有泪珠从眼里簌簌掉落。 “我愿意……愿意嫁给你。” 她挣扎着说完这句话，身子抽搐的躬起，落下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她痛苦的拧眉，侧头吐出了好几口乌血。 海棠的眼皮虚弱的抖了抖，沉沉的合上了。 她的手掌也顺势滑落，重重的落到了宋璟怀里。 宋璟呜咽着抬起她的手掌，一遍遍往自己脸上放着。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宋璟喃喃说着，忍不住抱紧软绵绵海棠的身体痛哭出声。 一阵冷风从门前吹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八贯推开了房门。 他跑的满头大汗，急忙将大夫请了进来。 “中毒的病人在哪儿？”大夫捋着鬍子问道。 宋璟死死的抱着海棠，背对着房门呜咽。 八贯朝屋里瞧了瞧，领着大夫来到了宋璟跟前。 “海棠，你不能死……” 宋璟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情绪崩溃，脑子里来来回回就这么无意识的几句话。 大夫从缝隙里艰难的伸进手去，往海棠脉上一搭，收回了手掌翘起鬍子冷眼道，“你再不放手，她怕是真的要被你勒死了。” 八贯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立马好受了一些。 急急跟上来的秦斯良，听了这话之后也扒着房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拍拍胸膛，总算是听到了个好消息。 “海棠，你不能……” 宋璟正悲痛的紧抱着海棠喃喃自语着，听到大夫这话，他突然一愣，连忙起身抓住大夫的手臂道，“你，你说什么？” 大夫斜斜的一掀眼皮，瞅他一眼道，“我说这姑娘没死，快将她抬到床上去吧。” 大夫拿好药箱，准备给海棠诊治。 “没死？没死……快，快将海棠抱上床。” 宋璟连忙抹了把脸，将鼻涕眼泪往身旁八贯的身上胡乱一抹，擦干净手掌小心抱起了海棠。 他将海棠抱到床上，在一旁忐忑的等着大夫的诊治结果。 八贯瞧着自己身上的亮晶晶的一片水渍，委屈的一撇嘴，敢怒不敢言的挠挠头发赶忙跟了过去。 宋璟肿着两个红通通的眼睛，凑到大夫身边小心问着，“大夫，怎么样？” 他有些紧张的握着衣角。 八贯见自己主子这副落魄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 自从夫人去世过后，他还从未见宋璟有过如此痛苦失魂的时刻。 大夫眯上眼，捋了捋鬍子道，“嗯，没什么大碍。” 他转过身子问向八贯道，“你不是说这位姑娘中毒了吗？可是老夫看她的脉象，除了虚弱一些，并无什么其他不妥。” “。……没中毒吗？”八贯狐疑的瞧了瞧宋璟。 宋璟也搞不明白，又瞧向了大夫。 大夫看他们一副糊糊涂涂的样子，起身走到桌前。 大夫边摇头边开着药方道，“老夫给她开几副安神养性的方子，照着喝上几副就好。” 他将方子递给八贯，收了银子嘱咐道，“以后搞不清楚病症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妄下结论。万一这次老夫按着中毒的病症开方子，那岂不就出错了？” 八贯连连应着，将大夫请出了衙门。 宋璟盯着方子看了看，不放心的叫来了秦斯良。 还不待他开口，秦斯良便皱着眉头主动道，“我再去城里请几位别的大夫，这样宋公子也好放心。” 宋璟点了点头，坐到床前帮海棠理了理乱掉的碎发。 他瞧着海棠微弱的均匀呼吸，将脑袋往她胸口上放了放。 待听到扑腾扑腾的小小心跳声之后，他才稍稍放下了心。 秦斯良和三金陆陆续续又请来了几个大夫，大致说的都和最开始那个差不多，开的方子用药也所差无几。 宋璟虽不知道为什么海棠被蛊虫咬了之后会没有中毒，但也暗自庆幸着她的无恙。 他守在床边，看着海棠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海棠微微一动眼皮，便听到宋璟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海棠，你醒啦？”宋璟连忙直起身子，轻柔的扶着准备坐起的海棠。 海棠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身上很是轻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的侧了侧脑袋道，“。……我没死？” “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可能会死。” 宋璟肃起了脸庞，昨夜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已经让八贯去煎药了，咱们在这儿再休息两天，就可以启程回大宛了。” 宋璟在海棠身后垫上了软软的枕头。 海棠靠在床头，想了想之后动了动筋骨。 自己被蛊虫咬了，不仅没有中毒而死，身体居然还莫名的比以前更为畅快起来了。 她不解的蹙眉，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喝过汤药之后，海棠觉得自己什么事也没有了。 但拗不过宋璟的再三要求，又在黑腾县休息了三天之后，几人方才上路赶回大宛。
第89页 在天气渐渐回暖之时，几人终于回到了大宛城。 牛车晃晃悠悠，显得也悠闲了许多。 秦斯良带着宋璟和海棠先来到衙门复命，只见衙门已经换了新的县令，一脸的不苟言笑。 秦斯良有些忐忑的说明了情况，郭县令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新皇慈悲，大赦天下，这两名罪犯是在前朝犯案，此时理应无罪释放。” 郭一达朝天拱了拱手，又道，“只不过你这押解罪犯的衙役，一路监管不力，倒使衙门损失了一名公职人员，犯案在本朝，实该问罪。” “大人，小的知错了。” 秦斯良一听自己要受罚，连连跪下磕着响头。 宋璟和海棠在一旁想帮他说话，奈何两人由其他衙役押着，根本插不上嘴。 郭一达整了整官帽，扔了条判令下来对秦斯良道，“就判你革除衙役一职，贬为平民吧。” 说完，他甩甩衣袖起了身，宣布退堂。 秦斯良坐倒在地苦着一张脸，他打量了一下，发现衙门里的公职人员基本都换成了郭一达的亲信。 看来这郭县令就是借了个理由，除掉了衙门里自己不信任的人员。 “哎，这以后可怎么养家呀。” 秦斯良起身摇摇头。 他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颇有些丧气灰心的模样。 宋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之后出言道，“不如，你就来宋王府吧，现在三金也不在了，我还少个随从。” 宋璟望向他，说的轻淡随意。 秦斯良闻言，猛地抬起了沮丧的脑袋。 “宋公子，真的可以吗？” 宋璟的为人是怎么样的，这一路上秦斯良已经有了不少了解。 王府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在这种落难的时刻，宋璟肯出手帮他这个小小的衙役，秦斯良心里很是感激。 宋璟点了点头，沖秦斯良笑了笑道，“以后要叫少爷了。” 秦斯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立马站直了身体道，“是，少爷！” 罗子巷的一些邻里听闻海棠被无罪释放，已经回到大宛的消息之后，跟海棠关系好的一些也来到了衙门门口帮她接风洗尘。 海棠一出衙门口，杜之阳便头一个迎了上来。 宋璟连忙嘚吧嘚吧跟在海棠身后，瞧见杜之阳之后，嘴巴一撇，不是多乐意。 杜之阳中了状元之后，被皇上封了翰林学政，虽然历经了朝政更迭，但他的仕途之路倒也还算顺畅。 “海棠，这一路辛苦了吧。” 杜之阳上前说着，打量着海棠的情况。 “幸好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看到海棠的脸色跟半年前差不多，没消瘦没憔悴，杜之阳稍稍放下了心。 他沖海棠笑笑，扯了扯身上的宽大官服打趣道，“倒是我们这些瞎操心的人，反而是衣带渐宽了。” 海棠也跟着轻笑着点了点头。 再次看到罗子巷的邻里，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亲切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福伯，王婶等等，个个都带着些瓜果点心给她。 “快让海棠回去休息休息吧，初春的冷风，可不能小瞧呢。” 福伯说着，裹了裹身上的布衣。 “海棠，你这就要回去了吗？” 宋璟在旁边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不跟我去王府坐坐吗？” 宋璟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一副极力邀请的模样。 海棠侧头想了想，对宋璟道，“我还是先回罗子巷吧，你也早些回府，别让家人挂念。” “可是……”宋璟不满的瘪了瘪嘴。 海棠没再给他死缠烂打的机会，从秦斯良那儿接过了包袱，就准备跟着福伯等人一同回罗子巷。 宋璟瞧着走在海棠身侧的杜之阳，气呼呼的一眯眼，心里开始冒酸气。 他望着海棠粉粉的背影，忍不住抬腿追了两步上去。 宋璟挡在杜之阳和海棠之间，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扯了扯。 海棠的包袱一歪，被他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海棠有些板起脸庞蹙眉，觉得他太胡闹了，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宋璟沖她弯起眼眸笑笑，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俯首在她耳旁轻道，“有件事忘跟你说了。” “什么事？”海棠侧头问道。 宋璟一勾唇角，拾起她颈间的一缕发丝正经道，“我很快会去送聘礼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旁边的杜之阳听到。 海棠微微一愣，扯过头发有些耳根泛红的抿了抿唇。 她扑闪了一下眼睛，唇角的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的。 宋璟越看越觉得喜欢，海棠娇羞的模样，比海棠花还要惹人怜爱。 他霸道的将海棠圈在怀里，不想让她这么可爱的一面被其他人看到。 海棠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攘着宋璟的胸膛，宋璟一勾唇角，顺势在她眼皮上印了一个轻吻。 “等着我。”宋璟一挑眉眼，颇有些别人不容置疑的味道。 海棠忍不住扬了下嘴角，俏丽的眸子弯了一弯。 她推开宋璟的胸膛，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红着耳根嗔他道，“。……什么呀，这么多人在呢。” 她搀起一旁福伯的手臂，害羞的板起脸看他一眼转头走了。 宋璟摸摸头嘿嘿笑着，望着皱眉跟在海棠身后的杜之阳一脸暗爽。 敢跟我抢海棠？窗户都没有！ 宋璟脚步欢快的想着给海棠提亲的事情，一路傻乐着回到了宋王府。 ☆、二公主求亲 宋璟脚步欢快的想着给海棠提亲的事情，一路傻乐着回到了宋王府。 他刚一进门，便看到了等在王府门口的宋震威。 “爹，我回来啦。” 宋璟笑呵呵的过去请了个安，边招呼小厮带领他爹去房里休息边道，“您怎么还亲自等在这儿啊，应该我去跟您请安的。” 宋璟心疼的看着宋震威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的鼻头。 宋震威咳嗽一声，打量着宋璟连连点头道，“好好，懂事了。” 他见宋璟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缺胳膊少腿，也放下了不少的心。 “快去房里休息一下吧。”宋璟边走边嘱咐宋震威道。 宋震威点了点头，“好，一会儿让福婶给你做一桌洗尘宴。” “福婶？” 宋璟听了蹙眉道，“福婶年纪这么大了，腰又不好，怎的还让她做饭呀？” 他往后院里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府里的小厮丫鬟少了不少。 宋震威嘆口气，摇摇头道，“新皇登基，削了咱们宋王府一翎，月俸也减少了泰半，小厮丫鬟还要那么多作甚。” “什么？” 宋璟一听，眉头拧的老高。 “怎么会这样啊，咱们府最近也没出什么事吧？”
第90页 宋璟不解，虽然朝政更迭是会使王公贵族受到牵连，可宋王府这也落的太快了些。 宋震威无奈，他一垂短平的鬍鬚，出言道，“季王府和咱们宋王府结下的梁子不小，他是个武将，深得新皇赏识。” “前段日子他在新皇面前参了咱们宋王府一本，说太后过大寿时，咱们王府一出手就是一幅嵌玉一百零八颗的寿字，定是贪污了百姓的银子。” 宋震威嘆口气，“新皇一听，这就给咱们王府降了翎级。” “季王爷？” 宋璟撇嘴，新皇尚武，季伦又是武将，难怪会受到新皇的喜爱。 “可是太后不是新皇的亲娘吗，她老人家一向喜欢咱们宋王府，这会儿的没出来替咱们说句话吗？” 宋璟有些不解。 按说宋王府和太后之间的这层友好关系，是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的。 宋震威再度摇头，“新皇怎的也是太后的亲儿子，再说武宗皇帝又是刚刚登基，相比之下，宋王府又算的了什么？” 宋震威有些无奈的摆摆衣袖。 宋璟想想也是，郁闷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进了房间之后，宋震威看着宋璟又长高了不少的样子，轻咳一声瞥眼对他道，“璟儿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宋璟还沉浸在宋王府的危机之中呢，听了这话，先是无意识的点了下头，接着猛地抬起了脑袋。 宋璟沖他爹瞪大眼睛眨了眨道，“爹，您怎么知道我是想跟您说这件事的？” 宋璟搬着小板凳恭恭敬敬的往宋震威跟前一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开口道，“孩儿这一路上，遇到了一个很中意的姑娘，刚想跟您说去她家提亲的事情呢。” “路上遇到的姑娘？” 宋震威听了，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宋璟点了点头道，“爹，您也见过的，就是跟孩儿一起流放的海棠姑娘。” 宋璟笑眯眯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爹点头。 “流放？”这下宋震威不仅沉脸，还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那个杀了史达的姑娘？”宋震威沉声问他。 宋璟看他爹脸色不太对，连忙收了嘴角老实的点了点头。 “史大人害死了她全家……”宋璟想要替海棠说两句好话。 只见宋震威重重的一拍桌子，凛起鬍鬚道，“胡闹！” “堂堂宋王府，怎么可能娶一个平民，还是杀人犯！” 宋震威站起身来怒气沖沖的踱着步，“我还以为你出去这一趟长进了不少，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胡闹！” 宋震威恨铁不成钢的指点着宋璟的脑门。 “爹，也不能这么说，娘不也是平民吗？还做过屠夫……”宋璟难得的回嘴。 “别将你娘和杀人犯相提并论！”宋震威面色一冷，沖宋璟瞪眼。 奚远杉不仅是宋震威心里的白月光，更是他心头的硃砂痣。 自她过世后，哪怕膝下只有宋璟这么一子，宋震威都始终坚持没有再娶。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杀人就是不对的！”宋震威很是维护当朝的律法。 宋璟无话可说，但也不想退让的抿起了倔强的嘴角。 宋震威见宋璟一副垂丧着脸的不开心模样，瞥了他两眼，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 毕竟自己亲儿子刚从蛮荒之地回家，宋震威再严厉，也不忍心刚一回家就这么训斥他。 “璟儿呀。”宋震威稳了下情绪，清清嗓子开口。 “爹这也是为了你好。” 宋震威重新坐在桌边，拍拍宋璟的手臂语重心长道，“新皇的养女，二公主，现在正在招亲，爹爹一听说大赦的消息，就将你的情况递了上去，帮你求亲了。” 宋震威道，“养公主的身份跟咱们王府也能相匹配，况且这个档口，能跟新皇拉进一层关系，对咱们宋王府也是好事。” “我看你对那个什么海棠姑娘的迷恋，也就是这一时的。年纪轻轻，相处久了，难免会以为有了感情。” 宋震威捋捋鬍鬚道，“你不与公主相处相处，又怎么知道公主不好呢？” 宋震威瞧他。 “帮我跟公主求了亲？”宋璟错愕。 这才刚回家，就听到这么一个噩耗。 愣怔了一会儿，宋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将宋震威吓了一跳。 “爹，公主再好，我也不想要，我就想娶海棠。” 宋璟皱起眉头，抿唇直视着宋震威的凌厉目光说道。 “您也别白费心思了。” 宋璟行了个礼，准备退下道，“别的事情都可以听您的，唯独这一件，不行。” 他语气坚定，目光灼灼。 宋震威一愣，气的咳嗽一声。 儿子终于不怂了，可居然跟自己叫起板来了。 “你去哪儿？” 望着出门的宋璟，宋震威厉声问道。 宋璟回头，不服气的抿起唇角没有说话。 宋震威以为他要出府，气的一拂袖，叫来下人吩咐道，“来人啊，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少爷出咱们宋府的大门！” “爹！” 宋璟有些气愤的一眯眼，不过看着宋震威咳嗽的样子，张张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呢。 他本来只是想回房冷静一下情绪，然后好好陪宋震威吃个团圆饭的。 没想到就因为没答话，便被宋震威误会自己要出门，还下了门禁令。 宋璟郁闷的在房里打着转，思量着怎么才能推掉公主的这门亲事。 一直跟在身旁的八贯端了脸盆上来安慰道，“少爷，您也别着急了。老爷不是说递了摺子上去吗？这事都还没定呢。跟公主求亲的王公贵族那么多，说不定您运气好，根本没选上呢。” 八贯说着，想到这种可能性忍不住嘿嘿乐了两下。 宋璟先是觉得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继而停了脑袋皱眉望他道，“。……听你这意思，是说本少爷长得没有那些王公贵族俊逸咯？” 宋璟坐在桌前眯眼瞧着八贯，拿指节危险的敲了敲桌子。 八贯手里的脸盆一晃，连忙摇着头道，“没有没有，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的只是希望少爷能跟海棠姑娘好，早日把海棠姑娘娶进门。” 这番话让宋璟很是受用，他点了点头，沖他一瞥眼道，“这还差不多。” 八贯嘘了口气，擦了擦脑门。 主僕这一来一去看的旁边站着的秦斯良噗嗤一笑。 八贯拿眼瞧他，他连忙捂住了嘴角。 “四两，过来，伺候少爷洗脸。” 八贯招招手唤来秦斯良，将脸盆往他手上一放，摆出了一副大哥的模样。 秦斯良接过脸盆，往里面掺了些热水。 “四两？” 宋璟瞥眼瞧着还挺要好的两人，“这名字改的倒是不错。”符合宋王府的气质。
第91页 秦斯良挠头一笑，沖宋璟道，“我也觉得听着挺顺口。” 看着他从衙役变成了随从，但还是一副知足常乐的模样，宋璟缓了缓嘴角。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光坐着烦恼是没用的，还是得乐观起来，积极应对。 宋璟长舒了口气，拍拍八贯和四两的脑袋道，“走，去前院吃饭。” 老老实实陪宋震威吃完两餐，当天晚上，天色暗下来之后，宋璟琢磨着熘出府去看看海棠的情况。 然而他刚轻手轻脚的走到王府门口，便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宋震威拦住了。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我中午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宋震威倒背着手睨他。 “我，我去衙门看看韦羽。” 宋璟抓抓脸想出个理由。 “去什么衙门！” 宋震威甩脸，“这个时辰早就放衙了。况且，韦羽被唐柯提拔为了司隶校尉，这几天正在刑部学习呢，你去哪儿找他？” 宋震威显然不信。 他伸手揪住宋璟的胳膊，将他提了回去。 宋璟拨开他爹的手掌，皱眉道，“韦羽成了司隶校尉？那我呢？”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 “你？” 宋震威冷哼一声，“你现在就是个不听话的纨绔子弟！” 宋震威再度背起了手掌。 这次宋震威不仅被降了翎级，就连宋璟的职位也被上面收回了。 “这……”宋璟垮了脸。 看来事态确实挺严峻的。 而且这么一来，自己要熘出府去，就又少了个理由。 宋璟不想再惹得宋震威不高兴，便老老实实的理理衣服回了房间。 海棠回到罗子巷后，被几个相熟的邻里招待了一番。 晚上，她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海棠坐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星星，初春的夜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她侧耳听了听门口的动静，忍不住起身打开大门往巷子里瞧了瞧。 黑乎乎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海棠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歪歪头关上了大门。 天天跟宋璟在一起待习惯了，居然心里不自觉的开始有了期待。 海棠自嘲的摇摇头，晃掉了脑子里宋璟的那张赖皮脸。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海棠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她连忙起身穿好衣裳，仔细理了理鬓发方才打开了房门。 ☆、我们以后怎么生娃娃 “佩瑶？” 海棠一开房门，有些惊讶的发现来人是沈佩瑶。 只见她穿一身素色的绸缎，脸上也没涂什么胭脂。 虽然没有以前看起来那么艷丽招眼，但是清清秀秀，倒也别致好看。 “海棠，你总算是回来了。” 佩瑶拉起海棠的手道，“你不在大宛，我连知心话都没得人说。” 佩瑶沖她眨眨眼抱怨，说话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婉。 “你最近怎么样，怡红院的生意还好吗？” 海棠拉着佩瑶进屋，想给她倒杯茶。 佩瑶制止了海棠的举动，对她道，“怡红院我早就不待啦，毕竟不是个长久的去处。” 佩瑶拿手绢擦了下额头，笑眯眯道，“古云街被拆了之后，我用这几年攒下的银子，在大宛街买了个新的店面，现在在做裁缝生意呢。” 佩瑶在大宛街买了间裁缝铺，既卖成衣，又帮人定制衣裳鞋帽，生意还算不错。 “真的吗？”海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带着由衷的笑意道，“真的太好了。” 佩瑶能够从良，海棠是真心替她感到高兴的。 “所以我才叫你别忙活了。” 佩瑶朝屋里看了一眼，对海棠道，“我这会儿也没工夫进去喝茶，还得赶早去铺子里呢。” 佩瑶喜气洋洋的，清秀的面庞上写满了开心。 “我今早一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起早过来找你了。” 佩瑶说着来意道，“现在古云街也没有了，你也没个去处。我想着我那间裁缝铺还算大，不如你去我那儿帮帮忙算了，你以前存下的那些饰品，也能放到铺子里卖一卖。” 佩瑶想邀请海棠跟她做个伴。 海棠看了看自己昨晚整理好的饰品筐子，她正不知道拿这些东西怎么办呢。 她跟佩瑶点点头，弯起眸子道，“好啊。” 带好东西之后，海棠便跟着佩瑶来到了大宛街的裁缝铺子里。 佩瑶盘的这间小店，位于大宛街最好的地段。 铺子里被她收拾的干净整齐，摆放在外面的衣料和成衣，也是整条街上最漂亮的款式。 海棠和佩瑶张罗着开了门，不一会儿就上门了好多顾客。 有年轻夫人来买衣裳的，也有不少公子哥过来给自己家的长辈定做鞋子衣裳的。 海棠帮佩瑶张罗着生意，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 衙门离佩瑶的铺子并不远，这间裁缝铺是从宋王府去衙门的必经之地。 海棠留神瞧着，发现一整天都没瞧见宋璟的影子。 海棠微微皱了皱眉，有一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她记好帐，给来人找了银子。 青衣绿冠的公子哥接了银子之后，抬起头来对海棠道，“姑娘，你找错银子了吧？” 他沖海棠礼貌的笑笑，束发带上的白玉石闪亮亮的。 何安槐从手心里拿出了一两银子，返给了海棠。 “你们两个姑娘家的，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他说着，嘱咐海棠将钱收好道，“下次可别这么马虎了。” 他咧嘴一笑，有颗虎牙若隐若现的。 “谢谢公子了。” 佩瑶见状，连忙收好银子，跟何安槐道着谢。 “不用客气，你这铺子衣裳做得好，堂母喜欢。” 何安槐沖佩瑶摆了下手掌，由衷赞嘆道，“衣裳做得好，你们两个姑娘也漂亮。” 他这话说的自然，丝毫没有轻慢的意思。 佩瑶掩口笑了笑，挥手送别着何安槐。 何安槐沖海棠点点头，拿好衣裳走了。 海棠重新清算了一下帐目，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佩瑶道了个歉。 “佩瑶，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 佩瑶不在意的一挥手绢，整理着衣裳道，“你没来帮我的时候啊，我自个儿出个乱子才多呢。” 说着，她像想起来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咯咯笑了起来。 海棠松了眉头也跟着一笑，敛了胡思乱想的心神认真算着帐。 佩瑶瞧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她的手臂八卦道，“你这一趟回来，怎的没见着那个小王爷呀？” 海棠一愣，放下毛笔垂眸道，“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第92页 佩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坐到她身旁道，“你呀，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我看刚才那个何公子也挺不错的呀，又有孝心为人又正派。” 吃过孙谅的亏之后，佩瑶对于官宦家的纨绔子弟便多了一份戒心。 她提点着海棠道，“能相处的下去就好好抓住机会，相处不下去发现有问题，也得及早抽身才是。”佩瑶说的煞有介事，一脸的认真。 “你呀，都快成行家了。” 海棠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的扬起了嘴角，不过也顺着点了点头。 佩瑶眨眨眼，一嘟腮帮道，“我说的可是真的。” 海棠伸手戳戳她鼓起来的腮帮，沖她一挤眼笑意盈盈道，“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王府。 这一整天，宋震威都在府里没有出门。 宋璟在宅子里转了又转，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熘出府去。 待到夜色降临，宅子里的各种声音终于静了下来。 丫鬟小厮们也都收拾收拾去歇息了。 宋璟熘到大宅的月形拱门前，见宋震威房里熄了灯，他甩甩衣袖，偷偷跑到了宋府大门前。 府门已经被结结实实的关上了，这个时候打开，势必会吵醒家里的人。 宋璟皱眉想了又想，望望旁边的墙头撸起了袖子。 他学着海棠翻墙的样子躬起了身子，往前一跃扒上了墙头。 扒上墙头之后，宋璟的双腿没了支撑的点。 他的两条大长腿挂在墙上划拉了又划拉，还是找不到着力点。 宋璟的一张俊脸被憋的通红，双手使劲的扒拉着墙头不让自己掉下去。 这要是一屁股跌回了府里，这俊俏的屁股怎么也得疼个三四天。 宋璟咬牙忍着，撅着屁股努力的向上扒拉。 正在他涨红着脸往上爬的时候，墙头外边突然人影一闪，另外半个身影扒上了墙头。 宋璟受惊的手一抖，眼看就要跌落下去。 这时扒上墙头的那个人影伸手拉了他一把，两人双双滚地，落在了宋府外面的草坪上。 熟悉的香味传来，宋璟惊喜的抬起脑袋，发现和他一起滚落在草地上的人正是海棠。 “海棠，你怎的来了？” 宋璟乐的眸子都弯了起来。 “我……”海棠有些语塞。 其实是关了裁缝铺子之后，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这宋王府门口来了。 她在王府外面一抬头，正巧看到宋璟探出半个脑袋正费力的扒着墙头。 海棠心里一动，也没多想，便上去将他扯了下来。 宋璟的双手摁在海棠的胸。脯上，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海棠涨红了脸，使劲推攘着他道，“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宋璟的双手改为撑着草地，他微微挺起了身子，让海棠感觉舒适一些。 宋璟嘿嘿笑着，蹭了蹭海棠的额头眨巴着眼睛道，“海棠，我好想你啊。” 他的声音可怜巴巴的，黑色的眸子里还闪着漉漉的光芒。 “你……那你怎么不去找我呀？”海棠别过头，有些羞赧的小声问道。 “我爹不让我出府。”宋璟郁闷的说着，将脑袋瓜子担在了海棠的颈窝上。 他贪婪的吸着海棠身上的清淡香气，皱了皱鼻子道，“你今天出门了？” 他在海棠身上闻到了一丝不属于她的染布颜料的味道。 海棠被他蹭的脖颈痒痒的，有些难耐的挪了挪身子道，“佩瑶在大宛街开了间裁缝铺，我去帮忙了。” “难怪。”宋璟咕哝一声，蹭着脑袋往她颈窝深处埋了埋。 “你……先起来。”海棠被他蹭开了领口，耳根一红，心里开始热烘烘的。 “嘿嘿，就不。”宋璟耍赖似的左右摆了摆脑袋，翘起了眼角。 “你这人。”海棠抿起唇角，佯装生气的板起了脸庞。 宋璟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勾起唇角眯眼道，“你假装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海棠微微一愣，宋璟顺势握住了她的双手。 宋璟将她的胳膊抬过头顶，两人十指相扣。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海棠，海棠觉得自己快要在他眼睛里融化了。 她扑闪了扑闪睫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宋璟满意的扯嘴一笑，俯身吻了上去。 他一碰到海棠的嘴唇，心里便控制不住的火热了起来。 宋璟舔吮着海棠的唇瓣，撬开牙关拖住了她的香舌。 在他激烈的亲吻之下，海棠身上的热流也窜了起来。 她生涩的回吻着宋璟，主动跟他的舌头纠缠到一起。 海棠不自觉的挺了挺身子，靠紧了宋璟的身体。 “唔……舌头……卷的我太紧了。”宋璟额上青筋一跳，差点忍不住自己。 面对这样热情的海棠，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抱回家。 宋璟松了握紧海棠的手掌，从衣领里探进去抚上了她的柔软。 宋璟粗粝的手指在海棠胸前的小葡萄上打了个转，两个小点便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他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揉捏了两下，海棠的身子跟着一抖，主动环上宋璟的脖子。 她将手指插。入了他的束发里。 宋璟的嘴唇一路向下，吻上了她的锁骨。 海棠难耐的睁开眼睛，主动在宋璟的眼角轻轻咬了一下。 湿湿濡濡的这一下，再度勾起了宋璟的疯狂。 他粗鲁的揉捏着海棠柔软的胸。脯，急不可耐的将舌头探入了海棠的口中。 两人的腮帮鼓了又鼓，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响起。 海棠推攘了推攘宋璟的胸膛，离了他的唇角起伏着胸脯道，“。……时间，太长了。” 吻的太激烈，她有些喘不上气。 口水丝落到了宋璟的唇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的鼻音里带着浓浓的情。欲。 宋璟撑起身子克制了一下自己，伸手拉起了海棠。 草地上毕竟太凉，他不捨得让她躺太久，更不捨得让她在外面失态。 宋璟帮海棠拢了拢衣衫，理了理她散掉的头发。 海棠平复了一些心里的波动，红着脸背过身繫着衣领带子。 宋璟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在上面的嫩肉上轻轻拧了两把，不餍足的舔了舔嘴唇道，“我送你回家吧。” 天色已晚，他不想海棠一个姑娘家在外逗留。 回去太晚了，邻里难免说闲话。 海棠拍了下他不老实的手掌，嗔他一眼。 宋璟眯眼一笑，唇角痞气的勾起。 “你不能总是这么害羞啊，不然我们以后怎么生娃娃？” 宋璟凑到她红彤彤的耳根前，吹着气使坏道。 “。……那就不嫁你了。”海棠瞥他一眼，甩手向前走去。
