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第1页 《羞耻》作者:狼空【完结】 文案: 那年,夏河与人打了一架,左脸被对方留了个瘢痕。 随着少年心事绵密疯长,谁曾想,那个瘢痕却也结结实实长在了心上。 “你是我穷尽一生想要去爱的人。” 【小剧场】 a班某同学:“诶,听说了吗,顾生谈恋爱了,但不知道对方是谁。” b班某同学:“听说了,而且夏河也谈恋爱了,也不知道是谁。” c班某同学:“我猜测,是他俩在一起了吧……” ab班同学听后回想起往日那俩人的种种迹象,露出惊讶且心碎的神情。 (t^t不会写文案的我,现在心里拔凉拔凉) 明明很正经却假装不正经[攻]×明明很喜欢却假装不喜欢[受] 本文主打青春成长类型,关于暗恋,关于刺痛,关于接受自己。 文风走现实甜向,结局he。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河 ┃ 配角:顾生 ┃ 其它:狼空 ================== 第1章 相识 1 ——“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狂妄的眼神与挑衅的声音,就像他身上那件虽然破了个口,却丝毫不影响尊容的黑色衬衫,让人感到纨绔不羁,同时又别具个性。 这是夏河对顾生的第一印象,不但不好,而且非常恶劣,甚至气的后牙床都隐隐发疼。在他十七年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谁令他如此愤怒过,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刺耳的话。以至于至今都犹如在耳,——别再让我看见你。 初夏的午后,男人戴着眼镜,板着面孔,穿过长廊拐进自己的办公室。他身材偏瘦,上衣是一件短袖宽松的白衬衫,随着他走路身形的晃动,衬衫后背看上去像波浪一样随风起伏。 “你进来!”声音听上去有些严厉。 夏河一脸无辜的走进去,几分钟前在操场上打过球,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气喘吁吁。 男人瞥了他一眼,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我不渴。” “不渴也喝!” 他像每次发号施令一样,没完成的人将要接受相应的惩罚,所以一般没有人敢随意拒绝。 夏河只好接过水杯,无奈的问道:“爸,你喊我过来有事吗?” “说了多少回,在学校别喊我爸。” “······夏老师,有什么指示?” “听说你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他惊诧的皱起眉头:“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男人脸色依然肃穆:“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你马上就高三了,再怎么熬不住,你给我撑过这一年再说。” 夏河想起两天前的晌午,图书馆内靠近窗户空无一人的角落,女生夺过他手中的书,振振有词的对他说道:“做我男朋友吧,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当时脸色有些窘迫,但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冷淡。窗户没关,正好一阵风吹进来,拂过他青涩温暖的脸庞,同时,也带起一粒尘土落入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随即抬手揉了两下,故作出平静的语气,伸手对女生说:“你先把书还给我。” “你答应了我就还你。” 女生看上去异常自信,高傲张扬的神情让人觉得这不是在表白,而是在试图征服对方。说完把拿着书的手绕到身后,有种居高临下的意思。 “那我不要了。” 他冷着脸从女生身旁擦过,但自己的手腕立马就被对方的虎口钳住了,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但也谈不上喜欢。” 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语气,显得强硬且没有余地。 女生愤愤不平的撅着嘴,下一刻,她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声音之大,惹得角落外正埋头看书的学生抬起惊诧的目光。 她把书往他身上一丢,甩着马尾辫离开了。 想到这,夏河咬紧牙关一口否认:“我没有!”心想一定是叶莲向自己多次告白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她倒好,扇人巴掌不说,还让人当替罪羊。 “那你最近直线下降的成绩是怎么回事?”男人嘆了口气:“你爸我是教书的,你再降到中下游的话,让我怎么在其他老师面前抬起头来。” “是别人喜欢我,跟我没什么关系。” “行,那这件事暂且不说,你前几天晚自修逃课又是怎么回事?” 夏河愣了一下,接着故作出乖巧的语气说:“我请假了,不给批。” “什么原因?” “出去看电影·····”夏河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睫,实话实说。 “看电影,谈恋爱,逃课,你够可以的。”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出去吧,别打球了,晚上回家我再好好收拾你。” 夏河冷哼了一声,依话转过身,有些气愤的往门外走去。他并没有多在意老爸的批评,像这种训话他也早已经听腻了,只是那女生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头疼。刚踏出门槛,身后传来命令:“放学早点回去把晚饭做了。”
第2页 他装作没听见,将双手插进裤兜,头也不回。 傍晚,夕阳将天边的云翳染成刺目的橘红色,同时也渲染了街道上的一切。 穿过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青春面庞,准时准点吆喝的小吃摊贩,一辆辆来往密集的自行车。夏河挎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胸前多了几个脏球印,白色短袖又再卷了上去,露出结实白皙的臂膀,在余晖的照映下泛着光。 初夏的风吹过,撩起他短短的刘海,拂去他脸颊上那仅有的一滴汗珠。 他以往都是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但前两天车被偷了,又连着出了这档子糟心事,一时不敢让爸爸给自己买新车。 路过一家游戏厅,他停下脚步,听见里面传来摁游戏摇把的声音,忍不住摸了摸裤兜,还剩两块钱,可以玩两局。他不是痴迷游戏的人,只不过正好心里不畅快,找不到好的发泄方式,便想进去撸两把。 他换了游戏币之后,寻了一台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机子,但发现还有未结束的游戏正在进行当中,旁边也没有人守着,便以为是别人临走时忘了关掉,于是不管不顾的退出了游戏,开启自己的体验。 刚投币进去,就有一染着黄色头发的人走过来晃了他一眼,接着扭头对站在门口喝饮料的一男生说:“顾生,你的位置被人抢了。” 那男生继续喝了一口汽水,沖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滚。” 黄毛从背后一把揪住夏河的短衬领口,示意道:“这有人了,滚到别处玩去。” 夏河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猝不及防被一个陌生人揪领口的这个动作,将他好不容易松懈下去的愤怒又激发了出来。 他一把甩开对方的手,像被冒犯到的野豹一样盯紧那人:“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这里有人,你聋啊?” 他不聋,也想起刚刚那个没结束的游戏画面,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游戏币已经投进去了,再加上对方这么恶劣的态度,使他没有想让步的意思。 他瞪了黄毛一眼,接着回过身继续坐在位置上,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听见一样。 “诶,你这人,找抽是吧?” “怎么了?” 方才在门口喝汽水的男生走了过来。 黄毛说:“这小子占了咱们的位置死皮赖脸不肯走。’ 男生瞥了一眼夏河,那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却让夏河感觉到脖子好似被灼了一下,火辣辣的。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男生说完,转过身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同时又拧开饮料瓶盖喝了一口。虽然黄毛看上去很不甘心,但出于无条件服从对方的话,只好也跟着撤了。 夏河抬眼看着那俩人离开的背影,不屑的‘切’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起那个男生,忽而觉得好像认识。而且就算不认识,也肯定是之前见过,那个熟悉的目光,绝对错不了。一股强烈的感觉由上心头,就像无意间哼起一段旋律,尽管调子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第二天中午,夏河刚趴在桌子上想要小憩一会儿,就感觉有人拖了把凳子坐在自己身旁。他抬起头瞥了一眼,见到一张好看的少女面孔,但眼神却说不出来的刁钻,直直盯着他看。 他无奈的嘆了声息,抬起头来,对叶莲说:“你是不是又想过来扇我耳光?” 叶莲便是两天前在图书馆向他告白失败的那位姑娘,此时的她看上去丝毫没有被那件事情影响,依然是眉飞色舞,张扬跋扈的神情。 “打你我都嫌手疼。你不喜欢我是吗?” 夏河摇摇头:“我说过很多遍了。” “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以后就再也不纠缠你了。” “什么条件?” “周末陪我去看电影,就当作是分手礼物。” 夏河无可奈何的斜了她一眼:“我们没有好过,哪来的分手?!” “你答应不答应嘛?” 原本是一句撒娇的语气,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听着异常刺耳。 “好吧,不过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上次陪你出去之后就被我爸骂了。我是要好好学习的人,知道吗?” 夏河说的一本正经,对方听罢得意的点点头。 第2章 相识 2 晌午,满是倦意的夏风徐徐吹过,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在明媚的阳光下慵懒的摇曳,一时间显得十分静谧。 一阵匆促的脚步迈向高二一班的后门。男生穿着黑色衬衫,头发打了蜡,用满是痞气的目光飞快扫视了一遍教室,锁定目标后高唤了声:“夏河,你出来!” 夏河闻声放下手里的书,转身朝教室后门望去,见昨天在游戏厅里遇见的那男生正站在门框处沖他招手。 他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原来那人跟自己同校,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于是带着满心的疑惑走出去,行到他面前,诧异道:“什么……?” ‘事’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就被狠狠挨了一拳。剎那间,他感觉到因重力的锤击下,牙齿咬破了口腔瀰漫出来的血腥味。脸颊也火辣辣的疼。对方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垂眼看了一下自己手上戴的戒指。
第3页 下一刻,夏河眼里积满了怒火,在毫不知情下被猛揍了一拳,任何人都会在一瞬间激发出所有怨气。紧接着,他也给了对方一拳,然后俩人便扭打在了一块。他显然不是那男生的对手,毕竟长大后就没和谁动过粗,他一直觉得动手不是自己该有的作风,但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恶劣的场面。 男生把他死死摁在地上,黑色衬衫破了个口,扣子也崩坏了一颗,露出锁骨以下的胸膛。他铁青着脸,倔强的反抗。周围的学生把他俩强行分开,为了控制住场面,还谎称班主任来了。 继而,那男生只好罢手,临走前恶狠狠的指着夏河的脑门说:“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声音,那语气,轻蔑,刺耳,居高临下。如果没有之后那些无法轻描淡写一笔抹掉,并且牵扯他一生的事情,他一定觉得,这件事将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屈辱。 “你没事吧?” 对方走了以后,一个好心的同学围上来,用心疼的目光可怜夏河:“你脸上流血了。” 夏河还喘着粗气,脸上的疼痛开始愈加强烈。他伸手揩了一把左脸,果然摸有一掌心的鲜血。心里暗骂道,戴暗器打架,算什么本事。他忍着疼痛走回教室,但身后的同学安慰说:“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脸上的伤口好像还挺严重的。” 这时,走廊上再次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才挪动脖子瞥了对方一眼。 赶来的人是他的发小周郁,俩人不在一个班,估计怎么也没料到会在夏河身上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 周郁皱起眉头唆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 “夏河刚刚跟人打架了。”旁边的同学替他解释。 “打架?你还会打架?怎么不叫上我。” 周郁一边寒酸他,一边心疼的直皱眉。 夏河捂着受伤的脸,眼神里的锐气还没有完全散去,随时都有可能找人再干上一架。他不喜欢被众多目光盯着看,便白了一眼周围还在打量他的学生。 “走,我带你去上药,这毁了容可不行,不然以后咱学校的帅哥又少了一个,多不划算。” 周郁说着把他拉出教室,趁着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还没有响,他得赶紧带人到医务室,不然被老师看见就麻烦了。 上了药,贴上创可贴后,灯光照着他的双眼,显得有些红红的。周郁继续嘴贱:“看来这下被揍的挺惨,怪心疼的······。” 夏河忍无可忍,用气愤的眼神盯着他说:“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周郁乖乖闭了嘴,但随即伸手过去帮他捏肩膀,宽慰道:“别生气了,改天我陪他一块去暴打那畜生一顿。” 他俩关系铁,认识差不多十年了,从小一起看书打游戏,做过的坏事数都数不清。夏河小时候比较内向,因为妈妈的忽然去世,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与人交流。后来才逐渐回归正常的生活,性格也倔,认准的事情很难去左右他的思想。而周郁恰恰与他相反,性格好,家庭环境好,从小接受到的都是非常优良正面的教育,所以大部分人都喜欢跟他相处。 反之,夏河就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如果不熟知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清高的人。这点,他似乎也不怎么想改变,独来独往也好,成群结伴也罢,他看上去都不怎么在乎。 傍晚,他依然挎着背包穿行在街道上,橘红色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脸旁,把他原本呈现出乌青色的伤痕掩盖的毫无痕迹。 周郁朝他跑过去,追上后,伸出臂膀习惯性勾住他的肩,瞥了他一眼,打趣说:“你脸上贴个创可贴看起来怪可爱的。” “死一边去!” 夏河板着脸,踢起脚下缱绻的落叶。 “你还真别说,伤痕是代表男人的荣耀,不丢人。” 无语。 见夏河没说话,周郁转移话题:“对了,昨天跟你打架那人,我去跟他谈过了,他叫顾生,转到这所学校半年,四班的,挺受人欢迎。估计是长的帅,还打的一手好架,据说家里还挺有钱······” 这回夏河给了他一记结结实实的白眼:“能不能别跟我提他?” 周郁无辜道:“我这不是让你了解清楚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 沉默。 他继续说:“以我了解到的情况,你俩是产生误会了,关键的祸害不是他,而是那个大小姐——叶莲。” 那叶莲是官二代,性子蛮横无理,仗着家长有点权利,在学校混日子的同时,还是个风生水起的女校霸。虽然名声差了点,但姿色一直是公认的校花。之前都是男生自己倒贴过去,后来开始追夏河,一时间成了学生们私下津津乐道的校园桃花事。 夏河顿住脚步,看了对方一眼又继续迈开。 周郁:“她不是想追你么,但没追你之前就一直和顾生在一块,属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今天忽然跟那小子说你已经和她在一起了,还约好去看电影什么的。那小子可能脑门一热,就找你了吧。” 见夏河依然一言不发,周郁又补充道:“顾生那人看上去人脉挺广,跟他混的人肯定不少,你以后最好别跟他有什么瓜葛。”
第4页 “你觉得我和他会有什么瓜葛?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会揍死他。” 夏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连重音都没有吐出来,听上去让人难以信服。 周郁噗嗤一声笑了:“你可别说大话,下回人家找你可不一定跟你单挑,可能是一群人把你摁在地上······想想那场面,啧,惨不忍睹······你可别指望我,我一般都是走为上策的。” “你算什么兄弟······” 夏河反讽了他一句,接着转身朝一辆公车走去。周郁家离学校不远,没到要坐车的程度,所以只能跟他挥挥手说:“明天见。” 夏河回到家,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见奶奶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面对着橘红色的夕阳,消瘦的身影在逆光中不免让人联想到风烛残年这个词。她脚跟旁边放了一个收音机,里边正播着戏曲。 夏河走过去,将手温和的摸上她的肩膀:“奶奶,你在干嘛呢?” 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回来了,我在给你织毛衣呢。”她戴着老花眼镜,每挑一针都凑的很近。 “这才刚到夏天,你就织毛衣?” “想起来就织了,我万一活不到冬天,也好给你留点什么。” 奶奶说这句话时一脸轻松,就像说一句家常便饭的事情一样。反倒是夏河黑了脸:“你又说这种话。”接着岔开话题:“我爸回来没?” “不知道,没听见开门。” 那就是没回来。夏河心想,奶奶眼神不好,织毛衣时戴着老花眼镜,自然发现不了自己此时脸上的光彩。但等爸爸回来看见了,可没那么好敷衍过去。 他本想洗把脸,但手沾到冷水后,又想起来脸上还抹着药,贴了创可贴。反正今天是别想进水了,估计等伤口好了后,还会留下一道疤。貌似当时出的血还挺多。“操他妈的顾生。”他不禁暗骂一句。 回到房间,他拉开窗帘,夕阳照射进来,有些刺眼。楼下院里几个小孩在玩闹,稚嫩的声音十分贯耳。他往床上一躺,心里烦躁的很,便拿出mp3,带上耳机,让音乐浇灭自己内心那团萦绕而生的火苗。 到了晚上,夏振东问起伤口的事,他以摔跤为理由糊弄过去,对方也不打算追究,可能是因为在他身上联想不到打架斗殴这件事。平时老爸在学校很严厉,总是板着面孔,但在私下却是挺温柔开朗的一个人。当然,除了夏河惹祸之外。为此,还被周郁调侃成夏老师拥有双重人格。 而夏河,平时不喜欢和同学厮混,没犯事的时候看上去文质彬彬,略有点一表人才,书香门第的感觉。他长得帅是全校公认的,重点是,帅不自知。这点独特的气质很容易让接触久了的人对他着迷。 第二天刚进校门,便碰上了骑着自行车路过的顾生。夏河心里还堵着气,属于就算对方沖自己三跪九叩都解不了的那种。原本就够尴尬了,谁知那人还真在他必经之路停了车。 夏河目不斜视,没打算鸟他。 但顾生是因为看见他脸上的淤青和创口贴了,所以才停下来,并且巡过去的目光也有一丝歉意。紧接着踩动踏板,骑到对方面前。 夏河盯着顾生的眼睛,轻蔑的说:“怎么?还想再来?我可以奉陪。” 见他满肚子怨气,顾生也没打算讥讽他,反倒称:“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的医药费我包了,另外,我会补偿你。” 夏河却依然盯上他的目光,眉心皱起的那道褶子看上去十分有威严。 “我不稀罕,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 接着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顾生冷笑一声:“还挺倔。” 夏河原本以为自己与那混小子之间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往来,可两天后的夜晚,同样是回家的路上。周郁骑着辆自行车到他面前,然后从车上下来,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开口道:“这车不错吧?崭新的,还带小手电呢。 夏河垂眼看了一下,见那车浑身亮黑,车头中间还真别了一个手电筒,并且光线还挺亮,看上去像装饰品。他问:“你新买的?” “是新买的,不过不是我的。” 周郁卖着关子。 “那是谁的?你偷的?” “滚蛋,我早不做这种事了。”周郁故作生气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又勾起嘴角说:“别人送你的,让我转交给你。” 夏河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诧异道:“送我?” “嗯。” “谁送的?我最近可没做什么好事。” 周郁古怪的看着他:“给你脸上留下痕迹那人送的。” 话音刚落,夏河忽然觉得脸上又疼了起来,咬紧牙关唆了一口冷风:“他?” “嗯。”周郁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人觉得对不起你,所以送你辆自行车表表心意。诶,要是当时挨揍的人是我多好啊,几个拳头就能换辆自行车。” “那你拿去好了。” 夏河递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心想这人真不可理喻,之前还让自己别跟顾生有瓜葛,现在自己跑去巴结人家,算什么事?
第5页 周郁立马追了上去:“这不行,人送你的,说明人家想和你搞好关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那你去和他相识好了,我不想跟这种二流子扯上干系。” “这可是你说的,反正因为你这事啊,他都要和我处成朋友了。”周郁踩着自行车靠近夏河:“诶,他人其实挺不错的。” 夏河忽而抬手握住他的车龙头,车子一个紧急剎车,差点栽了跟头。 “那以后咱俩别联繫了怎么样?!” 周郁听罢憋着笑:“那不行,以后你再挨揍了谁帮你去要物资啊?!” “滚蛋!” 夏河说完头也不回走上公车。 周郁点地剎车,沖他喊道:“车子真不要了?” 没得到回应,对方的身影随着公车消失在喧闹的夜色中。 虽然夏河强硬拒绝这个道歉的礼物,但周郁还是乖乖骑到他家,放在了院里。 第3章 相识 3 第二天,叶莲又死皮赖脸的跑去跟夏河道歉。 那叶莲除了恶名昭彰之外,还是个实打实的‘蛇蝎美人’。以前俩人没有任何交集,忽而冒出来追自己,结果因为没追到而产生报复心理,更让人咽不下这口气的是,最后还让她得逞了。 所以这人,能躲就躲,避而远之,说不定她内心还藏着更毒的药呢。 “遇上她,真是倒了血霉。” “不对,遇上她和那混球顾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夏河独自发完牢骚后,便连着好几天都对叶莲爱答不理。他冷漠起来的时候,任何浓烈的热情到他眼里都会化作腊月的雪,然后融成寒水,消失殆尽。于是,叶莲见没捞到好处,便也没再找过他了。为此,夏河与周郁聊起来时,还调侃说:谢天谢地,总算甩掉了那只蜇人的马蜂。 周五傍晚回到家,他刚走进院子,住底楼的张阿姨便走过来问他:“院里那辆自行车是不是你的?不知被哪个熊孩子给放了气,后车轮都瘪了。” 夏河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靠在墙角的黑色自行车,崭新的,只是坐垫上落了一些灰和几片枯叶。 张阿姨:“你把它停楼道里锁起来吧,省的再被人抬走了。” 他答应了声,便走过去把车推进了楼道。那是顾生送他的,只要瞥一眼,心情就会立马变得不爽,就像看见顾生本人。他暗想,过两天回学校,让周郁过来骑走,免的碍自己眼。 家里,奶奶坐在阳台摘芹菜。自从爷爷过世后,她就特别喜欢搬把凳子坐在阳台干活,吃过晚饭会下楼去找别的老人聊聊天,他们在夏夜总是喜欢拿着蒲扇坐在院子里听戏,似乎岁月磨掉了他们年轻气盛的戾气,于是一言一语之间都藏着透彻人心的善意。 虽然老人们开心了,但这对夏河这样的小年轻来说倒是一种折磨。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伴随着小孩玩闹的声音,透过那扇陈旧的窗户传进房间来,很难让人静下心思考。但也久而久之,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都变得让人习惯,并且开始无视它们的存在。 夏振东回到家,见夏河正在厨房里做晚饭,他走过去说道:“你把奶奶吃的饭做好就行了,一会儿带你出去一趟。” 夏河放下菜篓子,依在门框问:“去哪?” “顾叔叔你还记得么?顾峰。” “顾叔叔?哪个啊?” 见夏河一脸疑惑,夏振东试着帮他回忆起来,说:“你小时候,他老上咱家蹭饭。你还问我,那个叔叔是不是刚从牢里放出来,无家可归。” 他说到这,忍不住发出一句笑声。 夏河依然诧异的挠了挠头:“好像有点印象。” 夏振东接着说:“刚刚我回来的时候撞见他,开着小车,西装革履,啧啧,我都没认出来。他看了我一眼就认出我了,说是好多年没见,邀我上他家吃顿饭,还特意提起你,嘱咐我一定要带你过去。” 夏河连忙拒绝:“我可不去,我都想不起他是谁,再说了,你们老朋友之间见个面,我在旁边当电灯泡多尴尬啊。” 本打算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毕竟夏河从小到大最讨厌串门了,可夏振东又摆出他一贯强硬的态度,直接放话:“你必须去,给我撑撑场面,要不然我这儿子不是白生了。”接着打量了一眼夏河那件脏兮兮的衬衫,用挑剔的语气说:“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让人看了笑话。” “那我还不如不去呢······” 夏河说着从他身旁走过,虽然心里十分拒绝,但最后还是乖乖的洗干净换了身衣服,模样看上去像个走在最前卫的二十一世纪优秀青少年。更何况给自己老爸撑面子这件事,他从小到大就没少干。 等俩人出门到了地方,见到那栋坐落在富人区中间的小型别墅,夏振东一时傻了眼。一边慢悠悠的走,一边嘀咕道:“没想到他现在混的这么好。”转过头看向夏河,指着别墅的位置点了两下:“看见没,据说是地产大亨。” “看见了。” 夏河冷冷的应了声,接着问道:“爸,你和他熟吗?” “熟啊,我和他一块长大的,以前老家那边你还记得么?就咱家边上那座空房子,就是他以前的家。”
第6页 “哦。”夏河后知后觉:“那确实混的挺好。” 正说着,俩人到了院门前,夏振东眼睛一亮,立马故作出不屑的语气说道:“呵,还装了门铃。”说着伸出手指摁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院内传来响动,随即那扇铁皮小门从里打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男生扶着门笑道:“夏老师,你来了。” 下一刻,门外父子俩人同时愣住了,夏振东疑惑道:“顾生,你怎么在这?” “老师,顾峰是我爸啊。” “······” 盯着顾生那张在灯光下昏黄的脸颊,夏河感觉到喉咙里一口老血涌了上来,真是冤家路窄,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 反观一旁的夏振东,他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估计是没想到顾生是顾峰的儿子,并且心里也有了底,毕竟顾生在学校极其让人头疼,成绩不好品质也差。他也得到了一丝侥幸,幸好把夏河给带来了。这俩年纪相仿的少年放在一块,虽然表面上都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但实质的内核,随便一比较,谁高谁低还不是一目了然。 这时,顾峰走出门来接客,十分热情的搭过夏振东的肩膀,带他往屋里走去。俩人站在一块,夏老师倒显得非常消瘦。 夏河跟在他俩身后,悄悄深呼吸给自己散散怨气。那俩人边寒暄边迈进门槛,忽而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他。 夏振东把他拉到身旁介绍说:“这是夏河,我专门带过来让你见见。” “顾叔叔好。” 夏河佯装出一个礼貌的笑脸。 顾峰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将他由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哟,都长这么高了,上一回见他,才到我这呢。”说着看往夏振东,比了比自己的腰身,笑了起来。 他转过头,指了一下一直在旁边装乖的顾生:“喏,我儿子,他两岁的时候你见过,诶,皮的很。” 顾生面不改色,并且还挂着微笑。 俩人又勾肩搭背迈开步伐往客厅餐桌走去。 “我上回跟那小子提起你,他说他学校有个老师也叫这名,没成想还真是你。你们搬到风城几年了?” “五六年了。”夏振东说:“前些年被调到这边工作,正好那时候我儿子上中学,所以就干脆搬了个家。” “我说怎么你以前住的地方换了人呢。” 他俩说着话的同时,拖开餐桌的椅子挨坐到一起。顾峰给夏振东倒酒,准备与他在开饭前先小酌一杯。 夏振东环顾了一眼四周,见整个客厅呈现出复古的欧式基调,家具摆设不多,连杂物都没看见有,他便问道:“你这房子,刚装修没多久吧?” “是没多久,半年不到。” 正巧这时,一位美丽的妇人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顾峰忙向夏振东介绍:“这我老婆。” “你好!” 那少妇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语气有些含蓄,应该是不熟的原因。 夏振东礼貌的回应,想起几年前听说顾峰的老婆因病去世了,也就是顾生的亲生母亲。那现在这位,应该就是后娶的。 顾峰把话题引到那俩少年身上,问:“你俩认识吗?” 夏河与顾生对视了一眼,他急忙划清界限:“不熟!” 此时脸上因对方而留下的创口贴还在,内心的火气还在,没冷着脸就算是热情了。 顾生轻笑了一下,接着起身去厨房帮忙了。 老朋友多年未见,要聊的话说一晚上都不够,更何况还喝着酒。酒精下肚,许多往事就会一股脑全部涌上来,越说越动情。 听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侃侃而谈,夏河越发没胃口,于是早早下桌,跑到院子里吹吹凉风。 那院子干净极了,没有多余的花花草草,只有一棵不知名的树和几根葡萄藤缠绕在一起。他靠在墙上,思考如何让老爸提前结束这场饭局。 这时,顾生也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瞥了他一眼,接着一边从兜里摸出烟盒,一边朝他走去。 “来一根?” 夏河:“我不抽菸!” 顾生收回差点递过去的烟盒,开始自顾自叼一根点火。夏河以为自己拒绝了他的搭讪,他应该会识趣的走开,谁知他也转了个身,同自己并肩靠在一面墙壁上。 俩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忽而变得尴尬而古怪起来。顾生吐着烟圈,撇过头看着他说:“和好?” “什么?” 夏河不明所以。 “看在你爸和我爸是老相识的份上,我们和好吧,算是不打不相识?” 听着对方勉勉强强的语气,夏河冷冷的回应:“没必要。” 顾生自知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好仰着头看天上模糊的星星,继续抽菸。夏河想要抬脚走开,他又开口问道:“车子喜欢吗?” 夏河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诧异的看向对方,竟然还会有人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来。想想那辆被他冷落的高档自行车,忍不住反问:“你见我骑过?” “没有。” 他冷笑一声:“哪天你有空自己上我家来骑走,省的我看了碍眼。”
第7页 夏河说罢想要迈开步子离他远点,结果刚起步就被他一把摁住肩膀:“等等!” 他心里猛然一个激灵,戒备道:“什么意思?” 顾生把嘴上的菸蒂扭头吐掉,继而一脸戏嚯的对上夏河的目光:“那天的事是个误会,你老这样就没意思了。” 切,换你脸上流血,看你什么心情。 夏河继续摆冷脸:“我就是这么记仇的人,有些事情我释怀不了,有些人我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即使是繫着上一辈人的纽带,对我的所作所为也丝毫不会有影响。” 说罢拨开对方的手。 顾生依旧风轻云淡的点点头:“嗯,那好吧,本来只是想跟你道个歉,那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谁都别招惹谁。” 夏河再盯了他一眼,便转身进屋了。 第4章 相识 4 夏振东酒量不及顾峰,一时喝上了头。眼神迷迷糊糊的,整张脸通红,嘴上却还挂着故作轻松的微笑,似乎想要以此告诉对方,自己还可以再喝上几瓶,还没有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但其实早已经有心无力。 饭后。 顾峰叫了车送他俩回家,本想搀扶夏振东出门,但他也有些醉,怕俩人一块走迈不过那个门槛就趴地上了,于是只好让夏河与顾生搭手。 车子在院门外停靠了好一会儿,夏振东喝了杯番茄汁,再加上院里起了风,这才让头脑清醒了些。顾峰的老婆在旁边抱怨:“你灌他酒干嘛?看这醉的,多难受啊。” 顾峰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让他一直喝,应该恰当的制止他。反倒是夏振东抬起头来沖他夫妇二人摆手:“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就好。” “要不你晚上住这好了,还有好几间空房呢。” “不行不行,家里还有老人。”夏振东搀扶住夏河的手臂站起身来:“改日再约。”然后转身迈开步伐,踉跄着往大门走去。 他们几人随在身旁,顾峰对夏河交代:“你好好照顾你爸,回去兑点蜂蜜水给他喝,吐出来就没事了。” “我知道了,叔叔再见。” 夏河说罢扭头看向停在道路旁的车子,顾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了,正像个门童似的替他俩打开车门。 真是会惺惺作态。 夏河瞥了他一下,随即将老爸扶上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顾生把车门关上,同时透过未摇上的车窗与夏河对视了一眼。在他身后的路灯亮的有些刺目,以至于看不清他那会儿的脸色,或者是何眼神。只有他漆黑瞳孔里的那一点点光亮,随着睫毛的扑动而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说:“路上小心。” 不对,这句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自己的臆想。但传进夏河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不屑与嘲讽的意思。他的假模假式,他的睿智与小伎俩,他的狂妄与高傲,他的那句“别再让我看见你”,还有随之而来的“和好”,就像一个不良的形象,先捅你一刀,再餵你一颗糖;又像古希腊神话里代表残暴的阿瑞斯,随时都有可能将长矛刺穿你的心脏,并且不给你任何理由。 次日清早,一阵汽车鸣笛声扼杀了夏河的美梦。他猛然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但想起来是周末,心神又松懈了下去。此时院里孩子的嬉戏声比平常更响亮了一些,他这才意识到刚刚似乎有人在敲门。 起来之后,发现老爸坐在沙发上看书,戴上眼镜像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没有一点昨晚喝醉酒后喋喋不休的那副影子。 夏河走过去问:“刚刚敲我房门了?” “嗯。”夏振东头也不抬:“想喊你起来去买早饭。” “······你自己不能去啊?” “我头疼。”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理所当然翻了一面书页。 夏河暗自嘀咕:“切,怪谁······” 细想起来,似乎老爸好多年都没有喝醉过了,上一回还是妈妈去世之后,他低迷了好一段时间。休假期间什么都没做,除了喝酒就是发呆和睡觉,下巴布满鬍子,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要不是奶奶硬生生把他骂醒,想必他早颓废掉了。 他每次指使夏河做什么事情,虽然夏河嘴上说着拒绝,但随即都会乖乖完成。反过来,他对于夏河也是这般,对方想买什么东西,当时说的是不给卖之类责备的话,但第二天就会买好放在床头,就像清早醒来的一个惊喜,就像传说中圣诞老人爬烟囱进去偷偷给孩子塞礼物。 但其实夏河知道,夏振东偶尔对自己的宠溺,只是想弥补当年对他不管不顾的时日。 接近期末考的那几天,因为之前被糟心事扰的心神不宁,所以夏河的成绩下降到了中游。他原先一直是年级里拔尖的,就算自己的心思被学习之外的事物所干扰,但回过神来用功一段时间,总是会再次赶上之前的步伐。 他沉下心来埋头在各科书籍中,除了照旧每天与周郁打打闹闹,丝毫没与顾生有过任何无关的接触,甚至俩人偶尔面对面路过,他也当作没看见匆匆擦肩。还有傍晚球场上的博弈,好几次都与顾生成为了球场对手,每次都是极不自然的败下阵来。食堂,跑道,巷子里的斗殴,他总能遇上顾生的身影。
第8页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没认识他之前,哪哪都见不到他,与他结下樑子之后,哪哪都有他的影子。像个不怀好意的鬼魂,纠缠,随时跳出来吓你一跳,给你心上留下一抹阴影,然后无声无息的走开。但你知道,他依然还会出现的。 某天,夏河与周郁一同回家,那时拳皇风靡各类游戏厅场所,就连卫生不达标并且还坑钱的小厅子都聚满了放学不回家的学生。 经过的时候,周郁朝游戏厅里看了一眼,讥笑着说:“他们可真逗,大热天的不回家,都聚在这流汗。”他把目光转向夏河:“等放暑假了,你上我家来,我新买了fc小霸王,带你打魂斗罗。” 夏河显然对魂斗罗没什么兴趣,对拳皇也没什么兴趣,他摇摇头说:“算了吧,我放假要去乡下避暑。” “对哦,忘了你每年都得去一趟。”周郁问:“那好玩吗?” “还好,主要是我奶奶要回去祭拜我爷爷,我得陪着她。” 周郁碰了碰他的胳膊:“诶,什么时候也带我去一趟,我都没怎么去过乡下。” “有生之年吧。” 夏河说罢在一家小卖铺前停下脚步,他准备去买瓶水喝。手刚摸到冰柜的扶手,眼前就出现一个熟悉,并且使他神情一粟的身影。 “哟,巧啊。” 顾生从他背后绕过,也准备去冰柜里拿饮料。此时门外还有几个等着他的小混混。 一见到那人,夏河心里就会莫名觉得不愉快,并且很不自然,摸着冰柜的手也不知不觉放下。 顾生替他扒开那面冒着寒气的玻璃橱门,说道:“我请你喝。” 夏河果断拒绝:“不用。” 顾生嗤笑一声:“不要算了,我请他喝。” 这个他指的是周郁。 周郁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得了小便宜还卖乖’的笑容。顾生拿了几瓶汽水,一瓶递给周郁,一瓶留给自己,其他的扔到那几个小混混手上。 他越过夏河,走去搭上周郁的肩膀,说:“上回你球打的不错,他打的太烂了。”说到‘他’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指了指夏河。“我认识一个俱乐部的主管,高级球场,周末你没事的话可以和我一块去玩。 周郁听罢很有兴趣,看上去俩人好像还挺熟。夏河装作没听见他俩的对话,不紧不慢的找到自己想喝的饮料,付钱后故意盯了周郁一眼。 显然这个眼神也被顾生注意到了,没等周郁回话,他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说:“想去的话,周末给我打电话。” 然后迈开步子,朝等他的那几人走去。 待他们渐渐走远后,夏河这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冷冰冰的汽水,柠檬味的,有点酸。 “你和他很熟?” 周郁装作纠结的皱眉:“不算熟,就上回在球场跟人打了几次球。”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问:“你还为打架的事生气啊?” 夏河脸上还贴着创可贴,其实那晚到顾生家吃完饭后,对他的愤然已经在慢慢减少,甚至消磨殆尽了。至于为何见到他还是会觉得不畅快,可能主要还是因为俩人之间结下过的梁子,还有为数不多,充满戾气的对话。 他摇摇头:“我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再说了,男生之间打打架正常。” 周郁本想回“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但见夏河没再为顾生的事情生气,立马换了句话,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我就说,你这人开明的很。” 夏河没理他,小心翼翼回过头看了一眼在橘色的暖阳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想,这傢伙怎么老在我面前出现。 第5章 相识 5 回到家后,他放下背包,屋里非常安静,估计老爸和奶奶都不在。于是脱了渗有汗水的上衣,□□着上身走到浴室的镜子前准备洗把脸。手刚沾到水,他想起来脸上那个碍事的创可贴,便对着镜子将创可贴给撕掉了,没有一丝痛觉。 原本被戒指划伤的地方,随着血痂脱落,此时只剩下一道细小的瘢痕,白色的,泛着一点稚嫩的红。接着用水洗掉创可贴的印记,再照镜子看看,应该是痊癒了。夏河想起顾生那晚沖自己脸上来一拳的那个狠劲,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不记仇,都是虚话。 暑假时,奶奶帮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到乡下度过为数不多的十几天假期。夏振东走过去看了眼他的行李箱,见里面除了几件摺叠好的衣服没其他东西,于是转身搬来个纸箱过来,从中挑出大大小小的书籍塞进行李箱内。有学科资料,有国外名着,大概是让他在闲暇之余多复习复习,二十天回来后就得面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了。 夏河在旁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反正每次他出门都得被迫带各种书。不论看不看,好似带了就能考上清华北大一样。 告别了老爸,陪着奶奶坐上去往乡下的汽车。 车内热气腾腾,即使开了窗户也没有丝毫凉爽的风吹进来,让人感到有些头晕不适。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奶奶,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问她要不要喝点。奶奶摇摇头说不渴,目光越过夏河的脸看向车窗外,表情很平静,似乎那斑驳的脸庞也变得光滑了一些。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很强悍的女人,据夏振东说,他们那会儿住在乡下,邻里很多繁杂事情都会找奶奶去帮忙,甚至疏散过很多纠纷,她就像一个领导者,一个行动力和组织力极强的女人。即使步入老年生涯,很多年轻人干的活儿她也会想着去试试,种地砍柴都没落下过。
第9页 她年轻时没生过什么病,扛下来的事情也不比男人少。 但也就是在爷爷去世之后,她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好似从一个勇士变成了懦夫,从一个主导者变成了旁观者,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老年人。有人说过,人是在一瞬间老去了,这句话大概在她身上应验了。 她开始变得泪眼婆娑,开始变得憔悴,来往医院的次数开始增加。脸上遍布皱纹与斑点,身体消瘦,似是风吹就倒。慈祥,慈祥不是个好词,代表了失去韧性与不羁,所仅剩下来的无可奈何的温柔。 这些,都是夏河通过老爸那张嘴所理解到的变故。或许当一个人把毕生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那这种变故就是必然的吧;就像爷爷在世时,他是奶奶的一个精神支柱,当这个精神支柱倒塌的时候,并且生活需要她的地方也已经不多了,那她就会像一支燃到头的蜡烛,只剩下点点火星支撑,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或许人活着的最主要的意义,就是被其他人需要。 差不多三个小时后,车子抵达目的地。那是个繁杂的镇子,车站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流非常多。夏河携奶奶走出人群与车站,在标志性的站牌下等人。他们事先联繫好了叔叔过来迎接,到那也是住他家。相对于城里的一层套房,他家算是三层小别墅了。 没多久,一辆小型面包车开了过来,缓缓在二人面前停下。 叔叔从车上下来,沖奶奶喊了一声:“妈。” 奶奶听见后很是高兴,也回唤了一声:“振华啊。” 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随即伸手过去扶住叔叔的手,然后先上了车。 夏河把行李箱提起来,丢进后车厢。 叔叔见到他说:“你又比去年高了一点。” 差不多一米八的夏河摸了摸头,笑道:“也就这么高了。” “不对,男孩子二十几岁都还长个,你以后可能还得再高一点。” 叔叔说着帮他打开车门,示意他上去。 他坐上座位后,沖同时坐在驾驶座的叔叔说:“我爸就这么高,我还能高到哪去。” 这时候一旁的奶奶发话了:“差不多了,这样最好。” 随即夏河与叔叔相视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路上,奶奶和叔叔在说家庭里的鸡毛蒜皮,夏河没插话,也没怎么听,一边播放着mp3,一般欣赏窗外绿油油的乡村画卷。蝉声很大,甚至盖过了耳机里的音乐声。 那地方所处地势好,青山绿水,够辽阔,也够清静。多是瓦片房与竹林,村子前面就是一条溪流,再过去是片片稻田与穿行在稻田之间的水泥路,弯曲显眼,像是书上画着的:遍布在心脏上的血管。 村里有楼房的不多,叔叔家算是大户。他也是这两年才回家搞起农业生产,之前带着老婆孩子在外地工作,赚了不少。现在孩子上寄宿学校,半个月才回一趟家。他与村里几个合伙人也挺忙碌,丝毫不比在外面上班轻松,而且被那灼热的阳光晒地浑身上下黝黑发亮,经常顶着草帽,跟长驻在村里几十年的老农民一个样。 到地方后,夏河下车拿行李箱,婶婶出门来迎接奶奶,与她有说有笑的,目光挪到夏河这来,说了与叔叔在车站时一样的话。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男孩,看上去有些腼腆,愣愣的盯着俩人不敢发出声音。直到婶婶责备了他几句,他才低声细语的喊了句奶奶。 凭这一声羞怯的叫唤,就足以让奶奶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亲昵。 婶婶指了指夏河对男孩说:“辰辰,那是夏河哥哥,你怎么不去打声招呼。” 声罢,夏河笑着主动走过去摸了摸他那扎手的头发,以示友好。 男孩这才回了句:“夏河哥哥。” 他那双眼像麋鹿的眼睛一样,水汪汪的,给人一种纯真,可怜兮兮的感觉。 婶婶替辰辰打圆场:“他这孩子啊,比较内向,不爱说话。” 夏河点点头,心想,自己以前也不爱说话,但面对陌生人表现出来的大多数是冷傲,不想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人逼自己。 他不是内向,不是孤僻,只是过于放纵自己的天性。但其实想想,当一个人不善交际的时候,你偏偏逼他学会嘴炮连珠,对于当事人来说,那应该是一种折磨吧。 这时,叔叔帮他们放好行李,招呼他们过去吃西瓜。婶婶看了眼墙上挂钟,说到点该做饭了,然后就往厨房走去了。奶奶坐不住,也随了进去,估计是想着打下手,她虽然因生理退化而受不得油烟味,但准备饭菜一直是她的快乐来源。 叔叔摸了摸正在吃西瓜的辰辰的肩膀,让他陪夏河玩,然后出门去了。 大堂只剩下夏河与那内敛的男孩,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片刻后,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 夏河去年来的时候见过他一眼,不过住的时间不长,俩人没相处好关系。前几年奶奶还在这边生活,叔叔一家在外地,碰面的机会也就只有除夕年夜饭那晚。 好一会儿,夏河才搭话说:“你读几年级了?” 辰辰抬眼看着他:“四年级……” “十岁?” “嗯。” 他点点头,连咀嚼西瓜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
