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妙妻(转行做贵妻之一)》 第1页 [台湾小言] 《一品妙妻(转行做贵妻之一)》作者:简熏【完结】 内容简介: 唉,她一穿越就忙着跟婆婆谈生意── 要替战死的儿子找冥婚对象,就不计较原主是个商户庶女, 发现儿子没死还立功受封一品,就想踢开人家,替儿子再娶, 啧啧,有没有这么势利眼的呀?她也不想待在这里, 给她一万两,她就接受在三年后以无子的理由被休弃── 想是这么想,她也买房买地买铺子收租,卖食谱赚独立资金, 可偏偏……她那个陌生人夫君一回家就打乱她计划! 他说,分开住会启人疑费,要她搬回他院子住, 又要带她进宫亮亮相,搞得好像真的把她当夫人, 还投她所好,替她盖了小厨房、把所有身家财产都交给她, 更可怕的是,在她当代罪羔羊,替他挡了场刺杀之后, 他竟守在昏睡不醒的她身边四十天,亲力亲为照料她…… 厚,这样真是太犯规,他到底是怎么了解她的喜好和弱点? 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她想破坏交易,跟他当真夫妻啊? 第1章(1) 闵天雪觉得头痛。 不是事情很多的那种头痛,是被打到的那种头痛。 前额热热辣辣,脑壳沉重,耳边嗡嗡曝的,几个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却都钻入耳朵。 “四少夫人这次可真铁了心,要是我啊,就算内心再委屈,看到那两人合抱的大柱子也不敢撞下去,砰的一声吓死人了,你这老东西说说,四少夫人平时那样文文静静的,怎么会闹出这样大的事,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信那是真的。” “夫人狠心呗,要我是四少夫人也不服气啊,当初捧着牌位成亲,没想到四爷居然没死,还建了军功,皇上对武将的赏赐最大方,官位,银两,土地,要多丰厚有多丰厚——你看看,大爷封了将军名号,大少夫人年纪轻轻就得了诰命,成了人人称羡的官夫人,四少夫人以为丈夫回来就要过上好日子,夫人却是一纸休书就要她下堂,谁受得了,唉,我能理解四少夫人委屈,但好歹留着自己的命啊。” “话可不能这么讲啊,这女人被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四少夫人的嫁妆虽有三十六抬,可庶子的庶女,闵老太太会给什么好东西,自己生活绝对是不行的,闵家肯定不准她回去,夫人那势利模样,也不会替她安排,那让四少夫人怎么办,难不成去乞讨吗,那还不如撞死在大厅,来个鱼死网破,至少能给夫人一点颜色瞧瞧。” 闵天雪只觉得满头的问号,只是困惑的同时,却又有东西流过脑海。 那是一个叫做闵九娘的年轻女孩的经历,闵九娘是皇商闵家的三房庶女。 闵家,乃东瑞国有名的茶商,百年茶庄,二十五年前焙出一品太平猴魁,色如琥珀,香气悠远,韵味清雅,凭着这品太平猴魁,从一般商户正式跃为商人中最有身份的皇商,开始与京中官宦世家走动起来。 闵家现在有三房:闵大老爷,闵二老爷,都是闵老太太所出,只有闵三老爷是青姨娘所出的庶子,闵九娘就是闵三老爷房中通房生下的,那通房叩也不错,在生下闵九娘后,又生下一个儿子闵学功,被提拔起来,从个通房变成程姨娘。 闵家虽然富有,但闵老太爷已经不在,三房是庶子,自然得小心应付嫡母,为了不要被分出去,闵三老爷跟妻子闵三太太可比两个哥嫂都孝顺,早上问安沖第一,每到初一十五还会抄写经书奉上,又怕嫡母看不顺眼,闵三老爷的姨娘也只收了两房,三房就只有闵三太太所出的闵五娘,闵七娘,闵十娘,程姨娘所出的闵九娘,闵学功,赵姨娘所出的闵学怀,闵学聪。 嫡母闵三太太没生儿子,在生下闵十娘后终于认命,当时闵学功已经五岁,知道父亲,知道生母姨娘,怎么养都养不熟了,闵学聪却才刚出生,于是众人都想着闵三太太应该会抱闵学聪回院中好养熟时,闵三太太却要了闵学功,程姨娘虽然错愕,但主母愿意将庶子记在自己名下,那可是大大的恩典,也只能感谢。 对闵三老爷来说,谁为嫡子都没差,反正三个都是亲生的,对闵三太太来说也一样,反正都不是亲生的,还不是要个大点的省心思,小婴儿难免夜啼,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可没那个心思去照顾,五岁的闵学功就这样从庶子变成嫡子,但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懂事,虽然有三个嫡姊,但他最亲的还是闵九娘。 大家族说来富贵,但身为庶子的庶女,闵九娘的生活也没有很好,闵三太太并不刻薄,但闵三太太自己只是个庶媳,也得看婆婆跟两个嫂嫂的脸色,闵三老爷的生母青姨娘还在府中,不照顾青姨娘,丈夫不高兴,照顾了青姨娘,婆婆又不高兴,闵三太太总是很暴躁,院中的姨娘庶子女从来不敢去烦她。 闵九娘一直小心翼翼的,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跟她都只有名义上的关系,她唯一能做的都只有卖乖跟讨好。 闵老太太信奉佛法,于是她花了半年把上千字的经文绣在红绸布上,然后做了被套,在闵老太太生日那天献上,闵老太太很高兴,赏了她一只玉镯,当天晚上就把被套换过了。 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面对一个很乖巧的孩子,闵老太太还是愿意展现慈爱的,得了适合姑娘家的布匹,会送一些到三房,过年打首饰,什么翡翠双珠步摇,蝴蝶展翅簪,碧玉水晶坠,闵家有钱,名贵的东西一样一样送进府,那些也是府中姑娘都有的。
第2页 闵九娘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对于将来,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奢想,闵家有钱,她可以低嫁给其他商户的嫡子当正妻,侍奉公婆,伺候丈夫,生儿育女,老了儿孙满堂,很平淡,却很美满,却没想过祖母会把她嫁给一个战死之人,镇西将军府的小将军——苏子卿。 而镇西将军府又是东瑞国另一个故事了。 对东瑞国的百姓来说,镇西将军府就代表着安全感,西夷虽然骁勇善战,可是镇西将军府一代又一代的苏将军总能镇守住边界,不让其越雷池一步,苏家不但深得皇上信任,在百姓间的声望更是非比寻常。 只是没有不死人的战争,苏家的男人有一半都死在战场上,是,苏家军功很多,可寡妇也很多,历代主母都练就铁石心肠,丈夫儿子出门就不再去想,没办法,不狠真过不下去。 现在的镇西将军叫做苏定邦,四十余岁,年轻一代的苏家男子共三个血脉,年纪最长的苏子威其实是苏定邦哥哥的遗腹子,哥哥战死,嫂子生产后力竭而亡,苏定邦便把哥哥的孩子抱到自己膝下扶养,十四岁便上战场,立有军功,封了左武卫将军,因为皇上赐宅,已经不住镇西将军府。 苏夫人的第一个儿子苏子远,因为早产,体弱多病,不曾上战场,自然没功勋,妻妾六人,均无所出。 然后是通房所出苏子正,一岁多时发痘,没能撑过去了。 最后便是苏夫人次子苏子卿,有了苏子远的教训,苏夫人怀第二个儿子时可是小心翼翼,苏子卿生下来时有七斤重,哭声宏亮,手脚有力,苏定邦很喜欢这个儿子,曾说他的脾气最像自己。 苏子卿十三岁便随苏定邦赴西疆,十五岁挣得军功,封左领军卫将军,回京住了一年多后,十七岁又上战场,不过一年却战死了——他带着百人小队深入西境,不想到却被掳,西夷要求苏定邦退兵,他不从,三天后,苏子卿的首级被悬上城墙。 苏夫人哭到晕厥,想着老天可是在惩罚她?惩罚她对苏子威不好,惩罚她对通房狠心?但苏子威不是她生的,又占了嫡长的位置,她怎能服气,她当然要替自己的儿子想啊,是,她是用了计谋,趁着皇上赐宅的时机把他赶出去,但那又怎么样,他本来就不是丈夫的儿子,凭什么住在镇西将军府,她对他不好,也不能怪她,要怪就只能怪苏子威自己的爹娘早逝。 至于通房,更不是她的错了,她怎么能让那几个通房比她早生孩子,通房喝药不是很应该吗,谁家主母不这样对待通房姨娘,怎么能说她不是。 只是她始终没想到,为两个儿子打算了一辈子,会是这个结果,苏子远体弱,苏子卿命短,千算万算,算不到天意。 没有尸身,连葬礼都没有,苏子卿有的只有御赐牌位,但人都不在了,再多荣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 儿子死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苏夫人怎么想苏子卿,都觉得这孩子可怜,在几个夫人劝说下,便萌生想给他冥婚的念头,届时再从苏子威那里抱个庶子过来养,苏子卿也就有后了,世世代代都享有香火。 子威应该会愿意吧,就算她这个婶娘对他没有很好,但他总归是在苏家长大的,到时候自己送几个美貌丫头过去,让她们给子卿生孩子,对,还有子远也要嗣子,想想又觉得是天道轮回,早知道苏家香火终究要子威那房相借,她会对他好一点的,只是人生哪有早知道。 苏夫人要给苏子卿找妻子的事情很快在京中传开,众家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却有人主动上门了,是皇商闵家的闵老太太。 闵老太太说她有个庶孙女,行九,今年十六岁,乖巧懂事,身体健康,容貌可人,愿意跟苏家结这个亲,条件只有一项——闵家想给大孙子闵健捐官,可没门路,想请苏夫人帮帮忙。 “捐官?如果是亲戚那当然不成问题,想进哪个地方我都能安排。”苏夫人很高兴,她是一品夫人,想帮人谋个前程,不算难事,重点是那闵九娘的人品要配得上苏子卿。 闵老太太一听如此简单,喜上眉梢,“那就拜託苏夫人了,若事成,我们全家都会感谢苏夫人的帮忙。” “我也有条件,我儿虽然不在,但我对媳妇却还是要挑过,不是我不信任老太太,只不过眼见为凭,我想亲眼看过府上九姑娘,只要九姑娘合我眼缘,那我们两府便结这个亲。” “那是自然的。” 苏夫人一听对方如此爽快,登时高兴起来,闵家找个日子请苏夫人上门作客,让三房女孩都出来见过,苏夫人对闵九娘简直太满意了——子卿是不在了,可是媳妇也不能将就,不只得娶个性子好的,模样更不能差,不然岂不是委屈了子卿! 闵九娘温婉乖巧,在她看来,这种女孩一定会恪守妇道,好好帮丈夫抄经,好好扶养嗣子。 闵九娘就这样成为堂兄闵健出仕的条件交换,穿着大红喜服捧着牌位过门,守起了寡,她也觉得自己很命苦,很不甘愿,但祖母掐着三房的用度问她肯不肯的时候,她只能肯了,不然三房会被分出去,祖母只会给一点点财产,根本不够三房用度,下人都用不起的情况下,程姨娘跟赵姨娘都会被发卖,学功也去不了书院了,一年束修要二十两,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
第3页 为了程姨娘跟学功,她只能点头,说自己愿意。 闵老太太摸着她的头,一脸慈祥的说,乖。 唯一庆幸的是苏家人都不难相处,二伯苏子远身子不好,甚少出房门,一两个月才看得到一次,二嫂温氏出身望族,乃温皇后的娘家侄女,她原本总是一脸愁容,在闵九娘嫁入苏家三个多月时,左武卫将军苏子威带着妻子宋氏过府,还带来两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是男孩,说要给苏子远当嗣子,温氏喜出望外,也不管厅上多少人,就给苏子威跪下,宋氏连忙把温氏扶起,温氏抱过孩子细看,脸上微笑,眼中却是有泪,苏夫人也是红着眼眶。 自从平白得了两个儿子之后,温氏脸上多出不少笑容,脚步也轻快不少,还跟苏夫人商量想拿体己钱盖个有地龙的屋子,不然等冬天到了,怕孩子捱不住冷,苏夫人说就从公中出吧。 闵九娘看了忍不住羡慕,不知道婆婆对自己可否有安排,如果能有个儿子养,那日子也过得快些,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又没丈夫,日子实在太难过,有时候想想,总忍不住偷哭。 祖母实在太狠心了,怎么可以为了让堂兄出仕就让她捧着牌位成亲,好歹是从小看到大的,对她居然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就这样把她交换出去了,她不是没想过要逃,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假装自己跟家人失散,让里正做媒嫁个鳏夫,就算生活清苦些,好歹有人说说话,日子都不会这样难过,可她不行,她还有程姨娘,还有弟弟,她敢让闵家丢脸,祖母会惩罚整个三房。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却没想到已经死了的苏子卿居然一身伤的绑了西夷大皇子回到边关——那日他深入西境,原本只打算悄悄的探索敌军布署,却没想到左前锋已经被西夷收买,引导一群人走向死路,一百多人哪敌得过千人大军,死的死,伤的伤,苏子卿也是重伤被擒。 西夷将军趁此要胁苏定邦,却没想到苏定邦居然宁愿舍了儿子也不从,这个计谋虽然失败,但他们还想从苏子卿口中拷问出机密,哪捨得就这样杀了,便将他囚禁在牢里,百般折辱,至于城墙上的首级,自然是另一个倒楣鬼。 苏子卿一直表现得失志怯懦,又反覆高烧,故西夷对他看守也不严,过了三个多月,终于自行逃脱。 两国交战数十年,边界控管极严,西夷国境自然不好进,意外被擒进入,苏子卿也捨不得就此离开,好歹杀一两个高官,挫挫西夷锐气,还有,那出卖他的左前锋也得揪出来才行。 就这样,待在西夷一年多后,他不只杀了那左前锋一家,告慰自己带出来的百人小队,还绑回了西夷大皇子。 皇子府不是那么好进入的,苏子卿花了不少功夫才进入宅院,又花了数月,这才得到了给大皇子送东西的机会。 经过这么长的时日,他早已经把皇子府摸熟,一见到人,立刻下迷药,等皇子妃发现有异,他早带人逃得远了。 第1章(2) 凭着从大皇子身上扯下的玉牌出了西夷关,只是一马驮着两人毕竟跑不快,没多久就被收到消息的守城军士追上,打斗之惨烈自然不在话下,苏子卿可是带着几个见骨的伤口这才回到东瑞国境。 苏定邦见到死掉的儿子归来,已然高兴不已,又见他生擒了西夷的大皇子,更加欣喜,命快马回京报信,数十日后,重兵押解的西夷大皇子也入京,苏子卿虽然因为重伤在边关养伤,但皇帝大喜之下,圣旨跟各种赏赐先行到了苏家,左领军卫将军晋升为一品车骑将军,另赐黄金万两。 苏夫人喜出望外,子卿没死,子卿回来了。 替苏定邦带口信的小兵说,小将军伤势很重,恐怕得养上几个月,苏夫人哭着想:那有什么关系,重点是子卿还活着。 半年?不管几年她都会等。 苏夫人接了圣旨,便命嬷嬷今日每人发一锭金子,沾沾喜气,又安排了要上昭然寺谢佛,还要办法会,施粥救济,感谢上天把苏子卿还给她。 京城众家纷纷恭喜,一时间沉寂已久的镇西将军府又热闹起来,苏夫人很累,但累得很高兴,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便是这几天,以为死去的儿子又回来了,还立了大功,给她争光。 忙完这一阵子,苏夫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子卿现在已经是车骑将军,可是正一品,正妻却只是商人庶子的庶女,这身份也差太多了,想想便打算给个一百两银子,先把那闵九娘休回去。 在苏夫人的想法里,闵九娘当然得离开,商人低贱,闵九娘的身份怎么配得起自己儿子,她不能让自己儿子被人耻笑,她得休了闵九娘,等子卿身体康健归来,给他娶个名门贵女,夫妻和和美美生下孩子,自己就等着含饴弄孙。 却没想到闵九娘边听边哭,一直求她,说自己谨守三从四德,苏夫人若给苏子卿娶高门平妻,名门贵妾,她一定会跟妹妹们好好相处,就算妹妹们先圆房也没关系,她知道自己身份低,也不会去立妻妾的规矩,只希望能在镇西将军府有个地方睡觉,有个地方吃饭就好了。 苏夫人虽然听她讲得可怜,但内心却觉得就是这样才不行,哪个当家太太这样端不上檯面,明明是正妻,却像小老鼠似的没用,子卿看了肯定也不喜欢,到时候万一比较宠那些平妻贵妾,被参上一本宠妾灭妻怎么办,他们镇西将军府可是高门中的高门,绝对不能给人看笑话。
第4页 于是苏夫人又跟闵九娘说,你是做不来的,当家太太要做多少事情,你会看帐本吗,知道怎么收帐?还有办宴会时,二三十家的女眷一起来,你知道怎么安排座位?宰相的大媳妇跟从九品官的正房夫人,那个要安排进主桌?菜怎么点,你知道哪些夫人来自哪里,每桌上总要有一两道家乡菜,你做得到?还有,一品夫人是得常常进宫给皇后请安的,你敢进皇宫吗? 闵九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摇摇头又点点头,央求着说,婆婆,别休了我,我爹只是庶子,弟弟又还小,媳妇真没地方去,不然您让我当夫君的妾室吧,我就搬到后头的小房间住,平常不会出来的。 苏夫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不行,闵九娘的身份太低太低了,商人的女儿,就算当通房都不行,他们苏家的媳妇那个不是门当户对,就连大丫头都要会读书写字,当初以为子卿殉国,娶她进门那是没办法的选择,可既然儿子命大,婚事自然得重新安排,镇西将军是一品,车骑将军也是一品,这一品父子可是东瑞国头一遭,怎么能要闵九娘这样的媳妇。 于是不管闵九娘怎么恳求,苏夫人都是摇头,摇头,再摇头,直说了一个多时辰,真累死她了。 苏夫人觉得自己就是太好心了,不然把她扔出去就好,还跟她在这里说什么道理啊,于是站起身子,斩钉截铁的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们苏家都不是你能待的地方,给你一天时间收拾,你明早不自己走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 等她说完,闵九娘就一头撞在柱子上,额上鲜血直流,口鼻也溢出不少,真吓死她了—— *** 闵天雪知道自己穿越了。 她并不是睁开眼睛就知道并接受这个事实,而是经历了数天的内心挣扎与痛苦,这才相信自己真穿了,穿到这个一头撞死的闵九娘身上。 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啊——车祸。 也不是有谁撞她,是她自己心神不定撞到电线桿,可恶的赵国胜! 她跟赵国胜是大学认识的,赵国胜是公认校草,样貌俊朗,家境优渥,科科第一,跟学生再不熟的教授也会在期中考后因为他的优异表现而认识他,如果有什么“最想谁当自己男朋友”之类的票选,通常就是赵国胜表现什么叫做天渊之别的时候,而这样条件好的校草没追校花,却来追她这朵小花。 赵国胜说,老了之后长得好不好看都一样了,皮相不重要。 他人挺好的,当然,指的是那时候。 赵国胜条件好,闵天雪有点自卑,但奇怪的是他懂她的自卑,也慢慢用宠爱的方式来治疗她的自卑,他会做很多电影情节才会出现的事情,例如给她排心型蜡烛,带她到晚上的海边点仙女棒,过年的时候他会给她红包,说她是他的老小孩,闵天雪不在乎红包,可是超级喜欢他摸着自己头发时的微笑。 人很奇怪,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会慢慢有信心,好朋友都说她恋爱后不一样了,整个人闪亮亮的,笑起来特别美丽,看着照片,闵天雪也觉得自己真的比较好看,好像越被赵国胜爱着,就越有资格去爱他。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等他当兵回来,跟她求婚了,那年,他二十五,她二十三。 当然,结婚前,他们有过一番谈话,他希望孩子等一等,等事业有成再生,闵天雪很是贊同,她希望孩子能得到最好的一切,最好是等到他的职位稳定,收入不错时她再怀孕,她可以留职停薪,她想当全职妈妈,他们的计划是她三十五岁左右再来生。 两人世界是很美好的,直到赵国胜开始忙了,早上两人都赶着上班没时间,而晚上总是到她睡眼惺忪他才回家,没什么,就是忙。 为了拼事业,肯定是忙的,只有星期天的时候两人可以一起吃上一顿饭,但更多时候会有电话来,厂商出不了货,或者货物卡在海关,对方坚持由他们出报关费用,赵国胜就得回公司,闵天雪可以理解,因为他的薪水高,责任自然大,做了主管就不可能有真正休假的日子。 然后有一天,她看新闻说有个太太因为申请新的户口名簿,这才知道老公有私生子,她觉得很荒谬,于是把这件事情讲给赵国胜听,没想到赵国胜脸一沉,冷冷说:“你知道就知道了,不用来试探我。” 闵天雪不太懂,直到她也去申请了新的户口名簿,这才发现他们户籍里多了两个孩子,一个快两岁,一个四个月大。 她突然想起两句话: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不是,应该是,世间好物不坚牢,誓言易散感情脆。 对此,赵国胜给她的理由是:我想要孩子。 闵天雪都快翻桌了,想要她可以生啊,这什么理由,自己外遇怎么反过来怪她不生孩子了,况且那是两人说好的啊,他们经济能力不好,这时候生下孩子是要怎么顾,当然是等一切稳定了,再来迎接小朋友才妥当。 而且她不能理解,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跟她提离婚,他已经“忙”了快三年,她忍受了他的忙三年,他早点提她还不用忍受这三年的无助与寂寞,还可以早点展开新人生。 对于她的质问,赵国胜曰:我不想伤害你。 闵天雪觉得自己或许从来不懂赵国胜,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智障的话,当他跟另一个女人上床时就已经伤害她了,而把伤害减到最低的方式就是诚实,只有诚实才不会伤害她,而不是跟她约定三十五岁生孩子,却跟别人上床,然后义正词严的说我不想伤害你。
第5页 啊,这么会演,怎么不去报名奥斯卡,李奥纳多都输你。 闵天雪哭了好几天之后,一状告上法院,赵国胜却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天雪,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我跟她已经结束了。 闵天雪只觉得问号满头,谁要跟你重新开始,我只想告你,告你,告死你。 她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是跟假的赵国胜恋爱,结婚后的他,才是真的他,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想到自己居然跟这种人谈了五年的恋爱,三年的婚姻生涯,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几岁都跟他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呕,很不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没天真到以为真的能一生一世,但她觉得即便要分手,也该是好好的坐下来说,比如说“我有喜欢的女人了,我很抱歉”,“如果这是你考虑过后的决定,那我懂”,都当个好人,理智一点,有良心一点,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赵国胜骗了她整整三年,女人最青春漂亮的阶段中,有三年因为他的谎言而空转,想想觉得很不甘愿,但人生是没办法赔偿的,即便法官判他跟小三各赔给她六十万精神损失,她也没觉得好过,她的青春不止一百二十万。 从法院出来,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觉得想哭,她边哭边开车,然后——砰!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穿过来之后,说也奇怪,闵天雪真能“看”到闵九娘的人生,怎么出生,怎么长大,怎么努力讨好闵老太太跟嫡母闵三太太,怎么跟程姨娘撒娇,怎么期许弟弟闵学功要好好念书,将来好光宗耀祖。 闵家,真是想像不到的有钱,一个嫡小姐住的院落都像林家花园那样大,即便是庶出,她的院子也不小,有池塘,有凉亭,各种花卉让院子一年四季都有花香,两进的院子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当然,这不是闵老太太好心,而是闵家盖房子时就已经设计成这样了,闵九娘住的那个地方,曾经是个姑婆的屋子,后来空了很久,然后给了她。 闵天雪丝毫不怀疑,如果闵家有小院子,闵老太太会让三房的少爷跟小姐都住去小地方,只能庆幸闵家发家很久,只有华舍,没有小屋。 闵天雪觉得自己是懂闵九娘的。 嫁入苏家后的落寞惆怅,看到温氏有子的心生羡慕,直到她自尽的那一刻,那种悲伤绝望与无助,闵天雪也知道。 真是个傻丫头,虽然说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穿越啊,真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会把组咒赵国胜的时间拿去学习做普拿疼,在古代,她要能做出普拿疼,那就已经是神医了,一技傍身,财源滚滚,只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闵九娘是真的不想活了吧,都已经几天了,她的头还是好晕好痛,而且鼻子时不时还会有血流出来…… “小姐,婢子来。”一个青衫少女见她要抹鼻血,连忙拿出手绢给她按压,“小姐鼻子伤得不轻,不能太用力的。” 经过这几日,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有小雀斑的叫做春花,跟另一个包子脸的秋月是亲姊妹,都是从闵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打小伺候,闵九娘身份不高,春花秋月却没任何怠慢,依然服侍得闵九娘妥妥噹噹,程姨娘就是知道两人忠心,这才去恳求主母闵三太太让两丫头陪嫁,闵三太太不是个坏心主母,见这庶女将来无望,不过就这点要求,自然允了。 还有齐嬷嬷,齐嬷嬷是奶娘,最疼这从小奶大的小姐,当初苏家派媒人上闵家提亲,齐嬷嬷仗着自己是府中老人,还去求了闵三太太,请闵三太太以嫡母的身份去拒绝,闵三太太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庶女就得罪婆婆,但闵天雪知道,这嬷嬷对闵九娘是真的好,闵九娘要出嫁,她自然要陪过来,此外,还有齐嬷嬷的儿子黄沐,儿媳湘琴——五个人,就是闵九娘全部的陪嫁了。 真的很扯,在东瑞国,就算一般商户的陪嫁也不止五个人,何况闵家还是皇商,库房能一次拿出二十万两给大孙子捐官,却不愿多给她一点,闵九娘是嫁给一个死人没错,但她是活人啊,三十六抬不值钱的嫁妆,五个陪嫁,让她在苏家要怎么活,她连打赏的银子都没有。 过门后,苏夫人也很惊讶,以闵家来说,至少也会有三房人才对,怎么才五个人,大概觉得实在是太少,又添了四个丫头跟两个嬷嬷过来。 丫头是好丫头,嬷嬷是好嬷嬷,只是人的感情真是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受了这身体,还是因为看到闵九娘短短的一生,在感情上,闵天雪就真的跟齐嬷嬷还有春花秋月比较亲近,就像早上她想洗澡了,她只想让春花秋月服侍,不想让宝意宝如服侍,可以的话她是想自己洗啦,但她也知道,古代大户人家女眷如果自己洗澡,那说出去丫鬟会觉得是自己伺候不周到,她不想让两个小丫头认为自己不好,于是只能坦然面对了。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总算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闵天雪觉得精神都好了不少,原本很痛的额头好像也没那样疼了——从铜镜中看到,真的整个都肿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 想了闵天雪的一生,也看了闵九娘的一生,她的意志从迷迷糊糊变得清清楚楚,真的穿了,真的回不去了,可恶,虽然赵国胜那么过分又该死,但她还是比较想跟他活在同一个世界,这边没水没电没手机,让她怎么过,她打到一半的游戏还想升级呢。
第6页 这时候,她前几天刚睁开眼睛时,春花秋月迅速扑向床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着“小姐醒了”,这幅画面浮现在脑海里,让她不再继续懊恼下去。 醒了,醒了,各种意味的醒了,所以别哭,你们的小姐已经走了,我会替代她好好活下来,不只要活给苏夫人跟闵老太太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看,更要活给程姨娘跟学功看。 第2章(1) 春雨滴答滴答落着,降在瓦上,落在屋檐,透明水滴顺着檐廊坠下,形成一张雨帘,雨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小几上香炉静静燃着竹香,香菸裊裊,雨润带着竹香,室内显得安静舒服。 秋月匆匆奔进来,一面大声嚷嚷,“小姐,小姐。” 她们几个陪嫁到现在为止都没改口,还是喊小姐,因此羽光院的下人很好分,喊四少夫人的,那就是苏家僕人,喊小姐的,是闵家陪嫁。 齐嬷嬷斥责,“小声点,小姐正在喝药呢,吵什么。” “不是啊。”秋月一脸着急,“夫人过来了。” 这下别说齐嬷嬷,连闵天雪都惊了——她已经醒来快一个月,苏夫人虽然有派人送些人参燕窝,但从来没有出现过,怎么突然来了?该不会听说她好一点,又想来逼她吧。 不怕,她是连续两年业绩第一名的闵天雪,可不是那个脆弱无助的闵九娘。 就算苏夫人不来,自己也会去找她,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苏夫人以为镇西将军府是什么好地方,在她眼中不过就是座恶灵古堡而已,人少冤魂多,苏夫人连闵九娘想当个妾室都容不下,当年对丈夫的妾室还会少下手吗,苏定邦堂堂一个镇西将军,却只有三个孩子,唯一一个由姨娘生出来的还没能长大,说苏夫人没使手段,她还真不信。 窗外传来一阵此起彼落的“见过夫人”。 就见苏夫人梳着高高的百花髻,插着一支镂空菊花掐丝金钗,东珠耳环,身上一件仙桃纹锦衣,八宝妃色绣裙,在七八名僕妇恭敬的簇拥下绕过屏风。 苏夫人的表情很是复杂,看着她的神情中嫌弃又带有一点无可奈何,在苏夫人的想法里,闵九娘这样的商人之女果然太不懂事了,想撞墙怎么不拿着休书出门再撞,撞在苏家大厅,这让她怎么处理。 她当家多年,实在没遇过这种情形,前阵子回了娘家一趟,跟母亲谈起,反被母亲还有嫂嫂教训了一通——闵九娘一日没被休弃,就一日是苏四少夫人,面子总还是得做的,子卿平安归来之际闹出个好歹,可不是让子卿惹人非议吗,她何苦这样逼迫闵九娘?兔子逼急了都咬人呢,何况是个大活人。 嫂嫂说,闵九娘自愿为妾不就行了,别惹出人命。 母亲也直骂她糊涂,一门父子皆一品,这是多大殊荣,多少人睁大眼睛等着苏家闹笑话,她这当家主母也不谨慎点,是,子卿有个商人妾室是不好听,可是正妻寻死更糟糕,镇西将军府这么大,不差这一个人吃饭。 苏夫人被母亲还有嫂嫂接连骂了一顿,也想清楚了些,就委屈子卿收个商人妾室了,不然怎么办,闵九娘都以死相逼了,这时候苏家真不能出事。 所以管事娘子来说,四少夫人这几日能下床了,她便来瞧瞧,一方面也安安闵九娘的心,让她别再觅死寻活。 另一边,闵天雪见到苏夫人,内心实在不喜,但知道自己顶着闵九娘的身份,也不好太过出格,于是假装要下床,又假装头还很痛的倒了回去绣被中,“跟婆婆告罪,媳妇头还疼得很,下不了床。” 苏夫人当家多年,自然看得出她演技拙劣,但能怎么办呢,她额头上都还泛着淡淡青色,总不能揪她下床吧,于是只好说:“你人不舒服,就躺着吧。” “谢婆婆。” “都下去吧,我跟四少夫人有话要说。” 秋月犹豫着,脸上写着“婢子在这里保护小姐”,直到闵天雪对她点点头,这才垂着手出去。 躺在床上的闵天雪就跟坐在床沿的苏夫人两人大眼瞪小眼,闵天雪可不是闵九娘,她不但不会怕,还很能忍,工作多年,已经把“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参透,苏夫人不可能逼得动她,在闵天雪看来,苏夫人只不过区区一个内宅妇人,哪有上司跟同事可怕? 闵天雪静静的数着窗外的春雨落地声,一滴,两滴,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夫人终于败下阵来,先开口,“你身体可好些?” “回婆婆,已经好多了。” “药可都有按时吃?” “有的,丫头们很尽心,一日三次煎药,不曾偷懒。” 然后就安静下来。 闵天雪继续数着窗外雨滴声,苏夫人却奇怪,她怎么不求自己了? 虽然已经在母亲跟嫂嫂劝说下同意让闵九娘当妾室,可是,现在跟她想得不一样啊。 她以为今天过来,闵九娘会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她脚边,潸然泪下,苦苦哀求,自己就让她求,然后高高在上的点个头说“好吧,那就当我们子卿的闵姨娘吧”,然后闵九娘痛哭流涕的感谢——奇怪,她怎么就在床上躺着,不讲话了? 四周宁静,落针可闻。 许久,苏夫人忍不住再度开口,“你就没话想跟我说?”