第93页 “哎哎，那可不行！”宋璟连忙嘚吧嘚吧跟上，满脸的紧张。 海棠瞧着他一秒怂下来的样子，偷偷扬了扬唇角。 宋璟赶忙握住海棠甩起的手掌，殷勤的沖她笑笑。 两人甜甜蜜蜜的走在静悄悄的大街上，刚拐过街角，一个人影突然受惊的后退一步。 两人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了一下，宋璟本能的将海棠护在了身后。 那个青衣绿冠的人影定睛一瞧，松了口气道，“姑娘，原来是你啊。” 海棠从宋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盯着来人侧头想了想道，“何公子？” 眼前这人正是下午时在裁缝铺里给堂母拿衣裳的何安槐。 “你们……认识？” 宋璟打量了一下何安槐，见他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也算是仪表堂堂的模样。 宋璟皱起眉头，心里又开始涌起了对海棠的霸道欲。 “下午何公子在裁缝铺拿衣裳，我不小心给他算错了帐。” 海棠简单解释了一下，疑惑的问向何安槐道，“这么晚了，何公子怎的还在这街上？” 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哥，是鲜少这么晚了还会出门的。 当然，今晚的宋璟是个列外。 想到刚才的一幕，海棠有些羞羞的瞧了宋璟一眼。 “小侄先前在这街上玩耍，回家便啼哭不止，堂母叫我出来给侄儿叫叫魂。” 何安槐解释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何公子你忙吧。” 宋璟接了他的话道，“我先送海棠姑娘回家了。” 宋璟牵起了海棠的手掌。 何安槐礼貌的点了点头，三人就这么错开了。 宋璟有些郁结的眯起眸子，才一天没见，海棠身边就又出现了新的小伙子。 他侧头瞧瞧海棠好看的眉眼与精緻的脸蛋，鼓起腮帮握紧了她的手掌。 两人拐进罗子巷之后，一阵叮噹叮噹的轻响声在巷子口响起。 宋璟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异域服装的姑娘，从他和海棠跌落草坪的那刻起，就密切的关注着两人。 ☆、公子，别走呀 第二天，宋震威一早便被传进了宫里。 等宋震威前脚出了门之后，宋璟后脚就偷偷熘了出去。 他来到街上的糕点铺，买了好些糕点准备给海棠送去。 宋璟细心的将糕点包好，乐呵呵的提着往海棠昨天说的裁缝铺走去。 走到还有一条巷口的距离之时，宋璟便一眼看到了坐在铺子旁边记帐的海棠。 她握着毛笔垂眸写着什么，穿着件茜络纱粉裙，一脸认真专注的模样。 宋璟忍不住弯起眸子，快走了两步。 走到巷口之时，宋璟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叮噹响声。 那声音从巷子旁过来，离他越来越近。 宋璟忍不住侧头，只见是个剑眉大眼，英气十足，皮肤有些黝黑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件紫色薄纱裙，裙摆上缀着紫色亮片，随着走路的动作，健硕的双腿时不时的会从薄纱里露出来。 她上身穿着像个围胸似的紫色衣衫，将胸脯裹得紧紧的，下面也缀着好些亮晶晶的紫色亮片，风一吹叮噹作响，露出了大半的肚皮和锁骨。 她头上戴着一个长长的紫色纱巾，凉风吹来的时候，她就稍稍拢起来遮挡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肤。 宋璟只看了一眼，便急忙撇开眼低头准备离开。 “公子，别走呀。” 这时那姑娘偏偏出口叫住了他。 她不仅出口，还出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我认识你。” 这姑娘边说，边走到他身旁凑过脑袋来笑眯眯的望他。 宋璟连忙撤撤身子，紧张的往裁缝铺子看了一眼。 海棠仍旧认真的记着帐，只是旁边摆弄衣裳的佩瑶，似乎正巧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了一下。 宋璟连忙往巷子里面躲了躲。 要是让海棠看到他跟这么一个穿着奇怪裸。露的姑娘在大街上搭话，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你认识我？” 宋璟站的离那姑娘远远的，狐疑的皱眉。 “是啊。” 那姑娘点点头，爽朗道，“我是从吐蕃来的，叫紫金。” 紫金点点头沖宋璟一脸赞许道，“昨晚你翻墙出来，和那个叫海棠的姑娘亲热的事情，我全都瞧见了，我还挺欣赏……” 紫金的话还没有完，宋璟便大惊失色的抓住她的衣袖将她往巷子里面扯了扯。 “你说什么？你都看到了？” 宋璟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她不仅看到了他和海棠幽会的场面，居然还记住了海棠的名字。 “是啊。” 紫金坦荡的一点头，笑着拍拍宋璟的肩膀道，“我还挺欣赏你的勇气的，不像中原的其他男人，个个都是迂腐的胆小鬼。” 紫金说着，露出一口白牙沖宋璟竖了个大拇指。 “只可惜当时天色太晚，没看到你口中叫的那个海棠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紫金思索着摸摸下巴有些遗憾，她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紫金姑娘，昨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再跟别人讲了，可以吗？” 宋璟难得严肃起了脸庞，他卷翘的眉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紫金，微微抿起了唇角。 他这个浪荡小王爷倒是无所谓，可是昨晚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海棠的名声可就毁了。 一想到海棠会遭人非议，宋璟就心里慌的不行。 “哦？这种两情相悦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别人吗？” 紫金有些不明白的拢了下薄纱。 “不能。”宋璟坚定的摇了摇头。 紫金微一侧头，爽快点头道，“好吧，我不告诉别人。” “只不过……” 她盯着宋璟手里提的那包点心。 那点心看起来可爱精緻，香味从刚才就一直往她鼻子里飘。 紫金舔舔嘴唇，伸手指了指道，“只不过，你这点心得分我一半。” 她说着，一双大眼睛狡黠的眨了眨。 一辆马车从巷子里驶过，两人往巷子口闪了闪。 紫金这个简单的要求让宋璟一愣，他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拿起糕点包拆开了。 他将糕点拿出一半，分给了紫金，又将另外一半小心包好，准备给海棠送去。 两人的身影在巷子口隐隐绰绰的。 佩瑶放下手中的活计，往这边张望了半天，终于确信，在跟那个奇装异服的姑娘说话的人，正是小王爷宋璟。 佩瑶不满的皱起眉头，抬手戳了戳海棠。 海棠从帐本里抬起头来，只见佩瑶正一脸担忧的示意她往旁边的巷子口瞧。 海棠顺着目光看过去，微一挑眉抿起了唇角。 宋璟将糕点分好，松了口气摆脱了紫金就匆匆往裁缝铺赶来。 海棠放下手中的毛笔，沉声站了起来。
第94页 “海棠，你不用出来，我过去就行。” 宋璟见海棠准备往外走，以为她要出来迎接自己。 他笑的一脸天真灿烂，见牙不见眼的。 “海棠你看，我给你买了糕点。” 宋璟献宝似的将糕点递上去，展开了一些纸边道，“还热乎着呢。” 他眨巴眨巴眼，等着海棠伸手接。 然而海棠唰的站起身，从宋璟身旁擦肩而过了。 她淡淡的瞥了宋璟一眼，径直往巷子口走去。 宋璟被她这一眼看的有点手抖，连忙顺着她走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巷子口，穿着清凉薄纱的紫金正蹲在地上啃着糕点。 海棠走过去站定，紫金感觉到来人，擦擦嘴巴站了起来。 她唇角上还残留着一些糕点渣，味道香香甜甜的。 “海棠，你……” 宋璟见状，急忙从裁缝铺门口追了过来。 他擦擦额上的汗，来回望着两人不知在大街上该怎么跟海棠解释。 “海棠？” 紫金听了宋璟的称呼之后，眯起大眼睛打量了海棠一下。 “啧，太白太瘦了，鹅蛋脸也太小了点儿。” 紫金扬扬剑眉，舔舔唇角做了个最后总结，“不过模样还是不错的，胆子也大。” 想起昨晚，紫金点了点头。 海棠没有多说话，只是稍一挑眉，利落的将紫金手上的糕点拿了过来。 她抿抿唇，微一抬眼对紫金淡淡道，“这是宋璟买给我的糕点，姑娘爱吃，可以自己去买。” 说完，她沖紫金轻轻一施礼，霸气的转身离开了。 “紫金姑娘，之前的事情……” 糕点虽然没了，但宋璟还是希望紫金能守住先前的诺言。 他急急挠着脑袋想要上前一步，被海棠拦住一把拽住了衣领。 海棠从怀里拿出手绢往他眼上一蒙，不悦的眯眼道，“往哪儿看呢？” 宋璟一愣，虽然海棠的面色冷冷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弯起了眸子，笑的一脸傻样。 海棠这是…… 吃醋了？ 宋璟心里甜滋滋痒兮兮的，他将紫金往脑后一抛，屁颠屁颠跟在海棠身后回去了。 紫金舔舔手指上的糕点屑，瞧着两人的背影爽朗扬眉，这两人，还真有意思。 宋璟跟着海棠到了裁缝铺，铺子里已经来了不少顾客。 宋璟见缝插针的跟在海棠屁股后面，将遇到紫金的事情解释了个仔仔细细。 “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想起紫金的穿着，海棠心里一阵犯堵，她拿起毛笔，头也没抬的冷声问道。 “我看到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樑，小巧的樱唇，娇嫩的脸庞……” 宋璟眯眼一一数落着，又动了动喉咙补上一句，“……还有精緻的锁骨。” 听得这些，海棠心里一阵火大，她将毛笔咔哒一声放下，拧眉冷起了脸庞。 “你……”海棠刚一转头，就见宋璟正笑嘻嘻的盯着她，一脸认真的瞧着她的脸蛋。 “海棠，你真好看。” 宋璟舔舔唇，目光往她锁骨处瞄了又瞄。 顺势还扫了她耸起的胸脯一眼。 海棠低头一瞧，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都是自己。 海棠又气又觉得没那么气。 她拿起毛笔，瞥眼瞧了他一眼，嫌弃的推了推他碍事的身子道，“还要做生意呢，你别老杵在这儿。” “好。” 宋璟乖巧的一点头，撅起屁股在海棠身旁坐下道，“那我就坐在这儿。” 他一眯眼，笑的死皮赖脸。 海棠被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弄的既无语又想笑，她一扯嘴角，板起脸嗔他道，“好好坐着别添乱。” “哎好嘞！” 宋璟弯起眼眸应着，趁其他人不注意，在海棠脸颊上偷了个香。 “你。……没个正形。”海棠擦擦脸，带着羞意瞥他一眼。 宋璟在裁缝铺子陪了海棠一上午，铺子里的顾客来来往往，有不少年轻的小伙子公子哥。 每个人结帐的时候，都会跟海棠有些接触，有些热情开朗的，还会跟她说上几句话。 海棠就跟以往在古云街做生意时一样，沖顾客客气的笑着。 虽然这笑容不是发自心底的真正笑意，可宋璟看多了还是难免吃醋。 不管什么样的笑容，只要海棠一扬嘴角，他就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看到别的男人盯着她瞧，宋璟心里就涌上了一百万个不乐意。 午膳的时间快到了，斜对面的衙门一放衙，宋璟就掐好时间起身准备回府。 宋震威今天被召去了宫里，不知和跟公主求亲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宋璟要在宋震威回府之前赶回家。 他跟海棠摆了摆手，依依不捨的告别道，“海棠，我下午再来陪你。” 海棠点点头，沖他笑笑道，“回去吧。” 宋璟巴巴的望着海棠眨眼，眯起眸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他赖皮的往海棠身边凑了凑。 海棠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一红，推攘着他道，“……快回去吧，有人在呢。” “哪里有人？” 宋璟赖皮的再度往前凑了凑脸，记帐的这儿这会儿的确实没有人在。 海棠望着他不依不饶靠过来的胸膛，紧张的往佩瑶领着顾客挑衣裳的地方看了一眼，红着脸飞速的在他唇角上吻了一下。 宋璟嘿嘿笑着，这才满意的离了身子。 “姑娘，结帐。” 两人甫一分开，一个年轻男子便拿着包好的衣裳过来付帐。 海棠连忙敛了心神，抬手的打着算盘。 “一共三两。” 海棠抬头说着，那人将银子递过去沖她礼貌的笑了笑。 宋璟瞧的一撇嘴，临走时还直拿眼睛不满的往那男子身上瞟。 宋璟甩甩衣袖赶回了王府，心想下去一定得早点去裁缝铺里陪着海棠。 就这一上午的情况来看，大宛街上的异性顾客比古云街可多多了。 宋璟心里一边酸熘熘，一边踏进王府的大门。 将海棠娶回家这件事，是时候抓紧提上日程了。 宋璟刚回到家换好衣裳，宋震威就风尘僕僕的回府了。 “爹，跟公主求亲的事情，皇上怎么说？” 吃着午膳，宋璟试探着问了一句。 宋震威没什么表情，夹了口菜道，“今日皇上召见进宫，是商讨寻找他失散多年的九公主事宜，与待嫁的二公主没有关系。” 他凛了凛短平的鬍鬚，摇摇头道，“皇上让今年的新科状元杜之阳，担任皇子陪读一职，看来这杜翰林，倒像是皇上想要培养扶持的人才。” 宋震威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思量着要不要跟这小一辈的翰林学政套套近乎。
第95页 “杜之阳？” 宋璟一听这个名字，微微撇了撇嘴，“翰林有什么了不起。” 他拿筷子在红烧肉上戳了一把。 “没什么了不起？” 宋震威冷哼一声，抬眼睨他，“那也比你无所事事的待在王府里游手好闲强。” “我……”这一番话说的宋璟立马消了气焰。 他老实的夹起那块被他戳破了的红烧肉，默默吃了。 宋璟一面吃一面暗暗下着决心，等韦羽从刑部回来，他就正经的跟他去学破案。 到时候看谁了不起。 哼！ 他吃的鼻孔冒气，宋震威敲敲桌子，起身提醒他道，“这两日我要在书房看文件，你别想着偷偷熘出府去惹是生非。” 宋璟一听他爹这两天都在府里，耷拉下眼皮没甚精神道，“哦，孩儿知道了。” 杜之阳从宫里回了大宛街，面色有些沉重的拐到了佩瑶的裁缝铺子里。 “这不是杜翰林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了？” 佩瑶放下手里的布料，一面将他迎了进来一面打趣道。 “之阳？” 海棠也从帐本前起了身，招呼他道，“快坐下吧。” 杜之阳点点头，收了收官服坐下了。 “下了朝，我过来看看这儿的生意。” 杜之阳说着，沖两人简单的行了个礼道，“正好也看看你们俩。” “杜公子真是客气了。” 佩瑶给他倒上茶水道，“这小店还仰望着你给多介绍点宫里的生意呢。” 佩瑶眨了眨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商机。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杜之阳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转着茶杯，打量了海棠一下，微微蹙起眉头试探道，“海棠，你和宋府的小王爷……还在来往吗？” 他有些担忧的望向海棠。 海棠被他问的微微一愣，有些脸红。 她朝杜之阳笑笑，掩饰的摸摸脸颊点了点头。 杜之阳看着她嘴角带笑眉眼弯弯的样子，缓缓放下了茶杯。 他垂眸思量了一下，还是下决心开口道，“我今日上朝，听得宋王爷说，他替府上的小王爷跟二公主求了亲，正等着皇上下旨成婚呢。” 杜之阳抬起头来，带着点担心的说道，“也不知这宋王府，究竟有几个小王爷？” 宋王府有几个小王爷？ 这点海棠再清楚不过了。 除了宋璟，宋震威膝下哪里还有其他儿女？ 海棠被突然而来的消息搅的一阵愣怔，心口突的跳了一下。 ☆、闹别扭 “不会的，宋璟明明说……”海棠喃喃说着，适时的住了口。 宋璟明明说，他会来下聘礼的。海棠意识到这话不应该这么没羞没臊的说出口。 杜之阳点了点头，“我想小王爷应该也不是那种人，或许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 看着海棠有些不安的模样，杜之阳出言宽慰着她。 看来这件事情，海棠并不知情。 杜之阳于心不忍，他沖海棠温润的笑笑，起身理了理官服道，“我想看看铺子里的衣料，海棠，你和佩瑶一起帮我选选吧。” 海棠从皱着眉的愣怔思绪中猛地回神，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好。” 旁边的佩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的皱了下眉头。 宋震威天天待着府里，一连几日，宋璟都没能成功熘出府去。 有好几个晚上他偷摸出去，扒上宋府的墙头向外瞧着，期盼着海棠能够再次出现。 然而每次都是摔个屁。股开花的回了房间。 这天，趁宋震威出去谈公事的空档，宋璟麻熘的出了府，直直向裁缝铺走去。 自从杜之阳来告诉了海棠那个消息之后，海棠的心里就像有了块湿棉花似的，时不时的就往下坠。 她一开始还想着，或许是杜之阳搞错了也不一定。 可是随着这几日时间的推移，关于宋王府跟二公主即将联姻的事情，在大宛街的风声越来越大。 有好些来店里定制衣裳的公子哥，偶尔也会扯到这个话题感慨一番。 再加上宋璟已经三天没见人影儿了，海棠的心情不禁沉了又沉。 海棠放下毛笔，发了会呆，想跟佩瑶告个假提早回家。 她想好好理理思绪，然后去宋王府找宋璟问个清楚。 就这么不上不下的一直吊着这一颗心，滋味实在难受。 海棠收拾着东西，正巧几个顾客又进了店子。 她看着佩瑶忙活的样子，侧头想了想又坐下了。 等帮她忙活完这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正当海棠辛勤记着帐的时候，宋璟气喘吁吁的进了裁缝铺子。 他擦擦脸上的汗，走过来坐到海棠身旁沖她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海棠瞧见他一脸无事的笑容，心里的怨气突然不打一处来。 她往里挪了挪身子，避开了宋璟的眼神，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海棠，你……” 宋璟往前凑了凑，刚想说话，这时海棠抬起头来对前来结帐的顾客道，“一共五两。” 她接过银子，沖小伙子笑了笑，重新顺好了算盘。 见顾客走了，宋璟挪了挪屁股，一咧嘴殷勤道，“海棠，我……” “你好。” 海棠视而不见，沖旁边过来的顾客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手中的鞋子。 海棠帮这位公子包好鞋子，淡淡笑着说了声再来。 宋璟望着那小伙子和这公子哥走远的背影，一阵烦气的蹙眉。 他扯了扯海棠的手臂，拧眉叫她，“海棠……” “我在忙。” 海棠挣开手臂，冷冷的说了一声，淡漠了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宋璟眯眯眸子坐在旁边，也有些赌气的沉下了嘴角。 这才几天没见，海棠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顾客扰了心神。 对他们都好声好气的，一看见自己就满是嫌弃和冷漠。 宋璟气呼呼的想着，摸了摸发堵的胸口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忙完这一阵，佩瑶转头，一眼便看到了两人胶着的状态。 宋璟梗着脖子不说话，海棠垂着眸佯装打着算盘。 两人谁也不理谁。 佩瑶想了想，收起手绢走过来道，“海棠，今天不用你帮忙了，你先回去吧，我也准备早点关门呢。” 佩瑶说着，推攘着海棠起身。 海棠放下算盘，轻轻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沉眸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不动的宋璟，抿唇从旁边绕了过去。 宋璟见她离开，连忙拍拍衣裳起了身追上。 他虽不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迈着大长腿嘚吧嘚吧跟在海棠身后。
第96页 到了罗子巷，海棠停下了脚步。 “我回家，你跟着我做什么？” 海棠侧头，环胸瞥他。 “我，我也回家。” 宋璟说着，鼓鼓腮帮抬腿就迈进了罗子巷。 他站在前面回身，有些委屈又有些赌气的等着海棠。 “这是我的家，你回什么？” 海棠走过去，抬眼问他。 “这儿也是我的家。” 宋璟说的笃定，好看的眉毛还跟着固执的皱了皱。 海棠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垂眸蹭了蹭青石板道，“。……你不是要跟公主求亲吗，这儿哪是你的家。” 她别过头去，抿起了唇角。 宋璟听了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后退了两步。 他没想到这个消息会被海棠知道。 看着海棠沉下脸庞的样子，宋璟又连忙上前跟了一步。 他握住海棠的手掌，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那是我爹瞒着我去求的，我根本不同意！” 他着急解释着，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你放心吧海棠，我绝对不会娶别人的！” 宋璟笃定的说着，一双认真急切的眸子死盯着海棠的。 海棠微微挑了挑眉，缓和了下嘴角。 听到他这么说出来，海棠觉得心里一瞬间好受多了。 但她还是有些小郁结，这么大的事情，宋璟居然都没告诉她。 海棠依旧板起面庞往家门口走着。 “海棠，我说的都是真的。”宋璟急急跟上，一路进了海棠的房间。 他在海棠身边左转转，右转转，将这一件事来回解释了好多遍。 海棠坐下擦了会桌子，心里的郁结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有些无奈的抽了抽眼角，沖宋璟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释了。” “我……”宋璟撇撇嘴，郁闷的坐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海棠不光对自己态度冷淡，现在连听听解释也会不耐烦。 宋璟委屈巴巴的想着，酸熘熘抬眼道，“海棠，裁缝铺子里是不是每天都去好多公子哥？” 他有些气呼呼道，“你干嘛对他们那么热情，他们长得有我好看？” 宋璟不悦的眯眼，微微扬了扬下巴。 他这副模样，活像个因为讨不到糖吃而气急败坏的小孩。 海棠心里有些好笑，先前心里的郁结也都散的七七八八了。 她瞧着宋璟赌气的可怜样子，轻一挑眉，起身在柜子上拿起了一幅捲轴。 海棠慢悠悠的拿起捲轴展开，瞧了宋璟一眼清清嗓子道，“是长得很好看呀，这是我见过的最俊逸的男子了。” 海棠拿起捲轴欣赏着，弯起眸子点了点头。 “什么男子？”宋璟坐不住了，挪着身子想过来瞧瞧。 他耷拉着眼角，不高兴的抿起了嘴唇。 海棠偷偷一笑，将捲轴捲起，扔了过去。 宋璟接住，连忙沉着脸展开了。 只见捲轴上只涂了一层银色的锡纸颜料，上面明晃晃的，映出了一张气呼呼的俊脸。 眉眼卷翘，嘴角不悦的抿起。 宋璟一怔，锡纸上映出的人影儿也跟着一怔。 宋璟抬手摸了摸脸颊，忍不住眨眨眼扬起了唇角。 捲轴里的卷翘桃花眼也同时弯起。 宋璟咳嗽一声，合上了捲轴。 他将捲轴系好，屁颠屁颠来到了海棠跟前。 宋璟笑眯眯的给她捏了捏肩膀道，“海棠海棠，你的眼光真好！” 他说着，沖海棠一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海棠抿唇一笑，拉下了他渐渐开始乱跑的手掌嗔道，“。……样子。” “嘿嘿。”宋璟挠挠头，乐的像个傻子。 ------ “少爷，您要的画像小的给您求来了。” 跟海棠厮磨了一会儿，宋璟便出了罗子巷。 他刚到巷子口，八贯便迎面小跑了过来。 八贯在衣摆上擦擦手，将二公主的画像展开给宋璟瞧着。 宋璟眯眼看着，瞧着画像里的如花美人点点头收了画像道，“走，去马府拜访一下马兄。” 八贯连忙给主子让了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府？ 他挠挠脑袋，不解的跟在了宋璟身后。 第二天，海棠收拾好东西，一早便到了裁缝铺子里。 裁缝铺子半掩着房门，只见佩瑶正在里面悉悉索索的整理着什么东西。 “佩瑶，怎的不开门啊？”海棠有些奇怪，想要拿下门板。 “先别拿，海棠，你过来。”佩瑶说着，抬头沖海棠兴奋的笑着招招手。 “你在做什么？”海棠微微皱眉，从半掩的门缝里走上前瞧着。 “我做了套新衣裳。”佩瑶说着，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薄纱布料。 她往海棠身旁一凑脑袋，附耳小声道，“姑娘家有时候就得有些改变才行。” 佩瑶将白色的薄纱展开，沖海棠挤眼道，“那天小王爷不是跟个异域姑娘说话来着，我照着她的衣裳样式给你做了一件，你穿上保准比她好看。” 佩瑶拿衣裳在海棠身上比划着名，衣裳下面缀着的银色亮片忽闪闪的，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 佩瑶意识到了海棠和宋璟之间好像有些小矛盾，于是便想了这个法子能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佩瑶满意的瞧着薄薄的衣衫，伸手帮海棠解着衣领带子道，“你先试试合不合体，我还做了一件鹅黄色的。” 海棠瞧着裹胸露腿的白色薄纱，眉头为难的蹙起。 她制止住了佩瑶给她解带子的手，出言道，“这……能穿吗？” 海棠摸了摸衣料，又薄又透，看起来实在难以接受。 “怎么不能穿？保管你穿上之后，那小王爷就不再想别人了。”佩瑶极力推荐着手中的衣裳。 海棠沉默了一下下，再度瞟了一眼那衣裳，觉得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这，这怎么穿呀？”海棠翻弄了一下衣裳的前后反正，发现来来回回一共就那么几块布料。 她皱眉推脱着，“我也不会，还是别穿了。” “怎么能不会呢？”佩瑶皱眉，“我穿给你看，你学着点。” 自从衣裳做出来，佩瑶就一直跃跃欲试。 她将裁缝铺子的门缝掩好，遮下床帏换起了衣裳。 一阵叮叮噹噹的清脆响声过后，佩瑶缓缓的掀开了帐幔。 “怎么样，好看吗？”佩瑶扯起头上的薄纱，遮住了一半的身子。 她做出一个妩媚的姿势，沖海棠眨了下眼睛。 “好看。”海棠眯了眯眼，由衷的说着。 但同时她也蹙了蹙眉，扯扯薄纱遮住了佩瑶露出的肚脐道，“就是料子太少了些。” 女儿家互相穿着看看还可以，在男人面前是万万穿不得的。
第97页 太露了，比那个异域姑娘的紫色薄纱还要露骨一些。 “料子少才有效果嘛。”佩瑶戳了戳海棠的胸部，笑嘻嘻说着。 “再说了，这么好的身材，整天裹在厚重的布料里，多浪费。”佩瑶扭了扭腰肢，肚皮上的银色亮片哗啦啦响着。 她顺势在原地转了个圈，薄纱飘逸，衣裳飞舞。 两人对着新衣弯眸笑着，铺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快，抓住他！”抓贼的声响越来越近，随着嘭的一声，裁缝铺的小半个门板被撞了下来。 一个穿着官服的俊逸身影随着门板一晃，稳稳落在了地上。 海棠条件反射的开启了戒备状态，她神色一凛，厉眼瞧着来人，伸手将佩瑶护在了身后。 门板被撞坏，佩瑶柳眉一竖，连忙拨开了海棠的手掌。 她上前查看着门板的情况，回头一瞧，发现撞坏门板的，正是斜对面衙门里的韦捕快。 当然，现在好像已经被升为了司隶校尉。 “韦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佩瑶不悦，指了指地上的门板拧眉问道。 “我在捉额额额……”韦羽抬起头来，在看到佩瑶的装束之后，立马舌头打结。 他连忙起身别过头去，握紧了腰间的翎剑粗着脖子憋出了最后一个字音道，“贼。” “沈姑娘，你你你这是……”作为断案人员，记性好是主要的一项技能，作为前几个月大苑城案件的牵扯人员，韦羽自然还记得佩瑶。 佩瑶身上裸。露的衣裳让韦羽好一阵难为情。 只见他一向严肃的脸庞此刻涨的微红，眼神躲躲闪闪的根本不知该往哪儿放。 韦羽抬手擦了擦额角难为出来的细汗，头也不敢动的侧身拱了拱手道，“我，我先告辞了，” 说着，就欲离开这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情境前去捉贼。 “慢着。”这时佩瑶蹙眉叫住了他。 “韦大人，您身为衙门办案人员，总不能就这么破坏了百姓的财物，还一走了之吧？”佩瑶有些生气的叉了下腰肢，抬手指了指被撞坏的那块门板。 银色亮片在她光洁的肚皮上闪闪坠坠的，韦羽侧头看她一眼，只见她也没涂什么胭脂，一双显得尤其清浅的眼睛正气呼呼的望着他。 随着佩瑶抬手的动作，海棠替她遮在身上的头纱滑到了身后，佩瑶姣好的身躯展露无遗。 韦羽见状赶紧别开了脑袋，视线却正好从她柔软的腰肢上略过。 “咳……”韦羽被自己呛了一下，握紧翎剑红着脖子道，“衙门会派人来收拾赔偿的，沈姑娘放心。” “大人，抓到了吗？” 韦羽正欲抬脚离开，这时几个衙役匆匆忙忙追了过来。 他们急匆匆的，见韦羽在裁缝铺子里，就欲走进去上前查看一下情况。 韦羽见状，急忙张开双臂挡在了裁缝铺子门前。 他向后瞄了一眼，确定结结实实将佩瑶挡在了身后之后，方才开口对赶来的几个衙役开口道，“窃贼往城东去了，你们快追。” 几个衙役一拥而去了。 韦羽跟在后面，刚走两步便稍稍顿了下身形。 只见他背对着佩瑶一脸严肃的开口道，“衙役的公职人员都是男的，沈姑娘一会儿……还是先将衣裳补好吧。” 说完就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裁缝铺，期间还一个踉跄绊在了破掉的门板上。 佩瑶瞧着他呆里呆板的那个劲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笑呢，我都说了这衣裳不能穿出去。” 海棠在一旁无奈的点了下她的脑袋，“你瞧把韦大人吓的。” “怎么是吓的，他怕是被我的美貌所迷倒了~” 佩瑶抬起手绢挡挡脸，弯起眼眸沖海棠玩笑道。 “不过，这韦大人倒挺有意思，居然叫我去补补衣裳。”佩瑶乐不可支。 她转过海棠的身子，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点头道，“你穿上肯定比我更有效果，保准把那小王爷迷的找不着北。” 佩瑶颇有些小得意的翘了翘嘴角。 “瞎说什么呢。”海棠拍掉佩瑶准备放在她胸上的手，抬眼嗔了一声。 “我要是瞎说，那你脸红什么呀？” 海棠的羞臊显然没有逃过佩瑶的眼睛，她轻轻撞了一下海棠的肩膀，弯起眼眸戏嚯道。 “你呀，快去把衣裳换下来吧，待会衙门的人来了，影响多不好。” 海棠岔开话题，催促佩瑶去换衣裳。 佩瑶点点头，侧眸想了想，对海棠道，“这门板修起来得好一会儿时间，衙门人员在这儿来来往往的，又脏又乱，不如咱们去你家待一会儿吧？” “那你先换好衣裳，这个样子哪能出门。”海棠点点头应下了，替她放下了床幔。 ☆、我帮你吧 到了海棠的家里，禁不住佩瑶的软磨硬泡，想着家里也没别人，海棠最后还是在佩瑶不耐其烦的催促下换上了另外一套薄纱。 鹅黄色的柔软纱绸隐隐约约的罩在海棠曼妙的身躯上，为了凸显海棠的气质，佩瑶特地在这一套薄纱的裹胸上面，精心绣制了一朵滚边烫金的娇美海棠花。 “这料子真的太少了。” 海棠扯扯头纱，低头瞧了瞧露出的胸脯和肚脐，跟裸。露的大腿相比，这两个地方更让她在意。 鹅黄色的亮片闪闪烁烁的，海棠学着佩瑶的样子，扯着头纱轻轻转了个圈，叮叮噹噹的悦耳声音便浅浅的响起。 到底是女儿家，况且这会儿屋里也没别人，海棠拿薄纱遮住半个脸庞，摆了个舞者的姿势问向佩瑶道，“好看吗？” “好看好看！”佩瑶连连点头，忍不住笑着直拍手掌。 海棠连忙收了姿态，自己也觉得好笑似的，遮了遮胸。脯和大腿道，“真是羞死人了。” 她拿起衣裳挡了档，就要去帐慢后面换掉。 这时大门外突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沈姑娘，你在里面吗？” 礼貌的敲门声过后，韦羽的声音响了起来。 “裁缝铺子的门板已经修好了，我听人说你在这儿，特地来告知一声，门板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当时事发突然，韦羽想起还没跟佩瑶赔不是，于是门板修好后便找了过来。 听到男子的声音，海棠心里一惊，连忙关紧了房门。 这薄纱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可不能先让他进来。 佩瑶也是吓了一跳，她看海棠有些惊慌的样子，起身出去道，“我出去跟他说，放心，不会让他进来的。” 佩瑶跟海棠挤挤眼，带上房门出去了。 “韦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还劳烦您跑一趟了。” 开了大门之后，佩瑶将韦羽拦在了门外。 “沈姑娘，海棠怎么没出来呀？”