第10页 夏河看出来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便只是偶尔晃一眼,瞥见他揩了把嘴角却没有抹掉那颗沾上的西瓜籽,于是伸手过去替他捏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过于突然,让男孩觉得猝不及防,当夏河的手指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他神经紧绷了一下。 夏河突兀道:“你害怕我?” 对方摇摇头,但眼神却表明了肯定。 夏河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忽想起什么,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游戏机递给他,说:“送你的,可以玩俄罗斯方块和坦克大战。” 男孩接过去,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会儿,接着脱口而出:“谢谢!” “不客气,我是你堂哥嘛。” 夏河心想,幸好周郁送自己的这个小玩意还在,不然还真跟人处不好关系。 虽然是试探性的三言两语,并且还是很难打开那个男孩的心扉,但送了件礼物总比空口说白话强,再说了,对方也不愿意搭理。想想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除了欣赏欣赏乡村风光之外,还有谁能陪自己聊聊天?辰辰虽然内向,但也是无可奈何的首选。 吃过午饭后,夏河便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电风扇在床头嗡嗡作响,屋外的蝉声依然聒噪,但听久了倒像是催眠曲,也没有那么要命。 兴许是夜间没睡好,睡眠全补在那个无所事事的午觉里了。夏河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橘红色一片。 他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睡的太久,导致脑子还有些昏沉。回过神来,发现门扉处站了个身影。 辰辰不知何时站在那,正愣愣的看着他。 夏河问:“你在哪干嘛?” “奶奶让我喊你起来。” 辰辰的声音很小,比电风扇的响动大不了多少。他十分钟前就在门口徘徊了,却因为没有勇气叫醒夏河而暗自苦恼。 夏河说了声‘我起来了’,然后打算出去用清水洗洗脸,经过辰辰身边的时候,友好的伸手抚摸了下他光滑的脸颊。 此时太阳逐渐西沉,刺眼的光辉映照在山头,以及斑驳的墙壁。起风了,带着稻香与荞麦草的气息,拂过枝头那些栖息的夏蝉,吹起夏河那头清爽的短发。 “带我出去转转吧。” 他站在门前,望着远处随风波动的麦浪,对辰辰说。 辰辰点头应好,便跟着对方的步伐往乡间小道处走去。 村子不大,但广阔的天地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不远处可见干完活回家的村民,戴着草帽,路过了会问一声好。 夏河与辰辰沿着那条弯曲的石子道往前走,临出门前婶婶让他俩扒几根玉米回去,可走到玉米地边上,却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路边。夏河自言自语:“这是谁的车?” 辰辰以为在问自己,便摇摇头:“不知道。” 他将目光眺往那片玉米地,忽见一个身影从中窜了出来,那人怀里抱着几根刚摘的玉米,头发上还插有细长的叶片。 等等,这个人有点面熟。 夏河目光诧异,是顾生? 第6章 青涩 1 对方也愣了一下,转即露出一个欠揍的笑脸:“哟,真巧啊。” 巧什么巧,怎么哪都能遇见他。 夏河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还是现在其实是在梦里。但因睡得太久而未完全消退的头痛提醒他,这是再现实不过的现实。 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 顾生抱着玉米从田埂走上来,他踩着拖鞋,穿了条五分裤,裸露在外的小腿被玉米苗划了道细长的血痕。 夏河:“这是我老家!” “巧了,这也是我老家。”顾生依然露出那副半虚不假的笑容,他把玉米放进自行车后座的麻袋里,然后抬腿跨上去,踩着踏板,做出随时都有可能因聊崩了而扬长而去的姿势。 夏河想起来之前老爸说过,他与顾生的爸爸是发小,一个村子里长大的,那这个巧合也算是理应之内。只不过像顾生这样的人,放着城里灯红酒绿的日子不过,忽然到乡下来体验生活,也是够古怪的。 见夏河脸上的疑云渐散,顾生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辰辰,岔开话题道:“这小孩跟你长得挺像,你爸的私生子啊?” “·····你爸才有私生子呢。” “他确实有啊。” 顾生坏笑着说:“不过是私生女,现在成正牌的了。” 夏河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想再与他说风凉话,便把目光向玉米地挪去,刚准备下地去完成婶婶交待的事情,辰辰却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向那男孩,示意有什么事。 辰辰轻声说:“这片玉米是咱们家的······” 一旁的顾生听罢已知东窗事发,便赶紧踩动踏板一熘烟跑了。等跑远了才回过头恬不知耻的大喊一声:“谢谢你家的玉米。” 夏河盯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暗骂道:“这混蛋……”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多计较,顾生的忽然出现,反倒让他觉得有一丝欣喜从心尖掠过。
第11页 不知是不是在这陌生的境地遇见还算相识的同龄人,又或者是因为与顾生三番两次的巧合,让他自己都怀疑这可能是天意。 是天意让他不好过! 回去后,他找了杯凉水灌进肚子里,出去熘达一趟出了身汗,总感觉嗓子特别干,那不知名的穗絮吸入鼻腔,还惹出一阵喷嚏。 刚放下杯子,便听见奶奶说,叔叔在顶楼收稻子,让他也上去帮帮忙。他点头答应,便扔下水杯就往楼梯跑去了。 此时天边夕阳绚烂,像是有人拿着画笔,蘸了最浓重的色彩染上去的,看起来刺眼的同时,却又意外成为一道惹人注目的乡村风光。一片橘红色的云彩攫住夏河的目光,使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叔叔给他的任务是拿着扫帚把谷粒扫成一堆,好用簸箕铲进麻袋里。他扫的极其认真,以至于都忘记了等太阳完全沉没在山头后,那片夺目的余晖便会悄然而去。 等扫的差不多了,他站在护栏边上,直起腰杆歇一会儿。听见旁边另一栋楼顶传来响动,他下意识转过目光看去,结果又遇见了那阴魂不散的顾生。 与叔叔家相邻的另一栋房屋是两层的,除了为数不多的水泥房之外,站在楼顶往下环顾,几乎都是褐迹斑斑的瓦片屋。叔叔家也有,只不过是破陋的牛舍。 相比之下,叔叔家还真是大户。 顾生也看见夏河了,还冲他眨了眨眼,接着露出一抹戏嚯的微笑。然后走过去把依在墙壁,装满了稻子的大麻袋挪上自己的肩膀,很是熟练的扛下楼去。 夏河看愣了神,那圆鼓鼓的麻袋少说也有三四十公斤。顾生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壮实,以前铁定也没干过这种粗活,却熟练的直接扛上肩就走了?还不带踉跄的。 他看见自家楼顶也放了几袋同样重的谷子,于是走过去试着掂掂量,手刚使劲就放弃了,忍不住惊嘆道:“他力气可真大。” 据辰辰所说,屋后那位不认识的哥哥昨天刚来。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特别多,还戴着墨镜,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但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变得跟乡村融合在一块,土生土长了?! 这适应能力,夏河自知甘拜下风。于他而言,现在还对那莫名飘来的烧谷穗的气味感到厌恶呢。 晚间,他做了几道习题,看了会儿书,便关灯睡觉。但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好一会儿,不但没有睡意,反而头脑越来越清醒,像嗑了兴奋剂。他想,或许是下午睡太多了,又或许是因为外面的蛙声太过喧闹,一种寂静中的喧闹,格外让人烦躁。 索性开了灯,爬起来吹吹夜风。 他依在窗台,目光跟随远处若隐若现的一点光亮移动,估计是一辆晚归的摩托车。乡下的夜晚很黑,也很安逸。那晚没见到星辰,只有大片大片浓重的乌云悬在天上。 他刚要关了窗户重新回到床上睡觉的时候,忽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看见有手电筒的光在不远处的树下来回晃动。 这一点吸引了夏河的注意,他悄悄探出头去想看看是谁晚上不睡觉到处熘达。结果看见两个身影,正站在自家楼下,并且面朝着他此时依靠的窗户,像是在与自己对视。 手电筒的光束从夏河脸上划过,令他猝不及防的眨了一下眼。其中一人朝他招手,透过模糊的光源,他似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果然是那个讨人厌的傢伙。 “下来吗?” 顾生轻声唤道。 夏河诧异:“下去干嘛?” “带你去找乐子。” “什么乐子?” “下来我告诉你,保证好玩。” 夏河听出了对方是在怂恿自己,但转念想想,反正横竖睡不着,既然是来这体验生活的,那跟着他出去夜游一趟又何妨? 于是松了口气,说:“你等我一下。” 接着转过身去找衣服穿上。他习惯了在夏夜一个人的房间里□□着身体,甚至连鞋都不穿。 此时大概已经夜里十点钟,其他人都睡觉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睡的晚,对于某些追求刺激的年轻人来说,这个点才刚开始夜生活。但乡村这一股浓墨重彩的寂静,实则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大江,住我隔壁的。” 顾生拍了拍他旁边那小子的肩膀,对刚出门的夏河说。 那小子比他俩都矮了半个头,估计年纪也小两三岁。脑袋圆熘熘的,眼睛很窄,笑起来只剩下一条缝。站在顾生旁边一比较就知道,顾生的眸子在黑夜里会映照出一点点暗淡的亮光,而他却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河没仔细看。 大江发出憨厚的笑声,说:“你好你好,那个,你是顾生的朋友啊?以前没见过你。” 夏河看着他,转手指了一下顾生:“你以前见过他?” 大江继续满脸笑意的摇摇头:“也没见过。” “那不就得了。” 顾生拿着手电筒又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别啰嗦了,走吧。” “这是要去哪?” 夏河不解道。 大江接过话茬回答说:“那个,我们要去抓小鸟。” “抓小鸟?” “嗯,晚上它们都停在树枝上睡觉,直接用手就能抓住。我们村树林多,很好抓的。”
第12页 夏河听罢还没消化完此话的兴致,一旁的顾生又把手电筒的光亮晃了过来:“诶,他们村后有一个祠堂,里面放了好几副棺材,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想了想,说:“那走吧。” 随即,三人穿行在夜晚的小巷中,没有路灯,纯靠一把手电筒照明。夏河将双手插兜,不紧不慢跟着俩人步伐。夜风吹过,凉爽的同时也起到了提神醒脑的效果。 顾生点燃一支香菸,只见他嘴角那一点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就像他吐烟圈的频率那样均匀。 大江看向他,索问道:“生哥,能给我一根么?我想尝尝什么味。” 顾生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说:“小孩子抽什么烟,过两年再说吧。” 那语气,听上去像人长辈。 大江只好装作委屈的挠挠头,没再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村子紧挨的房屋已经被甩在身后了,并且还听见狂暴的犬吠。夏河回过头看了一眼,见不远处漆黑的屋檐下亮着两个细小的红点,像是一双眼睛。 “那是狗。” 大江说,随即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了过去,果然隐约看见一只狗的身型。 “你害怕啊?” 顾生忽然凑近他面前问。 他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有什么好怕的。” “切,嘴硬!” 夏河无心与他争辩,迈开两步走到最前面。 大江说:“前面就是小树林了,这边杂草多,你们小心点,注意看看脚下有没有蛇之类的东西。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村的蛇没毒,被咬伤也就留个痕迹,死不了人。” 顾生拿着手电往四周的杂草丛乱晃,漫不经心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毒?” “我被咬过啊。”大江的语气听上去莫名自豪:“我小的时候,被咬了,没死。” 顾生听罢轻嗤了一下,那声气息仿佛在说,真是不知者无畏。 三人到了那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周围看不清树干的大小,只能透过夜空隐约见到随风摇晃的树影。不知是不是冒险精神在作祟,夏河竟觉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此时,顾生把手中的光源往头顶的繁乱树杈照去,被惊醒的鸟儿‘扑腾’一声飞走。他说:“要是能抓住猫头鹰,那可就不枉此行了。” 夏河在一旁反驳:“傻瓜,猫头鹰晚上不睡觉。” 顾生听后嘿嘿笑了一下,算是心甘情愿接受这句反驳。 结果三人绕了一遭,根本没有看见栖息在矮枝头的鸟类,手电筒的光也闪了两下,那是即将没电前的警告。 于是他们只好绕出树林,打算转道回府。树林的入口处果真有一座祠堂,怪异的屋檐结构在黑夜中显得极其渗人。堂内似乎还点着蜡烛,明晃晃的,却也看不清里面停放了些什么。主要还是三人谁都没有带头走上前。 大江悄声说:“前些天村里老了人,刚在祠堂里办完丧事,估计是点着蜡烛等头七呢。” 顾生打趣道:“头七会怎么样?” “死掉的人会回来看看啊。” “这么邪乎?” “可不是么······” “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可别猫头鹰没抓到,反而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顾生的语气中充满了逗趣的意味,说完沖他俩撇了下头,示意原路返回。 于是三人又沿着那条铺满落叶的林外小道往村子的方向走。顾生和大江走在前面,时不时还用手电筒在头顶的树杈间照来照去。夏河跟在后面,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这时,顾生起了想捉弄夏河的心思,便偷偷与大江传递了眼色,随即俩人拔腿狂跑,还发出装模作样惊呼的叫声。 见他俩忽而狂奔到前面去了,夏河刚开始心里猛然一惊,但转即识破了对方幼稚的行为。他暗骂了一声‘有病’,装作丝毫没被吓到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行走。 前面俩人见他没啥反应,便只好停下来等他,但依然利用大笑的方式来庆祝。 “混蛋!” 第7章 青涩 2 翌日,窗外不见灼热明亮的阳光,只有泛着阴青的天色。昨夜遍布的乌云果然是个兆头,刚到这第二天就开始下雨了。 下雨也好,驱散了夏日聒噪的蝉鸣与无尽的炎热,更何况乡间的雨天更为安逸舒适,景致也与晴天大不相同,像是两幅天差地别的画卷。只是,如果雨势连着一整天都不得消停,除了只能待着屋里发闷外,还得适应那股莫名而来的潮味。 夏河一整个上午都在房里看书,听着音乐,也算是闲情雅致了。他十分享受这种别样的宁静,与在城里时不同,虽然也是经常一个人独处完成这些事情,但心里总会浮起一丝烦躁。比如遇上想破脑都解不出的题目,无比枯燥却得反覆背诵的语句,隔壁小孩时不时传来的哭闹声,车鸣,叫唤,这些无止境的琐碎事总是让他莫名浮躁。 但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雨天,同样的事情,性质却变了。 下午,他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飘满雾气的山头,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着大雨转小雨,门前的小溪流涨满了水,流淌的声音开始哗哗作响。
第13页 叔叔在客厅教辰辰写作业,他见夏河有些无聊,便搭话说:“屋后他们在打牌,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河回过神应了一声,叔叔补充道:“有个小伙子,跟你年纪差不多,也是城里长大的,前两天刚回来,你或许可以去认识一下。” 夏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想想昨晚去夜游的事,现在顾生那张黑暗中模糊的脸庞还在自己眼前晃荡。他回称:“你是说顾生吧,我和他一个学校。” 叔叔似乎没预料到,嘴角露出一丝欣喜:“那正好,我还怕你在这待两天会无聊呢,既然有同学在,那就好玩多了。” 夏河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和你一块去?” 他抬眼,见叔叔示好般的眼神看向自己,他本来想说不用,结果脱口而出‘好啊。’ 于是,叔叔向辰辰交代了几句,便招呼他一块从后门过去。两屋之间离的近,走过后门的石阶就到人家大门前了。 他俩冒着雨,刚到门前的台阶,就听见屋内传来叫牌声。 “三个k带一对。” “我炸,嘿嘿,要不起吧。” “王炸!” 这一句是顾生说的。 夏河跟在叔叔身旁进门,摸了一把脸颊上的雨珠。 牌桌上那几个本地人见到他俩进来,喊了声‘老夏’。这一句是喊的叔叔。 “你也来两把?” 叔叔忙笑着摇手:“不不,我就过来看看。”他凑近瞧了一眼:“看你这样子,估计是赚了吧?” “赚什么啊,全让这小伙子赚去了。”那人说着指了下顾生。 顾生扬扬得意,一边洗牌一边说:“这可不能怪我,手气好没办法。” 他那熟稔的语气,似乎很轻松就能跟大家打成一片,无论之间差了多少代沟。他洗好牌后给旁边一位大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发牌。然后从桌边摸起烟盒,自己叼了一根,随即把烟盒递给大家,不知是示好,还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说:“抽抽这个吧,中华。” 那几个平时捨不得花钱买烟的中年男人露出欣喜的目光,呦,这好烟吶。 顾生像是在某一方面得到别人的肯定一样,那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以及时刻充满睿智的目光,让夏河觉得,他似乎不是那个与自己干架的少年,而是一个懂得圆滑世故的成年人。 “你也来一根?” 顾生看向夏振华,问道。 “我就不用了,早戒了。” 顾生点点头,转过目光与夏河对视了一眼,然后含笑着挪开。 “这小伙子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大叔朝夏河看了一眼,转头问夏振华。 振华回称:“我侄子,来这玩呢。” 夏河沖那人笑笑,掩饰突如其来的窘态。 “哦,长得挺精神。”大叔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过,语气听上去像是夸赞,又像是对一件物品的看法。无论是什么,总之夏河是不喜欢别人打量自己,或者评头论足,但出于礼貌,他脸上始终挂着一副冷淡的微笑。 “到这坐。” 有人拖开椅子招呼他过去,叔叔问他想喝什么,这地方是村里唯一一家小卖部,能喝的不少。他以一句‘都行’敷衍过去,然后走到椅子旁坐下,正好挨近顾生。 牌桌的几人已经开始了另外一轮牌局,结果又让顾生连胜了,惹得大家一片嘘声直摇头。 夏河看着桌上纷纷落下的纸牌,余光里的顾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夏季短裤,上身是没系扣的灰色短袖衬衫,胸膛和腰部□□裸的袒露在众人眼里,冒着一股年轻健康的潇洒气息。 由此,夏河的目光不自觉的被他吸引了过去,不过只装作下意识的瞥了两眼,没再多看。 他脖子上挂了条银链子,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但更偏向白皙,身体紧实有肉,相比之下,夏河就消瘦了些。 “我去上个厕所,你代我来一局?” 顾生忽然对夏河说,他的语气除了疑问还有命令的意思。感觉上与那句‘别再让我看见你’很相似。 夏河愉快的答应了,继而起身坐到他位置上,椅面还是热乎乎的。 在那持续下雨的好几个阴天里,大家无所事事,几乎都在牌桌上度过。偶尔看看窗外的天空,埋怨两句:“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没完没了还行。” 不知,这是一种虚假的浮躁,还是真切的安逸。 天晴后,大地像是重新得到复甦一般,并且更加滋润了。 顾生玩兴很大,连着两三天没出门,感觉像是闷坏了。用他的话说,屁股和椅子长在一块,好不舒服。以往他喜欢跑步,夜跑,因为早上起不来。但夏河没了解过他,对他最主观的认识,就是学校的一个混混,成绩一般,即使周末放假也不会督促自己看书学习,精益求精。但这几天对他的了解,感觉他更像个邻家大男孩,很阳光,很会聊,也隐隐带着不可抗拒的危险气息。 他抽菸,喝酒,偶尔与朋友小赌一把以此为乐。 “他或许也有很多好的一面,只是自己不清楚吧。”
第14页 临睡时,夏河闭上眼在心里说道。 刚来的那几天,顾生几乎都跟大江混在一块,后来大江的奶奶生病住院了,他需要跟去医院里照看。所以顾生没了伙伴后,觉得无聊,便帮着亲戚下地干活。他戴着草帽,杵着锄头站在田埂上,偶尔看见夏河路过,他会打一声招呼,但夏河只是瞥他一眼就离开了。 某天下午,夏河正在堂前帮奶奶折菜叶,忽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看去,见顾生站在门槛处,手里拿着两把杆子。他问:“去钓鱼吗?” 夏河知道,如果大江在的话,他应该不会想起自己来,也不会站在这个逆光的门扉处,用一种类似恳求的语气问自己‘去钓鱼吗?’ 但他还是放下手中的活儿,说了声‘好’。说到底,自己也闲的发慌。 第8章 青涩 3 走过绿油油的稻田,蜻蜓在叶尖上来回盘旋。俩人踩着拖鞋踏过泥泞的田埂,不由得打断了蛐蛐在午后惬意的鸣唱。 几棵参天大树的荫蔽之下,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水池。阳光穿透树叶的罅隙,丝丝光缕在水面上晃动。溪水从上流下来,过滤了杂物与淤泥,但下游不知何时被人堵上了,所以溪流汇集在一起,成了一个天然的游泳池。 顾生走到水池边停住脚步看了看,波光也映在他脸上晃动。夏河说:“这水太清,没鱼的。”他朝不远处那片荷花池塘指去,“说不定那有。” 顾生本来就是冲着那片荷花池去的,听他这么说,便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夏河跟在后头,手里提着放有鱼饵的桶子,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顾生问:“你平时在家做什么?” 夏河愣了一下,没预料到他会忽然问这个,关于自己私下生活的事情。 “做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做的事?” “很多啊,比如看书,做习题,陪我奶奶说话,还有睡觉。” 夏河说完盯着他的后背,思索他接下来会接什么话。 顾生沿着田埂拐了个弯,顺势瞥了他一眼,说:“你平时都这么老实?” 老实? 夏河还是第一回听人这么评价自己,他轻笑一下:“不,我只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状态,谈不上老实。” 就像有些人不爱说话,他或许只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也谈不上内向。 夏河反问:“你呢,为什么来这?” “本来不想来的,可能是上回你爸跟我爸聊起了些什么,让我爸想起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家,所以他叫我回来看看。” 夏河不太相信的问:“你会这么听话?” 顾生又回过头沖他轻嗤一声:“我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但他说了,回去后给我买辆摩托,还是重型的。” 噢,那就说得过去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晃晃悠悠的走到荷花池塘边上。正逢荷花盛开的季节,池内满目风采。花儿粉嫩粉嫩的,枝干擎在水面,风一吹,便摇晃下几颗水珠。 夏河以前没钓过鱼,这是他第一回,本以为是个欢快的过程,可试过才发现,没有什么是比钓鱼更无聊的事情了。鱼咬钩还好,可等得浑身燥热,鱼漂依然纹丝未动,他平时的耐心似乎在这一刻起不了任何作用,却又只能故作平静的坐在草墩上,心绪密密麻麻。 顾生也有些烦躁了,嘟囔了几句‘到底有没有鱼’,然后索性让夏河帮他盯着,自己躺在一边休憩。 天空很蓝,像大海那样蓝,却比大海清澈。一朵白云攫住他的目光,他忽然笑着指向那片云让夏河看,问道:“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夏河仰头盯了半会儿,才悠悠开口:“棉花糖?” 他随即纠正:“乌龟啊。” 这么一说,确实还挺像乌龟的。 夏河莞尔一笑,用一种近似温和的目光看向他,但等对方的目光挪过来后,他又冷淡的扭头。 “咬钩了咬钩了。” 这时,顾生垂坐起身,招手示意夏河准备起杆。他拿过网抄,随时准备将那条鱼兜获其中。 夏河抓稳了杆子,站起身来,手心开始冒汗。他心里即兴奋又紧张,毕竟是平生钓起来的第一条鱼。顾生在旁指导说:“慢一点,慢一点。” 于是,他将鱼线慢慢往岸上拉,感觉到有一个对峙的力度在与自己抗衡。差不多到岸边后,顾生用网抄小心翼翼的伸进水里,动作熟练轻盈,顺利将那条鲫鱼兜入网中。 “钓上了!” 他把鱼举到夏河眼前,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分享这份喜悦。他说:“我以前都是陪我爸到人工养殖场钓鱼,一下午能钓一桶,像这种野生的,还是头一回。” 夏河的心情也豁然开朗,方才因等待而产生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紧接着,另一支杆也咬钩了,又一条肥美的大鱼,也算是好事成双,俩人见此收穫,乐的像个孩子。似乎心中因生疏与过节而形成的芥蒂也随之脱落,顺水流空。 回去的途中路过那方水池,依然波光粼粼,水底的斑纹石子肉眼可见。 顾生再次停住脚步,放下装有鱼的水桶,他摸了一把脸上即将干涸的汗渍,撇头对夏河说:“我想跳下去泡个澡。”
第15页 没等夏河说话,他已经开始脱自己的上衣了。白色的t恤扔上矮树杈,紧接着是那条灰蓝色裤子。他提了一下内裤,看向夏河:“一起吗?” 夏河愣住了,兴许是没想到他毫不犹豫脱下衣服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好······好吧。” 在他犹豫着说完这两个字后,对方便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了。水波纹在顾生身体上浮动,冰凉的水与炙热的肌肤交缠在一块,他不由得发出一句欢愉声,那种感觉,就像他打完球喝了第一口冰汽水。 “下来吧,很舒服。” 他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捋上去,露出明亮的额头,不知为何,夏河觉得此时的他,完美地像一尊泡在水里的雕像。 面对邀请,他只好也扒了自己的衣服,踩入冰凉的水里。 “好凉······” 他不由得发出冷颤,但身体适应过来以后,竟是前所未有的舒适感。顾生游到另一边,像孩童嬉戏似的朝他拍了一激水花。见夏河中招以后,他刻意大笑两声,像是在挑衅。 夏河忍了,但做了一个抬手抹掉脸上水珠的假动作后,也趁对方乘其不备,双手掀起一波水花。紧接着,俩人便欢快的打起了水仗。 夏日虫鸣嘈杂,蓝天白云与树荫之下,凉气漫漫的池中,少年正用力感受着大自然所馈赠的美好。 回到家后,在夏河即将进屋之前,顾生忽然问道:“晚上你有事么?” 他不假思索:“没有啊。” “那上我那看殭尸片吧,我找到几个新碟子。” “你不打牌了?” 顾生:“不打了,跟他们来没意思,输了老赖帐。” 夏河笑出了声,继而道:“再说吧。”然后踏入门槛进屋去。 第9章 青涩 4 晚上,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后,夏河想起钓完鱼回来时顾生的邀约,便从竹床上翻身下去,准备从后门迈向他住的地方。 但行到那屋门外,却听见里边传来声音,似乎他们依然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不过不是打扑克,而是换成了打麻将。夏河依在门框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自然锁定在顾生身上,但对方因为叫牌太过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于是,他索性走向柜檯,要了对电视机遥控器的电池,然后什么都没说,扭头回去了。那种小心思十分奇怪,他想接近顾生,却又怕自己打扰了对方。就像你想要靠近,却因为害怕被冷落而缩回去的手。 回到房内,他接了通电话,是周郁打来的,但乡下信号不太好,俩人说话断断续续,多处停在互猜的阶段。 周郁说:“好多天没见面,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夏河听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句话本没什么,关键是对方在说出来的时候还学着女人似的娇嗔。他道:“你可别噁心我了,我刚吃完饭呢。” “哈哈,我逗你的,再说了,咱俩好兄弟,说句肉麻点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他无奈的拉下脸,周郁这人正经时倒像个斯斯文文的正常人,一旦胡闹起来就什么节操都不要了。 “我这几天被我爸逼着去学车,烦都烦死了。对了,你在乡下待着好玩么?” “还不错,吃了喝,喝了睡。” “这么舒服啊,真羡慕。” 他还装模作样嘆了声气。 夏河把头探出窗外,让信号更强一些。他想起什么,目光向远处望去,放平语气说:“你猜我在这边遇到谁了?” “谁啊?你的初恋女神?” “不是……是顾生。” “顾生?”周郁带着疑问的语气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加强了语调重复道:“顾生?” “对啊……” “他怎么也在?” “哎,说来话长。” “啧啧,你俩没再打起来吧?”周郁饶有兴趣的问。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郁噗嗤一声笑了,紧接着以郑重的语气道:“你俩啊,和睦相处就好,他人其实不坏的,接触久了就知道,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夏河暗想,我哪有这个能力去跟人计较。但为了迎合对方的语气,他转念说:“你倒是很会当中间人啊,跟他很熟?” “不熟不熟,几面之缘。我这不是怕你性子倔,吃亏嘛。” 夏河听后嗤笑一声,内心莫名积攒起来的云雾也算散开了。俩人再胡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最后以‘下个月见’结束。 第二天依然是晴天,但阳光更加温和,微风更加凉爽。 辰辰平时不怎么出去玩,也没什么朋友,估计是与他内敛的性格有关。他几乎可以一整个下午坐在房里,吹着风扇,拿着各式铅笔在纸上涂鸦。似乎随着线条的交缠,慢慢塑造成一个又一个形状之时,也是他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得到袒露的时候。 夏河偶尔会随在边上陪他,有时候是自己无聊,有时候是怕他无聊。两个人没说什么话,但看得出来,与夏河相处,辰辰是放松的。
第16页 他渐渐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有过一段与辰辰相似的时光,相似的孤独,相似的灵魂,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察觉不出,但蕴含在内心深处的实质却是相同的吧。 而此刻,顾生骑着自行车从夏河叔叔家门前经过,见他奶奶坐在门内剥玉米,便问了声好,随即往二楼窗台看了一眼,问:“夏河在家吗?” 奶奶朝上指了指说:“在的,在楼上。”继而开始叫唤他。 夏河闻声下楼:“怎么了?” “有个小伙子找你。” 声罢,他抬头看见门口踩着自行车踏板的顾生。对方身上那件白色衬衫,在午后阳光下亮的刺眼。 顾生问:“去镇上吗?” “去镇上干嘛?” 夏河朝他走近,双手插入裤兜。 “去那看看,骑自行车去。” 顾生看上去并不像很期待夏河说一声好,感觉可有可无,很随意,或许只是刚好路过想起夏河来。如果对方不答应,自己一个人也无妨。 夏河看着他,无端端冒出一句:如果你恳求我,我或许会考虑考虑。但这句话只是在心间一闪而过,尽管不知道对方是抱着期待的,还是纯粹随口一问,但他依然点点头,说:“好吧。” 于是,他去推自行车,踩上踏板,随在顾生身边往稻田间弯曲的道路骑去。 微风轻拂,带着稻香吹过他的脸庞。俩人都穿着衬衫,被风给吹的鼓胀起来,像波浪那般簌簌浮动。 夏河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去镇上,反正自己是;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路,反正自己不认识。所以他跟紧顾生身边,连自行车的前轮都小心翼翼,没有超过他。 他有时候会故意骑慢,与顾生隔开一点距离,因为那样可以悄悄看他的背影,但不会看很久,等对方瞥过眼神望向自己时,他就会马上骑到前面去。 穿过稻田,桑树地,溪流湖畔。夏河感觉有些使不上劲去蹬脚下的踏板,吃午饭前,就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其实镇子算不上远,但不知道顾生有没有带错路。 “等等。”他停下来,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顾生急忙剎车,扭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过一会儿就好。” 头疼越来越厉害,夏河觉得按太阳穴没用,便捂了捂胸口,胸腔也很闷,像被关进了蒸笼里。他甚至想蹲在路边呕吐,但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你脸色看上去很白唉。”顾生说。 “太阳照的。” “不是,你嘴唇很白,刚出来的时候没见你这样。”顾生停好自行车,朝他走去,“是不是生病了?” 夏河没说话,只感觉眼前昏昏沉沉,有一种想一头扎倒在地的冲动。结果下一刻,他真的差点昏倒在地,幸好顾生伸手扶住。 “你手臂怎么这么凉?肯定是生病了。” 顾生说着往四周环顾了眼,见不远处有个扛着锄头的老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他忙招手示意。 老人走近后,他扶着夏河上前去,说道:“大爷,我朋友突然不舒服,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医院吗,诊所也行?” 老人带着方言口音说:“镇上有。”还用手指了个方向,继而看往面呈菜色的夏河问:“是不是发痧了?” “发痧?”顾生皱起眉头,似乎从没听说过这个病症。 一旁的夏河忍着难受凑近他耳边吐出两个字:“中暑。” 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点头说:“可能是。” “我家就在前面,这样吧,你们跟我来,我帮他刮刮痧,等好受些再去医院。” 顾生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村庄,想着这位老爷子看上去也像是个好人,更何况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他问夏河:“还能骑车么?”夏河感觉浑身乏力,连路都不想走,更何况骑车。但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只是斜了一眼自己的那辆旧单车。顾生却立马明白过来,揽过他的腰说:“那就让它在这吧,一会儿过来拿,反正被偷了你还有一辆。” 此话是指自己送他的那辆。 夏河显然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他只想快点让自己舒服一些,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像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出来。 大爷说:“放在这没人会骑走的,放心吧。” 于是,顾生搀扶着虚弱的夏河,跟在老人身边往小村庄走去。 到了老人家里后,他端了碗水给俩人喝。随即拿着一个盛有清水的葫芦瓢坐到夏河面前,他手指蘸水,在夏河的眉心揉了两下,然后开始捏。 夏河觉得疼,却咬紧牙关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老人粗糙的手指很有力度,一下一下在他眉心之间捏,像摘韭菜那样。夏河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冷嘶一声。 顾生在一旁问:“大爷,你这是在干嘛?” “刮痧。” 听过刮痧,却不知是这个刮法。捏完眉心之后,接下来是两臂内侧,都是白嫩脆弱的肌肤,一掐就疼,看得顾生也出了一身冷汗。 完事之后,夏河眉心呈殷红色,像是淤血堵在一块,不过只有一道细小的印记。但效果显着,夏河的唇色立马恢复了过来,脑袋渐渐清醒,胸闷似乎也好多了。
第17页 顾生在一旁打趣:“你看起来还真像二郎神。” 夏河显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额头变成什么样了,只是觉得还隐隐作痛,便伸手摸了摸,也无力反驳顾生。 俩人在老人家休息了会儿,吃了几块甜瓜,聊了几句家常,夏河觉得身体好受多了,便告别老人,准备继续去往镇上。 第10章 青涩 5 原本是冲着玩乐与新鲜感去的,但到了镇上环顾一圈,却发现除了高矮不一的旧楼房,看上去门面不洁的小店面,另外就是路边各式农家小贩,似乎这地方可玩性不高。没有游戏厅,没有球室,就算想骑车兜风,街道上也不是个好的选择。因为夏河要打点滴,所以他俩只能先去找医院。 吊药水的时间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夏河一向坐得住,再加上身体不舒服时也没心思想其他,所以一边打吊针一边闭眼小憩。 顾生刚开始坐在一旁陪他,但十分钟后,他兴许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起身出了趟门。夏河以为他要先回家,也没说什么,毕竟以对方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坐在一旁等自己两个钟头。 但几分钟后,顾生拿着两瓶橘子汽水走进来,自己手里一瓶已经喝过的,另外一瓶递给他。 夏河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不方便,只好说:“你帮我喝了吧。” 说完后,顾生只是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帮他拧开橘子汽水的瓶盖,然后再次递到他手边。夏河愣了下,有些出乎意料,这种巧妙的小心思,不知道对方是刻意为之,还是习惯如此。因而,他也不好再拒绝,伸出那只没吊药水的手接过来。随即思忖了一下,还是扭头对他说:“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完事估计天都要黑了。” 顾生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以一个很舒服的坐姿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回称:“我等你一块回去。”然后掏出小型游戏机开始玩,估计是刚刚出去买橘子汽水时顺便买的,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 夏河没再说话,脸上虽不表达,但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转瞬即逝的甜。俩人的关系虽然可以称作为名义上的伙伴,但夏河还是感觉有一道隔阂横在他俩之间,让他很不自在,没话聊的时候经常会觉得气氛尴尬。 这是不熟吗?或许是,但绝对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顾生与大江相识没两天,他俩就能小打小闹在一块。没有顾忌,没有距离感。而夏河小时候与周郁碰面,俩人仅仅一个傍晚的时间就成为了相互追逐的朋友。 可对于顾生却不能达到这样的效率。顾生天生好人缘,无论是不是同龄人,聊不聊得来,他与人相处起来似乎总是得心应手。就连与夏河接触,他也是个主导者,如果他坐在一旁忙自己的事情,一声不吭。对于夏河来说,他还是那个陌生人,存在不好印象的陌生人。 归根结底,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还是需要点灵性的。 为了免于两人干坐着不说话的情况,夏河只好背靠椅子休息,结果却不小心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脑愈加昏昏沉沉,外面的夕阳泛红,已经是傍晚了。他直起身子,活动了下睡僵的脖子,抬眼看了看药水瓶,已经接近末尾了。 顾生不在旁边,他买的小型游戏机扔在椅子上。夏河正要用目光去搜寻他的时候,随即看见他正在与窗口内闲着没事的护士姐姐聊天。看气氛,貌似聊得还算愉快。 他站起身,问了句:“我这边可以了么?”声音有些沙哑。 顾生与那位护士同时把目光瞥往他这边,护士说:“我来看看。”随即推开隔室的门,踱步朝他走来。与此同时,顾生也已经到他身边。 护士见药瓶里的药水已经到底了,便称:“可以了,我帮你把针□□。” “嗯。” 他应了声,抬眼看了下顾生。 此刻顾生的目光正打量着那位护士,像是有什么话要继续说。顷刻,他开口道:“等我下次再来这个地方,请你去刚刚说的那家烤肉店吃东西。” 护士拿着棉花正在帮夏河处理针孔,她笑着问:“为什么要下次,你明天就走吗?” 顾生故作皱眉思虑,但脸上始终带着一种轻松的笑意,“好吧,我过两天来找你,星期二怎么样?你在么?” 护士让夏河自己按住棉花,随后站起身看向顾生:“在的。”接着拿过药瓶转身进隔室了,临进门前还回过头沖顾生谄笑了一下。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余晖也渐渐暗淡,生起几缕红黑相映的云翳。天空是墨蓝色的,冒出几颗星子。夏河从未见过那样的天空,便一边推着自行车走在石子路上,一边抬头仰望。 有人说,天色在将晚未晚时最美,这句话或许没错。 夏河想起那位年轻护士,便与顾生搭话道:“你喜欢她吗?” 顾生将原本看往麦田的目光瞥向他,“谁啊?” “那个帮我扎针的护士。” “她啊。”顾生想了想说:“挺喜欢的,性格好,又漂亮。你不喜欢啊?” 夏河摇摇头:“我们的口味不一样。”说完笑了笑,继续抬眼盯往天边。 顾生以为他这话是在暗指叶莲那事,那个引起他俩纠纷的罪魁祸首。便只好自嘲似的嗤笑一声,接着转移话题,扭头问:“我们比赛看谁先骑到家怎么样?”
第18页 夏河愣了愣:“输了有什么惩罚吗?” 顾生认真思索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便索性答道:“随便!” “可以。”夏河说着抬腿跨上自行车,似乎原本还犯困的头脑一下子变清醒了。他沖顾生挑衅般眨了下眼,然后踩动踏板往前骑去。 “看你还在生病阶段,我就让让你。”顾生见他已经骑的很远了,便也赶紧追上。 忽而起了风,吹起少年的头发与衣袂。道路两旁,是层层涌动的稻浪。 中途顾生车子的链条掉了,直接翻倒在地上,夏河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没停下来等他,甚至还忍不住幸灾乐祸。他很放肆的大笑,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而顾生发生了这一‘事故’之后,也直接导致了最终失败的结果。 夏河将车子骑到叔叔家门前一跃而下,气喘吁吁,回过头朝徐徐而来的顾生招手,示意称:“你可输了!” 顾生装作漫不经心,从他身边过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这可不算。”然后穿进巷子没影了。 显然,夏河对输赢的结果并不在乎,中途接近撒野狂奔的速度,让他心里所有积压的情绪一瞬间散开。那一刻,他感受到浑身轻松,没有阴郁,没有顾忌,没有迷茫。这种重获新生般的喜悦才是他最看重的。 之后的几天里,大江回来了,新剃了头发,很短,像个劳改犯,但因为他本人天生憨厚的气质,看上去倒有些可爱。 介于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灵性,顾生理所当然在选择玩伴的时候首选之人是大江。所以他俩打牌摸鱼和偷瓜,甚至还经常骑车去镇上,估计是惦记着那位漂亮的护士。这些事情夏河都没有再参与,但他偶尔会从后门过去,上小卖部买一瓶可乐或者红茶,然后装作恰巧路过的样子,走到顾生身旁,一边喝饮料,一边靠在桌沿上看他张扬的把牌甩在台面,沖对家挑衅一笑。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觉得顾生看上去像电影里的香港明星。时而快意潇洒,时而倔傲不羁。 有时顾生与大江外出钓到鱼回来,正巧他在门前剥玉米,对方便会远远的抛一条鱼过来到他脚边,得意的说:“送你的。” 这些事情都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对顾生的好感也在心底肆意疯长。他掩饰着这种好感,就像小时候掩饰起自己胆小一样。但也对这种好感装作视而不见。 临走前的那晚,夏河没出门,觉得困意来袭,便早早睡了。屋后那家小卖铺内像往常一样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顾生的,与粗嗓的中年男人在一块,他的声音很容易辨认。 渐渐熟睡后,夏河做了个梦。 梦见洒满黄昏的楼房屋顶,顾生靠在围栏上喝啤酒。他光着上身,汗水从脸颊滑落到脖子,然后流至锁骨,再到胸膛,腹部。慢慢滑过,像手指触碰到他的身体,用指腹细腻的感受着那温和炙热的气息······ 第11章 喜欢 1 “我们先走了。” 夏河提着背包,将灰色的帽子扣在头顶。他打开车门把背包扔上后座,转过身朝他们摆手。奶奶打算在乡下养老,所以不跟他一块回城里了。 他们脸上都是不舍的神情,每一回离开都这样。显然,夏河是不喜欢这种场面的,对他来说总有些强行煽泪的尴尬感。辰辰在一旁盯着他,眼睛很圆,看上去有些委屈巴巴。也依然很安静,就像来时第一次见他那样。他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夏河将目光与他对上,帅气的眨了下眼,然后,他便笑了。 顾生在车的另一边朝他们挥手:“再见啊,明年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这时,大江抱着一个黑色背包急匆匆的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生哥,你东西忘拿了。”顾生瞥过眼,称:“这是送你的。” 包里都是零食漫画和一台小型游戏机。大江听他这么说,瞬间乐坏了,嘀咕道:“我还说你怎么不带走呢。” 顾生切了一声,伸过去摸了摸他那扎手的后脑勺。 准备开车的叔叔提醒道:“别墨迹了,去晚了票都买不到。” 俩人便再次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关上了车门。 夏河从背包里拿出mp3,戴上耳机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手臂靠在车窗,看着外面依然聒噪明媚的夏天。 顾生就坐在他旁边,摸出一副眼罩戴上准备睡觉,临闭眼前用手拍了拍他,说:“到了喊我。” 夏河点点头,用余光故作敷衍的瞥了他一眼。 车内很安静,叔叔也没有说话,要交代的也都提前说好了,他不喜欢把一件事情反覆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顾生换了几个坐姿,他把眼罩推上额头,望着那憧憧晃过的树影,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估计是因为外面的蝉声太过喧譁,心里嘀咕,这恼人的知了。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见夏河正闭眼小憩,双手环胸,看上去有些斯文气。他挨近了些,凑到对方身边,问道:“你在听什么?” 夏河睁开眼,吐出简短的两个字:“听歌。” “听什么歌?” 夏河没说,直接摘下其中一个耳机塞进他耳朵里。随着动听的音乐冲进耳蜗,顾生有些失措的皱了下眉,认真听了听后,抬眼道:“英语歌?!”