第7页 “没有。” 苏夫人哑然。 闵九娘不开口,也只能自己开口了,“你那日说想做子卿妾室,我想想,就允了你吧,毕竟你入门快两年了也没有大错,只不过你可得跟我保证,好好侍奉将来的四少夫人,安静点,别惹事。” “婆婆,我想清楚了,我不为妾室。” 苏夫人一惊,“你要出府?” 母亲说,当初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给子卿娶媳妇,可子卿平安归来后那媳妇就不见了,这代表什么,代表苏家凉薄,被人参上一本,皇上虽然不会因为妻妾之事有所惩罚,但也是印个黑印子了。 而且别以为没了闵九娘,子卿的婚事就容易了,当家夫人这样无情,谁敢把女儿嫁过来,讲白了,闵九娘在,代表苏家有情有义,子卿的婚事才可能顺利。 她想想也是,妾室就妾室,苏家不差那一双筷子,只是现在闵九娘说什么,她不为妾室? “我是正妻,又无大错,何必为妾?” 相对于闵天雪的平静,苏夫人的脸色可就精彩万分了,“你说什么?” “我闵家虽然是商户,但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当年我也是八抬大轿抬着从正门过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苏四少夫人,没道理丈夫不在时我是,丈夫要回来了我却要为妾的道理。” 苏夫人有点生气了,“可你的身份,你怎么配?”这闵九娘好厚的脸皮,区区一个商人之女也想当她儿子的正妻?让她当个妾室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当正妻呢,子卿的嫡子怎么能由她生出来? 闵天雪挑眉一笑,“我是苏家名媒正娶的媳妇,是苏家说我配的。” 苏夫人噎住了。 没错,当年为了不想委屈子卿,他们苏家可是大张旗鼓的娶媳妇,就怕人不知道,光是敲锣打鼓的队伍就上百人,穿着红衣服前去迎亲的小厮跟丫头一路放鞭炮,洒糖果,在闵家门口更洒起银珠子,就是要让人知道,子卿娶妻啦。 “媳妇也知道婆婆不喜欢我,我另外有个提议,婆婆不妨一听。” 苏夫人一脸不舒服的点点头,“说,说吧。” 终于! 醒来到现在一个月,闵天雪不只得知了闵九娘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也想了很多,从错愕到接受,倒有了想法——别说苏夫人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苏夫人啊,每天早上尽孝什么的,烦死人了,初一十五还要吃斋,她可是无肉不欢啊,别说一天吃素,一餐都忍不了。 然后古代人真的好麻烦,一堆宴会,春宴,秋宴,赏花宴,吟诗宴,可以找出一堆理由办宴会,吃吃喝喝听戏曲,皮笑肉不笑的一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比谁的钗子更值钱,比谁的手镯更稀有,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像笼中的金丝雀,就算笼子是黄金打造的,她也不会高兴的。 还有个重点就是,她不想跟没感情的人当夫妻。 虽然说苏子卿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年少有为,奋勇果敢,但还是不行啊,她跟赵国胜恋爱五年才结婚都会出包,何况跟完全不认识的人,肯定问题一大堆。 想想,真的很可怕耶,完、全、不、认、识,见面的第一天就要圆房,妈啊,不要说苏夫人想赶她走,她自己会捲起包袱逃跑的,太可怕了,她不想跟不爱的人相处,也不想跟不爱的人上床,而且古代避孕方式不保险,她说不定还会怀上孩子。 想到这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古人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现在就得实行上策,但不能莽撞的说走就走,得有时间缓冲,得有银子,得确定衣食无忧了才行。 “苏家地大,院子也不少,就开个有井有灶的院子给我,我便在那边安静生活,等夫君回府三年后,再以无子休我,岂不是好得多,到时候把平妻扶正,只不过是耽误一点时间,但夫君的人生还是很圆满的,无子休妻,就算说到皇上跟前,皇上也不会觉得苏家有不是。” 苏夫人狐疑,“你愿意?” “我愿意,但只有两点,一,给我一万两,现银;二,我或者陪房的人要出门,不得阻拦。” 苏夫人一脸不敢置信,“一万两?” 闵天雪问:“难道苏家没一万两?” “当然有。”开什么玩笑,苏家如果连这点钱都没有,还算得上一品门第吗,不,这不是重点…… 闵天雪又问:“或者说,在婆婆心中,夫君的名声不值得一万两?” “当然不是,只是一万两,你要用来做什么,这大街上的铺子三五百两也就够了。 “我自然有我自己要用钱的地方,婆婆只要知道一件事情,花一万两虽然一时心痛,但往后却可以高枕无忧,我嫁入苏家,那可是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城里无人不知的盛大婚礼,可是夫君归来后我却被休了,别人会怎么看苏家,绝对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万一我闹起来,那苏家就更难看了,竟然连个守寡快两年的女人都容不下,狠心啊,您觉得公公在朝堂上的死对头愿意花多少钱让我闹事?不要说一万两,恐怕连五万两都肯出。” 闵天雪顿了顿,“所以,您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把我当正头媳妇,好好对待,我自然也会举案齐眉,好好侍奉夫君,将来给夫君生下嫡子嫡女,传宗接代,尽我媳妇的本分.,二,给我一个清静院子以及一万两,我安安静静不惹事,三年后出门,闭嘴不谈苏家事。”
第8页 苏夫人瞠目结舌,这是闵九娘?是那个小老鼠般畏缩的闵九娘?是她藏得太好,还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她说的没错,丈夫朝堂上的政敌,一定肯花钱让她出面闹事,不得不说她的方法真好,无子被休,没人会怪到苏家头上的,这样对丈夫跟儿子的仕途也好,府邸这样大,开个院子给她住也不是难事。 等子卿回来,就给他娶个名门平妻,跟对方说好,三年后便扶为正妻,只不过委屈三年,东瑞国制,平妻的孩子也是嫡子,平妻不过名分上退让些,孩子的地位却是摆在那的,这条件摆出来,还是很多人会抢着结亲的,谁让她儿子年纪轻轻就位居一品。 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想想儿子的前程,也不能说贵,苏夫人想了想,下了决定。 *** 第2章(2) 四天后,一串钥匙跟一叠银票送到了闵天雪面前。 苏夫人给她准备的院子叫做晴和居,离角门不远,出门很方便。 拿到钥匙那天,闵天雪便兴致勃勃的领着春花,秋月,齐嬷嬷,黄沐,湘琴过去瞧,两进院子,有井有灶,前院有池塘水榭,白墙红瓦,墙壁上的漏窗刻着兰花,竹子等不同图案,很是清雅,闵天雪觉得很满意,几人脸上也都透着开心,有井有灶就能自己煮饭洗衣,等于是在镇西将军府中的小天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在多了。 院子里已经打扫过,只不过想住人还得添上东西,齐嬷嬷带着儿子跟媳妇以及二十两齣门,买了各色被褥,茶具器皿,又买了几色点心放入橱柜,春天虽然已经不冷,但春雨绵绵,潮湿得厉害,所以还是得添上炭盆,忙了好几日,总算在谷雨前住进去了。 苏家给的两个嬷嬷都不愿意跟她一起,四个丫头中,宝意跟宝如想跟她,宝珠跟宝珊不愿,闵天雪也不恼,个人有个人的考量,让齐嬷嬷去向苏夫人传话,苏夫人一旦下定决心,做事情是很大方的,没几日就把宝意跟宝如的卖身契送过来,闵天雪也很识相,告诉递东西来的丁嬷嬷,自己绝对遵守诺言,请苏夫人放心。 闵天雪虽然“看”了闵九娘的一生,但闵九娘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又是个庶女,所知有限,于是在宝意建议下,找来个女办事先生,姓汤,在京城算是颇有名气,主要是因为女的办事先生实在太少,因此官家夫人有事情,第一时间几乎都找这位汤先生。 汤先生知道她想做布庄生意,于是从房契开始说起,如何找房,如何定契,京城绣娘的工钱大概多少银子一个月,布品买卖是取货付现,还是定货就得全额付清,一一说起。 闵天雪醒来后就在想这件事情,想得都快入魔,听这汤先生一说,倒是打消念头,这买布卖布没那样容易,京城都是布庄兼营染坊,一条龙作业,价格自然便宜,她如果要去进货来卖,价钱压不下去是要怎么卖,不行,她得另外找生计。 汤先生知道她想赚钱,手中也不缺钱,于是给她介绍了几个铺子,都是狄马侯府老夫人的嫁妆——狄马侯府这几年亏空得厉害,但侯府面子还是要顾,老夫人的现银贴光了,开始想变卖产业。 那几间铺子都在西市最热闹的街上,不是经营着酒楼就是经营着古玩,一共五个铺子,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二十两,但狄马侯府就要替世子娶妻,实在等不及那二十两二十两的慢慢累积,眼见下聘的日子就快到了,聘礼却迟迟备不齐,侯府老夫人就想把铺子卖了。 一间一千两——照说以这样的价格,那样的铺子应该很好卖,甚至卖给承租者,承租者都求之不得,但狄马侯府老夫人爱面子,不想让别的官家夫人知道她卖铺子,又不想跟商人打交道,于是才耽搁下来,汤先生代替闵天雪去问,她也是听说买家是镇西将军府的四少夫人才点头首肯的。 四少夫人的出身虽然瞒不了人,但嫁入苏家就是苏家媳妇,对狄马侯府老夫人来说,自己是跟镇西将军府的四少夫人交易,可不是跟皇商闵家交易。 闵天雪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可笑,也濑得管那些弯弯绕绕,对她来说,有银子才是正经,一间一千两虽贵,但五间铺子每个月可收一百两却不是小数目,算算,那四年多就开始回本了,行啊,于是花了五千两盘下铺子,约好日子,与狄马侯府老夫人一同去官衙,换房地契,改店铺清册上的名字,至于汤先生则跟两边各收半个月的租金,赚了闵天雪五十两,也赚了狄马侯府老夫人五十两。 闵天雪再次觉得一技傍身金银来,码头工人辛苦一个月也只赚一两银子,汤先生不过几天就百两入袋,实在厉害。 她的五间铺子分别租给两间酒楼,一间古玩店,一间布庄,一间首饰铺。 有五间铺子,还有五千两银子,乍看之下将来是没问题了,但如果就这样安逸下来,未免太浪费她这第二次生命,不对,应该是第三次。 知道赵国胜外遇时,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老实说,她一直想不明白,赵国胜到底对她是什么意思,她以为是爱,是宠,可后来看到户口名簿上那两个生父认养的孩子,她只觉得天打雷噼,爱应该是一种尊重,宠应该是一种唯一,但他不尊重她,也不是把她当唯一,那对她到底是为什么? 闵天雪不太愿意这样想,但忍不住觉得,赵国胜选择她,是因为她很“适合”他,是因为适合,而不是爱。
第9页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也是一个好妻子,个性温婉,态度大方,但又有着女人的死心眼,所以当她的男朋友,轻松而安全,不用费尽心思就能得到她全部的爱与尊重,因为不用花太多时间在妻子上,就可以花很多时间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才能在保持全勤的状况下,跟外遇对像生两个孩子。 她原本以为小三是办公室的女同事,结果不是,是他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的。 闵天雪觉得自己要起肖了,是同事还好一点,日久生情勉强能算不由自主,但上交友网站是怎么回事?他就是带着想外遇的心才打开那个网站不是吗?原来,他不是不小心背叛她,他就是想背叛她,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妻子比不上陌生人来得刺激。 真的不是爱,真的只是适合。 不得不说,要承认这点真的很伤自己,可是如果不面对,她要怎么重新开始? 既然撞了电线桿都能穿越再活一次,她就得活得好好的才行,才能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闵九娘。 她不只得过得好,还要发家,她闵天雪要有钱到让程姨娘也过得好,最好让闵家三房能出来过活——也许是因为艰难,三房的几个孩子虽然不同母,却相处得很融洽,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趾高气扬的大房,自以为是的二房,可以的话,她想让他人无视的三房出来生活。 至于嫡母闵三太太没去替她跟闵老太太求情,也不怪她,闵三太太所出的闵十娘只小闵九娘一岁,如果她不舍了庶女,恐怕婆婆要拉她的亲生女儿嫁给苏子卿守寡,没有哪个嫡母会大爱无私到放弃自己的孩子去保小妾的孩子,所以她能理解,而且在闵九娘成亲前,闵三太太也未曾亏待过她。 *** 西疆。 军医正在为苏子卿换药,见到左武卫将军苏子威进来,连忙起身,“见过将军。” “欧阳大夫不用客气,子卿伤口复原可好?” 欧阳大夫一笑,“小将军年轻,身体硬朗,这外伤好得很快,约莫再一个月就能下床走动。” 欧阳大夫手脚很快,把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这便带着小药童欠身出了营帐。苏子威坐在床沿,看着全身白带子染血的堂弟笑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莽撞,居然只身留在西夷掳了大皇子,好大的胆子。” 苏子卿无奈,“我都这样了,大哥还笑得出来。” 苏子威跟苏子卿虽是堂兄弟,但因他从小养在叔父苏定邦的膝下,苏子远跟苏子卿也都习惯喊他大哥。 “你醒了就好,我回去也好跟婶娘交代。” 从小养在苏定邦身边,苏子威原本是喊叔父为“爹”,婶娘为“娘”,不过建立军功,皇上赐宅之后,宗亲会议上,长辈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妥,决定让他回苏定国那一脉,他也便改口称苏夫人为婶娘了。 这次知道他奉旨西向,婶娘特地到了左武卫将军府,说派去的下人只会说很好,其他一问三不知,问丈夫,丈夫更绝,不回信,对一个想儿子的母亲来说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等煎熬,所以请他好好替她看看四弟,到底伤得如何。 讲到苏夫人,苏子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是我不孝了。” 二哥身体不好,三哥又去得早,苏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他在西夷近两年,母亲想必都睡不安枕,食不下咽,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他脱险后怎能灰熘熘的回国,就算别人不说什么,他也过不了自己这关,身为苏家的男人,身为镇西将军府的小将军,他必须有所作为才行。 “你能归来,又能醒来,已经算孝顺了。”苏子威轻拍了他的肩膀——前几天他跟着欧阳大夫进来,看四弟换药,那伤口真是触目惊心,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还如此严重,不敢想像他刚回来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真不知到四弟是怎么带着这么重的伤一路从西夷回到东瑞。 欧阳大夫说,这两个多月来,四弟每天只醒一点时候,而且还很昏沉,只能餵些汤水药汤,然后他很快又会昏过去,直到这几天总算好一点,不再反覆发热,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人清醒很多,知道自己在东瑞,也想起怎么从西夷掳了一个大活人回到东瑞国。 “请大哥跟我母亲说,我恢复得很好,等这趟回去就让她帮我说亲。”苏子卿想不出什么孝顺的法子,但说亲,母亲肯定高兴的。 苏子威一笑,“你回来之后一直在昏睡,肯定没人跟你说京中发生什么事情,你啊,婶娘早替你娶妻子了,一年多前就过门了。” 苏子卿愕然,一年多前,那不是他人在西夷的时候吗?母亲给他娶个媳妇回府守寡? 他皴眉,虽然知道母亲是为了他,但他还是无法认同,苏氏一门的寡妇已经够多了,每间屋子都是眼泪跟无奈,不需要再多加一个。 “倒是委屈她了。” “是啊,也是大户人家千金,便是那皇商闵家的,听说她家老太太想给大孙子捐官,这才找上婶娘,用庶女进门守寡换取婶娘的帮忙。” 苏子卿是知道闵家的,京中贵人的茶几乎购自闵家铺子,他知道闵家一直想走官路,没想到用的方式不是催促孩子科考,而是用女儿换取捐官之门。 “你啊,若是在西夷时让人传话回来,婶娘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不会这么做了。”
第10页 苏子卿回答,“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只不过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我有想做的事情,自然就得有所取捨。” “大哥懂,忠臣跟孝子,你选择了当忠臣,我也没责备你的意思,总之你人回来就好,大家都很开心,等你伤养好回到京城,便好好的生上几个孩子,叔父跟婶娘肯定会高兴的。” “那闵氏……大哥可见过?”虽然还对自己已经成亲的事感到惊讶,但回到京城就得面对陌生的妻子,总是要先打探下。 “我没见过,不过你大嫂倒是说过几件事情。”苏子威讲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想笑的神情。 苏子卿看着就觉得不太妙,一听果然,母亲给他娶了个媳妇入门守寡,但在知道他没死后又想休了她。 苏子威笑说:“四弟妹也是厉害,居然能提出三年无子休妻的建议,婶娘还给她一万两当封口费。” “一万两?大嫂怎知道的?” “婶娘心里苦,同你二嫂讲,你二嫂又是粗疏性子,便跟你大嫂说,你大嫂就跟我提,说四弟妹现在住在小院子里,几乎天天出门,但就是不跟府中人来往,也不去婶娘那边问安了,婶娘气得要死,却也拿她无可奈何,你二嫂几次去探口风,也没探出什么来,不过你大嫂去参加狄马侯世子的婚宴时倒是听说,侯府老夫人的几间陪嫁铺子让四弟妹盘走了。” 苏子卿颇惊讶,闵氏做事这样果决? 算算时间,几乎是拿到那一万两没几天就盘了店,一般女人拿到银子恐怕要揣上个数个月,甚至数年,想着一万两放在身边,吃喝一辈子也用不完,她却拿去盘铺子,倒是个有胆识的。 以前外婆身子不大好时让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回去一趟,外婆把嫁妆跟私产分了下去,几个孙子孙女中,外婆最疼小表妹许小雅,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给小表妹太好的东西,于是只给她一间小铺子,月租四两银子,几个姊妹都拿到五百两,只有她是小铺子,小表妹却没有特别高兴,后来他才知道小表妹想要的是现银,他就觉得这丫头傻了,现银是死的,铺子才是活的,就算一个月只能拿个四两,拿一辈子也很值,何况铺子还能给孩子呢。 这样说起来闵氏倒是很像商人家的孩子,目光长远,还有,提出自己在小院子中居住,三年后无子出门的主意实在新鲜,照说他现在被封为一品车骑将军,将来无可限量,一般女子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留在将军府吧,怀上个孩子,一辈子就不用愁了,她倒好,想出去——自己也是有毛病,居然觉得她很有趣。 第3章(1) 立夏,连绵的春雨总算停了,抬头望天不再是灰濛濛的乌云,取而代之是仿佛清洗过后的浅蓝,天气渐热,风中带着初夏才有的干爽与舒服,闵天雪站在檐廊下伸了个懒腰,啊—— “小姐。”春花的声音传来,“您要的东西都已经从厨房拿来了。” 闵天雪一喜,“走,叫上大家,我们去小厨房。” “小姐想吃什么让婢子做就好了,厨房脏,油烟又重,小心脏了小姐的衣服。” “我要吃的东西你们不会,让我教教你们。” 她打算做的就是蛋塔。 她在前生从大学时代就是美食部落客,可不是到处吃吃喝喝那种,她是做教学影片上传那种,刚开始只是兴趣,后来粉丝越来越多,也做出成就感,脸书上的粉丝可是超过二十万人呢,蛋塔不过是她擅长的甜品之一。 虽然原料在古代不可能样样齐全,但身为美食部落客就是要找得出取代的方法啊,吴宝春先生为比赛做练习时,可是设想出各种状况,要是比赛场地没有原料a,要怎么做,要是没有原料b,要怎么做,他甚至连自己万一有一只手受伤时要怎么做,这样做了超完美练习,才夺得面包大赛的冠军。 东瑞国当然没有香草精,不过经过打听,她得知有几种可以食用的花精,如莲花精,牡丹精等等,做点心时常用,可以增加香气,闵天雪打算就用桃精来取代香草精。 至于烤箱更简单了,她早就改造好小厨房,请工人来设了烤炉,春花还以为她想烤烧饼,直说街角就有一间卖烧饼的店,不用这么麻烦。 傻丫头,她要用来烤很多东西,蛋塔,蛋糕,饼干,披萨,死守金银没用,她要发财。 进入小厨房,闵天雪捲起袖子,这便开始做了,“你们跟我一起做,可得仔细记着,将来还得靠你们呢。” 湘琴连忙说是。 揉面,打蛋,加糖,增香,然后送进烤炉,不一会儿,蛋香糖香便瀰漫在空气中。 秋月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闵天雪微笑,“是吧。” 东瑞国的甜点心都是冷的,再好的糕点都要吃进嘴巴才有味道,像这样闻到点心的甜香,对她们来说可是头一遭。 等一刻钟后,闵天雪说可以了,湘琴才拿着抹布垫手,拿出铁盘,瞬间,香气更浓,烤得金黄的蛋塔色泽诱人,几人眼睛都瞪大了,小姐做这什么东西,看起来真好吃。 闵天雪笑,“一人一个,小心烫。” 其中,春花最是心急,听小姐这么说,连忙伸手拿了一个蛋塔,也不管烫,马上咬了一口,“好烫,好烫,好吃,真香啊,小姐,这东西真好吃。”
第11页 宝意,宝如跟秋月则是吹凉了,这才小口咬,不变的是一样都很惊讶,她们三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大丫头,平素也吃了不少好东西,但却没想到小姐做出来的这点心如此可口,滑腻香甜,面粉跟鸡蛋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小姐,这东西吃一个真不够,婢子觉得能一次吃上十个呢。”春花意犹未尽。 “这叫蛋塔。” 众人点点头,蛋塔。 “小姐什么时候学的,婢子怎么都不知道。” 看着春花一脸无害,闵天雪内心一惊,这春花秋月可是从小跟着闵九娘,对闵九娘的了解搞不好比程姨娘还深,这问题还真不好答。 想了一下,她说“我从书上看来的,今日不过试试。” 春花不疑有他,“原来是书上说的,难怪人人都说读书好。”“湘琴,你刚刚跟着我做了,可记得了?” 湘琴打小就在厨房做事,这蛋塔她虽没见过,但点心也做了不少,这些步骤难不倒她,于是回答,“婢子试试。” 在闵天雪殷切的眼光中,湘琴也做出了一批,品相没有闵天雪捏出来的那样好,但味道却是像了八九成。 闵天雪已经很满意了,“你再多试试,做到跟我一样为止,吃不完的就拿去外头分给那些孩子吃。” 春花又吃了四个,已经饱了,“那可便宜那些孩子了。” “总比浪费好啊,食物是很珍贵的,别浪费了。” 接下来两天,湘琴都在厨房做蛋塔,闵天雪见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于是又教了她跟蛋塔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咸派。 湘琴十几年的厨娘经验真不是盖的,上手真的很快,不到几天,闵天雪已经觉得两人做出来的东西没啥两样了。 很好很好,重头戏来了,金银元宝等等我,我很快会把你们带回家。 *** 今日是收租的日子,闵天雪一早打扮妥当,带了齐嬷嬷,黄沐与湘琴夫妻一起出门。 租来的青篷马车很舒服,她心里盘算着,如果事情顺利,等入秋就来买一辆,出门也方便。 第一站来到富贵酒楼。 酒楼位在十字街口,人潮最多的地方,原先是个布庄,十几年前拆掉重盖成了酒楼,里面共有四个主厨师傅,有的擅长清淡素菜,有的擅长重辣咸香,各有各的忠实顾客,一桌席面是一两起,有钱的话,三十两的席面据说也能做,只要有银子,百年女儿红都端得出来,是城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汪掌柜一见是新房东,连忙请到二楼雅房——这地方可是超级黄金区,一店难求,二十两租金真的不贵,为了怕新房东以后不租,自然得好好招待一下。 厨房知道新房东过来,自然加足火力,很快上了八菜两汤,汪掌柜拉了妻子亲自作陪。 “闵老闆,这二十两是这个月的租金,您收着。”他自然看得出来新房东不是深闺姑娘,但她不说夫家姓什么,也看不出来是否和离,只好含糊称她闵老闆了。 闵天雪见到银子一喜,“齐嬷嫂,收起来。” 齐嬷嬷把两锭元宝放入帕子,收进怀中。 一顿饭的时间很长,闵天雪也怕没话讲会尴尬,于是便问一些京城风景,汪掌柜跟掌柜娘子正愁不知道该跟这新房东聊些什么,听她对附近什么好玩感兴趣,大喜过望,介绍起百年古寺昭然寺,朝天寺,莲花湾的鲜鱼与莲花,乞巧节求姻缘,八月十五时,还有烟花可以看。 一顿饭,宾主尽欢。 等店小二上了甜品,闵天雪道:“今日让汪掌柜招待,我也回点吃食当作道谢。” “闵老闆太客气了。” “只不过要借厨房一用。” “没问题。”厨房虽然一般不让外人进去,但现在说话的是房东啊,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这房东绝对是大户出身,总不可能让丫头去厨房偷师。 一刻钟后,湘琴端了一个瓷盘进来,里面放着刚刚出炉的蛋塔跟法式咸派。 汪掌柜吃过的东西可多了,但这两种东西的香味却是没有闻过,不由得想,什么,居然有自己没吃过的东西? 汪掌柜好奇不已,鼻子动了动,这香气可真甜,好甜啊,可是,甜得好,甜得妙,点心通常都是放冷端上,谁想过居然会有冒着热气上桌的一天。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黄饼,“请问闵老闆,这道点心叫什么?” “这是蛋塔。” 一咬下去,汪老闆眼睛旋即睁大了,这这这,这什么口感?饼皮酥脆,内馅滑嫩,又香又甜,绝妙平衡啊。 吃完蛋塔,汪掌柜又夹起一块三角糕,“那这是?” “这叫法式咸派。” 与蛋塔的平衡感不同,咸派讲究的是口感统一,麦香,燻肉香,中间夹着芦笋片,咸中带甜,滋味绝妙。 身为一个掌柜,汪掌柜当然马上嗅到商机,“闵老闆,不知道这菜谱能不能卖给我,我出一百两。” 闵天雪心想,耶。 但一百两不是她想要的,一百两是死银子,没用,她要的是活银子。 “这点心呢,是我的家传手艺,别说汪老闆没吃过,我敢担保,整个东瑞国都没人吃过。”除非有人跟她一样穿越了,“你也知道京城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新鲜,京城什么都多,尤其是贵人。”
第12页 汪掌柜家两代生意人,自己也当掌柜快二十年,自然懂这道理,连忙点头,“闵老闆说得没错。” “以后叫上十两的席面,才送上一盘蛋塔跟法式咸派,我抽一两银子。” 她要做生意自然打听过物价,她知道,十两的席面,成本只要三两,她赚一两也不算过分,何况到时候引起风潮,多的是人来定,汪掌柜还有赚呢。 只见汪掌柜眉毛一上一下抖动,想了一下,下定决心,“好,可是这位蓝衣小娘子需把这两道菜教到我娘子学会为止。” “没问题。”闵天雪一笑,朝着掌柜娘子说,“那就有劳掌柜娘子到我住处来了。” 汪掌柜怕她反悔,连忙说要出去写合同,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带了一个办事先生进来,办事先生听了两边说法后,很快拟好合同,两人签名,盖手印,合约便算完成,闵天雪又说,自己今日还有地方要去,明天早上已初时分,会派人来富贵酒楼给掌柜娘子带路。 第3章(2) 去古玩店收租的路上,齐嬷嬷眉开眼笑,“小姐真是好手段。” 湘琴也很惊讶,没想到两道菜能卖出那样多银子,一桌抽一两呢,这和收租一样,可以一直抽下去的。 隔天,湘琴去接了掌柜娘子从角门入府,就在晴和院的小厨房学,这掌柜娘子算了一辈子帐,就是没下过厨,但这种秘密菜谱又不能随便交给大厨,万一大厨走了,那就没人会做,对做吃的来说那可是大忌,因此掌柜娘子再苦也是奋力学,足足学上七八天,才把那味道学得分毫不差。 闵天雪见她学得辛苦,于是免费再教她一项简单的,韩式腌萝蔔,材料只要水,白醋,砂糖,盐巴就可以,只要记住比例,就能做出酸中带甜,一口接一口的腌萝蔔,这种腌萝蔔可好吃了,她以前可以当零食一样一次吃掉一大碗。 富贵酒楼本就是名店,汪掌柜又会做生意,十两的席面以前大概三五天才接到一桌,现在可是一天开上好几桌,定桌的都是冲着那未曾吃过的蛋塔跟法式咸派来的,贵人只缺新鲜不缺钱,对他们来说,十两银子买个尝鲜,很值得。 第二个月再去收租时,除了租金二十两,还多了红利二十三两,闵天雪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不当场笑出来,很满意,她有好多道菜可以慢慢卖,她还可以画凯蒂猫卖给绣房,还有家具,东瑞国的家具真的很不美,她想把宜家的家具都挪过来用,等收入稳定,就让闵三老爷跟闵老太太求分家。 不知道是不是住进了这身子,她对闵家真的会想念。 想念闵三老爷,想念程姨娘,还有学功,学怀,学聪这三个弟弟,五娘,七娘,十娘都已经出嫁,如果娘家能分家出来,又分得很好,她们在夫家也会过得比较好吧。 她现在五间铺子月租是一百两,一年有一千两百两,闵家三房的用度跟弟弟们的束修是够了,不过弟弟们会长大,会娶亲,分家可不是一两年内过得好就好,而是要看长远的,嫁娶都得风光才行,还有,可以的话她也想给两个姊姊以及一个妹妹添上一些东西,闵老太太对她们姊妹并不好,女孩子们的嫁妆并不多。 唉,她想做的事太多了,但力量太有限,可以的话真想有三头六臂,什么钱都赚,让闵家三房快快过上好日子。 *** 芒种时分天气真是热得很了,太阳刚露脸时还算舒服,可一到辰时就开始感受到一股燥气,到大中午时更不得了,热气蒸腾,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一身汗,尤其在这西疆,寸草不生,尽是黄沙,热,就是热,然而入夜却又寒冷刺骨。 经过两个多月的昏迷,两个多月的调养,苏子卿的身体已经好上许多,可以下床走动,也能自己吃饭沐浴,只不过久卧床铺,体力尚未恢复。 养伤实在是很无聊的事情,于是他就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就是他的妻子,闵九娘。 那天听大哥说,她居然跟母亲要一万两银子以换取她安静下堂,他就觉得新鲜得不行,别说皇上已经封他为一品车骑将军,就算没有,那也是镇西将军府中的四爷,嫁给他的日子肯定过得好,她竟能捨得? 然后又觉得自己也是有问题,大概是从小被捧着长大,有人不希罕他,他居然稀奇得很,非常想知道闵九娘是怎么样的人,还有,她是怎么想的。 他的护卫许征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四少夫人卖了几道菜谱给富贵酒楼,现在富贵酒楼的生意好得不行,还得预约才能进去,都是冲着四少夫人那几道新鲜菜餚去的。” 苏子卿听得有趣,不过是些吃食,京城中哪里又少得了精緻的东西,到底是哪几道菜让她翻新得这么出色?于是问:“哦,都卖了哪些东西?” “最刚开始是饭后甜食,叫做蛋塔跟法式咸派,是路小王爷去吃席面后送上的,四爷也知道,路小王爷最懂得吃,他说了好吃,肯定有不少人会去尝尝,却没想到那富贵酒楼说,那是定十两席面才送的,不给点菜,这下因为不是人人可食,引起贵人竞相前去,富贵酒楼应接不暇,现在连五两的席面都不做了,专做十两的。” 哦,看来他这娘子还挺有本事,一般人只会趁着有人买赚一票,却是很少人能真的知道什么是物以稀为贵。
第13页 能捨得小钱,才能赚得大钱,他那娘子可不简单啊。 不知道她样貌如何,真是太失策了,只让许征,许途兄弟去打听那闵九娘,却忘了要一幅画像。 许征又说:“因为这两道甜点卖得好,富贵酒楼又推出了铜盘烤肉,麻辣锅,一样是定十两的席面才能点,那铜盘烤肉就是在铜盘上烤薄肉片跟蔬菜,然后淋上酱汁,属下没进去吃过,所以不晓得滋味如何,但只听说那铜盘造型很是稀奇,既能均匀传热,又能让肉片锁住肉汁,路小王爷甚至要把锅具买一套回去招待客人,是那汪掌柜死求活求说是生财工具,这才罢了,至于那麻辣锅就是又麻又辣的火锅,没想到天气这么热,居然有人想吃那些让人出汗的东西。” “这你就不懂了,有钱人家个个锦衣玉食,哪里会活动了,天这么热,汗发不出来更难受,这时候吃上一锅辣汤,出一身汗,那可就舒服了。” 许征一呆,倒是没想过,他们习武之人早晚操练都是一身大汗,没想过有人会连汗都发不出来,“是属下想得少了。” “还有呢?” “四少夫人的铺子里还有一间是租给布庄的,四少夫人画几张花样过去,听说绣了那图案的衣裳、被面等等很受欢迎,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谁不买些回去,连左武卫将军夫人都因为买不到,上门要花样子想自己绣。” “什么样的花样连我大嫂都上门要了?”许征连忙打开包袱,“属下买了几条帕子,请四爷过目。” 苏子卿拿过来看,忍不住笑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是猫吗?眼睛这么小,鬍子这么长,还没有嘴巴,可是看着倒很可爱,还有这是狗吗?身上一块白一块黑,斑斑点点的,挺活泼,这,这是老鼠吧,耳朵画大了倒是有趣,居然还分男女,亏她想得出来。 这些图案线条简单,但就是让人会心一笑,“现在京城的姑娘都流行这个了?” “属下没说清楚,这是给孩子用的,还有做成被褥,枕套之类的,图案稀奇,城里的孩子可喜欢了,那布庄原本生意就不错,开始绣这几款图后,开始供不应求,天天都在招绣娘,听说后头院子的绣娘多了一倍不止,还是来不及,左武卫将军夫人疼孩子,自然会上门要的。” 苏子卿听得新鲜,“那四少夫人可有给?” “给了给了,因为是将军夫人亲自上门,四少夫人临时又多描了一种布庄没有的图案,将军夫人可高兴了,听说小哥儿们跟小姐儿们在孙大人家办的赏花宴上,人人注目呢。” “她对我大嫂倒是好。” “将军夫人对四少夫人也是不错的,属下听说将军夫人原本应允,若是将军府中现在有孕的两个姨娘能生下儿子,就给四少夫人当嗣子,不过幸而小将军生还,嗣子自然不用了。” 原来如此,那他能理解她对大嫂亲近的原因了,一个寡妇能有个嗣子,那是多大的精神寄託,“有件事你帮我去办。” “请小将军吩咐。”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闵天雪在算钱。 富贵酒楼现在每个月约给她六十两分红,锦绣布庄给她大约十两,然后她把四套宜家家具形式规格画出来,各以三百两银子卖断,加上每个月收租一百两,很好,现在她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回闵家,于是让黄沐去送了帖子,闵三老爷也很快的回覆,说会在家中等她。 天气真的热,太热了,太阳刺眼,蝉声叫得人心烦,但闵天雪只要想到今天要说的事情,心情就很愉快,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热有什么好怕,穷才可怕。 马车在角门边停下——这也是她吩咐的,不想惊动闵老太太。 闵三太太的亲信包嬷嬷已经在角门边等,见到人,满脸堆笑,“老奴见过九姑奶奶。” “天气这么热,包嬷嬷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唉呦,当初九姑奶奶嫁给苏小将军,那可是人人怜,大好年华捧着牌位成亲,生母程姨娘都不知道哭晕了几次,一入高门深似海,再也没有回来过,可谁知道九姑奶奶这么好命,苏小将军不但没死,还立了大功,被封为一品车骑将军,那九姑奶奶是谁,就是一品夫人了啊。 闵老太太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大房少爷闵健也不过在衙门当个上不了台面的闲差,可九奶奶转眼就是一品夫人,自然得多多巴结巴结。 闵天雪跨过门槛,这是她第一次到闵家,可她知道要往左,三房的院子在西边。 秋月忙跟上,把伞打起来,这六月的天气,不小心点就会中暑,出门时齐嬷嬷就吩咐了,小心点,不要晒到小姐。 走了一段路,闵天雪抬头看了月洞门上的题字:宗华院。 到了。 穿过垂花门,踏上石子路,沿着院墙而种的枣红色紫薇花已然盛开,大红色的凌霄花从抄手游廊上垂落,在蓝天的衬托下,花朵更红,绿叶更绿,说不出的可喜,几棵大树下筛落树影阳光,闵天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阵熟悉。 对的,熟悉。 树下的鞦韆随着风吹晃啊晃的,她很惊喜,那鞦韆居然还在。 包嬷嬷奇怪,“九姑奶奶?”