第98页 正在佩瑶跟韦羽说话间，一颗脑袋从韦羽身后探了出来。 宋璟走到门前，朝里面张望着。 “宋公子也在呀。”佩瑶稍稍一愣，接着喜上眉梢。 这下正好，省的她再跑一趟宋王府了。 “先前璟兄去裁缝铺里看望海棠姑娘，我们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韦羽跟佩瑶说明着情况。 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荷包，看来贼人已经被捉住，钱财也找回来了。 “门板已经修好，姑娘可以去开张了。” 韦羽不苟言笑的沖佩瑶点点头。 他还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一看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先前的画面，饱满的胸脯，柔软的腰肢…… “咳咳。”韦羽赶紧咳嗽一声打断了自己的联想。 他越紧张脸就板的越厉害。 “海棠在屋里待着呢，你进去就行。” 佩瑶眼珠灵巧的一转，对不停往院子里张望的宋璟说道。 “韦兄，咱们进去吧。”听了这话，宋璟大咧咧就往门里面走。 “韦大人。” 这时佩瑶上前一步，出言拦住了准备跟进去的韦羽。 一阵姑娘家的脂粉香味袭来，韦羽不由得后退了小半步。 他紧张的肃起了脸庞。 佩瑶一瞧这个韦大人一副黑脸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打鼓。 不过她寻思了又寻思，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邀请道，“不如，韦大人跟我一起回去吧？” 佩瑶咬唇绞着手绢，心里有些忐忑。 她拿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韦羽，生怕他一个拒绝，也要跟着宋璟进去找海棠。 韦羽看着佩瑶娇娇柔柔望向自己的模样，心口突的一跳。 佩瑶忐忑的模样被韦羽理解成了姑娘在对自己撒娇。 沈姑娘撒娇让自己陪着她一起回铺子，这什么情况？ 莫不是…… 韦羽心里一紧张，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握紧了翎剑，梗着脖子点了下头僵硬道，“……好。” 佩瑶松了口气，眉眼笑开的柔柔道，“谢谢大人了。” 她说着，就上前挽住了韦羽的手臂。 这是她在怡红院时的习惯，虽然从了良，但有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带出来。 不过，佩瑶很快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妥。 她连忙松开了手掌，歉意笑着赔礼道，“这老毛病了，实在对不住。” 她眼眸闪闪柔柔的，带着点讨饶的意味。 被佩瑶挽过的手臂僵直直的，韦羽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眼睛也不眨的点了下头，状似严肃的嗯了一声。 见自己冒失的行为没有被追究，佩瑶拍拍胸脯吐了下舌头，乖乖的跟在了韦羽身后。 韦羽握着翎剑目不斜视的走在前面，脖子根渐渐红了起来。 这沈姑娘吐舌头的样子，真是顶顶好看。 海棠躲在帐慢后面，正费劲的解着裹胸后面复杂的系带。 随着她的动作，柔软的帐慢半遮半掩的，时不时的露出许多缝隙。 宋璟刚进了院子，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叮噹声。 他走到房门前，刚想抬手敲门，转念想想又放下了。 宋璟眯眼嘿嘿一乐，准备给海棠一个惊喜。 说不定还能看到她可爱的睡颜呢。 这样私心想着，宋璟不自觉的猫起了腰，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海棠稍稍侧了下眸。 透过棉质帐慢，门口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影。 一看身高就是一名女子，海棠不疑有他，转过身子背对着门前就道，“韦大人走了？你快帮我解解这些系带。” 门口吹进一阵小风，帐慢被吹得纷纷扬起。 宋璟顺着声音往海棠所在处一看，登时站直身子瞪大了眼眸。 裹胸后面的细带被海棠扯开了几根，光洁白皙的后背几乎全部露在外面，只有几根细带在上面交缠横斜着，反倒比全。裸还要增添了几分妩媚。 宋璟沉眸动了动喉结，连忙向外张望一眼就紧紧关上了房门。 海棠这样的样子，除了他自己，什么人都不许看。 “你怎么不动呀？” 海棠等了一会儿，想要侧头瞧瞧‘佩瑶’的情况。 这时一双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肩背，大手还不老实的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随着这有些熟悉的抚摸，海棠的肩膀轻轻一颤，感受到了不对劲。 还不待她回头，只听男人的声音便在自己肩头响起了。 海棠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分辨来人的声音，她神色一凛，抬起手肘就利落的向后噼去。 “海棠，我……哎哟！” 宋璟环住海棠的肩头，伸了伸脖子刚要说话，脖颈就被重重的击了一掌。 若不是这个姿势不方便海棠发力，恐怕宋璟的脖子就要难逃一肿了。 “海棠，你，你叫我帮你解开的，你怎么又打我？” 宋璟皱着一张脸摸摸脖子，话语里满是委屈。 “……宋璟？” 见到来人，海棠也是一惊。 她微微蹙起秀眉，不解道，“你怎么在这儿，佩瑶呢？” 海棠转过身子，向外张望了张望。 “佩瑶和韦羽一起回裁缝铺子了……” 宋璟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一眨不眨的打量着海棠的这身装扮，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裸。露在外的肚脐和胸脯。 被一层纱绸裹住的酥。胸鼓鼓的，上面还绣了好一朵娇美的海棠花。 “海棠，你……” 宋璟眸色幽暗，上前一步拥住了她。 “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 宋璟在海棠耳边哑着嗓子喃喃道。 随着他的动作，鹅黄色的亮片叮噹作响。 海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这羞人的装束呢。 她后退半步，连忙想要抬手护住胸部。 怎奈宋璟先她行动了一步。 他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它们环在了自己的腰上。 宋璟的大手向前一捞，海棠便整个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满足的哼了一声，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 宋璟在海棠小巧圆润的耳垂上轻轻咬着，在她耳朵眼吹着气断断续续道，“……我马上就帮你……解开。”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手掌正好顺着海棠的腰嵴滑到了背后的细带上。 “你……唔……” 海棠的身子习惯了宋璟的气息，他才甫一靠上来，她就软了泰半。 耳垂上传来的湿濡感觉让海棠心底升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被迫环在宋璟腰间的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的衣裳。 随着细带的一根根滑落，海棠胸前的柔软随之抖动，软绵绵的呼之欲出。 宋璟眸色一沉，俯身吻在了裸。露的精緻锁骨上。
第99页 他的大手顺着布料少的可怜的薄薄裹胸探。入，心满意足的握住了海棠胸前的柔软。 他一面贪婪的吻着海棠的脖颈，锁骨，一面大力揉捏着她胸前的浑圆。 “嗯……” 宋璟的手指在海棠胸前的小葡萄上打了个转，海棠身子轻轻一抖，仰头轻呼了一声。 她俏丽的眉眼里染上了一层说不出的红晕，小巧而娇美的红唇微微张开，像是喘息不匀似的，令人想立刻咬上一口。 宋璟将海棠的身子往自己怀里使劲揉了揉，使两人贴合的更为紧密。 海棠身子被抬高，一个身形不稳，连忙将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顺着海棠光洁柔嫩的脖颈，逐渐吻上了她半张的绣口，两人口舌相缠，额上都渐渐溢出了细汗。 海棠平滑细嫩的小腹紧贴着宋璟的，隔着衣料，宋璟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滑嫩。 他抬手，将海棠裸。露在外的两条浑圆修长的大腿分别缠在了自己的腰间，他满足的揉捏着她丰挺的翘臀。 鹅黄色的薄纱衣料根本遮不住许多，这个动作使得海棠臀部的细肉也露出了一些在外面。 宋璟就这样抱着海棠，两人一路亲吻着，来到了房角的床上。 宋璟将海棠放在床上，她一对白皙可爱的脚丫顺着力道有些羞耻的颤了颤，圆润的脚踝好似柔弱无骨，娇嫩的指尖像一串娇贵的玉石闪着诱人的光点。 宋璟的喉结动了又动，他有些着急的扯掉了自己的外衣，眼眸一眯便沉色覆了上去。 “你……” 海棠有些羞恼的咬了咬下唇，她夹紧了两条裸。露在外的大腿，捂住胸前的那层薄纱就想要起身。 宋璟大力将海棠摁回了床上…… 他的舌头在海棠肌肤上来回打着转，吸吸咬咬的，弄的海棠心里又酥又麻。 “哈……” 随着宋璟的动作，海棠的腰肢不自觉的向上弓起，让两人结合的更为紧密。 海棠的长发洒落在了枕头上，双夹红透，她紧咬着下唇，忍耐着想要呻。吟出声的欲。望。 她眸子里水光泽泽，半睁半眯的样子诱人极了。 宋璟的双手在海棠身上不老实的游走着，最后落到了两个挺翘的臀半上。 他的手指透过大腿边上的薄纱边缘，一点一点的深。入到了里面。 海棠抖的更加厉害，强烈的刺激让她很快打湿了薄纱。 宋璟在上面揉了两下，身下鼓胀的厉害，隔着薄薄的衣料，不断的拍打着海棠的大腿根。 宋璟稍稍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抬身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里衣。 鼓胀胀的东西一跃而出，看起来欲势高涨的样子。 随着动作的停顿，海棠稍稍喘了口气。 待意识到了宋璟接下来的意图之后，她微微张大了眼睛。 海棠夹紧了宋璟想要再度探进的手掌颤颤巍巍道，“不……不行……” 宋璟的眸子里写满了情。欲，他额角的青筋微突，眼色通红，一看就是忍得很辛苦。 “可以吗……海棠……” 宋璟一面轻吻着海棠的唇角，一面带着点委屈的轻声询问道。 海棠被他撩拨的牙根□□，但还是忍着酥麻推了推他压下来的胸膛道，“……不行……” 宋璟轻吻着她的脖颈，埋头在她颈间喟嘆了一声。 他缓缓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撑起了自己的胸膛。 趁他平复的空档，海棠连忙扯过薄被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宋璟被她戒备的动作逗的一乐。 他无奈的一扯嘴角，耷拉着眼皮委屈问道，“为什么又不行了，上次你不都答应了吗？” 他的声音哑哑的，还带着点未消散完全的情。欲。 上次？ 海棠眨眼想了想，扯了扯薄被遮住了自己红彤彤的脸颊难为情道，“上次……上次是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 听了这话，宋璟一撩乱掉的刘海，苦涩的咂咂嘴。 怪不得他觉得上次海棠虽然答应了，可是身体还是有些细微抗拒的。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次也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 向公主求亲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这样对海棠来说，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一些。 这样想着，宋璟艰难的起了身。 硬邦邦的鼓胀依旧硬邦邦的，宋璟苦恼的一挠头发，有些羞羞的拿衣裳往下。身挡了一下磕巴道，“我，我出去解决一下。” 说完，他就要起身。 这时海棠从薄被里伸出一节嫩白的手臂，红着脸将他拉住了。 她将薄被往宋璟胯间一盖，颤颤巍巍覆手上去小声道，“……我帮你吧。” 她佯装镇定的眨了眨眼，脖颈红了个通透。 ☆、要负责 从海棠家里出来以后，宋璟一脸餍足心情愉悦的理了理衣衫。 他翘着嘴角刚走到巷子口，便瞧见八贯着急忙慌的小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提着一篮东西的四两。 “少爷，您吩咐的香酥小捲儿，小的给您买来了。” 八贯擦擦额上的汗，示意四两将篮子提过来。 “您不是说去裁缝铺子吗？怎的又到海棠姑娘家来了，叫小的们一通好找。” 八贯掀开了篮子上面盖的白布，一阵糕点的奶香味扑面而来。 “幸亏在裁缝铺遇到了韦大人，不然小的们又找不着您了。” 八贯瞧着香酥小捲儿使劲嗅了嗅鼻子，小心翼翼的将篮子接了过来。 “到时候这点心凉了，您不得又骂我们。” 八贯唠唠叨叨个没玩，四两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的点点头。 宋璟这会儿的心情好，他睨了他俩一眼，嫌弃道，“废话这么多。” 八贯撇撇嘴，提起篮子道，“是是是，小的废话多，小的再不说了，这就给海棠姑娘先把点心送去。” 八贯说着，抬腿就欲往海棠家走去。 “哎，慢着。” 这时宋璟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咳。”八贯一个踉跄，被勒的咳嗽一声。 “少爷，您又有什么吩咐？”八贯回头，苦着一张脸。 只见宋璟往海棠门前看了一眼。 他眯起桃花眸子，好心情的一背手，边往巷子口走着边道，“今个儿这点心就不先送了，让海棠姑娘休息一下。” 说着，就嘚吧嘚吧迈起了长腿。 宋璟再度回想了一下海棠穿着薄纱的娇媚样子，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下。身，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海棠的手掌可真软啊。 宋璟暗戳戳的想着。 “少爷，您脸红什么？” 八贯和四两跟在后面，看看他的脸色不解的问道。 宋璟将手放在唇边假意咳嗽一声，肃起脸庞道，“瞎说什么，谁脸红了？”
第100页 八贯和四两相视一眼，两人互相点点头。 得，八成是跟海棠姑娘有关。 想到海棠身上穿的那件薄纱，宋璟眯了眯眼睛。 他琢磨了琢磨，一拍八贯的脑袋道，“走，咱们去裁缝铺。” “海棠姑娘不是在家吗？咱们还去裁缝铺做什么？” 四两也不明白，挠挠头问道。 “去找沈姑娘。” 宋璟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美妙的事情，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望着宋璟俊逸的背影和随风飘起的金丝边缎带，四两向前一步还想再问些什么。 这时八贯一把拽住了他。 八贯将点心篮子往他手里一放，甩甩手道，“拿着。不用问了，少爷这么做，肯定又是和海棠姑娘有关。” 说完，给了四两一个学着点的眼神，一脸骄傲的跟在了宋璟后面。 四两挎好篮子，连忙跟在了八贯身后。 待三人走远之后，躲在门后的海棠方才悄悄打开了自家大门。 她端起木盆，趁着四下无人，快步向河边走去。 这薄被被宋璟弄脏了，有好一块污渍在上面。 海棠一边在河边浣洗着，一边凛起秀眉在心里埋怨。 这人……刚才在紧要关头，他总是不肯释放出来，时间那么长，害自己手都酸了。 手都酸了，结果他还弄脏了被面，他倒是舒服了，自己这会儿的还得来河边洗他这些脏东西。 而且，这种污渍，又不敢被别人看到。 海棠有些气呼呼的眯起眼睛，使劲搓着手下的薄被面。 河水轻轻浅浅的，映出了一张俏丽红晕的脸庞。 来到大苑街街上，宋璟一抬眼就瞧见韦羽正低着头走在回衙的路上。 他脸庞板起，眉头紧皱，看起来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宋璟侧侧头奇怪，这韦大人走起路来一向是雄赳赳气昂昂，衣摆带风目不斜视，这会儿的怎么变了副模样？ “韦兄。” 宋璟纳闷不过，出言叫了他一声。 只见韦羽跟没听到似的，依旧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进了衙门。 宋璟更加纳闷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莫不是城里出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想到这儿，宋璟改变了脚下的方向，也跟着韦羽径直往衙门走去。 他正想跟着韦羽学破案呢，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案子，这正好是个机会。 况且，韦羽现在是司隶校尉了，多收他一个当捕头，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如趁此机会，就将这事跟他商量商量。 这么想着，宋璟跟着韦羽一路到了衙门的后堂。 只见韦羽少有的一脸苦恼，坐在椅子里拿着卷卷宗一动不动凝眉思索着。 宋璟走进屋去，拿指节敲了敲桌子。 他瞧着韦羽这幅模样，不由得也正经起脸庞问道，“难道说，这次出现的事情……很难办吗？” 韦羽回神。 只见他放下卷宗，抬眸看了宋璟一眼，严肃道，“难办，难办。” 让韦羽说出难办的案子，怕是问题真的不小。 宋璟拉过椅子往他面前一坐，敛了神色再度问道，“特别棘手？” 韦羽缓缓点点头，抿起唇角道，“棘手，棘手。” 宋璟一听，扒拉了扒拉他面前的卷宗，也沉了嘴角问道，“是什么案子？我怎的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他皱眉翻阅着韦羽放下的那捲卷宗，发现那只不过是前些年的一些陈年旧案而已。 正当宋璟不得其解之时，韦羽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掌。 只见他一脸认真严肃，直勾勾盯着宋璟开口道，“璟兄，我想问你个问题。” 宋璟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的一阵发毛。 他掰开韦羽抓着自己的手掌，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椅子道，“韦兄，你说。” “唉。” 只见韦羽嘆口气，苦恼的揪了揪头发道，“你说，如果不小心看到了姑娘家的身体，是不是就得对她负责？” “呃……” 宋璟被他这突然转变的问题问的一愣，错愕的眨巴了两下桃花眼。 韦羽站起身来，倒背着手在衙堂里来回踱了两步。 看到了姑娘家的身体？ 反应过来之后，宋璟第一个想到了海棠。 海棠裹着裸。露薄纱的样子又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了眼前。 宋璟心里一热，连忙晃晃脑袋赶走了里面的绮念。 他握起一个正义的拳头，将其往桌子上一放，挺起胸膛严肃道，“那当然了，是男人就要堂堂正正的负起责任。” 说完，他还抿起唇角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吧，我也觉得应当如此。” 韦羽停下脚步，摸摸下巴跟着点点头。 “姑娘家，名节毕竟比男子重要。” 韦羽沖宋璟笃定的敛了敛神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轻不重的拍打让宋璟一愣，有些心虚狐疑的瞥向韦羽。 他总觉得这小子的话语相当意味深长啊。 难不成，他知道了刚才自己和海棠…… 宋璟心里一紧张，连忙起身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解决了心中的疑问，韦羽心情大畅。 他垂眸整理着桌上的卷宗，抬头看了宋璟一眼一脸疑惑道，“我知道什么？” 宋璟瞧他呆头呆脑的刻板模样，一撇嘴放下心坐回了椅子里。 看来是自己神经紧张了，这种事，韦羽怎么可能知道嘛。 那他问自己姑娘家的问题，难不成是…… 想到这儿，宋璟睁大了眼睛。 他再度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看样子，一向刻板严肃的韦大神探，这会儿的是有了桃花运了？ “韦兄，你……” 宋璟正想八卦的出言询问，只见韦羽将卷宗规整好了回身对他道，“对了，璟兄，我听宋大人说，你想跟着我学破案？” 听到正事，宋璟连忙收了话头点点下巴，“对，跟着你在衙门当个捕快什么的，也算是学一门手艺。” “唔。” 韦羽点点头，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正经严肃的如常模样道，“我会跟上面报备的。” * 待出了衙门，宋璟径直去了斜对面的裁缝铺子里。 等在衙门口的八贯和四两连忙跟上。 “宋公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佩瑶见到来人，先是一怔，接着便把人迎了进来。 她向后瞧瞧，发现海棠并没有跟来。 佩瑶有些遗憾的眨眨眼，好不容易给这二人制造了美妙的相会机会，怎的不多厮磨一会儿呢。 宋璟进了铺子坐下，示意四两将点心放下道，“这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怪了，小王爷也有事求起平民百姓来了。”
第101页 佩瑶打趣的说着，给宋璟倒了杯茶道，“不知宋公子有何事相求？” “咳咳。” 宋璟咳嗽一声，将身子往前凑了凑跟佩瑶耳语了一番。 佩瑶拿手绢掩口，听的直点头。 语毕，只见佩瑶笑的眉眼弯弯道，“宋公子放心吧，这事就包在佩瑶身上了。” “只不过……” 佩瑶摆弄了下手绢，渐渐收了嘴角对宋璟道，“小王爷还是得先把宋王府跟公主求亲的事情解决了才好。” 她瞧了宋璟一眼，带着些维护海棠的警示意味。 宋璟凛眉正色，正经的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沈姑娘放心。” 听了这话，佩瑶方才安了些心。 “这些点心，就请姑娘收下吧。”宋璟往佩瑶面前推了推点心篮子。 佩瑶也没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过道，“不收你们银子，就收这一篮点心吧。” 她沖宋璟笑笑，抬手就准备将点心篮子提到后屋里去。 “大人，这怎么能抓到了贼，却反而将我的钱包弄丢了呢？” 这时，一个大咧咧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这大苑城的公职人员，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声音渐近，只听豪爽的女声里充满了不满和质疑。 宋璟侧侧耳朵，只觉得这声音相当有辨识度，而且自己近期还听到过。 他一回头，果然，来人正是紫金。 她这次倒没穿那薄纱，而是穿了套普通汉人的襦裙。 她的皮肤是乔麦色的，穿着汉人的浅蓝衫子，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紧紧的跟在韦羽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进了裁缝铺子，韦羽倏的停住了身形。 佩瑶有些疑惑的瞧着他俩，这俩人一个黑着脸，一个叽叽喳喳，看起来都不像是要买衣裳的顾客。 “韦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佩瑶放下篮子，微微侧头出言问道。 由于韦羽是突然停住了身形，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紫金一个不防备，噔的就撞到了他坚实的后背上。 紫金两条手臂一甩，为了防止自己跌倒，直接缠在韦羽的身上险险抱住了他。 佩瑶瞧着奇怪的二人，上下打量了一下。 韦羽见佩瑶正蹙着眉望向自己，连忙甩开了紫金的手臂。 他向前一步，像是分清阵营似的，赶忙站到了佩瑶身旁。 “沈姑娘，你别误会。” 韦羽握紧翎剑，连忙开口道，“她只是跟着我来拿钱包的。” 韦羽望着佩瑶的眼睛认真解释着，“先前我捉了贼，收了被抢的钱包，然后就送沈姑娘回了裁缝铺。” 韦羽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继续道，“也怪我当时大意，把钱包落在了沈姑娘的铺子里。” “直到钱包的主人来衙门取，我方才想起来，所以就带着她一起过来了。” 韦羽说着，朝紫金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什么嘛，原来是你忘了呀。” 紫金甩了甩胸前的两条粗辫子，大咧咧靠了过来。 她一把挽住韦羽的手臂，伸出了另一只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道，“钱包，快还我吧。” 韦羽一被她挽住，就立马紧张的看了一眼佩瑶。 他拉开紫金的手臂，站的离她有三步远。 韦羽皱眉，有些着急的对佩瑶道，“沈姑娘，我跟她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只是来拿钱包的而已。” 他沉下嘴角，紧紧的站在佩瑶身边，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佩瑶被他盯的心里一阵发毛，连忙点点头道，“钱包可能是在柜上，韦大人直接去找就可以。” 佩瑶轻轻蹙起眉头，悄悄拿手绢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这韦大人一直跟自己解释个没完不说，此刻还板着一张脸。 他恐怕是在担心自己将他落了钱包稍有失职的事情说出去。 佩瑶想了又想，暗暗点头道，怕就是这么回事了。 韦羽找到钱包，将其还给了紫金之后，佩瑶笑呵呵的送着两人道，“大人放心，今天你和这位姑娘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听了这话，刚准备抬腿的韦羽眼皮一抽，脚下有点发软。 他盯着佩瑶越来越弱的笑容瞧了一会儿，心里打起了鼓。 这下可不好了，看到自己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沈姑娘这是生气了？ 佩瑶站在柜檯旁，瞧着韦羽渐渐黑下来的脸庞，则是一脸心虚的讪笑着。 这韦大人看起来，好像是不打算放过自己的样子，不然他这脸色，怎的会越来越差了？ 佩瑶不禁拿出小手绢点了点鬓角的汗珠。 “这是什么糕点？好香啊！” 此时完全状况外的紫金，顺着香味伸长鼻子来到了宋璟坐着的桌前。 她提起桌上的篮子，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哇，奶香味！” 紫金盯着篮子里的香酥小捲儿，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八贯见状，急忙将篮子接了过来。 “这是我家少爷给佩瑶姑娘的，仔细弄脏了。” 八贯生怕紫金垂涎欲滴的口水滴进篮子里，连忙将白布盖上了。 宋璟起身跟佩瑶道了别，抬腿就欲离开。 正在这时，他被紫金叫住了。 “喂，你这点心……咦，原来是你啊？” 紫金叫住宋璟，待他一回身，这才注意到原来是之前打过照面的。 宋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牵扯，礼貌的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他要去马府，找一趟马贤君。 “哎，你先别走。”紫金跟在宋璟后头叫住了他。 “你这点心是在哪儿买的，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闻着这香味，紫金馋的不行，她也想去买点。 “这点心就在前街的街口，福记小捲儿那儿。” 八贯跟紫金说着，打发着她。 “前街的街口在哪儿？” 紫金张望了一下，依旧跟在宋璟屁股后面问道。 “少爷现在去的方向，就是前街的街口。”八贯指指方向，不耐其烦。 “哦~那好，那我就跟着你们走吧。” 紫金一拍手，搭上八贯的肩膀爽朗道。 宋璟脚步一顿，侧头斜睨了八贯一眼。 自知办错事的八贯一缩脑袋，别开眼神假装没看到。 他这眼神一别，正好对上了紫金笑的灿烂的面容。 八贯撇撇嘴，嫌弃的拍掉了紫金搭着自己的手掌。 长得黑乎乎的，居然还想缠着我家少爷！ 到了街口之后，宋璟回身对紫金道，“姑娘，福记小捲儿就在这儿。”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再跟着我了。 紫金嗅了嗅鼻子，果然一阵特别浓郁的奶香味阵阵袭来。 她开心的晃了晃脑袋，甩着两条粗辫子就要进去福记。
