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秘师父》 第1章 人各在途 “酒入仙侠胆, 剑出天下观。 修行路难行, 我乃李子三。” 璟国了云湖上,清晨时分,缈缈的唱诵之声渐近,不多时,一人一驴从薄雾中现出身来。 这人一身玄色长衣,倒躺在驴身上,虽以斗笠遮面,却也能从侧面看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座下这黑驴体形颇高大,毛色黑如绸,亮似缎,四肢摆动,肌肉肱鼓,一看便是那上好精料伺候的坐骑。 驴左缚了红绳葫芦,葫芦上有篆字清水居。 驴右悬了剑,通体漆黑,既无挂坠亦无篆字,似是一把不能再简朴的剑。 这一人一驴若是行于路途,见者免不了要说声好俊的黑驴,可若是此刻有人见了,必要怕自己双眼出了问题,因这一人一驴竟立在湖面之上。 驴蹄迈步,涟漪相随,四立千仞,湖蔼吞涌,似是书画大家的泼墨,唯有少年的唱诵声似有还无。 “嗡” 突然黑驴缚的黑剑无风自动,发出阵阵剑吟。 “剑书?” 黑驴上的少年自语着摘了脸上的斗笠,带着疑问的脸庞棱角分明,薄唇挺鼻,眼神凌厉,眼皮张合间似有剑光曳影。 可明明是一副灵气锋锐的神态长相,体态动作却透着一副惫懒气。 剑吟声越发作响,隐有出鞘之意,少年拍了拍黑剑,笑道:“黑螭,莫急,来的是剑书,都是熟人,你便是想战也无人可战啊!”说罢少年抬头看着天上。 “来了。” 只见上空雾霭突然被撕开一个小口,一个黑色细长之物带着一路烟气,以迅雷之速落向少年,眨眼间便悬空停在了少年身前,却是一柄无鞘直剑,剑身细长,丝丝电芒缠绕其上,剑尖之处,湖面被激起层层波澜,黑驴也随之起伏不已。 “原来是剑七这个吝啬鬼的亟电,不知有何事寻我。”少年边说边从剑身上揭下一张符篆,随着符篆揭下,原先悬停的细剑化作一阵烟气消失不见了。 少年对此情景毫不见怪,从容展开符篆,上书简短二字“速归”。 “看来已经事了,下山月余,是该回去了。” “嗯,是不是得把雷亟的剑引给抹了,不然剑七这家伙总能找到我。” 少年随手将符篆塞入怀中,拍了拍驴脖子,黑驴得了指令,在湖面疾奔起来,奔出十丈余,纵身一跃入了水中,奇怪的是,湖面既无水花,也无波澜,似是从来无人经过此地,唯有隐隐的歌声在山岳间回荡。 ……………… 北方有山,其巅入云,峰峦栉比,终年覆雪,纵横千里,鹰难翔于其崖,兽难跃于其澗,世人皆称天下之大,以此山为北之尽头,故名北尽山。 山上有溪,浅雪消融,自上而下,初时潺潺婉婉,待到山脚万千汇集,继而浩浩汤汤,此谓汇溪成河,因始于北尽山,故河名为尽,宽足百丈,清冽冻骨。 此刻尽山脚下,有二人一前一后立在尽河边。 前者一身狄人装束,正蹲在河边持着鱼竿钓鱼,身形矮小,是个不过七八年龄的孩童。 后者身材欣长,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一身墨绿的长衣看不出是何材质,松垮的腰绳上系着一方玉佩,这玉佩除了一个绳孔外再无雕琢,该叫玉块才对。 绿衣人拱手问道:“不知可是……” “啪” 一个袖囊被抛在了脚边,孩童稚嫩的话音断了绿衣人的话头。 “我并非你所寻之人,不过他着我将此物转交给你。” 绿衣人听完孩童之言,又欲发问。 “他往生去了。” “我没有骗你,你可以叫我佛狗儿。” “我得回去了,又没钓到鱼,阿妈又该说我了。” 孩童一番抢白似的话说完,提着鱼竿便沿着河岸走开了。 “他心通?” 绿衣人自语着看那孩童走向了远处的白色毡棚,瞧清楚了这鱼竿既无鱼线更无鱼钩。 待不见了孩童身形,这才弯腰捡起袖囊,解开系绳,取出一块兽皮,上书“臂生三痣,兑近,离远,坤将至。” “哎……” 绿衣人叹着气收起兽皮,从怀中取出一方符纸,哀声道: “有没有正常人能看懂的东西啊!?我太难了。” 绿衣人将符纸摊平在手中,又从袖中取出一支毫笔,一阵书写后,将符纸扔了出去。 符纸离手之际,突然自燃,火光之中,一只翠绿小鸟凭空飞出,绕着绿衣人“叽叽喳喳”一阵,便振翅飞走了,几息就不见了踪影。 绿衣人回首看了看孩童离去的方向,思索片刻,背着双手,向着尽河下游拾步走去,身形悠哉,应是想通了些疑惑。 夜幕降临,逐水而居的狄人部落燃起了篝火,摇曳的篝火映在尽河里,与北尽山的倒影勾杂交错,似是雪山燃起了大火。 尽河不语,载着火光与夕阳,越流越远,而流向的地方,好戏才刚刚上场。 ……………… 璟国大野郡,一处屯田屋舍内,正聚集着二十余人,皆是衣衫破旧,面有菜色。 “吱呀~” 酸涩的开门声打断了众人的窃语之声,纷纷望向门口来人。 一身黑色璟国吏服,连鞘战刀挎在腰间,一丝不苟的高髻下,眉角锐利,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冷峻气息随着屋外的寒气一同涌向屋内,众人不禁搂了搂双臂。 “众位乡人可还好,策已打探清楚。” 与气质迥异,来人话语温和,说话间已是合上门扉,与众人蹲坐在了一处。 “哔啵……哔啵……” 寅时过半,屋外黑沉沉一片,屋内火盆内的枝丫爆裂之声清晰可闻,火光跳动间,映着众人的面容看不清晰,唯有土墙上的人影攒动扭曲,形如鬼魅。 随意挑动了一下火盆,一阵火星腾起,来人眯起双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说道:“我昨夜与王武吃酒,言谈间,他告知我,乡人们此次正是被游徼1安排,顶替了诸多军士家中劳役。” “因我等流民尚无户籍,以此为由,此次过更2并无资费。” 来人伸手示意欲要吵嚷的乡人安静,uu看书 w.uukanh 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待我又许了王武些好处,他告诉我,此次还有他人买通亭长,将我等之中一些人代替流放之人去西北戍边。” “西北苦寒不说,更是连年与异族征战。” 来人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抬起头望向众人,沉重地说道:“王武言,西北此去,与死无异。” “死”字森然,屋内凭空寒了几分,即便刚刚欲要发作的三两人,也是惊惧难言。 过更在郡内,田地仍需你作为劳力,扯皮一番或许能寻些好处,若是戍边千里,些许口舌不过白费气力。 “诸位,莫要丧气,听我一言。” 来人拱了拱手,说道:“我张策昔日带众位乡人由楚入璟,皆因楚地赋税日重,即便天公酬勤,一载所获也难以饱腹。” “若是遇些灾祸,难足克税,旦夕间家破人亡,易子而食,比比皆是。” “我听闻璟国拓边屯田,大肆招收流民,便带着众人历经险难来到此处,所为不过温饱。” “策有愧,虽藉着有些吏能混了个公职,可此次我人微言轻,开口也不过徒留笑柄。” “如此情境,逆来顺受只能坐以待毙,唯有奋力一搏方有一线生机。” “众位乡人,破晓将近,今日如往常一般去劳作,我自有安排。” 张策站起身子,走到门口,转身朝着屋内众人行了一礼,朗声道:“诸位,策必定带大家逃出生天。” 说罢转身大踏步开门而去,几步便融入了黑暗之中,众人复又窃语起来。 第2章 商国 几日后,璟国大野郡,渚县以东的一处官道上,迎面奔来一群衣衫褴褛之人。 为首的正是一身璟国吏服的张策,此刻高髻也是有些散乱,正不断催促着众人加快脚步。 “策君,我真的再也没有气力了!” 说话之人说罢也不管路上尘土飞扬,直接躺倒在地,气喘如牛。 张策见状本想呵斥几句,但看他面色惨白,众人的眼色也是希冀不已,心中明白乡人们本就体弱居多,如今奔逃大半日,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颇为不易。 念头转动间,张策将躺倒之人扶起,说道:“众位乡党,我等去路边的丛林里歇息片刻。” “呼~~” 几个年纪稍小的人听闻可以休息,不禁欢呼出声,急忙上前帮衬着扶起同伴,向林中走去。 只是仍有十数人不为所动,只拿眼看着张策。 张策看出了这些人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几位叔伯,莫要担心,此刻不过未时,离校验人数,清点农具还有近一个时辰,平日里乡人们耕作的田垄本就偏僻,难有兵士去那处巡查,等他们发现异样时,天色已经黑了,此地又多是山林,今日无论如何也是寻不得我等的。” 听完解释,一行人中又有人问道:“兵站是有战马的,这几日我可瞧的清楚,这些畜生吃得比我们好多了,我们奔了一天,那些战兵骑马不消一个时辰就能追上我们。” 被此人一说,众人又是一阵担忧之声。 “哈哈,大家且安心,今日一早我便给这些战马下了利泄之物,此刻怕是已经驮不了人了。何况他们根本料不到我们会向东走官道。” 这下众人卸下顾虑,纷纷钻入林中休息。 “张友,过来。” 张策安排众人休息后便挥手唤来一人。 “大兄,寻我何事?” 来人矮矮胖胖,虽然一脸疲累,可听得张策唤他,仍是强打着精神。 “张友,你寻几个年轻的同伴,给大家寻些浆果来,再拾些干柴,夜中寒冷,不烤火可不行。” “好嘞!大兄放心吧!我这就去。” 张策见张友拍着胸脯答应,微笑着点点头,低头之际瞥见一幕,又说道:“张友,你等会儿。” 说罢便将脚底的布鞋脱了下来,扔给了发愣的张友。 “你的鞋已经不堪再穿,换我的吧!莫要推辞,作为大兄,我也从未对你有过照顾,更要你为乡人们做事,希望你不要记恨。” “哈哈,大兄勿说那些矫情的话于我听,我娘死前便嘱咐我,大兄是做大事的人,万事听大兄安排,能为大兄做事我开心着哩!” 张友说罢将布鞋抱紧,行了一礼,转身便吆喝着几个相熟的年轻人做事去了。 张策看着一行人进了树林后,便赤着脚寻了个树干靠着休息,与乡人们不同,除了体力外,他还得计算着更多的事情。 对不住王武了,逃了这么多人,亭长定要寻他的麻烦…… 兵站粮食管的太紧了,花了钱币也只能弄些粗黍…… 希望张友他们多寻些吃食,不然乡人该没有气力赶路了…… 张策如此想着,不一会儿睡意上袭,背靠着树干睡着了。 ……………… “大兄……大兄……大兄……” 听得人声,张策猛然睁开双眼,眼神森然吓得面前的张友急忙噤声。 待醒了醒神,瞧清楚张友,便开口问道:“回来啦!所获如何啊?” “呃……大兄,这周遭也无甚果树,仅仅寻到些野柿。” 张友低着头,边说边将几个品相不堪的果子还有一双布鞋递了过来。 “唉。” 张策叹了口气,接过布鞋,将果子又递还给张友,说道:“我不饿,将这些分于乡人们吧!” “大兄,你不如吃些身上的黍米吧!我们都是些粗人,饿不死就行了,也吃不上这个。” 张策抬头看着张友关切的目光,本来呵斥的话语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友我弟,这些黍米是人心,现在吃了,人心就没了。” “你去和乡人们说,就说我这里的黍米,待到了尽河边便让众人饱餐一顿。去吧!” 说罢便甩手让张友去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乡人们的欢呼声。 听到声音的张策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发现那双满是泥泞的布鞋已经被擦拭一新,甚至还带着些体温时,不禁裂开嘴,笑了笑。 众人疲于奔命,不一会儿便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 “来人啊!来人啊!张铁……张铁……他好像不行了!” 求救声一早便将众人唤醒,张策拨开围看的众人,看着眼前倒地之人。 面色死灰,口吐白沫,气息微弱,四肢垂地,已是不省人事了。 张策见识更多,一见这人的模样,心里便有了几分肯定,向求救之人问道:“他除了野果,昨天还吃了些什么?” “蘑菇,对……张铁昨天饿极了,自去寻了些蘑菇,我问他讨一点,他却几口吞了,平日里我待他如兄弟,谁知他……” 张策见他说得咬牙切齿起来,不耐地打断道:“好了,我也曾见他搀着你走路的。” 见那人嗫嚅着退开后,张策刚欲再检查一番,却听到边上有人说道:“明明有吃食,却非要我等挨饿,早些拿出来,张铁也不会吃那毒蘑菇。” “张牛,你个鸟人,说什么呢!?” 不待张策言语,张友已经发作了,冲上去便要和出言讥讽之人扭打,那个张牛也不甘示弱,还好被众人给拦了下来。 “够了!!!” 一声大喝让众人停了下来,张策威信已久,此刻真正生气时,面目含煞,谁也不敢造次。 扫视一圈,张策沉声说道:“黍米有限,只得到了此番目的地才能饱食,至于张铁,我说过,带你们所有人离开此地,他就算死……” 说话间张策矮身将倒地的张铁背在身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大声说道:“也要死在我张策的背上。” 张友拿眼横了一下脸色煞白的张牛,便去追自家大兄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随,一行人的奔命之旅在经历了一夜休整之后,重新开始了。 …………………… “大兄,我帮你背一会儿吧!” “大兄,uu看书 wwuukansu 休息一会儿吧!” “大兄,喝点水吧!” …… 一路上,张友一直用诸如此类的言语,试图为自己的大兄减轻负担,直到张策出言喝止,这才作罢,不过看着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消张策一点头,便能屁颠颠地接过这百八十斤。 张友不再说话,一行人沉默无声,只管咬着牙赶路,唯有草鞋与土地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沉闷但坚定。 如此不曾休息,赶路了大半日,终于在翻过一片高地后,看到了远处的一条渺茫大江--尽河。 “诸~位~乡~人~” 一日不曾说话,负重疾行之后,莆一开口,竟是有些嘶哑失声。 急急咽了口唾沫,待喉咙稍适,张策又开口说道:“诸位乡人,不远处便是尽河,很快我等便能脱离璟国的牢笼。” 话音刚落,之前被唤做张伯的便问道:“策君,不知何时有船接我们回乡呢?” 张策点头回应道:“乡人们有所不知,璟国三月前颁布的新《田律》,禁止尽河沿岸打渔,并将这些渔民迁往西北拓边,是以尽河边此刻已经没了人烟,我等只需要寻到些舟船,便能顺流而下,去往此行的终点。” “我在县里的酒馆里听那些说书人讲起,那里人有其田,只交十一之田税,再无其他杂税。” “即便是我等流民,也只需交满三年的十三之税,便能买下租田,获得户籍。” “那里能让我们逃离牢笼,重新开始。” 张策希冀地望向了远方,笑着说道:“那里就是商国。” 第3章 闷棍少年 正当众人在憧憬张策描绘的美好景象时,张策将张友招呼过来,吩咐道:“你腿脚快些,去前面打探一下,遇到村子、驿店便回来报我。” 张友领命,一溜烟便沿着下坡路去了。 待众人休息了片刻,张策便招呼着大家继续赶路。 如此又走了半个时辰,日头已经西斜,颜色也俞发温和起来,照得众人褴褛的衣裳仿佛镀了层红铜,燃着喜悦的火焰。 “大兄……大兄……” 张策老远便听见了张友的呼唤声,待他跑近了,急忙问道:“张友,可是寻到人烟了?” 张友听得大兄相询,以手指着来处,说道:“大兄,沿着此路再向前不过一里地,便有一家驿店。” 张策听闻后,思索片刻,回头对着众人说道:“众位乡人,前方驿店将至,你们依旧扮做值戍役的民夫,一切都有我交涉,勿要多言,免生事端。” 说罢紧了紧背后的张铁,吆喝一声:“出发吧!” ………… 众人此刻虽然肚中空空,疲累不已,但知道前方便能饱餐休息,脚步之快,更甚从前,不过一里地,很快便看到了那处驿店。 张策眯着眼仔细观察着这处驿店,大小形状各异的石块垒了圈高不过腰的“围墙”,缝隙间抹了些土浆混着杂草,入门的前院里,栓马桩下的食槽里落着许多杂草树叶,该是许久未用了,屋檐下挂着的“驿”字木牌同样破旧不堪。 张策示意众人在前院的空地上休息,自己则整理了仪容,来到店门口喊道:“店家何在?” 当时便有一声回应响起:“来喽~~!” 一阵细碎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待离得近了,却是个一身葛布衣衫的男子,长相普通,唯一就是瘦了点,肤色黄了些。 “这位官爷,找小人,不知有何吩咐?” 张策打量着眼前的店家,打着官腔沉声说道:“我此次要押这些民夫前往西北服徭役,途径此地,见天色已晚,便来此处歇息片刻。” 店家一听,忙点头哈腰回道:“官爷辛苦,官爷辛苦,只是住店需要查验批文,留待查验……” 不待店家再说,张策出言打断道:“你勿要啰嗦,批文官爷我忘记带了,吃住我自有银钱与你,无需走官账。” 原来璟国各郡县间官员公务往来皆可住国家安排的驿店,然而璟国面积颇大,些许地方更是偏僻,便允许民间开设驿店于官道旁,与官驿对应,称为民驿。 民驿自负盈亏,遇到有官吏住店时,也需出示批文,备注好由住店的官员签字,店家便以此为凭去县里报账。 张策带领众人出逃,自然是没有批文的,只能说自掏腰包,当然了,腰包也是空的。 这边店家听张策不走官账,省了那许多跑腿的功夫,自然欣喜不已,忙拍着胸脯说道:“官爷稍坐,我这就去置办吃食、床铺。” “慢着,店家你先弄些茶水给我们再弄不迟。” 店家听得张策要求给外面的民夫置办茶水,也是一愣,旋即笑着答应,往后院去了。 片刻后,店家便提着两桶茶水来到前院,众人一拥而上,你一勺我一碗,顷刻间茶水就被喝个精光。 不同于众人,店家单独给张策拿了个陶碗,亲自给沏了碗茶水。 张策端着茶碗,心中想着事情,抿了几口茶水,便对店家说道:“店家,待会儿你多备些干粮,一并付银钱给你。还有问你个事情,这附近何处能够寻的船~只~呢!?” 张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心中大喊不妙,急忙侧头看向前院,众人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张策正欲咬破舌尖,振奋精神时,突然后脑一阵剧痛袭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眼神迷离之际,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提着一根棍棒,蹲下来盯着自己,说道:“还没晕!?” 说罢张策眼前一片黑影袭来,越来越大,直到不见了光明。 ……………… “小黑狗,晕了没?” “晕了,吃了迷药,挨了两棍才晕,待会儿给他多绑几道。” “不用,你去村头把马灯挂上,船老大一会儿便把这些肥羊带走。” “这人还穿着吏服呢,没事吧!?” “嘿嘿,这身皮多半是哪里偷的,既无批文,又对这些民夫如此好,加上此地几个村子早就被迁徙一空,哪还有人给他押送?最可笑的是,竟然说要付钱给我,一看就是假的。” “我刚看里面还有个快不行了,也不知这帮人背着个累赘干嘛?” “嘿嘿,小黑狗,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行了,去船头点灯吧记得天黑了再点,这玩意儿现在可不好弄。” “知道啦~!” 说话的二人中,此刻正在前院绑绳挪人的正是之前沏茶的黄瘦店家,与之前的卑躬屈膝不同,此刻的他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 而被他唤做小黑狗的人,正是给张策闷棍那个身影的主人,身材矮小则是因为这小黑狗看着也才是个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从屋内拎出一盏马灯,也不走门,轻巧地从石墙一翻而过,沿着屋后的小路,往东边去了。 一路小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少年便到了一处废弃的渔村。 三三两两的破茅屋,已经斑驳的不像样子,不过比茅屋更破的是岸边被砍成碎片的各种渔船,形状都看不出了。 少年见怪不怪,轻巧地绕开一片片碎片、土坑,来到一处还剩半个船头的破船边。 “呼” 吹了吹灰尘,少年用手支撑着一跃而上,晃荡着双脚坐在了船头上。 放好马灯,少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书籍,蓝色封皮上有着《神仙传》三字。 “哗啦” 借着仅剩的余晖,少年翻开了书本,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尽,少年再也无法看清那些字迹,只得恋恋不舍地合上了书页。 “哎,你不看我还要看呢!”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话语直接将少年惊得大叫出声,翻下了船头。 回想着刚刚书中的鬼怪之谈,少年心中忖道,莫不是鬼怪找上我了! “哎呦,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吓到我了!” 又听得说话,少年撇开脑中的胡思乱想,转过身来看着船头之人。 帷帽的纱缦被撩在帽檐上,一身墨绿的长衣在暗光下泛着光泽,双手拢袖,双脚晃荡,俊俏的面庞上正咧着嘴角,眯缝着双眼看着自己。 回想着绿衣人刚刚的话语,再看他的嘴角神态,有着说不出的揶揄、取笑之意,少年不禁心头火起。 “你这怪人,说甚怪话,我看我的书,与你何干?” 绿衣人被称作怪人也不生气,晃着双脚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看得这个书是我写的。” 少年听完,足足盯着绿衣人瞧了半晌,突然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 “哎~哎~你干嘛走啊!?” “你许是得了什么疯病,离我远些,莫要传染给我。u看书uknu” “小朋友你回来,我有话问你。” “不回来。” “你回答我,我便送你一本更好看的。” “你想问几个问题?” “……” 绿衣人见少年听到送书,闪电般回到跟前,不禁有些无言。 “咳……嗯……小朋友,听好了,你见过手臂上有三颗痣的人吗?或者说,你手臂上有三颗痣吗?” 怪人就是怪人,问题也是怪的离谱,少年心中腹诽着摇头道:“不曾听闻,更没见过,我手臂上一颗痣也没有。” “哦!你等等。” 说罢绿衣人就从袖中拿出厚厚的一本书籍。 “喏!答应你的。” 少年激动地接过书籍,入手便觉沉重无比,柔软的兽皮封面有着烫金的几个大字。 “春gong图赏析?” “咳,不好意思,拿错了,是这本。” “十ba摸入门概要?” “再换一本。” “金瓶mei复刻?” “……” 少年看着眼前的怪人变戏法般的从袖中拿出各种各样的物件,小至毫笔,大至铁锤,就是拿不出一本正经的书籍。 “小朋友,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家在哪,下次我带给你吧!” “唉~”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少年一言不发地取走马灯,拿出火折点亮后挂在一根木桩上,便往来路走了。 少年背后的船头上,绿衣人正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笑着说道:“你也感觉到了吗?” “嘶” 第4章 夜中黑店 少年一路不停,到了石墙外翻身进了院内,走进屋里,合上店门,将流淌的月色关在了门外。 ……………… “啪啪啪” 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了店内的清冷,少年急忙小跑过去开门。 “吱呀” 门户一开,少年一愣,帷帽绿衣,正是那岸边船头的怪人。 “小朋友,还不快请我进去!?” 绿衣人拢着双袖,笑眯眯地问着眼前呆愣的少年。 “哦……客官里边请。” 少年恍过神来,熟练地招呼着对方进屋就坐。 店内促狭,不过三张桌子,但胜在洒扫干净,此刻墙壁上正挂着几盏烛灯,加上今夜月光明亮,虽已入夜,屋内的视线却也不差。 绿衣人施施然去右侧的桌子坐了,不待少年招呼,店门又被人敲响了。 “啪啪啪” “吱呀” 门未打开,洪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哈哈,小黑狗又长大了,你家黄老鼠呢?” 来人声音粗犷,身高体壮,面色黝黑,提着一盏马灯,正是店家口中的船老大。 “小黑狗,你眨巴眼睛作甚?” 船老大对着少年的暗示视而不见,抬脚进了店内。 “嗯?” 没有门扉挡着视线,船老大也发现了还有其他人,更奇怪地是对方正笑眯眯地跟他打着招呼。 “社会人你好啊,吃饭了吗?” 什么怪人? 船老大带着满脸的疑问回头看着少年。 “客官,这边坐,我去唤店家出来。” 少年引着船老大在靠左侧的方桌坐下,不等他沏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啪啪啪” 店内三人被敲门声吸引,都看向了门外。 “啪啪啪” 敲门声又响起,不理会船老大异样的目光,少年几步过去打开了店门。 高髻吏服,粗眉细眼,不是张策还能是谁。 ……………… 半个时辰前,张策从昏迷中醒转,他喝的茶水不多,之前晕倒都是因为那两记闷棍,手法老道狠辣,饶是他体格健壮,也过了许久才能醒来。 张策原地黑暗中静坐了片刻,待回复了些气力,便摸索着从绑腿内侧取了把短匕。 璟国刀具管控极严,所有的铁匠铺都是官营的,能在民间流通的铁器也就是些农具、菜刀,即便这些粗铁打造的器具也都登记在册,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专门的吏员负责清点,有缺有损都要记录在册。 若是失而不报甚至倒卖,璟国自有严酷律法等着你,是以张策这把短匕虽然已经卷刃不少,却也是得来不易,在黑市足足花了他三个月的俸禄,至于他的战刀,今日是他休沐,战刀也上交了。 希希索索地割开绑着手脚的绳索,张策摸索着检查着周遭乡人们的状况,都是昏迷不醒。 继续盘坐着恢复力气,张策脑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带乡人们离开此地,自己必须尽快制住那店家,不管是出于何目的,此地不宜久留,得速战速决。 心中计议已定,过了不知多久,张策自觉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力气,紧握着匕首,推开囚人的屋门,闪身来到了墙根处。 正当他思索该去哪寻人时,听到了“啪啪啪”的敲门声,便循着声音来到了店门外。 装作客人敲门,开门之际便以短匕挟持店家,张策思索片刻便定好计划,不再迟疑,抬手扣下了店门。 ……………… 少年自然认出了眼前的张策,本该待宰的肥羊此刻站在面前,少年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脑中急转着该如何是好。 与计划不同,张策本以为会是那黄瘦店家,不料开门的却是个少年,本来蓄势待发的杀气一下没了目标,顿时愣在了原地。 另一边,船老大虽然不认识张策,但那身吏服他可是认得的,不禁心中一紧,小口嘬着茶,拿余光瞥着门口。 “嘿,公务猿,吃饭了吗?” 一声不和境况的问候声传来,听得声音的张策这才注意到店内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同伙?过路人? 张策脑中百转千回。 被这一声问候提醒,少年急忙说道:“客官,里面请。” 听到少年说话,张策眼神一眯,这声音分明是打闷棍之人的声音,当下不再犹豫,伸手便向少年抓去。 张策一动,一直观察着的少年急忙矮身,一个后翻欲要站起。 张策见一击不中,欺身上前,又是一抓。 少年见对方来得快,就地又是一翻,从桌下穿过,站起身来,往后院跑去。 与此同时,绿衣人开口说道: “大盗王成,也不说帮帮你的小朋友。” 船老大被人叫出名号,不疑有他,踢开椅子,大叫一声,便向前扑去,一拳直捣张策的面门。 见有人来攻,张策止住步伐,一个闪身躲开这一拳,同时右拳蓄力击向对方胸腹。 “噗” 中拳之处,如击铁石,不好,对方是个横练的高手。 船老大王成趁着张策气力未接之际,一拳极力轰向张策的右颊。 近身肉搏,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嗡” 张策只觉得眼冒金星,脑中一片混沌。 “砰” 正是站立不稳之际,胸腹间又中了一拳,直打得他躬起身子,干呕着扑倒在地。 几息之间,船老大便暴起击倒了体格不弱的张策,回身大踏步朝着一旁正在观战的绿衣人走去。 与船老大的凶焰熊熊不同,绿衣人犹自拢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踏步而来的船老大。 这看得躲在一旁偷看的少年心惊不已。 这人……这人……已经疯成这样了吗? 眼看着船老大即将近身,绿衣人咧嘴叱道:“青蛇,出鞘!” 有道是: 白齿红唇间, 一道青匹练。 寒彻头颅血, 袖中青蛇剑。 “砰” 电光火石间,精悍大盗王成已经身首异处,尸身倒地,震起一片尘土。 “唉~,果然这个剑诀还是有些羞耻啊!” 虽然看不真切,也听不懂怪人口中的话语,但也能明白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诛杀了船老大,这个怪人必然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小朋友,看够了没有,去把店家叫来吧!你们和这个贼人挺熟的嘛!” 听到这话,少年心中一凛,这怪人认识船老大,也知道我等与船老大有关系,难道前些日子掳人太多,惹起注意,uu看书 .uukansh 这绿衣莫不是揭了悬赏的游侠!? 想到此处,少年急忙向着后院高声大喊道:“黄老鼠,快跑啊~!跑啊~!” 喊罢拦着通往后院的过道,看向店内,只见那绿衣人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小朋友,你怎么不跑?” “你若是路见不平的游侠,要杀便杀了,休要讥讽我。” “怎么?你小小年纪,做下坏事,还如此凶厉?” “哼,我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这世道人吃人,与鸡吃虫,虫食草一般正常,何况我们从不坏人性命,求生而已,何来好坏之分?” “好坏善恶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分辨的,那个店家虽然养活了你,不过是为了让你做些恶事,你却不自知罢了。” “小子只明白,一人对我善,纵使他为恶天下,他也是善,一人对我恶,纵使他为善天下,他也是恶。黄老鼠恶有十担,小子愿扛一担,他人善有千般,小子也不取一箪。” 一番语言交锋后,绿衣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眼泪都给我笑出来了,不过你这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故友啊!哈哈……” 过了片刻,绿衣人终于是止住了笑,拿衣袖擦着眼角。 少年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只希望能多拖些时间。 “小朋友,我不是游侠,也不想杀人,这王成不找我麻烦,我也懒得理他。” 绿衣人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模样,如此说道:“再说,你那店家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修行者。” 第5章 拜师 “什么是修行者?” “你不是喜欢看《神仙传》吗?” “修行成仙?飞天遁地?” “也没那么夸张啦!但是比普通人厉害很多很多倍,确实是有的。” “就像你杀船老大这样厉害?” “嗯……差不多吧!”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若黄老鼠是修行者,怎么会任由这船老大欺负,躲在这僻壤之地?” “修行者嘛!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了,没准你就是他养的‘障’,等时机一到,便把你斩了也说不定,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 “既然你不信,那便算了,店家既然走了,你给我弄些吃的吧!神仙也是要吃饭的。” 少年沉默地看着转过身去的绿衣人,心乱如麻之际,绿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子是贱籍,并无姓名,店家管我叫小黑狗。” “黑狗?嘿嘿,记住了,我的名字叫陆游。” 陆游…陆游… 少年念叨着名字,转身往后院去了,当然不是去准备饭菜,而是快步去了北房。 待到了门口,发现门框上正挂着一封信。 急忙上前取了信封,借着月光,看清了正是店家的笔迹。 “仙缘已至,莫要错失,拜师陆游,日后相见。” 少年聪慧,对照往日的疑问,心中已然明白些什么,但更多的仍是不解。 黄老鼠既是修行者,为何不自己教我? 黄老鼠为何不告而别? 黄老鼠怎知道这绿衣人就会收我为徒? ………… 甩了甩脑袋,少年不再去想这些疑问,看着小院,昔日与店家一起生活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少年不禁有些恍惚。 “呼” 少年长出一口气,想不通便不想了,收好信封,又回到了店内。 “噫~,这不是小黑狗嘛!看你这表情,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啊!让我猜一猜,你该不会是要我收你为徒吧!?” 少年看着眼前的陆游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不禁有些气短,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 陆游嘬着牙花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 陆游声调拉得很长,少年识时务地急忙问道:“只要如何?” “只要你让我吃饱就行了,吃饱就收你为徒,好吃的话我一高兴送你个八星八箭的大宝贝。哎~,你这副怀疑的表情我很喜欢,我收徒虽然随意,但教徒弟可是很负责的,嗯~,很负责的。” 虽然有种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感觉,但少年还是听话地去了后厨。 后厨不大,露天在后院中,同样整洁干净。 “小黑狗,去拿着干柴来。” “小黑狗,看着火哦!” “小黑狗,今日起,就由你来掌勺了,垫个凳子,怕你够不着。” “……” 将耳边的声音甩开,少年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子,点火做饭。 一条大鲫鱼已经处理干净,本是给船老大备的,正好用了。 点火热锅,拿出珍藏的猪油,咬咬牙,全倒进了锅内。 “滋啦” 比声音更大的是油脂的香气,扑鼻而来。 少年狠狠地吸着这难得的香气,手中却不停,给肥硕的鱼身上划出刀花后,便顺着锅边将鱼下了锅。 “滋啦” 皮开肉绽,在此刻却是一番美景。 待两面焦黄,一大瓢清水倒入锅内,腾起大片的水汽。 “咣” 盖上锅盖,少年去灶膛内取了根大柴,丢在空地上,盖上些树枝,一会儿便成了一个小火堆。 把早就揉好的黍米团在猪油的陶碗中擦了又擦,在小枝丫上捏牢,就着火堆烤熟。 火光跳跃,月光流淌,少年出神之际,突然一声大叫吓得他差点丢了手中的黍米团。 “哇哦!鱼汤哎!黑狗我徒,来来来,把这个加进去。” 原来是便宜师傅,不是说好吃完再收徒么? 此刻正一手举着锅盖,一手招呼着他过去。 站起身来,接过了两个瓷瓶,往里一瞧,一个他认识,上好的青盐,另一个同细砂一般,有股刺鼻的气味。 不等少年发问,陆游开口说道:“胡椒粉,给我加,致死量。” 嗯,大概是加多点的意思,少年心中想着。 “哎,要是有豆腐就好了,别人都是飞机大炮,我tm连个豆腐都不记得怎么搞,气煞我也。” 嗯,很好,根本听不懂,少年腹诽着将手中的调料凭着感觉倒进了锅内。 顿时一阵异香飘出。 “就是这个味儿,乖徒弟,我去前面等你喽!那个人还等着我呢!” 来去无影,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是谁?管他呢! 继续烤着黍米团,约摸过了一刻钟,将几个烤的焦脆的黍米团放在案板上,又将锅中的鱼羹拿陶盆装了,撒上葱花,放置在案板上。 正准备端走,少年想了想,又去角落的土坑里取了一瓶米酿,一道端向了店内。 案板沉重,少年只得用胸腹顶着才能端住。 吃力地托着案板来到店内时,少年便明白便宜师傅口中的那个人了,正是不知何时又醒转过来的张策。 一旁的张策自然也看到了少年,不禁脑后有些发胀,不过他此刻可没空关注这些,正提着心神等着眼前之人给他答复。 “咣” 案板被端上桌,陆游看了看正不停揉着手臂的少年,笑眯眯地对着张策说道:“你求我之事,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张策大喜,急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陆君但有要求,策必全力以赴。” “三年,做我这个黑狗徒儿的老师,三年期满,便算两清。” 张策有些迟疑地问道:“策本领微末,何以为师?” 陆游鼻子闻着香味说道:“你师从松江先生,我与他有旧,你教那套法家的学问即可。uu看书 .uknu” 听到此处,张策不禁更加佩服,因为他知道家师松江先生虽然才学高绝,但性子狂悖,常有惊人言论,寻常人可入不了松江先生的眼里。 能与之有旧,可见陆君定然也是学问造诣不浅的,没想到除了身手了得,还有这般本事。 敬佩之余,又是行了一礼,说道:“陆君既是老师旧友,又是策之恩人,些许要求,策定竭力……” “哇哦,真是美味啊!黑狗我徒,待会儿我就收你为徒,还要送你个好东西。你们两个都坐下来吃吧!” 张策被打断了话语也不恼,道声谢了便坐下了。 少年则是腹诽着便宜师傅,讲话如此颠三倒四,一会儿功夫又给自己找了个便宜老师。 不过腹诽归腹诽,饭还是要吃的,少年利索地去后厨取了两副碗筷,三人便大快朵颐起来。 鱼肉肥美,羹汤鲜香,黍饼焦脆,米酿清甜。 张策虽是拘束着自己,但多日忧思已解,心情舒畅之余,也是多吃了一些。 另一边陆游就没有了之前的神秘气质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直到将鱼羹米酿都是喝了个底朝天,打了个饱嗝才算作罢。 看着眼前二人已经吃完,少年收拾一番,便被陆游拎到了眼前站好。 吃饱喝足的陆游又恢复了那不羁的模样,笑眯眯地对着少年说道:“我陆游说话算话,现在起,你就是我陆游的徒弟了。” “咚” “咚” “咚” 少年结结实实,以额触地,行了拜师礼。 第6章 善恶之道 “在我的家乡,人只跪天地,父母。” “今日受了你三拜,我便会成全这段师徒之谊。” “教你道理,引你修行。” “勤勉克己,精神向前,是我对你一生之要求。” “你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名无姓。” “从今往后,师门长辈皆是你父母,同门师兄弟将待你如手足。” “赐你陆姓,青舟为名。” “陆青舟,你可知晓!?” 声音温和,语调却坚硬。 修行的向往,柔情的许诺,得名的喜悦。 修行,姓名,父母,兄弟。 熟悉又遥远,害怕又期待。 这一刻,少年百感交集,涌上心头,纳头又是一拜,哽咽着喊道:“多谢师父,陆青舟…知晓了!” “好了,起来吧!已经挺晚了,去睡吧!我还有些话和他说。” “是的,师傅。” 陆青舟起身,抹了抹眼泪,看着师父笑眯眯的面庞,躬身一礼,便回了后院卧房歇息。 床上辗转之际,少年心中想着,自己一定要努力修行,不负师父的期待。 念头纷乱,可毕竟累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窗外月光泻地,远处尽河不语,黑夜中的人间,静谧了许多。 ……………… “啊!” 格外香甜的一夜,醒过来的陆青舟只觉得有些恍惚,昨日的一切仍旧有些难以相信。 麻利地起身,洗漱一番便小跑着去了前院。 还是熟悉的摆设,一身墨绿色的师父陆游仍旧坐在那个位置,只是此刻是盘坐闭眼的模样。 放缓了脚步,收摄了呼吸,生怕有所打扰。 “青舟,good morning !” 陆青舟:“…………” 显然陆游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徒弟,只是这问候的话语可不是常人能听懂的。 依旧闭着双眼,陆游微笑着说道:“青舟,记住了,昨日你已经喊过我师父了,以后便叫我游哥儿,见面也无需行礼,亦师亦友,才是我喜欢的状态。” 陆青舟虽也奇怪,但师傅之命自当遵从,说道:“是的,师傅。” “去多煮些稀粥,昨日被你们药翻的人都会随行,去往商国。” “好的,师…游哥儿。” 陆青舟领命去了后院,起火煮粥,早就做惯的事情,不消片刻,黍米已经下了锅。 灶膛内放入了足量的柴火,陆青舟便又去了前院,寻到正在安置乡人的张策,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老师,昨日之事,皆是误会,希望老师不要介怀!” 张策也是苦笑着回答:“我已知晓前因后果,如今遇到陆君,你我皆是因祸得福,日后我也定会倾力教你,不负陆君所托!” “小子也会努力,还有一事,老师,后院已为大家备了薄粥,自便即可。” “那就多谢青舟了。” 陆青舟又是一礼,回身去了师父身旁站好。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陆游终是结束了入定,睁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陆青舟说道:“青舟,下面我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 “我已经发信给你师兄,让他前来带你回到师门。” “我在璟国还有要事,短时间内不会回去,教授你修行之事我会通知剑七代劳。” “说好的一件大宝贝,现在便给你吧!” “出来吧!青蛇。” 随着陆游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口中,慢慢地游出一条小蛇。 小蛇有小臂长短,麻绳粗细,通体青绿,如同玉石一般泛着光泽,此刻正盘旋在陆游白皙的手掌上,昂首吐着粉嫩的信儿。 陆游神色复杂地看看眼前的青蛇,又看看眼前一脸好奇的陆青舟,片刻后展颜笑道:“青蛇质地特殊,是蛇是剑,非蛇非剑,日后你慢慢会知晓。” 说罢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绿色锦囊,说道:“这乃青蛇的历次皮蜕,混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平日里青蛇便待在这里,也是青蛇主人的信物。” 陆游将锦囊郑重地挂在了陆青舟的脖子上,叮嘱道:“日后,你便与青蛇一体了,你愿意如何待她,也都是你自己的事了,你现在还没有修为,并不能驾驭她,不过危难关头她也会帮助你一二。” 陆游说话间,修长的手指触摸着青蛇的鳞片,说罢将缠着青蛇的手掌递了过去,青蛇很快便摆动身躯,顺着陆青舟的手臂,游入了锦囊中。 见惯了蛇虫鼠蚁的陆青舟并不惧怕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条小蛇,反而觉得异常的兴奋,毕竟看着师傅犹豫的神色,就知道这一定是个稀罕的宝贝。 看着陆青舟欣喜的模样,陆游笑着说道:“说起来青蛇也并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热衷剑道,如今也算替她寻了真正的主人。” 说罢便起身,拢着双手来到了前院空地上,陆青舟亦是跟在后面。 抬头看了看天色,陆游头也不回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见见老朋友,青舟,咱们商国再见!” 也不等陆青舟说话,陆游抬脚便走了,也不见如何跑动,几息便走远了,隐约有一阵歌声传来,但听不真切。 身后陆青舟看着潇洒离去的师父,跪地一拜,说道:“青舟恭送师父。u看书 ww.uukansh.o ” 许是听到了自家徒弟的送别声,陆游身形不停,背着身挥了挥手,过了路口便彻底没了踪影。 起身的陆青舟摸了摸垂在胸口的锦囊,感到一阵怅然若失,擂在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君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青舟你不必思虑,只要你遵从陆君的嘱咐,相见之期必不会远。” 陆青舟循着话音侧身一看,原来是张策来告慰他了,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老师,小子去收拾些东西。” 看着陆青舟离去的背影,张策眯了眯细长的眼睛,转身去安排乡人们取粥了,刚刚陆游师徒在店内谈话,他可不敢打搅,眼下只期盼不要糊锅就好。 张策的话语虽然不能消除陆青舟心中的怅然,但至少提醒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将整个驿店搜罗一番,除了几个刀币,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了。 打了一个包裹,收拾了几件应季的衣服,将店家的那些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拿去给了张策,张策一行人衣衫破乱,依然是一阵感谢。 将视为珍宝的《神仙传》拿布包了又包,和店家传给自己的一本书放在了包裹中间。 坐在床头,左思右想,陆青舟又起身去了后厨,将土坑中还剩的两瓶米酿给起了出来。 粮食珍贵,粮食酿的酒自然更珍贵,自然不能忘了,这也许是店家留给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而正在一窝蜂抢着粥水的张策一行人中,有人瞧见了陆青舟起出了两个酒壶的全过程。 “酒~!这小子身上有酒~!” 第7章 李子3 酒,对于此时的张策一行人来说,算得上是绝对的奢侈之物,自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可哪怕今日换个大汉或者在璟国街面上,一行人也不敢如此觊觎地看着陆青舟。 正在扒拉着稀粥的人,停下动作看着他的人,若有若无地挡住门口的人,陆青舟感到了气氛的诡异。 正应了那句话,昨日你吃他,今日他吃你。 不过他并不慌乱,不说这酒本就是他的私物,何况以他常年闷棍的狠辣手法,看着这些一日前的肥羊,他稚嫩的面庞也不能掩盖他此刻凶狠的眼色。 或许是看出了众人的色厉内荏,陆青舟甚至,揭下酒盖,扫视着众人,狠狠地喝了一口。 “咕嘟” 香甜的酒味刺激着众人的喉舌,粗糙寡淡的黍米粥顿时少了几分香味。 “怕什么,我等终日奔命,不过是尝尝他的酒,又不害他性命,大家一人一口,岂不舒服!” 一个人若想为恶,总能找到法子,但是一群人呢?那还得找个上佳的借口才好付诸行动。 蠢蠢欲动到一拥而上之际,一声大喝响起。 “尔等休要自误。” 心头恶念怦张的众人被呵斥所惊,顿时清明许多,齐齐看向了身后,正是得到张友通知赶来的张策。 面目寒霜,拨开众人,张策来到陆青舟身前,拱手歉声道:“青舟,他们穷饿已久,昏了头脑,所幸并无事情发生,还望莫怪!” 陆青舟毫不怯场,自然也是笃定张策必然会来,而且以老师身份给他道歉,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是行礼道:“老师无需道歉,小子明白的,若是无事,小子便先走了。” 张策见陆青舟十分干脆,毫不纠缠,心中感激,也是越发感觉这个少年的不简单。 点头示意后,目送着陆青舟离开,张策转身扫视着蹲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此事,不禁有些头疼。 已经进入屋内的陆青舟可管不着这些琐事,黄老鼠早就告诉他,这年头能自顾已经不错了。 从床上拿起备好的酒袋,揭开酒壶,小心地将米酿倒个干净,末了还拿舌头舔着壶口,咂摸着滋味。 学着黄老鼠的模样,晃了晃酒袋,拿起褡裢扣在腰间,奈何有些沉,将腰绳也给带垮了,只得提溜在手上。 至此,一手包裹,一手酒袋,陆青舟去往前院,在店内坐好,正对着门外,等着还未见面的师兄过来接他。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午时已过,秋日里温暖的阳光照进店内,正好暖和陆青舟单薄的腿脚。 前院的空地上,早就将锅子舔干净的一行人,四仰八叉地躺下,在温暖中昏昏欲睡,唯有张策在照顾着依旧奄奄一息的张铁。 就在这时,一阵明显不同的声响传来。 “啪嗒” “啪嗒” “啪嗒” 听到动静的陆青舟合上书页,站起身来,看向了门外。 一匹黑马,应该不是马,毕竟眼前这个明显与马不同,只是体型与马类似。 “这驴怎么如此大?” 昏睡的一群人中有人一语道破了它的身份,原来它是驴啊!真稀奇!陆青舟心中想着。 惊诧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纷纷眯缝着眼睛瞧着眼前的黑驴,有人不耐地翻身继续睡觉,但大多数还是窃窃私语起来,大意是在感叹这黑驴真骏! 陆青舟快走几步来到空地,看见驴身上挂着物什,一只手正从驴身上垂了下来,急忙上前问道:“可是师兄来了!?” 院内一阵静谧,都看着此处。 陆青舟见无人回答,又问道:“是师兄来了吗?” 还是静谧,只有疑惑的众人和黑驴微微的响鼻声。 正当陆青舟踌躇着该如何是好时,这黑驴突然一甩身子,将身上睡着的人给甩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震起一大片浮尘,然后自己咬着缰绳把自己栓到了栓马柱上,闭上驴眼休息起来。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心中有些凌乱的陆青舟,看着脸着地的黑衣人,只好硬着头皮,蹲在身边问道:“是师兄吗?” “酒~!?” 地上的黑衣人突然嘟囔着双手撑地,盘坐了起来。 映入陆青舟眼中的,是一个年纪约摸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正满脸困色,打着哈欠地问道:“你是何人?你身上可是带了酒?” 陆青舟急忙拱手回道:“我是陆青舟,师…游哥儿让我在此等候师兄,酒的话只有些米酿。” 黑衣少年闻言捞起陆青舟的手便是一通闻,边闻便说道:“怪不得你身上的酒味透着甜香,游哥儿呢?” 看来眼前的就是师兄了,陆青舟恭敬地说道:“游哥儿上午便离开了,说是去寻朋友了。” 听到此话的黑衣少年突然一怔,过了片刻才恍然说道:“见见也好……青舟,我就是李子三,也可以叫我李长生。” 说罢如同老友般地拍着陆青舟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长生是我的名,子三是我的字,不过那是别人叫的,咱们两兄弟,日后你就叫我三哥吧!刚好我师门排名老三,家中也是老三。” 感受到眼前师兄的火热善意,uu看书 ww.uukah 游哥儿的话语浮现在了耳边,陆青舟不禁鼻子有些发酸,郑重地一礼问候道:“三哥!” “哈哈!青舟你且扶我起来,腿盘的久了,有些麻。” 陆青舟急忙起身将自家三哥扶了起来,说是扶,不过搭了把手,差点被三哥拉了个趔趄。 跺了跺发麻的腿脚,李子三歪头说道:“青舟,时候也不早了,你收拾一番,便随我走吧!” “三哥,游哥儿嘱咐,要将张策老师和他的乡人们带去商国。” “那让他们跟着便是,不过你可得给他们说好,我只管带路,跟不跟得上,就看他们自己了。”说罢拢着双手,转悠去了。 陆青舟得了消息便去告知张策,得到了对方保证的话语后,又去取了店内的行李。 一边张策也是组织着众人准备出发。 等李子三转悠回来之时,大家都已经收拾妥当。 将不多的行李挂在了黑驴身上后,李子三轻巧一跃躺在了驴背上,一手枕着后脑,一手提着酒袋,拍了拍驴脖子,说道:“走吧!” “啪嗒” “啪嗒” “啪嗒” 驴蹄迈动,领着众人踏上官道,向着东边行去。 拒绝了同乘的陆青舟则是跟随在黑驴一侧,不住地回头看着这个生养他的地方。 直到视线被树枝遮住,这才收回了视线,跟着黑驴越走越远。 有道是: 本是无根木, 浊浪里沉浮。 怯怯少年心, 莫忘来时路。 第8章 中天港 道宗天坛圣地,一处简朴洞府内,一男子正盘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 只见他一袭白衣,微尘不落,面相不过中人之资,却有着难以名状的气息,隐隐与周遭山石融为一体。 募地,男子睁开双眼,眼底清澈如水,正映着不远处的烛火。 “白龙仙君,你我的老友来了,一起去看看吧!” 不理会洞内传来的低吟之声,男子自语着站起身来,一方未有任何雕琢的玉石垂将下来。 理了理下摆,男子从容地向着洞外走去,行进间周遭的空气片片皲裂,两息时间便将男子吞得不见了身形。 ………… 夜幕下,尽河边,璟国官道旁的林间空地上,正有二十余人围着一堆垒起的柴火,上面正躺着已经死去的张铁。 一脸肃穆地张策,举着火把沉声说道:“张策愧对张铁,今日他身死异地,他日我必将他骨灰葬在故乡,与父辈聚首。” 说罢将火把扔进了柴火堆中,众人也纷纷效仿,顿时火焰高涨,吞噬了张铁。 “尽河兮水波扬, 楚地兮向东望。 日暮兮心忧怅, 身死兮归故乡。 …………” 低沉的嗓音,忧伤的楚谣,伴着打着旋的黑烟,冲上夜空,不知飘向了何处。 一旁观察的师兄弟二人则是心绪迥异,陆青舟虽不懂楚音,却能体会到伤怀之感,由人及己,离开了熟悉的故地,不禁有些伤感。 李子三则是坐在地上,一边喝着米酿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说道:“都说这楚音楚辞楚谣,最有古人风格,如今得见,果不其然。” 说完又是一大口米酿下肚,长出了口气,斜眼瞥着正在睡觉的坐骑,咕嘟着道:“真是好酒啊!哼,这傻驴又把我扔在地上,下次定要把他给宰了炙肉!” 不理会已经听了无数次宰驴的嘀咕,陆青舟问道:“三哥,我们现在往何处去?” 听得师弟发问,李子三便开口回道:“沿着官道,一路向南,再有两日,就能到中天港,从港口坐船,就能到商国,至于多久,我也是第一次坐。” “三哥,那你是怎么来璟国的?” “嘿嘿,要不是你还没有修为,要不是带着一帮累赘,三哥我有的是办法带你回去。不说了,今天我才睡了十个时辰,有些乏了,歇了。” 李子三说睡就睡,话毕不过几息,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学着记忆中的手法,把三哥身上的薄毯揶了揶,陆青舟又给火堆添了些干柴,也躺下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被冻醒的陆青舟磨搓着双臂,来回通知着李子三与张策,一行人收拾一番,又开始了赶路。 因为新《田律》的颁布,一路的官道人烟稀少,也省了许多麻烦。 张策一行则是得了陆青舟的一些粮食,衣物,勉强地领着众人缀在后边。 就这样停停歇歇,在离开驿店后的第三日下午,拐过一片沼地后,官道上的往来之人明显多了不少。 “喏,青舟接着。” 驴背上依旧在休憩的李子三扔给一旁的陆青舟一块玉牌,并说道:“若是有人盘问,便把这个给他瞧,我再睡会儿!” “好的。” 陆青舟摩挲着手中有他巴掌大小的玉牌,手感温润,一面光滑如镜,一面刻着他也不认得的古篆,但也能知道这块玉牌的贵重。 小心地收在了怀中,继续赶路。 约摸又走了两里地,已经能看到不少路边叫卖的贩夫商旅,吆喝叫卖。 突然,一队持戈捉刀的兵士从路旁走出,径直过来拦住了张策一行人,喝问着身份。 被欺压已久,且是逃民,张策众人的惊惧可想而知。 好在陆青舟急忙把怀中的玉牌递给了领头的兵士,指了指驴背上的李子三。 兵士一见玉牌,急忙行礼道:“道丞大人在上,卑职有礼了。不知这些人……” 眼见着自家三哥无动于衷,陆青舟灵机一动说道:“这些都是仆人。” 虽然明显有问题,但有玉牌在前,兵士自然不会追究,将玉牌递还后又问道:“不知道丞大人去往何处?可否需要卑职帮忙?” “中天港。” “那卑职替大人开道。” “不必了,你告诉我如何去,我家三…大人自会前去。” “大人沿着此路直行,前方路口东行,约摸不到一里路,就能瞧见中天港了。” “多谢!” 与兵士拱手作别,众人又开始前行。 刚虚惊一场的张策安慰了一番乡人后,快步赶到陆青舟身旁拱手道谢:“多谢青舟解围。” 几天下来,已经熟悉了不少,陆青舟笑着说道:“老师说笑,小子也是害怕不已,多亏三哥的玉牌。” 听到此处,张策又是恭敬地道:“璟帝一世曾说过,只有我攻人,无有人攻我,是以璟国城池除了边关外,皆是敞开胸怀,从无墙郭。” “璟国兵势强盛,可见一斑。” “能让璟国地位颇高的兵士如此俯首帖耳,uu看书ww.uukanshu.co 也可见陆君师徒皆是非凡人物。” 张策一番话不仅让陆青舟耳目一新,更是觉得与有荣焉,与张策谈着话,不知不觉转过了路口。 谁知转过路口后,却被前方一辆车架给拦住了去路。 张策上前交涉一番,回来说道:“不知谁家的小姐走丢了,下人们正在寻呢!我问了,边上巷弄里可以绕过去,就不与他们冲突了。” 陆青舟自然也不想生事,当下牵着黑驴绕道而行。 虽有一番插曲,但也没花费多久,一行人就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到了中天港。 “唉~,到了啊!” 李子三适时地醒了过来,伸了伸懒腰,跃下驴背,从陆青舟处拿回玉牌,嘱咐道:“青舟,你在此处等我,不要离开,我安排他们落脚后就来找你。” 说罢招呼着张策他们往港口的兵站走去。 陆青舟与张策行礼告别后,便领着黑驴立在路边,观察着眼前的中天港。 路旁的不远处便是一个宽有二十余丈,大约二十级的台阶,清一色的青石板铺就。 台阶往下,地势低洼就是石板铺的巨大广场,此刻广场上货物堆积,盘查的兵士,搬货的伙夫,等候的旅人,吆喝的货郎,形形色色的人,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视线继续向东,陆青舟自小见多了舟船,可如此遮天蔽日的大小船只停泊在一起,仍然让他震惊不已。 正在尝试辨认着那些舟船的陆青舟,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大力传来,好在一手拉着缰绳,借了力这才没有扑倒在地。 第9章 红鲈 遭此一撞,陆青舟心头有些恼怒,急忙回头去瞧。 正有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揉着脚踝,怒目看着自己。 粉雕玉琢,眉目秀丽,陆青舟自问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姑娘,不知为何有些呆愣住了。 “你这呆子,为何撞我?” 陆青舟被对方不讲道理的话语所激,些许漂思被浇灭,瞧着对方身上明显贵重的衣物、饰品,面色一冷,说道:“我站在此处,许久不曾动过,如何能撞你!?” 陆青舟虽然年龄不大,衣衫破旧,但有一股不输成人的狠戾劲,此刻冷面冷目,吓得还欲说话的小姑娘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 小姑娘闷着头想起身,奈何脚踝疼痛不已,为了不在面前之人露怯,咬着牙按摩着脚踝。 陆青舟看着黄衣姑娘的举动,之前的怒气一下又消散了,想着自己与一个小姑娘争辩做什么! 当下也不迟疑,近前伸出右手,说道:“我扶你起来!” 小姑娘闻言,抬头望着刚刚吓人的少年,迟疑了一番,便伸手握住,借力站了起来。 “多…谢…” 小姑娘嗫嚅着说道,其实刚刚那番话不过是疼痛之下的恼怒之言,冷静后便知道肯定是自己逃的慌不择路,撞上了人家。 听到道谢声的陆青舟,那点气恼已经散尽了,只是冷脸变笑意,他还没学会,只是松开右手,冷静地说道:“多休息,热水搓揉。” “啊?哦~,我知道了。” ………… 与周遭无时无刻的热闹相比,二人之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尴尬未能持续多久,便被一声哭天喊地的叫声打破了。 “小姐啊~!你可找死老奴了,原来你在这儿啊!” 嗓门之大,有些刺耳。 话音未落,一个体格颇为宽大的仆人模样的妇人,便带着一阵劲风来到二人身边。 嘴巴中絮叨着“给我看看,没有哪里受伤”一类的话,检查着小姑娘的周身。 “呼,好在没事,小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妇人显然发现了眼前衣衫破旧的少年,嫌弃地拽着小姑娘便往回走,边走边说:“小姐,赶紧随我走吧!这尽河你也瞧过了,大人今日要摆宴,你得早些去拜见问候。” 陆青舟看着那妇人嫌弃的眼神也不着恼,自顾回到黑驴身边,牵好缰绳。 黄衣小姑娘为了避免絮叨,则是忍着疼痛,快步上了路旁的车驾。 “驾~!” 随着车夫一抖缰绳,车驾慢慢离开了港口,车内的小姑娘回想着刚刚的种种,不禁掀开车帘,望向了港口,正碰上陆青舟也向这边望来,一个由急忙撇过眼神,一个急忙放下车帘。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怎面色有些泛红?” “没事,许是风吹的吧!张管教,父亲在何处摆宴?” “当然是在这里最好的酒楼,红鲈了。” 这边陆青舟正看着车驾离去,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不回头也知道是三哥回来了。 “青舟,咱们走吧!先给你去换身行头,再带你去天下名菜。” “什么名菜!?” “清蒸红鲈!” 师兄弟说笑着,领着黑驴也离开了港口,不一会儿,便找了一家裁缝铺。 李子三开门见山地说道:“店家,给我弟弟裁套衣裳!” 听语气,就知道是个豪爽的主,店家急忙笑脸相迎,说道:“看这位小公子的身材,店里刚好有套成衣,上好的南锦,即穿即走,不必等那做衣的时间。” 一听不用等候,李子三立马拍板,说道:“好的,就是它了。” “二位稍候。” 片刻店家便取了一套成衣,服侍着陆青舟穿上。 通体南锦织就的黑色直裾长衣,衣领、袖口、襟口处皆是暗金的花纹,窄袖宽袂,低襟斜领。 有道是人靠衣装,这件长衣贴身挺拔,质地上乘,黑金的硬朗配色将原本气质就强硬的陆青舟,衬的更加不凡。 “好!” 一旁的李子三抚掌赞道:“这才是我李子三的师弟。” 说罢从袖中拿出银两,甩给了店家,上前一手搂住陆青舟往外走去,大笑着说道:“得意不尽欢,我辈枉少年,青舟,今日一醉方休!” 看着店家攥着银钱,在身后热烈地挥手作别,陆青舟开口问道:“三哥,这件衣服花费多少啊!” 李子三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几两银钱,皆是外物,你无需计较。” 听到此话,陆青舟感激之余,也是有些咋舌,要知道一两银钱可换一百刀币,而一件全新的葛布长衣才不过十个刀币。 南锦之贵,不敢想象。 “嗯,吃饭之前,还有件事得去办了。” “三哥,何事?” “卖驴换饭钱。” “……” 询问了几个路人,二人七拐八拐,穿街过巷,到了中天港的车马市。 比起港口,这里的热闹有些不同,虽然人头攒动,但并没有吆喝叫卖之声,多是各种牛羊马匹的叫唤声居多。 牵着黑驴,走进市场,一阵牲畜的体味混合着各种大粪的气味扑面而来。 师兄弟二人衣着打扮与市场的众人明显不同,加上神骏的黑驴,陆青舟一早便感觉到了各种看稀奇的目光。 不过李子三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左顾右盼,在一间看着颇为有规模的马行门口停下,把驴身上的长剑和酒葫芦,取下交给陆青舟,说道:“等我片刻,去去就来。” 说罢牵着黑驴便进了马行,不消片刻,李子三已经只身出来了。 从陆青舟手中接过长剑,横绑在腰后,又将酒葫芦提在手中,笑眯眯地瞧着陆青舟说道:“银钱到手,出发!” 二人又是一阵问路,uu看书 uknshu.cm往酒楼走去,途间陆青舟欲言又止,总觉得卖驴换钱有些不妥,但想着这毕竟是三哥的私物,也轮不到他置喙,也就作罢了。 终于走过一处街角,便看到了一栋足有五层的酒楼,朱门绿瓦间,门头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着“红鲈”二字。 此刻正值晚餐时间,酒楼门口各种车驾,迎来送往,一派繁荣。 拍了拍一脸讶色的陆青舟,李子三说道:“他日你若去了天煦王城,那里的不夜楼,比这气派数倍不止,咱们赶紧走吧!这红鲈去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说罢领着陆青舟快步进了酒楼。 到了大厅,还不等伙计招呼二人,便有一人径直来到跟前,拱手行礼道:“学生见过子三君。” “你是谁?” 来人瞧着李子三一脸疑惑,又是一拱手,说道:“学生钟泓,在一月前的太学院冠礼上见过子三君。” 李子三有些不耐地道:“我今日要与师弟吃酒,你无需与我见礼。” 说罢就要拉着陆青舟从一边走过。 “今日长风侯在此设宴,除了今日的红鲈王外,席间还准备了一瓶搜寻来的古法春雨。” “名酒春雨?” “正是!” “许久不见长风侯,甚是思念啊!那个什么泓,带路!” 一身华贵衣袍的青年男子,显然是知道李子三的喜好,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见如此奏效还是颇为欣喜。 忘记名字也不着恼,华服青年当即右手一引,当先往楼梯上走去。 第10章 辨酒 “掌灯~!” 夜色将至,酒楼内光景已是有些黯了,店家适时地吆喝着伙计们点上油灯。 脚步匆匆,灯光点点,等三人到了五楼时,酒楼内已经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路观察的陆青舟,发现这个酒楼越往上,每层的面积也越小,二三层还有四五张桌子的,到了顶层,就只剩下一张桌子了。 此刻圆桌边已是坐了不少人,各个都是衣着华贵,雍容富态。 引路的青年到了顶层,示意师兄弟二人稍等后,便快步去了端坐主位的中年男子身侧,耳语了一阵。 “哈哈!原来是子三来了,本侯果真是运气不错啊!”也不知道那青年说了些什么,原本一脸肃穆的男子便大笑着迎了过来。 不用说,这个肯定是今夜设宴的主人,长风侯了。 “见过长风侯。” “见过长风侯。” 见李子三行礼,陆青舟也是有样学样。 “此乃私宴,无需拘礼,不知令兄可与你一同前来啊!?” “大兄自然是在宗门,我来此不过是巧合,听闻此处有瓶古法春雨,特与我师弟讨杯尝一尝。” “哈哈!原来如此,来来来,坐下说话。” 二人说笑着便依着位置坐了下来,长风侯主位,师兄弟二人则是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下,正好面对着长风侯。 甫一坐定,长风侯便大声说道:“此乃道丞李子三,少年有为。在座的也都是钟某的私交好友,如今适逢小女游学饯别之宴,那我便不藏私了,钟泓,将酒取来,与众人满盏。” 立于一旁的钟泓也是早有准备,从身后的古朴箱子中取出一个略显古拙的酒坛,小心地摆在圆桌上,待众人观察一番后,开口介绍道:“逐鹿郡有一酒博士前些日子获罪抄家,这坛酒便是那家酒庄的镇店之宝,许多酒客重金求而不得,在当地也是一桩美谈。” 