第19页 “嗯,imagine(歌名)。” “你连听的歌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夏河没明白过来他这句话所指的是什么,不好回答便莞尔一笑。顾生问:“你知道我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吗?” “什么?” “摇滚!” “披头士?” “不对。” 夏河盯着他,在等答案。 顾生说“许巍你知道吗?” “知道,唱方向的那个。”夏河说着掏出mp3把歌切换成「方向」,“是这首吗?” “对!” 顾生笑着点点头,然后塞紧耳机挪到一边去了。夏河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油生喜悦,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到了风城后,他刚从车站出来,便看见老爸在不远处朝自己挥手,喊道:“夏河,这呢!” 他示意了顾生一眼,便朝着老爸走去了。 顾生兴高采烈的打招呼:叔叔好! 夏振东见他俩站到一块,有些纳闷:“顾生怎么也在?” 顾生转头看了夏河一眼,回称:“巧合。” “你奶奶呢?” “她觉得乡下比城里安静,不打算回来了。” “哦······”夏振东伸手过去想替夏河拿过背包,但这份好意却被夏河执手拒绝了,他只好扭头问顾生:“你跟我们一块走么?” 顾生:“不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好吧,反正你爸有钱,下回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一定的!”顾生说着迈开步伐:“那我先走了。”随即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振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便又看向夏河问了句:“他怎么和你一块回来的?” 夏河热出一身汗,心里也有些燥,不想多说,只好随口答道:“回家再跟你说。” 夏振东歪了下头,表示依他的话。而后,父子俩便一块离开那条人影绰绰的道路。 他掏出钥匙开门,将背包扔到椅子上,习惯性脱掉上衣,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外面的阳光很灼热,楼下院里那棵大树上栖有几只蝉,叫声在耳边充斥不断。 快九月了,夏天要结束了,它们也即将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你中午想吃什么?” 夏振东依在门框问他。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回称:“你看着弄吧,有什么吃什么呗。”说着,他甩来甩手上的水,从老爸身旁经过:“我去睡一会儿。”接着走向自己房间。 夏振东注意到他脸色不对,随即又跟进去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脸色那么憔悴?” “没什么,有点中暑,过会儿吃点药就好。” “你额头怎么了?”夏振东注意到他眉间那块还未消下去的淤血,想走近了看看,结果夏河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做出欲睡的状态,睏乏的说:“刮痧刮的。” “哦,那看来是真中暑了,我去给你买点药。” 夏振东说罢关上门出去。 蝉声止后,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他很快便睡着了。莫名的,又梦见那个人。 水池边上是一块草地,他与顾生躺在那,□□,像两条光滑的泥鳅。耳畔萦绕着的,是嘈杂的虫鸣和顾生均匀的呼吸声。他望着在蓝天的映照下缓缓摇曳的树影出神,但同时也感觉到顾生在注视着自己。他闭上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紧接着,顾生撑起身子,挨近他,伸出指尖划过他的腹部。很轻柔,让人感到有些痒。 “我可以亲你吗?” “嗯。”他点点头,依然没有睁开双眼。继而感觉到对方手臂的温度,以及湿润的唇,灵活的舌尖······ 夏河惊醒过来,心脏还在狂乱跳动,眉睫也跟着一下一下颤抖。目光里的房间渐渐明亮,窗帘忘记拉上了,此刻窗外显得无比刺眼。 “操······” 他坐起身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趁着门外静悄悄,他把手伸进□□里摸了一下,果然黏糊糊的。 可真是尴尬,偏偏在午睡时发生这样的事。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是顾生? 此时房门被夏振东推开,他心里又是一惊,赶紧把手挪往适当的位置。 “吃饭!” 夏河故作睏倦的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的说:“你先吃吧,我去洗个澡。” “大白天洗什么澡?洗了晚上还得重洗。” 他没回话,直接下床赤脚往浴室走去。夏振东看着他关门的身影,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笑了一下:“这小子······” 此刻浴室里的夏河飞快脱下裤子,打开莲蓬头,洒出凉水浇在温热的身体上。他用水沖了沖眼睛,淋着头发,闭上眼,顾生□□的身体以及梦里指腹划过的感觉又重回脑海,这令他有些郁闷且焦躁。 差不多洗完后,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时比较着急,忘记拿干净内裤了。 “······”
第20页 他愣在原地考虑了一下,只憋出三个字:“真操蛋!” 临近傍晚,周郁听说他回来了,便得了空就来找他。 俩人约着去小学校园打篮球,恰好天晴转阴,又起了风,球场上凉快多了。正是暑假期间,学校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伙孩子聚在一起打羽毛球。 夏河接过周郁扔过来的篮球,总感觉脑袋有些隐隐作痛,甚至跑两步还会反胃想吐。他便停下来,抱着篮球到一旁树下准备坐着休息会儿。 周郁察觉情况不对,小跑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不打了,坐会儿吧。” 夏河说着给他挪了个位置。 周郁坐下时还指了指他的眉间,问道:“这是怎么搞的?” “别提了,中暑。” “中暑了你还来打球?嫌命长啊?”周郁说着又站起身:“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瓶冰水。” 夏河没那个兴致跟他多说,便由他去了。片刻后,周郁提着几瓶饮料走回来,递了一瓶给他,开口说:“生病了就该在家躺着,还打球?再说了,你球又打得不好,何必费这事儿呢?” 夏河听罢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够损的!” “我这哪是损你,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是为你好。对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知道吗,以前有个小孩就是中暑不治身亡的。” 周郁喋喋不休,听得夏河整张脸更加煞白了,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瞥了对方一眼,说:“走吧,回家吃饭去。”继而迈开步子离开。 周郁连忙跟上,不依不饶道:“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又不是我妈。” “······我真希望我是你妈!” “你可滚吧。” 第12章 喜欢 2 九月初。 初秋的天,林荫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有了泛黄的痕迹。天空渐渐褪去了那片湛蓝,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霾。 弄堂里传来自行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伴随着院门前孩子的嬉闹,传进夏河的耳朵。他站在楼道口,盯着那辆停放了两个月无人问询的自行车,犹豫了会儿,决定把它骑去学校。 高三,开学第一天。 他乘着风,驶过街道,驶过拥挤的校园大门,停靠在自行车归置区。刚摘下mp3耳机,准备给车轮上锁的时候,旁边忽然一个身影飞速穿过,那辆自行车猛的剎住,前轮撞到了铁栏杆,发出‘砰’的一声。 夏河扭过头看去,见是周郁。对方来了个华丽的跳车动作,稳稳踩住了地面,看上去有惊无险的同时还不失潇洒自如。车子翻倒在地,车轮还不甘心地打着转。周郁看向夏河,尴尬的笑道:“早啊,那个,车子骑的有点猛······” 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夏河也就见怪莫怪。 “对了,傍晚放学后去我家吃饭吧,我请客。” 周郁一边随性的扶起自行车,一边说道。 夏河上完锁后站起身来:“晚上不得上课么?” “不上,哪有开学第一天就大夜补的,死之前都还有个回光返照呢。” 夏河想了想说:“你爸妈在家吧,我可不想听他俩唠叨。要不来我家好了,我爸搬进教师公寓住,家里就我一个人。” “这样最好不过。”周郁挎上背包走到他身旁,看了眼他面前的黑色自行车,故意打趣道:“这辆车不错,新买的?” 夏河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便白了他一眼,抬起步子从他身旁擦过。 踏上楼梯,穿过走廊,夏河走进教室,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旁边是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同学,聊的是放假那些天的心得。 他听见身后传来挪桌子的声音,回头看去,见一身穿蓝色衬衫,手腕戴着琥珀色佛珠的男生,正把桌子搬到他后面,并且还用眼神示意原本坐在他身后的那位姑娘往后挪。 那人,是顾生。 夏河诧异,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顾生摆正好桌子后,盯了他一眼,问:“看什么?” “你怎么在这?” “废话,开学了我不在这在哪?” “不是,你怎么在这个班?” “这又不是神仙住的地方。”顾生说着挑了下眉:“不欢迎?” 他说话的语调总是不自觉的带着一种戏嚯与高傲。夏河盯着他的脸,高挺的鼻樑,好看的眉眼,垂在额头沾有汗珠的刘海。不由得让他想起前两天反反覆覆的绮梦,太禁忌与病态了。他扭过头,没再接话。 顾生掏出装口香糖的小盒子在他耳边晃了晃,问道:“要么?” 夏河摇摇头:“不用了。”随即便看见对方把口香糖丢给了左侧的同学。 从乡下回来以后,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他以为能改变点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对方依然是自己看不惯的人。 那天来了个转校生,女孩子,叫高雅兰,看上去很文静。衣着很朴素,裤子甚至洗的有些发白。她扎着马尾辫,很漂亮,与叶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生,但很显然,她更加纯朴动人。
第21页 夏河见她小心翼翼的在自己前桌坐下,挪椅子时也是很轻很轻的动静。顾生忽然戳了一下自己的后背,他回头问:“干嘛?” “借支笔。” 他把手上拿着的那支递给顾生,刚要把椅子往前挪,对方的手蓦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令他神色一惊。 顾生伸长了脖子在他耳旁说:“我们互换位置吧?” 夏河看着前桌高雅兰的后背,显然知道顾生在打什么主意。但他并没有让人如愿,而是拨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毫无商量之意,说了句:“不换!”而后把椅子往前挪,与顾生拉开一些距离。 顾生冷切了一声,随即玩起了转笔。 傍晚,没有夕阳,灰濛濛的天,似乎是要下雨的迹象。 放学后,顾生被平时的‘小弟’,那个黄毛谢东给拉走了,貌似是赶着去看什么表演。夏河没注意听,但顾生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明天见’。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与那个再寻常不过的拍肩动作,都令他心头一颤,却刻意皱起了眉头。 那种感觉很古怪,但他不敢去细想。 正收拾背包的时候,前排的高雅兰站起身,夏河目光无意扫过,看见她裤子后面有一块红。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也忙站起身,遮挡住后面还没有离开的同学。待高雅兰重新坐下后,他才松了口气。 继而,夏河脱掉自己穿在外面的白色衬衫,提起背包,走到高雅兰身旁,见四周的同学没注意,便把衬衫丢在高雅兰的桌子上。目光肃穆,低声说:“你最好用衣服遮一下后面。” 高雅兰本来还有些诧异,但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与羞涩。好在夏河知道她会觉得尴尬,扔下衬衫后拔腿就走。 此刻,周郁正好赶到教室门口,本想进来与夏河唠嗑两句,结果被他勾住脖子往外拖走了。下了楼后,他才松开周郁。 周郁揉着被他勾疼的后脖子,郁闷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夏河目视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周郁便也没钻牛角尖,转移话题问:“诶,坐你前面那女生是谁啊?以前没见过,挺漂亮啊。” “你喜欢?”夏河卖关子。 “我夸人一句漂亮,不代表我就喜欢人家。”周郁说:“我还经常说你长的帅呢,那我喜欢你吗?” “你又没有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夏河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少臭美了。”周郁说:“我还没变态到要去喜欢一个男的。” 夏河干笑着,回答他前一个问题:“人家是转校生,叫高什么兰,高幽兰好像是。” “哦,那怪不得没见过。”周郁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确实挺漂亮的。” “切,别花痴了,赶紧走吧,一会儿下雨了我可没带伞。” 夏河说着再次伸长胳膊勾住周郁的脖子。 “你才花痴呢······” 天色刚暗,预计的大雨还没来临,但起了风,乌云涌动。 周郁抱着包装袋从超市出来,袋里装着各种零食。夏河向柜檯付了钱后也赶紧跟上,手里提着一打啤酒。 俩人刚离开超市没走几步,天空就可以下起雨滴了,落到脖子上冰冰凉凉。 “这雨下的可真是时候。”周郁嘟囔着,抬头望天。 “别废话了,快跑吧。” 夏河声罢小跑起来,但能感觉到雨下得更大了些,像绿豆似的一骨碌全砸脸上。 等跑回家,进了屋后,俩人已经成落汤鸡了,头发裤脚都滴着水。 周郁放下包装袋,一边脱鞋一边抱怨:“最近可真是霉运连连,你说我多久没被大雨这么淋过了?” 夏河把啤酒扣桌子上,回答他说:“一个月前,考完试那天你就是冒雨跑回家的,忘了?” 周郁似是想了想,随即尴尬一笑:“好像是哦······” 夏河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到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扔给他:“擦擦吧。” 继而脱掉自己的上衣,也拿了条毛巾擦干身子。 周郁很随意的擦拭了下头发,然后把毛巾丢到一边,走去拿了瓶啤酒扯开易拉环,坐在沙发上灌了两口。看着夏河认认真真擦拭头发的样子,问:“诶,你还没跟我说你在乡下是怎么遇见顾生的呢。” 夏河称:“我和他是老乡,他爸和我爸从小一块长大的。” 周郁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事?” “嗯,我也觉得有点巧。” “何止有点巧,太巧了,你要不要拉他去医院验验血,说不定还有血缘关系呢。” 夏河:“······” 他把地上的毛巾捡起来重新拿回卫生间,顺便也把湿漉漉的衣服给换下了。出来后见周郁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拿遥控器调台,换来换去也就西游记,新闻,和娱乐节目。他也拿来瓶啤酒,对周郁说:“你要是现在从沙发上起来,肯定能清清楚楚看见自己屁股的形状。”
第22页 周郁扭头看向他,露出一丝讶异,但随即想起他家的是皮沙发,自己裤子湿的,往下一坐,那可不一个显眼放大的屁股印么。 见夏河换了干净衣服,于是问:“你能给我找身衣服么?你的就可以。” “可以,等一会儿。”夏河听罢便转身回屋给他找来自己的衣服,递到他手边,说:“去换吧。” 周郁拿着衣服打量了一遍,愣愣的抬眼:“我内裤也是湿的······” “内裤你也想穿我的,你就不能不穿?” “不穿,贼难受······” 夏河想想自己也就那几条内裤,现在都挂阳台晾呢,难受就让他难受吧,反正没有多余的了。便一口咬定自己有洁癖,这可不能随便给他穿。 周郁只好从沙发上起身,拿着他的干净衣服走向卫生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远处街道的车声萦绕在耳。他放下啤酒,走去关上窗户,想起来,之前在乡下,每回这个时候下雨,屋后总能传来顾生打牌的声音。 第13章 喜欢 3 高三了,夏河爸爸给他定的目标不高,考个二本线大学就行。这对于夏河来说还是挺简单的一个事儿,他天生在学习这一块脑子好使,稍用功一点就能挤进全年级前三十。 但他又有一种不想去约束自己的随性,什么一本二本,职业技术专校他都无所谓,该用功的时候用功,考不上就拉倒。 但以他平时的能力,要是用功了还考不上,极有可能是卷子批错了。 那几天,大家收起了玩闹的心思,一股脑投入到学习当中,好似有种‘壮士出征’的拼劲。就连平时懒散的顾生也开始安安静静看书听讲,但总是会在大夜补的时候用书盖住脑袋,偷偷趴着睡觉。有时候睡到放学还没醒,夏河临走前会拍醒他。但莫名不敢直接用手去碰他,所以一般都是拿起一本书拍在他脑袋上。 顾生醒来后会很迷糊,他那双很好看的眼睛缓缓睁开,抬起头,脸上留了道印子,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夏河直截了当说一声‘放学了’,然后就会提起背包离开。有时候顾生睡的太迷糊,会不以为然,继续趴着睡觉,等到关门的人再喊他一遍,他才会彻底甦醒。 那晚又发生这样的情况。夏河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摸摸裤兜发现忘拿钥匙,于是又折回教室,迎面而来的同学跟他打了声招呼。他进教室后看见顾生坐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周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俩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夏河走到抽屉前翻出家里的钥匙,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顾生忽然在身后轻轻揪了一下他的领子。他瞥眼看去,不明所以。 顾生说:“刚刚你又用书拍我头了?” 他语气听上去不是责怪的意思,夏河便略带开玩笑称:“嗯,喊你起床。” “哦。”顾生恍惚过来,“下回直接用笔戳我,我这人睡得沉,你把我拍懵了我都不一定能醒。” 夏河把背包挎上肩膀:“可以,但我一般看心情,喊不喊你不一定。” 顾生听他这么说,有些无趣的垂下眼睫。夏河见他无话可说,便迈开步子走了,随即,身后追逐他的脚步渐渐赶上。 他下了楼梯,夜风很大,抬头难得看见几颗星辰。正在解开自行车车锁的时候,他感觉到顾生的脚步从自己背后迈过,然后在不远处蹲下身,也开始解车钥匙。 忽然,一个腼腆清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夏河······” 他转过头,见到一双帆布鞋,视线再往上挪,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旁边的灯光有些昏暗,待他站起身后才看清楚,那个女生是高雅兰。 高雅兰正提着一个袋子,有些别扭的站在他面前。 他垂下目光,问:“怎么了?” “你的衣服,我洗了······” 她说着把袋子递过去,稍稍看了看夏河的脸,又赶紧挪开视线。 夏河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那件白色衬衫。高雅兰又说:“那天,谢谢你······” “没事。”夏河感觉这样说显得不太诚恳,毕竟人一乖巧漂亮的女孩子抱着衣服在车库等自己,冷冷回一句可有可无的话,很不够意思。于是问:“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我是住宿生。” 她话音刚落,顾生便踩着自行车从夏河身后驶过来。脚尖点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高雅兰忙接着道:“我先走了。”然后转过身,向那条飘着树叶的小径小跑着离开。 顾生看着她走掉的身影,转眼问夏河:“她在跟你表白?” 夏河把衣服装回袋子里,盯了他一眼:“没有。” “那她肯定对你有意思,我看出来了。”顾生故作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 夏河没搭理他,直接跨上自行车,打算扬长而去。但顾生跟在旁边,他只好放慢了骑的速度。 这个时间街道上的车辆很少,也很安静,四周灯火憧憧,在余光里缓缓后退。
第23页 他目视前方,夜风掀起他的刘海,吹散他脸上的疲惫与温热。顾生与他并肩骑行,他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在时不时的瞥自己一眼。 于是,他把目光挪过去,却发现是自己多虑了。顾生正听着歌呢,甚至还跟着曲子吹起了口哨。 估计是发觉夏河在看自己,便也转过脸与他对视了一下,然后很随意的莞尔一笑,接着在拐弯处说了句‘明天见’,转移方向离开了。 夏河剎住车,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再次消失在另一个拐弯处后,才重新踩动踏板往前驶去。 那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感,说不上来为什么。 第二天傍晚,周郁从后门走进来,见夏河在看书,便过去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脖子,说道:“别看书了,小心近视眼。” 说罢在他前桌空位置上坐下。 夏河抬头:“你可真唠叨,像个老妈子一样。” 他这么形容周郁也不是一次两次,周郁显然毫不在意,接着把他面前的书合上,说:“下去打打球,放松放松?” “打球才累呢,我坐着比较舒坦。” “你都坐一天了,小心屁股长茧。” 夏河:“······” 拗不过他,只能被拖走了。 出门的时候,周郁一不小心撞了下进门的人,撞落了对方手里的书。他赶紧弯腰捡起来还给对方,一抬头,看见高雅兰清秀的脸愣了一下。接着称:“不好意思啊,你的书。” “没关系。” 高雅兰伸手拿过,然后转身和朋友一块儿进教室了。 夏河见周郁还愣在原地,便趁机调侃道:“你看,又犯花痴了吧。” 周郁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装作无事发生过,继续把夏河拖往篮球场。 等到球场后,发现顾生也在,一旁给他递球的是谢东。但他似乎并不知道顾生和夏河之间关系变得和缓了,还以为俩人依然处在见面准得掐架的时段,便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 顾生听后看了他一眼,接着把球扔给夏河,对他二人说:“一起啊?” 周郁笑称:“那就一起呗,反正我就是来蹭球的。” 顾生听罢转过眼神看向夏河,见夏河抱着球一动不动,便忍不住调侃:“诶,你球技长进了没啊?可别再用球砸人了,这可不是橄榄球。” 随即夏河把球扔还给他,“反正砸不死你。”他说着把外套脱掉,穿着短袖。傍晚的夕阳在天边烧地火红,将他此刻的瞳孔映成了橙黄的琥珀色,像燃起两团细火苗。 顾生轻蔑说:“看来是准备大干一场。”接着用手示意:“你俩一组。”然后脱掉了上衣,露出姣好的身材,赤/裸上阵。 他一脱下衣服,将身体袒/露在夏河面前时,那映着余晖流出汗水的年青肉/体,让夏河猝不及防的想起前阵子不断萦绕在梦里的场景。 他感觉心里一抽,丝毫没有打球的欲望了。 于是忙想着如何逃离现场。 周郁见他站在原地没做反应,便说:“一会儿我把球递给你,我们同时去抄他,别管那个黄毛。” 夏河却扭过头,有些凝重的看着他道:“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说罢走过去拾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4章 喜欢 4 几个人看着他忽然掉头离开的背影,脸上写满了疑惑。 顾生问周郁:“他去干嘛?” 周郁也摸不清头脑:“他好像说肚子疼不来了。” “我看是怕输吧。”谢东有些讥讽的语调。身旁的顾生再次盯了他一眼,随即说:“管他呢,咱们仨来。” 周郁点点头,目光从夏河渐行渐远的背影挪回球场。 此刻,夏河板着面孔,心里莫名有些慌,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连儿时母亲去世那年他都没这么慌过。 他去买了瓶冰水,拧开瓶盖后喝了一口,冷得牙疼。回教室的途中,他一直在心里默想,因为顾生自己才这样,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叶莲也好,高雅兰也行,为什么偏偏是顾生? 他很清楚那种强烈的欲/望,不止一次了。当上课时顾生坐在他身后,偶尔因课程无聊而用手指轻轻划他的后背。痒痒的,但能感觉到那是他手指触感。 他会假装没注意,心底莫名享受这种接触。 此时此刻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充斥着的,却是强烈的疑惑与羞耻感。为什么会享受?当成爱/抚吗?他明白自己不是一次两次故意去贴近他的身体,想要感受他的体温,哪怕是对方左手背上那颗不起眼的痣,他都曾幻想过去抚摸,去亲吻。 活生生像做了一场春/梦,梦醒后余留下的是满心满眼的慌张与羞耻。 从走廊上穿过,他匆匆瞥了一眼远处球场上异常显眼的那人,无声嘆息,忙走进教室。 晚自习时,老师在走廊上抽菸。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做题。顾生嚼着口香糖,拿着手中的卷子横竖看了一遍,露出无奈的神情。转即抬眼看向夏河,伸手过去戳了戳他的后背。 夏河往前挺了挺腰,扭头瞥他。 顾生说:“第三面第二题你做了吗?”
第24页 夏河想都没想:“做了。” “那借我看看。” “不借!”他说罢转回去。 顾生没预料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白,心里忽而卯了一股劲,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凑近了对他说:“我们是朋友吧?借我看看又不犯法。” “你自己不会做吗?”夏河冷着脸说。 “会做还用得着麻烦你?” 顾生转为恳求的语气:“让我看看嘛,下回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回夏河还没来得及回应,坐他旁边的女生扭头示意顾生说:“诶,你哪题不会啊,我告诉你啊。” 她眼里闪着光,像是十分想要得到顾生的青睐。结果顾生却回答:“我不相信你,我相信他,他写的肯定是正确的。” 女生见热心肠没捞到好处,便拉下脸不搭理他了。 之后,顾生的手几乎已经摸遍了夏河的脖子,夏河忍无可忍,只好把卷子扔他桌上,说道:“快点啊。” “好嘞!”接到卷子的顾生忙坐回去,满心喜悦的照着抄。 夏河却皱起眉头假装不情愿的样子来掩盖自己已经发烫的脸颊。心里默念道:“这个混蛋,怎么老阴魂不散啊······” 等老师抽完烟进来坐在讲台上,顾生才把试卷从桌底下偷偷递还给他。然后基本不用再理会卷子内容,可以安心看漫画或者睡觉了。 那晚回去的时候,周郁买了瓶饮料给夏河。本想跟他一块同行的,前两年二人都是形影不离,但无奈周郁住学校宿舍了。因为这事,他没少跟夏河唠叨抱怨,总是苦着脸说,要不是我爸逼我住学校,我才不要和他们挤一块呢。闻着他们的臭脚和汗味,宿舍里还总是有人睡觉打呼,关键是,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周郁他爸觉得他从小太娇生惯养了,这样下去不行,人生没什么磨砺,所以让他搬去学校宿舍。事实证明,他果然不能适应。 他想着夏河说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便过来问候了声。夏河本就没什么事,脸色看上去似乎还比平时红润了些。俩人走廊上互损了几句,然后跑来几个同学把周郁架回宿舍了。 夏河去取车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自己旁边经过,他知道那是顾生,不用看就知道。 但没预料到的是,顾生却走过来打量着他和他的车,声称:“我自行车的轮子坏了,你能载我一段么?” 夏河抬头仰望他,然后站起身,与他平视:“行吧。” 虽然答应得有些不走心,但似乎自己对顾生的态度一直是勉勉强强的,反而顾生毫不在意,就像他的脑子里装了一个过滤器,只有同意与不同意,过滤掉了勉强与捉摸不定的态度。 可这并不是面对夏河时的特别对待,他对所有人都能拿出一样的态度,他性格便是如此。 那晚风很大,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悬吊式的过道灯晃来晃去。灯光也时强时弱。 顾生坐在自行车后座,双脚搭在车轮两旁,但因为太累了,又时不时将两腿伸长。他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夏河腰上,但夏河让他撇开,以自己怕痒为藉口。他便挪开双手,把住车座底下那根支撑杆。然后掏出mp3,自己戴一边耳机,另一边扣在夏河的右耳上,十分乐意跟人分享自己的音乐。 忽然有音乐传进耳朵,夏河慌了一下,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很自然的,没有表达出任何讶异或者猝不及防,像一个不会为任何事情所驱动的麻木者。 顾生问:“好听吗?” 他作声:“好听。” 耳机里播的是林肯公园的歌,他自己也很熟悉。 顾生笑着扯了一下挂在他右耳的耳机线,随着那个耳机脱落,旁边传来车的鸣笛声。 “好听的话,那我自己听。” 虽然夏河也不知道他此话是什么鬼道理,但不以为然。等骑到上回那个拐角处后,他停下车,知道顾生要从这里走回去。 顾生双脚踩地,离开自行车后座,他把mp3放到背包里,照常说了声明天见,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面前的交通信号灯亮起红色的光,夏河趁着这一分钟,扭头看着顾生洋洋洒洒跑步的背影,盯得出神。直到灯光转换成绿色了,映照在他瞳孔里的光也随之闪动,这才回过神来往前骑去。 有一天,顾生跑出去和人拼酒,返回晚自习时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老师照常不怎么管他,他趴在桌子上安然睡去。 直到放学,教室里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夏河转过身来端详着他。 他垫在手底下的书就要掉下去了,靠着被压住的一角而苦苦支撑。他睡觉的模样很安详,呼吸声不大,也没有张开嘴而流出一桌哈喇子。 夏河看着,注意到他的嘴唇有点白,便凑近了些,不知不觉伸手过去,想用手指感受一下他柔软的嘴唇,想知道,是有温度的,还是冰冷的。 于是他很轻,像极了要去偷某一件东西,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去靠近。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惊觉过来,忙缩回手。高雅兰突然走了进来,可能是刚跑过步,额前的刘海有些乱,呼吸也很是急促。 她与夏河看着彼此同时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说:“还没回去呢?!”
第25页 夏河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还沉浸在方才的气氛中没转换过来。待高雅兰走到面前后他才回了句:“等他醒······” 高雅兰没说话,却想笑。她大概是觉得为什么不直接叫醒对方。 夏河也觉得这句话好傻,但随即为了打破僵局,也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我忘拿东西了。”高雅兰说着从她自己的桌柜里拿出书包,腼腆的说了句‘那我先走了’,然后便踱步出去。 夏河这才嘆了一声,紧接着,粗鲁的推了一下顾生。随着那本书啪的一下掉到地上,顾生恍惚着睁开眼。 他说了句回家了,便没再等对方,匆匆离去。 但走到楼梯上时,想到顾生喝了酒又睡得比较懵,估计依然没骑车过来,像他这个样子能顺利回家么? 于是停下脚步,想等一等他。 过一会儿,果然看见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走过来。顾生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脸色不是很好。他抬眼,见夏河靠在墙上等他,沖他笑了一下,说:“这么好心?” 夏河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下楼梯。他知道顾生跟在自己身后,便问:“平时总跟着你的那个黄毛呢?” 身后的声音说:“你说谢东啊?他住宿舍去了。”他说罢快步迈到夏河身旁,“扶我一下,头很晕。” 夏河故作出不耐烦的模样,伸手揽过他的腰,稍稍抬起脸便能闻到对方头发的气息,他问:“为什么喝酒?” “没什么,朋友过生日,一时高兴便喝多了。” 夏河却暗暗猜想,估计那人是叶莲吧。叶莲毕业后没继续上学,在社会上混呢,估计是交男朋友了。 可是,顾生真的喜欢她吗? 他垂眼看着脚边一级一级后退的楼梯,看着顾生那双一步一步挪动的球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很艰难才跳动两下。 第15章 羞耻 1 那晚回去他再次做梦,无休止的,像梦魇一样,但梦境里却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的。 那是他唯一能释放发泄的地方。 对方手指的温度,肌肤的触感,呼吸的速度。他那双映着灯光的眼眸,深邃神秘,时而冰冷发凉,时而灼热似火。他的嘴唇,下巴,脖颈,锁骨,手臂,全都像画一样篆刻进夏河的脑子里,梦里,心里。又变换成另一种禁/忌的方式,挑拨他,亲吻他,抚摸,缠绵。 但永远只是一瞬间,夏河便会清醒过来。 他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淡淡的月光,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但月光却不够敞亮。屋内还是昏暗的,他额头冒汗,心中如杂草般狂乱。 梦醒后,他便睡不着。 心里犹豫着,隐忍着,却强势的说出那句:“我要他远点!” 第二天返校的时候,顾生没来,听说请假了。或许是因为喝酒后的副作用,又或许是有其他比上课更有意思的事。反正顾生那个爸对他放养式生活,大宅子里说不定只住了他一个人。他随心所欲的,瞒过老师就可以了。 夏河盯着身后空落落的桌子,在心里游走了好几个他没来学校的理由。 再一次给自己预警:“最好离他远点。” 后来再次和顾生接触,他会刻意给自己心理暗示,然后能躲就躲,避得远远的。但对方就坐在身后,能躲哪去? 索性,那两天顾生没怎么给他捣乱,安分守己的上课,也没弄其他小动作。虽然有时候的小动作只是出于手贱,换谁坐他前面都会一视同仁,该贱的时候绝不姑息。但夏河总是冷冷回头看他一眼,然后他便以装无知的模样回应,也算安宁一时,但下回照常不误。 可那两天顾生出奇安静,倒让夏河不自在起来。离他远点是自己的臆想,想他靠近才是内心的渴望。 中秋那天,夏河起床的时候看见放桌上的手机响了,本以为是周郁,但接听后,却是一个令他浑身酥软的声音。 他皱眉问:“是顾生?” 对方带着轻松笑意回答:“是啊,你还没起床?” “起了,你怎么有我号码?” “想知道你号码还不简单,我周围的人都有。” 夏河纳闷,全校好像除了周郁就没告诉过其他人自己的手机号。 等等,周郁?看来是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号‘招摇撞骗’。 毕竟想知道夏河电话的女生多着呢。 他问:“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生说:“当然有事,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我去乡下待一段时间,我爸就会给我钱买一辆摩托么?重型的。” 夏河回想了一下:“记得啊。” “我已经买了,你要来感受一下么?当是答谢你那几天载我回家。” 他想起自己内心的预警,果断拒绝:“不用了,我没空。” “放假你还能忙什么?我带你兜风啊,保你爽!” 对方说着点燃一根烟,夏河能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和吐烟的呼气声。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真没空,还得···还得走亲戚。” 在他再度拒绝后,顾生有些不耐烦:“行吧,没空算了,我找别人去。”
第26页 “嗯!” 夏河轻轻应了声,挂断电话,盯着上面显示的号码半晌,还是决定给存了起来,但没有打备註。 下午,他坐在沙发上尝老爸买回来的各种口味月饼,正吃得开心,忽然手机响了,是周郁打来的。周郁说:“中秋节快乐啊!” 夏河听他声音就能想到到他此刻眉飞色舞的神情,便调侃称:“你是又上哪玩去了?” 周郁立马收敛笑意:“这你都知道?” 夏河冷笑两下,周郁把手机拿远了问:“听见风声和船的鸣笛了吗?” “听见了,你在海边?” “不算海吧,我在香港,现在正站在维多利亚港口跟你说话呢。”周郁又发出他那掩饰不住的笑意。 夏河故意泼冷水:“那你小心点拿稳了,可别把手机掉水里。” “放心吧,掉不了。”周郁称:“我先跟我爸妈吃饭去了,晚上跟你聊。” “嗯,拜拜,中秋快乐。”夏河说罢挂了电话,心想为什么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比自己有钱?!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忽然又响了,这回不是周郁犯浑,而是那个没备註的号码。 他摁了一下凑到耳边:“又怎么了?” 顾生问:“你在家么?” “在家啊。” “你家前面是有个什么‘程程公寓’么?” “嗯对!” “院里还有棵大树?” 夏河发觉情况不妙,意识到了点什么,便起身走到阳台,抬眼往院里大门前的道路看去,果然看见顾生和停在他身旁的摩托车。 顾生见他没说话,也朝眼前那栋楼挪去目光,看见夏河正站在二楼阳台,便笑着朝他招手。 夏河挂了电话,无可奈何,只好匆匆下楼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着的?” 夏河一走到他面前就开始质问。 顾生淡淡说:“你爸告诉我的啊,就上回,他在我家喝酒,喝醉了跟我说的。”末了又补充:“他现在在家么?我去向他问声好,你爸私下挺有趣的,不像在学校时那么严肃。” 夏河摇摇头:“他不在,刚出门了。” “那好吧。”顾生撇了撇嘴,转即沖身旁的车使了个眼色:“好看吗?今天刚拿到手。” 夏河看着那俩黑色的重型摩托,前后两颗大轮子异常显眼,很酷,像电影《蝙蝠侠:黑暗骑士》里蝙蝠侠骑着飞跃哥谭市的那辆。 他实话实说:“好看。” “走吧,带你去兜风。” 顾生说着递给他一顶头盔,然后自己也戴上一顶,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穿着,专门为了搭配这俩心爱的玩意儿。 夏河接过头盔,也没有了拒绝的心,只能戴上,坐他后面。 继而,顾生发动车子,那引擎声很大,但启动后便弱了下去。车子平速开过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市区,绕到市区外人烟稀少的道路,顾生忽然加快速度,引擎声‘嗡’的一下,响彻云霄。 摩托像箭一样往前冲去,夏河摘下头盔,耳朵里灌满了风,甚至吹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他便又重新戴上,不知不觉,悄悄扶着顾生的腰。 车子穿过小镇,穿过片片深红色树叶的枫林,穿过稻田,盘上山。过程中似乎可以丢弃很多,只有感受,感受速度与刺激。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忘却,他忽然强烈的想知道眼前人对自己的感觉,忽然强烈的想要得到他的爱意。 即使知道是病态与羞耻的。但那种强烈只持续了一瞬,静下来后便烟消云散。 那天,他俩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看了很远,却没什么人知道的风景。夏河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欢快,大喊出声。 喊对方的名字:“顾生,顾生,顾生······” 除了名字,还能再说点什么呢? 顾生知道他喊自己,但沉迷开车的刺激,没回应,只是得意。 回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无风无云,到忽然升温有些热了起来。月光很亮,但只有抬头才能看见,不然只知道四周的霓虹,看不见月光。 顾生送夏河到家门口,停了车,对他说:“下回还想出去玩,找我。” 夏河笑着点头,把头盔递还给他的同时,想到他应该是一个人在家,便问:“要进来坐坐么?我爸估计已经做好饭了。” 顾生毫不客气:“好啊!” 于是,他爸摩托车停屋檐下,跟随夏河进去。 第16章 羞耻 2 一进院门,便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电视节目和小孩说话的声音,鼻尖萦绕着的,是浓浓的饭菜香味。 俩人走上灯火昏黄的楼道,到了家门口,夏河伸手敲了敲门。 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夏振东摘下眼镜半眯着眼睛的脸庞。腰间繫着围裙,很有家庭主夫的模样。 顾生笑着喊了声夏老师,那转换神情的速度非常之快。 夏振东刚开始还有些诧异,但随即热情的说:“顾生啊,快进来,快进来。” 夏河看了自己老爸一眼,没说话,也没打算管顾生,自己先进门了,心想反正他不认生。
第27页 顾生进屋后开始打量四周,夏振东问:“你吃过饭了吗?” 他摇摇头:“还没呢。” “那正好,菜马上齐了,我们家就我和夏河两个人,平时在吃这方面没什么讲究,随便凑合凑合,你可别嫌太清淡。” 顾生轻笑:“我能蹭口吃的就不错了,哪会嫌弃啊。” 夏振东也一改平日里刻板严肃的性格,笑起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一边酒窝。他转身进厨房揭开炖锅的盖子,看看里面炖的鸡怎么样了,随即问顾生:“你家里人呢?” 顾生称:“他们到外地去了。” “过节也没回来吗?” “可不么,所以我才上你家来了嘛。” 顾生说话的时候总是莫名打趣的意思。 夏振东听后还挺高兴,说让他坐一会儿,以后常来。夏河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端去给他,说:“刚刚不是喊口渴么,喝点水吧。” 顾生接过水杯咕噜两声灌下肚,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后,他瞥见客厅左侧架子上的照片,便走过去端详了会儿,见夏河在旁边,问道:“这是你妈妈?” “嗯!”夏河点了下头。 “真漂亮。”顾生说,“你长得像你妈妈。”声罢就转移视线挪步到别处去了。夏河停在原处,为他那句话而感到突兀,但想想,这是在夸自己吧? 顾生还真是不怕生,像当自己家似的,转头就迈进了夏河的房间。夏河见况担心他看见自己某些藏起来的秘密,连忙也跟了进去。 “这是你房间?” 顾生问。 他应了声便走过去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窗,正好可以看见好大一轮明月挂在夜空。 顾生抬眼看去,不禁感嘆:“可真圆!以前,我都没好好抬头看过。” 夏河说:“中秋的时候就这样。”转念又问:“你要吃月饼么?” 顾生摇摇头:“no,我不喜欢吃月饼。” 夏河回了句:“我也不喜欢吃。” 顾生笑笑,瞥眼看见他床头桌上摆了好多磁带,便踱步过去拾起来看了看。那些磁带多为音乐。邓丽君,周杰伦,许巍都有,还有好几张英文的。他随即问:“这些都是专辑?” 夏河也走过去,“嗯,之前存下来的。不过现在很少买了,用mp3听。” “可以放来听听么?” “可以!” 夏河摁下收音机的开关,找了一张周杰伦的放进去。磁带在机子里转动,发出‘滋滋’两声,随即响起《黑色幽默》的前奏。夏河找了个纸箱,把那些散落的磁带都装进纸箱里。顾生听着歌曲,倒在他床上很是享受的样子。 见他眯着眼,夏河说:“你可别睡着了,一会儿还得吃饭。” 顾生听罢便又坐起身来,瞥见他枕头下放了个画本。于是出于手贱想要去拿来看看。结果手刚递过去,夏河一把夺过。有些紧张,警告说:“这个……不能看。” “看一下又不会死。” “会死!” 见对方态度坚决,顾生只好作罢了。“行吧,行吧,不给看拉倒。”他说着转身悠哉走出房门,去找夏振东唠嗑了。 夏河把画本藏进抽屉里,锁死! 那画本里画了一些抽象的裸/体图,男人的,女人的,顾生的,这些都是他的秘密。 等夏河也走出房门,见顾生已经在饭桌前就坐,用手捏了一块红烧肉,正要塞嘴里,结果意识到夏河在看自己,便抬眼略表尴尬的说:“我只是想帮你尝尝味道……” 夏河面不改色:“我又不会说什么。”继而转身走向厨房,看老爸有什么要帮忙的。见他离开,顾生继续把那块红烧肉投嘴里。 等最后那只鸡炖好了,夏振东端上桌,笑着示意顾生:“你先吃。” 这会儿顾生装乖:“等你们一块。” “没事,反正也没有了,就这些了。等夏河拿几瓶酒过来,你喝酒的吧?” “可以喝点,不上头就行。” “喝多了也没事,晚上可以在这住。”夏振东热情的程度倒让一旁拿啤酒的夏河若有所思,从小到大自己邀请来家里过的朋友也就只有周郁,奇怪的是,面对周郁他也没这幅好脸色啊。 顾生听说可以留此过夜,下意识瞥了一眼夏河,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笑着对夏振东说:“那我就放胆喝了。” “没问题,怎么开心怎么来,反正过节嘛,就是图个乐。” 夏河捧了几瓶啤酒过来,摆到桌上,丝毫没有打扰他俩跨年龄段的交流。 吃饭的时候,他俩的话题忽然从乱七八糟的东西转到了学习上。夏振东说:“顾生啊,听说你的成绩一直在拖后腿啊,这可不行,都这个节骨眼了,得努力学点东西。”目光瞥了一眼夏河:“我家夏河学习就不错,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请教他。” 夏河一愣,差点被一口饭给噎着。 顾生却说:“那也得他肯教我啊。” “我家夏河不怕麻烦的,你说一声,他就愿意了。” 夏河冷着脸,心想自己就坐边上呢,怎么丝毫没有凸显出存在感!
第28页 稍后,顾生抬眼看向他问:“你会愿意吗?” 话到这份上,貌似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夏河便点点头说:“你想学就来问我吧。” 话音刚落,夏振东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看见了吧,他很好说话的。” 夏河不耐烦的躲开他的手,拉下脸喊了声爸,示意他别再拿自己当话题。 夏振东立马领会,便又与顾生喝起酒来。 第17章 羞耻 3 大概晚上九点,窗外,那轮更加明亮而显眼的月亮被缓缓摇曳的树影给剪碎,投落下零零散散的光。 吃过饭后,夏河与老爸在收拾着饭桌菜碗,顾生出于礼貌想帮忙来着,但夏振东没让他碰,见他喝了酒后脸色微红,便催他去沙发上坐坐。 顾生没去,转脚走到阳台,靠在栏杆上,点了一支烟,十分惬意。夜风吹进来,那层烟雾萦绕飘散。 夏河抹桌子的时候瞥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在淡淡月光下,那层薄烟之中,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看上去竟有些落寞。而他在夏河心里也早已不是阿瑞斯的形象,他谁都不是,只是顾生。 等夏河收拾好后,洗了个西红柿走到阳台,缓步从他背后绕过,也依在栏杆上想感受一下他抽菸时的气息。多年前,他受不了这种熏人苦涩的气味,但不知何时开始,大概是认识顾生以后,他十分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于香菸产生了迷恋。不是迷恋它的味道,也不是迷恋它的外形,迷恋的,只是当它被夹在顾生手指间忽明忽灭的时候,被抿在他嘴角慢慢燃尽的时候。烟雾绕进他的心肺,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对于夏河来说,香菸实现了他对于顾生的所有幻想。 他把西红柿递过去,道:“给你的。” 顾生手指还夹着烟,转头看了夏河一眼,用手接过,随即掐灭菸头,说了声谢谢。 他看着对方有点恍惚的感觉,便问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顾生咬了一口西红柿,一边嚼一边大言不惭:“估计是喝多了点,不过我平时可不止这个量,就那种罐装的啤酒,我最起码能喝这个数。”说着比了个‘六瓶’的手势。 夏河冷笑一声:“少说大话了,上次你也喝多了呢······” 他话音刚落,顾生急着反驳:“我可真没有说大话,上回最起码喝了七八瓶才上头的。今天是因为骑了一下午车,有些累了。” 夏河任凭他给自己长脸,转过目光看向院外的那条昏黄道路,平淡说道:“一会儿你还能回去么?” “能吧,要是回不去的话,你送我?” “想的美。” 夏河笑了一下,转过身看见老爸朝这边方向过来,估计是听见俩人谈话的内容了。他走到二人身边,说:“顾生啊,你要是回不去,晚上住这好了,和夏河睡一块,他不介意的。” 这个时候,夏河也无法反驳什么,只能受下这份没经过他本人同意的人设。可惊觉之后,才了解到此事不可行······ 夏振东末了又补充一句:“当然了,你要是介意就另谈。” 顾生忙爽快称:“当然不会介意,只不过,你同意吗?我跟你一块睡?”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夏河的,带着一丝不正经的戏嚯。 夏河沉默了一下,脑子里飞转过平时在梦里臆想出来的,不堪入目的画面。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和顾生躺在一张床上是什么感觉,不敢想,心里隐忍与克制,总有濒临破碎的时候。现实总是与梦境相反,他似乎也早就看穿了这一点。 可,他也不能说什么,那样容易被人洞察,尤其是害怕被顾生洞察自己的那一片阴暗的心思,所以只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没事,你要不能骑车,就住一晚吧。” 夏振东乐呵着说:“这样就对了嘛,顾生这么好一孩子,你老对他冷着脸,多没礼貌,热情点。” 夏河板着脸,不想说话,一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但顾生一向毫不在意,转即又和夏振东聊聊自己那位有钱的老爸。 没聊多久,半途中称自己困了,要去躺一会儿。他便走进夏河的房间,惬意的躺倒在床上,甚至还抱着那张平常被夏河夹在怀里的被子嗅了一下。 夏河随后也进去了,见他没洗漱也没脱鞋,就那样扑倒在床,怕他睡的不舒服,又问:“要先去洗个澡吗?” 顾生睁开眼,缓缓开口:“我可以不洗吗?” “行吧,随你!” 夏河说罢,走去打开衣柜,找了身换洗衣服,便出门走进卫生间了。 等他洗完澡后,踱步到客厅去喝水,瞥见阳台外没有月光洒下来了,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乌云,遮蔽住了月光,外边忽然间昏暗一片。他路过老爸的房间,门半掩着,透出灯光来。他望房内瞧了一眼,见老爸正坐在窗台桌前备课,便帮他合上房门,走进自己房间。 顾生估计是睡着了,呼吸声逐渐变大。 夏河靠近,看着他缓缓起伏的胸膛,以及睡眠中那张沉静的俊脸,犹豫了半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诶?”