第14页 闵天雪敛敛心神,“没事,便是看到那鞦韆有点想念。” “是啊。”包嬷嬷陪笑,“几位姑奶奶最爱那鞦韆了,尤其是夏天晚上,总是轮流在那里玩。” 一般人家嫡庶子哪会一起玩,就闵家三房这样吧,因为闵老太太极度偏心,人房跟二房的极度打压,所以三房的孩子一向紧紧抱在一起,闵五娘,闵七娘,闵—娘没有嫡女的气焰,然后闵九娘跟闵学功,闵学怀,闵学聪也不觉得自己就低人等了,虽然闵老太太总是有意无意苛扣三房用度,但她敢说,三房可活得比大房跟二房还开心。 第4章(1) 闵天雪才跨过门滥,一个微胖妇人已冲到面前,神情激动,“九姑奶奶,姑奶奶身子可好?这,睡得可好?” 闵天雪内心一阵温暖,握起那微胖妇人的手,温言道:“程姨娘,我很好。” “那就好了。”程姨娘眼眶一红,“见到姑奶奶身体康健,奴婢比什么都高兴。” 程姨娘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转身告罪,“请老爷,太太恕奴婢无礼,奴婢见到姑奶奶一时高兴,回去一定好好反省。” 闵三太太笑说:“这也怪不得你。” 她本就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三房在闵家已经艰难,要是她们几个女人再内斗,那真不用活了,退后一步说,九娘现在可是一品将军夫人,她这嫡母无论如何是要给程姨娘几分面子的。 于是她对程姨娘跟赵姨娘说:“姑奶奶难得回来一趟,就不用拘礼,都坐下吧。” 闵天雪见过父亲,母亲后,在下首坐下,包嬷嬷很快奉上茶水点心,便又退下了。 闵三老爷见到女儿,意外是意外,但也十分高兴——这几个月过得可真舒服,人人知道他是车骑将军的岳父,奉承讨好是免不了,就连嫡母跟两个嫡兄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车骑将军伤势如何了?” 闵天雪没想到闵三老爷一问就问这个,呆了一会才说:“自然是慢慢恢复中。” 对耶,她都没打听丈夫的状况。 想想自己也太没良心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四少夫人,可她这几个月都在想发财计,从没想过丈夫的平安。 虽然说三年后就要下堂,但她之所以能拿到一万两,之所以能买到狄马侯府老夫人的嫁妆铺子,不都是因为他吗? 闵天雪在内心默默责备了自己一下,又想,等明天一定上佛寺去替他祈求一下,然后以他的名义施粥,做做好事,别的不说,现在的好日子都靠四少夫人的名头,光是这点就要感激。 “那就好。”闵三老爷十分开心,“女婿是我东瑞国的栋樑之材,能平安归来实在是万幸,西夷善战,我们东瑞虽然有镇西将军驻守,但打起仗来终究是耗损国力,死伤无数,现在抓了西夷大皇子,那可是西夷王最宠爱的儿子,逼得西夷王现在不敢有动静,西边征战数年,将士们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现在出去说起苏子卿将军,谁不伸出大拇指,身为岳父,我真是与有荣焉。” 什么,她的夫君这样厉害吗? 她只知道他活着回来,还立了大功,没想到那功劳居然是抓了西夷大皇子?到底怎么办到的,镇西将军府的护院那是多到连麻雀都飞不进来,他竟能进入大皇子府?西夷皇子府的警备肯定比镇西将军府还严格啊。 她一直误会他只是官二代,对他也不感兴趣,今天真是被他惊吓了一回。 “想想,这可比说书的还厉害。”闵三老爷兴致盎然,“被前锋出卖,百人小队不是死就是被俘虏,女婿自然也一样,西夷的大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重重枷锁,重重护卫的地方,没想到他竟能脱逃,聪敏机警,缺一不可,而脱逃后不是回东瑞,是找到那叛将先替同袍报仇,然后想办法抓人质,大丈夫应如是!九娘啊,女婿可是身无分文的在西夷过了近两年,只要回东瑞,便能当回他的小将军,可是没想到他选择干大事,哎,真不愧是镇西将军府出来的人,真是我东瑞国的栋樑。” 哇,这真的比说书还厉害。 从牢里逃了?西夷人抓到镇西小将军不等于捡到大宝,只怕是最严厉的看管吧,这样也能逃?厉害! 杀叛将替同袍报仇,帅!抓西夷大皇子,更帅!真的就跟闵三老爷说的一样,是干大事的人,这种人应该可以称为英雄了吧,虽然说没有夫妻缘分,但有机会还是想见见他,这样的人很了不起。 然后她又忍不住奇怪,苏夫人那种势利眼怎么生得出苏子卿这种胸怀大义的人?果然是歹竹出好笋吗? “爹之前一直担心你嫁过去会过得不好,现在总算放了心,两年虽然不短,好歹你年纪也不大,以后好好侍奉苏小将军,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闵三老爷嘆口气,“爹也知道把你嫁过去是委屈你了,不过爹也没办法,希望你不要怪爹。” “我明白的。”闵天雪顿了顿,才道:“爹,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爹爹母亲商量。” 闵三老爷跟闵三太太互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不解的神情,于是由闵三老爷清清嗓子,“既然有事,那就说吧。” 闵天雪早想好说法,当然不能说银钱来自三年下堂的约定,古代人听到不跳起来才怪,“夫君醒来后知道女儿早先两年就过门,对我很过意不去,于是派人送了一笔银子过来,女儿置办了几间铺子,每个月租金有一百两银子——”
第15页 赵姨娘大惊,“一百两银子?”她的月银也才一两银子而已,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马上又想起场合不对,自己怎么能打断九姑奶奶的话,连忙低下头,“是奴婢失礼,还请姑奶奶不要见怪。” 闵三老爷跟闵三太太也没说什么,因为两人心里也都是一阵惊讶。 闵家的规矩,老爷月银十两,太太月银七两,少爷月银五两,小姐月银三两,姨娘跟大丫头都是月银一两,三房亦然,但想当然耳,闵老太太肯定有偷偷补贴大房跟二房,不然那两房的老爷能日日上酒楼,少爷们能到采香湖租花船游玩? 十两对一般老百姓是多了,但对一个皇商府里的老爷来说,真的少,太少太少,去富贵酒楼吃一顿就没了,听说那富贵酒楼最近多了好多新菜餚,但他却是一道也没尝过,也曾想去跟嫡母说月银太少,能不能再加个五两,但话到嘴边总是会吞下,还是不敢。 “爹爹,母亲,这里是四千两,这是城西四间铺子的房地契,月收租金是八十两,这些支撑我们三房已然足够,就是将来三个弟弟娶亲都没问题,爹爹,您就跟祖母提分家吧。” 闵三老爷大惊,“分家?” 闵天雪点点头,“是,分家。” “可、可是你祖母还好好的,怎么能提?” “爹爹,我们东瑞国的律法又没规定几岁才能分家,之前还有京城富户把一岁的庶子分出您忘了,还有往来商户家的秦太太不是把前妻生的嫡子分出去,那嫡子也不过十岁,老人家好不好,跟分家从来没关系。” 闵三老爷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虽然嫡母对自己不好,嫡兄也总是为难,但他总想,庶子有庶子的好处,至少不用忙生意上的事情,很清闲,平日逗逗鸟儿,听听曲子,一天就过了,可是分家,分家 在城东,一千两已经可以买到不错的宅院,他膝下三个儿子,将来娶妻生子,那宅院也够住了,每月八十两的租金当月银绰绰有余,剩下的三千两就给儿子当聘金娶妻,等到自己老了,学功是寄在妻子名下的嫡子,他分两间,学怀跟学聪一人一间,那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再以后,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管,孙子的富贵就让儿子们去伤脑筋,这么想来,好像也还可以。 一旁,闵三太太看了也很高兴,分家呢,以后自己做当家太太,不用每天早起请安,也不用看大嫂跟二嫂脸色。 婆婆每次有一点小病痛,就要她去院子服侍餵药,一下要捶背,一下要松肩颈,把她当下人,还嫌弃服侍得不周到,每次都要她再三磕头表示自己没有不敬,婆婆才肯让她起来,那些大丫头每每看到她做这些下人活都在偷笑,是啊,哪个大户太太这么憋屈,给婆婆拍背咳痰,给婆婆洗脚,还要给婆婆倒夜香,婆婆哪里缺下人了,就是讨厌他们三房而已。 每次五娘,七娘,十娘,回来,按照礼制先去跟祖母磕头,婆婆总是故意不放人,宁愿大家厅上你看我,我看你的一片沉默,也不愿意说句“回三房院子看看”,让她们母女连一句体己话都不能说,恨都恨死了,却也没办法,可如果分家,自己做当家太太,女儿们就能常常回娘家来探望她了。 在闵三老爷与闵三太太的高兴中,只有程姨娘又忧又喜,“九姑奶奶,这姑爷要是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她虽然也想分家,也想亲生儿子学功将来能轻松过日子,可女儿也是心头肉,九娘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万万没办法舍了女儿的幸福去成全儿子的将来。 “爹爹,母亲,不用担心,姨娘也放宽心吧,夫君说了,守了两年寡,这笔钱是我该拿的,只要名目正当即可,爹爹如果要跟祖母提分家,女儿就把银子跟铺子房地契留下,明天会派人去那几间铺子说,以后爹爹就去收帐,可若爹爹觉得还是在闵家好,女儿可就要把这些拿走了,毕竟还是得跟夫君交代用去哪,用于分家算是理由,但总不能说给爹娘添了私房。” 关三老爷眉毛一动一动,又高兴,又犹豫。 闵三太太看不下去,劝说道:“老爷,以后老爷每个月拿二十五两,怎么用妾身都不过问,其余家中大小事情,孩子读书认帐,说亲下聘,妾身自会张罗,不会烦到老爷的,老爷就跟现在一样,逗逗鸟儿,下下棋,去客栈听说书,这样就行了。” 闵三老爷一喜,那好,他犹豫就是不想当一家之主,事情多,责任大,他不想扛,也扛不来,每个月给他二十五两又不用管事情,那很好啊,于是喜形于色的说:“那就这样办吧。” 闵天雪虽然不是真正的闵九娘,却也知道闵三老爷不可靠,于是把装着四千两银票以及四张房地契的信封一併给了闵三太太,“还请母亲收下。” 闵三太太想到自己当家的生活,高兴的神色藏不住,“九娘,你有心了,唉,你的几个姊姊妹妹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不用这样烦恼。” “五姊姊,七姊姊,十妹妹怎么了?” 在闵天雪看到的那些画面里,闵五娘跟闵七娘都是下嫁,一方面因为三房是庶子,以家世来说,庶子的嫡女真比不上嫡子的庶女,加上老太太给的嫁妆不过三十六抬,对像选择当然有限,不过她也很佩服闵三太太,不是往上找,而是往下找,低嫁,新娘身份比新郎高,女儿在夫家底气才足,只要不用自己动手做粗活,下人多寡都没差。
第16页 至于闵十娘,她比闵十娘早出嫁,中间两年又没回过闵家,实在不知道她嫁的如何,不过凭着闵三太太的智慧,应该不至于所託非人才是。 “你的姊妹每次回家都按照礼仪先去跟你祖母磕头,然后你祖母让人把我叫过去,她们出嫁这么多年,每年回家两趟,可是我们母女竟然一句话都不能面对面说,哪像九娘,你直接从角门进三房的院子,多么爽快,枉我身为母亲,居然没想到还能这样。那几个丫头都太怕你祖母了,怕你祖母故意跟夫家说闲话,所以一点规矩都不敢破。” 闵天雪劝慰,“两位姊姊跟十妹妹肯定是怕母亲为难,这才先去祖母那里磕头,母亲放宽心些,这是对您的孝顺。” 闵三太太嘆了一声,“真这样就好了。” “一定是这样的。” 格扇外传来咳嗽声,然后包嬷嬷走了进来,“老爷,太太,老太太那里不知道怎么知道九姑奶奶回来,嚷着要九姑奶奶过去呢。” 闵天雪听归听,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劳烦包嬷嬷过去说,我出嫁后没有回过门,今日还有话想跟父母说,改天再去跟她老人家磕头。” 闵三老爷却害怕嫡母生气,连忙道:“九娘啊,你还是去你祖母那里磕个头吧,总是你的祖母。” “爹不用怕,女儿的丈夫可是一品车骑将军,祖母这辈子就是想跟官家打交道,她不会对我怎么样,也不会对您怎么样。”闵天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还有,爹,现在这状况,您要提分家,祖母肯定不愿意,您就请示宗亲,我东瑞国制,没有不准儿子分家的道理,爹可千万别被祖母唬住了。” “九娘,我看现在也挺好,还是就——” “就这么说定了。”闵三太太打断丈夫,心里忍不住埋怨,嫡母不待见庶子,那可没办法,可是现在明明有机会过得更好更舒服,却因为害怕嫡母生气而不敢,是哪门子男人,自己也真是苦命,明明是个女人,却得一肩扛起三房,今日要不是九娘带了大笔银子回来,知道可以分家,她都快要觉得人生无望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亲生女儿说上一句体己话呢? “爹爹。”闵天雪也是很无奈,“祖母又不会吃人,您不用这样害怕,按照礼制,祖母不过是商家之女,还得跟女儿下跪呢,您不用管她,真的。” 闵三老爷突然想起来,“对啊,九娘,你现在是一品夫人,唉呀,我真老糊涂了。”说完竟要起身跟女儿行礼。 闵天雪连忙拉住他,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您的女儿,您跟我行什么礼啊。” 一方面又觉得,闵三老爷这种胆小怕事的个性,闵三太太也真辛苦了。 格扇外又传来咳嗽声,包艘嬷再度进来,一脸尴尬的说:“老太太听说九姑奶奶不过去,亲自过来了。” 闵三老爷一下站了起来,“母、母亲过来了?” 闵三太太看不惯,一把拉住他,“老爷,坐下。” 闵天雪灵光一闪,“爹,母亲,让我坐上首。” 闵三太太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几人换了位置。 于是,等闵老太太带着闵大太太柳氏和大房嫡女闵薇薇过来,看到的就是闵九娘坐在主位的画面,一时间也想起来了,这庶子的庶女现在可是一品夫人,别说闵家,就算整个京城,现在也是跪拜她的多,她需要跪拜的少。 原本想过来指责她不孝,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闵天雪后面的宝意从小在镇西将军府长大,这种事情可见得多了,当下便笑意盈盈的说:“快点拿垫子来,好让闵老太太给车骑将军夫人行礼。” 闵老太太一僵。 闵天雪笑说:“既然是自家长辈,便免去跪拜之礼吧,祖母请坐。” 闵老太太讪讪坐下。 柳氏见状,连忙陪笑,“九姑奶奶可让我们好等,两年才回来一趟,薇薇啊常啥着你呢,说你编工特别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跟你讨教讨教。” 闵薇薇一听,害羞了起来。 闵天雪就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印象中,闵家嫡庶分明,大房跟二房的孩子是不跟三房玩在一起的,光看名字就知道,庶出三房的女儿就是以排行命名,五娘,七娘,九娘,十娘,闵薇薇排行十六,但她不叫闵十六娘,她叫闵薇薇,是柳氏最小的亲生女儿。 丫头们很快奉上茶。 闵老太太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说来你也是有福的,我们闵家十八个姐儿中,你嫁得最好,如今还成了一品夫人,镇西将军府一门父子皆一品,这是我们东瑞国百年来头一遭,现在孙女婿虽然还在边关,但等身体养好后肯定回来,到时候你可得赶紧生下娃儿,在镇西将军府站稳脚跟,才能帮帮你几个哥哥。” 闵天雪想笑,原来如此啊。 当初想给大孙子闵健捐官,于是毫不犹豫把闵九娘嫁给一个死人,现在见闵九娘人生居然有反转,又上来说血缘一家亲,好厚的脸皮。 她不想答应,连应酬都懒,于是拿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虽然很烫,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放下茶盏,等着看戏精表演。 第4章(2)
第17页 闵老太太一脸诚恳,“四个多月前,知道车骑将军生还,祖母可是高兴得不行,还去祠堂谢了祖先,谢谢祖先保佑我家九娘有这际遇,待知道皇上赐为一品将军,连着把你的诰命也一起册封下来,祖母还吃了三天素,为的就是你啊。” 柳氏连忙补充,“是啊,消息一个一个传来,婆婆欣喜得晚上都睡不好了,还一直问我是不是真的,总要我再三确定才肯睡觉呢,这几个月原本想也投帖去镇西将军府,想去看看九姑奶奶,不过怕将军府忙,想说等九姑爷平安回京,再一起上门拜访也是一样。” 闵天雪相信,高兴是真的,谢祖先是真的,吃素也是真的,不过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终于有个人可帮自己几个孙子了。 京城谁不知道闵家急于走官路,又苦无门道,有个一品将军孙女婿,那帮几个孙子安排个前程还用说吗,自然是举手之劳而已,一定是想到几个儿子都能出仕,开心得睡不着吧,现在居然跟她假装祖孙情深。 你奥斯卡影后是吧,那俺就是金球影后! 闵天雪露出感动的模样,“祖母真疼孙女儿。” 柳氏笑说:“九姑奶奶知道就好,婆婆常说,闻家的十八个女儿中,九姑奶奶是最有福的。” 看看,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 闵天雪微微一笑,然后她看到了,闵薇薇在拉柳氏袖子,柳氏又拼命看闵老太太。这三人是在干么? 闵老太太一脸慈爱的开口,“祖母原本跟你大伯娘在商量事情,没想到你回来了,刚好,我跟你大伯娘有个计较,你听听。” “祖母请说。” “薇薇今年也十五了,算算也是该说亲的年纪,薇薇的模样你也看到,延颈秀项,皓质成露,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个性又乖巧听话,这样的条件要嫁不难,可是你伯娘太疼她,找来找去便蹉跎了下来。” 闵天雪奇道:“柳家的六公子不是很喜欢薇薇吗?” 闵薇薇一撇嘴,神色不屑,“六表哥又没功名,我怎能嫁给他。” “六公子也才十六岁,能有什么功名,二十岁能考上个秀才就值得放鞭炮了,就算柳家老爷愿意花钱给他捐官,也得等二十五岁以后。” “六表哥排行第六,舅舅就算要捐,那也会给大表哥捐,怎轮得到他,何况我自认条件不差,不想嫁给商户。” 闵天雪嘴角抽了抽,自古官商不通婚,闵九娘是特例,闵薇薇怎会不知道,她是很美,但没有美到哪个官家少爷就算被嘲笑也要把她娶回家的地步。 闵薇薇扭了扭身子,“祖母。” “好好好。”闵老太太一脸宠溺,拍拍孙女儿的手,然后对着闵天雪说:“我跟你伯娘是想,九孙女婿现在只有你一个正妻,院子未免太空,不如你就收了薇薇当平妻,此后姊妹同心,不管你还是薇薇谁先生下嫡子,那都是自己人,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说是吗?” 闵薇薇羞红了脸,“祖母怎么说得这么直白!” 闵老太太打趣道:“丫头害臊啦?” “祖母讨厌。” 挖喔,这脸皮堪比长城啊,啧啧啧,“回祖母,平妻之事,我还得跟婆婆商量才行。” 闵老太太不悦,“你虽然不是当家夫人,那也是一院主母,添人这种事情哪需要问过婆婆,这世上又有哪个婆婆会把手伸进儿子的院子,那不是惹人笑话吗?薇薇条件这么好,给你做平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毕,茶盏重重放下,发出桌球响声,显示了不满。 现在是怎样,见笑转生气?可惜啊可惜,她是闵天雪,不是那个被她们捏在手心的闵九娘。 闵天雪脸色一沉,“闵老太太现在是在给我这一品夫人脸色看吗?” 闵老太太一惊,突然想起来官商有别,虽然是祖母与孙女,但闵九娘嫁到苏家,那就是苏家的人了,跟闵家再无瓜葛,自己一介民妇怎能对她使脸色? 闵天雪继续说:“看来,我刚刚对闵老太太客气,免除下跪之仪,倒是太好心了才会被老人家看轻。” 闵老太太着急,却又拉不下脸陪不是,怕闵九娘真的要她下跪,只好拼命对闵三太太使眼色。 闵三太太心里骂活该,但表情还是恭恭敬敬的,“将军夫人息怒,民妇的婆婆没有不敬的意思。” 闵天雪微微一笑,“闵老太太,你要记得一件事情,我是官夫人,你是商家妇,面子只能是我给你,而不是你给我。” 闵老太太见她有和缓的意思,连忙说:“那是当然。” “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想跟闵老太太买个下人,不知道行不行?” “一个下人何需买呢,直接送给……”闵老太太犹豫,现在九娘生气了,自己不能再喊“九娘”,也不能喊“你”,想了想说:“直接送给将军夫人就好了。” “那好,我要青姨娘。” 青姨娘是闵三老爷的亲生母亲,现在还跟着闵老太太住。 闵老太太那种个性,对青姨娘自然是不会太好的,将来,闵三老爷可以分家,青姨娘却不行,她只是个下人,宗亲可以要闵老太太放了庶子一家,却不能要求她放个姨娘。
第18页 闵天雪本来就想找个理由跟闵老太太要青姨娘的,今天算是刚好,因为她这个一品夫人生气了,闯祸的自然要想办法让她消气啊。 闵老太太没想过她会要青姨娘,呆了呆,但想到她现在不高兴,自己几个孙子还要靠她呢,也不敢说不好,对身边的嬷嬷道:“去让青姨娘收拾收拾,再让朱嬷嬷把青姨娘的卖身契找出来。” 青姨娘大概两刻钟后便收拾了个箱子过来。 她在路上已经听朱嬷嬷说了,知道是九姑奶奶要人,十分欣喜,待踏进三老爷的院子,眼眶马上红了一圈,闵老太太早上不要她服侍,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儿子了。 闵天雪见到那瘦小老妇进来,笑着说:“青姨娘,我那里缺个会做点心的人,你到我那里做给我吃,可好?” 青姨娘红着眼睛说:“是。”可以天天见到孙女呢,就算只能在心里这样叫,她也很开心。 闵三老爷已经许久没见到亲生母亲,即使嫡母在,还是对她笑了笑,青姨娘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这样就够了,只要知道三老爷心里认她这母亲,嘴上不说也没关系的。 闵天雪今天是来劝闵三老爷分家的,没想到意外的把青姨娘先带走了,她很开心,站起身子说:“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闵三太太连忙起身,夸张的说:“民妇送一品夫人出去吧,来人,打伞,小心晒着夫人。” 闵老太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闵三太太那震耳欲聋的“一品夫人”突然又蔫了,今天虽然让九娘不开心,好歹把青姨娘送给她卖了个好,等车骑将军回京城,她再找个机会带薇薇上镇西将军府,亲自跟车骑将军谈娶平妻的事,薇薇这么美,她就不信男人看了不心动。 到时候让薇薇对九娘下那药,自己先怀上孩子,平妻也是妻,第一个儿子就是嫡,有了这个嫡长子,还怕车骑将军跟薇薇感情不好吗?到时候让薇薇帮衬帮衬,让他帮她几个哥哥谋个前程,老大跟老二的五个儿子人人有官做,闵家就要好起来了。 *** “什么?闵家分家了?” 苏子卿醒来已经两个多月,早把闵家弄熟,知道闵三老爷是庶子,也知道他没什么大志向,说喜欢琴棋书画,其实就是游手好闲,这种人最害怕承担,也害怕改变,没想到他居然跟闵老太太要求分家。 许途回答,“已经在宗亲的见证下分家,从此就是亲戚,现在宅子落在城西,原本是一个富商的院子,因为年纪大了,膝盖禁不起冬雪寒冻,举家南迁,所以宅子卖得便宜,共五个院落,还不到一千两,闵三老爷带着闵三太太,两个姨娘,三个儿子都已经搬过去,三位少爷也从名不见经传的书院改进了紫新书院。” “闵九娘提议的?” “是。” 苏子卿嘴角勾起一抹笑,他这娘子真是太有趣了,庶子庶女听到分家往往是不情愿的,她居然说服自家亲爹提分家,真是有手腕。 至于闵家怎么生存自然不用问,闵九娘有从他母亲手上拿到的一万两,买了五间铺子,除了租金,还有酒楼跟布庄的抽成,据说现在跟她合作的酒楼已经有三家,客人络绎不绝,每家的小二都忙得脚不沾地,大家都想尝一尝北平烤鸭,夏威夷披萨,布丁,香芋卷,还有什么咸酥鸡。 路小王爷除了上回要富贵酒楼的锅具外,这次又在自己家里建了个烤窑,不过没有食谱,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是不好,披萨太湿,烤鸭太干,说真的,也真难为王府大厨了,做了一辈子道地京菜,突然要做这些没见过的东西。 苏子卿越听越好奇,那些吃食到底滋味如何,等他回京城一定要尝尝看。 听许征跟许途两兄弟说,闵九娘入住晴和居后就把自己当租客,院中煮饭,院中洗衣,要吃什么,都是下人从角门出去买,自然不会去跟他母亲请安,真的完全视礼教于无物,虽然这么想很不孝,但苏子卿觉得闵九娘真的是他娘的克星,他娘在乎的,闵九娘完全不在乎。 他必须说,她很实际。 他不能怪母亲在他醒来后想休了闵九娘,因为身份的确不配,车骑将军怎能娶个商人之女当正妻? 所以她想办法自立自强,既然婆婆不喜欢,她就不需要讨好,要银子便是,人心会变,但银子永远不会变。 有了银子,她不是死守,而是勇往直前的开始经营她的事业,不管是买铺子,卖菜谱,卖绣样,她开始挣钱,她想得多透澈啊,既然他娘不会让她留下来,她就得想办法增加自己的本钱,等三年后走出那大宅时,才能过得好。 女子不见得都是藤萝,也可以是参天乔木。 千金小姐他看得多了,这么有勇有谋的倒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没见过面,但居然隐隐有种想见的感觉,画像上的她看来是个温婉和顺的小家碧玉,不过这样能干,她本人应该是英姿飒爽的类型。 如果见到面,该说什么好呢? “你好”,好像有点奇怪。 “我是你的夫君”,这不是废话吗。 “你跟我想得一模一样”,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西疆很闲,有事没事想她打发时间? “你比画像还要美”,那不摆明了自己让人偷画她。啊,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称赞“你想出来的菜真好吃”,不行,不行,他可是堂堂一品车骑将军,怎么可以一开口就是吃。
第19页 她会主动上来讨好自己吗?嗯,应该是不用想的,她都搬去晴和居了,摆明对苏家能给她的一切都不留恋。 刚开始他觉得这样的她好有意思,做了好多事情都是他想像不到的,现在却希望这特别的女子能庸俗一点,来讨好他,来接近他,这样他就不用烦恼将来见面时要说什么了。 要不要回京呢,自己的身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鍊,已经好很多了,简单的骑射都没问题,随时可以出发。 想见她,但入京就得见皇帝,他还真不想见皇帝——被他爹知道一定又要痛骂他一顿,但谢恩真的很无聊啊,跪跪跪,拜拜拜,真没意思。 “闵三老爷的生母青姨娘也被夫人接到晴和居了。” 苏子卿回过神,觉得有点意外,“青姨娘是怎么弄出来的?” 闵三老爷可以分家,可以带走自己的姨娘,但生母的卖身契在嫡母手上,可由不得他说要就要。 许征恭恭敬敬的回答,“听说闵老太太不敬,四少夫人藉此发了脾气,便把青姨娘带走了。” 许途补充,“说来好笑,那闵老太太异想天开,想把自己的嫡孙女给您当平妻,四少夫人因此不快,当场便推辞了,闵老太太居然倚老卖老,给了四少夫人难看,四少夫人便压了她一回,趁势把自己的亲祖母要了出来。” 苏子卿一笑,看,闵老太太这种才是他熟悉的寻常人,见到肥肉就想咬,也不管身份配不配,他现在是一品武官,不过一个商人之女也想许给他当平妻,真是好敢想。 至于闵九娘那当然不一样,她可是两年前就入门的,而且,她不希罕他。 话说回来,人家不希罕他,他却上心了,面都没见过却只想说她好话,他有毛病吗? “许征,替我收拾东西,许途,去跟将军说,我今天下午启程回京。” 第5章(1) “小姐。”秋月一路从垂花门奔进来,连手上的半只鸡,四把青菜都还没放下,直扑到闵天雪案前,“婢子刚刚经过角门,牛婆子笑嘻嘻要婢子代为恭喜小姐,说是四爷回府了。” 夏天已经进入尾声,早秋到来,最近的天气已经十分舒服,早晚甚至有点凉意,但秋月却是满头大汗,可见一路跑得急促。 闵天雪正在想办法把冰雪奇缘女主角的蓝色纱裙改良成古装版,青姨娘擅绣,正在给她建议,这裙子的布料要用哪种好,等这件衣服做出来,就算开价一百两也会有名门贵女抢着买。 听到这消息她呆了呆,旋即又觉得没什么,“回来就回来呗,这是他家,他想回来就回来。” “小姐不用准备准备,迎接四爷吗?” 闵天雪大笑,“他住羽光院,我住晴和居,哪用迎接?” 秋月嗫嚅道:“说不定四爷知道自己成婚了,一时好奇想过来瞧瞧呢,小姐不打扮打扮?” 在秋月的想法里,女人还是要有个丈夫才是依靠,小姐守了两年寡这么辛苦,好不容易四爷命大归来,哪有理由就这样出府,也太便宜苏家了,就算没办法当正妻,就看在抄经两年的分上,至少也是个贵妾。 一品车骑将军的贵妾,那可是风光无限,只要小姐生下儿子,这辈子在将军府也就稳妥了。 “你家小姐觉得自己天生丽质,不打扮也很美。” 这下秋月就是再老实,也知道小姐在开玩笑,“小姐!”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可别忘了,你家小姐已经拿了苏夫人一万两,也签了合同,保证三年后绝对安静下堂,银子我可花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还给苏夫人的,所以我们三年后一定得走。” “可万一、万一四爷喜欢上小姐呢?” “你想多啦,一品车骑将军怎么可能娶个商人之女,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看羽光院原本的大丫头,宝意的父亲是秀才,宝如的祖父是举子,都是书香之后,我拿什么跟她们比。” 秋月气馁,小姐这么好,不该当下堂妻的,应该有丈夫疼爱,子孙满堂才是。 闵天雪见状,笑着安慰,“我知道你忠心,但我肚子饿了,快些去把饭摆上来,能靠自己吃饱可比有个好夫君来得可靠。” 秋月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提着鸡肉跟蔬菜,怕污了小姐的书房,连忙下去。 青姨娘笑说:“秋月也是为了姑娘好。” “我明白的。” 青姨娘到晴和居两个多月,胖了不少,她年纪大了能做的事也不多,就是绣绣东西,下厨做几样点心,没了闵老太太的刁难,又能随时搭马车去城西看儿子,青姨娘过得很舒服,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好睡过。 当然,闵天雪也曾经让她别喊自己小姐,喊九娘就好,她们可是亲祖孙呢,可是青姨娘当了一辈子姨娘,怎么样也不敢僭越,于是只好折衷喊“姑娘”。 “姨娘再跟我说说,要怎么把袖子做得蓬又不能显胖,垂下来的地方得轻盈,像仙女那样,要飘飘的。” 青姨娘一个人过日子三十几年,好不容易有个孙女让她疼爱,一下被转移注意力,“奴婢看,在袖口的地方缝上几颗金珠子,这样既可以做得开闾,摆动之间袖子也显得好看。”
第20页 “这个好,姨娘,你快点画上。” 青姨娘含笑说:“好。” 两人才刚把袖子画完,外头又传来声响。 “小姐。”春花跑了进来,“不得了了——” “四爷回来了是吧?” “不是,是丁嬷嬷来了。” 这下闵天雪真的觉得奇怪了,丁嬷嬷是苏夫人的心腹,也是苏夫人奶娘的女儿,两人打小就一起长大,主僕多年,在苏家,丁嬷嬷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苏夫人,就算是苏子远的妻子温氏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丁嬷嬷亲自来究竟有什么大事? 她正在思索,丁嬷嬷已经跨过门槛,一脸僵笑的行礼,“见过四少夫人。” 她当然知道苏夫人跟闵天雪有那一万两的交易,只是闵天雪一天没下堂就一天是四少夫人,她得行礼,得问候,得卑躬屈膝,除非苏子卿发话不用管,否则她就得谨遵主僕礼数。 闵天雪自然不会去给她难看,虽然丁嬷嬷不能成为友军,但也没必要把她弄成敌军,一个假笑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不用闹大,“丁嬷嬷辛苦了,这都酉时了,吃过晚饭了吗?” “老奴不敢,羽光院有事,还请四少夫人过去一趟。” 咦?嗅咦?不是苏夫人找她,是苏子卿找她? 找她做啥——她不能这么问,看丁嬷嬷一脸闷,大概也是不知道,被当成跑腿的,所以不开心吧。 她猜,一定是苏子卿归来,苏夫人怕下人伺候不周到,于是把心腹丁嬷嬷派过去,没想到苏子卿居然让她来传话,摆明把她当一般下人使唤,丁嬷嬷觉得没面子,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闷在心里面。 既然是夫君有请,那她就去一趟呗。 闵天雪放下笔,拿起架子上的湿布巾擦了擦手,湘琴连忙递过牡丹香膏,她挖了一点润润手,便道:“请丁嫂嬷带路吧。” 镇西将军府占地极大,闵九娘因为是寡妇,过门后不能轻易出垂花门,她不认得府中所有的路,所以闵天雪也不认得,她只知道晴和居跟角门那条路,其他通通不知道。 丁嬷嬷一脸无奈,“四少夫人不换件衣服?”所以说商人女儿真的不行啊,要见丈夫也没想过要梳洗一下,只洗手算什么,得把头发梳过,妆匀过,再换件干净的衣裳,这是见丈夫的礼仪。 “不用,我瞧这件裙子挺好,银红色的很喜气。”闵天雪拍拍裙子,“走吧。” 还换件衣服?又不是晋见皇帝,何况她晚一点要洗澡,现在换了晚上又要换,多麻烦,古代没有脱水机也没有烘干机,衣服可是很难干的。 丁嬷嬷见她不愿意打扮,内心虽然不屑,但表情也不敢有些微失礼,在摸清楚四爷对四少夫人的态度前,她不好轻易得罪四少夫人,否则万一四爷以为她这老僕在打他脸,那她岂不是冤枉。 羽光院,好久没来了啊,她穿越过后醒来,就是在羽光院——这是苏子卿的院子,等她跟苏夫人的交易成功就搬入了晴和居,还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踏入这里,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又走过了羽光院的垂花门,踏入了羽光院的游廊。 酉时,天色有点暗,四周已经掌起灯,闵天雪上台阶,过门槛,看到曾经熟悉的大厅一人背对自己居中而立,穿着深蓝色的袍子,脚踏飞云靴,头上戴着一个温润玉冠,身材颀长,英气逼人。 丁嬷嬷低声禀报,“四爷,四少夫人来了。”又跟闵天雪道:“这便是四爷了。” 闵天雪屈膝,“见过四爷。” “丁嬷嬷你下去吧,我要单独跟四少夫人说话。” 嗷,声音还挺好听的嘛,就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转过来,转过来,嘿,转过来了,眉长斜飞入鬓,双眼炯炯有神,俊秀如女子的面貌因为左颊的刀疤而显出英武之气,总和来说,颜值九十分。 啧啧啧,官二代,自己有功勋,又长得好,外加才二十岁,这是让京城其他名门子弟怎么跟他拼? 闵天雪在替他打分数时,苏子卿也在打量她。 这就是闵九娘啊,还真的是随兴,裙角都皱了也不换件衣服,她没有其他女子见到他时的装模作样或者紧张,反而兴致盎然又大方地打量他,她不是什么美人,但眼睛特别灵活,像黑珍珠一般有神采。 原本,他是想自己去晴和居见她的,不过顾及她在府中的艰难立场,他决定了,还是把她叫来羽光院,他把她叫来看看不奇怪,他特别去看她,那很奇怪。他是不在乎,但不能不替她想。 母亲已经对她不满,他可不想母亲对她更不满。 苏子卿撩起长袍,在椅上坐下,闵天雪连忙拿起青瓷壶给他倒茶。 他拿起茶杯,“我该喊你夫人比较好,还是喊九娘比较好?” 呃,都不好,可以的话请喊她闵姑娘,只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俗话说的好,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还在镇西将军府一天,她就是苏四少夫人一天。 “都可以的,只不过是称呼而已,随四爷意思。” “那我就喊你夫人了?” “是。”所以到底叫她来干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两年来辛苦你了,我在西疆,竟是不知道母亲已经给我娶妻。”这是他在归途上想出来的,这叫攻心为上,先说她辛苦就对了。