钟泓说罢,慢慢揭开封口,先是一层已经略微褪色的红布,再是一层不知名的兽皮,最里层则是一片已经枯黄的荷叶。 有着曲折的故事背书,再加上这一看就是不凡的酒封,众人已经被这坛古法春雨钓足了胃口。 拔出短匕,钟泓将最后一层封口的蜜蜡刮去,捧起酒坛,先给主位的长风侯倒满一杯,随即依次给众人倒酒。 不多时,浓烈的酒香已是飘满了整个房间,只是当众人都在交口称赞时,却没人注意到陆青舟正微皱着眉头。 “诸位,共饮!” “侯爷,共饮!” “侯爷,共饮!” “……” 长风侯一声招呼,众人纷纷举杯附和,一时间皆是酒液入喉之声。 “好烈!好酒!” 杯盏不大,李子三一口饮尽后,同众人一般,赞不绝口,只是余光却瞥见陆青舟正皱着眉头,笑问道:“可是酒太烈,吃不惯?” 陆青舟思索片刻便说道:“并不是,而是这酒,并非春雨,更非古法。” “啊~!?” 李子三的讶异表情落入了长风侯眼中,后者笑着问道:“子三可是觉得这古法春雨不合口啊!?” 李子三则是一耸肩,颇为随意地说道:“我青舟师弟说这并不是古法春雨。”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大笑,显然不以为意,只当做是少年人的口无遮拦。 和其他人不同,长风侯可是知道李子三乃修行之人,他的师弟也定不是寻常人,当下身体微微前倾,努力地扮着慈祥的笑脸,说道:“这位小哥,何出此言呐?” 主人发了话,大家也是注目望去。 而本意不愿生事的陆青舟起先还颇为后悔,待真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怯场,起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楚国春雨,以春雨酿酒而得名。又因时节不同,分为初春和末春。春雨酿制讲究六必,即曲蘖必时,湛饎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六者尽善。” “而与今法不同,古法所用为干酵之法,掉取醅面,绞令稍干,和以曲蘖,挂于衡茅,谓之干酵。” “如此酿得的春雨,古人称之为醯。醯色如琥珀,味酸口甘,闻之沁人心脾,有如春雨之清新畅快。” “而非此酒色清味烈,入口有股油脂气味,是以小子敢言,此酒不是古法春雨。” 一番话条理清晰,酒的颜色、气味甚至连酿制的方法,也一并说清楚了,想不信都难。 不等众人消化一番,陆青舟又说道:“虽然此酒不是楚国的古法春雨,但应该是与春雨同为四绝的狄酒,狄酒小子所知不多。” “据传狄人以兽奶酿酒,马奶、羊奶皆可酿酒,这些酒虽烈却腥冲难闻,色白浑浊。” “唯有取北尽山瑞兽雪豹之奶酿酒,成酒浓烈辣口,储酒时日越长,酒色越清亮,不复奶白之色,入口醇厚之余更带有油脂与豹奶香气。” 陆青舟一抬手,行礼坐下,示意自己已经讲完。 众人皆是听得津津有味,之前对于陆青舟年少的轻视,尽数变成了佩服。 “啪啪啪” 长风侯抚掌大笑道:“子三师弟也是少年才俊,一席话让我等涨了不少见闻。诸位,为我璟国有此栋才举杯。” 酒宴经此波折,气氛却更加热闹了,觥筹交错间,没人知道此刻陆青舟的心中正翻江倒海。 “黄老鼠,饭都吃不饱,学这酿酒做甚?” “嘿嘿,等你长大,难不成一辈子呆在这破店里?不得出去寻个活计?我也就这点微末本事,能教给你了。” “《酒经》?” “收起来,u看书 uukanshu.co 平日里多翻翻,日后就是你自己的手艺了。” 店家黄老鼠的话言犹在耳,让陆青舟不解的是,教给自己糊口的手艺何以能让长风侯冠以才俊的名义? 游哥儿说黄老鼠是修行者,修行者也酿酒? 为何不教我修行,反而教我酿酒,传我《酒经》? 陆青舟百思不得其解,连带着对身旁的赞赏之声也是充耳不闻。 这一幕被不远处厢房内的小姑娘收入眼底,黄衣黄裙,眼神明亮专注,正扒拉着门缝,翘着嘴唇自语道:“哼!这家伙白日里便是这般,又冷又硬,换身衣服差点没瞧出来,虽然说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但那么多大人在都不怯场,还是有些胆量的嘛!” 这一边酒桌上,李子三见师弟陆青舟心不在焉,加之那坛狄酒也见了底,便起身与长风侯告辞。 不理会诸般邀请,李子三带着陆青舟飘然下了楼。 出了酒楼,随意寻了间客栈,一番安排后,李子三嘱咐道:“青舟,明日早起,辰时前往港口。” “嗯…,多谢三哥一路关照。” “哈哈,我知你有心事,你不说我也不问,但我知道万事终有解,这也是游哥儿对我说的。” “受教了,三哥。”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个八岁少年,说话老成的很。哈哈,走了。” 看着洒然离开的三哥,陆青舟心中颇感温暖。 是啊,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只等自己日后,再去找寻真相吧!陆青舟如此想着,去了自己的卧房休息 第11章 再次相遇 入夜戌时,中天港红鲈酒楼所属的客栈,天字一号房外,一身华服的钟泓叩响了房门。 “啪啪啪” “进来吧!” 利落地开门、关门,快走几步又慢下来的钟泓,来到了桌案边,桌案靠椅上坐的正是一身睡服的长风侯。 钟泓行礼,恭敬地奉上一卷信封,说道:“父亲,中天部的密信。” “你替我看一下吧!” “是!” “哗啦” 纸张展开的声音在房内,显得特别的清晰。 “调查了中天港七日内所有进出人员共九千二百三十二人,其中八千九百一十三人尚在此处,二百四十六人离开,剩余七十三人不知踪迹。” “另暗中调查传言者,人数甚巨,目前未有所获。” 钟泓说罢将密信折好,恭敬地放在了长风侯面前。 长风侯听完也不言语,拿起桌上的信刀挑着灯芯,过了片刻,问道:“泓儿,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父亲询问,钟泓思考了一番说道:“小妹游学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却在中天港沦为路人谈资,甚至于连时日都知晓,让这些旧故不请自来,必是有人泄露消息,只是不解的是,目的何在?” 长风侯听完微微一笑,说道:“你没发现,他们只知游学,却不知去何处游学吗?这是传播者故意为之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不理会钟泓一脸的疑惑,长风侯又感叹着说道:“这是让我知难而退啊!” 随即又说道:“哼!这中天部乃除了王城本部的第二大部曲,如今却被人来去自如。中天部的部首如此无能,是该换一换了。” 钟泓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中天港的部首是梁承必,多年追随,言听计从,撤他或有不合时宜。” 听到此处,长风侯用信刀一杵,按灭了油灯,轻轻靠在椅背上,说道:“把这个油灯送给他,告诉他,不用来见我,钟家不会亏待他的。” 钟泓拿起油灯,看着快要烧净的灯芯,拱手回道:“钟泓明白了。那游学之事?” 长风侯似乎累了,合上双眼说道:“你明日带你妹妹,乔装去坐最早的一艘船,不要引人注意。” “那父亲呢?” “他们想让我知难而退,我自然要大摆宴席,以示配合。好了,早点去安排吧!” “是,钟泓告退!父亲早点休息。” 随着钟泓关门离去,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没了油灯,半张脸陷入阴影中的长风侯开口说道:“鸮,去查,那些失踪和尚在此处的人,有无来自王城和逐鹿郡,若有,他们经过何处?在何处停留?见了谁?在原籍又是何身份?随意选些,把头颅送还给他们的主人吧!” 无人回应,长风侯宛如自语,只是摆在案头的密信,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 ………… 翌日一早陆青舟从床上起身,唤起了仍在大睡的三哥,师兄弟二人一番洗漱整理,便离开了客栈。 “黑驴?” 看着昨日被卖掉的黑驴,正站在客栈的栓马桩旁,闭着驴眼休息,陆青舟不由讶声问道:“三哥,昨夜你把黑驴又赎回来了?” 谁知李子三却说道:“青舟,这黑驴分明是我在路边捡的,何来赎回一说!” 说话间,将佩剑、酒葫芦俱是挂在了驴背上,背着双手就领头走了。 快步跟上的陆青舟对李子三的话,自然是不信的,如此神骏的黑驴又不是野草野菜,说捡就能捡的。 难不成三哥也做那无本的生意?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青舟的腹诽,李子三慢悠悠地回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欺我,便不卖他,他若欺我不懂行情,那我就借点银钱喽!何况黑驴替他驯服那些烈马,他也不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陆青舟念叨着这句话,面色有些赧然,心道果然修行者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脸皮如此之厚黑。 二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已经到了港口。 虽然时间尚早,但码头依然是一片热闹景象。 李子三领着黑驴和陆青舟,到了兵站边递上玉牌,不多时便有一自称‘航津丞’的官吏,一番奉承后带着二人到了一艘正在装货的舟船前。 “这是大人等一行人的路引凭证,若是有水军的宝船稽查时,出示即可。” ‘航津丞’说完将一张写满公文的凭证恭敬地递给李子三,后者随意地一抓放在怀中,问道:“昨日我的那些仆人呢?” “都已上船了。按大人的需求,这是今日启程最早的一艘,船主小人也熟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一早就有豪客包了最顶层的舱室,出手阔绰,我也不好逼迫船主过甚。” 李子三显然不在乎这个,甩手说道:“无妨,有吃有住就行,多谢了,你回吧!” “大人慢走!” 航津丞恭敬地看着二人一驴顺着帆板上了船,这才转身离去。 这边师兄弟二人刚上到甲板,便听到有人招呼道:“子三君,我们又见面了。” 正是俊朗倜傥,此刻却一身素衣的钟泓。 谁知李子三却打着哈欠说道:“哎呀!今日起得太早了,先去补一觉喽。” 说罢就从钟泓一旁走过,进了船舱,黑驴也是衔着缰绳,寻了一处舒服地躺下。 看着有些讪讪的钟泓,陆青舟拱手歉意道:“三哥为人如此,并无他意,小子先告辞了。” 说罢也是几步进了船舱。 “二哥,刚刚与何人打招呼呢?” 黄衣黄裙,u看书 wwuuanshu 连帽大氅,说话之人正是见过陆青舟两次的小姑娘。 钟泓收拾了下心情,笑呵呵地避而不答,说道:“灵儿,今日辛苦了,早晨寒冷,去上面的船舱歇着吧!” 被唤做灵儿的小姑娘一嘟嘴,说道:“二哥,我不冷,我就想看看这中天港嘛!” 钟泓无奈道:“还没出港,都是些嘈杂景象,等到了尽河上,再看不迟。” 小姑娘想了想,乖巧地说道:“二哥说的也对,那我先回去了。” “我带你上去吧!” “不用,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脚怎么了?” “昨日不小心崴了。” “待会儿让侍女……” “我知道,多注意,热水揉搓嘛!” 二人说着话,沿着船舱入口处的楼梯,向上去了,他们不知,在里侧的转角处,正有一个少年看着他们。 少年正是之前听到钟灵声音,心有所感,藏起来偷瞧的陆青舟。 昨日,门缝后偷瞧的人不知道今日被人偷瞧了,今日转角处偷瞧的人不知道昨日早就被人偷瞧过了。 人生之妙,不可言。 心绪有些莫名,陆青舟按耐着心绪回到了舱室。 舱室颇为狭小,不高的舱门一打开,一步宽的过道旁,有两张不大的床铺。 此刻其中一张床铺上,李子三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 翻出包裹中的书籍,寥寥翻了几页,陆青舟无甚心思,便去了甲板上,观摩船主和伙计搬货驾船。 第12章 出港 转悠了一会儿,陆青舟发现,这艘货船相较于中天港的其它舟船,只能算是中等大小。 陆青山从随行的伙计口中得知,尽河中所行舟船大体有四类,由大到小分别是福船、广船、沙船、鸟船,其中福船又叫小福船,因为璄国水军中的战船才叫福船,也叫宝船。 尽河中航行的福船皆是仿制,除了模样类似外,差异甚多,尤其水军福船高大如城,比小福船大了几倍不止。 此行的货船属于中等偏小的广船,长有二十余丈,宽十丈余,桅高也有七八丈,头尖体长,上宽下窄。 陆青山不止一次在尽河旁见过这类广船,只是上船还是头一次,没想到远处看小如燕雀的货船竟有如此之大,心中好奇,加上闲来无事,便绕着货船继续转悠。 船上的伙计早就被船主嘱咐过,今日上层舱室内,清一色的贵人。 其实不用嘱咐,陆青舟这一身南锦行头,众人也知道是惹不起的主,是以陆青舟年纪虽小,也纷纷主动和他打着招呼。 陆青舟则是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一日前或许还不如他们,如今因为受游哥儿,三哥之助,才得以如此,是以颇有些心虚。 本来遍寻张策一行人不见,欲要打听的想法也淡了,想着吃饭时总能看见的。 “撑杆,出港喽!” 随着船主一声吆喝,几个精壮的伙计便擎着长竿,点着河岸,配合岸边的纤夫,将船沿着出港的通道,驶出了中天港。 “升帆~!” 一驶出港口,在船主的喊声中,伙计们齐力地吆喝着,将偌大的风帆给挂上了桅杆。 “哗啦” 风帆甫一挂好,顺风便将其鼓的烈烈作响。 正在看热闹的陆青舟,甚至被骤然加速的货船,差点带了个趔趄。 “一帆风顺,大吉啊!诸位此行,可以安心拿着银钱,回家搂婆娘啦!” 听着船主的话,众人哄然一笑,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闲聊了起来。 陆青舟也瞅着空子,好奇地问着一个伙计:“你们船主怎如此高兴?” 被问的伙计也是兴致颇高,回道:“敢教小公子知道,我等跑船人,苦累自不必说,唯独这河情凶险,****,漩涡暗桩,哪一样遇见,都是要人命的。今日一出港就有这好兆头,船主自然是高兴了。” 陆青舟继续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到商国要多久?” “这次去的是商国的绿水城,若是一路都有今日的好运,怕是二十日就能到了。不过啊…,一般也就在这段水域才能借到风力,等到了中天山那边,便只能靠水流和我等划桨了,一般四十余日就到了。” “多谢大哥告知。” 拱手对着热情的伙计告别,陆青舟则是去了船尾,在一个货箱上坐着,看着慢慢远去的中天港,听着耳边的水浪声,慢慢进入了放空的状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靠近的嬉闹声,扰乱了陆青舟的思绪。 “小姐,你走慢点,腿脚没好全呢!” “无事,无事,哈哈!” “小姐,让我扶着你吧!把这大氅披着,风大。” “啊~!常听哥哥们说水波千里,接天连日,今天我也终于看见了。” 不多时,看着来到一边,凭栏眺望的黄衣姑娘和侍立一旁的奴婢,陆青舟有些进退两难。 自己被货物挡住,这二人未看见自己,自己若是此刻出来,怕不是有些唐突,只能作鹌鹑状,抿了抿呼吸,期盼着对方能快点回去,陆青舟如是想着。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侍奉的奴婢周遭扫视了一圈,便发现了陆青舟正在慢慢收回去的双腿。 “何人在那处?” 女婢的一声喝问,惊得陆青舟头皮一麻,暗道不好,只是也不知该不该出去。 一旁的钟灵自然也是听到喝问了,回过头来盯着陆青舟那处,见没动静,便不顾奴婢的阻拦,大着胆子过去一瞧了一眼。 看到蜷缩在货箱上,一脸涨红的陆青舟,钟灵再也忍不住了。 “噗嗤!” 有些恼羞成怒的陆青舟,则是从货箱上跃了下来,说道:“你这人,为何笑我?” 钟灵则是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说道:“谁在笑你?是你吗?黄绢?” 被询问的女婢黄娟也是一脸疑惑,但她也能看出来一点,自家小姐与眼前这位小公子应该是认识的。 “你明明在揶揄我的窘状,可我只是怕惊到你们,这才躲在这的。” “你一路跟着我?” “我早就到了此处,你们来得太快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此处便让给你们了。” 眼前笑意盈盈的钟灵,一听陆青舟要走,拦住去路,插着小腰说道:“再有几个月,我就有十一岁了,看你年纪,怕是没我大吧!以后见着我,得叫姐姐,知道吗?” 谁知陆青舟一言不发,红着脸一拱手,便从钟灵身侧走开了。 钟灵笑嘻嘻地看着陆青舟离开的背影,大喊道:“弟弟,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看到陆青舟听到自己询问,走得更急了,钟灵更是笑得开心了。 “小姐,何至于如此高兴?”女婢黄绢不解地问道。 “哼!这个小屁孩,不是冷脸就是装大人的模样,今天被我抓到,都快急的冒汗了,真解气啊!不过这样,才有些可爱样子嘛!”说话间钟灵已是转过去继续眺望着周遭了。 另一边,回到舱室,关上舱门的陆青舟坐在床铺上回想着刚刚的种种,脸不禁还是有些发热,至于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理了理思绪,就着舱门照进来的光亮,陆青舟翻起了黄老鼠留给他的《酒经》。 船身摇晃间,陆青舟不知不觉意识逐渐沉重起来,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啊!” 突然惊醒过来的陆青舟从床铺上竖起身子,看着身上的薄毯,再回首,发现一旁的李子三已经不见了身形。 难不成……三哥吃饭竟然不叫我!? 想到此处,陆青舟才发现,从舱门照进来的已经不是日光,而是月光了。 明明是上午看的书……怎一觉醒来如此晚了?还不知道老师在哪出船舱呢?得去询问清楚才行。uu看书 .uukanshu.cm 念头转动间,陆青舟掀开薄毯,出了舱室,顺着过道,一路来到了船头的甲板上。 到了甲板,陆青舟发现,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甚至感觉触手可及。 月色清冷明亮,银华流淌,将黄色的尽河尽皆照成了银河,而货船就如同驶在云端,如此美景,让陆青舟不禁有些迷离。 “青舟,来我身旁。” 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三哥盘坐的背影出现在了陆青舟眼中。 几步来到李子三身侧,发现这里正是船头处,船只破浪前进,此处风浪最大,吹在身上,颇为寒冷。 陆青舟紧了紧衣物,抓着一旁的栏杆大声说道:“三哥,这里这么冷,睡觉会着凉的。” “扑通” 李子三看着一脸诚恳的陆青舟,把掉在甲板上的酒葫芦,重新捡了起来,饮了一大口,说道:“本来不想叫醒你,既然你来了,就看着吧!日后你自然也会经历的,待会儿抓牢了,不要害怕。” “啊……?哦……!” 没头没脑的话,没头没脑的三哥,陆青舟如是想着,但还是抓紧了栏杆。 “哗啦” “哗啦” “哗啦” 水浪与船身的撞击声,也响在陆青舟的心头,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看了看随着甲板起伏不动的三哥,再四周看了看,不知何时,船只四周已经被雾气围住了。 “来了!”李子三睁开双眼,直视着前方说道 第13章 斩蛇 李子三话音刚落,陆青舟只觉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站立不稳,摔在了甲板上,抬头看时,只觉得四周船舷正离水面而去,高大的广船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举离了河面!!! 紧紧抓住栏杆,再回头时,陆青舟已经看不见李子三的身影了。 “孽畜,敢尔!” 一声大叱在耳边响起,定睛去看,李子三不知何时立在了桅杆之上。 双手抱胸,整个人随着桅杆,来回摆动,却如履平地。 平日里一直挂在驴背上的黑剑,此刻正盘旋缠绕在周身游动。 随着李子三一声大喝,船下的东西撤了力道,“砰”的一声巨响,悬空的船身坠入水中,激起的水浪拍在甲板上,“梆梆”作响。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陆青舟还未站稳便又摔了一跤。 不等陆青舟再次起身,一阵惊天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急忙抬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肝胆欲烮。 只见一条通天巨蛇人立在尽河之上,蛇身鳞甲密布,河水正顺着鳞甲缓缓流下,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铁青之色,粗有十丈,高及桅杆,血口大张如同车斗,尖牙锋利好比匕首,蛇瞳竖立如针,见者背生寒芒。 此刻李子三正对视着冰冷的蛇瞳,眼眸微张,嘴角噙着笑意,对着对面的巨蛇说道:“蠢蛇,念你修行不易,叫你家主人出来,我或可饶你不死。” “吼” 回应李子三的则是一阵惊天咆哮,一时间腥风扑面,直吹得风帆猎猎作响。 巨蛇咆哮后,突然昂着蛇首,带着蛇身以万钧之势朝着船身砸来,竟是想要将船拦腰砸断。 “自寻死路。”李子三淡淡说道,抬手捏了剑决,轻叱一声:“剑缚。” 只见身侧的黑螭一个盘旋隐了身形,毫无声息地遁入了虚空之中。 船上的陆青舟看见遮天盖月的蛇身砸将下来,惊惧的动弹不得,眼见就要粉身碎骨,闭眼受死,却发现迟迟没有砸下。 陆青舟慢慢睁开双眼,发现粗大的蛇身被一条更大的巨蟒虚影缠了一圈又一圈,无论巨蛇扭曲嘶吼也是动弹不得。 桅杆上的李子三剑决一指,巨蟒虚影一摆便将巨蛇甩了出去,摔入了尽河之中,激起的浪花撞的货船直欲倾倒。 随着巨蛇被甩出,臂划圆弧,剑决指天,李子三又是一声叱:“斩。” 只见巨蟒虚影腾空而起,悄无声息遁入了虚空,半息后,巨蛇上空无数剑啸声起,剑气激荡,巨蛇感应到了生死之危,脖颈的蛇鳞倒竖,仰天嘶吼。 突然,剑啸归寂,无数黑螭剑气从巨蛇上方的虚空中电射而下,破空声四起,剑速之疾,肉眼难辨。 一旁的陆青舟紧拉着船舷,看着无数的飞剑射向巨蛇,持续了仅仅两息,本来还不可一世的巨蛇已经软软倒在了水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黑螭,归鞘。” 听到一声剑吟,陆青舟望向了李子三,看见李子三一身黑衣,背负双手立在桅杆上,脑后的黑色发带随风飞舞,在月光映衬下,真有那神仙风采! 似是感觉到了陆青舟的目光,李子三低头说道:“青舟莫怕,三哥儿来啦!” 说罢双脚一点,背负双手从桅杆上一跃而下,身形轻似羽毛,自空中缓缓落下,看得陆青山一阵目眩神迷,这不是就是《神仙传》中的谪仙下凡吗? 可不等陆青舟喝彩叫好,李子三突然身形一顿,直直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砰” “哎呀!青舟吾弟,这“羽”符也太不堪用了。” 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但陆青舟还是对李子三钦佩羡慕不已,急忙上前扶起了摔在甲板上的李子三。 “三哥,这大蛇如此威武,怎一下就被你杀了?”陆青舟半是马屁半是实意地问道。 李子三嘿嘿一笑,解释道:“它为我所克,加之我为了震慑观望之人,上来就用了杀招,它不死我们就死了。” 听罢陆青舟心头一惊,急忙问道:“还有人?” 李子三则是一耸肩道:“谁知道呢!?不过御使如此异兽的修行者,一身的本事也就在这条蛇身上了,来了我也不惧。” 心有余悸的陆青舟不由地说道:“三哥真是心思缜密,片刻功夫已经想好速杀大蛇,震慑旁人了。” 哪能想那么快!要不是为了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能这么卖力嘛!腹诽地李子三淡然地点点了头,示意陆青舟随他进去舱室休息。 抬头瞥了眼上方的舱室,陆青舟试探着问道:“三哥,这么大的动静,为何船上之人没发觉呢?” 李子三回道:“施了些小道法,若是被他们瞧见,少不了麻烦许久。” 虽然李子三说得轻巧,但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估计平日里没少用。 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去,走进过道时,陆青舟发现躺在甲板上的黑驴不见了踪影,想着三哥刚刚从驴身上取了剑,应该无妨,便没问及此事。 等二人进了船舱,货船周围的雾气也渐渐散去,货船水底一大片黑影掠过,所过之处,河水汩汩上涌,一路向着刚刚大蛇死去的地方游去。 待到后半夜,uu看书 .uanshu.cm李子三又出现在了甲板上,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再不复轻松惫懒之色。 李子三来到不知何时躺在原地的黑驴一侧,蹲下身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你也吃饱了,替我传个口信给剑七,路你熟。” 听到声音的黑驴,抬起头看着李子三,翻了翻白眼,舌头一卷便将信封吞入了腹中,站起身来甩了甩脖子上,小跑着到了船边,一个蹦哒便跳入了尽河之中,不见水花,未听声音,黑驴已经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李子三眼见黑驴已经离去,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随手捏了剑决,轻声一叱:“剑书。” 只见从腰间的黑螭剑上,慢慢剥离出了一柄相同模样的黑螭剑。 将漂浮的黑螭剑引握在手中,把信封连着符篆绑缚在剑引上,李子三说道:“去吧!找我大兄,找白龙仙君!” “嗡” 剑引颤动着,绕着李子三周身盘旋了一圈,便慢慢隐去了身形。 “唉~,希望我的猜测,并不是真的。”李子三摇着头,回了船舱休息。 ……………… 翌日一早,陆青舟就醒过来,上到甲板上望风,一来便听到船主正在呵斥昨夜值守的伙计,玩忽职守呼呼大睡。 缩了缩脑袋,陆青舟自然知道这怪不得旁人,不过也不能明说,只当作没有听见。 “咚咚咚” 听得楼梯上有人下来,陆青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却不敢转过身去。 结果人下来了,也没人搭理他,只好拿余光去瞥,原来是昨日见过的女婢黄绢。 第14章 书伴 女婢黄绢正将洗漱的污水倒入了尽河之中,回身时,见得陆青舟看着自己,躬身行礼道:“小公子早。” “早……。”陆青舟也是急忙回礼。 黄绢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又搬出一方小碳炉,点火引碳,架起铜锅,这套炊具甚是精巧,锅炉间有卡扣锁住,即便船只颠簸,也没有倾覆之虞。 铜锅中早已泡着洗净的上等稻米,颗颗饱满,粒粒分明。 “咣” 盖上锅盖,黄绢小心地看着火候,不时拿木勺搅动,以防米粥糊底。 “咕嘟咕嘟” 不多时,水已沸腾,翻滚间米粒爆成了米花,清香扑鼻。 这时黄娟又从一方木盒中取出颜色红亮的肉脯,拿铜刀切细了撒在锅中。 白色绵密的米脂混着勾人的动物油脂,米花中红色的肉脯上下翻腾,光看颜色已是不能罢休了。 黄绢又搅动了一番,自觉已经差不多了,便利落地熄了碳炉,将铜锅放在案板上,端着上了楼梯。 “咕咕” 陆青舟离得近,香味闻得真切,不禁口舌生津,几日里本就没有正经吃过饭食的他,此刻腹中空空,火烧一般。 奈何他也知道,除了那些富裕人家,普通人家一日只吃午饭与晚饭两顿,这船上的众人,除了住在船舱上层的,都是普通平民,自己一个贱籍更是不用奢求了。 陆青舟如此想着,又瞥了眼上方舱室的窗户,揉着肚子,回了船舱继续深读他的藏书了。 “酒味甘辛,大热,有毒。” “虽可忘忧,然能作疾。” “所谓腐肠烂胃,溃髓蒸筋。” 陆青舟背靠着床铺,坐在过道上翻看着《酒经》,往日里虽也看过,但今日定下心来再看,更有收获,正如这开头,将酒描绘的如同剧毒,却又为何得人如此喜爱呢? 可惜陆青舟想了没多久,便有人挡住了小小的舱门,唯一的光亮被遮住了,书自然是看不清了。 “子三君可要用早膳?” 抬头去看,正是同船的钟泓,此刻他穿着素色衣裳,比之前平易近人了许多,正对着陆青舟行礼道。 急忙站起身来,还礼道:“不知…嗯…三哥还没醒呢!” 钟泓视线越过陆青舟,看见裹成一团的李子三,小声说道:“那便请小公子去用膳吧!今日的肉脯米粥还有些爽口酱菜,味道颇好!” 听到对方相邀,陆青舟急忙说道:“多谢好意!小子并不饥饿……” “咕咕” 可惜了,话虽拒绝,肚子却诚实的在抗议着。 钟泓自然不会嘲笑一个小少年,微笑着说道:“钟泓待会儿便吩咐下人给小公子送来,还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腹中响声已经让人听见了,也不用硬撑了,再加上钟泓待人温和,陆青舟回道:“小子姓陆名青舟。” “可有字?” “字是何物?” “哦,钟泓也是随口一问。”正要离开时,钟泓瞥见床铺上翻开的书籍,心中一动,又说道:“青舟在船上依旧苦读,实在勤勉,刚好舍妹前往商国游学,不知能否与舍妹一同温习,以鼓励她读书?” 舍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陆青舟不禁有些犹豫,只是吃人嘴短,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是看出了陆青舟心中所想,钟泓适时说道:“放心吧!舍妹虽有些任性,但性子极好,钟泓会让人将船尾收拾出来,让你们二人安心读书。” 话已至此,陆青舟知道拒绝不了,拱手说道:“小子多谢钟泓公子。” 见对方应下,钟泓高兴地去了楼上吩咐,片刻后,黄绢已是捧着两碗肉粥和两个酱菜下来了。 看着放下案板行礼后,黄绢回了楼上,只剩下自己了,陆青舟这才正视起了面前的早膳。 纯白的米花中夹杂着肉脯,油花在光照下些微的反着亮光,微微腾起的热气与香气,若有似无地钻进鼻孔,陆青舟再也把持不住,捧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 “哇,太好吃了吧!”陆青舟不禁欢呼出声。 香、鲜、咸,每样都是不曾尝过的美味,此刻的陆青舟终于卸下了一些防备,看上去终于像一个八岁的少年了。 碗不大,却是十分精致的瓷碗,陆青舟将碗中最后一粒米花挑净,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碗筷。 黄老鼠说富贵人家都是分食,酱菜就不动了,别给我弄脏了,三哥待会儿醒了也许要吃的,陆青舟如此想着。 端起吃好的碗筷,出去讨了水洗净,这才放在案板上,将图案特意摆回了拿起时的样子。 六七分饱的陆青舟咂摸着嘴中的余味,捧起书本,继续研读起来。 “酒之所以醉人者,曲糵之气故尔。” “曲糵气消,皆化为水。” ………… 以往枯燥的书本文字,此刻看得入了迷,陆青舟竟不曾觉察到有人走到了近前。 来人正是钟灵,以指示意黄绢噤声,一主一仆二人就蹲在过道里,看着陆青舟捧书研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船身剧烈颠簸了一下,使陆青舟从沉迷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向外看去,u看书 ww.uukas 正好与钟灵四目相对。 空气一片安静时,船主跑进来告罪,说道:“诸位贵人,河面上起了大风,会有些颠簸,还请待在舱内不要走动。” “知晓了,多谢船主。” “知晓了,多谢船主。”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船主转告完毕,拱手一礼就出去了。 经船主一打岔,气氛也活络了一些,陆青舟本想开口询问,谁知对面的钟灵理了理衣摆,躬身对着他一礼,说道:“听二哥说起你,手不辍卷,读不思事,是少年才,我本不信,亲自来看,确实如此。” 陆青舟不料对方来这么一出,只是语气诚恳,不似作伪,急忙上前搀起,回道:“我不过是读些杂书,当不得如此夸赞,先前几次唐突,还望莫怪。” 钟灵听得此话,翘起嘴角说道:“哼!以前的事就作罢,昨日我已经见过你的窘样了,咱们扯平啦!” 听到钟灵又提起此事,陆青舟又是小脸一红,不禁挠了挠头。 “噗嗤” 钟灵见陆青舟又露了副憨样,不禁笑出了声,不过看着对方恼怒在即,急忙转移注意,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陆青舟。” “名字不错啊!我叫钟灵。” “钟灵小姐……” “你可以叫我钟灵,也可以唤我姐姐。” 说话间,钟灵学着陆青舟的方式,背靠着舱壁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直视着陆青舟说道:“来吧!小青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书伴了。” 第15章 初识分别 书伴? 陆青舟看着钟灵,脑海中翻滚着她讲的这个词。 记事起,陆青舟便被黄老鼠逼着识字读书,其余的便是帮忙看顾店里的生意。 书籍贵重,黄老鼠买一本卖一本,教给他读书认字的本事,所幸他聪慧异常,明理懂事,一直受到夸赞。 长期的与成人打交道的陆青舟,自小便没同伴,如今有人说是他是她的书伴,他内心十分欣喜。 再看了眼对方,穿着高档的衣裙席地而坐,大方磊落,不由让自己那些自卑的小心思,一笑而过。 “小青舟,你笑什么?”钟灵不解地问道。 “无他,惟高兴而已。”陆青舟笑着回答道。 “小青舟,有你这样的书伴,我也是很高兴的。”钟灵则是模仿着陆青舟的语气说道。 二人听到这里,对视一番,皆是大笑起来。 “哈哈” “哈哈” 唯有一旁的侍女黄绢,有些摸不着头脑。 “钟灵,你们要去哪里游学?” “我也不知道,都是父亲替我安排的,不过能够出来游山玩水,总比关在屋子读书强。” “你也被逼着读书吗?” “对啊!父亲,母亲从小便给我安排了管教嬷嬷,每日还要去女学上课,无聊极了。” “…………” 少年男女,本就是年龄相仿,虽有身份之别,却有数之不尽的交集与感想,此刻找到了没有家长、父母羁绊的伙伴,自然是谈性甚浓。 渴了有人奉来茶水,饿了有小灶精制的饭菜,冷了有人送来薄毯,暗了有人点上油灯,直到困顿不已,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这一切,钟泓都看在眼里,第二日,更是在船尾布置了桌椅,以供二人能够更好地相处。 就这样,无聊的尽河之旅,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在钟泓的有意安排下,陆青舟与钟灵二人,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伙伴。 途中,钟泓屡次拜见李子三,均是吃了闭门羹,可是钟泓仍是锲而不舍。 陆青舟也终于知晓了,老师张策和他的乡人们就住在暗无天日的底舱,期间数次邀请张策共住,都被婉拒,便也不再强求。 黑驴彻底不见了踪影,问起李子三,只言它送信去了。 李子三仍是一日睡,日日睡,也不吃饭,也不如厕,仅仅是船主拿出酒来时,才醒过几次。 时光流淌,不知觉中行船已过了月余,陆青舟与钟灵二人已经是十分熟悉了。 这一日正在船尾看书的二人,听到船首传来了伙计们兴奋地喊叫声,对视一眼,默契地当下书籍,抢先跑上过道往甲板上奔去,急得侍女黄绢一直让二人跑慢点。 一路争先恐后地来到甲板上,正听到伙计们站在船舷边喊道:“放排!放排!” 顺着他们指点的方向望去,陆青舟也是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不远处的尽河河面上,正有长达百丈的原木被绳索连接在一起,前窄后宽,形如巨龙。 而龙头上正站着一个壮汉,手中杵着一根极粗的木棍,插在水中来回搅动,控制着“巨龙”的方向。 被钟灵使了个眼色,陆青舟便拍了拍身旁的伙计,问道:“敢问大哥,何为放排?你们为何如此高兴?” 伙计一路上见多了陆青舟,知道这个小公子脾气温和的很,便指着那壮汉说道:“敢叫小公子知道,听船主说,楚国和商国之间,有连绵不尽的森林,人迹罕至,其中很多都是名贵的木材。” “只是陆运昂贵,便将那些树木砍倒,削成圆木,用锁扣连接,借着此处往下游的水力一路漂到绿蚁城,这便是放排。” “我等此时看到有人放排,自然是绿蚁城已经不远,很快就能上岸了。” 陆青舟听伙计说得如此详尽,也是行礼谢过。 二人站在船边继续观摩了一会儿,陆续又回到了船尾,只是钟灵却发觉陆青舟有些异样,急忙关心道:“小青舟,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青舟勉强地笑着回答:“我无事。” 说罢不等钟灵再问,站起身来说道:“钟灵,你稍等我一会儿。” 说完便顺着过道走了,片刻后,陆青舟拿着一本书籍来到桌边坐好。 递上书籍,陆青舟说道:“你我分别在即,这本《神仙传》是我唯一的珍藏,今天就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接过书本,蓝色的封皮已经有些泛黄,不少书页的书脚也是有些卷曲,钟灵此刻也感到了离别的悲伤,摩挲着封皮,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侍女黄绢小跑着来到船尾,说道:“小姐,公子说船只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靠岸,让你提前去收拾一番。” 陆青舟看着向自己望来的钟灵,笑着说道:“钟灵你不是前两天还跟我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吗?日后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听到此处的钟灵顿时笑出了神采,说道:“有缘自会再见的,小青舟说得对!那我这就走喽!” 说罢,珍重地将《神仙传》放入了怀中,随着侍女回去收拾物什了。 陆青舟神情有些落寞,不过仍自强打精神翻着书页。 “哎呦!小情人要走喽!” 阴阳怪气话语吓了陆青舟一跳,急忙抬头去寻,正看见李子三坐在船檐上,促狭地看着自己。 不消说,定是三哥目睹了自己刚刚送书给钟灵。 也不知是不是被戳破心事,陆青舟恼怒地道:“三哥,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一看陆青舟生气,李子三更加欢快地道:“嘿嘿,青舟,你不会以为三哥天天就在那小床铺上睡觉吧!这里可是风景独好!哈哈!是不是啊,我的小青舟!” 听李子三这么一说,陆青舟瞬间脑袋有些发热,敢情这三哥日日在檐上听着我与钟灵说话,实在是……! 一时间陆青舟找不出词句来形容自家的三哥了,只好闷不出声,抱起书本,小跑着回船舱去了,只留下李子三在身后大笑不止。 两个时辰,uu看书uuansh转瞬已至,有些怅然的陆青舟经李子三一闹,此刻已经是平静了许多,听到甲板上的船主吆喝着,提起包裹便出了舱门。 李子三早已在船边等候,这会儿见到陆青舟出来,挥手招呼他过去。 走到近前,李子三说道:“张策处我已经交待过了,他在安顿好他的乡人们后,自会去寻我们。” 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贴到陆青舟耳边说道:“你的小情人,要在商国游学许久,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被李子三的话语撩的心中一动,但看到三哥挤眉弄眼的神情,陆青舟不由洒然笑道:“三哥,你不必捉弄我,礼物已赠,再见或不见,不必强求。” 说罢陆青舟率先顺着甲板下到了岸边,身后的李子三则是甩了甩手中的酒葫芦,咕哝道:“无趣,无趣极了。” 随后也跟着陆青舟,大踏步下了甲板。 身后的货船上,楼梯上又响起了“咚咚咚”的声响。 正是换成了白衣白裙的钟灵,快步跑到了里侧的船舱,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心中一紧,急忙朝着外面奔去,四处张望,正看到陆青舟与李子三大步离去的背影。 怅然地站在原地,钟灵落寞的神情落入了钟泓眼中,后者上前问道:“妹妹,为何红了眼圈?” “无事,只是有些冷了吧!” “这信可是要送给青舟?” “嗯。” “无妨,他的老师张策还在船上,你大可拜托张策,替你赠信。” “此话当真!?多谢二哥。” 第16章 刻舟求剑,前辕后辙 陆青舟与李子三师兄弟二人,在车马行租了车驾,从绿蚁城的东门驶出,往东去了。 一路上,陆青舟本还有些置气,端坐不动,可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经不住好奇心,趴在窗口处瞧着异国景色。 白墙黑瓦的屋舍,咿咿呀呀听之不懂的方言,城中贯穿的水道和小舟,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新奇,看得陆青舟目不转睛。 直到出了城,陆青舟才从中回过神来,问着一旁躺倒的李子三:“三哥,不知咱们师门叫什么名字?都有哪些人呢?” 李子三听到提问,以手撑头,侧卧着回答道:“游哥儿以他的姓氏为名,起名叫陆门,师门除了你我,还有四个人,游哥儿,剑七,大师兄和二师姐。” “那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现在歇会儿吧!还要些时间。” “哦~。” 陆青舟看着又昏睡过去的三哥,便倚着车壁,闭上眼睛打算歇息片刻,车马颠簸之际,人也沉沉地睡着了。 ………… “公子,公子,醒醒,醒醒!” 陆青舟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的车夫,一时间有些迟钝,片刻后才发现李子三已不在车上了,问道:“我三哥去哪了?” 车夫则是笑着回答:“那位公子付我银钱,让我将小公子送到此地,他自己则是下车走了,临走前让我转告小公子,去河边坐船去对岸即可。” “他走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 “好的,多谢告知。” 利落地拿起包裹,跃下马车,与车夫挥手作别后,陆青舟紧了紧背上的包裹,扫视了一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河流。 天色有些暗了,陆青舟小跑着往河边去了,顺着河边走了不久,便到了一处小码头。 码头边有一艘小船,正有一个白头老叟,斗笠蓑衣,抓着摇橹立在船头,正将小船驶离码头。 一见此景,陆青舟高喊着“等等我”,一边向着小船狂奔而去。 终于在小船离开前,跳了上去,摔在了船头。 “嘶” 陆青舟揉着摔疼的手臂上前询问:“老伯,可是去对岸?” 老叟背对着并不说话,陆青舟只好又问道:“老伯,可是去对岸?” “船不去对岸,又能去哪里呢?” 回答的并不是老叟,而是其他人。 这时陆青舟才发现船舱中正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正向自己这边看来。 陆青舟见有人回答自己,便顺势进了船舱,与对坐之人行礼道:“多谢大哥告知,小子也是头一次坐这船。” 青年笑了笑,点头示意,只是低着头把玩手中的长剑。 陆青舟见对方并不应声,也不再搭话,只是总觉得这男子似乎在哪见过,却总也想不起来。 “啊!这可如何是好?” 一声惊叫打断了陆青舟的思绪,只见对坐的青年此刻正趴在船边,不停地向下张望,同时嘴边还在咕哝着:“我的剑!我的剑!” 想来是剑不慎落在了水中,可惜了,估计值不少银钱,陆青舟如是想着。 突然,那青年男子似乎想到了办法,展颜笑道:“如此不就能寻回我的剑了吗?” 说话间掏出一把短匕,在船身上做着记号,陆青舟不解其意,问道:“大哥,如此是为何?” “我剑从此处落下,待到了岸边,差人从此处下水去摸,便能寻回我的剑啦!”青年边说边眉飞色舞起来,好似已经寻回了失剑。 陆青舟则是思索一番说道:“大哥,船走剑不走,剑只能在落水处才能寻,在船上做记号并无用处啊!” 青年听到此话后说道:“尔非剑,焉知剑不走?” 摇了摇头,陆青舟不再言语,只盼着能够早点到对岸。 只是划了许久,仍是望不见岸边,陆青舟有些不耐,四周扫视着。 突然他身形一震,慢慢转过身子,趴在船边看着水面。 看着倒影在水面的人脸,陆青舟终于知道这个青年是谁了!!! 那眉眼、轮廓、神态,不正是青年的自己嘛! 自己如何看见自己?如何看见青年的自己?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头顶贯穿全身,陆青舟站起身子,快步跑到了老叟身边,看着身下的水面。 惊得坐倒在了船头,这老叟满头白发,可是一眼便能看出,这就是老去的自己。 如果说刚刚的青年还是幻觉,如今这个老叟又是怎么回事? 心底的大恐怖,震荡翻滚,全身汗毛倒立,陆青舟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紧包裹,便朝船尾冲了过去。 不知何时,已经快到岸边,陆青舟借力一跃,便跳到了岸上,头也不回地跑离了小船。 “呼哧” “呼哧” “呼哧” 跑得胸腹起伏,口中白沫涌现,陆青舟才不得不停下脚步歇息。 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陆青舟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面前停了一辆马车,只是并无车夫。 “上车,驾车往前即可。” 车厢中传来的声音让陆青舟鬼使神差地上了马车。 拿起马鞭和缰绳,回想着车夫的架势,吆喝着马匹往前走。 “吱呀” 车轮转动,车厢与车轮间摩擦的酸涩声响了起来,只是却让陆青舟亡魂皆冒。 明明马匹迈蹄狂奔,可车驾却在往后飞退。 “啪” “啪” “啪” 疯狂地抽打着马匹,陆青舟歇斯底里地叫着:“往前,往前,往前啊!” 可是越抽,马匹跑得越疾,车驾也退的越快。 “何为往前?”车舱没传来问话。uu看书.uukanshu.cm “往前就是往前啊!”陆青舟状若疯狂地回答道。 “尔非道,焉能断前后?” “啊~~~!” 陆青舟此刻青筋毕露,口中“哧呼”着,扔掉手中的鞭子与缰绳,转身打开车厢门。 光线绕进车厢,照亮了说话之人的面庞,正是面色略黑,气质刚硬,却依旧稚嫩的陆青舟本人。 门外的陆青舟如遭雷劈,顿在原地,舱内盘坐的陆青舟则是咧嘴笑道:“尔非道,焉能断前后?” 说罢站起身来,走到近前,狠狠地盯着门外的陆青舟,直视着双眼说道:“你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 “砰” 舱内的陆青舟说完就是一脚踹在门外陆青舟的胸腹间,力道之沉,直接将人踹飞出了马车。 一阵天旋地转,陆青舟跌入了马蹄身下,瞬间被一蹄踩断肋骨,一蹄踢碎脚趾。 左拦右挡之际,陆青舟看着一蹄向眼窝踏来,直接刺破眼珠,踏碎了脑袋,来不及吱声,意识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 “啊~!” 满头大汗的陆青舟从颠簸的马车上醒来,回头去看,李子三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做了什么噩梦?让我猜一猜,被小情人打了?” 不理会李子三的打趣,陆青舟摇了摇脑袋,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也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很吓人。” 正当李子三想要再说,马车突然就停了,随后车夫便操着奇怪的口音说道:“二位公子,到了!” 第17章 欢迎回家 师兄弟二人利落地下了马车,与车夫挥手作别后,便沿着道路很快到了一处河边。 又沿着河边走了一段,便到了一处小码头。 码头上正有着一个白头老叟,斗笠蓑衣,摇着桨橹,正要离开码头。 师兄弟二人急忙边跑边喊着“等等我”,终于在小船离开之际,二人跃上了小船。 “嘶” 陆青舟揉着不小心磕到的手臂,上前问这摇橹的老叟:“老伯,可是去对岸?” “船不去对岸,还能去哪里呢?” 回答的不是老叟,而是已经坐在了船舱的李子三。 李子三将黑螭解下,横在膝上,见陆青舟走进船舱坐下,又问道:“你怎么会问这船去不去对岸呢?” 陆青舟回想着刚刚自己的问话,努力思索着,说道:“不是三哥你跟我说去对岸吗?” 此话一出,李子三往后一仰,一手抓着黑螭,一手挠了挠头,疑惑道:“我说的吗?有些记不得了。” 正巧抓着黑螭的手,挂在船舷边,陆青舟一见此景,突然说道:“三哥,小心剑落水了!” “哦!没事的,落水了它也会跟着我,丢不掉。” 听到这句话的陆青舟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可怎么抓也抓不住,不由苦恼地抓着脑袋。 “三哥,我总觉得我以前来过这里,只是总也想不起来。”陆青舟询问道。 “哈哈!等你修行的时候,剑七会告诉你为什么,喏,快到了。” 船行不过一炷香功夫,已经停在了一处码头。 跟着李子三下了船只,老叟又划着船往回去了。 “青舟,别看了,那是船老,从不说话,也没人认识他,每两个时辰会划船来回一次。” 被叫住的陆青舟收回视线,发现这个码头前方就是一大片的树林,并没有可供行走的道路。 一旁的李子三从怀中掏出两张黄底的符篆,不等陆青舟询问,便主动介绍道:“这是‘羽’符,金光阁出品,贴于身上,有轻身之效。” 说话间将符篆在陆青舟眼前晃了晃,手腕一甩,符篆已经贴服在二人的裤脚上。 李子三随即捏了个剑决,口中叱道:“黑螭,带路!” “嗡” 剑吟声起,黑螭剑离鞘而出,李子三一手抓住陆青舟,一手握住剑柄,旋即二人便被黑螭带离了地面,越过前方的树林,向前飞去。 即便在看《神仙传》时无数次幻想过腾云驾雾的时候,可也没有如今真的飞在空中来得震撼。 葱茏绿林在脚下掠过,飞鸟走兽被惊动奔走,数之不尽地的词汇也无法形容此时的神妙之感。 只可惜,飞行中冷风灌入衣袖,不过一会儿,陆青舟已是冻的面色发白了。 李子三见状,只好御使着黑螭慢慢落在了地面。 指着面前的一条小道,李子三说道:“青舟,你沿着此路,一直往前,就能到师门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管陆青舟的意愿,御使着黑螭就飞离了此处。 看着李子三离去,陆青舟不停地哈着热气,跺着脚步,试图暖和一下手脚。 如此过了好一晌,面色才恢复了些,扫视了一圈,认准了这条小道,紧了紧背上的包裹,陆青舟便开始了爬山之旅。 说到爬山,陆青舟也是爬惯的,只不过有着如此整洁的卵石小道的山,还是第一次。 坡度不高,爬着并不吃力,而且小道笔直,一眼能望过去老远,只是看不到尽头。 爬山伊始,陆青舟脑海中还在回味着飞行的感觉,再后来则是被道旁的秀丽景色吸引,再后来已是在想这路何时有个尽头。 足足爬了有一个时辰,除了整个人已经累极,小道还是小道,两边的树林还是树林,往前看是如此,往后看也是如此,陆青舟不禁有些错觉,自己仿佛还在原地未动。 有些气馁地席地而坐,脑中思索着,这是不是师门给自己的考验。 不得而知,别无他法,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打定主意的陆青舟正打算继续爬山,不料面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一只山羊。 这山羊颇瘦,脖间系了一个黄色的铃铛,腹下的肋骨隐隐可见,通体毛色虽白却泛着蔫黄,左边头上的羊角也是断了一截,只是这山羊的双眼却是通红的,正盯着陆青舟。 山羊鼻间“呼哧”了一声,转身便走,不多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陆青舟。 陆青舟会意,急忙爬起跟在山羊身后。 一羊一人,一前一后,静默地走在小道上,只有“丁零当啷”的铃铛响声陪着他们。 说来也奇怪,跟着山羊走了不一会儿,小道便到了尽头,一个转弯来到了一处开阔的空地。 空地面积颇大,呈圆形,全以青石板铺就,并无接缝。 空地的尽头可见一条陡峭小道,通向了前方一座笼在云雾里的山峰。 空地的左右也各有一条小道,只是有树林遮挡,不知通向了何处。 就在陆青舟四处打量的时候,山羊已经领着他来到空地中间。 “可是青舟来了?” 话音吸引了陆青舟的注意,循声看去,正有一人徐徐向他走来。 白净的娃娃脸,布着些淡淡的雀斑,乌黑的长发拿发带束在身后,身材修长,一身的白色长衣外,罩着一件薄纱,正笑眯眯地看着陆青舟。 来人拱手行礼,说道:“我是钟云。” 人如其名,有股云朵般的淡然温和,让人舒服,生出亲近之感,uu看书.uuasu 陆青舟急忙回礼道:“我是陆青舟,见过钟云大哥。” 钟云伸手接过陆青舟背上的包裹,温和地说道:“日后叫我云哥儿吧!青舟一路劳顿,欢迎回家。” 回家! 陆青舟的心绪瞬间被柔软击中,扩散开来,一路的怀疑、辛苦、思念、彷徨在这一刻涌向双眼。 “滴答” 低着头,肩膀耸动,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了青石板上。 这一刻,他不再是懂事老成的陆青舟,只是一个才八岁的少年。 过了良久,擦了擦眼泪,陆青舟抬头看着仍在原地温和等待地钟云,笑着说道:“谢谢云哥儿。” 不询问也不关怀,钟云指着尽头处的小道,说道:“去吧!剑七师叔正在‘飞台’上等你。” 恭敬地行了一礼,陆青舟独自向着尽头处的小道走去,不一会儿就被云雾吞没了身形。 “辛苦你了,白福。” 钟云摸了摸山羊的额头,从袖中拿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丸子,让山羊吃了。 提着包裹,钟云向着左边的道路走去,边走边嘀咕着:“青舟这个名字总好像听过呢!” 走了几步,转头发现山羊正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 “白福,你为何不走?” “哦,对了,游哥儿的房间在那边,我又忘了,多谢你了。” “丁零当啷” 一人一羊,顺着右边的小道,走入林间,不见了身形。 空地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空旷,唯有几滴泪珠,正在慢慢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第18章 飞台剑7 伸手不见五指,只因五指都陷入茫茫的云雾之中了。 清凉冰甜,是一呼一吸间,云雾滋润着肺腑。 眉毛、睫毛、头发上已经结了不少的雾水,看上去都和周围融成了一体。 “呼哧” 小道陡峭,走得更加吃力了,只是陆青舟眼神坚毅,毫不停歇地向上行去。 终于,一脚踏出,周围的雾气瞬间消散一空,仿佛穿过了一层帷幕。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巨大的广场,广场边缘云雾正在旋转缠绕着,却不能侵入广场一分一毫,这应该就是‘飞台’。 尽力望去,‘飞台’的尽头似乎有处山洞,正冒着显眼的红光。 剑七师叔应该就在那里了吧!陆青舟心中想着。 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飞台’,陆青舟只觉得踏上的脚底有一阵波动向着四周涌去。 ‘飞台’轻微晃动着,陆青舟还听到了一些锁链碰撞之声。 “呼” 深吸了口气,陆青舟继续前行。 “哒” “哒” “啪嗒” “啪嗒” 陆青舟刚走到‘飞台’的中心,感觉到了脚底的异状,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踩在了一片水沼中。 心中一惊,急忙奋力往前跑去,谁知没跑几步,脚下一空,整个人落入了水中。 “咕嘟” 猝不及防,陆青舟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下肚,急忙屏住呼吸往上游去。 “咣” 上浮的陆青舟一头撞在硬物之上,急忙踩着水睁眼去看,水面不知何时已经结冰。 目眦欲裂,陆青舟挥舞着拳头,疯狂锤向冰层。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拳骨已经露出了白茬,血色浑浊了视线,只是肺腔中的窒息感逼迫着不能停下挥拳。 “嗞” 陆青舟清晰地听到了冰封裂开的声音,当下收拳聚力。 口中无声大喝着:“给我开!” 随即汇集全身之力一拳击向了冰层。 冰层应声而碎,陆青舟使了最后的气力,趴着冰层的边缘爬了上去。 “咳” “咳” 大口呼吸着的陆青舟,突然被呕出的水呛到了喉咙,不禁咳得面红耳赤,涕泪横流,狼狈不已。 “轰隆” 闷雷声传来,陆青舟抬头去看,只见头顶的云雾正在旋转汇聚,其中隐隐有雷光闪烁。 狠狠地盯着上天,陆青舟站起身来,血肉模糊的双拳重又握紧。 “噼啦” 一阵惊天巨响,比巨响更快的是转瞬即至的交缠电蛇。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沉睡在陆青舟脖间的青蛇终于苏醒。 从锦囊中电射而出,无数的肉芽从青色的鳞甲下钻出,一层一层覆盖交织,瞬间迎风大涨,成了一条参天巨蛇。 团团将陆青舟护在中间,仰天巨吼,挡住了威力无匹的电蛇。 不过电蛇却在将要击中青蛇时消散一空,上方的云层也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青蛇,许久未见,你终于醒了。” 听得声音,青蛇摆动着巨大的头颅盯住了一处云雾,低伏身体,吐着蛇信儿。 不一会儿,便有两人破开云雾来到了‘飞台’上。 一人正是独自先行上山的李子三,还有一人身材魁梧,粗布衣裳,头发粗狂地披在肩上,面容也是刚毅,只是有一只眼窝空空,有些可怖,正是剑七。 “青蛇,解了变身,我要带青舟去找云哥儿。”李子三似乎有些怵青蛇,谄笑着走过去。 青蛇应该是听懂了,又朝着二人大吼一声,迅速地缩回了娇小的体型,钻进了锦囊中。 “剑七,你也太变态了,青舟刚来你就这样……” “这个月的例银少一半!”面对李子三的问责,剑七淡淡地回了一句。 “哼!吝啬鬼!”李子三被制住命门,不再吭声,拦腰抱起已经晕倒的陆青舟,几个起落就出了‘飞台’,进入了云雾之中。 “雷亟,回来!” 一道剑影应声从空中飞来,悬停在了剑七身前。 伸出粗壮的手臂,笼在雷亟上,五指虚抓。 雷亟剑身瞬间闪起电茫,扭曲坍缩,最后变成了一粒银色剑丸。 随手捞起剑丸,按在了空洞的眼眶中,剑七凝望着李子三离去的方向,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转身大踏步破开云雾,出了‘飞台’。 ……………… “黄老鼠,你总叫我读书认字,却不给我起名字?” “嘿嘿,小黑狗不是挺好听的嘛!人都说,名贱好活。” ………… “从今往后,师门长辈皆是你父母,同门师兄弟将待你如手足,赐你陆姓,青舟为名。” “谢师傅赐名。” ………… “青舟一路劳顿,欢迎归家。” “谢谢云哥儿。” ………… 陆青舟只觉得自己飘飘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遇见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 梦里他笑了,哭了,最后梦醒了,平静地睁开双眼。 醒来的陆青舟只觉得浑身没有知觉,唯一能活动的就是一双眼珠。 上方有房梁,身前有被毯,嗯,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 左边窗户透着亮光,镂空的图案真漂亮。 右边则是一片碧绿的竹樯,似乎都能问道竹子的清香。 “嘶” 青蛇感应到主人苏醒,从锦囊中游到了陆青舟的面庞上,竖起身子,拿芝麻大小的小眼睛瞧着,吐着粉嫩的蛇信儿。 “谢谢你救了我,青蛇!”陆青舟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了青蛇变身护他,诚信诚意地感谢道。 感受到了主人的谢意,青蛇十分高兴,扭动着细小的身子,连蛇信儿都吐得更频繁了。 见到这一幕,陆青舟会心地笑着,可惜手不能动,不然一定要摸一摸青蛇的小脑袋。 “青舟,你醒啦!” 一阵欢呼声随着脚步声来到了陆青舟身边,却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看着陆青舟眼中的疑惑,少女介绍着自己道:“我是楚红,是你和李长生的二姐,以后你就叫我红姐儿,或者二姐。” 李长生?哦,好像是三哥的真名,那这个应该就是二师姐了。 “红姐儿好,恕我不方便行礼了。”陆青舟带着歉意说道。 听到陆青舟如此说,楚红爽朗地笑道:“青舟真懂礼节,不像某些人不知大小,以后在眉山,在陆门,见谁都不用行礼哦!” “小楚红,你说谁不懂礼节呢!?” 惫懒的语调,不用看,陆青舟也知道是李子三来了。 “哼!李长生,我才是二师姐,知道吗?” “你不过比我早些入门,论年纪,u看书 .ukanu 我可比你大。” “那你也得叫我师姐。” “我偏不叫,你奈我何!?小楚红,小楚红。” “啊~,吃我一拳。”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陆青舟听着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渐渐离去,心中想着,估计日后山上的日子,应该会比较热闹了。 又过了一阵,山羊白福的铃铛声在门外响起,随后钟云就来到了屋内。 “青舟,你之前身体有损伤,为了防止你翻身弄破伤口,我给你施了针,断了你的知觉,现在我要取针,你的知觉会慢慢恢复的。” 耳畔云哥儿温和的话语声响起,陆青舟翻着眼珠去瞧,只能朦胧地看见一个人影。 “多谢云哥儿。” “青舟,你才与我说了几句话,两句都是谢我,日后不用谢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青舟又是心中一暖,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字。 “嗯。” “好了,针已经都取出了,开始你会有些酥麻,要大概一个时辰才能恢复知觉,半天后才能下地。” 陆青舟感受着全身渐渐开始的酥麻,问道:“云哥儿,我睡了多久?” “嗯,你睡了有五天了,受伤重了些,不过未伤内里,现在也恢复了八成了。” “云哥儿,你是医官吗?” “我不是医官,我是医道的修行者,你休息吧!我要带白福去采药了,白福就是带你上山的山羊。” 听着耳畔的钟云离去,陆青舟内心恢复了平静,慢慢找回身体的知觉。 第19章 传法 在陆青舟恢复知觉的这段时间里,楚红和李子三又分别来了一次,与温和如风的钟云和惫懒好玩的李子三相比,楚红则是十分爽朗,穿着如名字一般的大红色衣衫。 “嘶” 陆青舟倒吸了口气。忍着酥麻,靠坐在床头,观察着身处的小屋。 约摸是个七八丈长宽的方形小屋,除了青石板的地面,全屋都是竹制。 屋内也没有什么陈设,身下的小床是唯一的家具。 镂空的窗户被撑开,一眼望出去,除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再无他物。 不多时,一身黑衣的李子三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一来便躺倒在床尾,惬意地说道:“啊~~!真舒服,你知道吗?青舟,自从你受伤至今,我便一直无处可去?” “为何?” “因为这个就是我的房间啊!” 陆青舟听完挠了挠头,歉意地说道:“三哥,那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睡啊!” “只有这里有床,我还能去哪里睡?还好你终于醒了。” 李子三说完翻身看着陆青舟,继续说道:“你怀中的‘净’符,可保汗渍皮屑、灰尘雨水等难以弄脏你的衣物,小心,别弄破了。” “这几天你昏迷时,已经给你伐洗过肠胃,修为有成前不能再吃五谷荤腥,只能吃‘食丹’,饿了就吃半粒,和水服下。” 说话间李子三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扔给了陆青舟。 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满瓶都是黄豆大小的褐色丹丸。 凑到鼻下一闻,无甚气味。 陆青舟收好瓷瓶,正想问问何时开始修行,不料李子三已经睡着了。 也罢,只得自己出去问一下究竟了。 陆青舟已经休息了很久,实在无聊,便扶着竹墙慢慢站了起来。 捏捏有些哆嗦的双腿,拍拍僵硬的面庞,陆青舟一步一步挪向了门口。 一步,两步,三步,越走越顺,不过二十几步,已经不用再扶着竹墙了。 来到了门口,看着门前的卵石小道,陆青舟生出了熟悉之感。 看样子,山上所有的小道,都是一个模样。 走上小道,不等陆青舟决定往左还是往右,楚红已经从左边过来了。 见到陆青舟独自出了屋,楚红快步过来,担忧地问道:“青舟,你怎么不多歇一会儿?李长生呢?不是说他要照顾你吗?” 陆青舟笑着回道:“屋内闲闷,不如出来走动,好的还快些,三哥几日里不睡床,也是累了,让他睡一会儿吧!” 说罢又问道:“红姐儿,你可知我何时开始修行?” 知道李子三睡着了本要发作的楚红,听到陆青舟询问修行之事时,只好作罢,回答道:“剑七师叔让你若是有余力,自去‘飞台’寻他。” 陆青舟拱手说道:“那我先去找剑七师叔吧!红姐儿不用担心我,走路爬山已是没有问题了。” 说罢还原地转了一圈以示自己是如实想告。 楚红仍是有些担心,只是修行之事,她也不能强求,便说道:“那青舟你自己注意些,沿着小道一直往前,到了‘悟道’场,再上山即可。” 原来那叫‘悟道场’,心中如此想着,拱手作别,陆青舟顺着楚红所指的方向,慢慢地向前走着。 又经过了一个类似的竹屋,不一会儿就到了巨大的“悟道场”。 再一次到这,陆青舟心态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陌生了,扫视了一周,顺着小道便开始爬山了。 三哥给的‘净’符确实有效,走了一路,衣服、身上仍是洁净一片,不见水雾凝结。 全身有一种微风轻抚之感,即便有些热,汗液刚刚发出体表,便被这种微风带走了。 这种说不出的舒适,让陆青舟对修行更加的渴望,脚步也不由地更快了。 到了后半程,陆青舟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疾奔向山顶冲去。 越过熟悉的帷幕,看着云雾在指尖如同流沙一般穿过,陆青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踏上‘飞台’,不用他再找,正在中间闭眼盘坐的,应该就是剑七了。 收拾好跃动的心绪,陆青舟慢慢走到了剑七身前,躬身说道:“请师叔传我修行之法。” 剑七睁开独眼,直视着陆青舟问道:“入门试炼,你可有憎恨?” 陆青舟语气平淡地说道:“小子早料想过修行之路坎坷,是以虽不解却也不会心有怨恨。” “既如此,你坐下,听我慢慢说与你听。” 