第29页 顾生眼睛动了动,翻了个身,睏乏道:“怎么了?” “先去洗洗再睡,不然你睡沙发去吧。” “刚刚你还同意让我睡你床的呢,说变卦就变卦?”顾生说着坐起身来,又称:“我真的很困。” 但说罢忽然挪下床,开始扒下自己的衣服。 脱掉上衣后,便开始解皮带。 夏河一看,心里猛然慌了。忙走去伸手阻止他:“要不,你还是去浴室脱吧,我给你找身衣服穿来睡觉。” “不,我就在这脱了再进去。” 他头一回用这种类似小孩子撒娇的语气,但听上去却显得非常无耻。 说罢就解开皮带拉开拉链,裤子自己褪了下去。 夏河下意识撇开眼神,其实对于男生来说,就算脱得一点不剩,那也没什么问题,至少在顾生眼里是这样的,更何况此时他脑不正经,不做点胡事都对不起晚饭灌下去的酒精。 他又弯下腰去缓慢的把鞋子给脱了,这才褪去裤子,正要继续扒下自己内裤的时候,夏河忙伸手推搡:“你去浴室再脱。”然后直接把他推到浴室里,把门关上。 他站在浴室门前踌躇了会儿,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便敲了敲门,问:“顾生,你没在里面睡着吧?” 没回应。 他再敲了敲,依然没回应。于是扭动门锁,待门打开后,顾生浑身赤/裸,正弯下腰把内裤脱了下来。他诧异的看了一眼夏河,疑惑道:“怎么了?” 夏河眉头紧皱,有一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忙又退出去把门带上。 只可惜,那画面已经刻进脑子里难以抹去了。 那晚,顾生在酒精的催眠下睡的很沉。夏河躺在他旁边难以入睡,又不忍辗转翻身吵醒他,便一会儿盯着窗外,一会儿看着乌漆麻黑的天花板,再然后就是悄悄靠近顾生的脸,感受他那温热的气息以及淡淡的烟味。 他像是对什么都不明不白,又像是早就用那双睿智的眼睛洞察了夏河的一切。 顾生翻了个身,那只右手直接摸上了夏河的肚子。蓦地,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许久之后,还是决定伸手过去把对方的手挪开,翻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第18章 羞耻 4 次日清早,夏河睁眼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罅缝照在床头二人的肌肤上。他转过脸,见顾生还没有醒,面朝自己,那张平时有些张扬跋扈的脸庞此刻看上去竟无比乖巧。 顾生其中一只手依然搭在夏河肚子上,并且是伸进衣服里,摸着他温和的肚皮。夏河惊觉过来后,悄悄把手伸移过去将其挪开,心想,幸好没有往下面伸······ 但在过程中,因为肢体接触,顾生忽而醒了过来。他懒散的翻了个身,似乎也意识到夏河抓过自己的手,微微睁开眼瞥向他,沙哑的问了句:“你想用我的手做什么坏事呢?” 被他这么一问,夏河心里莫名慌了起来,就算自己已经极度在克制与他有肌肤接触,但还是难以避免对方主动无意识地朝自己进攻。并且这种进攻在顾生眼里相当于日常生活中的擦肩而过,丝毫不往心里去。无可厚非,就像某首歌词里唱的那样,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 见夏河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顾生继续打趣道:“看来你是真拿我的手做坏事了。”他说着,还把自己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夏河只好故作无聊的白了他一眼,继而坐起身来,没好气说:“起来了!” 顾生见他这副认真生气的模样,心里就尤为开心,便把被子一翻,直接起身下床,嘴上说道:“你昨晚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了。” 又是心中一惊,夏河瞥眼疑问:“说什么?” 顾生一边穿上自己的衣服,一边饶有兴趣的回答:“你喊了我的名字。” “······” 他脸颊蓦地发红,但为了不让顾生察觉,忙装作愤怒的模样,铁着脸说:“你滚吧,我喊谁也不会是喊你的名字。” 顾生听罢笑了一下:“真没乱说,我都可以学你是怎么喊的。” 还没等他无底线羞辱自己,夏河穿上鞋从他身旁过,顺势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及时阻止他还原自己梦里的画面。但脸色依然处于尴尬铁青与红晕之间,他忙着,逃离现场,离他远一点。 临出门前为了转移话题,又说了句:“快点回去吧你。” 顾生发笑,穿好衣服跟在夏河身后,“我先洗把脸。” 夏河没说话,只想着让他快点离开。夏振东穿着睡衣路过,问道:“昨晚睡的还好吗?” 顾生回称:“还行。”转即看了夏河一眼,脸上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容。 “睡得好就行,还怕你和夏河睡一块不习惯呢。” “习惯,早习惯了。” 夏河无奈的嘆了声,走进浴室关上门隔离他俩。 站在镜子前,他望着那个不知作何表情的自己,心里隐隐发疼。回想一下,昨晚貌似没有做梦,至少没有做关于顾生的梦。又或许是自己记不清了,不然顾生不会想到拿这种事开玩笑。
第30页 但那天,他能激烈的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淤青,像是身体里住了个恶魔,疯狂想要扒开他的肌肤窜出来,想要压在顾生身上,告诉他一切······ 对方哑口无言也好,羞怒不已也好,觉得自己是变态也好,只要能让他知道,心里似乎就能好受那么一点,敞开那么一点。可,他始终选择了拼尽全力去隐忍克制。 返校那天,周郁跑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他觉得不好走路便又躲开了。周郁说:“才分开没两天你就对我这么生疏?是不是有人了?喜新厌旧!” 夏河横了他一眼,没搭理,走了两步又问:“香港好玩么?” “挺好玩的。但跟电影里可不太一样,街头上都没有古惑仔。” 周郁把一句瞎话说得一本正经,夏河忍不住嗤笑一声:“你是真的傻。” 随之周郁也被自己的话逗笑,转念又称:“诶,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高雅兰了。” “高雅兰?”夏河讶异:“所以呢?” “你知道陪她一块的是谁么?” 夏河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顾生!” “顾生?” 这个名字像是个敏感区域,一触及整颗心都会颤抖。夏河问:“所以有什么问题呢?” 周郁称:“确实没什么问题,他俩同班又是校花校草级别的,顾生泡女孩子又很有一手,一块逛逛街是挺正常的。我只是跟你说说嘛,上回你见到高雅兰,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夏河脸色一冷:“明明喜欢她的是你。” 周郁忙反驳:“你可别乱说,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刚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有过好感,不过她那人太腼腆了,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身材火辣的那种,你懂么? 夏河冷笑:“切,你上次还说喜欢小鸟依人的呢。” 俩人说着踏上走廊,分别往相对的方向走去教室。周郁进他教室前回了句:“我两种都喜欢,不行吗?” “随你!” 夏河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拐进自己的教室。 一进门便看见顾生坐在位置上朝他投来目光,他假装没注意,若无其事走过去。 从顾生旁边经过后,听见他说:“夏河,我们换个位置吧。” 夏河把背包放在桌面,皱起眉头,虽然脸上写着不乐意,但出于莫名要抵制他的心理,只好点点头。 “换吧。”他说罢看了一眼高雅兰的后背,那个纤瘦的,垂着马尾辫的漂亮身形。 顾生笑着说:“谢谢兄弟成全。” 随后把桌子往前挪。在与他交换位置的过程中,夏河注意到他眼角有一块呈乌紫色,像是受了伤,并且眼珠子也有些红。 心里猛然一揪,下意识问:“你脸上怎么了?” 顾生依然是毫不在意,行云流水的作风,伸手摸了一下,称:“没什么,和人打了一架。” 夏河把桌子摆正,虽然知道打架斗殴在他身上是常发生的事情,但从没见他有过一丝一毫狼狈。可虽然满心疑惑,但也无法问出口什么。 但那天回去时周郁对他说:“你知道顾生为什么和高雅兰在一块吗?” 夏河看着他,没说话,在等答案。 “因为高雅兰被人拖进小巷里,差点出事,顾生看见了,就上去和那两个混混打了起来。”周郁故意加强语气,让此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夏河问:“你怎么知道的?” “听谢东说的呗,那天他也在,只不过买东西去了,等过去时,便看见顾生与人干了起来,高雅兰在一旁哭。”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郁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高雅兰觉得顾生不一般吧。” 夏河看着前方飘起落叶的道路,淡淡问了一句:“他俩在一块了?” “我觉得应该是。” 其实在顾生要求与自己换座位时,夏河猜测到了。虽然那俩人没说什么话,多数时间是顾生缠着对方,但高雅兰显然没有想离他远点的意思。毕竟除了自己对于顾生的情感会坚决抵制之外,其他人哪需要呢?他不是胆小鬼,他连当胆小鬼的资格都没有。 某天,夏河路过一家小卖铺,忽而停下脚步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走向柜檯买了包烟。他将烟盒紧紧攥在手里,脸上满是阴郁。 回到家的时候,他决定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学着顾生的样子抿在嘴角,点燃,猛吸一口。本以为就难闻的气味而已,谁知被呛得猛烈咳嗽。那种胃里翻滚的感觉,鼻腔,眼眸,全都一块难受。 但他,只是想知道生吸菸时是什么心情。 他终究无法去抵制自己的真实情感,他默默承认,自己确实爱上顾生了啊。 第19章 羞耻 5 之后,大家都听说高雅兰和顾生在一起了,就算没有在一起,那也有不可告人的桃花二三事。毕竟顾生为了对方出手干架,这事一天不到就传遍了校园各个班级,甚至还捕风捉影地传进了某几个老师的耳朵里。 随即,便被提去办公室问话。 那戴着眼镜头发有点‘地中海’趋势的副校长,见俩人站在边上都不说话,端起手边的一杯茶,凑近嘴角抿了一口,说:“去那坐着吧。”
第31页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长椅,顾生倒依旧錶现出一副无所畏惧,随心所欲的样子,听说可以坐下,立马走过去瘫坐着了。 高雅兰一直低着头,没有害怕,也没有难过,只是觉得面对批评,脸上莫名发热,心里倏尔紧张了起来。即使副校长喊她坐下,她也不敢妄自迈动脚步,只好愣愣站着,像一棵活松树,一动不动。 副校长站起身,背着手打量了二人一会儿,对高雅兰说:“你在校外遇到的事,能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吗?” 高雅兰稍稍抬起眼看了他一下,继而又垂下头,像是在纠结,却也迟迟没有开口。 一旁的顾生见她说不出话,便主动告知:“老师,那天高雅兰同学遇上几个流氓,想要欺负她,我正好路过,见是认识的人,就拔刀相助了。这没什么错吧?又不是她自己去招惹流氓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高雅兰神情忽然颤粟了一下,但飞快掩饰着,等待下文。 副校长又用那双沉静如水却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高雅兰:“是这样吗?” 她点点头,依然不敢说话。 “那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顾生:“同学关系呗,难不成是兄妹?” 副校长眉头一皱,但知顾生一向放肆,也就没多说什么。他想的是,既然顾生不好控制,那控制一个高雅兰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高雅兰不乱来,顾生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白忙活。 他随即对高雅兰说:“这事我就不多问了,你应该明白,对于你来说,目前维持学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爸还在监狱里蹲着呢,难不成指望他来帮你铺好以后的路?” 听到这,高雅兰脸色有些发白,但依然唯唯诺诺的点头。只是一旁看戏的顾生大吃一惊,没成想,她还有个吃牢饭的父亲。 地中海校长显然与高雅兰私下就认识,除去师生之间的关系之外,语气中还有一丝熟稔。 离开办公室去往教室的时候,顾生跟在高雅兰身后,盯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走廊上没有人,高雅兰便倏尔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面对顾生。抬起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开口说:“顾生,我不是个好人,你离我远点吧,我不喜欢你。” 她说出这些话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决。她确实不喜欢顾生,只是一时不知如何与他划分关系,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导致顾生以为自己就要有女朋友的错觉。 她说罢,便立刻转过身,快步朝教室走去了。 顾生停在原地消化她说出口的话意,露出一丝苦笑,心想,还没准备要表白呢,就被拒绝了? 夏河此时正在教室里上课,知道前面二人被叫去问话了,虽然知道原因为何,但还是莫名有些侷促。 待高雅兰进来后,他盯了会儿对方,又把目光转向窗外,想知道顾生在哪。紧接着,顾生也走了进来,但脸色看上去很沉重,板着脸,这是他少有的神情。 他挪动椅子坐下,顺势与夏河对视了一眼,但飞快的挪动目光,转即若无其事。 当天,顾生一直在心里揣摹高雅兰那句‘我不是好人’是什么意思。要说自己是不是喜欢高雅兰,清纯好看的校花,谁不喜欢?只是,一下子知道了对方有个蹲监狱的父亲和划清界限的告知,尽管平时再怎么雷厉风行,此刻心里也起了芥蒂。 好在,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情,只是感到疑惑和心疼那个姑娘。 晚上,夏河下楼去找车的时候,见昏黄树影下站了个身影,高挺笔直,双手插兜,衣角随风飘动。 他走过去,没有先开口说话,蹲下解开车锁,然后起身问:“要我载你回去吗?” 顾生抬眼盯着他:“你愿意吗?” 他跨上自行车,做出欲要骑走的姿势,说了声:“少废话了,赶紧上来吧。” 顾生露出他一贯戏嚯的笑容,乖乖坐到后座。 晚风吹拂,街道上的车影飞速晃过,树叶沙沙作响,夜色依旧宁静。顾生把手小心翼翼搭在夏河腰间,本打着故意让夏河不耐烦的心情,谁知对方像没感觉到一样,不做一丝一毫的挣扎,或是像平常冷冷说一句’把手拿开‘。 他腰间的温度是炙热的,很结实,少年独有的那种触感。 夏河踩着踏板,过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说:“别把手放我腰上。” 顾生不听,要的就是想让他浑身不自在,对此,他饶有兴趣,也莫名起了快感。 夏河只说一遍,见对方无动于衷装作没听见,便忽而剎车,脚尖点地,撇过脸严肃说:“你自己走回去吧。” 这贸然一句话让顾生原本心里的不愉快的情愫增加了几重,他松了手,说道:“你也对我忽冷忽热?” 夏河不明白他这句话是指什么,但以他平时风风火火的个性,很难认真说出一句实在话来。但自己除了牴触他,还有别的法子么? 如果有,他真想知道。 顾生离开自行车后座,迈开步子,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多看夏河一眼。他走到前面撒满昏黄路灯的人行道,留给夏河一个愤然离去的背影。 夏河没挽留,他再次踩动踏板,与其背道而驰。
第32页 后来,顾生换班了,估计是因为和高雅兰的事,老师强制隔离二人。却殊不知,那俩人之后也就没什么交集,做这些都是多此一举。 因此,夏河好多天都没有和顾生说过话。甚至没怎么见到过他。 某天,当夏河走进教室,却看见前座的高雅兰趴在桌上哭泣,她肩膀颤抖,发出很轻微的啜泣声。 夏河感到诧异,便看向一旁的同学,问:“她怎么了?” 那同学招手示意他靠近一点,凑到他耳畔轻声说:“她爸是杀人犯。” 说罢露出一个极其厌恶的神情。 夏河从那同学眼里看到了歧视与隔阂,就算几天前大家还是好朋友,当知道真相后,便可以抹去之前对高雅兰所有的好感,余留下的,只有距离。 之后这事便传遍了整个年级。 第20章 羞耻 6 那天傍晚,夕阳垂在天边,余晖很淡,没有往日那般浓重的色彩。 周郁被开着小洋车的老妈给接走了,临走前还让夏河上自家坐坐,夏河像往常一样礼貌性拒绝,然后骑着自行车走往自家方向。 秋风萧瑟,街景泛黄,有种与生俱来的落寞感。 夏河没骑多久,便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校服,马尾辫,身材很纤瘦,并且骑着的那俩自行车比她本人大很多,完全不好控制。 平时高雅兰住宿,放假时才会回一趟家。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几乎很少与人说话了,一直是默默坐在位置上看书。但尽管自己没有一点错,可平白无故四起的恶意,倒没让她好受。比如出去食堂吃个饭总是没有座位,排队接开水总是被挤走,背后的讽刺,寝室里的排挤。就好像她是那个杀人犯似的。 夏河很同情她,会悄悄给她带来早餐,趁她还没来时放她课桌上。这样做的意义,只是想让她知道,尽管世界冰冷,但总还有一丝温暖的。心里全是苦涩的人,给一点甜就能填满。 但,高雅兰却不敢接受那份好意,常常将早餐递回给夏河。 那天俩人同行了一段路,夏河不是刻意跟在她身后。但高雅兰显然有些忌讳他,不知出于某种原因,她将脚踏板骑的更快了些。 夏河看出对方在躲自己,却不以为然。可能是他那俩车比较高级,轻轻松松就能超越对方。他本想着快点回去,既然对方不想自己靠近,他可以假装没看见。但那姑娘忽然一个紧张,车头歪倒控制不住,随即人连同车都翻在了地上。 见她出事,夏河猛的剎住车,从车上下来跑到她面前,伸手扶她,说:“没事吧?” 高雅兰整只脚被翻到的车轮卡了一下,小腿上被划破,出了血。另外那猛然跌倒在地,想必身上也摔的很疼。但她忍着,咬紧牙,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头说:“没事······” 她说着扯动裤边,看了眼自己的小腿,随即眼泪憋不住,流了下来。 夏河说:“你腿上流血了,去医院包扎一下吧,你这车子有点生锈,小心得破伤风。” 高雅兰抹了一把眼泪,淡淡说:“没关系,我回去自己处理吧。” 她说罢想去把那俩老旧的自行车扶起来,那细胳膊有些微微颤抖,扶起自行车都有点艰难。夏河在一旁看不下去,上前拉过她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医院。自行车放这,没人会要的。” 高雅兰没说话,一委屈,真哭了起来。 夏河没法子,他平时面对小孩哭都是冷冷一个白眼看过去,给人一个警告别吵到自己。但面对女生,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太热情了不行,太冷淡了也不行。 既然她想哭,那就让她哭吧。 他走到旁边把自己的车子上锁,然后再迂回到抽泣的高雅兰身旁,说了声:“哭完了吗?” 高雅兰抬眼看他,此时泪花带泪的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心动。但夏河铁石心肠,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哭完了就跟我去医院。”他往远处指了指:“那里就有一家。” 高雅兰还在抹眼泪,他试着温和的说:“走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嗯嗯。” 这回高雅兰总算有了回应。 于是,夏河伸手过去,示意要不要扶着。对方有些害羞,便摇摇头,发缕粘在脸上,看上去楚楚可怜。 夏河把手插/进裤兜:“你自己跟着我。” 然后迈开步子,刻意放缓步伐,好让一旁那位一瘸一拐的人跟上。 等到医院后,夏河帮她挂了号,让她坐在椅子上等着,出门去接了个周郁的电话。 周郁开口就乐呵呵的问:“老夏,你到家没?” 夏河拿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高雅兰,随即回称:“还没,在买东西。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男人之间的话题啊?” “你滚吧,好好说话。” 周郁笑:“对了,明天找你去爬山,你可别说没空或者在家写作业啊。贼无趣。” “那就去呗。”夏河一口答应,不想与他在电话里耗时间,怕那哭鼻子的姑娘又徒伤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找你。” “嗯好!”
第33页 他正要挂的时候,周郁又说:“等等!” “又怎么了?” “你不太对劲,你平时不会这么着急的,是不是在跟谁约会啊?” 夏河垭口······然后索性挂了,不跟他继续风言风语。 等医生给高雅兰上了药,然后说了声:“你这个需要打一针破伤风。” 高雅兰一听还得打针,眼泪又快下来了。夏河在旁边试着安慰道:“你不打的话,万一感染可就麻烦了。” 医生附和:“小伙子说的没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雅兰只好咬紧牙关点点头:“那就打吧······” 然后,被带进了另一间屋子打针。夏河在门外等着,顺便掏出剩余的钱数了数,貌似还差了点,正想着等会儿如何跟医生说的时候,忽悠一个身影走到旁边碰了碰他。 他抬起头,盯上那双令他日夜萦绕的目光。 顾生问:“你怎么在这?” 夏河赶紧把钱收了重新揣回裤兜,摆出平时那副冷峻的脸色:“等人!” 但随即看到顾生吊着胳膊,那只右手缠满了绷带,他心里一揪,眉头蓦地皱了起来。 “等谁啊?”顾生往里看了看。 夏河倒不急着回答他等谁,反正一会儿准会知道。只是这会儿见顾生受了伤,便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顾生说:“刚刚被车撞了,那他妈不长眼的傻逼。” “被撞应该是腿受伤啊,怎么跑胳膊上来了。” “你是不知道,那是辆摩托车,直接撞我胳膊上了,我这一侧还在疼呢。”顾生说着冷嗦了声。 夏河不由自主地抬手试着扶他一下,称:“你不去躺会儿,在这熘达啥呢?” “大哥,躺着疼,我走动一下,不然腿麻。” “那,一会儿你怎么回家?” “坐车回去啊。” “你爸妈回来了么?” 顾生挑了下眉:“早回来了!”随即凑过去盯着夏河的那双眼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怕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夏河躲闪开来,问了声:“我们是朋友吗?” 顾生故作思虑,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这人挺特别的,要不是朋友,我傻啊整天逮着你不放。” 这时,内屋的房门忽然打开,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他迈开后,出现高雅兰的身影。顾生眼睛直勾勾看过去,诧异道:“她?” 夏河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内心却为顾生那句话而尝到了点甜头。倒是高雅兰被忽然出现的顾生给吓住了,丝毫没有防备,整个人还处于发愣的状态。 随后,她拘谨的喊了句:“顾生······” 夏河走过去,问医生:“她没事了吧?” 医生坐在桌前处理药方子,应道:“等伤口痊癒就没什么事了。”转头又对眼角粘着泪痕的高雅兰说:“小姑娘啊,下回骑车注意点。” 雅兰垂下头,对于夏河的躲避而有了悔意。 顾生迈步进去,打量了一眼高雅兰那挽起裤脚,扎着纱布的腿,问道:“你骑车摔了?” “嗯嗯······”高雅兰看向夏河,似乎更不敢面对顾生。这些天在学校被人排挤,已经对这些校园头等人物产生了恐惧,虽然排挤这个词与夏河顾生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有畏惧感,就是没有太多勇气去面对。 医生把单子给夏河,说:“去交钱吧。” 夏河接过单子,眉头始终不自然的皱起。顾生转过目光看他,见到他脸上的异样,便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往门外走去。 但这一举动会让夏河心生浮躁,便推开他,问:“干嘛?” 顾生说:“你是不是没钱?” 既然被戳破,夏河也只好点点头。 “我来付吧。”顾生说:“走,我带你去交钱的柜檯。” 他说罢便吊着胳膊朝走廊另一个方向走去,夏河跟在他身后,差不多两步的距离。 等交完钱,顾生拿着小票揣夏河兜里,说:“你送高雅兰回家吧,我看得出来,她真的对你有意思。” 夏河没说话,见顾生朝门外走去,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抽菸去了。稍后,他也缓步过去,站到顾生身旁。 顾生正点菸,瞥了他一眼,问:“你不是不爱闻这味儿吗?去送人姑娘回家呗。” 沉默了一会儿,夏河抬眼与他对视,开口说:“能给我一根么?” 顾生听罢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诧异表情,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遍:“你要烟?” “嗯!” 他打开烟盒递到夏河面前,夏河从中抽出一根,学着他叼嘴上,“帮我点一下火。” 顾生把打火机打着,火苗摇摇晃晃,因一只手挂着不方便,刚想开口让夏河自己抬手挡一下风,话还没说出口,夏河便领悟了,用手把火光圈在其中。他凑近,烟尾点燃后,吸了一口,忍住咳嗽,吐出去。 顾生把自己那根还没点燃的烟夹手指,看着夏河在练习吐烟,但抽菸的精髓是,当烟吸到口腔,需要再用嘴再吸一口气,把烟沿着气管嗦进五脏六腑里,余留的从鼻腔萦绕出来。显然,夏河正努力试着学这一步,但他或许天生对烟味敏感,吸一口,就要忍不住想咳嗦。等到第三口的时候,还是呛得眼睛发红。
第34页 随即,顾生伸手过去把烟从他嘴角拿下来,说:“吸菸有害健康,你还是别学了,以后还得等你来监督我戒菸呢,万一两个老菸鬼,整天一块儿抽大烟,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双双得肺癌死去多惨啊。” 他说完把夏河的那支烟抿上自己的嘴唇,独自抽了起来。 夏河看着他,一言不发,却也莫名地红了眼眶,只是这回,不是被烟燻的。 “去送人回家吧,我还得待一会儿才能走。”顾生说。 夏河应了声,转过身,趁着抬手的动作顺势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若无其事朝里走去。 送高雅兰出门的时候,俩人都没有说话。夏河搀扶着她,脑子里萦绕着的,还是顾生那番似是回应了自己这么多天内心酸涩的话。 等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高雅兰忽然道:“那个,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夏河忙说:“那是顾生给的,你还他吧。” “······” 他走过去扶起那俩生锈的旧车,拍拍后座垫子,重新矫正了车链,扭头对高雅兰说:“我带你回去。” 高雅兰点点头,她虽腼腆,但性子还是倔。如果不是腿受伤了,恐怕依然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夕阳淹没在最天边的云里,随即便看不见了。余晖很淡,比平时都要淡。 夏河骑惯了顺风顺水的自行车,这会儿遇上那俩老古董,倒骑得十分卖力。为了缓解自己的疲惫,他搭话问后座的高雅兰:“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吗?” 高雅兰回称:“我妈和我爷爷······我还有个弟弟,在读小学呢。” “哦!” 一个字,夏河把话题终止了。 高雅兰想了想,又继续说:“其实,我爸不是杀人犯······” 夏河没回声,等着她往下讲。 “他是和人起了冲突,但没杀对方······”高雅兰停止在这句话,似乎又有要哭的预感。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夏河接话,随即将脚踏车踩的更快了些。 第21章 羞耻 7 某天下雨了,闷雷声声。 雨水打在教室窗外的那棵法国梧桐树叶上,沙沙作响。 下课期间,一行人站在走廊,靠着栏杆欣赏雨景。夏河原本沉浸在习题的海洋,结果周郁走进去,二话不说,直接拉他出去‘站岗’。他从屁股兜掏出一本漫画递给夏河,说:“火影忍者新剧情,我借给你看看。” 夏河拿在手里翻了翻,没多大想看的欲望。 谢东也在旁边,他把自己那头黄毛给剃掉了,据说是因为学校不允许这种社会瘤子的作风,强制让他给剃成了‘劳改犯’。与他一块过来的顾生正在打电话,边说边笑,听上去聊得很愉快。 周郁平时和谢东一个宿舍,也算相熟。 他问周郁:“昨晚我哥跟我说了一个新鲜事,你要听吗?” “什么事啊?” 夏河合上漫画书,也竖起耳朵想听听要讲什么。 谢东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哥在城管局当管事么,前两天晚上他巡逻的时候,路过一处人烟稀少的公园。那公园里有个公共厕所,当时他和几个城管尿急,就打算跑进去小解。但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周郁问:“你怕不是要跟我讲鬼故事?” “不是鬼故事,特别逗的 ,你听我往下说。” “你说吧,要真是鬼故事我就揍你。” 谢东继续说:“我哥他们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仔细听,那声音可不像鬼哭狼嚎。像两个人的□□······” “妈的,你在跟我讲黄片的剧情?” 周郁又打岔。 谢东不理他,接着讲:“你听我说。那□□可不是正常的声音。我哥觉得奇怪,就跟着声音进去,找到其中一间厕所,看见里边还亮着灯。当时想,估计是碰到有人在打野战,于是想吓吓他们,直接把门给踹开了,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夏河把目光迂过去:“不就是看见有人在做那事么,有什么稀奇的?!” 谢东忙接过话:“重点是,两个男的在里边做那事,你说搞不搞笑。” 他说着轻蔑了一句:“真够噁心的。” 周郁有些意犹未尽,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我哥把那俩没穿裤子的抓回去了,关了一晚上才放他们走。” 周郁称:“人家是基佬嘛,虽然有点噁心,但人有自由选择性伴侣的权利。我觉得你哥关他们可就过分了。” 谢东却说:“我哥还算好的,你是不知道之前,他们局里二队的人巡逻,也遇到俩变态在偷偷干这事,结果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人毒打了一顿。” 他俩还想把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的时候,顾生已经接完电话,凑过去问了句:“你们聊啥呢?” 谢东想把刚刚的话复述一遍给他听,但夏河忽然迈开步子从他们面前走过,脸色很是难看。
第35页 他们感到诧异,便没再说了。顾生问周郁:“他怎么了?” 周郁也一脸不知情,摇摇头:“不知道。”随即,上课铃声便响了,几人散开往各自教室走去。 整节课,夏河都在为谢东讲的事情而懊恼。他在作业本上涂涂画画,心里一团乱麻。 夜晚放学时,周郁和他一块回家。但其实,周郁是不想回自己家的,万一他那唠叨的老妈说起来没完没了,他可不愿意去听。既然夏河老爸住学校,他便常常逃离宿舍住夏河那去。 夏河显然没有从阴郁的情绪中走出来,一路上除了认真骑车,几乎一声不吭。见他如此反常,周郁也不好开玩笑,只能乖乖跟着。 等到了地儿后,他下车,把自行车推进院里,拉开楼道大门。随着‘吱呦’一声,感应灯便倏尔亮了起来。他俩踏上楼梯,周郁打破宁静可有可无说了句:“你家可真安静。” 可刚说完,楼上就传来吵架摔碎东西的声音。 夏河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摸着墙壁摁亮灯。他脱了鞋,走去拉开客厅窗帘。回头看往正在换鞋的周郁,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周郁摇摇头头:“不渴,但是肚子饿,你这要还有吃的就好了。” 夏河听罢走去打开冰箱看了看,收拾着冰箱里堆积的食物,把能吃的问对方:“水果要吗?” “不太想吃。” “茶叶蛋呢?” “不想吃。” “面包?” “太干了!” 他横了周郁一眼,转即打开下层冰冻柜,拿出一包汤圆给他看:“只剩下这个了,你要不要?” 周郁连忙改口:“这个可以。” “烧水去吧。” 夏河站起身来,把冰箱门关上。周郁熘达进厨房,替他把锅洗了。夏河拿了两个梨进去清洗,洗好了递给他,说道:“出去坐一会儿吧,我来弄。” 周郁接过咬了口,盯着他,开口问:“你今天怎么了?” 夏河瞥了他一眼:“没怎么啊,干嘛这么问?” “觉得你有点反常,虽然平时吧,也是这张臭脸,但今天非常臭,比之前和顾生打架那次还臭。” 夏河伸手推搡他:“少拿我取乐了,出去吧。” 周郁扒住门扉,装作一本正经看着他,声道:“你要不跟我说实话,我今天就不出去了,就堵着你家厨房的门,你也别想出去。” 夏河感到无奈,却也没心思再与他开玩笑,拿起瓢子给锅里倒水,想了想说:“因为高雅兰。” “为什么因为她?” “我喜欢她。” 夏河说着违心的瞎话,眼神却诚恳的很。 周郁听罢,整个人愣了一下,有些哑然,像突然被人塞了一块干面包进去。他没再挡住门,看着夏河问道:“真的?” “你当假的也可以。” 夏河依然显得风轻云淡,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容易让人信服。 周郁皱起眉头,扣了扣下巴,又问:“这事她知道么?” “现在还不知道。” “那你打算告诉她么?” “不打算。”夏河继续编说:“也可能是一时好感,说不定明天就没了。” 但此话却没让周郁回过神来,还沉浸在方才那句‘我喜欢’上。他笑了一下,说道:“那这是天大的好事,我家夏河情窦初开了。” 夏河从他面前走过,说了句:“滚!” 过了一会儿,周郁也走了出去,踱步迈向阳台,看着那悬挂着的衣服,唠叨道:“你衣服都干了还不收起来,万一半夜下雨就白晾了。” “今天又不是没下雨。”夏河端着盛在碗里的汤圆放饭桌上,又走回厨房拿了点葡萄干撒进去。扭头对周郁说:“过来吃吧,挺晚了,早点吃完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哦。”周郁应了声,小跳到桌前。用勺子舀了一颗汤圆递到嘴边吹了吹,然后一口闷,结果被芝麻馅给烫得重新吐了出来。 夏河:“你是不是傻啊?” 他说着起身去给他倒冰水。 周郁接过冰水喝了一口,没吞,想让冷气在滚烫的口腔里萦绕一会儿。 稍后,他咽了下去,重新吃了颗汤圆。然后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高雅兰的?” 夏河称:“我都说了不一定是喜欢,可能只是好感。” “那你什么时候对她有好感的?” 周郁像个对啥都无比好奇的童稚小子。 夏河故作思忖:“可能是上回带她去医院吧,估计是。” “哦。”周郁又转移话题:“她上医院的事你都没跟我说说呢。” “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要在她面前乱讲就行。”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夏河笑:“谁说不是呢······” 第22章 羞耻 8 转眼到了冬天,校园里那几棵梧桐树终于掉完了最后几片叶子,看上去光秃秃的,很是憔悴,像个残烛老人。
第36页 刚下过雨,街头湿漉漉,雾气寒冷,随着风穿进夏河的脖子。他把围巾裹紧了些,嘴唇有些龟裂,时不时伸出舌头来舔两下。 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喊了他一句。他停住脚步,回过头,见是高雅兰。 高雅兰换掉了那身发白的校服,穿上冬装,头发没扎,自然披在肩膀。兴许是跑了些路,她看上去脸蛋红扑扑的,从嘴里喘出白雾。 夏河问:“怎么了?” 她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他,说道:“这是还你的,上回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夏河盯着那些钱,随即称:“你的医药费是顾生帮你出的,你还给他吧。” 高雅兰有些窘迫,轻声道:“那就,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 继而,夏河将钱揣进自己兜里,算是答应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过渡期,高雅兰那事总算平息了下来,如今在学校也没被人暗地里欺负。但她的好运,或许多多少少跟夏河顾生周郁他们有关,毕竟那几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校园眉目。自从高雅兰一瘸一拐进教室那天起,大家就知道她背后有人罩,便没有胆再敢跟她过不去了。 寒风吹过,她把抚在脸上的头发捋下去。夏河双手放进外套两边的衣袋,看了她一眼,问了声:“同路吗?” 高雅兰点点头:“同一段路。” “那一块走吧。” 他声罢迈开步伐。 “你的自行车呢?” 夏河说:“轮子报废了,还没修好。” “哦。”高雅兰有些拘谨,一边走,一边垂下目光看脚下的路以及夏河的鞋。 “我得到前面坐车,你呢?”夏河问。 “我也得坐车。”高雅兰说:“不过下了车以后还得走好长一段路。” “嗯!” 夏河没再出声,加快了脚步。等车子来后,俩人一块上了车,寻了个并排的座位坐下。夏河习惯性掏出mp3听歌,脸色很平静,尽管有时候心里兵荒马乱,看他神情是看不出来的。 高雅兰问道:“能给我听一下么?” 夏河转眼看她,摘下一个耳机放到她手上,他忽然想起,这事儿以前和顾生也做过。顾生当时要听的歌是许巍的《方向》。现在许巍出新歌了,有一首叫《曾经的你》非常好听。他望着车窗外闪过的路灯杆子,心想,不知道顾生现在还喜欢听许巍么。 这些天大家都很忙,没日没夜的考试复习然后再考试,谁都没有多加理会谁。尽管一天十个小时在同一栋楼上课,但夏河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顾生了。顾生的手刚拆掉纱布,正在恢复期间,所以平时要么坐教室里睡觉,要么在楼道偷偷抽菸。 他夜晚想着,那天顾生在医院里对他说过的某句话,算是开玩笑也好,混帐话也罢,都像种子一样深埋进他心里,生根发芽只需要一念之间。 有天晚上实在想他想得厉害,迫切到不顾一切想向他告知自己的心意,便摸出手机给对方拨了过去。但电话嘟嘟好多声,没有人接起。冷静下来后,夏河总想扇自己巴掌,他不想吓到顾生,电影里‘要么爱,要么死’ 的境界放在现实中实在太虚幻。 他想去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异类。 高雅兰见他盯着窗外许久,便开口搭话说:“你听的歌真好听。” 夏河回过神来,回答她“大多数是北欧民谣,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旋律我喜欢。”停顿了会儿,又细声说道:“幸好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车子到站后,俩人下车,互道了声再见,便各自离去了。 几天后的傍晚,夕阳似火一样烤着天边云彩,蕴暗的,背后透着灼热的光芒。 顾生在球场活动筋骨,夏河无意间从楼道经过,看见操场上几个活跃的身影,其中某个极其吸引他目光。他便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看顾生打球。 过了一会儿,高雅兰也走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瞥去,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夏河说:“球场上。” “看顾生吗?” 她扭头问他, 他转过目光与她对视,“也包括他。” 高雅兰笑了一下:“你不下去和他们一块儿打球么?” 夏河说:“我打得不好,而且,我怕冷。” 高雅兰笑了笑,转即俩人都没有说话,夏河继续盯着球场上的身影,丝毫不顾忌身旁那位姑娘。 忽而,高雅兰说:“夏河,你是不是喜欢顾生啊?” 一瞬间,夏河心里的刺密密麻麻地长了出来。他撇过脸看她,眼神里有些慌乱。 “是吗?” 他咽了咽唾沫,没打算继续编幌子:“你怎么知道的?” 高雅兰称:“我看得出来,每次你和顾生在一起的时候,我注意过,你的眼神总是习惯性盯着他。有些事情,局内人不明不白,但旁观者一清二楚。而且,这种感觉我知道······” 见夏河眼里依然充满了慌张,她忙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下一刻,夏河转过脸不看她,装出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试着转换概念:“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我又不是···我又不是同性恋,再说了,他那么荒唐的一个人,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啊。”
第37页 高雅兰沉默了会儿,觉得自己聊错了话题,然后说了句‘对不起’便走开了。 等四周空无一人,他收回目光,心里一阵狂乱跳动。 晚自习的时候,高雅兰偷偷递了张纸条给他,上面写道:“下午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说的,如果不是,你可以当成我在开玩笑。我们还是朋友吧?” 夏河将那张纸条默读了两遍,忽然心生其它想法,便下了个决心,重新换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四个字递过去。 但那张纸条刚扔到高雅兰桌子上,却被另一只粘着粉笔灰的手给拾了起来。夏河完全沉浸在自己矛盾的心理世界,丝毫没有注意老师已经走到面前了。 年轻的代课老师打开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念出来:“我喜欢你!”转即问夏河:“你喜欢高雅兰同学?” 于是下一秒,全班人恍惚中炸开了锅。高雅兰红着脸,如果有地缝她就不顾一切钻进去了。 夏河倒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没做声。 老师把纸条揣进兜里,说:“先好好上课。” 虽然这回遇上的是一个好心的老师,没有告诉教导处,而是悄悄对二人进行了‘毕业之后再谈情’的话题。但尽管如此,经过全班人的交头接耳,消息还是传得人人皆知。 夏河十分后悔那会儿的冲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很难静下心来去思考更加准确的对策方式。 夜晚躺在床上,刚要睡去,手机忽然悠哉悠哉响了起来。他摸到面前看了一眼,是周郁打来的。不用想,三更半夜,肯定是得知了什么消息忙着来调侃他。 于是接通后第一句,对方说的便是:“恭喜恭喜!” 夏河无奈皱起眉头:“恭喜什么啊?” “你小子别装了,大家都知道了好吧。上回你就跟我说过的,还什么一时好感,过两天就淡了。怎么着,想起来告白了?” 夏河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望着窗外茫茫夜色,对周郁说:“随你怎么讲,那是个误会,我写着玩的。” “不信!”周郁称:“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从来就不会随便玩玩。说吧,高雅兰答应没?” “答应什么啊······我明天就去跟她说清楚,真没喜欢她。” “诶,你可别这样啊,弄得人家多没面子,人一个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想追她的人排着队呢。你要真没做那种事,可别当着人家面把人羞辱一番,那样人品不好。知道么?”周郁又说:“而且,你在学校是什么地位?长得帅学习又好,这是人人皆知的,要真跟高雅兰过不去了,那以后高雅兰还不被你的小迷妹们欺负死啊。” 夏河哑口无言,虽然周郁说惯了风言风语,但这段话确实有点道理。况且这件事情的内核只有高雅兰和自己知道,并且给对方带去麻烦的人也是自己,确实不能让高雅兰替自己挡风。 他对周郁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处理。别说了,我要睡了。” “好吧,晚安。”周郁嘆了一声:“还以为有戏可看呢······” 第23章 靠近 1 次日,夏河骑着自行车去往学校的路上,寒风凛冽,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不是个‘小伙人’,一到冬天浑身上下都发冷。 路过校门口的杂货店,他停下车子,过去买了一两瓶温牛奶。 回到教室,一声不吭走到座位,但经过昨天的事情,还是会有几个同学用那种看戏般的眼神看他。见高雅兰已经来了,对方知道他拉椅子的声音,但没任何动作,头也没回一下。他想道个歉,找时间说明那件令彼此都不愉快的事情。 于是,夏河把其中一瓶温牛奶从高雅兰背后放到她桌子上,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突兀,但高雅兰明白他的意思。可抬眼看见周遭的目光,她有别扭的说:“没关系。”然后把牛奶重新放回他桌子上。 见他没要,夏河便把牛奶递给了身后的人。 中午,阳光升到了最高点,光线明媚,却没带来什么温暖。那冰冷的空气时刻萦绕在身边,刺骨,难以躲避。 大家都忙着吃饭去了,整个年级大楼很空,偶尔会响起零零碎碎的脚步。夏河吃过饭后迂回教室拿桌球拍,准备和周郁下楼来两把,活动活动筋骨,要不然手冷脚冷,实在难受。 当他走到走廊,见高雅兰独自靠在走廊上晒太阳,看上去有些落寞。 从她身边经过时,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和她说点什么。高雅兰转过头看向他,似乎也在等一个解释。 夏河感到有些尴尬,搓了搓手,说道:“昨天的事······你就当作没听见吧,我不是成心的,那个,你不要往心里去。” 高雅兰盯着他,迟迟没有开口,似乎没去吃饭就是为了单独等到他过来。 夏河被她看的很不自在,又称:“你放心,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迟疑几秒,对方忽然默默开口说:“夏河,我要是说我认真了呢?” 夏河没太反应过来话的意思,皱起眉头,露出一丝惊讶:“什么?”
第38页 这回高雅兰没再说话了,忙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继续面对太阳,悠悠道:“没什么。”停顿了下,“你不用管我了,周郁还在下面等你呢。” 夏河瞥往楼下,见周郁正朝他二人挥手。于是踱步进教室,拿了球拍匆匆下楼。 可刚走到楼梯口,便撞上了迎面过来的顾生,与他一块的还有谢东。 谢东戴着毛绒绒的帽子,遮住他那圆熘熘的脑袋,看上去有点滑稽。见到夏河,第一句话是:“哟,不错嘛,有了对象人都变得开朗了。” 显然这个一时脑子发热的误会还不知道要进行多久,夏河也不屑反驳,没搭理他,反倒是盯了一眼旁边的顾生。 顾生穿着黑色皮衣,很显熟,不像个学生。换做平常,他肯定也会随着调侃两句,但这次,他却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多看夏河一眼。只是扭头对谢东道:“走吧,别挡着他的路。” 然后俩人并肩拐上楼道,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夏河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待听不见脚步声,这才重新缓缓下楼。 周郁见他走路的速度缓慢,问道:“你刚怎么了?撞鬼啦?” 夏河白了他一眼:“你才撞鬼呢。” 他俩朝着桌球桌迈步过去,夏河思忖了一下方才高雅兰说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了,眼睫一颤,倏尔停下脚步。 周郁又道:“你又怎么了?” 他说:“刚刚高雅兰好像对我表白了。” “啊?”周郁有些吃惊,“你不是说那俩闹着玩的么?这算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周郁问:“那你喜欢她么?” 夏河摇摇头:“不喜欢!” “那你跟人直说啊,别耽误人大好年华。” “我说了的······”夏河嘆了一声:“真希望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了。” “呵,你还想着时光倒流?”周郁调侃:“做梦去吧。”随即勾上他的肩膀继续迈步往球桌走。 一整个下午,面对对自己一言不发的高雅兰,夏河甚至有些自责。心想可能是自己对她的在意太过明显了,所以才导致对方有这种错觉。毕竟大多数人的心思禁不起撩拨,一碰就心动。 他还想说明白点什么,但又不好再继续进行下去,怕事情越来越糟。 夜晚,寒气更加浓重,起了雾,也起了风,吹在脸上很是刺痛。 他来到停车间,给自行车解锁以后,戴上手套,围好围巾。正当跨上去骑了几步路,在昏黄的树影下,看见一个人的身影。靠在墙上,手里点燃了一根烟,忽明忽灭。 他喊了句:“顾生?” 顾生抬眼看他,笑了一下,打趣道:“来一根么?” 夏河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嘲笑自己那天在医院抽菸咳出眼泪的事,他也笑笑,“别逗了,我学不会这玩意儿。”顿了顿,又问:“你还不回去么?” “等你啊。” “等我?” 顾生说:“等你带我回家。” 夏河把目光瞥往停车间,“你的自行车呢?” “被偷了。” 顾生吐出一口烟雾,看着他:“不愿意带我回去?” 夏河嗤笑一声:“上来吧。” 随即,顾生迈开步子朝他靠近,坐上后座的时候,伸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夏河扭过头,闻到他手指的菸草味还有淡淡的酒气。 问了声:“你喝酒了?” “下午翘课出去喝了点,那个,几个兄弟请客。” 夏河没出声,踩动踏板便往前骑去了。 风吹着很冷,顾生穿着很单薄,估计也冷得直嗦牙。他把脸挨近夏河点背,感受他衣服上的温度。夏河能感觉到他在身后嗦冷气的声音,淡淡说道:“你把手放我口袋里把,暖和些。” 话音刚落,顾生把手从他身后伸进他的上衣口袋。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和高雅兰那事,是真的?” 夏河愣了一下,回称:“我和她没什么事。” “哼,别骗我,跟我说说有什么关系?你都和周郁说了。” 夏河心里一上一下,忽然觉得他有些反常。 “我没和周郁说什么,是个误会。不过,你爱信不信吧。” 顾生听后冷嗤一声,“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真话?” 一阵风吹过,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模糊,但还是一字不差的传进了夏河的耳朵。他十分诧异,却不敢过多表现出来,暗想,实话我能跟你说吗?······ 见他没回话,顾生也沉默了下去。等到达那个路口后,他点地剎车,回头对顾生说:“到了,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顾生却坐着不动,双手已经把他的口袋捂热,称:“我钥匙掉了,家里没人,能让我上你那住一晚么?” 夏河看着他,从他的平静的神情里,怎么都看不出来此话是真是假。他只好点头说:“好吧。”然后继续踩动踏板往前骑去。 冬天的夜晚,街上除了车辆,很少有行人。
第39页 光影憧憧,从俩人的瞳孔里划过。 到了地方,夏河剎车,说道:“下来吧。” 顾生这才把双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下去的时候身子还晃了一下。夏河把自行车推进院里,整栋楼都熄了灯,很是僻静。他故意把楼梯踩出响动,让那感应灯亮起来。顾生跟在他后面,缩着脖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都冻僵了。” 夏河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后,还是一阵冷意刺骨,但心里却温暖了许多。 他对顾生道:“去用热水泡个脚吧,舒服些。” 顾生迈步进门,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像个甩手大少爷:“你帮我接一下水可以吗?” 虽然这事对夏河来说心甘情愿,别说接水,做任何事都行,但出于某种特殊情愫,他刻意摆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你没手还是没脚?” 对方说:“我腿麻!” 继而,夏河走进卫生间,帮他接了盆热水端出去,放他脚边,说:“一会儿自己倒掉。”然后转身去找衣服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见顾生还把脚浸在水里,背靠沙发眯着眼小憩。夏河走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说:“别把脚泡烂了。” 顾生睁开眼,那目光映着光亮,深邃而简洁,透过瞳孔似乎能望见他的内心,似乎又什么都望不见。 “帮我倒了吧。”他把脚抬起来说。 夏河嘆了一声,弯腰把盆端起来,然后走进浴室倒掉,随即又找了块擦脚布扔他身上,“这你总不需要我帮你擦吧?” “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的。” 夏河转身走开,脸色一直处于不耐烦的状态。 顾生却说:“你就这么烦我?” 他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像方才对方看着他那样看着对方。 顾生站起身来,眼里没有了戏嚯与张扬,反倒是一本正经,沉着脸,向夏河靠近。 夏河没见他这样过,一时有些吃惊。 顾生走到他面前,挨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脸颊。夏河往后退了两步,撇过脸走开:“你去喝点水醒一下酒吧。” “我没醉,夏河。” 顾生说:“你讨厌我是吧?” 他隐忍着,内心却瞬间被击碎,就像望穿秋水后的那一瞥,所爱隔山海时的那一步。所有事情都可以被瓦解,因为很想去在乎,却束手无策。 “别这样说,我不讨厌你。” 他转过身,顾生赤脚再次走到他面前,“夏河,你告诉我吧,我想听你说真话。” 夏河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没有躲开。 “你想听什么?” “你别装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他欲言又止,嗓子像粘在了一起,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顾生猛然抬手摸上他的脸,有些使劲,但夏河没在意,脑子里一团糟,很害怕,从来没有过这么害怕。 顾生贴近他,吻了他的嘴唇,用力吸允。很生涩的吻法,让夏河蓦地深深皱眉。 他伸手推开对方,看着他说:“你疯了?” 顾生克制住自己的喘息,说道:“我故意等你,我的车没被人偷走,我家里也有人,我预谋好的,我就是想让你难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为什么,你讨厌我,甚至都不肯跟我说话,你以为自己多高尚吗?” 夏河红着眼,看上去有一丝狼狈,默默说了声:“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躲开他,往房里走去,然后关上门。 第24章 靠近 2 房间里一片死寂,夏河坐在床边,平息着呼吸,以及狂乱的心跳。 不知何时,窗外那弯明月避开了浮云,明晃晃的挂在天边,看上去冷清孤寂。外面起风了,院里那棵大树传来沙沙摇动树叶的声音,窗户没关,窗帘轻轻飘荡。 夏河盯着窗外景象出神,心里一团糟,不知该如何面对顾生,甚至不知道如何直面自己的内心。许久,门外一丝声音都没有,他有些慌,便起身开门过去看看。 客厅空空荡荡,进来的门开着,顾生已经没了身影。 冷风从楼道里窜上来,刮过他身旁,凛冽,却感受不到那种刺骨。身体里一摊热血,始终得不到彻底停息。 他轻声喊道:“顾生?” 没有回应,四周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夏河走出门,经过方才那一刻钟的考虑时间,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顾生就这么摊牌后离开,他不知道以后该这么过下去。至少当下不知道。他想说清楚,是死是活,都得说清楚。 告诉他,自己就是同性恋,对他意/淫很久了,每晚都会想他,想到睡不着,想到心痛。 于是,夏河跑出家门,沉重的脚步声唤醒了那盏顶着寒冬濒临照亮的感应灯。他慌乱,却从来没有这么确切过一件事情。 当跑到底楼,昏黄的楼道内,顾生就靠在墙上,垂着脸,手里夹着一根燃到头的烟。他此刻的模样,看上去十分落寞,从来没有过的落寞。 夏河停住脚步,强制住起伏的胸膛与不规律的喘息。看着他,再次喊了句:“顾生······”
第40页 顾生抬起头,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双眼泛红,瞳孔映着灯光,神情很是狼狈。这模样竟一瞬间戳中了夏河的心,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呼吸,整个人整颗心都只剩下柔软,似乎随时都可能瘫倒在地。 顾生用手指掐灭菸头,缓缓开口:“别再让我看见你。” 声音低沉沙哑,他那只掐了菸头的手指还微微颤抖着,说罢便转身往院里走去了。 面对这句再熟悉不过的话,夏河的内心却感觉不到任何戾气,除了刺痛,他想要隐忍的情愫都激发了出来。 他迈开步子追上去,直到跑出院外,对着顾生奔跑的背影喊了句:“你站住。” 顾生没理会他,他又再抬高声调:“你他妈给我站住!” 这回,顾生放慢步伐,故意让他追上。此刻四周无一人影,夜色深沉,亮着的,只剩下几盏孤灯。 “你这人是不是喜欢找虐啊?” 顾生回过头对他吼。 夏河站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愤怒,红着眼眶,咬紧牙关,很用力在憋住那许久没出现过的泪水。 他说:“你不是想听实话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顾生,我就是那种人,你以为的那种人。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我想睡你,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我想听你说话,看你打球,陪你跑步,我想和你一起做任何事情……” 他说出这些话的后,眼泪终于憋不住夺眶而出,流在脸上瞬间被寒风吹冷。说出这些像刺一样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夏河忽然觉得整颗心都空了,他撇开目光,忍不住,却还在死撑着那副清高模样。 他本以为顾生会被吓跑,但对方没有。 顾生动了动嘴唇,伸手扯过他的手臂,再重新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霎时间变得温和下来,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夏河点点头:“你肯定觉得我很噁心,是吗?” 顾生看着他,摇了摇头,凑过去,那只手摸上他的后脑勺使劲往自己脸上摁,然后吻他,轻柔的,吻他冰凉的嘴唇,温热的舌头。感受对方的呼吸及心跳,他从未和谁这般亲近过。 路灯接触不良闪了两下,一俩车子开过,丝毫没有影响二人的舌尖交缠。 夏河抬手搭上他的腰,稍稍使劲往外推了一下,然后脑袋往后仰,示意停止这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动作。 顾生离开他的嘴唇,视线交融,用夹着烟味的手指揩去他的泪水,试探问了句:“我今晚还能住你家么?” 夏河还未平复下来,觉得此刻像是停留在梦里,但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多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嗯?” “好冷啊,你带我回家吧。” “嗯。” 夏河松开他的手,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前走。顾生自己跟上,刻意用目光瞥他,想知道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可无奈,夏河板着脸习惯了,如果看不清楚眼神,很难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思。 回到房间,顾生摸上他的背,顺势抱住他,凑近他耳朵,用气声说了句:“对不起······” 夏河没出声,心脏还是狂乱跳动,感觉永远都缓不下来。 他故意岔开话题,道:“要不,你去洗洗吧。” “洗什么?” 顾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吻了一下他的耳垂,这些亲昵的技巧都是早年间在某录像里看到的。 他一靠近,夏河就有很强烈的反应,便抓住他搂着自己腰身的双手,撇开,一本正经的说道:“去重新洗脚,你刚刚没穿鞋。” “还能麻烦你帮我接一下热水么?” 显然半小时前俩人闹的那一出像没发生过一样,顾生说话语气依然是张扬戏嚯的,不同的是,多了一份少有的温和细腻。他会很认真看着夏河,像是在意每一句话对他的影响。 夏河努努嘴:“行吧。” 然后出门,转进浴室,重新拿盆给他接水,但双手还是巍巍发抖,事情的突然改变,令他有些害怕继续进行下去。 “你快洗吧,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顾生坐在沙发上挽起裤脚,回称:“如果可以,明天真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哪都不去。” “呵!”夏河下意识冷笑了一声,不是轻蔑或者不信任,只是还不明白顾生为何忽然说起了肉麻情话,显然,这种话在俩男人面前不怎么受用。 他心里有些害怕,始终觉得顾生有意在戏弄自己。或许会回过头又甩甩手走开,管你是死是活。 “你陪我坐坐吧。” 顾生说:“我想和你聊聊。” 夏河依话坐在他身边,不敢挨得太近。 顾生望着他,称:“夏河,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和你呆在一起,想让你带我回家。刚刚看你哭,我心里好难过,好想抱抱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口中的同性恋,不明白那是怎样的定义,但我能确定一点。” 他停止了会儿,继续开口:“我喜欢你啊。知道你和高雅兰在一起的时候,我很生气,就想打你一顿,但站在你面前,我捨不得······”
第41页 夏河动了动喉结,莫名的,眼睛里又涨满了泪水。 “我能再吻你一下吗?” 顾生问。 这回,夏河主动凑过去,动作很迅速,吻上对方的唇后就狠狠的吸允了一下。扭动身姿单腿跪在沙发上,捧着他的脸,闭上眼睛,感受到的,只有肆无忌惮的亲热与心跳。 梦里的场景,终有一天会照进现实。 他躺在床上,脱了上衣,顾生垂下目光深情望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肩膀,来回轻触了一下,说:“快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说着把甩在一旁的被子扯过来围在夏河身上,顺势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倒在一边,迅速钻进被窝里。挨着夏河,透过淡淡夜色打量他闪着一点点光亮的眸子,“快睡觉吧,明天记得喊我。” 夏河转了个身,也回亲了他一下,伸出手搂着他温暖的身子,两个人的脸贴在一块。顾生打趣道:“你再挑衅我,我可就要克制不住了。” 夏河憋笑:“闭嘴。” “你晚上老实点,可别趁我睡着摸我其它地方。” “你放心,我不是你。” 夏河说罢,在被窝里把顾生的手从自己身下挪开。 第25章 靠近 3 天刚蒙蒙亮,玻璃窗上敷了一层雾水,空气很冷,冷得人连从被窝里伸出手去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闹钟响了好一会儿,夏河睁开眼,手里握着顾生温热的手臂。待睡意退去,他这才小心翼翼把顾生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再起身把闹钟关闭。 他瞥过眼神看着顾生的睡容,他见过的,在课堂上。但此刻的意义却极不相同。 顾生缓缓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朦胧,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摆出一副极其懒散的模样,盯上夏河,莞尔一笑:“早啊。” 夏河回应他:“早!”也温和笑了一下,本想起来洗漱去学校,但刚挪动身姿,顾生忽伸手过去搂过他的腰,顺势凑过去将脸颊挨着他的身体蹭了蹭,“再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有点迷人,夏河便乖乖没动,处于不知如何作答的状态,除了脸红心跳之外,身体极其诚实的定住了。 “你身上真暖和。” 顾生说。 夏河把手抚在他背上,说道:“快迟到了,起来吧。” 顾生没作声,装出呼呼大睡的模样,极其享受。 无奈,夏河只好再让他抱一会儿。 窗外响起鸟叫声,也偶尔从远处传来车子鸣笛,天色渐渐亮堂,屋内的冷空气愈加强烈。但因为顾生的存在,这难熬的一切对于夏河来说都变换了另一种更容易接受的方式存在。 尽管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来得太快了,除了措手不及到欣然接受,心里余留的,还是甜腻,像黏在心头难以融化的糖。就算所有事情都不能顺风顺水,只要能看见眼前之人,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至少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是如此。 去学校的时候,顾生骑车载夏河。他原本穿着单薄,就一件内衬和皮衣,见他冷的直缩脖子,夏河便找了件自己的毛衣给他穿里边。 怕他还冷,夏河坐在车后盯着他的后脑勺说:“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来骑吧。” “不用,穿着你的毛衣暖和多了。” “哦······” 或许是忽因为然改变了关系而显得生有些疏,夏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跟他交流。毕竟情感这东西换了一种身份就得从新开始,按理说之前也不是特别熟,没有那种大义凛然的兄弟情,一下戳破那层窗户纸,怎么就觉得别扭了起来? 夏河在心里思虑,之前不想说话可以直接罢谈,现在却会很在意对方的看法,一言一行都不是很自在。 不知顾生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看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估计一切都在顺其自然。 又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到最后那一步。 想到这,夏河回忆起昨晚的事,顾生除了亲吻他,抚摸他,俩人便断在了这一步,还没有上三垒。首先是出于没有经验不知如何下手,另外就是,顾生把他当成女人在亲热。 这是让夏河极其不顺畅的事情,也想不通两个男人之间该如何顺其自然做这种事······ 顾生见他没出声,便搭话道:“我们的事先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好吗?” 夏河回过神来,继续盯上他被风吹起发缕的后脑勺:“啊?” “就是昨晚的事情,不要跟周郁他们说,我怕你有麻烦。” “哦。”夏河点点头:“我知道的。” 想了想又称:“对了,高雅兰好像明白点什么。” “你跟她聊起过我?” “那倒没有,只是······只是她看出来了。” 顾生问:“看出来什么?” “我对你有意思······” 夏河说罢垂下脸,手指不自然的在车垫那打着转。 顾生憋笑了一下,隔了一会儿,说:“那就不管她,省的她以后打你主意。”
第42页 既然谈到这个话题,他又接着问:“对了,要我昨晚没跟你回家,你是不是已经和她在一块了?” 夏河无奈的嗤笑一声:“没有的事·····”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趁着周围车辆不多,他说:“顾生,其实我的意思你可能没太明白。我不但不会喜欢高雅兰,我甚至不会喜欢任何女人。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对她们产生过一丝情愫,不知道你懂不懂······” 说完,顾生似乎也在心里思忖,称:“那就更好了,以后我都不用担心你会在外边有人。” “······” 既然这样,无话可说! 到了学校,锁好车后,已经响起了上课铃声。俩人赶紧往教学楼跑,跨步上楼梯,在分道口朝彼此对视了眼,然后各自离开。 夏河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门口,老师已经在翻课本了,他道了声‘报导’,脸色有些苍白。 老师示意了他一下,他便进去走到自己座位。 高雅兰悄悄用目光打量他,以为他会对自己打招呼,甚至会看自己一眼,结果没有,心里产生一丝失落。 下课期间,夏河像往常一样走出去靠在走廊栏杆上晒冬日的太阳,这个季节的上午,大家是最重视阳光的时候,所以一般走廊上几乎站满了人。三三两两谈天说地,或者看书。 平时看不到顾生的身影,他有时找地儿抽菸,有时是看漫画书,或者睡觉。但那天比较特殊,顾生领着谢东悠哉悠哉走到夏河身旁。 谢东碰了他一下,说:“诶,过几天我生日,请你一块出去玩怎么样?” 夏河转身看他,刚开始没意识到顾生在,准备一口回绝,但看到顾生忽然窜出头来,心里像往常那样悄然触动,盯了一会儿他做暗示的神情,然后点头说:“可以啊,什么时间?” “下个礼拜天,有几个哥们一块儿,顾生说让我喊上你,我怕你不答应,所以过来问问。” “哦,反正那两天也没事,我会去的。” “行,我也叫了周郁,到时候咱们几个可以在野外扎帐篷过夜,我以前没这么玩过,总想试一次······” 夏河一直顺着他的话点头,几乎没怎么听进去行程安排,只顾着时不时和顾生眉来眼去了。 第26章 靠近 4 顾生那几天借着补习功课的名义的上夏河家蹭吃蹭喝还蹭睡,往往在晚上九点站在昏黄路灯下,那棵落尽叶子的法国梧桐旁,靠着墙等夏河。就算自己不缺各种车,也忽而成了坐不起任何交通工具的穷蛋。 夏河每晚载他,路过那个置有红绿灯的分叉路口,他还是会习惯性停下来看看对方要不要下车。显然,他害怕的,其实是对方真的要下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他永远处于矛盾的边缘,即使表现得无所顾忌。好在顾生每回都死死把紧他的腰身两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由此说明‘别想趁这个机会甩掉我’。 那些天,夏河很开心,虽不显山露水,但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一块别人看不到的荒凉好似得到了填补,忽而热闹非凡起来。 很多事情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可喜欢却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即使俩人在同一屋檐下,同一室内,同一张床,望着对方的脸,或许会亲几下,但静下来会发现,这种关系还是会让人觉得奇怪,心生芥蒂。 夏河会有在晚上做习题的习惯,有时候顾生在旁边,见他坐在客厅沙发盯着书本深思,会调皮的把那双刚浸过水冰冷的手指摸上他温热的脖子。夏河会被冰的冷嗦一声,然后皱一下眉,但皱眉过后却什么制止的动作都没有,任他暖手。 顾生把手拿开,问他:“你不怕冷吗?” 夏河瞥他一眼:“很怕。” 顾生愣了一下,便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背,发现冷如冰,随即把他手里握着的书本抽掉。夏河有些不明所以,随即见顾生把他的双手挪到自己肚皮上,用衣服盖住,说:“别看了,先暖暖。” 他脸带微笑,夏河虽还处在诧异的阶段,手指没热,但心里已经暖透了。 “我的手把你冻感冒了怎么办?” “那就感冒呗,这样你就可以请假在家陪我了。” 夏河挑了下眉:“我才不会请假呢。” “这么不解风情?” “我爸······我无故请假我爸会骂我的。再说,等你真感冒了,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顾生听完这句话,笑道:“今晚我洗个冷水澡怎么样?” “随你。” 夏河想要把手抽走,怕他真冻着了,但顾生却用自己的手摁住,使他一时半会挪不开。 正无奈之时,忽而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俩人慌张中回归本质。夏河把手猛的一抽,顾生也识趣坐往一旁。 进来的人是夏振东,时隔快两个礼拜回来添置东西,手里提着两大袋杂物。见到顾生后神情有些疑惑。 顾生脑子转得快,忙喊了句‘夏老师’好。 夏振东回称:“顾生怎么也在?”