第21页 “不辛苦的,镇西将军府里要什么有什么,婆婆和善,二嫂对我也好,妾身一直过得好。” “母亲对你很和善?” “是,二嫂有的我都有,没有因为寡居而偏心,高门大宅中,这样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在知道儿子没死后,突然看她不顺眼而已,但好像也很难去苛责什么。 来到这世界半年多,闵天雪已经知道官家跟商户差异有多大,商人可以很有钱,但身份地位只比贱籍好一点,看那狄马侯府老夫人都已经火烧眉毛要银子用了,但还是不肯跟商人打交道,怕自己跟商人买卖的事情传出去会被笑便可见一斑。 可是啊,闵九娘也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就被逼守寡,也什么都没做,就被逼下堂,可恨的是为难她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总的来说,东瑞国对女人很不友善,男人有三妻四妾,女人只有三从四德。 “我听说你跟母亲订了合同,三年后安静下堂?” 噗——闵天雪的茶水喷在裙子上,也顾不得失礼,问:“婆婆说的?” 苏夫人疯了吗,连这也讲? “是。” 苏子卿一回府就先去拜见自己母亲,苏夫人自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拉着他说了好久,又拉着他东看西看,从发旋检查到手指,确信他完好无缺这才放心。 后来讲起府上的闵九娘,大抵是以为他会嫌弃这个商人之女,就主动说起那八=同的事情,这刚好解决了他的难题,他一直很想问她这件事,可他总不能跟她说足自己打听的吧,她会以为自己很爱听闲话,这很伤害他一品车骑将军的威武形象。 苏子卿理所当然的回她,“她是我母亲,你是我夫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瞒着我。” 闵天雪想想,也是啦,他也是当事人,没道理不知道,“你既然知道了,等接风宴告一段落,想娶什么名门平妻,娇美妾室,都放心收便是,如果需要我出面张罗,我就出面张罗,如果要我消失,我就不出现。” 闵天雪盘算着,他既然已经清楚交易之事,就懒得再自称“妾身”而自称“我”了,这苏子卿大概因为是武人,所以也没在意这称呼上的小事情。 苏子卿清清嗓子,“我便是为了这件事情让你过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想要娇妻美妾是呗,懂懂懂,就像她也梦想下堂后收个俊秀面首一样,俊男美女谁不爱呢。他想收谁?她听二嫂温氏说,苏夫人娘家那里有个侄女叫做许小雅,从小就很常来将军府上玩,也从小发誓要嫁给四表哥,想当然耳,四表哥挂了后她就再也没提这件事情了,连镇西将军府都不曾再来,就怕苏夫人要她捧着牌位成亲。 态度变得这么快也不能怪她,结婚是为了追求幸福,谁想新婚就是守寡的开始呢。 不过许小雅自从知道苏子卿没死,又常常来看她姑姑了,是,是现实了些,不过人家长得美啊,只要苏子卿看上她不就得了,现实不现实都不重要。 闵天雪见过许小雅的画像,那真是我见犹怜,画像都如此,要是见到真人那还得了,美人一声“表哥”,光想都觉得骨头要酥了。 第5章(2) “我回到京城,宴会就算再怎么推,有一个一定推不掉,那就是皇宴。” 唉?不是为了娶妻纳妾,是因为接风宴啊? 皇帝肯定要见他的,然后呢,关她什么事情,女人又不能上朝。 苏子卿道:“皇帝跟朝臣的宴会自然由我去,皇后娘娘主持的后宫宴,你就以车骑将军夫人的名义前往。” 闵天雪一惊,穿越来这里半年,第一次紧张得想冒汗,皇宫耶,她又不是古代人,一点礼仪都不懂,要怎么去那种礼教森严的地方,万一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杖责,丢脸事小,皮肉痛事大,她最怕痛了,以前偶尔手指被门夹到,她都会嚎得天崩地裂似的,更别说结实的棍子打在屁股上,怎么想都不能忍啊。 “呃,这应该可以让婆婆前去,她一定很乐意的。”如此风光之事,应该没哪个母亲不愿意吧。 “可是我名义上有妻子,怎么让母亲代我妻子前去?” 面对苏子卿的反问,闵天雪完全答不出来,是啊,有老婆却让母亲代为出席,真的很怪,可是她这老婆不但是不被承认的,还不是在地人,这么贸贸然进宫,根本是丛林大冒险。 “我知道你跟母亲有三年约定,那至少在这三年内,你得扮演好苏四少夫人的角色,不要明显得让人家一眼看出苏家有鬼,我不在时你住晴和居还说得过去,我现在已经归来,你就该搬回羽光院,不然别人会说我苏家无情无义,我可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归来后却得背上这恶名。” 苏子卿顿了顿,“当然,你不愿意同房可以分开住,院子有十几个房间,随便你挑哪间,但不能两人各过各的,以前我还没回来,你闭门不出尚有道理,现在我回京城,该去的宴会你便得去,我已经跟母亲说了,把御赐的一品诰命服还给你,你收到后找个箱子仔细收起来,以后入宫都是要穿的,千万要小心保管。” “可可可我是商人之女啊。”商人只比贱籍好一点而已喔,而你,你是一品!苏子卿一阵好笑,“我历劫归来,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个吗?”
第22页 闵天雪在心里喊苦,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她求他在意不行吗? 这几个月她在晴和居过得很爽,简直都快当成自己的地方了,虽然知道苏子卿总有一天会回京城,可也不紧张,总想着官家爷们肯定不想见她这低贱的商人之女,他过他的一品车骑将军日子,她当她的小透明,等三年一到出府,回闵三老爷那里一家团圆,那日子也是很圆满啊,可是就连盛竹如也想不到,他会要她扮演好苏四少夫人,要扮演一个官太太三年,她光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宴会就是应酬,她最讨厌应酬了,一群人皮笑肉不笑的比来比去,有什么乐趣啊。 而且宴会陷阱多,万一主人家给她安排比较偏的位置,她却没有不高兴,别人不会说她好相处,反而会觉得她没用,对,就是这么有病,所以她不懂那些夫人小姐怎么这么爱办宴会,光是安排位置头就很大了,她跟苏子威的妻子宋氏是堂妯娌,安排一起可否?当然不行,因为苏子卿是一品,苏子威只不过正七品,所以他们的妻子即便是堂她埋,也不可以坐一起。 规矩就是这么多! 然后呢,她就是个现代人啊,琴棋书画都不会,万一大家酒后起闹来个才艺表演,她就完蛋了,她这辈子除了工作上需要的试算表之外,就只对吃的擅长,总不能大家吟诗的时候她来表演个炒青菜还是天津饭吧。 吼,为什么要有应酬这种东西,大家不能各过各的吗,请个三五好友到家里小酌便是,干么要在家里一次开五十桌。 想跟苏子卿讨价还价一下,但又觉得很不像话。 因为他说的也没错,如果让人家知道三年之约,对苏家名声的确有不好的影响——这就是政治复杂的地方,娶个商户之女,政敌会笑“呵呵呵,苏家居然娶个商人之女,真是没规矩啊没规矩”,迅速休了,政敌又会说“唉呦,好无情啊,没做错事情也被休了,如此狠心之人怎么能成为国家的栋樑呢,皇上明监”,对,就跟现代一样,话都是政敌在说。 皇帝要是认为臣子无情无义,那富贵也就到头了,至于娶商人之女可以解释,当时以为苏子卿已死,娶的是要替他守寡的,要求自然没那样多,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还是带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妻子去见客,唉。 不过退后一步说,苏子卿还算是个君子,允许她住在别的房间,而没要她履行妻子的义务之一。 虽然已经谈过恋爱,也结过婚,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她还是不愿意跟个陌生人上床,要说她古板也好,她觉得上床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一定是彼此相爱,心里只有对方的时候才能做的事情。 她不想跟苏子卿上床,对于他说十几个房间随便她挑这件事情,她由衷感激,颜值九十分,人品九十分。 闵天雪说服自己,好,你银子也拿了,那就好好尽自己本分吧,好歹苏家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苏四少夫人的名义在做生意时很好用,苏夫人又给了她一万两,苏子卿还愿意平等对她,看在这么多好处的分上,总不能让他们真的因为她的关系被政敌掐住脖子吧,覆巢之下无完卵,苏家要是被政敌搞得失去圣心,她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对,就是这样,闵天雪,不要想你失去的,要想你得到的,譬如说,譬如说……实在想不出自己得到什么,唉。 苏子卿干么要这么跟别人不一样啊,他为什么要不在乎她的身份,他就不能跟别人一样看不起她吗,好日子还没过上半年呢,居然又要搬回羽光院? 想到以后要去苏夫人那里尽孝就觉得头痛,三个女人在僕妇伺候下,你看我,我看你,说着天气很好,花开得不错,李大人要嫁女儿,王大人要娶媳妇,曾大人准备续弦,宰相的儿子今年又落第了,唉呦,都考了二十几年还考不上,不如捐个官还比较快云云,说到底,这些关她们什么事情啊,然后二嫂温氏又会试探她羽光院发生什么事情。 温氏人不坏,就是太八卦了,比起来大嫂宋氏人真的很好,闵天雪有看到,宋氏之前安慰闵九娘说,现在府里两个姨娘有孕,若有儿子就送来给她当嗣子,是个很温柔的大嫂,寡妇能有个儿子,日子也过得快一些,只不过对苏子威的那几个姨娘来说,宋氏就是个狠心主母了,儿子被送走,姨娘又不能出门,母子这辈子难再相见。 闵天雪觉得东瑞国的女人真的活得太艰辛了,因为宋氏也是不得已,苏子威跟苏子远苏子卿是血缘最接近的堂兄弟,由宋氏这边过继儿子过去是最理所当然的,不然在宗亲眼中,就是个不合格的媳妇,遇到长辈,不会有好话。 唉,比起宋氏跟温氏,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了,没错,这样想就好了,把自己想得幸福点,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就算应酬也不可能天天有,丢脸就算了,反正不挨板子什么都好说,拿一万两这样多的银钱,让闵三老爷分家,让闵学功,闵学怀,闻学聪都能进入紫新书院,她还买了铺子确保晚年无忧,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要演三年戏耶,是不是很划算,是,太划算了,哈,哈,哈…… 一边,苏子卿看她眉头一下皱紧,一下放开,一下皱紧,一下放开,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想着:好好玩。 原来这世间真有人不介意名利,权势,地位,原来真有人只想过上自己的逍遥日子。
第23页 真好,她没让他失望。 如果她今天是一身华服过来,然后谄媚着讨好他,甚至哭求他,他会很失望的——虽然说,纵使她如此,他也不能怪她。 只是他是武人,他要的是乔木般的女子,而不是没有攀附就无法生存的藤萝。很好,闵天雪,你好好的扮演苏四少夫人,你夫君我虽然没能让你一见钟情,但有的是办法让你日久生情。 *** 好呗,既然要扮演一位合格的苏四少夫人,第一件事情,搬回羽光院,这个已经静悄悄做好了。 苏子卿住在东边,闵天雪就很自觉的选了西边,她东西也不多,唯一捨不得的就是那厨房,羽光院可没地方让她捣鼓那些吃食,她会的不只是夏威夷披萨跟蛋塔,麻辣锅,她还想继续做月亮锻饼,椒麻鸡,柠檬虾等等,食谱卖得好好的现在却得暂停,想想实在可惜,等她跟苏子卿熟一点,或者等她有所表现,再问问他能不能让她盖个小厨房好了,唉……不对,闵天雪,别嘆气,振作精神。 搬住处这件事情,几天就搞定了,第二件事情是让人弄来苏家的平面图,背起来,她相信苏夫人在秋天一定会开宴会,到时候她这苏四少夫人也得出现,总不能连自家院子都搞不清楚怎么走,做人要有职业道德,既然拿了一万两,就不能让苏夫人丢脸。 第三就是得去尽孝——这是所有苏四少夫人要做的事情中,闵天雪最不想做的,比开宴会还不想,她用搬住处躲了几天,但总不能躲一辈子,今天一定要去,最晚今天一定要去。 于是她坐在玫瑰镜台前,开始让丫头们给她梳妆打扮。 春花把她的长发梳了祥云髻,插上一枝碧玉蝴蝶钗,缠枝耳坠,用螺黛画了眉毛,嘴唇抿了胭脂,接着换上菊花锦衫,碧霞云烟裙,最后穿上彩坠宝香鞋便算大功告成。 闵天雪看着铜镜中的容颜,她跟闵九娘其实长得很像,又同姓闵,所以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这样一盛装打扮,却又觉得她跟闵九娘不像了。 宝意笑着说“四少夫人真好看。” 齐嬷嬷跟着笑,“小姐画起妆来,倒是大了几岁,不像个小丫头了,像个大姑娘。” “我都十八了。” “真快,小姐出生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齐嬷嬷脸上露出怀念的笑,“那天早上,程姨娘还在想着要腌梅子,才刚刚找了瓮,梅子都还没洗呢,就发动了,小姐是个乖孩子,也没让程姨娘受多少苦,一下子就出来了,才四斤多,比起五小姐跟七小姐小多了,当初那么小小的小姑娘,现在要去跟婆婆尽孝了。” 齐嬷嬷对于自己奶大的小姐疼爱自然非比寻常,小姐当初要嫁入镇西将军府,她也哭过几回,三太太问她愿不愿意带着儿子媳妇当陪嫁时,她一口就答应了,一个下人这样想虽然很不像话,但在她心里,九小姐的重要性也仅次于自己的儿子跟媳妇了,当初看她独守空闺时内心有多不好受,现在看她得夫婿敬重内心就有多欣慰。 姑爷真是好人啊,苏夫人把人赶到晴和居,给一点钱后就当作没这个人,姑爷一回来,马上把小姐接回羽光院,果然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像苏夫人那样眼光短浅,只想着身份差别,想当初还想休了小姐,逼得小姐自尽呢,还好小姐命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有些不一样了。 小姐不再哭泣,不再愁眉苦脸,不再反覆问为什么,反而开始外出,租铺子,卖菜谱,卖家具,拼命赚钱,她没读过书,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都会不一样,但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可会过日子了,不但自己过得好,还帮娘家过得好,以前看到街边乞儿总是害怕,现在不但不怕,还会给上几枚铜钱,让他们去买东西吃,昭然寺有几个丫头,每次看到小姐就会过来喊姊姊。 齐嬷嬷觉得这样很好,做好事总是会有好报的,就像她的小姐一样,终于迎来了好日子。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齐嬷嬷笑着说。 闵天雪站起身,“那就走吧,去跟苏夫人请安。” 第6章(1) 进入苏夫人的满福堂,温氏已经带着从宋氏那边过继来的两个嗣子平哥儿跟康哥儿到了。 闵天雪对她点了点头,“二嫂。” 温氏很意外,但也挺高兴,“弟妹也来了。” “是啊。” “弟妹肯来可太好了,这样我就多了个伴。”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温氏由衷的想法。 刚开始她也是同情闵九娘的,大概是从半年前,小叔生还的消息传来后,不知道怎么的,闵九娘就病了,病好之后居然就不住羽光院而去住了晴和居,她去问婆婆,婆婆要她闭嘴,去问闵九娘,却又打听不出什么来,实在奇怪的很。 可是就算她再迟钝,也发现了闵九娘开始过得好,听说婆婆准许她外出,她便开始卖起菜谱,就算夏天太阳大,也阻挡不了她想外出的心,钱还多到让她爹娘跟闵家分家,自己独立门户,真是厉害。 她回娘家说起,母亲说果然是商人女儿没规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又告诚她一定要谨守礼教,不能像闻九娘那样惹人笑话,不过她听归听,却不这样认为,能出去走走多好啊,而且闵九娘自从病后恢复就再也没到满福堂尽孝了,重点是婆婆也没说她。
第24页 才半年,温氏从同情闵九娘变成羡慕闵九娘,居然不用尽孝,真不知道是婆婆偏心她还是讨厌到不想看到她。 前几天听说小叔回来了,正想着婆婆什么时候会办理接风宴,却没想到接风宴的事还没说起,闵九娘却来请安了。 温氏很欢迎这妯娌,因为苏夫人不好相处,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目标,婆婆就算要骂也不会只骂她。 “半年没见,康哥儿跟平哥儿长这样大啦?”闵天雪问,刚到家里时还不会翻身,转眼都会玩躲猫猫了。 说起儿子,温氏脸上露出笑容,眼神满满全是慈爱,“是啊,孩子长得可快了,现在都开始跟大人一起吃东西了,康哥儿连鸡翅膀都知道怎么吃,只不过睡前还要喝奶,晚上倒是可以一觉到天亮。” 两个小傢伙正在嬉戏,整个花厅跑来跑去,饶是天气入秋,气温舒爽,额头上还是一层薄薄的汗,孩子爱动是好事,衣服等会再换过就好,因此温氏也不阻止,笑咪咪的看着儿子们玩。 帘子后有些微人声,闵天雪跟温氏连忙站起,苏夫人来了。 丁嬷嬷先出来,把珠帘掀起,苏夫人才慢慢走出,见到闵天雪,露出不喜神情,抿据嘴角,在中间的宝椅坐下。 “媳妇温氏见过婆婆。” “媳妇闵氏见过婆婆。” 苏夫人一脸不悦的说:“坐下吧。” 这是闵天雪到这世界后第一次来请安,厅上气氛诡谲,但她也不在意,反正以前开会时老闆也是这样,总要装模作样嘆气半天,这才开口说话,以为这样能给员工压力,殊不知他们都在内心骂神经病。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在苏家一天就好好扮演苏四少夫人一天,苏夫人不喜欢她没关系,她不怕,前生都能跟老闆朝夕相处四年多,苏夫人不过每天早上大眼瞪小眼一小时,小意思啦。 苏夫人见一脸紧张的温氏跟完全不当回事的闵天雪,薄薄的嘴唇抿得更紧了——都怪她当初想得少,还以为闵九娘的提议能两全其美,直到子卿提醒她,皇上跟皇后一定会办宴会,到时候怎么办,明明有妻子,妻子却不出现,怎么样都说不过去,万一被政敌揪住说他们无情无义想逼人下堂,若是皇上听入心里,苏家富贵就到头了,他可以三年后以无子来休妻,但在这三年间,她都必须是苏四少夫人,得应酬,得出门,得尽孝。 苏夫人是不喜欢闵九娘,但她不能让苏家落人话柄,于是只能接受这个媳妇,“子卿平安归来是大喜,你可得好好把羽光院的事打理起来,平妻,妾室,慢慢张罗,让羽光院热闹,知道吗?” 闵天雪听得懂,她说“打理”,而不是说“侍奉”,是提醒她,必须记得无子之约,她只可以是名义上的苏四少夫人,但可不能跟苏子卿有肌肤之亲,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儿子了,苏子卿是一品大官,但在自己心中还比不上十两银子来得实际。 所以说,一个不讲理的母亲真的会给儿子扣很多分,苏子卿明明容貌很好,人品也很好,懂人话又讲道理,还有出息,跟那些只会吟诗听曲的富二代完全不同,可是摊上这种母亲,让她对他一点遐想的空间都没有。 苏夫人沉着脸问,“关于子嗣,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羽光院有几个丫头,样貌人品都不错,等媳妇回去问问夫君有没有合意的,有的话先提两个开脸,要是生子,就提为姨娘。” 苏夫人点点头,这还算人话,“那平妻呢?” “平妻名分重,还得跟夫君商量,媳妇不好自己作主。” “我这里有个计较,你听听。” “是。” 苏夫人见她始终乖顺,脸色总算好上一些,“二房的贵妾叫做许诗雅,是我娘家的侄女。” 闵九娘只觉得满头问号,她可以理解提到子嗣时讲起娘家侄女,例如许小雅,许梦雅,肯定想把人塞过来,亲上加亲,顺便提拔一下娘家人,可是讲到二房的许诗雅是怎么回事? “子远身体不好,诗雅过门四年多,现在却还没伺候上,我是觉得诗雅可怜,想给她个盼头,不如你就带回羽光院,给她安排安排,她个性乖巧安静,不会惹事的。” 关天雪要收回前言,她不是对苏子卿没有遐想空间而已,她是同情苏子卿,有这种母亲,她突然懂他为什么年纪小小就常驻西疆了,让四儿子收二儿子的贵妾为妾室,哪个正常的母亲会这么做? 一看,温氏脸色也很不好,原本搭在椅子上的手现在紧紧捏着椅子,指节用力的泛出白色,显然没跟她商量过。 闵天雪觉得苏夫人真绝了,她是镇西将军府的当家夫人没错,但温氏才是许诗雅的主母,只有她有资格决定这个贵妾要去哪,怎么能越过主母安排妾室,这对温氏的威严来说是很大的损伤,院子里的姨娘会觉得这主母没用。 退一步再说,对自己这个羽光院的主母也是损伤,苏子卿第一个有名分的妾室居然是在二爷院中待过的,她要真收了,只怕苏子卿会掐死她。 “回婆婆,不管有没有伺候过人,那都是二伯的人,媳妇不好收下。” “我都说了她乖巧安静,你怎么听不懂呢?” “不管许姨娘多乖巧多安静,那都是二伯的人,夫君若真收了哥哥的女人,怕要让人笑话了。”
第25页 苏夫人不满,“只不过一个妾室而已,谁会知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是贵妾,名分就只比平妻低上一些,许家人怕是都知情的,二爷身体不好,许姨娘日后万一有孕,难道许家不会奇怪?不会追问?这一问之下,当然就知道许姨娘改伺候夫君,四爷恐怕就要从人人伸出拇指的英雄变成说书先生口中的谈资了,退一步说,这对二伯而言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婆婆就不替二伯想想吗?” “这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便是你二伯亲自来求我的。” 什么啊,闵天雪真的重新认识了苏家,原来脑子有问题的不只是苏夫人,还有苏子远。 古今中外的男人不是最忌讳戴绿帽吗,他这么奇葩自己织一顶戴上? “子远跟诗雅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也好,只不过诗雅是庶出,自然不能当子远的妻子,别说正妻,连平妻也没那资格,不过子远也没委屈诗雅,是同一天把你二嫂跟诗雅迎进门的。” 欧买尬,这苏子远真是太不给老婆面子了,娶妻当天同时迎妾?苏家也很没规矩,居然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 闵天雪一看,温氏神色果然更恼怒了,大婚之日就如此,看来许诗雅过门后也不曾少给这主母使绊子。 然后又觉得苏夫人真的很厉害,这种事情当着温氏的面讲出来,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不把温氏当一回事? “子远心疼诗雅,不愿她跟自己虚度岁月,所以自己来跟我提,你也不用担心他觉得不好受,对他来说,喜欢的女人跟着自己不能过得好,不如让她跟着别人过正常日子。”苏夫人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所以你就收拾个房间,把诗雅领过去住吧。” “婆婆,真的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 “媳妇刚刚就说了,收了二伯的女人,这会让夫君变成笑话。” “这是他哥的心愿,他就替哥哥完成又怎么了。”苏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子远身体不好,这辈子难有大成就,也只不过希望心爱的女人能过上完美人生,就这么一点忙而已,再说,子卿现在威名满京城,谁会笑话他?” 闵天雪在心里想,每一个人。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苏子远不是心疼许诗雅,他只是想让苏子卿丢脸而已。 他或许是这么想的,凭什么自己身体不好到连个孩子都不能有,凭什么弟弟二十岁就成了一品车骑将军?凭什么一样是苏家的孩子,际遇却这样天差地别,明着来,赢不过这弟弟,只好暗着来,跟母亲装深情,装可怜,只要弟弟要了自己的妾室,那不管他有多大功勋,都是笑话一场。 苏子卿出生入死换回来的名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污秽的猜忌,强要哥哥的小妾,暗通款曲肯定很久了,不止这一个吧,苏子卿居然这样嚣张无耻,这样的人怎配当一品车骑将军。 至于苏夫人就更好懂了,因为二儿子身体不好,觉得有所亏欠,特别溺爱他,他什么都是对的。 她有个同学毕业后进入大电子厂当工程师,底薪加上绩效奖金,一个月有二十万,不到三年就在台北买了小套房。 同学会时,大家都羡慕得不行,全班第一个买房的,这年代还能买房,爸妈很引以为傲吧,然后他苦笑说,爸妈问他有钱买房,怎么不帮哥哥买辆车,哥哥每天骑摩托车很危险,下雨又很辛苦,他赚了钱不能只顾自己享受,要想想哥哥啊,房子可以租就好了又不一定要买,哥哥一个月才两万二,你要帮帮哥哥。 哥哥的弱,成了父母偏心的理由,因为这孩子不出色,所以更得多爱他,最好弟弟把一半薪水给哥哥,这样两兄弟的收入就一样了,这样才公平,他们也才能放心。 闵天雪记得,那个说起工作时意气风发的同学,在讲起父母时满眼苦涩,父母的偏心在成长过程造成的阴影,肯定不止这”项,他恐怕没少听父母说,哥哥没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就不让让他,没看过你这么自私的孩子。 可是啊,一样是孩子,爸妈为什么不公平点呢? 人的心脏就是偏的,所以没有真正的公平,只是有些父母连尽量都不愿意,反而摆明的我就是偏心,例如苏夫人。 闵天雪不信苏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成了,对苏子卿的伤害有多大,她只是不当一回事,对她来说,这是苏子远的要求,她得完成,至于苏子卿的话没关系,他很强了,就算被笑话也还是一品车骑将军啊。 闵天雪心中对苏子卿的同情更深了,这肯定不是苏子远第一次使绊子,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难怪他年纪小小就去西疆,难怪早已经醒来,却迟迟不归,有这样偏心的母亲,跟那样会使绊子的哥哥,只要有点能力,都会想离开。 她对苏子卿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身为一个正常人,她对苏子远这种行为很生气,也对苏夫人的偏心很生气。 “媳妇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夫君真要了许诗雅,那就是全城的人都能骂,连个乞丐都会笑话他。” 大概没想到闵天雪会顶嘴,苏夫人愣了愣才回,“胡说。” “媳妇没胡说,到时候夫君会面子扫地,人人会觉得他是个连哥哥的女人都不放过的淫将军,没人会赞赏他的功绩,大家只会猜,他跟许诗雅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哥哥身体不好不顾着些,还抢他女人,这弟弟真要命。”
第26页 “不会的,诗雅有所託是子远的心愿,他生病以来没求过我事情,就这么一件,我一定要替他完成。”苏夫人固执起来。 闵天雪却是不怕她,“那媳妇也不管了,便是一句话,许小雅这个还没嫁过人的表妹可以,许诗雅这个哥哥的贵妾绝对不行!只要我在羽光院看到许诗雅,看一次打一次,打不走我就打死为止,我绝对不会让她活过一夜,反正我是正妻她是妾室,打死也没话好说。” 温氏眼见两人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婆婆,弟妹,这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不过眼前却有件事情耽搁不得,那便是小叔的接风宴,这都已经回来几天了,总该好好盘算盘算该怎么办。” 苏夫人怒道:“如果子卿不收诗雅,这接风宴我是不会替他办的。” 闵天雪却是不在乎苏夫人的怒气。 哎哟,偏心成这样,不过也刚好,她也不想办。 啧啧啧,这苏夫人真可怕,如果苏子卿收了许诗雅,然后办了接风宴,那不就等于举办一场公然嘲笑宴吗,苏夫人太偏心了,苏子远是身体不好,但那不是苏子卿害的,她可以补偿苏子远,但不能拿苏子卿的名誉去做补偿。 苏子卿啊苏子卿,你实在太可怜了,看在你对我不错又是英雄的分上,以后姊姊会对你好一点的。 *** 第6章(2) “小姐,味道对不对?” 闵天雪尝了尝,一喜,“挺不错的,下回加点葡萄果干在里头。” 羽光院没有小厨房,但小炉子还是能用的,闵天雪在后院架起一个烤炉,教湘琴烤干,做的是瑞士奶油饼,湘琴打小在厨房,这半年又经过她悉心调教,已经开窍许多,这瑞士奶油饼,第一次试做味道就像了九成。 时序入秋,微凉的风中掺着甜甜奶油香,那味道就别提多诱人了。 闵天雪吃得满意,“一人拿一块去尝尝。” 春花秋月老早就等这句话,小姐一说,便一人伸手拿一块。 “这饼干可真好吃,香脆香脆,又不会太干,这饼中居然能吃到油,婢子还是第一次知道呢。”春花贪吃,吃完也很捧场的发表了感想。 宝意比较含蓄,“这可比荣糖斋的东西好吃多啦,小姐要能卖这菜谱,肯定大发利市。” 闵天雪笑说:“湘琴你记得,葡萄果干,樱桃果干都能加,但不要喧宾夺主了,就是改改口味,可别一口咬下去都是果干。” “是,婢子知道了,婢子再去试试。” “好姊姊。”春花扑上前拉住湘琴的袖子,“你可多做一点,我还想多吃几块呢。” 湘琴笑,“就你会吃。” 几人在房中说说笑笑,只有齐嬷嬷眼观四方,从窗子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近,连忙说:“四爷来了。” 来了?来了就来了呗,这是他从小到大住的院子,他爱来就来。 僕人随主,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闵天雪不怕苏子卿,春花秋月自然没宝意宝如那样守规矩。 苏子卿一进房门,几人连忙见礼,放着饼干的桌子却是没人收拾。 苏子卿也不在乎这种小地方,看桌上的东西未曾见过,顺口问了句,“这什么东西,味道还挺香。” 闵天雪笑说,“是新做出来的零食,你要是喜欢吃甜,不妨试试,味道可好了。” 苏子卿其实不是特别喜欢甜食,但见闵天雪高兴,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便把手中的黑漆盒子先放在桌上,再拿起一块深姜黄色的东西放入嘴巴,却是一阵惊设,这什么东西,咬下去是硬的,但在口中瞬间就化了。 闵天雪见状微笑,“不错吧?” “你就靠这些东西大发利市?” “是啊,我需要银子嘛。” 苏子卿就奇了,一万两也不少,怎么还需要银子?不过话说回来,银子谁不爱,就连皇上也很爱。 “你今日怎么会到我这儿来?”她已经入住羽光院好几天了,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他完全不管她,她在心里给他很高的分数,真是个不错的室友啊,贊。 “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有事情要商量?在齐嬷嬷指挥下,春花秋月开始收拾起桌子,顺便奉上茶水点心,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闵天雪等着,就见苏子卿把原先放在桌上的黑漆盒子推向她,她狐疑着接过,打开,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一万两一张的银票共有二十几张,还有三十几间铺子的房地契,以及棉田地契,还有盐田?有没有看错?没有,真是盐田,苏子卿居然这么有钱?他是来跟她炫耀的吗?应该没这么无聊,那给她看这个干么? 苏子卿从银票中抽出一张,“这给你。” “给我?”好想要,好想要,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是给你的工钱。”苏子卿指指盒子,“这是我的财产,替我打理起来,既然现在是四少夫人,就得做四少夫人该做的事情。” “可这原先不都是你自己打理的吗?”居然全部交给她?这么信任她啊。“我出征时尚未娶妻,是母亲替我张罗,不过这次回来已经二十岁,又娶了妻子,总不能让母亲继续忙碌,未免不孝。”