陆青舟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蒲团,拱手道了声“是”,便坐了下去,看着眼前的剑七。 依旧是霸道地直视着陆青舟,剑七张嘴娓娓说道:“游哥儿早年师承道宗,后游历天下,博采百家修行之法,终创自家道统,名为正华道。” “正者,不偏不倚;华者,枝繁叶茂;正华道意在万物取其中庸,不偏不倚,才能修为得成。” “只是游哥儿志不在发扬道统,所收徒弟,钟云家传医道,楚红家传武道,李长生家传剑道。” “唯有你,可继承正华道统,现在,我便代游哥儿传你总诀。” “口心称诀,指掌掐印, 行气为法,造物于术, 晓关窍之处,明诸天之理, 周天循环,吐故纳新, 是为修行之道, 道可分,分先后, 先有血亲神通, 后有天地道统, 神通有大小, 大者人恒难得见, 小者寥寥不足已, 道统存弭久, 弭者非不久, 久者非不弭,uu看书 .ukans.cm 道可有道, 道可无道。” “此诀在游哥儿房内你亦能寻到,需日后多加感悟方有收获,若有疑问,也可来此找我询问。” “今日我先为你解惑何为修行。” 说话间剑七以指按住陆青舟的头顶,说道:“人身为万灵之长,与走兽飞禽异处在于,脑中可思,可辨,可想,可存。” “之所以脑中可思辨,想存,皆因人体可与天地灵气相交,相交之处就在头顶百会穴。” “灵气入则感悟天地,灵气出则反哺天地。” “一出一入间,得灵气滋养,人类得以渐开灵智,方成万物之长。” “有先贤大能明悟此理,遂穷尽方法,以求沟通天地灵气,积蓄灵气于体内,初时入多出少,后经历改善,至如今,修行者对于天地灵气,厚入薄出乃至只入不出,只为能强自身脏腑筋骨,追求神仙长生一道。” “然天地灵气地域不同,浓淡有别,人人都想去那灵气富裕的洞天福地,口舌无用,只能靠修为高低来一争高下。” “是以各道统又模仿神通者,衍生出了攻伐为主的法门心诀,以护卫自身的洞天福地。” “其后又催生出了符篆、丹术、造物等一系辅助之法。” “时至今日,修行道统均以攻伐强弱定先后,正华道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剑七收回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所说的一切,皆是陆门绝密,若非游哥儿首肯,不传于他人。” 陆青舟急忙点头说道:“小子明白。” 第20章 修行之法 见陆青舟态度恳切,剑七继续说道:“刚刚与你讲过,修行一途需要沟通收蓄天地灵气,然灵气何来,修行界众说纷纭,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灵界之说。” “其言灵界与人界互为表里,人界兴盛,人口众多,凡人虽然收蓄灵气极微,然数以百万记后,人口越聚集,灵气越稀薄。” “是以洞天福地多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沼。” “更言修为臻至羽化境,便能肉身破开人界,去往灵界,成就长生道果。” “这与元婴境的修士可以出窍魂游相应,是以修行界便奉为真理。” “据我所知,大部分修行者终其一生,也只能成就先天,更进一层的灵海境,已经是修行者中的翘楚,元婴境更是各大道统的长老人物。” “我不知也不在意你是否能修行有成,只求你将陆门道统传承下去,不至于游哥儿一生所学,后继无人,你可明白?” 陆青舟闻言胸中涌起一股狠厉劲,拜服在地,掷地有声地说道:“小子陆青舟定会名扬天下,光大陆门道统。” 剑七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你起来吧!接下来,我要与你分说如何沟通天地灵气。” 陆青舟一听,急忙坐直了身体。 “凡夫俗子身体窍穴时刻被灵气滋养,尤其在夜间,日月轮换,阴阳交际,灵界与人界亦相互交错,躺卧休息,静谧时分,头顶百会穴感应气机,加倍吞涌灵气,人便会进入梦境。” “梦境中无空间时间之限制,人的神魂念头可往来穿梭,打破了灵界与人界的边界。” “常有人觉得所经历之事,所经过之地十分熟悉,只因你在梦境无意地进入了灵界,由于灵界与人界互为表里,你觉得熟悉因你在灵界中经历过此事,去过那处。” “因此亦有道统称梦境便是灵界,不过响应者寥寥,但有一点可知,凡夫俗子既受灵气滋养,为何不能修行,皆因其缺少沟通天地灵气之法,只靠躺卧时的些许灵气,根本难以成势。” “凡夫俗子者言寐,先天者言睡,灵海者言眠,元婴者言觉,羽化者言寝。” “寐,躺卧,被动吞吐灵气。” “睡,坐寐,即静坐以念头积聚头顶百汇,感应天地灵气。” “眠,息目,闭肉眼,开心眼,可内视观照。” “觉,渐醒,大梦方醒为觉,意在与天地一体。” “寝,无可言说,一说神仙之寐,可自成天地。” “与之对应的心诀: 人心惟危, 道心惟微。 惟精惟一, 允执厥中。” “从今日起,你自去游哥儿房中修行,改‘寐’为‘睡’,不得懈怠。” “游哥儿房中所有藏书、手记你皆可自行翻阅,有任何疑问,可自查,可询问同门,也可以来此处寻我。” “今日传法已毕,若无疑问,待感应到天地灵气再来吧!” 剑七说罢,也不理陆青舟,站起身子转头便出了‘飞台’。 躬身对着剑七离去方向一礼,陆青舟也转身回到了下山的小道上。 或许是受了《神仙传》的影响,陆青舟一直认为修行就是快意恩仇地杀来杀去,飞天遁地,然后如神仙一般逍遥自在。 听完剑七师叔一通说了那么多,饶是陆青舟记性颇好,聪慧超人,此刻脑中也是有些混沌。 但也大体知道了修行是怎么回事,知道了现在自己最主要的事情便是按照‘睡’法修行,感应天地灵气,才能继续修行。 可天地灵气是什么模样?怎么样才算感应、沟通呢?剑七师叔没说,只有靠自己了,陆青舟脑中回想着所有的问题和收获,不知不觉就到了‘悟道场’,正看见一身红衣的楚红站在广场中间,曲膝虚抱,闭眼而立。 应是感应到了陆青舟的注视,楚红睁开双眼,微笑着向陆青舟迎去。 陆青舟这才真正地看清了楚红的容貌,红衣胜火,肌肤赛雪,黛眉大眼,点翘朱唇,还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 “红姐儿,你真漂亮!”陆青舟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 哪一个青春少女不希望别人夸赞自己的美貌呢?楚红也不例外,当下高兴地拉住陆青舟的手,说道:“剑七师叔说过了,日后你就在游哥儿的竹屋修行,你的包裹云哥儿已经给你拿过去了。” 说话间已经拉着陆青舟往右边小道去了。 “红姐儿,剑七师叔不下山吗?” “师叔他痴迷铸剑,自从游哥儿在山顶开了地火后,一般师叔都在山上铸剑。” “红姐儿,刚刚你在‘悟道场’是在修行吗?” “嗯,我在感悟游哥儿之前教给我的拳法,可惜进展不大。” “红姐儿,我看三哥儿平日里一直卧睡,也是修行的一种吗?” “哼!他有神通在身,不用打坐,也能增长修为,你可别跟他学坏了。” 竹屋不远,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门口。 摸了摸陆青舟的脑袋,楚红说道:“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去悟会儿拳,我们其他人都住在那边的竹屋里,有事就去那边找我们哦!” “红姐儿你不用管我,u看书 .uukansu 你自去吧!” 说罢楚红便离开了,陆青舟目送背影消失在了林间,这才推门进了竹屋。 同三哥一样大小,一样空旷的竹屋,只是少了张床,多了一个木箱和一个蒲团。 摸了摸蒲团,看不出是何材质,整体呈黄色,但入手冰凉丝滑,上面纹着不知名的图案。 回想之前剑七师叔讲过的‘睡’法,陆青舟盘坐在蒲团上,闭上了双眼。 全神贯注地想象着头顶的百会穴,只可惜,坐得腿脚发麻,也没有沟通到什么天地灵气。 想着剑七说过,此屋有游哥儿的藏书、手记,陆青舟便起身,打开木箱,翻找了起来。 木箱长宽一丈,里面几乎已经堆满,有纸书,还有竹简,木牌。 随意拿起最上面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两排蝇头小字。 沧浪县北五十三里山村,有孩童入山开柴一日,出山已过了十年,正前往查证。 落款二十八。 不明所以的陆青舟又拿起一块木牌,同样两排小字。 牟须镇东北二十里山村,整村三十户共七十二人消失,财物未丢,已查证,属实,原因不明。 落款一十六。 陆青舟翻看着木牌,发现记录此类离奇事件的木牌共有十二个,落款都是数字。 不明白这些木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肯定是要紧的东西,陆青舟还是仔细地放回了原处。 重新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籍,上面写着《日记》二字。 第21章 登顶 “日记?” 陆青舟咕哝着翻开了书页,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歪七扭八小字。 “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我的日记生涯,让地球人后辈看看他们的前辈是如何闯天下的!哈哈!” 地球人?陆青舟越发看不懂了,继续翻开一页。 “这个世界真奇怪,明明没有那些历史,却能用那些典故的成语,我得想办法查证一下,或许能找到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再度翻开一页。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懒得记了,离上一次记日记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吧!白龙是真的帅啊!” “哗”再次翻开一页。 “哎呀,搬到商国来了,要不是理东西都忘记有这本日记了,鲁达给我造的机关台取个什么拉风的名字好呢?懒得想了,就叫‘飞台’吧!” 鲁达?机关台? 陆青舟带着疑惑继续翻页。 “后辈们看好了哦!游哥儿我正式宣布,今天是最后一次日记。地球人总是这样,开始写日记有多么的坚决,鸽日记就是多么的爽快,真佩服那些小说里写日记的大佬啊!” 继续往后翻,都是一片空白,看到这儿,陆青舟也明白,这本《日记》应该就是游哥儿记录经历的书籍,只是多年来,也只记过四五次就草草结束了。 将书角揶平,陆青舟把《日记》放回原位,继续在木箱中翻找。 越往下翻,还有很多的小木盒,有大有小,颜色材质各异,都上着十分精巧的机括,有些还贴着各式复杂的符篆,陆青舟自然也不敢去摆弄。 如此翻找,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他急需的书籍--《正华道》。 “呼” 吹了吹封面的灰尘,有些丑陋的《正华道》三字越发清晰,也越发与褐色兽皮的精致封皮不匹配。 剑七师叔说游哥儿对道统传承不以为意,看样子确实如此,压在箱底都有灰尘,说明收进箱子前就已经被冷落很久了。 现在的自己急需找到关于‘睡’法的心诀,虽然剑七师叔已经说过一遍,但自己并没有记全,而且就算记住了,陆青舟也不确定自己就能明白心诀的意思。 略做思索,陆青舟主意已定,慢慢翻开了陆门绝密的道统书籍。 “首先,我要声明,虽然这本书是被剑七逼着写的,但是我依然会尽可能清楚明了地讲明白,这个世界关于修行的一切,如果非要说有个愿望的话,我希望有朝一日,人人都能够修行。” 人人都能够修行!? 陆青舟不由地为游哥儿的豪言壮语感到敬佩。 快速地向后翻页,很快便找到了关于‘睡’法的那一页。 “道宗言打坐,佛家言禅坐,我言静坐,其实都是一个东西,这是让修行者能够感应天地灵气,沟通天地灵气,积蓄天地灵气的一个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修行法门。 静坐切记一句心诀, 人心惟危, 道心惟微, 惟精惟一, 允执厥中。 分别对应先天,灵海,元婴以及不可说的羽化四个境界。 危者,危崖也。 时刻幻想自己悬坐于危崖之上,自然能明白其中含义。 这句心诀适应于先天境静坐,以及开始修行的入门者。” 看到这,陆青舟便合上书页,不再往下翻阅,连入门都未曾做到,多看不过浪费时间。 珍重地将《正华道》放在了木箱最上层,陆青舟重新盘坐在了蒲团之上。 可是陆青舟很快便发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自己根本从未见过危崖,如何才能幻想? 不过陆青舟从来不畏惧问题,解决便是,就如他主动接过打闷棍的活计一般。 没见过危崖,见见便是,没去过危崖,去去便是。 何处有危崖? ‘飞台’之上便有。 想到便做到,事关修行,陆青舟一刻也不愿等待,拔腿便往山上去了。 穿过云雾,踏上‘飞台’,两步并做一步,陆青舟快步向着对面走去。 再次穿过云雾,看着不远处往外冒着火光与热浪的山洞,陆青舟打消了拜访剑七师叔的想法,开始寻找登上山顶的方法。 能够寻找的地方并不大,不一会儿,一根垂下的铁链便被陆青舟找到了。 拽了拽儿臂粗细的铁链,“叮铃当啷”的声响随着波动的铁链一路传了上去,直到隐没在了云雾里。 确认了铁链十分结实,陆青舟紧了紧裤带,毫不犹豫地攀着铁链便向上爬去。 双脚踩着山壁,双手发力,慢慢地,陆青舟已经顺着铁链,消失在了云雾中。 “呼” 爬的久了,陆青舟已经有些力乏,不过那股狠厉劲又起来了,此刻只有向上,再向上。 好在铁链也快到头了,一阵攀爬后,陆青舟抓住了缚着铁链的石柱,一个翻身,便到了山顶。 来不及欣赏山顶景致,陆青舟躺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缓解着有些发晕的脑袋。 “咕咕” 腹中一阵响声穿出,许久没有感到的饥饿袭来,陆青舟颤抖着从怀中取出瓷瓶,哆哆嗦嗦地取出“食丸”,uu看书 ww.unh.co 拿指甲盖掐了一半,送入嘴中,混着口水咽到肚中。 虽毫无味道,但片刻后,腹中已经是有些饱胀感。 感叹着“食丸”的神奇,陆青舟想着,若是人人都有这东西,渔村头的小五也许就不会被他爹送给别人寄养了。 收好瓷瓶,陆青舟自觉也歇息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子,仔细地观察起了山顶四周。 山顶不大,约摸只有竹屋一般的大小,除了四周一圈的嶙峋山石,中间都是平整的石面。 石面上最让人瞩目的则是一株华盖般的大树。 缓步来到树底,摸了摸有自己腰身般粗细的主干,树皮坚硬呈棕色,带有一丝丝金色的纹路,甚是漂亮。 主干并不高,大概一个青年男子的身高,只是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枝丫交错成了一个巨大的穹顶一般的树冠。 秋季树叶落光了?陆青舟带着疑问绕着光秃秃的大树走了一圈,发现了一张石桌,石桌上划着纵横的线条,不知作何用处。 如此观察了一番,陆青舟便发现了此行的目标,一个从山顶凸出去的飞地。 小心地踏着山石,陆青舟来到了这块先宽后窄的飞地。 飞地如此突兀却又浑然天成的与山石连接在一起,最宽处有一丈,飞在空中的那端则只有手掌粗细。 整个飞地微微向上翘起,约有两丈长短,陆青舟从侧面望去,飞地下也是连着山石,看起来颇为结实。 这应该就是危崖了吧! 看着飞地下翻滚的云雾,陆青舟不再迟疑,慢慢走了上去。 第22章人心惟危 一步,两步,三步…… “咚咚咚” 直视着前方的云海,陆青舟胸膛间的鼓动声,随着血液慢慢涌上了面庞,涌向了双耳。 差不多了,不能再往前了,陆青舟默默地目测着脚底可以踩踏的宽度,终于在中间停下了脚步。 “呼” “呼” “呼” 连续三次长长的吐息,耳畔隆隆犹如大鼓般的心跳声终于有所平息。 强忍着向下看的冲动,陆青舟缓缓矮下身子,盘坐在了飞地上。 此刻应当是下午时分,只是并无日光,四周的云海看上去有些阴沉慵懒。 陆青舟最后环视了一圈云海,脑中不停回想着“人心惟危”,闭上了双眼。 人心惟危。 人心惟危! 人心惟危? 陆青舟将念头集中在头顶,努力地感应着悬之又悬,捉摸不定的天地灵气。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毫无收获但陆青舟并不放弃。 日月变换,满天星斗下的云海犹如浪潮,涌动间泛着蓝色的光彩。 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白的陆青舟,意识念头已经有些模糊。 终于在夜半时分,冷得昏睡了过去,倒在了飞地之上。 “嘶” 锦囊中的青蛇见机游了出来,一阵形变之后,用柔软的蛇腹,将陆青舟团团围在了中间。 一人一蛇就这样待在了云海飞台上。 ……………… “大头鱼,你已经送了小五?为何还要将小四也送人?你还是他爹吗?” “小黑狗,我等已经要被迁往西北,小四年岁体弱,我不送人难道带他去送死吗?你最好也快点找个好人家,不然,嘿嘿,就要变成小死狗了。” 小死狗!!! 一阵心悸后,陆青舟睁开双眼,清醒了过来。 回想着梦中的场景,回想着自己当时内心惧怕、无力的惶恐,一如躲在鱼老大身后大哭的小四。 再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店家黄老鼠,挂信离去,失去亲人的痛苦再一次捏住了陆青舟的内心。 失落、惶惑、痛苦,轮番袭来,要将陆青舟击入深谷。 正当此时,一道金光从远处射来,照在了陆青舟的脸庞上。 慢慢抬起头的陆青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不已。 一轮红日正从云海间挣脱出来,金红的日光向四面八方照去,慢慢将陆青舟整个人都镀了一层火红。 云海犹如被煮沸一般,翻滚涌动起来,随着红日升起,云海越来越稀薄,直到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澄新。 有道是: 人心苦痛有万千, 惟危不过在人间。 譬如云海总遮目, 终有红日照我还。 目睹了朝阳初升的陆青舟,内心温热流动,双眼不禁垂泪,心中有所感悟。 人心惟危,何须上危崖,世道无常,自己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危机,可自己还能在峰顶目睹此景! 一如希望历经险难,却也认识了游哥儿,剑七师叔,三哥儿,云哥儿,红姐儿,钟灵。 陆青舟看着缩回锦囊的青蛇,微笑着看了看眼前的朝阳,感觉此前所有的一切危难、困惑都已经烟消云散。 人心惟危? 人心惟危! 人心惟危而已。 这一刻,陆青舟念头通达,一闭上双眼,便感觉到了天地间无尽的缥缈的灵气在四处飘荡。 念头舒展间,他的头顶,百会穴处微微跳动,灵气便从穴位贯入脑中。 瞬间的神清目明让陆青舟更加地清晰地感觉到了天地灵气在自己体内流动,最后纷纷从身体发肤间、耳鼻窍穴中又回到了天地中。 热而不燥,爽而不凉,感受着通体的舒泰,陆青舟明白,他已经成功了。 又如此盘坐了许久,陆青舟便睁开了双眼,因为他明白这只是修行的第一步,没有学会如何收蓄灵气,再盘坐也是没有用处的。 摸了摸挂在脖间的锦囊,陆青舟又望了望已经难以直视的太阳,灵巧地转身离去了。 此刻精神饱满,身体舒泰,陆青舟很顺利地便下到了地面上。 稍微整理了下衣着,陆青舟便向着剑七师叔所在的山洞走去。 来到洞口,感受着热浪袭来,“净衣符”瞬间失去了功效,汗液涌出的速度已经超过它的功效,里衬已经有些湿粘了。 “剑七师叔,青舟拜访!” “叮铛” “叮铛” 问候声被淹没在了吵闹的锻造声中。 陆青舟只好更加大声地喊着,只是还是无用,锻造声未停也没有人回应他。 无法,陆青舟只能进入山洞,找到剑七师叔了。 用袖管擦了擦汗,拢了拢散落的鬓发,陆青舟抬脚又进了山洞。 洞内十分简陋,面积也不大,一眼就望了个干净。 整体呈漏斗型,入口最窄,越往里越宽,洞壁就是山石,只是表面过于平滑,犹如被刀削过一样。 洞的最深处有一个喷着火焰的天然石炉,石炉呈黑色。 石炉旁正站着身材魁梧的剑七,赤着上身,锻造着不知名的兵器。 快步上前,陆青舟看着犹如巨人一般的剑七,感受着震耳欲聋的打铁声,思索一下,便决定拿手指捅了捅剑七的腰眼。 有些滑有些硬,不过看着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剑七师叔,陆青舟知道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有何疑问?快说吧,这里你不可多待。” 剑七嗡嗡的问话声响起,陆青舟心中一慌,急忙说道:“小子…青舟已经能感应到天地灵气了。” 说完就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等着,只是半天也无回应,只好抬头去看,正碰上剑七可怖的独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嗯,你确实已经入了道,你先去外面候着,我等会儿便去寻你。” “是。” 说罢陆青舟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一是有些畏惧剑七,二是实在难挡酷热。 “呼” 逃出洞来的陆青舟大口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这才感觉到好些。 难怪剑七师叔要光着膀子,铸剑怎如此之热,陆青舟站在洞口不远处腹诽着。 另一边洞内的剑七看着陆青舟离去的方向,甩手将手中通红的剑胚扔进了石炉。 将锤子与手套放置在一旁,披上衣衫,剑七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山洞。 陆青舟见剑七出来,带着一阵风从身旁经过,急忙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小跑。 二人一路穿过云雾,来到‘飞台’中间,默契地席地相对而坐。 稍待一会儿,剑七便开口说道:“你既已入了道,那我现在就传你收蓄天地灵气之法,这乃游哥儿自创,uu看书 ww.uukanshu 双周天逆气搬运法。” “人体周身分布窍穴极多,由经脉彼此相连,使得灵气能够从百会穴涌入,然后在全身游走,最终从其他窍穴中消散于天地。” “天地间万物皆有窍穴,窍穴越多,被滋养的也就越深,在自然界也越有灵。” “最下层的便是山石水土,再便是花草树木,再便是飞禽走兽,最后就是人。” “然其中亦有异类,此间就不多讲,日后你会慢慢知晓。” “先贤发现,神魂沟通灵气进入体内,引导灵气按照特定的窍穴与经脉连成的线路游走,可以将灵气收蓄在脐下丹田中,这就是最初的行气法,也称周天fǎ。” “无论是何家道统,周天fǎ都是修行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正道。” “然窍穴经脉无可查证,皆由各道统无数先贤积攒开创而来,是以各道统对于窍穴经脉的位置、名称、效用皆是守口如瓶。” “游哥儿师承于道宗,后自立门户,游历天下,自创了这套周天fǎ。” “双周天,对应于道宗周天fǎ乃单周天,此法行气时要分心二用,同时做两个周天。” “逆气,则是指逆向道宗的周天路线行气。” “分心二用,逆气搬运,便是双周天逆气搬运法。” “李长生学的便是道宗的周天fǎ,名字你自去问他,透露他家道统的周天fǎ乃修行界大忌,日后你若是下山行走,也当牢记。” 陆青舟听出剑七语气严肃,也是急忙说道:“谢师叔教诲,青舟铭记。只是……” 第23章 双周天逆气搬运法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观三哥儿平日里也并无打坐,行周天fǎ之举啊!” 见陆青舟问及此事,剑七沉吟片刻,说道:“李长生天生便怀有剑胎神通,自出生之日起,便有剑胎灵海,便是修行者。” “剑胎自会吞吐积蓄灵气,无需任何修行,修为也水涨船高,是以他并不需要日夜打坐修行。” “只是天道自有补余,剑胎虽给予他种种便利,但毕生的修为也将在一十八岁停止,日后任他如何修炼,剑胎也无法化为元婴,终是大道无望。” “这当中因果关系颇多,我也不能一一说与你听。你只要知道,神通虽强,却带有各种弊端,你切莫学他。” 剑七虽然严格,但传道解惑却是详尽认真,陆青舟发自真心说道:“多谢剑七师叔解惑,那云哥儿和红姐儿呢?” “钟云有灵眼神通,此神通愈强,对他的肉眼损伤也愈大,而且……” 说到这里剑七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而且他未得传授,神通不全,是以弊端也更大,游哥儿叮嘱他尽量不去用。” “至于楚红的巨力神通,弊端便是会让人心绪暴躁,于道心也是害处颇多。” “好了,你的三位同门,我也只便与你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去问他们吧!现在我要传你功法,你且认真听好。” 闻言,陆青舟立马聚精会神,挺直了腰板。 剑七站起身来,绕到陆青舟身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树枝,点在陆青舟身上说道:“这是脑户,这是大椎,这是神道,这是灵台,这是脊中,这是阳关,这是长强,这是后会阴,连成这些穴位的大脉称督脉,也是陆门周天fǎ的后周天。” 说话间剑七又转到身前,继续点在陆青舟身上,说道:“这是印堂,这是承浆,这是天突,这是膻中,这是鸠尾,这是神阙,这是关元,这是前会阴。” “组成这些穴位的大脉称为任脉,是陆门周天fǎ的前周天。” “任脉前八穴,督脉后八穴,沟通天地灵气从百会穴入,念头引导灵气从任督二脉进入丹田,如此便能积蓄灵气,获得修为,进而产生种种妙用。” “丹田在你肚脐之后,脊骨之前。” “你修行伊始,经脉羸弱,切记引导周天时徐徐而图,千万不可操之过急,且双周天fǎ虽然益处颇多,但入门也是极难,你亦不能急躁。” “下山后你去问钟云讨些香线用于修行,每次打坐时燃于身前,以一次双周天一柱香为宜。” “这是游哥儿木箱中的六号锦盒的钥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说话间剑七抛过来一件物什,陆青舟慌忙接住,低头仔细一看,是把食指长短,造型古朴却精巧的钥匙。 正想问问剑七师叔盒中是何物件时,抬眼一看,只看到了剑七穿过云雾的背影。 呃…… 陆青舟半晌无言,站起身来朝着剑七离去的方向躬身一礼,收好钥匙,转身下山去了。 按照剑七的叮嘱,陆青舟先去了左边的竹屋处寻找钟云。 沿着小道一路往里走去,到了第一间小屋,陆青舟隔着窗户向里看去,见空无一人便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座竹屋是陆青舟试炼受伤修养之地,也是李子三的竹屋,此刻也是无人在内。 三哥儿大白天的竟然不在睡觉?陆青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继续往里走去。 转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田地,一座竹屋便在田地中间,一条比小道更窄的小径弯弯扭扭的连着小道与竹屋。 看着竹屋前趴着的山羊白福,陆青舟知道这应该就是钟云的屋舍了。 踏上小径,好奇地看着田地间或高或地,或密或疏的植株。 陆青舟虽然种过些食用的蔬菜,例如菘菜一类的,但眼前这些显然与那些蔬菜并不一样。 小径并不长,片刻便到了竹屋前,不等陆青舟上前询问,一身白衣的钟云已经推门而出了。 依旧云淡风轻的钟云笑眯眯地看着陆青舟,说道:“青舟,可是来寻我的?” “青舟正是来寻云哥儿的。”陆青舟抬手一礼继续说道:“剑七师叔嘱咐我来此,讨些香线。” “原来如此,我这便去取。”说罢钟云回屋,一会儿又出来,手中捧着一方木盒。 钟云将木盒递给陆青舟,说道:“这些香线本是当年给子三准备的,一直也没用上,如今正好你用,盒中共有香线九十九支,燃炉一座,火折一只,记得每次关好盒盖,山间雾气重,切莫弄潮了。” “青舟记下了。云哥儿,我一路过来,怎么不见三哥儿和红姐儿?”陆青舟接过木盒随口问道。 “他们去了山下的小镇,据说是子三的熟人来了,而且你也认识。” 陆青舟心中一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也认识?” “是的,uu看书ww.uukanshu 来的是兄妹两人,正巧与我同姓,哥哥叫钟泓,妹妹叫钟灵,青舟,你要随我一起去吗?”钟云笑眯眯地问道。 陆青舟抱紧木盒,强忍着冲动说道:“我答应了剑七师叔,要好好修行,况且……况且他们也不是来寻我的,我就不必打扰他们了,多谢云哥儿的香线,青舟先走了。” 二人点头示意,陆青舟抱着木盒沿着小径离去,钟云则是立在门口目送,直到陆青舟消失在了转角。 片刻后,钟云从怀中摸出一块木牌,上宽下窄,若是陆青舟在此,定能认出,这木牌与游哥儿屋中的木牌一般无二。 木牌上正写着几排小字。 “钟泓,璟国长风侯次子,钟灵,璟国长风侯幼女,曾在我司斥重金寻一名青年男子,名叫钟云。 落款二五六。” 钟云收起木牌,面色凝重,将身边的药箱挎在肩上,转头说道:“白福,走吧!带我去镇上走一遭!” “叮铃当啷” ……………… 另一边,陆青舟抱着木盒,走着走着,心绪复杂,都忘了是如何进的竹屋。 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陆青舟强迫着自己不去多想,打开了木盒,一阵幽香传来,瞬间鼻腔内清明了不少。 其中用黄色符纸包裹的应该就是香线,另外还有一个通体青黑的小香炉,一个普通的火折。 看到这,陆青舟又想起一件事,在怀中摸索一番,拿出了剑七抛给他的钥匙。 怀着好奇之心,陆青舟麻利地站起身来,打开了木箱。 第24章 桃夭镇 六号木盒很容易便找到了,只因它是所有木盒中最大的一个,盒面上刻着“六”字。 约一臂长短,两拳的宽度,入手十分沉重。 木盒的材质也十分特殊,乌黑发亮,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将木盒放在了木箱顶上,仔细地寻找一番,才在盒子的一角找到了钥匙孔。 小心地插入钥匙,不用扭动,黄色的机括旋转着便把钥匙吞了进去。 “咔哒”一声,陆青舟慢慢打开了木盒。 入眼的是一个被雕琢的栩栩如生的人像。 陆青舟小心地把人像捧在手心,仔细地观察着。 人像极轻,捧在手中并无什么分量,但却十分坚硬,以手用力去按,犹如按在山石上一般。 人像通体黄色,表面光滑,看不出材质,五官手脚乃至指甲,都纤毫毕衔,每个关节都能如真人手掌、手臂般活动。 人像全身交错着红绿两色的线条,线条上排布着一个个凹点。 贴近细看,每条细线都有相应颜色的文字做了标识,代表着哪条经脉。 凹点旁通样也有文字标识着,代表着哪个穴位。 巧夺天工的人像,加上如此细致清晰的穴位经脉分布,结合剑七师叔的叮嘱,陆青舟瞬间便明白了这座人像对于修行而言,乃是无价之宝。 游哥儿和剑七师叔将如此贵重的宝物交给自己,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奋力修行呢?陆青舟心中想道。 将人像小心地反复看,很快便找到了任督二脉,也找到了脉上的一十六个穴位。 牢记在心后,陆青舟点上香线,闻着幽暗的香味,摒弃心思,静坐在蒲团上,开始了第一次的双周天逆气搬运法的修行。 ……………… “李长生,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嘿嘿,来这里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吃饭喽!” “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把拳头收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要打人……咳,嗯~,来这呢主要是为了保护一对兄妹。” “兄妹?” “嗯,剑七师叔吩咐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哼~!” 说话的二人正是不见踪影的楚红,李子三二人,此刻正在一处酒楼包厢内用饭,不过李子三只喝酒,满桌的菜只有楚红一个人在大快朵颐。 “真…好…吃!”嘴中塞满食物的楚红,嘴巴里不停地含糊说着同一句话。 看着这一幕的李子三微笑着靠在了椅背上,慢慢地品着酒,不时地看着窗外。 楚红边吃还边招呼道:“长生,你也一起吃啊!” 摆摆手,瞄了瞄满桌的残羹剩饭,李子三说道:“我才不要吃呢!都是些大鱼大肉。” 楚红擦着双手说道:“那还不都是你点的菜。” 李子三嘴巴一翘说道:“我是随便乱点的,也就你喜欢吃这些。” 楚红不甘示弱,回击道:“哼!我乐意,若不是父亲逼我,谁要修行,先天境时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好在我也到了灵海境,不然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李子三正待说几句,余光却瞥见了窗外,改口说道:“喏,人来了,你守在这,我出去看一眼。” 楚红急忙趴到了窗边,顺着李子三的目光看去,正有两辆车驾从不远处驶来。 另一边李子三则是直接提着黑螭出了门,正迎上酒楼的店家。 店家见到李子三立马哈腰问道:“公子可还满意,菜式可都是公子特意点的,有些小店也是无能为力,希望公子勿怪!” 李子三并不答话,甩出一锭银子看了看屋内,然后看着店家说道:“剩下的选些清爽的瓜果送进去,还有待会儿有对兄妹进来订房,在他们房间旁,给我开三间房。” “得嘞!”店家欢天喜地地拿了银子去了。 李子三则是快步下楼从侧门出了酒楼,看了看正在休息的黑驴,转身辨了下方向,然后大步向西去了。 如此前进一炷香时间,便到了小镇的西门口,放眼朝外望去,正有一身白衣,挎着药箱的钟云向这里走来。 “叮铃当啷” 人未至,白福的铃铛声已经传了过来。 白蔫瘦羊,白衣公子,这场景在小镇绝对是奇景,路旁不时有路人在指指点点。 不过这一切钟云都丝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跟着白福往前走着,仿佛白福才是那主人似的。 就这么走着走着,连一旁的李子三也视若无睹,直直地走了过去。 “哎,云哥儿,我在这,你眼神越来越不行了。”李子三无法,只得出声叫住了钟云。 被埋怨的钟云不以为意,温和地说道:“无妨无妨,我有白福,他们来了吗?” 李子三有些怵地瞄了眼白福,说道:“刚到,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领头,先去和红妹汇合吧!她一个人待着,我总有些担心。” “嗯。” “叮铃当啷” 一黑衣人,一瘦羊,一白衣人,一路被人指指点点的到了酒楼。 马厩的黑驴听见铃铛声,睁眼一看,正见到白福慢慢走来,急忙一个打挺站到了一边,白福则是慢悠悠地躺下休息。 师兄弟二人上楼进了厢房,楚红瞧见问道:“云哥儿,你们过来不曾漏了行踪吧!” “不曾,我等一路十分安静,一句话也没说。” “嗯,那就好。李长生,你把嘴巴张那么大看着云哥儿,uu看书 .ukasu.om做什么?” 李子三闻言揉了揉了面庞,说道:“没什么,我就想说,我已经订好了房间,先去房内吧!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其余二人自然没有异议,出门唤来店家,带着三人去往房间。 房间内三人自顾自地做些事情,睡觉的睡觉,打坐的打坐,还有打坐一会儿然后睡觉的。 如此无话,时间流逝,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酒楼一阵生意忙碌后,很快便陷入了安静。 此时在小镇北边的后山上,交错的树林中,一群蒙面的男子正蹲作一团,人人皆是手持利刃。 蹲在上首的一个高瘦蒙面人开口说道:“咳~,此次我等要刺杀的便是路过桃夭镇的一个大盗,此时正住在客栈的乙号房,白日里我已经踩过点,待会儿听马头儿号令即可。” 说完高瘦蒙面人不断拿手肘去捅身旁矮胖之人,边捅边说道:“马头儿,你给大伙儿说下赏钱什么的。” 谁知那矮胖的蒙面之人一巴掌拍在身旁另一人的额头上。 “啪” 氛围紧张之时,被人一巴掌拍在头上,被拍之人立马站起身来,大嚷道:“你做甚?” 谁知那矮胖之人慢慢摊开手掌,嗡声说道:“蚊,打之。” 被打之人不禁气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把头一撇,以示愤怒。 经此一事,氛围顿时有些微妙,尴尬片刻,高瘦之人又捅了捅矮胖之人。 扫视一圈,矮胖之人,嗡声再起,说道:“吾杀之,分之。” 第25章 马龙臣 又是长久的一阵沉默,终于有一人站起身来,叫道:“我受不了了,什么憨包也搞刺杀!?带我等去送死吗?” 说罢提着刀刃转身就钻进了林中。 “哼!” 矮胖蒙面人一声冷笑,众人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他双手一拍。 “啪” 继而说道:“蚊,咬吾,休想!” 众人:“……” 不约而同,蒙面人纷纷提着兵刃,转身离去,只剩下依旧蹲在原地的高瘦与矮胖两人。 高瘦之人一把扯下面巾,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说道:“马龙臣,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那么多老手吗?” “你被那个老头蛊惑,一定要当刺客,我全力帮你,可你老弱妇孺不杀,非大奸大恶不杀,若不是我接济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还有你天天学那老头讲那古话,谁人不把你当作异类?” “我也受够了,今夜我说什么也不帮你了。” 高瘦之人说罢气呼呼地转身钻入丛林,不见了身形。 望着高瘦之人离去的背影,马龙臣双眼有些迷茫,嘴巴嗫嚅了几下,便闭上双眼,蹲坐不动,形如一尊石像。 这一蹲便是两个时辰,直到子时将近,蹲坐的马龙臣听到丛林里传来的“嘻嘻索索”声音,这才睁开了双眼。 声音越发近了,不多时,一人便举着火把来到身前,身形高瘦,颊高脸长,正是之前离去又返回的高瘦蒙面人。 “鱼三。”马龙臣咧嘴笑道。 听到马龙臣与自己打招呼,高瘦之人说道:“子时了,你第一次刺杀,我不放心,路是我探的,跟我走吧!就帮你最后一次了。” 说罢领头欲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呼,急忙问道:“怎么了?” “蹲久,略麻!” 鱼三:“……” 叹息着过去搀着马龙臣,二人便朝着小镇方向去了。 “道之本……” “别唱了,跟那疯老头越来越像了,我才不管你什么道,能好好活着就行。” “哦~,鱼三,多谢。” “哼!” ……………… 桃夭镇客栈,丙字房内,正在打坐的钟云,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倾听着头顶屋檐上轻微的踩踏声,从床榻上起身,以指轻扣了几下墙壁,便推门而出了。 隔壁的丁字房,李子三听到了钟云的示警声,伸了伸懒腰,抱着黑螭翻身下了床榻,来到窗边看着一片漆黑的街道,努了努嘴,轻巧地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身形。 与此同时,乙字房内,一身黑衣蒙面的马龙臣正站在床榻边,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愣住了。 突然,一道说话声响起。 “喂,你看半天了,杀是不杀?” 马龙臣顿时汗毛倒立,不作回应,向着话音处瞥去,并不见任何人影。 集中精神,寻觅气机,马龙臣微微拢了拢袖子。 “我说……” 话音刚起,气机锁定,一道凛冽寒光从马龙臣袖中电射而出,瞬息已至,直指屋角。 “嗡” 一把无柄短剑插在墙上,入内半尺,剑尾犹自在颤动不已。 一击不中,双眼一缩,马龙臣拢着双手,状若老叟,念头紧绷,额头冒出了微汗。 “哼!” 在房梁上,声传入耳,耳入神念,瞬息间又一道寒芒从袖中飞出。 突然间,马龙臣只觉得后颈酥麻,心头恐怖大作,双手掐诀,大叫道:“辛离,护吾!” 半息间无数寒芒从袖中涌出,如飓风般旋转缠绕,将马龙臣整个人围在了中间。 电光火石间,后颈处一柄漆黑长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带着一抹黑色流光猛然刺在了飓风般的剑网中。 “嗞啦” 兵刃相交,声音刺耳。 不过一息,剑尖处已然泛着铸铁的红光。 黑剑偷袭不成,正面强攻也不落下风,正慢慢将剑网击弯,眼看不多时便能击穿剑网。 剑网中的马龙臣心急如焚,只管掐诀,根本不敢分心去瞧,只寄希望于黑剑力尽退去。 “剑网护身,名剑辛离,剑圣伯喜是你何人?” 问话之人慢慢显出身形,黑色长衣,俊俏惫懒,坐在窗棂上,正是前来保护钟灵的李子三。 李子三见对方不答话,只得继续说道:“我把黑螭收了,你先与我说话吧!” 说罢手诀一掐,正在角力的黑螭无声无息地遁入了虚空中,片刻后又从李子三身后现出身形,盘旋不已。 另一边的马龙臣身在剑网中,见对方游刃有余,本就岌岌可危,哪敢答话泄了气息,这番对方主动撤去,立马坐倒在地,盘旋的剑网也如鲸鱼吸水般回了衣袖之中。 稍息片刻,马龙臣回道:“伯喜,吾师。” “哦~,那你是刺客吗?” “然。” “那你怎么不杀她?” “女子,不杀。” “哦~,那你走吧!” “啊~?为何?” “你身上一点杀意也无,况且伯喜的徒弟,定然不是坏人。” 马龙臣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俊俏少年,徐徐走上前,扯下面巾,露出黝黑普通的胖脸,拱手说道:“马龙臣。” “你叫马龙臣啊!”李子三眼珠一转,uu看书.ukashu 笑眯眯地说道:“陆青舟,我叫陆青舟。” “陆君,活我性命。”说话间马龙臣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李子三,说道:“执此牌,寻吾,杀一人以偿。” 李子三接过令牌,看也不看便收入怀中,揶揄着说道:“吾知,吾知,速离,速离。” 马龙臣不以为意,再一拱手,便打开另一扇窗,搬来椅子,踩着椅子从窗口一跃而下。 “砰” 转角处的鱼三急忙奔了过来,搀起马龙臣为他拍着灰尘,关心道:“龙臣,摔疼了没?怎么样了?事成了没?” 见马龙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宽慰道:“不成也行,人活着就行,快走吧!更夫快来了,撞见就麻烦了。” 李子三看着楼下二人搀扶着走远,有些发懵,片刻后摸了摸下巴自语道:“伯喜的弟子竟然没有修为,还能御剑,当真奇怪!” 说完又看向了隔壁,说道:“看来云哥儿好像并不顺利啊!不过云哥儿应该不希望我在场,还是去睡觉吧!” 打着哈欠,李子三施施然地从正门出去,房内插在角落和房梁上的短剑正化为了一团团烟气消散,唯有床榻上的钟灵依旧睡得香甜。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钟云警示李子三后,毫不担心,推门而出,因为他知道自家师弟的剑道手段主攻杀伐,此刻比起自己,只强不弱。 来到甲字房的门口,两侧的守卫已经委顿在地,一摸脉搏,还好只是昏睡而已。 钟云理了理衣衫,推门而入。 第26章 功成 “小钟云,来看,鲁达的‘飞台’已经造好了,以后你就每日上去修行。只是这山路颇远,得让他给我想想办法。” “游哥儿,钟云不怕辛苦,山路正好锻炼筋骨。” “哦,小钟云,你误会了,主要我怕走路。” ……………… “游哥儿,我娘什么时候回来找我?” “嗯~,也许等你冠礼的时候她会回来吧!”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见到我娘和我父亲了。” ……………… “钟云,以后你就拜陆游为师,娘要去趟远门,也许要很久才能回来。” “娘你要去干什么呢?” “去找你的父亲。” ……………… “哐啷” 一阵响声惊醒了钟云,睁开双眼,看着地上被碰碎的花瓶。 好高明的幻境! 若不是自己无意间碰倒了花瓶,不知还要耗上多久。 不再迟疑,钟云右手三指,直戳自己右眼的眉骨和双眼角。 “咔哒” 一阵汁液滑动的声音,钟云的右眼珠整个翻转过来,变成了一片惨白,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左眼中是漆黑的房间,右眼中则是一片灰白,只有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人形,正藏在屋顶角落里。 绕过屏风,钟云大踏步往里走去,一扬手,袖中一片银针便朝着藏匿之人飞去。 对方隐匿了气息,藏身于此,本以为万无一失,怎料到瞬息被人洞察,仓促间躲闪不及,右肩上中了一针,瞬间整个右臂便没了知觉。 心头大骇,藏匿之人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一物向着钟云掷去,头也不回地贴着墙壁,形如蛇虫一般,向着窗口游去。 钟云见对方欲逃,本想拦截,却发现空中的物什来速极快,眨眼间到了身前。 钟云不敢托大,只好闪身避过。 谁知这物什突然间爆裂开来,无数黑压压的小虫“嗡嗡”叫着,向钟云涌来。 避无可避,钟云停下脚步,一手掐诀,一手在周身撒下一圈粉末,口中叱道:“六十三法,画地为牢!” 言出法随,粉末瞬间膨胀了十倍,然后从中裂开,一条条无形的绿色枝条疯狂涌出,形如鸡蛋一般,将钟云护在了中间。 护住的瞬间,黑压压的虫群就趴到了‘蛋壳’上,操着锋利尖锐的口器,疯狂地啃噬着‘蛋壳’,满是节肢的虫腹,肉眼可见地胀大起来,有的甚至虫腹间已经透着绿光了。 不等钟云再做些什么,小虫的虫腹一个个爆裂开来,溅出黑绿色的汁液,成片的死去,不一会儿便落了一地。 钟云见此也撤了灵力,护身道法也随之散去。 避开满地的虫尸和汁液,钟云来到床榻前,正看见一团金光罩住了床榻,同样有黑压压的虫群趴在上面啃噬着灵气。 只是这些黑虫明显比之前的大了不少,此刻虫腹也已经胀的几乎透明了。 下意识地离远,果不其然,这些大虫也纷纷爆裂死去,露出了床榻上盘坐的男子。 男子一身华服,胸口一块玉佩正散发着金光,此刻正向钟云望来。 钟云见此,右手一戳,收了灵眼神通,坐在床榻不远处的椅子上,眯缝着双眼,温和地说道:“我就是钟云。” ……………… 正当钟云与李子三在酒楼与人争斗时,陆青舟对双周天逆气搬运法还是一筹莫展。 又一支香线点燃,看着黑暗中那个隐隐的红点,陆青舟默默地计算了下,大概已经是第二十支香线了。 看着屋外深沉的漆黑,陆青舟感叹着,还好自从能沟通天地灵气后,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否则平时自己肯定已经困得不行了。 再次回想一遍行气的路线,陆青舟已经烂熟于胸,不再磨蹭,闭上双眼再次静坐入‘睡’。 念头集中,能感到头顶的百会穴微微凸起,然后一阵阵清凉的灵气便从百会穴涌入,若是不用念头收束引导,灵气便会四处游走散逸。 这一步也是最难的,如何分别管束两股灵气,之前失败的二十次便在这里,管前便管不了后,管后便管不了前。 陆青舟皱着眉头,香线的幽香飘来,帮忙镇定着烦躁的心绪。 小心翼翼地将念头分成两股,分别引导着往任督二脉行去,不过仅仅一息时间,灵气便脱离念头,散做一团,再也无法聚拢。 “唉~,剑七师叔说入门极难,果真如此。”陆青舟有些气馁地自语道。 黑暗中,陆青舟竖抱着人像,两只手分别顺着任督二脉往下摸去,穴位名字和位置经过无数次演练,已经无比熟悉,这是百会,这是玉枕,这是…… 突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人像如人,神念如手,自己为何要一直执着于能同时感应两条经脉的穴位呢? 只要把神念幻想成手,如手一般顺着经脉摸下去,自然就经过穴位了,不是吗? 想到便要去做,陆青舟压抑着心中的兴奋,重新静坐。u看书.ukansh 集中神念,百会微凸,天地灵气涌入的瞬间,便被陆青舟用神念幻成的两只手给抓住,十分顺畅地一前一后顺着经脉游走。 只是很快问题便暴露了,灵气最开始确实十分乖顺,只是进入第一个穴位时,灵气已经有些失控。 等继续往下,灵气流失的也越发明显,不过片刻,陆青舟感觉幻化的双手间,灵气已然逃逸一空。 明明已经成功分了两股神念,只是为什么灵气还是会抓不住呢?一定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他遗漏了。 陆青舟苦恼地抓着脑袋,只好继续抱着人像,盯着人像头顶的百会穴,思考着如何解决问题。 盯着盯着,陆青舟慢慢发现,如果把人像比作自己的肉身,此刻的双手比作神念,那为何自己对人像就能一览无余? 对了,视角,就是视角! 自己幻想时一直用的静坐的肉身,是从外向内。 可是如果将自己幻想成怀抱自己的自己,从上往下,那神念不就也能一览无余,一路通畅了吗? 再次静坐,陆青舟聚起神念,拔高神念,从上往下俯视着盘坐的肉身,任督二脉和一十六个穴位在神念中清晰可见。 天地灵气有感应一般,打着旋从百会穴涌入。 陆青舟幻想的神念居高临下,抱着自己的肉身,见灵气涌入,神念双手伸出,一前一后引导着灵气顺着任督二脉游走。 浓郁的灵气如同火线,穴位如同灯芯,一路往下,经脉充盈,穴位通透。 双周天逆气搬运法,陆青舟一夜竟成。 第27章 剑7之礼 周天之法成功的陆青舟兴奋之余,牢记着剑七的叮嘱,搬运灵气徐徐而进,待到万千灵气如江河入海般入了丹田之际,正好也是香线燃尽之时。 睁开双眼,一抹流光消散于眼底,陆青舟看着透亮的窗外,此刻心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成功,至宝人像居功至伟,若不是自己能够怀抱人像,根本无法观想出怀抱自己的一幕,也无法能一夜间修成双周天逆气搬运法。 摸着下腹,陆青舟有些感叹,修行奇妙,这种难以名状的舒服,温暖充实,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也越发清明,唯一的不适就是全身的经脉有些肿胀感。 陆青舟有些担心,不知道是否与自己修行之法出错有关,当下也不敢再继续修行,打算天明以后上山询问一番,再做打算。 心中计议已定,陆青舟重又闭上双眼,静坐调息,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与此同时,尽河之上,一条舟船在夜色中,由南向北,逆流而上,船头两条粗如手臂的铁锁直通水底。 “嗡” 水底巨大的阴影发出一阵空茫的叫声,将铁锁拽的绷直,拖着整个舟船乘风破浪,疾驰向前。 一个时辰后,陆青舟结束静坐,收拾好人像与香线,神清气爽地出了屋舍,打算拜见剑七师叔。 “叮铃当啷” 陆青舟人还没到‘悟道场’,便听见了白福的铃铛声,心中一紧,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跑去,临近了,又放缓脚步走了出去,正看见钟云、楚红和李子三三人,当然还有领头的山羊白福。 “云哥儿,红姐儿,三哥儿,你们回来啦!黑驴怎么不在?”陆青舟打着招呼道。 李子三见到陆青舟,一脸坏笑地说道:“青舟,是不是就看到我们,很失望啊!?黑驴去送你的小情人啦!哈哈。” 说完又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可是听钟泓说了,他妹妹专门备了礼物给你哟!” 不理会李子三,陆青舟向着钟云拱手一礼道:“青舟多谢云哥儿的香线,昨夜帮助甚多!” 钟云温和地回道:“你应该多谢谢子三,若不是他天天睡觉,你也没机会用上。” “就是。”一旁的楚红借机阴阳怪气地说道:“青舟,还不赶紧谢谢你长生哥哥,陆门睡剑仙!” 被人讥讽,李子三哪能不回嘴,当下咂摸着嘴道:“哎呀!真…好…吃!若不是父亲逼我……” “李~长~生,吃我一拳~!” “黑螭,救我~!” 看着一追一逃离去的二人,钟云笑眯眯地说道:“子三和红妹的感情还真好呢!” 陆青舟:“……” “喏,这是子三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钟云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陆青舟,并说道:“说是帮你结的一个善缘,我见着稀奇,便讨过来研究了一番。” 陆青舟接过令牌,通体古朴,手掌大小,上宽下窄,前面刻有一不认识的篆字,背面刻着‘三’字。 不明所以的陆青舟将令牌收入怀中,望着钟云欲言又止。 钟云会意地说道:“据说那件礼物会由你的老师张策带给你,还有钟灵真的是你的小情人吗?” 陆青舟顿时脸色涨红,只是看着一本正经询问的钟云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当下一拱手说道:“青舟还要去找剑七师叔,之后再去寻云哥儿。” 说罢拔腿便跑了。 看着陆青舟离去的背影,钟云的右眼抽动着,说道:“游哥儿寻了个了不得的弟子呢!嗯,该回去看看药田了。” “叮铃当啷” “白福,你咬着我的衣角做甚?” “哦~,我的竹屋在这边,哈哈,又走错了呢!” ……………… 另一边陆青舟也很快就到了‘飞台’,脸上还是有些火热。 三哥儿嘴巴也太大了,到处给我抹黑,怪不得红姐儿天天要打他,陆青舟边走边腹诽着。 ‘飞台’来了数次,轻车熟路地便到了山洞外,这次陆青舟没有停顿,直接进了山洞,他有许多的疑问亟待剑七为他解答。 只是等他进了山洞,并未看见剑七,想着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便在山洞里等候。 等候之余,陆青舟也是仔细地观察着整个山洞,上次他不堪火热,也没顾得上瞧,此刻正好满足一下心中好奇。 洞内最显眼的肯定是那个巨大的石炉了,不过与上次不同,此刻炉中的火焰并不大,仅有一缕细细的火苗,也是此刻洞内并不炎热的原因。 除了石炉外,就属那方比陆青舟人还要高的铁砧,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陆青舟以前在市集的铁匠铺见过,不过那个只打些生铁菜刀和农具,远不如眼前这个那么高大敦厚。 陆青舟试着推了一下,果然纹丝不动。 铁砧上放着一柄纯铁的方头锤子,和一只黑色的手套。 陆青舟伸手摸了摸,这个锤子比他的手臂还要粗大,自然不敢去搬,于是就把手套给拿了下来,仔细观摩着。 手套颇大,掌心处泛着鳞片似的光泽,手背则是浓密的针线,分量颇重,将手套放回原位,陆青舟又去观察旁边的三个大缸了。 三个大缸通体漆黑,上圆下方,上宽下窄,扒在缸沿踮脚看去,第一个缸里装的是普通的泉水,只是光从缸沿感觉,就知道这泉水应该是十分的冰冷。 来到第二缸,扒着去看,是一团黑漆漆的液体,有些淡淡的腥味,陆青舟瞧不出明堂便又去了第三个缸。 可是第三个缸空空如也,uu看书 wwuukanshu 什么也没有。 至此,洞内的摆设,陆青舟也差不多看完了,只是他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云哥儿他们皆说剑七师叔痴迷铸剑,上次我来之时,也是在铸剑,只是这山洞怎么一把剑也没有呢?陆青舟心中一边思考一边到处转悠。 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正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陆青舟急忙站好。 不多时,剑七那魁梧的身体便站在了陆青舟身前,不等他发问,陆青舟急忙拱手说道:“青舟昨夜按照师叔叮嘱,运行双周天逆气搬运法,虽然成功将灵气导入丹田,却感到经脉有些胀痛,青舟惶恐,特意来此询问师叔。” “什么?你把你如何做的再说一遍与我听!” 见剑七询问,陆青舟便将昨夜自己如何百试不灵,最后受到人像启发才能成功行气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尽皆告诉了剑七。 一股脑说完之后,陆青舟不敢抬头去瞧,一是因为怕有错失,二是剑七太高只能看个鼻孔。 长久的沉默后,剑七才叹声说道:“朝夕入道,青舟,之前我见你普通,便生出轻视之心,如今你以天资证明,我也不过是拘泥的俗人,游哥儿的境界与眼力果然不是我能比拟的,剑七为轻贱你之心赔礼。” 说完后退一步,躬身一礼。 陆青舟哪敢受长辈之礼,跪倒在地,惶恐却又感动道:“师叔切莫如此,小子本就是俗人,若不是游哥儿,不过是连名字也无的乡间野狗,连日来师叔为我传道解惑,小子不甚感激。” 第28章 法道术道 剑七见陆青舟跪拜在地,便收了礼节,将其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青舟,你既有修行天赋,日后更当加倍努力。” 陆青舟挠了挠头,说道:“师叔,小子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天赋,若不是有那人像,估计把香线点完了都还没有头绪。” 剑七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游哥儿与李子三大兄李秋白并称道宗双璧,如此天资,入道也用足了一月,如今你虽有星君像之助,但天资比起游哥儿只高不低。不过……” 剑七说道此处,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古往今来,天资高绝者时有出现,然能成就元婴修为的,人数也不过寥寥,其中许多都沉迷外物或死于争斗,你切记不可骄纵!不然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陆青舟心中一凛,说道:“青舟谨记师叔教诲。” 剑七见陆青舟态度诚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年少体弱,入道修行伊始,经脉薄弱,行气时除了归于丹田外,灵气会不断洗刷你的经脉,便会感到肿胀,是以每日修行时要注意分寸,过刚易折。” “今天开始,你一夜行气一个周天即可。” “等到你境界稳定,肿胀感消退,经脉稳固后,那时你才可以安心修行。” “夜间灵气活跃,打坐时也能事半功倍。” “日后,你夜间修行,白日里我会为你安排其他的修行之事。” “今天午时过后,你再来这里寻我,好了,去吧!” 面对着如此温和的剑七,陆青舟颇感不适,拱手一礼便退了出去。 下山途中,陆青舟不停地猜测着,剑七要给他安排什么修行呢? 带着疑惑,陆青舟一路回了竹屋,坐在蒲团上,回想着从璟国到商国,从驿店到陆门,从伙计到修行者,短短的月余时间,已经比记事起经历的事情还要多,还要精彩,这让陆青舟对日后的修行生涯抱有更多的期待。 难得有短暂的闲暇,陆青舟把许久未看的《酒经》捧在手心,翻看了起来,毕竟比起修行,以前的日子也只能通过这本书才能想起来了。 就这样,很快几个时辰过去,陆青舟估摸着时间,便起身收好书本,按照约定,去寻剑七了。 穿过‘飞台’,进了山洞,剑七老远便招呼他过去,陆青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来到剑七身前问好:“师叔,青舟来了。” “嗯。”剑七则是点头回应,说道:“我虽然说过现在的修行者以杀伐为主,失了修道初心,但修行者提升境界,需要游历四方,感悟天地,若是路遇心怀不轨之人,却无手段护身,最后一命呜呼,岂不愚蠢?” “况且修行界纷繁复杂,即便没有遇到这些人,多备些手段,也能从容进退。” “与你说这些,既是为了告诉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是告诉你既然入世无法避免,那就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当能杀之。” “天下道统繁多,手段不过法与术。” “行气为法,造物为术。” “顾名思义,需要搬运灵气的便是法道,制符篆,炼丹药,铸剑刃等都属于术道。” “法道为主,术道相辅。不过也有纯法道与纯术道,但已经很难见到了。” “道宗《法经》中的一百一十二道法,大多需要符篆等媒介,相辅相成,也称法术。” “又如剑道需要剑诀,也需要铸剑师为其铸剑。” “其他诸如医道的丹药,武道的锻体,道有万千,然大多是法术之道。” “其中又以剑道主杀伐,威能最大,世人皆惧。” “剑乃百兵之王,融合铸剑,符篆,雕刻,阵法,炼金等术道手段,配合灵法剑诀,是法术杀伐之道的巅峰所在。” “也是当今道宗能够执掌西界的凭仗。” “不过也因为飞剑难求,剑修也很难得见,修行界多数还是以道法与武道比拼居多,夹杂着些旁门左道。” “你得游哥儿赐了奇物青蛇,当走剑道,日后以灵气日夜温养,等你与青蛇心灵相结后,自然如臂指使。” “游哥儿一生修行只有法道与剑道,其中唯独喜爱法术,留有一本《法与术》,你自行参悟,若有疑惑,可来寻我。” “自立门户后,游哥儿就不常用剑了,但依然是剑道翘楚,他说过天下剑道,无非快与利。” “快指剑速之快。” “利指剑器之利。” “游哥儿早前便传信于我,由我代授剑道。” “除此之外,钟云的医道,楚红的武道,李子三的剑道,你也可以自行向他们请教。”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起,随我去铸剑。”说罢剑七便转身往里走去。 “啊?哦~。”陆青舟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着进去了。 二人来到铁砧边站好,剑七一手拿起铁锤一边说道:“我本不过是道宗一剑奴,会些铸剑的本事,uu看书.uuanshu 之前教你那些也多是转述游哥儿之语,如今游哥儿既让我传你剑道,别无他法,只将我的剑道告诉你,能做到多少,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说到这时,剑七走到石炉旁,一脚踢开脚下的风口,顿时本来细小的“腾”地变成熊熊大火。 剑七又从铁砧上拿起一把剑胚,注视着陆青舟说道:“不过与人斗法,要以正合,以奇胜,你的青蛇奇胜有余,正合不足,与人厮杀,难免捉襟见肘,是以你还需要一把趁手的正合之剑。” 说罢,扬手将剑胚丢入了火炉之中,瞬间被大火吞灭。 “此火乃游哥儿贯穿地底引的地火,温度极高,配合这火纹石做的锻炉,乃铸剑一大助臂。” 介绍完火炉,剑七又拿起那只手套说道:“这是楚国东部火蚕丝织就,避火避热,可惜火蚕极少,也就做了这一只,铸剑时极为好用。” 说话间左手戴好了火蚕手套,直接伸手将石炉内已经烧的通红的剑胚抓了出来。 如此一手剑胚,一手铁锤,剑七背对着陆青舟,沉声说道:“剑只有自己亲手锻造,才能知其品性,明其锋芒。” “我剑七的剑道,就在这火炉中,在这铁锤下,在这铁砧上。” “青舟,今日我替你锻这第一锤,今后,你要每日锻打这把剑胚,千锤百炼后,等到成剑之日,也是你入我道之时。” 说罢,左手将剑胚按在铁砧上,右手高举铁锤,全身绷紧,臂肉虬动,猛力锤向剑身。 “铛” 震耳欲聋,流星四溅。 第29章 锻剑 陆青舟这次切切实实地看见剑七锻打剑胚,铁与火交织的气息吸入肺中,仿佛点燃了胸腔。 望着剑七魁梧的背影,看着熊熊的火炉,陆青舟似乎有些明白了眼前剑七师叔的道,但似乎又有些不明白。 一次锻打时间很短,剑七粗狂的声音传来。 “青舟,来锻打属于你自己的剑吧!” 陆青舟看着剑七让过身形,这才发现铁砧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墩。 陆青舟会意,站上石墩,终于高出了铁砧半个身形。 看着眼前躺在青黑铁砧上的赤红剑胚,长一丈有余,呈儿臂粗细的圆柱形。 剑胚旁还有一柄小了不少的铁锤,一个小了不少的手套。 “这手套用火蚕的余料所制,与你而言有些大了,不过也能将就着用。” “锻锤是我幼年时所用,虽然品质不佳,但正好给你。” “这剑胚本是我为游哥儿备的,取的三分赤血铁,两分星陨,一分金沙,四分青钢,融炼而成。” “青钢坚硬,赤血铁柔韧,星陨耐磨,金沙利于雕篆。” “不过自从游哥儿到了商国,不再用剑,这柄剑胚也闲置至今,你日后继承他的道统,这剑自然也是你的。” “今日你离开后我便去取来,给你锻剑之用。” “现在我说你做。” “左手手套,右手提锤。” 剑七的语气不容置疑,陆青舟依言戴好手套。 手套有些大,不过好在内里十分贴肤,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右手握住小锤的锤柄,用力提起。 “嘶” 小锤太重,陆青舟倒吸口气,将手抵在锤柄末端才堪堪把锤提空。 剑七对陆青舟颤动的双手视若无睹,背着双手继续说道:“左手按住剑胚,右锤全力锻打前端。” “哐” 陆青舟力气不济,一锤砸在了铁砧上,震得虎口生疼。 “我四岁生火搬矿石,五岁挑水掌风鼓,六岁便能提锤锻打百次,像你这般软弱无力,何时才能铸好此剑?” 身后剑七的话语声如同刺刀般扎入耳中,陆青舟狠厉之心渐起。 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上铁砧,脚踩剑胚,双手持锤,猛力下击。 “铛” 再举锤,再击。 “铛” 一时间山洞内敲击声大作,一道瘦小的身影站在铁砧上,举锤锻打着火红的剑胚。 如此锻打了十次,剑七出声说道:“停下,今日锻打数目已够。” 看着陆青舟喘息着坐在铁砧上,剑七继续说道:“小小锻造,蕴含道理,让你锻铁,是告诉你,要迎难而上,让你锻打十次而停,也是告诉你适可而止,过刚易折。” “青舟谨记。” “下山去找钟云,我已经知会过他了。” 说罢剑七便盘坐在一旁不再说话,陆青舟则是慢慢脱下了手套,摆好了铁锤,从铁砧上一跃而下。 “砰” 脚步虚浮,陆青舟一下扑倒在地,急忙以手撑地,站起身来,对着闭眼调息的剑七一礼,转身就往洞口走去。 等陆青舟离去,剑七睁开双眼,看着不远处铁锤上的血迹,自言自语道:“天赋高绝,心性却狠辣果决,也不知是福是祸?” 另一边陆青舟出了山洞后,激荡的心绪也是慢慢平复下来,全身酸软,尤其是双手虎口皲裂,疼痛直钻心底。 不过他十分好强,不愿露怯,硬是一声不吭地往山下走去,心中还感叹着还好脚踩的那段剑胚末端没有被炉火烧制过,不然脚底此刻怕是不能沾地了。 平日里片刻的山路,今天足足走了一炷香才到了山下的‘悟道场’。 休息一会儿,陆青舟自觉恢复了些才循着小道去找钟云。 一路不停,到了药田,能看到钟云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衫,在打理药田。 二人远远地挥手示意后,陆青舟沿着小径,钟云沿着田垄,不一会儿就在屋舍下见面了。 “云哥儿,剑七师叔让我来寻你。” “嗯~,师叔今日已经告知过我,只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钟云说着抖了抖手中的药蒌,说道:“我这才刚刚取下这些药材,药汤什么的你得等我一会儿才行了。” 陆青舟一听就知道这药汤定是给自己准备的,心中感激,说道:“青舟时间足够,等等无妨,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那青舟你去把屋后的那笼卵石给搬进屋内吧!我正好把药材都备齐了。” “行。” 陆青舟欣然地接受指令,快步去了屋后。 