第43页 “我来让夏河教我功课的,上回他不是答应过么?”说完瞥向夏河,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他转头见夏河手里拿着书,心想顾生那样的人,就算之前老老实实说几句客套话,难不成还真的实践了?夏振东说:“原来这样啊,那一会儿还回家吗?” 顾生又看了一眼夏河,不确定的回道:“应该吧······” “这么晚了,外面又冷,别回了,在这睡吧。我给你们做点夜宵。”夏振东说着把东西放桌子上,顾生起身献殷勤去:“老师,我来帮你呗。” “不用,你好好跟夏河学学功课,这事我来就好,你们就等着吃吧。” 夏振东说罢转身进了厨房,心里还纳闷,就算之前是巧合,但以夏河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忽然和顾生那么要好呢? 要知道周郁都没上家里住过几趟。 待他的身影藏匿在厨房的油烟热火中,顾生往夏河旁边一坐,拿出作业本装模作样:“夏同学,教教我呗。” 夏河抬眼看了一下厨房大门,本来还憋着笑,但立马又严肃过来,称:“行,拿出笔,好好学,下回月考考不上七十分,以后就没得朋友做了。” 顾生凑过去悄咪咪说:“这么快就没得朋友做?你会不会心太狠了?!”说罢顺势亲了他一下,心满意足的去找笔。 等吃完夏老师的馄饨,俩人休息了下,见时间不早了,便匆匆洗漱好走进同一间房。 夏河家是有客房的,但基于上回的情况,一回生二回熟,夏振东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生把门反锁了,对着正在整理桌面的夏河使了个眼色,称:“今晚我们早点睡吗?” 夏河回头:“不然呢?” “要不要做点什么?” 夏河故意垂下脸,说了声:“你想什么呢?我爸在隔壁。” “放心,我们可以轻点。再说了,我只是帮你按摩一下,你不是说肩膀疼么?”顾生脱掉外套往椅子上一扔,“要不然你以为是做什么事情?” 夏河也知道他在装,冷嗤一声:“你可真能装。” 顾生走过去,从背后握住他的手,身体贴近,吻着他的耳根说:“亲一下总可以吧?” 夏河没出声,但却极其享受。见对方有了反应,忙迈开脚步,称:“可以再等等。” “等什么?”顾生亲热过后露出一丝讶异。 “等时机成熟,现在不行。”夏河心虚的垂下头,他害怕看见顾生不满的神情。 顾生又走近他,抚着他的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只想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夏河沉默,良久才称:“过两天吧,等我爸回学校住。” 顾生故作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行吧,不过今晚你得帮我解决一下。” 夏河点头,伸手摸着他的后脑勺,贴近,吻他的脖子。然后俩人瘫倒在床,压住呼吸缠绵在一块儿。 谢东生日前一天,正好遇上一年一度的冬日大寒,他冷得瑟瑟发抖的同时,不慎感冒发烧三十九点多度。 望着阳台上那些打了霜蔫了的盆栽,谢东一边吸鼻涕,一边端着烫手的杯子喝药。起风了,簌簌刮着,兴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下雪。 他嘆了声,原本说好野营的计划已经泡汤了。所以只好抱着被子在床上挨个打电话改变生日流程。 他打算开一个派对,虽然出生富家子弟,但朋友确实没几个,顾生是跟他一块混大的,那自然首邀之人是他。除了周郁和夏河,他只能再另外喊几个亲戚,堂兄堂弟他们。 那天,周郁打了个电话邀夏河一块儿去,他的目的是怕夏河反悔,毕竟夏河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谁的派对。 但意想不到,夏河听上去还挺乐意,丝毫没有往日那种可有可无的阴郁语气。 于是俩人一同按照地址找到谢东家后,开了门,迎面过来的却是顾生。他早到了,开车去的。 见夏河被冷风冻得鼻子通红脸色发白,有些心疼的挑了下眉,趁着周郁进去和谢东说话的间隙,他悄悄摸上夏河的手,说:“我帮你去拿一杯热牛奶。” 夏河习惯性盯了他一眼,示意他把手从自己手上拿开,准则就是,私下俩人怎么腻歪怎么来,但在伙伴面前,丝毫亲密举动都不能有。怕被看破。 谢东召几个人买了一大堆吃的,摆了几桌,可以分几个区了,零食区,甜品区,烧烤区和蛋糕区。 另外还专门订了好几种啤酒,多是国外的,二十年代初在内地不多见,例如科罗纳,福佳和白熊。 几个少年平时很少喝酒,只觉得喝啤酒的感觉有点爽,除了顾生总在跟人约饭是喝上白的,像夏河周郁这俩人一滴白酒都不粘。 屋里放着香港音乐,朋克风。谢东那两个刚上初中的堂弟在打fc游戏,玩得津津有味。几个人拿着啤酒随意喝着,一会儿站在阳台吹吹冷风,一会儿进厨房看看谢东阿姨在烧什么美味的家常菜。 有个十分可爱的小妹妹拿了个鸡腿给夏河,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哥哥,给你。” 旁边窝在沙发上上给周郁看名贵表的谢东忽然不干了,扯开嗓子问:“你亲哥在这呢,怎么不对你亲哥哥好点?”
第44页 小妹妹白了他一眼:“哼,阿姨说了,让我把鸡腿给最帅的人。” 听罢,谢东左右瞥眼看了看周郁和正在教那俩小子玩游戏的顾生,说道:“行吧,反正得罪的不止我一个。” 周郁不在意,礼貌性笑了一下。顾生没听见,继续操作摇把玩得不亦乐乎。 夏河拿着那个炸鸡腿,有些为难。转眼看往顾生,趁小妹妹走开了,便过去把鸡腿递他眼前,顾生不管不顾张开嘴,视线始终盯着屏幕丝毫不挪。 “赏给你的。”夏河说罢把鸡腿塞他嘴里,顾生便把摇把还给旁边那俩愣头小子,转即津津有味啃了起来。 “你哪来的?”顾生问夏河,毕竟上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鸡腿还是小时候老妈在世时给做的。 夏河悄悄说:“有人看我长得帅,专门拿来给我的。” 顾生下意识眉头一皱:“哪个混蛋盯上你了?高雅兰不是没来吗?” 夏河觉得好笑,无奈的走开。但这时那小妹妹又端了一个鸡腿到他面前说:“夏河哥哥,还要吗?我的也可以给你。” 于是,夏河回过头看着顾生,沖他使了个得意的眼色。顾生恍然,算是明白哪位又盯上他了······ 第27章 放肆 1 饭桌上, 几人端着冒泡的啤酒杯给谢东庆生,周郁说:“恭喜步入成年,以后就不能为所欲为了,做坏事是要被警察叔叔拷起来的。” 声罢大家放肆大笑,谢东忙张嘴呸呸:“你这说的什么祝语啊,咒我呢吧?不行,重说。” 周郁意犹未尽, 给啤酒杯满上,:“哪不行了?句句肺腑之言,这是给你的一个忠告啊, 还不乐意了?” 一旁听着的阿姨也笑出声,对周郁称:“小郁啊,别逗他了,一会儿他准不高兴哩。” 谢东撇嘴:“切, 算了别废话了,吃饭吧, 竟晓得欺负我······” 周郁坐下后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开玩笑的,你那么当真干嘛?谁不知道你谢大少爷心胸开阔,将来必成大器。” 这回谢东又转即露出微笑:“这话我爱听。来, 跟你喝一杯,干了啊,不许养鱼。” 周郁点点头,把那杯啤酒混着气泡喝了下去。 换做平时, 顾生准废话连篇,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河坐边上,竟然只顾着傻乐了,都没起到带头玩闹的作用。 夏河剥虾的时候,忽而深深皱了下眉,他感觉到顾生的脚在桌底下不老实,因为穿着棉拖鞋没穿袜子,他竟赤着脚一寸一寸挪过去,用光滑的脚底蹭着夏河那有些冰冷的脚背。 他悄悄瞥了一眼顾生,示意他收敛一些,但顾生沉迷戏嚯他,只要没越过底线,没被旁人知晓,他就乐在其中。似乎看着夏河不知所措的面容,心里会生起莫名快感。 见对方毫无反应,继续用脚趾亲昵自己的脚踝以及小腿。夏河心里有些慌,干咳一声,以起身倒啤酒为由移开自己的脚。 顾生暗戳戳看他,露出坏笑。 但等他重新坐下来后,趁着有桌布的遮挡,竟得寸进尺,直接把脚抬到夏河大腿的位置。表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桌底下早已乱了套。 既然顾生喜欢这么玩,夏河也没再避开,说准确一些,是不敢避开。他身旁坐着那个小妹妹,万一稍稍挪动,引起人的注意,那就尴尬至死了。 这时,谢东见顾生没向自己说祝语,有些不乐意,敲起杯子说:“顾生,我过生日你都没啥表示呢。” 顾生从刚刚的戏嚯回过神来,桌底下那只不老实的脚也从夏河大腿移开,但因这样的玩弄下,俩人都起了反应,便不好站起身来,只能端着酒杯草草祝福:“东啊,那个,祝你生日快乐。下回哥带你野营去,我请客。 ” 谢东听后很开心,“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可说好了啊,你们可都给我记住,当见证人。” 谢东用手晃了一下在座各位。 夏河脸色还处于红一块白一块,可以说是惊魂未定,悄悄吁了口气,紧了紧外套遮住那个‘小山丘’。见谢东目光看过来,忙点头说好。 顾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倒是意犹未尽。等反应退去后,他敲了敲酒杯称要去上个厕所,说着起身,故意从夏河身后绕过,偷偷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背,示意他跟过来。 于是,夏河也站起身,称自己也要去上厕所。其他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周郁却感到有些蹊跷。知道最近他俩关系维持得挺好,但应该没好到上厕所都一块去的地步吧?更何况这又不是公厕,还能有两个便蹲不成? 避开大家的视线,隔着一堵墙,顾生打开卫生间的门。夏河走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大家,见都沉浸在美食当中,便转过脸面对顾生,想为方才那件离谱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顾生,你刚刚那样,让我很无措······” 顾生却靠近他,捧着他的脸称:“怎么无措了?他们又看不见,看把你吓的,像只灰熘熘的小兔子。” 夏河冷着脸,有些生气。 顾生凑过去想吻他的嘴唇,夏河踱步走开,说:“以后别这样闹了,万一被发现了呢?”
第45页 “被发现就被发现呗,他们也不会往那方面想,顶多觉得我们俩友情好。” 谈到友情,夏河心里又萌生别扭了起来,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很要好的友情么?” 顾生被他这么一问,忽而垭口,本打算和夏河偷偷亲热一番的,但内心的火热瞬间被浇熄了。难不成呢?情侣?都不敢说出口的关系能算情侣么? 炮友?俩人除了一块儿互相安抚,虽还没到那一步,但称之为炮友是不是太过轻蔑之间的情愫了? 夏河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怕他转身跟自己形同陌路,便心软了,上前去温和的用鼻尖摩擦着对方的鼻尖,说:“算了,这些事情别想了,我们这样挺好的······只是,你有时候的举动让我有些害怕。” 顾生轻轻抚他后背,顺势亲吻他。但只亲了一下,夏河躲开,问:“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夏河称:“那回饭桌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于是,俩人又一前一后回到饭桌。 饭后,外面冷风不止,阴郁着天,屋内开着暖气,倒不觉得有多难以忍受。 谢东铺了一张飞行棋谱放地毯上,扔了几盒棋子到那几人脚边,称:“说好了哈,第一名的人可以要求最后一名做任何事。” 他那傻愣的堂弟问:“去帮我写作业可以吗?” “可以啊,什么都行。”谢东又补充,“不过你那作业可别指望我,我也看不懂,让这里边学习成绩最好的人帮你写去吧。前提是,如果你能得第一,他又碰巧最后一名的话。” 说完瞟了一眼夏河。 夏河在摆棋子,抬头看向那小子,中肯道:“但愿你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小子忽然有了动力玩飞行棋,而不是掌机游戏,脸上乐开了花,撸起袖管打算大干一场的样子。 于是大家按照顺序扔骰子,随着各家棋子一步步往前,谢东脸上的笑容愈加张扬。最后大局已定,他夺走了第一。最后一名落在了顾生头上。 顾生把骰子随意一抛,坦然接受惩罚,侧躺在地毯上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谢东与周郁对视了一眼,还没想好,称打算预留着,等想好了再实施。顾生无所谓,把棋子重新排回自己的位置,说:“那再来呗。” 又一轮过后,依然是谢东夺得魁首,他得意的起身去拿啤酒,喝得有些晕乎乎。周郁称:“真不愧是寿星,手红到爆。诶,你今天要不要试试买彩票?” “买个鬼,我不缺钱。” 谢东出口有些张狂,与顾生一个德行。不同的是,在顾生面前乖巧的像只绵羊,与他人相比,就不是同一等级的待遇了。他之前也随口聊过,以前家里事业未成,自己又是个孤僻古怪的笨小孩,经常被人欺负。某次被几个不知轻重的混混给办了,要不是顾生路过救他,早就被人揍成烂泥。 谢东当时还一本正经傻乎乎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就决定认顾生一辈子大哥了。” 待周郁走完最后一步棋,收手乐道:“我就静观其变呗。” 结果这一轮,成了夏河最后一名。 谢东堂弟忙恳求他说:“哥,你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好不好,让他帮我写作业。不然我星期一去学校就完蛋了。” 谢东显然没心思理会他,想到了一个更加好玩的主意。他看向夏河,奸笑道:“夏河啊,这回你没得跑咯。” 夏河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但依然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谢东说:“来,拿出手机,给某人拨通电话,按我说的做。” 夏河一愣,“我没带手机。” “没事,用我家的。” 谢东说着拍了一下他堂弟的脑袋:“去把电话拿来。” 那小子便乖乖过去把电话拿给夏河。 “拨给高雅兰,跟她说你喜欢她。” 谢东话音刚落,其它三人的脸上满是惊诧,顾生冷着眼看向夏河,周郁张着嘴,想起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段时间本来就因为高雅兰的那个误会搞的大家来来往往都极其古怪,好不容易停息了下来,这会儿谢东一提,夏河心里想起之前与顾生之间的芥蒂,莫名又生起了一丝慌张。于是回称:“我不知道她号码。” “没关系,我知道啊,全校的漂亮女生我都打听过他们的电话。这事顾生之前也参与过。”他看向顾生,“是吧?!” 顾生苦笑,圆话说:“那可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周郁看出了夏河很不情愿这样做,便打岔说:“我觉得这个惩罚玩的有点大,对高雅兰影响不好。” “怕什么?反正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她自己又不会到处去乱说。况且,回去后再打个电话过去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夏河不是很擅长解释问题么?” 而此时的夏河脸色铁青,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记号码的本子,正在按键的时候,顾生去伸手过去夺走电话,对谢东道:“换一个吧,这个主意不行。” 谢东面露诧异,不明白一向以取乐别人为主的顾生怎么忽然袒护起与他性格相剋的夏河来了。即便如此,他坚持说:“就这个,不能换了,要是我成了一件好事,以后你俩有喜了可别忘记邀请我。”
第46页 他盯着夏河,十分期待高雅兰听到表白后是什么语气。 夏河扭头看向顾生,想要回那个电话。但顾生却忽然把电话往毯子上一摔,拍拍屁股起身,丢下一句:“什么破游戏!”便迈步往卫生间走去。 这句低声怒吼是对着夏河说的。 那是他生气时才有的语气,大家都知道。 谢东疑惑问:“他怎么了?” 但随即又想起什么,双眼一亮,撇嘴道:“完了,我好像惹顾生不高兴了。他之前追过高雅兰,不会还余情未了吧?” 周郁一副看戏的神情,手里捧着瓜子在磕得脆响,摇摇头:“我不清楚,别看我。” 谢东便把眼神瞥往夏河,夏河依旧冷着脸,也拍拍屁股起身,往大门方向走去:“我先回去了!” “诶?怎么就走了?一会儿还约了人唱歌呢,不去了吗?” “不去了!” 夏河蹲下身子换鞋,心里莫名憋屈。 周郁忙起身,预感到很多事情都不对劲,追问了声:“夏河,你没事吧?” 夏河换好鞋后,强颜欢笑,没顺着对方的话题,反倒称:“我得回去一趟,明天见。”然后直接出了门。 一旁不明所以的小堂弟见大家都散了,便满心欢喜跑去打游戏。 出门后,夏河扯上外套拉链,裹紧了围脖,那风可真是凛冽刺骨,一下子从温室进入寒地,实在令人冷的发慌。 他加快脚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坐什么交通工具回去,胸前还处于起伏不止的状态。等到了分叉路口,身后传来车子鸣笛的声音。他没回头,过了一会儿,那车子便开到身旁,停住,车窗摇下来,坐在里面的人正是顾生。 他停住脚步,除了莫名慌张与不安,没有其他可说的。 顾生却道:“上车!” 夏河板着面孔走过去拉开车门,在副驾驶座上坐下。随即,顾生继续发动车子往前开。 刚开始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内很安静,只有打表声滴答滴答响。但开了一会儿,夏河却发现不是往自己家的方向去的,便转脸问:“你这是去哪?” “去我家!” “去你家干嘛?我爸说了四点钟让我回去帮他一块儿清理小书屋。” “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你忘了吗?” 顾生晃了他一眼,又继续目视前方道路。 夏河知道他指什么,但没戳破,而是转移了话题:“你刚喝酒了吧?你是在拿我和你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呵呵,一起殉情不是更好吗?你要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夏河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如此气愤,俩人的关系本来就悬在一根线上,稍微动一动就跌入谷底。于是沉着冷静问:“你什么意思?” 顾生一开始没回答,但想了想又开口说:“夏河,你在玩弄我,是吧?” “······” 这句突兀的话让夏河不知怎么回答,只能一脸疑惑的盯着他。 “你之前说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只对男人有兴趣。我当时就纳闷,好端端一个发育良好的人,怎么可能只对同性有兴趣而对女人视而不见呢?我确实喜欢你,但我实话跟你说,我对女人也同样有兴趣。至于你,我刚开始还真的信了,但后来见你和高雅兰拎不清,她喜欢你是肯定的,人家那么漂亮一姑娘,对你念念不忘,你难道就真的不心动吗?” 夏河愣住了,想起之前查过,像顾生这样的,属于选择性取向,鬼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刻喜欢上什么性别的人,或是什么物种呢。 但对于自身,夏河完完全全是个同性恋,从小到大,注意到的永远只有男人。这点他在明确自己喜欢上顾生后明白得清清楚楚,也因这事而变得愈加阴郁,分裂,酸涩。那些温和的夜晚都是因为顾生而变得难熬的,现在对方反过来把自己所认知的东西强加在他身上,还反手让高雅兰这个局外人背锅? “这不关高雅兰的事,你不要胡乱猜测。”他稍稍抬高声调,有些生气。 “你紧张了是吧?提起高雅兰就炸了?要是我刚刚不把电话抢走,现在是不是就在去跟人家约会的路上啊?” 听他说完这番义愤填膺的话,夏河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我以前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对高雅兰没有兴趣。你要是不信,麻烦停车,放我走!” “切,玩弄了我就走是吧?夏河,你真让人看不透。” 夏河没再说话,沉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但他长这么大,最烦的就是向人解释真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对了是吗?” 顾生不依不饶,语气虽然故作平平淡淡,但实质上却字字戳心。 “你他妈停车!”夏河转过头低吼了一声,随即眼泪便溢出来粘在了睫毛上。 顾生猛的剎车,停在一处人烟稀少的道路旁。见到他那张可怜兮兮的面容,心里又不忍再挑衅什么。 可下一刻,夏河却说:“顾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真的······。” 他欲言又止,始终没说出口。 他想说的其实是,“我真的很爱你啊。”但话到嘴边,总觉得多余而无趣。
第47页 继而直接伸手过去开车门,可被顾生锁死了打不开。他抓着把手拉了两下,瞥过眼神看往对方:“开门让我下去。” 顾生伸手用力扯过他的手,面朝他,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对高雅兰没意思,你只喜欢我。” 可能是出于忽而间的失控,夏河想着自己的信任好比气球,吹两下就飞走了。他冷静下来问:“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只喜欢我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每天跟你耗在一块为了什么?继承你的遗产吗?” “永远只喜欢我吗?你以后不结婚?不生子?” 顾生蓦地愣住了,眉头一下一下跳动,他把夏河按在座椅上,对着他的脸吹热气:“夏河,我想不了那么远,夏河,我现在就要你。” 本来夏河铁了心要先回去冷静冷静,等双方都把事情想清楚再接着‘偷偷摸摸’下去。但顾生这么一喊他的名字,内心忽然就柔软了,软的像块棉花糖。 见夏河没反抗,顾生便把座位靠背放倒,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强克制住粗气,盯着对方泛着光的眸子与脸蛋,心烧如焚。 他不顾一切的吻上去,好在车窗墨色,街道无人。 夏河被他这么一点就着,毕竟之前想要他很久了,只不过一直处于理性状态,总觉得还没到合适的时机,但回过头又发觉,什么时候才算合适的时机呢。现在想想,既然都是烂人,该怎样都无所谓了。能做的,就是尽情去享受。 享受带着淡淡菸草味的湿吻,温热的缠绵,粗鲁的动作。一切的不美好,似乎只要人是正确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他俩褪去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贴在一起,光滑的肌肤紧紧挨着,滚烫,燥热,心慌。 缠绵半晌,顾生吻着他的肩膀,一寸一寸吻到腰间,又凑到他耳旁喘息道:“夏河······” 夏河感觉到身后某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时间抓紧了顾生的手臂,掐出淤青,深深皱眉,将脸埋在靠垫上。 “疼吗?” 对方问。 他点点头,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忽而带着哭腔说:“顾生,求你了,轻点,温柔点,好吗?” “我会的,我会的······对不起······” 顾生说着,再次不间断的亲吻他。 第28章 放肆 2 事后, 夏河依然趴着喘息,浑身炙热,粘满了对方的汗水。 他摸了一把有些凌乱的前额发缕,发烫的脸颊,感觉到无比疲倦,那短短的半个小时,像过了半个世纪那般难熬。 顾生倒在另一张座椅上喘息, 有些意犹未尽,眼神瞥往夏河,抓起他的右手放到自己嘴边亲了一下啊, 问:“我弄疼你了吗?” 夏河那双湿润的眼睛抬起来,轻轻摇摇头,表示没有。但其实,那种疼痛是他以后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的。 过程中, 他好几次想要挣脱对方,让他停下, 但一想到压在自己身上那人是顾生,又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违背自然法则的交往,原来都是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但他真希望有个人能走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循规蹈矩, 无比正常,这次不行,下次就会好起来。从来就没有违背自然法则一说,只是违背大多数人意愿和生存条件罢了。 等缓过来后, 他翻身坐起,但忍不住皱紧眉头。双手穿裤子的时候都是微微发抖的,顾生看在眼里,替他把衣服顺好套在他肩膀上,无比心疼的说:“是我让你不好受了,对不起!” “不怪你。”夏河有气无力,心里又开始揣揣不安。他称:“带我回你家吧,我怕我这副模样回去了要被我爸看出来。到时候他问起,我真的不想编理由去回答,我感觉很累。” 顾生也穿好自己的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边担心夏河,一边不敢随意说话。尽管事前的他野蛮得像个强/奸/犯,但现在再硬的心肠也统统被击碎了。 开车回去的时候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夏河是不想,顾生是不敢。 窗外晃过的人影与车辆,他都无心在意,心里一下子很空,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等到了地儿,那栋安了门铃十分雅致的别墅。进去后,却显得有些荒凉。有一个阿姨在厨房做饭,顾生和夏河并肩进去,只问了声好,便想着找个地方躺一躺。 顾生待他上楼,去到自己那偌大的房间。床垫被子,衣柜桌椅都整理的井然有序,像四星酒店那般。落地窗户很大,拉开窗帘后,强光照进来,令夏河心生不适。他现在只想在暗处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 “去洗个澡吧,洗完澡躺我床上睡睡。” 顾生看向他说。 他点点头,随即再次脱下外套和内衬。 房间里就有浴室,这样省去了很多麻烦。顾生也脱掉自己的衣服,陪他一块儿进去。他拿着莲蓬头,打开热水,试了试水温,对夏河说:“我帮你洗吧。” 夏河欣然接受,躺在浴缸里任他一边对着自己洒水,一边用手温和的在肌肤上揉搓。他闭上眼,顾生的手指沾着簌簌水流摸上他的嘴唇,像是感受他嘴唇的形状与冰冷,从嘴唇外缓缓探进他的口腔,撬开他的牙齿。用指尖感受他柔软的舌头。
第48页 夏河忽而把脸瞥开,睁眼看着蹲在身旁的他,开口说:“顾生,我有点累了,让我睡一觉好吗?” 顾生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垂下眼睫称:“好,我帮你擦干。” 夏河听后站起身,任他用浴巾从自己后背,擦到胸前,然后缓缓往下。 他走出浴室,倒在那张松软的大床上,像躺在棉花,闻着淡淡雏菊的香味,闭上睏倦的双眼。 没一会儿,顾生也走了出来,见他躺着一动不动,便轻手轻脚挪上床,翻开被子盖他身上,与他挨在一块。伸手搂着他,问道:“我想和你一块睡会儿。” “嗯。” 夏河轻应一声。 “我能抱着你吗?” “嗯。” 夏河索性翻个身,与顾生面对面,将脸埋进他胸前,然后安详的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房外传来敲门声,是做饭的阿姨在喊:“顾生啊,带你同学出来吃饭了。” 顾生先睁开眼,凑过去嗅了嗅夏河的头发,然后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快醒醒,起来吃饭了。” 夏河翻了个身醒来,眼睫有些发红,脸色平静。醒了醒神后,坐起身,盯着窗外问了句:“什么时候了?” 顾生从床头摸出手錶:“晚上六点多。” “借我打个电话。” 听他这么说,顾生没问打给谁,怕又惹起几个小时前因那通电话而搞僵的场面。他拿过手机递给夏河,夏河在上面飞快按了个号码,等了一会儿,对电话那头说:“爸,我今晚不回去了,在顾生家······嗯·······嗯。” 电话挂断。 他把手机还给对方,想要翻身起床。 顾生好奇问:“你爸说什么了?” 夏河揉了揉眼睛,称;“没说什么,让我多跟你说说话。” 顾生听后笑道:你真应该跟我多聊聊“。” 夏河也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起身穿好衣服,走进浴室洗了把脸。 望着镜子里那个眼睛发红的自己,忽而感到有些陌生。 吃过晚饭,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没有星星,起了雾。 顾生站在阳台上抽菸,手指伸出去掸菸灰。夏河踱步到他身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再给我一根吧,这次我总能学会。” 顾生依然感到讶异,不明白他为何忽而对抽菸这事如此执着。便道:“你怎么,忽然想学抽菸了?抽菸对身体不好明白么?!” “你不是也抽吗?” “所以我才知道对身体不好啊。” “那你现在就能感觉到肺不舒服么?” 顾生说:“那倒没有,听说都是四五十岁才有预感,我现在才十八,早着呢。” 见夏河垂下脸,他又转念称:“不过我给你一根也可以,但以后不许自己买烟,我让你抽,你才能抽,好吗?” 夏河轻嗤一声,觉得没意思,“你可真幼稚!” “你才幼稚呢。”顾生说:“我身上那么多优点不学,光学会缺点了。” 夏河被他逗笑,转手过去拈住他那手指间还剩下一半的香菸。顾生有些恍然,只见他夹着凑到嘴边,深深吸一口,瞳孔里也映着一点转瞬即逝的光亮。烟雾萦绕在口腔里后,随着呼吸吐出来,夏河问:“是这样吗?” 顾生点点头:“恭喜你学会了,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说着伸手过去拿回自己的菸头。 夏河转过视线眺望远处,望着隐隐暗红的天际,说:“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嗯?” 顾生看向他,露出诧异。 “你跑步的时候,你抽菸的时候,还有你打架的时候,我都想去感受一遍。” 夏河称:“之前我想离你近一点,悄悄地,不敢让你发现,却又很想打个电话告诉你自己的感觉,哪怕你让我去死也好。” 顾生沉默,注视着他,手指间的菸蒂已经在冷风中燃到头了。 夏河与他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那天我去买了一包烟,本来想靠着那包烟离你近一点,结果只抽了两口,差点没把心脏给咳出来。” 他说罢笑出声,伴着酸涩的语气,让顾生脸上失去了表情。 “这些我都不知道。”顾生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丢掉菸头,凑过去贴着夏河的脸,深深吸了一口他脖子上的气味,以极其温柔的方式捏着他的脖子。 再晚一些,窗外颳起了大风,客厅的电视正开着,里面的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雪。 夏河走进顾生的房间,看见角落里的那台电脑,便走去,尝试着开机。 稍后,顾生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放到夏河面前,“吃点水果有助消化,我妈以前告诉我的。” “你妈妈还跟你说过这个?” 夏河抬起头,握住他那只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顾生转口道:“她跟我说的话我就只记住这一句。”
第49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些落寞。 夏河想了想回称:“我都忘记我妈跟我说过什么了,只记得她人很温柔,很喜欢笑。” 本来只是随口提一句,但顺着往下说,话题便忽而沉重了起来。顾生见一不小心惹夏河勾起伤心往事,忙笑笑,转移话题。挪开视线看向那台电脑,说:“看电影么?我里面存了好几部国外的大片。” 夏河:“什么电影?” “《异形》,看过么?” “没有!” 顾生转身拖了一把靠椅,坐下,与他挨在一块儿,动手指挪动滑鼠,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便按出一部电影来。 观影过程中,他一边看,一边吐槽。当异形从那个男人肚子里爬出来露出矫小尖锐的沾血獠牙时,他撇嘴说:“可真噁心,你说它在那个男人的肚子里怎么长大的呢?” 夏河很安静的在看,偶尔陪他笑笑,想了想回答:“它是寄生进去的,类似外星生物,成长速度可能跟正常物种不一样吧。” 顾生似懂非懂:“哦······” 等电影块播完了,顾生又问:“你害怕吗?” 夏河看得津津有味,摇摇头:“不怕啊,挺精彩的。” “那么恐怖的生物你都不怕?” 顾生把手遮在眼睛上方,挡住屏幕投来血淋淋的光线,“我最受不了这种血腥的画面了,太让人噁心了。” 夏河称:“那不看了吧,早点睡觉,有点冷。” 生罢,顾生立马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说道:“就等你这句话呢,这电影我实在欣赏不来,改天带你看香港警匪片怎么样?” 夏河嗤笑一声:“警匪片不也血腥。” “可比这好多了,而且更刺激一些。” “那行吧。” 夏河站起身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腰板。他正穿着顾生的睡衣,挪步去往床上。一旁的顾生始终用目光注视着他,似乎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于是,他关了灯,三两步跳上床,在尝了那滋味之后,隔不了多久又开始想念了。他倒在夏河身上,抱着他,凑近他的耳根说:“要不要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什么?” 夏河心里清楚得很,却假装不知情。其实经过那事之后,他忽然也想通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何必担心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呢? 想起某人说过一句话:“你来人间一趟,就应该出去晒晒太阳,和喜欢的人,牵手走在大街上。” 顾生蹭着他的敏/感部位,用低沉的嗓声说:“你知道啊,别装了。” 夏河冷笑一下:“你还想让我再痛苦一次,是么?” “别嘛,我会再温柔一点的,放心,我慢慢来,保证不着急,你让我进去我就进去,好吗?” 见对方那团邪火又烧的旺盛起来,夏河也无话可说,但其实只要对方靠近他,他就会有反应,不知这是惯性还是只对顾生这样。 但想想,应该是因为后者。 于是他点点头,附和上对方的亲吻。 这一回,依旧难以忍受,但相比第一次的粗鲁生涩动作好太多了。夏河气喘吁吁爬在顾生胸前,贴着他滚烫的肌肤。顾生的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抚摸,那感觉,就像抚摸他的心脏一样。 过一会儿,顾生睡着了,身体炙热的温度还没有退去,扯过夏河的手环抱在胸前。听说,从小缺乏母爱的人会特别想要人拥抱。 。 半夜下雪了,窗外一片静谧柔和。 晌午,随着下课铃声一响,大家像往常一样鱼贯而出跑到走廊上晒太阳。高雅兰依然没什么同伴,喜欢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或是看书,或是练字。 操场上白皑皑一片,映着太阳无比刺眼。 夏河想陪她说说话,但怕顾生不高兴,又没进行下去。 不知为何,对于这件事情,他怎么解释顾生似乎都理解不了精髓。 周郁跑过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本想问问他谢东生日那天的事情,但想想又没问,只是说:“嘿,哪天去看雪景吧。” 夏河环顾了四周一眼:“这不就是雪景么?” “不是这种,我是说可以滑雪的地方。” “上哪找去?北方才有这么大的雪呢。” 周郁笑道:“我知道个地方,前几天刚开了家滑雪场,据说馆子很大,等统考过后一起去啊。”末了又称:“对了,可以叫上顾生。” 夏河听后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细想了一遍他的话,疑惑道:“为什么还要叫顾生?” “因为你俩最近关系好像挺不错的,我怕不叫上他,你不乐意啊。” 被他这么无厘头一说,夏河眼皮子猝不及防跳了起来,转即顺着对方的话,道:“你从哪看出来我和他关系不错了?” “嘿嘿,这就属我心明眼亮的本事了。就怕啊,过不了多久他就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咯。” 周郁说话时总是夹杂着不正经的幽默。 夏河没说话,纯当他放屁。 这时高雅兰走出来,从二人身旁经过,然后穿过人群往楼道走去。
第50页 周郁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碰了碰夏河的手肘,问:“诶,你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夏河皱眉:“说什么呢?” “高雅兰啊,你俩关系不是拎不清么?她对你念念不忘,你又对她视而不见,太伤人姑娘的心了。” 夏河有点不高兴:“你从哪看出她对我念念不忘了?” 周郁摆出一副心中有谱的样子,称:“就凭她刚刚走过来看都没敢看你一眼。相信我吧,我周郁是什么人?从小看爱情电影长大的,小姑娘的心思我最明白了,你要不信,再向她表白一次试试,看她是不是立马就答应。” 夏河白了他一眼:“滚!” 他声罢转扭动脖子,眺望远处。周郁注意到他脖子上一个淤血的红印,便好奇问:“你这怎么了?” 夏河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忽而想起什么,忙敷衍道:“没什么,被蜘蛛咬了一口,上了点药。” 说罢用外套领子遮住。 第29章 放肆 3 临近寒假, 也临近春节。 西市那边有一条小吃街,环绕在风城的地标性建筑物‘城隍塔’边上,平时是情侣们的步行圣地,热闹非凡,总是看见三三两两男男女女出行。因而商家们结合情侣的兴趣,实施了一些较为浪漫的赚钱法子。 譬如给古墙上的同心链上锁,又譬如卖出情侣半价的套餐, 还有以两人的名义种一个盆栽,摆在城隍塔的周围装饰区,等明年再去看看, 那颗植物成什么样子了。 虽然看上去都很普遍,但很是受小情侣们欢迎。 学期的最后一个休假周末,夏河推掉了之前与周郁一块儿去滑雪的约定,打算瞒着所有人陪顾生去逛西市小吃街逛逛。 事情要从前一天晚上说起, 在夏河即将睡去的时候,顾生忽然一个打电话打过来。他摸出手机, 睁开朦胧的双眼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接通后,顾生说:“夏河,明天傍晚放学后陪我去城隍塔逛逛吧, 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河回想了一下城隍塔是什么地方,脑子正处于不清醒的状态,随即回称:“好啊!” 听出他语气有一丝睏倦,顾生问:“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夏河忍住气息, “你说呢?现在都快十二了。” “那你快去睡觉,明天记得等我一块儿走,别跟周郁回去了。知道么?” “嗯。” “拜拜!” 夏河挂了电话,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话,然后带着一丝微笑,扔下手机翻身睡去。 那天傍晚正好有彩霞,红的炫目。渲染在天边,看上去十分美好。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大家鱼贯而出离开教室,脸上挂着疲倦的同时,还有因第二天是假期而感到喜悦。 夏河提前编藉口跟周郁说自己要去帮老爸搬东西,让他别等自己了。于是周郁识趣的伴随铃声一响,就上前去搭过谢东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一块去上个网,某地方开了家网吧,新鲜玩意儿。 谢东一听有得玩就开心,想了想又转念问周郁:“你平时不是都陪夏河一块儿出去的么?怎么破天荒来找我了?” 周郁嗤笑:“我操,找你还不乐意了?” “乐意乐意,当然乐意。” 谢东说:“反正顾生有事先走了,他啊,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估计是又勾搭上哪个校外的小姑娘了。” “管他呢,跟我一块去玩,别老想着他了。” “我操,你这话说的真肉麻,以后别在我面前噁心,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谢东说罢站起身背起包,与周郁一块勾肩搭背,喜笑颜开的走出教室门。 。 收拾好东西后,夏河照常去篮球场旁的停车区,小径映着夕阳刺目的霞光,穿过树枝,斑驳的洒落在墙壁上。脚步带起落叶,传出细碎的声音。 他双手插兜,行到自己的自行车旁,环顾了眼四周。顾生说好在那处等他的,但却没看见人影,旁边的同学把车子骑走,停车区便很少有人来了。 夏河找出手机给他拨了通电话,嘟了好一会儿,没人接。随即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急促。 他回过头,见是顾生,估计对方手机没带身上,丝毫没有注意。 他面带微笑,朝夏河走去,说:“刚刚闹肚子蹲了好久厕所,现在舒服多了。” 夏河把手机揣兜里,扶着自行车把手,踢开脚撑,问了句:“你来骑吗?” “不了,你骑吧,我有点虚脱。” 顾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看着他,似乎想求安慰。 夏河却有些不解风情,摆出一贯的姿态,只是轻笑一下,称:“那上车吧。”然后跨上去,做出预备骑走的姿势。 见没捞到好处,顾生便老老实实坐上去,因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同学,便刻意与他隔出一些距离。 虽然他很想去靠近,接触,但那样会让夏河不自然,便没有那么做。 等俩人骑出校园,夏河回头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认识路,你记得指方向给我。” “行,我做你的人体导航。” 顾生说完这句后悄悄伸手摸上他的腰,扶着,不算亲密的举动,夏河也没说什么。他内心的渴望的,是在光天化日下做任何正常的举动,而不会吸引异样的目光,以及心里那种担忧的感觉能抽丝剥茧般消失殆尽。
第51页 显然,他还是违心不了。 但与最初的忌惮相比,他学着无视周围人,就算顾生真的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抱紧他,或许会紧张,但他应该不会拒绝。 他现在想做的,是学会去享受每一个属于自己的拥抱。 等到了城隍塔,天色有些暗了,天边的夕阳缓缓退去,但云翳还是光彩夺目,十分漂亮。 塔很高,周边连着的,是数栋古楼,属于景区类型,进去需要买门票。 夏河去过一趟,两年前和周郁。觉得不是很好玩,不过在塔顶上俯视整个风城的夜景还是挺繁华的。 顾生去过很多地方,对这么一个小小的‘城中塔’显然没有什么兴趣,进不进去都无所谓。他只是想和夏河在西区小吃街逛逛,莫名的,就想与他并肩走走,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 其实那晚接到他这个突兀的电话,夏河也感到诧异,顾生平时做事随心所欲,没怎么认真去安排过某躺行程,或者某个夜晚,一切都是随机进行下去的。他忽而对自己认真,夏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但也不知这叫不叫宠······ 西街的入口处也有一片靠墙的停车区,夏河把自行车停在一处能记住的地方,然后上锁,拍拍手上的灰尘,从顾生手里接过自己的背包,称:“走吧。”抬手看表:“现在块六点了,再过一会儿塔上会亮灯,还挺好看的。” 顾生顺着他说的话意转身看往不远处从屋顶上露出半个身子的城隍塔,开玩笑说:“长得像雷峰塔。” 夏河也笑:“开了灯就不一样了。” 碰巧是周末最后一天,小吃街正当热闹,人流拥挤,各色吆喝声不断,食物摊位自然也应接不暇。 一进去,顾生就觉得肚子咕咕叫,实在有些饿了。便对夏河道:“咱们先去找吃的吧?” “好,看你想吃什么?” “那个就不错。” 顾生朝一处街边的新疆烤羊蹄摊位指去。那有两个带着四四方方的少数民族帽,留着两撇小鬍子的新疆人,正一边烤着羊蹄,一边带着本土口音喊:“羊肉串嘞······” 夏河随他,点点头:“过去看看。” 于是两人便走过去,在旁看了一会儿热闹,顾生问卖家:“这羊肉串好吃吗?” “当然好吃,现杀的。” “现杀?” 其中肤色黝黑点的男人指了下一旁木盆里的羊毛,说:“喏,刚剥完皮。” “既然是现杀的,那味道应该不差。”顾生说:“来一份吧,多少串?” “有20串!” “行。那麻烦你快点,饿着呢。”顾生说罢掏出钱递给他。转头又对夏河说:“买完羊肉串,我们可以去找家鲜汤店坐下来好好品尝。” 夏河点头,看着他在火光中带着微笑的样子,心生暖意。 忽而,身后传来声音:“哟,这不是顾家大公子吗?” 闻声,俩人同时回过头去。见几个留着平头的男子,看上去年纪大概都在二十岁左右,像是社会痞子。领头喊人的那个,身材微胖,脖子上还纹了图案,天色昏暗,夏河也没看清纹了什么。 顾生明显脸色一变,笑容转瞬消失,但继而有强装出另外一种讥讽般的笑意,对那人说:“嚯,在这都能遇上你,真是冤家路窄。” 夏河不明所以,在旁听着,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貌似是顾生之前也跟自己说过差不多的话。 那人缓步朝他靠近,穿着单薄,但没有体现出一丝冷意,手腕上还戴了一串佛珠。 他道:“冤家路窄?顾生,你可真他娘的碍眼。” 在旁谁都能听出,他说出这句话时口里憋着怒气。 下一刻,顾生发觉大事不好,便突然扯上夏河的手说了句’快跑‘,然后拽着他往人群里撞去。 夏河也预感到了什么,心里也没有太多诧异,毕竟像顾生这种富家公子类型的’混混‘,结下几个仇家乃是正常之事。 “操他妈的,给我去追,今天不揍他一顿老子就不姓万。”那纹身大哥爆粗话,似乎对顾生的怨气还挺深。随即带着那几人分头追去。 烤羊肉摊位师傅还小心翼翼问了声:“羊肉串不要了么?”但见没人回答他,便没再说话了。 另一边,顾生与夏河沿着主街一直往前跑,好在人多,窜两下便见不着影了。但也因为人多,跑着跑着,忽而就被冲散。 夏河放慢脚步,以为顾生就在身旁,但转眼看过去,全是陌生的面孔。他用视线飞快寻找,喊对方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等一波人流稍微散了些后,他又跑到街边,想要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但随即又暗骂道:“靠,那混蛋没带手机·······” 他紧张的其实是,怕顾生被那几个人抓住,毕竟对方所谓的兄弟都不在,单打独斗,会死得很惨······ 于是,他决定往回跑,看看能不能搜寻到顾生的身影。 但没走两步,就遇上了那纹身哥。 几个人见到他,指过来说:“在那呢。”说罢便朝着夏河这边跑来。