第102页 走了两步之后，她摸摸腰间，突然停住了脚步。 紫金摸了又摸，一拍自己的脑袋折回了身子。 “钱包，又被我忘记在裁缝铺子了。” 她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掌笑嘻嘻道，“公子借我一点吧？” 她看起来颇有些无赖的样子。 宋璟无奈的一翻眼皮，示意八贯拿了银子放在她手上道，“不用还了。” 说完，宋璟就转身离开了。 上次海棠已经因为她生过气了，这次他可不想再跟这个紫金扯上什么关系。 紫金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怔了怔，她瞧着宋璟潇洒而去的背影，爽朗的扯起嘴角一眯眼。 这公子哥，还真是不错。 ☆、玉葡萄 宋璟来到马府，马贤君正在后院跟他的姬妾们玩投壶。 “哟，是小王爷大驾光临啊，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马贤君说着，抽出插在颈后的摺扇作了个揖。 “马兄真是好兴致啊。”宋璟瞧瞧环绕在马贤君周围的莺莺燕燕，坐下身感嘆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些抬不上门面的丫鬟歌女，解解闷罢了。” 马贤君一挥手，示意这些姬妾下去。 宋璟拿起了桌上了一颗玉葡萄，放在口中尝了尝道，“马兄说的也是，像你这等家室模样，寻常女子自然是配不上的。” 宋璟吐出一颗葡萄籽，递给了旁边的下人悠悠道，“我看当今圣上的二公主啊，配你就正好。” “不敢当不敢当。”马贤君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很是得意的撑开了摺扇扇了起来。 “这还是多亏了小王爷成全啊。”马贤君招来下人，又给宋璟端来了一盘玉葡萄。 “本来爹和我是不准备参与二公主招亲这件事的，若不是小王爷送来了二公主的画像，又及时告诉我其实你并不想当驸马的消息，在下哪里敢打公主的主意。” “此言差矣，马兄原本就封神俊秀，作为兵部侍郎的长子，身份地位自是不差，良才配美人，这是应该的嘛。” 宋璟跟马贤君说着客套话，给他灌了点糖水推波助澜。 “听说这二公主虽是皇上的养女，但皇上却对她是宠爱有加，待马兄与公主喜结良缘之后，这整个马府也定能扶摇直上。” “到时马兄的身份地位在这大苑城里，可是再无二贵啊。” 宋璟啧啧称赞着，对于马府的前程满是溢美之词。 马贤君很是受用的翘起了二郎腿，他嘴角的笑容愈发绽开。 宋璟整了整衣摆，状似不经意的出言提醒道，“不知马侍郎跟皇上递了摺子没有？这等喜事，还是得尽早落实，以免夜长梦多嘛。” 马贤君收了摺扇，拍了拍宋璟的肩膀道，“璟兄说的是，家父今日出城办事去了，待他回来，立马就去求见圣上。” 马贤君心情相当愉悦的往前凑了下脑袋，问向宋璟道，“小王爷这次放弃这个机会，是不是为了之前那个小美人啊？” 宋璟含糊的笑笑打着马虎眼，没有正面回答。 马贤君见状，心下瞭然。 他直起身子一挤眼，沖宋璟打趣道，“得，没想到小王爷还是个痴情种子啊。” 他招招手，唤来了下人。 “这玉葡萄和乌鸡，都是今日晌午才到府上的，小王爷拿去尝尝鲜。” 马贤君命下人包起了玉葡萄，又遣人从后院捉来了一只乌鸡。 “权当是谢礼了。” 马贤君说着，拿摺扇搭了下宋璟的肩膀小声戏嚯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乌鸡熬点汤，补的很呢。” “我已经试过了。” 他沖宋璟点点头，扯出一个标准的公子哥式的浪荡笑容。 离了马府，宋璟吩咐八贯和四两先回府。 他嘱咐他俩回去让后厨炖一下这只乌鸡。 宋璟看看手中的这一小包玉葡萄，想了想便往海棠家走去。 这葡萄晶莹饱满水分充足，恐怕是搁不到晚上了，还是这会儿就给海棠送去比较好。 之前也是辛苦她了。 到了海棠家门前，宋璟敲敲门就去了。 海棠正在院子里拍打着藤蔓上晾着的被面和衣物。 “海棠，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海棠见来人是宋璟，瞥他一眼就自顾自拍打着自己的衣物。 宋璟也不在意，依旧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一看到他，海棠就想起先前羞人的那一幕。 眼看这被他弄脏的被单还没晾干呢，结果这人又腆着脸找来了。 “你怎的又来了？”海棠凝眉瞧他，“一整天不着家，你爹不找你啊。” 海棠知道宋震威对宋璟一向管的很严。 她也不想宋璟因为老来找自己的缘故，惹得他爹不高兴。 提到宋震威，只见宋璟委屈巴巴的耷拉下了眼角。 他将洗好的玉葡萄递到海棠跟前，可怜兮兮道，“我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还给你送来了这么好吃的葡萄，你就别提我爹了，行不？” 说完，他一侧脑袋，眨巴了眨巴桃花眼。 宋璟这副模样看到海棠忍不住噗嗤一笑。 “什么样子。” 海棠嗔他一句，扯了扯藤蔓上的衣物回道，“先把葡萄放下吧，这会儿的手上有皂角沫，过会儿再吃。” 海棠转身拍打着衣物。 宋璟捧着几颗玉葡萄，从晾着的被面里钻出个脑袋，凑到海棠跟前道，“没事，我的手干净。” 海棠瞧他一眼，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将被面从宋璟的脑袋上拿下来，理顺了一下清清淡淡对他道，“嗯，那你先吃吧。” 宋璟不死心的再度从被面中钻了出来，被面盖在他的脑袋上，被边从他的耳朵两边垂了下来，看起来像只折耳的滑稽大兔子。 他见海棠不得要领，盯着她红润的嘴唇一眯眼睛，舔了舔唇角道，“海棠，我的嘴巴也是干净的。” 海棠被他不着边际的话语整的一头雾水，她瞧着又被宋璟弄乱的被面，抿起嘴角郁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从这儿出去。” 一颗不悦的小梨涡在她唇边若隐若现，她走到宋璟身旁，伸手推攘着他。 瞧着海棠生气的俏丽模样，宋璟嘿嘿一乐。 他飞快的捏起一颗葡萄填在了自己的嘴里，在海棠伸手推他之时，顺势将她圈在了怀里。 “你……”一被他禁锢在怀里，海棠就有些慌了。 这人脑子里，怕是又在想些下流事情。 海棠凛眉，想要抬腿绊他一脚。 怎奈男女的体力终究悬殊，就算海棠有些身手，仅凭一只脚也难以撼动宋璟分毫。 更何况海棠还不想伤到他。 海棠抬脚反而给了宋璟进攻的机会，只见他迅速藉此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起。
第103页 几颗玉葡萄滑落在地，其他的几颗被两人夹在了胸脯中间。 “你又想……唔……”海棠警告的话语还未说完，嘴唇便被宋璟含住了。 宋璟舔噬着海棠的嘴唇，玉葡萄含在他嘴里撑得腮帮鼓鼓的。 他伸出舌头探了又探，终于打开了海棠的牙关。 海棠胸脯上下起伏着，酥麻的感觉从口腔传到了全身。 宋璟将玉葡萄从自己口中渡了过去，海棠的腮帮瞬间圆鼓鼓了起来。 宋璟探进舌头，将玉葡萄勾了过来。 他将玉葡萄控制在两人唇齿之间，下力一咬，鲜美的汁液顿时溢满了两人的口腔。 海棠被突然起来的凉意和甜意惹的身子一颤，舌头不由自主的跟着玉葡萄追逐了起来。 待葡萄汁肉被吃干抹净，宋璟方才缓缓离了海棠的嘴唇。 晶莹的丝线在两人的唇角牵扯，海棠连忙红着脸抬手擦了擦嘴唇。 这颗葡萄吃的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被两人挤在胸前的那几颗葡萄，在已在二人激烈的拥吻之中被挤成了一滩汁水。 甜甜的葡萄汁蹭的两人脖颈胸前全部都是。 海棠低头看了一眼，擦了擦胸前的水渍嗔他道，“你瞧瞧，又弄脏了。” 宋璟眼里的情。欲还未消散，他盯着海棠细嫩的脖颈，俯身吻了上去。 他舔吸着上面残留的葡萄汁水，舌尖在上面一圈一圈的逗弄着。 “呀……”痒痒的感觉让海棠仰起了脖颈，她抬手推着宋璟埋在她胸前的脑袋。 直到海棠娇喘不停，身子发抖之时，宋璟方才松开她抬起了头。 海棠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衫，眼里的水意润润的。 她面颊红透，佯装冷脸的瞥了宋璟一眼道，“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宋璟被她假意气恼实则羞恼的模样逗的扬起了嘴角。 他痞里痞气一歪脑袋，眯起眼角无辜道，“我只是想让你尝尝玉葡萄而已。” “你说你的手不干净，没法吃，那我的嘴巴是干净的，所以就帮你吃咯。” 宋璟邪气的一咧嘴，笑的一脸欠揍。 “臭无赖。” 海棠见他一肚子歪理，这么说着，作势举起了手掌。 宋璟连忙捂着脑袋在藤蔓下晾着的衣物里窜来窜去，躲闪着海棠的追击。 夕阳渐起，两人闹够了，宋璟帮着海棠收了衣物。 海棠瞧瞧天色，催促着他赶快回家。 宋璟一面恋恋不捨的扒着门框挥着手，一面对海棠嘱咐道，“我晚上熘出来给你送鸡汤，你记得给我开门。” “……谁给你开门，快回去吧你。” 海棠嫌弃的扯开他的手，砰的一声关了大门。 她依靠在门板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两个小梨涡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烁烁的，里面似乎盛满了甜美的葡萄汁。 宋璟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宋府。 他去后厨看了一眼正在炖着的乌鸡汤，得意的倒背着手准备回自己的小宅。 刚走到半道上，只见宋震威踏着夕阳回府了。 宋震威一脸严肃，短平的鬍鬚紧紧凛起，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 宋璟一见他爹这副神态，连忙收起了得意忘形的样子。 宋震威将宫里赏赐的银两物件吩咐下人收好，一抬眼便看到了迎过来的宋璟。 “爹，您回来啦。” 宋璟上前招呼道，“孩儿吩咐后厨里熬了鸡汤，您要不要喝一碗？” 宋璟是算准了宋震威今日进宫，所以白天才敢去海棠家逗留了那么久。 宋震威瞧他一眼，看他那殷勤的模样，就知道他今日又熘出府去了。 不过眼下宋震威也没工夫跟他计较。 只见他沉着脸庞进了书房，示意宋璟跟过来坐下道，“璟儿啊，恐怕，你要‘嫁’到吐蕃去了。” 宋震威愁嘆口气，挽起衣袖摇了摇头。 这突然而来的无厘头话语让宋璟好一阵摸不着头脑。 他眨巴了眨巴桃花眼，摸摸脑袋对他爹道，“爹，您在说什么呀？” 就算二公主不幸同意了宋王府的求亲，那也应该是当这大苑城的驸马呀。 ‘嫁’到吐蕃去，这是什么鬼？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的还会‘嫁’人？ 这不是胡闹嘛。 “什么‘嫁’到吐蕃去呀，您是不是病了？” 宋璟皱眉说着，就要上前探探他爹的额头。 宋震威一把打掉他的手掌，翘了翘鬍鬚睨他一眼。 宋璟默默收了手掌，老实巴交回座位坐下了。 “唉。” 宋震威看看宋璟，愁闷的长吁一声道，“爹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说完，他又有些懊悔的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爹爹害了你，唉。” ☆、鸡汤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孩儿怎么听不懂？” 宋璟皱眉，坐直了身体。 他虽不太明白他爹在说什么，可是从宋震威的神情之中，他也能感受到，此事非同小可。 宋震威起了身，他在房里踱了两步，沉声对宋璟开口道，“今日下朝之后，皇上将我留在了宫中。” “前几日，吐蕃族的贊普和他的公主一行人来到了大宛，这吐蕃族的兵力日渐强盛，又是我们大宛的近邻，所以皇上借他们此行，颇有些缓和双方关系的意思。” 宋震威道，“吐蕃族的贊普也有此意，所以他们在临行之前，为表示修好，主动提出联姻，准备在大宛的皇亲贵胄之中，挑选一人做他们公主的驸马。” 宋璟一听，挑了下眉，怎么哪儿哪儿的公主都在招驸马？ 宋震威嘆口气，“既然吐蕃族的诚意已足，皇上自然也要表示一下大宛的诚心。” “所以他跟吐蕃族的贊普表示，他们挑选的这个驸马，可以跟着他们回吐蕃，就如女儿家出嫁一样，不必顾忌其他礼俗。” 说到这儿，宋震威的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 宋璟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起了身。 怪不得爹爹说要‘嫁’到吐蕃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皇上选的这个人选，就是我咯？” 宋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震惊。 宋震威瞧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唉，都怪爹爹，如果当初爹爹不为你去求二公主的那门亲事，皇上也不会想到选你去联姻。” “等等，这跟二公主的亲事有什么关系？” 宋璟有些弄不明白。 宋震威走到座位旁，缓缓坐下道，“二公主的亲事，其实皇上早就有意将她许配给季王爷的儿子季延。” 宋璟听了点点头，这倒是合理。 文宗皇帝是武将出身，自然会更加偏爱同为武将的季王爷。
第104页 宋震威又道，“宋王府这边求亲的摺子一递上去，皇上就找着了个拿你联姻的好藉口。他说吐蕃公主也是公主，既然宋王府有向公主求亲的意思，那不如就将吐蕃的公主许给宋府好了。” “唉，皇上今日将我留在宫中，就是先私下跟我告知了一下这件事，好让我们王府有个准备。” 宋震威连连嘆气。 宋璟心下瞭然。 难怪爹爹回府的时候，得了那么多皇上赏赐的银两物件，原来是对宋王府的弥补啊。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了吗？” 听了缘由始末，宋璟眉头皱的老高。 万一这圣旨已经下了，他要是再坚持与海棠在一起，那可就是抗旨不尊的欺君大罪了。 想到此处，宋璟不由得凛起了面庞。 宋震威摇了摇头，“圣旨还未下，这个消息皇上还未对外公布，他只是先找了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宋震威一共就宋璟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宋璟联姻到吐蕃去了，宋震威势必也会跟去，这样的话，这宋王府就算是彻底没落了。 宋震威擦了擦眼角，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奚远杉。 如果她知道自己将儿子逼到了这副田地，会不会怪罪自己？ “爹，您先别担心。” 宋璟看到宋震威眼角的一丝水光，连忙出言劝慰。 “圣旨既然还没下，此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璟沉思了一下，抿起唇角道，“这吐蕃公主又不是个物件，怎么能说嫁谁就嫁谁，万一她瞧不上我，那这事岂不是就没有了？” 宋璟分析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让人喜欢难，让人讨厌还不容易。” 宋璟对宋震威道，“爹，您放心，孩儿这几天就去找找那个吐蕃公主，争取早日让她厌恶透了我。” 宋璟敛起脸庞，对宋震威认真道，“我绝不会让宋王府陷于危难之地的。” 宋璟笃定正经的模样让宋震威稍稍一愣。 他嘆口气，抿唇拍了拍宋璟的手掌，起身回房去了。 远杉，咱们儿子长大了，而我也老了。 宋震威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一面欣慰的点点头，一面又有些心酸的抹了把眼角。 宋震威走后，宋璟一改方才的镇定气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他在椅子上张牙舞爪抓耳挠腮了一番，苦闷的耷拉起了眼角。 漂亮话虽是这么说，可这种事情做起来却是不容易的。 况且，还要赶在皇上的圣旨下来之前跟那吐蕃公主协商好。 怎么想怎么都是凶险的境地。 “唉。” 宋璟也忍不住哀嘆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安慰宋震威的时候虽信心十足言之凿凿，可实际对这件事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只是爹爹年纪大了，他实在不忍看到他再为此事忧心操劳。 宋璟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下除了他先前说的那个法子，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正在宋璟挠着头闷在书房里苦闷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布谷鸟的叫声。 宋璟一拍脑袋，坏了，居然把鸡汤的事情给忘记了。 他连忙整整衣襟出了门，发现果然是八贯躲在旁边的芭蕉丛里在学鸟叫。 见宋璟终于出来了，八贯急忙上前道，“少爷，您怎么这么慢啊。” 他左右瞧瞧，生怕被老爷发现。 “鸡汤熬好了？” 宋璟往大宅方向瞄了一眼，出言问道。 “早就熬好了，再熬一会儿，怕是汤都要干了。” 八贯一边抱怨，一边从身后拿出了装鸡汤的竹盒子。 “笨！” 宋璟眯眼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接过鸡汤道，“快熬干了你不会让后厨先熄了火呀？” 这不是已经熄火了，不然哪里来的鸡汤啊。 八贯在心里默默回嘴道。 “我出去一趟，你帮我在府里看着点。” 宋璟没再理会其他，他把盒子提好，抬腿悄悄往府门口走去。 八贯摸着脑袋撇撇嘴，认命的帮主子放着风。 宋璟提着鸡汤，踏着月色，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海棠家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老实巴交的等在门外。 正在桌前坐着数灯花的海棠，一听到敲门声，身子不由得直了起来。 她向门口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身来照了照铜镜。 她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微微扬着嘴角来到了大门前。 海棠将手放到门栓上，出声问了句，“谁呀？” “我。” 宋璟整了整衣摆，傻乐着答道。 海棠低头一笑，拉开了门栓。 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宋璟嘿嘿一乐，突然举起手臂粗着嗓子道，“大灰狼。” 他眼睛翻的只剩眼白，龇牙咧嘴的一副丑样。 海棠见状，作势要关上大门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傻子。” 她说着，就要掩上门。 宋璟连忙收了丑脸，挤了半个身子进去道，“别别别，海棠，是我呀。” 他提了提手里的竹盒，笑的一脸殷勤讨好道，“我是来给你送鸡汤的。” 说完，还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 海棠噗嗤一笑，将他放了进来。 进得房里，宋璟发现海棠都已经将茶水备好了。 他望着桌上的两个小茶杯，喜滋滋的合不拢嘴。 “海棠，你是在等我来吗？” 宋璟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问道。 海棠面上一红，板起脸庞道，“谁说是等你啦。” 说着，她就准备收了那两个茶杯。 “不是等我，那你还想等谁？” 宋璟连忙从她手里夺回了那两个茶杯，将其往桌上一放，有些气鼓鼓的眯眼瞧着她问道。 “我等佩瑶不行吗？” 海棠斜他一眼，软了口气。 这也能打翻醋罐子，真是服了。 “嘿嘿，行，行。” 宋璟见海棠服了个软，摸摸头重新傻笑起来。 他乐呵呵的把鸡汤打开，献宝似的跟海棠道，“快趁热喝点鸡汤吧，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竹盒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便飘了出来。 海棠坐到桌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问向宋璟道，“你喝过了？” 宋璟一愣，老实道，“没有，你先喝。” 他舔舔唇，盯着海棠的勺子，摆出一副想喝汤的可怜兮兮模样。 海棠见状，果然放下勺子道，“你也喝点吧。” 宋璟一乐，他就等着海棠这句话呢。 只见他瞧瞧海棠的嘴唇，眯起眼眸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道，“你餵我喝。” 说着，他就凑上嘴去。 宋璟准备像之前吃葡萄一样，先伸手揽住海棠的腰肢，然后再偷个香吻，顺便也能尝尝鸡汤。
第105页 然而海棠早就看清了他的意图。 只见她拿起勺子盛了口鸡汤，往他凑过来的嘴巴里一塞，打掉了他的手掌点点头瞥他道，“嗯，餵你喝。” 海棠使的手劲并不小，那勺子戳的宋璟的腮帮子一鼓，他立马咧着嘴叫疼。 “海棠，好疼啊。” 宋璟委屈巴巴的眨着眼，缩回了脑袋寻求着安慰。 海棠伸手揉了揉他的腮帮，淡定道，“还要我餵吗？” 宋璟捏了捏自己受损的嘴巴，看看汤又看看海棠的唇，一脸的犹豫。 海棠见状，再度拿起勺子，她盛了一口汤准备递上。 宋璟一看，立马摆摆手将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道，“不餵了不餵了。” 这么个餵汤法，他可消受不了。 “嗯。” 海棠淡淡应着。 她看他一脸惶恐的怂样，状似淡定的放下了汤勺，实则侧头偷偷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餵汤计划失败，宋璟乖乖的托着腮看海棠喝汤。 只见他时不时的把脑袋凑过去直接在碗边上吸熘两口。 宋璟的脑袋朝碗边一低头，海棠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的头发……怎的这么乱。” 海棠选了个委婉点的措辞，其实宋璟的头发，此刻乱的就像是鸡窝一样。 “呃，是吗。” 宋璟抬手胡乱理了理。 看来是刚才太苦恼，把头发全部揪乱了。 想到先前宋震威跟他说的事情，宋璟忍不住嘆了口气。 听到他嘆气，海棠放下了汤勺。 “头发乱了理一理就好，嘆什么气呀。” 她说着，抬手在宋璟头顶整理了起来。 宋璟瞧着她专注的模样，伸手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掌。 宋璟将手掌放到自己唇边吻了吻，神色突然正经了起来。 海棠见状，侧了侧头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皇上给宋璟和二公主赐婚了？ 想到这里，海棠脸色微微一白，有些忍不住想要将手抽回来。 宋璟握紧了她的手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望着海棠俏丽纯净的眼眸，将宋震威跟他说的事情告诉了她。 海棠听后，抿唇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那就不算太糟。 宋璟想出的方法虽然不算是个最好的方法，可也值得一试不是么。 “海棠，要不咱们私奔吧？” 就在海棠沉思之际，宋璟突然开口这么说道。 将这件事情告诉海棠，宋璟心里本来就很忐忑，可是他又不想瞒她。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挨冷脸的准备，谁成想海棠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对此事表示了理解和宽慰。 宋璟心里一热，忍不住就将心底最后的想法说出口了。 海棠听了一愣，继而展唇笑了笑。 她抬手理了理宋璟的刘海，顺便敲了他一个脑蹦道，“你呀，先前还说要保护宋王府呢，这会儿的又开始胡说。” “咱们要是私奔了，你爹怎么办？宋王府怎么办？” 海棠以反问的方式驳回了他这个幼稚的想法。 宋璟一撇嘴，摸了摸脑门道，“……那也是。” 哪有小儿女私奔，还带着老爹的。 想想就不成体统。 瞧着宋璟紧紧皱眉的模样，海棠探身在他额间亲了一下。 她伸手理着宋璟头上的乱发。 理好之后，海棠摸了摸他的头顶，浅笑道，“事情会变好的，我相信你。” 宋璟微微一怔，抬眸对上了她柔柔的眸光。 宋璟小腹一热，眸色接着深沉了下来。 他眯了眯眸子，想要伸手将海棠圈进自己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海棠见到他一沉眼，就知道事情不好。 在他伸手过来之前，她便先起身躲开了。 宋璟扑了个空，不满的撇了下嘴角。 海棠瞥他一眼，收拾好竹盒，打开房门赶他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府吧，别让你爹担心。” 宋璟不情不愿的接过竹盒起身，老老实实的出了房门。 海棠见他抬腿走了，就准备关门回身。 然而就在海棠放下戒备准备关门的时候，宋璟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他倏的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海棠纤柔的腰肢。 “呀，你……” 宋璟斜斜的一扯嘴角，将海棠拉近了自己的胸膛。 他抱着海棠腰肢的大手不老实的来回游走了两下，最后抚上了海棠的胸脯。 宋璟在海棠的柔软上揉捏了几下，俯身亲了亲她的红唇。 待红唇的颜色比以前更鲜艷了之后，宋璟方才恋恋不捨的松开了手掌。 海棠喘息了一下，红着脸推开了他。 宋璟舔舔嘴唇，尝尽了海棠残留在唇上的最后一丝滋味之后，方才提起竹盒跟她告别。 “以后说再见之前，要记得这个。” 宋璟笑着一扯嘴角，沖海棠邪里邪气的眯了眯眼。 “……大骗子。” 海棠红着脸嗔恼着，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摸摸发热的脸颊，赶忙熄了桌上的蜡烛。 她怕宋璟万一再杀个回马枪，那就不好办了。 毕竟海棠最近愈发发现，自己对于宋璟亲热行为的抵抗能力，是越来越差了。 他要是再回来，她怕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更别说宋璟了。 ☆、要不要去游湖 自从皇上跟宋震威说了吐蕃公主的事情之后，宋王府接到的从宫里发下来的赏赐就没有停过。 宋震威将这些银两物件束之高阁，根本没用想要动用的心思。 一是没心情，二来是想着万一事情不可挽回了，到时去了吐蕃，也好有些家底。 宋璟这几天一直琢磨着去宫里拜访一下吐蕃族的公主，怎奈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打听出了吐蕃公主的住处，去了之后却发现，皇上带领着吐蕃族的贊普和其公主一起去城边的猎场狩猎去了，也不知要逗留几日才回来。 宋璟在府里待着有劲没处使，时不时的就熘去裁缝铺子里找海棠厮磨一会儿。 虽然见不着那公主，可皇上这会儿的怕是也没什么时间下圣旨。 这天，天气渐暖，有些莺蝶时不时的在檐下飞舞。 宋璟正在窗口欣赏着春日的美景，八贯突然前来通报，说马府的马公子前来拜访了。 宋璟整了下束冠，将马贤君请了进来。 “小王爷，这大好的春日风光，要不要与在下一同去春山上游玩一番？” 马贤君开门见山，邀请宋璟同他一起出游。 “家父昨日向皇上递了求亲的摺子，万一真能如小王爷所言，马府喜事将近，这日后玩赏的时日可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马贤君自信的摇了摇摺扇，脸上满是喜悦的烦恼。
第106页 似乎他的求亲摺子一递上去，皇上的二公主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宋璟侧眼瞧了瞧跟在马贤君身后的一众姬妾，拱了拱手道，“马兄真是好兴致，我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扫贤兄的雅兴了。” 马贤君这求亲的摺子，怕是递上去也没有什么用了。 毕竟皇上心中的驸马人选已经内定好了，就差一步公告天下而已。 马贤君自是不知道宋璟心中所想，他收了摺扇依旧问道，“小王爷真的不去？那春山三面环水，是个对酒赏歌的好去处。” 马贤君说着，抬起摺扇指了指他身后的姬妾道，“你瞧，这歌姬我都备好了。” 宋璟摇了摇头，再次婉拒了马贤君的好意。 他还准备收拾一下，到裁缝铺里去找海棠呢。 马贤君见他确实兴致不高，便也未再勉强。 他跟宋璟告了辞，又转去邀请其他公子哥去了。 待马贤君走后，宋璟带了些时兴的点心蔬果也欲出门。 “少爷，您又去裁缝铺子里看望海棠姑娘吗？”八贯见他准备出门，上前送上了束发带问道。 “是呀。”宋璟答着，将发带随意系好。 他瞧瞧外面和煦的暖日，皱起眉头眯了眯眼睛。 裁缝铺子统共就那么点地方，而且生意还挺忙，每次他去了，都跟海棠说不上几句话。 眼瞅着今日这天气甚好，为什么不带海棠出去游玩一番呢？ 正当宋璟这么琢磨着，池塘里一只蜻蜓落在了尖尖的荷叶上。 宋璟瞧着水波荡漾的池面，一挑眉，扬唇笑了。 这春暖花开之时，城东春山脚下的碧波湖上想必风景正佳，何不带海棠前去游湖赏风呢？ 主意定了，宋璟连忙将八贯唤到了跟前。 他跟八贯交代了一番之后，迈着大长腿先往裁缝铺子里去了。 “沈姑娘，你就收下吧，这手艺虽说不太好，但总归是跟姑娘赔个礼。” 韦羽将手中的藕色长袍往佩瑶跟前一递，一脸严肃的盯着她的脸庞。 佩瑶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语搞得一愣，一双手交握在胸前不只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这一大早的，对面衙门的韦大人就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的来到了她这裁缝铺子。 他梗着脖子沉着张脸，说什么也要佩瑶将这套衣裳收下。 “这，韦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佩瑶抽出襟间的手绢不停的擦着额角。 这韦大人的行为举止，总是让她捉摸不定冷汗涔涔。 “上次我见你那衣裳……都破了。”提到上次那件薄纱，韦羽的耳根微不可见的红了红。 “那件还是别穿了。” 韦羽将衣裳放到佩瑶的双手上，挠了挠脸颊侧侧脑袋道，“还有紫金姑娘来拿钱包那次……这衣裳就算是赔礼了。” 上次紫金来拿钱包，言行只见对韦羽很是亲热，韦羽记得，当时佩瑶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回去想了又想，觉得也是，自己都看了她的身子了，又让别的姑娘对自己亲热，这肯定是对不住沈姑娘的，也难免她会生气。 韦羽沉思了好几天，决定亲手做套衣裳给佩瑶赔罪。 紫金这次再加上撞坏门板那次，两罪同赔。 韦羽记得他娘亲教他做衣裳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这缝在一针一线里的心意，是这世上最真的情意了。 佩瑶愣愣的接过那套除了颜色其他便看不出男女的衣裳，一时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啥。 韦大人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本就是一个开裁缝铺子卖衣裳的，怎的今个儿反而被人莫名其妙送了衣裳？ 佩瑶眨眨眼睛，尴尬的捧着衣裳站在原地。 “衣裳收了，就算是原谅我了吧？” 韦羽点点头，努力沖佩瑶挤出一个笑容。 他这干刑狱破案的，常年不苟言笑，突然需要笑的时候，反而忘了脸部肌肉怎么动了。 佩瑶看着韦羽沖自己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立马觉得后背一凉。 她也不敢再去深究韦羽这些奇怪的话语和行径，登时就乖乖的站直了身体连连点头，“原谅原谅，韦大人这手艺真好。” 佩瑶一边沖韦羽心虚的笑着，一边抬手将衣裳上凹凸不平的线头遮住。 宋璟来到裁缝铺子的时候，正巧看到这副景象。 只见看见佩瑶和韦羽面对面的站着，两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正大眼对小眼的不知在干嘛。 宋璟瞧他们一眼，径直走到了后面的柜檯前。 海棠正垂着脑袋，一心一意的算着帐。 她轻咬着下唇，死死盯着算盘瞧着，似乎有哪里不对似的。 宋璟被她这副皱眉苦恼的模样逗的一乐，往柜檯前一杵，伸手拿起了她的算盘。 “哎，我还没算完……” 海棠跟着算盘的走向抬起了头，只见宋璟一张俊脸正笑的见牙不见眼望着他。 海棠伸手要拿过算盘，宋璟直起身子高高的举了起来。 “够着了我就给你呀。” 宋璟将身子往后一撤，满脸坏笑的逗弄着海棠。 海棠围在他身边够来够去，无奈宋璟太高，他的手臂又不老实的晃来晃去。 除了被他另一只手吃了许多豆腐以外，海棠连个算盘边都没够着。 宋璟瞧着她气鼓鼓的眯起了俏丽的眸子，乐呵呵的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就准备把算盘还给她。 欺负的差不多就行了，他可不忍心看自己的娘子生闷气。 海棠的好胜心就宋璟激了起来，她今个儿非得够着这算盘不可。 海棠余光瞧了瞧一侧的桌子，一提气腾身踏了上去。 接着桌角的力，她轻而易举的将宋璟手中的算盘夺了回来，还顺势扯下了他的束发带。 海棠的身子打了个旋，曲起一条腿落在了桌子上。 她将发带咬在口中，得意的一扬眉，沖宋璟晃了晃手中的算盘。 宋璟受惊的一捂脑袋，回身便看到了海棠俏丽绽开的模样。 他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屁颠屁颠跑过去吧唧在海棠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海棠一捂脸颊，作势要拿算盘打他。 宋璟嘿嘿乐着握住了她扬起来的手臂，一眯眼舔了舔唇角道，“海棠，咱们今个儿去游湖吧。” 这边在海棠一腾起身子的时候，韦羽便条件反射的凛起蹙眉拔出了翎剑。 唰的一道寒光晃的佩瑶一哆嗦，手中的衣裳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佩瑶的小心脏一颤，也不敢看韦羽的脸色，连忙捡起了衣裳就走到海棠和宋璟身旁插了句话。 “海棠，难道今个儿天气好，你就跟宋公子出去玩玩吧，反正今儿这铺子也不忙。” 佩瑶将衣裳放到了柜檯上，站在一旁跟海棠他俩说起了话。 她偷眼瞧了一下站在原地的韦羽，悄悄的摸摸小心脏心想，说什么也不能和那韦大人站在一起了，可怕，太可怕。