屋后有一处搭好的简易雨棚,雨棚内有一方长案,案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和不认识草药。 不过虽然东西杂乱,但那笼卵石还是颇为明显。 地上的火坑上,正架着一个带有长长倒钩,连着一个方形的开口铁盒,铁盒内正摆着不少拳头大小的卵石。 铁盒下部有着密密麻麻的小洞,此刻正有火焰从这着孔洞里钻进来,不停地舔舐着这些卵石。 双手从火坑上提起这笼卵石,陆青舟快步向屋里走去。 到屋内,正看见钟云正拿着一个大葫芦往屋舍内的一个大木桶内注水。 “云哥儿,是不是这个?”陆青舟开口问道。 “嗯。”钟云点头示意,说道:“你把它挂到这里来。” “好嘞!” 小心翼翼地抬起卵石,将倒钩挂在了悬在木桶上方的木棍上。 随着时间推移,水位也越高,陆青舟渐渐发现,云哥儿手中的葫芦似乎不是一般的能装,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水来。 看出了自家师弟的疑惑,钟云开口解释道:“这个葫芦内有乾坤,绘有虚弥介子阵法,uu看书 .uuasu看着不大,但是能装足足二十桶水,本是游哥儿用来装酒的,子三也有一个,后来游哥儿给了我,我不喝酒,就用来装泉水了,颇为方便。” 如此神奇的宝物用来装水,陆青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不过很快他这种感受就被腾起的水雾淹没了。 “嗞啦” 清冽的泉水碰到灼热的卵石,瞬间沸腾着化作水汽。 “好了,水也加够了,该下药了。” 说话间钟云将葫芦放到一边,拿起一个装满不同药材的木盒。 纤长的手指抓起一把格子中的药材丢入水中,说道:“这是冰台,可散寒止痛。” 又抓起一把药材,说道:“这是夜息香,可疏风散热。” “这是白臣,可生肌活血。” “这是回云草,可定神止搐。” “这是……” “…………” 林林总总,一共有二十六种药材之多,每个都有不同的功效。 待到全部投入水中,屋内的药材气味已经浓郁至极,甚至有些呛鼻。 用手划拉着水面,钟云说道:“这是为你调制的回元药汤,能助你快速回复气力,修复暗伤,同时也助你稳固修为,趁着水温正合适,赶紧下水吧!” 同是男子,陆青舟自然不扭捏,酸软的双手哆嗦着脱了衣物,赤条条地扒着边沿就翻身进了药汤。 “啊~!” 温热的药汤让每个毛孔都微微张开,酸软的全身不需指令就在奋力地从药汤中吸收着精华,陆青舟瞬间就舒服的呻吟出声了。 第30章 锻打 “收摄心神,静坐调息。” 陆青舟听到钟云出言提醒,立刻在桶中静坐,‘睡’法调息。 头顶有缕缕的天地灵气涌入身体,在各个窍穴处游荡散逸,与此同时,药汤中的丝丝精华也随着灵气鼓荡,以陆青舟为中心旋转起来。 慢慢浸润滋养着陆青舟的经脉,皮肉与心神。 一旁的钟云看着水面微微的打旋,安心一笑,提着取下的卵石,出门去了。 一个时辰后,陆青舟睁开双眼,感受着不再酸软的肢体,已经愈合的虎口,以及恢复如初的经脉,差点忍不住要长啸一声。 起身穿好衣物,“净衣符”带来的微微凉风很快将潮湿驱除一空。 推开屋门,陆青舟看见盘坐在门口的钟云,上前行礼道:“青舟多谢云哥儿的药汤。” 钟云微笑着摆摆手,说道:“我也就这些本领,都是份内之事。今后你每日锻打之后都要来这里泡药汤,泡足一月为止。” “一个月后,你就跟着我行医采药,正好也熟悉一下附近的风土人情。” 陆青舟自无不可,甚至有些期待地说道:“青舟自当听从云哥儿,只是剑七师叔那里……” “这也是师叔的意思,闭门造车,那是修不出什么境界来的。还有……”说话间钟云递过一本书册,说道:“这是些常见草药的名称、性状以及用途,闲暇时翻一翻,日后也用的上。” 陆青舟接过书册,黄皮封面上书有“本草录”三字。 书籍珍贵,尤其身为修行者云哥儿的书籍肯定更为稀有,陆青舟心中感激道:“多谢云哥儿赠书,青舟定会时常翻阅。” “哈哈,不用这样,你背不出来我又不会打你手心。”钟云笑道。 “啊~?” “没什么,都是些我以前背医书的事了。” 随后又闲聊了片刻,陆青舟这才怀揣《本草录》,与钟云作别,踏上了回屋的小道。 回首与钟云挥手时,陆青舟觉得,黄昏下云哥儿,站在药田屋舍下的的身形,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一路不停,陆青舟很快就到了竹屋,坐在蒲团上服了半颗食丹后,便开始回想、思考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剑奴是什么? 游哥儿和剑七师叔都和道宗有着怎样不一般的关系? 道宗执掌西界?难道还有东界?北界?南界? 也不知道游哥儿是哪个境界?剑七师叔又是哪个境界? 疑问太多,一时间也理不清了。 这些只等以后才能慢慢知晓了!陆青舟抓了抓脑袋想到。 此时天色有些暗了,书册上的字迹也已看不大清楚,陆青舟只好把书册收起,留待明日再看了。 点上香线,怀抱星君像,陆青舟静坐调息片刻,便开始修行双周天逆气搬运法。 天地灵气从百会穴涌入,被神妙之手牵引,分别从任督二脉下行,将每个窍穴经脉充盈灵气,最后归于丹田。 陆青舟做完一个周天,睁开双眼,发现香线还有许多未燃尽,感受着重又有些酸胀的经脉,暗道自己的行气速度依然是太快了,以后修行应该再慢上一些。 只是长夜漫漫,自己此刻也不能继续修炼,只能按捺下心神,‘睡’法静坐,等待天明。 只是奇怪的事,今夜一直心绪不宁,脑海中一直有各种飘思,静坐许久也难以入‘睡’,陆青舟不禁有些着急。 越急却越不能成功,如此反复折腾,直到天亮也没能再入定。 至此,陆青舟昨日泡药浴所获的精气神,已经在夜里被消耗一空。 不过比起疲累,他更加忐忑,不知自己的修行是否哪里出错了。 不敢怠慢,陆青舟一早就上山寻找剑七。 轻车熟路地找到剑七之后,将自己的症状与疑惑告知了剑七。 剑七听完以后,平淡地说道:“这是你境界稳固的象征,也称‘心痒’。游哥儿说这是天地灵气与身体结合加深,磨合的过程,短则几日,长则数月,发作时难以入定,无法修行,待身体适应灵气以后,‘心痒’自会减弱、消退。” 陆青舟听完剑七详尽地解释后,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师叔,那灵海,元婴也会‘心痒’吗?” 剑七答道:“灵海,元婴境,海量灵气吞吐,对身体的影响更巨,已不是‘心痒’而已,晋升灵海境,有‘心障’,晋升元婴境,有‘心魔’,越往后越难平复,多少人困在这一关不得寸进,甚至修为倒退。” 看着陆青舟表情一惊,剑气又解释道:“不过晋升先天境并无此虞,你无需担忧,只要照常修行,即便无法入定也不必强求,找些其他事做,时候一到,自然水到渠成,境界得以稳固。” 终于放下担忧的陆青舟抬手一礼,谢道:“青舟多谢师叔解惑!那我去锻打剑胚了。” “嗯,记得打开风口。” 陆青舟想着昨日剑七的位置,来到石炉前,蹲下身子,找到并握住眼前风口盖上的铁环,用力一拉。 一阵沉重地摩擦声过后,石炉中的场景让陆青舟大吃一惊。 一只形似蚯蚓般的足有手臂大小的蠕虫,被缚在炉底动弹不得,数条黑色的锁链勒入火红色的皮肉,隐隐有些汁液渗出。 此刻盖子被陆青舟打开,巨量的空气带着微微啸声,狂涌而入,炉底下的孔洞瞬间喷出无数火苗,击中大虫后,又腾起通过架子冲入锻炉中。 大虫被火焰击中的瞬间,疯狂扭动起来,只是无论如何疯狂,也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 “这就是火蚕,是游哥儿捉来赠我的,uu看书 .ukanh.cm 此处地火富含硫磺火磷,火蚕以此为食,将它困在此处,既能精纯地火,也能吐丝为我所用。” 剑七不带丝毫波动的声音传来,让陆青舟收起好奇之心,麻利地站到了石墩上,戴好手套,双手吃力地推着剑胚,从铁砧上滑入了锻炉。 锻炉内火焰极盛,火苗不时地蹿出来,舔舐着炉壁,将周围的空气灼烧的有些扭曲。 “呼” 陆青舟反手摸着滚烫的脸颊,只一会儿身上已经沁出了无数汗珠,让碎发和内衫湿乎乎地黏在了身上。 “我打小在铸剑时就光着上身,若是热极了,脱光衣服也是常有的。” 听到剑七如此说,陆青舟立马就把外衫,内衬全脱了,独留一个青蛇锦囊挂在脖间。 本就是乡野长大的,若不是怕脱衣可能引得剑七不快,昨日锻打时自己就把衣服给脱了。 就这样,陆青舟光着膀子,站在炉前,瘦小的身子肋骨毕现,汗出如浆,汇成一条条小溪从胸腹间流下。 这时,剑七又出言说道:“烧胚有四火,正火,淬火,回火,退火。” “正火有一,淬火有十,回火有三,退火有七。” “锻炉烧胚,共有十二层胚色,观胚色,明时机,才能出炉锻打。” “锻打有单锻,双锻,复锻,叠锻,炒锻。” “只有日复一日的烧胚,锻打,才能炼成好剑。” “此剑胚以千炼青钢为底,辅以此间火蚕地火,走得至刚至硬之道,应烧至胚色亮白才能出炉锻打。” “你自己看好喽!” 第31章 单锻 陆青舟全神贯注,盯着熊熊炉火中的剑胚,双手紧攥,连发梢都被烤的卷曲也不曾察觉。 剑胚从暗红到深红,再到浅黄,最终烧的比火光还要明亮,如同一根光柱。 就是现在! 陆青舟一把抓住剑胚末端,双手用力,将泛着亮光的剑胚拖到了铁砧上。 “一人一锤,不换人不换锤,是为单锻。” “单锻最简却也最难,简在人与器不变,难在要力透剑胚。” “指,掌,腕,小臂,大臂,肩颈,胸腹,腰背,髋胯,大腿,小腿,脚掌,脚趾,处处发力,聚于一处,才能力透剑胚。” 剑七话音刚落,陆青舟已经一锤敲在了剑胚顶端。 “铛” 戛然之声中,火星四溅。 “铛” “铛” “铛” 一下接一下的锻打声中,剑七沉闷的话语声依旧清晰地传来。 “何时能将剑胚锻出剑形,你才能真正地开始习剑。” “青舟,你要牢记,名扬四海日,具在少年时。” 陆青舟沉默以对,只是咬着牙关,奋力挥舞着铁锤,直到二十余次后,剑七再次开口。 “今日锻打已毕,如此由剑胚自行冷却,就是正火法,主坚主硬。” 放下器具,陆青舟抹掉垂在眼角的汗滴,拿起衣物,与剑七行礼告退后,拖着疲累之躯下山去寻钟云了。 一路不停,到了钟云的屋舍,只是空无一人。 看着屋前的白福也不在了,陆青舟就知道钟云应该是出去采药去了。 推门进屋,药香弥漫,屋内空地上,昨日的木桶已经换上了清水,一旁的木盒里码放着整齐的药材,还有一张纸条。 走上前拿起纸条,展开一看。 “青舟,药材已备好,以卵石先热水,方能添加药材。” 收起纸条,去到雨棚,用火折点燃木柴,烧热卵石,再提着卵石热水,最后学着钟云的手法加入药材,陆青舟很快便做好了一桶药汤。 自觉无误后,取下卵石,脱衣入桶,按着昨日的经验,静坐调息吸收药力。 就在陆青舟泡着药汤的同时,山下的桃夭小镇,一处不起眼的屋舍外,一名留着两缕胡须的青年男子,正在敲门。 连敲三下,停顿片刻再敲四下,随后再敲一下,附耳听着,屋内并无动静,青年便推开门扉,闪身进了屋内。 青年瞥了眼角落里正在吃草的蔫黄山羊,快走几步,从肩上的褡裢中取出一节竹筒,双手捧着行礼说道:“阁主,这是璟国传来的消息。” 从青年躬身的方向望去,正有一人端坐在前方的一片阴暗中,屋顶破洞投下的光亮将二人隔在了两边。 这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掌,穿过光亮,握住竹筒的手指,白净纤长。 不多时,黑暗中那人便开口问道:“三五,可有其他消息?” 青年听到问询,依旧躬身地回答道:“近日传言,桃夭镇西南百里外的山脉中,有宝物出世,各路修行者纷纷来此聚集,一七四已于昨日前往探查,我亦乔装成商贩混迹在一带。” “此月任务完结计有六十五件,失败一十四件,流空三件,扣除各人俸钱后,余金六十三两,银八百七十一两,皆已存入钱庄。” “一三七,一九六,二三四,已确认身亡。” “七十八,九十三,已经超过例问时日,据刺盟的眼线透露,最新的刺盟暗榜中,有二人与之描述相近。” “还请阁主示下。” 话毕片刻后,暗中的那人才出声说道:“人各有志,我千机阁只做情报的买卖,获利虽不及刺盟那般丰厚,却也安全一些,只要他们不将刀刃对准我们,便由他们去吧!” 躬身的青年这才说道:“那属下告退了。下月例问时再回禀阁主。” “接着。” 一块木牌从黑暗中扔出,青年伸手接住。 “通知下去,这是新增的‘机要词’。” “是。” 说罢躬身退到门口,转身轻巧地推门出去了。 在青年出去后不久,端坐在屋内的阁主,在那柱亮光下,打开竹筒,取出了其中一张油纸。 迅速浏览后,取出火折便将油纸烧了,然后整个人又浸入了黑暗中,只有一声叹息低低传来。 ……………… 一个时辰后,陆青舟睁开双眼,穿衣出门,却看见一个熟人坐在门口,标志性的黑色发带,正是李子三。 “三哥儿,你怎么在这儿?”陆青舟提着卵石惊奇地问道。 李子三则是以手撑地,转过来看着陆青舟,笑着说道:“嘿嘿,青舟吾弟,许久不见,为兄甚是想念啊!” 陆青舟一听李子三这么说,急忙说道:“三哥儿,你还是回去睡觉吧!别打我的坏主意。” 说罢提着卵石就往雨棚走。 李子三一看立马起身,帮陆青舟提着卵石说道:“哎,三哥儿也没啥事,就是让你帮个小忙而已。” 一听陆青舟跑得更快了,抢过卵石说道:“小忙?而已?” 李子三见陆青舟要跑,使出杀手锏,说道:“只要你帮我,我就把道宗的御剑术传给你,怎么样?以前的事也一笔勾销。” 听到道宗御剑术的陆青舟心思一紧,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师叔不是说其他道统的法诀,不得私自传授吗?” 李子三见陆青舟果然停下脚步,贱兮兮地上前搂住肩膀说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陆青舟:“……” 见陆青舟犹豫不决,李子三又说道:“剑七那吝啬鬼又臭又硬,一身本事都是道宗的,我不传,你能学什么呀!?再说了,一招两式的别人也看不出来,uu看书 .ukan.co准没事,你也不想青蛇每天都只能睡睡觉吧!” 听到这里,陆青舟终于意动了,问道:“三哥儿,你有何事要我帮你?我先天境还没稳固呢!” “打打杀杀的自然不会叫你,是另有要事。”说到这里,李子三搓着双手说道:“青舟你也知道,三哥儿我除了酒外别无所好,昨日就没找到你,今日云哥儿告诉我你在这泡药汤,我特意来找你。你酒道本事我是见过的,酿点酒给三哥儿,不用太好,‘四绝’,‘五绝’什么的就行。” 听到这里,陆青舟松了一口气,酿酒而已,考虑片刻后回道:“三哥儿,不是我不酿,只是酿酒所需器具颇多……” 不等陆青舟说完,李子三急忙拍着胸脯说道:“这个包在三哥儿身上,要什么器具你告知我,立马下山买来,钱不够,我搬空剑七的剑库。” “只是酿酒需要时日储藏,片刻间也喝不到啊!” “没事,三哥儿等得起!” “那我去取纸笔……” “我备好了。” 接过李子三不知从何处拿出的纸笔,陆青舟放下卵石,趴在雨棚的桌案上就书写起来。 片刻后,一张写满的纸张就被李子三收入怀中。 只见李子三手掐剑诀,口中叱道:“黑螭,下山啦!” 瞬间漆黑的黑螭飞剑便从身后的虚空中遁出,微微一纵,握住剑柄,李子三便飞走了。 独留下陆青舟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李子三,然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把卵石归回了原位,顺着小道离开了药田。 第32章 境界稳固 一路到了“悟道场”,陆青舟发现楚红正在场中练习拳法。 只不过看着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 远远地和楚红打过招呼,陆青舟便穿过“悟道场”,回了小屋。 试着“睡”法静坐,发现依旧“心痒”不已,遂听从剑七的建议,找些事做。 山上选择不多,唯有看书而已,正好昨日从钟云处得来的书还不曾看过,陆青舟便把蒲团移到门口,沐浴在日光中看起书来。 《本草录》中记载内容并不深奥、复杂,但内容颇多。 都是草药的药名和别称,基本的性状,以及用途,甚至个别的还配有插图。 陆青舟是亲身经历了药汤神奇之处的,自然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好奇,看的同时与自己所接触的药材相互印证,也是颇有新鲜感。 如此看了半个时辰,正当陆青舟想要站起舒缓片刻时,一身红衣的楚红从小道走了过来。 二人微笑着打着招呼,寒暄几句,陆青舟便问道:“红姐儿,刚见你在场间练拳,怎如此温吞绵软的模样?” “这是游哥儿教我的。”楚红说话间坐到了陆青舟的身旁,继续说道:“游哥儿说这是他家乡的拳法,讲究以慢制快,以静制动,让我好生学会,能够压制我神通的弊端。” 陆青舟自小待人接物,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楚红说到陆游时一脸的崇敬,便顺势问道:“红姐儿,你知道游哥儿什么境界吗?” 楚红听后不假思索地回道:“游哥儿多年前就已经是元婴修为,我父亲说,若是元婴境上真有羽化境,游哥儿一定是那第一个羽化修士。” “红姐儿,那你是怎么拜在游哥儿门下的呢?” “游哥儿游历天下时,与我父亲结交,父亲特别推崇游哥儿,便让我拜在门下修行,不过游哥儿的正华道太艰深了,最后学得家传的武道。” 说到这,楚红不由嗔怒地道:“你这小孩,怎么尽套我话,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拜师的呢?” 陆青舟则是一耸肩,将自己拜师的过程简略说了一些,引得楚红母性大发,将陆青舟搂在怀中好一番安慰。 陆青舟心中感激,但被异性搂在怀中还是颇感不适,轻轻挣脱后,岔开话题道:“红姐儿,你可知道剑七师叔和游哥儿在道宗的往事?” “你为何问这个?”楚红疑惑地说道。 “我常听师叔提到道宗,只是每次只言片语,我也不敢多问。”陆青舟老实说道。 看着陆青舟期待的神情,楚红说道:“道宗是独霸璟国的修行道统,与独霸楚国的佛宗并立为世间两大道统。” “以尽河为界,璟国为西界,楚国为东界。” “至于游哥儿与师叔为何离开道宗,我只是从父亲那听说,与一柄道宗的名剑有关,师叔正是那把剑的剑奴,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了,即使连李长生那个惫懒家伙也不肯多说。” 陆青舟听后比之前更加好奇了,心中盘算着自家三哥儿的节操,哪款酒能让他就范呢? 一旁的楚红见陆青舟一脸思索的表情,推了一下说道:“青舟,你想什么呢?” “哈哈!”陆青舟挠了挠脑袋,笑着问道:“红姐儿,你修行也是为了长生大道吗?” 楚红托着腮帮回道:“我天赋一般,能到灵海境已是万幸了,长生大道定是与我无缘了。我早产体弱,加上家传神通,便顺理成章的修行了,从没想过为何要修行。” 说完楚红脑袋一偏问道:“青舟,那你为何要修行呢?也想要长生吗?” “我?”陆青舟皱着眉头思考一番后答道:“青舟不过是泥腿子,想着修行后有游哥儿一般的本事,能够不被人欺侮,能够活下去,能够找回亲人,就足够了。长生大道那是游哥儿这样的人物才会想的事情。” “青舟。”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根本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少年,语气老成,倒像个大人。” “红姐儿,你莫要憋笑啦!” “噗~,哈哈哈哈!以后我要叫你大青舟,就这么决定了。” 爽朗的笑声在温暖的日光中荡漾开来,坐在屋前的师姐弟二人开心地笑着,楚红讲着山上师门的趣事,陆青舟讲着璟国乡野的景致。 不知不觉,就日暮西山了,楚红这才与陆青舟道别,回屋去了。 目送楚红离去,陆青舟觉得今日应该是上山以来最舒适的一日,脑中有些疑惑也在谈话间解开了,连带着整个身体也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推门回屋,点燃香线,怀抱星君像,陆青舟神色安然地静坐在蒲团上,‘睡’法调息,神念幻化,怀抱肉身,修习双周天逆气搬运法。 天地灵气涌入百会穴,被神念之手引导,游走于任督二脉,抵达丹田。 行完一个周天后,陆青舟于黑暗中睁开双眼,看着即将燃尽的香线,心中波澜不起。 “心痒”时心绪难定,此刻“心痒”已毕,一切水到渠成,本就是应有之事,如呼吸般自然,无需欢喜。 感受着经脉仅有微微的酸胀,陆青舟知道自己境界已经稳固,从此便能算是真正的修行者了。 今日锻打剑胚时,明显比昨日时,uu看书 .uukanshu 气力大了一些,如今境界稳固,或许也有锻打的功效,陆青舟暗自猜测着。 虽然境界稳固,但陆青舟也不敢托大再继续运行周天,打算明日问询剑七后再做打算。 主意已定,陆青舟从怀中摸出食丹,混着唾液服了,静坐调息,直到天明。 “青舟,青舟,青舟……”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陆青舟的调息,睁开双眼,瞧着微微透亮的天色,陆青舟起身推门,出了小屋。 屋外正是昨日离开的李子三,此刻正一脸兴奋地看着出门的陆青舟。 “青舟,跟三哥儿去瞧瞧,这些器具可还合你用?” 说罢便上来搂着陆青舟往“悟道场”走去。 一路上也不回答陆青舟的问话,只是笑嘻嘻地带着他往前走。 一阵推搡后,二人到了“悟道场”,陆青舟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有些懵了。 场间此刻搭了几座屋棚,屋棚旁还有几个简易的灶台,灶台上还有蒸屉等物。 等走进了,陆青舟发现这些屋棚内,有的堆着各种粮食,有的堆着各种盆罐瓦缸,有的堆着许多黑色的石块,甚至一旁的地上还躺着一个男子。 看着陆青舟惊讶的表情,李子三介绍道:“我下山把一个酿酒坊的物什全买来了,又抓,不对,请了一个匠人连夜搭了这些,怎么样,你看看还缺些什么?” 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陆青舟说道:“这里有米,麦,菽,可制米曲,麦曲,小曲与红曲,分别能制米酒与曲酒,三哥儿,你是要哪种酒?” 第33章 剑奴 “嘿嘿!自然是要你酿那些《酒经》上的稀有酒品了,寻常的酒,我葫芦里不知有多少。”李子三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说道。 陆青舟仔细地回忆着《酒经》中的记载,看了看李子三备好的器具,沉吟片刻说道:“那就酿三哥儿上次酒宴没喝成的古法春雨吧!” 不等李子三欢呼,陆青舟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古法之所以不存,不单是因为方法断绝,更因为不合今人口味,三哥儿,这古法春雨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喝,而且此刻也没有春雨,但是味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李子三不以为意,摆摆手说道:“青舟,你只管酿,其他的事与你无干。” 陆青舟顺势说道:“除了传我剑术外还有件事你也得答应我。” “何事?” “你得与我说些游哥儿和剑七师叔在道宗的往事。” 李子三罕见地严肃起来,说道:“青舟,其中事情复杂,担系着众多亲朋的秘密,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告诉你,否则我可不能说与你听,你能明白吗?” 陆青舟也是第一次见自家三哥儿如此模样,自然明白利害,吐了吐舌头说道:“青舟知道了,以后不问就是了。” 李子三见陆青舟不再提,便又恢复笑脸,勾肩搭背地说道:“我知道你好奇,我当初也是如你这般,翻阅了道宗的卷宗才略知一二,不如这样,你啊就多酿些酒,我呢就挑些能说的告诉你,怎样?” 陆青舟怀疑地看着笑眯眯的李子三,猜测着自家三哥儿刚刚那么严肃,难道是要待价而沽? 李子三似乎被陆青舟怀疑的目光给刺激到了,说道:“先告诉你个秘密,别以为我会诓你。” 说完神神秘秘地坐看右看,附在陆青舟耳边说道:“二十年前道宗剑窟洗剑大会时,仙剑白龙选了游哥儿为主,剑七正是白龙的剑奴,游哥儿就是剑七的剑主。” “剑奴是什么?” “道宗名剑无数,与人争斗,剑身上的锋刃、阵法、雕刻、符篆等便有磨损,剑修自身难以养护,道宗便豢养了许多铸剑世家,他们仰道宗鼻息而活,签订契约,世代传承以养护道宗名剑为职。其中又以道宗七大名剑为最,由最优秀的铸剑师终其一生养护,刻上烙印,成为剑奴,以剑为姓,序列为名,白龙正是道宗排名第七的名剑。” 说到这里,李子三直起身子,拍了拍陆青舟的肩膀,说道:“虽然我厌恶道宗,但不得不说,道宗剑道独步天下,与这些铸剑师家族的贡献密不可分。” 陆青舟难以想象,能够将如此魁梧,如此桀骜的剑七师叔奴役的道宗,剑道该是如何繁盛。 白龙仙剑!由剑七师叔终身守护的名剑,又该是如何的模样? 想到这,陆青舟不禁问道:“那白龙现在在哪?” “想知道?还不快去酿酒!早一日让三哥儿喝上,你也能早一日知晓不是!?”李子三见勾起了陆青舟的兴趣,颐指气使起来。 陆青舟见状,不再问询,心道你只要好酒,迟早让你说个干净。 一边的李子三见陆青舟开始料理起来,将手中的酒葫芦解下递了过去,说道:“我知道酿酒少不了好水,这里的酒已经被我换了山泉,足够你用了,还有那黑色的煤炭,据说火力比柴薪好了不少,你记得用啊!” 说罢走到一旁,将倒地之人夹在腋下,贴上“羽符”,唤来黑螭,迅速地飞离了“悟道场”。 没空去瞧李子三,陆青舟正在忙着制曲。 火折点燃煤炭,放入灶膛,先在一口锅中加水,架上蒸屉,铺上粗布,然后将麦粒倒满整个蒸屉。 如此以后,另一口锅也被烧热,倒入足量的麦粒,用力翻炒,直到炒出麦香,外壳多有开裂呈黄色,便盛出放在一旁。 此时第一口锅已经热气蒸腾了,陆青舟不去管它,又取出许多麦粒,倒入石椿中,用力捣碎,途中不时地翻动,如此椿捣一炷香后,已被捣的稀碎的麦粒被盛了出来。 陆青舟又去将蒸屉上蒸了许久的麦粒取出,和之前的炒麦粒,碎麦粒,搅拌在一起,然后摊在簸箕上任其晾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行有成的原因,亦或是前两日锻剑的功效,陆青舟今日搬上搬下,颠来倒去的也不觉劳累,甚至连汗液也未出。 陆青舟心中盘算着,这些曲胚晾干还需要时日,便不再等待,灭掉灶火,收拾干净,上山去了。 剑七还是在老位置盘坐,等陆青舟问礼以后,点头示意一番,便不再言语,陆青舟主动开口问道:“师叔,昨夜青舟修行时,并无‘心痒’之状,经脉酸胀之感较之前已经减弱许多,日后修行还请师叔指点。” 剑七这才睁开单眼,正视着眼前的陆青舟,缓缓开口说道:“你既无‘心痒’之症,那自然已经稳固了先天之境,从今以后,夜间可持续修炼***。游哥儿柜中的《法与术》一书,也可自行参悟,钟云是此中好手,若有疑问,尽可询问于他。” 说完又是闭上双眼,陆青舟行礼谢过,便自觉地开始了今日的锻打之旅。 感受着手臂中的气力,陆青舟坚信今日定可以再多锻十锤。 脱衣衫,开风口,烧剑胚,锻剑胚,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如陆青舟所料,剑七在第三十锤后叫停了锻打,uu看书.uuknshu 无需多言,陆青舟拿起衣物自去寻钟云了。 路过“悟道场”之时,顺带看了看曲胚晾的如何,与练拳的楚红打过招呼,一路又到了药田竹屋。 依旧不在的钟云,依旧备好的木桶与药材,陆青舟自然也是依旧烧卵石,下药材,泡药汤。 这一切虽然没人聊天,但胜在一个人也十分清净。 一个时辰后,药汤依旧十分有效,去除了经脉的酸胀与挥舞铁锤时的肌体酸疼。 神清气爽的陆青舟又来到了“悟道场”,看到楚红正在四周转悠闲看,便开口说道:“红姐儿,看什么呢?” 楚红耳力出众,老远就听到了陆青舟的脚步声,此刻自然不会奇怪,当下头也不回地说道:“青舟,你这是要酿酒?” 这话一出,陆青舟不禁有些疑惑,楚红一看就是不沾烟火的富贵人家,怎知道这是酿酒的? 于是出口问道:“红姐儿,你怎知这是酿酒的?” “哈哈!游哥儿也爱喝酒,我前些年回楚国时,特意学过,想要酿些给游哥儿,虽然最后并未成功,但这些器具我是认得的。” 说到这里,楚红转过头来,疑惑道:“这些东西肯定是李子三搞的,只是他也不会酿酒,搞这些做什么?难道……” 楚红不理会陆青舟示意的眼神,继续说道:“难道他想讨好我?只是我也没告诉过他,我学过酿酒啊!?” “是我!”见楚红胡乱猜测,陆青舟只好出言解释道:“这是三哥儿用剑道换我为他酿酒,才搭得这些棚子和灶台。” 第34章 惩戒 “你?” 楚红似乎颇为稀奇,绕着陆青舟说道:“你不是和我说,你平日里读书,时而打打下手,哪来时间酿酒?” “额……”陆青舟挠了挠脑袋,说道:“酿酒之术,青舟确实不曾亲自做过,但黄老鼠,也就是之前收养我的店家传了我《酒经》,其中酿酒法颇为详尽,青舟按书照搬即可。” “原来如此!”楚红突然一拍陆青舟肩膀,插腰说道:“既然李长生用剑道换你的酒,那我就用武道换你的酿酒术,怎样?” 陆青舟则是拒绝道:“酿酒小术,不敢让红姐儿用武道换,想学多少,青舟教你便是。” “不用多说了。”楚红一挥手,大咧咧地说道:“李长生那个家伙肯用剑道换你的酒,自然证明你的不凡,我身为师姐,不会让你吃亏,不仅如此,我还要证明,楚家武道比李家剑道厉害。” 话说到这,再拒绝也无从开口,陆青舟只好行礼谢过,说道:“青舟先谢过红姐儿了。” 扶起陆青舟,楚红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陆青舟,说道:“这是灵丸,你且收好。” “先天境还不能控制脏器内府,不能排尽寻常食物中的杂质。” “外加如果将吸纳的天地灵气用来滋养脏器内府,修为增长也会减缓甚至停滞。” “所以先天境修行者通常以食丸满足脏器内府所需,李长生那家伙给你的肯定就是食丸了。” “哼!我这个灵丸比他给的食丸高明多了,乃我楚家独有,不仅满足内府所需,还能强健脏器与筋骨,补充元气,为你武道修行牢固基础。” 陆青舟听楚红介绍了那么多,大概是明白了灵丸的珍贵,再次谢过,楚红则是佯怒道:“青舟,可不能再这样客气,我们是姐弟,给你都是应当的,收好然后快些教我酿酒吧!” 楚红大方,陆青舟也不再扭捏,收好瓷瓶,便领着楚红介绍起他早上制好的曲胚。 “红姐儿,这次我要酿的是失传的‘四绝’之一,古法春雨,这是制作的曲胚。” “古法春雨中用的是曲蘖,曲是发芽的麦种,蘖是发霉的麦种,这里我用更好的三槲曲来代替。” “一槲是熟麦,一槲是生麦,一槲是炒麦,此为三槲。” “三槲和为一体,椿碎后晾干,磨碎,制成曲块发酵成熟曲后,才能酿酒。” “目前曲块还未制成,待日后我再叫红姐儿前来观摩,如何?” 楚红听陆青舟讲得十分易懂,不禁感叹道:“之前教我酿酒的那些酒匠,一个个都拿古言说与我听,听得脑袋都昏了,小青舟果然是有本事的小少年啊!” 说罢了拍了拍陆青舟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见楚红走远,陆青舟将粗曲移入雨棚内,也回屋去了。 今日十分充实,一刻不曾停歇,待做到蒲团上时,已经天色微暗。 山上不知时辰,只能通过天色来判断一二,这样也让人放下了心神。 陆青舟点燃香线,抱像幻念,“睡”法静坐,开始修炼***。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四个周天。 如此四个周天过后,陆青舟心有所感,睁开双眼,外间天色已大亮。 山中无岁月,不外如是! 经脉有些酸胀,但陆青舟已经熟悉了。 收拾一番,出门去“悟道场”检查了曲胚,然后去山上锻锤剑胚。 四十锤毕,陆青舟再次被剑七叫停之际,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叔,不知剑胚还需多久才能锻成?” 剑七则是平淡地回道:“第一锻,需将剑胚锻打的薄如纸片,共计约十万锤,你自觉以你今日的进度,还需多少时日呢?” “啊!?” 陆青舟不由惊讶出声,回头看了看剑胚微微有些变形的前端。 “不用看了,那是我第一日替你锤的,告诉你,以你今日的力道,我看即便锤上百万锤,也不见得能完成第一锻,遑论二锻与三锻了。” 说到此处,剑七睁开单眼,面色严肃地道:“看来几日里,修为神速,让你起了懈怠之心,数次告诫,也无济于事,伸出手掌!。” 陆青舟想要开口狡辩,却又明白师叔所言正是言中自己今日的心态。 师宗同门皆是照顾自己,唯一严厉的剑七师叔也曾对自己行礼,称赞自己的天赋。 进阶先天境的所有困难,也都是一夜之间,迎刃而解。 这一切,让陆青舟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心神,乃至于面对平日里大气不敢出的剑七师叔时,今日竟然提出如此不知深浅的问题。 此中一切,电光火石般从陆青舟脑海中闪过,陆青舟瞬间冷汗直流,羞愧难当,收起狡辩之心,依言伸出手掌。 只见剑七单手掐诀,瞎眼陡然睁开,漏出其中银色的剑丸,瞬间一道细小的电芒从剑丸中射出。 本以为要被杖手的陆青舟,见剑七瞎眼的异状,心中一惊,等见到电光迸发,本能地一躲。 “嗞” “啊~!” 只见陆青舟正捂着手臂痛苦地大叫,原来电芒速疾,虽然陆青舟躲闪及时,但仍然击中了左臂。 瞬间,洞中弥漫着淡淡的肉焦臭味。u看书.uunsu 当然了,剑七肯定是收摄了威力,是以痛苦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多时陆青舟便咬着牙关,拜服在地,请罪道:“青舟修行懈怠,多谢师叔警示。” “你依据经验,认定我今日只会叫你锻四十锤,是以到三十八锤时力道已弱了不少,等第四十锤时,已经是虚有其表了,最后依着锻胚的微末进展,问询成胚时日,不仅懈怠,更是无知和愚蠢!” 说到最后,剑七之声已是声若洪钟,将陆青舟心中残存的些许得意击的粉碎。 陆青舟伏在地上,有些地哽咽说道:“青舟愧对师叔传道之恩。” “还记得我昨日与你说的那句话吗?” “青~舟~,记得。” “说与我听。” “名扬天下日,俱在少年时。” “大声点。” 陆青舟额头青筋毕现,抬首大吼道:“名扬天下日,俱在少年时。” 剑七神色淡然地看着陆青舟,说道:“你当时刻以此话自勉,去吧!” 陆青舟俯首一拜,拿起衣物,神色委顿地下山去了。 途径“武道场”时,正在拌嘴的楚红与李子三见到陆青舟狼狈的模样,也是纷纷噤声,目送陆青舟离开。 楚红面露忧色,思前想后,打算上前问询,被李子三伸手拦下。 “青舟聪慧,予他些时间,自能明白,听我的,别去扰他。” 楚红则问道:“你不担心发生了何事?” 李子三抬首望向山顶,闪烁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云雾,说道:“剑七已经很仁慈了。” 第35章 解开心结 陆青舟已经忘记如何泡在了药汤中,脑袋中空空荡荡,不知在想些什么。 药汤变得冰冷,陆青舟才木然地穿好衣物,推门而出,正看见坐在门外的钟云。 “青舟,过来坐吧!”钟云回首笑眯眯地说道。 陆青舟依言安静地坐在了钟云身旁。 “当年,游哥儿在道宗弃了白龙仙剑,换了师叔的自由。” “师叔自言无以为报,从此一生跟随游哥儿左右。” “陆门之中,论对游哥儿情感笃厚,无人能比肩师叔。”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你被师叔视为游哥儿道统传续之人,严厉要求于你自是正常不过。” “你莫要放在心上。” 陆青舟此刻已是冷静了不少,被游哥儿与剑七的往事所感,沙哑着开口说道:“云哥儿,青舟不敢妄怪师叔,只可笑自己近日来心生得意,有了懒惰之思,全然忘了游哥儿与师叔的教导,所以羞愧难当,难以自拔。” 钟云伸出手掌摸了摸陆青舟的后脑,说道:“青舟啊!你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少年,在山中枯燥修行,能做到这般已是十分难得了。唉~” 陆青舟见钟云面露哀色,问道:“云哥儿,你为何叹气?” 钟云摆了摆手,笑道:“我替你高兴,有剑七师叔全心为你,我希望有人惩戒我,也不能得呢!” 陆青舟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岔开话题与钟云闲聊了一阵,才与之告别。 经过此番,陆青舟懊恼愧疚之心已是淡了许多,等走到“悟道场”,看见了楚红与李子三之后,便快步上前。 可不等他行礼,楚红已经跑过来将他一把搂在了怀里,一边说道:“小青舟,你怎么了,之前可把我吓坏了。” 陆青舟涨红着脸,急忙挣脱了怀抱,迎着二人的目光,心中一暖,拱手说道:“青舟无事,谢谢红姐儿与三哥儿牵挂。” “哈哈!”李子三挤开楚红,问道:“快快告诉我,剑七那家伙怎么教训你的?” “李长生,找打是不是?”楚红一听李子三的话语就是一声大吼。 陆青舟生怕二人打将起来,急忙开口说道:“青舟惰于修行,剑七师叔小小惩戒了一下,不妨事。” 楚红看陆青舟说话时摸着手臂,便一把拉过陆青舟,撸起衣袖查看,只见左臂上正有一个焦黑色的圆点。 “嘶!剑七这么狠!拿雷亟电你。”李子三眼睛颇尖,开口说道。 “青舟,你还疼吗?”楚红摸了摸圆点处的血痂,心疼地问道。 “云姐儿,青舟不疼。”陆青舟放下衣袖回道。 “你等我一会儿。”楚红说完便一溜烟往屋舍去了。 这边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李子三开口说道:“怎么?忘记痛了?这么快就能笑出来了!?” 面对李子三揶揄的话语,陆青舟说道:“谢谢三哥儿,我知道你只是习惯这样安慰别人,我……” 不等陆青舟说完,李子三打断道:“咱们不说那些矫情的话,三哥儿只问你。”说罢凑过来低声问道:“我的古法春雨呢?” 陆舟:“……”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楚红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到了身前,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了陆青舟,说道:“青舟,这个送你了,以后就不惧一些皮肉伤了。” “桂平甲!?”李子三见到那物大叫一声,说道:“楚红,你怎如此小气,不给我也来一件!?” “哼!拿去烧火也不给你。”楚红不理会李子三,对着陆青舟说道:“青舟,你穿上吧!” 陆青舟看见李子三的模样,自然知道这桂平甲必定贵重,本想拒绝,但想着楚红的性格,便不再推辞,直接将轻如无物的桂平甲穿在里面。 摸着桂平甲光滑却又纹理毕现的表面,陆青舟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又惹得楚红母性泛滥,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 惹得一旁的李子三咕哝道:“不知道还以为母子相聚了呢!?” 结果被楚红杏眼一横,立马装作若无其事。 “李长生,我送了桂平甲,你送什么给青舟?”楚红瞪着李子三说道。 “我……关我何事?” “怎么不关你事,定是被你这个惫懒货带坏了。” “懒得理你。”不过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和楚红眼角渐渐聚起的红晕,李子三连忙改口说道:“别别别,收了你的神通,这些是我好不容易弄起来的,别给我打坏了。” 说罢抓耳挠腮地说道:“只是我除了黑螭也没什么东西能送人啊!?” 突然一拍脑袋说道:“有了,青舟,我再多教你些道宗的秘技,你看怎么样?” 楚红拿目光询问陆青舟,得到点头肯定的回复后,说道:“勉强也行吧!” 嫌弃的语气把李子三噎地翻着白眼,过了片刻才说道:“青舟,我先传你些御剑的本事,跟我走。” 楚红则是关照道:“青舟,你量力而行,我就不去了,省得有人说我偷师,但要是他不好好教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uu看书 .ukanshu.m” 看着眼前楚红与李子三二人,陆青舟心头的阴霾一去而空。 抹干净眼泪,陆青舟爽朗地笑道:“红姐儿,无妨的,我和三哥儿走了。” 说罢,三人在“悟道场”作别,李子三和陆青舟二人沿着小道上山去了。 一路无话,二人很快就穿过云雾到了“飞台”之上。 刚踏上“飞台”,李子三便开始介绍道:“这‘飞台’是游哥儿的好友,机关大师鲁达先生所造,集术道所有手段于一身,有着各种莫测变化,试炼那日你应该是领教过的。” “这里也是练习剑术与法术的绝佳场所,至于为何,待会儿你就知晓了。” 说话间二人脚步不停,沿着“飞台”一侧行走,一路上脚底都有深浅不一的各种凹槽,或横或竖,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或大或小,虽然看不明白,但陆青舟看着就觉得十分厉害。 又走了片刻,二人才停下脚步,李子三蹲下身子,将手按在一个凸出台面的黑钉上。 “嘎啦啦” 陆青舟只觉得脚底传来阵阵震动,稍后不远处的台面突然打开。 “嗡嗡嗡” 从打开的台面下飞出了几只模样怪异的小“盒子”,盒子的四角上正有桨叶转动。 见陆青舟一脸疑惑,李子三笑着解释道:“游哥儿管这个叫灵机,以灵力为源,靠身上的桨叶行动,它们速度极快,极擅闪避,正是练习御剑术的上佳陪练。” 拍了拍陆青舟的肩膀,李子三开口说道:“现在,就让我传授你道宗御剑术的起手式吧!” 第36章 起手式 “道宗剑道天下魁首,除了十大名剑之七俱在道宗外,还有就是道宗的四部剑经了。” “游哥儿当初所学是侧源峰的《大金剑经》,霸道威力之剑,我学得则是《隐剑经》,灵巧诡秘之剑。” “虽然我没学过其他的剑经,但我大兄告诉我,四部剑经起手剑式和基础剑诀都是一般无二,也是我今天要传授给你的。” “青蛇灵性十足,与你日夜相处,心神相通应该不成问题,只要学会这个起手式,便能御使青蛇为你所用。” 说到这里,李子三抓起陆青舟的左手说道:“左手剑诀,中冲商阳为正,关冲引劳宫,少冲通少府,少商接中尾,就像我这样。” 陆青舟模仿着捏了剑诀,只是李子三摇头道:“徒有其表,穴位虚按,灵气难行,如何能御剑呢?” 说着用力矫正了每个手指的位置与力度,捏的陆青舟生疼。 “嗯~,勉强算是能看,你先运气试一下吧!” “神念引导丹田灵气,从大巨、腹哀、周荣至云门,灌注左臂五条手筋。” “手太阴肺经过天府、尺泽、列缺直通大指少商。” “手阳明大肠经过胃蠕、曲池、阳溪直通食指商阳。” “手厥阴心包经过天泉、曲泽、内关通劳宫,到中指中冲。” “手少阳三焦经过蠕会、天井、四渎直通无名指关冲。” “手太阳小肠经过小海、支正、阳谷直通尾指少冲。” “喉舌间金津,玉液震荡,叱出剑式,不过也不是必须的,但是用喊得更容易鼓动这两个穴位。” “我说得比较简单,应该记住了吧!?” 陆青舟:“……” “若是记不住也无妨,只管用神念引动灵气灌满左臂就行,只是比较粗糙便是了。” 这样说就听得十分明白了,陆青舟闭上双眼,收摄神念往下沉去,瞬间便感到了丹田的汩汩灵气。 往上!上来!上来啊! 虽然尽力引导,可无论陆青舟神念作何想法,丹田中的灵气纹丝不动。 突然,陆青舟想到,他运行周天fa的抱像之法,是不是可以用在此处? 想不通便试一试! 陆青舟立马神念幻化,站于身后。 神念之手探入丹田,抓起一股灵气,从体内无数经脉穿过,灌入左臂之中。 进入手臂的灵气不用引导,自行涌向手诀各个穴位。 “嗯?” 一旁的李子三从陆青舟的指尖感到了灵气的散逸,面露吃惊之色。 及时出言指导,说道:“叱言飞剑之名,神念所指亦是剑锋所至。” 陆青舟脑中瞬间想起当时游哥儿的那声叱言,心中一片清明,睁开双眼,盯住前方的无人机,神光迸发,叱道:“青蛇,出鞘!” “嗡” 剑吟声起,一道青光从脖间的锦囊中射出。 与此同时,陆青舟指尖的灵气被无形之力拉扯,滚滚吸入了虚空之中,又从青蛇周围的虚空中涌出,覆盖着青蛇全身。 只见青蛇得了灵气滋养,腹下的鳞甲微微张开,弯成弧状,边缘泛着铁青光泽,向着前方的无人机疾射而去。 十余丈的距离,青蛇半息已是侵到无人机身前,眼见就要击中。 此时无人机却轻巧往下一落,躲开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陆青舟一击不中,心神失守,外加丹田中灵气耗尽,引导灵气与青蛇,心神疲累,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头疼欲裂,腹中灼热绞痛,还有那全身如潮水褪去般的脱力感,让陆青舟即使咬紧牙关,也依然疼得哼出声来。 “本想给你个下马威,没想到你竟然能用出来,哎~”李子三悠然蹲到陆青舟身旁,从怀中掏出一颗极微细小的丹丸,塞入了陆青舟口中说道:“飞剑只一击就耗尽了你的灵气与心神,服下这颗回灵丹,会缓解你丹田的疼痛。” 如李子三所言,回灵丹落入腹中,瞬间便化成丝丝缕缕的灵气,向着四周散逸,但绝大部分被丹田吸收,缓解了陆青舟腹中的灼热与疼痛。 过了片刻,有所缓解的陆青舟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地说道:“多谢三哥儿的药丸,青舟好多了。” “啪” 李子三笑嘻嘻地一掌拍在陆青舟的肩上,谁知陆青舟全身无力,竟被这一掌拍得往后倒下去了。 正当李子三弯腰去拉陆青舟,突然感到一阵大恐怖从身后袭来,激得后脖颈汗毛倒竖。 闪避已来不及,李子三手诀一掐,黑螭从虚空遁出,挡住了来袭的一击。 “铛” 黑螭被巨力击弯,力道透过剑身传到李子三背上,连人带剑被击得腾飞出去。 不过好在黑螭卸了许多力道,李子三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腾飞出去更是为了借力摆脱尴尬的位置。 从防范这一击便能看出李子三对敌经验之丰富,瞬间做到了防守、借力。 李子三借力腾飞之际,心中恼火,待落地看清来袭之人,立马喊道:“楚红,你疯啦!?” 没错,袭击李子三的正是担忧陆青舟,打算上山偷瞧一番的楚红。 她目力极佳,正巧看见陆青舟面色苍白的跪倒在地,又被李子三一掌拍到在地。 楚红顿时怒冲脑海,血液澎湃上涌,眼角红晕泛成雪花状,全身巨力汹涌,低伏身子,蜷起双腿,uu看书.uukashu.om 奋力一蹬,脚下石板寸寸皲裂,人如低飞之燕,挥拳击向李子三,幸好李子三有惊无险躲了过去,不然后果难以余料。 “红姐儿,我没事。”陆青舟看着楚红背影,急忙地解释道。 听得声音的楚红转首望向陆青舟,却把后者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楚红满面布满雪花状的血块,双眼赤红,全身散逸着淡淡的血色。 陆青舟也不知道平日里美丽温和的红姐儿,怎会变成这样,但他不愿意二人因为自己的误会动手,又是开口说道:“红姐儿,你别生气,我没事的。” 谁知楚红毫不理会,咧嘴一笑,转过头去。 陆青舟感受到眼前楚红身上的血色更浓了几分,心中明白这应该不是简单的发怒了,难道是神通的弊端?只是剑七师叔不是说只会脾气暴躁一些吗? 这……这也太暴躁了吧!!! 对面的李子三也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楚红,心中直打鼓,额头冷汗直滴,控制着黑螭绕在身侧,朝着楚红喊道:“楚红,我真的……” 话没说完,对面的楚红人影一闪不见了踪影,李子三暗叫不好,立马奋力纵身,抓着黑螭腾上了半空。 刚刚离地,楚红血色的人形已经一拳击在了原地,拳眼处石板如同波浪般一层层往外拱去。 “剑缚!” 半空中,李子三借黑螭之力再往上一纵,手中剑诀变化,一声清叱,黑螭隐去身形。 下个瞬间,一团黑色的蛇形虚影从楚红的身周显出身形,一摆一缠,将楚红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37章 制度楚红 黑蛇虚影将楚红围在其中,不见身形。 半空中的李子三不由松了口气,衣袂飞舞,慢慢落下。 突然,虚影中探出一只血色手臂,一把扼住黑蛇的蛇首。 紧接着又探出一只手臂,双手合力,作势要扒开黑蛇的大嘴。 “啊~!” 一声巨吼传来,楚红的双手上血焰暴涨,巨力涌来,眼见就要将黑蛇一撕为二。 “黑螭,遁。” 黑螭虚影介于虚实之间,实物不能触及,如今却被楚红擒在手中,与之角力,必输无疑,所以李子三果断捏诀撤了束缚。 瞬间楚红手中的黑蛇虚影如同沙包坍倒一般,从指尖滑落,还没落到地面已经消失不见。 半息后,黑螭出现在李子三手中,带着李子三往上飞去。 望着地面上的楚红,李子三心中惊疑不定,眼前的暴走楚红所展现的能力,明显不是巨力神通这种小神通能比拟的。 不仅力大无比,身体周遭的血焰也十分古怪,应该就是楚红能抓住黑螭剑缚虚影的由头。 李子三心中各种念头闪过,其实不过短短的瞬间,下方挣脱而出的楚红,抬头看见飞在半空的李子三,深深一蹲,无匹的巨力瞬间从双腿导入地下,整个人悍地拔葱般朝上射去。 李子三见楚红来袭,眼神一缩,左手一甩,将黑螭横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在剑身上一抹,以掌心抵住剑身。 足有几十丈的高度,楚红却转瞬即至,带着血焰的右拳捣在了黑螭此刻泛着清光的剑身上。 “铛” 拳剑相交,却发出了金石之声。 李子三再次借力,往上腾去,他本是只攻不防的剑修,此刻束手束脚,只能借力避战,希望楚红能够清醒过来。 楚红拳力用尽,身形向下坠去,但体外的血焰却又一次暴涨,向下喷涌,将楚红推向了欲要避战的李子三。 肉身飞行!? 李子三心中狂震,只是黑螭已挡了楚红蓄力的两拳,剑身已经受创不轻,此刻如果再接她拳锋,只怕要毁在自己手里。 电光火石间,李子三计议已定,左手反手持剑,右手中剑诀变换,口中叱道:“大锋。” 说罢黑螭剑锋凭空生出白焰,在三尺内吞吐。 然后身形朝下,双手持剑,对着击来的楚红奋力刺去。 剑锋与拳锋相击,血焰与白焰相噬。 地上的陆青舟只看见一团亮光闪过,然后楚红就如同千斤坠石般砸到了地面,砸出一大片凹陷。 陆青舟挣扎着想去查看,但不等他站起身来,碎石中的楚红已经嘶吼着,准备再次向上冲去。 “楚红,该结束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熟悉的粗狂声音,陆青舟欣喜地回头看去,发现正是魁梧的剑七,来到了一旁。 衣裙处处撕裂的楚红听到声音,立马一声嘶吼,带着一身暴戾,向着剑七冲来。 陆青舟心惊肉跳,来不及呼喊出声,楚红一拳已经到了剑七的面门。 可下一息,让陆青舟意料不到的是,楚红的巨力一拳,却被剑七一掌接住,五指如同钢爪一般,牢牢捏住楚红的单拳,任其挣扎,丝毫不能动弹。 “啊~!” 一拳被制,还有一拳。 楚红跃起,嘶吼着又是一拳击向剑七的面门。 之前蓄力的一拳都被接住,何况此时力道更弱。 剑七蒲扇大的手又一次接住了楚红的拳锋。 楚红双手被制,状若疯狂地拿头撞向剑七。 可是不等她撞到,剑七双臂肌肉虬动,抓着楚红的双手,反身一掼,将楚红砸在了地面上,巨力涌入地下,地面的石砖碎裂四溅开来。 楚红吃痛后面目狰狞,挣扎着要起身,迎接她的是剑七,砂锅大一般的拳影。 “砰” 陆青舟只看见,楚红刚从凹坑中探出的脑袋,被剑七一拳重新按入地下。 直打得楚红四肢弹起,身下的地面又凭空低了一截。 收拳站起身子,剑七来到陆青舟身旁,淡淡地问道:“能走路吗?” 目瞪口呆地陆青舟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剑七,有些咋舌,暼着此刻没了声息的楚红那处,结巴地说道:“师…师叔,红…姐…姐儿,她…” “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你还能走的话,去山下把钟云叫来。” “哦…是…” 陆青舟领命,急忙爬起,向着山下跑去,顺路将正向他游来的青蛇,提起放到了肩上。 又回首看了看凌乱的“飞台”,还有正在下落的李子三,陆青舟匆匆穿过云雾,下山去寻钟云了。 片刻后,一脸肃容的李子三来到了楚红身旁。 “李长生,道宗见闻广博,你知道楚红其中缘由吗?”剑七问道。 仔细地检查了楚红一番,发现只是晕倒后,李子三思考片刻后说道:“她刚刚在半空中,肉身飞行与我过招!而且她身上的血焰,颇为古怪,也是虚实有灵之物!我从未听闻。” 剑七听闻后,沉吟道:“她身上的血焰,以她的精血灵气为薪,有些邪道模样,却无邪意,也无杀意,只等钟云来了再说吧!” 二人对楚红暴走一事,皆是一筹莫展,无言地守在楚红一旁,等待钟云的到来。 不多时,陆青舟便从山下返回,气喘吁吁地到了“飞台”。u看书ww.uanshu “云哥儿呢?” “云哥儿呢?” 李子三与陆青舟异口同声问道。 “云哥儿说他先过来,应该早就到了。”陆青舟回道。 “白福呢?” “云哥儿走得急,没带白福,三哥儿你去哪?” 陆青舟话还没说完,李子三已经御剑从身旁飞过,连忙询问,李子三只是摆摆手,便径直飞走了。 此刻的山脚下,钟云正看着船老发愣,摸着后脑说道:“好像走错地方了啊!” ………………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子三和钟云终于到了“飞台”。 钟云提着药箱前去检查楚红,自不必提。 李子三也是询问陆青舟道:“去了许久,可有事情发生?” 暼了暼一旁的剑七,陆青舟贴过去轻声说道:“你走一会儿,红姐儿醒过一次。” 李子三看了看依旧昏睡的楚红,说道:“然后呢?” 眯了眯眼,陆青舟回道:“然后又被师叔一拳打晕了……” 说话这会儿,钟云也是检查完毕,站起身来和剑七行礼,说道:“楚红并无大碍,些许皮肉伤,已经自愈,只是气血虚弱,需要休养调理。” “云哥儿,来的路上我说了那么多,你现在能告诉我,楚红是怎么回事了吗?”李子三急忙问道。 钟云思索片刻说道:“我曾听游哥儿说过,楚红体质十分特殊,但具体为何,却不得而知。如今只能发信与游哥儿相询,等楚红醒了,她或许能告诉我们。” 第38章 情义 锻剑,泡药汤,照看酒曲,练习起手式,静坐运行周天。 这几日,陆青舟除了以上,还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照顾昏迷不醒的楚红。 如此五日后,楚红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只是对自己暴走一事没有丝毫记忆。 唤来钟云,给楚红又仔细检查一番,只说气血亏虚,并无大碍。 李子三站在一旁,等着钟云瞧完,才开口问道:“云哥儿,不是说寄信询问游哥儿吗?这都好几日了,可有回音?” “游哥儿只言去了璟国,却不曾说过具体去了何处,我只能先搜寻游哥儿的踪迹,才能作打算。” 钟云说话间合上药箱,看着楚红问道:“楚红,你当真毫无印象了吗?” 楚红思索着,“我只记得上山看望青舟,然后就醒来在这里了。” 钟云思索片刻后又问道:“我看你这异状,定与你楚家的巨力神通有关,或许你父亲知晓一二。” “那我传信回去,询问我父亲吧!”楚红干脆地回道。 钟云点头后,示意李子三与陆青舟出去说话。 站定后,钟云叮嘱道:“子三,青舟,你二人平日里要多加注意,不要惹恼了楚红,虽然不知她为何暴走,但多半是你们当日激怒所致。” 陆青舟自然满口答应,只有李子三好似不太愿意。 “云哥儿,怎么说,黑螭也被她重创……” 钟云打断李子三,“楚红虽然现已清醒,但她体内生机流失颇多,光靠我调制药汤,无法为其恢复,你持信去楚国寻到她父亲,问清楚可有解决之法。” “这么严重?”李子三面色微变,“事不宜迟,那我即刻下山。” 几人商议已定,从楚红处取走信件,李子三便迅速下山了。 钟云望着李子三离去的背影,“青舟,我经常外出采药,日后你要多照顾些楚红。” 陆青舟点点头,“红姐儿待我极好,这都是我份内之事,只是红姐儿究竟……” “这些我也不甚清楚,但愿子三此行,能有所收获吧!” ……………… 三日前,绿蚁城。 “这位官爷,不知我家大兄何时出来!?我……” 不等问话之人问完,一身吏服的值守便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你这厮快些走开,再问,连你也抓进去一并关了!” 问话之人还待要问,却被对方举起的配刀给惊到了,急忙退到一边,不再吱声。 这问话之人矮胖憨厚,正是与张策一行逃亡来此的张友。 此刻的张友正蹲在路边,瞧着不远处的县衙大门,一脸的焦急之色。 如此蹲了许久,眼见天色已晚,张友探了口气,顺着边上的小道离去。 一路不停,弯弯绕绕,身遭的房屋也渐渐破落,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离港口不远处的栖身处,一处通铺客栈。 虽说是客栈,但此处过活的多是在港口讨苦力的底层民众,甚至还有如他们一般连户籍也无的流民,环境之恶劣可见一般。 熟门熟路地张友跨过几个坑洼,闻着充斥的异味来到自家房前,往地上啐口唾沫,推门而入。 破旧的房门异响连连,房内众人立马坐起向着门口望去。 土墙上的几个气孔透进些光亮,张友借着光亮环视一圈。 面面相对,感受到了众人沉甸的目光,张友有些明白大兄为何发誓要将众人带离故土了。 只是不等张友开口,一声嗤笑声响起。 “嘻嘻,张友,莫要装了,你那大兄是不是领了赏钱抛下我等了!?” 张友虽看不真切,但听声音也能知道,嗤笑之人正是一直与他作对的张牛,白日里的委屈与焦急顿时化作怒火。 “张牛你个鸟人,有甚的脸面怀疑我大兄,不是我大兄,你早就死在新乡了!” 其他人见张友动了真怒,脸色却是有些希冀,看热闹般地又看向了张牛,甚至盼望着二人干上一架,或许能让这绝望的时日过得快些。 一边的张牛对张友的发怒视而不见,环顾四周,带着蛊惑的语气说道:“我之前可是听到,那个大盗王成的脑袋足足有十两金,我要是张策,得了赏钱肯定一走了之,自去逍遥快活了啊!” 十两金!!! 咋舌的金钱,顿时让众人议论纷纷,嗡嗡之声,如同耳旁多了一堆飞蝇。 听得有人辱没张策名声,张友目眦欲裂,冲上前去伸手要打张牛。 众人见状,嘴上说着拉架的话,人却急忙闪到了一旁。 “砰” 张友气势虽凶,奈何张牛本就体型高大,而且以逸待劳,不等张友上前,一脚便将张友蹬翻在地。 这一脚有意而出,势大力沉,直蹬的张友双眼发黑,跪倒在地,疼得冷气直喘。 往地上啐了一口,张牛站起身子,恶狠狠地说道:“若不是张策是你大兄,轮得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 说罢凶狠的目光四处环视,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张牛十分满意,咧嘴笑道:“张策不义在先,其弟张友作威作福在后,怪不得我等,从今往后,大家听我号令,今日我已经问过,港口有许多劳工的活计,小心一点,养活我等不在话下。” 听闻张牛三言两语就要坐实张策的不义之名,张友心中愤怒,却疼得直不起身子,憋的眼泪都落将下来。 如此过了许久,张友终于缓过劲来,站起身子,看了看躺在草席上的张牛,又看了看与自己相熟的几个乡人。 看到那几个乡人纷纷避开目光,张友瞬间有些意兴阑珊,uu看书 ww.uukanshu 在众人的各种眼光中,推门而出。 一路上,张友失魂落魄,顺着道路一路走下去,不多时,又来到了县衙门口。 张友看到熟悉的牌匾时,心中突然明白过来,大兄还等着他去相救,自己何苦与那些腌臜人计较。 想通此节,张友顿时心胸开朗了不少,在不远处的桥洞下寻到了一方草席,便住了下来。 一夜过去,被冻醒的张友搓了搓双臂,拘了捧河水洗漱一番,便去了县衙门口,脑中思索着该如何才能相救张策。 “大兄吩咐我若有不测,便去寻陆游与陆青舟,哎,只是去哪里寻却不曾告诉我啊!” 张友自言自语着,思来想去也只是把头发抓得更乱。 这也不怪他,以前都是听张策吩咐,如今独自一人,最终只能想到用钱贿赂一途了。 恰好县衙转角不远处有一片食肆,张友一个个询问过来,终于选了个活计。 挑水,劈柴,洗碗,烧火各种活都要干,店家管一餐饭食,一日有两个铜钱。 酬劳不是所有店里最高的,但这家店出去几步便能看到县衙大门,张友生怕自家大兄出来寻不到自己,宁可多辛苦些,也要选在这里。 他想好了,自己每天攒两枚铜钱,等攒够十枚,便去试一试。 若是不行,就攒二十枚,三十枚,总有能行的一天。 若是大兄出了不测,他就要把大兄的尸首抢过来带回新乡,然后再回来报仇。 若是自己报不了仇,能与大兄死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第39章 寻人 五日后,张友领了工钱后便和店家告了个假,说今日要早些走。 几日相处,店家也已知晓张友之事,为他的情义所感,对他告假之事自无不允,临走前还好意提醒张友,若是寻人便去那些酒肆茶馆打听,或能有所收获。 张友行礼谢过店家的好意,收好铜钱便往县衙去了。 不远处便瞧见今日的值守已是换了人,虽是不熟,但腰间的配刀应该还是那般锋利。 谄笑上前,卑躬屈膝,奉上铜钱,得来的不过是几声嗤笑。 识趣的张友不等对方挥手赶人,便讪讪地退了下去。 该是嫌钱太少,过几日再来,先去打听消息吧! 张友考虑一番,计议已定,便拉着路人询问起酒肆茶馆。 费了许多力气,终是找了个愿意同他讲话,也会说雅言的路人,问清了地方,千恩万谢地去了。 走了足有半个时辰,天色已暗,才堪堪到了这片酒肆茶馆的外围。 望着如织的人流,各式的灯烛,听着耳边丝竹唱曲之声,张友揉了揉发麻的脸颊,随意认定最近的一家酒肆,抬脚便走了进去,拉着人便问是否知晓陆游与陆青舟二人。 张友从小便被阿娘说驽笨,但他却有自己的处世之法,便是有专注恒久之心。 这处世之法用到此刻,无论周遭各种繁华热闹,奚落嫌弃,张友心中唯有寻人之思,其他都是毫无波澜。 是夜寻人未果,张友也不气馁,下定主意每日都要来此寻人,白日里该要再多做些活,不好白赚店家的两个铜钱。 自此张友白日更加努力地干活,夜间则去酒肆寻人,疲累了便去桥洞下栖身休息。 如此周而复始又过了几日,张友寻人的事情也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今夜,张友在寻人路上时,突然被人拉住。 张友定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对方。 对方拱手一礼,笑着问道:“听闻这位兄弟在寻人!?” 张友心中一动,急忙答道:“正是寻人,寻陆游与陆青舟师徒二人,你可是有消息?” 对方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酒肆说道:“鄙人正是清水居的伶人,在此待了好些年头,也兼职替人跑腿扫听消息,若是兄弟肯赏些银钱,我便替你打听这二人,总好过你这般乱问一通,你说对不对!?” 张友一听来得是个掮客,动动嘴皮便要自己掏钱,扭头便想走,但想到对方说的也有些道理,便试探地问道:“所需几钱?” 对方眼珠滴溜一转,说道:“事成后五十钱,但你得告诉我,寻他们所为何事,寻麻烦的事我可不干。” 听闻要五十钱,张友心头一紧,但想到事后才付,也就不甚在意了,那陆姓师徒定不是不差这个钱的,到时让他们出便是了。 “我大兄张策和他们有旧,如今我大兄被关在县衙,急需他们解救。” 救人之事并无隐秘,张友便直接说明,那伶人也无异议。 此后双方约定了三日后在清水居相见,便在路边分别。 看着张友离去的背影,伶人摩挲着下巴往清水居去了。 一路招呼宾客,穿厅过堂,来到了后院的一处水井旁。 环顾无人后,从怀中取出一截竹筒,又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牌和毫笔。 拿口水润开笔尖,飞速在木牌上书写一阵,接着将木牌放入竹筒,合上锁扣。 俯下身子,扣出水井内壁的一块石砖,漏出一个孔洞。 随手将竹筒塞入孔洞,一阵物体下滑的声音传来后,伶人又将石砖放回原位。 一切说来许久,实际不过几息时间,伶人已经直起身子,装作无事般地离开了水井。 手掌般长,手臂粗细的竹筒被投入孔洞后,顺着金属管道一路下滑,忽左忽右,忽陡忽缓,不知滑了多久,这才从管道中滑出,撞了一个铃铛后,进入了一处石室,然后落在一个箩筐内。 壁上的一盏油灯照亮了周围,可以发现石室颇小,高宽不过两丈,竹筒滑落的管道正嵌在石壁中,漏出的管道口前正绑着一个撞铃,撞铃下正是一个放着垫子的箩筐。 石室无门,连着狭长的过道,过道的尽头十分光亮。 “丁零当啷” 铃铛的响声伴着回响传出去好远,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不多时一个一身白色衣袍的蒙面人来到了箩筐旁。 蒙面人拿手稳住犹在晃动的撞铃,伸手拿起箩筐中的竹筒。 仔细检查一番竹筒的锁扣与暗标,拿出毫笔在竹筒上写下“无误”二字,随手将竹筒放入挂在后腰的口袋里。 竹筒落袋,有碰撞之声,显然口袋里还有其他竹筒。 蒙面人又瞧了眼箩筐,确认无遗漏后,便回身往出口走去。 不多不少,蒙面人十步便走完了过道,来到一处悬空的栈道上,眼前也豁然开朗,正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说是洞窟,也不甚准确,因为这洞窟上方并无穹顶,而是倒悬着一片水幕。 水幕厚重,其中正游动着一条条足有成人大小的大鱼。 大鱼尾鳍巨大,全身泛着光亮,如此几十条大鱼聚在一处,照得整个洞窟明亮如白昼。 水幕下方,一个巨大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与这个齿轮咬合在一起的,还有无数的机括与铰链,或快或慢,密密麻麻,攒动交织。 蒙面人顺着一丈宽的栈道,往右走去,途中又出入许多洞口,去到另外的石室取走竹筒。 直到来到栈道尽头的一处凸悬在外的平台上。 提起口袋,将收集的竹筒尽皆倒入平台的一个容器内,蒙面人又等一旁的沙漏漏完,这才扳动容器旁的一个扳手。 扳手扳动,连通扳手的铰链与齿轮“咔咔”作响,容器的下方缓缓打开一个口子。 竹筒便顺着口子依次滑落,直到竹筒全部落入口子,蒙面人这才松开扳手,将沙漏颠倒重置,离开了平台。 竹筒再次历经曲折,纷纷落在一个旋转的竹制转盘上。 转盘直径足有三丈,周围正坐着五个白衣白袍的蒙面人。 转盘里高外低,外层有一圈挡板,竹筒落下后,慢慢滑倒边缘,被蒙面人一手拿起。 熟练地拿起匕首割开锁扣,清水居伶人的竹筒便被打开了。 取出木牌,蒙面人扫视一番后,u看书 .uuknshuco站起身子,捧着木牌便顺着身旁的过道走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开阔的石室,正有另一个蒙面人在此,只是服饰更加繁复一些。 “议长,三五急讯,涉及‘机要词’,请定夺!” “念!” “张策困于绿蚁府衙,求救于陆游陆青舟师徒。” 蒙面人念完,递上木牌,转身便退下了。 议长收好木牌,从身后的暗格中取出纸笔,誊抄好内容,卷在一个手指大小的竹环内,仔细上好封泥。 又取出一个锦囊,和竹环一道塞入一个竹筒,又在竹筒外写上“甲”字。 一切就绪,议长手持竹筒,来到石室角落,将竹筒塞入一旁管道里,合上盖板,扳动扳手。 “呲!” 一阵强力的气流声从管道内传出,竹筒已经从管道里腾空而上。 竹筒初时借着力道,速度极快,不知过了多久,升势已颓,待到力尽时,刚好飞出了管道。 管道旁已有人待命,伸手接住腾空的竹筒。 看到竹筒上的“甲”字,此人立马回身,片刻后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竹鸟。 竹鸟身上布满符篆纹路,通体镂空,从外便能看到腹中各种细密的机括。 放好竹鸟,打开竹筒,取出锦囊,将竹环嵌入鸟腹。 打开锦囊,取出一方印泥,拿起毫笔蘸取印泥,点在竹鸟空洞的眼眶处。 瞬间,竹鸟便转动着鸟首,活过了过来,煽动着翅膀腾空而起,疏忽一个停顿便隐去身形,向东方急速飞去。 第40章 张友之死 又是一日过去,张友在店内劈柴时,店家匆匆来到后院,挥手招呼他过去。 随意在衣角擦了擦手,张友矮着身子快步来到店家身旁。 “张友,店里来了县衙的官人,说是来寻你的,你可是犯了事!?不行的话赶紧从这后院逃了,我只说今日没见过你。” 看着年过五十的店家一脸忧色,尝过乡人背叛滋味的张友心头一热,笑着回道:“店家安心,许是我昨日塞的铜钱有了效用,这是来带我去见大兄的。” 