第52页 夏河知道沾惹上这种事,不管跟你有没有关,对方都是喜欢一锅端的,便转移方向,迈步狂跑,逃离那几人的追赶。 但因不识路,误打误撞冲进了一条胡同,更离谱的是,胡同口人多的很,但一进去后,却寥寥无几。这是最适合做坏事的地方,把人拖往角落里就能‘操’一顿的那种。 夏河懵了,回过身,发现那几人已经候在了胡同口了······ 第30章 放肆 4 “你最好别跑!” 那领头的纹身男朝夏河靠近, 警告道。 周围几个过路闲人见情况不对赶紧熘之大吉。 一时间,整个封闭的胡同里就剩下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痞子和面不改色的夏河。 他吁了口气,说是面不改色,但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开始预想后果,大不了就是一顿伤痛,只要不见血就好说。 于是悄悄握紧拳头, 随时准备甩开他们逃之夭夭,但看这围堵的阵势,貌似也逃不到哪去。硬着头皮, 决定上了! 纹身男也没想把夏河怎样,过节是跟顾生结下的,只要夏河乖乖听话,其他都好说。但夏河却一副横眉瞪眼的样子, 看上去无畏无惧的同时,又袒露出慌张与不知所措。 他打算好好与之商量商量, 便对夏河说:“诶,小子,你只要告诉我顾生哪去了,我今天就让你安然无恙从这齣去。” 夏河心想, 我要是知道他死哪去了,也不至于被你们逼到‘死路’。他没说出口,只是警惕的看着对方。 “还挺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 夏河如是说。 “算了, 懒得跟你多说。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会跟顾生这种人做朋友?活腻歪了?” 夏河有些不明所以,知道顾生放在老实人堆里是很显眼的存在,可没想到同样在混子界,名声也这么恶劣。认识他怎么久,从表面上的摩拳擦掌到床上的翻云覆雨,他虽然不算好同志,但绝对没有恶劣到这种极端地步吧? 纹身男靠近夏河,也不是见谁欧谁的大老粗,既然夏河挺让人讨喜,便打算跟他搭讪两句,说道:“知道为什么我逮着那小子不放吗?告诉你吧,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义子当头,他那人啊,忒不是个东西,竟然背叛了我。你知道被自己朋友背叛的滋味吗?” 夏河盯着他,冷着脸色摇头。 “不知道啊?就是想把他活剥······” 话说到这,夏河趁着那几人分神没死盯着自己,便忽而推了一把眼前的小个子,迈开大腿就往胡同口狂跑,使出他毕生的力气,相信也超越了之前所有的跑步记录。 “妈的!” 纹身男望着他狂奔离去的背影,本以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成想脑子精明的很。既然人跑没影了,追上去也没多大意思,只好原地咒骂。 夏河跑出那条街,在路口停住脚步,喘着粗气回过身。他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人流中望去,十分担心顾生被那几人逮到,凭着方才纹身男说话的语气,将他扒皮真不是不可能。 他喊了几声,着急,心头像堵了块石头,即使双手已经冷得发红,也丝毫没有在意。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不远处的‘城隍塔’已经亮堂了起来。塔边上以及小古楼的屋檐灯光夺目,橙色的灯光,勾勒出轮廓线条,加上人影憧憧,像一副十分活灵活现的画卷。 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观望了。 他失落的回到原先停自行车的地方,转过墙角,那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在自己的那辆黑色自行车旁。 忽而眼神一晃,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估计是被冷风吹的,对方戴上了连衣帽,双手插兜,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顾生?” 再一次以同样的口吻喊出这个名字。 顾生转过身,见到夏河,露出欣喜的神情,转即迈开步子朝他走去,二话不说,直接伸出双手将对方搂进怀里,用力抱紧。贴着他的耳朵问道:“你跑哪去了?” 夏河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无处安放的双手十分不自然的垂下,手臂被揽的有些生疼。稍后,他扭动身子让对方松开,然后才缓缓说:“那个,我去找你了·····” “他们没抓到你吧?” 夏河见他眼神里凸显出来的担忧,本想摇摇头装作无所谓,但转念称:“被他们堵死在胡同里。” 果然,顾生听后眉头一皱,伸手过去上上下下沖他轻拍了一遍,“他们打你了吗?你没事吧?” “放心,他们没把我怎么样,我趁机跑了。”夏河说。 “那就好。”顾生松了口气,但随即脸色一变:“混蛋,谁让你放开我的手的?” “是你松开的·····” 面对问责,夏河理性的回答。 顾生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回忆半个多小时前惊险的场面。要知道那纹身哥可是响噹噹的西街混子头头,据说还真的杀过人。顾生之前与他在撞球场结交过朋友,但后来因为某事给闹掰了。因为离得远,况且顾生又不是手无寸铁的闲杂人等,便一时没敢拿他怎么样,这回落单被抓,本以为能先打一顿再讲道理的,但无奈没能最后还是让这俩机灵鬼给跑了。
第53页 等回想过来真相后,顾生露出一丝尴尬的傻乐:“对不起啊,我给你道歉,当时人多牵着手碍事,我就想着先松开,但没成想咱们俩人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夏河也露出微笑,心里的乌云也随即烟消云散。不说别的,就顾生那当着茫茫人海中的一抱,就算对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或许心里也已经原谅的差不多了。 骑车回去的时候,顾生将手从底部伸进他的外套里,一边揉着他温暖的嵴背,一边疑惑道:“你是怎么从他们手里跑走的?”按理说被这种混子头头逮住,十有八九会被请进屋‘喝茶’,这么简单就逃掉了,身边那几个人恐怕是吃白饭的吧?! 夏河踩着踏板,回称:“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跑的呗。” “还有不注意的时候?” “嗯,那人当时跟我聊天,说之前和你认识,后来你背叛了他,做了件很严重的错事。我就在想,这件事是什么。” 顾生不假思索,立刻对他说:“他可真会放屁,我跟他才不是朋友呢,之前只是碰巧认识。你知道吗?那会儿他想追叶莲,但叶莲看不上他,他心有不甘,就打算对叶莲先下手为强。好在被我救了,要不然,叶莲准得完蛋!” “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夏河学着他平时调侃人的语气,不走心说了声。 “有意思的事多着呢,这只是其中一件,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 “嗯!” 许久,夏河到了家之后,本想和顾生一同上去凑合睡一觉,但想到老爸也在家,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便没留顾生。把自行车交给他,让他自个儿骑回去了。 期末考后,寒假第一天又下了场大雪。 夏河本来约好同顾生一块去滑雪场玩的,但前一天上午,夏河正在院里铲雪时,顾生忽然一通电话打过来跟他说:“夏河,我得去北京了!” 第31章 放肆 5 夏河接到这通电话时, 是清晨八点。他还窝在床上处于纠结要不要起床的状态,电话响起后,他知道是顾生,嘴角还挑起一抹微笑。 “夏河,我要去一趟北京了。”对方说。 “北京?”他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嗯。”顾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我爸在北京出差,前两天旧病复发, 现在住院了。我得过去看他一趟。” 原本以为他决定一走了之将所有情愫当作戏嚯抛诸脑后,但听到这句,夏河松了口气:“那赶紧去吧, 北京,挺远的······” “嗯!”沉默良久,顾生开口:“夏河,我想见见你!” 这会儿, 换夏河没出声,心里荡漾起一丝洒落了阳光的涟漪。 顾生说:“我中午的车票, 我现在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思考了下,他开口问:“你现在在哪?” “在家。” “我去找你!” 夏河说罢挂上电话,匆匆翻开被子下床, 跑到浴室三两下洗簌完后,戴上外套就出门了。夏振东正坐在沙发喝着牛奶看报纸,见他匆匆忙忙的模样,便问:“你干嘛去?” “有点事, 一会儿就回来。” 夏河说完这句话后已经跑没影了,夏振东连尾音都没有听清楚。 他骑上自行车,几乎是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不管那冷冽的风,不管那冻僵的手,也不管那还残留积雪湿滑的道路。 他像追逐着毕生的梦想,现在梦想就在眼前,总以为只要速度够快就能追赶上。那颗年轻炙热,一碰就燥的心,却又柔软似水,比海深沉。 结果在泥泞湿滑的道路上加快自行车速度造成的后果是摔了个‘人仰车翻’。 后轮在转弯时打了下滑,随着这个惯性下去,夏河一个把握不稳,便翻到在地。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牛仔裤膝盖破了个口,顺便将包裹在里面的肌肤擦伤了点皮。 他扶起自行车,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继续骑行。 等到了顾生家院门前,看见大门开着。他把车子靠着铁门边上停住,迈步进去。 到了大厅后,里边空空如也,欧式复古的装修风格,一盏大吊灯还亮着,像是整夜未关。他喊了两声,继而,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夏河抬眼望去,见顾生穿着针织衫,刘海耷拉在眉毛处,温和的目光,看上去竟有些斯文感,像个邻家大男孩。 他莞尔一笑,加快脚步跑下去,停驻在夏河面前,伸手抱住他,在他左脸亲一口,说:“你来的可真快。” 转即便注意到夏河有些湿哒哒的衣服和粘在头发上的湿泥,眼神一变:“你怎么了?” 夏河撇了撇嘴:“不小心打了个滑,不碍事的。” 顾生听罢揽过他的腰,从衣缝里伸手进去。当温暖的手指触到夏河发烫的皮肤时,他不禁内心一颤,膝盖上的淤疼感瞬间全无,像被治癒了一样。 顾生的手缓缓绕到他胸前,伸出来,视线盯着夏河,对他道:“脱下来吧。” 然后扯开他外套的拉链。穿在里面的是一件灰色毛衣,同样散发着温度,满是夏河的气味。他干脆垂下脸贴近毛衣领子嗅了一下,吁了口气,像抽菸时那样。
第54页 当他还想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夏河伸手制止,张望了眼四周。顾生知道他担心什么,便说:“放心吧,家里没人。不过,我们可以上楼,到我房间。” “嗯!” 夏河点点头,随即符合上他的吻。 于是,俩人从客厅亲热上楼梯,直至房中,翻滚在床上,鼻尖萦绕着的,是令彼此都着迷的气息。 等办完事后,俩人都喘着粗气,贴着身子躺倒在床。原本周围冰冷的空气都变得温热了起来。顾生再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问道:“几点了?” 夏河抬起手看了眼腕上的表:“不着急,才九点半。” 顾生又再躺倒,极其放松的说:“我们还可以再待半个小时。” “要我陪你去车站吗?” “不用了,一会儿会有司机来接我。” “你行李收拾好了么?” “懒得收,反正北京那边也有个家。” “哦哦。”夏河将视线挪往窗外,阴郁的天,看上去内心竟有些荒凉,不知为何会突然这样。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再把视线移回顾生脸上,问道。 顾生说:“还不清楚,估计得等开学。不过,只要我爸康复得差不多了,我就立马回来。” “嗯,替我向你爸问声好。” “可以,他还挺惦记你的呢。” 顾生笑着,伸手摸在他胸前。 夏河冷嗤一声:“又瞎说,上回在你家吃过饭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而且,貌似他也没回来过吧?” 顾生将眼里闪过的那丝落寞屏蔽掉,故作逗趣称:“反正我是他私生子,回不回来的,对我影响不大,给我钱花就好。” 夏河默默说了一句:“你可真会自我解忧。” 这会儿,顾生转移话题,坐起身来,伸手过去在床头柜上拿了个小型收音机,里面放了张磁带。他重新回到床上,挨近夏河,将收音机放在枕头边,趴着身子,扭开开关,说:“上次悄悄在你家拿了卷磁带,我觉得挺好听的。” “在我家拿的?” “嗯嗯,可以算是我偷的吧。”顾生说罢看向他眨了下眼,偷东西的人还如此张扬跋扈。 夏河没说什么,他悄悄拿走自己的东西,说明是喜欢,想通过一样物品去了解与纪念他。不知顾生当时是不是这样的心情,反正一般在描写情愫的书中大多数是这样写道的。 四周宁静,唯有收音机的磁带缓缓转动。 歌词里唱道:“i wanna feel your touch (我想要去感受你的触摸) it’s burning me like an ember (我就像余烬在暗火中焚烧) pretending is not enough (表面平静,却无法遮掩内心炙热) i wanna feel lost together (我想和你一起燃烧成灰烬,飘舞) so l’m giving in (所以我心屈服) you are you are (你是,你是) my favorite medicine (我的灵丹解药) you are you are (你是,你是) you’re where the edge began (你就是那灯火阑珊处) you are you are (你是你是) just onest time again (你是我的苦思冥想) you are you are (你是你是) you are the trouble l’m in (你是我的甜蜜烦恼) 顾生离开后,夏河重新回到家,走进门,老爸在准备午饭的蔬菜,扔了一把芹菜在他面前,说道:“摘了吧。” 他点点头,抓着那把芹菜走向阳台。楼下传来小孩的嬉闹声,冒出烟雾,飘来菜香味,满是人间烟火气。 那几天,他与顾生保持着每天一通电话的联繫频率,对方向他转告自己老爸的病情,例如什么时间复发,什么时间化疗,什么时间做手术。 还有,什么时间后妈找自己谈起存摺的事情! 顾生总是操着一口粗话:“他妈的,我爸都没死呢,他们倒已经开始惦记起家里财产了。夏河,我就放狠话了,他们休想从我爸手里拿走一分钱,就算我爸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照样全收。” 夏河啧了一声:“少说点不吉利的话。” 顾生冷静下来,缓缓又开口说了句:“我忽然有点想你,想见你。” 夏河握紧了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均匀的呼吸声,想了想说:“我等你回来。” 第32章 等你 1 整个冬天, 期间多数时间停留在阴雨冰冷的天气。 那天周郁开着小型面包车带夏河去城外的小河钓鱼,也是阴天,无风无雨,快过春节了,却也没有感觉到一丝春意。 俩人坐在河边的岩石台阶上,戴着手套,握紧了鱼竿, 羽绒服上被扑腾的水花打湿了,谁都没在意。 坐得无聊至极,周郁转头问他:“顾生去的地方是北京吗?” 夏河回过神, 抬了下眉,随即点点头:“是啊!” “他爸还没康复么?得的什么病啊?” “听他说是脑溢血,怪可怕的,病发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在, 还是被保安给发现了。”
第55页 周郁哦了声,转过视线望着水面想了想, 转念又问:“你和顾生联繫的很频繁啊,这些他都没有跟我们说过呢。” 话毕,夏河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随即又装作不以为然, 坦然道:“可能是觉得我比较会安慰人吧。” “呵呵!”周郁笑称:“不过老实说,自从你俩不再闹别扭后,情感可比我和你要深啊。估计已经替代我在你心里面的位置了,你可真是喜新厌旧。” 夏河白了他一眼:“别肉麻了。”接着又以一贯的口吻说:“只是他想缠着我, 我也没办法。” 周郁切了一声,转过视线望向水面的涟漪,期待咬勾的大鱼。 他这么开玩笑,反而让夏河心里松了口。夏河不明白的是,如果顾生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那么,这件事情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窥见天日? 水面的涟漪一圈一圈往外波动,然后静止,浮漂纹丝不动,看来是个虚像。 接着,周郁忽然转为深沉的语气,望向河对岸,说:“夏河,我跟你说实话吧。” “嗯?什么实话?” “其实······”周郁的视线挪过来:“其实我喜欢高雅兰。” 夏河欲张嘴,却愣住了,继而皱眉露出一个微笑:“真的假的?” 周郁垂下脸:“没看见我现在那么正经么?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喜欢跟你开玩笑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他想了想:“应该是刚见到她的时候吧,你不也是见到她就喜欢上的么?” “别胡说,我和你的喜欢可不一样,我第一眼见人家,可没起歹心。”夏河为了缓解略微尴尬的气氛,难得开了次玩笑。 周郁呵呵两声,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片刻,夏河问:“你有告诉她么?” “嗯?”周郁假装没听清,转即又解释称:“不是没机会么······你看你,和她这么一闹腾,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我还凑什么热闹。还有顾生,我真的觉得,顾生就是想追高雅兰的,后来只是因为怕流言蜚语所以与她不相往来。你们俩个全校最帅的人围着人家转圈圈,我哪有机会表明心意。况且,万一你们中间谁真对她有意思呢?我不管不顾说了,那我这个朋友当的可就太不地道了吧。” “没那回事儿。”夏河说:“之前真的是怕她被人欺负,看她可怜才想着庇护她一下,我对她真没心动过。至于顾生······”夏河顿了顿,决定替顾生辩解:“虽然对他的喜恶不是很清楚,但以他的个性,如果喜欢高雅兰,早就宣告给全世界对方是他的人了。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并且俩个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觉得他不会有这个心······” 即便话都说清楚了,但周郁还是嘆了口气,“算了,现在不想这事。还是不要去给人添堵了,等毕业了再说吧,到时候如果还对她有感觉,就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泡到手。你觉得呢?” 夏河点头认可,嘴上却说:“随便你!” 这时,鱼咬勾了,俩人忙站起身,合作一块儿将线往岸上拉。 回去的时候,钓鱼工具都被搬上了面包车后备箱。周郁开车,夏河坐在副驾驶。他拍了拍羽绒服上的水珠,车子刚发动,隔了两天没来电话的手机忽然响了。 夏河掏出来,见上面显示着顾生,忌惮了一眼身旁的周郁,但对方也已经瞧见是谁了,为了掩饰那层关系,也就没好意思说下车,只能按了接听键。 “喂,怎么了?” “夏河,我爸死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河脸色呆滞,没敢出声。对方继续说:“这两天忙着处理后事,闹心的很,没空给你打电话,你没怪我吧?” “没有······” “你想我了吗?” 夏河很明显皱了下眉,用余光撇了一眼周郁,好在对方没有注意。 没听见他说话,顾生便猜出了什么,问道:“你旁边有人在吗?” “周郁在这。”夏河说。 周郁这时刚开动车子转了个弯,撇过脸来,兴沖沖喊了句:“顾生,你在北京可好?” 顾生没听见,也没回答。冷静了一会儿,夏河低声说:“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跟你说个贼他妈气的事情,我爸在外边真有私生子了,而且都没告诉我。现在那小破孩都能打酱油了。要不是他自己覆水难收,我估计到现在都不敢让我知道。” 夏河问:“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当然有了,他一走,家里的财产就得分成好几份,他老婆儿子一份,股东一份,还有什么公益会一份,余下寥寥无几的才是我的。你说对我有影响么?” 听出对方的语气确实有些上头,夏河也没敢多说,任凭对方倒苦水。 但转即又想到了什么,忙问:“那你开学后还回来吗?” 顾生说:“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回去。只是······”
第56页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可能不会在风城生活了,我爸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在了北京,甚至预料自己可能会无力回天,知道我考不上大学,通关系帮我安排进了警校,我直接当插班生去读就行。” 夏河悄悄深吁了口气,心里猛然发疼,开口:“那你爸对你挺好的······” 沉默了会儿,对方说:“夏河,要不你考北京的大学吧,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 夏河忍了忍,称:“我努力吧。先这样说,回去再打给你。” 声罢挂断了电话,抬起视线盯着车窗外前行的道路。 “他说什么了?” 周郁见他俩总算讲完了电话,好奇问道。 夏河整理了下情绪,扭头对他说了句:“顾生他爸去世了。” “啊?这么突然?” 周郁惊得合不拢嘴:“我以为只是住个院,没想到这么严重啊······” “嗯!” “那顾生还好么?” “听上去不是很好,他说,以后不在风城生活了,要搬去北京。” “啊?” 周郁下巴都快要垂下地,“他不要高考么?” “通后门进了警校,再说了,他能考上什么大学?” 夏河嘴上虽讽刺顾生,但心里却满是酸涩。 “不过也是······” 周郁握着方向盘,车子匀速向前,那条通往市区的道路难得不再繁杂。 几天后,顾生便回来了,那天刚好是除夕夜。 一年一度的阖家欢乐,邻居街坊都很热闹。 夏河接到顾生的电话时,正好在除夕饭桌上。他起身,踱步到阳台,朝那扇院门外看去,看见顾生依在对面那栋楼的墙上,处于路灯底下。 他忙下楼,去带他上来。 顾生老爸去世这事,夏河当天回家就跟自个老爸说了。夏振东听后连续两三日都处于面目阴沉的状态,只是临近过年,这才转为满面红光。 夏振东见顾生上家里来,一如既往的热情,甚至更加和善,忙邀他上桌吃饭。顾生坐下后,还把好吃的都问他一遍,就差亲自上筷子去夹了。 然后,夏振东聊起他去世的老爸。 “顾生啊,你爸的事我听夏河说了,怪可惜的,他葬礼我都没能到场。” 顾生忽而显得有些拘谨,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不知该如何作答,转念又道:“他也没办葬礼。” “哦,下葬了么?” “还没呢,在医院太平间里冻着,得等春天了再下葬。” “哦,这样啊······” 兴许是觉得在除夕之夜聊这个话题不太吉利,夏振东便没再继续。转之让顾生多吃菜。 吃完饭后,夏河打算和顾生出去散散步。 俩人沿着街区缓缓走,双手都插/进外套口袋。大家都回家过节了,路上一时有些冷清,街灯温和,拉长俩人的身影。 顾生说:“他们都有问起我么?” 夏河点头:“嗯,谢东还说要去北京找你呢,不打算读书了。” “切,让他别做傻事,来了我就不认他这个兄弟。” 夏河笑笑:“你自己跟他说去吧。” 顾生转念又问:“你呢?你会跟我走么?” “去北京?” “对啊,祖国首都,多有面子啊。” 夏河露出一丝无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还得继续高考呢,跟你走,我爸也不乐意啊。” “那你可以报考北京的大学吗?” “这个不好说,万一我没考上呢?” 顾生脸色暗下去:“可别说万一,隔太远了对我们都不是好事儿。” “我知道······”夏河转过目光,望向不远处那盏一闪一闪的红色车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问题,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彼此的关系,真的就像一根线,一剪就断。顾生以后肯定会遇上更多有意思的人,比自己更特别的人,到那时候,自己还算什么? 他这么想,忽而就不觉得心里空荡荡了,反正一切都不知道结果,该来的就让它来吧,到时候在说。 也只能那时候再说。 “去看看烟火吧。”他道。 继而转移方向,朝放烟火的地方走去。 河边的烟火绚烂,地面上的人仰起头看,那场面竟然有些孤独。 第33章 等你 2 开学前两天, 顾生就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没让夏河去送,嘴上开玩笑说:“你又不跟我走,那就别来了吧。” 虽然说完后还带着一抹笑意,但夏河听了心里却有些难过。等对方驾车离开,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深深吸了口还处于冰冷时期的空气。然后转过身,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 往回走。 高三整个下学期,他除了日夜沉浸在书海习题中,丝毫不沾染任何娱乐活动, 只是在短暂的周末时,会与周郁出门走走,去看看城市修修改改的街道,新旧替换的游戏厅。
第57页 这么用功学习, 或许是为了实现顾生要求他的目标,又或许是因为想要冲抵掉那些没有对方在的时光。 他们每周都会通几次电话, 有时候因为各种都忙,没接到,夏河会在睡前回过去,俩人便会聊上很久。看着窗外的夜色愈加浓重, 实在睁不开眼了才挂断,或者直接睡过去。 顾生总是叙述者,说他在北京的现状,称参加警校要等到下学期, 这半年没什么事,打算把他老爸留下来的东西捋清楚。 而夏河总是倾听者,很认真去听他说话,很少谈到自己的生活。那索然无味,枯燥至极,日复一日的生活。 后来,他接触了上网,求了老爸好久,才愿意在家里装了台电脑。于是便可以与顾生互换照片,生活照,个人照,以及个人裸/照。 但有一段时间,顾生连续一个月都没有上过线,也没有回过他电话,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夏河只能盯着那个灰色头像,皱了皱眉头,然后粗鲁的关掉电脑,找本书过来解忧。心里除了隐忍,还是隐忍,密密麻麻,像长了一片寂寥的森林,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顾生再次出现时,是在晌午时分,阳光将树影投映在窗台上,夏河忽然接到他的电话。 “喂,夏河吗?” 夏河静止在窗前,手里握着手机,“嗯!” “对不起,这么久都没给你回消息。我去了趟西藏,忘记跟你说了,那破地儿没网络也没有信号。” 夏河还在迟疑,不知道怎么说。他接到这通电话时,内心是慌张的,甚至不敢去接,害怕对方突然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可这个分手隐藏的很深,就像当初那句‘在一起’也没有出现一样,一切都循规蹈矩,却又不知所云。似乎相处的这些时日,俩个人偷偷摸摸的,刚开始刺激,久了就腻了。 在这段关系里,就算忽然有一天其中一方要离开,也是悄无声息走的,哪有分手一说? 好在,好在顾生说的不是这个。 “你打开电脑 ,我把照片发你了,布达拉宫,特别漂亮。如果以后有机会,真想带你再去一趟,你一定会喜欢的。” 夏河忍住情绪,笑了笑:“但愿我能等到那一天。” “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顾生想了想又问:“对了,你们什么时候高考啊?我等不及想见你了。” 夏河说:“不远了,下个月。” “对考北京的大学有底么?” 沉默了会儿,“顾生,我会尽力。” “我相信你可以的,夏河,真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夏河抬起头,看着窗外六月的天,被风摇晃的树影,淡淡说:“嗯,我可以的。” 微风吹进来,吹起他面前桌上零零散散摆置的画纸一角。 七月,夏风闷热,蝉声聒噪。 高考前一天,夏河经过操场旁小径的时候,见高雅兰独自捧着书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听见脚步,高雅兰抬起头看他,笑了一下,随即开口说:“能过来陪我坐坐吗?” 夏河犹豫了会儿,本买了水要拿去给周郁的,既然这样,那就只有让他等等了。 于是,夏河迈步过去,走到她面前时问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有和你说话了……” 夏河在她身旁坐下,显得有些放不开。 高雅兰难得笑得十分熟稔,看上去也有些拘谨,但强装出波澜不惊的模样。她问:“你报考了什么大学啊?” 不假思索:“中国传媒大学。” “在什么地方啊” “北京!” 高雅兰转过目光:“好远。” “是啊。”夏河不像往常一样板着脸,倒是有些亲和了起来。“你呢” “我……也许考不上。” 高雅兰垂下脸,无奈的笑了一下。 “你成绩也不差,怎么会考不上呢?” 高雅兰说:“不是的,我也许不会再读了。” “嗯” 夏河露出诧异。 “夏河,我真羡慕你。”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目光。“你身边总是有很多对你特别好的人,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你爸爸又那么明理,你可真幸运。” 夏河愣住了,听她这么说,脑海里立刻划过顾生,周郁,老爸,等人。他们面容和善,笑靥如花。都是那么重要的人,存在心里不可磨灭。 这时,周郁站在三楼楼道沖夏河招手,让他赶紧把水拿上来。 夏河还在领悟高雅兰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没瞧见。倒是高雅兰提醒他说:“快走吧,周郁在喊你呢。” 他抬起头,见到楼道上周郁的身影。于是站起身,打算抬腿离开的时候,对她说了句:“放心吧,你也会有人需要的。” 声罢抬腿小跑离开。 高考结束后,成绩还没公布。 那年七月二号是夏河的十九岁生日,十八岁时匆匆略过了,周郁死活说要帮他把这个重要的日子补回来。 他的原话是:“我亲自花钱操刀请你过生日可以不”
第58页 于是,二号那天晚上,他请了好些人,专门在k歌房开了个包间。本来想邀高雅兰过来,趁机会发展发展恋爱观,可无奈,人高雅兰随口就拒绝了。 那天晚上有两个姑娘,都是谢东认识的,另外还有几个夏河完全没见过的人。他也无所谓,反正只是走个过场,生日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从小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大家给他唱完土掉渣的生日歌后,便开始吃着喝着聊各自的事情。夏河坐在周郁身旁,听那长发及腰的姑娘唱《约定》。 虽然音色不美,而且走调,但不知为何,听到那段旋律大家都没说话了。毕竟,谁在青春年少时没爱过某个得不到的人呢? 等她唱完,谢东起调称:“诶,寿星不来一首吗?” 夏河眉头一皱,抬起目光看过去,撇嘴直摇头。 “不行不行,必须得来一首。” 他只好站起身,周郁也很“贴心”的把话筒递过来,说了句:“交给你了。” 夏河考虑了下,说:“不了吧,从小五音不全。” “不信,你听歌那么多,怎么可能五音不全。” “……” “那就随便来一首吧。” 周郁说:“夏河,随便唱唱,放着伴奏你不发出声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夏河垂下眼,只好选了一首《一生中最爱》。前奏刚起,他有些忐忑,但开了口后,却又安了心,好在自己天生嗓音出色,就是偶尔的跑掉,也比在场所有人好。 “如果痴痴的等某日,终于可等到一生中最爱……(歌词)” “哟,不错啊,还唱粤语的,深藏不露啊夏河。” 谢东中途插话,夏河便又停了下来。旁边姑娘称:“你别打岔,让他唱完。” 既然得到认可,夏河心里便好比多了一副安心药。于是继续接着唱,愈加认真动听。 唱完后,别人说:“不愧是寿星,唱的这么好。” 夏河不自然的笑着,忙把话筒递给谢东:“别说我了,该你了。” 谢东不怕出丑,拿起话筒就嚎了起来。 唱完歌,有人提议说:“要不来打牌吧,输的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可以啊!” 谢东一听有的玩,便把k歌音乐关了。 “来来来打牌,别唱了,第一名可以指定最后一名做任何事。”说完转头问夏河:“寿星没意见吧” 熟悉的游戏规则,夏河倒也不在意了,便点点头:“来呗。” 于是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发牌。 输赢轮了一圈,夏河都不沾边。但打到后期,大家兴趣快被磨掉,准备回家睡大觉的时候,最后一名猛然落到了夏河头上。 结果大家又睡意全无,声称要扒出夏河隐藏起来的大秘密。 那局第一名的姑娘想了好久,才对他说:“要不,你给最喜欢的人打电话,然后说一句情话怎么样” 周郁笑了:“他孓然一身,哪有喜欢的人。” “人家没告诉你,不代表没有啊。” 周郁又转头问夏河:“有吗?除了我不算。” 夏河表情平静,没搭理他,带着一丝笑意,心里似乎也不在意这些了。又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忽然就有了勇气想要当着众人的面打电话给某人。 他拿出手机,走到门前,在大家的注视下拨了通电话。其他人都是期待的目光,只有周郁是诧异的。 没一会儿,顾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喂,夏河” 犹豫了下,夏河露出一抹微笑,靠在门框上,瞳孔里闪过霓虹般的灯光,说:“你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什么” “我好想你!” 停顿了会儿,然后挂断! 第34章 等你 3 大家一时没说话, 尤其是周郁,惊讶的两眼都快凸出眼眶了。 “你没开免提,不算数。” 夏河把手机揣兜里,晃了晃脑袋錶示就这样了,脸上还带着微笑,即使有些莫名的红润,也被灯光掩盖了过去。 谢东说:“真不算数, 都没开免提,我们怎么知道对方是谁啊?” “不知道就算了。” 夏河朝沙发上走去,呼吁大家继续来下一局, 把自己这场面跳过。 屁股还没坐稳,手机又响了,他忙走出门,离开包间, 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看了眼,是顾生打过来的。 “餵?” 顾生:“夏河, 你刚刚······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河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心情,回称:“刚刚和大家玩游戏呢,我输了,给你打来通电话。” 顾生回想起这个熟悉的游戏规则, 转念道:“哦······我以为你认真的呢。” 夏河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和顾生在一块儿大半年,都是对方主动的,任何事情, 接吻,抚摸,亲热,包括让人心中一颤的情话。他就像个跟随者,默默候着,从没说过我想你或者我不想离开你之类的肉麻情话。 那时候他怕,莫名害怕。
第59页 但现在,忽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去在意了。他多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好,沿着那条轨道缓缓进行,不偏离也不加速,就那样慢慢进行下去。一切喜怒哀乐,一切他人的恶意也好,善意也罢,该来就来,顺其自然。 只是,顾生在他心中的这条疤,却一直显着着,很难不去在乎。 他想了想,说:“顾生,我是真的想你。” 顾生笑了一下,不是嗤笑,也不是轻蔑,而是温和一笑,他道:“我想见你,现在,你等我,我马上去买票,明天就到你面前。” 夏河皱眉:“你不用这么着急,下个月,我就能去北京了。” “你考上了?” “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能考上。” 犹豫了会儿,顾生说:“我明天就要见你,你等我。”然后,挂断了电话。 见他接完电话回来,周郁连忙起身,端了杯酒到他面前,悄悄问道:“诶,你可真不够朋友,有对象了都没见跟我说过。是谁啊?” 夏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神情十分沉静,吐出两个字:“顾生!” “······” 周郁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再向他确认一遍,夏河却已经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往谢东那边走去。他只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脸色处于红一块,绿一块,甚至不知所措······ 第二天下午,阳光依然炙热,头顶电风扇的声音哗哗作响。 夏河坐在阳台边上画画,戴着耳机听音乐,极其入神。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好几遍都没听见。 半个小时后,家门忽然被人敲响。 他闻声摘下耳机,放下画本,起身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顾生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庞,他笑着,沖夏河挑了下眉。 “你爸在么?” “刚出去了。” 声罢,顾生一把抱住他,顺势在他脖子上吻了一下。并且带了一句玩笑话:“你长高了,和我差不多高了。” 夏河被他搂的有些喘不过气,稍稍用手抵于胸前,嘴唇贴着他的右脸笑了笑。 顾生转过脸来面对着他,问了声:“我可以亲你吗?” 夏河耍性子说:“随便!” 然后,顾生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力度恰当,交合恰当,跟几个月前那个粗鲁的吻相比,有了明显的进步。 他用脚把门关上,然后沉迷亲热,一路吻到了房内。 刚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耳朵根机灵的夏河忽然听见钥匙声,忙掐了一把顾生的腰,示意他停下来。 “等等,我爸回来了。” 说罢,顾生也不再敢放肆,连忙放开他,跑到两米外的靠窗桌子前。 夏河整理了下仪容,走出房门,对夏振东说:“爸,顾生来了。” 夏振东疑惑:“顾生?他从北京回来了?” “对啊。” 顾生探出头乐呵呵喊了句:“夏老师!” “哟,还真是,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夏振东放下东西,拍了拍双手朝他走来。 “回来看看。” “还去北京么?” “去的吧,过几天。还得升学报导呢。” 夏振东问:“警校是吧?” “是啊。” “这样也好,等夏河考上传媒,去北京也好有个照应。” 顾生不显山露水的坏笑道:“夏老师放心,到时候我天天照应他。”说罢撇过脸看了夏河一眼。俩人的目光交融,又嗤笑着躲开。 没两天,顾生便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河忽然之间心思放开,这回的分离,气氛微妙。即使心有不舍,但好在酸涩退去,余留下来的,是点点甜头。 入学通知书下达,夏河果然考上了北京的学校。 他高兴的整晚没睡,因为北京,也因为顾生。 第一时间就给对方打了通电话,没人接,再打,依然没人接。于是干脆下发条简讯过去,直到第二天顾生才回:“真他妈替你高兴!” 他提起手里的笔在日历上记时间,还有半个多月,就能和顾生在同一座城市了。 八月初,夏河乘上开往北京的火车。临行前周郁和老爸有送他到车站。周郁考上了本地大学,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之前在k歌房夏河的那句真话,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也就当时诧异,事后什么事也没问。而谢东继承家业去了,继续混着日子。至于高雅兰,没人知道,也没人去了解。 夏河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盯着外面憧憧晃过的房屋田地以及山野,心情愉悦,对不确定的未来满怀期待。 耳机里唱的歌,是许巍的《曾经的你》,第一句词是: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到了北京,看着那高拔挺直,繁华林立的城市,夏河停驻脚步,环顾四周,迷了路。问了好几个人,这才走到传说中的中国传媒大学。 报导的时候,那学长给他一张小票,上面写着宿舍楼的地址以及门牌号,顺便提了一句:“你去找那位学长带你过去。” 夏河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过身,见门外站了一个穿白衬衣的身影,并且正在打电话。于是走上前,站在一旁等对方打完。
第60页 那人挂了电话后,抬眼看向他,戳了戳架在高挺鼻樑上的眼睛,问道:“你叫什么?” “夏河。” “我叫向风!” 说罢伸手过去帮他提过行李。 第35章 相聚 1 林荫小道, 风吹过,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夏河提着行李箱,他另外还有一个大包裹,本也打算一併扛在自己身上的,结果那位向风学长执意要帮他拿,夏河便甩手给他了。 俩人一前一后朝宿舍楼走去, 小径碰巧没几个人路过,有些安静,踩着地上发出轻快的脚步声。新生都跑社区去了, 夏河偏了时间点,只能先放放行李认认宿舍,再去熟悉熟悉大学生活。 b栋4楼,404室。 向风推开门, 往里瞧了一眼,见没人, 便回头对夏河说:“不久前还有两个新生在,现在估计也跑社区去了。要不你先放下行李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带你去转转。” 那学长看上去温文儒雅,说话的嗓音十分磁性好听, 个头比夏河矮一点,但也算拔萃的。 夏河忙回称:“不用了,不麻烦你了,我可以去就行。” 见被对方果断拒绝, 向风露出尴尬的微笑,接着又说:“不要客气,以后都是朋友,我就住楼上503,近的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夏河也笑笑:“那就先谢谢你。” “咳,说了不要客气。” 向风转身把他的包裹放在靠窗床位的铺垫上,顺势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透透风,驱散一下室内浓浓的霉气。 夏河也把行李箱靠床放好,对于相对陌生的人,他天生不善言辞,以往清高惯了,可以装作不去搭理。但这回毕竟是别人帮了自己忙,不表现得热情一点,总觉得不太友好。 向风看向他“你哪个院系的?” “我报了电视系。” “哦,我播音主持的,大三了。” 夏河笑笑:“怪不得,你声音那么特别。” “呵呵,这腔调改不过来了。” 向风的眼镜泛着光,看不见他的眼神。 夏河别过脸,朝门外瞥去:“要不,先出去看看吧。” “行,我带你去逛逛咱们传媒大学。” 向风说罢从他身旁走过,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情始终带着微笑,很平易近人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下楼梯时,夏河双手插入口袋里,摸到手机,本想着给顾生打个电话的,但现在向风在身边,又不好走开,便取消了这个念头。 俩人逛了三分之一的校园,实在有些饿了,向风请他吃了顿拉面,很香,就着肉沫酱,十分美味。 夏河低头静静吃东西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时不时抬起目光看自己,大概是出于对新生的照顾,向风表现的十分温和,吃完饭后还抽出纸巾递给对方擦嘴。 夏河接过纸巾时感到有些怪异,极其不习惯,无微不至到小细节的时候,他会想起顾生,但也只是想想。毕竟让顾生注意这些细节,怕是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夜晚,他独自走在小树林边上的跑道给顾生打电话。那晚有月光,很亮,照得地上像撒了一层银白色的霜。 顾生接通之后问他:“你到北京了吗?” “到了,在学校呢。” “那就好,今天训练了一天,半条命都没了,真遭罪。本来还想着去接你的呢,对不起啊,夏河。” “没关系,不用跟我道歉。”夏河缓缓迈着步子说:“顾生,你哪天有空就来见我好么?我有点想你。”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习惯性看了眼四周。 “放心,一有空我就快马加鞭跑过去。”顿了顿:“对了,可别跟别人跑了哦。” 夏河嗤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 “哈哈,开玩笑的。先不跟你说了,晚点聊,我脱着衣服准备去洗澡呢。” “嗯嗯。” 他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异地的陌生空气,露出一抹微笑。现在一切都是美妙的,天好看,月亮好看,电话里的人更好看。 正打算走回宿舍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来,这回是周郁的电话。 周郁佯装出一丝哭腔说:“夏河,我后悔了,这所学校有点破,不是有点,是非常破。早知道就跟你报同一所大学了。” 夏河顺势嘲笑他:“你那几分能考上么?” 对方忽而被他损得沉默了一下,随即称:“你少拐弯抹角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要是再努力一点,也不是全无可能······” 夏河心情舒畅,难得发出愉悦而朗爽的笑声。 “对了,北京什么样啊?” “没仔细看,不过感觉还不错。” 夏河拾起地上一片大枯叶,捏在手指间转了转。 “记得拍几张照片给我,我给你的相机带了吗?” “放心吧,我带了。” “好,可别忘了,我等着呢。” “行行,先这样说,我得回宿舍了。” “好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 “随时恭候!”