第107页 佩瑶既这么说了，再加上宋璟又在一旁不停的软磨硬泡。 最后海棠点点头，答应了。 “好！” 宋璟开心的一撩衣摆，这才瞅见韦羽跟个石头人似的站在刚在就在的地方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自己居然沖沈姑娘拔了刀？ 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的韦羽僵立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不知所措。 “喂，韦兄，你发什么呆呢？” 宋璟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样，你们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湖边玩玩？” 宋璟戳了戳他的手臂叫他回神。 这时后面的海棠正巧也问了佩瑶这个问题。 佩瑶正想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加之天气甚好，她也想出去玩玩。 而且，顺便她还想弄清，万一她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韦大人的，也可以趁此机会弥补一下，省的他老沉着脸盯着自己。 “好呀。”佩瑶很愉快的应下了。 然而，韦羽一秒钟也没思考，一听说要在上职的时间出去玩，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去。”韦羽沉声道。 佩瑶和韦羽两人同时回答，答案还是不一样的，不知为何，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 “……” “那就不去了。” “那还是去吧。”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开了口。 然而这次，两人也完美的错过了和谐的答案。 韦羽暗自懊恼，佩瑶尴尬的直干笑。 宋璟见状，牵起海棠的手掌，麻熘的跟两人道了别。 这种尴尬的场面，他最看不得了。 待宋璟和海棠走后，韦羽懊悔的挠挠头，上前一步踌躇道，“那个，要不明天吧。” 佩瑶听了一愣，连忙点头道，“好。” 以前是怎么得罪他的佩瑶不知道，反正她知道，这会儿的是万万不能再得罪这个韦大人了。 所以韦羽刚一开口，佩瑶就连忙点头说好。 宋璟牵着海棠刚出了裁缝铺，一抬眼便瞧见八贯命人抬着一顶素色小轿过来了，轿身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宋’字，看起来既低调，但又不失华贵。 两人上了轿子，不多时便到了碧波湖。 “少爷，小的已经给您和海棠姑娘备好船了，您瞧。” 八贯伺候二人下了轿，指了指不远处湖边的一艘素色小船。 “很好，你们在这儿歇会儿吧。” 宋璟瞧着小船点了点头，颜色不招摇，大小也正好，八贯不愧是跟了他多年的贴身随从。 “哎，小的们就不打扰主子游湖了，我们去那边树林里摘点野果子吃。” 八贯说着，招呼几个轿夫跟他一起去了。 宋璟扶着海棠上了船，两人一人拿着一只浆，慢慢悠悠的往湖中心划去。 碧波湖上种了大片的荷花，虽然花期未到，但也是一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美景观。 各色水草长在水面上，开出些白白黄黄的小花来。 鱼虾在水底穿行，时不时的愣怔在哪儿摆着尾巴一动不动，活像条小呆鱼。 诺大的湖面上，除了他们这艘小船，就只有斜对面的另一艘花船了。 宋璟探出脑袋盯着花船仔细瞧了瞧，只见那花船甚大，周遭点缀着一些细碎花朵，装饰考究但看起来并不华丽显眼。 宋璟寻遍了整个船身也没有见到上面刻有哪一府的字迹，想必是过往的商船罢了。 “海棠，你瞧那儿有只水鹭，好漂亮呀。” 宋璟扔了船桨，让小船随风而行着。 他沖海棠指着水鹭的方向，转头叫着她。 来了宽阔风凉的湖面上，海棠心情甚好。 只见她眯眼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唇边笑意盈盈的。 海棠身上穿的水粉衫子被风吹得摆起，听得宋璟叫她，她嗯了一声回过了头。 海棠笑盈盈的瞧着他，几缕发丝被风吹得挡了眼睛，她抬手拨开，靠了靠宋璟问道，“你说什么？” ☆、你身上好热 海棠身上穿的水粉衫子被风吹得摆起，听得宋璟叫她，她嗯了一声回过了头。 海棠笑盈盈的瞧着他，几缕发丝被风吹得挡了眼睛，她抬手拨开，靠了靠宋璟问道，“你说什么？” 宋璟瞧着海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其白嫩的脸庞，往她身旁挪了挪屁。股道，“我说，那只水鹭好漂亮。” 他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抬手环住了海棠的肩膀，紧接着又道，“不过，没你漂亮。” 说完，宋璟低头在海棠笑眯眯的唇角印了个吻。 “你干嘛。”海棠摸摸脸颊，挣了挣他搂的愈发使劲的手臂。 宋璟弯着眼眸笑嘻嘻的，挑了挑眉义正言辞道，“我夸你呀，夸完了不得有点奖励。” 海棠斜他一眼，抿唇笑了。 宋璟心痒难耐，欲再度凑过脑袋。 这时脑袋伸手一推，指了指湖中心的荷叶群道，“你瞧，那儿有朵早开的荷花。” 宋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碧色掩映之中，果然有一抹粉色的嫩瓣在迎风招展。 这朵花开的早了些，极盛时期已过，柔风一吹，外面的粉瓣几乎要落下。 宋璟瞧着，拿起船桨朝着荷花的方向划了过去。 与其任由它败落，不如摘下来送给海棠。 恰巧海棠今日穿的是件粉色衫子，这可真是人面荷花相应红。 宋璟美滋滋的想着，转眼就将小船划到了湖中央。 海棠见他划的恁快，抓紧船边提醒他道，“宋璟，小心点。” 宋璟随意的点点头，起身就要伸胳膊去拽下那朵荷花。 由于两人都坐在船头，所以他一站起身来，整个小船就开始摇晃不止。 荷花开的甚低，他俯身揪住根茎，手上使了力气。 小船摇晃的越发厉害起来，宋璟的荷花没有折下，反而整个人歪歪斜斜晃了三晃，扑腾一声掉进了水里。 在宋璟身形不稳的那一刻，海棠就倏的站起了身来。 她想伸手拉住宋璟，怎奈船晃的太厉害，不仅宋璟掉下了水去，眼见她也站立不稳。 海棠连忙轻点足尖，在船檐上轻轻一踏，提起了身来。 她顺势伸手，将掉落水面的宋璟提了起来。 两人重新落回了船上，只不过这次落到了船中央。 船中央的晃动微不可查，海棠跌在船板上，宋璟压在了她的身上。 船上的帐慢随风拂动着两人的身影，宋璟整个人湿漉漉的，双手撑在了海棠的脖颈两边。 “你，你快起来。”宋璟眉角上的水珠打了个转，滴答落在了海棠的面颊上。 海棠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感受到身下娇软的身躯，宋璟随意抹了一把脸，低头舔掉了海棠脸上的水珠。
第108页 水珠是凉的，舌头是热的，这样奇异的触感让海棠的心脏快速跳动了两下，眼眸里很快充起了水润。 “你起来。” 嗅到危险气息，海棠赶快催促着宋璟起身。 只见宋璟耍赖似的将脑袋往她脖颈处一埋，将身子整个覆在了海棠身上。 他在海棠脖颈处拱了拱，把水渍蹭了海棠满脸。 瞧着海棠皱眉气结的样子，宋璟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挑了挑眉，一扯嘴角慢悠悠道，“男人，就应该在上面。” 说完，他毫不客气的吻上了海棠的嘴唇。 宋璟将舌头探进海棠口中轻轻一勾，海棠挣扎的手臂便没了力气。 宋璟抵着海棠的额头轻轻一笑，再度吻上了她的樱唇。 两人忘情的亲吻着，宋璟渐渐解开了海棠胸前的衣襟。 洁白精緻的锁骨露出，宋璟低头亲吮了上去。 海棠内心酥痒难耐，她的软软的手臂无处可放，先是伸手揪住了宋璟的衣襟。 怎奈宋璟的衣襟已经全部湖水打湿了，湿哒哒的感觉让海棠松了手，她转而环上了宋璟的脖颈。 动了情的宋璟此时浑身发热，海棠的手掌一接触到他的脖颈，便被烫了一下。 “唔……”海棠摇摇头，重新在宋璟身下挣扎了起来。 她的领口越咧越大，宋璟眼神幽暗的瞧着里面隐隐约约透出来的风光，一路亲吻着她的嘴唇，脸颊和眼皮柔声问道，“海棠，怎么了？” 宋璟的嘴唇从自己唇上甫一离开，海棠便大口喘了喘气。 她脸庞红扑扑的，也顾不得合拢衣襟，连忙抬手摸了摸宋璟露出来胸膛拧眉道，“你身上好热。” 宋璟不为所动，他吻着海棠的耳垂，轻声暗。昧道，“……做这种事……都会热的。” 海棠的耳垂被他舔吻的一阵酥麻。 宋璟的话语让她一阵羞臊，她侧了侧头，将耳朵从他的口中解放出来嗔道，“谁跟你说那个了。” 宋璟不满的眯起了眸子，还欲再度亲吻上去。 海棠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坐起身来道，“我是说，你的衣裳是湿的，身体又这么热的话，会感染风寒的。” 一旦海棠起了身，宋璟便再没了机会。 他欲。求不满的鼓了鼓脸颊，最后还是听话的拢起了自己的衣衫。 待宋璟体内的热气消散了之后，湖风一吹，他还真觉得有点凉。 瞧着宋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海棠拧眉沉声道，“不行，得赶快换身干燥的衣裳。” 她说着，拿起了船桨，准备返回湖边。 这时宋璟抬手制止了她。 好不容易一起出来游个湖，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打道回府。 “在这儿换就行。”宋璟说着，朝海棠示意了一下渐渐靠过来的那艘花船。 只见那花船头上摆放了好些布匹，看起来像是准备拿到陆上去卖的。 “船家，我们可以买你们一条布匹吗？”宋璟将船划过去，高声询问着。 站在花船船头的，看起来像是个僕从的模样。 那僕从听得声音，先是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接着转身走进了花船中部的船舱里。 只见那船舱被不透光的帐慢盖的严严实实，外面还有一层竹帘。 那僕从似掀开竹帘跟里面说了几句什么，只听一个悦耳娇柔的女声传了出来。 “这些个莽撞草夫，给他一匹打发了罢。” 僕从诺诺应着，重新回到了船头。 这时宋璟和海棠的小船已经靠在花船附近了。 那僕从随意拿起一件布匹，抬手扔了过来道，“拿了就快走吧，我家主子不想被打扰。” 说着，就掌起舵，快速往岸上行驶去了。 宋璟接过布匹，心想这花船主人的行事作风看起来不是个商家。 自己怕是误会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干燥布匹算是拿到了。 他躲进船舱里脱下了湿衣裳，将其晾晒到了船舱顶部。 这等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衣裳很快就会晒干的。 宋璟裹着绸缎布匹甫一出来，海棠便噗嗤一声笑了。 这有些花哨的布匹裹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滑稽怪异。 “笑什么，这料子舒服着呢。” 宋璟裹了裹身上的绸缎，厚着脸皮挨到了海棠旁边。 海棠笑眯眯的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的料子，心里暗暗惊嘆，这布料果然是极好的。 看来那花船的主人出手相当的大方。 海棠瞧瞧绸缎一角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样式，抬眸问向宋璟道，“这是什么花纹啊，像字又像花，在佩瑶的铺子里从未见过。” 海棠仔细研究了一番，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不过倒是挺好看的。 海棠想着，等回头给佩瑶说说，她们的裁缝铺子里也可以出一些这种花色。 “谁知道是什么呀。” 宋璟瞅了一眼，毫不上心。 他将绸缎往自己脑袋上一裹，将自己的脸庞挤成了个柿饼怪声问向道，“海棠，你看我好看吗？” 海棠被他的怪模怪样逗的合不拢嘴，宋璟瞧她开心，愈发变着花样的逗她。 两人在湖上游玩了半晌，宋璟之前的湿衣裳也晾干了。 他拿了衣裳钻进船舱里换着，眼珠一转将海棠叫了进来。 “海棠，我这衣裳系不上了，你快来帮我瞧瞧。” 海棠进去之后，只见宋璟还裸着大半个胸膛。 海棠不疑有他，上前帮他繫着衣带。 海棠的纤柔手指时不时的划在宋璟的胸膛上，宋璟眯眼享受了一会儿，舔舔唇想要伸手将海棠圈进怀里。 他刚将手掌贴在海棠的腰，一阵缠。绵羞人的嘤咛之声突然想了起来。 “啊……慢点……嗯……” 这女声听起来都难受的变了调，透出些激。情中的喑哑。 海棠和宋璟的动作双双一顿，很明显，这声音不是他俩发出的。 海棠连忙推开了宋璟的胸膛，红脸别过了头去。 宋璟则是微微一怔，悄悄掀起了船舱上的帐慢。 只见先前那艘花船又驶进了湖面，只是船头没有了掌舵的那个僕从，所以整个花船的行驶方向毫无章法。 花船的船舱里显然有着一对情人，并且正在做着羞人的事情。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花船居然又行驶到了宋璟和海棠的小船旁边。 激情的声音不断的从花船里传来，在海棠红着脸的催促之下，宋璟连忙将小船划离了它。 离开的时候小船的船尾撞到了花船的船头，宋璟和海棠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碰撞使得花船的船舱里忽然没了声音。 竹帘被急切慌张的掀开了一条缝隙，一双带着激。情余韵的眸子正仔细的盯着两人。 晌午渐近，玩够了的两人将小船靠了岸，准备回去了。
第109页 八贯唤来轿夫，几人将轿子重新整理好之后，将海棠和宋璟请了进去。 轿子抬起，往城里行去。 碧波湖上缓缓靠了岸的花船，掀起了不透光的帐慢。 里面的人盯着远去的花轿上的那个‘宋’字，微不可查的蹙起了眉头。 宋璟送海棠回了家之后，在回府的路上又遇到了马贤君。 只见他拎着两壶小酒，瞧见宋璟之后将摺扇往腰间一别，笑眯眯的沖他招呼道，“小王爷，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我跟秦兄陆兄正在春山喝的尽兴，这不出来续点酒水。” 马贤君兴致颇高的举了举手里的酒壶道，“小王爷要不要一起过去啊？” 他顺带着再次邀请了宋璟一把。 “我来买酒时，还在春山湖边附近瞧见了御史府的曹远兄，跟曹兄也是许久未见了，我这一会儿正准备去叫上他，大家一起，气氛也更热烈。” 马贤君脸颊有些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喝的也不少。 宋璟瞧瞧天色，宋震威应该快要从宫里回来了。 他点头笑着跟马贤君应酬了几句，匆匆回了府去。 宋璟前脚刚进得府去，宋震威后脚就跟了进来。 宋璟见他爹回来了，连忙整了整衣冠迎了上去道，“爹，您回来啦。” 宋震威点点头，脸色看不出心情好坏。 宋璟跟着他到了书房里，开口问道，“爹，这次太后招您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呀，皇上狩猎回宫了没有？” 宋璟心里还记挂着去找吐蕃公主商谈拒绝婚事的事情。 宋震威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今日太后招我们这些亲王大臣进宫，不为别的，还是为了先前皇上交代过的，跟寻找九公主有关的事宜。” “皇上的狩猎行队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回宫也就在这两天。” 宋震威敛了敛衣袖，准备回大宅换下官服。 宋璟拿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皱眉思量着去找吐蕃公主的时候应该怎么表现，好让这位公主对他厌恶彻底，继而反对这门亲事。 正在宋璟思索的认真，以及宋震威刚要起身离去之时，八贯慌慌张张的前来敲了敲书房的门。 “少爷，您在里面吗？” 八贯搓了搓手，出言问道。 “什么事？” 宋璟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抬头向门口看了看，瞧了宋震威一眼道，“进来。” 八贯连忙推门进来，只见他颇有些不安的擦了擦额头，跟宋震威行了个礼对二人道，“老爷，少爷，外面有个人吵着要见您。” 八贯伸手指了指宋璟。 “见我？”宋璟有些纳闷，瞧向他问道，“什么人啊？” 八贯挠挠头，皱着一张脸看向二人道，“那人说是，说他自己是什么吐蕃族的贊普。” 八贯见那人长得粗犷威武，又相当具有异域色彩，并且朗声开口就说要找宋璟，看起来来势汹汹的样子。 他不安的瞧瞧大主子和小主子，觉得这次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吐蕃族的贊普？”宋璟一听，唰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这么说，皇上他们狩猎的部队其实已经回来了？ 宋璟转头望向宋震威，只见宋震威也凛起了脸色。 他理了理官服，沉起短平的鬍鬚便向大门口迎了过去。 宋璟见状，连忙起身跟上。 ☆、都英 来到门口，宋震威发现来人果然是吐蕃族的贊普都英。 他连忙差人将其迎进了大堂。 都英不拘节的在椅子上坐下，摸了摸变成一条麻花的鬍子问道，“你就是宋璟？” 他上下打量着宋璟，出言问道。 “正是犬子。” 宋震威示意下人上了茶和瓜果，跟都英回应道，“不知贊普今日来我宋府，是有什么要紧事宜？” 都英点点头，像是对宋璟的身材长相颇为满意似的嗯了一声道，“今日冒昧来到府上，确实是有点事。” 都英摘下了帽子，沖宋震威开口道，“今晨狩猎回来，你们大宛城的皇帝叫我去宫里说了几句话。” 他瞧了瞧宋璟，继续道，“皇帝有意将你们宋府的宋璟，许配给我的女儿。” 宋璟听了一挑眉，果然是这件事。 “我答应他要考虑考虑，毕竟我也不认识宋璟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英说道，“谁知道回去跟女儿说了一下这件事情之后，她表示十分贊同。” “女儿说她认识你。”都英指了指宋璟道，“她对这门亲事挺满意。” 宋震威和宋璟听了一怔，两人相视一眼。 这吐蕃族的公主居然对自己挺满意？这下子事情不好办了。 宋璟沉下了嘴角。 正当他心里咯噔一下之时，只见都英瞥他一眼捋捋鬍子又道，“不过……” 谈话里面有‘不过’，就说明谈话内容有转折。 宋璟盯着他道，“不过什么？” 都英稍稍一沉眸，倾身看着他道，“不过我听女儿说，你在这大宛城里好像有那么一个相好。” 都英直勾勾的瞧着宋璟道，“你只要和那相好断了，我们吐蕃还是很欢迎你的。” 都英道出了他此次前来宋府的目的。 一来是要看看这个宋璟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二来是要将女儿的意思传达过来，当然，这也是他这个当爹的意思。 宋璟听了一愣，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吐蕃公主既认得自己，又知道海棠的存在……想来想去，也只有可能就是她了。 宋璟正拧眉思量着，只见都英从怀里拿出了一幅捲轴。 “我既已见过你的模样，也理应让你们见见我女儿的模样。” 都英将画轴递给了宋震威，他们吐蕃在儿女婚事上一向如此。 宋震威接过画轴，有礼的客套了几句，便依言打开了它。 宋璟凑个脑袋过去，那画轴一打开，宋璟的眼角就是一抽。 他猜的果然没错，那画轴上的吐蕃公主，正是跟他打过两次照面的紫金。 宋璟暗自懊恼，他早该想到的。 紫金的大眼睛和黑皮肤，不正是吐蕃族的标志吗？ 只是宋璟一开始没有想到，身为吐蕃族的公主居然可以身边不带僕从的随意上街，这才让他一早没有将吐蕃公主和她联繫起来。 都英此番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再次警告性的劝宋璟和海棠及早断干净之后，便大腹便便的离开了宋府。 送走都英之后，宋震威摇头嘆了口气。 他将双手往后一背，也未再多说什么，便迈着步子缓缓回了大宅。 宋璟看着宋震威有些苍老的背影，抿起唇角握起了拳头。 宋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往桌前一坐，将眉头皱的老高。 目睹了事件全过程的八贯也苦着一张脸，他将擦桌子的抹布往四两怀里一塞，伸手帮宋璟捏了捏肩膀道，“少爷，眼下这可怎么办呀？”
第110页 他期期艾艾的瘪了瘪嘴，惶恐道，“咱们宋王府该不会真的要随嫁到吐蕃去了吧？” 想到此处，八贯吸了吸鼻子，垂下脑袋嘆口气嘟囔道，“要是您跟海棠姑娘早就成了亲那就好了，也没这档子事了。” 八贯在宋璟耳边絮絮叨叨的让他心烦，他挡开了八贯给他捏肩的手，遣他站到了一边。 在听到八贯的最后一句嘟囔之后，宋璟烦躁敲打着桌面的指节突然顿了一下。 他忽的转头，直勾勾盯着八贯道，“你刚才说什么？” 八贯被宋璟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挠了挠脑袋道，“小的胡说的，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八贯以为自己说的话惹得主子不高兴了，赶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不，你说的很对。”只见宋璟非但没有骂他，反而上前一步扳住了他的肩膀。 宋璟目光灼灼，一扫刚才颓靡的模样。 他英眉一挑，打了个响指道，“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管是大宛公主还是吐蕃公主，我只要先将海棠娶回了家，他们不就没办法了吗？” 想到此处，宋璟笃定的一眯眼，觉得这个法子相当奏效。 “哎哟我的少爷，您瞎说什么呢！” 听了宋璟这话，八贯连忙慌张的想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您要真这么做了，那可是欺君枉上的罪名啊！” 八贯急忙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这倒也未必。” 一旁认真擦着桌子的四两放下抹布侧侧头插话道。 “你知道些什么，快擦你的桌子吧。” 八贯不以为然，沖四两伸了伸手。 四两顺势将抹布往他手上一放，沉眸对宋璟道，“若是娶了海棠姑娘，皇上肯定不会再将少爷送到大宛去了，虽然先斩后奏会让皇上心生不悦，但咱们王爷毕竟是皇上的兄弟，他对宋王府再有不满，也断不会因为此事就抄了宋王府全家，顶多是降几个翎级，没收一些贵族特权。” 四两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道，“跟举家迁到吐蕃去相比，其实这些责罚相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我觉得，少爷说的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四两琢磨了琢磨，再度开口道，“只要王爷在进宫报备此事时，能尽量将话说的讨皇上欢心，最好是当着太后的面提起，毕竟太后和宋王府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样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四两点了点头道，“反正比娶了吐蕃公主，然后跟去吐蕃强。” 听了这一番分析，宋璟赞许的拍了拍四两的肩头。 “就是这么回事。” 宋璟赞许道，“不愧是衙差出身的，分析事情的能力就是不一样。” 宋璟的情绪镇定了许多，他重新坐回桌前喝了口茶，挑了挑眼角想着具体的对策。 “少爷，这，这真的行得通吗？” 八贯一把将出尽风头的四两扯到了自己身后，擦擦脸上的汗不安道，“老爷那一关……能过的了吗？” 宋震威不同意宋璟娶海棠的事情，八贯和四两这两个贴身随从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就算四两说的那些全都能押的中，那宋震威这关…… 八贯皱着眉头。 “我想老爷会同意的。” 四两从八贯身后戳了戳他的肩膀，侧出半个脑袋对他道，“老爷是聪明人，肯定能想得通其中的利害。” “去，你去擦桌子去。”八贯嫌弃的晃了晃肩膀，重新将抹布塞回了四两手里。 为主子分忧解难的小棉袄，一向是他八贯的角色，这下可好，反倒被新来的随从抢尽了风头。 八贯才不管他以前是不是做过衙差呢，反正现在入了宋府，八贯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四两说得对。”正当八贯腹诽着四两期间，宋璟贊同的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跟爹爹商量一下，我想他会同意的。” 这么说着，宋璟笃定的起了身。 到了大宅，宋璟发现下人正在从房里拿出一些衣物晾晒着。 宋璟瞧了瞧宋震威的房门，发现他拿出了装着奚远杉衣物的柳木箱子，正一脸伤怀的婆娑着里面的物品。 宋璟蹙眉，看这架势，宋震威是已经做好了跟去吐蕃的打算了。 宋璟走上前去，他将他娘的遗物全部收了回去，坐在桌前跟宋震威开了口，“爹。” 事情说完之后，宋震威低头沉默了良久。 最后，他轻抚着柳木箱子，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 在宋震威答应的那一瞬间，宋璟正经的嗯了一声掩饰着心中的狂喜。 待出了宋震威的房门之后，宋璟乐的在原地蹦了三蹦。 他开心的一挥手臂，自己给自己鼓着劲。 宋震威在窗边看着宋璟神采飞扬昂首挺胸的离去之后，摇摇头合上了窗棂。 这个决定对宋王府来说是福是祸，等明天进宫见过皇上之后一切就能揭晓了。 宋震威虽答应了宋璟和海棠的亲事，但他表示一切由宋璟主办，自己不操劳此事。 宋璟一边回着小宅一边念叨着，自己要给海棠送些什么聘礼才好？ 他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装下给她送去。 第二天一早，宋震威便起了床。 他跟宋璟一起用了早餐之后，便沉眸坐上了进宫的轿子。 宋璟在最初的喜悦过后，也不禁为宋王府的前程提起了一颗心。 天气阴沉沉的，宋震威的轿子走远之后，宋府上下的人员都有些心情沉重了起来。 兵行险招，是福是祸，就看今天了。 海棠如往常一样一早到了裁缝铺子里帮忙，不多时，只见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点。 大苑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都只顾步履匆匆，丝毫没有停下来买东西的意思。 佩瑶坐在铺子的柜檯前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对海棠道，“昨个儿没睡好，今个儿还是回去补补觉吧，这下雨天的，也没什么生意，你也早些回去吧。” 海棠瞧瞧佩瑶睏倦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快回去睡会吧。” 她跟佩瑶告了别，准备回罗子巷去。 走到半道，海棠停了停脚步。 她记得她和宋璟的初次接触，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 海棠侧头笑了笑，想了想准备拐去宋王府瞧瞧。 海棠走后，佩瑶收上门板欠了欠腰，就在她板起最后一块门板准备收上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了。 ☆、送聘礼 送走了海棠之后，宋璟撑着伞来到了衙门。 他找到了韦羽的房间，敲敲门走了进去。 在大宛城的风俗来讲，说一对男女私定了终身，指的便是这对男女背着家人偷偷去当地官府衙门办了成亲的文书。 宋璟和海棠其实并没有这么做，但为了一时权益，宋府是这么跟皇上禀告的。
第111页 所以宋璟此时来到衙门，是希望能透过韦羽这层关系，补办一张假的文书，将日期写在吐蕃族来到大宛之前。 宋璟知道韦羽为人做事一向刚正不阿，所以他先填好了文书，让海棠也事先按好了手印，眼下就只等着怎么想法子让韦羽给他盖个章。 这关一定不好过，宋璟已经充分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心理准备。 “咳咳，韦兄，干嘛呢？” 宋璟拿着文书走上前，发现韦羽浑身湿哒哒的，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墙角的一把破伞沉思，时不时的还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那个，帮我在这文书上盖个章呗。” 宋璟搬了个椅子也在桌前坐下，暗戳戳的盯着韦羽右手旁的印章说道。 只见韦羽仍旧愣愣的，嘴角噙着莫名的憨笑。 宋璟凑上头去围着他瞅了瞅，啧，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宋璟一撇嘴，准备伸手戳戳韦羽的胳膊唤他回神。 就在快要碰到韦羽之时，宋璟看了看右手边近在咫尺的印章。 他细长的桃花眸子狡黠的一转，偷偷一乐，转而伸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了印章。 宋璟瞅了韦羽一眼，利落的打开印章沾了沾印泥便在文书上盖下了。 他满意的吹了吹文书上的红印，弯起眼眸拍了拍韦羽的肩膀道，“韦兄，谢啦。” 韦羽被他拍的猛地回神，他愣怔了一下，看看房门又看看宋璟道，“璟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璟好笑的一扯嘴角，将文书塞进了怀里出得门去道，“回见。” 宋府小王爷即将要迎娶罗子巷的姑娘的消息一经放出，便在大宛城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有人觉得海棠是攀了高枝，也有人替宋璟这个小王爷感到不值，更有甚者还表示，这便是他们宋王府势力大不如前的表现。 虽然众说分坛，但这都影响不了当事人的好心情。 宋璟严格遵循着没婆子的说法，未到成亲之时，坚决不能跟新娘子私自见面。 左右也不过六七天的时间，宋璟本来以为他可以忍，后来才发现，做到六七天不见海棠实在是太难了。 宋璟把对海棠的思念全都转到了挑选聘礼这件事上。 只见一连七天，送聘礼的马车礼队，每天都要进出罗子巷好几趟。 一时间海棠又称了整个大宛城未出阁姑娘的艷羡对象。 成亲的事情说来就来了，罗子巷的亲邻、佩瑶等人，前前后后一直在帮海棠忙活着成亲的事宜。 宋王府也是一派喜庆的忙碌着。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第七日，成亲摆宴的当天。 张妈妈等人帮海棠收拾着新娘装扮，等待着吉时一到，便将新娘送上花轿。 一大早，正在海棠化着妆容之时，大门又被人敲响了。 她才刚涂好嘴唇，便起身去开了大门。 只见几个壮夫抬着一口花柳木大箱子进来了。 “这是……”海棠不解询问。 壮夫也未敢抬头，只是抱了个拳答道，“宋公子差我们送来的聘礼。” 说完便赶忙离开了。 海棠无奈，这人送聘礼还送上瘾了不成？ 这都到了成亲当日了，居然还派人过来送聘礼。 海棠一面摇摇头，一面眉眼噙笑的打开了箱子。 不知道他这次又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海棠刚把箱子掀开一点，只见一个脑袋从箱子缝里钻了出来。 “宋璟？你……” 海棠瞧见里面的人之后，吃了一惊。 她赶忙把箱子全部打开，不可置信的瞧着蹲在里面一脸傻笑的人。 “海棠，是我。” 宋璟笑嘻嘻的说着，扳住箱子边一借力，整个人从箱子里腾空而出。 他的身体漂亮的在空中打了个旋，足尖轻点，落在了箱子边上。 “怎么样，厉害吧？” 宋璟扬扬下巴得意的向海棠炫耀着。 为了学这一招，这几天他可是跟着府里的护卫吃了不少苦。 宋璟喜滋滋的立在箱子边上，将双手潇洒的往后一背，等着海棠的夸赞。 他甩起衣袖的时候，脚尖忽的失了重心，只见他潇洒俊逸的姿态还没有保持三分钟，整个人便歪歪斜斜的要从箱子上滑落。 “哎哎哎呀！” 宋璟控制不住重心，滑下了木箱像旁边倒去。 海棠见状，先是忍不住掩口噗嗤一笑，继而足尖点地，稍稍腾身将他提了起来。 “你呀，站不稳就别瞎嘚瑟。”海棠笑着蹙眉说他。 宋璟有些丢脸的挠挠头，接着沖海棠厚脸皮的嘿嘿一笑。 “今天这个聘礼，你喜欢吗？” 宋璟趁机环住了海棠的腰肢，将脑袋往她跟前一凑，不老实的挑了下眉问道。 “什么呀。”哪有人把自己当成聘礼？ 海棠推攘了他一把，嗔他一眼。 宋璟不满其他，将脑袋往海棠颈窝里一埋，深吸了口气蹭了蹭道，“海棠，我好想你啊。” 海棠没说话。 她眨眨眼，抬手轻轻摸了摸宋璟的头顶。 宋璟得了鼓励，眯起眸子一侧头，便吻上了海棠的嘴角。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吻，没一会儿便成了贪婪的舔噬，两人的气息也开始粗重了起来。 在里屋等着给海棠梳妆的张妈妈等人，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索性来到院子里叫她。 张妈妈一出房门，便一抬手绢捂住半个眼睛道，“哎哟我的两个小祖宗哟！” 她抬头瞥了一眼，又别开了半个脑袋道，“小王爷呀，这一时半会儿你就等不了啦？我这刚给海棠姑娘涂的嘴唇，都被你吃净了！” 海棠听得人声，连忙推开了宋璟。 她脸颊红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嘴唇。 宋璟恋恋不捨的放开了海棠，回头沖张妈妈挠头一笑，嘿嘿了两声。 海棠抬眸瞧他，只见他嘴唇红红的，果然吃了一嘴的胭脂。 海棠掩嘴一笑，羞臊的低头进屋去了。 宋璟一面回头瞧着她的背影，一面被张妈妈推攘着往大门口走去。 “哎呀小王爷，等吉时一到，你就可以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她将宋璟推出门外，挥了挥手绢道，“快回去换衣裳吧，吉时再来！” 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宋璟在门外站了会，添了下唇角，一弯眸子回府去了。 整个宋王府被红色帐慢装饰的喜气洋洋的。 前来道喜捧场的宾客络绎不绝，宋璟自从迎了海棠的轿子回来之后，就一直和宋震威一起在前堂忙活着。 不知不觉天色已暮。 “宋王爷真是好福气啊，能娶得这么一个大宛的儿媳。” 被收回了兵权的兵部侍郎马耘，喝了几杯闷酒之后，踉踉跄跄的搭着宋震威的肩膀说道，“大宛的儿媳好啊，哪像我家君儿，呜呜呜……”