店家听得张友如此说,心中稍安,便引着张友去到店里。 掀开帘布,一眼便看见两个一身蓝色吏服的官人站在门口。 “二位官人,这便是张友。” 两个官人听得店家招呼,上下打量一番,其中一人问道:“你可认识张策?” 张友守候多日,终于要听到事关大兄的消息,心情激荡,急忙回道:“张策是我大兄,不知我大兄现在如何了?” “他既是你大兄,那你便随我们去见见他吧!” 二人说罢便推搡着张友出门。 草民与官吏,本就心中低了一截,况且他此刻急切见到自家大兄,有求于人,对二人的行径自然不敢违逆。 当下只好对一旁的店家深深一礼,说道:“多谢店家照拂,待张友出来,定来寻店家报答一二。” 说罢转身随着两个官人走了,脚步轻快,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食肆离县衙不远,三人不过片刻功夫便从侧门进了县衙。 张友知道待会儿便能见到张策,心情放松之余,便四处瞧着自己那么多日不得进的县衙。 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处矮门。 打开矮门,一阵潮味与血腥味铺面而来,不待张友适应,便被推搡着进了矮门。 矮门后是一道狭长的石梯,一路往下,足有二三十级。 昏暗的油灯照得过道有些恍惚,三人顺着楼梯很快下到了地面。 打眼一扫,囚笼,枷锁,张友虽不曾来过,却也知道这里定是县衙的牢狱。 又走了一会儿,绕过拐角,张友随着两个官人到了一处开阔地。 “王哥儿,人带来了!” 被唤做王哥的官人,转过身来,狭长的双眼闪着凶狠,一道手指长短的刀疤从嘴角连到耳朵,犹如一条蜈蚣趴在脸上。 张友被这人一瞧,浑身一激灵,犹如被毒蛇盯上一般。 好在这人只扫了一眼,点头示意后,便挥了挥手。 一旁的官人会意,快步走到一旁,舀起一瓢冷水便泼在缚在刑架上的一人身上。 “嘶” 受刑之人伤口被冷水一激,立马便疼得清醒过来,倒吸着冷气。 “张策,抬眼看看,是谁来了。” 听到此话的张友,心头大震,急忙上前拨开受刑那人的乱发。 挺鼻细眼,正是自家的大兄张策。 “大兄,大兄,我是张友,我是张友啊~~~” 张友边说边检查着张策,看到那横七竖八的血印与淤青,不由地哽咽出声。 “你可知你家大兄犯了何事?” 一声喝问传来,张友抹了抹眼泪,恼怒地回道:“我家大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熟知律法,怎会犯事?” “哦?” 王哥儿嘬着牙花,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为何过了那么多日才把你抓来?” “我怎知道!” “那日你大兄入了狱后,我便叫人盯着你,却发现你宁愿与人做短工,也不去拿了财货,一走了之。” 接着王哥儿紧紧盯着张友继续说道:“你说我该说你蠢呢,还是夸你忠心呢!又或者你大兄根本不将你当做自己人,连财货之事也不曾告知你呢!?” “什么财货?你这人怎一直说些听不懂的话!” 王哥看着张友不似作伪,不禁有些失望。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给他绑了,对张策用刑。” 王哥吩咐完毕,便有官人走上前来要绑张友,一旁还有官人正举着烙铁,要对张策用刑。 张友见此情景,哪里还能忍受,怒火与惊惧交织上涌,大叫一声,箭步上前,抽出前方官人腰间的佩刀。 一个转身将奄奄一息的张策护在身后,张友擎着佩刀,带着哭腔说道:“王哥儿,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流民而已,根本不知什么财货,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可惜那王哥儿对张友的祈求置若罔闻,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友。 “嘿,黄六儿,你不是说等闲人近不了身吗?怎被个囚人夺了佩刀!哈哈!” 被唤做黄六儿的官人被同僚取笑,顿时面皮涨红,呵斥道:“贱民也敢挥刀,还不跪下受死。” 说罢伸手便要去捉刀。 张友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见人来抢,不假思索便挥刀乱砍一通。 那黄六儿不料张友胆敢反击,小臂处被刀刃划过,顿时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夺刀受辱在前,受伤吃痛在后,黄六儿顿时怒火难遏,反手便拔出了腰后的短刀。 “这张友已是无用了,你看着料理吧!” 王哥儿的一句话让黄六儿没了后顾之忧,反手握刀,合身上前。 事已至此,张友也被激起了凶性,对着来攻的黄六儿就是一刀捅去。 黄六儿料到了张友的刀势,一个侧身躲开,大步一跨,便欺到了身前,右手的短刀猛然上挥。 此刻张友气力用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刀捅进衣服,划开皮肤,破入腹中,把脏器搅成一团,血流反涌,从口中喷出。 “噗” 黄六儿被张友劈头盖脸喷了一脸,杀性大发,一手夹住张友的佩刀,一手疯狂地刺入张友腹内。 “够了!” 直到王哥儿出言喝止,uu看书 .uukanshu 黄六儿才停手,对着倒在血泊中的张友啐了口唾沫。 刑架上的张策,见张友被刺倒在地,目眦欲裂,挣扎着嘶喊出声,气血上涌,却因身体亏虚,又晕死了过去。 “王哥儿,你说这兄弟二人,会不会真的不知内情?” 王哥儿拿眼去瞧问话之人,等到对方低下头去,才开口说道:“王成与我同宗,早年便身手了得,这张策两个也不是他对手。” “十年前王成杀人后遁去了尽河上,成了江洋悍贼,做着倒卖奴隶的营生,所获银钱甚巨。” “王成这些奴隶贩子为了掳人,在璟、楚两地雇人散播他国收留流民的消息,等着那些人偷渡,到时候茫茫大河上,有一个算一个,便都成了肥羊。” “若不是看中这王成的身家,县衙何以出十金求一个人头。” “现在王成已死,唯一有可能知晓他收纳财货之地的就是眼前的张策,事到如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况且我也着人查证过,他本就是外来户,任凭我们拿捏,放手去做,也无后顾之忧。” 听到这儿,其中一名手下忍不住出口问道:“王哥儿,你怎么对里头这些事如此清楚?” 此话一出,王哥儿面色一沉,微密着眼看着这名手下。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直到有团体中那活跃气氛的人出来奉承了王哥儿一番,大家轮番跟上,室内重又充满着一片快活的气氛,如此倒显得血泊中无法瞑目的张友有点格格不入。 第41章 江上 得意的王哥儿摸了摸嘴角的伤疤,推开旁人来到了张策身边。 随意地寻了个伤口,拿着刀柄用力一杵。 “啊~!” 晕过去没多久的张策又疼醒了过来。 “张策,我本想与你共享富贵,奈何你却只想着独吞这财货,如今你也看到了,若是你再不说,下场便和你这弟弟一般了,嘿嘿!” 说话间,王哥儿给张策拨开头发,好让他看清楚些张友的死状。 不过与预料的不同,张策十分的平静,这让存着恐吓心思的王哥儿有些意外。 “张策,可想好了,若还是不说,今日便和你的弟弟一起上路吧!” 听到这话,张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王哥儿,嘶哑着说道:“我~带~你~去。” 王哥儿一听张策就范,立马眉飞色舞,嘴角的伤疤状若扭动着身体的蜈蚣。 “你们几个,给他喂些粥水,小心点,别给呛死了,黄六儿,把尸首处理一下,去备车马,稍后出发。” 众人此刻干劲十足,脚步迈开,领命而去。 ……………… “这位小公子,沿着大道一路过去,不久就能看见了。” “多谢告知。” 此刻路边行礼言谢之人,一身黑色南锦衣袍,肤色略黑,年纪不大却有着沉着神色,正是修行入门的陆青舟。 昨日在泡药汤时,钟云来寻他,告知他,张策被困于绿蚁城的牢狱。 正巧李子三去了楚国,楚红卧床修养,钟云需要照看楚红,况且是自己的老师,陆青舟本就责无旁贷,便急急收拾一番,与剑七告别,下山后一路舟车便来了绿蚁城。 甫一下车,便拉着路人询问县衙地址。 路人见他气质不凡,衣着谈吐皆是不俗,也是乐意相助,当下便指明了路径。 陆青舟道谢之后,脚步匆匆便往县衙去了。 自修行入门后,陆青舟体格愈发强健,走路如风,寻常人需要半个时辰的路,他只花了不到两刻钟便看到了县衙的大门。 正当陆青舟寻思着该如何救人时,县衙的侧门走出了四名官人,领头的那位嘴角有道可怖的疤痕。 只见这四人,搀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犯上了门口的车驾。 不过就这上车的片刻,目力绝佳的陆青舟已经凭借着体态与侧脸,认出了张策。 看着对方驾车离开,陆青舟并未轻举妄动,悄悄缀在后面,打算视情形而定。 绿蚁城内水道纵横,一到春季,水道里便长满浮萍,舟船划过后,浮萍破碎,星星点点,犹如蚂蚁,这才得名绿蚁城。 此刻的陆青舟顾不上欣赏这绿蚁城的风光,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的车驾。 城里水道多,各式桥梁也多,遇到稍陡的拱桥,甚至要下车推着才能前行,车驾因此走得不快,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陆青舟见对方停车,不急不缓地侧身掩在墻后,偏着脑袋偷瞧。 其中一人下车奔走一番后,四人便掺着张策下车。 陆青舟看着对方的行去的方向,应该是港口无疑。 莫非要出港?再跟一段,若是无法救人,便去寻云哥儿的好友来相助。 陆青舟心中计议已定,捏了捏怀中钟云给的信物,跟了上去。 “轰隆” 本就有些阴沉的天色传来一声雷响,惊得港口正在装货的人们纷纷大喊起来,顿时有急忙拿毡布盖住货物的,有骂骂咧咧催促着伙夫们加快手脚的,一时间竟比平时还热闹几分。 不等第二声雷响,雨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秋雨虽不冷,但其中寒气蚀骨,若是被淋久了,大概是要生病的。 古往今来,苦哈哈们是得不起病的,是以那些有些经验的伙夫们纷纷抱头逃窜,寻地方躲雨去了。 “张牛,快寻地方躲雨吧!你看他们都跑了!” “跑甚,这正是赚钱的好机会,好让那些店家知道,我们才是真心干活,这样日后才好接活!” 正在尾随的陆青舟,听到此言,不禁多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 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但他此刻还有要事,扫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又走过一个拐角,陆青舟拿手遮雨,看着对方一行人搀着张策,上了一条不大的蓬船。 不多时,他们便摇着桨橹,将蓬船驶入了雨幕中。 当下陆青舟快走几步,来到岸边,扫视一周,却发现周围并无可用的舟船,正当焦急之时,锦囊中的青蛇从他脖间跃出,跳入水中。 只见青蛇在水中一个盘旋,便成了四五丈的大蛇。 一旁的陆青舟会意一笑,跃入水中,抱紧了青蛇的蛇颈。 昂首嘶吼一声,青蛇一个摆首,带着陆青舟潜入水中,水面上只剩下汩汩上涌的水流。 ………… “张策,已经依你来了这尽河上,快些说,王成的财货究竟在何处?” 问话的正是这帮官人的领头王哥儿,他此刻漂在尽河上,四周一片朦胧,让他感觉有些脱离掌控,耐心也渐渐耗尽。 “东北处的葫芦岛。” “葫芦岛!?我怎从未听过!?” 船头张策平稳的声音传来,伸手指向一处,说道:“你过来些,我指给你看,就在那儿!” 王哥儿闻言,示意身旁的手下上前查看。 张策见对方大势在手,uu看书ww.uukanshu 也如此谨慎,不由有些失望。 “在哪儿呢!?” 问话那人探头出去观察,却发现四周的江面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没有什么岛屿,不由有些气恼,转身就要喝问张策。 谁知他刚刚转过身,异变陡生。 本该被缚着双手的张策,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露出森森白牙,一口便咬在了喉管上。 “呼噜噜” 张策的使出积攒许久的气力,瞬间便咬穿了喉管,让本该高亮的呼喊声变成了破罐般的漏风声。 不远处的王哥儿在张策动身之际,便合身扑了过来,挥舞着刀鞘抽在张策的后背上。 谁知张策毫不理会,只是死死咬住喉管,没有松口的样子。 眼见手下已经翻起白眼,王哥儿也顾不得了,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在张策的腰眼上,直接把张策整个人踢得翻滚了出去。 “刘勇!刘勇!” “别喊了,已经死透了。” 王哥儿喝止了手下的叫喊,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滴下墨来,拔出佩刀,大踏步来到张策身旁,低声咆哮道:“张策,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噗” 躺倒在甲板上的张策吐出口中的一截白色喉管,浑然不管利刃在旁,大笑着唱道:“身死兮归故乡,身死兮归故乡啊!” 持刀的王哥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听懂了张策口中的死意,心中叹息一声,就要挥刀了结了张策。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清越之声响起。 “青蛇,出鞘!” 第42章 张策苏醒 一道青芒闪过,热血喷涌。 不可一世的恶吏王哥儿已经身首异处。 船内余下的二人,眼见着王哥儿倒下,急急出来想要瞧个清楚。 已经翻身上船的陆青舟见势再次捏诀,灵海中不多的灵气,翻涌着穿过经脉,送入了青蛇体内。 青芒再起,不大的甲板上又添两具无头尸体。 “呼” “呼” “呼” 陆青舟多日练习,也仅能出得了一剑,今日情势所迫,出了两剑,丹田和经脉已是胀痛难忍,收好青蛇后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如此过了一刻钟,陆青舟才有所好转,急忙去察看张策,待发现张策只是晕死过去后,便开始打量起四周。 四个官人,三人被枭首,一人被咬断喉管,血流遍地,低洼处血稠似蜜。 说来也怪,虽是第一次杀人,但陆青舟却毫无不适,看着这修罗船景,只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心中想着,这船如此模样,只能弃而不用了。 抬头辨认了下方向,陆青舟携着张策,跃入水中,坐着青蛇快速离开了此地。 只剩下这只孤舟在江中飘飘荡荡。 有道是: 江心秋水幕, 怒剑为谁出。 若无霹雳心。 何以止杀戮。 ……………… “策儿,这是你的堂弟张友,你阿爹传信回来,张友的父亲战死,日后他便与你住在一起了。” “可是阿娘……” “莫要多说,我知你性子冷僻,但这事由不得你。” ……………… “大兄……” “你只是与我同住,无需叫我大兄。” “好的,大兄。” ……………… “大兄,你哭出来吧!我阿爹战死的时候,我也是大哭一阵就好多了。” “大兄,阿娘骂我驽笨,说你日后定有出息,她投井前让我日后跟着你。” “大兄,我已经认定了你,这一辈子你都是我大兄。” ……………… 梦境中的往事在一片血色中戛然而止,无声的泪珠滑落下来,张策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不过眼底毫无神采,只是望着房梁一动不动,直到朝阳照进了屋内,爬上了床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师,你醒了!!” 许是说话之人语气欣喜,感染了张策,让张策眼神焕发了些神采,转头望向了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陆青舟。 “青~” 张策不知多久没说话,欲张口招呼却发不出声来,急急吞了口唾沫。 “青舟,你……” 声音依旧有些嘶哑,但足够陆青舟听清了。 “老师,你莫动!前几日我得了消息,说你被困在蚁城的牢狱,便匆匆把你救了回来,至于老师那些乡人,我并未见到,只想着先救了老师,还请老师莫怪!” 听着陆青舟一番解释,张策也没问那日船上的情景,聪明如他,自然知道,不管陆青舟如何处置的,总归比他强的多,何况那日他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多谢青舟搭救,那些乡人本就心思各异,我被困许久,怕是早已经散伙了,等我日后自去寻他们,不劳青舟费心了。” “那老师稍等,我去寻云哥儿来给你拔针。” 陆青舟说罢转身便出了门,片刻后便领着钟云来到屋内。 不等张策询问,陆青舟便介绍道:“老师,这位便是我大师兄钟云,医道…医术高超,云哥儿,这位便是我的老师张策。” 说话间,张策与钟云已经互相见礼。 这让张策暗暗钦佩,温润如玉的钟云一派贵公子气象,又是陆君的徒弟,定然本领不小,竟然如此随和。 不知道张策心中的各种念想,钟云微笑着替张策检查一番,言无大碍,便说道:“青舟,这几日你也学了些针灸术,施针尚有困难,但泻针应是不难的。” 这段时间,每日施针为楚红活络经脉时,钟云都会讲明要点,让陆青舟旁听,如今便算是一个小小的考校了。 陆青舟内心微微一紧,但也不畏缩扭捏,移步上前来到床边,不等上手,钟云的考校便开始了。 “何处开始取针?” 陆青舟听得发问,不急不缓地答道:“或从上至下,或从下至上。” “今日所取针法为何?” “五脏腑器为补针,四肢为泻针。” “补泻效用何异?” “补针主滋养肺腑,泻针主疏通经脉。” “手法何异?” “补针需直出,泻针需旋转捻揉而出。” “血随针出,当如何?” “啊!?云哥儿你说过这个吗?” “那自然是不曾说过的。” 陆青舟:“……” “针灸出血定是施针有误时才出血,取针哪会出血呢?” 陆青舟:“……” “取针吧!” 经过钟云这么一考校,陆青舟仅有的那丝紧张也没有了,扎紧衣袖便从足下三里穴开始取针,学着手法,不消一炷香的时间,uu看书.uuanshu 便将全身共二十一针取出,摆在了医箱里。 “呼” 陆青舟长出一口气,擦着头上的细汗,心中感叹道,银针长虽几寸,却仿佛比锻剑的大锤更重上几分,这才二十一针,竟有些力乏头晕。 钟云见陆青舟取完针,便轻轻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收起药箱,与张策告了礼,径自出门去了。 “青舟,你属实幸运,能够拜在陆君门下,与钟云这样的出尘人物成为同门,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听着身边张策羡慕夸赞的话语,陆青舟小黑脸有些泛红,挠了挠后脑说道:“游哥儿和云哥儿自然不是一般人,不过老师知道,我不过是个……” 不等陆青舟说完,张策打断道:“青舟,莫要妄自菲薄,我虽不懂修行,但也知道凡能成事者,无不心性坚定。” “你我同受陆君泼天恩惠,我尽我所能教你以报陆君,你也该修行有成以报师恩。” 陆青舟听后脸色一正,对张策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青舟多谢老师教诲!” 二人一番话说完,张策心中消沉之志渐弱,也不知这番报恩之语是说给谁人听的。 “青舟,我还有一事相求。” “老师请说,青舟定当全力以赴。” 不知不觉中,陆青舟语气愈发自信,一是因为张策是老师,二是因为张策算是他微末时期的见证者,三是只有面对张策时,陆青舟才有着不曾有的底气。 这一切自然被洞晓人心的张策看在眼里,但他不去点破,因为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43章 初入小镇 “我那日受钟家小姐之托,送信予你,不料生出枝节,信笺也存放在县衙内。” 张策说完,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此次幸而不死,我那堂弟的遗体也定要寻回,终有一日,我要带他的骨灰回到新乡,葬在族墓之中,若是……” 说到此处,张策挣扎着起身,陆青舟急忙去扶,不料张策微微按下陆青舟双手,郑重行了一礼。 “若有一日,策横死异乡,还请青舟殓我尸骨,顺带我那堂弟的骨灰,一同撒入尽河,我等魂思自会逆流而上,归于故土,此非陆君之恩,乃青舟之恩,策拜谢!” 说罢便对陆青舟行了叩首之礼。 情浓至烈,自有回响。 陆青舟眼眶微红,后撤半步,拱手回礼,朗声说道:“青舟定不负老师所托。” 说罢上前搀扶,不料此时张策腹中一阵轰鸣之声响起。 “咕噜噜” 饶是张策善于洞察人心,听得此刻不合时宜的声响,面上亦是有些挂不住。 一张黑脸看不出异样,但通红的两只招风大耳却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本想若无其事言语两句,谁知一抬眼便看见陆青舟,正盯着自己耳朵瞧。 “咳~,青舟,你可想知道老师家乡时的小名!?” 陆青舟忍着笑意,说道:“老师但讲。” “新乡每到开春,便长满一种如人耳般模样的花草,花色血红,人称耳朵红,那日我双耳冻得通红,摘这些花草时被人瞧见,从此便传开了,红耳朵摘耳朵红。” 听到这里,陆青舟想象着张策抱着红耳花草被人取笑的样子,再也忍耐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张策也爽朗地大笑起来,双耳似乎更加红了。 二人的笑声传出窗外,绕着暖阳。 暖阳中雾气消散,笑声中亦有隔阂消散。 ……………… 那日以后,陆青舟带着张策拜访众人,顺理成章暂时成了陆门一员。 剑七对张策客气非常,礼数周到,见礼之时奉上了月俸二十银。 张策自然是万般推辞,但终究屈服在剑七的骇人模样下,收了这师资。 虽说张策成了陆门一员,但他与众人不同,他不过是体格稍稍强些的凡人。 山间严寒,亦无吃食。 食丸于修行者而言是一味寻常丹药,但若是给凡人用来果腹,一是浪费不说,二是凡人灵气匮乏也无法消纳,与吞石无异。 如此一来,平日里张策的衣食住行便成了问题,好在陆青舟于这些琐事,有着不少的经验,便怀揣着钟云给的银两,打算去到附近的桃夭镇,采购些必需之物。 翌日,修行一夜的陆青舟一早去了剑七处锻剑,锻了足有一百二十十锤方才出了剑洞,与众人告辞便要下山。 下山前,钟云拉住陆青舟叮嘱道:“青舟,上次绿蚁城一行,事态紧急,未能与你细说,今日你去到桃夭镇,有些事便该与你分说清楚。” “切记,不得在凡人前显露修为,不得以修为谋凡人财货,不得以修为害凡人性命。” “凡人界乃修行界之基石,此三条是天下修行者共律,陆门自然不能例外。” “若是犯律,留下踪迹,除了为修行者不齿外,还有人前来缉拿你,定罪获罚。” “那日船上之事,你为救张策杀人,实属无奈,但下不为例。” “若是无事,这便去吧!” 陆青舟行礼答道:“多谢云哥儿告知,青舟定然守律。” 说罢便往山道去了。 来到山道前,陆青舟取出“羽符”贴在脚踝处,微微鼓荡灵气聚于双腿,只一蹬,便纵出数丈。 不等陆青舟落地,与他精神相通的青蛇,从脖间飞出,迎风便涨,一个矮身将陆青舟接在了蛇首之上。 不用吩咐,青蛇一摆蛇躯,风驰电掣般顺着山道往下游去。 脚踏青蛇,衣袂飘舞,陆青舟只觉意气风发,口中清啸道:“燕雀之乐,我知矣。” 直到码头前,才收回青蛇,接下来一路乘船坐车,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桃夭镇。 凭着一副好耳力,从一路的行人方言中断断续续得知,今日正是桃夭镇每月的集日,附近村落的男女老少凡是得空的,基本都要来镇上走一遭。 老远便听着嘈杂的人声,陆青舟虽然心性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少年,艰苦清修许久,如今已是按捺不住活络的心思,脚步都快了几分。 跨过挂着“东门”字样牌匾的大门,陆青舟来到了桃夭镇内。 一条本就不宽的街道,此刻被各式人和牲畜挤了个拥挤不堪,有些脾气暴躁的早已骂开了。 陆青舟则是靠着身形娇小,动作敏捷,见缝插针地往前穿行着。 一路上有卖那皮货的猎人,卖些菜蔬瓜果的农夫。 有叫卖的吆喝声,有还价扯皮的叫嚷声。 更有那喷涌着香气的蒸屉,泛着光泽的饴糖。 “咕嘟” 陆青舟咽着口水,告诫着自己修行要紧,这才艰难地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距离陆青舟身后不远处,一个梳着双辫的少女正盯着陆青舟,自言自语道:“金宝,你说这小孩子身上藏着好东西!?” “吱吱吱” 听到怀中传来的声音,uu看书 .uknh.cm 少女看着陆青舟狡黠一笑,快步上前。 另一边的陆青舟则是浑然不觉,又是走了一会儿,陆青舟突然眼睛一亮,加快脚步,挤到一处地摊前蹲下身。 只见地摊上,各式各类的书籍乱七八糟堆放在一处,目测足有二十几本。 随意翻看,其中竟然有一本《神仙传》。 自从将书赠给钟灵之后,陆青舟便再也未曾见过此书,现在得见,不由得有些高兴,捧在手中翻看。 “这位小友,可是喜欢这本《神仙传》,不管你今日买书与否,先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年轻的卖书人一口清晰的雅言,说话间已是从身后拿出一个拳头大小,颜色斑斓的纸蝶,捧在陆青舟身前,上手将纸蝶双翅一折,同时口中说道:“对折扇,成那芭蕉扇。弹着就变孔雀开屏石榴花,左右一个摇,老虎大张口,一双獠牙在里头,往后一翻,再一变,变成那蟠桃花,往上翻,翻成老鹰睡大觉,这里就是它的尖嘴巴。” 卖书人手指翻飞配合,将纸蝶变幻成各种模样,最后竟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鹰。 “承惠,三十钱。” 陆青舟听这价钱有些咋舌,但好在银钱充裕,如今看了个新鲜,爽快地付钱走人,临走时,卖书人不停地摩挲着脖子说道:“小友,下次再来哦!” 陆青舟站起身来,将《神仙传》收在怀中,几步便挤入人流不见了身形。 那卖书人见陆青舟离去,疑惑地摩挲着下巴自语道:“桃客白鸢,她也奔着那处去的!?” 第44章 蛇鼠大战 陆青舟走出去许久,突然醒悟过来,急忙摸向自己脖间。 甫一接触,陆青舟内心便咯噔一下,如坠冰窖,急忙扯出脖间的挂绳。 发现原本系着青蛇锦囊的挂绳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吊了包,变成了一段草绳。 草绳下端正挂着一块木牌,取下掂在手中端详,木牌上刻着一个“鸢”字。 片刻间取了挂绳锦囊,还能挂回赝品,不让他察觉丝毫,陆青舟心知自己定然遭了厉害的贼人光顾。 锦囊,青蛇无一不是干系巨大,如今被人偷去,若是寻不回来,对陆青舟无异于覆顶之祸。 血液狂泵,隆隆之声在耳旁大作,陆青舟面上却不漏声色,略略一思索,转身便朝来路走去。 暗暗运着灵气,一路疾行,片刻已是回到了那片地摊前。 原先变着戏法的卖书人,连同他那些书册已经不见踪迹,蓝色摊布上此刻正有一个老妇人在叫卖着各类的碗碟。 别无他法,陆青舟蹲下,开口问询。 “嬷嬷,可知之前的书贩去了何处?我还想再买些呢!” 被问到的卖货妇人能挺懂雅言却不会说,天书般地方言说了一通,陆青舟只听懂了“不晓得”三个字。 陆青舟见此便不再多问,道过谢后站起身来,往四周瞧去,试图将行人都甄别一番却现自己如何也记不起那卖书人的模样。 陆青舟自记事起便记忆惊人,修行一段时日后更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如今却难记起不久前卖书人的模样,只能说明,这卖书人定然是修行中人。 莫非是他诱我看那戏法,同伴趁机行事? 那他为何最后又示警于我? 或者他与那贼人并不认识,只是碰巧看见? 他也是如黄老鼠一般的修行者? 修行者如此多见吗? 片刻间,陆青舟脑中已经闪过数些疑问,但这些都于事无补,当务之急乃是寻回锦囊与青蛇。 许是长久以来敲闷棍的活计,让陆青舟熟悉了这般窒息的场面。 陆青舟此刻反而平静了许多,站在路边,仔细思考着该如何着手。 另一边,桃夭镇一处屋舍内。 一名扎着双辫的少女正光着双脚坐在书桌上,一双玉腿,白藕一般粉嫩,悬在脚踝处的铃铛正随着脚丫的晃荡发着响声。 “吱吱吱” 随着一阵尖细的叫声,一只拳头大小,泛着金黄的肥硕小鼠从少女衣领处钻了出来,拿两只小前爪挠着少女的脖子。 “咯咯咯,金宝别挠了,人家给你看嘛!” 银铃般的笑声中,一只红绳锦囊从袖中被取了出来。 “吱吱吱” 黄金鼠看见锦囊,叫声更急了几分,从衣领处跃下,人立在书桌上,盯着少女手中的锦囊。 “让我看看,金宝那么稀罕的宝贝是什么?” 少女说着便去解开锦囊。 “啊~~~!” 一阵穿脑的尖叫声中,少女花容失色,甩手将锦囊丢到了地上。 只见青蛇半个身子正竖在锦囊外,嘶嘶地吐血信子,歪斜着脑袋的模样,似乎是刚刚睡醒。 “吱吱吱” 黄金鼠见到青蛇,急促地叫着,从桌上跃下,四肢抓地摆动,向着青蛇跑去。 “啪” 不等黄金鼠近身,青蛇尾巴一甩,便见到一道金色流光从桌底飞出,没入了墙边角落的黑暗里。 “吱吱吱” 转眼间,黄金鼠又从黑暗跑了出来,仿若无事般奔向了青蛇。 “嘶” 青蛇见状,背颈的鳞片微微翘起,向着黄金鼠低嘶一声,凶相尽显,好让那黄金鼠知难而退。 可那黄金鼠浑然不觉,奔跑间肥硕的肚皮圆滚滚的贴地而行,一张小嘴微微咧开,竟是异常兴奋。 青蛇见警示无效,闪电般甩出尾巴便要故技重施,抽飞那黄金鼠。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黄金鼠一身皮毛瞬间炸开,如同一只刺猬,小小的鼠嘴一张,露出巨大的齿牙,竟然将青蛇的甩尾咬在了嘴里。 甫一咬住,黄金鼠的大牙便如钢剪般合上。 “叮” 牙齿与蛇鳞相击,竟发出金石之音。 青蛇吃痛,嘶吼着就要抽回尾巴。 那黄金鼠自然不让,四爪抠地,咬着蛇尾猛一甩头,就要将青蛇掼向地面。 青蛇见状,一摆身躯,顺势缠向黄金鼠。 谁知那鼠身肥硕,尚未变形的青蛇缠在其身上,堪堪就缠了一圈,看上去就好比给黄金鼠缠了个白色腰绳。 青蛇吐着红信,全身发力,勒住黄金鼠。 可奈何鼠毛坚硬,更有皮下的油脂卸力。 黄金鼠完全不理会白蛇的举动,前爪捧着蛇尾,嘴巴开合,将蛇尾咬得嘎嘣作响。 青蛇见奈何这硕鼠不得,嘶吼一声,一息间身躯暴涨,成了一条青色大蟒。 黄金鼠口中的蛇尾暴涨后,直接将那黄金鼠给撞翻在地。 “吱吱吱” 黄金鼠吃瘪,一咕噜翻过身来,皮毛倒立冲着青蛇嘶叫,一对豆大的鼠眼微微泛着红光。 青蛇体型占优,居高临下看着黄金鼠,大嘴一张,电射一般咬向对方。 黄金鼠见青蛇攻来,身躯扭动,闪过一咬,一张鼠嘴凭空暴涨数十倍,口中的齿牙亦成了森森匕首,u看书.ukashu.cm 一口咬住了青蛇的蛇腹。 “咔嚓” 咬合处竟有火星溅出。 青蛇一击不中,反被咬住身躯,狂嘶着咬向黄金鼠。 可不等青蛇咬中,黄金鼠便,咬着青蛇,鼠嘴猛甩,竟将几十倍于它的青蛇,摔得七荤八素。 蛇鼠一战,说来话长,实际不过几息时间,房内早已一片凌乱。 不远处的少女本想上前相帮,但见着硕大的青蛇,心中畏惧,正思索着该如何是好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来人一身暗金纹路的长衣,面色焦急,正是循着感应而来的陆青舟,见到青蛇正被一只体型肥硕的小鼠掼在地上,急忙捏决清喝:“青蛇!” 只见青蛇得了灵力加持,瞬间变回原先的细长模样,蛇鳞微张,泛着青光,只一闪便脱离了鼠嘴,飞回了陆青舟袖中。 “金宝,走了。” 少女见正主一手道宗剑诀,眼神一缩,也不多言,呼喊着自家硕鼠的名字,便从窗边翻身逃了。 “吱吱吱” 黄金鼠一跃上了窗台,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又是一跃,追着少女去了。 兔起鹘落间,一人一鼠已是不见了身形,陆青舟快步上前,来到窗边向外望去,只看到少女双辫甩动间,一只肥硕老鼠跳上肩头,双双消失在不远的转角处。 “呼” 陆青舟长出一口气,自己几斤几两,他心中有数,自然是不敢去追的。 但如此神异的老鼠,还有这块刻字的木牌,定然有其他人知道,日后再报这被偷之仇。 第45章 回山 若说人生有最高兴之事,失而复得定能算上一种。 正如现在的陆青舟心跳渐缓,席地而坐,拾起锦囊擦拭一番,重又挂回了脖间。 青蛇吐着小信,从袖中游将出来,亲昵地蹭了蹭陆青舟的脖子,便回到了锦囊中团做一团,没了动静。 陆青舟感应着脖间青蛇恬睡的气息,终于泻了心神。 此刻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汗透长衣,湿黏不已。 又在此时,头顶百会穴蓦地鼓动,舒张之间,丝丝缕缕的灵气灌注进来,驱散燥热,让陆青舟舒爽的呻吟出声。 几息后,灵气渐弱,陆青舟也是恢复了些气力,心中想着,明日锻剑时是否该把此事说与剑七知晓。 随后便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衫,陆青舟环顾一周,从怀中数了二十钱排在桌上,算是赔偿这户人家的损失,对自己也是于心无碍。 几步出了屋舍,陆青舟听着远处的喧闹,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思考一番,便将脑后的头发与脖间的挂绳狠狠打了个死结,这才走向街道。 稍微分辨了下方向,陆青舟抬腿便没入人流,不见了身形。 此刻不远的一个档口处,正有一人蹲在路边,目光呆滞地望着街道,口中喃喃自语。 “马龙臣,发甚呆,快把这鱼绳穿了。” 说话之人见唤不动对方,抬腿便踹了一脚。 “噗通” 被踹倒的马龙臣一脸疑惑地转过身来,说道:“鱼三,何意?” 鱼三不答话,拿眼神示意马龙臣穿绳后,便招呼起身前的客人来。 “余嫂,承惠八钱。” “鱼三,我那日与你说得女子,可中意!?” 一旁的马龙臣听见说话,立马竖起耳朵,连手上的活计也慢了下来。 鱼三“嘿嘿”一笑,看着身前的余嫂,探出身子,伸手就去捏那余嫂的大腿。 “啪” 余嫂看样子早就习惯了鱼三的这副德行,熟练地伸手拍开摸来的脏手,嗔怒道:“那么多人呢!” “嘶” 鱼三将手放在鼻下深吸一口。 “余嫂,今日抹的什么水粉,怎这般香!” 余嫂见对方没个正形,佯怒道:“鱼三,说正事!” “哦!” 鱼三脸色一正,摊开双手。 “承惠,八钱。” 余嫂无法,摸出铜钱给了,见对方收好,又说道:“鱼三,那女子家里还算殷实,又是独女,若不是相中你这副皮囊,这种好事哪轮的着你。” 说罢,余嫂弯着腰,压低声音道:“人家也说了,你这个兄弟,给些银钱,你也就不算负了情义。” 鱼三听后,咧嘴笑道:“余嫂,我鱼三也就是探探暗门子的浪荡人,可不敢去祸害人家。再说了……” 说话间,鱼三突然探头在余嫂脸上狠狠啄了一口,笑道:“再说我若是娶了那女子,你可如何是好呢!?” 余嫂看着那汪汪的桃花眼,心头仿佛有东西要蹦将出来,急急从一旁马龙臣手中夺走鱼绳,掩面就走。 谁知没走几步,那鱼绳竟从中间断成两截,还好她眼疾手快,捞起快要落地的鲜鱼,抱在怀里,回头狠狠剜了一眼马龙臣,随后在鱼三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鱼三:“龙臣。” 马龙臣:“???” 鱼三:“多少年了,鱼绳打得还这般‘结实’啊!” 马龙臣一脸正经:“鱼三谬赞。” 鱼三笑容渐止:“……” 片刻后 马龙臣:“鱼三。” 鱼三:“嗯?” 马龙臣:“吾……” 鱼三:“你我不用言谢!” 马龙臣:“吾略饿。” 鱼三:“……” ……………… 陆青舟辰时下山,午时方才回到梅山。 从身上解下刚购置的背篓,与那些酿酒用的物什堆放在一起,又从其中取出一个布袋和瓦罐。 打开布袋,入眼是一粒粒细长的白米。 陆青舟眼中透着稀奇,虽然他曾在船上蹭吃蹭喝了一段日子,但自己煮还是头一回。 拿手捧了,使劲一闻,确实有股沁人的香味。 五十钱一袋的能不香吗? 陆青舟腹诽着挖了一撮白米,拿陶罐装好,清洗干净,又按着卖家所说,倒入足量的清水。 合上盖子,将陶罐放在从钟云那取来的小炉上,生上柴火。 转身从背篓中又取出一条泛着油光的腊肉,拿刀片下一段,切成细条投进了微微冒汽的陶罐中。 把剩下的腊肉挂在棚里,陆青舟擦了擦手,便去寻张策了。 因为李子三房内有床,所以张策自然是睡在李子三房内。 过没多久,陆青舟已经到了门外。 “笃笃笃” “青舟,何时回来的?” 陆青舟推门而入,与张策见礼。 “青舟回来不过小半个时辰。老师在写什么呢?” 张策见陆青舟问起,微笑着说道:“我近日精神渐好,自然要担起师责。山中清净,我便有意把我所学整理一番,写成一册,也好教授于你。” “那老师可曾想好书册名字?” 张策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微末学识,何以有名?” 陆青舟见状便不再多言,uu看书 .ukanshu 引着张策去了“悟道场”。 说来这“悟道场”本是修行之地,如今堆得如同摊贩档口,锅碗瓢盆,炉柴刀斧,样样俱全。 二人来到之际,瓦罐中的米粥已然沸腾,水汽噗噗,撞得罐盖上上下下。 “嘶” 陆青舟急忙上前,开盖一看,白米早已裂成了白花花的米花,裹着油脂和红肉,正在瓦罐中翻腾。 “哇,好香啊!” 已能行走的楚红被香味吸引来到身旁,精神颇好,一身红色的衣衫,衬得本就亏虚的脸色如同冰雪一般。 楚红见到张策也在,急忙一礼。 “先生也在,身体可是好些了?” 张策昨日便见过楚红,听到楚红唤她老师,说道:“楚红姑娘,你所见所学,皆是大拿,老师之名,策不敢当。” “大拿?老师为何如此说?” 张策不知楚红是有意取笑,还是太过单纯,只好解释道:“楚乃国姓,身份尊贵,又能结交陆君,必定是正统嫡系。” “楚红姑娘应是自小便在大均馆学课,授课之人无一不是天下闻名的大师,策的老师松江先生便在大均馆讲过课义。” “策之学识差之远矣,不敢当这一声老师。” 楚红不以为意,说道:“老师何必在意这些,既是青舟的老师,那便是我的老师,再者说,这里也不是楚国,一个称呼,我不在意,老师也无需拘泥。” 张策见楚红洒脱,自己也不再坚持,微微一笑,说道:“那便依姑娘的意思。” 第46章 又遇白鸢 相谈间,气氛热络了不少。 陆青舟眼见着二人融洽,亦是十分高兴。 “老师喝些肉粥,云哥儿说停了药汤,吃些滋补的将养几天,便能好了。” 张策听陆青舟言辞真切,喉头微堵,接过碗筷,说道:“大家都吃些吧!” 陆青舟连忙摇头。 “我正在辟谷,吃不得这些,老师吃便行了。” 说罢拿眼神去瞟一旁的楚红。 楚红见状,小嘴一翘。 “青舟,师姐修行有成,酒食不忌,何况是肉粥呢!嗯~真好吃!” 说话的功夫,楚红已是自盛自食起来,眼睛眯成了两道弯月,十分受用这肉粥的滋味。 “哎,吃了几日的药汤,连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一语既出,四下寂静,张策与陆青舟二人皆是瞠目地看着楚红。 楚红也是有所察觉,吐了吐舌头,连忙说道:“都怪游哥儿,把我都带坏啦!” “额……老师之前可见过其他修行者?” 陆青舟不知如何搭话,连忙岔开话题,连带着问了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张策听陆青舟询问,也是恢复仪态,微微思索一番回道:“楚国多佛寺,周边人也多有奉香之举,我偶尔听闻有高僧显化佛法,以前只当是笑谈,如今想来,应该也是修行者一类才对。” 张策言下之意,他并没有见过甚至听闻过修行者一说。 “陆君曾说青舟你天赋极好,犹比凤毛麟角,然你出身乡野,陆君担心你短于识字读书,这才予了我这桩机缘。” “不曾想到,士别三日,青舟已是修行入门,小小年纪已经超凡脱俗了。” 张策一番话情真意切,陆青舟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红姐儿,如老师这般,可还能修行?” 楚红听到陆青舟出言请教,一口咽下嘴中的肉粥,说道:“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游哥儿讲过,修行之引始于人从胎腹中便有的先天之气,先天之气开人灵智,年岁越大,先天之气渐弱,直至人灵智稳固,先天之气亦会消散,沟通天地之机便会断绝。” “但游哥儿也讲过凡事无绝对,所以说谁又敢断言呢?” 说完又开始埋头嗦起肉粥来,不过瞧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嗦不完的。 见陆青舟还要再问,张策说道:“青舟,天下攘攘,难道非修行无以为继耶?思虑万千莫非能抵过此刻一碗肉粥乎?时运由他去便是。” 张策说罢一摆手,示意不再讨论此事,自顾自喝起粥来。 陆青舟见二人如此,也打消了念头,替二人分好肉粥,便告礼去寻钟云,今日份的药汤还等着他去泡。 老远便看见房前的草垫空空如也,陆青舟知道钟云又是出去采药行医去了。 当下陆青舟一切自理不再多提。 桃夭镇的一处偏僻屋舍。 “禀阁主,去往璟国设立前站的人员已甄选完毕,何时前往还请示下。” “不急,在此之前,去查探一人,乙疾,十金。” 黑暗飞出一块木牌,躬身之人伸手接住,放入怀中。 “阁主,今日在市集中见到近来小有名声的桃客白鸢。” “何人?” “贼道中人,修为不详,身怀异兽宝象鼠,擅匿踪、遁法、寻宝,另有传言宝物出世在即,此刻小镇中已是修行者云集。。” “可有宝物消息?” “暂无回报。” “那今日便如此吧!” “属下告退。” ……………… 接下来的几日,山上众人各行其事。 剑七依旧难得一见。 钟云日常下山行医。 楚红吃腻了肉粥后,便只在房中打坐休养。 陆青舟夜间修行,日间锻剑,泡药汤,习练飞剑。 张策除非必要,也是待在屋中编撰书册。 如此一来,陆门中整日也就能见到陆青舟一人来回奔走。 五日后,张策寻到陆青舟,言道书册已是初步写完,身体也是康复许多,便要往绿蚁城一行。 陆青舟允诺在先,当下也不推脱,得剑七同意后,立马收拾妥当,二人速速下山去了。 一番疾行到了桃夭镇,二人径直就去了车马行。 桃夭镇比不得绿蚁繁华,只有一家车马行,陆青舟二人很快便寻到了门口。 抬脚进入,张策自去租用车驾,陆青舟便在门外等候。 很快,张策便出门来到陆青舟身旁,说道:“今日还有一辆车驾,但有人同乘,青舟你可介意?” 不说陆青舟本就不在意,即便在意,他也不愿浪费一日时间在此。 “青舟只求尽快去往绿蚁城。” 张策得了答复,回转进店,稍待片刻,便有车驾从一旁的车棚内出来。 见张策正在车上招手,陆青舟几步就跃上了车驾。 甫一上车,陆青舟望向车内,眼神一缩,uu看书ww.uukashu 身后的张策察觉有异,开口问道:“青舟?” 说话间眼神越过陆青舟的双肩,疑惑地望着车内的二人。 车厢宽敞,正对着车门的软垫上是个一身灰白色僧衣的僧人。 僧人面色冷漠,头皮覆着青茬,粗布僧衣肩上立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 和尚见人进来后单手合十,点头示意后便不再做声。 另一人短衫长衣,扎着双辫,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一和尚一少女,十分怪异的组合,加上这二人各有一手被暗红色绳子连在一起,更是说不出的怪异。 察觉到车厢门口二人的异样,和尚从怀里摸出一枚丹丸,给肩头的鹦鹉喂了。 那鹦鹉耸动着羽毛,伸了伸脖子,咽下丹丸,操着尖锐怪异的声音说道:“这女贼盗了本寺的物件,现在缉她回去复命。” 陆青舟上车伊始,便认出了车上的少女正是之前在市集中盗了青蛇锦囊之人。 如今听完鹦鹉之语,知道她被人擒住,心中暗暗畅快,当下不再犹豫,身形轻快,矮身进了车厢。 陆青舟在车厢左侧坐定,抬眼本想看看这少女的狼狈模样,不成想那少女一双大眼正盯着自己,含着一汪笑意。 张策将一切收入眼中,自然看出陆青舟与这少女有些关联,但见无事发生,便也跟着进了车厢,坐到了陆青舟身旁。 等候许久的车夫见众人坐定,回首稀奇地瞧了眼斑斓鹦鹉,挥起马鞭。 “啪” 马匹迈开步伐,一行人也踏上了路途。 第47章 上路 马是驽马,路是破路。 即使隔着软垫,张策依然能清晰的用屁股感受着每一处不平,有些伤口隐隐作痛。 “哈哈哈哈,兀那黑脸,若是痛了,便大声喊出来,扭扭捏捏的作甚!” 陆青舟与张策听得黑脸一词,双双抬头,却发现出言讥笑的是那只斑斓鹦鹉。 鹦鹉见二人瞧着它,昂首挺胸,脚下一蹬,从僧人的肩膀跳到了僧人的头顶。 只是体态臃肿,落在头顶时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了下去,坚硬弯曲的脚爪在僧人头顶疯狂扒拉,翅膀扑腾,硬是立住了身体。 僧人的头皮被脚爪抓得道道白痕,却不动如山,眼皮都不曾开合一下。 “累死大爷我了!看什么看,没见过鸟,把自己那话儿掏出来看看……” 一旁的白鸢见对面两人被骂的有些发懵,不由地笑出声来。 “你这女贼,谁给你脸面让你笑了,知不知耻!” 这下白鸢也笑不出来了。 “还有你这哑巴,站在你头上屙屎屙尿都不带吭声,气死我也!” 一时间这肥硕鹦鹉火力全开,犹如骂街泼妇,一边骂一边去啄这僧人的头皮,骂到激动处更是扑腾着上蹿下跳。 看得身旁的三人心惊肉跳。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许是骂累了,或者是觉得没有对手,这鹦鹉嘀咕着又跳回了僧人肩上,梳拢着羽毛,耷拉着脑袋,几息便睡着了,竟还有些呼噜声。 陆青舟附耳对张策说道:“老师,这鹦鹉怎会说那么多话!?” 张策平白给鸟骂了一通,也是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说道:“估计也是你们修行中人豢养的珍禽吧!” 对面的白鸢见两人交谈,眼珠转动,侧着身子说道:“小子,你也是去莽山的吗?怎还带个凡人?你们道宗这么小也能下山行走?你道宗前辈呢?” 陆青舟不愿多事,双眼一合,不予理会。 白鸢语带娇嗔,说道:“好嘛!别置气了,我那日就是从你那儿借个东西,玩耍一番就要还给你的。” 听到这儿,陆青舟有些忍不住了,睁开双眼,冷面冷声说道:“哼!你我素不相识,盗我锦囊,如何能还我!?言语轻曼,如今撞见,还要出言狡辩,真如那鹦鹉所说,毫不知耻!” 谁知那白鸢听着陆青舟讥讽之语,不以为意,用空余的左手绕了绕辫子,笑嘻嘻地说道:“看你虽然说话如大人一般,怎想法却还是一个孩童。你我修行之道有别,无分高低。” “你修行所纳灵气,不是从天地间盗来的?” “我看你血气充盈,灵丹妙药怕是也没少吃,不也是从他人身上剥削而来?” “还有这佛宗,受着凡间供奉而活,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形同强盗,哪一样不比我更可恶?你怎不骂他无耻之徒!?” 陆青舟被白鸢一席话问得有些难以招架,但正在气头上,总不能拍手称对,只好愤愤说道:“哼!阶下囚徒,谁人与你争辩!” 说罢一转头,示意不再同白鸢说话。 白鸢则是伸手摊出手掌。 “拿来。” 陆青舟一脸疑问。 “莫名其妙。” 白鸢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可记得,把铭牌挂在你脖子上了,怎么?不想还我了吗?叫声姐姐来听便送你了,嘻嘻。” 陆青舟之前怒火中烧,忘记了此事,经白鸢提起,也是想起了此节,连忙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木牌。 “这便还你!” 说罢便抓着木牌用力拍在了白鸢手中。 白鸢张开五指,连同木牌与陆青舟的手,一同捏住,掌腹在木牌中间一顶,木牌前段闪电般刺出一根空心长针,扎在了陆青舟手腕处。 “嘶!” 陆青舟吃痛就要抽回手掌,不料白鸢气力大他许多,直将他手掌都捏得发白。 “贼女,你做什么,快放开。” 白鸢不理会青舟,嘴中喝道:“百法皆隐.遁。” 瞬间车厢内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光点,光点四周的空间坍缩不断,如同波浪般泛着涟漪。 张策被这涟漪一碰,立刻便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而陆青舟连同白鸢,如同一道流光被吸入光点之中。 随着二人被吸入其中,光点也瞬间消失不见,电光火石间,车厢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隐隐能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惨叫声。 许久不曾动过的僧人此刻终于是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一旁红绳绑着的断手。 站起身来,车子颠簸却站得十分平稳。 从怀中取出布袋,僧人将露着白色骨茬,带着破布般皮肉的断掌放入布袋,连同红绳一道,随手系在了腰间。 鲜血沁湿布袋,透过缝隙,滴滴答答落在木板上,车厢内弥漫着丝丝血腥味。 打开车窗,僧人将肩头的鹦鹉一把抓下,不等鹦鹉口吐芬芳,便猛然扔了出去。 只见那斑斓鹦鹉划着一道彩虹,uu看书 ww.uukansu.co 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一同飞去的还有拖长的话音。 “杀~千~刀~的~秃~啊~~!” 僧人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轻巧地纵身跃出窗户,落在地面上,然后一个跳跃,身形便消失在了路边的树林里。 车厢内张策侧倒在座位上,皱着眉头,车驾行进间,经过一处凹坑,重重的一下颠簸,将晕死的张策给颠下座位,一咕噜滚在了地板上,黝黑的脸上沾到了血迹也没有醒转的意思。 驾车的车夫听到了车厢内重物落地之声,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皱眉地,看着天气咕囔道落雨怕是要遭罪了,顺带抖了抖缰绳,催促着老伙计能够再快些。 “哼哧” 努马喷着鼻吸,感受着变轻的车驾,使上力气,带着仅剩的两人越行越远。 ……………… 百里外的密林中,一颗拳头大的光点突然出现,两道黑影从光点中飞出,落到了地上,光点也随之消失不见。 黑影自然是在车厢中消失不见的陆青舟与白鸢。 此刻陆青舟只觉得天旋地转,黑暗潮水般袭来,又潮水般褪去,落地后全身酸软无力。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陆青舟支撑不住,一手扶着树干,大口呕吐起来。 “呕” 只是辟谷已久,腹中空空,呕的喉头痉挛,也只是呕了酸水出来。 “呸” 将口中的异味一口唾出,陆青舟拿衣袖擦干净嘴角,摸了摸脖间依旧还在的锦囊,陆青舟开始观察起周围陌生的环境起来。 第48章 达成协议 四周树木参天,仅有丝丝光亮透了进来。 陆青舟修行后目力有所增长,但在此密林中,视线依旧有限。 林中潮湿闷热,不一会儿,陆青舟已是出了一身薄汗,“净”符也不堪大用了。 “轰隆” 闷雷之声传来,陆青舟抬头看天,知晓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暗暗催促自己要加快速度,寻到出路与张策汇合。 “嘶” 青蛇感到了陆青舟的紧张,吐着小信儿攀上了陆青舟的肩头。 拿指腹抚摸了青蛇一阵,陆青舟便开始寻找出路。 长年累月下,人迹罕至林中落叶一层层堆叠在一处,虽然让他落地时不曾受伤,但此时一脚下去便是一个大坑,让陆青舟走得极为艰难。 陆青舟贴上“羽”符,运起灵气,这才能够走在落叶表面。 “羽”符两个时辰,灵气一个时辰。 陆青舟心中盘算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密林,一边随便寻了个方向便朝那处走去。 不过没走几步,陆青舟便发现不远处有一人躺在落叶中。 快步上前,看清了那人面容,正是带他来此的女贼白鸢。 此刻白鸢面色雪白,双眼紧闭,皱着眉头。 陆青舟将白鸢恨得牙痒痒,也没有以德报怨之心,所以也没打算扶这白鸢一把,略略一看便要从一旁走开。 “小子,怎不上来杀我!?” 白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青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正看见白鸢坐起身子,盯着自己。 “你何时醒的?” “你一走近我便醒了,以为你会做些什么,没成想你如此无趣。” 陆青舟此刻一心只想出去,不搭理白鸢的话茬,急忙问道:“如何出去?” “嘻嘻。” 白鸢笑了一声,想要伸手去绕辫子,却不慎动了那只断手,疼得直抽冷气,单手从怀中拿出汗巾便要绑缚伤口。 虽然视线不佳,但陆青舟也看到了白鸢断手,眼见着白鸢行动不便,陆青舟出言说道:“我略懂医道,可以帮你包扎止血,但你得告诉我如何出去。” 白鸢一听此言,十分干脆地回道:“那便来吧!” 陆青舟也是心切出路,快步来到白鸢身旁。 白鸢汗透衣衫,少女幽香阵阵袭来,陆青舟闻后思绪飘飘,想到了在船上相处许久的钟灵,只是气味有些不一样。 这微微失神,却被白鸢看在眼里,笑着问道:“可是想到小情人了!” 修行者能看透我心思吗? 陆青舟黑脸一热,腹诽着也不答话,将白鸢的断手捧在了手心。 整个手臂正泛着惨败,如同死肉。 断手的断面参差不齐,犹如折断的木板,白色的骨茬已是断成了尖刺戳在外面。 小臂上被带走了大片的皮肉,筋膜与血肉亦是裸露在外。 陆青舟看着如此伤势,不禁有些钦佩还能与自己说笑的白鸢。 抬头看了眼白鸢,正碰上一双美目,心神一晃,陆青舟重又低下头来。 “小子,你不害怕吗?” 陆青舟双唇紧闭,一手扶着断手,一手快速从怀中摸出一瓶丹药。 倾斜瓶身,倒出一粒丹药,拿手指捏得细碎,仔细撒在伤口处。 又从怀中取出一节白布,从上往下,从里到外,将伤口包好。 白鸢将包好的断手举在眼前,左看右看,惊叹道:“小子,看不出你真的精通医道呢?道宗何时有了医道的传承?” “我已经依言给你包扎了伤口,现在该你告诉我,出路在何处?” 白鸢只顾看着伤口,头也不抬地回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出去。” “你……” 陆青舟听着对方如此无赖,气极到无语,二话不说,拔腿便走。 “隐遁符以心血驱动,只能将人送到百里开外,只是虽然能引导方向,却不能控制距离,所以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等身在何处。” 白鸢见陆青舟脚步不停,继续说道:“这里是莽山深处,多迷障、灵兽,你小小年纪可走不出去,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带你出去,怎样?” 听到这里,陆青舟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欺骗于我!?” 白鸢见陆青舟发问,眼中泛着狡黠,微笑反问道:“信与不信,能由你吗?” 陆青舟站在原地,不时看着白鸢,脑中千头万绪,最后看着四周参天的大树,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走到白鸢身旁。 “我便再信你一次。” 白鸢见陆青舟就范,心头微松,虽然刚刚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她也怕陆青舟脑子一热,钻进树林。 她并不在意陆青舟的生死,但她身负重伤,不能成行,若是没了陆青舟,于计划十分不利。 白鸢见好就收,也不过分相激,安慰陆青舟说道:“你且安心,等你完成我所说之事,自然会带你出去的。” 可怜陆青舟虽然年少老成,但论心计,如何是混迹修行界已久的白鸢的对手,此刻被人玩弄于股掌依旧不自知,只想着办完事情好早点出去寻老师张策。 “小子,还不知道你名字。” “陆青舟。” “名字不错,你们道宗不是都有字号,你字号呢?” “为何要告诉你!?” “我只是好奇,你不说便罢了。” “现在要我做何事?” “我需要打坐运气调理一番,uu看书 .uuanshu 你替我守好四周,有动静便叫醒我。” 白鸢说罢便侧身躺在地上,陆青舟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站在一旁为白鸢护法。 护法之余,陆青舟也在留意白鸢打坐之法。 只见白鸢侧卧在地,断手一边朝上平放在腰间,另一只手中指与食指相扣,按在脑门处,大拇指抵住下巴,一腿平放,一腿弯曲,脚尖挺直,虚点在膝盖上。 人像经络,陆青舟了然于心,此刻比对着白鸢的打坐之法,陆青舟暗暗试了一下,发现姿势无比怪异,连稳固姿势也做不到,何况运气修行。 怪不得剑七师叔说任何道统门派,修行打坐之法都有不同,如今只是见过一个白鸢,修行界门派众多,那该有多少有别于他人的修行之法呢? 陆青舟思绪飘飞之际,白鸢也醒转了过来,看见陆青舟向自己看来,出声问道:“过了多久?” “约摸半个时辰。” 白鸢又感受了一番自身的情况,慢慢坐起身子,招手将陆青舟唤到身边,说道:“把‘羽’符拿出来,我知道你们道宗家大业大,不会在乎些许符篆。” 陆青舟不以为意,钟云给了他许多符篆,下山前带了足足十张“羽”符。 白鸢看着陆青舟掏出厚厚一沓“羽”符,惊叹道:“你到底是谁人的弟子?这‘羽’符多得够用上几年了。” “嗯?你赶路难道不用‘羽’符吗?” “什么?你知道金光阁的‘羽’符价值几何吗?拿来赶路?” 第49章 心魔 白鸢从一沓符篆中取了一张,便让陆青舟收好。 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捏在手中,念念有词。 纸鹤随之煽动着翅膀,往一个方向飞去。 陆青舟则按照吩咐,背起白鸢,快步缀在了纸鹤身后。 白鸢体型偏小,本就不重,如今贴上“羽”符,更是轻若无骨,陆青舟将她背在身上赶路丝毫不觉吃力。 “轰隆” 雷声传来,陆青舟发觉身后的白鸢全身紧绷,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将她托住,跃过一处腐烂树干,继续赶路。 ……………… “阁主,三五传回讯息,言宝物即将出世,就在莽山,镇上的修行者皆得到消息,已经动身。” “可查清是谁散播的消息。” “目前不得而知。” “传讯于三五,见机行事,不要参与其中,声势浩大,事有蹊跷,恐有大变数。” “属下明白。” “额……你代号是?” “属下十一。” ……………… “马龙臣,你不随我去卖鱼,是要去哪儿?” “莽山。” “莽山在哪儿?” “不知。” “何时回来?” “不知。” “喏,这里还有几张饼,完事了便回来,我自会给你留门。” 马龙臣接过粗布包住的黍饼,随手塞入怀中,转身大步离去。 ……………… 一个时辰后,莽山密林深处。 即便白鸢再轻,陆青舟奔行了如此久,再也支撑不住,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青舟,停下歇息一会儿。” 白鸢适时叫停了陆青舟。 陆青舟闻言停下脚步,即便双腿僵硬,依然咬紧牙关,慢慢将白鸢放在树边坐定。 “呼” 喘了口粗气,陆青舟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走到一旁的树下,盘起双腿,“睡”法调息。 丝丝灵气随着陆青舟神魂牵引,打着旋从百会进入,经过四肢百骸,汇聚在丹田处,又从丹田处反哺着筋脉骨骼。 瞬间陆青舟便觉得疲累消散了许多,状态也越发稳定,“睡”法渐入佳境。 一旁的白鸢见陆青舟调息,本不在意,可待她也打坐调息时,却惊讶地发现,周遭的灵气都往陆青舟那里奔去。 陆青舟犹如一个黑洞,无休止地吸纳着灵气,让白鸢调息的计划落了空。 这道宗的功法怎这么霸道!? 白鸢的腹诽,陆青舟自然是听不到的。 半个时辰后,陆青舟从调息中醒转,睁开双眼,却看到白鸢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陆青舟不知发生了何事,问道:“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白鸢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想难道说我功法不如你,你在吃肉我却连汤都喝不到? “哼!过来背我。” 三哥儿说过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如此。 陆青舟心中想着,手脚却不慢,迅速起身过去背起了白鸢。 白鸢重又掏了只纸鹤,施法后又从怀中取了瓶粉末,洒在二人身上。 见到陆青舟一脸好奇,白鸢又恢复了笑颜,得意地说道:“再往前,人便要多起来了,有了这匿踪粉,我们就能少了许多麻烦,你们道宗可没有这个,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陆青舟一听便觉得奇怪,发问道:“你怎知道前面有人,不是说这是莽山深处,从无人烟吗?” “你管我如何知道的,你只需听我的,到时候带你出去便是了。” 白鸢闻言知意,敲打起身下的陆青舟来。 “你莫要动脑筋,去找那些人,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道宗的,见你身怀异宝,到时候杀你夺宝,这深山密林,谁人能知?” 陆青舟心中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如今被白鸢说破,脸热之余,心中也是一凛,只是依然有些怀疑。 虽然他自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闷棍敲了无数,但那是受迫于船老大王成,不得已而为之。 可修行者不同于凡人,都是修道修心之人,杀人夺宝,不是于道心有碍吗? 白鸢知道无法让陆青舟尽信于她,但说多了反倒显得她自己露了怯,只吩咐陆青舟赶紧上路。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白鸢见陆青舟主动说话,十分高兴,笑着回道:“我叫白鸢,也可以叫我桃客白鸢。” 桃客…白鸢… 陆青舟嘴中嗫嚅着这个名字,停顿了片刻,问了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 “白鸢,你若是多行偷盗之事,于你修心有碍,如何能度过心障,修行得道呢?” 白鸢听到后,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咯咯咯~~” 陆青舟不知哪里好笑,只等着白鸢解他疑惑。 又过了片刻,白鸢终于止住了笑声,说道:“青舟弟弟,看你说话行事已是大人模样,怎会问如此问题?” “修行者怎么了?七情六欲,比起凡人更加不堪。” “人为财死,uu看书.uukashuco鸟为食亡,修行也不过是活命的手段,不比种田的农夫高贵,也不比卖笑的娼女清白,还惧心魔,还要得道?” “青舟弟弟,我今日便告诉你,这世道,活着便有心魔缠身,死了方能升天得道。” “杀人夺宝,盗窃偷抢,又能算什么心魔!?” “你可知晓?” 陆青舟浑身一震,被白鸢言语中的疯狂与绝望冲击着神魂,一时间心中有些东西正在崩塌。 剑七师叔说羽化飞升者难见,那天下修士戮力修行是为哪般? 天赋高如游哥儿,也不敢言得道,我如何能有望成功? 我在尽河旁,违逆本愿做下坏事,如今修行小成,能够不再沾染龌龊,难道不能遂我心愿? ……………… 一时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如同风暴般席卷着陆青舟的脑海。 陆青舟头顶的百汇穴皮肉疯狂凹凸起伏,体内丹田处灵气蒸腾散逸,皮毛收缩,四周的灵气开始鼓荡紊乱。 陆青舟失控在即!!! 白鸢见此情景,暗怪自己多嘴,这些天赋高觉之人,无一不是七窍玲珑,是以悟性高绝,也容易被心魔缠身。 加上如今陆青舟处事不顺,久在密林中相处,不见天日,心中阴郁,又吸纳众多此地沾染着阴邪气息的灵气,最后又被白鸢一番话扰动了神魂,最终心魔揭竿而起,暴动着要毁了陆青舟,破壳而去。 正在此万分紧急之时,天空中滚滚雷云间,一道青色霹雳带着无匹威猛,击破音障,朝着陆青舟落来!!! 第50章 莽山(1) “哗啦” 陆青舟身前的合抱大树被这道青色霹雳击中,瞬间成了齑粉。 霹雳威猛不绝,丝丝雷电顺着地面散逸而去,将四周的阴邪之气扫荡一空。 崩溃在即的陆青舟被雷意惊醒,又吸入了至刚至阳的灵气,终于压住了体内奔腾的心魔,双眼渐渐恢复清明。 陆青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白鸢放倒在地,盘腿调息起来。 白鸢也是瞬间轻松了许多,愧疚之后,自觉地守着陆青舟,替他护法。 如此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陆青舟终于结束调息,睁开了双眼。 虽然目中血丝隐现,但整个人已不复阴郁之感。 白鸢心怀不安,看着陆青舟说道:“陆青舟,我不该说那些话与你听,差点害了你。” 陆青舟听白鸢如此说,不禁奇怪地看着白鸢,心想这狡诈女贼,竟也会对人道歉? “你不用如此看我,我白鸢虽行偷盗之事,却只盗不义之人,也从不害人性命。” “莫非我是不义之人?” 白鸢听陆青舟如此说,从脖间拿出那块木牌,说道:“这护符留有印记,你带着我便能寻到你。那日市集,实乃金宝非要你脖间的宝贝,我打算取来一看,然后便还给你,不料因为金宝与你的蛇剑打了一阵,露了气息,被那僧人给撵上,周旋数日,让他给捉了去,若是要偷你,何以把我这压箱底的护符挂在你脖子上?” 白鸢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是别过脑袋,双肩抽动,哭了起来。 听白鸢言之凿凿,应是不假,这回便轮到陆青舟傻眼了。 看着白鸢抽泣的模样,陆青舟只觉得自己有力无处使,一阵抓耳挠腮,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说道:“白鸢,我还小,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白鸢则是梨花带雨地说道:“你怎如此无赖?我也不过一十二岁。” “啊!?看你应该不止这个年纪吧!看着比我红姐儿还大呢?” 谁知白鸢一听,哭得更凶了。 正当陆青舟一筹莫展之际,脑中灵光乍现,想起了李子三与他说的话。 “青舟啊!你日后若是喜欢哪个女子,就刷刷刷送上一堆东西,自然是手到擒来啊!” 陆青舟此刻不再犹豫,从怀中抓出所有的符篆,考虑了一番,递到白鸢身前,说道:“别哭了,这些都送给你了。” 白鸢斜了一眼,看到那一沓黄灿灿的符篆,继续哭着。 陆青舟无法,又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说道:“就这么多了,真没有了。” 闻言白鸢终于停下哭泣,红着双眼说道:“是吗?要不你再找找,兴许还有呢?” 陆青舟见送礼有用,急忙搜着自己全身,掏出一袋银钱。 “还有些银两,你要吗?” 白鸢探头看了眼银钱的数目,说道:“算了,这些银两也不多,留给你自己用吧!” 陆青舟一听对方不要,乐呵呵地收好钱袋,但总觉得何处不对。 看着破涕为笑,将符篆、丹药收入怀中的白鸢,陆青舟心想,自己差点身死道消,怎还赔光身家穷开心呢? 