第27页 哦,原先是苏夫人打理,那肯定挪了不少给苏子远吧,东瑞国重武,皇帝赏赐武将那可是从不手软,苏子卿的功勋肯定很值钱,他的东西由母亲保管,苏夫人绝对会想让两个儿子拿到一样的好处,皇帝若是赏了两块盐田,那大的那块肯定给了苏子远,谁让他是哥哥,在苏夫人心中,哥哥“本来”就该拿得比弟弟多啊,即使那是弟弟用命挣来的也一样。 闵天雪突然脱口而出,“拿回这些东西,也费了不少力气吧。” “倒是不用。” “真不用?”她不信苏夫人这么好说话。 “我们,可以算是朋友吧?” 朋友,这名词她喜欢,“当然。” “我每次回来去拜见母亲,母亲都会把这黑漆盒子交还给我,待我前往西疆之前,再交还给她……不过现在,我希望你替我保管。” 是这样啊,没问题没问题,这些东西难不倒她,她会写字,又懂数学,在古代已经是才女了,看个区区帐本,小意思。 “除了这个,今天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钦天监已经算好日子,皇上不日就要举行群朝宴,皇后则在后宫举办赏菊宴,你要以车骑将军夫人的身份前去,宫里规矩多,我已经请好两个礼仪嬷嬷,你这两天好好学习。” 瞎毁?入宫?闵天雪脸皱了起来,好烦啊,她一点都不想去那个地方,古装剧都是这么演的,一旦入宫,必有大事,不是遇到仇家,就是被小人陷害出丑。 闵天雪苦着脸,“我不去,应该不行哦?” 苏子卿莞尔,“当然不行。” 一般女子听到能入宫,恐怕是喜出望外,只有这个闵九娘一脸痛苦,真新鲜,那么爱钱,但却对权力不感兴趣。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宫仪的,然后你能不能跟那两个嬷嬷说,到时候请陪我入宫,我怕万一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好给我提个醒。” “这没问题,对了,我听宝意说,你要晴和居是因为有井有灶?” “是啊,住起来方便。” “挖井不是小事,这没办法,不过要有个灶倒是不难,我明日便让人来画图,盖一个给你。” 闵天雪一喜,“真的?”太高兴了,声音都有点分岔。 苏子卿点头,“真的。” 那一匣子金银财宝店铺田地都没让她笑,一个灶倒让她笑得像朵花似的,不知道该说她是容易讨好,还是不容易讨好。 他前两天去左武卫将军府找苏子威,两人一起长大,虽然现在分了家,感情上还是兄弟,但大哥也不懂女人,于是把宋氏叫出来,宋氏笑说,如果他想要对方心甘情愿,那就得花功夫讨好。 讨好,就是投其所好。 盖小厨房就是他的投其所好,看她笑得这样开心,他这才知道,原来比起人家给她银子,她更想自己赚银子,以十八岁来说,她的身家已经算不少了,还这么热衷赚钱,真是个钱精。 以后要是闻到食物香,他便过来瞧瞧,吃吃,夸夸,很快的就能从朋友更进一步。 说也奇怪,以前大哥跟他说一物降一物,他还不信呢,觉得女人嘛,不就那回事,自己年轻,家世好,有功勋,要什么样的名门闺女都能有,可没想到真遇上喜欢的人,那可是一点都不想强迫她。 苏子卿不想以夫君的名义压她,也不想以一品的威势让她屈就,他希望的是她笑意盈盈的来到他身边,好不容易遇到个乔木一般的女子,他想要好好对她,然后,她也好好对他。 “一个灶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能找我商量。” 闵天雪一笑,“谢夫君。” 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宝意的声音,“四爷,四少夫人,丁嬷嬷领着二房的许姨娘来了,在垂花门前等着呢。” 闵天雪错愕的看向苏子卿,却在对方脸上看到一脸平静——她对苏夫人了解不深,所以还会惊讶,苏子卿肯定对母亲所知甚深,所以才这么不意外。 闵天雪只能说自己还算有点小聪明,当天回来后就跟守门婆子交代了,镇西将军府中除了人在西疆的苏定邦将军以及苏夫人外,谁来羽光院都要先禀过她才能开门,就算是苏夫人带着许诗雅,许诗雅也不准进。 苏子卿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想想,一把将他摁回椅子上,“不,你别去,后宅之事由我来,免得她一见到你就扑上来痛哭,到时候有理说不清,交给我就好。” 看她一脸凶狠,脸上写着“我来保护你”,苏子卿含笑说:“好。” 垂花门前,丁嬷嬷乍看恭敬,其实十分强硬的说:“奉夫人命令,把许诗雅从二房贵妾中除名,来伺候四爷,老奴把人带到了,请四少夫人收人。” 闵天雪第一次看到许诗雅,发现她跟画像中的许小雅有七分相像,穿着丁香色的梅花如意裙,在秋天的阳光中,更衬得肤色白皙,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婢妾许诗雅见过——” “慢着。”闵天雪伸手阻止,“别跪,别喊,别磕头。” “四少夫人。”丁嬷嬷提醒,“这可是夫人送的,您喜欢当然是最好,您不喜欢,也不能拒绝长辈的意思。”
第28页 “丁嬷嬷现在是想指责我不孝吗?我见丁嬷嬷年老,给了方便不用你跪下,你倒是想爬到我头上来了,还要教训我这一品夫人何谓孝道?是谁给你这样大的权力?镇西将军府的嬷嬷居然可以指责一品夫人?” 丁嬷嬷一凛,连忙说:“老奴不敢。” “不敢是最好,我提醒丁嬷嬷一句,我东瑞国法,先论朝廷,再论父子,于朝廷,我夫君跟镇西将军都是一品,我跟夫人可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你不过一个嬷嬷,也想仗势欺人?” 丁嬷嬷汗都流下来了,这四少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实在没办法,只好跪下行礼,“老奴失礼,见过四少夫人。” 闵天雪让她跪了一会,这才淡淡说:“起来吧。” “谢四少夫人。”丁嬷嬷挣扎了半天终于站起,放软了姿态道:“这许诗雅还请四少夫人收下,带回院中喝茶安排,这是夫人的意思。” “烦请转告夫人,我不收。” 丁嬷嬷一呆,“四少夫人,不过就是个妾室名分——” “就算是个通房也不行,她进过二伯的院子,那就是二伯的女人,我夫君堂堂一品车骑将军,可不会下流到去抢自己哥哥的妾室过来伺候,丁嬷嬷,你就这么回夫人吧,我今日就帮宝意跟宝如开脸,明日会再叫人牙子挑几个美貌的,绝对把羽光院弄得热热闹闹,只不过这许姨娘就别想了,我是不会收的。” 许诗雅哀戚道:“婢妾保证会好好侍奉四少夫人,没四少夫人安排,绝对不敢伺候四爷,求四少夫人给个容身之所。” “你的容身之所就是二伯的院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许诗雅跪下,哭得梨花带雨,大大的眼睛烟雨朦胧,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自己要是男人肯定被看得骨头软,但可惜她是女人,只觉得拳头硬——敢在大喜之日与正妻同日进府,这能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对正妻有一点尊重的都会推辞,可她居然接受了,而且听说宴席后苏子远是先去她房中,直到天亮,这才去了温氏房中坐一会,要说她是个懂事的妾室,谁信。 然后呢,发现苏子远身子真的太差了,居然又觉得跟着苏子卿也好,搞啥啊,苏子卿又不是捡破烂的,他堂堂大好男儿,就算只是妾,也会有名门闺女愿意的,为何要捡哥哥的。 苏夫人想给小儿子抹泥巴,好让他不要那样出色,好平衡苏子远的自卑,可是自己可不是什么小媳妇任其拿捏,不行就是不行。 “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以二伯贵妾的身份进门,你只有两条路。” “还请四少夫人指点。” “一,继续待在二伯身边,只要你好好侍奉主母,二嫂也不会亏待于你,你若觉得日子难熬,那就是第二条路,拿着休书回许家,从此要再嫁谁,与苏家无关,至于你心中所想的兄弟共妻,我万万不允许,你也别想哭闹,四爷是武人,不吃那套,我是女人,就更不吃了。” 说毕,她朗声道:“牛婆子,给我仔细看清楚了,这里是羽光院,我才是主母,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你今日做得很好,回头有赏。” 守门的牛婆子大喜,“谢四少夫人,老奴一定好好看着门,要是谁想偷熘进来,就一棍子打出去。” 一旁,丁嬷嬷一脸无奈,许诗雅却是一脸惨白。 第7章(1) 闵天雪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把宝意宝如叫来要开脸,可没想到两人一听却立刻僵住,旋即跪下磕说不敢,闵天雪觉得奇怪,找来在羽光院多年的黄嬷嬷问。 黄嬷嬷也吓一跳,立刻打了宝意跟宝如,嘴巴还骂着,“你们这两死丫头做了什么事情。” 闵天雪连忙阻止,开脸呢,在闵九娘的记忆里,丫头听到这种事不都很开心吗,怎么这两丫头跟黄嬷嫂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黄嬷嬷,别打了,别打了,这是怎么了?” “四少夫人,四爷是不允许丫头爬床的。” 闵天雪解释,“这是正正噹噹开脸,可不是乱爬床啊。” 宝意跟宝如跟了她半年多,她对这两人的品性也有所了解,一个是秀才之女,一个是举人的孙女,若非家道中落也不会卖身为奴,这样的姑娘去伺候苏子卿,也不算委屈他。 至于对这两丫头来说,肯定是喜事的,苏子卿年轻俊秀,又有功勋,现在没有嫡长子女,她这主母又好相处,要是能提姨娘,只要生个儿子就一辈子安稳,应该是高兴得睡不着的事情啊,怎么人人都一副要遭殃的样子。 “四少夫人,四爷打小脾气倔,不是最好的都不要,所以四爷是连通房都没有的,四爷总说,以后会自己找个合意的,以前也有丫头爬床,直接被送往乡下做工,四爷说了,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只要上了他的床,隔天就奶乡下,四少夫人 可千万别给这两丫头开脸,乡下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在府上吃好喝好十几年,那地方肯定待不住。” 闵天雪哑然,原来是这样,可苏子卿这年纪,正是欲望特别强的时候,真不需要安排个人吗,憋出病来怎么办? 莫非——他也不行? 这想法一钻入脑海,闵天雪就无法阻止的想下去,镇西将军苏定邦生了三个孩子,苏子远不能人道,苏子正早逝,身体都是不好的,依照常理来说,苏子卿应该也会有点缺陷,就是……不举也有可能。
第29页 这样一想就对了,所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不要丫头,在欲望强烈的年纪不要丫头,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不管古今中外,不能人道对男人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以前在批踢踢看过,有人说,自己很喜欢一个女孩子,两人是同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好感,可是从青春期起就知道自己不行,这样还能去追求那个女孩吗? 这个话题她记得爆了,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跟想法不同,有人因为无性而离婚,但现在顶思族dins的人数也不容小觑,对顶思族来说,doubleienosex的生活更美好。 没有性生活能不能在一起,见仁见智,闵天雪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那字里行间浓得化不开的自卑,他可能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那女同事才会喜欢他,这辈子没做错过什么事情,只不过因为先天的不足,所以对于感情无法踏出第一步。 因为苏子卿太高壮,太自信,她没想过他的身体问题,但他二十岁了连个通房都没有,还严禁爬床,应该就是跟苏子远一样吧。 闵天雪涌起一股母性的怜爱,苏子卿真是太可怜了,他对她这么爽快,又盖厨房又给银子,自己也只能尽量报答他了,闵天雪决定在未来三年内,完美扮演一个妒妻,替他扫掉所有的姨娘通房,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秘密。 在镇西将军府,他罩着她,她保护他! *** 又到了闵天雪最期待的日子了——收租。 她一早就收拾妥当,天气微冷,穿了滚边琵琶对襟衣裳,外头一件百蝶飞舞锦缎披风,预备出门时,却见苏子卿一脸自然的走过来问:“我能一起去吗?” 自从猜出他的秘密后,闵天雪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怜爱,此刻见他想要同行,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好,最近天气变凉,到外头行走舒服得很,你该多出门的。 他如果在家,不是在马场骑马,就是在靶场射箭,是,他是武将,不能松懈,但他才重伤归来,偷懒一下,三天练一次也不会有人骂的,此刻见他也想跟着出门,她只有高兴。 两人带着下人走到角门,看到春花租来的青篷小车,苏子卿道:“坐我的马车吧。” “城西路小,将军府的马车太大,怕不好通行。” 马车实在太小了,以往四个女人坐着还好,现在加了个高壮的苏子卿,手长脚长没地方放,头都快顶到车顶了,闵天雪见他一脸窘迫,忍不住好笑,好不容易行了一个时辰到富贵酒楼,下了马车,见他总算舒了一口气。 “闵老闆,闵老闆。”汪掌柜一看到人,立刻跑出来,热情无比的说:“还在想着您什么时候过来呢,不是我在说,您气色越来越好了。” “汪掌柜客气。” “楼上请,楼上请。” 富贵酒楼因为闵天雪的菜谱,现在已经是预约才能进的地方,不过生意人嘛,总会遇到不能得罪人的时候,譬如说遇到王爷,郡主,难不成真的还让对方等吗,于是都留有一间雅室,以备不时之需。 汪掌柜恭恭敬敬的说:“闵老闆,这是这个月的抽成帐本,您瞧瞧,没问题的话这是租金二十两,这是抽成五十八两,我还忙着,就不招待您了,待会让小二上最好的碧螺春。” 等汪掌柜出去,苏子卿挑起眉,“闵老闆?”这丫头没跟人家说她成亲了?“我当初做生意,婆婆不喜,于是不好说我夫家姓苏,便说自己姓闵,汪掌柜没恶意,当然我也没恶意,我是想着既然三年后要下堂,就不要用苏家少夫人的名义在外面经商,免得惹麻烦。” “你是苏家少夫人,当然可以说夫家姓苏。” 闵天雪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三年之约,我安静点,低调点,对大家都好嘛。”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凡事这么有主见,不管夫君是谁,后宅多少妾室,都能有办法应付,怎么会想到那个三年之约。” 虽然说,一开始就是因为这样才惹得他注意。 京城繁华,男风也盛行,他少年时期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不然怎么表哥堂哥一个一个收妾室,连二哥身体不好都收了六个,自己却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真的就是觉得,女人就是那样吧,胭脂太红,水粉太香,还有工于心计,这些他都倒胃口,直到在西疆养伤时,许征跟他回报四少夫人的奇葩行径,他才第一次觉得女人好像挺有趣的。 面对他的提问,闵天雪是可以说谎带过的,几年的职场经验要应付他绰绰有余,但她不想,内心涌起的母爱已经让她想成为整个镇西将军府最诚对他的人,于是决定坦承相对,“我是有办法应付,但我不想。” “不想?” “人生太短了,我想开心些,当然我不是责怪婆婆,婆婆是一品大臣嫡女,又嫁给一品镇国将军,生了个一品儿子,要是我也肯定看不上商人之女,这不是她不好我不好,而是先天差异,没办法的,有一句话说的好,门当户对,门户不相对,受到的教养不同,在对事情的看法上就会产生这样的分歧,在官家眼中,我的出身低,可我觉得自己又不偷不抢,凭什么就要让人看不起,我不想去讨好那些人,婆婆不喜欢我,那我就拿着银子等三年后过轻松日子。”
第30页 “三年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但你现在是苏四少夫人,还是得跟几个承租者说清楚比较好。”他当然是另有企图,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苏四少夫人,她将来想抽身就没这么容易,长到二十岁才遇到第一个让他觉得可以一起过日子的女人,他一定要留下她才行。 “其实这些人知不知道根本没影响啊,老实说吧,他们只关心租金多寡而已,肯租就好,根本不在乎铺子是谁的。” “可是我在乎。” 你在乎什么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要让人知道他不但有妻子,而且生活美满啊? 这么一想就对了,苏子远从小身体不好,也没什么交际,就算苏家亲戚都没几个见过他,他无法传宗接代这件事情只对苏夫人有影响,对其他人,连作为谈资都说不上,可苏子卿就不同了,一品车骑将军,要是身体不好的话,那……很容易八卦满天飞。 一定是这样! 闵天雪心软了,嗷,这可怜的少年,要说出这些话内心一定饱受煎熬吧,要怎么讲得有理有据又不让人怀疑。 闵天雪内心的怜爱指数迅速飙升,很快破表。 这个男人保家为国,堪为英雄,英雄不应该被这种小事所困扰,看她的。 于是,等汪掌柜再进来时,闵天雪主动说:“汪掌柜,以后别叫我闵老闆了,这是我丈夫,姓苏,行四。” 汪掌柜这人精马上说:“原来是苏四爷跟苏四少夫人,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我啊,打算把隔壁租下来扩店,到时候还请苏四少夫人再多给几道菜谱。” “没问题。” “那我就先谢过——”汪掌柜突然一怔,眼前的男人有着武人精悍体格,双眼炯炯有神,脸上又有个大疤,苏家?行四?那不—— 汪掌柜一抖,“恕我斗胆问一句,莫非是车骑将军与将军夫人?” 苏子卿含笑点头。 汪掌柜的老脸一下开出一朵花,“真是车骑将军?哎呀,小店今天真是走了大运,迎来我们东瑞国的大英雄,不瞒将军与夫人,我的两个儿子今年本在徵召名单内的,多谢将军抓了西夷大皇子,换来边界平安,两个儿子现在一个已经成亲,一个预定年后要娶媳妇,我最小的表弟在西疆八年,总算可以回家看看舅舅舅母,这都是多谢将军。” 说完就要跪下,苏子卿连忙把他扶起,“那是我分内之事,掌柜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我们在京中的太平曰子都是将士在前线浴血换来的,不敢忘啊。”汪掌柜抹抹泪,想到收到徵兵单时,家里老太婆抱着两儿子痛哭,怕孩子一去不回,没想到会有喜事传来,真是天佑东瑞,“还请将军跟夫人赏脸,在小店用饭一顿,我回去好跟家人炫耀,今日见到恩人。” 苏子卿含笑,“掌柜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我们家里可立着苏将军的长生牌位,今日能看到恩人,是三生有幸。” 一旁,闵天雪觉得好不可思议,知道他阻止了战争,保住西疆和平,这跟看到因为他而改变命运的人,感觉完全不同,战争总是会损失很多生命,古代医疗也不发达,家中男丁被徵兵大概就要有心理准备,以前她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却没有太多感触,现在看到汪掌柜,才知道送孩子上战场是怎样的痛,而苏子卿所作所为真正代表的意义。 和汪掌柜也相识半年了,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激动,又哭又笑还要下跪,居然还立了长生牌位,苏子卿居然有这种声望? 感觉有点乐,有点与有荣焉。 *** 第7章(2) 苏夫人说,苏子卿如果不收许诗雅就不给他办接风宴,闵天雪觉得很好,但苏家宗亲却很有意见——一门父子皆一品,这多大殊荣,当然要炫耀得人尽皆知才行啊。 于是宗亲们要苏夫人操办宴会,但苏夫人这次铁了心,推说天气入秋得了风寒,人不舒服,闵天雪别说办理宴会,她连出席都还在学,是要怎么主办宴会,宴会学问多,光是座位安排就是学问,万一没安排好,丢的不是闵天雪的脸,而是苏子卿的脸。 苏氏宗亲们无法,于是最后决定由左武卫将军府办理宴会,苏子威跟苏子卿是堂兄弟,哥哥替弟弟接风,也说得过去。 于是,寒露那日,苏子卿与闵天雪打扮妥当后上了马车,朝左武卫将军府去了。 这是闵天雪第一次乘坐苏子卿的马车,真的是很大很宽敞,垫褥厚厚的,马车往前时完全不会颠,有小桌子,茶具,装着零食的匣子,几个杏黄色迎枕放着,要在桌上下棋还是看书都是可以的。 坐这马车真的很享受,等她发了,也来买一辆大的。 真是太舒服了,好想躺在里面,支着头看书,可不行,那样很不像话,宝意跟宝如花了半个时辰才把她的头发弄好,又把各种簪子插得妥当,她才不要因为一时偷懒就毁了一切。 苏子卿见状,问她,“昨晚没睡好?” “睡得好啊。”最近天气转凉,晚上秋风渗过窗缝,带来丝丝桂花香,又有点露水深重的气味,别提多舒服了,每次盖上锦被,闻到那若有似无的冷香,总是很快睡着。 “看你一脸昏昏欲睡。”
第31页 “马车内舒服嘛。” 自从猜出他不举后,闵天雪对他就有种难言的心软,简直母爱泛滥,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超想保护他的虽然说,他身材魁梧,脸有刀疤,身高还高出她一个头,但她就是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跟他说,不管你能不能人道,你都是英雄。 经过这阵子礼仪嬷嬷的补课,她完全知道了苏子卿有多了不起。 东瑞与西疆国土相邻百里,交战五十余年,不但耗损国力,也战得民不聊生,但西夷不愧是蛮夷,道理讲不通,他们就是幻想只要天天打,用力打,一定能打下东瑞国,到时候东瑞国肥沃的土壤就是他们的啦——想得美,你会打,东瑞国不会吗? 苏家现在共有八支,有一半的男人都战死在西疆,苏家的寡妇很多,皇帝给的赏赐虽大,但对她们来说都没用,丈夫不会回来了,好一点的还能有个儿子女儿当慰藉,差一点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得请宗亲作主,过继旁支嗣子,才能保证晚年生活无忧。 打了五十年,五十年耶,现在的镇西将军苏定邦,也就是她公公,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西疆了,左武卫将军苏子威二十五岁,十四岁就赴西疆,直到十六岁挣到功勋这才回京城,回京城也不是就稳定了,十八岁时他又奉命前去支援。 然后就是她的小伙伴苏子卿了,十三岁赴西疆,十八岁遇险被掳了,二十岁立功回来了,暂时回京,主要就是晋见皇帝,谢恩,他不会就这样一直在京城的,可能没多久他就又要回到西疆去。 西夷可是天天打,打了五十年,直到苏子卿把他们的大皇子擒住为止。 大皇子是西夷王跟王后的心肝宝贝,也是下任储君,突然被生擒,西夷不敢轻举妄动,东瑞国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不用再担心粮草,不用再担心徵召,最重要的就是不用再担心失去人命。 两国交战,苏子卿居然能抓一个大活人连过两国边关,怎么想都很神奇。可以说,东瑞国能有这半年休养生息的机会,都是苏子卿的关系。 “怎么这样看着我?” 闵天雪真诚的回答,“小将军真是大英雄。” 苏子卿觉得好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讲,不过因为是好话,我就收下了。” “夫君不用客气,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改日跟我这个大英雄去湖边散散步?”苏子卿引诱她,“天气已经入秋,金风送爽,枫叶转红,采香湖边风景很是秀丽,我们租辆渔船,吃活虾活蟹,可好?” 闵天雪喜回,“好。” 有榜蟹吃,当然要去,小伙伴还满懂生活乐趣的嘛。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到了左武卫将军府,将军府上的下人早出来候着,苏子卿是主宾,因此在侧门边就留了马车位,其余的沿着白色大砖墙一路延伸出去,也不知道延伸到哪。 两人下了马车,宋氏身边的高嬷嬷立刻迎上来,“老奴见过四爷,四少夫人,两位请进。” 这座府邸是苏子威当年砍下西夷将军人头后皇上赏赐的,皇上赏武将一向大方,故虽然只是七品,宅院却十分奢华,小桥,流水,假山等等,园子里还有不少棵参天大树,现在树叶转黄,但却依然苍劲,秋风吹拂发出沙沙声响,很符合武将之家的气息。 几个丫鬟小厮在一面金茶花墙前面等着,高嬷嬷连忙说,“这是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夫人,好生带路。” 一个小厮恭恭敬敬的把苏子卿带往左边,男人聚会的场合主要在静心池畔,丫头则把闵天雪带往右边,女人聚会的场合主要在桃花园。 桃花园现在没有桃花,只剩下枯枝,但宋氏却在四周放满大盆的菊花,其中还有极少有的绿菊花,枝头枯,花富贵,倒是有几分意思。 宋氏眼尖,一下看到她,很快过来,“弟妹可让我好等。” “今日谢谢大嫂。” 宋氏见她要行礼,连忙扶起,“万万不可,朝堂上,小叔在前列,你大伯在后列,哪有你跟我行礼的道理。” “你是长嫂,又替不懂事的弟妹张罗了这宴会,怎能不行礼。”说完,还是屈了屈膝。 宋氏见状,笑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忙归忙,但就怕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此刻见闵天雪知道感谢,连忙了几日的疲惫都消了,“你大嫂我爱热闹,倒是该谢谢你给我这理由请大家过来,我啊,想听天音团的戏好久了,但又不好出门,总算有个理由请人入府,待会你可得陪着我好好听上一听。” “有劳大嫂了。”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走过来,一身锦衣,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见到宋氏喊了声,“娘。” 宋氏脸上出现慈爱,“这是我的大女儿,莲姐儿,莲姐儿喊人,是四婶娘。” “莲儿见过四婶娘。”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像个粉娃娃似的。” 莲姐儿害羞一笑。 闵天雪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这荷包拿着玩。” 她知道今天会遇上许多官夫人带上女儿,因此早让宝意准备好许多礼物,莲姐儿的礼物是朱丹红的荷包,荷包中放的是镶了东珠的首饰,东珠温润,钗子上能镶上一颗,便显得名贵非凡,这是给嫡女用的,嫣红荷包装的则是金锞子,是给庶女的见面礼。
第32页 她也知道这样差别对待不好,可是世道如此,如果庶女跟嫡女拿到一样的东西,回过头绝对有得好受。 在宋氏引荐下,她又见了不少人,包括苏家的其他几房,她真的太佩服宋氏了,每一房人都来了,还带着小姑娘,女眷几乎人人出席,一堆苏夫人,苏少夫人,苏小姐,宋氏却是每一个都说得出是谁,哪一房的,连那一房最近有什么得意的事情都知道。 譬如说,有一房的嫡子最近进入了非常难考进的正东书院,宋氏一说出来,那位夫人登时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谦虚说是儿子运气好,那考题正好有念过,闵天雪顺势也夸了几句,得到了一品夫人的赞赏,不只那母亲,连那男孩的姊姊都露出骄傲的神色。 当然,大家对她也是很热情的,一品呢,能不热情吗,虽然出身不好,可没关系,她运气好啊,听说她很入车骑将军的眼,什么,怎么知道的?车骑将军这都回来半个月了,都还没收个妾室,这还不明显吗,想当年左武卫将军一回来,可是没几天就收了张大人的嫡女当平妻,然后又收了个小官的女儿当妾室。 苏家的女人们,最想看到苏家的人步步高升,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道理大家都懂,于是乎,没人提起闵天雪是商人之女,大家都对她热情得恨不能早相逢。 闵天雪看到好多个十到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都是各家夫人带来见世面的,当然,也是告诉来往的人,吾家有女初长成,家里有男孩子年纪差不多的,我家女儿可能合适啊。 虽然她早就知道古代说亲就是这么早,可一旦亲眼目睹,还是很难相信,这么小的小孩子,已经开始相亲了? 中午时分,宴会正式开始,宋氏安排的酒席自然没有问题,这席次也分得好,不只依照朝堂男人的官阶,也顾虑了女眷之间的亲疏远近,譬如说,同样来自江南的几位年轻夫人就被安排在一起,席面则是道地的江南菜,那几个夫人吃着家乡菜,说着家乡话,都不知道多和谐开心。 一顿饭,热热闹闹,席面撤下后,众人移往戏阁听戏,天音团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戏班子,每一段都是掌声如雷。 一出唱完,宋氏便大方的赏了五十两,满厅的女眷也有不少送金锞子过去的,由当家小旦在台上谢过,然后是第二出,依然是那小旦开嗓,只不过从千金贵女变成农家村姑。 闵天雪看不懂,只能陪着,没多久,一个丫鬟上茶时不小心把茶洒在她裙角,那丫头吓得伏地求饶,闵天雪连忙说没关系,宋氏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发脾气,只能让那闯祸的丫头带着闵天雪去客院换裙子。 客院离桃花园不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唱戏的声音。 闯祸的丫头躬身说:“便是这里了,四少夫人请进。” 闵天雪进去就要脱裙子,宝意心细,把罗汉床底,屏风后面都巡了一遍,又把门窗锁好,这才跟春花一起替她换衣服。 闵天雪一面解裙子,一面想,古代人就这么麻烦,其实也只让茶水溅到一点,但是就一定得换,不然会被笑,所以每个大户之家在花园不远处都会有个小院落,便是让客人换衣服用的。 换上新的锦罗裙,把弄脏的收进包袱,宝意打开窗子,却见外头跪着一个年轻女子,十八九岁模样,梳着妇人发髻,一身石青色锦衣,穿越半年多第一次看到有人不声不响的跪在门外,闵天雪吓了一跳,仔细看看眉眼都陌生得很,宋氏请来的女客她都见了一遍,没有她。 春花马上往前一站,“你是谁?” “婢子沈氏,是左武卫将军的妾室,见过四少夫人。”沈姨娘磕了个头,“因为婢子身份卑微,不能进入花园,又想找四少夫人,所以才让人泼了四少夫人的裙角,还请四少夫人见谅。” 闵天雪真见不得人家跪,“先起来说话。” “谢四少夫人。”沈姨娘又磕了个头,这才在那闯祸丫头的搀扶下站起来。 “你要找我,何事?” 沈姨娘眼圈一红,“婢子斗胆,想跟四少夫人打听二房的嗣子……不知道……不知道康哥儿过得可好,二少夫人是不是疼他?” 谁会这么关心康哥儿? 闵天雪试探的询问,“你……你是康哥儿的生母?” 沈姨娘没说话,眼泪却流下来。 那丫头道:“回四少夫人,我们姨娘是康哥儿的生母没错,康哥儿出生两个多月就过继给二房,姨娘想哥儿想得都快病了,知道四少夫人今日会来,奶娘才帮忙想了这计策,还请四少夫人看在姨娘思子分上,别跟大少夫人说。” 闵天雪知道这年轻女子就是康哥儿生母,心里一软,宋氏是好妻子,好嫂嫂,未来也会是好的宗妇,但对被夺去孩子的姨娘来说,却是个狠心主母,“放心吧,我不会跟大嫂说的。” 沈姨娘却是没听进去,“四少夫人,康哥儿可好,他、他现在会走了吧?” “会走了,还会跑给奶娘追呢,现在已经会吃饭,会吃肉,不过睡前还要喝奶,很健康,沈姨娘放心,二嫂对两个孩子没半点偏心,那都是疼到骨子里去的,连餵饭洗澡都亲力亲为,什么好的都先给两个娃娃了,夏天时家里还请人来盖了有地龙的屋子,镇西将军府已经五十几年了,第一次盖有地龙的屋子,就是怕两个孩子冬天冷,这些都是二嫂的用心。”
第33页 沈姨娘一边哭一边笑,“小桃,你可有听到,二少夫人对康哥儿这么好。” 闵天雪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孩子在自己亲娘身边长大是最好的,但事已至此,沈姨娘还是放宽心,二嫂对康哥儿那是视如己出,你想归想,但不用担心,都是苏家的人,将来肯定有再见机会。” “是。”沈姨娘泪流满面,“谢四少夫人。” 第8章(1) 马车离开左武卫将军府,才在路上拐了弯,苏子卿便问:“怎么了,宴席上遇到讨厌的人?” “没有。” “还是有人对你不客气?” “也没有。” “那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我……我遇到康哥儿的生母了,那年轻姨娘产后才两个多月就没了儿子,大嫂对我一直很亲切,二嫂也是可怜人,可是,我替沈姨娘难过,如果我怀胎十月生了个儿子,却被主母拿去给人当嗣子,我会发疯的。” 苏子卿解释,“大嫂也是不得已,那几房还在的老爷老太太会给她压力,既然是同一个祖父,血缘如此相近,那就有帮忙传宗接代的责任,大哥还想着升迁,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得罪宗亲。” “我知道,只是沈姨娘真的可怜,我也没权利把康哥儿还给她,二嫂现在也不能没了康哥儿。”闵天雪嘆了一口气,“要说怎么不去抱街上的孩子来养,这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养不起把孩子放在路边等好心人收养,去收养那种孩子不是大家都开心吗?” “母亲不会肯的。” 闵天雪心想,又是苏夫人那个老虔婆。 “何况,以前就有人这样,等孩子养到七八岁了,那孩子的生父母突然告官,想把孩子要回来,他们当初躲在路边偷看,不过想确定孩子有人抱走,没想到抱走孩子的人却走进了京城首富叶家,原来那叶员外有个宠爱的妾室姓林,林姨娘身体不好,始终没孩子,但只不过是姨娘身份,当然不可能有嗣子,林员外怕自己百年后嫡子不愿照顾林姨娘,所以命个下人去街上寻弃婴,想给林姨娘当儿子,将来若自己不在,林姨娘也有个依靠。” 闵天雪听着,叶员外没错,林姨娘没错,只不过亲生父母当年都不要了,怎么突然要告官? “那对亲生父母见儿子被抱进叶家,又打听到居然是给宠爱的姨娘当儿子,所以故意过了七八年告官想认回,不过就是想敲叶员外一笔,不还儿子就给银子,他们要五百两。” 闵天雪怒道:“怎么有人这样,后来呢?” “叶员外不给银子,也不还儿子,那对夫妻自然没告赢,只不过隔三差五会去叶家大门闹事,说想见儿子,让叶家很困扰。” “这种人就应该抓了直接关大牢。”说完,闵天雪又嘆了一口气,好吧,她能了解苏夫人为什么要从苏子威那里过继孩子了,苏子威跟沈姨娘总不可能到镇西将军府来闹事吧。 古代对女人真是太不友善了,要传宗接代,要继承香火,好麻烦,没孩子就没孩子呗,养只狗不能过日子吗,非得要有孩子才行,像今天这样,她都不知道该同情谁好,宋氏有她身为媳妇的为难,长辈很多,每个都会逼她,她不把庶子送出去,会变成她不识大体,一个未来宗妇不能这样不识大体,沈姨娘也有她身为姨娘的为难,主母一句话,跟孩子再见遥遥无期,连想打听都不能光明正大。 闵天雪闷闷的问:“你喜不喜欢喝酒?” “喜欢。” “回去我们来喝吧,我酿了葡萄酒,你一定没喝过,保证好喝。” 苏子卿一笑,“好。” *** 因为是闵天雪自己提议要喝酒的,所以苏子卿以为她就算不是千杯不醉,那也是百杯不醉,却没想到一坛都还没喝完,她就喝得眼神涣散,讲话还会大舌头,后来看看实在不行,扶她上床睡觉,她却拉着他的袖子,说:“一起睡啊。” 于是就变成这样了——两人躺在他的床上,衣着整齐,满床酒气。 苏子卿一直想笑,“你都醉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着哇。” “已经亥正,可以睡了。” “我,偏,不,你们啊,你们东瑞国的人对女人太不友善了。”闵天雪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喷了他一脸酒气,“可我不一样,我就不听你们的话。” “什么你们你们。”苏子卿纠正她,“是我们。” “是你们,呃,不是我们。” “闵家虽然发迹江南,但江南也在东瑞国。” 闵天雪嘻嘻一笑,“可我不是闵九娘啊,我啊,我叫闵天雪。” 苏子卿怔了怔,什么意思?闵家不是嫁个庶女给他,是找个旁支来结亲吗? 他对本家旁支没那样多的意见,只不过闵天雪的家人去哪了?一个旁支姑娘成了一品夫人,多大的殊荣,家人没道理不上门寻亲啊? 还是说,她连旁支都不是? 古书有记载,历代和亲之公主,取大臣之女,由皇帝认为义女,然后以公主名分出嫁——会不会闵家当年连个旁支也不愿给,所以找个了女子冒充是庶子的庶女,披着嫁衣过门?