第112页 说到马贤君，马耘忍不住借着酒劲抹起了眼泪，“着吐蕃边疆野蛮无礼，哪有大宛好啊。” 虽然马耘膝下还有另外三个儿子，他也不用举家跟着马贤君前去吐蕃，但是作为父亲，对于大儿子的远嫁还是悲痛不已。 “二公主许给了季王府，连不受用的三皇子都被皇上指了董丞相的女儿为妃，如今你们宋府又大喜，怎的就我们马府如此的时运不济呢，唉！” 马耘越说越伤心，呜咽声越来越大。 马府的僕从见状，连忙跟宋震威致了歉意，扶着自己老爷提前离席了。 接待了好半天宾客，宋震威也有些疲了。 他寻了个空档，去后院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海棠自从被迎进了宋府之后，就一直坐在新房的床上等待着宴席结束。 她百无聊赖的在床边坐着，几次想自己掀起盖头来。 不过想到宋璟可能会因此而委屈巴巴，海棠还是忍耐下了。 她吃了块藏在袖口的点心垫了垫肚子，忽听得窗外一阵鸡鸭乱叫的声音。 “你们这些小畜生，欺负我老了跑不动了是不是？” 福婶挽起衣袖，费力的追着几只鸡鸭，一连从后厨方向追到了后院。 海棠听得声音，最后还是忍不住掀了盖头走到窗边瞧了瞧。 只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正扶着腰满头是汗的追着鸡鸭。 海棠见状，也未多想，直接就开门走了出去。 “老人家，我帮你吧。” 海棠将福婶扶到一旁休息，自己撸起大红嫁衣的衣袖就开始满院追起了鸡鸭。 “哎呀少夫人，这……”福婶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怎么能让新娘子帮自己做这种活呢？ 但她的腰扭伤了，又实在追不上海棠的步伐，只得认命的在石阶上坐下，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海棠三下两下就抓到了一只鸡和一只鸭。 她拎起两只飞禽，看了看福婶的身板想了想道，“是要杀了它们做菜吗？” 福婶颤颤巍巍起了身，她点了点头准备接过鸡鸭道，“是的是的。” 海棠侧头顿了一下，她伸手抽出了福婶别在腰间的菜刀，淡定的回身开口道，“我帮你吧。” 还不待福婶回答，只见海棠找了块空地。 她将福婶放在地上的盆子搁好，同时擒住了鸡鸭的翅膀。 海棠将鸡鸭的脖子往一块凑了凑，还不等鸡鸭的悲鸣声发出，她便利落的出刀一划，干干净净的给两只飞禽放了血。 从鸡鸭脖子里面流出了血一滴未洒的流进了盆子里。 待鸡鸭的身体完全不动了之后，海棠将鸡鸭递给福婶道，“给，去后厨烫一烫就可以去毛了。” 福婶愣愣怔怔的，她一边联盛应着一边接过了鸡鸭。 福婶提着鸡鸭悄悄抬手擦了擦眼睛。 这少夫人杀鸡鸭的模样，与当年夫人的形象居然有那么几分相似。 想起了奚远杉，福婶感怀的点了点头，她欣慰的望向天空笑了笑，希望奚远杉也能看到宋璟娶亲的今天。 福婶走后，海棠在后院转了转，便放下袖子回了房。 待海棠回房后，宋震威从凉亭前的芭蕉丛中走了出来。 刚才的那一幕，同样也让他想起了奚远杉。 当初他想娶作为屠夫的奚远杉，宋延霆又何尝愿意？可是最后自己还是娶了，并且有了宋璟。 宋震威眼角微湿的嘆了口气，看来在一开始，他就不应该阻拦这门亲事的。 婚宴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宋璟披着月光回了新房。 ☆、看我怎么惩罚你 房门一打开，海棠就从床边站了起来。 只见宋璟脸颊微红，身上带着些桂花酒的微醺味道。 “外面都忙完了？”海棠上前一步，将他迎了进来。 宋璟关上房门，拉着海棠的手到床边坐下道，“忙完了，剩下的时间，都是我们的了。” 他一边扯下身上的大红花说着，一边讲脑袋不怀好意的往海棠身旁凑了凑。 海棠先是往后一躲，继而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亲了。 海棠的睫毛颤了颤，微微闭上了眼睛。 宋璟扔了红花往海棠身边一靠，突然停住动作皱起了眉头。 “海棠，你的盖头……” 宋璟做梦都想着掀了盖头看到海棠娇羞柔媚的那一刻的样子，这会儿的他才意识到，海棠的盖头似乎从他进屋时起，就已经不在头上了。 “呀。”海棠轻呼一声，先前偷偷掀了盖头，之后忘记重新盖上了。 她偷眼瞧了一下宋璟，只见他不满的眯起了眸子，直勾勾的瞧着自己。 “盖头……被我掀了。”海棠一咬唇，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不就是一个盖头，形式而已。 宋璟听了，呼吸一顿，抬手捏住了海棠的下巴。 “好啊，居然没有经过夫君的允许，就私自掀了盖头。” 借着点酒劲，宋璟可劲嘚瑟。 他将海棠的下巴微微抬手，另一只手往她腰间一环，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沉声道，“看为夫怎么惩罚你。” 他在海棠耳边吹着气，低头咬在了她的嘴角。 海棠被他阴阳怪调的话语弄的哭笑不得，还不待她开口让他去醒醒酒，自己的唇便被封住了。 海棠一整个下午几乎没有进食，宋璟嘴巴里残留的甜甜桂花酒的味道，让海棠不由自主的主动吮吸了起来。 海棠的主动更加助长了宋璟心里的火苗。 他三下两下除掉了自己的外衣，将手滑到了海棠的衣带上。 他将舌头探进海棠的口中，海棠仰头应承着，吮吸着甜甜的津液。 宋璟撬开海棠洁白的贝齿，舌头像灵活的小蛇一样滑进了她的嘴里，与她的香舌缠绵的纠缠着。 海棠一开始还微微挣脱了一下，没多久便渐渐顺从放松了下来。 宋璟的手掌渐渐探进了海棠的里衣，抚上了海棠胸前柔软的浑圆。宋璟的嘴巴离开了海棠的，顺着她的唇角吻到了下巴。 他开始□□起了海棠雪白的脖颈，然后又移到微微有些颤抖的粉肩。 她被宋璟吻的透不过气来，觉得胸口好像有两团火焰在燃烧着，烧的海棠有些口干，有些着急。 宋璟手下的动作也渐渐急切了起来，他将海棠的大红嫁衣往地上一扔，稍显粗鲁的扯着她里面的衣衫。 海棠嫩藕似的的粉肩半露，衣裳空空旷旷的挂在自己身上。 海棠抱住宋璟的脑袋，难耐的扭了扭身子。 宋璟的手掌慢慢游移到海棠的大腿，他伸出手指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稍稍使劲揉捏了一下。 “哈啊……”海棠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双腿不自觉的夹紧。 一阵阵比先前还要强烈的酥麻感自小腹下面传来，让海棠的头脑一片混乱，她樱唇微张，浑身一颤，浑身细汗岑岑，双颊绯红。
第113页 “嗯……”海棠发出了轻轻的鼻音。 她有些害羞的扯了一下宋璟放在自己腿上的大手，海棠扯一下，宋璟就使坏似的跟着在手上使一下劲，海棠的大腿又痛又酥，也就不敢再扯他了。 海棠脸颊红红的，十分可爱。听着她猫哼哼似的柔。媚软音，宋璟眸色一暗，伸手扯去了她胸前最后一块遮羞布。 两只柔软雪白的玉团弹跳了出来，海棠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手足无措的想要拿衣裳遮挡一下，被宋璟大手一挥，尽数将衣物拂在了床下。 海棠双手环胸，微微欠了身子。 “这样……太害羞了。” 先前他们亲热，还从未做到过如此地步。 她本就对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有些障碍，能与宋璟走到这一步，已是十分不容易了。 宋璟眸子通红的瞧着她，他青筋突起，一副男人征服时的模样。 “……穿着衣裳吧。” 海棠抬起水润润的眸子朝他小小的央求了一下。 做到最后一步是可以的，可是她对于两人完全的赤。裸相见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宋璟直勾勾的瞧着她，不满的眯起了眸子。 海棠犹疑了一下，咬着下唇伸手摇了摇他的手臂。 宋璟心里一软，下腹又昂扬了几分。 他望着海棠拿薄被挡在胸前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尽兴。 宋璟眯眼舔了舔唇，翻身下了床。 “哎……你去哪儿？”海棠见状，心里有些着急。 她连忙掀开帐慢，有些紧张的望着他。 只见宋璟在箱子里翻了翻，随着一阵叮噹的响声，他终于从箱底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宋璟扯嘴一笑，抬起手中的薄纱向海棠晃了晃。 海棠一瞧，顿时傻了眼。 只见宋璟手里拿着一套大红颜色的薄纱，除了颜色，在样式方面与上次海棠给她做的那件并无二致。 “穿着这件吧。” 宋璟说着，将衣裳递给了海棠。 “这……” 瞧着薄薄的薄纱，海棠咬着唇犹疑。 宋璟见状，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脱了往地上一扔，朝海棠一步步走过去盯着她舔舔唇道，“不穿的话，那咱们就继续。” 他说着，在海棠耳垂上轻咬了一下。 海棠身子一抖，也不敢抬眼看他的身体，连忙拢上帐慢换上了薄纱。 宋璟掀开帐慢进去，一阵血气直冲脑门。 这薄纱是上次他用那一篮子香酥小捲儿找佩瑶帮忙做的，为得就是今天这么一日。 佩瑶也相当佩瑶，将这大红薄纱的料子做的比先前还要透薄一些，若隐若现的感觉看起来极佳。 宋璟再也忍不住了，他将帐慢一拢，覆身压了上去。 有了前两次虽说不是实战的经验之后，宋璟的这次尤其持久，虽说是他切切实实的初次，可他表现的像个久经沙场的战将。 海棠被他翻来覆去的摆弄了好久，最后忍不住了小猫呜咽一般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大汗淋漓的宋璟终于低吼一声，悉数交付给了海棠。 海棠被他的浓郁烫的全身猛的颤抖了几下，然后便无力的垂下了紧抓着床单的手臂。 宋璟喘着粗气趴在海棠背上喘息了良久，方才细心的帮她收拾了一下污渍，将她拥在了怀里。 海棠抬起还在发抖的手臂不满的在他胸膛使劲拧了一下，气鼓鼓的带着水意埋怨道，“……你混蛋。” 明明知道她是第一次，还要折腾这么久。 宋璟吻了吻她微微肿起的眼眸，扯过薄被盖住两人的身体。 只见他食髓知味的眨眨眼，一本正经的无赖道，“嗯，下次还要做混蛋。” 第二天一早，待海棠缓缓睁开眼睛之后，她一侧头发现身边的宋璟不见了。 海棠倏的一下起了身，紧接着浑身酸痛的皱起了眉头。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间，连忙穿上衣裳下了床。 海棠腿间酸痛的感觉尤甚，她稍稍弯着腰缓着走了几步之后，方才恢复了正常行走。 海棠到铜镜旁准备梳妆，这才发现锁骨处有好些红红的印子。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海棠蹙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宋璟推门进来了。 “娘子，你醒啦。”宋璟喜滋滋的，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我去给你下了面。” 海棠刚要发作质问他，只见宋璟殷勤的端着碗肉丝面过来道，“时候太早了，后厨的师傅还没上工，所以我就亲自给你做了一碗。” “你昨晚不是没吃饭么，快趁热吃吧，尝尝为夫的手艺怎么样。” 宋璟将碗筷放下，怕烫的抬起手掌捏了捏耳朵。 海棠见状，心中的羞恼消散了泰半。 她瞧了瞧面汤，犹豫道，“不是要去给爹爹请安，然后陪他一起吃饭吗？” 宋璟帮她理了理秀发，正经的说着宋震威的坏话道，“你不知道，我爹那张脸啊，总是臭臭的，我怕你不适应，还是提前先垫上一点。” 说到宋震威，宋璟耷拉着眼角撇了撇嘴。 他爹一直认为这亲事门不当户不对，虽然是无奈之下答应了，可是难免会对海棠心生冷淡和不满，所以宋璟想着，得尽量多照顾一下海棠的感受。 海棠不忍拂了宋璟的好意，她匆匆吃了几口，起身拉着宋璟道，“咱们快去给爹请安吧。” “不急。”宋璟闲闲应着，唤来了门外候着的两个丫鬟。 丫鬟应声进门，帮海棠整理着身上的衣裳和发饰妆容。 宋璟要让他爹挑不出海棠的毛病来。 丫鬟在海棠周围打着转，海棠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抬起手臂任由两人收拾。 一个丫鬟正了正海棠腰间的缎带，顺着斜襟向上抚上了她的胸脯。 丫鬟推手正了正海棠胸部的位置，海棠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护住。 昨晚这儿刚刚被宋璟好一番玩弄，此时还敏感的紧，丫鬟这么一碰，海棠立马脸上一红。 宋璟见状，偷偷一笑，挥挥手招呼丫鬟下去了。 “这儿我来就可以了。” 宋璟说着，代替丫鬟站到了海棠身旁。 海棠一脸防备的瞥他，以眸光警示他不要过来。 然而厚脸皮的宋璟根本不管这些，他从身后环住了海棠的腰身，耍赖似的在她颈间蹭了蹭。 海棠被他撒娇的动作弄的放松了戒备，她拍拍宋璟的手掌，示意他起开。 宋璟不依，脑袋一侧，含住了她敏感的耳垂。 小巧的耳垂很快微微泛红了起来。 宋璟的双手趁着海棠不备渐渐上滑，最后抚上了她的酥胸。 他先是占便宜似的在她的柔软上揉捏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恋恋不捨的松了手，帮她正了正胸襟。 有了昨夜云雨的经验之后，海棠身体的敏感度大大提高了。
第114页 宋璟这一咬一揉的两下夹击，让海棠不仅软了身子微微湿润了起来。 待宋璟离开了她的身子之后，海棠还有些脸颊红红意犹未尽的感觉。 宋璟瞧着她迷濛水润的双眼，伸手在她艷丽的唇上狠狠摩挲了一下，附耳沉声道，“一会儿回来再给你。” “……” 海棠摸摸脸颊正了正神色，嗔他一眼伸手在他不怀好意的唇角拧了一下。 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过了三五天，眼看就到了需要女方回门的日子了。 这天天气清朗，宋璟和海棠准备了一些瓜果贡品，准备去乔林看望一下海棠的父亲。 八贯将贡品悉数塞给了四两，自己一边两手空空的上着山，一边还累的气喘吁吁。 “少爷，您走慢一点啊，小的要跟不上了。” 八贯落在最后面，可怜兮兮的朝前面挥了挥手。 宋璟擦擦额上的汗，他屁颠屁颠跟在海棠身后，这一路爬的也是很辛苦。 海棠脚步轻盈，她一脸淡定的回头拉了宋璟一把道，“马上就到了。” 宋璟点点头，心想这样看来，有点功夫底子还是很必要的。 平时在床上的时候，哪次不是海棠先软声求饶？ 可自己这壮如牛的体力一旦用淡爬山上就没用了，因为不会提气的技巧。 宋璟不服气的想着，暗戳戳寻思着等晚上回去再怎么好好将海棠折腾一番。 好容易到了海成的墓前，宋璟和海棠在墓碑下烧着纸钱跪拜着。 终于跟上来了的八贯往旁边草丛旁的石头上一坐，瘫软在上面捶着小腿。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招招手唤来了四两。 “四两，给我捏一下这儿，哎哟，好像扭到了。”八贯侧了侧身子，痛苦的哎哟一声。 随之他微微的转身，一阵腥臭难闻的味道微微传了过来。 “呸呸！”八贯丧气的吐了两下吸进去的腥臭空气，皱眉往草丛里瞧了瞧。 “四两，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八贯煽煽鼻子，问向跑过来的四两。 四两探头嗅了嗅，“没有哇。” 他挠了挠头。 “没有吗？” 八贯狐疑的放下手指再度往草丛方向吸了口气。 “呸呸！”八贯使劲呛了一下，他一拍四两的脑袋，将他推攘到草丛前道，“还说没有，你自己闻闻！” 四两被他推的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草丛了。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想抱怨，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惊。 四两扒开微微掩映的杂乱草丛，只见一具死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尸体口鼻眼里均有黑血流出，一堆蚊蝇黏在了已经结痂的污血上，尸体堆成了一个黑块。 尸体□□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这些伤痕突出的肿起，里面满是黄黄绿绿的脓液。 有的伤口被脓液撑的崩裂开来，几只白白胖胖的肥蛆在上面来回拱动着，吃着尸体上的腐肉。 眼前的这副景象让四两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他撞在八贯身上，八贯不耐的推了推他道，“你往哪儿走呢，都……” 待八贯一回头，这死尸顿时吓得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噤了声。 四两见状，连忙伸手拦在了八贯跟前沉声道，“不要碰它，怕是有毒。”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人生前像是遭了暴打之后，又被人毒死抛尸此处。 “天哪，天哪，少爷，不得了了！” 八贯连滚带爬的跑去叫着宋璟。 宋璟坐在衙门里盯着眼前的这具尸体。死者为男性，十□□左右，从他的衣衫穿着来看，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僕从。 宋璟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人的长相有些眼熟。 “总之，先要确定尸源。” 韦羽一面做着记录，一面对宋璟沉声道，“璟兄，这块就交给你了。” 这正是个让宋璟结束休假的好机会，韦羽顺势把握了一下。 宋璟听了安排，一撇嘴点了点头。 他虽不太情愿，但也知道自己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况且，尽早学得破案技能，早日独当一面，也能早日给海棠乃至整个宋王府带来更为安逸的生活。 ☆、琴童 宋璟跟韦羽去清点着琴童的尸体，看着尸体的可怖模样，宋璟微微别过了脑袋。 他用余光瞄着尸体上的伤口，发现琴童胳膊上流脓生蛆的地方实在不少。 他咧咧嘴皱了皱眉头，目光滑到了琴童的手掌处。 琴童的手掌成拳头装向内弯曲着，宋璟瞥眼看了看，捂着鼻子走到了尸体旁边。 他伸出两根手指扯了扯，用力拽出了琴童握在手掌心的一块绸缎布料。 宋璟抬起来绸缎凝眉瞧着，尸体抓的这样紧，说明这东西或许和害死他的凶手有关。 宋璟感受了一下绸缎的触感，很明显是上等货。 他瞧着绸缎的颜色质地，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 “怎么了，璟兄，这绸缎有什么不对吗？”韦羽接过绸缎，将其装进了卷宗布袋里抬眼瞧着。 宋璟盯着绸缎看了好一会儿，又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下死者的模样。 宋璟肃起脸庞，一拍尸床沉声道，“我知道尸源来自哪儿了。” 韦羽瞧着他笃定的模样，连忙收了卷宗问道，“来自哪儿？” “花船。”宋璟脱了手套说了这么两个字，便起身去了大宛街。 两人在大宛街的花船铺子里找了许久，终于问到了半个多月前，那艘宋璟在碧波胡见到了花船。 船铺老闆表示，那次花船是租给御史府的曹公子的。 韦羽和宋璟两人寻着这条线索，找到了御史府的曹远。 “什么？琴童他吧被人害死了？” 弄清了两人的来意之后，曹远显得一脸震惊。 “这怎么会呢？”他左右搓了搓手掌紧皱着眉头。 “难怪自从那天出去后，这些天哪儿也找不到他……”曹远喃喃说着，突然一下变了脸色。 他面庞发白，不安的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惊慌的模样。 “曹公子，是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韦羽抓住了他这瞬间的表情，趁势出言问道。 “啊？啊，没有没有。”曹远回了神，收了收表情连连摆着手。 “琴童在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有没有什么仇家？” 宋璟学着以往韦羽办案的模样，将必要的问题抛了出来。 “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至于仇家，他只是我的僕从，这些我了解的不是很多。” 曹远想了想道，“或许跟他一起住的其他下人知道点什么。” “你说他自从那天出去后，人就不见了。” 韦羽叫住了准备藉口离开的曹远追问道，“琴童那天出去，是去哪儿，做什么的？”
第115页 “还不就是主子吩咐的事。”经过时间的缓冲，曹远看起来比先前镇定了许多。 他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开口道，“大概是我想买点什么东西，吩咐他上街去办的吧。” “你们去问问其他人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曹远指了指他唤来协助办案的下人，起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之后，只见曹远稍稍顿了身形回头道，“韦大人，拜託你务必查清楚琴童的死因，他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 说完，便点头示意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宋璟和韦羽两人又对御史府的下人盘问了一番，根据琴童同房的僕从来说，琴童在怡红院里似乎有个相好，名字叫春儿。 两人相视一眼，来到了怡红院。 宋璟穿着官服，韦羽穿着便服，为了查案方便，宋璟表示自己就不进去了，让韦羽一个人进去找春儿问话。 “我这穿着官服本来就不好问出什么，再说万一让海棠看到我进去这种地方……哎呀你还是快进去吧。” 宋璟说着，一把将韦羽推进了怡红院。 韦羽找到了春儿，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可这春儿虽然年纪小，但这风月场上的历练却显得老道的很。 她额上点着朵艷丽的牡丹花，七扭八扭的来到了韦羽跟前。 她本以为韦羽是前来循环的公子哥。 韦羽不动声色的跟她对了几句话，最后挑明了自己是来此查案的目的。 听得琴童死了，春儿先是有些受惊的后退了两步，接着眼珠一转，不管韦羽问什么她都不再开口了。 韦羽没办法，只得先行离开。 “她什么都不说，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韦羽皱眉摇了摇头，沖宋璟说道。 宋璟朝怡红院上沖他招手的姑娘瞧了一眼，撇撇嘴道，“这儿的姑娘啊，都狡猾的很呢。” “相好的死了都不为所动，怡红院里的姑娘真是薄情。” 宋璟倒背着手，随口就这么感慨了一句。 只见此话一出，韦羽倏的停住了脚步。 他黑着脸，相当不悦的瞅了宋璟一眼。 宋璟被他瞪的莫名其妙，挠了挠脑袋问道，“韦兄，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韦羽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了眼前的裁缝铺子里。 宋璟不明所以的侧侧脑袋，在身后跟了进去。 “沈姑娘好久不见啊。”宋璟笑眯眯的跟佩瑶打着招呼。 “是啊。”佩瑶弯了弯眸子应着，她抬眼偷偷瞧了下韦羽，将两人迎了进来。 “海棠最近怎么样啊？” 佩瑶沖了茶，喜气洋洋的对宋璟道，“我这儿做了好些娃娃用的衣物呢。” 宋璟挠头嘿嘿一笑，一本正经道，“晚上回去再加把劲，争取早日用上这些衣物。” “呃……”佩瑶尴尬的笑笑眨了眨眼。饶是她这种见过场面的姑娘，也有点受不住宋璟的直白。她想如果海棠在场的话，两人肯定又会打闹起来。 佩瑶沖好了茶，过去先给韦羽倒着。 韦羽抬眼直勾勾的瞧着她，海棠面上一红，偷偷掩口笑了一下。 韦羽向前倾了倾身子，想要看清佩瑶害羞的模样。 这样子他最喜欢了。 韦羽刚一动身子，佩瑶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嗅嗅鼻子，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蓦地有些冷下了脸庞。 这胭脂香味，是怡红院里专属的。 “韦大人，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佩瑶倒好了茶，不咸不淡的不言问道。 “噢，我刚才去了怡红院。” 韦羽不以为然的说着，端起茶杯就要喝茶。 这时佩瑶嘴角一收，抢先一步端走了茶杯。 她沖宋璟笑笑，留给了韦羽一个硬邦邦的背影。 佩瑶将杯子递过去给宋璟道，“宋公子，你先用。” 刚才跟宋璟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上就没有怡红院的脂粉味。 这样看来，是这位没有穿官服的韦大人独自去了怡红院咯？ 怡红院佩瑶再了解不过了，去哪儿还能有什么好事？ 佩瑶抿起了唇角，心里莫名有些郁结。 这半个月来，韦羽时不时的就来裁缝铺子找她，有时还会差人送来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随着接触的深入，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气氛似乎也有些微妙了起来。 茶杯被佩瑶端走，韦羽收回了悬在空中的尴尬手臂，他在大腿上蹭了蹭，坐直了身体开口道，“去怡红院查了个小案子，然后不知不觉就跟璟兄一起走到这儿来了。” 韦羽瞧瞧佩瑶的脸色，觉得有必要将话说的清楚一些。 只见果然，听了这话之后，佩瑶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原来是去查案呀，看来真是自己太过多虑了。 误会了韦羽，佩瑶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 只见她又端起了刚放在宋璟面前的那杯茶，重新送到了韦羽面前道，“韦大人，用茶。” 她眼眉弯弯嘴角噙笑，韦羽看的一愣，也顾不得水烫，咕咚一下就将整杯茶倒进了嘴里。 “咳……”滚烫的茶水烫的韦羽一阵咳嗽。 佩瑶见状，连忙扯出了襟前的碎花手绢，皱眉在韦羽唇角细细擦了一下。 一旁被冷落到连被茶水也没讨上的宋璟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眸子，佩瑶和韦羽之间不寻常的气氛让他轻扯嘴角一笑，他嗅了嗅鼻子，点了点头笃定道，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情况。 回衙的路上，韦羽沉思了半晌，对宋璟开口道，“有件事，我想……” 宋璟一听这个话头，八卦的耳朵立马高高竖起，他瞅着韦羽瞧着，赶快接话道，“嗯，你说吧说吧。” 他一副我很懂的模样，沖韦羽挤了挤眼。 韦羽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下道，“我想，春儿那儿肯定有些线索，咱们过两天再去怡红院里查探一下吧。” “你跟海棠姑娘说一声，请求一下她的批准。” 韦羽想了一路，还是希望宋璟能跟他一起去办这件事，毕竟他有责任教他探案的技巧。 “嗐，原来是这事。” 宋璟泄气一耷拉眼角，没劲拍了下他的肩膀，径直向衙门走去了。 韦羽瞧着他变幻的面容，跟在他身后皱紧了眉头关切道，“韦兄，你的眼睛没事吧，是不是不太舒服？” 宋璟进了衙门，发现衙役们都在以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瞧着自己，时不时的还小声议论上几句。 宋璟纳闷的进了衙门后堂，这才发现是海棠过来了。 “去办案了？”海棠见宋璟回来了，迎上前帮他理了理衣领。 “福婶做了好些福寿丸子，我过来给你送了一些。”海棠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饭筐。 “海棠，娘子，夫人~” 宋璟得意的向外瞧了一眼，夸张的握着海棠的手掌高声叫着。