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不等他想明白,白鸢已经擦净眼泪,放出纸鹤,催促着他来背人了。 不再多想,陆青舟熟练地背上白鸢,去追那纸鹤了。 脑中思索着刚刚二人的对话,陆青舟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哎呦~” 话音刚落,头顶便挨了白鸢一记暴栗。 “我可不像你,功法丹药,样样不愁,若不是靠易容术让自己看上去年长些,我如何能行走天下?” 陆青舟难以想象白鸢都经历了何事,但大抵是十分艰难的,又联想到自己无奈出走小店得境遇,脱口而出便道:“日后我可以照顾你。哎呦~” 白鸢收起敲头的手指,笑道:“哈哈!我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子照顾。”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陆青舟对白鸢的戒备已经放下了大半。 见白鸢心情颇好,陆青舟试探着问道:“白鸢,哎呦~” “叫姐姐。” “姐姐,你那只大老鼠呢?” 白鸢失笑道:“你说金宝?它要是听见你叫它大老鼠,非得咬你不可。它也怕那哑巴僧人,我便让它去前面等我了。” “前面是哪儿?”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那你来这儿干嘛?” “我是被你带来的啊!我本来是去绿蚁城的。” 白鸢恍然,拍额说道:“我以为你也是听闻了消息,来莽山夺宝的。” 陆青舟越发迷茫,问道:“什么消息?莽山夺宝?” “哈哈!反正也快到了,告诉你也无妨。前段日子,我带着金宝在莽山寻宝,uu看书 .uukanshu金宝探到了一处宝物,不料有人捷足先登,我自忖不是对手,便散播莽山宝物出世的消息,要搅浑这水,好趁机取了宝物。” 陆青舟继续问道:“那你怎知道宝物还在呢?也许被人取走了也说不定。” 白鸢一脸自信地回道:“论通晓宝物,世间还没有人能强过金宝,我与它心神感应,今日它神思急促,定是那宝物出世在即,况且……” 白鸢一手指天,说道:“雷鸣半日,滴雨不落,定然与这宝物有关,而且这宝物能引动天相,必定来头不小,价值连城。” 陆青舟对宝物兴致缺缺,岔开话题。 “白…姐姐,你为何自称桃客?” “我家先祖名白朔,曾在神仙之宴上偷了两颗仙桃,而仙人却一无所知,所以我白家修行者行走天下时,都自称桃客。” 听闻白鸢竟然是世家修行者,联想到自家的三个师兄,师姐,陆青舟问道:“那白家定然有神通传承吧!?” 听到陆青舟问及此事,白鸢眼神有些暗淡,回道:“据我父亲说,白家是有一门神通,名叫摘星,只是早已断了传承,不然我也不会落到此境地。” 正当陆青舟继续发问之时,身上的白鸢突然全身紧绷,一手用力捂住陆青舟的嘴巴。 “嘘!” 下一息,一道红色流光带着骇人的威压,从头顶疾驰而过,气息狂放炽热,将树叶尽皆烤干。 等那流光走远,白鸢松开手,眼中闪烁着光芒,对着陆青舟说道: “莽山宝物,就快到了!” 第51章莽山(2) 接下来,白鸢收了纸鹤,让陆青舟压着脚步,二人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白鸢指挥着身下的陆青舟时而往左,时而往右,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吩咐陆青舟将她放了下来。 “青舟,接下来你不用往前了,在此等我便是。” 说罢便侧躺下调息了。 陆青舟虽然有些担心,但也知道白鸢主意坚定,事到临头,绝不会退缩,是以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 从初识的戒备敌视,到现在替对方担忧,陆青舟也不曾细想过自己为何会如此变化。 仔细深究,源自他从小便缺少同伴,早慧聪颖却也十分敏感,生人则拒之千里,同伴则为其忧思。 “吱吱吱” 一阵细密的叫声响起,黑暗中一只金黄硕鼠跑了出来,径直奔向了调息的白鸢。 陆青舟认得那只黄金鼠,自然不会拦它,只是脖间的青蛇却如临大敌,陡然膨胀了一圈,竖在陆青舟头顶,蛇鳞倒竖。 不过那黄金鼠显然不把当时的手下败蛇放在眼里,毫不停顿,扑倒了白鸢怀里。 “嘻嘻,金宝来啦!” 白鸢早在黄金鼠出现时,就已经醒了过来,此刻一脸开心地将黄金鼠抱在怀中揉搓。 “吱吱吱” 金宝互动时也是发现了白鸢的受伤的断手,急促地尖叫着。 白鸢与金宝有着心神感应,连忙安抚道:“没事的,日后去黑市接个义肢就是了。” 说罢又揉搓了一会儿,将金宝提着,放进了衣领里,只留着一个鼠头趴在衣领上。 “青舟,我走后,你不要到处走动,拿好这瓶匿踪粉,每隔一个时辰洒上一次,可以让你隐匿气息与灵气,不管成败与否,我都会回来寻你,带你离开莽山,绝不食言。” 陆青舟接过瓷瓶,心中滋味陈杂,既想助力,又明白自己大概是个累赘,憋屈却又毫无办法,只好说道:“鸢姐儿,莫要强求误了性命。” 白鸢展颜一笑,于黑暗中明媚生花。 转过身去,贴好“羽”符,从脚踝处解下铃铛,怀中取出面罩戴好,紧了紧腰绳,微微曲腿一蹬,便纵上了一旁大树的枝干。 在枝干上停留一会儿,辨别方向,朝树下的陆青舟挥了挥手,白鸢便如灵猫一般,轻巧地一跃,毫无声息地没入了黑暗密林之中,不见了身形。 “呼” 树下的陆青舟见白鸢离去,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就这么站在那处望着,直到又一声雷响,才回过神来。 抬起头,从枪林般高耸的树冠的缝隙间向天上望去,滚滚乌云正在旋转扭动。 刚好能见到在那乌云积聚的中心处,雷霆乍闪,电蛇游离。 收回视线,陆青舟寻了个树干靠住,也不敢调息。 虽然知道心魔出现与白鸢的话语有关,但他也能隐隐感到此地阴森的灵气怕是也脱不了关系。 是以他此刻并不敢盲目吐纳四周灵气,只是闭目养神,回想着今日的种种。 或许是真的累极了,许久不曾睡过觉的陆青舟,在经历了一天奔波后,在莽山密林之中,靠着树干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陆青舟感到了一阵温暖祥和的光芒照耀着他,四周隐隐有洪鸣钟呂之声传来,还有禅音阵阵,龛香幽幽。 睁开双眼,看到前方正有一人往前走去,看形态与服饰,不正是自己吗? 此刻那人脚边还有一只毛色通红,只够到膝盖的小猴子,正颇为亲昵地蹭着裤脚,被那人牵着,结伴前行。 这是我吗? 梦中的陆青舟问着自己。 突然前方那人停下脚步,脑袋一转,脖子扭曲如蛇,笔直别到背后,说不出的惊悚怪异。 仔细一看,前方那人不正是自己吗? 那人微笑着言语了几句,或许是离得太远,陆青舟并没有听清,刚想问询,那人双腿反曲一躬,将手边的小猴子朝他掷了过来。 半空中,那小猴子身形暴涨,毛发窜生,待到身前时已大如一座小山。 “吼” 巨口之中,獠牙森然,直接咬向了陆青舟。 陆青舟瞬间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只觉得汗透重衣,闷热难当。 甩了甩脑袋,陆青舟只隐约觉得梦境十分恐怖,但具体如何,却已经记不清了。 “呼” 陆青舟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 “啊~~!” 不怪陆青舟叫出声来,此刻他面前不知何时蹲了个一身黑衣的矮黑胖子,若不是还有些光亮,若不是离得近了,若不是那眨巴的眼白,陆青舟差点没有看清楚面前竟然蹲着一个人。 即使是人,陆青舟也被吓得惊魂未定,一个懒驴打滚,往后翻身拉开距离,手中剑诀一掐,呵斥道:“你是何人?” 谁知那人指了指陆青舟,不发反问道:“莽山,何处?” 顿了一顿,复又问道:“莽山宝物,何处?” 应该是前来夺宝的修士。 陆青舟听对方一问,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心中记着白鸢的叮嘱,不曾放松戒备,仍然捏着剑诀,说道:“你左手边往前便是。” “谢汝。” 说罢那人从怀中取了一物,放到地上,示意陆青舟收了,便转身朝着陆青舟指点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了。 边走边哼唱着。 一句半生道相随。 二句半生道相恨。 三句半生道相惜。 四句………… 人走远了,歌声也渐渐听之不见。 陆青舟也放松了戒备,撤了剑诀,上前检查起那矮黑胖子放的东西。 出乎意料,不是什么符篆、丹药,甚至都不是银钱,而是两张黍饼。uu看书ww.ukansh.co 而且以陆青舟的厨艺水平来看,这两张饼既干又硬,多处焦黑,定是难吃的很。 难道是个玩笑? 腹诽的陆青舟不明所以,自然也不去动那黍饼。 取出瓷瓶,模仿着白鸢的手法,将匿踪粉洒在衣物上,陆青舟又运起灵气,爬上了一处枝干。 洒于身上的匿踪粉不一会儿便成了与枝干相通的颜色,并散发着相差无几的气味。 陆青舟暗叹神奇之际,脖间青蛇突然身子一紧。 与青蛇有着感应的陆青舟立马便有所察觉。 莫非有人来了? 陆青舟来不及多想,急忙收摄心神,减弱呼吸,低扶身子,借着弱光与匿踪粉,将自己与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 很快,在微微的破风声混合着枯叶踩碎声传入陆青舟耳中后,树下响起了交谈之声。 “你我在此分手,按佛主吩咐行事。” “喏!” 听到这声“喏”,树上的陆青舟浑身一震。 因为这正是将他养大,朝夕相处数载,教他识字酿酒,被自己视为亲人的黑店店家,黄老鼠的声音。 陆青舟透过枝丫的缝隙去看,勉强能看到其中一人的轮廓也与黄老鼠相近。 胸中擂鼓隆隆,若是以前的陆青舟定然是下去问个明白,为何要弃他而去!? 可不等他思虑周全,树下的二人已经纵身离去。 陆青舟此时别无他法,当下便起身,搬运灵气,使上脚力,一头扎进黑暗密林之中,去追那疑似黄老鼠之人了。 第52章 莽山(3) 谁知那人去势极快,陆青舟跟了没多远便丢了视野,只能凭着直觉继续追了下去。 全力以赴下,丹田处犹如微沸的水汽,支撑着陆青舟前行的同时,也早晚会被煮干。 两侧的树林在飞快地倒退,陆青舟已经忘了白鸢的叮嘱,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远。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陆青舟跑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草地。 稳定气息,上前几步,陆青舟开始观察着眼前的情景。 草地的一端连着高耸的密林,一端却是地势往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 此刻陆青舟站到草地边缘,居高临下望着四周。 草地宽有十丈,如同一条分割线,一直延伸到目力所不能及之处,让身后的密林与前方的盆地显得泾渭分明。 盆地巨大,其中亦是草木葱茏,但树木并没有身后那般高大。 极目远眺,陆青舟隐约能看见盆地中有根细线连接着天上的雷云。 “呼” 陆青舟吐纳气息,瞧了眼地势尚可,便纵身跃下了盆地。 与此同时,漫长的分割线上零零星星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修行者。 他们中间或有三五成群,或是独狼一人,或是同宗同族,或是同一门派。 不同行的众人有些许相识的,便交谈几句,但多数都是沉默着互相提防。 其中不知是谁先动了身,剩下的众人便如下饺子般纷纷跳下草地,进入了盆地。 又过了一会儿,一身黑衣的马龙臣也来到了边缘,抬头望着远处的滚滚雷云,提了提腰绳,黑胖的脸上刻着坚毅,纵身一跃,滚下了盆地。 ……………… 陆青舟奔行太久,体内灵力已几近枯竭,可若是不用灵力提纵,只用肉体之力,根本无望追上前方那人。 不得已,陆青舟只得停下脚步,寻了一处地方调息。 盘腿坐下,顷刻间灵气便汩汩而来,滋润着陆青舟干涸的筋脉。 半个时辰后,陆青舟调息完毕,正待起身,头顶一道声音传来。 “小友,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青舟瞬间一个翻滚,跑进了一侧的草丛中。 “呵呵” 嗤笑声响起,一道黑影腾空而起,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径直落向了草丛。 下一刻,陆青舟便被这黑影给拦住去路。 “小友,你跑什么呢?再说我要追你,你这修为跑的脱么?” 头顶再次响起话音,不由让陆青舟满腹疑惑,抬头看着眼前之人。 不常见的黑色大氅罩着全身,连手脚都不曾露出,巨大的斗笠下,是一张獠牙面具遮面,可面具之上一个气孔也无。 陆青舟见逃跑无望,索性说道:“你这人窥我调息,有何居心?我师父就在附近,若是知道了,定不饶你。” “师父!?” 头顶话音传来,透着几分讥笑。 “我可是观望了许久,你若有师父,想必也不在身旁吧!怎么小小年纪也知道扯谎唬人呢!” 陆青舟被叫破心思也不在意,问道:“那你为何拦我?” “嘿嘿!我路过此地,碰见你在此地调息,本不想打搅,但却发现你这调息之法颇为霸道,你我修行之人,理应互助,还望你能将这功法转授于我。” “可别拿西贝货骗我,我一试便知。” 陆青舟见对方如此说,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而且看对方的架势,显然只是打算先礼后兵,若自己不传他功法,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曾答应过剑七师叔,绝不能外传《正华道》功法,自然是不可能交给他人的。 陆青舟沉默不语,心思急转,想着脱身之策。 那人胸有成竹,见陆青舟不说话,也不相逼,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答复。 过了片刻,陆青舟摇头说道:“将功法给你也行,但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那人闻言一喜,忙问道:“何事?” “就是……” 陆青舟拖着语调。 “就是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陆青舟眼神凌厉,双指并拢,三指内扣,双手相击,瞬间捏成了剑诀。 丹田处的的灵力如同沸汤泼雪,受着神魂牵引,虹吸而起,灌入筋脉,瞬息间到达指尖。 日日习剑,就是为了此时。 我辈男子当暴起杀人!!! “青蛇,出鞘!!!” 陆青舟舌绽春雷,口中津液汩汩,金津、玉液二穴震动开合间,指尖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猛然冲入青蛇体内。 瞬间一道青芒从陆青舟袖中电射而出,直取头顶发声之处。 瞬息即至,感应到青蛇击中对方,也顾不得战果如何,捏诀牵引青蛇回到袖中。 下一息,袖中的青蛇又飞将出来,于半空中身形暴涨,蛇信嘶吐,将面前一身大氅的人给捆了个结实。 电光火石间,uu看书 ww.uukansu 陆青舟诱导树上那人问话,趁其分神之际,御使青蛇突袭得手,然后又发挥了青蛇隐秘的变形之能,出其不意,制住了树下那人。 可以说,陆青舟以先天初期的境界,完美地发挥了自身所能,眼力、决断、功法缺一不可。 “呼” 完成这完美一击的陆青舟,丹田处泛着灼烧之感,连忙撤了剑诀,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啪啪啪” 头顶的鼓掌之声传来,瞬间让陆青舟如坠冰窖。 “果真是个角色,难怪小小年纪也敢来此地,啧啧,你这条青蛇竟能化剑伤人,莫非是那传说中的魂炼之物,不如一并送给我,可好?” 陆青舟见头顶之人气息平稳,知道对方定然损伤不大,只是此刻已是发了狠劲,厉声说道:“你这同伴受制于我,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什么也不会给你。” “哦~!少年人,你且再看看,我那同伴可是被你制住了!?” 闻言,陆青舟立马转身看向树下那人。 青蛇缠绕间,已经将那人衣衫扯碎,巨大的斗笠与面具也掉落在地,露出了真容。 獠牙面具下是一个不知何种木材制成的头颅,正中有一个拳眼般大的孔洞,透过孔洞,能看见头颅内正有无数的细小机括在往复转动。 已经破烂的衣衫下,能隐约看见同样是泛着乌光的木材制成的身体,刻满了符篆,布满了纹路。 此刻青蛇全身发力,蛇鳞下的肌肉鼓胀虬动,亦是不能让这木头人变形丝毫。 这让陆青舟面色大变。 第53章 莽山(4) 陆青舟从小耍闷棍时,便有一个诀窍,那就是快、狠,找准时机,就全力一击,论谁也能一棍子撂倒。 如今仗着青蛇之能,连番偷袭下,连对方的真身也未见到。 现下他已是手段尽出,再斗下去只有被擒一途。 他虽然不怯争斗,也不乏死斗之心,但争斗、死斗不等同于以卵击石,全力一击的偷袭尚没有效果,何况对方此刻已经有所警觉。 片刻间,陆青舟头脑已经恢复清明,想好对策,双腿一蹬,向着青蛇纵去。 同时青蛇也舍了缠绕的木头人,一蹿便把陆青舟驮在身上,蛇首一甩,就要钻进树林,逃之夭夭。 就当陆青舟以为自己再不济也能逃出一段距离,争取些变数时,突然整个人被凌空提起,挂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青蛇见此,团团将陆青舟护在中间,对着树顶嘶声大吼。 “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精于争斗!?狠辣果决却又头脑清醒,若是让你成长些日子,天下又要多了个厉害人物,啧啧,想到这儿,我还有些舍不得了,嘿嘿!” 陆青舟虽被擒住,但知道服软定是没用的,呛声道:“你这鬼祟之人,连真面目也不敢世于人前,定是面容丑陋至极,啐!” “出言不逊,掌嘴!” 树上那人话音刚落,陆青舟便发觉自己右掌不受控制,狠狠一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哈哈!有趣的很呐!” 陆青舟动了动嘴角,抽动着发麻的脸颊,也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树林上方。 “哎!你这表情可不好看,我来帮你改一改,两边嘴角扬起,眼角柔和一些,这样岂不是顺眼多了!” 随着那人的说话声,陆青舟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从两边拉住了自己的嘴角,同时又用拇指撑着眼角,一眼看过去,十分地滑稽可笑。 “也罢!我还有要事,耗不起时间,既然你不愿说,那你便带你同行,日后自有办法让你开口,金吾,将他装了。” 话音落下,一旁的木头人全身的符篆、纹路泛着淡淡的流光,发出一阵“咔哒咔哒”的齿轮咬合之声。 下一刻,木头人的胸腹“唰”地一声,沿着胸口的一道纹路,向两侧打开,露出了空空的腹腔。 腹腔内依旧是布满各种符篆与纹路。 木头人打开腹腔后,双手慢慢平举,对准了被挂在半空的陆青舟。 下一刻,木头人的双手脱离双臂,直直射向了陆青舟。 “吼” 青蛇嘶吼声大作间,泛着铁青光泽的双手,还有那大张的五指,已清晰地倒映在了陆青舟的瞳孔之中。 “辛离!” 轻叱声响起,一道银白色的剑网突入战场,如同暴风般将一双铁手挡在了不远处。 “谁人?” 眼见得手在即,却横生变故,树上那人大怒地望向来人。 一身黑衣,矮胖敦实,正双手插腰,望向这边。 御使飞剑却不捏诀,腹诀还是心诀? 怎么毫无灵力气息? 莫非是? 元婴修士!!! 树上那人瞬间头皮发麻,不敢再想,闪电般从树干上遁走了。 树下的木头人也是瞬间收回双手,笔直地纵上树干,消失不见。 陆青舟发觉到了头顶那人仓皇离去,也是不明所以,但总算是逃脱一劫,心头不由放松了不少。 趁着双手慢慢恢复知觉,陆青舟终于把抠在脸上的手指拿了下来。 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指的口水,陆青舟说道:“多谢相救!不知……嗯!?是你!” 陆青舟正欲道谢,却发现相救自己这人,正是不久前在林中向自己问路的怪人。 陆青舟眼中的怪人,自然是马龙臣,虽然他脚程颇慢,但剩在毅力十足,从未停歇。 因他没有修为,一路的修行者或是看不透他不愿惹事,或是只当他是凡人,看一眼便不再注意,因此马龙臣一路除了腿脚累些,并未遇到阻难。 待走到这片林中,看见了受制于人的陆青舟正是之前给他指路的那人,不曾多虑便毫不犹豫地出剑相救。 “我是陆青舟,多谢义士相救。” 听到陆青舟之名,马龙臣呆滞的面孔突然疑惑起来,仰看着依旧挂在高处的陆青舟,回道:“马龙臣。” “嘿嘿!” 陆青舟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窘态,挠了挠头,说道:“龙臣大哥,能否帮忙将我放下来。” 树下的马龙臣记起那夜桃夭镇上放走他的那人,不正是叫陆青舟吗? 难道重名? 如今见陆青舟显然是刚认识自己,便觉得定是重名无疑。 神念转动间,剑网在陆青舟上方旋转一周后,收回了袖中。 “嘶” 青蛇接住掉下的陆青舟,忙吐着信子,亲昵地蹭着陆青舟的额头。u看书 kanh 安抚了青蛇一阵,陆青舟从两侧的手臂和背上找到了数根细如发丝,几近无色的丝线。 丝线坚韧异常,徒手根本难以扯动分毫,一端正扎在陆青舟皮肤之中。 陆青舟欲要拔出丝线,却发现稍稍用力一拽,便觉疼痛难忍,遂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将那些丝线贴着衣服系好,只待回到梅山请云哥儿查看以后,再做打算。 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想象着自己刚刚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挂在此处,陆青舟心有余悸之余,更是下定决心要努力修行,不再重蹈此辙,身陷窘境。 这边陆青舟收拾妥当,上前对着马龙臣作揖行礼,真诚地谢道:“此番多谢龙臣大哥搭救,不知可有需要青舟能效劳之处?” 马龙臣不答话,只是摆了摆手,抬脚就要从身边经过。 马龙臣高风亮节,陆青舟也不肯白受此大恩,追在身后问道:“符篆?丹药?银钱?” 见马龙臣只是摇头,陆青舟又问道:“龙臣大哥,此番来这里可是要去夺宝?” 马龙臣还是摇头。 陆青舟抓耳挠腮一阵,便想着反正也不知道去何处,便跟着龙臣大哥一道,自己寻人之余,或许也能替龙臣大哥做些事情,再来也算有个靠山,算是一举三得吧! 打定主意的陆青舟便跟着马龙臣一起,徒步往前走去。 起初陆青舟还不断说话,后来也不见马龙臣回应,便不再做声,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马龙臣也任由陆青舟跟在身后,二人就这么不急不缓地向着盆地中央前进。 第54章 莽山(5) 二人一路无话亦无事,陆青舟本也不是话多之人,也乐得不费口舌。 如此走了足有一个时辰以后,四周的景色变化的也越发明显。 先是从树木变成了低矮的树丛,到现在已经是斑驳的草地,露着一块块黄色的土疙瘩。 四周也变得越发燥热起来,随处可见的草地都枯黄了。 一直阴沉晦暗的天色让陆青舟忘了时间的流逝,正当他思索何时才能走到头时,二人翻过了一座小山坡,眼前的情景让陆青舟瞠目结舌。 远处几里地外,一株巨树通天而立,高耸入云。 巨树通体无一根多余枝丫,上细下粗,呈锥形。 其上正是滚滚雷云的中心,其下的根茎粗壮无比,裸露在外,犹如攒动的巨蛇般缠绕在一起,从远处一直蔓延到陆青舟脚下。 陆青舟放目望去,巨树的根茎蔓延不知多少地界,入眼之处皆是弯曲一片。 “天梯。” 马龙臣自语了一句,便继续向前走去。 “天梯!?是指这巨树吗?” 陆青舟听得此话,急忙出口问道。 但马龙臣根本无意回答,只是径自大踏步地离去。 正待陆青舟打算跟上前方的马龙臣之时,天上异象陡生。 旋转着的雷云犹如被巨人吸了一口,从中间向里面塌陷而去,下一个瞬间雷云又被巨人吐了出来,这让中间的雷云从云层中突出一块,形如剑尖,使整个云层呈倒锥形。 如此一来,倒锥形的云层与锥形的巨树,合在一起,犹如一个通天彻地的沙漏。 雷云之中,游离的电蛇纷纷往往中间归拢,互相吞噬,积聚成一体! 天地间雷意弥漫,酝酿许久的雷云终在此时形成雷势,从中迸射出粗比巨树的雷柱,裹着亿万雷霆,向着下方的巨树倾泻而下!!! 远在几里地外陆青舟只看到穹顶云层之中,射出难以直视的炽白色光芒,将方圆数里照的如同白昼。 只是目视的一瞬间,陆青舟竟已感到脸上被雷意电的有些发麻! 天地间,这一刻,只存在雷电之色!!! “轰隆” 紧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巨大雷声,将陆青舟震得耳膜剧痛,头脑发晕。 “嗡” 陆青舟甩了甩脑袋,许久才将耳畔充斥着的金鸣之音驱散。 缓过身来的陆青舟抬头去寻,却发现马龙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根茎之林中。 远处的雷柱已经消失,只是雷云仍未消散,仍在积聚雷电,放佛不将巨树击成齑粉,誓不罢休。 巨树受此一击,上端已是凭空少了一截,但仍然笔直朝天,不与雷电相让! 陆青舟爬上一处地势较高的根茎,发现方圆数里,有着许多修士的身影,纵跃间向着巨树狂奔而去。 陆青舟思索片刻,取出匿踪粉与仅剩的一张“羽”符,处理一番,收摄好气息,跳下根茎,也朝着巨树去了。 与此同时,一道火红色的流光突然闯入视线,飞在半空,以迅雷之势冲向巨树。 流光之后,还有一道身影,身着青色道袍,脚踏剑罡,紧随其后。 二者一前一后,在陆青舟头顶破空而去。 突然红色流光止住去势,悬停在半空,露出了其中之人。 一身大红色的衣袍,凌乱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鹰目尖鼻,脸宽嘴阔。 身后踏剑而行的道人也随之停在几十丈外,与红衣人四目相对。 “长虚,你莫要欺人太甚!如此追了我三天三夜,真当我赤祖不敢还手吗?” 红衣人声若洪钟,话音远远传了出去,许多本来奔行的修士尽皆停下脚步,看向半空。 被唤做长虚的青衣道人听赤祖如此说,虚抬眼皮,拿手捋了捋长长的鬓发,说道:“赤祖,你带我绕了许久,来到此地,定是有什么后招,全部使出来吧!也好让你心甘情愿随我回中天山伏法!” 赤祖听后往天大笑。 “哈哈哈哈!伏法!?伏你道宗的法!?真是好大的威风!这里可不是璟国的西界。” 长虚见状,右手五指虚张,探入虚空之中,片刻后,从中拖出一轴长卷。 长卷浮空,徐徐展开,雕镂着古拙花纹的封皮上,刻有古篆“天罚卷”三字。 长虚目视长卷,朗声读道:“商国元婴修士赤祖,于十月初三,进入西界,不曾报备,犯律三十二;盗走道宗下辖仇家淬炼所用之青莲地火,犯律一十一;杀道宗灵海修士七名,先天修士无算,犯律三。数律并罚,当缉拿回中天山,受戮刑以谢罪。” 说罢长虚衣袖一挥,“天罚卷”缓缓闭合,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长虚淡然地看着赤祖,语气不急不缓。 “赤祖,你可知罪!” 赤祖不以为然,说道:“我赤祖修行两个甲子,跻身元婴,岂会雌伏于你道宗身下!?” “既如此。”长虚眼神逐渐锐利,薄唇轻启,uu看书 .uuknsh “那今日长虚便替天行罚,此地即是你身死道消之所!” 赤祖见状大喝一声:“刘九儿,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一道绿色流光从地面腾空而起,悬在了长虚身后。 长虚转身看着来人,说道:“助人袭击道宗修士,犯律一十八,当受鞭刑,你可想好了!?” 见那人毫无退意,长虚双手虚合,凭空作揖,口中恭敬地说道:“弟子长虚,恭请天罚仙剑!” 话音刚落,长虚身前的虚空片片坍缩、皲裂,一把桃木长剑缓缓具现。 剑长一丈三寸,无鞘无锋,通体雕刻着繁密的符篆,符篆间的纹路中隐有电蛇游动。 长虚欣长的手指瞬间握住剑柄,挽了个剑花,皱眉叱道:“不敢来攻,鼠类耶!?” 赤祖不愿与之对战,希望借人数之势,逼退长虚,奈何长虚毫不在意,更是出言奚落,赤祖亦是心高气傲之辈,终是忍耐不住,招呼同伴刘九儿速速动手。 “赤老头,动手可就是另外的价码了!” “允了你便是!速速动手,莫要轻敌!” 顷刻间,二人谈好价码。 刘九儿一身短打衣衫,此刻双拳紧握,灵力铸成的元婴小人在丹田处亦作握拳状,疯狂吐纳灵力,四周天地灵气受此感召,如风暴般狂躁起来,引动周身的空间微微扭曲。 顷刻间,刘九儿浑身泛着金光,双腿一蹬,踢破空间,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见,只十分之一息的时间,刘九儿已跃过百丈的距离,将拳锋送到长虚面门之前!!! 第55章 莽山(6) 另一边,在刘九儿动手的同时,赤祖也不曾闲着,双手六指交叉,拇指食指两两相抵,面色肃穆,口中叱道:“赤法.火道.极阳!” 丹田处的元婴小人亦成结印状,口中同样念念有词。 叱完法言后赤祖鼻翼颌动,深吸入肺,直将周身灵气吸得如水浪倒卷,涌向体内,顷刻间周边天地灵气被吸了涓滴不剩。 此刻赤祖胸口已是涨大数分,单手一扬,从袖中撒出无数黑色水珠。 水珠浮空之际,赤祖与元婴小人大张阔嘴,从口中喷出一道至为凝纯的灵力之息。 灵息本是无色,一遇那水珠却爆裂开来,瞬间灵息便成了一道赤红色火蛇,极速向着长虚狂击而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几息,刘九儿与赤祖已经纷纷完成攻势,夹击攻到了长虚身前。 反观长虚依旧只是踏着剑罡,一手捋着发鬓,一手握剑斜指,不曾动过一分一毫。 刘九儿可不会因为对方不动便收回拳势,当下全力一拳击在长虚面门。 谁知拳锋却穿过长虚面门,击在空处,看着眼前的长虚慢慢消散,刘九儿当即大呼不妙,急忙一个闪身,离开了原地。 赤祖的火蛇自然也是扑了个空,立马收了法术,戒备之余拿眼神去寻长虚身影。 就在二人寻找之时,上方百丈处,长虚持剑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高处狂风阵阵,吹得长虚的道袍猎猎作响。 挽个剑花,将天罚搭在右臂之上,右手五指变幻,瞬息间掐了十数个手决,口中叱道:“道法双十.结界.大天罗地网。” 言出法随,以长虚为圆心,无数的灵力从他体内奔涌而出,如同幕布一般,形成一个直径有上百丈的灵力圆球,将自己连同刘九儿与赤祖罩在其中。 长虚灵力霸道,引动天地灵气共鸣,圆球周围震荡不已,虚空破碎,呈现出幽深之色。 从陆青舟这处看,只能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将三个斗法的修士罩在了一起。 此刻天罗地网内,刘九儿和赤祖已经发现了长虚所在,合在一处说道:“此处与外界隔绝,不能引动天地灵气,但他长虚亦如此,还要负担这道法的灵力之耗,你我二人只需拖些时间,便能让他不攻自败。” 刘九儿与赤祖皆是元婴修为,见识广博,一眼便看出了长虚道法的弊端。 虽然以二敌一,但道宗的名头响彻天下加上之前一击落空,他们二人终究是心里怂了一筹,当下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一个只防不攻,将“拖”字诀贯彻到底。 只是他们二人既然知道这弊端,施术者的长虚又如何能不知? 长虚松开握剑之手,由天罚悬浮在头顶三寸处。 双手五指如幻影般变化,各自捏诀掐印,瞬息间已是各自变幻了十数个手决。 口中叱道:“子午,卯丑,临兵,羯龙,乾坤入体,黄巾力士,道法.百八十.撒豆成兵。” 同时长虚腹中亦有隆隆声音传出:“十方,假阳,雷道.天罚!!!” 下方的赤祖眼力惊人,在长虚结印伊始,便大声惊呼道:“双手诀配口诀,腹诀,这怎么可能,定是什么神通才对!” 惊呼间,长虚施法已毕,从袖中取出四粒沾染灵力,圆润饱满,毫无缺损的黄豆,一字排在身前的空中。 只见这四粒黄豆之中得了长虚浩瀚的灵力注入后,一瞬间,体型纷纷暴涨。 小小的黄豆瞬间大的如同房屋一般,色泽也越发金黄。 下一刻,从这“房屋”四周,“噗噗”伸出了双手双脚,还有一个水缸般大,没有五官的头颅。 与此同时,“房屋”内陷,与四肢、头颅一起,组成了高有三丈,肌肉喷张的黄巾力士。 四个黄巾力士甫一成型,便带着万钧之势,向着刘九儿,赤祖坠去。 在黄巾力士成型之时,长虚的腹诀亦是喝叱已毕。 只见长虚脚踏罡步,一手虚抱,一手探出,握住头顶悬浮的天罚仙剑,气息俨然与天地成为一体。 丹田处的元婴小人亦以手指天,全身泛着华光,瞬间浩如江河的灵力从长虚体内奔涌上行,从手中灌入天罚仙剑之中。 天罚仙剑得此灵力,无数繁密的符篆亮起,雷电流窜,瞬间成了一把扭动不已,游离于虚实之间的雷电之剑。 此刻长虚须发皆张,眼眸中雷意闪烁,掌控雷电,犹如雷神下凡!!! 神魂所向,雷电皆往!!! 一道电蛇从长虚手中剥离而出,攒动扭曲,击破时空,带着烜赫威势,后发先制,攻向刘九儿与赤祖二人!!! ……………… 头顶三人浮空斗法,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风暴,让陆青舟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之前的威能让陆青舟惊讶,uu看书 uukanu.cm 那等到黑色圆球凭空出现,隔绝了视线,陆青舟心中的震惊已经难以附加。 如此变化天地之术法,才是修行者前仆后继也要踏上修行之路,精进修为的原因吧! 不知不觉间,陆青舟对于修行又多了一些认知! 只是可惜的是,如今再也看不见三人斗法的情形,陆青舟只得凭着想象,还有《神仙传》中的字眼来描绘那副场景了。 如此又是看了一会儿,黑球依旧没有消失的迹象。 扭了扭发僵的脖颈,陆青舟回过心神,愕然发现体内原本充盈的灵力,此刻竟然消散了大半。 并且仍然在不受控制地逸出体内,飘向上方的战场。 便是待在如此远处,也难以承受元婴修士的威压吗? 陆青舟心头骇然,急忙运气调息,可也只是稍稍缓解灵力流逝的速度。 如此下去,不消一刻钟,体内的灵力便将逃逸一空。 得抓紧了! 陆青舟打定主意,认准方向,提起全力,便朝巨树奔去。 不过奔出去数十丈距离,陆青舟就被不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形吸引住了目光。 停下脚步,陆青舟缓缓接近,来到那个身形的背后。 原来是只身高三尺,毛色通红的小猴子。 小猴子转首看见陆青舟,一双灵动大眼,露出了似人般的疑惑神色。 陆青舟看着眼前的小猴,一种莫名的情愫萦绕在心头,亲切却又陌生,可爱却又恐怖。 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陆青舟期盼地看着小猴! 第56章 莽山(7) “吱吱吱” 小猴子见陆青舟伸出手来,细声尖叫着往后退去。 可后退了几步,又原地上蹿下跳起来,十分急躁。 陆青舟不明所以,又上前几步,轻声说道:“不要怕,我想我们以前应该在哪儿见过,对吗?” 听闻此言的小猴子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陆青舟,片刻后扑闪的大眼睛竟然落下泪来。 陆青舟见此情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温柔地看着楚楚可怜的红毛小猴。 正当小猴小心翼翼地就要伸手抓住陆青舟的手指之时,一道声音在身旁响起。 “小石猴儿,一去十载,别来无恙否?” 听到话音的小猴突然浑身一震,急忙扭过身子去看。 只见一个身高与陆青舟相仿的灰衣人正立在不远处,全身笼在一件巨大的连帽衣袍中。 对方脸上仿佛蒙着一层浓厚的雾气,明明离得不远,陆青舟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灰衣人见小猴疑惑地看着自己,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手掌中。 陆青舟定睛去看,是一个镂着云纹的金色小箍,十分精致。 “你的金箍,可还认得?” 红毛小猴应是认得这个金箍,立刻便收回了递向陆青舟的小手,转身向着灰衣人跑去,很快便到了那人脚边。 灰衣人蹲下身子,将金箍戴在红毛小猴的手腕上,轻轻拍了拍小猴的脑袋,便牵起小猴的小手,向着巨树走去。 陆青舟见小猴随着对方离去,这一幕在脑海中来回翻腾,好似记起什么,却又什么都泡影般散去,不禁对着离去那人怒吼道:“你究竟是何人!?” 灰衣人却毫不停留,一人一猴只走出几步,却已经出了陆青舟的视线。 陆青舟难忍内心怅落,一咬牙,向着那处方向追去。 “呼” 巨树明明就在眼前,陆青舟却跑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仍未到达树下。 此刻他灵力早已枯竭,全凭着腿脚的气力在赶路,只是地形复杂,费时费力,肺中火烧一般,不得不亭子歇息。 仰头看去,巨树的纹理与雷云的电光已经清晰可见,还能看到许多的修行者正攀着树干,蚁附而上。 黄老鼠! 白鸢! 马龙臣! 小猴! 灰衣人! 陆青舟脑中人影闪过,咬紧牙关,一把撕掉已经失去效力的“羽”符,透支着身体气力,继续往前! “轰隆” 又是一道雷光击中巨树,陆青舟已经不在意这些,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前进!前进!前进! ……………… “小娃儿,汝名为何?” “马龙臣。” “汝乃神通刺客,当继吾之道!” …… “龙臣,汝道何在?” “吾不知!” “若无道,毋宁死!” …… “龙臣,即日起,辛离交于汝手!” “师父,何时归来?” “一句半生道相随,二句半生道相恨,三句半生道相惜,四句……” …… 耳畔传来飘渺远去的歌声,一如师父离去不再回首的背影。 道? 马龙臣站在巨树下,黑胖的脸上疲惫不堪,眼神却明亮坚毅,提了提腰绳,在掌心啐了口唾沫,上前扣住树皮的缝隙,手脚用力,向上攀去。 ……………… 又用了许久时间,陆青舟终于到了巨树底下。 到了这里,一睹了巨树的真容,陆青舟才明白为何巨树能够对抗天雷的轮番攻击而安然无恙。 树干不知有多粗,但裸露在外的根茎,足有两层小楼高,从中便可见一斑。 摸了摸坚硬如铁的树干,陆青舟也发现从远处看光滑的巨树,其实遍布着皲裂的巨大树皮。 回头看了眼依旧悬在半空的巨大黑球,陆青舟心想,莫非那些元婴修士也是打算来爬这巨树的? 白鸢所言的宝物又在何处呢? “轰隆” 雷击又至,雷电之威顺着树干一路向下,陆青舟感到巨树一震,抚在树皮上的手掌如遭火燎,急忙收回。 看着树皮间渗出的淡淡烟尘,一丝丝灼热、焦臭味弥漫开来。 陆青舟不禁抬头向上瞧去。 视线顺着笔直的树干直插云霄,那里雷云滚动,雷霆在其中不断吞吐,缓缓成型,仅仅是肉眼观看,就让人耳鸣心悸,脸颊发麻。 陆青舟越发感到,在这天地之力下,自身是如何的卑微渺小。 如此一想,眼神中竟慢慢透着痴迷。 雷云背后是否就是羽化飞升之地? 树名天梯,莫非就是人界登天之路? 若是不能羽化飞升,纵然修行一世,又有什么意思? 陆青舟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扣住缝隙,就要往上爬去。 就在这时,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吼声从上方传来。 陆青舟停下手脚,定睛去瞧。 巨树上方百丈处,此刻正有一只巨大的红毛猿猴攀在树上,嘶吼着挥舞粗壮的手臂,将蚁附而上的修士们纷纷扫落下来。uu看书 ww.uukanshu 修士们身处高空,无处闪躲,亦无处借力还击,纷纷如同破布袋般从高空中掉落下来。 一时间,半空中惊叫声四起。 有些修士运气极好,只是被余威扫到,下落间靠着各自的本事重又固定在树干上。 但大多数修士就没那么走运,有的直接就被猿猴的巨力给震死当场,有的被扫飞去老远,如凡人一般尖叫着落向地面,摔成一团肉泥。 陆青舟身边恰巧就有一人,摔得红白一片。 陆青舟看到那人死状,头脑终于清醒了些,收回了攀在巨树上的双手。 猿猴见修士纷纷止步避让,再次大吼一声,四肢用力,在笔直的树干上,如履平地,飞一般地向上攀去。 此时,陆青舟发现,雷云鼓动,正是又要降下雷霆。 这猿猴难道不惧雷电之威吗? 疑惑间雷柱裹着无匹威猛再次降下。 突然天地间钟声大作,诵声四起,龛香暗涌,一只巨大的金黄色手掌出现在巨树顶上,接住了雷柱!!! 也就是在此时,承受住了数道雷电之威的巨树,突然从中开裂,露出了其中白色的树芯。 “吼” 红色猿猴的巨吼声比以往更加狂暴,从高空处传来。 陆青舟后撤一步,极目去看,顿时被眼前之景,震惊得无以复加。 只见那红色猿猴,身形又大了许多,如同小山一般,正双手插在巨树裂开的缝隙中,双臂上毛发倒立,筋肉暴起,竟是打算要徒手将这巨树撕成两半!!! 第57章 莽山(8) 树皮如同枯叶一般,从半空中不断飘落下来,夹杂着被震落下来的修行者。 “吼” 红色巨猿再次大吼,浑身开始弥漫着血色气息,用力之巨,筋肉鼓胀竟然撑破皮毛。 巨树已经不堪重力,全身颤抖着发出刺透耳膜的“吱呀”之声。 见到这一幕,陆青舟明白,这巨树今日怕是难以保全了,如今分崩离析在即,若是自己还待在此处,难逃被倾倒的树干殃及的命运! 不舍地看了眼这通天的巨树,陆青舟头也不回地往来路跑去! 诸多被迷了心窍的修士,此刻也纷纷醒转,想方设法地要回到地面,逃离这即将倾倒的巨树。 当然也有那心意坚定之人,迎难而上,即便身死,也要上那顶端去看看,这一生都难以企及但是却为之神思魂往的境界! 不过无论是逃命也好,往上也罢,都无法改变此刻巨树的命运。 “啪” 随着一声巨响,天梯巨树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最为粗壮的根部,无数重比石砖的巨大树皮,如同暴雨一般,从百丈的高空倾倒而下! 陆青舟已不敢回头再看,只是用尽毕生气力,夺命狂奔! 但根茎遍地,高矮不一,仅凭一双少年的腿脚,通行如何快的起来!? 纵然他再快,又岂能快过那从天而降的危险!? 奔行中的陆青舟突然感到后背汗毛倒立,如同针刺一般,心头骇然,立马往旁边一滚! 刚好便有一块树皮,重逾百斤,砸在他刚刚站立那处,摔得粉身碎骨! 顾不得后怕,陆青舟手脚并用,拔腿便跑! “嘶” 青蛇感到了陆青舟的危险处境,跃出锦囊,化作大蛇,驮起陆青舟便往外游去! 之前陆青舟一直小心地隐匿气息,不敢招摇用青蛇赶路,如此久了,到了此刻奔命之际,却忘记了此节,好在青蛇通灵,及时化形,顺畅地游动于根茎之间,依靠天赋本能躲避危险,势必要此陆青舟的腿脚快上十倍不止! 陆青舟得青蛇相助,此刻终于能够腾出心神,回首看看天梯巨树的模样。 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红色巨猿已经消失不见了。 疑惑间,从巨树的缝隙中,悍然蹦出一道红色身影,跃出百丈,落到了黑色圆球附近。 小山般的身形肌肉贲胀,火红的毛发钢针般倒竖,眼珠猩红喷火,獠牙尖锐摄人,正是不见身影的红色巨猿! 此刻它与之前不同,浑身散发着烜赫凶势,肩头扛着一根雪白如玉的浑圆大棍。 大棍长有十丈,粗如水缸,两头微圆,浑身无一丝不平,正散发着沁人的香气! 陆青舟虽然离得远些,却也闻到了这深入肺腑的香气,顿觉头脑清明,体力灵气竟然凭空多了一筹! 只是这香气却好似在哪闻过!? 对了,这不就是巨树的气味吗?只是此时太过浓郁,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这巨猿的大棍就是从巨树裂缝中取出来的!? 似乎是要佐证陆青舟的猜想,不远处的巨树发出了巨大的哀鸣之声,从裂缝中完全断裂开来,分成两半,划破云雾,遮天蔽日地向着地面砸将下来! 陆青舟目眦欲裂,被这末世景象惊得神魂出窍,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催促着青蛇逃离此地! “轰隆” 那黄色巨手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毫无阻拦的雷柱,在此时给了巨树最后一击! 没了树皮的护佑,亿万雷霆一击直接扎进了裂缝之中! 雷击之处,火光迸现! 瞬息之间,火线蜿蜒突进,将本已向着两侧倾倒的巨树烧成了两根通天火柱! 树皮也纷纷被点燃,从半空落下,下起了灼热的火雨! “吼” 始作俑者的红色巨猿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任由火雨倾泻在身上,也无动于衷,狂吼一声,蹬穿地面,溅起海浪般的烟尘,一跃而起,面露狰狞,挥起大棍,带着万钧之势,砸向了半空中的黑色圆球! 甫被巨棍击中的瞬间,圆球开始虚实闪烁。 下一刻,黑色圆球如同波浪般褪去,不消片刻,便整个消失不见,露出了其中斗法已久的三人。 长虚仍是气定神闲地高举着天罚仙剑,一道道雷霆从掌间射出,落向了不知何时被黄巾力士捉住的刘九儿与赤祖二人! 此刻的刘九儿与赤祖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模样,双手各被一个黄巾力士捉住,拉得笔直,悬在空中,受着长虚的雷罚。 此刻二人见长虚的天罗地网被破,急忙呼喊道:“佛主,救我!救我!” 呼喊声之惨烈,可见这雷罚之威! 红色巨猿破开圆球后,双腿再蹬,拔高百丈,挥起大棍,横扫长虚! 长虚见巨猿攻来,右手持剑姿势不变,左手五指变幻,口中念念有词。 “铛” 大棍前进之路上凭空出现一面古拙的龟甲。 龟甲上纹路纵横,高低起伏,好比山川河流。 此刻龟甲从虚空中具现而出,u看书w.uukansh 挡住了巨猿势大力沉的一棍,相击之处,虚空正扭曲破碎。 长虚眼含怒意,叱道:“孽畜!也敢阻我代天行罚!你家主人何在!” 巨猿被这一声孽畜激起了凶性,狂吼一声,气焰蒸腾间,手臂上飞出一道金光,旋转变大后落在了巨猿头顶! 一时间,巨猿身后佛光隐现,气焰高涨,手中的大棍也是泛起炽烈白光。 再次挥棍而击,此次龟甲不堪威力,直接被击回了虚空之中。 龟甲消失,阻拦再无,大棍燃着白色气焰,长驱直入,向着长虚当头敲去! 电光火石间,长虚人影淡去,又从百丈外现出身形。 正要捏诀施法之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他们于我还有用处,今日已受了你不少刑罚,放过他们可好!?” 甫一听到话音,长虚便掐诀,身形瞬间闪烁不停,现于各个位置。 等到他自觉摆脱了气机锁定,停下身形时,却发现刘九儿与赤祖身旁正悬浮着一个灰袍人。 灰袍人身形不大,肩上正立着一只红毛小猴。 不等长虚再有举动,三人一猴周身虚空破碎,泛起黑色涟漪,将三人吞没,消失不见。 长虚见状伸手从虚空中取出“天罚卷”,展卷一看,皱眉思索了片刻。 随后双手握着天罚仙剑,作揖道:“恭送天罚仙剑!” 随着天罚仙剑遁入虚空,消失不见后,长虚看了眼倾倒的巨树与地下奔命的修士,面无表情地踏着剑罡,向着北方,呼啸离去了! 第58章 莽山(9) 青蛇蛇鳞下的肌肉蜿蜒鼓动,蛇驱灵活,或从缝隙穿过,或从上方跃过,已是将速度加快到了极点! 即便如此,前后也早已成了一片火海! 奔命期间,天空的雷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露出了圆盘般大的月亮。 陆青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月亮,悬在头顶,好似触手可及,甚至连其上的黑斑与坑洼也清晰可见。 此刻的圆月如正午之阳,大放光明,将这如炼狱一般的火场照的如梦如幻,蒸腾起的烟尘也变得氤氲难明! 上一刻陆青舟本还在奔命,这一刻被这月色一照,便不再慌张,心中无悲无喜地看着月色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路上许多正在逃命的修行者,亦是纷纷停下脚步,看着圆月出神,浑然忘了身旁的烈焰,头顶的火雨! 甚至火焰攀上脚面,燎灼须发,直至烧成了一团火柱,亦不曾动弹分毫,惨叫一声。 陆青舟搂着的双手渐渐松开,眼看就要坠下青蛇的之际,一道人影从一旁冲出,朝着陆青舟大喝一声:“陆青舟!给我醒来!” 恍惚间,陆青舟听得有人呼唤自己,涣散的眼眸恢复了些精神。 急忙四下寻找后,等到看清了来人,陆青舟欣喜地喊道:“鸢姐儿!!!” 肉体疲累,精神低落的陆青舟仿佛一下找到了依靠,兴奋地朝着不远处的白鸢挥手。 白鸢见陆青舟清醒过来,纵身跃到一旁,大声说道:“这月色有古怪,捂住口鼻,别再去看,随我出去!” 说罢一指前方,纵跳间越过青蛇,在前头领路。 陆青舟急忙拿衣袖捂住口鼻,紧盯着前方的白鸢,催着青蛇跟上。 有了白鸢带路,左右闪间,陆青舟有惊无险地逃离了火雨覆盖之处。 又逃出一段,直到二人一蛇来到了出发时的那处草地,才算停下脚步! 也就在此时,裂成两半的巨树终于倒在了地面之上。 “轰隆” 重比山岳的树干落到地上,撞击声响彻天地,带起的烟尘形成飓风,向着四周卷去! 好在二人所在之地本就在高处,离得又远,飓风到这已经是强弩之末,变成灼热的劲风穿过二人,最后将身后高耸的密林吹得微微晃了晃,便算结束了。 二人默契地没有言语,并肩立在草地边缘,看着如同地狱一般的盆地。 如此静默了很久,白鸢开口问道:“不是说让你在原地等我,为何来了此处!?” 陆青舟本想说追着黄老鼠而来,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句。 “我有些担心你!便打算去看看,或许能帮的上你,也说不定。”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不可闻,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未有尽实相告。 听完的白鸢沉默了片刻,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物,摊手递到陆青舟身前。 “喏!拿着,怎么说你也驮我赶了许久的路,这次便当是你与我一起夺的宝物,这是你的那一份。” 陆青舟听白鸢如此说,侧头看去,面罩下的面容难以看透。 低头把视线放到白鸢手中,此刻正躺着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洁白木块,微微泛着白光,散发着股股幽香,清新沁脾,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 白鸢将木块往陆青舟怀中一塞,开口解释道:“这是巨树天梯的树芯,最为完整的那块被那红色猴子给取走了,这是我抢来的边角料!不过虽然是边角料,但依然是世所罕见的宝贝,日后你寻师门长辈拿这个给你打磨个挂件,对你修行应该有益处的。” 陆青舟虽然修为不高,但些许道理还是明白的。 巨树树芯的珍贵之处,从巨树的拔天的身姿,还能硬抗天雷便能知晓一二。 何况当时情况危急,肯定还有他人争抢。 白鸢以受伤之躯夺得的宝贝,让到处奔命的陆青舟何以有脸面拿了这个树芯! 不过不等陆青舟开口拒绝,白鸢一摆手说道:“我白鸢送出去的东西,定然不会再收回来的,你若不要,从这高处扔下去便是。” 白鸢的坚毅心性,陆青舟从她断手逃生便明白了,此刻见白鸢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只好收下,将树芯放入怀中,郑重一礼,说道:“青舟谢鸢姐儿赠宝!” 白鸢见陆青舟收下木芯,显然是十分高兴,拿手指捻着辫子。 “嘻嘻,这才乖嘛!青舟弟弟。” 说罢拿手将陆青舟的发髻揉成一团。 陆青舟自然不让,伸手去挡。 二人一番小打小闹后,又是安静地抬眼看向远处的火海。 陆青舟偷瞄着白鸢的身影,心中想到了钟灵和楚红。 钟灵是同伴,红姐儿是师姐长辈。 鸢姐儿却好像与他们都不一样。 “鸢姐儿!” “嗯!?” “若是这巨树还在,你会上去一看吗?” “大概是不会的。” “为何!?修行一世,那里或许是离天道最近的一处地方了。” 白鸢蹲下身子,晃荡着双脚,坐在草地边缘,uu看书 .uukanshu回道:“青舟,你可钓过鱼?” “啊!?” 陆青舟错愕间,也学着白鸢的模样,坐到了边缘。 圆月下,火场前,草地边,白鸢模仿了一个甩着鱼竿的动作,说道:“鱼儿本来在水中活的好端端的,却因为贪恋鱼饵,被人钓出水面,成了盘中餐。此处修行者是鱼,天道是饵,你若贪恋,也迟早是他人的盘中餐。” 陆青舟问道:“他人?谁?” 白鸢以手指天。 “谁知道呢!?” 陆青舟顺着手指望向天空,似懂非懂,又问道:“鸢姐儿,你怎么知道这巨树叫天梯?可是以前来过此处?” “嘻嘻!”白鸢又趁机揉了陆青舟一通,笑着答道:“天下酒肆茶馆的伶人,都曾讲过一个故事,传说中有一株大树,通天耸立,其上终年雷霆不断,曾有人爬上大树,穿过雷霆,得道成仙,长生不死,所以这树又名天梯!” “这莽山树高林广,虽然灵气充裕,却难以用来吐纳修行,又多瘴气,是以除了那些野兽与蛮人,无人会来此处,那日若不是金宝带路,我也找不到这里。” 陆青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嗨!走吧!出去还要好些时日,脚步快些,好让你早点去与你那老师相见。” 陆青舟这才想起车驾上的张策,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瞬间也是有些心焦,急忙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一道怪异尖细的嗓音传来。 “哈哈!无耻女贼,本大爷终于等到你啦!哈哈哈哈!” 第59章 莽山(10) 二人急忙转过身去,一只色彩斑斓的肥硕大鹦鹉映入眼帘。 只见它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长长的尾羽垂将下来,颜色比远处的大火还要艳上几分,煞是好看! 不过这一张嘴,却将这美感败得一干二净! “哼!知道大爷为了寻你这个女贼飞了多少里地吗?再跑一个试试,看大爷不把你的脸给抓花喽!” 谁知白鸢也不生气,单手叉腰,假模假样地到处找着东西,说道:“哎呦喂!哪家的泼妇跑出来骂街了?让我看看!咦!青舟快看,那有一只好大的母鸡耶!” 鹦鹉一听气急败坏,疯狂扑腾着翅膀,叫道:“啊~,你才是母鸡,本大爷……” “哇!青舟,母鸡说话啦!还带着口音,真滑稽呢!待会儿捉了给你炖汤,也好补补身子。” 说罢白鸢又摇了摇头,嫌弃地上下打量着鹦鹉,撮着牙花说道:“啧啧,还是算了!这母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鸡,别是染了鸡瘟,学人说话呢!再说它这么肥,炖汤定是油大的很,青舟,算了算了,咱们吃只野鸡就行啦!” 白鸢这一阵阴阳怪气,拉着陆青舟假模假样的一阵对白,把这鹦鹉气得尾羽都竖了起来。 “你敢嫌弃本大爷不如野鸡好吃!?” 鹦鹉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对,急急一口唾沫,却发现鸟嘴里啐不出口水,尖声叫道:“无耻女贼,那嘴里生疮的腌臜泼才!竟敢打本大爷的主意!?你才是只鸡!胸脯没有三两肉的小母鸡!” 不知哪一句惹到了白鸢,陆青舟明显感到身旁的白鸢气场有些不对了。 “肥鸡!” “女贼!” “给你鸡毛烫掉!无毛肥母鸡!” “过来!我不把你眼睛啄瞎喽!我就不是鸡!不对……我…我啄死你!” “怎么!鸡舌头打结啦!我给你捋捋!” “……” 一人一鸟,唾沫横飞,唇枪舌战间,陆青舟:“……” 如此吵了好一会儿,鹦鹉终于是败下阵来,不再回嘴,不停地以头撞树,嘴里哭诉着:“不要再骂啦!不要再骂啦!” 只是这撞头是几个意思?不堪受辱?还是真的有鸡瘟? 陆青舟不自觉地离那鹦鹉远了一步。 “哼!” 白鸢一声不屑地冷笑。 “扁毛畜生还是畜生,本姑娘混迹天下,勾栏瓦舍,酒肆茶馆,什么三教九流的没见过,我吵架的时候你还是个蛋呢!” 那鹦鹉听到白鸢最后一句,突然浑身僵住,直挺挺地从树干上掉了下去,不知生死。 陆青舟突然有些可怜那斑斓鹦鹉,掂着脚尖,向那处张望,只是林中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鸢姐儿,这鹦鹉不会是给你骂死了吧!?” “它奸滑的很,哪那么容易死!它这装死的招数我见多了,跟人一样,喜欢惹是生非,发现骂我不过便只好装死,打算糊弄过去了!!它这会儿没准正睁大眼睛,在听我们在说话呢!” 话音刚落,陆青舟便听到树林中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越飞越远,消失不见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陆青舟,白鸢解下面罩,一脸平常地招了招手。 “走吧!这鹦鹉有飞遁寻踪之能,才能这么快跟来!那僧人虽然不是元婴修士,没那么快过来,但是我们也得抓紧时间赶路,才能绕开他!” 说罢转身就朝一旁的密林走去。 陆青舟急忙跟上,看着前方白鸢月光下的身影,心中想到,若是他与白鸢对骂,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忽然间陆青舟感到全身一凉,赶紧将这自寻死路的想法抛诸脑后,快步上前,与白鸢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一个时辰后,一身灰白色僧衣的僧人,从密林的阴影中慢慢显现,来到了草地上。 月光如水,衬得僧人的气质更加冷冽。 浓眉挺鼻,肤色苍白,刀削斧凿的脸廓下,是一双清澈的双眸。 放在凡世里,穿上绸衣,骑上骏马,定是一个叫万千少女心动的翩翩公子!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僧人肩上一沉,斑斓鹦鹉已是来到旁边。 僧人看着耷拉着脑袋,毫无精神的鹦鹉,眉头微蹙。 “你这哑巴!看什么看!?本大爷没找到他们,飞累了,不行吗?” 僧人见此,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了鹦鹉嘴中。 只见鹦鹉将药丸吃下后,抖了抖羽毛,精神已是好了许多。 “本大爷告诉你,别以为让我吃些生魂丸,就让我甘心为你卖命!寻这女贼的事儿,本大爷再也不干了!” 说罢顿了一下,强调了一遍。 “是的,再也不干了!” 僧人嘴角毫不可察地微微一咧,远远望着盆地中的火场。 鹦鹉正当敏感之时,uu看书 .uuknshu.c即便那僧人只是嘴角一咧,也被它察觉到了。 当下就要发作,作势去啄那僧人的头皮。 突然它浑身一震,跳上僧人头顶,朝着火场的方向,全身斑斓的羽毛纷纷张开,尤其是身后火红的尾羽,更是竖的笔直朝天。 如此过了一阵,斑斓鹦鹉的羽毛瞬间平伏,拿着翅膀指向火场一处,激动地喊道:“斗佛尊者的气息,快去快去,斗佛尊者与活佛形影不离,找到了它,那活佛也就不远了!找到活佛,那我就能脱了这枷锁!你也能开口说话,不用修这劳什子的闭口禅啦!” 说罢便扑腾着翅膀,向着火场飞去,肥硕的身影忽隐忽现,已是飞的看不见身影了。 僧人见鹦鹉飞走,也不再迟疑,纵身跃下了盆地。 ……………… “嘶~~,嗯!?” 张策于黑暗中悠悠醒来,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摸了摸脑后的鼓包,张策仔细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何时摔得。 今夜极好的月色,从身旁的一个小窗透了进来,让清醒的张策能够看清四周。 草席,牢笼,枷锁,囚衣,还有鼻间传来的那阴暗潮湿混合着粪桶的肮脏气味,让张策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来到了绿蚁城的地牢之中。 之所以一眼能认出来这是绿蚁城的地牢,是因为墙上正有张策之前在此留下的印记----那是数个用来记录日子的“正”字。 张策犹不相信,上前仔细再看,力透墙皮,铁划银钩,正是他引以为傲的书法笔迹! 第60章 梅开2度 此时张策脑中一片空白,出神地盯着那些“正”字,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角! “哎!让让!” 听到人声,张策双眸恢复了些神采,下意识地让到一边。 说话的那人见张策让开,嘴里嘀咕着走到墙边,褪下长裤,对着墙角的粪桶,一泻千里后,哆嗦着呻吟出声,提上了裤子。 提上裤子后,那人眯着眼睛望了望窗外的月色,说道:“嘿!今天的月亮真邪性,怎么好似要落到地上来了!” 说罢又望向了蹲在一旁发呆的张策,问道:“嘿!大兄弟,犯了何事啊!?我看你可是睡了得有三四个时辰了。” 见张策仍不理不睬,那人又蹲到了旁边,继续说道:“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该是第一次进来吧!别怕,日后习惯便好了!” “第二次。”张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咳……” 那人被呛了一声,不过片刻间就不在意了,脸上放着光彩,不停地拿手杵着张策的手臂,直到张策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才说道:“你可知道你这叫什么?” “叫什么?” “梅开二度啊!” “……” 那人一脸期待地盯着张策,等着张策向他请教这梅开二度是何意思。 可是张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让他的心思落了个空。 切!乡下的农夫,自然听不懂这古语!话说回来,那伶人的评书说得是真好听!那小红姑娘是真香啊!日后是要多去才对。 那人腹诽了张策几句后,又回想起昨日的评书,想到高潮处,忍不住拿手在空中捏爪握拳地乱挥一通,嘴里还要配上那“唰唰”之声。 只是挥动间不小心扯着伤口,连忙佝偻着腰,倒吸着冷气嚷嚷道:“哎呦!哎呦!那醉仙楼的护卫也忒狠了,都是混口饭吃,至于嘛!” 说罢小心翼翼地躺到了草地上,闭着眼睛把地上的干草胡乱往自己身上盖了一通,翻个身子,面朝着墙壁,蜷缩成一团,不一会儿便打着呼噜,沉沉睡去了。 张策有些抓狂地看了看睡着的那人,突然间心神一缩。 陆青舟与他一道坐车,现在他自己进了牢狱,那陆青舟去了何处!? 若是陆青舟也被关进地牢,不对,他又不是凡人,不会被人擒住! 若陆青舟没被人擒住,那自己也不该被人擒住才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策脑中风暴骤起,努力思索后终于记起他晕倒之前,正是陆青舟将一个物件交给那个少女。 那少女也是修行中人,定然与她有关! 自己晕了如此之久,陆青舟若是不测,日后自己还有何颜面见陆君!? 想到此节,张策不再犹豫,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来到牢笼边,嘶声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声音顺着空荡的过道传了出去,在夜间十分清晰。 不过狱卒没有招来,狱中的囚犯们纷纷被吵醒过来,大声咒骂的有之,嘀咕着继续睡去的也有之。 张策身后的狱友也醒了过来,撑着身子,不耐烦地对着张策说道:“嘿!大兄弟,别嚷了,这里我熟,现在这个时辰,狱卒早就回去睡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张策听到后心急如焚,不停地思索着如何才能出去,突然看到牢门,一咬牙,便打算破门而出。 身后的狱友在张策看着牢门时,便明白了张策的打算,戏谑道:“大兄弟,这牢门都是松木做的,可是结实的很,你不要废那气力,早些睡吧!” 不过不等他把话说完,张策双手一推牢门,竟然把门打开,径直出去了! 这下他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来到牢门边上,定睛一看,发现不知是哪个粗心的狱卒,这牢门的锁扣竟然只穿了一条铁链,形同虚设,自然是一推就开了。 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那人看着张策急急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这一幕自然也被其他囚犯看到了,迫不及待地试上一试,结果发现牢门锁的牢固,不禁咒骂着一脚踢在门上,踢得那锁链哐哐作响。 张策之前被关在此地,也曾计划过越狱逃走,为此他特意牢记了此处的地形。 虽然最后伤势过重,未能成行,但在此刻却是用上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心头火烧火燎,脚下也是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张策就到了临近出口的阶梯。 就在他要迈步上前,一道瘦小的人影突然蹿到前方,转过身来,小声对着张策说道:“大兄弟,你悄声跟在后面,我去看看上面有没有人!拿着!” 说罢将一件物什放在张策手中,不等张策回答便转身踏上阶梯,往上行去。 张策低头一看,手中正是一把钥匙,看形状正是手链脚链的钥匙。 麻利地将链铐打开,甩在一旁,看书 .uukans张策往上看去。 只见那人脚步盈,如同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张策便收起心思,放任那人上前,自己则踮起脚步跟在后面。 那人来到地牢的门后,一手握住把手,一手托住门下方,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 将眼珠子对着门缝左看右看,见没有人把守后,便招呼张策上前。 随后二人便一道出了牢门,来到了一处庭院一般的地方。 正当张策要凭着记忆从府衙侧门出去时,衣袖被人一拉。 月光下,那人招了招手,示意张策跟着自己。 来不及多想,张策便缀在身后。 二人一路专挑那偏僻,月色照不到的地方前行,期间或爬或滚地躲过两拨职守,有惊无险地来到一处小池塘。 那人带头,张策随后,二人小心翼翼地趟进池塘,深呼吸后,二人一头扎进池塘。 池塘底下黑暗一片,只有上面一层能借着月色看到有些红黄肥鲤在游动。 不过好在张策只需盯着眼前不停甩动的双脚,当下咬紧牙关,死死憋住气息,摆动四肢,紧跟其后。 “砰” 水底传来一声闷闷地铁器松动之声,张策跟着那人钻进了一处管道。 管道逼仄狭窄,堪堪够张策通行。 加上周身黑暗不能视物,肺中气息渐尽,张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死期将至,双手疯狂地往前去够那双赤脚,直把那双脚当成了救命稻草。 就在张策头脑发涨,肺泡灼烧,耳旁隆隆之声渐响时,突然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拉了起来。 第61章 魏尽河 “咳……咳……咳” 张策甫一上岸,再也忍耐不住,大口吸气间,池水呛进了喉肺,让他咳得涕泗横流,配上这褴褛囚衣,散乱发髻,说不出的狼狈,哪里还有昔日为吏的精神模样! 如此又咳了一阵,张策终于好转了些,跪在水中,掬起一捧清水,洗干净了脸上的污秽,稍稍梳理下发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 “鄙人魏尽河,大兄弟如何称呼!?” 月色从不远处的洞口射将进来,水面又将月光向四处反射,伴着魏尽河的声音,在这不大的水道内,泛着清冷的回响。 