第34页 但她又说自己姓闵……特意找一户姓闵的人家吗?万一将来事迹败露,也可以硬说是旁支的旁支,反正同姓一家亲。 “嘿,跟你说,我爸妈离婚了,因为两人都各自有外遇,你说好不好笑,居然同时外遇耶,所以离婚时没人要我,我跟外公外婆住。我二十岁时,外公生病住院,外婆因为照顾太累,自己病倒了,他们两个在一个月内前后离开我,然后我就自己住了,我那个过年才会回来的妈直到丧礼完毕才出现,她是来要房子跟外公外婆的遗产的,说我已经高中毕业,让我别念大学,找个地方上班养自己,房子她要卖,因为她现在的男人说要做生意,我念书时特别羡慕一种人,就是那种有爸妈疼爱的孩子,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 苏子卿完全听不懂眼前的女子在说什么,什么叫离婚,念大学又是什么,她就算只是旁支,母亲也不该这样离谱啊。 虽然有一半听不懂,但是另一半他却知道——这个自称闵天雪的人跟着祖父母生活,祖父母双亡后,母亲想卖房子。 真是太离谱了,没照顾过孩子,居然连最后的栖身之所也要拿走,难不成她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嫁入苏家守寡? 看着闵天雪醉醺醺的样子,苏子卿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怜爱,想着,你没家人了,从此以后我当你的家人吧,虽然你现在讲的话我不大懂,但以后一起生活,日子久了总是能听懂的。 “你知道吗,被爸妈爱的孩子有一种光华,充满自信,无所畏惧,一个被爱的孩子是不会害怕的,因为知道自己有一个最坚强的后盾——家人。成功了可以一起分享,失败了会给他再出发的勇气,我就没办法,外公外婆虽然爱我,但我又忍不住会去想,自己是被爸妈抛弃的,我妈不爱我,她知道卖了房子我就没地方去,但她还是要卖。 “只能说我外婆太聪明了,她早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了,也开了一个我的户头,外公外婆都会把每个月用剩的钱存到那户头里,十五年,总共有三百多万,很多,我可以念完大学,还能去念硕士,我妈说没关系,她是法定代理人,还是可以卖房,很好笑哦,她连我满二十岁了都不知道,然后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能算监护人了,跑去学校闹事,说我不孝,不管她的死活,人可以颠倒是非黑白成这样,她就是要房子,不管我是不是无处可去,重点是她的男人要创业,她只想讨好那个男人。” 苏子卿的怜爱又被这些不曾听过的东西给打散了,觉得有点懂,但大部分不懂,这些都是什么,户头?硕士?这些未曾在东瑞国出现的东西,但她说起来这样理所当然。 闵家有旁支在异族生存吗,南疆那一带有一些异族人,家族关系比较松散,规矩也不像东瑞国这样。 他都要糊涂了,这闵九娘,不是,是闵天雪,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在大学,最开心的就是做影片了,我超喜欢料理,做菜的时候都不会想起报告,也不会想起教授的脸,为了要拍影片你知道我还学做了什么吗,剪接,上字幕,配音乐,当时只觉得做这件事情很快乐,很抒压,没想到穿越后居然靠了这个发财,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原来是这种感觉,随便做一个西班牙海鲜面,马上变神厨,富贵酒楼的掌柜每次看到我就像看到仙女,对我比对他娘还恭敬,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穿越,但多亏料理,我觉得找到一点意思。你喜欢吃辣对不对,我会做好多种泰式跟韩式料理,我以后做给你吃,嘻嘻。” 苏子卿现在不想吃,他只想搞懂是怎么回事,她是醉了,但酒醉不都是说真心话吗,穿越? 意思是穿过,跨越吗? 穿过哪里?跨越了哪里? 他内心隐隐有一种想法,但又觉得太荒谬了,不敢承认。 不可能那样的,太奇怪了…… “嘿,我在穿越之前,一直以为穿越是骗人的,没想到是真的,我在自己的世界过得好好的,突然咻的一声跑到这里,还藉着闵九娘的身子活过来,唉,她也真的很可怜,才十八岁就被逼死,我对她既感谢,又愧疚,但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们都姓闵,而且还长得一样,我是我,但我却继承了她的记忆跟感情,你知道吗,我看到闵九娘的生母程姨娘时,眼泪很自然就落下来了,想说‘娘,我好想您’,唉,我刚穿越到这里时,还会想着有一天醒来就回去了,这样过了一个月, 我才知道,瑞凡,我回不去了,哈哈哈唉,你不知道瑞凡梗喔,就是……好难解释。” 苏子卿呆住了,真的呆住,他——终于听懂了。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闵家旁支的姑娘,也不是在南疆长大,她是魂魄从别的地方移动而来,依附到了闵九娘身上。 她叫闵天雪! 闵天雪大喜,有钱人家动作就是快,小厨房没几天就盖好了,打开窗子还是后园景色,以后她就可以边做菜便赏风景啦。 东摸摸,西摸摸,等把灶台摸上一遍后,喜孜孜说:“四爷人在哪?”好去谢谢他。 宝意道:“四爷一早就出去了,刚回京城时,还能说调养身体不出门,这都一个月了,总有些长辈处需要拜访。” 哇,真好,他都自己去了,没勉强她耶,耶耶耶。
第35页 “湘琴,去厨房拿只大公鸡,我教你做椒麻鸡。” 至于地瓜粉,辣椒等东西,她的小厨房本来就有,不用去大厨房拿。 苏子卿对闵天雪好,所以湘琴去拿公鸡也没受到刁难,闵天雪捲起袖子这就做了起来,怎么裹粉,怎么油炸,酱汁比例,一出锅,就是满厨房的麻辣香。 春花好吃,吞吞口水说:“这要能有碗白饭来配,不知道多好。” “就你贪吃。” 闵天雪只用了一只鸡腿,另一只鸡腿就让湘琴试了,然后又用左右鸡胸肉做过,直到觉得味道满意了,她便打算带人出门去富贵酒楼。 苏子卿说她能坐他的马车,她也就不客气了,天气转寒,秋露深重,能在大马车中舒服得多。 马车辘辘往城西闹区而去,车行莫约一刻钟,马车突然停下,外头马儿一阵嘶鸣后原地踏蹄。 “王叔。”宝如喊着车夫名字,“怎么了?” “路上躺着一个乞丐,请四少夫人等等,我过去赶人。” 主僕四人和青姨娘在马车里等着,突然有人拉开锦帘跳了上来,手中长剑往前一伸,便要往闵天雪身上刺去,电光石火间,秋月连忙伸手往前扑挡,“小姐危险。” 那剑被她一握,歪了,原本要刺进胸口的偏往肩膀,闵天雪只觉得一阵难言剧痛,低下头看到明晃晃的长剑居然穿肩而过,鲜血汩汩流下,不太明白,谁这么恨她? 宝意跟宝如是武将家的大丫头,两人也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武术,此刻见危险,一人拿起茶几,一人拔下簪子便往前扑去。 长剑卡在闵天雪的肩膀,那人手上没了武器,又见两个丫头发疯似的狠打,一时间也不敢恋战,跳下车子一声呼哨,便有匹马过来,很快翻身上马走了。 青姨娘连忙往前,“姑娘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疼死了,好疼,“秋月,秋月怎么样?” 秋月两只手鲜血直流,却顾不得自己,哭说:“小姐可怎么办,这剑这样长,会有疤的。” 闵天雪疼得直吸气,还是强打精神,“我没事,别哭,青姨娘,找两块干净的布把秋月的手给包好,王叔呢?” 刚刚从外面察看回来的宝意低声说,“王叔跟我们的马都被斩杀了。” 第8章(2) 闵天雪的伤口实在痛得不行,连呼吸那轻微的震动都是一阵剧痛,三个丫头都才十岁,早就慌了,自己好歹是穿越人,年纪上大得多,于是打起精神,“宝意,你脚程快,你回将军府求助,宝如你在路边看着,如果有马车经过就拦下来,跟他们重金买马,快去。”说完这几句话,已经喘了起来。 宝意跟宝如连忙领命。 秋月哭着爬过来,“小姐,婢子先帮你把剑拔了,您忍着点。” “别,别拔。”拔出来就失血过多了,“记得,就算我昏了也别拔,等大夫来,还有,青姨娘也听着,大夫如果要看伤口就让他看,不要管男女之防,不管夫人说什么,四爷说什么,都先保我的命。” “是。”青姨娘看着闵天雪今天出门明明穿着杏黄色的衣裳,此刻却变成大红色,心里很疼,看着她额上有汗,连忙掏出绢子擦,“姑娘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毕,闵天雪闭上眼睛休息。 奇怪,自己来到这边一向低调,到底谁要杀她? 要说最看她不顺眼的,首推苏夫人,但把媳妇弄死在儿子的马车里,这也太蠢了吧,苏夫人虽然脑子装水,但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然后她真的给过难看的,就是闵老太太,自从闵三老爷从闵家分家后,闵老太太几次递帖子她都没理,但闵老太太不过就是个商家妇人,应该没大胆到敢谋杀朝廷诰命夫人。 二嫂温氏吗?自己命人偷画康哥儿画像给沈姨娘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夺了人家怀胎十月的儿子,给张画像不算过分吧,而且温氏只是比较八卦,也不是真的坏人。 闻香下马楼的老闆?他送过好多帖子过来说想拜访,都被她拒绝了,闻香下马楼跟富贵酒楼原本是城西两大酒楼,各有所长,生意也都差不多,但自从富贵酒楼开始用她的菜谱之后,生意蒸蒸日上,不但天天高朋满座,现在还得预约才能进入,一次十两起跳,能进富贵酒楼,俨然变成一种经济跟地位的表徵,闻香下马楼生意一落千丈,这老闆肯定恨她,但胆子会这么大? 不对,应该不是这些人,东瑞国没几个一品夫人,一但她死了,朝廷为了面子肯定追究到底,杀她的人,不害怕朝廷追杀。 什么人不害怕朝廷追杀? 流寇,盗匪,还是—— 闵天雪睁开眼睛,“青姨娘,你还记不记得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青姨娘想了想,“他什么都没说。” “对,他都恨到要杀我了,却连骂都没骂我。”闵天雪不断在心里问:为什么,一定是他如果开口,她就会知道什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不是我们东瑞国的人,青姨娘,如果四爷问起记得跟他提这个。” “是,奴婢记得了。” 一旦想通一个关键,所有的事突然间就都清楚了,闵天雪趁着还有力气说:“还有,他的马全身乌黑,一点杂毛都没有,一般马匹可没这么好看,听见呼哨就会过来,可见是战马,这人跟四爷有仇,看到四爷记得提醒他。”
第36页 “奴婢都记得了,姑娘歇会,省点力气。” 闵天雪喘着气,心想,自己这次是被当成代罪羔羊啦,早知道不坐苏子卿的座车了,那人肯定是认车杀人。 一边忍着肩膀传来的疼痛,一边想着,无妄之灾。 苏子卿,你最好把犯人找出来,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 闵天雪晕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钻心剧痛,然后有慌乱的声音说—— “快快快,把药粉洒上,紧紧绑起来。” “大夫,这药粉不管用,血一冲就散了。”青姨娘哭泣的声音响起。 “那就再多洒一点。” 唉,得救了吗?天啊终于得救了,大夫在治了,青姨娘别哭,我一定会活下来的,我已经死了一次了,够了,这回我要长命百岁。 闵天雪只觉得倦意涌上,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给她餵药。 然后又是餵药,还是餵药,再是餵药,闵天雪觉得自己每次快睡着就被扶起来餵药,偏偏人倦得很,连眼睛都睁不开,耳朵能听到几个人放轻说话,可也听不清楚,有人给她擦脸,擦手,然后帮她的伤口换药,那粉不知道是什么磨的,每次一撒下去都是一阵抽痛,但痛好,痛代表还活着。 身体还是一动就疼,可是没再听见哭泣的声音。 偶尔会有人在她身边交谈,一个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另一个仿佛听得津津有味,连连追问附和,讲她幼年事的应该是青姨娘,但谁听得这么开心啊? 又是喝药。 刚开始药很浓的,苦得难以下咽,现在似乎淡了些,剂量减低应该是好些了吧,可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她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很想起来,可是眼睛睁不开。 她一直睡得很安稳,但这几天却睡得不太好。 身体很热,真的太热了,忍不住把被子踢掉,才稍稍觉得凉快,那被子又盖了上来,热,她再踢,什么,到底是谁一直要给她盖被子啦。 闵天雪怀着怒气睁开眼睛,却对上苏子卿欣喜的眼神,“九娘,你醒了?” 对耶,她终于醒了! 想讲话,喉咙却干得很,苏子卿见状,连忙倒水过来,闵天雪渴极了,直喝了三杯水才好些。 趁着他不注意,她偷偷把锦被塞到一边,没想到他放好茶杯后,马上又把锦被拉过来,“欧阳大夫交代,要盖好被子。” “我觉得有点热。” “你发热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盖,到时候会病得更重。”大抵是觉得自己语气严厉,苏子卿放轻了声音,“就这几天,忍着点。” 闵天雪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点点头。 “那日行刺你的人已经抓到了,多亏你交代青姨娘的那些话,衙门循线很快找到西夷人藏匿的地方,一次捕获了十五人,都是这半年跟着商队陆续进来的,想着等人多些,攻入大牢救大皇子,没想到有人沉不住气想杀我,倒是暴露了行踪,让衙门逮个正着。” 闵天雪精神一振,“果然是西夷人?!” “是,因为我抓了西夷大皇子,所以他们想替大皇子报仇,你这次是代我受过了,还好你命大。” 苏子卿没说的是,还好她命大,他也命大,不然他就要失去她了。 她是借尸还魂之人让他很惊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用走亲戚的方式来逃避了好几天,可当看到她血淋淋的倒在马车里,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害怕,怕她死了,这个像乔木般的女人如果不在了,他是不会遇到第二个的,不会有第二个这么有趣,这么生龙活虎,这么生气盎然的女子。 他很明白,这女人绝对不会像一般女子对待丈夫那样讨他开心,可是他愿意讨她开心。 她不是闵九娘也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也好,他都不介意了,只要她还是她就好。 闵天雪道:“西夷总不可能真的只派了十五个人过来,会不会这群人只是故意要引起注意,为的就是让朝廷以为他们已经全数被擒,继而放松对西夷大皇子的看管,真正的精兵就等这一刻?” “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已经把大皇子挪了地方,现在除了皇上,我,以及看管的那批侍卫,没人知道他在哪。” 闵天雪心想,这鎵伙真厉害,她是看了无数战争剧,无数朝廷剧,这才觉得可能有这一招,他居然能有同样想法?真不愧是二十岁就深入敌营抓到西夷大皇子的人。 慢着,她觉得苏子卿有点不太一样,好像……瘦了点。 脸凹了,脸上那刀疤显得更大。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他,莫非他一直守在床边吗? “小姐!”去端药回来的秋月见自家小姐已经坐起,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就扑了过来,眼圈一红,“小姐醒来就好了,这都一个多月也没睁眼,婢子真怕小姐醒不来。” 闵天雪一惊,“一个多月?”她看向苏子卿。 他点点头,“今天是第四十天。” 她伸手按住左肩,难怪觉得不是很疼了,原来已经养了四十天。 “小姐醒来就好了。”秋月抽抽噎噎,“那日宝意回府喊人,我们等了快半个时辰,四爷骑着马一到,立刻把我们马车的峦头套上自己的马匹,一路快跑回来,小姐被抱下马车时,整个上身都是血,还好欧阳大夫已经在府里等着,马上就给小姐拔剑开药。”
第37页 闵天雪温言道,“这阵子辛苦你们了。” 秋月抹着眼泪摇头,“是四爷在顾着呢,婢子们也不过煎煎药,小姐的药都是四爷换的。” 闵天雪一呆,是苏子卿换的?难怪觉得他瘦了,四十天耶,照顾着迷迷糊糊中的自己,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她只觉得心里一软,神情柔和起来,“辛苦你了。” “你醒来就好。”苏子卿微微一笑。 闵天雪觉得很温暖,爷爷奶奶过世后,她就是自己照顾自己,感冒时自己骑摩托车去看医生,发烧时贴着退热贴煮粥,有次脚被摩托车架压到,痛得她当场飙泪,但因为考试,还是忍痛去了学校,直到两天后去骨科照了x光,才发现是骨裂,需要休息,可她还是自己包办了所有的家务,自己洗衣,自己煮饭,自己倒垃圾,因为她就是一个人,没人会帮她,也没人会心疼。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没家人,没想到穿越后会有人这样悉心照顾她,整整四十天,她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他。 内心有什么被触动了。 那个只有疤痕的地方,好像慢慢痊癒起来,闵天雪,有人担心你呢,有人在照顾你。 还受着伤,但她却觉得,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美好的一刻,苏子卿,你真好。明明是美女的脸孔,但却因为有刀疤而显得男子气概十足,虽然瘦了,但还是有种少年人特有的张扬,那样好看…… 闵天雪心里一跳——喔,不! 少女心,不准跳。 少女心没听她的话,还是扑通扑通跳着。 扑通,扑通! 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说,他真了不起,当初因为前锋被收买而被擒,在严刑拷打的地牢中活了下来,还逃出生天,然后杀了那个叛军,其实这时候他只要提头回东瑞,一样是大大封赏,可是他没有,他选择身无分文的待在西夷,等待那一击中的的机会,一个一品将军之子,在西夷大皇子府当了一年多下人,只为了等那个时机,以换取边界的和平,旁人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他却做到了,也创造了一门两一品的殊荣。 小声音变大了,那算什么,重点是他真温柔啊。 现代男人要让他顾老婆一个月都未必做得到,何况男尊女卑的古代,这代表,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他怎么这样笨拙,喜欢她都不对她好一点吗,要不是他顾了她四十天,自己又有现代人的小聪明,她哪会知道。 那个小声音不听话,越来越大声,闵天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脸这样红?”苏子卿连忙把她摁下,又把被子拉上,吩咐秋月,“快点去请欧阳大夫。” 闻天雪缩入被子,“不,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伤口未愈,又突然发热,这可凶险得很,秋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第9章(1) 闵天雪既然醒了,伤口很快痊癒起来,她发现自己真的深受上天眷顾,爱她的人很多,不只苏子卿瘦了,就连青姨娘也瘦了一圈。 青姨娘当了一辈子下人,对主僕分际很是遵守,闵天雪知道要怎么对她最高兴,便跟她撒娇要吃的,她拿了个小炉子隔水在廊下蒸燕窝,蒸得变透明,拿进去给闵天雪吃,见她吃得香,老老的脸上满是笑意。 “姑娘昏睡了四十天,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可得多吃些,这才好得快。”青姨娘笑咪咪的说,“晚上奴婢再做个鲜虾炒豆跟鲈鱼汤,睡觉前再喝一碗桂花杏仁露,一定要把姑娘补回来。” 闵天雪微笑,“好,都听姨娘的。” 青姨娘拿出手绢给她擦擦嘴角,闵天雪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笑说,“青姨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名义上是奴婢跟小姐,实际上则是祖母跟孙女,青姨娘有多疼她,她都知道,有什么好不能开口的? “这次姑娘受伤,多亏四爷照顾,这本来不是我一个奴婢应该说的话,只不过机会易逝,姑娘可要好好把握。” 闵天雪心跳快了起来,“青姨娘是让我主动些?” 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古代人在喜欢她,自己也对他很有好感,以前觉得不见面很轻松,现在则是会想念,总觉得,唉,什么时候会过来啊,过来后又会想,唉,这么快就两个时辰过去啦,真不想他回他自己的厢房,她的床很大,一起躺着睡啦,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是,姑娘能开窍是最好的了。”青姨娘坐在床沿拍着她的手,“姑娘现在虽然生意做得好,不过这生意哪能做一辈子,女人啊,还是得有个孩子才是正经,看二少夫人膝下的平哥儿跟康哥儿那样活泼可爱,姑娘就不会想要一个吗?小小的娃娃抱在手里,那可是拿天下来都不换的,姑娘长得这样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俊秀无比。” 居然讲到生孩子。 古人说含蓄是很含蓄,但说豪放也很豪放,青姨娘这样谨小慎微的人,说起生孩子也是开放得很。 “奴婢知道姑娘想以后回到闵家后再招赘,可是愿意让女子招赘的男人,肯定是没本事的,五小姐的父母捨不得女儿嫁出去,给她也招赘,千挑万选选中一个好吃懒做的,整天偷妻子的首饰,男子但凡有一点骨气,哪会入赘靠女人吃饭呢?”闵天雪想想,青姨娘说的也没错,能招的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就是一些幻想自己有日高中的穷书生,现代的女子都自立自强要aa了,何况古代男子,能靠自己肯定不想靠别人,靠别人就是因为没办法靠自己啊。