第116页 “娘子，帮为夫捏捏肩。”宋璟侧了侧脑袋，瞧着外面的一众衙差故意这么说着。 “噫。” 门外立马传来了一阵鄙视的嘘声。 宋璟才不管，他炫耀显摆的在海棠面颊上亲了一口，沖外面的衙差一挑眉，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衙堂的房门。 “帮你捏肩？”他刚一关上房门，转身就见海棠正环抱着手臂冷眼瞧着他。 宋璟立马眨眼一怂，一熘小碎步殷勤的跑到海棠身边道，“海棠，你坐。” 宋璟拉着海棠坐下，伸手在她肩膀上捏了起来。 “海棠，你听错啦，我说的是，我要帮你捏捏肩。” 海棠瞥眼瞧着他那赖皮的劲儿，拍掉他的手掌噗嗤一声笑了。 “海棠，你吃过了没有啊？” 宋璟围在海棠身边团团转着，打开了盛着丸子的竹盒。 “我在家吃了些了，你快趁热吃吧。” 海棠将勺子帮他放好，搅了搅里面的汤。 宋璟眼珠一转，将手再度放到海棠肩膀上捏着，换上一副耍赖的口吻道，“娘子，你看，我腾不出手了。” 他瞅了瞅海棠手里的勺子，扬了下下巴暗示着她。 “。……” 海棠一阵无语，但她瞧了瞧四周，见门窗关的紧紧的，也没人会进来，于是便舀了一勺丸子和汤，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宋璟的嘴边。 宋璟满意的一眯眼，笑眯眯的张嘴吃了下去。 没一会儿，一碗福寿丸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宋璟张口含住了这个丸子之后，捏着海棠肩膀的手掌往上一滑，捧住了她的脸颊。 宋璟低头，吻上了海棠的唇。 他将福寿丸子嚼了嚼，渡到了海棠的口中。 海棠囫囵吞下，被宋璟探进口中的舌头品尝纠缠了好久。 两人唇舌相离之后，海棠吻了吻自己的气息。 她抬手擦了擦宋璟唇边的晶莹，将手掌抵在他胸膛上羞声道，“福婶让我记得问你……丸子好吃吗？” 宋璟的双手搂着她的腰肢，他将海棠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抵住她的额头邪气的一扯嘴角道，“好吃，但是……” 宋璟说着，不老实的大手渐渐上滑。 他将手掌从海棠的襦衫里探了进去，伸手握住了她的丰盈道，“没有你的丸子好吃。” 说着，他伸出手指捏住了海棠丰盈上的小葡萄。 宋璟捏着小葡萄轻轻的一揉一转，海棠的身子便轻轻颤抖了起来。 “你，你干嘛，这儿都是人……唔……” 在宋璟来回抚弄的攻势下，海棠有些受不住。 宋璟在她脸颊，樱唇，耳垂和颈窝锁骨处细细吻了很多，才恋恋不捨的收了手。 他帮海棠拢好衣衫，伸手在她唇上点了一下附耳轻声道，“，这么敏感，晚上等着。” 海棠脸一红，抬手拧在他腰间嗔他一眼。 ☆、要不，咱们回家 这天，衙门放衙日。 宋璟携海棠一起去春生馆里看戏目。 “无身则强，无欲则刚。天地混沌，魑魅魍魉。世间万物沧海桑田，唯妖魔与混沌源源不断，呔！” 相貌丑陋，身形魁梧的钟馗唱着戏词出现之后，海棠的注意力立马被台上的表演给吸引走了。 宋璟有些吃味儿的撇撇嘴，认命的帮她要了好些茶点蔬果摆在了两人面前的小桌上。 这齣戏是钟馗捉鬼，虽然服饰和妆容都有些吓人，但剧情紧凑有趣，不知不觉宋璟就跟着看了进去，完全忘了害怕这回事。 然而待到青面獠牙，没有双腿双臂的车裂鬼出现之时，宋璟忍不住抬手挡了挡眼睛。 他侧头瞧瞧海棠，只见她看的津津有味。 感受到宋璟的目光，海棠微微歪了头小声询问道，“怎么了？” “这个场景一会儿就过去了。”她沖宋璟眨了眨眼，展了个笑容。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 宋璟咳嗽一声，赶紧找了个理由掩饰自己的胆小，顺势还能出去透个气缓缓受惊的小心脏。 “嗯。” 海棠点点头，瞧见四下无人注意，有些歉意的探身在他唇角吻了一下道，“快点回来。” 她知道宋璟一向不喜欢这种戏目，为了迁就自己，他才选择了这齣钟馗捉鬼。 宋璟喜滋滋的摸摸唇角，伸手在海棠腮帮上轻轻捏了一下，起身往茅厕方向去了。 宋璟来到茅房附近，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影儿正站在女厕旁边的树丛下面，那人嵴背挺直，站的端端正正。 宋璟走上前去一看，果然是韦羽。 “韦兄，你这此处作甚？” 宋璟拍了下韦羽的肩膀，瞧瞧女厕门口，又瞧瞧他。 韦羽被宋璟拍的一惊，神色闪过了一些慌乱。 他连忙朝女厕门口瞧了两眼，挡住了身体道，“咳，没什么。” “没什么？”宋璟狐疑的眯起眼睛，摸着下巴围着明显不太淡定的韦羽打量了一圈。 “韦大人，咱们走吧。”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从二人身后响起了。 宋璟回头一瞧，恍然的点了点头乐了。 “沈姑娘？好巧啊。” 佩瑶见回头的人是宋璟，也是明显一愣。 接着她掩口笑了笑，看了后面的韦羽一眼，绞了下手绢点了点头。 “沈姑娘，你们……”宋璟问着，上前了一步。 韦羽见状，连忙一个健步插进了两人中间。 他往佩瑶身旁站了站，沖宋璟寒暄道，“璟兄也是来看戏的？海棠姑娘呢？” 正在戏馆里的海棠朝门口张望了两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钟馗捉鬼的第一出演完了，春生馆里看戏的百姓都在自己位置上闲聊休息。 有不少出去透气的，还有不少商贩趁着这个间隙从外面熘进来推销着自己的生意。 海棠搭眼瞧了瞧，有些是卖蔬果点心的，还有一些提着小筐卖摺扇缎带的，几乎什么类型的都有。 海棠等不来宋璟，准备出去瞧瞧，这时她瞥眼看见了门口有个卖糖人的。 海棠一愣，侧头想了想。 上次吃糖人，还是在白云村的时候。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海棠脸颊稍稍一红。 她不由得笑了笑，上前要商贩捏了两个糖人出来。 正在海棠等着商贩捏制糖人的过程中，旁边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青草药味儿。 这个熟悉的味道让海棠微一蹙眉，凛起眉眼往来处望了过去。 “我这圭峰啊，是专门从北疆带来的，就这几味，卖光了可就没有了。” 一个裹着厚厚白头巾的男人正在向众人推销着他筐子里的草药。 “圭峰？这是什么草药啊，怎么没听过？” “圭峰？圭峰……啊，不会就是那个有毒的东西吧？！”
第117页 围在他身旁的人群发出了一阵议论之声。 “哎，说得没错！” 那人得意的将篮子往桌上一放，撸起袖子道，“这圭峰啊，就是有毒的。” 他拿出了细细长长的绿色根茎，对众人点点头道，“这不止有毒，还是一味虎狼之药呢！” 众人嘘声不断，后退两步连连摇着头。 这人见人群就要散去，不紧不慢的将根茎塞到嘴里边吃边道，“这圭峰虽是虎狼之药，可只要配上丁公藤，九里香，还有一品红，那这毒药便变成了奇药。” 一略懂医理的人听到这儿，又渐渐围了上来。 商贩又道，“配好了吃，圭峰能够滋阴补阳，延年益寿。这几味草药我这儿都有，各位要不要看一看呀？” 有人围了过去，拿起了几根圭峰道，“这个什么价钱？” 商贩说了个数目，提醒众人道，“着圭峰一定得配着我说的那几味药一起吃，不然的话，服用个几回，就有出现大问题的。男的轻则无精，重则折寿，女的则会终身不孕。” “所以说，大家要买的话，最好是连丁公藤，九里香，还有一品红一起买着。” 商贩这么说着，周围的人群又渐渐多了起来。 “姑娘，你的糖人。姑娘？” 海棠凝神听着商贩说的那些话，双眉紧蹙，面色深沉的抿起了唇角。 直到卖糖人的叫她，她方才微微一愣，回了神。 圭峰她没听过，可那绿色的根茎她却认识。 杀手组织让成员吃下的毒药和定期服用的解药里，一直都有这个东西。 宋璟跟韦羽和佩瑶寒暄了几句，等回到戏馆的时候，见海棠正呆愣愣的坐在座位上，连他走到了她的身边都没发觉。 “海棠，你想什么呢？”宋璟使坏似的，突然探出个脑袋在海棠面前。 海棠回了神，连忙收了沉思的神色。 她沖宋璟笑笑，推开了他的脑袋道，“给你买的糖人。” “哇！” 宋璟开心的结果糖人，乐的弯起了眼眸。 宋璟吃的嘴角满是糖渣，在第二出戏开始之前的短暂黑暗里，他揽住海棠的腰肢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他将自己嘴边的糖渣悉数餵到了海棠的嘴里。 糖渣被口水稀释了之后，变成了甜甜的糖水。 海棠一反常态的没有嗔他在外面做这种事，反而稍显急切的回吻了他。 等光线将要亮起，宋璟作势收回舌头的时候，海棠还有些依依不捨的跟了过来。 只见她脸颊红红，仰着面双手紧紧的抓着宋璟的衣领。 她的红唇上满是亲密过的水润，还带着丝丝甜味，眼眸里也水蒙蒙的。 宋璟哪里受得了这副景象，他狠狠的在海棠腰间揉了两把，在她唇上亲了又亲低声道，“。……要不，咱们回家？” 出经人事，海棠还是多少有些女的娇羞。 她在这种事情上常常会显得紧张无措，从来不会放纵自己。 每次宋璟为了达到目的，都是使劲手段，软磨硬泡。 这次他也满以为海棠会拒绝，于是不老实的手掌悄悄探进她的衣裳，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揉了又揉解着渴。 海棠也没有制止他乱动的手掌，而是轻轻的喘了喘气道，“……好。” 宋璟的手掌一顿，惊喜的都有些磕巴，“你说什么？” 海棠有些害羞的揪紧宋璟的衣领，将脑袋往他怀里一埋小声道，“……我说，咱们回家。” 回到了宋府小宅，甫一进门宋璟便将海棠抱了起来。 两人一路亲吻着，海棠乖乖的让宋璟一路脱了她的外衣。 海棠主动的将双手缠上了宋璟的脖颈，抬了抬身子让两人贴合的更加紧密。 宋璟大手一挥，放下了床头两边的帐幔。 海棠白白嫩嫩的大腿紧紧的缠在宋璟的腰侧，宋璟托住她娇嫩的腰臀，只觉得自己快活非常。 海棠配合着宋璟的节奏，雪白的身子在床上上下起伏。 她娇。喘不断，媚。眼如丝，两条腿禁箍着宋璟的劲腰不放，宋璟发疯似的连连杵动着，帐幔随着床杆飘摇的厉害。 两人身上细汗涔涔，床下的被单也湿了大半。 一阵猛烈的动作过后，海棠轻咬着下唇抖起了身子。 愉悦的潮颤过后，海棠的身子微微泛上了粉色。 宋璟趴在她身上歇息了片刻，想要翻身起来。 这时海棠的双腿一紧，抬手揽上了他的脖颈。 “怎么，还没要够？” 有些半疲了的宋璟吻了吻她湿漉的发梢戏嚯道。 海棠不放他离开，蹭了蹭枕头边小声道，“。……在里面再待一会儿。” 只这一句话，便让宋璟立刻重振了雄风。 他将海棠翻个个儿，拉起了她的腰肢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运动。 两人变幻着花式几经折腾，终于，在最后的潮颤即将来临之际，海棠颤颤巍巍的伸手捧住宋璟的脸颊道，“我们……唔……要个孩子吧。” 宋璟咬着牙说了一声“好”，猛地向前一挺，紧紧抱住海棠的腰肢，系数交待给了她。 海棠一改常态的热情举动让宋璟心情大好，直到第二天上衙之时，他还忍不住的愉悦。 到了衙门，正巧有人来传话，说曹远家的下人想起了一些关于琴童的事情，但一时走不开，韦大人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御史府问他。 ☆、初探丞相府 韦羽和宋璟相视一眼，两人理理官服，往御史府去了。 “你是说，琴童的银子不见了？” 韦羽找到了跟琴童一起住的那个下人，皱眉道，“不见了多少？” “全部都不见了，大概应该有三十两。” 下人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人都有一个固定的小橱柜，上面有锁，有自己的名字。” “琴童出事后，小的要清理他的遗物，于是找主子要了备用钥匙。等打开橱柜之后，小的才发现琴童柜子里一点银子也没有。” “会不会是他花了？”宋璟问道。 “不会，我们每日都生活在一起，除了去怡红院找春儿，琴童其他时候一向很节俭的，也没有需要花钱的事情。”下人解释着。 “唔，这就怪了。”韦羽沉眸记着卷宗。 “会不会是……”他微微停了笔，抬头看了一眼宋璟。 宋璟一侧头，接了韦羽的提示，想了想道，“会不会是……交给春儿保管了？” 韦羽满意的点了点头，合上卷宗道，“走，去怡红院。” 到了怡红院，不管他们怎么追问，春儿都咬死了不知道，什么都不肯说。 最后宋璟抽出韦羽的腰牌，将他的翎剑解了往桌上一放，翘起二郎腿一眯眼睛道，“你不说也可以，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行李了。”
第118页 他悠闲的喝了口茶，继续道，“到时候衙门治你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去坐牢之前你也好有个准备。” 他说完，韦羽就配合的应了一声，并且收了腰带和翎剑，作势起身道，“我们走。” “哎哎，两位大人慢着。” 春儿一见这个形势，心里有点慌了。 “……什么都不说，也有罪吗？”春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当然了，不仅如此，如果琴童确实放了东西在你这儿，你瞒着不交，还有更严重的罪名呢。”宋璟一瞥眼，肃了肃脸庞。 韦羽点了点头，启唇道，“私藏赃物，要入狱一年。” 春儿一听，嘴唇有点抖。 她连忙请宋璟和韦羽坐下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一时没想起来。” “琴童先前在我这儿放了点银子，我这就去给二位大人拿来。” 春儿说着，慌慌张张的跑去拿银子了。 待到银子拿来之后，宋璟和韦羽有些傻了眼。 他们瞧着眼前的十几个荷包，疑惑的问向春儿道，“这……” 春儿赶紧喘匀了气，将荷包一一打开道，“琴童放在我这儿的银子，就这八十两。” “为了方便储藏，我都将它们分开了。”春儿有些恋恋不捨的摸着荷包袋。 “八十两？”韦羽皱眉。 那御史府的下人明明说，琴童的银子应该有三十两。 如果算去他花掉的一些，应该比三十两还少才对，这儿怎么会是八十两呢？ “这都是琴童亲自拿来交给你的银子？”宋璟拿起荷包里的银子瞧着。 春儿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大人，真的就这些。” “唔。” 韦羽提笔在卷宗上记着，让宋璟清点着银子数目。 “咦，这是什么？” 宋璟一一检查着荷包里的银子，突然拿起其中一个皱眉瞧着。 只见这银子底部刻着好些特殊的花纹符号，而且这符号，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宋璟摸摸下巴思索着，将银子递给了韦羽。 他翻翻其他荷包，最后数了数，发现刻着花纹符号的银子大概有五十两。 看来这些银子，并不是御史府发给琴童的工钱。 “这是西夏梵文。” 韦羽仔细研究了银子上的花纹符号之后，肃起了脸庞道，“这种文字，只有西夏人才用。” 韦羽想了想，放下银子道，“会在自己银子上做这种标记的，恐怕只有丞相府的人。” 大宛的皇亲贵胄、达官贵人，都拥有在得到的赏银上做自己专有符号的权利，以示皇恩浩荡，自己独得皇上赏识。 孙丞相被撤之后，文宗皇帝一手提拔了曾经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董青恺作为新丞相，前几天还将董青恺的女儿指给了三皇子做王妃。 这个董青恺，父辈便是西夏人，他自己也精通汉文和梵文。 所以这些刻着梵文的银子，极有可能是出自丞相府。 “西夏梵文？” 宋璟紧紧盯着银子上的花纹符号，突然抿唇道，“这文字我见过。” 宋璟想了起来，先前他跟海棠一起在碧波胡游船的时候，琴童从花船上拿给他的那匹布料，上面印着的便是这种梵文。 “这么说来，此事跟丞相府有关？” 韦羽合了卷宗，沉思了一下道，“先回衙门吧，等整理整理卷宗，再去丞相府拜访。” “你先回衙门，我回府找找那块绸缎布料。” 宋璟若有所思的跟韦羽打了个招呼，拐了个弯回宋府去了。 宋璟回了房翻箱倒柜的找着，海棠不解，一面将他翻腾出来的衣裳重新叠好放回去，一面嗔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宋璟回头在海棠不悦的眉角亲了亲，继续翻找的箱子道，“好娘子，我查案呢。” “查案？” 查案查到自己家里来了？海棠扔了衣裳，在胸前环起手臂瞥他一眼正想开口，只听宋璟扯出一块绸缎嚷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拿出绸缎展开，细细看起来上面的花纹。 海棠瞅了一眼，疑惑道，“。……这不是那天游湖时……” “对，就是这个！” 宋璟确认完上面的花纹，眉角一沉。 他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几下收好了绸缎，抬脚就出了房门。 海棠想了想，连忙跟了上去。 “马上就到用膳时间了，又带着海棠出府去做什么？”走到院子里，正在修建花枝的宋震威叫住了宋璟。 “你不吃饭没关系，怎么能带着你娘子一起挨饿？” 宋震威鬍子一凛，招招手示意海棠过来道，“不像话。” 他瞪了宋璟一眼，将手中的物件放下道，“你们早晚要有孩子，你就准备这么给孩子做父亲？” 宋震威一甩衣袖，“成天胡闹。” 听到这儿，海棠明显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角。 “爹，我没胡闹，我这次是在查案。” 宋璟见宋震威误会了，连忙上前道，“刚才找到线索，我这正准备去丞相府里查问一番呢。” 宋璟给宋震威瞧了瞧自己手里的“线索”。 听了这话，宋震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但他仍旧抚了抚短平的鬍鬚问道，“案子跟丞相府有关？” 宋璟点了点头。 “有确凿的证据？” 宋璟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宋震威放下手臂，微微嘆了口气。 “董丞相的女儿就要嫁给三皇子了，丞相府现在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等到联姻之后，董丞相就是皇上的岳父大人。以咱们宋府现在的境地，丞相府是万万惹不起的。所以如果你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要轻易闯去丞相府。” 宋震威告诫着宋璟。 宋璟抿抿嘴角，有些不满。 宋震威瞥他一眼，叫上海棠一起去吃饭道，“你不为你和海棠想，也得为宋府上上下下的几十口人想想。” 宋璟无言，只得先收了绸缎，乖乖的跟着宋震威向大堂去了。 海棠瞧他有些闷闷的样子，走到他身旁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小声道，“我可以帮你。” 两人偷偷的瞧了瞧走在前面的宋震威，海棠对宋璟附耳道，“吃完饭，咱们可以翻墙去丞相府。” 她沖宋璟眨了眨眼睛，伸手在唇边摆了个嘘字。 宋璟一挑眉，眉眼一眯，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宋震威回身想叫他们跟上，正巧瞧见这么小儿女的一幕。 他老脸一红，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道，“你们两个，别磨磨蹭蹭的。” 陪宋震威吃完饭之后，宋璟和海棠两人状似乖乖的回了小宅。
第119页 待八贯传来宋震威已经睡下的消息之后，两人收拾收拾，悄悄熘出了府去。 丞相府门前果然如宋震威所说，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两人绕过丞相府的大门，来到了丞相府的侧墙旁。 趁着四下无人的间隙，海棠拎起宋璟的衣领，一跃翻过了丞相府的墙头。 待到站稳之后，宋璟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他有些不满的眯了眯眸子道，“看来我也得好好学学功夫了。” 总这么被海棠拎来拎去，哪还有一点男人的威严？ 海棠看穿了他想法，无奈的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襟。 董媛媛和三皇子的婚期将近，前来丞相府上拜访巴结的宾客也络绎不绝。 府上的管理明显没有往常精严。 宋璟和海棠瞅准空隙，摸摸索索的来到了丞相府的后院。 跟着宋璟到了女眷居住的后院之后，海棠有些不满的眯起了眼睛。 “这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居住的地方，你来这儿作甚？” 待穿过游廊走到了最里面的宅子之后，海棠忍不住问了起来。 “嘘。” 一对丫鬟从游廊里走过，宋璟伸手按住了海棠的嘴巴。 待丫鬟走后，他的手指在海棠唇上摩挲了好久，直到海棠打掉他的手掌，他才沖海棠嘿嘿一笑。 “来这儿当然是为了查案啊，为了深入了解案情。”宋璟沖海棠说着，加重了深入二字。 海棠有些怀疑的瞅他。 只见宋璟瞧着她有些气呼呼的模样，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没个正经的道，“晚上回去也深入了解一下你。” 听着宋璟不怀好意加了重音的两个字，海棠往后一撤身子，伸手在他腰窝上使劲拧了一把。 “哎哟。”宋璟扶着腰夸张的咧嘴，“谋杀亲夫啊。” 他做出一副冤枉的样子。 海棠见状，作势要上前撕他的嘴。 宋璟连忙挪了挪身子。 正在两人打闹着呢，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宋璟抓住了海棠的手掌，两人赶快静了下来。 ☆、绑起来 “这凤钗的样式倒是别致，小香，这是三皇子送来的吗？”一个粗哑的女声出言询问道。 听了这粗哑的声音，宋璟直皱眉。 他们目前所在的区域，应该是董媛媛的闺房附近。 这董丞相膝下的儿子不少，可闺女统共就这一个。 这个说话的女声，应该便是董媛媛无疑。 可是她的声音居然如此粗哑难听，宋璟摇了摇头，这么有辨识度的声音，自己听过的话一定会记得。 宋璟记得很清楚，当日在花船的竹帘后传来的女声，轻柔婉约，温和悦耳。 他拧眉沉思，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琴童死的那天，曹远有着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他被心情不好的马贤君叫出去喝酒了，几个公子哥全都能给他作证。 除了曹远，琴童的死，一定和那日在花船上的其他人有关。 琴童的纹银和宋璟手里的绸缎布料，都将那日花船上的女子指向了丞相府。 可是就声音来看，丞相府的董媛媛似乎并不是那日的女子。 宋璟正出神的想着，海棠突然拉了他一把。 海棠揽住他贴在墙上，只见一对丫鬟又从游廊里走了回去。 “女子在欢好的时候，声音会不会跟往常不一样，变得更加柔嫩？” 宋璟侧侧头，忍不住出言说了这么一句。 “你，你在想什么呀。”海棠使劲拧了他一把，想要推开他的胸膛。 怎奈宋璟似乎想要验证似的，上前吻住了海棠的嘴唇。 他的手掌同时也在海棠的身上到处游走，煽风点火。 待宋璟将海棠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用自己的分。身蹭着海棠的腿。根之时，海棠终于忍不住嗯唔出声。 “嗯……”猫似的声音一出，海棠就赶快咬住了下唇。 她埋怨的看了一眼不分场合的宋璟，抬腿踢了他一下。 “疼！”宋璟忍不住弯了腰叫了一声。 这时房里唧唧咕咕的对话声霎时停住了。 只听董媛媛道，“小香，外面什么声音啊？你去瞧瞧。” 宋璟和海棠一听，连忙躲进了旁边的假山后面。 趁着丞相府里的其他人不备，两人悄悄的翻墙熘了出去。 “不对不对，声音就算会变，也不会变那么多。” 回了宋府小宅里，宋璟喃喃嘀咕着。 海棠冷他一眼，“你在拿我做实验？” 宋璟一听，立马回神。 “嘿嘿，好娘子，你别生气啦。”宋璟上前殷勤的给海棠捏着肩膀。 海棠不理他，宋璟又给她捏了捏另一边的肩膀眨着眸子真诚的表示道，“绝对没有下次了。” 海棠还是不理他。 宋璟一手搭在海棠的肩膀上，一手突然向下揽住她的腰。 他略一使劲，便将海棠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你不是说，想要个孩子吗？依你，都依你。” 宋璟大言不惭的厚脸皮说着，抱着海棠走到床边拨开了帐幔道，“为夫这就努力。” 突然转到这个话题，海棠微微一愣。 就在这个空隙，臭不要脸的宋璟已经得逞的将海棠压在了身下。 这天，宋璟在衙门整理着卷宗。 一旁的韦羽沉思了一会儿，起身叫着宋璟道，“再去一趟怡红院。” 宋璟以为或许韦羽又想到了什么线索，便跟着他到了前街。 到了之后才发现，韦羽并没有什么新发现，只是想找春儿问问话，看能不能得到些新的线索。 问来问去情况就是那样，宋璟觉得百无聊赖，便走到窗口向外张望着大宛街。 这儿是他跟海棠初次有交集的地方。 这样想着，宋璟不由得乐起来。 他懒懒的倚在窗边回味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海棠的影子。 宋璟立马直起身来揉揉眼睛，发现正在一个巷子口跟什么人说着话的那个姑娘，真的就是海棠。 只见跟海棠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束衫的男人，两人不仅很相熟似的说着话，那个男人甚至还伸出手掌在海棠头顶宠溺的摸了摸，海棠居然就直直的站在他身边，也没有躲开。 “拖油瓶，好久不见了。” 海棠正在街上买着东西的时候，突然被人拽进了一条巷子里。 她正要出手，只听拽她进来的那人拿下帽子闲闲开了口。 “司马亮？” 海棠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你怎的在这儿？” 海棠不解。 “来给其他杀手送消息。”司马亮漫不经心的伸手撩了下被刮到胸前的发带，沖海棠扬了下下巴提醒道，“日期快到了，别忘了及早交银子向宗主买药。”
第120页 他瞧着海棠的妇人发髻，嫌弃的一撇嘴，出言道，“还是被那小子给收了呀。” “这次让他把药用温水帮你及早沖好，别又像上次那样。” 似想到什么不美妙的画面，司马亮啧啧了两声。 海棠点点头，接着又有些纳闷的摸了摸心口和嘴巴。 她算算日子，体内毒药发作的时期确实快到了。 可是这次，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要不是司马亮来提醒她，她简直忘了还要服解药这一回事。 想到了自己体内的毒素，海棠忍不住上前一步，“宗主给咱们餵的毒药……” 海棠迟疑了一下，还是鼓鼓勇气开口道，“是不是会使女子不受孕？” 自从那日在戏馆听到这一回事之后，在受孕方面海棠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自己很想要个她跟宋璟的孩子，她知道宋府人丁单薄，宋震威也一直很期待抱上孙儿。 听了海棠的问话，司马亮明显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想到海棠会问他这个问题。 “长期服用，导致毒性残留在体内的话，确实是会的。”司马亮如实开了口。 海棠听完，提起的心一下子坠了下去。 她一阵失落，抿了抿唇有些慌乱无措的样子。 宋府的上下人员一向对她很好，连宋璟一直担心会不满意海棠的宋震威，都待她特别亲近。 如果自己不能受孕…… 海棠愣愣的。 司马亮见状，嫌麻烦似的一皱眉。 他嘆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海棠的头顶道，“如果因为不生孩子这个男的就不要你了，那他根本不值得託付。” 海棠胡乱的点了点头，脑子里一时有些发白。 宋璟从怡红院二楼的窗户里，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握紧了拳头，一阵醋意涌上心头。 最让他不解的，是海棠为什么没有将那个随便碰他的男人打倒在地，反倒是很听话似的，乖乖的站在他面前。 宋璟心里一阵烦气，又有些紧张害怕。 最近自己确实表现的不太好，万一海棠对自己失望，这时又正好有别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宋璟光是想想，心里就紧张郁闷的不行。 他砰的一声关了窗户，抬腿就要下楼。 关窗户的时候吓得春儿一哆嗦。 韦羽抬头瞧他，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沉声道，“你去做什么？” “海棠她……”宋璟瞟了眼窗外，脸上的急切不言而喻。 韦羽听到“海棠”二字，立马皱起了眉。 他脸一黑，沖宋璟严肃道，“你要想真的做个好捕快，首先就要改掉在查案过程中，认为自己可以随时因为私事而走掉的毛病。” 韦羽抿起了唇，看起来十分认真。 “你要走也可以，以后也不必跟着我学破案了。”韦羽收回了拦着他的手臂，拾回了先前跟春儿的对话继续着。 宋璟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儿，他咬了咬牙，忍着想要冲下去找海棠的心情，重新坐回了韦羽旁边。 巷子口。 司马亮收回手掌，嫌弃的在衣摆上擦了擦。 “别忘了解药的事情。”司马亮提醒着走神的海棠。 海棠回了回神，拿出一些银子放到了司马亮手上道，“谢谢你。” “是该好好谢谢我，你呀，就是个麻烦的拖油瓶。” 司马亮收了银子感慨着，潇洒的一展衣摆跃到了房顶上。 “过两天来给你送解药，到时候我可不想看到一张愁眉苦嘴的丑脸。” 他说着，跃了几跃便没了人影儿。 海棠收拾好买来的东西，心事重重的回了宋府。 韦羽拉着宋璟跟他分析了一下午的案情。 走在回府的路上，宋璟总觉得，这案子肯定跟丞相府有关。 正当他晃晃脑子像将这事放一放，回家赶紧看看海棠的时候，只见曹远从旁边的一条小路上窜了出来。 他步履匆匆的，还抬起衣袖挡了挡脸，一副不想被人看见的样子。 宋璟瞧了瞧曹远出来的那条小路，发现那儿通向的，好像是丞相府的后门。 他觉得纳闷，想要上前叫住他问一问。 这时曹远一回身，也看到了宋璟。 “宋公子，你在正好。”曹远往衙门方向瞧了瞧，小跑过来对宋璟道，“我正想去衙门销案呢，正巧遇到了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销案？”宋璟皱眉。 他分明记得，之前曹远还相当诚挚的要求衙门抓出真凶。 “对，销案。琴童人也去了，就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安息吧。” 曹远说着，拍了拍宋璟的肩膀。 还不待宋璟再问些什么，只见曹远跟他道了个别，急匆匆的回御史府去了。 宋璟狐疑的瞧着他的背影，想了又想，转身去了曹远出来的那条小路。 只见那条窄路的尽头，果然是丞相府的后门。 宋璟随意的伸手推了推大门，发现大门竟然没关。 看来是曹远匆匆出来，下人还没来得及关门。 宋璟警觉的私下望了望，抬腿进了丞相府。 他寻着上次的记性来到了后院，最后熘到了董媛媛的房间旁。 “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给你发那么多银两养着你有什么用？” 宋璟猫在窗下，只听董媛媛似乎正在发脾气。 “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这次一定将事情处理干净。” 丫鬟喏喏答着，连连像董媛媛做着保证。 听了丫鬟的这个声音，宋璟一拍大腿，是了是了。 那日在花船的竹帘里传出的声音，正是这个丫鬟的无疑。 宋璟暗暗骂着自己的疏忽。 主子要和别人出去幽会，怎的会亲自跟陌生人说话？肯定会差使丫鬟小厮去做这些事情。 将这些人物细节串联在一起之后，宋璟大概知道了琴童是怎么死的了。 得到了这个重要线索，宋璟起身准备熘出丞相府。 他的影子在窗户上一晃，董媛媛立马示意丫鬟噤了声。 宋璟走到假山附近，准备爬上假山然后再通过旁边的树干翻上墙头。 然而还不等他行动，宋璟只觉得脑袋一疼，接着两眼一黑便趴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丫鬟拿着粗木棍，董媛媛走过来让她将宋璟翻个身。 待看清了宋璟的长相之后，董媛媛一愣，接着蹙起了眉头。 这人居然就是宋王府的小王爷。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思量了一会儿，幽幽的展唇一笑，对丫鬟道，“绑起来。” ☆、大白 后脑勺一阵刺痛，宋璟龇牙缓缓张开了眼睛。 大亮的天光从窗户中透了进来，已是天亮了。 宋璟想抬手挡一挡刺眼的光线，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第121页 自己被捆在了椅子上。 宋璟晃晃脑袋，逐渐想起来昨晚的情形。 琴童的死，一定和董媛媛脱不了干系。 宋璟四处寻找着逃走的方法，突然瞧见自己旁侧的椅子上也坐着一个人。 那人歪着脑袋，似乎睡着了的样子。 “喂，醒醒。” 宋璟拖着凳子咯噔咯噔跳挪到那人旁边。 他顺着那人垂首的侧头，待看到那人的样貌状态 之后，宋璟不由得神色一凝。 “。……曹远？” 宋璟凛起脸庞仔细观察着曹远的状态。 只见他眼目紧闭，嘴唇发紫，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他看起来像是被毒死的，脖颈处还能看到一些淤痕，看来死前曾遭受了毒打。 宋璟抿唇，这个死法，和琴童简直如出一辙。 正当宋璟沉思之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爹爹，女儿真的没骗您。” 董媛媛搀着董丞相进了屋子。 她脸上带着惊慌，一手抬起手绢挡住了半张脸，一手搀着董丞相的手臂道，“爹，您看。” “就是他杀死了那个人。” 董媛媛似害怕似的往董丞相身后躲了躲。 “什么？” 董丞相拍拍女儿的手，派人上前查探了一番。 待证实了曹远确实是死在了他家之后，董丞相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香说，她看到了？ ”董丞相问向董媛媛。 董媛媛点点头，“是的，她说昨晚在假山旁，看到他把那个人打死了，还在他嘴里餵了什么东西。” “简直胆大包天！” 董丞相一听，面色沉郁的一挥衣袖。 “来人啊，把他扭送衙门！” 宋璟也不辩解，他朝董媛媛一眯眼，扯扯嘴角开口道，“去衙门正好，我正有案情要禀报呢。” 宋璟和曹远的尸体被押送到衙门时，董丞相已经提前到了衙门了。 郭一达殷勤的给他上着茶，私心希望能够攀上丞相府和皇室联姻之后的关系。 “董大人，您坐您坐，下官已经让文书记下了。” 郭一达安抚着董丞相不悦的情绪。 大喜日子之前出现这种事，难免会不高兴，觉得晦气。 “下官一定严惩那凶手，您放心吧。” 郭一达正说着，宋璟被押解进了衙门。 “璟兄？” 旁边的韦羽一看，立马站了起来。 “小、小王爷？” 郭一达坐在堂上，也有些傻眼。 “小王爷？” 听得这话，董丞相打量了一下宋璟。 只见他果然穿着不凡。 宋璟被流放出去了大半年，新上任的董丞相自然没有见过他。 “哎对，他就是宋王府的小王爷。” 郭一达跟董丞相做着解释。 董丞相瞥一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这个给我家找晦气的杀人凶手，原来是落魄宋王府的人啊。” 即将要攀上皇室关系的董丞相，显然没有将一再被降级的宋王府看在眼里。 郭一达一见董丞相这态度，立马对宋璟改了副面孔。 他一拍惊堂木，示意文书将写好的案卷递上道，“那个，还不快画押！” 宋璟听了，闲闲一笑，哼了一声挽起衣袖点头道，“好呀。” “璟兄，你……” 韦羽上前一步想拦住他。 但宋璟沖他一使眼色，拿起毛笔悠哉的在案卷上好画了一只鸭子。 画好之后，他将毛笔随意一扔，瞥眼开口道，“大人，还要不要画一只鸡？” “你……” 郭一达气的半站起了身子。 “你潜入丞相府后门，杀害了御史府的曹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郭一达捋捋官府坐下，保持着威严。 “那曹远，是不是被你叫去丞相府的？你为什么要在丞相府动手？还偏偏选在丞相府喜事将近的时候？” 郭一达一一质问着宋璟。 “大人。” 宋璟不卑不亢的起身，将那案卷揉成了一团，对他道，“曹远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 董丞相一拍椅子把，沖宋璟瞪眼。 宋璟挠了挠下巴，沉了沉嘴角眯眼道，“这，恐怕得问您的宝贝女儿了吧？” 宋璟侧身瞥了一眼站在堂外的董媛媛。 “我女儿？此事跟小女有何干系，简直荒唐！” 董丞相只当宋璟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大人不是问曹远是谁杀的吗？” 宋璟继续道，“这个恐怕董小姐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杀那曹远作甚？” 听了宋璟的问话，董媛媛身旁的丫鬟小香面色一乱，她看了董媛媛一眼，急忙出言反驳着。 “是吗？” 宋璟瞧着她反问。 小香眨了下眼，别开了宋璟投过来的眼神。 “只怕你家小姐不仅经常偷偷出门，而且还是出去跟曹远幽会的吧。” 宋璟道，“董小姐跟曹公子怕是私下定情已久，只是没想到皇上突然将小姐指婚给了三皇子。面对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董小姐自是动了心。” “你为了嫁入皇室，自然就要跟曹远断清关系，最好不让任何人知道你们曾经有过一段。” 宋璟继续推理道，“你让你的丫鬟小香，唤来了曹远的随从琴童，想让琴童将断清关系的事情转告给曹远。” “没想到琴童趁机狮子大开口，以此来要挟你们给他封口的银子。”宋璟跟韦羽使了个眼色，韦羽将从怡红院带回来的银子呈了出来。 宋璟拿起银子，抬起底部沖董媛媛道，“只是你忽略了，你们家的银子上面都有着独特的标识，所以这便将琴童的死与丞相府紧紧的联繫在了一起。” “杀死琴童之后，昨日你亲自叫曹远到了丞相府，说要跟他断绝关系，并不许他将你们已经有染的事情说出去。” “大概是你的态度让曹远起了疑，他猜出了琴童是你害死的。” 宋璟道，“所以昨日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刚从丞相府出来，看起来神色匆匆，并且表示要衙门销案，不再追查琴童之死。” “正是他突然的转变让我更加怀疑，我悄悄潜进了丞相府，最后发现，你果然就是杀死琴童的凶手。”宋璟直直的望向董媛媛，董媛媛的嘴唇略微哆嗦了起来。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杀害了折返回来的曹远，并且将我打晕，把罪状全部归结到了我的头上。” “你胡说！我家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她根本不认识你，若不是你杀的曹公子，她怎的会诬陷于你？”