佝偻的身形足比张策矮了一头,却生了一双比张策还长的手臂,直直垂到了膝盖上。 皮肤白皙,比张策见过所有的女子都要白上几分,但却没有血色,让张策想到了翻起的鱼肚。 三角小眼,方鼻尖嘴,淡不可见的眉毛与光亮的额头相得益彰。 魏尽河!啧啧,白瞎了这个名字。 “张策。” “原来是张策大哥,不知你那么着急逃出牢狱,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说与我听,或许我能帮上你,也说不定。” 魏尽河看着张策不信任的眼神,一拍胸脯说道:“我魏尽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策兄今日放我出了牢笼,我也该报答你一番才对!” 张策不置可否,在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斟酌了一番后,对着魏尽河问道:“这是何处?你如何知晓这条出路?还如此熟悉?” 魏尽河一听,放下了提着的心,开口解释道:“这是府衙池塘的水道,通向城里的水路。那府衙的长官酷爱锦鲤,为了造一池活水,便私下派人将那鱼塘和城内的水路连接起来,那时来挖这水道的就有我!” “你所犯何罪?” “嗨!不值一提。”魏尽河见张策毫无笑意,不由讪讪地说道:“昨日在醉仙楼听评书时,恰巧撞见有人对小红上下其手,我不忿便上前理论,却被那护卫打将出来!那人纨绔,扬言要剁我一只手,无法,我只好去府衙的地牢里避避风头。” “你为何要帮我!别拿之前那套说辞糊弄!你自己尚且不信,又如何能取信于我!?” 魏尽河谄媚笑道:“策兄,说出来怕你笑话,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将来是有大作为的人,就像那伶人书评里说得一样,叫什么…什么…” 魏尽河苦苦思索不得,急得抓耳挠腮,十分滑稽。 就在张策失去耐心之时,魏尽河蹦将起来,“咚”地一声撞到了水道上方的石板。 不顾疼痛,魏尽河双眼放光,叫道:“鹰视狼顾!” “鹰视狼顾!?”张策细细思索着这句话。 “评书里说了,鹰视狼顾,枭雄之相,治世能臣,乱世王侯。以前我听不明白,直到刚刚与你一路奔命,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鹰视狼顾!日后,我就认定你了,大哥受小弟一拜。” 张策听着那熟悉的话语,看着眼前的魏尽河,心神有些恍惚,冥冥中看见魏尽河身后,立着一个身材矮胖,憨态局促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流淌下来。 “友弟!是你吗?许久未见,大兄甚是思念啊!” “啊!?” 魏尽河听得声音,抬起头来,却发现张策正暗暗垂泪,急忙起身去扶。 随着魏尽河起身,张友的幻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身处张友亡故之地,张策神思恍惚间,思念如大水决堤,汹涌而来。 从未显露人前的张策,此刻跪倒于地,嚎啕大哭! 有道是, 君行为君驱, 君难为君死。 君言人归去, 君当长相思。 ……………… “鸢姐儿!” “嗯!?” “若是那和尚追来,如何是好!?” “哼!真当他料事如神,这莽山辽阔,你我又隐匿了气息,如何能被他追上!?” “哦!” 待过了一阵,陆青舟又问道。 “鸢姐儿!” “嗯!?” “你那处断手,还痛吗?” “多亏有你,现在不是很痛啦!” “那你日后可怎么办!?” “放心吧!比这重的伤我也受过,不是也好好的,大不了去接个义肢!” 陆青舟听白鸢说得轻松,心中揪痛,思索一番后说道:“其实我不是道宗中人。” 白鸢不以为意,回道:“我早就知道啦!” “啊!?” 这下轮到陆青舟惊讶了。 白鸢小嘴一翘,绕着辫子,说道:“虽说你天赋又高,又身怀宝物还会道宗剑诀,但你却没有字。” “要知道每个道宗修士入门时便有长辈赐字,也有说是道号的。” “但凡道宗修士,行走天下时,报家门时说得也是字,而非本名。” “陆青舟,怎么说也不是道宗的字。” “当然啦,除了这个你还有很多破绽,uu看书 ww.uuanshu.om以前说你是道宗弟子,只是逗你玩呢!” 陆青舟恍然大悟,亏自己为了要不要告诉白鸢纠结了许久,没想到自己早被人看了个通透,当下不由羡慕地说道:“鸢姐儿,你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真是厉害!” 白鸢伸手过来,揉了陆青舟一阵,感叹道:“你何须来羡慕我!你小小年纪就身怀重宝,除了你这青蛇,我见你还穿了件宝甲,若我没看错,当是不惧水火的桂平甲。” “还有这极品伤药,多到用来赶路的‘羽’符,灵药打熬的身体,霸道的功法,哪一样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不是这天下修行者梦寐以求的!?” “甚至还给你求来了道宗的剑诀傍身。” “所以,你说到底谁该羡慕谁呢!?” 陆青舟本想反驳说他修炼十分刻苦,但话到嘴边,他想到了那些为了一睹天道真容,冒着雷霆也要上前的那些修行者。 天下修士万千,修行之初,谁人不是刻苦向上,一心求道呢? 自己如何能自居刻苦呢? 白鸢见陆青舟低下头去,想到之前他那心魔爆发的模样,不禁后悔万分,当下温柔地安抚陆青舟。 “青舟,莫要多想,我不过是气极说了些气话,你要想,若是你不够出众,你师父定也不会看上你,对不对?” 不过与白鸢预料的不同,陆青舟抬起头促狭一笑。 “哈哈!鸢姐儿你是怕我心魔爆发,在同我道歉吗?” “啊~,你这小崽子,找死!别跑,看我不揍得你屁股开花!” 第62章 当如此发 “呜呜呜~!” 张策哭泣间听到身旁有异,转头去看,却发现那魏尽河不知何时也在大哭起来,看上去十分伤心! 魏尽河感到张策目光向他看来,忙止住了哭声,强露着笑脸。 只是双肩仍在抽动不止。 “你为何如此!?” “尽…尽…河…不知,看…到…你这般,只…觉得…心中…伤心…极了!” 魏尽河哽咽着解释道。 许也是个有着伤心事的人呐! 被魏尽河这么一哭,张策心中悲思稍减,倚着水道的石壁歇息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后,招呼一旁的魏尽河说道:“走吧!这绿蚁城你定是比我熟的多!快带我去寻这里的车马行!” 魏尽河见张策要他带路,布满水珠的丑脸皱成一团,开心地应道:“好嘞!这边请!” 见张策一脸奇怪,讪讪地解释道:“最近去那醉仙楼勤了些!呸呸!这破嘴,尽学这些没用的!” “带路吧!” 张策有些无奈地回道。 当下魏无尽不敢再说话,一马当先,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 水道颇为宽敞,张策稍微欠着身子,便能立着行走。 “哗啦哗啦” 水声伴着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洞口。 仍是魏尽河先出去察看一番,再招呼张策出去。 出了水道,二人来到一处桥洞底下。 贴着桥洞,二人经过一处草席,上到了街道。 突然魏尽河拉着张策躲到一处转角,示意张策噤声。 不一会儿,就有几人手中拿着酒壶,一路嬉笑怒骂地过去了。 “商国没有宵禁吗?” “什么是宵禁?” 张策不愿意多加解释,挥挥手,就要魏尽河继续带路。 二人走走停停,不多时,就到了车马行。 望着紧锁的大门,张策上前便敲。 惊得一旁的魏尽河连忙上前,将张策拉到阴暗处。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我有十万火急之事,立马就要成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你看咱二人这身行头,你敲开门除了让人赶出来,能有何用?” “那便去偷去抢,不管如何,今日我定要出去!” 魏尽河看着张策猩红的眼眸,突然大声一喝:“张策!” 见张策惊诧地看着他,把头一缩,嗫嚅着道:“抢到了,城门你也出不去啊!怎这般没头脑!?” 听到魏尽河如此说,张策心中一惊,一向自诩行事有度的他,怎么此刻如同莽夫一般!? 连忙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 今夜无论如何,定是出不去了! 当初青舟是如何知晓我被囚的消息? 现在这幅模样,明日来也是租不了车驾的,得先换身衣服,寻够车钱。 去何处换衣寻钱? 张策慢慢把眼神看向了一旁在四处观察的魏尽河。 正在暗中观察的魏尽河,突然发觉后背一凉! 半个时辰后。 魏尽河指着前方一片屋棚说道:“大哥,这片都是些破落户住的,这时辰,也只有这里的懒汉会把衣服晾在外头了。” 随后又指向西边,说道:“那边是在码头做工的脚夫苦力们住的,据说最近来了伙楚人,凶狠着哩!” 言着无心,听者有意,张策不自觉地身子一紧,问道:“怎么个凶狠法!?” “啧啧!那伙的头人说是叫张牛,人跟名字一样,壮的很,脾气也大,干起活来不要命,价钱要的还低!我有个相熟的,告诉我说,码头的裘老大正打算教训那帮楚人,叫他们别坏了规矩。” 说话间二人转过一处屋棚,来到一片开阔地,面前正立着许多的衣架,拉着密密麻麻地衣绳,衣绳上稀稀拉拉地还挂着几件衣服。 魏尽河立马加快脚步,上前随意扒了几件,便带着张策一路小跑,往屋棚深处跑去! “哎!白话儿,去哪儿呢?” 路边一个起夜的青年,应是魏尽河的熟人,正光着膀子,大声喊道。 魏尽河充耳不闻,只管往里跑去。 那青年又唤了两声,见没回应,便嘀咕着回了自家的屋棚。 屋棚间的过道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道道缝隙,堪堪够人从中穿行。 似张策这般体型的,更是得提着胸腹,才能不碰到那些屋棚。 如此又走了一阵,避开了许多的屎尿坑洼,魏尽河将张策带到了一处屋棚外。 屋棚不大,与一路见到的大同小异。 屋棚也不高,张策站着便能将棚顶看得一清二楚。 魏尽河伸手拨开一块悬在门口的破布,将张策引进了屋棚内。 “大哥,你且坐着!” 将张策引到一处草席上坐定,魏尽河便蹲到墙角,自顾自地拿着一块木片,朝地里挖去。 一旁的张策看了眼正在奋力挖土的魏尽河,随后开始打量着屋棚。 不消说,魏尽河自己便是他口中的破落户,uu看书.ukahu这个屋棚就是他在这绿蚁城的容身之处了。 棚内正宽两丈多,四周都是些烂泥树枝糊成的墙壁,头顶充作瓦片的干草早已烂成一片,稀稀拉拉地把月光透进棚来。 西南角铺着一荐草席,除此之外,屋内最值钱的便数悬在门口的那块破布了。 “大哥,给!” 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魏尽河,正手捧着一方布帕。 盯着布帕上的红花看了一会儿,张策已然猜到了布帕里的东西是何物! “魏尽河。” “嗯!?” “你为何如此信我?就因为那伶人的一句话么?” “不然还能为何呢!?” “你我萍水相逢,因一句戏言,就将身家托付于我,行事犹如儿戏,就不怕我欺骗了你吗?” 张策语气严肃,魏尽河却毫不在意,一把将那布帕塞进张策手中,说道:“我既认定了大哥,便不想那些多余的,再说戏言又如何,若是我把它当了真,那它也就不算戏言了,我尚且不怕,大哥又有什么好怕的!?” 怕? 怕再辜负一次吗? 张策不知道。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魏尽河,张策终于下定决心,面色坚定说道:“从今往后,你便视我张策如兄长,我待你魏尽河以真心,若有一日我负你今日情义。” 说罢,张策纸爪用力,生生从发髻中,连根拔出一撮头发,发根处血色隐现。 张策将头发扔在脚底,一脚踩住,按进泥地,话语掷地有声。 “当如此发!” 第63章 结义 话说白鸢与陆青舟二人,嬉笑玩闹了一阵后,便停下脚步。 从怀中取出一方罗盘,罗盘一掌大小,通体镂着大小不一的文字,陈旧黯淡。 从外向里,依次由六个从大到小的圆环组成,最中间则是个不大的孔洞,此刻白鸢的食指正插于孔洞,整好把罗盘端在手中。 白鸢手指拨动,圆环飞速旋转,待停下后,白鸢比照着方位,带着陆青舟继续前行。 一路上,白鸢不时便要拿出罗盘,如此拨动定位,才会上路。 陆青舟知道身前的少女白鸢身怀秘密,剑七师叔也教导不要窥探他人,是以陆青舟从未问过白鸢修行的事宜,此刻也只是面露好奇,但从未询问。 白鸢眼尖,早把陆青舟的好奇看在眼里,但她心存戏弄,就等着陆青舟开口询问时,好让自己取笑他两句。 但无奈陆青舟偏偏啥也不问,让白鸢从期待变成了等待,最后变成了恼怒。 “我说你这小少年,怎么一路问个不停,现在却不说话了!?” 面对白鸢突如其来的火气,陆青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之前嫌我话多的不也是你吗!? 挠了挠头,陆青舟正打算说点什么,白鸢却是哼了一声,扭头便朝前走了。 陆青舟:“……” 白鸢看到快步跟上的陆青舟,灵机一动,取出罗盘,问道:“青舟,你看这罗盘!” 陆青舟:“鸢姐儿,这罗盘怎么了?” 看着一脸期待的白鸢,陆青舟试探地说道:“真~圆!?” 白鸢听到陆青舟的话语,以手抚额,本想说他毫无眼力,但看他那小心翼翼地样子,转而问道:“你在怕什么!?” “这…” 白鸢问得直接,陆青舟想着总不能说怕你骂我吧! “怕…怕我那老师没有修为,若是寻不到我,该有多着急啊!” “是吗?” 陆青舟不敢去看那双狐疑的眼眸,赶紧肯定道:“千真万确!我那老师待我极好,学识也高,是楚国大均学馆松山先生的弟子,初到商国,此行是要去绿蚁城的府衙取些东西的。” “那你就放心吧!”白鸢听陆青舟言之凿凿,十分相信,拿起罗盘对着陆青舟介绍道:“这罗盘名千咫,是我白家桃客的传承法器。凡心神所往,它便能为你指明方向。若是持于手中赶路,一步千咫,缩地成寸,很快就能出了这莽山密林。怎么样,厉害吧!?” 陆青舟见白鸢一副得意炫耀的模样,忽然间有些明悟。 白鸢断手逃生,负伤夺宝,出手赠芯,骂退鹦鹉,能看出白鸢心性骄傲,且有好胜之心。 如今莫非是因为见我宝物众多,为了不输于我,才有了炫耀罗盘法器这一幕? 我说她怎么每次用罗盘都举得如此高,还总拿眼神瞟我,害我以为她是怕我窥了她的秘密,原来是为了此节啊!? 陆青舟内心这段独白,若是让白鸢听见,定是要惊呼陆青舟心窍通透,小小年纪就能察言观色,看透人心。 不过陆青舟究竟想得对错与否?谁人又知呢? 谁又料想到,多年后,陆青舟才会真正地想明白其中的人心奥妙呢? 废话按下不提,此时此刻,当陆青舟明白了些白鸢的心思,便知晓该说些什么了。 “鸢姐儿,你这个罗盘法器,当真神奇,青舟真是从未见过,若是我有一个那就好了!” 陆青舟心生羡慕不假,但之前肯定不会说得如此直白。 “嘻嘻!” 白鸢展颜笑道。 “虽说我白家中落,但好歹也有这个宝贝镇着,没准有一日,我还要靠它重复白家祖先荣光,可不能给了你。走!我带你去那绿蚁城吧!” 说罢一挥手,蹦蹦跳跳地带头走了,两根雀跃的辫子伴着脚踝处的铃铛声响,让陆青舟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鸢姐儿,等等我!” 陆青舟快步追上,二人身形渐渐远去了。 ……………… 魏尽河看着眼前的张策,断发表露诚意,内心感动不已,瞬间便红了眼眶,以头抢地,哭道:“尽河不求大哥如此待我,只求能为大哥效上犬马之力!” 说罢从张策脚底抠出断发,连带着泥土,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稽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哥不该行这般誓言!” 张策看到魏尽河收发之举,亦是动了真情,当下双膝跪地,行礼说道:“曾有一弟弟为策赴死,策无能,报答无望,今生已是负了他的情义。” “但今日又有尽河愿追随策于潦倒之时,策三生有幸。” “从今往后,我张策愿与尽河结为异姓兄弟,生当同行,死亦同往,尽河你可愿全了这段情义!?” 魏尽河早已心神澎湃,u看书ww.ukahu 此刻见张策问到自己,双手一礼,哽咽道:“尽河愿侍奉兄长左右,同生共死方可矣!” 说罢二人纳头互拜,直将地上磕出了两个大坑。 互拜三次,二人搀扶着站起身来,张策微笑地看着眼前的魏尽河。 上天收了张友,却又赐了他魏尽河。 本不信命的张策此刻竟有些信了。 魏尽河虽然贫贱出身,相貌丑陋,但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张策亦是被这颗赤子之心所感,才有了结义之举。 当下张策心中发下誓言,不为自己,只为了魏尽河,也得做出一番事迹来,至少也要保他脱贫离贱,得享后生富贵,才不算负了他对自己的情义。 另一边魏尽河仍然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制,不停地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张策见此,轻轻拍着背说道:“尽河。” 魏尽河抬起红肿的眼睛说道:“大哥,何事?” “别再做那小女儿姿态了,男子泪,不轻弹。” “是的,大哥。” “日后你别唤我大哥了。” “那岂不是无礼的很,这如何能行。” 张策笑着解释道:“其实我是楚人,流落至此,我亡弟张友唤我大兄,你便也如此唤我吧!可好!?” 魏尽河一听,点头称是。 “既然大哥…大兄是楚人,那我也是楚人,本就该唤大兄的!”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月色从破落的屋棚顶上,投落下来,将二人照的熠熠生辉。 第64章 绿蚁城 桃夭镇,一处寻常屋舍内,正有一青年双膝跪地,双手掌心相对,放在颈后,上身笔直,微微前倾,双脚脚底绷直,抬离地面,周身灵气隐隐旋转浮动。 “吱呀” 一阵微风推开窗户,木制窗棂响起的松动声在静谧的夜里尤为刺耳,不过这青年依旧闭着双眼,不曾动弹分毫。 微风穿过厅堂,到了内室已是微不可察,却将青年的身姿吹得摇动不已。 整个人犹如不倒翁一般,前后晃动,仅仅靠着膝盖之力,维持平衡。 不过尽管身姿摇动,整个人的体态却不曾动过分毫,仿佛是个木头人一般。 突然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了几下,青年睁开双眼,伸手在前方一捞,手腕一翻,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布满符篆的镂空竹鸟。 托住竹鸟的手生得十分美丽,尤其是手指十分纤长,无一丝污垢。 青年收起身姿,一双手上下翻飞,片刻间已是将竹鸟拆分成了一把竹片。 单手一扬,竹片飞向不远处的火炉。 火炉凭空自燃,将飞进炉内的竹片烧的“哔啵”作响。 青年扔出竹片便不再拿眼去瞧,应是习以为常了。 将手中的竹环置于手心,手指轻巧地抹开封泥,取出其中的一张折叠了数次的纸条。 纸是特制而成,几经折叠却不见折痕。 青年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一条小鱼。 小鱼尾鳍巨大,此刻正泛着光明,将周身照的雪亮。 捉过小鱼,将其移到胸前,手掌摊开撤去,小鱼就悬浮在胸前三寸处,来回游荡。 青年这才看起手中的信件来。 天梯? 元婴? 巨猿? 树芯? 佛子? 青年迅速浏览后,皱着眉头嘀咕道。 接着便站起身子,随手将信件扔向火炉,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一路贴着墙根疾行,很快便到了一处破落屋舍门前。 上前几步,伸手虚抓,手腕一翻一送间,已是将一盆小花放在了门后。 随后将宽大的袖子一扬一卷,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 “大兄,你看看这些银钱可够你用!?若是不够,我再去想些办法便是,定不能误了大兄的要紧事。” “尽河,你既与我成了兄弟,日后当弃了那些不正的行当,邪路好走却难长久,你可知晓!?” “大兄教训的是,弟弟自当遵从。” 张策见魏尽河答应自己,便不再多嘴,打开绣着红花的布帕。 布帕粗糙,但绣的红花却有几分精致,此刻其中正躺着大大小小数粒碎银。 拿手一掂,足有三、四两之多。 虽然张策不了解商国的物价几何,但在楚国,这足够寻常三口之家两三年的吃穿用度了,想来在商国,就算贬价几分,也应是笔巨款无疑。 张策仔细辨认,却是真银无疑,不由问道:“尽河,这钱从何而来!?” 魏尽河急忙解释道:“这些银钱有些是我平日里攒下的,有些则是先生给的。” “先生?” “先生是醉仙楼的伶人,与我关系最是要好,平日里经常会给我些银钱,我推辞不过,便经常替他做些劈柴担水的杂活。” 张策最擅识人心,知人事,一听便知晓其中定有蹊跷,只是隔着一层,不便多言。 “知恩图报是为人之本,只是他对你如此好,只为他做些杂活却是不够的,日后当领我一同去拜见,谢他照拂你的恩情!” 魏尽河听后十分高兴,两人都是自己的亲近之人,若是相识岂不是更加亲近! 当下急忙点头回道:“大兄说得极是!昨日我被人打将出来,先生还去找那店家求情,今日我既出来了,也该去给他报个信儿,好教他莫要忧心于我才对!” 看来这人在尽河心中分量不低! 张策察言观色间心中已是有所判断,点头称是后,招呼魏尽河坐在身旁。 “尽河,明日我驾车去的那处不便带人通行,你留在此地等我回来。” 一听张策要独自离去,魏尽河便要发作,却被张策按住坐定。 “我留你在这,是另有要事需你去办!这事儿只有你能做好!” 魏尽河听张策如此说,有些憨憨地挠着后脑,问道:“大兄尽管吩咐,尽河定然努力去做!” “你无需紧张,皆是你擅长之事。”张策拍着魏尽河的肩膀说道。 “我要去打听清楚码头裘老大对付楚人的计划,再把这事透露给那些楚人。” 听到这儿,魏尽河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自家的大兄也是楚人,如今明显在替这帮楚人打点,定然是何码头的这帮凶人有些关系的。 “大兄,他们也是楚人,可是与你相熟!?” 张策沉默了片刻后回道:“熟或不熟都是过去之事,你只管去做便是!” “若要是那帮楚人问我为何相帮,我该如何说!?” “你只说受人之托便是,uu看书 .uukansh 多余也不要再说。” 魏尽河点头应下。 他虽有颗赤子之心,但却不蠢笨,自家大兄定然与那些楚人有旧,但不知为何不愿出面,只好借他之口转告。 只能说魏尽河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不明白这当中的羁绊究竟有多深。 当下张策与魏尽河将衣服挑挑捡捡,选了些不那么突兀的衣衫,将身上的囚衣换下。 又逼着魏尽河将剩下的衣物原地返还,二人这才和衣躺下,不一会儿,便各自沉沉睡去。 ……………… 话说白鸢领着陆青舟,借着千咫罗盘之力,在天刚刚泛着亮光时,便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小山顶。 从山顶向下望去,四四方方的绿蚁城已经清晰可见,城内水道纵横,形同阡陌。 东边则是无数船只聚集的绿蚁港,再往东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尽河。 此刻天色尚不明亮,只能看见尽河上飘着茫茫雾气,缓缓流动,不似凡间。 陆青舟极目远眺,看着如此美景,回想起昨夜的见闻,不禁有恍如隔世之感。 “青舟!?看什么呢?” “呵呵!没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绿蚁城吧!” “现在城门未开,你如何进去!?一夜行路,歇下调息后再去城内不迟。” 陆青舟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白鸢所说,绿蚁城近在眼前,若真有事发生,也不差这些时间,还不如赶紧调息,恢复灵力才是当务之急。 当下也不废话,二人各自寻了处地方,原地调息起来。 第65章 所为何事 天刚蒙蒙亮,这片破落处便活了过来,嬉笑怒骂,哭喊叫嚷,好不热闹。 张策于梦中惊醒,坐起身子。 看着空无一物的屋棚,张策回忆起昨日种种,不由有些恍惚。 “白话儿,手里端个碗作甚!?” “干你鸟事!屙你的屎去!” 破落的屋棚隔音极差,远远便能听到魏尽河与人斗嘴的声音。 不多时,破布一掀,魏尽河矮着身子钻了进来。 “大哥……大兄,可是附近吵闹,将你吵醒了!” 魏尽河说着便走到张策身边蹲下,奉上手中的陶碗,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粗布。 张策一看,碗中正盛着黍粥,粗布里包着几块巴掌大的黄色黍饼。 “大兄,你快些吃吧!待会儿便要赶路去了,这几个黍饼一并带着,虽不可口,但也能充饥果腹。” 张策心头一热,双眼定定看着魏尽河,越看越是满意。 魏尽河受不得张策的双眸直视,不由偏过头去,说道:“大兄,快些吃吧!吃完我还得把这碗送还别人哩!” 张策观人无数,通识律法,最擅揣测人心用以断案。 此刻他再次从魏尽河身上看到一片赤诚,毫无作伪,不由感叹道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呵呵!尽河一道吃!” 说罢不由分说便让魏尽河将黍粥喝了一半,才将剩余的粥水一饮而尽。 接着又将黍饼与银钱分了一半与魏尽河。 魏尽河见张策与自己同食黍粥,心中温暖,自然推辞不收,张策佯怒道:“尽河我弟,大兄不是客气之人,如今你要去办事,若身上没有银钱傍身,诸多不便。” 这下魏尽河便不再推辞。 二人其乐融融,又坐着闲聊片刻,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便双双出门,顺着昨日的来路,往车马行去了。 ……………… “呼” 陆青舟吐出胸口浊气,调息完毕,睁开双眼。 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有了些微的增长,陆青舟面露欣喜。 除了踏入先天境的那日,陆青舟已经好久不曾感受到修为的变化了。 至于如何去形容这种变化?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青舟,何事那么开心!?” 白鸢不知何时醒来,看到陆青舟的神色后好奇地问道。 “鸢姐儿,我修为貌似增长了些!” “你才是修行初始,现在正是修为增长最快之时,等过几年,你便再难有这种感受了!” 白鸢无负她的毒舌名号,瞅准机会便要打压一下陆青舟。 不过陆青舟不以为意,转而问道:“鸢姐儿,你现下是何修为啊!?” “嗯~,按西界的说法,我该是先天境后期,在东界应该是先天大圆满。” 出乎陆青舟所料,本以为白鸢至少也是灵海境修为。 “你什么眼神!?姐姐可告诉你,天下修行者八成不过是先天境,我这年纪的先天后期,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鸢姐儿威武!” 陆青舟发现自己越来越无耻了,暗暗告诫自己矜持一些。 白鸢对陆青舟的奉承颇为受用,只是不好表露地太过明显,翘着脑袋,以示不屑一顾,但翘起的嘴角和绕着辫子的手指,都将她此刻的心情出卖的一干二净。 刚刚还告诫自己的陆青舟立马再接再厉,夸得白鸢再也端不住姿态,呵呵直笑,揉着陆青舟的脑袋嗔道:“你这个小鬼,怎么会这溜须拍马这套!怪不得你家师尊给那么多宝物与你。” 陆青舟见好就收,顺势说道:“鸢姐儿,我看那城门口许多人在排队,怕是就要开城门了。” 白鸢自然明白陆青舟的言外之意,从怀中将罗盘取出,递给陆青舟。 “你放在手中拿好,它自然就会指向你要去的地方。你们分别突然,应该没有与你约好在何处相见的吧!?” 陆青舟一早也想用这罗盘,再来白鸢说得也在理,也不推辞,直接将罗盘拿到手中。 入手颇有分量,斑驳却不粗糙,其上刻得不知是哪里的文字,竟是从未见过。 学着白鸢的模样,食指插在孔洞中,将罗盘端在手心。 片刻后,掌心微麻,圆盘上的圆环开始极速旋转,不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白鸢探头过来,看着罗盘,手指掰算,口中念念有词后奇道:“你老师在此处往东南一千八百里,这岂不是到璟国去了!?你想着那里作甚!?” 陆青舟听到白鸢如此说,内心一震,抬起眼眸往东南方向看去。 神思穿过重重云雾,沿着尽河逆流而上,来到一处门扉外。 门后每日擦拭的木桌是否已经破败不堪? 屋后的那处小井的井水是否自然清冽可口? “呼” 陆青舟收回目光,浅浅一笑,说道:“鸢姐儿,容我再试一次吧!” 说罢便集中精神,脑中回想着张策那张黝黑严肃的面庞。 罗盘重又转动起来,片刻后白鸢又说道:“嗯!这才对嘛!随我走吧!” 说罢二人搬运灵力,u看书 ww.ukansh 往着绿蚁城行去。 ……………… 桃夭镇。 一处破落屋舍前,门后正摆着一盆红色小花。 细小的花蕊正在寒风中摆动,似乎下一息就要随着寒风逝去。 屋舍往西去不远,有一株绿叶大树。 此刻在细密的树叶间,正有一个青年跨坐在树干之上,紧紧地盯着那处门后的花盆。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急忙四下去看,正与树下一只枯瘦山羊,四目相对。 山羊毛色泛着蔫黄,更有不少斑驳露皮,肋骨清晰可见。 本是瘦弱山羊,只是那双羊眼泛着猩红,此刻正如同人一般,眼神冷漠地看着青年。 青年见此,讪讪地挠了挠头,对着树下的山羊说道:“可是阁主来了?” 那山羊依旧一脸冷漠,听青年问完,转身离去,同时往后一瞟。 青年会意,急忙从树干间跳下,稳稳落在地上,快走几步跟在了山羊身后。 一羊一人不徐不疾,来到那处破落屋舍前。 青年急忙上前两步,推开门扉,站到一边,等山羊慢慢进了院子,才闪身进去,关上门扉。 又等山羊去了一旁趴下休息,青年这才穿过院子,走进内屋。 屋内依旧是漆黑一片,不能视物,唯有破落的屋顶投下了一束亮光。 青年躬身来到亮光前站定,不等他开口,对面的黑暗中一道声音传来。 “你又在探寻我的身份,不知所为何事啊!?” 第66章 3律 黑暗之中,青年目视脚尖,心思急转,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我只是从属,并非主仆,况且若起争斗,我也并非定能胜你,有话直说便是!” 对面的人声传来,终于让青年下定决心。 再一拱手,青年声音稳稳传来。 “十一入阁至今,计八年又三月,于三月前来到此地任了通传一职。” “此前虽从未见过阁主,但也听闻阁主修为高深,专好搜集奇闻诡事。” “如今数次相见,却发现阁主修为、行事,与传闻相去甚远!” “与我相熟的六号亦是三月前断了传讯,而且十一任通传至今,从未收到来自前十的传讯。” “所以十一相信其中定有蹊跷,这才起了察探之心,有了窥视之举。” “十一自知犯了阁中律法,请罚!” 室内沉默了一阵后,对面的黑暗之中传来说话之声。 “阁中三律,一律凡入阁中必以代号自称;二律阁中之人不得互探身份;三律阁中之事不得传于他耳。” “然阁律并非国法,你既知错,我也不欲再追究!” “况且我也知道,你与六号感情笃厚,是她亲自引你入的阁中。” “如今她骤失音讯,你察探之举应属情理之中。” 青年连忙开口问道:“那六号现在何处?” 又沉默了一番,黑暗中的阁主回道:“我代行阁主之职,知晓不多,只是知道原阁主带着前十离开商地,不知去了何处?但定是极为机密之事!” “如此说,你可满意!?” 青年拱手回道:“谢阁主告知!十一日后不敢再有僭越之举。” “说吧!你留下记号唤我前来,定是还有他事。” 青年多日疑惑稍解,语气也轻快了不少,说道:“昨夜三五传来讯息,言莽山百里深处突现天梯巨树,后被一红毛巨猿取走树芯而倒。” “场中有数名元婴修士混战,其中一人正是执掌天罚仙剑的道宗行走长虚。” “混战如何结束不详,是否有伤亡不详。” “当代佛子无法和尚也曾现身。” “还请阁主示下。” 片刻后,阁主说道:“你自去寻买家,此次凶险,事成后将分于三五的报酬提高半成。” 青年拱手称是。 “上次叫你所察那人可有消息?” “已经有了眉目,只是那人的身边人警觉的很,还需些磨人的功夫。” “时日无多,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自有办法。” “桃夭镇,档口鱼贩,余清让,外号鱼三。” ……………… 余清让昨夜睡得极不安稳,数次起夜检查是否关死了屋门。 好不容易睡下了,一大早便又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披上单衣,趿着鞋子去了门口。 发现矮胖的马龙臣正一脸香甜地倚着墙角睡着了。 满身尘土,头发亦有股被灼燎的焦味。 正当余清让想着要不要把人拖去床榻上时,屋门被人叩响。 “余请让鱼三,可是住在此处!?” 余清让抬眼循声去看,正与一只枯瘦山羊四目相对。 ……………… “大兄,当真无需我陪你上路么!?” “哈哈!尽河,我去的那处真的无法带你同去,你只需在绿蚁城将我嘱咐之事做好,快则两日,慢则三日,我定去你家寻你。” “尽河定然不负大兄所托,这便去做事了。” “去吧!” 说罢,张策与魏尽河互礼,在路口分别,一人往车马行去了,另一人则往码头去了。 张策独自一人后,焦急复又爬上面容,脚下飞快,来到了车马行门口。 与店家寒暄几句,张策便拿出银钱,开门见山地说出此行目的。 店家见一早便来了个豪爽的客人,亦是十分高兴,见对方着急,立马便着手安排。 稍待了片刻,店家便风风火火地来到张策身旁。 “这位客人,说来也巧,正好有辆车驾一早便要回桃夭镇,只是那拉车的驽马,脚程慢了些,但胜在稳当。” 张策略一思索,问道:“若是不坐这车,何时能再有车驾!?” 店家略一思索,回道:“客人,桃夭镇偏远,易损伤马匹,许多车夫并不愿去,若是多给些银钱,今日下午许能匀出辆车驾。” 张策听完皱着眉头心中合计,现在辰时过半,马上出发傍晚时也该到了,即便下午有车,慢了两个时辰,再快也有限,何况店家也不能保证下午是否有车。 当下张策不再迟疑,爽快付了定钱。 店家收好定钱,便引着张策往后院走去。 不多时,张策便被带到了一处车驾前。 看到这辆车架的瞬间,张策便回想起来,这不正是昨日自己二人来绿蚁城的车驾吗? 怎么兜兜转转,又上了这车!? 脑后的鼓包不禁有些发胀,让张策急忙用手去抚。 “是你!?”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惊呼。uu看书 .uunshu.cm 张策急忙去看,正是昨日驾车的车夫。 此刻车夫怒目圆睁,正一手指着张策大步冲了过来。 车夫的怒气,张策看在眼里,心中有所明悟。 那车夫怒气冲冲地来到张策跟前,才发现张策身高体壮,虽然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破旧衣物,但眼神顾盼之间却犀利异常,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语气也不再强硬,说道:“昨日就是你在我车内留下血迹,擦都擦不干净,叫我如何载人?如何继续营生?” “你怎就知道是我留下的?” “车里就你一人,不是你弄得还能是鬼怪不成!?” 张策听车夫如此说,不由停顿了片刻,思索后又问道:“桃夭镇距离颇远,若是只载我一人,只收我一人的资费,你岂不是折本!?” “对哦!”车夫若有所思,只是片刻后又嚷道:“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你晕在车里,沾了一身的血,浑身也没半两银钱,叫你你也不醒,我怕你真死了,只好把你送到府衙。现在既出了府衙,你便把车费与坏我营生的银钱赔来。” 张策看着车夫神态,有些心惊,暗道修行者手段果然诡异,竟能让人忘得干净却不自知。 听到后来,张策也是大概知晓自己进了地牢的前因后果。 张策为人最是讲理,他明白车夫与自己一样,都是被人殃及的池鱼,即便车夫此刻话越说越难听,他也无法动怒。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说话声传进耳朵。 “老师!” 第67章 天生刺客 “老师!” 张策听得声音,急忙转过身去,正看到陆青舟一路小跑地来到身前。 张策看着恭敬行礼的陆青舟,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嗯!没事就好!” 说罢也注意到陆青舟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明眸皓齿,短衫长衣,两根乌黑的发辫垂到肩上,正是昨日同乘的少女! 陆青舟注意到张策看着白鸢,开口介绍说道:“老师,这是白鸢!正是她带着我寻到了老师!” 说罢又为白鸢介绍道:“这便是我的老师!” 白鸢与张策互相见礼不提。 “你这人欠钱不还,如何做得他人的老师!我可告诉你,若拿不出银钱,我还要去府衙告你的状!” 一番话说得张策面皮发热,但他早被告知过不得与凡人提及修行之事,所以任他读了多少书,此刻也是无理反驳,只得生生受着车夫的怒气。 不过张策能受,陆青舟可不能受。 虽然他不知其中原因,但大体也能猜到一些,事由己出,如何能让老师代受责劳! 下一刻,陆青舟双目凌厉,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势,正是江心杀人、莽山奔命积累而来的煞气! 那车夫被小自己许多的陆青舟一看,立马便噤了声,暗道好凶煞的少年! 陆青舟见车夫不再言语,上前几步,行礼道:“此皆青舟之过,需多少银钱,你说与我听便是!” 如此先兵后礼,不亏道理亦不折颜面,张策暗暗点头。 车夫可不管你谁之过,有人赔钱便行,当下便报了个数! 陆青舟不多废话,取出银钱给了车夫,与张策、白鸢三人便出了车马行。 来到街道上,看着熙攘的人流,白鸢拉着陆青舟说道:“青舟弟弟,我已如约带你来了绿蚁城,如今也该各自去忙了!” 陆青舟心中一紧,虽早已想过此时,但真想到一如钟灵般,或许再难相见,陆青舟心中万般不舍。 他明白,二人虽戏称姐弟,但终究只是萍水相逢,他待白鸢如姐,却不知白鸢又是否视他如弟呢? 就算视他如弟,他也没有强求他人留下之理。 “鸢姐儿,珍重!” 陆青舟稽首行礼,面色平静。 白鸢凝视着眼前规矩行礼的陆青舟,眼中突然蒙上一层雾气。 陆青舟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不等他再说话,白鸢已是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大步离去,瞬间没入人流,难见身影。 无法形容此刻的怅落之情,陆青舟望着白鸢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张策虽能体会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但具体二人经历了何事,他并不知晓,开口劝解,只能是倚着老师之名说些空泛道理。 正所谓未经人之事,莫劝人想开。 说了无用,不说也罢。 又过了片刻,张策拍了拍陆青舟的肩膀说道:“走吧!我们此行先取回钟灵小姐的信笺,晚些时候还要引你去见一人。” 陆青舟过了许久,心绪平复了许多,问道:“何人!?” 张策面露欣慰。 “魏尽河。” ……………… “你是何人!?” 余清让,也就是鱼三,将视线从山羊身上移开,看着来人问道。 “呵呵!” 来人笑容和煦,一身的白色衣衫纤尘不染,透着出尘气息,却又给人贵气之感。 这便是爹爹说过的清贵之人吧!? 鱼三暗暗想到。 “我是钟云,与马龙臣的师父相熟,此行是要寻马龙臣,有些事要拜托于他。” 鱼三一听和那老疯子有关,便想赶人,但看着眼前的青年,可不像是不知好歹之人。 又看了眼地上呼呼大睡的马龙臣。 鱼三打开屋门,单手一引。 “请进吧!小心脚下。” 钟云微微点头,便要跨过门槛,谁知一脚正踏在马龙臣的脚掌之上。 虽然钟云片刻间灵力自行涌动,已是抵消了许多分量,但毕竟第一下是实打实地踩到了。 “痛…痛…痛…” 马龙臣顷刻间痛呼着坐起身子,双手捂着脚趾,黑胖的面容如菊花般扭曲成一团。 鱼三露出奸滑笑容,瞬间又一脸正经,说道:“你这厮,有床不睡,睡在这门槛后,若是病了,岂不是又成了瘟鸡,要我端汤喂药地伺候你!” 马龙臣正要出言分辨一二,却发现眼前有人正眯着双眼,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你就是马龙臣吧!我眼神有些不好,刚刚得罪了!” 马龙臣见那人认得自己,顿了片刻后,爬起身子,便向门外走去。 “哎,马龙臣,你又要去哪儿?” 钟云对着鱼三一礼,微笑着说道:“我与他二人,谈些事情,去去就来!” 说罢一人一羊便跟在马龙臣身后出去了。 徒留下鱼三嘀咕着关上门扉,回去了内屋,安心地睡上一觉。 二人一羊很快就到了一处河堤旁,远处正有三两孩童在野地中捉着虫子,嬉笑哭喊声隐隐传来。 “鱼三不知你身份!?” “你我之事,勿扰了他。” 二人短短一问一答后便不再说话,uu看书 .ukanshu只是看着孩童们往来奔跑,玩得不亦乐乎。 马龙臣斜眼瞥见钟云双手拢在袖中,一张娃娃脸笑容灿烂,一如那些正在玩耍的孩童。 “寻我何事!?” 谁知钟云仍是笑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余清让,绰号鱼三。今方一十九,父母早逝,三代贩鱼,得父母留下房屋一座,档口一间。” “幼年受人欺凌,是你处处维护!财物遭叔伯同族觊觎,亦是你为他大打出手!” “马龙臣,原籍不详,父母不详,修为不详。” “我十分好奇,剑圣伯喜是从何处寻到你的!?又为何带你来这偏僻的桃夭小镇!?” 随着钟云每句话说出,马龙臣全身便绷紧一分,直到听到剑圣伯喜之名,全身气势已是攀到峰顶,但片刻后却又气势全泄,如凡人一般,看不出丝毫差异。 “咔哒” 汁液滑动之声响起,钟云收起神通,将马龙臣的变化尽收眼底。 “果真如游哥儿说得一般,世间竟存在如此神通,肉体凡胎却能直接沟通灵界灵气为己所用,隐秘难察,简直是为了刺客一道而生,怪不得剑圣伯喜会让你接过传承,授你辛离。” “只是你至今没有修为,莫非是因为你这神通的弊端就是无法修行!?” 马龙臣不置可否。 “汝寻吾何事!?” “自然是杀人!” “何人?” 钟云面色温柔,拢了拢袖子,娃娃脸的嘴角咧开一丝残忍。 “璟王,秦无云!” 第68章 仙人山 “吾为何帮汝?” 钟云胸有成竹,依旧一副温和的模样。 “好处有三。” “其一,我替你寻到伯喜的踪迹。” “其二,送你挚友鱼三一场富贵。” “其三,让你名扬天下。” “十载温剑贩鱼无人识,一朝刺璟诛王天下知。” 钟云转过头来,前倾着身子,直视马龙臣,语气充满诱惑。 “这才是你于梦中憧憬之未来。” “这才是刺盟三席的传人应该去做的事吧! 说罢钟云微微一笑,卷起衣袖,转身离去,同时说道:“三日后,此时此地,我来接你离去!” 听到这里,马龙臣对着钟云的背影嘶声吼道:“若吾不来,汝当如何!?” 钟云并不作答,只是挥了挥手,脚步不停,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独留下落寞的马龙臣,望着远处离去孩童们,怔怔发呆。 ……………… 陆青舟、张策二人与白鸢分别后,问询路人,很快便到了府衙附近。 “青舟,我昨夜越狱而走,虽乔装一番,但也不宜离得过近,你按我所说行事,取回信笺即可。” 说罢张策观察一番,指着一处食肆说道:“那处视野极佳,我便在那处等你,顺便探寻消息。” 陆青舟点头称是后,二人便分开行动,一人去了食肆,一人则往府衙走去。 张策片刻后就到了食肆内,马上便有店家上前招呼。 张策来到看中的位置坐定,顺着窗户向外看去,正好能远远看见府衙大门,而从府衙往这处看,则很难发现角落的窗户中有人正在窥视。 随意点了些吃食,多以黍米为主。 张策见店家跑前跑后,便搭话道:“店家,你为何不招个伙计?” 店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是有的。” 张策意在攀谈,又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 店家又摇了摇头,也不回答,只是顾着将吃食端上桌去。 张策见店家不愿再聊,问道:“店家,你可知府衙地牢处理犯人的场所!?” 见店家疑惑地看着自己,张策解释道:“我有亲戚犯事入狱,昨日前来探望方才得知,多日前已在狱中病死,官人蛮横,只说自去乱葬岗收敛尸首,便将我赶了出来。” 店家一听,欲言又止的模样,片刻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此处东去二里地,有个山包,大家都叫它仙人山,客人去那里问问吧!” 张策得了消息,十分欣喜,直言感谢,店家则是摆摆手,往后院去了。 张策见店家有所保留,但也不便多言,一边吃着一边留意府衙大门。 陆青舟与张策分别后,很快便到了府衙门口。 驻足观察一番,便抬脚向着右侧的一扇红门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不大的小屋内,有一个身着蓝色吏服的官人坐在桌后,正持笔书写。 上前几步,陆青舟行礼说道:“这位官人,小子来取家兄的物件。” 那官人头也不抬,问道:“姓名。未结案的不得取回。” “张策。” 甫一听到张策之名,那官人便停笔,看向了陆青舟。 不等他开口,陆青舟已是将一袋银钱递了上来。 那官人此中老手,脸色不变地接过钱袋,过手的瞬间便掂量出了这份十足诚意。 瞬间喜上眉梢,本来想说谁家的娃娃也敢来府衙,此刻脱口而出则是这位小公子,稍等。 说罢便转身从后门走了, 片刻后回转到屋内,手中正拎着一个包裹。 “这位小公子,运气十分不错,令兄的案子日前方才结案。” 陆青舟接过包裹,道了句多谢,便出了红门小屋,径直走向了食肆。 身后那官人则一收笑容,摸着怀中的钱袋,眯缝着双眼盯着离去的陆青舟,若有所思。 食肆不远,陆青舟脚步也快,一会儿便到了食肆,与张策坐到一处。 张策询问一番后,沉吟道:“总觉太过顺利,我们快些行事吧!” 随后从包裹中摸出信笺交于陆青舟。 陆青舟并无异议,收好信笺称皆以老师为准。 当下二人起身结账,出了店门,便朝着店家指示的方向行去。 二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两人边走边问,走了足有半个时辰,出了城门,才远远看见一处小山包。 谢过指路的行人,二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了山脚下的石碑处。 扫了眼石碑上斑驳的“仙人山”三字,二人顺着一条小径便往上走去。 绿蚁城周遭地势平缓,这“仙人山”已经算是方圆几里最为“险峻”之地了。 与张策目的明确不同,陆青舟跟在张策身后,四处看着。 平缓的上山路径两侧,杂草丛生。 透过斑驳杂草,能看到一座座黄土垒成的小土包。 土包上尖下宽,半人高,半丈宽,有的许是有些年头,已经皲裂,如同龟甲。 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十几个土包,稀稀拉拉地分布在杂草丛中。 继续往上走,u看书ww.uukanh 绕过一片松叶林,陆青舟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与刚才土包的稀疏不同,此刻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立着无数的土包,不知凡几! 一股股荒凉死气,打着旋儿,往天上腾去! 仙人山!?死人山!? 张策亦有些震撼,不过心中有事,脚下毫不停顿,沿着小径继续往上。 待穿过这一片土包,二人眼前出现了一排精心修剪的茂密大树。 “来人止步!祭拜何人?可有通牒!?” 不等到二人近前,一人便从林中走出,一身的短打衣衫,气息彪悍,冲着二人喊道。 张策不明就里,上前一礼,问道:“我去府衙处理尸首之地寻我……” 不等张策说完,那人便一脸不耐地摆手打断道:“既不是来此祭拜,便速速离开,若扰了里头贵人的寝墓,再让我见你在此徘徊,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便转身回到了林中。 那人蛮横,让陆青舟心中微怒,不过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将怒气咽入腹中。 通过缝隙去看,依稀能看到其中的坟墓,青砖石碑,松柏环绕,好不气派! 仅仅一林之隔,同是墓穴,却有天壤之别。 陆青舟不知张策此时如何考虑,只是立在一旁,等着张策指示。 “呼” 张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稍减憋闷,又思索一番,对着陆青舟说道:“青舟!这‘仙人山’乃是墓葬之地,越往上,也越规整,想来那些官人抛尸处,定然在山脚处!我们绕到此山背面的山脚去看看!” 第69章 吃鱼去 二人又是一番疾行,虽说仙人山既缓又矮,但却十分宽广,足足走到午时过了,才堪堪绕到背面。 一路上的土包,陆青舟也习以为常了。 “老师,休憩片刻再走吧!” 陆青舟修为傍身,赶路疾走,毫无压力,甚至一丝汗液也未出。 但张策旧伤刚愈,又一夜奔逃,此刻再疾行许久,已是嘴唇泛白,气力有些不支。 “无妨!” 张策心领了陆青舟的好意,摆了摆手,指着天上说道:“你看前方的墓穴渐少,十分荒凉偏僻,而且你看……” 陆青舟顺着张策所指之处看去,不远的天空有许多黑色乌鸦正在盘旋,特有的聒噪叫声隐隐传来。 张策理了理微乱的发髻,咽口唾沫润了润肺腔,大步向山下走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是指那些陡峭高山。 像仙人山这种山包,下山借势借力,十分轻松。 张策下得极快,耳边风儿呼啸,加上山背处并无光照,十分阴凉,竟是有些冷了。 不多时,二人已是下到山脚。 二人不用再问,已经知晓来对了地方,因为不远处有两个身着蓝色吏服的官人,正捂着口鼻,催促着搬尸人将车板上的尸体扔进眼前的土坑里。 二人蹲伏在一处,等到那两个官人离去,才上前询问搬尸人。 一近前,扑鼻的腥臭腐烂气味扑鼻而来,陆青舟瞬间便觉得腹中抽疼,喉头涌动,好在早有预感,立马暗暗调息,才将心头这股恶心之意强压下去。 可等到那搬尸人听得他们的问询声,转过头来时,陆青舟再也忍耐不住,酸水上涌,颊酸脑涨,蹲在一旁呕吐不止。 只见那人头发稀疏,油腻结块,面如树皮,鼻似鹰嘴,右眼眼皮耷拉着一只灰色眼珠,左眼则是暗红色的空洞,甚至能看见其中鼓动的青黑色经脉。 额头上有一个血色鼓包,几近透明,随着呼吸上下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炸裂,将里头的红黄脓水喷向四处! 那搬尸人佝偻着身子,咧开嘴角,露出一嘴黑黄相间的牙齿。 “呕” 张策仿佛感觉到眼前这人七窍中正向外喷着腐臭,他也再难忍耐,蹲下身子,狂吐不止。 二人此起彼伏了一阵,总算止住了呕吐之感。 张策自觉失礼,连忙致歉,那搬尸人则张开嘴巴,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嘴中疮脓遍布,黑红一片,尤其那肥厚短小的舌头上满是皲裂白斑。 “呕” “呕” 二人再次此起彼伏。 说来也怪,那搬尸人见二人如此,也并未离去,只是咧嘴微笑看着他们,那笑容间竟颇有几分玩笑意味。 再次致歉的张策已经明白,眼前这人口舌有疾,不能言语,便奉上银钱,将张友的体态、样貌、衣着等尽皆细致地描述了一遍。 搬尸人听完张策描述后,略微思索一番,便招手让二人跟在身后,向里走去。 陆青舟虽经贫苦,但如此地方也是头一遭来,呕吐不算,此情此景亦让他心中思绪翻滚。 路过抛尸的土坑时,捂着口鼻,剧烈的腥冲之味依旧直冲鼻腔。 耳畔“嗡嗡”作响,是成片的蚊蝇在上下翻腾,与食腐的乌鸦争夺着食物。 陆青舟只是微微瞟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三人走了一阵,突然停下脚步,陆青舟一看,已经到了一处空地,前面不远有一座草屋与一座巨大的火炉。 搬尸人示意二人等候,佝偻的身形便去了草屋中。 片刻后出来时,手中正捧着一双黑色布鞋。 将布鞋交到了张策手中,搬尸人指了指火炉,又“咿咿呀呀”地比划了一阵,才带着二人离开。 原路返回后,搬尸人收下银钱,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不明就里的陆青舟与红着眼眶的张策。 “这鞋可是老师弟弟之物!?” “来到商国后,我替他置办了一双新鞋,他不舍得,便让我穿了新的,他自己则拿了我脚下的这双旧鞋穿上。” “那尸首不在此处吗?” “府衙弃尸,多是受死刑之人,亦有受不住刑罚而死之人,这些大多会抛进这尸坑。而也有身患重病死在牢狱之人,为免瘟疫,会将尸体扔进焚尸炉烧净。我弟张友无罪死于非命,他们为免留下手尾,估计借瘟疫之名,直接将尸首烧了了事。而这搬尸人则是见这鞋值些银钱便偷偷藏好,不然他也未必能记得张友的样貌。” 张策心思缜密,结合见识,甫一拿到鞋子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梳理清楚。 取下包裹,将布鞋郑重收好,张策便带着陆青舟沿着山脚,往绿蚁城方向走去。 一路上,陆青舟都在思索,老师对弟弟的情义既如此深厚,为何不见有悲痛之举?若是他有日身死,会有人将他带回故土安葬吗? 脚步匆匆,没人来回答少年的疑问。 ……………… “马龙臣,你今日一条鱼绳也不曾穿牢,uu看书 .uukanhu何事让你心不在焉!?” 鱼三赔笑着送走买鱼的客人,怒视着一旁的马龙臣说道。 只是看见马龙臣依旧一副呆滞模样,鱼三气极而笑。 “那疯老头其他的没学会,这发呆的样子却是一样一样的,天天蛊惑你当那刺客,却扔下你就一走了之,你还当宝贝一样念着他。” 说罢鱼三一扭头,不再去看马龙臣那副模样。 “鱼三。” “哼!” “若吾不在,汝当如何?” “哈哈!那我就带着余嫂回家,深耕细耕,日耕夜耕,岂不快活!” 沉默片刻,马龙臣又说道:“鱼三。” “嗯!?” “饿了。” “吃些饼吧!” 马龙臣一反常态,出言拒绝道:“不吃。” 鱼三桃花眼一横,面带惊奇,问道:“那你要吃些什么?” 马龙臣目视鱼三,短粗手指一斜,指着篓中肥鱼。 “呦!这鱼运气不错,能够得个痛快,不用被你拿绳穿得死活不知。” 说罢鱼三也是面露馋色,拎起鱼篓便走,越走越快,最后已是小跑起来,同时嘴里喊道:“哈哈!走喽!龙臣,吃鱼去喽!” 看着鱼三向他招手的身影,马龙臣咧开嘴角,快步跟上。 一如多年前的那幕。 “我是余清让,你叫什么?” “马龙臣。” “你肚子怎有响声?” “吾饿。” “那你跟我走吧,龙臣,我带你吃鱼去,可好!?” 第70章 4目相对 待陆青舟与张策二人进了城门时,已是申时初了。 与陆青舟粗粗讲了魏尽河之事,张策便循着记忆,向城南走去。 他本计划将陆青舟失踪一事报给钟云知晓后,便回返来绿蚁城安顿魏尽河。 如今计划有变,无需成行,便打算去昨夜歇息的屋棚处寻找魏尽河,带他一道离开这绿蚁城。 身体疲累,但张策今日也算事事顺利,因而现下精神极好,脚下生风,只为早日见到魏尽河。 陆青舟亦是十分好奇,老师口中的赤子之心究竟是何模样。 当下二人一路无话,埋头赶路不提。 待到了城南屋棚处的外围,已经是辰时末了。 张策进出两次,凭着记忆摸索前进,想着总是能找到的,但还是低估了这片屋棚的错综复杂。 一样窄的小径,差不多样式的屋棚,处处嘈杂的声色。 二人只不过走了百步,却已经迷失其中了。 陆青舟见张策已经找不到路,便说道:“老师,青舟还记得来路,不如去外面等着!?” 张策无奈地环视一圈,放弃了深入的打算,便要依言回转。 就在此时,一句说话声被张策听在了耳中。 循声看去,是一个正在咒骂的青年。 张策对人声十分敏锐,瞬间便听出了青年正是昨夜、今晨,与魏尽河说话之人。 示意一旁的陆青舟稍候,张策上前几步,让过一处粪便,与那青年说明来意。 “魏尽河!?是谁!?” 青年莫名其妙,不耐烦地摆手就要走开。 张策急忙补充道:“昨夜与你说话,今早与你斗嘴的那人,肤色白皙……” 不等张策说完,青年已经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你说得是白话儿啊!他那模样怎还有个斯文名字!?哎~” 不知这青年为何叹气,张策稽首一礼,继续问道:“尽河是我兄弟,此次有要紧事寻他,只是我等迷失了方向,还望告知!” 青年似乎不习惯有人如此客气,别扭地学着张策的模样回礼,十分滑稽。 “那…那个…魏…那什么……” 一张脸憋的通红。 “魏尽河!” 张策微笑着提醒道。 “知了,知了,魏尽河!他就在……” 青年指着身后,说话间语气一转,郝然说道:“也不知该如何能说的明白,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张策点头称谢,便和陆青舟一道,跟在青年背后,向里走去。 陆青舟今日算是第二次开了眼界,第一次自然是仙人山,这第二次就是这片屋棚。 三人越是深入,陆青舟越是惊奇于世上竟还有如此地方。 一处小小的屋棚竟陆续出来了四五个人,有老有小,应是一家人无疑。 另一处屋棚中人,竟直接站在屋内,朝着门外撒尿。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行径,让陆青舟看得瞠目结舌。 突然,陆青舟想到了此前仙人山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土包,与现在的这些屋棚是何其相似,不过一头是死人,一头是活人。 再去看着眼前这些麻木毫无生气的脸,陆青舟心中骇然,竟是不敢再细想下去。 三人左拐右拐,穿行一阵,终于是来到了张策昨夜歇息的那处屋棚。 青年停下脚步说道:“就是这处了,二位等他便是!他白日里寻我帮忙,我没跟去,他说晚上再来找我,想来也快回来了。” 说罢又悄悄附耳过来。 “近日周边常有人失踪,二位小心些。” 张策见青年尽心尽力,还出言提醒,便要谢他些银钱。 谁知那青年见此,连忙拒绝,跑也似地走了。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青舟见这衣衫破旧的青年不贪钱财,品性上佳,不禁对马上要见到的魏尽河越发好奇。 当下张策与陆青舟进了屋棚,并未见人,因为知道魏尽河去了何处,是以张策也不着急,与陆青舟解释几句后,二人便在屋棚内等候魏尽河归来。 屋棚内二人互说离开后的际遇之余,日头已是慢慢西沉,映得江水火红,好似煮沸了尽河水。 很快,夜幕降临,嘈杂的屋棚区也渐渐安静下来。 与昨日不同,今夜一丝月光也无,整个屋棚区亦是一丝亮光也无,毕竟油灯火烛也不是什么便宜玩意。 屋棚内的张策数次出棚去看,直到再也难见人影时,终于心中忧虑渐起。 “我与他分别前曾托付了些事情与他,但多是打探消息,应无危险,可他至今未归,莫不是出了岔子。” “老师,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张策摇了摇头,说道:“昨夜闲聊时,尽河曾言他有雀盲之症,每日傍晚前就得回来。” “青舟,再等半个时辰,若是仍不见尽河回来,便与我一起去寻他,可好?” 陆青舟与张策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此刻关系已是十分亲近,张策但有要求,他自然要尽力去做。 “青舟知晓,老师只管吩咐便是!” 张策在心焦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招呼着陆青舟起身出门。 门外夜色深沉,远处一大片的食肆酒楼泛着红光,给这片屋棚处捎来了些许光明。 张策在门口驻足片刻,待双眼适应后,已能借着微微光亮,uu看书 ww.uukanshu.cm 勉强辨认路径与屋棚。 陆青舟身为修行中人,眼力自不用说,借着光亮与灵力,虽不能说将四周视若白昼,但要看的清楚却是不难的。 与张策一礼,陆青舟抬脚便走,过目不忘的本领记这区区路径,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因为要照顾张策,二人速度并不快,比白日里多用了一炷香时间,便出了这片破落屋棚区。 刚刚离得远看不真切,此刻仅隔着一座拱桥,陆青舟才发现这片食肆酒楼有多么辉煌。 只是这一侧,高如中天港红鲈酒楼的便有四五座,高楼边上还有许多矮楼,皆是灯火通明,阵阵觥筹交错、丝竹伶音正传入耳中。 顺着酒楼间的缝隙往里看去,密密麻麻地竹竿招牌,鳞次栉比的酒楼食肆,好比一条灯火隧道。 望着这片将上方夜空映得发白的地方,再望向屋棚区,当真是有如两个世界。 张策亦被此景震惊到,但心中忧虑,只是疾行间观望了片刻而已。 沿着道路往南,二人很快看到了船只聚集的绿蚁港。 绿蚁港内,偶有点着火把,赶夜搬货的船家,呦呵不止。 张策领着陆青舟穿行一阵后,到了一处通铺客栈前停下脚步。 陆青舟看着身旁神色复杂的张策,心思灵活的他已经有所察觉,这通铺客栈里头,住的应该就是那些同船的楚人。 只是不知老师为何要来此处寻魏尽河! “吱呀” 不用张策纠结,屋门从内打开,那人与张策四目相对! 第71章 入室探查 张丰今日有些烦躁,白日里搬货期间,见着一个丰腴美妇人,提着个食盒,说是来给裘老大送饭。 啧啧,那腰,那屁股,那胸脯,那绸缎似的皮肉,还有那要命的脂粉香味。 新乡没一个婆娘比得上! 也不知那个糙货如何寻了个如此好看的婆娘! “哎” 深深叹了口气,摸着怀中的几个大钱,拿指腹摩挲着滑溜的钱孔,张丰想着再攒些铜钱便去寻个暗门子, 正巧这时,隔壁那人一个翻身,引起了张丰的注意。 呸! 暗啐自己一口,张丰带着许多干草滑下了通铺,打算去门外屙泡尿清醒一下。 “吱呀” 单手打开屋门,正有一个高大人影站在门口。 定睛一看,张丰心惊欲裂。 “张丰,许久不见,策有礼了!” 张丰看见的正是疾行而来,寻觅魏尽河踪迹的张策。 见张丰瞪大双眼,一副吃惊表情,张策眯了眯细长双眼,寒声问道:“今日可有一人,自称魏尽河,来此告知你们裘老大一事!?” 张丰下意识地一挺腰杆,恭声回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牛老大接待的他,具体何事我也不知。” “牛老大!?” “就是张牛,他仿照港口的裘老大,称自己牛老大,我们也就这么叫了!” “张牛人在何处!?” “牛老大带人去了港口,说是有个夜活,点了几个人一起去的。” “走了多久?” “约摸得一个多时辰了。” 张丰有问必答,张策很快便问到了消息,不再废话,带着陆青舟转身就往港口去了。 张丰掂着脚尖,等张策走得看不见了,才奔回屋内,大声嚷嚷着将刚刚所见所闻讲与众人听,一时间屋内炸开了锅! 这通铺客栈与港口离得极近,二人一刻钟便已经到了港口。 仔细寻找一番,根本没有张牛的身影。 好在张策擅识人心,瞅到一个脚夫欲言又止的模样,银钱开道,那人才说曾看见数人往港口西侧去了。 同时也告诉张策,那里正是裘老大的地盘。 张牛得了魏尽河报信,要与裘老大火并?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便被张策排除在外,张牛若是去寻裘老大火,定不会只带数人! 趁着夜色,仅带数人,张牛定是要做其他的隐秘之事! 只是魏尽河既然已经报信,为何人又不见踪影? 其中发生了什么,只有先寻到张牛再作打算了。 张策思索片刻后,便与陆青舟往港口西侧行去! 港口不同于屋棚区,常年货物堆积,即使夜间,也有人值守,是以每隔上一段距离,便有火把或者灯笼照明。 一路问询过来,张策终于在一个值守嘴中再次问到了张牛等人的行踪,他们确实往这边来了。 又疾行了一阵,二人终于来到了值守口中的裘老大的仓库。 这仓库位于整个港口的最西端,占地颇大,三面环水,好似悬凸在尽河之上。 此刻仓库大门紧闭,江风吹来,吹得两个油纸灯笼一阵晃动,明灭不定。 二人收着脚步,来到墙边,附耳去听,仓库中一丝声音也无。 莫非张牛没来此处? 张策暗暗想着。 既然来到门前,若是只在门口磨蹭,不进去看一眼,如何能甘心! 眼神相交,陆青舟会意,暗运灵力,轻巧地攀上仓库上方未关的气窗,一钻一挂,已经过了气窗。 脚下灵力鼓动,让陆青舟得以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面上。 灵力往双眼汇聚,陆青舟很快便瞧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陆青舟不由暗叹自己聪明,通过灵力运到脚底可以轻身提纵这一用处,举一反三,用眼时灵力搬运至眼部,用耳时灵力搬运至耳部。 正所谓,用哪儿就将灵力搬到哪儿,妙用无穷! 不过陆青舟不知道的是,他能够轻松做到这些,固然与他的天赋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得益于双周天逆气搬运法与人像。 前者让他得以打通各处关键大穴,让体力灵力如臂指使,后者让他熟知各处窍穴与走向,让灵力得以灌入其中,发挥妙用! 要知道,五官手足,其中何一处的赋灵之法,无论放到哪个道统门派,都是需要修士无数的习练与不错的天赋方能派上用场。 即便陆青舟之法有些粗糙、稚嫩,但谁人能像陆青舟这般,身体各处皆可随意搬运灵力,赋灵加持,以展效用!? 废话不提,话说落到地上的陆青舟只是小小得意了一番,下一刻便收敛起了心绪。 灵力加持下,四周清晰可见。 落地处是个不大的房间,房门虚掩,角落处摆着小炉与木柴,一旁的方桌上则放着一只三层食盒,uu看书ww.食盒旁则放着许多瓶瓶罐罐。 猫腰上前,陆青舟一手扶着墙壁,从门缝处向外看去。 这一看,发现同样有只眼睛透过门缝,正与他相对而视。 昏黄瞳孔,血色眼仁,这只眼睛还泛着淡淡的彩色光晕。 陆青舟受此一惊,头皮刺麻,肝胆欲裂,瞬间鼓动灵力,手脚用力,往身后疾退。 “咣” 方桌被撞倒,陆青舟亦是身形不稳,与掉落下来的食盒,还有瓶瓶罐罐摔在了一处。 食盒坠地开裂,露出了其中所盛之物。 陆青舟在黑暗中瞧得清楚,那食盒之中装的哪里是吃食,分明是白腻肥厚的蛆虫和壳亮须长的肢节长虫。 此刻盘踞在食盒碗中的蛆虫与长虫,没了束缚,纷纷耸动着身躯,如无底洞一般疯狂地向外涌出。 陆青舟见此,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诡异之地,急忙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 却发现手脚没了知觉,仔细一看,心头大骇,不知何时,他的手脚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 倒刺的腿脚勾住衣物,布满绒毛的虫腹高高扬起,小虫们兴奋地操着尖锐的口器,撕扯筋肉,吸吮鲜血,欲要将陆青舟大快朵颐! 不等他出声呼救,那些黑色小虫似乎感觉到了陆青舟的眼神,纷纷抬起虫须,睁着细密虫眼,望向了陆青舟。 下一息,黑色小虫们便张开甲壳下的透明薄翅,弃了嘴下的血肉,腾起黑压压的一片,直奔陆青舟的面门而来! 第72章 空中楼阁 陆青舟只觉得黑暗潮水般涌来,复又褪下。 失重感随着潮水褪去后骤然出现,陆青舟脚底不稳,往后跌坐在地。 这一跌,陆青舟不经反喜,手脚终是有了知觉。 只是自己本来就跌倒在地,此刻如何还能再跌? 一念及此,陆青舟抬眼再看,刚刚恐怖的虫潮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毫无踪影! 环视四周,方桌并未倒下,其上的食盒与瓶瓶罐罐完好无缺,面前的屋门依旧虚掩,此刻正有亮光从缝隙中照进屋内,并隐隐有声音传来。 