第38页 这种男人,自己会喜欢吗?愿意帮这种人生孩子吗?还要互看一辈子。 “四爷可好了,年少有为,还是国家栋樑,可真是百里挑一的人选,姑娘脾气变得这样刚硬,丈夫如果是庸碌之人,日子也美满不起来的,奴婢看,四爷跟姑娘是良配。” “青姨娘真这样觉得?” “那是当然,四爷果敢,姑娘聪明,可是天造地设,姑娘病了四十天,四爷就照顾了四十天,这情意可真没话说,姑娘趁着养伤时多撒撒娇,讨得四爷欢心,等身体好了,找个好日子圆房,正式成为苏家的媳妇,至于苏夫人的话,真不用管的,姑娘只要抓牢四爷的心,就什么都不用怕。” 圆房?可他不行钦。 当初在批踢踢上看到那个说自己身体不好的原po,问遇到对自己也有意思的女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闵天雪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比较好,她觉得不管说可以追求女生,还是不能追求女生,都各有道理,但她现在有答案了,可以追! 性很重要,但不是一切,不然顶思族就不会崛起,对有的人来说心灵上能契合,生活也很快乐。 她刚仔细想了想,如果两个男人,一个不能人道,但却功绩彪炳,万人称颂,对她温柔照顾,让她心生尊敬,一个除了性能力之外,庸碌无为,三餐靠她张罗,这两人真要选一个,她选前者。 她记得看过一个恋爱理论,大概是这样说的: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中要带着怜爱,女人对男人的爱情中要带着尊敬,这样才能圆满。 她觉得在她对苏子卿的看法上,这个论点很符合。 唉,苏子卿怎么还不来? 自从发现管不住自己的少女心后,闵天雪也懒得管了,就让它扑通扑通吧。 *** 闵天雪的伤好得很快,醒来后没几天就已经活动自如,自己推开梅花纹窗后,发现冬天已经到了,之前因她醒来时发着烧,并不觉得冷,直到见到院中银装素裹,才有冬天的实感。 风起,一阵刺骨寒意,饶是雪景再美也不想欣赏了,连忙把窗子关起,跳着步子回到床上,台北出生的她只有去欧洲旅行时看过雪,但那冷也没几天,自己既然穿越到东瑞国,这里冬天又是一雪三个月,还是要盖有地龙的房间比较好,太冷了,炭盆根本不够看,而且炭盆让房间好干,她会一直流鼻血。 正在想要在哪个房间改建,门呀的一声开了,她转过头,见苏子卿提着一个大红漆盒绕过屏风,宝意连忙上前接过放在桌子上,替他脱掉大氅,斟上热茶,然后退到旁边去。 耶耶耶,他来了,开心。 闵天雪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少女心的波动,感觉像初恋一样,看到人就高兴,等不到就失落,然后又觉得自己很好笑,又不是少女了还这样,可没办法啊,她真无法控制。 而且明明病中憔悴,还想打扮给他看,后来是青姨娘说憔悴好,女子病中的苍白会让人我见犹怜,想想也有道理,前生她什么都能自己打理好,赵国胜就觉得她一个人也没事,到了这里又完全不怕苏夫人,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刚硬,恰好趁这机会展现自己娇柔的一面。 嘿,她不是不想装,真喜欢上一个人,她是愿意装一装的。 “今日可好些了?” “嗯。”说句没良心的,闵天雪很感谢那昏睡的四十天,把伤口几乎养好了,不然真要痛死她,一剑穿过啊,武侠片要有人这样被刺过,通常就要领便当了,她居然还活着。 活着真好。 死亡,一次就够了,不要再来第二次。 “那是什么?”她看着桌子上的大红漆盒。 苏子卿喝了一口茶,“你的诰命霞帔。” “你去跟婆婆拿了?” 苏子卿云淡风轻的点点头,“那本来就是赐给你的,怎么能一直放在母亲那里。” 数月前,西夷大皇子解送回京,皇上大喜之下赐了苏子卿为一品车骑将军,妻子闵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所有的东西都随着圣旨一起进入苏家,当时的闵氏还是原先那个怯懦的闵九娘,她什么也不敢说,就眼睁睁看着婆婆代为保管她的一品霞帔。 然后闵天雪来了,她不屑,当然更无所谓,苏夫人爱就给她吧,只不过随着皇后的赏菊宴接近,她有点着急,礼仪嬷嬷说,入宫得穿上霞帔,不然视为失仪,会挨板子的,闵天雪知道自己该去苏夫人那里把霞帔拿回来,但又很不想让苏夫人有发作的机会,于是一直拖,一直拖,然后她就被刺伤,赏菊宴在她伤后举办,她自然是不用入宫,两种意义的逃过一劫:不用求苏夫人,不用跪皇后。 “九娘。” 闵天雪含笑看着他,“嗯?” 苏子卿挥挥手,宝意退下,离开前把门关上。 “我知道你跟母亲定下三年之约,不过我希望你考虑考虑,留在羽光院,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苏子卿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说这些话的时候涨红了脸,看得出来是鼓起勇气后的不好意思,这是闵天雪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内心觉得很可爱,又有种想调戏他的感觉,于是盯着他问:“你打算怎么对我?” “我绝对不会要贵妾姨娘。” 哦,不错,像苏子远虽然身体不好,却也娶了六房妾室呢,温氏整天跟姨娘斗得你死我活,没一天安生。
第39页 “还有呢?” “如果你跟母亲有争执,我绝不愚孝。” 这个贊,“还有呢?” “如果再次出征,我一定保重自己。” 嗯嗯嗯,讲到重点了,“最后一个是我最想听的。” “我知道刀剑无眼,所以一定会小心,不会愚勇。”苏子卿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情,这很难启齿,但他也得说,“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 “我听着呢。” “就是,我的身体跟一般人不一样,不……”不好看,应该说很难看,因为满是刀疤。 别说女人,第一次到前线的军医看了都吓一跳,何况他被西夷俘虏后,足足被刑求三个多月,那伤更严重了,几乎没一块好皮,大腿甚至有两个碗大的凹洞,他的身体像怪物似的。 闵天雪连忙打断他,“我不介意。” 虽然男人的价值不在于那方面,但说出来还是挺伤自尊的吧。 看苏子卿还是脸色一暗,闵天雪笑着说:“你很好,我上次去大嫂那里赏花,那些夫人知道我是车骑将军夫人,人人都对我热情得不行,庄夫人说,庄大人总算不用烦恼徵兵问题,原本稀疏的头发都长一些出来了,洪夫人说,洪大人自从开始掌管粮草后,没一天好睡,原本两百多斤的胖子居然瘦到只剩下一百斤,还好停战了,不然为了身体着想就只能辞官了。 “还有啊,我常常去昭然寺上香,那些乞儿总是塞些莲花灯给我,然后嚷着要银子,强迫我买,后来知道我的丈夫是鼎鼎大名的车骑将军,还是塞莲花灯给我,却一闹而散,不要银子了,说是谢谢将军保卫家园。 “我不介意你的身体如何,对我来说,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子卿摸着她的头发,十分欣喜,“天雪。” 天……天雪? 闵天雪一颤,“你、你叫我什么?” “我知道你是闵天雪。”苏子卿温和一笑,“我们喝酒那天,你醉了,什么都讲出来了,不用怕,我都知道。” “都、都知道?我跟你们……真的不一样,我真的来自很久以后……” 见她紧张,苏子卿笑着安抚她,“我在西疆多年,听过起死回生之术,据闻若是命不该绝,魂魄就能依附重生,只不过都是听说,没真见过,那日听你醉后言语,我便知道那是真的,你说那叫穿越,我想我懂那意思,穿梭时光,越过疆界,从很久以后到了这里。” “我不是妖,也不是鬼……” “我知道,你是人。”苏子卿握起她的手,“你是闵天雪,是闵九娘,也是苏闵氏,不用怕,我知道,我不会怎么样的。” 闵天雪抓着他的手,“你不怕吗?” “不怕。” 神奇的,两个字就让她安下心来,有人知道了,而那个人说:不怕。 *** 第9章(2) 把事情说开后,闵天雪觉得日子简直在云端,每天醒来,吃完青姨娘张罗的丰盛早餐,然后就等着苏子卿来看她。 闵天雪现在懂办公室的大姊姊们为何都爱小鲜肉,小鲜肉真是养眼啊,苏子卿对她笑一笑,她就觉得要飞天。 她小时候的事情在那天醉后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于是缠着他讲他小时候的事情——既然打算在苏家住下,总得把苏家搞清楚。 已故的苏老将军名为苏错,为什么堂堂将门之子取了一个错字,因为他的生母是个丫头,还是个主动爬床的丫头,所以一出生就被命名为错,生母也被迫服毒身亡,到了二十岁,西疆战事又起,苏家照例要往西疆送人,他的嫡母捨不得自己的儿子去那里,于是把这庶子送去,没想到苏错凭着一股狠劲,自己领了前锋令,打了胜仗不说,还追逐敌人百余里,大大的鼓舞了西疆的士气。 因为苏错为人勇猛,重义气,所以将士用命,在西疆八年,战功无数,二十五岁回京,钦赐五品,他的嫡母在宗亲压力下,不得不把他寄到名下,苏错正式成为嫡子,娶了宰相的女儿,有了宰相的朝堂势力帮衬,苏错理所当然平步青云,最后甚至接下了虎符,成了新一代的镇西将军,父母相继亡故后,他做了一件震惊朝堂的事情……把两个嫡兄分家出去。 那两个嫡兄自然不愿意,还求宗亲出面,说凭什么把嫡子分出去,可是在名门世家,只有当权者能说话,苏家是苏错这个镇西将军当家,所以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不分也得分。 苏错有两个儿子,长子苏定国,次子苏定邦。 苏定国十八岁就殉国,留下一个遗腹子,一落地生母就血崩而亡,苏定邦见哥哥的孩子竟没人照顾,心生不忍,于是抱到自己膝下扶养,取名为苏子威,是苏家名义上的长子。 两年后,苏定邦跟正妻苏夫人生下苏子远,然后是通房所生的苏子正,不过苏子正身体不好,并没有长大,最后就是年纪最轻的苏子卿。 苏定邦三十三岁时,苏错战死,妻子因为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苏定邦成了新一代的镇西将军,提拔苏子威不遗余力,苏子威也很争气,十六岁就建了战功,受封左武卫将军,也就是这时候有宗亲出来表示,既然子威已经成年,有了功名,皇上还赐了宅第,是不是回到苏定国那支比较好。
第40页 于是寻了好日子,上香,分祠,苏子威的父亲又变成苏定国,至于苏子远,大家都没改排行,还是叫二爷,因为算命的说,他身体不好,扛不起长子之责,硬要当长子,那只会折福,所以即便苏子威已经回归苏定国膝下,苏子远依然是二爷,苏子卿也依然是四爷。 至于苏错的几个堂兄都还在,妻子们也都还在,要是族中有事情,一定会出席,老人家什么都不缺,就缺表演舞台,因此他们很乐于评断公道,但苏家现在的族长跟宗妇年纪都很大了,最近似乎在商讨着要把这位置交给苏子威跟宋氏。 苏家的故事说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但却是苏家一部分人六七十年的人生,然后闵天雪真的觉得很好笑了,苏夫人这么把门第当一回事,但她公公苏错就是个庶子啊,不管他后来是不是被寄入嫡母名下,都不会改变出身的,苏夫人不会不知道苏家历史,还这么看不起她。 然后苏子威回归苏定国那支,虽然说是宗亲的意见,但谁这么闲啊,怎么看都有苏夫人运作的痕迹在里面——苏子远身体不好,苏子卿又还小,万一丈夫器重苏子威怎么办?万一苏子威当家后像苏错,整碗端走怎么办。 只不过没想到苏子远身体不好,苏子卿也……然后从宋氏那边过继平哥儿跟康哥儿,等于绕了一大圈,结果这个家还是由苏子威那一支来当。 苏夫人真的是没事找事的最佳范例。 像她就很好啦,不会有孩子,也不打算过继孩子。 对于小婴儿这种生物,她不特别喜欢,但也不讨厌,抱持着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不过不知道苏子卿怎么想耶,要找时间沟通一下,万一他想要有孩子,那他们就去收养弃婴,总之不能抱有娘的过来养。 闵天雪病中时,苏夫人派丁嬷嬷过来送过几次补品,然后最后一次说:“四少夫人如果身体无恙,还是要去满福堂跟夫人请安。” 苏夫人话都说这么明了,闵天雪也不好再装死——既然打算跟苏子卿过日子,就不能再把她当路人,而且她也有件事情要跟苏夫人说。 于是等雪停的日子,闵天雪早早起床,画眉,点唇,打扮妥当,穿上银貂裘,秋月怕她冷,在她手里塞了个暖炉,饶是如此,一推开门,那冷风扑面而来,冷啊,天气好时不觉得,天气冷时真觉得羽光院跟满福堂太远,而且因为是武官宅邸,没有府内马车这种东西! 千辛万苦总算到了满福堂,一进花厅,满室温暖,房内几个炭盆烧得火红,房中香气裊裊,隐隐是青竹香,富丽堂皇的花厅中,温氏已经到了,身上穿着一件翡翠绿袄子,青白色凤尾裙,头上插着双凤衔珠长簪,显得十分富贵喜气,见到她马上过来,“四弟妹身体可舒畅些了?” “多谢二嫂关心,已经无恙了。” “那就好。”温氏拍拍她的手,“听下人说四弟妹被抱下马车时满身血,能没事真是菩萨保佑,年前我还要去昭然寺给康哥儿跟平哥儿求平安,到时再约你一道去上香?” “好。”闵天雪环顾花厅,“怎么没见到两个哥儿?” “天气太冷,跟婆婆说了大冬天就不抱孩子过来,不然怕着凉。” “二嫂对孩子真好。” 温氏笑得开心,“自己的儿子,不对他们好,对谁好。” 闵天雪觉得古代女人真的很神奇,她在闵九娘的记忆看过,温氏一直是个愁眉苦脸的妇人,很瘦,气色不好,可自从平白得了两个儿子,别说人变得精神,就连身体都胖了些。 那么至少沈姨娘可以放心些了吧,虽然说自己能做的不多,但透露一点康哥儿的近况还是可以的。 廊间垂帘晃动,丁嬷嬷的声音传来,“夫人到了。” 闵天雪跟温氏连忙回到自己位置坐好。 苏夫人见到她,露出不满的神色,但终究没说什么的在中间的椅子坐了下来。 “媳妇温氏见过婆婆。” “媳妇闵氏见过婆婆。” 苏夫人嗯了一声,沉着声音说:“老四媳妇啊,老太婆总算把你给盼到了,你还真尊贵,一病就是这样久。” 嗯,是她熟悉的苏夫人没错,“回婆婆,媳妇被一剑穿身而过,自然是养得久的,那些西夷人恨透了四爷,又怎会对媳妇手下留情。” 这番话是提醒她,自己可是无妄之灾,本来要倒楣的可是你自己的儿子哦。 果然,苏夫人露出被噎到的样子,悻悻然道:“都坐下吧。” 然后闵天雪看到,许诗雅跟许小雅都跟在苏夫人身边。 这就奇了,许诗雅就算了,本来就是苏家姨娘,许小雅算啥?都快过年了怎么还不回自己家——原本她也是同意收许小雅为贵妾的,不过她现在不想了,她的世界不能有平妻贵妾,姨娘通房。 由于快过年了,因此讲的都是过年之事,年节来往,朝廷命官送什么,那几个还在的伯叔长辈要送什么,初一到元宵要准备哪些菜,还有,过年前得找一天上昭然寺施粥。 温氏已经当了七年的苏家媳妇,自然都懂,闵天雪却是满头问号,但仔细想想,反正苏夫人也不会交代她,随便听听就好。 如此一说,便是半个时辰。
第41页 有了这个发挥舞台,苏夫人说得很高兴,语毕还加上一句,“你琢磨琢磨,还有哪里不周到的?” 温氏谦逊,“婆婆做事哪需要媳妇琢磨,这么多年来,媳妇只要听话,过年就稳妥了。” “老四媳妇,多跟你二嫂学学。” 唉,“是。” “你俩可还有事情?” “有的。”温氏连忙说,“便是我房中的小雀,二爷说喜欢,想收房,媳妇也不想拂逆二爷的意思,只不过这名分却不好拿捏,给姨娘是太高了,毕竟只是丫头出身,怕其他姨娘不服气,但算通房,却又太低了,二爷不想委屈小雀。” “给个姨娘吧,难得他喜欢,要什么就开库房拿,要是有人跟你说,便告诉她们,那是我的意思。” “是。” 闵天雪傻眼,苏子远又要纳妾? 苏子远这样一算,就有七个妾室了,妈啊,他到底对谁是真心的,还是说,只是想证明自己有权有势,对谁都不真心? 感觉是后者吧,从他想把自己的贵妾塞给弟弟,让弟弟落个夺人妾室的恶名,她就觉得他不是正常人。 “讲到姨娘,我倒想起一件事情,老四媳妇,你把诗雅退回来了,嗯?”不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吗,怎么现在才翻旧帐。 “我想了想,你也有你的立场,这件事情就算了。” 咦,咦咦,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这不是她认识的苏夫人。 “那让你收小雅,总没话说了吧,她可是黄花大闺女。” 嗯,果然还是那个苏夫人。 “小雅美貌,听话又温柔,一定可以好好侍奉子卿的。” 许小雅害羞一笑,“姑姑。” “别害羞,姑姑说的是实话,你先当平妻,平妻也是妻,姑姑不会委屈你,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不用怕子卿不疼爱。”苏夫人拍拍侄女的手,然后看向闵天雪,“如何?你可没忘记跟我的约定吧?” “没有,只不过有件事情要跟婆婆说,跟四爷有关,还请婆婆屏退旁人。” 温氏连忙站起,“我还有礼单要写,这就先走了。” 丫头跟嬷嬷也都退下,但许小雅跟许诗雅还留着。 闵天雪就无奈了,这两人真听不懂人话,于是,她只好再说一次,“请婆婆屏退旁人。” “小雅即将是你的姊妹,三年后等她扶正,便会收诗雅,都是四房的女人,没什么不能听。” “但婆婆,真不能听啊,您信我一次,让她们听了,您会后悔的。” 苏夫人也生气了,“我不后悔,说吧。” “您不后悔我也不说,这件事情就只能您知道,您要不屏退她们,我就不开口,憋死您。” 苏夫人一拍桌子,“你!”但因为是跟儿子有关,太想知道了,苏夫人还是道:“小雅,诗雅,你们就先下去吧。” “姑姑。”许小雅是嫡女,又比较受宠爱,于是撒娇说:“姑姑也说我过门就是平妻,既然一样是妻,有什么好不能听的,表哥的事情知道越多,我越知道怎么服侍,您说是不是?” 许诗雅连忙附和,“是啊,我既然打定主意当四表哥的妾,就一定会站在他那边的。” 闵天雪心想,那可不一定哦。 她可是经过二十一世纪的洗礼,知道爱情有很多种形式,加上她对孩子没有执念,所以可以接受无性婚姻,但这两个古代女人肯定不行的,光看温氏的胖瘦差别就知道孩子对古代女人有多重要。 其实,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但苏夫人是母亲,至少在这点上,闵天雪相信她不会害儿子。 “既然这样的话,”闵天雪坏心的一顿,“那我就回羽光院了。” 苏夫人实在拿她没办法,“小雅,诗雅,你们先下去吧,我回头跟你们说也是一样的。” 两姊妹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违拗,只能下去。 “好了,你可以说了。” 闵天雪坐到她旁边,在她耳边小声说:“四爷的身体跟二爷的一样。” 苏夫人不解,“什么一样?” “身体一样。” 苏夫人先是错愕,接着茫然,然后懂了,整个人突然蔫掉,抓住闵天雪的手问:“你怎么知道?你们圆房了?” “没有,是四爷亲口跟我说的,他知道我跟婆婆的三年之约,但想留我。” “一样,居然一样……”苏夫人脸色灰败,喃喃自语,“其实我早就怀疑了,我给过他好多丫头,每个都很标緻,可他都不要……我一直在想他会不会也是……但总不敢想……都是我不好,我没把这两个孩子生得健健康康……” “这怎么能怪您呢,谁也不想的,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些,绝对跟婆婆无关的,您千万不能这样说自己。” “那你呢,你怎么想?”苏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愿不愿意陪着他?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你不好,以后会对你好的,九娘,你好好陪着他,以后我的嫁妆都给你,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就再去跟子威要……子威很孝顺我,一定会给我孩子的……”
第42页 “婆婆,您冷静点,我跟您有过三年约定,可是我后悔了。”闵天雪从怀中取出一张一万两银票,“这是一万两,我还给您,三年后我不下堂了,我还是要做苏四少夫人。” 苏夫人喜出望外,“真的,你、你愿意?” “我愿意。”闵天雪顿了顿,“不过不收姨娘也不收通房,就我们两人过日子。 苏夫人连忙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她知道子远身体不好,但还是想给他该有的体面,所以瞒着身体的事情,跟温皇后的娘家侄女订亲,他新婚之夜躲到诗雅那里去,可是怎能躲一辈子,当然还是让老二媳妇知道了,然后温家从亲家变仇家。 这件事情,她被温皇后骂,被宗亲骂,被丈夫骂,后来是把苏家唯一的丹书铁券送给温家,温皇后才饶了她。 给身体不好的儿子娶名门媳妇?她不敢再做第二次了,闵九娘愿意陪着子卿那就太好了,对了,回头得把她们签的合约烧掉才行。 第10章(1) 跟苏夫人把话说清楚,把钱还给她,闵天雪总算解决了一件心事,不然拿了钱又不走,感觉好像诈欺似的。 现在还了一万两,只觉得身心舒畅,至于那一万两,自然是从苏子卿给她的那些银票里出的。 开开心心回到羽光院,刚好遇到苏子卿,他一身出门打扮,她知道他很宅,懒得应酬,很多帖子他都假装没看到,穿这么正式实在奇怪,而且仔细想想,她今天卯初时分就起床,照理说他应该在院中打拳练武——那画面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神奇,大雪纷飞,他却只穿一件单衣,头发上都积了一层雪,也不见他打颤。 每天看,每天看,都习惯院子早上就是有个人喝来喝去,但今早出门已经没看到他人影了,这么早,去哪? 仿佛看懂她的疑问似的,苏子卿笑说:“去御书房见皇上。” “皇上想见你,还是你要见皇上?” “皇上要见我,问问我那西夷大皇子到底怎么办才好,是就这样关着,还是受西夷的降书,然后把人放回去。” 这的确是大问题,“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受降放人,西夷王虽然宠爱大皇子,但这可不是唯一的儿子,现在几个皇子都在争出头,只要西夷王下定决心立太子,那么大皇子就没用了,没有哪一个国君会让个儿子掐住自己一辈子,趁现在西夷王还对大皇子有父子之情,受降放人比较好。” 闵天雪担心,“万一对方说话不算话呢?” “这倒不用担心,西夷人爱面子,出尔反尔这种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有这张降书,我们可以理所当然派几个大臣入驻西夷,以辅助之名行监视之实,就不用怕他们将来作乱了。” 真不愧是她夫君,用大臣以克制对方,而不是许以东瑞国的贵族之女,和亲虽然有用,但这方法真的很烂。 慢着,她想起一件事情,“如果受了降书,你是不是就不用去西疆了?” 苏子卿含笑,“是。” “那太好了,西疆多危险,还是我们镇西将军府才安全,你也不用怕无聊,我有好多事情可以教你,譬如说做生意什么的,我会的可多了,保证你忙不过来。”苏子卿一笑,“我是不用再去,等受了降书,爹也会回来,到时候那边留下四叔祖那边的大堂兄就可以了,不过那至少还要一两年,受降内容得两边商议,得来往好多次才能定下,但可以确定的是,不会再打仗了。” 四叔祖那边的大堂兄?啊,不管,总之也是苏家某位小将军就是了,哩:她的夫君不用再去前线了,开心。 “我不打算做生意,皇上希望我兼任京城都尉的职责,共两万精兵,负责保护京城安全。” 闵天雪点头连连,“那很好,你的专长。” 人啊,最怕无聊了,很多人一退休,突然就憔悴起来,她怕她的夫君退役后也会跟着无聊到消瘦,才提出做生意,但他现在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当然是最好的,一个将门之家的儿子,当然还是会想从事相同的工作吧,京城都尉听起来好像不大,但却手握两万精兵,那应该也不是小官了。 等他正式上任,她就去买两只狗回来养,白天他巡城,她算帐,下午回来一起遛狗,跟狗玩,然后一起吃晚饭,然后晚安,然后早安。 休沐日就去郊外踏青,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又身为武将的妻子,她应该要学一下骑马,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像武侠片一样,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奔驰在绿野山坡,奔驰在黄沙大道,唱着:跃马江湖道,志节比天高…… 下雪的时候嘛,就租条渔船去游湖,她来到古代这几个月虽然不缺钱,但也没有好好花过钱,打算游湖时奢侈上一把,请个琴娘弹琴,再请个茶娘烹茶,看着白色雪花落在平静的碧绿湖面,然后吟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想想,都对将来的日子期待起来。 “想什么,笑成这样?” “你今天早上见皇上,谈了国事,我今天早上也做了一件事情,喔,不对,是两件事情,你猜猜。” 苏子卿见她一脸得意,觉得又可爱又好笑,“买了新庄子?”