第61页 夏河摁下挂机键,脸上还挂着微笑,刚抬起头,便看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从背后晃到眼前,并问了一句:“跟谁打电话呢?” 他表情忽而严峻,对那个发出磁性嗓音的傢伙说:“朋友。” 向风手指间夹着烟,示意了他一眼:“要来抽一根吗?” “谢谢,我不用!” 向风又把手缩回去,凑到嘴边吸了一口,问:“你现在去哪?” 夏河说:“回宿舍啊。” “正好,同路!” 向风问:“你生活用品买了么?” “买了!” “晚上吃夜宵吗?” 夏河想了想:“不是很饿!” “哦······” 迈步走了一会儿,向风又开口道:“你说话可真简短。” “······” 夏河尴尬笑笑,没作回应。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不出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向风见惹他不自在了,便也闭了嘴。 周五傍晚,夕阳淡去,粉色余晖十分夺目,天边像染了胭脂,一时间吸引了很多女学生趴在走廊上抬头仰望。 夏河从图书馆出来,脚步有些匆快,手里拿着两本借走的书,一本《百年孤独》,一本《窗边的小豆子》。两分钟前,顾生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正在传媒大学的校门口,让他过去带自己进来。 他捧着书跑了起来,毕竟图书馆离校园大门还是有一段距离,就算跑,也差不多得好几分钟。但好些天没见对方,听到消息,多一分钟的等待时间,他都觉得长。 等跑到校门口,夏河气喘吁吁,不由得垂下身子歇了歇,额头的汗水流下,夏风吹过,燥热且凉爽。 那个熟悉的帅气身影站在石碑前,手里夹着烟。听见脚步声后,顾生转头看向他,莞尔一笑,转即扔掉菸蒂,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那老大爷拦着我不让我进,我说我有朋友的在这,他不信,夏河,你来劝劝他吧。” 顾生轻蔑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管理室老大爷。 但夏河看见他剃短了头发,接近寸头的那种,有些忍俊不禁。他走到老大爷身边,依然喘着粗气说:“爷爷,这我朋友,过来看看我的,一会儿就走。” “真是你朋友啊?” “是啊,千真万确。” 老大爷问:“你哪个系的?” 夏河回答:“我电视系的,一年级学生,你可以查一查。” 老大爷听罢瞧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没再多问,“行吧,你进去吧。” 顾生迈过门槛,注视着夏河,朝他走去。 但刚走了没两步,他又转过身对那大爷说:“大爷,你记住了啊,下回我还来的。” 大爷执着说:“没人来领我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得嘞,懒得跟您废话。” 顾生扬起脸,继续朝夏河走去,不知是不是在训练过身体素质的原因,他此刻的精气神看起来比以往都要好。 过会儿,夏河带他走往宿舍,碰巧这个时间其他人都吃晚饭去了,天色渐黑,也方便俩人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上楼梯时,迎面走过来向风,与顾生打了个照面。 待他擦肩离开后,顾生随在夏河身旁,问他说:“刚刚那人你认识吗?” “认识啊,播音系的学长。” “你小心提防,可别被他盯上了。” 夏河白了他一眼,忌讳道:“瞎说什么呢。” 见夏河脸色忽变,顾生又忙称:“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嘛?!” 他抬手过去勾住夏河的肩膀,避开偶尔经过的同学目光,暗戳戳的捏着。 “别闹了。” 夏河躲开他,忙加快脚步朝寝室走去。 推开门,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各自的行李都整整齐齐摆在柜子上,虽然室友喷了点杀虫剂,但依然能闻到霉味。 顾生撇了撇嘴,说道:“你这寝室可没比我警校的宿舍好到哪去。” 夏河把书放在床上,回过头看他:“将就住住,习惯就好了。” “要不,你搬到我家去吧,离这不是很远。” 夏河犹豫了下,拒绝:“不了,住学校更方便些。” 顾生朝他靠近,趁着没有其他目光盯着,开始在他身上动手动脚。捏着他温和的脖子,贴近亲了一口:“真的不考虑一下?” 猛然间被这样的肌肤刺激,夏河浑身一颤,但也就着感觉伸手过去抚上对方的身体:“顾生,我在这挺好的,以后我们也能常见面,我怕日夜都离你太近,你会腻······” 顾生对上他的目光,带着迷人的低喘说:“怎么会呢?我一辈子也不会腻。” 虽然这句话让夏河心里开了花,但出于顾忌,还是阻止了他此刻想要进行下一步的行为,毕竟男人在进行亲热的时候,什么情话都能说得出口。所以那必须有一方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行。 他抵住顾生压过来的身躯,凑在他耳畔说了声:“先停下,一会儿要来人了。”
第62页 顾生乖乖停下所有动作,挪动步子,道:“去我家吧?” 见夏河没作声,他又称:“就一晚,求你了……” “好吧!” 第36章 相聚 2 到顾生家里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城市灯火通明,上方的夜色清冷静谧,很晴朗,却没有星辰。 顾生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起居室,没有特别的装修,跟风城的家比起来根本不是在一个级别上的。客厅沙发上随意挂有衣物, 有些是干净的,有些是换下的。窗户没关,冷风吹进来, 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厨房空荡荡,厨具一样都没有。 阳台上摆了一盆白色的花,窗户没关,夜风带进来淡淡的花香, 与房间的新漆气味起到一个冲突交融的效果。 顾生把钥匙顺手扔进靠门桌子上的棕色茶杯里,转即脱下鞋, 赤脚踩在光滑的地板上。他走向冰箱,拉开冰箱门,问道:“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这有······有果汁。” 夏河也学着他的模样开始把鞋脱下,赤脚, 走过去,靠在他身旁,盯了一眼开着门冒出冷气的冰箱,寥寥无几的食物, 只好说:“那就果汁吧。” 顾生转过脸看着他,“算了,我带你出去吃烤鸭吧。” “貌似只能这样了······” 夏河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笑了一下。 “不过在吃饭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什么事?” 顾生忽而伸手摸上他的腰,缓缓向下,掐了一把他的臀部,贴近,道:“你说呢?” 被这么一撩拨,夏河眼睫颤了一下,这回当了次施发者,趁对方还在挑逗,优先亲吻了对方。 他试着扯开顾生的衬衫扣子,动作有些粗鲁,衣扣崩坏了一颗,但顾生不在意。舌尖但触感依旧,手指柔而有力的抚摸在对方温热的身体上。 顾生似乎不太喜欢被征服住,继而以体质强壮的优势,反过来压制对方。 他扒掉夏河的衣物,吻他。以往夏河憋住不发出任何声音,但这回却开始张嘴,慢慢喘息,很适当的去享受。 那偶尔的低喘让顾生心痒难耐,像蚂蚁在心间爬动,恨不得在他肩膀上咬一口,于是便咬了下去。 夏河忽而停止了喘息,楞楞的,睁开眼盯着他,什么都没说。 顾生意识到了,转为有些委屈的问:“咬疼你了吗?” 他摇摇头:“不疼······” 。 然后俩人继续缠绵。 事后,顾生趴在夏河炙热的背上,亲吻了一下他的肩头,看见那个还没退去的红色牙印,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异常显眼,于是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凑到夏河耳畔,说:“不好意思,我有些控制不住······” 夏河用余光打量他的脸庞,轻轻一句:“没关系!” 休息了会儿,顾生爬起身,揩了揩额头的汗珠,“快起来,先洗个澡,再晚,烤鸭店就要关门了。” 声罢扯夏河起身。但夏河感到有些疲惫,无力的撑起身子,随即靠在他肩膀上,“你抱我去卫生间吧。” 随即,顾生依话抱他起来,一步一步,缓缓挪到卫生间。夏河坐在那张小椅子上,等待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顾生拿起莲蓬头,开了温水,轻柔的洒在他身体,从头发浇下,抹去他眼睫上的水珠,然后冲去他脖子上的汗水,吻痕,以及其他液体。 夏河睁开眼,透过水纹,仰头端详着顾生。随即,顾生摆手把莲蓬头塞他手里,说了句:“该你帮我洗了。” “······” 北京盛夏的夜晚,风是温热的,伴随持续不断的车声,层出不穷翻滚进夏河的耳朵里。 顾生走在他前面,在通电话,语气听上去很愉悦,偶尔说两句粗口。听得出来,那是他在北京这几个月交的朋友。 夏河跟随他的身影,没有说话,眼神默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应该是感到满足的,却也很是落寞。 到一家中上层次的店面前,顾生一边通话一边将眼神转向他,指了指那家店面,示意进去。 随后,顾生挂了电话,带夏河进门,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人流不断,三三两两,或是独自匆匆都映入眼帘。 顾生点完餐,重新走回座位上,沖夏河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尽管俩人在十分钟前打的火热,但一到人群中,彼此都有些不太自在。 “你还要喝点什么吗?”顾生问。 夏河对上他的视线,说:“什么都行。” “那一会儿上了菜再加吧。” “嗯!” 顾生又问:“你们学校伙食怎么样?” 夏河没想过他会问这个,皱起眉想了想:“就那样,不过有几家食堂还是挺不错的。” “哎,再怎么样也比我们学校好,天天素菜加汤,吃都吃不饱,还得跑出去加餐。早知道不读什么警校了,直接拿着钱跟人学投资去多好。” 夏河笑笑:“你不是想当警察么?正好实现了。”
第63页 顾生:“那是以前,现在不想了,觉得这一行风险大,光保险就得买好几个,而且不一定能得到人民群众的赞扬。哪有一点英雄感嘛。对了,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夏河称:“不好说,目前还不知道。” “如果我转行了,到时候找合伙人拼个公司,你要是没喜欢的工作,就来给我当经理怎么样?” 顾生说得十分诚恳,还真有些戳动了夏河那颗特立独行的心。 然而他依旧敷衍道:“等你开了公司再说吧。” 顾生听后撇了下嘴角,与预想中的答案不同,有些失望:“真没意思······”转口又说:“我之前跟别人开玩笑,他们可不像你这样,冷淡。” 夏河转念问了句:“我是第几个被你这么开玩笑的人?” 顾生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随即轻嗤了一声:“放心吧夏河,玩笑归玩笑,如果真有这样的以后,那个位置也是非你莫属的。”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俩人又回到了你我不太熟的时期,看看彼此,又看看窗外。 “请慢用!” 服务员彬彬有礼的拿着托盘走开,夏河这才转过眼神看往对方,接他之前的话:“谢谢你了!” “夏河,你总这么跟我客气,让我很不安······” 顾生虽装出假正经的模样,但内心也开始一片波动。 夏河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回称:“除了你,其他人都不值得我这样客气。” 忽而,旁边传来一句妇女的声音:“哟,顾生啊,带同学出来吃饭吗?” 俩人同时朝那声音转过脸去,见一抱着小孩的女人,微胖,面对顾生变现出很熟稔的样子。 顾生指了指夏河,介绍说:“那个,我刚来北京的朋友。” 那女人转过来对着夏河一通打量:“小伙长得真好看,在这上学?” 顾生替夏河回答:“可不么,传媒大学的。” “哟,那学校厉害了,以后可以当明星啊。” 夏河微笑:“哪有那么好的事······” “还真别说,我有一姐们儿的小孩,也是传媒毕业的,人现在电视里播新闻呢,就中央二套,指不定你还见过。” 夏河尴尬道:“我不太看电视······” 这回对方不知道怎么接话,也只好转移话题:“这俩人哈,真会长。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她说罢转过身朝店门外走去,估计是刚吃完。 过会儿,夏河问:“她是谁啊?” 顾生称:“我邻居,刚搬过来那会儿上她家蹭过几顿饭,人挺热情。” “对了,那房是你买的?” “不是啊,租的,暂时住住,我才不买这么次的房呢。” 顾生说:“风城那边的房也在转手卖人,幸好我已经成年了,要不然这些财产分分钟被别人掳走。” “你爸临终前没说点什么吗?” 顾生眼神恍惚了一下:“说个屁啊,屁话都说不出来。” 见提起了不好的话,夏河便没继续往下说,开始埋头餵饱咕咕直叫的肚子。至于在女人还没出现时那个不太愉快却无所不在的话题,夏河一句都不想再提起。那是他的心魔所在,那是他与顾生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芥蒂。 连续几天,夏河一没课就往顾生家跑,俩人一块儿去逛了故宫,去参观了警校,还赶早去天安门前看了次升国旗。 虽然在人前俩人都拘谨着,掩饰,豪不露馅的掩饰,表现得像其他人一样。再怎么急不可耐,也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看上去一切都顺其自然,形成惯性,但夏河内心的孤寂却愈加强烈。那是拥有一个爱人填不过来的,他依然深爱顾生,但内心那团火却熄灭了。 可能最开始是想得到一个吻,一个深情的目光,再然后是想得到一个拥抱,一夜炙热的缠绵。但现在,他回过神却觉得有些空洞,他想到得到认可,想要罗曼蒂克般的你侬我侬,而不是情慾到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然后回归朋友关系。 他还青春年少,内心的悸动与期望还处于巅峰期,但那团火却怎么也燃不旺了。 晚上回学校宿舍的时候,碰到向风。 他手里提着热水壶,从夏河身旁经过碰了碰他的肩膀。夏河瞥过眼神,对方问:“去哪了?” 犹豫了下,夏河说:“去见个朋友。” “上回那个男的?” 他这话说得夏河内心一粟,有些慌。 “看上去你俩关系挺好的,发小吧?” “不是,高中同学。” “哦,难怪呢。”向风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票递给夏河,说:“对了,我这多出两张剧院的票,有空带你喜欢的姑娘过来看吧,送你了。” 夏河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对方加快脚步跑楼上去了。 他将票攥进手心,一种强烈,却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37章 相聚 3 夏天总是很短暂, 一晃便过去了。
第64页 2005年的冬天,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时隔两个月都没等到雪融。天寒地冻,呼出来的气息瞬间凝结成雾。 再有一个礼拜就放寒假了,夏河却生了病,感冒发烧,鼻子都嗦红了, 闲来无事,只好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书。整个脑袋昏昏沉沉,连抬头都异常吃力。 室友临出门前给他放了感冒药, 另外开水也重新帮他打了一壶,放桌子上,冒着热气。 两天前,他让顾生帮自己买回家的车票, 这两天顾生都没联繫自己,不知是警校生活太繁杂, 还是太丰富,以至于总是隔夜才等到对方的回覆。 夏河穿着棕色针织衫,被子裹在身上。他靠在床头看了很多书,欧洲史书, 历史文学,再繁冗无趣的书籍,他在生病时静下心来,竟意外的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这眼睛越来越吃力, 怕是再这样下去,也得去配一副眼镜来戴戴了。他咳得嘴唇发白,一丝气色都没有,上医院吊了一天药水,有些好转,却痊癒得很慢。 夏河想起前两年在老家乡下,那回和顾生骑自行车去小镇的路上,自己中暑了,顾生陪他去医院,并且执意等他一块儿回家的场景。 只要想到顾生,难受似乎也减缓了一些。 傍晚,顾生打来电话:“喂,夏河,前几天手机被偷了,刚换了部新的。” 夏河正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端到窗前一边暖水,一边看外面白茫茫的雪。 “哦,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呢。” “傻瓜,怎么可能······” 顿了会儿,顾生似乎察觉到什么,问:“你说话声音不太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小感冒。” “平时穿少了吧,让你装,明天我去看你,顺便给你买几件过冬的衣服。” 夏河轻嗤:“冬天都快过去了,买什么衣服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北京的冬天长着呢,明年二月都不一定能暖和。” 夏河喝了一口热水,却呛出了咳嗽,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他咬紧牙根忍住,怕让顾生听见自己的不堪。 顾生说:“貌似挺严重的,去看医生了么?” “去了,没啥用。” “没啥用?”顾生吸了一口冷气:“可千万别得流感啊。” 夏河那双盯着室外苍白一片的瞳孔忽然紧了紧,随即说:“可别咒我,流感是两年前的东西,现在不流行这玩意儿了。” 虽带着开玩笑的口吻,但心里还是莫名慌张了起来。 “夏河,再去医院看看吧,明天我带你去,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嗯嗯。” “那明天见,我还有事。” “好,明天见。” 嘟嘟两声,随着电话挂断,夏河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重新躺回床上,这时,宿舍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丝冷风吹了进来。夏河转头看去,见是向风,便问了声好:“你下课了?” 向风露出微笑:“嗯,来看看你。好些了吧?” 夏河浑身还是觉得有些瑟瑟发抖,那种刺骨的冷由内往外,十分难受,但奇怪的是,忍了一天也习惯了。 他答:“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都说了别跟我客气。”向风走过去提起开水壶想帮他倒水,夏河制止称:“我刚刚喝过了,不用倒了。” 向风又放下水壶,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外面是橘红一片的冬日晚霞,楼下的树木看上去枝凌凋落,竟有些荒凉感。 他回头问夏河:“要我下去帮你买点吃的么?” 夏河摇摇头:“不用了没胃口。” “你可真爱跟我客气……” 向风嘟囔了一句,接着又问:“这些天都没见你朋友过来啊,他知道你生病了么?” 夏河说:“他比较忙。” “是学生吧?看上去家里挺有钱的,穿的那么好。” “嗯,警校的。” 夏河垂下脸想要跳过此话题,有点忌讳别人跟他聊起顾生,就像打听他内心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一样。 “那挺好,有钱的警察也不多。” 向风背靠桌面,撑着坐上去,看往躺平在床上的夏河,那副眼镜总是遮挡住了具体的眼神。 夏河笑笑,想起结识向风这么久,都是对方主动帮自己忙,主动来了解自己,看得出来对方是想和自己当朋友的。夏河没有敢跟他过多靠近,表现冷冷清清不瘟不火,除了最开始的不熟之外,还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他心里密密麻麻疯长的情绪,早已穿透了他对于兴趣的理解,除了顾生之外,他能确定,自己还能喜欢上他人,同时喜欢。 又或许是顾生离自己太远了,给不了他想要的温暖,他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向风在某些层面上就是另一个顾生。对他来说,他会情不自禁把向风对自己的关怀想像成顾生,譬如对方对他温和一笑,给他送温暖,提醒他添衣,提醒他注意休息。 这些,顾生都没有做过。 相比之前,似乎每回顾生来找自己,都是以上床为主,其他事为辅。他明白,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尝试新鲜的,包括他自己也一样。
第65页 但向风不会向自己索取什么,明着对自己好,也不是中央空调式的对其他人也如此,多么像他以前面对顾生时那样,虽然出于怯懦,很多事情都不敢明着来,但在暗处,自己已经想好了与他一块的未来…… 第二天,同样是傍晚,夕阳同样橘红一片。经过两三天的休息,夏河已经感觉好多了,精气神都提升了不少。虽然嘴唇脸色依然苍白,但至少有了胃口。 他上完课,顾生来了电话,称自己趁门卫没注意悄悄遛了进来,在他宿舍楼下等他。 夏河忙加快脚步,朝宿舍楼走去。忽而身后传来向风的声音,追上他,拍拍他的肩膀说:“走这么快干嘛,喊你都没听见 。” 夏河楞了一下,恢复了正常的步伐。 “是不是谁来了” “嗯,我朋友。” “就那个,姓顾的” “是啊……” “那行吧,不打扰你俩叙旧,我去剧院排练了。” “嗯,下回演出我一定去捧场啊。” 向风轻蔑切了一句:“你倒是信守承诺,不过啊,也不缺你,爱来不来。” 他说罢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了,踏过路面,带起静静躺着的落叶。 等到了宿舍楼下,见顾生依在楼梯栏杆上抽菸,戴了顶黑色的帽子。 夏河直接走到他身旁,对方目光看过去,继而将菸蒂扔地上用鞋底碾灭了。 “你可真够慢的。” 顾生假装抱怨,但更想张开双臂去抱抱他,可四下来来往往都有人,便停止了这个动作。 “上课嘛,得守时。” “你病好了吗” “差不多了。” 夏河抬眼盯着他的帽子,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笑什么?我戴着不好看” 顾生说着取了下来,露出短而有型的头发。 “不是不好看,挺奇怪的,刚刚都没认出来。” 顾生轻嗤一声,接着把帽子扣夏河头上,转身说:“晚上没课吧” “没课!” “去我家吧,带你吃顿好的。” “你们学校晚上不用训练吗?” “大晚上训练啥?”顾生勾住他的肩膀往校门处走。 夏河忽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对了,回去的车票帮我买了么?” “放心吧,早买好了,我托人一块帮你买的。我也得回风城一趟,回去见见谢东他们。” 听完这句,夏河表情有些凝聚,想起顾生双亲都离开了,孤苦伶仃的,他这副逞强的样子,内心深处不知是不是早已软弱不堪。 他说:“到时候来我家过年吧,我爸……挺喜欢你的。” “那替我谢谢你爸,不一定去。” 夏河:“去我家也不一定” “呃,我考虑考虑吧……” “那好,随你!” 夏河撇开他的手,朝门卫老大爷含眼微笑。 出了门,顾生是开了车来,气派的很,总给人一种他傍了大款的错觉。他想要低调点,虽然顾生一下子继承了一大笔财富,完全可以不用上那所破警校,但太招摇过市确实怕惹来流言蜚语。尽管这是处决于两人关系之外的。矛盾总是存在,怎么都排除不了。 坐稳后,顾生发动车子,看上去挺高兴,时不时沖夏河投过来一个笑脸。 等红绿灯的时候,顾生闲着,便转头给了夏河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夏河忙转头看向他,说道:“你就不怕我把病传染给你” “就怕你传染不过来,也能让我帮你扛一扛。”顾生又加了一句:“你捨得吗?” 夏河听后会心一笑:“有什么不捨得的,尽管来。” 本想看夏河脸红窘迫的模样,结果他面不改色,还盛情邀请。顾生有些意想不到,脸上的笑容消失,问道:“在这” “对啊,你敢吗?” “切,有什么不敢的,在车上别人又看不到。” “那要是让人看到了呢?” “那就看呗……你不怕我就不怕。” 顾生说着伸手过去,摸着他温和的脖子,脸凑近,还真亲了起来,有些凉的,失色的嘴唇。 夏河内心狂跳,周围的车辆平行,里面的人只要稍稍转头就能看见。绿灯不知何时过了,后面的司机摁喇叭提醒开车。 顾生这才松开夏河,意犹未尽说:“怎么样他们也不敢过来打我啊。” “快走吧,一会儿人直接开车撞你了。” 夏河抹了抹嘴角,视线望着前方道路,内心开始雀跃,似乎望见了光,望见了未来的路。 不是梦里,是现实! 第38章 相聚 4 “你什么时候回家?” 微风温和的球场边上, 向风靠着栏杆,点燃一支烟,转过头问一旁正盯着球场在发愣的夏河。 天色渐晚,西边那一条天际线异常鲜红,像染了血一般。淡淡的月牙挂在上空,灰暗,时不时被缕缕云翳遮蔽, 显现,再被遮蔽。 夏河回过神,挑眉看向他, 说:“后天吧。” “跟你朋友一块么?”
第66页 “嗯,碰巧他也要回去一趟。” 向风点点头,转即抽了口烟。夏河问:“你呢?” “我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反正家就在北京, 离得近,坐半个多小车就能到。” 夏河微微一笑:“真好, 都不用挤那十几个小时臭哄哄的车厢了。” 向风说:“我还没做过火车呢,从小在北京土生土长,没去过其他地方。” “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啊,明年暑假, 我想去一趟西藏,骑行去,在论坛上认识了几个驴友,一年前就约好了, 本来想今年暑假去的,后来被事情耽搁就没按计划进行。我在想,毕业前,先完成这个人生目标吧。” 向风说着,望了一眼从面前跑过的白衣少年。 夏河:“有想做的事情就想办法去实现吧,不然过了这个时间,再去做,或许就没有那个心情了。” 向风转过视线盯向他的脸,然后笑了一下,扭头把菸蒂扔掉,转移话题问:“对了,你刚刚看着球场时,在想什么呢?” 夏河抬眼,迟疑了下:“没想什么。” “呵,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一会儿来我宿舍打牌吗?四缺一。” “行啊,让你那几个室友让让我。” 向风嗤笑了一声:“切,可别装了,上回你说不会打牌,结果连胜好几局,他们早就不信你了。” 夏河有些得意,转过身朝宿舍楼的方向,道:“走吧。” 继而迈动脚步,向风后脚跟上,与他并肩同行。 离开北京回风城的时候,那天下午,顾生在车站等夏河,本想给他打一通电话,但无奈手机没电了,他只好站在车站入口极其显眼的地方,背着包,以免夏河来了看不到自己。 过了半刻钟,一个绑着细辨子的女生从他面前经过,穿着单薄,露出右手胳膊,手指间夹了一根烟,胳膊上还纹了一朵花。看上去很酷,却又是个美人坯子。 顾生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女生高傲的走过,像从他面前吹了一阵风。 “顾生。” 这时,夏河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抹了一把额头被雾水打湿的头发,说道:“不好意思,学校还有点事,耽搁了。” 顾生回过神看着他,“没关系,反正还有一个小时车才开呢,来早了。” 此刻车站内人流涌动,光售票台就被堵得人满为患。一年到头,难得同一时间见到这么多人。夏河朝候车厅看去,杂乱无章,吁了一口气。 顾生说:“早知道开车回风城,我怕啊,一会儿被人踩死。” “你认识路么?” “不太熟,但慢慢开,总能开到的嘛。”顾生挑了下眉:“要不我们把票退了吧,开车回去得了” 夏河从裤兜里掏出票,想了想问:“能退得掉么?” “应该能!” “我看还是算了,你看这那么多人排着队呢,万一退不掉,多浪费钱啊。” 顾生再次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厅内拥挤的人群,露出无奈的表情,道:“看来,那就算了吧……” 继而又问夏河:“要先去买点吃的么?我怕坐车的时候你饿。” “你不会饿” 夏河理直气壮反问。 顾生摆摆手说:“我不吃东西,我怕晕车……” 夏河憋笑,确认了一句:“你还晕车晕火车” 顾生接着无奈:“是啊……以前坐过一次,车子一发动胃就开始翻腾,难受的很……” 夏河眉头皱起,有些担心:“那要不还是把车票退了,开车回去吧,怕你……怕你到时候难受。” “真的” 顾生盯着他的双眼突兀问道。 夏河不解:“什么真的” “你怕我晕车” “当然了!” 顾生裂开嘴笑:“骗你的,我身体素质厉害着呢,谁晕我都不会晕。” 夏河听罢垂下脸,凝眉望向他。 这时,顾生凑过去,贴近他耳畔,道:“我啊,就是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 “……” 之后,俩人随着大部队上了火车,因为怕被汹涌上车的人群冲散,第一次在人前牵了手,使劲扣住,像上了锁,再猛烈的沖挤都毫无作用。 上了车寻到座位后,两只手自然松开,夏河缓缓把手放下,手心里还残余着对方的温度。旁边停靠的火车传来鸣笛声,深长而尖锐,令夏河心间一颤,从小听到这种鸣笛就会莫名慌张。 站在前面的顾生拿着票在打量,说两句:“12.13号座。”转既用目光搜索着四周,脚步一寸一寸往前挪,看见座位后,眼神一亮,回头拍了拍夏河:“这呢。” 于是,俩人挨近座位坐下。把背包从肩膀上取下来,放头顶的火车架子上。 这时,一个女生走到了对面座位,瞥了他俩一眼,也把背包取下来,抬头看了看架子,见空位都被占了,便又只好把背包拿下来。坐下,放自己大腿上。 顾生抬眼看她,见是之前在候车厅见过的那个纹身抽菸的女孩,便沖人笑了一下。
第67页 那女生看上去虽然酷酷的,但随即也风轻云淡回了个友善的表情。 顾生把视线挪回到夏河脸上,见夏河盯着车窗外,便摸着他的后脑勺说:“看什么呢” 夏河回过神,摇摇头:“随便看看,我在想,旁边那辆火车什么时候才开。” 顾生也把目光盯往他所说的那辆车,随意称:“估计比我们这晚一点。” 转既又道:“别看了,听歌吧。你之前给我推荐的那些歌手我都有去下载。” 他说着把随身听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将缠绕的线分开,挂了一只耳机在夏河耳朵上。 对面那女生投过来目光,夏河与她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对顾生说:“你自己听吧,我有。”接着转手去掏出自己的mp3。 顾生啧了一声,把被摘下来的耳机重新塞回他的耳朵里,道:“别动,就听我的。” 这时,不知是不是俩人的举动有些独特,对面那女生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生瞥眼过去,问:“你笑什么” 那女生说:“不好意思,觉得你俩的互动很可爱。是兄弟吧?” 话音刚落,俩人同时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没作答。 女生说:“我看着像。” “你说是就是呗。” 顾生回了一句,接着抓起随身听开始放歌。因为正被人注视着,夏河虽然莫名不自在,但心里却很是舒畅。从顾生握紧他的手开始,心跳一直没稳下来过。 那女生转移话题搭讪:“你俩这是回家么?” “嗯!” “什么地方啊?” 夏河称:“风城。” 女生露出欣喜:“真的啊?我也住风城,这两年在北京这边工作。你们呢” “我们还是学生。” “噢,大学生吧。” 顾生回了句嘴:“要不然呢” 女生有些尴尬的笑笑,接着又问:“你俩是兄弟没错吧” “是才怪!” 顾生转过眼神,意味深长的盯了夏河一眼。夏河却莫名有些羞怯的撇过脸望向窗外,不搭理他。 这时,火车开动,三个人身子同时晃了一下。没一会儿,对面女生旁边就走过来俩人,一男一女,看上去像夫妻,大包小包堆在脚边,挤着坐一块儿。女生也很好心的往里挪了挪,给那二人留出多一点位置。 不知是不是车子刚开动的原因,窗外景色飞快晃过,大家都没有说话,夏河与顾生听着同一首歌,望向同一个方向。女生在倒弄手机,将卡取下来又重新装上,估计是没信号。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你俩手机能用么?借我打个电话吧” 顾生听后掏出手机,随手递给了她。 女生接过,到手上摁开,见信号满格,便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情,接着拨了通电话。说的方言,大家都听不懂。虽说都是回同一个地方,但夏河与顾生一直都不会讲风城那边的方言。 等打完电话后,女生把手机还给顾生,说了句谢谢,接着提议道:“大家都闲着,要不咱们打牌吧?我正好有一副扑克。” 夏河兴致不高,但顾生貌似还挺乐意,随即便也点头了。 女生一边拿出扑克,一边自我介绍说:“你们可以叫我程月,大家萍水相逢,陪一程是一程。你们呢” 继而俩人便把名字跟她说了一便,程月笑称:“你俩名字可真押韵。” “彼此彼此!” 顾生把随身听取下来,伸手过去打算洗牌。结果对方撸起袖管,抢着说:“我来我来。” 夏河心想,刚见那女生以为挺酷一个人,没想到还挺热情。只是这种氛围也很微妙,就像他和顾生已经在大家面前说穿了关系,然后相安无事,继续挨近彼此,继续有说有笑。 车子开了很长时间,外面从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再到黄昏,然后灰暗下去,夜幕降临。树影晃过,灯盏晃过。前后座位的大叔大婶呼呼大睡,年轻人相互依偎。三人继续打牌,花生瓜子剥满了一桌,说说笑笑,十分愉悦。 到了地方时,天色又亮了起来。清早七点二十多分。 起了雾,空气依然寒冷。 出了车站后,程月背着包,朝俩人挥手:“再见啊,下次有缘再约。” 然后小跑小跳着往起风的道路走去。 顾生拿出水递给夏河:“渴吗?” “有点。”夏河说着接过来,拧开瓶盖,问了句:“你喝过的” “嗯!”顾生打趣道:“怎么,我喝过的你不要” 夏河白了他一眼:“去你的……” 第39章 相聚 5 越过拥挤的人行道, 俩人走向不远处的公车站。夏河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喊了句:“爸!” 夏振东此时正拿着在客厅把旧报纸叠成一堆,看了看时间,约摸着夏河下车了,便持起电话打过去。他问:“到风城了吗?” “到了,刚离开车站。” “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 爸,我一会儿打车回去。而且,顾生也在。” 夏振东推了推眼镜, 迟疑了下,随即笑称:“顾生也一块儿回来了?那就好,请他上咱家吃饭啊。”
第68页 夏河握着手机看了一眼身旁正在找车的顾生,他挎着背包, 一袭黑色衣裳,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依旧显眼。 “我知道, 先这样说,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顾生瞥眼过来好奇问:“你爸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他把视线挪往公路, 朝一辆计程车招手。 继而,俩人坐上车,打算风风火火的回家。 在车上,司机见俩个周正阳光的大男孩, 便问:“你们是放假了吧?” 夏河正透过蒙了灰的玻璃窗看外面熟悉的,纷纷攘攘的街景,一时没回过神。一旁的顾生回答:“是啊。” 司机:“读大学吧?” “算是吧。” “在哪读呢?” “北京。” “哦,那够远是,但有出息啊。”司机轻嘆一声:“不像我儿子,初中毕业就上班去了。实在不会读书。” 顾生笑了笑,心想,自己也半斤八两,要不是花了钱,现在也上班去了。 忽而,他手机响了起来,是谢东的电话。 夏河迂回视线,望向他。 顾生接起:“餵” 谢东头一句就是惊呼的语气,“顾生啊,听说你回风城了” “是啊,刚到。” 随即转为委屈巴巴:“你可真不够兄弟,回来了都没通知一声,我还以为你在北京过年呢。” 顾生冷笑道:“可别肉麻了,这不是通知你了吗?” “放屁,要不是我打电话给问你,你才不会跟我说呢。连周郁都知道,亏我平时把你当最好的哥们,这才离开多久就不认人了” 顾生有些无语,但心里憋着笑,见夏河好奇盯着自己,又没笑出声,便称:“行了行了,你再肉麻我就挂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谢东停顿了一会儿,道:“听说你家那栋房子卖掉了,你回风城后住哪啊?” “住你家呗,乐意不” 谢东听罢有些犹豫:“不好意思啊顾生,我过年要回一趟老家见奶奶,不过你可以住我家,但是没有人给你做饭啊。” “那就免谈了。” 稍后,谢东似乎有所察觉,“等等,顾生啊,我觉得你说话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是不是带人回来了?哪家姑娘啊?漂亮吗?” 顾生忍不住笑出声,眼睛滑稽的与夏河对视。夏河不明所以,转为白了他一眼,闷声道:“怎么了” 顾生忙对电话里的谢东说:“行了行了,先不跟你说了,这边要生气了啊。” 随即挂了电话,依旧用不可言说的怪异眼神盯着夏河。 夏河觉得无趣,撇过脸继续看往外面的世界。 趁司机在认真开车,顾生凑过去,贴近他耳朵轻声说:“你知道吗,刚刚谢东以为我带女朋友回家了。” 夏河一听,抬了下眉。瞳孔紧缩了一下。 顾生问:“你觉得你是我女朋友吗?” 夏河下意识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机,然后没说话。顾生参透他的意思,也没再逗趣,继而转为自顾自好笑。 到那条熟悉的巷口下了车后,夏河把背包重新背回肩膀,闻着熟悉的街角气味,忽而缓解了坐了一夜火车的疲惫。待顾生走到身边,他问:“刚刚你说的问题,我想了想,你觉得我算是你女朋友吗?” 顾生没预料到他还会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便称:“当然不算了。” 夏河心里一沉。结果对方又说:“你是我男朋友啊。”那双澄澈的眼睛,像深邃的丛林,直窜人心扉。 夏河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男的怎么叫女朋友呢,那可真是别扭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了一声叫唤:“夏河!” 他抬起头看去,见老爸正提着大袋菜,戴着眼镜,一身灰色穿着,依然是那副看着斯文软弱,实则恶霸心理的模样。 兴许是许久未见,夏河内心翻涌,开心的喊了声爸。 旁边的顾生随了句:“夏老师……” 夏振东走过来,打量了二人一圈,第一句话便是:“你俩个头差不多高了。嗯,我家夏河果然还能再长长。” “……” “夏老师,买啥好吃的呢?”顾生随即岔开话题。 夏振东掂了掂手里的素菜袋子,说:“买了土豆和鸡肉,打算回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那我可有口福了。” 顾生习惯性对长辈夸赞,给足了夏振东的自信。他转动眼珠瞧了夏河一眼,见他沉默寡言在一旁,忽而觉得他貌似越来越安静了。 “走吧,回家。” 夏振东走过去将手臂搭在夏河肩膀上,隔在他与顾生中间,时不时打量着夏河冷峻的脸色。虽然带有笑意,但不如以前温和。不知是因为已到青春期的尾巴还是什么,心想,等晚上可得好好跟他谈谈。 到了家里,三个男人的室内,气氛难得融洽至极。 空气稍冷,但风城不如北京,窗外的树枝已经发了新芽。 夏振东开始在厨房洗锅具,对二人说先喝点水坐下来休息休息,寒暄了几句。夏河走进房间,床单重新换过了,屋内的书籍和磁带以及衣服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这不像夏老师的作风,按平常来说,最多也就换个被单而已,哪能做到这么细緻,连笔筒的格式笔都有分类好。
第69页 他忽而笑了一下,有了个奇怪却极有可能的念头:“老爸有对象了……” 在房内待了一会儿,门被人推开,吱哟一声。 他转头看去,见顾生走进来,脱下来外套,穿了件针织衫,最里面是见黑色衬衫,领子周正的贴紧脖子。穿着风格从最初的野性到逐步成熟的随意。 夏河打趣道:“跟我爸说烦了吧?” 顾生笑称:“哪会,夏老师挺有意思的。要不然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呢。” 夏河冷切一声:“少拿我开玩笑。” “对了,今晚我住你家么?” 夏河抬眼与他对视:“要不然呢?你睡大街也行。” 顾生忽然靠近,伸手挑逗了一下他的下巴,抚摸,用大拇指蹭了蹭有点扎手的鬍渣。 “我就怕,到时候又想干坏事。” 说罢趁对方没走开,凑过去打算亲一下。 这时,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忽而被完全推开,夏振东端着水果说:“你俩吃点东西饱饱胃……” “……” 第40章 坦白 1 夏河抬手揉了揉眼睛, 顾生就势伸手按住他的脸,不慌不忙,装作没看见门口的夏老师。用拇指撑开他的右眼皮,说:“进沙子了吧,我帮你吹吹!” 说罢正要朝他眼珠子吹风,结果夏河把他轻轻推开,“没沙子……”然后径直走去接过夏振东手里的果盘, 称:“爸,饭好了叫我们。” 夏振东刚开始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会儿回过神来, 笑道:“行。对了,你的收音机那些东西我装起来放床底了。自己去翻吧。” 为了岔开这个略为尴尬的场面,夏河将计就计,说:“爸, 我房间是你收拾的么?” “不是我还有谁” 见他面不改色,夏河轻声问:“哪个阿姨?改天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话音刚落, 夏振东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垂下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下,接着出门, 什么都没说。 夏河把房门重新关起来,转过身看向依在桌子上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没从方才的险境中走出来的顾生。 “别翻我的书了,我爸走了。” 顾生这才撇过脸, 把书扔桌上,露出一个诧异且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问:“你爸应该……不会往那方面想吧?” “那可说不准!” 夏河故意逗他,蹲下身子往床底探去,见到两个纸箱,想要伸手拖出来。 “你不怕你爸知道我们的事啊?” “怕什么迟早会知道的。” 夏河风轻云淡,纸箱被拖出来后,起身把纸箱抬起,往靠窗桌子走去。顾生随在他身旁,神情比以往都要严肃,问:“你不会想对你爸坦白吧?” “现在不会,以后就说不定了。”夏河盯着他的脸,眼神细腻,“顾生,如果你让我一直活在面具下,那得多累啊。” 顾生皱起眉头:“万一没被接收呢?” “那就没被接收呗,反正我不稀罕。” “夏河,如果真的这样对自己,捞不到好处的。” 顾生伸手搭在他的肩膀,稍稍用力,能感受到他温热且跳动的脉搏。 夏河垂下眼,内心忽而繁杂了起来,思忖了会儿,他再度抬眼,对顾生说:“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不会把你交代出去的。没人会知道你……” 欲言又止:“没人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过。” 顾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神色越发黯淡,继而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被大家孤立。你懂吗我警校就有几个人做这种事,被发现了,直接开除学籍回家。” 夏河没说话,很想装作充耳不闻,但做不到。两颗眼珠子看似冷静,实则开始了兵荒马乱。他依在床前桌子上,调适着收音机。顾生再挪步靠近,眼神紧紧盯着他,紧接着又开口补充:“我不希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这会儿,夏河将视线从收音机转移到他脸上,与他对视,动了动嘴唇,说:“顾生,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一定要告诉我啊。”说罢笑了笑,很温和。 顾生垭口,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别想那么多……” 此时窗户传了砰的一声,像是玻璃裂开了。俩人同时心里一惊,忙转过脸看去,见玻璃安然无恙,却多了个乌黑的印子。 “怎么回事” 顾生瞥眼看了看夏河,接着走过去,拉开窗户往楼下看。 听见几个小孩的吵闹声,青涩童稚。 顾生转过身,重新关上玻璃窗,见夏河依然有些惶恐,便道:“没事,几个熊孩子在玩爆竹。” 夏河松了口气,冷冷一笑,心想,还以为现在就有人上来找自己麻烦呢。 晚间,周郁打来电话,说要请他俩吃顿饭,称接风洗尘。另外谢东也得知了消息,提议说吃完饭要去逛酒吧,长这么大就没去过那种灯红酒绿,意乱/情迷的地方。夏河只是想见见周郁,玩不玩的都无所谓。但既然都安排好了,原本打算在家静修的心,也只能先收收。 他和顾生一同出门,夜风有些冷,吹得夏河两眼发红。自从上回感冒之后,他身子一冷就会出鼻塞。于是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张嘴吸两口冷风,这样好受些。
第70页 因为下午的那番对话,顾生忽而变得有些不开心。脸色沉重了不少,却又想故作的轻松些,所以总朝着夏河摆笑脸。 街上灯影绰绰,谢东答应了要开车来接二人,结果迟迟未到。 他俩在分叉路口等,那块地儿立了一根柱子,上面或许之前挂有标牌,但现在不见踪影了。 夏河背靠在柱子上,双手插兜,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辆。顾生在一旁抽菸,他近来抽菸的频率越来越少了,因为跟夏河待一块儿风时间越来越多,他有些忌讳自己惹夏河不高兴。 过了会儿,一俩白色的小汽车开过来,徐徐在二人面前停下。车灯晃进夏河的瞳孔,他撇过脸,后背离开铁柱,朝汽车走去。 周郁开车门出来,一下车就想给夏河一个拥抱,但夏河伸手挡住了,像往常一样,露出逗趣般的表情,撇嘴。 “好啊你,离开半年,现在都开始嫌弃我了。” 夏河微笑:“早就开始嫌弃了,哪是现在啊。” 周郁垂下眼帘瞪他:“切,亏我还盼着你回来了,这颗心啊,真是被你伤透了。”说罢捂了捂自己的左心房。 谢东从驾驶座探出脑袋:“你俩别肉麻了,快走吧,还吃不吃饭了肚子饿着呢。” 周郁转而看往顾生,发现他剪了头发,开玩笑说:“可真是流氓犯啊,你们警察叔叔都长这样吗?” “哪能啊,要都跟我这么帅,那还得了。” 顾生往自己脸上贴金,声罢走过去跟谢东打招呼。 片刻,几个人坐上车,开始发动开往提前定好位置的饭店。 吃饭时,顾生与夏河隔开,面对面坐着,时不时对上目光,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挪开。顾生始终带着笑容,要换做以前,肯定又被端出来说道。但毕竟大半年在北京都跟夏河一块作伴,其他人便觉得即使关系亲密点也没什么了。 吃过饭,四人还真去了谢东提议的酒吧,新开的,就连顾生这种放荡子也没去过。他以前喜欢跟人聚会,但都是在ktv或者包厢,很少去人挤人的酒吧,那时也没什么兴趣。觉着那闹人的dj音乐实在有些吵。 但这会儿进去后,感觉完全不一样,除了五光十色,绚丽多彩,就连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都极其好看。他们吐着烟圈,那迷离的眼神,像着了魔的天使。 就坐后,谢东带头点了几瓶酒,另外还专门叫人调了几杯。莫吉托,深海□□,彩虹七号,一杯比一杯度数高。 夏河没怎么喝,光听着炸耳的音乐就浑身难受。但顾生还挺开心,手里吃着花生米,一口酒,一个向远处递去的眼神。 “好喝么?” 周郁凑到他耳畔问了句。 他端着手里的蓝色玛格丽特,点点头说:“味道挺不错。” “别喝多了,这就尝着有点甜,但容易上头。” “嗯嗯。” 夏河放下酒杯,将视线朝顾生看去。 谢东问:“要去前面热闹热闹么?” 前面是指舞池,里面摆动着的,是一个个丢魂弃魄的身躯。随着迷濛的烟雾升起,看上去有点像末日。 夏河摇摇头:“我不去。” “那我去。” 周郁说罢看了一眼谢东,示意他陪自己。然后俩人起身走入了人群。 酒桌上只剩下夏河与顾生,他俩对视了一眼,互相挑了下眉。然后顾生也起身,趁着幽暗的环境,伸手摸摸他的脸说:“我过去看看。” 然后便加入到了舞池中。 等一切都结束,几人离开酒吧,虽然意犹未尽,但脑袋都闹哄哄,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嬉皮笑脸。回去时车子没人能开,还因占道被拖走了。 于是都喝上头的四人干脆寻了个阶梯坐下,相互依靠在一块儿,打算休息一会儿。眼前是开阔的马路,车辆来来往往,穿行不止。 谢东迷糊说:“我要想想,咱们应该怎么回去。” “坐车呗。” 周郁称。 “车不知道被哪个混蛋开走了,坐个屁。” “我是说坐别人的车,大家凑一凑,应该能凑出打车的钱。”周郁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算了算道:“今天请大家吃饭都花掉了,就剩这么多……” 顾生碰了碰他的肩膀:“我有!” “那就成,叫车去吧。” 那晚,大家住在谢东家。他家没人,爸妈去见亲戚了。本来谢东也一块儿跟着去的,但因为顾生回来,临时改变行程,执意在冷清清没人做饭的大房子里住着。 唯一没喝醉的,是夏河。 奇怪的是,他脑袋比任何一刻都清醒。他把顾生扶到房间,周郁和谢东挨近沙发就躺下了。 此时顾生红着眼,总想要凑过去亲他的脖子。为了不让另外两个人看见,夏河只好带着他转移阵地。 他把顾生缓缓放倒在床上,替他解开衣扣。对方脸色依然发红,眼圈也发红,不知为何,那模样竟有些楚楚可怜。 顾生映着迷糊的灯光,盯往夏河的脸,说:“亲我一下好吗?就一下。” 然后,夏河便附身亲吻他,柔软的,温和的,像亲吻一只猫咪一样。 倏而,房门忽然传来响动。夏河忙转过身,见周郁瞪圆了两只眼睛,十分吃惊的站在门扉处。