第122页 小香上前一步护住了董媛媛。 “这还要从前些日子游湖的事情说起。” 宋璟一扯嘴角，摇摇头道，“当日我携妻子游湖，正巧碰到了一艘花船，那花船上正在幽会的男女，就是你家小姐和曹公子吧。” 宋璟笃定的望向董媛媛，拿起了一旁的证物。 “这绸缎料子只有丞相府才有，是那日花船上的小厮给我的，那小厮便是琴童，那花船也正是曹远租的。而且当日跟我说话的，就是你这个丫鬟。这些都足以说明，那日在花船上的女子就是你家小姐，男子便是御史府的曹远曹公子。” 宋璟展开绸缎给众人看了一下，放下绸缎继续道，“你家小姐要将命案嫁祸于我，便是因为游湖那日她认出了我是宋府的小王爷。董小姐怕以后多生事端，所想要一石三鸟，置琴童、曹远和我于死地，这样她便可高枕无忧的嫁入皇室了。” 宋璟缓步走到董媛媛身旁，瞧着她问道，“我说的对吗？董小姐。” “一派胡言！” 这时董丞相一拍椅子唰的站了起来。 “简直一派胡言！” 他气的圆目瞪起，上前一把揪住了宋璟的衣领。 “对，就是胡说，我家小姐没做过这些事情！” 丫鬟也在一旁帮腔。 “董小姐做没做过，验一下就是了。” 这时韦羽淡定的上前拉开了两人。 他将先前请好的嬷嬷唤到了大堂里，示意她将董媛媛带下去。 “不……不……我不去……” 待董媛媛弄清了嬷嬷的意图之后，连连后退摇着头。 两个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二话不说便将她架了下去。 如果宋璟说的是真，宫里也容不得不贞的女子出现。 宋璟这番有理有据的推断让郭一达一时不知该如何站队。 他只得讪讪笑着，让董丞相先坐下消消气。 不多时，韦羽带着检验结果回来了。 两个嬷嬷架着面色惨白的董媛媛，连连撇着嘴。 “董小姐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韦羽说话一向不会拐弯抹角。 他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董媛媛嗷的一声崩溃大哭了起来。 她掩面坐倒在地上，情绪相当不稳定。 听了这个结果，董丞相登时楞在了当场。 “这怎么可能？！” 他一把扯过了文书看着，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董丞相将那结果撕的粉碎，不可置信的指着董媛媛道，“女儿，你，你……” “这么说，小王爷您说的都是真的了？” 郭一达见状，立马改了站队队营。 他殷勤的沖宋璟道，“小王爷您真是独具慧眼！” 郭一达连忙竖起了大拇指沖宋璟赔着笑。 丞相府出了这事，怕是要完了。 宋王府如今再怎么不济，也是个王府不是。 对这种趋炎附势的事，郭一达心里永远门清。 “目前的这些大多还是推测，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审讯和整理。” 宋璟抬手拍了拍韦羽的肩膀，示意他给自己解开枷锁。 “不错。” 韦羽赞许的点了点头，难得的夸赞了他一句。 宋璟被无罪释放之后，马不停蹄的回了宋王府。 宋王府上下忙成了一团，都在找着宋璟。 海棠担忧的在宅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看着天色稍稍一亮，便动身决定去衙门找韦羽问问。 她才刚走到门口，便见宋璟神采奕奕的回来了。 “宋璟。” 海棠快步上前，叫了他一声。 “昨晚你去哪儿了？” 海棠蹙眉，见他没什么大碍，稍稍放下了心。 海棠有些狐疑的瞧着他，嗅了嗅鼻子。 身上也没什么胭脂味儿。 她昨天半夜偷偷去了怡红院一趟，在门口徘徊了一下，还是没进去。 “我……嘿嘿，进去再说吧。” 宋璟将海棠往自己怀里一揽，满足的吸了一大口。 海棠身上的味道，总是忍不住让他气血翻涌。 宋璟在海棠脖颈处蹭了蹭，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道，“先回房间吧。” 在宋震威处交代了一下之后，宋璟携海棠回了小宅。 “你去查案，怎的也不提前告诉家里一声。” 回了房间，海棠有些后怕道，“还好这次没出大事。” “出不了事的，为夫脑子好用着呢。” 宋璟拉起海棠的手，在唇边一连亲了好几下。 “不光脑子好用，其他地方也很好用。” 宋璟瞧瞧自己身下，又扯嘴瞧着海棠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一本正经。 “。……没正形。” 海棠拍掉他的手掌，推攘着他道，“衣裳都有味道了，快去换了。” 宋璟趁势将她的双手拉到自己腰间，眨了眨桃花眸子道，“你帮我换。” 海棠嗔他一眼，帮他解着腰带。 宋璟深吸了两口气，舔了舔嘴唇一把将海棠抱了起来。 “呀，你做什么？” 海棠重心不稳，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襟。 宋璟见状，俯身在她耳旁吹了口气，故意拖长了调子道，“当然是做能让你受孕的事情了。” 说罢，便三下两下脱了衣裳覆身上去。 听得受孕二字，海棠微微一愣，紧接着心情便沉了下来。 昨天司马亮告诉她的事情，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海棠被他稍稍加重的力道撩拨的身子一抖。 宋璟低低一笑。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海棠心里一惊，连忙扭动着身子躲闪着。 宋璟眸色一沉，使劲固定住了海棠的腰肢。 “不，不行。” 海棠轻咬着下唇，望着宋璟的眼睛拒绝道。 “不行？” 宋璟吻着海棠的耳垂，顿了一下道，“为什么？” 海棠心里一热，连忙避开了眼神。 “……总之，就是不行。” 海棠抓了抓被角，态度看起来很是坚决。 总是这样，自己还怀不上孩子的话，自己不能受孕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海棠捏紧了被角，想到这些她心里就一阵发慌。 她也不是想刻意隐瞒宋璟，只是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还没想好怎么说。 宋璟瞧着海棠既走神又有些慌张的模样，心里突然往下一沉。
第123页 他想起了昨日他在怡红楼时见到的那一幕。 宋璟起了身。 他轻轻揽住了海棠的肩膀，垂眸思量了一下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听了此话海棠心里一惊，她回头望向宋璟，紧接着又撇开了眸光。 “我……没有。” 海棠犹豫了片刻，仍旧没有说出口。 她心里乱的很，起身披上了衣裳道，“我去客房睡。” 宋璟拉她躺下，海棠明显的躲了一下。 宋璟抿抿唇角，随便拿了件衣裳套上鞋子轻声道，“。……我去吧。” 关上房门之后，宋璟黯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见司马亮的事情海棠要瞒着自己。 而且，自从见了他之后，就不让自己碰她了。 难道说，成了亲之后，她真的对自己厌烦了？ 宋璟懊恼的一踢石子。 听得外面的动静，海棠揉了揉有些发湿的眼眶。 ☆、终章 第二天一大早，宋璟和海棠便被府里敲锣打鼓的声响吵醒了。 两人分别出了房门一瞧，发现是张公公领着圣旨来了宋府。 宋璟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过来牵住了海棠的手。 海棠帮他理了理翘起了刘海，两人一同到了大门前。 宋震威领着宋府的一众人员接着旨。 在宋璟还糊里糊涂将醒未醒的时候，许多丫鬟小厮端着一众金银赏赐进了府。 “这宋王府恢复了六翎王府的地位，真是可喜可贺呀。”张公公跟接完旨的宋震威道着喜。 宋震威点头应着，不解问道，“张公公说的是。只是不知，皇上缘何如此赏赐宋府呢？” 听了问话，张公公一笑，拍了拍宋震威的肩膀，走到宋璟面前道，“皇上召进宋公子进宫，待到宫里，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什么？皇上要我进宫？”宋璟这下醒了神。 “是啊。”张公公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拂尘道，“宋公子，请吧。” “这……”这突然被召进宫，也不知是福是祸。 宋震威沖宋璟点了点头，抿唇道，“去吧。” 皇上给了这么多的赏赐，还恢复了宋王府的地位和一切特权，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坏事。 海棠帮宋璟整了整衣襟，踮脚在他面颊上轻吻了一下道，“早点回来。” 宋璟握住她的手掌，在她发心亲了亲道，“嗯。” 一旁的张公公忍不住挥了挥拂尘，出言催促着宋璟。 到了宫里，看到殿堂下站着的两个人之后，宋璟一时愣住了。 这俩人正是归元山庄的崔大人和汶水县的阿旋。 “宋爱卿来的正好。”文宗皇帝心情相当好的招呼着宋璟道，“朕失散多年的九公主，全靠宋爱卿帮忙找到。” 文宗皇帝和皇太后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没多久，宋璟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当初他在汶水县无心救下的孤女阿旋，正是当今圣上到处寻找的九公主。 寻找九公主的消息传到了归元山庄，待核实了各种细节之后，早已解甲归田的崔大人赫然发现，当初宋璟送来的这个姑娘，居然正是九公主。 于是崔大人连忙赶到大宛城，将情况一一禀告给了文宗皇上。 文宗皇上心情大好，当即就下了重赏宋王府的圣旨。 “宋爱卿此刻功劳不小，我看成立影卫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影卫是专门负责收集消息，为衙门破案做辅助的。 文宗皇上对阿旋怜爱不已，看来是准备提拔宋璟。 宋璟领了命，如踩在云端一般只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阿旋初初入宫，胆子又小，虽说是认得宋璟，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头也不敢乱抬。 文宗皇上见她软糯受惊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 他唤来了专职给皇子当老师的杜之阳，嘱咐由他来教给阿旋一些基本的宫中礼仪和基础诗书。 文宗皇帝和皇太后从阿旋的归礼居走了之后，阿旋方才觉得放松了一点。 她小心翼翼的在宫殿里四处打量着，只觉得这些名贵物品看的她眼花缭乱。 “参见九公主。” 正当阿旋盯着一个花瓶看的出神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阿旋吓了一跳，连忙捏紧了一角回身。 “你，你是谁？”阿旋带着些怯意问道。 只见眼前这人身子垂的低低的，看不到样貌。 “卑职杜之阳。”杜之阳稍稍抬了下头，复又垂下答道。 “卑职杜之阳？”阿旋重复道，“这名字好长呀。” 阿旋一直在民间长大，自己不知道宫廷里这些繁琐的卑称尊称。 她垂下脑袋小心的瞧着杜之阳，迟疑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垂着脑袋说话？” 杜之阳听了，心里既无奈又好笑。 这果然是流落在民间十年间的公主啊，基本礼仪都不懂。 杜之阳继续垂着脑袋，耐心道，“因为公主您还没让卑职起身。” “谁？我、我吗？”阿旋听了，连忙直起身子。 她慌乱的眨了眨眼睛，伸手指着自己。 杜之阳稍稍抬眼看了看，抿唇一笑道，“是的。” 阿旋慌乱的模样，看起来天真好笑。 “那你，那你快起来吧。”阿旋一听是因为她，杜之阳才不起身的，连忙捏了捏衣摆，想要上前扶起他。 怎奈由于她太紧张，不由得左脚绊了右脚，一头栽进了杜之阳的怀里。 正巧起身的杜之阳连忙伸手揽住了她，只觉得她又软又小。 阿旋仰头望着杜之阳，杜之阳低头瞧着阿旋。 两人双双一怔，连忙互相松开了手。 “咳，卑职失礼了。” 杜之阳连忙拿出了身后的布袋。 他拿出几本经书，垂眸请示道，“今日先从《诗经》学起如何？” 阿旋懵懵的，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脚尖小声道，“好。” 她说着，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杜之阳一眼。 杜之阳微微侧头，假装没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去到了书桌旁。 阿旋学了几天礼仪之后，已经少了许多生疏。 这天文宗皇帝无事，便将阿旋召到了殿堂里。 “旋儿，父皇这几日忙于朝政，没能多陪陪你，你可千万不要怪罪父皇啊。”文宗皇帝拍着阿旋的手掌。 “不会不会。”阿旋连连摇着头。 读诗学礼虽然很闷，不过相比之下，跟文宗皇帝聊天更加让阿旋赶到拘束。 “这几日勤学苦练也是苦了你了，你一个人学习如果太闷的话，可以叫些皇亲家的孩子来陪你的。”文宗皇帝觉得愧对于阿旋。 “可以叫人来陪我一起学习？”阿旋听了，眼珠一亮，对文宗皇帝道，“可以让宋大哥和……呃……”
第124页 阿旋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这个称呼不对。 她正想着应该怎么改呢，只听文宗皇帝道，“宋大哥？你说的，莫非是宋王府的小王爷，宋璟？” 想来想去，阿旋说的这个宋大哥也就宋璟最合适了。 “对对！”阿旋眉角飞扬，连连点着头。 文宗皇帝不仅没有计较她对宋璟称呼不对的问题，居然还一下子就猜中了她想说的，这让阿旋很是开怀。 “唔。”文宗皇帝看着阿旋神采奕奕的模样皱眉。 他沉思了一下，开口道，“你很喜欢他？” 阿旋毫无觉察的点点头，弯眉道，“宋大哥是个好人。” 文宗皇帝瞧着她笃定欢喜的模样，暗暗嘆了口气。 他略一思量，还是点头说了，“好。” 待阿旋回了归礼居之后，她才想起了，她想请的，是宋璟和海棠两个人，一时太过欢喜，居然忘了跟父皇说海棠的事情。 宋璟被召到宫里，颇有心事的跟杜之阳一起陪阿旋写了会儿字之后，便准备告退回宋府去了。 临走之时，文宗皇帝召走了他。 “宋爱卿，坐。”文宗皇帝和颜悦色的招呼着宋璟。 宋璟行了个礼，乖乖坐下了。 他以为皇帝召见他，是要问他影卫的事情。 宋璟正想先一步开口禀报工作状况，只见文宗皇帝把玩了两下手里的佛珠，突然开口道，“宋爱卿刚成了亲没多久对吧？” 宋璟一愣，点了点头。 “唔。”文宗皇帝见状，收了佛珠，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想必膝下还无子。” 文宗皇帝倒背着手瞧了瞧宋璟道，“我看这九公主对你倒是中意，不如就与你现在的夫人凑个姐妹，到时候谁先生了皇室子孙，谁就是正妻。” 文宗皇帝一抬眼，问向宋璟道，“宋爱卿觉得如何？” 宋璟被皇帝这突然的想法惊的一怔。 他急急忙忙正欲开口拒绝，门口的小太监小步跑了进来说是有事要禀报。 文宗皇帝没再给宋璟说话的机会，挥了挥衣袖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爱卿退下吧。” 宋璟迟疑了一会儿，见文宗皇帝仔细看起来奏摺，他思量了思量，最后还是皱眉退下了。 宋璟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宋府。 因为之前不愉快的那晚，这几天他跟海棠之间都有些不对劲。 宋璟觉得，海棠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可是她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最让他郁闷的，是从那晚之后海棠就再不让自己碰她了。 眼下又出了这个九公主的事情，宋璟一路发愁，这该怎么跟海棠开口？ 虽然他万万不会娶阿旋的，可是怎么才能跟海棠解释清楚，让她相信自己呢？ 不然先瞒着？ 宋璟想了又想，晃了晃脑袋。 不能瞒着，他要好好的跟海棠谈一谈，顺便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迹。 想起他那天看到的司马亮，宋璟一沉嘴角，推开了房门。 “回来啦。”海棠正在房里叠着衣裳，见宋璟推门进来，回头沖他一笑。 宋璟上前，瞅了瞅面前叠好的衣裳，伸手拦住了海棠的腰肢。 “我干活呢。”海棠拍了他的手掌一下，回头浅声嗔他。 宋璟看准机会，在她也樱唇上飞快的吻了一下，拉过了她的身子道，“海棠，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海棠面对着宋璟，稍稍挣脱了他的怀抱。 宋璟拉着海棠到桌前坐下，他有些不安的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抬了下眼皮道，“皇上他……准备把九公主许配给我。” 宋璟将文宗皇帝跟他说的原话学给了海棠，待说完之后，他舔舔嘴唇，偷偷的打量着海棠的神色。 等海棠为此事吃醋生气的时候，他就趁势一把抱住她，顺便表明心迹，宋璟暗戳戳想着，然后……他往后面床上瞄了一眼，有些小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等他们和好之后，再一起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处理阿旋的事情。 宋璟正这么想着，只见海棠听了这话，先是微微楞了一下，接着一抿唇角，居然点了点头道，“好。” “好？”听得海棠的回答，宋璟的嘴角凝住了。 他不解的望向海棠，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海棠回避了宋璟质问的眼神，她稍稍吸了口气，垂下眼眸冷淡道，“其实，你休了我也是可以的。” “什么？”宋璟被海棠不着边际的话语惊的站了起来。 “海棠，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在说气话呀？”宋璟俯下身子，急忙端详着海棠的神色。 只见海棠平息了一下呼吸，淡淡的对上他的眼眸道，“我没说气话，我说的是真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阿旋是个好姑娘，你娶了她，可以有很多孩子的。” “胡说！”听到此处，宋璟猛地一拍桌子。 他竖起眉毛，死沉着嘴角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海棠一副无关我事的点头样子让宋璟心里一阵刺痛和慌乱。 他一捶桌子，直勾勾盯着海棠生气道，“你就这么巴着我休了你，然后再去找那个男人吗！” 宋璟有些口不择言，其实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 只见海棠果然变了脸色，她盯着宋璟看了一会儿，起身便离开了。 海棠眼眶红红的，紧抿着唇角。 宋璟心里后悔不跌，他垂丧着脑袋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少，少爷。”他刚一出门，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八贯。 “哎哟。”八贯一捂被撞疼了的脑袋，也顾不得其他，急忙爬起身对宋璟道，“少爷，怎么回事啊，这眼看就天黑了，少夫人怎的收起起包袱出府去了？” “什么？”宋璟脸色一慌，一把推开八贯就急忙往门口跑去。 再度跌倒在地的八贯揉揉屁股，心想看主子这样儿，估计是出什么事情了。 海棠背着包袱走在大宛街上，她步履匆匆，心情很乱。 “拖油瓶，我来给你送药了。”慵懒你你的声音随着黑袍子一展，司马亮出现在了海棠跟前。 “哟，哭了？”司马亮有些嫌弃的看着海棠红红的眼眶。 “都跟你说过了，因为不能受孕而抛弃你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司马亮闲闲的倚在墙角，似乎猜出了什么。他撇嘴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拾起海棠的手掌，将解药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不能受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后面匆匆追过来的宋璟正巧听到了这句话。 他将海棠往自己身边一揽，挡住了她沖司马亮挑眉问道。 “什么意思？”司马亮扯嘴一笑，悠闲道，“就是字面意思咯。”
第125页 “字面意思？”宋璟拧眉，他低头看向海棠道，“海棠，你……” 海棠的身体僵直，她鼻头红红的，眼泪从眼角掉了下来。 宋璟一阵心疼，他伸手拂去了海棠脸颊上的泪珠，有些气急败坏道，“就因为这个你才想让我休了你，你才离开的对吗？” 宋璟将海棠最近反常的表现串了起来，心里明白了大概。 他有些生气的握住海棠的手掌，捏起她的下巴道，“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吗？” 宋璟盯着海棠的泪眸，一字一句咬牙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说着，还不忘凌厉的瞪了司马亮一眼。 海棠的心里乱的很，一时间思绪杂陈。 “你使的劲太大了。”司马亮皱眉瞧了一眼海棠被宋璟抓在手里的手腕，啧了一声开口道。 “快让她服解药吧，万一发了病……”司马亮不着痕迹的顺势抬手，拉过了海棠的手腕。 他的手掌一碰到海棠的手腕，突然顿了一下。 只这一下，便让宋璟将他的手掌打掉了。 “你别碰她。”宋璟护住海棠，沖司马亮眯起了眼睛。 司马亮微微皱了下眉，一扯嘴角，摇了摇头对海棠笑道，“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宋璟见他说话说半截，便开口问了一下。 海棠也抬起了头，不知司马亮说的是什么。 只见司马亮伸手摸了摸海棠的发顶，一晃脑袋缓缓开口道，“你的毒，好像已经解了。”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此话一出，宋璟和海棠两人双双愣住。 “毒解了？”海棠不解道，“你是说，我体内的毒已经没有了？” 司马亮点了点头，睨她一眼道，“你呀，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这毒都让你给解了。” 司马亮撇嘴继续感慨道，“圭峰的毒厉的很，必须得以极其阴毒之物以毒攻毒才有治癒的可能。” “阴毒之物？”宋璟皱眉。 “阴毒之物以毒攻毒……”海棠也蹙起了秀眉。 她和宋璟思量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眼，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当初在黑腾县，我曾经被有毒的蛊虫咬过，当时非但没有中毒，反倒是吐出了许多乌血，感觉心脉顺畅了许多……” 海棠喃喃道，“难道是……” “啧。”司马亮摇摇头，“恐怕就是了。” “真没想到，你这个拖油瓶运气还不错嘛。” 司马亮伸手拿回了解药道，“看来这个你也用不着了，还是回去多吃点养身之物吧。” “多吃养身之物？”宋璟一愣，斜眼撇嘴道，“这还用你嘱咐？” 司马亮垂首一笑，旋个身上了房顶。 司马亮一走，海棠和宋璟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海棠，你别走。”宋璟强行拿下了海棠肩头的包袱可怜兮兮道，“我知道错了。” “我没能及早发现你的异常，刚才还冲你大吼，唉，都是我不对。”宋璟垂丧着脑袋，时不时的抬眼瞅瞅海棠。 海棠眨了下眼睛，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她迟疑了一下，咬唇开口道，“那……阿旋的事情怎么办？” 宋璟见海棠缓和了态度，连忙屁颠的牵起海棠的手掌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的。” 他趁海棠不注意，在她吧鬓角偷了个香道，“咱们回家吧，我的妻子只有你这一个。” 海棠心里一暖，眼眶又有些泛红。 不管自己能不能受孕，他都对自己不离不弃，这让海棠心里大受感动。 如今又得知自己体内的毒早已在黑腾县时就解了，海棠心里的郁结顿时消了大半。 两人一路牵着手回了宋府，气氛又像往常一样温馨融洽。 两人进了小宅，关了房门。 等在宅子里的八贯一阵傻眼，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没想到两个主子就这么和和美美的回来了。得，白等了半宿。 “海棠。”一进房门，宋璟放下了海棠的包袱道，“不生气了吧？” 海棠垂眸一笑，摇了摇头。 “嘿嘿，那就好。”宋璟乐的两眼一眯，上前一步欺身道，“之前你不让我碰你，也是因为……” 海棠微微侧了下头，脸一红，点了点头。 “……害我憋了这么久，你说该怎么办？”宋璟拦住海棠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上一贴，在她耳旁吹着气诱惑道。 “。……什么呀。”海棠装听不懂，推他一把就欲挣开。 宋璟哪里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拦腰一抱，吹熄了蜡烛将人扔到了床上。 “啊……哈……太快了……”软幔飘飘晃晃的，海棠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从帐幔里传出，她的声音颤颤巍巍，惹的宋璟好一阵耸。动。 他大手一抬，将海棠翻了个身，海棠侧身朝向帐幔，一手撑着床。 这个姿势让她心里羞意大起，而宋璟偏偏趁此刻再次猛地挺。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是一遍又一遍的逑。 窗外月色动人，影影绰绰的，海棠身子一抖，先到了。 宋璟抱着她缓了一会儿，待海棠紧紧箍着自己劲腰的腿脚软了下来之后，再次大力挺。动了起来。 漫漫长夜，一室春光。 第二天直到晌午，海棠才沉沉睁开了眼睛。 阳光正好，和煦温暖。 她挣扎着起了身，只觉得浑身酸痛。 海棠套上鞋子，刚想站起来，却感觉下腹一阵刺痛。 她一咬唇，捂着肚子又坐下了。 端着糕点进来的宋璟看到这一幕，连忙将托盘放下，赶到了海棠身边。 “海棠，你怎么了？”宋璟关切道。 “不知道，我，我肚子不太舒服。”海棠额上渗出了丝丝细汗。 宋璟见状，急忙差人去宫里请了大夫。 王太医在给海棠把过脉之后，连连嘆气摇头。 宋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追问道，“王太医，情况到底怎么样？” 只见王太医抬了抬眼皮，让宋震威连同差屋子里的丫鬟小厮一起下去了。 宋璟一瞧这阵势，心里顿时咯噔个不停。 他擦擦额上着急出的汗珠，刚要开口，只见王太医一甩衣袖，捋着鬍子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胡闹。” 宋璟傻眼，这话从何说起？ 海棠半躺着身子，也不明所以。 王太医见他俩一副迷糊样，背过身子咳了两声开口道，“这，这都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怎的还能如此激烈的行房呢？” 说完这话，王太医似有些难为情，他走到桌前，背对着二人开起了药方。
第126页 “有了身孕？”宋璟再次愣住。 海棠也是明显一怔。 “嗯，可不是么。”王太医点了点头。 宋璟快步走到海棠跟前，不可置信的轻抚着她的小腹，笑的像个傻子。 海棠鼻头微红，覆上了宋璟的手掌。 自从海棠怀孕的消息在宋府传开之后，整个宋王府便笼罩在了一片喜气之中。 宋璟早已将九公主阿旋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不知道，这件刚刚冒出芽的糟心事，在还没有发展壮大之时，便被阿旋自己掐断了。 当日文宗皇帝找过宋璟之后，隔日便去看了阿旋。 他将事情告诉阿旋之后，遭到了阿旋的强烈反对。 阿旋知道，宋璟和海棠两人是真心相爱谁也分不开的，自己的皇帝爹爹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散人姻缘。 看到自己刚找回来的宝贝女儿生气，文宗皇帝自然也不再提起这事。 更何况，虽然九公主在外流落了十几年，可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大宛公主，他也不愿意阿旋跟别人共侍一夫。 文宗皇帝摸着鬍子瞧着正在教阿旋写字的杜之阳，暗暗点了点头，他瞧着这个翰林学政就很不错。 写好字的阿旋沖杜之阳甜甜一笑，杜之阳没由来的手腕一抖。 阳光缓缓照耀在大宛城的每个角落里，映的每个人身上都裹了一层绒绒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