第43页 他知道闵天雪一直是个小钱精,不是没见过人爱钱,只不过大家通常会掩饰,但她不,始终摆明着态度:我,就是爱钱。 他没有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可爱,银子人人都爱,坦白点不好吗。 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已经够多了,他不想生活上还这样,如果连夫妻都要装,那真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是,不过讲到庄子,先跟你说,我打算把你名下的庄子都改变收租方式,让佃农都可以拿三成谷粮,不要领固定的银子了,领银子没人会尽力做活,以后不给银子,每人分三成谷粮,就算不用管事催促,他们肯定也会抢着干活的。” “这倒不错,收成多拿得多,的确很鼓舞士气。” “是吧,然后我想把庄子上的谷粮跟盐田产出的盐都卖给盘商,让盘商去做买卖,一来省去人力,二来也低调点,圣心难测,要是我们自己卖,难免让人知道我们有多少东西,这要传入圣上耳朵里,知道臣子的庄子一年几十万担谷粮,几千担盐巴,恐怕就不舒服了,宁可少赚点,求个心安。” 苏子卿听了认同的点头,他的财产虽然都是因为军功赏下来的,但国库不充裕也是事实,总不好让皇上看到臣子库房满满,自己却要为了国库伤脑筋,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苏子卿道,“好,讲完庄子了,你天到底做了什么大事?” 从垂花门碰到她,就是一脸笑意藏不住,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第一件事,我之前不是跟婆婆拿了一万两,答应三年后安静下堂吗,我今日把银子还给婆婆了,然后说我不下堂了,我会尊敬她,但我不打算跟二嫂那样事事听她的话。” 苏子卿听着,脸上露出一抹笑,这丫头是真打算跟自己过日子了。 说来也奇怪,他真的是还没见过她的人就开始喜欢她,不是大美人也无所谓,他喜欢的就是她的性子。 知道她是从其他地方穿越而来的之后,内心也开始懂了,为什么她跟别人不一样,刚开始当然有点疑虑,但见到她受伤,他终于明白,那疑虑不算什么,就算她是妖,他也想跟她过日子。 他想要一个朝气蓬勃、独立自信的妻子,而不是只会娇媚讨好,或者唯唯诺诺。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同时挡掉许诗雅跟许小雅,平妻姨娘什么的,都不能有,别说我现在还很年轻,就算我老了,头发白了,满脸皱纹,我也不会容许平妻姨娘,见一个打一次。” “打一次?” “对,我不打她们,我打你,收妾室什么的,都是男人不老实,不是女人的错,所以我打你。” 苏子卿莞尔,“好。” “不用害怕,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会好好对你。” 苏子卿想笑,总觉得他们这对话好像怪怪的,立场颠倒似的,但算了,她高兴就好,于是点点头。 得到承诺,闵天雪放心了——苏子远身体不好,可是还是娶了六房,不对,加上小雀是七房了。 苏家是一品门第,所以即便他身体不好,还是有人想结两姓之好,有些是小官想给儿子铺路,所以把女儿送进来,就像她当时一样,有些是女孩子自己贪慕富贵,想过上有钱的日子,无论如何,只要家底够深,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把女儿送进来。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温氏,第二个宋氏,第二个因为姨娘而操烦的主母。 她在台湾长大,就算到了东瑞国,她还是坚持一夫一妻,就算丈夫富贵滔天也一样。 现在他答应她了,那就好,她可以跟他讨论起该养什么狗了,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像拉不拉多那种狗,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正在看一部纪录片,里面狗狗好可怜,拼命的讨好来收容所看狗的人,很想有个家的样子,她一直忘不了那只黑色拉不拉多的眼神,可以的话,想养只大黑狗当儿子,她就带着它整天满园子遛,就不相信许家两姊妹还敢来惹她,哼! *** 苏子卿忙了起来——皇上决定受降,西夷来使朝见,要说东瑞国懂西夷的人,不是皇帝,而是苏家子孙。 苏家子孙几十年都在西疆跟西夷人打交道,对西夷了解十分深入,因此西夷来使虽由礼部接待,但降书内容却要由苏子卿来看,看内容是真的想求和,还是只是在敷衍。 朝臣都一致提议要把西夷榨干,苏子卿却是不同意,合约内容若太过分会变成东瑞国没诚意了,西夷王再怎么疼爱儿子,也不会倾一国之力来救他。 没错,降书得让西夷肉痛,但不能不给他们留一点根基。 最后敲定西夷每年奉金十万两银子,负责粮食的大臣改由东瑞国指派,只要握着粮食,就不怕战争再起。 这下东瑞国管农粮之事的粮部从上到下都慌了起来,京城歌舞昇平,舒舒服服,谁想举家去那地方哪,连间像样的酒楼都没有,丁大人举荐赵大人,赵大人又自谦品德有恙,林大人明明都五十几岁了还说自己发水痘,祁大人跟薛大人共推顶头上司王大人,王大人拄着拐杖上朝说自己太老了,打算告老还乡。 后来是苏子卿想出办法:粮部除了掌司大人外,从二品开始,三年一任,到西夷任官,回来后便晋一个品级,装病不去的,提前致仕的,那便举家出京,三亲内有官职者皆降,三代内不得科考捐官。
第44页 然后林大人的水痘就马上好了,王大人也不用拐杖了,表示自己还要报效国家三十年。 闵天雪在后宅,虽然无法直接得知朝堂大事,但她可以打听啊,许征跟许途这两兄弟真是八卦小能手,没什么打听不到的,连西夷王异想天开想把女儿嫁到东瑞国,以换儿子回去这件事情都知道,西夷公主据说胆大热情,但皇上笃信佛法,自然对女色看得很淡——说是很淡啦,但那是跟前朝比,事实上皇上的后宫也有二十几人呢。 就在朝廷忙碌中,过年了。 一家人一起吃了饭,她第一次看到雀姨娘,很年轻,很漂亮,穿着一身跟年纪不相称的锦绣华服,表情得意洋洋。 是啊,一个丫头能成为姨娘,不用伺候别人,还反被别人伺候,那真的是走到顶点了。 温氏对雀姨娘的张扬完全不放在眼中,只专注在平哥儿跟康哥儿身上,两岁多的小孩子正活泼,满花厅跑,奶娘跟丫头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就怕这两个小祖宗有什么意外,跟二少夫人交代不过去。 当然,闵天雪也第一次看到苏子远,跟苏子卿不像,苏子卿很像苏夫人,五官好像复制贴上那般相似,苏子远样貌应该像到父亲苏定邦。 至于个性嘛,真不知道像谁,很古怪,表面上说恭喜弟弟深得皇上信任,帮忙处理西夷事宜,表情却又阴阳怪气,还不断说“要不是我身体不好,还真想也去西疆,然后挣个一品官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讥笑无用”,当个一品?你以为一品是长在地上的,随便拣都有?那是苏子卿花了七年,然后用命换回来的啊。 然而苏夫人很吃这套,马上就一脸爱怜的说:“西疆有你爹跟你弟就够了,你在家里陪我,也是孝顺,你就算没功勋,那也是一品门第的二爷,人人羡慕你还来不及,谁会讥笑你无用。” 闵天雪很佩服苏子卿,他一定从小到大就听二哥这种讽刺言论,但他完全不动如山,假装没听见,照样吃菜,照样喝酒,在康哥儿跟平哥儿跑过身边时,捞过来亲一下,小娃儿很敏感,从大人身上得到善意,很快也会回以亲吻。 吃完饭,自然是守岁。 苏夫人真的是偏心怕人不知道一样,让苏子卿先去睡,等子初再起来守岁,换句话说,苏子远只需要守到子时,然后就可以回院子一觉到天亮。 闵天雪觉得不太爽,但见苏子卿都没说什么,也只能算了,告诉自己,正常人不跟他们计较。 回到羽光院,苏子卿似乎有话想说,闵天雪便等着。 远远传来爆竹的声音,冷空气中除了梅香,还有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淡淡烟花味,抬头望天,没有月亮,星光满天。 闵天雪就着灯笼看着苏子卿的脸,原本忿忿不平的心静了下来,她有他,她很幸福,幸福的人不跟他们计较。 “九娘。”他唤她。 他们说好,穿越之事不让第三人知道,从此以后她就是闵九娘,两人都要习惯这名字,省得露出马脚,当然,她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 闵天雪微笑,“我听着呢。” “你今晚……睡我房里好不好,别回去了。”几句话,让那张有刀疤的俊脸涨得通红。 闵天雪在内心嚎着,小鲜肉害羞了,好可爱啊。 她温柔爆发的牵起他的手,“好。” 在后头伺候的齐嬷嬷连同几个丫头都面露喜色,不约而同想着,小姐虽然受姑爷喜欢,但分房睡也不是道理,总要怀上孩子才是正经。 于是人人都喜气洋洋的伺候两人梳洗。 闵天雪却不知道几人的想法,只觉得秋月今天帮她擦背擦得特别用力,手啊,身子都是,好像她很脏一样。 第10章(2) 天冷,水凉得快,加了两次热水后,觉得也该让粗使婆子休息,于是她便起身,在春花的搀扶下出了澡间,苏子卿自然早就洗好了,坐在拔步床沿等她。 几个炭盆已经烧了起来,室内温暖如春。 丫头跟婆子都识相的退下,四爷跟四少夫人第一次同房呢,可不能不长眼还留着。 闵天雪吹熄烛火,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走到床边,脱了鞋,拉着苏子卿躺下,盖上锦绣百子被,准备睡觉——他子时就要起来了,能眯一刻是一刻。 然后就听到他咳了咳。 闵天雪奇怪,“你着凉啦?要不要起来喝点姜汤?” “不,不是。” “那怎么咳嗽?” 她伸手想摸摸他额头是不是有发烫,手却不小心拂到他下身一个东西,很烫。 那是啥?暖床用的汤婆子吗?但汤婆子怎么会放在那种地方啊,何况他又不怕冷,用什么汤婆子?‘ 正在奇怪,苏子卿却转过身子,一把抱住她,轻咬她的耳朵,那个被她以为是汤婆子的东西就抵着她的身体……闵天雪脑袋一炸,不是汤婆子,是他的生理反应! 因为是预期之外的东西,所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闵天雪懵了,他不是不行吗,但她现在感觉他兄弟的精神很好啊。 还有,他解衣服这什么速度? “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苏子卿已经在跟她的亵衣带子奋战了,“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
第45页 “你自己说的。” “我哪有说过那种话。” 好了,她已经光熘熘了,这男人是天才吧,蜡烛都被她吹熄了,他居然也能摸黑快速的脱掉她的衣服。 “我是说我的身体跟一般人不一样。” 咦,对耶,他好像是这样说的,她是怎么理解成他说自己不行的? 可,可是,他也没跟别人不一样啊,两个眼睛,两只手,两只脚,怎么看都是普通人。 苏子卿很快的也解开自己的衣服,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贴。 闵天雪只觉得手感很怪,各种凹凸跟线条,很粗,正在想应该是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是疤! 他拉着她的手直到自己的大腿,有一个很大的凹洞,大概有碗口那么大,不只这个,往下还有一个更大的,腿部有很粗的痕迹,像是被严重鞭打过。 闵天雪心中一软,这是受了多少多狠的刑求啊。 “这个疤有点吓人,我们以后都熄灯睡,这样你就看不见了。” 闵天雪推了推他,“去把烛火点起来。” 苏子卿迟疑,“会吓到你的。” “我不怕,快去。” 放在桌上的红色烛火重新亮了起来,房内又看得清东西了。 闵天雪看见他口中那个不样的身体了,没一块好皮,都是疤痕,刀伤,箭伤,鞭伤,腿上有两个洞深深的凹了进去,不难想见当时受了多重的刑,仔细看,他的左膝也显得很不自然,也是受过重伤的吧。 这一身皮肉换来的边界和平,以及他的一品将军。 苏子卿的表情有点忐忑,“还是可怕吧,我把烛火熄了。” “不用!”闵天雪把他拉回拔步床,“我不怕。” “真不怕?” “有什么好怕。”闵天雪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腰上,对他耳边吹了口气,“你可是我的英雄哦。” 苏子卿忍耐多时,哪禁得起她这样戏弄,一下子便扑了上去。 没经验?不怕,本能战胜一切! 闵天雪觉得自己真是误会大了,苏子卿的问题不是不行,是太行了好吧,这根本不是人,是狼! 两人直闹到快子夜,齐嬷嬷来敲门,苏子卿这才起床更衣,依依不捨又神清气爽的去前厅守岁。 闵天雪刀伤养了五十几天,然后就是大雪,根本也没出去走动,体力不足,现在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 齐嬷嬷跟秋月扶着她去洗澡,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齐嬷嬷是奶娘,胆子自然比较大,“老奴恭喜小姐。” 秋月跟进,“婢子恭喜小姐。” 闵天雪想到古人在新人过夜时有听房的习惯,又想起自己刚刚忘情演出,一下子脸都红了,自己刚刚好像叫得太过火…… 齐嬷嬷笑咪咪说,“小姐别害臊,圆房是好事呢,四爷体力那样好,很快会有孩子的。” “孩、孩子?”闵天雪苦笑,嬷嬷,她跟苏子卿才圆房,怎么就讲到生儿子了? “是啊,苏家历代生儿子多,生女儿少,小姐肯定也会是男胎,而且算起来是苏夫人第一个亲嫡孙,肯定会疼爱的。” 孩子?她是不排斥,但没想过这么快有,她还想跟苏子卿再多过过两人世界呢,这么说来,她上次生理期什么时候?闵天雪脑子飞快算了起来,突然觉得不太对,她今天是危险期耶。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她跟婆婆说苏子卿不举,婆婆这才举双手欢迎她,但他现在举了,她是要怎么跟婆婆交代这件事情? 啊,好累,不想了,等过完年再想,就算怀孕也不会一下子就凸出来,她还能想想要怎么讲。 *** 一年后。 苏家的过年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镇西将军苏定邦驻守西疆十年,去年十月终于回到京中,这是苏家睽违十年的团圆饭。 最让苏定邦高兴的除了回家过年,就是见到小孙子了——子卿跟闵氏生了一个儿子,壮哥儿。 他十月回京时壮哥儿刚出生,现在两个多月,白白嫩嫩,爱笑得很,虽然天气寒冷,但他还是每天都跑去羽光院看孙子,对他来说,这世间可没什么比金孙笑到冒口水泡泡更好看,孩子真神奇,每天看都觉得长大了些,怎么看都看不腻。 至于平哥儿跟康哥儿他自然也疼爱,那是他大哥的孙子,对他来说也是孙子,将来苏家也少不了他们的。 年夜饭,一家人围成一圈,因为苏定邦回家是大喜,于是苏夫人发话,姨娘不用站在后头伺候,也开一桌,凑凑趣,于是苏定邦的两个姨娘跟苏子远的七个姨娘都落坐吃酒席。 远处点菸花的声音一阵一阵,屋内也很是热闹,平哥儿跟康哥儿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每一盘菜端上来都要问一问,尝一尝,然后评论一番,逗得大人哈哈大笑。 闵天雪心想,孩子就是这点好,有他们在,气氛就不会冷,等明年自己的壮哥儿也会满场跑了吧。 这孩子来得意外,算算还真是过年时候怀上的,前生没怀过孩子,这辈子开始学习当妈,很有趣,也很新鲜,唯一比较尴尬的就是确定有孕,得去跟苏夫人报告的时候。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苏夫人错愕的神情,“你有了?”
第46页 闵天雪怕她误会,连忙补上,“是四爷的。” “你不是说子卿跟子远一样吗?”苏夫人眉头一皱,脸上一层飞霜,“你为了想留在苏家,所以欺骗我?你好大胆子!” “不,不是的,四爷大部分时候不行,但偶尔可以。”闵天雪强调,“很偶尔很偶尔。” “他回来都半年多了,你就有孕,当真是偶尔?” “是,我跟四爷过年才真的圆房,之前都是不行的。”苏子卿,对不起……苏夫人闻言,脸色趋缓,“过年才圆房就有了?运气倒是不错。” “便是来跟婆婆报告一声。” “子远要能有个孩子就好,他也就不用这样落寞了。” 喂,苏夫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偏心,不能替小儿子高兴一下吗?一定要马上惋惜二儿子就是了。 算了,苏子卿,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人生不可能事事圆满,你有一个偏心的娘,就会有一个偏心的娘子,娘偏二哥,娘子只偏你。 有孕的消息一公布,自然十分热闹,有来往的人家纷纷送礼,由于是一品夫人,连温皇后都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苏夫人掌中馈,这些自然由她自己去伤脑筋。 闵天雪怀孕很顺利,生产也很顺利,只用了半天就生下六斤多的壮哥儿。 直到壮哥儿出生,苏夫人终于有一点当祖母的样子,她原本以为苏夫人会很冷淡,没想到却是很喜爱,跟苏定邦一样,每天都来羽光院看孩子。 苏夫人还是很偏心苏子远,但是她很爱壮哥儿,一个一品夫人会拿着波浪鼓逗个小奶娃,一逗一个时辰不疲倦,十几年没拿针线了,现在又开始做起虎头鞋,虎头帽。 看,一整顿年夜饭,只要壮哥儿哼哼,苏夫人马上看向奶娘,一定要奶娘解释“哥儿只是在玩”,这才继续吃饭。 山珍海味一道一道上,直到十二道菜吃完,丫头撤下后换上水果清茶。 苏夫人吩咐三个奶娘,先把小少爷们带回院子睡觉,路上小心点,别着了凉,然后又说:“子卿先去睡吧,等子时起来换子远守岁。” 苏子卿笑说:“爹娘,二哥二嫂,还有九娘都去睡吧,我守着就行。” 苏定邦很放心,在家守夜又不是在西疆守夜,根本没危险,他年纪已大,这几年一到冬天,旧伤就疼得厉害,真的也支撑不住,“那就交给你了。” 苏子远见弟弟要守,自然乐得清闲,带着温氏,两个儿子,跟七个姨娘一群人回院子了。 一下子,原本坐满人的花厅只剩两人,苏子卿面对闵天雪,笑容变得温和,“你才出月子没多久,去躺着吧。” “不要。”闵天雪挽着他的手,“我要陪着你。” “乖,去睡。” “我刚刚已经喝了两杯浓茶啦,你现在让我去睡也睡不着,我们去院子看烟花。” 苏子卿内心一阵温暖,是,母亲永远偏心,他很遗憾,可是闵天雪对他也偏心,这补足了他内心的那个缺口,从小到大,他每次过年听到“子卿先去睡吧,等子时起来换子远守岁”,总觉得受伤,他只能睡一个时辰,但二哥却能从子时睡到天亮,但去年开始,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然后今年,他可以笑着说都他来吧,他很幸福,不介意那些小事情。 他替闵天雪系上银貂裘,带着她走到外头。 雪花一直落下,树梢,花墙,凉亭,都覆盖上一层白色,星光很亮,沿着走廊挂上的红色灯笼给院子增添了不少过年气氛。 远远的有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开,散落。 又一朵升起,炸开,散落。 苏子卿转头看着闵天雪,小小的脸上满是光华,双眼亮亮的,看着他的神情带着笑意,用她的拇指轻轻搓着他的拇指,她说这叫调情,她如果在搓他手指,就代表在说我爱你。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又觉得很喜欢。 神奇的小娘子。 他以为自己不会遇上喜欢的女孩子,终究会随便娶个门户相当的女子,然后勉强过一生,可是她出现了。 闵天雪,闵天雪,光是想着她的名字,内心就会柔软起来。 她的活泼明朗治好了他内心的伤,她跟东瑞国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尊敬母亲,但不害怕母亲,尊敬二嫂,但不奉承有个皇后姑姑的二嫂,面对他也是直来直往,不卑不亢。 “九娘。”他唤。 “嗯?” “谢谢你。” “该是我谢谢你。”闵天雪浅浅一笑,“我曾经很孤独,但现在不了,我不再只是我,而是‘我们’。”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大概是在西疆时听到她跟母亲的三年之约的时候吧,当时想,居然有人可以克住母亲,她一定很有趣,知道她开始做生意,完全不甩母亲的家规,每天出门不说,一个女子还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觉得她……很不一样。然后看到画像,眉目生动的一个少女,瞬间就想见她了。 见到她,然后爱上她。 感觉拇指又被她搓了搓,他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 后记:还是粉丝生活
第47页 终于看到《钢之链金术师》的真人电影版啦,剧情真的是很符合原着,爱德很可爱,跑步有点后仰的样子跟动画中的好像,拉斯多超美,松雪泰子本人就是拉斯多啊,完完全全就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性感又危险。 然后觉flix好聪明,我看完钢链真人版,马上推荐我钢链动画版,当然脑波弱如我,马上点开看了,噗。 这一季非常喜欢一部日剧,《法医女王》,不只是破案,每一集都有发人省思的部分,讲霸凌那集反转的真的很精彩,最后薰还看到哭了,然后还有一集,曾经坐过牢的人希望能回家,但却觉得爸妈不会欢迎自己,所以始终没回去,意外身故后,父母跟法医说,他们每年都等着他回家过年,一直在等,这集薰真的哭得超惨,我真的太喜欢这个编剧跟这群演员了,想到这一季的日剧也都接近尾声,真捨不得,太好看了,希望原班人马推出续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当然要说说这本书啦。 我突然想写这样一个故事:还没看到对方之前,就爱上她了——于是有了这本书的诞生。 所以男主角“听说”了很多,然后才见面。 当然,女主角误会男主角身体不好是个梗,其实薰有想过,要不要让女主角遇见一个男配,喜欢,动情,然后发现他是小人,又回到男主角身边,宁愿跟个无性而尊敬的人一起,也不跟个有性而厌恶的人一起,但想想,这样的女主角好不讨喜喔,光想想就觉得讨厌,于是不行。 闵三老爷也让我花了一点心思,在想,要写闵三老爷与闵三太太,还是给他一个名字,闵高至与张氏——古装人物比较多,必须适当的在人名上做简化,初稿是有给名字的,不过定稿时还是改掉了,其实我月初就写完了,但因为这个问题想了好几天,因为直接给个名字,跟写闵三老爷,是各有优缺点的……说白了,其实都是很小的地方,但作者会反覆思索,这样跟那样,哪一种读者看起来会更流畅,我真的没办法做到“随便啦”,所以就会想很久。 以上是这本书的小故事,《一品妙妻》也是薰少数以男主角视角做结尾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