第71页 第41章 坦白 2 “你看到了吧?” 夜风徐徐吹过, 夜色静谧,一丝星辰都没有。夏河迈步到阳台,靠近周郁。 周郁似乎还沉浸在几分钟前的场景里,神色恍然,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出门到阳台吹风的。 但他抱着双臂,久久才说了一句:“这风真冷。” 然后便转过身朝屋里走去了,迈步前瞥眼看了一下夏河, 不知该说什么好。 盯着他修长的背影,夏河哑然,心里很平静。对于这件事, 他早就想向周郁吐露一切了,但出于内心的抵制,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下被当场抓包, 貌似也免去了很多麻烦。真希望一切都痛痛快快的,该怎样就怎样。 直到第二天各自分离回家, 夏河与周郁都没有单独说过什么。 顾生随着夏河一块儿回他家时,路过小巷外的面包店,透过橱窗,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生忽而停下脚步, 原本因宿醉而头疼阴郁的脸色顿时满堂光彩,撞了撞身旁夏河的肩膀,盯往面包店,说:“欸, 那不是夏老师吗?” 夏河蓦地朝他所指方向望过去,只见自己老爸正依在柜檯上,满脸笑意,与里面那位漂亮的中年女人有说有笑。 他盯了一会儿,缓缓张嘴:“还真是……” “你爸是迎来第二春了” “估计吧。” 夏河转回目光,看往前面的道路,迈开步子,称:“等我毕业工作了,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确实需要找个对象。” 顾生搭话说:“我看面包店那女的挺不错,再年轻几岁都可以当你姐姐了,和你爸在模样上挺配。” “他觉得好就行,我无所谓。” 夏河说到这,下意识瞥过眼神瞧了顾生一下。 顾生与他对视,以坏笑的形式伸手搭过他的肩膀。 接下来的几日,顾生去了一趟以前的家,那栋城区中心的小别墅。据说要转手卖人了,他有些捨不得,但最初这栋房子的所有权归他后妈,又由不得他。 他过去住了两天,站在院落的石阶上,想起那晚和夏河的对视,递烟,以及模稜两可的对话。 忽而嘴角泛起微笑,心想,那时候的夏河可真是个顽固不化的人。 只是过去了一年而已,却好似经历了很多时光。这一年可真是够缓慢的…… 除夕那晚他准备上夏河家吃饭,所以提前一天让人过来清空了家里的东西,等明年再回风城时,这一切都不在了。 那晚,他靠在阳台跟夏河说了同样的一句话:“等明年再回来时,或许这一切都不在了。” 夏河刚洗完澡,头发上挂着雾气,眼神清澈,在微弱的灯光下亮起两点星光。 “你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顾生笑,继而瞥了他一眼,转手掏出烟盒,晃了晃,发现空了,便皱了下眉。 夏河说:“要我去帮你买吗?” “不用了,不抽了。” “你忍得住” “你小看我了,夏河。” 顾生伸手摸了摸他温暖柔软的脖子,然后怔怔的说:“我只是有点想我爸……”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很细,低沉到听不清,碰巧不远处又放起了烟花,砰的一声在屋顶上炸开,绚烂,像星星掉落了一样。夏河明白,转手握着他那只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挪下来,紧紧攥着。 这个年过得很是平静,因为顾生的存在,所以夏河没有随老爸一块儿去走亲戚。本来想去乡下看看奶奶,但时间没对上,又转换了念头,打算明年夏天再回去一趟。 约了几个人吃吃喝喝,看上去比往年热闹,但心境却寂寥了许多。 周郁没给夏河电话,也没随他们一块儿去玩。或许是那件事情还没有在内心完全消化,但说回来,换作谁,看见两位挚友做那种事,能安然释怀才怪哩。 夏河理解,便也没主动跟他说起什么。 短暂的新年过去,去北京时,夏振东本想送送他俩。但夏河没让他送,称自己有顾生一块,又不是小孩子。于是,夏振东便没跟去,转过身就跑去约会了。 到了车站,原本俩人并肩走着的,但被几个匆匆忙忙的身影给沖乱。 顾生横了一眼过去,有些恼怒。 夏河重新把背包背好,抬起目光,忽而看见车站入口前站了一个身影。他楞了一下,紧接着转头望向顾生,说了句:“周郁……” 顾生还不知情,随着目光看去,道:“还真是,这小子,就算要送送咱们,哪有比人先到的。”于是抬手喊了声。 周郁听见声音,瞥眼看过来,露出微笑,紧接着迈开步伐走到二人面前。 “我以为错过了呢。” “错过什么” “错过你们啊。” 顾生道:“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来送人” 周郁尴尬的笑笑:“没有,正巧路过,想过来碰碰运气。” “切,不能给夏河打个电话啊?” 倏而,他看往夏河,俩人对视了一眼,不紧不慢的挪开。 “我手机坏了……” “那行吧。”顾生瞧他两手空空,继而又摆出不好的脸色:“我以为要给我们带点什么好东西呢,你就这样过来的”
第72页 “要不然呢”周郁道:“你还缺啥” “新年礼物啊!” “呃……” 周郁忙转移话题,把目光瞥往一言不发的夏河,张嘴说:“我想和夏河说两句话。” “说呗!” 顾生坦言。 周郁搭上夏河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月台:“我们去哪说。”往后示意了顾生一下,“你先别跟过来。” 顾生不屑道:“我才不稀罕听。”心里却暗喜,反正一会儿夏河会给自己复述。 月台的人流众多,有与父母道别的,有沉默不语独自等待的,也有泪流满面不舍离开的。火车呜咽而过,起了一阵满是异味的风。 阳光刺眼,将站牌的影子拉长。 周郁依着夏河,距离顾生几米外的台阶上,他停下脚步,松开手说:“夏河,对不起。” 夏河动了动喉结,然后开口:“没事,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你和顾生……” “嗯,我和顾生是真的。” 夏河抬眼晃了一下路过的脚步,然后低声说:“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周郁,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喜欢顾生。” 周郁哑然,“他知道吗?” “知道,他也喜欢我。” 夏河说:“我想跟你说实话,我一直就只对男人有兴趣。” 继续哑然,他良久才开口:“我都……我都没看出来。你和电影里的那些人不太一样。” 夏河冷笑一下:“谁又能规定好我们是什么模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郁道:“夏河,你放心吧,你什么样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唯一的兄弟。” 他说罢无比诚恳望着夏河的双眼,眼眶有些红,看上去像是被风吹的。他曾说过,自己有迎风泪。 “谢谢你!” 此时,顾生似乎迈步而来,招手说:“快点吧,车要来了。” 周郁伸手拍了拍夏河的肩膀:“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顾生他……他是个不错的人。” 夏河笑,继而挥挥手:“走了!” 然后迈开脚步朝顾生跑去,火车飞驰的身影从他眼前划过。 第42章 坦白 3 返校的第二个礼拜, 热热闹闹的开学典礼,以及社区活动在新的一年都迸发光彩。大家回去过了个节,平常挂满憔悴愁容的脸色悄然不见了。 “积极向上,认真索取”成了他们在求学路上的精神。 但好景不长,不过半个月的光景,一切就又崩了,回归了之前该干嘛干嘛, 该怎样怎样的随心所欲,毫无生气的态度。 向风返校比大家都晚,一, 他课不多,在实习的边缘徘徊。二,他人缘好,平时说请假就能请到。 但这次貌似是因为他自己的事情, 那天夏河与他擦肩而过时,抬眼打了声招呼。向风面色有些苍白, 嘴唇掉色,像涂了发糕。但模样还是阳光好看的,温和的笑容,比春风还令人神往。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啊, 怎么了” 夏河察觉出问题,问了声。 向风把原本迈向楼梯的步子退回来,依靠墙说:“没什么,老毛病, 住了几天院。实在受不了病房死气沉沉的气息,所以跑了出来。” 夏河眉头一皱:“你生病了还不好好住院什么病啊?” 他嗤笑一下:“唬你的,我哪能自己出院啊……我妈得追过来扒了我的皮。” 夏河垂下眼睫,继而再次问道:“什么病啊?” “白血!” 在向风说出这两个字时,夏河脑子没转过圈来,思索了会儿白血的概念,然后眼神一怔,紧接着说:“你确定还要来学校吗?” 向风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伸手过去拍拍他风肩膀:“别一副我明天就要死了的丧样,放心吧,我这病治的早,不算个事儿。看把你吓的……” 夏河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也没敢往深了想,毕竟向风是个好人,是个不错的挚友。别说是白血病这种重大病症了,就算是感冒发烧他都会心里揪一揪。 他抬手拨开对方的手,说:“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上课去了。” “去吧,晚上一起吃饭” “不行,我晚上约了人。” 向风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明白了。” 然后迈开步子,朝楼上走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修长,却有些荒凉。 窗棂投射进来的午后微光打在他白色的衬衫上,像一位落入凡尘的精灵。 第二天晌午,夏河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碰到向风。他拿着几本书丢到夏河面前的桌上,惹得夏河从深思中抽离而出,内心惊了一下。本来憋着火气,结果一抬头,见是向风,便瞬间打消了戾气。 “巧啊!” 向风说:“你平时不是去第一图书馆吗?今天怎么来这了” 夏河抬起目光看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继而开口:“今天这儿安静一些。” “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爱上了那边图书馆探进窗户的法国梧桐树呢。”
第73页 夏河笑,想起之前在第一图书馆遇见向风,自己盯着某个永远不合上的窗户发呆,那里有一株树枝伸了进来,叶子发黄,落在窗台与桌面上,像个残烛之人,有些苍凉。 “昨晚我去找你,听说你一晚上没回来。”向风挑了下眉:“夏河,你是有对象了吧?” 夏河听罢抬起眼,昨晚确实是在顾生那过的夜,遮遮掩掩惯了,稍被拿出来放在檯面上聊,内心就莫名慌张,于是忍住没说什么,总怕被对方看出来。但貌似,向风早就了如指掌,只是从来没有戳破。 向风盯着他,有一丝随性,但眼神却像蛇一样直往他内心钻。 “被我猜到了” “切,别瞎说,好好看书吧。” 夏河强行转移话题,把目光挪回书本上,也一副随性而无所谓的模样。 “原来这本在你这。” 向风说罢伸手过去拿起夏河放在一旁的书,那本是夏河自己买的,不是图书馆的。被拿过去时,夏河蓦地抬头,想要伸手制止,但无奈书已经到对方手里了,便也只好没说什么。 果不其然,向风拿着书随意翻了几下,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凝眉,换了个手势,问:“你这书里有大问题啊。” 他说着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夏河面前:“这不是你那朋友么?” 夏河拿过照片,那是顾生穿着军装站在天安门前的模样,笑容俱佳,英姿飒爽,帅的一塌糊涂。夏河之前把照片收了起来,忘记是夹在书里了。这回被当场质问,内心刚开始还想装成波澜不惊,但紧接着又有些兵荒马乱。 “嗯,确实是他。” 他故作随性的把照片和那本书夺了过来,顺其自然的随手夹在其中。 这期间,向风一直用那双睿智的目光盯住他。然后说:“他是你喜欢的人吧?” 他拿着书本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说话,像是思忖了会儿,抬眼,开口:“是啊!” 这是继周郁后当面承认告知的第二个人,但向风的反应没周郁强烈,甚至还不如自己强烈,十分淡然,一丝疑惑都没有。撇了撇嘴:“真好,你俩很配。” 对于这样的话,夏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从别人嘴里听到,内心猛的酸涩而汹涌了起来。但他强忍着,像当初每次面对顾生时而强忍住不去喜欢他一样,提提嘴角,笑了。 夜晚的风从阳台吹过,带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顾生拿着啤酒,赤身,穿了一条短裤,依在阳台上,望着远处一闪一闪的楼顶红色感应灯,对身旁的夏河说:“我不想读警校了。” 夏河一愣,继而转过脸问:“为什么” “我想去创业,哪有像我这样身价百万还想做个为民为国的小警察,你说呢” 夏河想了想,确实有点道理。便点点头:“你想好了就行。” 顾生的笑容又转为惆怅:“但貌似有点难,就怕把钱打水漂了。” 夏河也望向远处忽明忽灭的灯,想了想说:“你想好要走哪一条路了么?” “你是指创业” “嗯嗯!” “还没考虑好,之前我爸的朋友说带带我,帮我规划一下。” 顾生换了个站姿,靠近夏河,在他同样赤/裸的肩头吻了一下:“没事,就算亏了,我也有余额过完这辈子。” 夏河笑:“说的也是,你现在的家产,说不定我拼一辈子都不可能有。” 顾生眼神盯住他:“那可不一定噢,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说罢,用鼻子暧昧蹭了蹭他的脸,然后亲吻。 晚风再次吹来,灯火依然恍惚,没有星辰,也没有云翳,一切晴朗,一切清澈。 第43章 坦白 4 春天匆匆过去, 夏天依然聒噪,宿舍瀰漫着汗水与冰棒的气息。燥热,头顶的吊扇不停转动,窗台挂着的白色背心随风飘摇。夏河把拧干的衬衫挂上,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沾了满手洗衣粉的味道。 室友翘起二郎腿坐在电脑前玩游戏,手边是磕剩下的瓜子壳。他瞥了一眼站在阳台上吹风的夏河, 打趣道:“你可真勤快,大中午的洗衣服。” 夏河转过身,回称:“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怕晚上没时间。” “又出去约会啊” 室友露出略带鄙夷且羡慕的神情,经过一年的相处,早知道夏河外边有人,但一直未见庐山真面目。 夏河也没提过, 大家倒是知道他有位来去无踪的好哥们,却不知跨过好哥们这条线后其中的深意。 “约什么会……去探病。” 夏河笑了笑。 室友这才转过脑筋, 称:“噢,你是要去看向风啊。代我问声好,祝他早日康复。” 说罢,转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垂下脸喊了声:“我去,输了!” 只听见传了一段game over的音乐,室友动了动滑鼠又重新开了一局。 夏河换了条裤子,穿上帆布鞋, 系好鞋带后站起身,拍了拍室友的胳膊,道:“先走了!” 然后迈开步伐出门。等下了楼梯,摸了摸裤兜发现忘带手机,又掉头回去拿。 这回手机刚拿到手上就响起来电话,他再次跟室友挥手示意,然后接起电话往门外走去。
第74页 “餵!” “夏河!” 对方是顾生,略带低沉的声音,但听的出来,他心情不错。 两个月前,顾生离开警校,跟人跑去河北一趟,据说是做考察,为日后的企业摸稳脚跟。再回来又出了趟国,现在应该是在国外,因为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夏河联繫了。 他说:“出国前忘记让人帮忙打开国际漫游了,现在后来手机就是个锤子,打不出去电话,今天才弄好。” 夏河一边沿着树荫走,一边听他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国啊?”他问。 “估计过两天,这边挺不错,特别想和你在塞纳河畔走走。” 顾生故意压低声调,让语气显得暧昧一些。 “夏河,你有想我吧” 夏河莞尔一笑,犹豫了会儿才开口称:“有时候想。” “在什么时候” 他等身旁满脸欣喜的同学走过,才说:“晚上……” “白天就不想” “白天想其他的!” “其他人” “其他事情……” 夏河垂下眼睫,他内心是真的想对方,一天不见就会不停的想。但近来繁杂的事情多了,正好可以沖抵掉这种心态。 顾生说:“我可是一直都有想你。” 他深情的一句话,却让夏河感到有些冒昧,说不上来怎么回事,迟疑了下,回称:“我等你回来。” “快了,等这边交接完,也就一个礼拜的事情。” “嗯嗯,我还有点事要忙,晚上给我打电话。” “好。” 顾生说罢挂断电话。 夏风温和,像轻柔的手掌,带着树木浓郁的气息抚过他脸庞。 他乘坐公交,望着车窗外流动在阳光下形形色色的人流与车辆,耳朵里带着耳机,索尼款式,那是顾生之前寄给他的礼物。 向风跟他说自己今天下午动手术,让他来看看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愉快,却听着莫名丧。 夏河那会儿点点头答应了,也巧了没课,并且就算安排的满满当当,他也会义不容辞过去。毕竟那是向风,那是认真对待自己的人。和周郁不同,总觉得与向风很易接近,心与心之间,就像天然就有架起桥樑。 也不是像顾生那样,夏河对向风,内心丝毫没有冲动的感觉,只是觉得他人很好,也很阳光俊朗。按理说换谁都免不了动心,但夏河却没有,恐怕一早的心动与喜欢,爱慕与欲望,那股冲动与忍耐早就全部交给了顾生一人吧。 到了医院,走廊上医生护士行色匆匆,脚步匆快。四周墙壁苍白,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寻到向风所在的病房,依在门框探头进去,见到向风正乖乖躺在床上,眼神望着窗外,没有注意自己的到来。 他抬手敲了两下门,将向风的注意力拉过来。随即迈步进去,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向风在这半年里来来回回进了不下十趟医院,光吃药就吃的脸色憔悴。形体瘦了,嘴唇也有些龟裂,总的来说状态不是特别好。 他见夏河过来,裂开嘴笑:“你还真来了!” “要不然呢” 夏河环顾了一眼四周,问:“你家里人呢” “去帮我交钱了。” 向风瞥眼示意了一下床头的椅子,对他说:“坐一会儿吧。” 夏河便走过去坐下,望着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现在看上去可真不像刚认识的你。” 向风也笑,自我调侃道:“再过两天就更丑了,真是的,怕到时候头发掉光。” “想想,挺酷的。” 向风:“我一早就买了好几顶帽子,准备轮流戴。” 夏河:“我再送你一顶。” 苦中作乐过后,门外走廊推车声经过。向风将眼神挪往夏河的脸上,蓦地开口:“你知道吗,你能来我特别高兴。” 他的语气忽然转变,让夏河神色一惊,脸上的微笑有些僵。忽而想起去年夏天,顾生每每来找自己,内心都会冒出一句同样的话。 “夏河,真怕这次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夏河重新整理了下心态,回称:“别瞎说,这次之后准能痊癒的。” “呵,你不知道吗这病痊癒不了的。” “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会好起来的。” 夏河卯足了劲,平生都没有这么认真安慰过谁。向风看上去表面风轻云淡,但不知为何,一在自己面前就总是表现出柔软而不为人知的一面。 更何况方才那句突如其来的话,或多或少,夏河已经猜测到了。 或许早就有所感觉,只是装作不闻不问。 这时,门被推开,一位微胖的妇人走了进来。 向风忙介绍说:“我妈……” 夏河站起身问了声好。 向妈妈很是温和,尽管很用力的表现出热情,但脸上的愁云还是很难散去。 “谢谢你来看我家向风。”她说。 “没事,阿姨,我和向风平时挺好的,这会儿能不来看他么……”
第75页 “等下他要动手术了,你要是没事的话,能在外面等等他么?” 向妈妈知道,尽管自己守着向风,但他毕竟是从一热血男儿沦落到卧床不起。看多了苍白无力的画面,总要见见与自己那般相似如风的人,这样内心才会有生的希望。 更何况夏河这个名字,她从向风嘴里听说过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这句话像是在对妇人说,但却往向风心里钻,像一股温和的暖流。 半刻钟后,向风进了手术室,临行前深深看了夏河一眼,笑了一下,如被云翳遮挡的阳光那般。 第44章 坦白 5 “你醒了” 夏河坐在床边, 手里捧着书,抬眼望向病床上正缓缓睁眼且迷濛的目光。他生硬的扯开嘴角微笑了一下:“你还在啊?” 声音憔悴无力,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你睡了三天了,我刚刚才过来的。” 夏河说:“昨天你同学也来了,见你睡的沉又都离开了,不忍心打扰你。” “怕是以为我活不过来了吧” 向风故作轻松的乐呵。 “竟知道胡说。” 夏河责怪的盯了他一眼, 随即放下书,站起身来。 正要转身的时候,向风忽而有些紧张, 称:“你要去哪” “去告诉你妈,你醒了。” “噢……” 停顿了会儿,向风还是说:“你能等一等吗,我想和你待一会儿。” 夏河楞了下, 还是张嘴说:“我想,你妈妈也挺着急, 盼着你醒了,还是先去告诉他吧。” “不,夏河我有话跟你说。” 剎那间,望着对方那双涨红了的眼眶, 夏河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动了动喉结,还是拒绝了。“我……还是先去喊你妈妈吧……” 然后转身,匆匆迈步出门。行到走廊的时候, 他心里一阵酸涩,似乎能瞧见背后那双无比失望的眼睛。但既然已经转了身,事已至此,就只能再循规蹈矩的进行下去。 那天,向风的家人相继而来,夏河在人群中跟随着看了一眼,然后离开,返回学校。 他走在街头上,显得有些冷清,很想给顾生打个电话。于是拨通了号码,期待着,很久没有那么执念想要见到他了。内心砰砰直跳,像第一次拨通他号码那样。 “餵” 听声音,对方是个姑娘。 夏河一怔,忙说:“那个,你是” “你找顾生吗” “对,他在吗” 对方说:“不好意思,他出门还没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吧。” “好……” 片刻,夏河没挂电话,对方又说:“还有什么事么?” “你说谁” “我是顾生朋友。” “噢,谢谢!” 夏河把手机关了,揣回裤兜,心绪渐长,但热风吹过,又有一丝迷糊。顾生终究离自己太远,无论是距离还是内心。 他有些难过,十分想见见对方。 夜晚,墨蓝色的天际有一点红灯一闪一闪。那是划过夜空的飞机。夏河走在操场上,抬头盯了很久,直至飞机消失,他从转移目光。心道:“如果顾生在里面该多好……” 他等着,等手机响起来。 此时的夜风,对于另一个国家的人来说,正处于天明。 于是,手机忽而响了。 夏河接起来,像平常一样,不瘟不火的餵了一句。 “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 顾生似乎在走路,语气有些喘,还有风声。 夏河一瞬间安了心,能听到对方说话,真是比吃药剂还来的治癒。 “嗯,有点想你。” “过两天我就回去了。”顾生说:“正巧,这些天事情有些杂,回去静静心。” “好,我等你。” 夏河找了个台阶坐下,沉默,等对方说话。 顾生:“想回去吃北京的炸酱面,这边的东西实在是难吃啊。” 夏河笑,看来还是那个他,没有变。 他再去看向风的时候,进了门,看见他床前坐了个人。男的,看上去有些憨厚。见夏河进来,那人忙站起身,沖他点了点头。 向风介绍说:“这我发小,来看我的。” 夏河也沖他回笑了一下,感觉气氛有些反常尴尬。 稍会儿,那男的知道站不住脚,便称:“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 说罢迈步离去。 夏河走近床边,从背包里拿出几本书递给向风:“你让我给你带的。不过现在还是少看点书比较好,费精神。” “没事,反正一整天躺着啥事也干不了,光盯着天花板忍着疼痛就够难熬的。” 夏河垂下眼睫,问:“好些了吗?” “没感觉……” “可能还要等一阵吧,你没去学校这些天,大家都无精打采的。” “呵呵,我的地位这么高吗” 夏河随他轻笑:“可不么。”
第76页 顿了顿,又说:“快好起来吧。” “我也想啊,躺着都要生蛆了。” 他把手上的书转啊转的,表现出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对了,你那个他有回来么?” 话音刚落,夏河神情一怔,装楞道:“谁阿?” “就那个警校的,不是后来去国外了么?” 夏河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去国外了” 向风笑说:“我神算子呗!” 见夏河使了个不好的眼色,他又称:“上回你手机放桌上,来了简讯,我悄悄按开看了一眼。” 夏河:“……” 继而,向风转为平静的脸色道:“夏河,别让自己活的那么累,反正大千世界,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么多,能有个深爱的人已经是人生烧高香的事情了。何必在意他是谁,是什么性别,是什么地位,以及世俗凡人的蛮拙眼光呢?!” 听罢,沉默了一下,他开口:“我没在意,我只是怕他在意。” 向风莞尔一笑:“别想那么多,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反正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总觉得你与众不同,总一副心事重重又无所谓的样子。” 夏河撇嘴一笑,没有说话。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说,其他人不懂,或许我能明白。” “噢……” 走出医院大门时,夏河还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向风的话不时冒出心间,他思忖了一下,忽而明白了什么。 向风,他是同类人吧。 两天后的下午,雨天,阴郁沉沉的。 顾生回来了,给正在课堂的夏河打了通电话。 于是,夏河避开老教授的目光,偷偷从后门遛了出去。雨声淅沥,落在梧桐叶片上。 他没撑伞,匆匆下楼,顶着不大的雨跑向校门。 等见到归来的顾生,嘴角忍不住上扬,若不是旁边还有人在,真想冲过去抱紧他。走近,刚要打招呼的时候,发现对方身后还有人,是一个女的,看上去像混血,样子高挑,穿浅蓝色连衣裙。 她打招呼说:“你就是夏河啊,真够帅气的。” 夏河停止了所有表情,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示意了眼,看往顾生。 顾生说:“这是我合伙人的女儿,艾莉。” “你好!” 艾莉笑靥如花,十分热情。可夏河却不怎么买帐,点点头避开视线,对顾生道:“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还在上课呢。” “你还淋着雨跑过来的,站近一点,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顾生说着拽他到身旁,用衣服的袖子在他头发上揩了揩。 一旁艾莉依然挂着自然的微笑,像是对这样的场面不算陌生。 夏河觉得莫名别扭,便突兀的避开了,自己捋了一把刘海,称:“一会儿就干了。” “走,咱们去吃北京城最好的饭馆。” 顾生说着,牵着他迈开步子往校门外的车子走去。 雨点落在脖子上,有点凉。 第45章 分歧 在车上, 一开始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艾莉坐在副驾驶,顾生开车,夏河后座。他偶尔瞥一眼那二人,然后将视线挪往窗外。 艾莉忽然说:“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夏河感到猝不及防,惊了一下。倒是顾生不紧不慢称:“一年多。” “说句实话,你俩是我见过最相配的一对男同志。” “呵,你和你家威尔也是天造地设啊。” 顾生打趣, 忍不住斜眼看了看夏河。 夏河依然沉默,有些不适应这种场景。想想顾生不止去了法国,周游了一遍西方国家, 思想都禁锢不住了。 而他更喜欢两个人的私密空间,任何话语与矛盾就你我知道,其他人毫不干涉。 但这样□□裸暴露在他人面前,真的难以在短期内适应。毕竟一开始就是隐蔽起来的, 见不到阳光的。 那晚吃过饭后,顾生送艾莉回酒店, 然后重新坐上车,从后视镜盯了一眼后座的夏河。打趣道:“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谁惹你了” 夏河没急着回话,顿了顿才说:“没怎么, 你能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顾生现在的模样越来越像世俗堆里的成年人,少年该有的锐气与稚气也在减退,偶尔穿上西装,已经看不出来才二十岁不到了。 他笑了笑, 对着后视镜对他眨了眨眼。 夜晚,饭后。 顾生把艾莉送回住址,然后陪着夏河到自己家中。他离开时,本想让夏河搬去自己那住,但夏河当时觉得不方便,于是选择了住在学校,一直没变过。 再回去时,那些家具都蒙了灰,玻璃窗还裂开了一个大洞。风呜呜的吹了进来。 开了灯后,光线一片敞亮,俩人望着东边那扇破损的窗户,迟疑了下。 良久,夏河才瞥过眼看他,问:“你家是不是进贼了” 顾生把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随着衣服落下,灰尘扑起来朝四周散开。 “这是进贼的样子吗?” 他问。 夏河再次看了一眼那扇破损的窗户,怔了怔:“估计是。” 这时,顾生随意到:“那贼的脑子也太不灵光了,我这破地哪有什么值得偷的。”
第77页 他说着往房间走去。 只见房间的稍微珍贵点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就连壁画都给搬走了。 顾生直了眼,从小到大还没尝试过被人偷窃的滋味。虽然不差钱,但内心还是尤为低怒。 他暗暗道:“这……盗窃团伙吧……” 夏河这时回过头看了一眼屋门,这才发现门锁已经被损坏了的。 他走过去对顾生说:“要报警吗?” 顾生转过脸与他对视,思索了片刻才回称:“罢了,多闹腾啊,明天再说吧。今晚将就一下吧,而且……” 他凑过去伸手指勾了一下夏河的下巴,说:“还有事情要做呢。” 夏河无奈的笑了下,转眼看向别处,故作傲娇想要避开。但顾生牵起他的手,直接搂过去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那种久违的心跳,又浮现了。 那晚,俩人躺在床上,脖子间流着汗,燥热的气息萦绕在四周。喘息了会儿,夏河起身,说:“我去打开窗户,有些热。” 顾生瞥眼看他:“直接打开空调好了。”然后伸手拽过他的手,“过来靠着,别走了。” 夏河听完这句话莫名觉得诧异,但没表现出来,沉默了片刻才称:“走的人,好像是你吧。” 对方笑了笑,说:“夏河,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你喜欢上别的人。” 夏河把这句话飞快的在脑子里嚼了嚼,才道:“你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不一样的风景,这个可能性,应该是你比我大。” 顾生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然后翻了个身,抓着夏河温热的臂膀,望向天花板,装作发呆,又像是思考着什么。 见对方没说话,夏河索性抽出手臂躺下,“睡觉吧!” 随即扯过来被子,挨着顾生躺下,闭上眼睛假装困了。但内心却在欢愉过后闹闹哄哄,那种感觉真的淡了,没有了最初那般热烈。 情愫,冲动以及触感都慢慢在减弱,就像神经忽然之间交换了连接点,有些力不从心。 他想着,不知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因为顾生。 但转念又睁开眼,看着那昏暗发白的房间,耳畔是顾生均匀的呼吸声,他心想,顾生没变,只是自己变了罢。 两周后,顾生留在北京创业,算是安定了下来。 向风出院,在家修养。 那天他与夏河聊起,说自己或许会休学一年,不然毕不了业。 夏河那会儿开玩笑称:“你直接休学两年好了,等我一起毕业。” 向风乐了许久,然后忽而止了笑声,浅语道:“我也想啊……” 某天傍晚,夏河正沿着跑道慢跑。夕阳的余晖映在他年轻好看的脸庞上,若是静止,真像一幅画。 他跑了半个小时左右,感觉腿有些酸,便停下来喘了会儿息,把挂在耳朵上的耳机给摘了,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头发。 休憩了下,他准备挪步走往宿舍,忽而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便把目光看过去,见是向风。 向风朝他笑,很怡然自得的模样。 夏河又抬脚跑过去,问道:“你怎么在我以为我看错了。” “我来看看。” 向风说,虽然嘴上挂着微笑,但明显与最初见他时天差地别。那会儿他像阳光,现在估计只能像是温和的风吧。 他说:“我早就来了,看你沿着跑道跑了好久。怎么没跟他们打球去呢?” 夏河闻言瞥向球场,见那几个熟人都在打球,他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以前还老被顾生说球技不行。现在他完全失去了兴趣,索性不去凑热闹了。 他称:“没兴趣,跑跑步准备回去看书。” “真够用功的。”向风道。 夏河笑了笑,“用什么功啊,看漫画书。” 哈哈,对方也随着一块儿笑,后又问:“你朋友还没回国吗?” 这个朋友是指顾生。 夏河楞了一下,说:“回来了,在忙呢。” 他无意间露出一丝无奈,这点无奈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更多的是对于自己。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顾生回国后,离开学校,断掉了很多以前的关系,新认识的,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或者西装革履,却满腹狐疑的“大人”。 他的谈吐和习惯也渐渐在改变,他以前只是偶尔抽抽菸,现在经常喝的醉醺醺,身旁总是围着年轻好看,事业成功的男男女女。 夏河觉得俩人的距离已经有些远山隔水了,怪不得以前总是接不到自己的电话。原来那部存了自己号码的手机是备用机。 他学会了随性与洒脱,但内心还是结结实实的,为顾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向风打量着他,笑称:“都还不认识,你哪天搭搭线总感觉认识一个未来成功人士对我是一种恩赐。” 夏河:“以后有机会。” 俩人沿着小径走往宿舍,良久,向风又问:“夏河,你家里人知道你……” 夏河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还不知道。” “噢!” 向风知道自己又提了不好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一会儿去吃饭吧,我请客,咱们出去吃。”
第78页 “这么好久病归来就请客” 夏河说笑。 向风道:“请你的话,那不能叫请客,只能说是吃个便饭。” “说的这么寒酸……” 他想了想:“行吧,反正没事,就和你一块儿去吧。对了,跟着你,肯定有很多忌口吧” “没事,你吃你爱吃的,反正我付钱就对了。” 夏河轻轻拍他肩膀:“那我就放心了。” 第46章 离开 随后, 俩人去了一家饭馆,一路上有说有笑。相比起两年前的不同,夏河倒也开朗了许多,不像以往那样阴郁且满是戾气。 吃过饭后,又是穿街走巷,向风有些累,便提议寻个地方坐一会儿。后海的鼓楼, 夏河忽然想到。于是俩人便又乘车过去,在北京待那么久,也没过去看看。 到了鼓楼, 气喘吁吁爬上楼梯。夜风的风很温和,车声渐远,霓虹闪烁。 俩人寻了处较好的位置坐下,听那园子里的戏曲表演。咿咿呀呀, 虽然不知在唱些什么,但莫名好听, 很衬那时的情景。 快要离开时,向风说:“夏河,谢谢你。” 夏河转给他看他:“谢我干嘛” 他轻笑了一下:“谢谢你陪我出来。” “……没什么值得谢的。”夏河盯着他依然发白的脸色,说:“回去吧, 好好痊癒,你看你都不像以前的向风了。” 向风依然挂着笑容,有点痴,没说什么。 夏河转过身下楼梯的时候, 他一步一步随着,眼睛里映着霓虹,盯往对方的背影,很是深沉,却最终也没说出点什么。 后来,顾生去了一趟外地,因为疏远与别扭的关系,夏河主动提出分开一段时间。 那天夜晚,顾生站在阳台上,吹着夜风,红了眼。他瞥了夏河一眼,忙挪开眼神,嗤笑道:“夏河啊,你可真会找时机。” 见到他的神色,夏河内心也揪了起来,只是觉得既然这样,倒不如分开看看,给彼此一个自由成长的机会。但他还是低估了顾生在自己内心的地位,他以为少不经事过去,心里能装下很多人,但忘记了顾生曾是他内心的那道淤青。 顾生说:“那时你喜欢我,时机也是掌握的恰当好,你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却总是把对方玩的团团转。呵,不就是喜欢上别人了嘛,说什么大道理,给彼此成长的机会。” 夏河没再说话,开始有些后悔一时的冲动。 “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顾生说罢迈开步子,走开房间,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夏河离开的时候,一直咬着牙,他忽然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就像有些事情碰不到一起,没有那种刚刚好的恰当时机。对方永远比自己晚一步,他想离开时,对方却捨不得了。 于是悄悄抹了抹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学校。 第二天,顾生就坐飞机离开了北京。 俩人彻底断了。 两个月时间,夏河沉浸在学习与外出工作中,连续失眠,很多往事浮上脑海。他想起妈妈,想起教书的老爸,想起那年夏河躺在水池里波光粼粼的男孩。 一切真美好,但美好好似总是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感受不到那种美好,就算与顾生在一起,内心的酸涩还是很难褪去。 现在分开了,倒心疼到不行,呵,也是矫情。 第二年春天,向风返校,他与夏河时常约着一块出去游山玩水。 某天收到结婚请柬,夏河攥在手里好一会儿,打开后愣住了,老爸要结婚了! 于是匆匆回了家,见了后妈,与昔日伙伴重聚。但能过来的,好似只有周郁了。 俩人一见面,夏河就忍不住损了句:“你胖了啊。” 周郁横他,“哪像你,吃啥都不长肉。” “是是,没你生活条件好。” 周郁推了他一把,笑了起来。 “可真没想到,夏老师都结婚了。” 夏河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院里那棵树,纠正道:“二婚!” “二婚也是好事啊,你知道吗,现在很多人离了就只能单身一辈子,老光棍一条。不过你爸不同,文质彬彬又长的不错,确实招人喜欢。” 周郁这莫名一夸,倒让夏河有种脸上有光的感觉。 “谢东呢”他问。 周郁说:“他啊,出国了,我也很久没见着他了。” 顿了顿又道:“我今天带了个人过来,保你惊喜。” 夏河挑眉:“什么人啊”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别着急,一会儿就到了。” 于是俩人磕了会儿瓜子,等即将去往酒席现场的时候,周郁接了通电话,喜笑颜开:“我过去接你,对,夏河也在。” 夏河纳闷,本来不感兴趣的,现在倒果真有些好奇。 随后,周郁出门,回来时带了个姑娘进来。 很漂亮,眼睛很好看,笑起来像含苞的花,马尾辫,淡色长裙。 夏河看直了眼,站起身问:“是高雅兰” 那姑娘点点头:“你没忘记我,真好。” 还真是惊喜,夏河心里砰砰跳着,想笑,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第79页 周郁乐道:“别愣着了,去酒席现场吧,他们都开始催了。” 于是三人打了车过去,在车上,高雅兰问:“顾生呢怎么没见到他。” 周郁从前座回头瞥了一眼,“对啊,之前不是说在国外么?夏河,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啊,这么重要的日子。” 夏河心里一沉,敷衍道:“他……有事。” 但只是迟疑的一句话,周郁似乎猜到了什么,神情也立马平静,片刻道:“噢,那他可真是个大忙人。” 那天婚礼酒席过后,夏河喝多了,头一次喝醉,整个人蹲在卫生间吐了半天。趁没有人进来,干脆坐在地上,靠着墙哭了起来。 一种发泄,这些年的忍耐和酸涩全部都发泄出来。 直到有人敲门,他才抹干了眼泪跌跌撞撞爬起身,洗了把脸,又装成若无其事去现场庆祝。 返回北京时,他想,这样的转变也挺好。老爸有了后妈,心里就不单单挂在他一个人身上,如果有个孩子就更好,就了去了自己的遗憾。 毕竟也许一辈子,自己也不可能给他抱孙子的机会。 除了与顾生的关系,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发展。 大学毕业后,夏河进了电视台做幕后工作,偶尔帮人拿着器材去收声。 一开始忙忙碌碌,倒也乐在其中。 向风依然在读书,向着更高级别的学位发展。 偶尔约夏河出去聊聊天吃个饭,相处融洽,但总也点到为止。本以为俩人能发展一下,但忽然有一天夏河得知,向风已经有对象了,还是那种帅大叔级别的。 夏河没见过,但见向风这么开心,他倒有些羡慕了。 只是偶尔回想过去,顾生早没了消息。 过年回家,是唯一和以前伙伴重聚的机会。于是那两天都跟周郁他们混一块,唱歌喝酒,相继拜年。很欢乐,但欢乐当中却总有一丝寂寞。少了点什么,夜晚,夏河望着那团炸开的烟火想了想。顾生是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没了他,真觉得心里少了一块。 他甚至后悔那时提出分开的决定,但时过境迁,什么都过去后,只能无能为力任凭岁月自己改变,谁都插不上手。 再一次见到顾生,是在周郁和高雅兰的婚礼上。 那天阳光正好,风穿过走道,吹起的帘子后面,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第47章 后来 “好久不见…” 他搓了搓手, 有些不自在。接触工作后的夏河,行过了很多偏远山区,见了太多形形色色却艰难生存的人,他那会儿面对他们,习惯把微笑挂在脸上。久了,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顾生沖他点点头,目光盯着他, 深邃也好,敷浅也罢。他挪了挪步子,笑道:“你看上去老了点。” 夏河毫不客气的回称:“你也一样。” 俩人相望着,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旧情人还是相逢的伴侣夏河都记不清那时跟他说过什么话他就一熘烟摔门走了。 这几天听到他的消息,都是一笑而过,内心由生疼到酸涩, 再到现在的平静。以至于见到他本人,对方帅的刺眼, 海归,西服,他最爱的类型,却很难有那种义无反顾的冲动。 “陪我走走” 顾生瞥了他一眼, 然后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河流边。 “好!” “婚礼是十一点吧” “是啊,人还没来齐。” 顾生笑:“真没想到,他俩竟偷偷厮混在一块啊,还谈婚论嫁了。” 夏河听罢动了动嘴角, 然后说:“是啊,偷偷摸摸这一点,有点像那时的我们。” 顾生表情怔了怔。夏河不介意谈起,毕竟对于他来说,那段时间是很美好的。原本以为能一起看过四季,花开,雪融,最后看到白发苍苍。但那时是幼稚,与一切美好都分道扬镳了。现在回想,确实人生难得的经历。 顾生缓缓在他身边走着,又问:“你有对象了吧那个向风” 夏河摇摇头:“没有,一直很忙,没时间想这些。” “噢噢。” “你呢” “我也忙,公司刚上市,天天没闲过,根本…没时间想那事。” 夏河问:“你现在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顾生笑了笑:“说不上来,可能看人吧。” “我觉得,结婚生子适合你。” 夏河补充了一句,转过身,“我忘了周郁喊我去给他做心理辅导,改天没事了再约个时间寒暄吧。” 顾生点点头,随着他的脚步往回走。 大概中午时分,婚礼如期举行。 礼堂里,高雅拉美得像壁画里的人,像公主。周郁也不差,俩人相视微笑,看上去很是幸福。 “永远忠诚,深爱对方,无论贫穷富贵,你愿意吗” “我愿意!” 顾生乐着带头鼓掌,谢东坐他旁边,也默默鼓起了掌。 夏河是伴郎,站周郁边上,看那对新人亲吻,很自然的把眼神挪到顾生那去。 顾生也看了过来,与他对视了一下,他又忙挪开。 最后,在音乐与鲜花掌声中,周郁与高雅兰算是结成永恒。
第80页 宴席上,见夏河与顾生分开一桌坐,周郁悄悄在敬酒时走到他后面,扯了扯他西装的衣角,凑近耳畔说:“怎么不去和顾生说说话啊” “说过了…” 夏河觉得有些冒昧,皱了下眉。 “你俩,该不会决定老死不相往来吧” 夏河轻轻推开他,没说话。 “算了,你们的事情,听天由命!” 周郁觉得自己多嘴了,便又继续回去敬酒。 那晚回去的路上,夏河喝的有点多,脸色微红,在灯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有些迷人。 他执意要回去,便悄悄戴上外套熘走了,招呼都没打。 觊觎的,是那位装作与自己不熟的孤生。 夜色下,灯影恍惚,车辆来来往往,有月亮高高挂在天边。 他按了按有些生疼的脑袋,醒了醒酒,踩着那双黑色皮鞋慢悠悠走。 一辆车子超过自己,在不远处靠边停下。他刚开始没注意,直到车上的人走下来,他才怔住了,停下脚步。 顾生朝他招手:“夏河!” 继而,他又迈开步伐走过去,装作自然,装作毫不在意。 “你怎么来了”他问。 顾生反问:“你怎么走了” 夏河:“我想早点回去睡一觉。” 顾生望着他,依在车门旁,看上去消瘦了些,脸上的稜角更突出了。 “你喝多了” “估计吧,头有点疼,周郁不会怪我吧。” 顾生回称:“不会…他知道你走了,让我过来…” 夏河笑了一下,“过来干嘛” 顾生犹豫了下,接着拉开车门示意:“我送你回去吧,这地儿也不好打车。” “不用了,我家不远,走走就到了。” 顾生冷冽的盯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躲开我” 夏河犹豫,脸上装出来的微笑渐渐淡去,随即说:“傻子才故意躲你呢,有什么好躲的” “是啊,你就是傻子!” 夏河垂下眼,继而跨步往车内坐去,盯向他道:“那劳烦你送一趟。” 顾生把车门关上,回到驾驶座,没回他的话。 夏河有些胡言乱语,沖他后脑勺说:“我可不会给车油费的啊。” “……” 渐渐的,车内宁静,谁都没有再说话。夏河靠着睡着了,只睡了一小会儿,却梦见许多事。梦见老妈去世那年,自己望着遗像哭不出来。梦见老爸结婚的时候,每个人都笑靥如花。梦见顾生靠在自己胸前,手指很温和的在他肚子上打着圈。 他被叫醒的时候,脑子彻底糊涂了。 顾生伸手拉他:“到了!” 看着那个没有变的院子,那棵飘起落叶的大树,顾生陷入沉默。但只是一小会儿,他直接钻进车厢,把夏河扶了出来。 夏河软绵绵瘫在他身上,像一个孩子。 顾生扶他上楼,然后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去,缓缓将对方放倒在沙发上。 随即转过身,去浴室找了块毛巾过水,迂回夏河身边,蹲下身子,替他擦去脸上的痕迹。 阳台总是没关,夜风徐徐吹进来,各位舒适。 夏振东结婚后搬出去住了,夏河执意要留在这间房子,便没捨得转掉。 顾生盯着他那张微红俊美的美,缓缓开了口:“你要再不醒过来,我就亲了啊。” 夏河微微睁开一条缝,翻了个身,故意把脸埋进沙发里。 “……” “回床上躺着吧,这有些凉快。” 夏河没动静,顾生知道他没睡着。 随即再次伸手把他扯起来,将他背在背上,往房里走去。还不忘补充一句:“你可比以前沉啊。” 夏河没忍住笑出声,脑子算是清醒了,迷迷糊糊的眼神,吻着那人肩膀上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后来,他被轻轻放在床上,脱了鞋,盖好被子,身边便没了动静。 他惊醒过来时,是清晨六点,外面还一片黑色,泛着淡淡蓝光。 夏河一阵咳嗽,面向床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忽而,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抚在自己后背,缓缓拍了拍。 他撇过脸,见到顾生。 “你昨晚没走么” 顾生缩回手:“没,想和你说说话。”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 夏河看着他,迟疑:“你不会一晚上没睡觉吧” “嗯嗯……” “那你睡会儿吧,我起来…” 夏河说罢想要起身,却再次被对方扯住。 顾生那双有些涨红了的眼,似乎恳求的语气说:“夏河,原谅我吧,求你了。” 一瞬间,夏河内心的坚强猛然崩塌了。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反问了声:“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我原谅” “夏河,我爱你!” “……”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他道:“你松手,让我想想。”
第81页 顾生松开手,夏河便离开大床,往外走去了。但刚好迈出门槛,眼泪漱的一下流了出来。他压着牙,抹掉泪水,站着不动。 房内没有声音,他又转过身回去,几乎是以最快最不可预测的速度扑向顾生,捧起他的脸便亲吻了起来。 阳光,鸟鸣,微风。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熟睡的男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