寒冷的江风从来时的气窗灌注进来,吹佛着陆青舟的面庞,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 迅速坐起身子,检视一番,发现并未有所损伤,陆青舟放下心来,看着那处门缝,许久后才站起身子。 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骇人的眼睛,陆青舟重又向门外看去。 一片灯火辉煌的高低楼阁映入眼帘,让陆青舟瞬间便想到了今夜见过的那些酒楼食肆。 只是区别的是,此时的这些楼阁,许多并无根基,而是悬浮于空,无数的灯笼正围着这些浮空楼阁,不停地上下浮动,照亮了那些雕栏画栋。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远远超出了陆青舟的想象,好奇之余依旧是心有余悸,而且此行前来是为寻人踪迹。 陆青舟眯眼望向这些空中楼阁。 他们会出现在其中吗? 自己又该从何找起呢? 正当陆青舟犹豫不定时,一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下陆青舟毫不迟疑,推门而入,在许多人惊疑的目光中,奔跑着向前追去。 “呼” 灵力鼓荡,肺息吐纳,陆青舟已是把速度催到了极限,可是仍在转角处,丢失了前方的身影。 视线慌张地在楼阁间扫过,陆青舟颓然地低下了脑袋。 等他抬起头时,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少女,一身紫色衣裙,正绕着辫子,嘴角微翘,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正是今早分别的白鸢! “青舟弟弟,你这是在寻谁呢?如此着急!” 陆青舟不理会这明知故问的捉弄话语,按捺心情,上前行礼,微笑着说道:“鸢姐儿,青舟见到你,十分开心哩!” “哼!” 白鸢皱了皱鼻子,伸手揉着陆青舟的发髻,说道:“这么小,就学会骗女人了!?” 若是之前,陆青舟定然要慌张地解释几句,可是这次他只是一脸认真地说道:“鸢姐儿,青舟所言,皆出自真心!” “那分别时,你为何如此决绝!?” 白鸢发问后,陆青舟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鸢姐儿曾问过我为何想着千里外的璟国。” “因为青舟原本只是个偏僻黑店中的贱籍少年,失去至亲后,才得以被师父收入门中。” “连陆青舟这个名字,也是拜师时师父赐下的。” “青舟修行初心便是寻回至亲,拜师那日,亦发愿,不再失去任何亲我、爱我之人。” “青舟与鸢姐儿相识于机缘巧合,备受关怀,亦是青舟不愿失去之人。” “青舟不知鸢姐儿如何看待青舟,但青舟已将鸢姐儿视为亲我、爱我之人。” “分别之决绝,是青舟不愿以此扰了鸢姐儿之决绝,亦是青舟对自己之决绝。” “幸而,在此与鸢姐儿再见,青舟真的十分高兴哩!” 陆青舟抬起头,直视着白鸢的双眸,说道:“鸢姐儿,你可明白青舟的心意?” 白鸢怔怔地看着陆青舟许久,眼中渐渐模糊不清。 上前一步,将稍矮的陆青舟搂入怀中,白鸢小嘴轻启。 “你愿意如此待我,我内心十分欢喜。” 二人心诚地拥在一处,虽无只言片语,却胜过口舌无数。 如此过了许久,白鸢才问道:“青舟,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啊!” 陆青舟一声惊叫,急忙从温香软玉中挣脱出来,说道:“我与老师来此寻人的,差点便忘了此事。” “果然是个毛头小子,如此毛糙。”白鸢宠溺地揉了揉陆青舟。 “寻人之事交给我便是!你老师人在哪儿呢?” 陆青舟知晓白鸢手中千咫罗盘的功效,此刻心中大定,便将自己与张策一路来此的经过一股脑地告诉了白鸢。 白鸢听后,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既然你老师不在这里,那便等我们出去再替他寻人吧!先跟我去办些事情,用不了多久,这里出去了,要再进来可不容易!” 说罢便招呼陆青舟往前走去。 陆青舟初来此地,连如何出去也不知道,自然毫无异议,只是辛苦老师在外多受一些冷风了。 跟上白鸢,uu看书.uuknshu.co陆青舟便问道:“鸢姐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来这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看着白鸢嗔怒的表情,陆青舟反应过来,连忙止住已经到了嘴边的几个问题。 “我怎么有些怀念那个不肯与我说话的少年呢?” 见陆青舟害羞地挠着头,白鸢不再调笑,回道:“这是绿蚁城的修行者集市,在每月一十三与二十六的夜间才会开启,让修行者们得以互通有无,也是散修,就是那些无门无派的修行者获取功法、丹药、符篆的来源。” “每个大城都有各自的修行者集市,与璟国和楚国不同,商国的集市都属于不同的门派或者家族,但开启时日与进入之法都是大同小异。” “或是门洞,或是水井,进入的门户千奇百怪,但都有专人值守维护,每到开启时日,便会启用通道门户,让修行者得以来到此处。” “为了不影响世俗凡间,这些门户多在偏僻之地,即便本地的修行者也无法尽知市集的所有门户。” “你进来的那处,应该也是一处门户,那里估计时常有蟊贼光顾,便设了个迷阵,却被你这个不知缘由的先天小毛头给撞破了。” “至于现在去哪儿!?” 白鸢将断手在陆青舟眼前晃了晃,说道:“自然是为了治伤!” 陆青舟心想若那是迷阵,却为何总觉得那个可怖眼眸似曾相识呢? 不过他也不打算问这种毫无由来的事情,免得又被白鸢嘲笑。 当下便紧跟白鸢,往前方的一处高大的浮空楼阁走去。 第73章 工伯 “喏!” 白鸢努了努嘴。 “那处就是金光阁,招牌是各种符篆,‘羽’符就是他家的独门符篆,据说还有比‘羽符’更高阶的‘腾符’,却不知有何效用。”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一处楼阁下方。 陆青舟抬起头,望着上方,能看到一条条极粗的绳索从浮空的楼阁下方垂将下来,绳索的另一段则连着一个轿厢。 轿厢高两丈,内部亦是两丈见方,由不知名的木材制成,通体黄黑之色,镂着各式花纹。 白鸢拉着陆青舟快走几步,进了轿厢之中,不等陆青舟发问,脚底微微一震,轿厢已经拔地而起,飞快地向上升去。 虽然陆青舟也曾被李子三带着飞过一段,但那毕竟速度有限,且有人拽着他,不像此刻,轿厢中无依无靠,还没有遮挡,直接便能看到脚下之地骤然离远。 陆青舟探眼一瞧,不禁有些发晕,脚下灵力逆转,将整个人牢牢定在了轿厢之中。 不消说,这个灵力逆转也是陆青舟自行摸索的成果,毕竟他入门到现在,奔命已是驾轻就熟,脚底功夫自然不差! 余光瞟到白鸢正一脸似笑非笑,陆青舟也是急忙挺直腰杆,作放松姿态。 不多时,飞速上升的轿厢速度骤减,下一息,已是穿过屋底,升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厅内。 “走了!把你的嘴巴合一合!” “哦~!” 陆青舟挠着后脑,随着白鸢走出轿厢,连自己也未察觉,一向独立聪慧的他,每每总在白鸢面前吃瘪,也不知他是否正乐在其中呢!? 白鸢似乎是此处常客,带着陆青舟毫不停顿,一路穿行,很快便来到一处角落。 随手在墙上一按,很快便显出一个小门,二人矮身进入。 门后的通道十分黑暗,仅靠着不远处的亮光能勉强视物。 快走几步,二人还未出了通道,便有声音传来。 “我可先与你说好,治伤可以,得拿硬货付账才行!” “哼!老怪物,就剩个脑袋了,还要甚的硬货!?你还想着传宗接代不成!” 白鸢嘴不停歇,带着陆青舟来到一处逼仄房间内。 本来陆青舟以为白鸢那句只剩一个脑袋纯属咒骂之语,可等见到那人之后,才明白白鸢所言一丝不假。 只见昏黄灯光下,入眼是型如蜘蛛一般的木制义肢,光洁纤长,一头连着头颅,一头尖锐有螯。 这般的义肢共有八个,正立在桌后,将一个上尖下方的头颅拱在中间,说不出的诡异疯狂! 陆青舟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念头,在看到此人后不禁有些混乱! “啪” 肩上被用力拍了一记,陆青舟这才清醒了些。 “怎么!还带了小姘头过来!?” 白鸢拿眼一横。 “闲话莫多说。” 说罢便上前坐到一处凳子,将那只断手摆在了桌面上。 “啧啧啧!” 那怪人嘬着牙花,低下头颅,两只义肢灵巧地翻动检查着断手的伤处。 趁这个空档,陆青舟这才发现,头颅下的血肉已经与那些义肢长在了一处,在灯光下,完全看不出接壤痕迹,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再看那些义肢,尤其是前两肢,并不是单纯的木头,而是由无数个零件环环相扣而成,是以能够曲折反复,如同蛇躯。 “小白鸢,你这是惹了什么厉害人物!?伤处死意不绝,绵延而上,现在时日不长,若是再过个几天,整只手臂便要筋烂髓干,成了摆设!” 白鸢不以为意,皱着眉头说道:“工伯,说得如此严重,怕是要收不少费用吧!” “嘿嘿!” 工伯一张脸笑成了老鸨状。 “说说吧!这次寻了什么宝贝!给我开开眼!?” 不过等他看到白鸢一脸你做梦的神情后,便讪讪收了笑脸。 “小白鸢,早跟你说了,若是帮我做事,我许你好处,总比你这到处碰运气,打打杀杀的强吧!” 白鸢有些不耐烦地回道:“你若是能治便开个价,若是不能治,我便走了!没的许多时间听你聒噪!” 工伯看了看白鸢,又扫了眼陆青舟。 白鸢会意,说道:“这是我亲弟弟,你只管说就是了!” 工伯听后又深深看了眼陆青舟,这才搓着两只前肢,说道:“这次你去替我取个东西,算作资费,你且放心,绝不会太过难为你!” “什么东西?” “下一次开市,你来寻我,我再告诉你,你的手也得那个时候才能处理!” 说罢工伯的义肢上下点地,转头去了身后的黑暗中,片刻后又捧着一方木盒来到白鸢身侧。 前肢轻巧地一穿一提,打开木盒,露出了其中一块短小的黑色方块。 “这是皇蚪墨,每日在伤处涂抹两遍,能够抑制你手臂中的死气,不至于坏死,如此拖延段时间,也好让我去准备一番,u看书.ukanshu方才有把握。” 白鸢拿起木盒,收入怀中。 “如何用?可有忌讳?” “用前需用火烤软,这段时间忌吐纳,忌争斗,还有……” 白鸢看着那一副奸笑面容,怒道:“还有什么?” “忌房事。” 此话一出,白鸢作势要打,工伯早有准备,往后退去。 白鸢见此行目的达到,也知道工伯德行,便招呼陆青舟往来路走去,身后工伯的声音传来。 “小白鸢,下次开市早些过来,这伤得费许多时辰的!” 白鸢也不回话,只管走路。 一路穿过大厅,上了轿厢,一阵坠地之势后二人又回到了地上。 “走吧!你从哪里进来的?快些带我去。” 陆青舟依言带路,途中忍不住开口询问。 “鸢姐儿,那工伯怎么如此……” 陆青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所见之情景。 “哈哈!” 白鸢揉着陆青舟的脑袋,说道:“工伯是专精傀儡术与医道的修士,他如何变成这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本事很大,别去招惹他就对了!” “哦!” 走了一会儿,陆青舟斟酌着说道:“鸢姐儿,我大师兄也是医道修士,本领应该也是不差的,要不要我带你去寻他!?” “谢谢我青舟弟弟的好意,不过我可不想白受恩惠!嗯,是这里吗?”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陆青舟进来时的那处门户。 见陆青舟点头,白鸢当先推门出去。 第74章 尔之生路,彼之死路 二人推门而入,所到之处正是陆青舟中了迷阵的那个房间。 白鸢环视一周,将门前后一推,重又进了门内。 不过这次进的不是集市,而是一处仓库模样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处仓库原本的样子。 在仓库中间的空地上,此刻正躺着五个人影,不知生死。 伸手拦住欲要上前察看的陆青舟,白鸢向着黑暗中朗声说道:“这些人与我等有旧,还请容我等带走,多有叨扰,还请原谅!” “呵呵!” 前方笑声响起,烛火亦随之亮起,将周围照亮。 一个年过三十的丰腴美妇人,身着红色肚兜,白色亵裤,赤着双脚从角落处走了出来。 “呵呵!” 美妇人来到近前,笑吟吟地捂着嘴说道:“原来是两个小雏儿!怎么?要带走这些个蠢笨蟊贼?” 说罢探头过来,盯着陆青舟说道:“只消与姐姐在此留宿,姐姐便差人给你送还,如何!?” 一阵腻人的香风钻入鼻孔,陆青舟不禁有些燥热,不过不等他开口,白鸢侧身挡住那美妇人,笑着说道:“姐姐,我这弟弟可是道宗的宗室弟子,我怕你误了自己!” “哦?” 美妇人双眸一转,万般风情,直起身子说道:“道宗的宗室弟子这般修为便能下山行走?妹妹,你莫要诳我!” 白鸢推了推陆青舟。 “青舟,把你的手段亮给这位姐姐看看。” 陆青舟心思聪慧,白鸢一说便已经明白,当下双手掐诀,灵力涌动,就要叱诀。 美妇人一见陆青舟那架势,便明白应该是做不了假的,便挥手喊停。 “行了,小弟弟,姐姐与你玩笑而已,呵呵!裘海,将这些人搬到外头去!” 话音刚落,黑暗中走出一个光头男子,身形高大,赤着胸膛,只是目光呆滞。 这男子来到躺下的五人身边,大手一张,脚尖一勾,眨眼间将五人手提,腋夹,尽皆抓了起来。 随后男子大步走向大门口,一脚踹开大门,身子一抖,手下一甩,便将五人扔出了门外。 “哈呀!” 美妇人作势打了个哈欠,说道:“二位,夜已深了,奴家要歇息了,若是得空,记得日后来寻奴家呦!” 说罢,美妇人盯着陆青舟魅惑一笑,随后便摆着腰肢,款款走向了黑暗中,那个唤做裘海的男子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哎,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去啊!?” “啊!?” 陆青舟红着脸回道:“鸢姐儿为何一直取笑我!?” “哼!我看你眼睛都直了!莫不是还没断奶!?哼!” 说罢白鸢狠狠地在陆青舟肩上拍了一掌,往门口抬腿便走。 陆青舟则是揉着肩膀不敢吱声,跟在后头,二人一道出了仓库。 “砰” 身后的仓库大门自动合闭,白鸢去了被仍作一团的五人身畔,陆青舟则是立马去寻张策。 稍过片刻,陆青舟便带着张策从黑暗中跑来。 张策心急之余,不忘与白鸢见礼,虽有疑惑,但事有缓急,急忙蹲下。 “张牛,张牛,张牛……” 可无论张策如何拍打、摇晃,张牛都是毫无反应,如同一摊烂泥。 陆青舟见此,回忆起钟云教授的一些医道知识,运起灵力,上手在张牛人中处用力一按。 “啊!走开…走开…” “啪” 醒来的张牛面露恐惧,大叫着往后爬去,直到脸上挨了张策一巴掌,方才定下神来。 “是你!?你怎在这里!?” 张策不欲废话,直接问道:“魏尽河呢!?” “魏尽河?” 张牛双眼有些涣散,过了片刻方才想起。 “他给我报了消息便离开了。” “去了何处?” “不知。” 张策听到张牛如此说,心中越发不妙,脑中心思急转,该如何是好。 陆青舟见此,将张策与白鸢拉到一边。 白鸢亦是明白陆青舟的心意,将千咫罗盘递给了张策。 “老师,你如此拿着罗盘,心中想着魏尽河便是!” 张策立刻依言照做,罗盘转动停下后,白鸢掰指计算方位,蹙着眉头,说道:“这是想去楚国了吧!你们二人怎都是这般!?” 张策赧然,陆青舟急忙将此前的经验告诉张策,片刻后白鸢算好方位,朝陆青舟点了点头。 “老师,你是与我们一起去寻,还是……” 说话间,陆青舟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几人。 张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那些楚人,叹了口气,朝着白鸢一礼,说道:“策既来了,自然不能视之不理,此番寻人,拜托了!” 白鸢能帮忙,自然是因为陆青舟,当下也不客气,坦然受了一礼,随后拿眼神去看陆青舟。 陆青舟会意,朝着张策一礼。 “老师且宽心,鸢姐儿寻人的本事十分高明,定然不会有差。” 说罢又指了指张牛那处,说道:“他们皆是惊惧闭气,在通风待上片刻,自然会醒,事了后,我们便在屋棚那处碰头。” 说罢,陆青舟与白鸢二人,uu看书 .uukansh 大步离开,待到了无人处,便运起灵力,疾速奔行,向着内城而去。 目视二人离去后,张策回到了张牛身畔,二人将四人拖到平整些的地方躺好,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两边。 许久后,张牛的声音传来。 “张…张友呢!?他可还好!?” 张策喉头滚动,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语,改口说道:“嗯!他又吃胖了!” “呵呵!” 江风吹来,又是许久的沉默。 “你为何要帮我等!?” “自然是为了寻人。” “是吗?那差人报信又是为了什么?” “尔不仁,吾不能不义。” “我不仁,活同乡二十八人之命为不仁,你弃了我等难道便是义?” “我若是要弃了你们,在楚国就不会离别恩师,去新乡为你们谋生路。” “谋生路!?张策~” 张牛站起身来,指着张策叱道:“张策,你的生路是什么?渡江时死在舱内的乡人你问过否?死在璟国的张铁你问过否?病死在通铺的二位叔伯你问过否?” 张牛泪流满面,大声问道。 “尔之生路,彼之死路耶!?” 尔之生路,彼之死路耶! 尔之生路,彼之死路耶! 尔之生路,彼之死路耶! …………………… 这番话在张策脑中来回翻滚,胸口憋闷,几欲裂开。 “呕!” 一口污血吐出,张策不敢去看张牛的面容,踉跄着夺路而逃,好不仓皇,好不狼狈! 关于改名 书名改了,如实说,书名原定是《归途》,但被人用了,《问陆》本也是将就取的。 但这不是改名的主因,我回复书友的是尝试编辑的口味。 两次被拒签,对我打击挺大的。 不是因为赚不到钱,而是因为文章在更专业的编辑眼中是如此的不堪。 我也去拜读了许多签约的书籍,有大神有新书,更加沮丧,因为有的真的看不下去。 虽然自己写得也就这样,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看了些签约的技巧,说是书名和简介很重要,要直白一些,便动了改名的心思。 本来我是想重开新书的,但看到还有人在投资,在追投,不忍心,所以再尝试一下,每日一更到第三次申请签约吧! 也有人说文章太古,人物太细腻,要剧情的激烈,我也有些迷茫,这个在网文看来,已经是缺点了吗? 多谢关心,支持本书的书友,你的每一次投票和评论都是我的动力。 关于本书 仔细看得话,书里有两条线,以陆青舟为主线的修行者世界,以张策为支线人类世界。 这两条线会贯穿始末,描述修行界与人界的互为影响,现在只是一些小事件,以后会有波澜壮阔的大战场面,不过是国与国,还是修行界内,亦或是人界与修行界,都有可能。 陆青舟与张策都会参与其中,并扮演重要的角色。 乱世之中,各种信仰的人物也会纷纷登场。 无聊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关于更新 下周一开始日更一章,若是有空,就会多更的,肯定的评论就是让人特别有动力呀! 第75章 寻人 话说陆青舟与白鸢离了港口,于黑暗中疾速奔行,迈步如飞,穿街过巷犹如阵阵幻影。 不同于莽山的时刻提防与崎岖路途,陆青舟如此纵情狂奔尚是头一次,身旁无数的树影、屋社往后飞退,耳畔的凉风呼呼作响,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初时陆青舟只能直行,遇到拐弯抹脚处必须得停下脚步,当能免得自己撞在各种障碍之上。 不过领头的白鸢并不因为这个而有丝毫停顿,逼得陆青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在身后疾追不止。 不过虽然同是疾奔,二人画风却有天壤之别,白鸢如同幽狐一般,一跃便是丈许,且毫无声息。 而陆青舟则粗糙的多,一路的踏步之声,遇到水洼亦是一脚下去,踩得水花四溅,更不谈还要时常停下转弯,既糙又蠢。 好在是今夜毫无光亮,白鸢尽是挑着偏僻无灯的地方行走,不然以陆青舟这般模样,早被人发现八百回了。 不多时二人已经到了内城,屋舍已是比之前更加高大、精美。 奔至前方一处角落,白鸢轻巧地一跃,踏在墙面上,双臂轻轻一摆,已是转过了身子,下一刻脚下一蹬,便如飞燕一般,投入了黑暗之中。 身后的陆青舟离得远了,只模糊瞧见白鸢突然不见了身形,顿时心中一急,猛力往前,不料入眼竟是一堵高三丈的青黑色石墙! 眼见就要和这石墙撞在一处,陆青舟福至心灵,刹那间双脚灵力逆行,顿时脚底传来的吸力抵住了大半的冲势。 同一时间,陆青舟上身一甩,双臂一抡,灵力亦同时爬满了上身关窍,供上力道。 如此二力齐至,抵势借力,陆青舟非但没有撞在石墙之上,更是斜过了身子。 此时,脚底的灵力瞬间又转逆为正,一股力道传来,让陆青舟整个人画着一道弧形,疾速地过了这个笔直的转角。 哈哈! 看着前方的白鸢,陆青舟心中大喜,既是因为自己没有撞墙出糗,也是因为自己又悟到了一个技巧! 加速跟上后,陆青舟随后又在几处转弯时,凭借着这个技巧顺利过关,越发熟练的同时,离白鸢也是更近了,已是能看见她飘荡的双辫了。 不过不等他真的追上,白鸢便停下了脚步。 待陆青舟近前,白鸢拿出罗盘复又瞧了一遍,指着眼前的屋社说道:“东北向,五丈方圆。” 陆青舟瞧了眼屋舍,两丈高的白墙上嵌一道不大的门户,两侧是葱郁的竹林,一条宽有半丈的石子路,从门户延伸到二人脚下。 二人对视一眼,灵力运转,攀着白墙,瞬间已经轻巧地落在了白墙后。 入眼是一处宽阔的庭院,假山竹林,十分幽静,不远处还有一角凉亭,此处的主人应是个有着雅致的人物。 只是老师不是说魏尽河苦寒出身,如何会来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地方! 白鸢示意陆青舟噤声后,便贴着边角,领着陆青舟向里摸去。 二人一路收摄气息,很快便来到了最初见到的那座凉亭处。 凉亭正处在整个庭院的东北角,两面是高大的院墙,其余地方依旧是竹林,一条石板路从竹林中贯穿而过。 二人穿过石板路,来到凉亭中,只是一个人也无,陆青舟疑惑地拿眼去看一旁的白鸢。 白鸢又从怀中拿出罗盘,瞧了一阵后,樱桃小嘴一抿。 “嘘” “吱吱吱” 一声轻微的哨声后,金毛硕鼠嘻嘻索索地从白鸢的衣领处伸出了脑袋。 只是看那肥鼠打着哈欠,一脸困顿的模样,怕是很不情愿被叫醒的。 “嘶” 青蛇应是对这个曾经与她大战一场的肥鼠颇有忌讳,听到声音也立马从锦囊中钻了出来,碧青的蛇头探出衣领,正吐着粉嫩的信儿,盯着对面的肥鼠。 不过肥鼠显然是不打算与手下败将一般见识,也不拿正眼去瞧青蛇,一脸不愿地被白鸢提着肥厚颈肉给扔到了地上。 “吱吱吱” 金黄肥鼠趴在地上,竖起的粉嫩鼻尖,不停地耸动着,下一刻,便对着一处地方细声尖叫起来。 白鸢见状,蹲到肥鼠身畔,循着那处看去,陆青舟亦是好奇蹲在一旁,瞧着相同的地方。 不过是一面平整的石桌桌底,并不能看出什么古怪。 白鸢瞧了一阵,探手过去,在桌底摸索了一番。 突然“砰”的一声,身旁的竹林里传来一声闷响。 白鸢提着肥鼠起身便走,陆青舟跟随在后,片刻后来到一处黑黝黝的洞口。 不消说,魏尽河应该就在这洞口的地下了。 只是这情形也越发诡异了。 示意陆青舟稍后,白鸢手一扬,便把金黄肥鼠扔进了洞口。 “吱吱吱” 片刻后,一阵特有的叫声传来,白鸢这才矮身进了洞口,陆青舟随后跟上。 一进洞口,来到一处台阶,几步下去,二人便来到一处厅室。 不大的厅室内,挂着十数盏油灯,将周围照亮之余,还有丝丝油脂香味钻入鼻尖。 地面上则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中间有一口低矮的水井。 上前几步,陆青舟搬开数人后,u看书 ww.uuknshu 一眼便认出了张策口中,长相颇为突出的魏尽河。 就在陆青舟要催醒魏尽河时,一旁的通道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陆青舟急忙停下动作,与白鸢贴着墙根,仔细去听。 “上仙,此事还需多久能成啊!?” “哼!若不是你拖拖拉拉,哪里需要我每夜方能动手!你如何有脸来问!?” “上仙,你有所不知,这…这毕竟事关人命!” “人命!嘿嘿!先不说那些住着屋棚的猪猡算不算的上人命,就说你家那正室,两日前方才杖死一个护卫,卖去娼窑一个侍女,现在却跟我说人命!你莫非真当老夫不晓得你在打什么算盘!?” “那…那还需几人?” “哼!今日抓来几个?” “四个。” “再抓足十个,或能再有进展。” 陆青舟正当聚精会神地聆听之际,被白鸢推了一下。 白鸢指了指魏尽河,又指了指来路。 陆青舟会意,要趁着对方未察觉之际,先将人救走再说。 也不迟疑,一手捂住魏尽河嘴巴,一手运起灵力,按在人中处。 不过魏尽河并未醒转,陆青舟不由一阵焦急,用力再掐,又掐,直将魏尽河鼻下掐肿,也是无用。 无奈之下,陆青舟只得使上全力,拖着魏尽河往出口处挪动。 不料就在此时,魏尽河突然醒转,睁开双眼与陆青舟四目相对。 “你是何人?拽我裤子作甚?” 魏尽河的问询之声在空旷的厅室内显得异常清晰。 第76章 贾言,贾文之 陆青舟在魏尽河张嘴之际,已经合身扑上,可还是没能止住魏尽河出言询问。 “唔” 陆青舟一掌将魏尽河接下来的话语捂了回去,急忙附耳言语了几句,待魏尽河安静下来后,才得空去听通道内的动静。 “快跑!” 突然间,白鸢大喝一声,陆青舟不假思索,拉起魏尽河,拔腿便向出口跑去! “蟊贼,跑去何处!?” 一声粗狂呼喝由远及近,从通道内隆隆传来,片刻间一道身影带着无匹的狂躁气息,已是奔到了室内。 室内的油灯被带来的劲风吹得明灭不定,陆青舟回首去看,那道身影已经与白鸢战在了一处,不由大急,推攘了一把魏尽河,大声说道:“速速离去!” 说罢不再去管魏尽河,返身往战团奔去。 “哈哈!不走便一道做了老夫的刀下鬼!” 肆意张狂的笑声响彻室内,震得人耳膜欲裂。 定睛看去,那人高如巨人,须发皆白,竖立贲张,敞胸的黄色大袍上布满血污,此刻正擎着一把扇形利刃,抡起臂膀,大开大合,将身形娇小的白鸢拢在刀光之中。 “快走!他是灵海境的修士!” 甫一接战,白鸢便惊声警告道。 不理会白鸢的警告之声,陆青舟面沉如水,脚底灵力一正一逆,整个人石柱一般扎根在原地。 起手式习练纯熟,眨眼间便掐诀结印。 怒目而视,舌绽春雷。 “青蛇,出鞘!” 人作鼎炉,神魂化火,十分之一息便烧沸了这一丹田的灵力之水! 灵力蒸腾、狂奔于经脉之间,室内一道绿芒亮起,风驰电掣般向着那人的脖颈而去! 男儿若杀人! 杀人当杀头! 神魂所指,青蛇即往! “啊!” 只见那人喉间一道光华闪过,惨叫一声,急忙一手捂住喷着血液的伤处,一手利刃猛挥逼退白鸢。 下一刻那人转身一纵,往通道内飞快退走。 室内,绿芒倏忽间已是回了陆青舟袖中。 “青舟!那人只是皮肉伤,速走!” 白鸢与那人其实交手不过几招,室内狭小,双方用的都是短打招数,还未动上道法术诀,是以那人虽是灵海境修士,白鸢借着灵巧身法,也是能够勉强应付。 虽然闪转腾挪间受了些小伤,但人已经救出,再与高阶修士争斗实为不智,所以一见对方被陆青舟飞剑击伤败走,就要拉着陆青舟速离此地。 可谁知身旁一道身影掠过,陆青舟竟是提纵身驱,猛然追入了通道之中。 “陆青舟!” 白鸢大喝不止,但陆青舟全然不管,几息间已然消失在拐角处。 恐陆青舟有失,白鸢一跺脚,发起全力,亦是冲入了通道之中。 通道不长,但是颇多转折,白鸢灵巧腾挪,全力往前,也才堪堪看到陆青舟的一抹背影。 又是转过两道转折,眼前豁然开朗,同时也伴随着一股冲天的血腥气味。 入眼的是一大片肉林,黝黑的铁钩将这些肉脯如同猪肉铺子上方悬着的肉条一般,倒挂在高处。 只是此刻被开膛破肚,往下滴着血液的是一个个不知生死的凡人。 红褐色的腹腔内骨茬隐现,拖了一地的肠子泛着青色黏湿的光泽,还有一个个青黑色的死气面容。 幽静雅致的庭院地下,竟藏着一个修罗炼狱场! 不过白鸢来不及惊诧于这一切,在被撞得到处晃荡的一片死人肉林中,一道大叱声响起。 “青蛇,出鞘!” ……………… “诸位乡人,策听闻今夏大旱,田地皲裂,颗粒无收,是以请来恩师松山先生的书信,求城主能够免了此番税粮!” …… “诸位乡人,策无能,并未得城主召见,然策定会寻得法子,为大家谋个出路!” …… “诸位乡人,莫要信那税官所说,奉田抵税,我已打听清楚,战事将起,城主募兵在即,新乡男子尽皆在列,若此时奉田,失了根基,定然被编入陷阵冲锋之部曲,十死一生,我张氏从此亡矣。” …… “诸位乡人,税官与募兵令已在半途,策倾尽资产,雇了舟船,只有活下性命,才能再谈其他,我等男子离去,他们亦不能为难妇孺!” …… “诸位乡人,终有一日,策定要带着众人回返新乡,奉上香火,大祭祖先!” …… 张策脑中混沌一片,各种声音、片段接踵而至。 一路上,张策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时而惊恸奔逃,时而萎缩躲藏。 偶有路人见到此般的张策,急忙躲到一旁,大叹晦气,竟是夜里碰到个疯病。 一路踉踉跄跄,不知不觉间,张策已是远离了港口,来到了一处空旷地方。 迷糊间,张策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想也不想便直直地走了过去。 “来人止步!” 突然身畔传来一声大喝,一名腰挎长刀的护卫几步来到张策身前。 见张策低着脑袋,并不理会他的警告之语,只管往前走,那名护卫便伸手去拦。uu看书.uuknsh 可张策仍是无动于衷,绕开手臂,依旧往前。 见此,护卫火气上涨,见张策一身粗布衣裳,反手抄起刀鞘,重重拍在张策后背之上。 “砰” 张策应声倒地,但恍惚间遭此一击,反而激起了张策的凶性,喉咙里咆哮着站起身来,就和护卫厮打在一起。 虽说张策身高体壮,又是一脸疯魔状的可怖模样,但护卫只是吃惊之余,几招就将张策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正当护卫看着张策一脸疯狂样子,头冒冷汗时,一道声音传来。 “何事发生?如此吵闹?” “禀先生,不知哪儿来的贱民,不听劝阻,只好动手将他捉了。” “那便杀了罢!哦~,算了,打晕扔到路边便是,今夜我还要观星,刚洗沐好,可不能沾了血腥味。” “是!” “哎,等一等,将那人头抬起来给我瞧一眼!” 说话间,高挂的灯笼下走来一人,一身紫纱罩衫,泛着水光的长发披在脑后,正探着身子,仔细瞧着被捏住脸颊的张策。 突然,这人俊俏白皙的脸上现出喜悦之色,高兴地说道:“可是松山先生的弟子,张策张文远!?” 听得有人唤出自己的名字,张策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些神采,循着声音望去,许久后才哑声问道:“贾言,贾文之?” “哈哈!正是我,不曾想在这异国他乡,亦能遇到同窗好友!” 说罢大步上前搀起张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楼,笑着说道:“今夜便要与师兄,彻夜长谈!” 第77章 斩下头颅 贾言说罢不由张策分说,挥手摒退护卫,搀着张策便往灯火通明的高楼处走去。 “文之,你为何会在此地?” “这话该我问师兄才对。” 贾言对周围行礼的护卫点头示意,笑着说道:“传言文远师兄为救乡人,辞别了松山先生,连饯别宴也未出现,却不料你竟在千里外的商国!” “饯别宴!?老师去了何处!?” 听得恩师离别,张策顿时激动起来,急忙开口问道。 不料贾言只是拍了拍张策的手背,微笑着伸手一引,领头上了面前的台阶。 张策心忧恩师,忙拾阶而上,但也守着礼数,不再出口询问。 阶梯皆是木制,盘旋而上,越往上去越是窄陡,二人不疾不徐地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来到高楼的顶端。 说是高楼并不准确,应称作高台更为合适,毕竟只有顶上一层,方能驻足。 高台上两丈见方,周围有着半人高的栏杆围住。 此刻贾言一挥衣袍,席地而坐,张策则是坐于对面。 甫一坐下,张策便行礼说道:“策之狼狈,愿文之莫怪。” “呵呵!” 不同于张策的正襟危坐,贾言靠着栏杆,半躺着说道:“能让向来不动声色的文远师兄如此模样,容我一猜,莫不是救乡人一事出了纰漏!?” 被贾言一语中的,张策心中一揪,回道:“学馆内皆言文之心直口快,思维敏捷,果真如此!” 贾言戏谑一笑。 “师兄不用抬举,他们给我起的贾毒言的称号我亦是听过的,只是……” 贾言说话间探过身子,说道:“只是你我老师本是同门,又是他乡相遇,我们该十分亲近才是,文远兄为何总是隔着生份呢!?叫人好不痛快!” 张策见他说得直白,不由一愣,沉默片刻后说道:“策刚历经不堪,难在此时与文之谈笑。” 贾言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茬,突然咧嘴一笑,说道:“嗯!片刻就能看出我喜好他人说话直爽,加上些真情实感,显得言语自然,简直天衣无缝,不愧是得了松山先生‘专断人心’称赞的天才!” 张策听后只是抬头瞟了一眼贾言,并不接话。 贾言感到对面的张策的不快,越发笑的开心,拿起一旁的剪刀挑弄着油灯的火苗,映着俊俏的脸庞上一片忽明忽暗。 “文远兄,你可知松山先生为何离开学馆?” 张策低头思索片刻,回道:“周游天下去了罢!” “周游天下!?是,也不是!” 贾言说话间剪断了灯芯,又转身去挑另外一盏油灯。 “文远兄,你认为松山先生才能如何?比之家师又如何?” “松山先生与鹤江先生皆是天下大拿,才学大师,术业不同,何以有高低之分?文之为何明知故问。” 贾言又是一剪,剪断灯芯,目视着张策问道:“既如文远所言,无高低之分,为何家师入了庙堂,而松山先生仍在学馆授业,如今更是离别故土呢?” 张策回道:“自然是二者所求不同,而非……” “张策!” 贾言轻叱一声,打断张策,自觉失礼,又笑着说道:“文远兄,此处并无他人,可不要答非所问。” 张策深深看了眼贾言,沉吟道:“松山先生‘君亲权贵,庶民同罪’之论,遭人忌惮,于楚国之地,难以出仕,一展抱负。” 贾言于黑暗递过剪刀,问道:“那文远兄如何看这大逆不道之言论呢!?文之愿洗耳恭听。” ……………… “青蛇,出鞘!” “啊!你这黄毛小儿,逼人太甚,吃老夫一刀!” 劲风铺面,刀光骤现。 陆青舟眼中灵力四溢,于刀光中捕捉到了那泛着血色光华的利刃,脚底灵力正逆交错,腿、腰、肩同时借力一摆,贴着脸面让开了这致命一刀。 对面的凶人一击不中,左手松开伤处,张大如蒲扇,向着陆青舟的脑袋处抓来,看那乌黑坚硬的指甲,不比他手中的利刃弱上分毫! 陆青舟此刻身处肉林炼狱,头顶强攻来袭,整个人却仿佛遁入空明,十分冷静。 故技重施,再次逆转灵力,闪身避过这一抓。 同时手中剑诀不变,再催灵力,神魂引动,青蛇在空隙间一个摆动,从后方向着凶人击来。 不知何时,陆青舟已然能够御剑,得以一式二击! “啊!” 凶人的脖颈伤处再遭青蛇一击,如此三次利刃之威相加,那粗大的脖颈已是被削掉了半截血肉,汩汩浆出的血液已将整个人染成了巨大的血人! 只是凶人即便受伤如此,依旧毫无不支之状,大吼一声,抡起持刀的右手,向着陆青舟横扫而来! 陆青舟眼神一片冰冷,感受到所剩无几的灵力,神思闪动,在利刃来袭之时,瞅准时机,脚下一蹬,便跃上了凶人的手臂。 手心一展,青蛇凭空出现。 陆青舟手脚并用,借着身轻力巧之势,倒提着泛着青芒的青蛇,踏着凶人的宽阔手臂,uu看书 uukashcm 向上冲去,眼神聚焦之处,正是那还剩半截的脖颈!!! 凶人身上的腥冲之味直冲面门,脸上纵横沟壑间的血色泥污亦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那半截脖颈下的白色喉管正在微微颤动! 手臂不长不短,电光火石间,陆青舟三步来到肩头,腿脚一曲一蹬,躲开凶人一抓,跃到了凶人脑后的半空中。 陆青舟催动仅剩的灵力,握着青蛇的手掌一甩。 只见青蛇与陆青舟心神相通,甩出时于空中身形涨大,形同长鞭,绕过凶人脖颈,被陆青舟另一只手紧紧抓牢。 青蛇蛇腹鳞片倒竖,被陆青舟如同软剑一般,正箍在凶人脖颈间,嵌入了伤处! 就在此时,陆青舟抓着青蛇首尾,于半空中逆转全身灵力,一股巨力从下传来,加上下坠之势。 如此一力一势,再添青蛇锋利,再添已露着骨肉的脖颈。 陆青舟大叱一声。 “受死!” 随即便带着无匹力道,拽动青蛇,向下坠去! “哧” 血液喷射之声响起,硕大的头颅应声而断。 陆青舟毕全力于一击,将灵海境的凶人修士枭下首级! “青舟!” 一声惊呼响起,陆青舟循声望去,是白鸢不见血色的惊呼表情。 “鸢姐儿,我不容他人欺你!” 陆青舟笑了笑,随即双眼一翻,委顿在地。 白鸢急忙上前扶住,呼唤陆青舟之名。 一旁的凶人的头颅上,一双狠厉眼眸突然眨巴了几下! 第78章 贾言之志 “青舟!青舟!青舟!” 白鸢将陆青舟搂在怀中,不停地呼喊着。 见毫无反应,又在全身检查起来,发现并无伤处,这才松了口气。 听着平稳的呼吸声,白鸢抹开陆青舟额头的血污,神色复杂地看着陆青舟。 正当白鸢分身之际,身后依旧未倒下的巨大无头尸身,突然弯下腰来,张开五指,一把将落在地上的头颅提在了手中! 头颅下连着一片破布般的皮肉,正滴滴答答地落着血液。 本已涣散发白的瞳孔,正逐渐凝聚精神,片刻后又恢复了那被枭首前的狂躁眼神。 大手提着头颅一转,正从白鸢身后望过来,大嘴咧开,露出了其中黑黄的牙齿。 “桀桀桀” 白鸢一听身后传来的渗人笑声,头皮一麻,合身抱起陆青舟就往来路纵去! 见白鸢欲逃,凶人单手从一旁的尸体上抓来一把模糊的血肉,囫囵塞入了头颅口中,随后单手指诀变幻,头颅嘴中含糊不清地叱道:“血肉·人伥!” 一阵血腥味涌起,位于白鸢前方的一具倒挂男尸,蓦地睁开双纯白的双眼,喉咙间响起“赫赫”的低吼声。 突然间复苏的男尸全身一阵痉挛收缩,然后一挺身,伸出五指抓住将他钩住的漆黑铁钩。 “吼” 男尸口中咆哮,发出巨力,将铁钩生生从顶上拔了出来,带出一片泥石! 男尸甫一落地,便手脚并用,高举着铁钩,拖着一地的肠子,嘶吼着向迎面而来的白鸢冲去。 白鸢在凶人施法伊始便聚了十二分的注意,此刻见对面的男尸冲来,再抬眼一看不远处的出口,心中计议已定。 奔行间,单手迅速在陆青舟身上又补了一张“羽”符,随后全身发力,双臂一扔,将陆青舟高高抛向了出口处。 同时低伏身子,眼神凛然,单手一展,滑出一把尖刃匕首。 左匕长六寸,前窄后宽,泛着雪白光亮。 二丈距离,男尸与白鸢转瞬间交错而过。 “砰” 男尸倒地,冲势不止,在黏腻的地上滑出去老远。 白鸢头也不回,脚下再蹬,往出口处狂奔而去。 被提在手中的头颅,见到这一幕,咧嘴继续快速叱喊。 “血肉·人伥!” “血肉·人伥!” “血肉·人伥!” 话音刚落,又有三具尸体,挣扎扭曲着从铁钩上落到地上,张牙舞爪地疯狂扑向白鸢。 之前滑出去的男尸,亦是翻过身子,趴在地上,口中嘶吼着,向着白鸢疾速爬来! 如此一来,前后左右,四具来袭尸体,将白鸢的路径尽皆堵死。 就在此时,白鸢脚下用力,轻巧一跃,抓住头顶的一个铁钩,眼见再一跃就要出了包围,接上陆青舟,逃离此地。 不远处的头颅见白鸢往上腾去,撞入肉林,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手中诀印再变。 “血肉作茧,缚人!” 只见白鸢身旁的数具尸体突然抬起手脚,向着白鸢抓来! 白鸢一直怵于这些尸体有变,是以之前宁愿强杀男尸,亦不愿腾空,与这些尸体靠的过近。 如今变数袭来,正是白鸢力尽之时,避无可避,顿时被十数只手脚给缠在半空中,险象环生! ……………… 张策挺了挺身子,深深看了眼身在暗处的贾言,又瞄了眼递到身前的剪刀。 随后转过身子,将身侧的油灯摆到了面前,正放在剪刀下方。 “策同意当如何?不同意又当如何?” 贾言收回剪刀,将油灯移的近些,低着头,复又开始挑起灯芯来! “听闻文远兄的父亲战死于蛮人之战中,令人惋惜!只是你可知道,我楚国每数年便要与蛮人争战一次,这是为何?” 贾言不等张策回答,自问自答道:“那自然是蛮人掠我子民,我等只为保卫疆土!如那些募兵的将官说得那般正义吗?不!不!不!” 贾言摇着手指继续说道:“我来告诉你,蛮人地界出产一种名为魂木的木材,传闻用这木材制成的棺木可以肉身不腐,魂魄不散,楚国权贵们无不以有一副魂木棺椁而自傲!” “可奈何魂木成材极少,亦是蛮人们下葬同族所用,不肯货与楚国!” “买不到,自然便用抢的,抢要军队,若用私兵,死伤难免心痛,不如一纸募兵令,舍尽活人性命,换死人一副棺木,真是滑稽可笑。” 说罢贾言眼含笑意,直视着张策,问道:“现在文远兄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知你从何处听来这些,松山先生的言论,策身为弟子,自当鼎力支持!只是不知文之又是为何来商国?又为何在此建了一座高台?” 张策直视着贾言,将问题抛了回来。 “呵呵!家师虽与松山先生同属一门,但专精的是天象之学,数月前,家师夜观天象后,唤来门下弟子,言观察十数年的妖惑之星不见了踪迹,天下动荡将起,命我等去到各国寻觅妖惑之星的踪迹,uu看书 ww.ukanshu并要蛰伏,寻觅势力,静待大变来临!不过……” 贾言说到此处,话锋一转。 “不过我贾言可不愿附人尾翼,寻觅势力,不如自成势力,只是尚无头绪,所以便来商国一行,增长见闻,恰巧碰见了文远兄!” “不知文远兄可愿与我一起共事,搅乱这天下呢!?” 张策熟读律法,自问从不信星象一说,但自从接触过修行者,见识过许多不可思议之事后,他也不敢笃定,星象之说就是无稽之谈。 “文之,先不说你我交浅言深,怕是不知道我从不信什么星象之学吧!用这种话如何能说服我!?” “哈哈!” 贾言大笑而起,转身扶着栏杆说道:“文远,若天象之学是无稽之谈,你以为各国皇权贵族皆是痴傻不成,能斥巨资修了无数座观星楼!?这世间,你所见到的不过是能让你见到的,甚至能让你见到的,也不过是见到了一面而已!” 说罢,贾言转过身来,问道:“文远,你了听说过修行者?” 张策眼神一缩,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贾言。 “哦!?看样子,文远兄应该是知晓其中之事了,却还如此相问,这是要诈我?” “呵呵!无需诈我,我告诉你便是了,我贾言就是想要做那妖祸之心,将这三国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张策皱眉问道:“如此必将生灵涂炭,于你有何益处?” 贾言拢着双手,微笑道:“生灵涂炭能如何?这世间若是一直太平下去,岂不是太无趣了!” 第79章 更夫 张策看着眼前一脸平淡的贾言,惊诧于他语出惊人,同时脑中思绪不断翻滚。 “文之,为何选我!?” “文远,你是要听真话或是假话呢?” “假话如何?” “假话便是我贾言早就熟知你文远之能,特意邀你,共举大事!” “真话又如何?” “哈哈!” 贾言重又端坐于地,笑着说道:“真话便是我贾言今夜心情甚好,便给了你张策这番机会!” 张策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贾言,回想着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己看清楚他的真正意图的消息。 “你即要搅动天下,招揽人才却如此草率,如何有成事之相!?” 贾言听张策如此说,也不反驳,只是靠着栏杆反问道:“文远兄,世人皆知,成事者周遭都是能人异士,却不知这些能人异士之前也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之辈,然为何他们被后人推崇备至!?” “皆因他们跟对了主公,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是因为他们辅佐所以成事,而是因为成事了所以他们才成了能人。” “我贾言今夜即便招揽了路边的乞儿,日后他也是这天下最出息的乞儿。” “文远兄,你可明白!?” 狂! 张策从未见过如此狂人!是以已经不在乎贾言话语中的种种不敬。 张策摇了摇头,说道:“修行者定然不会坐视天下秩序崩坏,你成事依然无望!” “哎!本以为得了松山先生称赞的人物能有些可取之处,谁成想也不过是唯唯诺诺的蠢笨之人!” 贾言面露讥讽,继续说道:“修行者又如何?不过是一群持着千斤重斧的小儿罢了,以清心无欲为名,行窃世盗国之事,还妄图长生不死,简直可笑!” “如此贪欲深重,欺世盗名,只要谋划一番,自然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文远兄,如何?” ……………… 黏腻、血腥的死人肢体如同铁锁一般,将白鸢牢牢缚在半空,白鸢挣扎无望,只得从缝隙间,眼睁睁地看着陆青舟落向地面。 就在此时,通道内突然走出一人,接住了将要落地的陆青舟。 光头虬髯,豹眼浓眉,一身的黑色短打装束,背后一把大剑堪比人长。 只见这人轻巧地接住陆青舟,皱眉一瞧里面的炼狱景象,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嗡声嗡气地说道:“我乃本地‘更夫’,屠道人可在此处!?” “桀桀桀” 一阵阴鸷地笑声传来,凶人提着头颅拨开肉林,来到不远处,问道:“‘更夫’?老夫就是屠道人,寻我可是要与他们作伴!?桀桀桀……” 自称“更夫”的大汉见了屠道人的可怖模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双手一摆。 “砰” 陆青舟被大汉随意地丢到了一边,不过还好有“羽”符加身,想来应该不会太疼吧! 布满厚茧的单手伸入怀中,从中取出一张画纸,其上正画着凶人的全身像。 看了看画纸,又瞧了瞧眼前的屠道人,大汉说道:“哎!你笑甚,丑死个人!快些把头放回去,好让我瞧清楚!” 屠道人本是一脸狞笑,被大汉一骂,却是有些懵在原地。 “磨蹭啥涅?还不放回去!?” 大汉见屠道人一脸呆滞,不耐烦地催促道。 “啊~!哦!” 屠道人则是听话地将头颅放回脖颈上,血肉涌动,肉芽交织,片刻间头颅已是和脖颈连住了大半,只是还有些不稳,须得用两只手扶住脑袋,才不会滚落下来。 大汉又是一阵猛瞧,随后大笑道:“屠道人,终于让我寻到你了!” 屠道人见大汉笑的猖狂,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寻我作甚?” “哼!” 大汉将画纸收入怀中,说道:“我奉命维持此地秩序,近日城内人数失踪颇多,我已明察暗访多日,今日终于找到这里,如此多的凡人尸体,你如何抵赖!?还不束手就死!” 说罢大汉便抽出背后的大剑,双手擎着,向屠道人大步走去! 反观之前凶相毕露的屠道人,此刻犹如一只乖兔儿,听大汉要取他性命,依旧毫无反应,只是扶着脑袋,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让一旁的白鸢看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无论如何诡异,也好过现在的处境。 “啪嗒” “啪嗒” “啪嗒” 大汉脚步声在室内回荡,面容平稳,看不楚有何异常,只是一双豹眼中正闪着阵阵紫光,uu看书 ww.knshu.om 正直直盯着屠道人的双眼。 大汉继续向前行去,突然,一脸呆滞的屠道人咧嘴一笑,露出了骇人的牙龈。 大汉见此,大呼不妙,提起全力,纵身一跃,大剑高举,向着屠道人的硕大头颅斩去! 屠道人面对来袭大剑,毫不理会,双手合十,十指交错摆动,口中叱道:“血肉·群伥舞!” 瞬间,整个室内一股死腥血气如雾弥漫,不下百具尸体,纷纷睁开双眼,痉挛嘶吼,落到地面,肢体怪异地飞速地向着屠道人与大汉涌去! “砰” 本来束缚住白鸢的尸体也尽皆活化,扑向不远处,让不及防备的白鸢亦是落到了地上。 白鸢骤然脱困,不假思索地就往出口冲去,今夜这室内的二人之斗远超她的能力,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立刻带着陆青舟逃离此地! 仅仅一息,焦急地白鸢已经跃到了陆青舟身侧,稍微察看一下,便将陆青舟拦腰抱起。 回头望向室内,无数疯狂的活尸已经将中间堆成了一座小山包,不过仍旧有许多活尸仍不断从黑暗嘶吼着奔出,跳到尸堆之上。 为大汉默哀一声,白鸢就要向着通道内纵去。 “乾无极·精火法·附剑术。” 大汉特有口音的叱诀声响起,一股骇人的气势在室内蒸腾出来,白鸢急忙回头去看。 只见尸堆之上凭空出现一条火红色的裂缝,透过裂缝,能看见大汉正握着一把冒着烈焰的大剑。 裂缝处,光华大作,犹如锅炉内烧红的火光! 第80章 密室死斗 大汉手执火焰大剑,再次向着四周乌央央的活尸劈去! 不过活尸们悍不畏死,扑将过去,或用手抓,或用牙咬,将火焰大剑缠了一圈,任凭火焰烧烂肢体,腾起冲人的黑色烟雾。 之前劈砍出的缝隙也随着烧成灰碳的活尸死去,瞬间便被前仆后继的活尸给堵的厚实如墙。 大汉看着趴在护体法术上抓咬嘶吼的无数活尸,汁液飞溅,感受着体内飞速泻去的灵力,脑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若任由活尸啃噬,如此不消十息,便会因为耗尽灵力而无法维持护体法术,从而只能与之肉搏。 肉搏一途,必然不敌,大汉知道自己已是岌岌可危! 不再迟疑,大汉舌唇一抿,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灵力的精血被吐在了大剑之上。 只见精血甫一喷在剑上,瞬间便化作一滴滴圆滚滚的血珠,渗进剑身,被大剑吸得毫无踪影。 下一息,整个剑身竟传来“咚咚”之声,犹如泵血之音! “轰” 无数道细小的火苗从剑身上钻出,汇集在一处,成了无匹火焰,蒸腾着扭曲灼热的高温将缠绕其上的活尸尽皆烧成飞灰! 顿时大汉周围为之一空! 就在此时,大汉眼神一眯,双手一挥一转,倒提着大剑,置于身前。 火焰狂暴,席卷全身,大汉犹如从评书中走出的火神一般,气势攀至顶峰! 大汉嘶声大吼,口中血色喉舌清晰可见。 “坤有象·火法·万物皆焚!” 剑随声动,大汉双手肌肉虬动,擎着火焰大剑,使上毕身之力,就往地上插去! 削铁如泥的大剑瞬间便插入地面,剑身的火焰疯狂倒卷,顺着剑身全部涌入了地下。 下一刻,大汉周遭的地面如同沸腾之水,汩汩起伏,其下红光隐现,似有东西要喷薄而出! “砰” 起伏不定的地面蓦地爆裂开来,无数的红色泥浆带着灼热之息如同潮浪一般,向着四周拍去,势要将这些肮脏可怖的活尸给涤荡一净! 顿时,无数道火光从活尸堆的缝隙中射将出来,巨大的张力从里向外爆开,尸堆之上蓦地拱起一个大包。 大汉一招之威竟是要直接炸开这重重尸堆! 不远处的屠道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尽管大汉声势壮大,但他不以为意,交错的十指迅速摆动,口中念念有词,无数活尸扭曲着肢体,从他身边狂奔而过,如蝗虫一般疯狂地纵上尸堆! 一时间拱起的大包尚未破开,便被更多的活尸给压了下去,迸射出的火光亦被重重尸影遮挡。 大汉情形转瞬直下,再临绝境! 眼见势在必得的一招未能见效,大汉眼神微凛,松开了持剑的双手。 将双手的食指送入口中,门牙咬破后,左指于左脸画符,右指于右脸写字。 符如龙蛇扭曲,字是无名大篆。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以吾之名, 荐吾精血, 但凭血肉, 唤汝降临。 乾坤无极·禁法·重黎神降! 刹那间,无数灵气山呼海啸一般向着大汉涌去,引得室内“呜咽”之声大作。 只见处于漩涡中心的大汉,周身虚空片片碎裂,体内无数的血液、灵力涌向脸上的符文。 下一刻,符文红光大作,无数暗红色火焰从符文中喷将出来,如同水流一般覆盖住了大汉全身。 火神降世,锋芒难视! 口窍间喷着火舌的大汉已看不清面目,在扭曲模糊的空间中,一双火焰大手探出,紧紧握住大剑的剑柄。 “哧” 大剑喷出暗红色的火焰,本就身长的大剑,此刻又凭空长了一截。 尸堆外,屠道人感到了前方如针刺般的慑人气势,眼神森然,再催灵力,试图要将大汉压死在尸堆之中。 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不等他施法,一道剑光便刺破了丈厚的尸堆,向外喷着火蛇。 如同切割肥肉的利刃,剑光横向一扫,便将厚厚的尸堆给切开了一个大口,同时腾起了重重的黑色烟雾。 屠道人眼珠转动,暂停了施法,紧盯着黑烟处,打算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一道剑刃泛着光华,破开烟雾,向着屠道人突刺而来! 同时,一道沉闷缓慢的轰隆之声响起。 “死~期~将~至!” 屠道人眼眸中倒映出持剑而出的火人身姿,心头警铃大作,脚下一点,立马向后飞退而去。 见对手退避,满身火焰的大汉手腕一转,大剑的火焰再度暴涨,瞬间越过二人之间的丈许距离,刺中飞退的屠道人。 “啊!” 屠道人甫一中剑,便惨叫出声,无数肉眼可见的火光在体内亮起。 屠道人的口舌瞬间便出现了大片燎泡,须发干枯焦脆,体内经脉中的血液亦是不堪高温,如同沸腾之水,u看书 ww.ukanshu 化作血色蒸汽顺着毛孔腾出体外。 “你究竟是何人!?” 屠道人面目扭曲,怒目问道。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句沉闷缓慢的轰隆之声。 “死~期~将~至!” 话音刚落,无数暗红色的火蛇从屠道人的七窍之中扭曲钻出,还有细密的火焰从毛孔中透出,瞬间便将不可一世的屠道人给烧成了一团飞灰,飘落在地。 击杀强敌的大汉持剑驻足,全身火焰吞吐,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火焰大汉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动静,便转过身子。 只见原先的尸堆处,无数的粉嫩肉芽正在交织,将一具具尸体串联起来。 不过几息,一具高至屋顶的怪物便拔地而起。 十数条尸体组成的触手肆意摆动,一张屠道人面孔在怪物中间凸显出来。 “桀桀桀” “若是老夫那么轻易便被你杀了,如何能活到现在!” “来吧!让你成为老夫的新人伥吧!” “桀桀桀” 大汉擎起长剑,火焰大作,剑尖直指,身体低伏弯曲,留下一串残影冲向怪物。 火焰与死气蒸腾间,沉闷缓慢的轰隆声传来。 “死~期~将~至!” ……………… 话说白鸢在大汉被围住之后,便不再去看,直接抱住陆青舟便出了通道。 无人阻拦,几个纵跃便上了阶梯,来到庭院中。 “你们去哪儿?带上我啊!” 躲在洞口旁的魏尽河见白鸢出来,立马便出声问道。 请假1天 身体抱恙,请假一天 另外问一下,对战斗场面和战斗设定有什么想法吗? 第81章 在下11 “跟上!” 白鸢懊恼为了救人让陆青舟负伤,此刻见到魏尽河,不由面色一冷,寒声回道。 一边的魏尽河见这女子一脸的不耐,不敢多言,脖子一缩,便跟在身后。 好在庭院中有几盏灯笼得以照明,不然魏尽河怕是根本就看不见白鸢的身形。 好不容易把眼睛都看花了,才堪堪随着白鸢来到墙边。 “你自去告诉张策,青舟伤势恢复后自会去寻他。” 说罢魏尽河眼前一闪,白鸢已经带着陆青舟跃过了高墙,不见了身影。 “哎……!” 魏尽河想呼喊带带我,却又不敢大声,只得傻傻地看着眼前的高墙发愣。 正当他愁眉不展时,突然地下传来一声闷响,整面白墙蓦地全部塌了下去。 魏尽河喜出望外,将身旁的一盏灯笼提在手中,跃过一地残渣,便向着巷弄深处跑去。 身后的庭院中,闷声不断,地面亦随之起伏不定,犹如涟漪。 ……………… 绿蚁城北的小道上,已经恢复清明的张策正寻路回返屋棚,手中提着贾言临行前赠予的灯笼。 此刻他脑中一直在不断回味着贾言与他分说的一切。 不得不承认,贾言与他虽同属大均学馆的学子,但平日里并不熟悉,更多印象的则是来自其他人的口口相传。 贾毒言! 今日张策确实明白为何贾言有如此称谓,言语间毫不收敛,以揭短讥讽为乐。 不过与他的狂妄、随意相比,这又不算什么了。 言语间自比明主,睥睨一切,所为竟只是为了搅乱天下! 张策摇了摇头,即便自己要施展抱负,也难以为了此种目的奉上才能。 只是不知贾言所说的来商国“小试牛刀”,不知是何事!? 希望不是什么大事吧! 张策思索间,已经认得路了,因为他已经看到那片冲天的灯烛之光了。 忧心陆青舟寻人如何,张策握紧手中的灯笼,加快步伐,顺着小道便走远了。 ……………… 耳旁风声渐缓,一路抱着陆青舟的白鸢终于停下脚步,翻身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屋舍之内。 先仔细检查了一番警戒之用的各处机关与阵法,确认无事后,便抱着陆青舟来到空无一物的屋内。 将陆青舟缓缓放在仅有的一张草席上,白鸢揉着发胀的手臂,目不转睛地地上看着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 鸢姐儿,我定不容他人欺你! 白鸢耳畔回响起之前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语,不由地展颜一笑,只是笑了一瞬,便又湿了眼眶,眼泪儿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如此一人,哭哭笑笑,好不奇怪! “吱吱吱” 黄金硕鼠应是感到了主人的情绪不佳,从领口钻了出来,拿小爪轻轻挠着白鸢粉嫩的脖颈。 “金宝。” 白鸢捏着金宝的肥厚脖颈,将它提到了面前,美眸擒泪,低声问道:“你好傻哦!” 问罢又歪着歪着脑袋,继续问道:“你说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他真的把我当姐姐了么?” “他会一直待我好么?” 可惜金宝并不会说话,只能“吱吱吱”地乱叫一通。 白鸢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是在白问,自嘲一笑,抹掉泪珠,眸中光芒隐现,又成了小有名声的桃客白鸢。 俯身检查了一番陆青舟,白鸢思索片刻,将金宝扔到地上。 “金宝,你哪儿也不许去,护好我弟弟。还有……” 突然,盘在一旁瞧热闹的青蛇被白鸢一指,瞬间竖起身子,吐着信子。 “还有你这小青蛇,我知晓你听得懂,护好你的小主人。” 说罢不理会蹦哒乱跳的金宝,白鸢雷厉风行地出了门,布好机关,纵身跃过不高的墙头,往黑暗中去了,只留下二兽在陆青舟身旁四目相对。 “吱吱吱” “嘶嘶嘶” 接下来的一夜中,发生许多事。 张策与魏尽河在屋棚处碰上了头,各种问询关心后,感情更加深厚不提。 贾言目送张策离开后,立马手书一封,着人连夜快马送走。 黑暗中,数道人影向着那处庭院纵去,不知是谁人的敌友。 数个竹筒顺着管道流向地底深处,许久后,不知名的地方又有数只机关鸟隐身腾飞,向外界飞去。 白鸢来不及处理一些皮肉伤势,提纵着身姿,四处奔波,只为挂念的人能够早些醒来。 随着时间消逝,天色已经蒙蒙亮,做些小买卖的商人已经早起准备营生,更有那做早点的已经肩挑手提,在那片酒楼茶馆旁支起了摊子。 不用吆喝,胡天海地了一夜的客人们纷纷循着香味而来,或者有自己相熟摊子的,则径直去了。 冒着白汽的蒸屉,uu看书uukanhu 泛着水光的面饼,无不让吃多了酒肉的客人们精神一振。 再有一会儿,天色更亮堂了,舟船通行,行人攒动,绿蚁城此刻,又活了过来。 紧赶慢赶,白鸢终于是在辰时将至时回到了藏身处。 此刻她虽然面色憔悴,但眼透欣喜,毕竟怀中此刻正揣着好不容易求来的丹药。 屋舍的灰色土墙已经近在眼前,白鸢几个纵身便落在了墙头。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声音乍起,白鸢头皮一麻,一路惊醒留意,却不曾想过已经有人摸到身旁,定是修行者无疑! 是敌非友! 白鸢毫不迟疑,灵力灌注,便将掌中现身的短匕甩向了声音来处。 同时一个转身,脚尖再踢,为短匕助上一力。 一瞬间,短匕借灵力、臂力、腿力,三力一体,疾射而去! “咣” 短匕力道之巨,整个匕刃没入门框之上,只留下手柄在外晃动不已。 白鸢看到短匕插在门上,突然一阵恍惚。 自己为何要将匕首甩向那处!? 脑中仿佛记起些什么,却又抓之不住,这让白鸢十分警觉,反常必有妖! “姑娘,听我一言,可否!?” 随着声音传来,一条麻绳从上方落下,一名俊俏青年手执麻绳,滑落下来。 随后用力一拽,麻绳落下,在青年手中团成一团。 随后青年双袖一拢,一摆,大团的麻绳便不见了踪影。 “在下十一,许久不见姑娘,近来可好!?” 第82章 出发 白鸢抬头望了望空无一物的天空,不知这麻绳从何处垂下的。 又看向了眼前正在作揖行礼的青年。 好像在哪儿见过,却总也想不起来。 与之前的情形十分相似,白鸢知晓定是眼前的青年带来的异状,是以全身戒备着并不答话。 十一自然能看出眼前少女的戒备,笑着说道:“我受人之托,前来带走屋内之人!” 说罢指了指白鸢身后的屋舍。 “你究竟是何人?你既曾见过我,为何我却记不得你?” 白鸢听十一要来带走陆青舟,连珠炮般的发问道。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受伤不轻,绿蚁城内可没人能救他!至于你为何记不得我,小小神通而已。” 白鸢看着直视着自己的十一,心中琢磨不透,再次问道:“若我不让呢!?” “呵呵!” 十一依旧面目含春,可言语间却十分冰冷。 “桃客白鸢,你尽管一试!” 此话一出,二人间灵气滚动纠缠,剑拔弩张,拼斗在即。 如此对峙许久后,白鸢却突然放下戒备,说道:“你随我进来吧!” 说罢便从墙头跃下,几步便来到了屋内。 “吱呀” 甫一推开门,看着屋内,白鸢便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本来互相不对付的青蛇与黄金硕鼠,正缠绕在一起,躺在陆青舟胸口,睡得正香呢! “金宝!” 突然间被唤到名字,黄金硕鼠瞬间于睡梦中清醒过来,待看到白鸢后,急忙将抱在怀中的青蛇扔到一旁,人立而起,细声叫唤着。 “吱吱吱”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宝象黄金鼠吧!嗯,怎如此肥胖!?” 白鸢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心头一惊。 自己特意留下各种机关、阵法,未作提醒,心存刁难,却不想这个青年毫无生息便进了屋。 白鸢越发看不透眼前这个青年的本事了。 “吱吱吱” 金宝听到了十一的疑问,十分不满,冲着十一尖声叫着。 十一微微笑着,手腕一翻,手中便多了一块黄绿相间的矿石。 食指轻弹,矿石便去到了金宝怀中。 金宝得了矿石,再也顾不得其他,立马便坐下抱着矿石啃食起来。 白鸢见状不由气结,自己引以为傲的一些东西,片刻间,便被眼前这个神秘青年轻巧地破除了个干净,即便是忠心耿耿的金宝,此刻也是中了糖衣炮弹。 恨恨地捏住金宝的后脖颈,不顾金宝一脸的懵样,一把提起放入衣领,白鸢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受伤颇重,绿蚁城无人能救!?” “我不仅知道他伤重难治,也知道你怀中正藏着从三浦药师那里重金求来的回灵丸,若不是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如何会对你这般客气。” “你……” 白鸢被十一言语所激,只是如今并不是置气的时候,只能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十一蹲下身子,迅速地检查了一番,随即拦腰抱起陆青舟,就要出门而去。 “慢着!” 白鸢喊住十一,上前将刻着“鸢”字的木牌挂在陆青舟胸前。 “若是他醒了,告诉他,我会来寻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白鸢又说道:“拜托了!” “呵呵!” 十一能感到白鸢的情愫,联想到自身,心中不由一软,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他师门实力雄厚,定是无碍,话也一定为你带到。” 说罢便抱着陆青舟大步去到院中。 只见他在院中立住,欣长的手指一展,手中便多出一卷麻绳,随意往上方一扔,麻绳便笔直地往上升去。 直到一头没入上方一团白雾中,一头立在地上,麻绳便止住了升势。 十一拽了拽麻绳,瞬间便如同修行者集市中的轿厢一般,飞速被拉了上去。 不一会儿,十一与陆青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上方的白雾中,麻绳亦是钻入雾中,不再得见。 白鸢紧紧抿着嘴唇,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言语。 另一边,破落的屋棚区,一人手中捏着信封,正快步向深处走去。 如此走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挂着破布的屋棚前停住。 “白话儿!白话儿!” “嚷嚷什么?” 破布一掀,魏尽河一脸不耐地出了屋棚。 “若是给我大兄吵醒了,看我不收拾你。” “嘿嘿!” 来人谄笑着递上信封。 “有人让我把这信送给与你住在一起的那人,叫张…张,哎,反正给你送到就是了。” 接过信封,魏尽河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斜眼暼着来人。 “你小扒皮能好心给人送信!?快说,给了几个跑腿钱!?” 说罢就要上手去摸。 谁知那被唤做小扒皮的人早有防备,捂着衣服便躲开了,随即扮个鬼脸就顺着小道跑掉了。 魏尽河笑咪咪地看着那人跑远了,这才轻声地回了屋棚。 草席上,经历了许多的张策正在呼呼大睡。 许久之后,屋棚处嘈杂声渐起,张策也随之醒转。 “大兄,你醒啦!” 一睁眼,入眼的便是魏尽河那副难以名状的容颜,uu看书 w.uukashu不过在张策心中,反而觉得十分亲近。 坐起身子,张策正揉搓着脸颊,魏尽河这边已经递上一纸信封。 “大兄,这是一早上有人送来的。” 张策一听,立马精神了许多,接过信封,取出信纸,展开一观。 一旁的魏尽河看着自家大兄慢慢露出笑脸,便问道:“大兄,可是有什么好事!?” “哈哈!” 张策迅速看完信上内容,收入怀中,笑着说道:“嗯,青舟已经回返,你今日便可以随我离开此地。” 心情畅快的张策见到魏尽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临行前,自当去拜访一下与你交好的那位伶人老先生。” 魏尽河不想因自己的私事误了大兄的行程,如今由张策自己说来,不由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大兄!” 张策嗔怪着扶起魏尽河,怪他如此见外。 兄弟二人在屋棚中又歇息闲聊了片刻,终是起身出发了。 站在屋棚外,魏尽河看着眼前的屋棚,不由地红了眼眶。 片刻后,他从挂在门口的破布上撕下一角,收入怀中,转身快步去到张策身边。 “大兄,走吧!我留着念想,这里以后就留给别人吧!” 张策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魏尽河大步离去,消失在错落的屋棚间。 有道是, 不知风雨满前途, 只为情意共一路。 待到桥边飞柳絮, 方知最柔是故土。 总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落秋中文]https://最快更新!无广告! 1.今天要去医院看牙齿,疼得不行了 2.不日开新书,和本书联动,最快今天上线,敬请期待 3.签约被拒,应该和书名无关,会改回原名,同时不会停止更新 4.多谢诸位的支持! 第83章 离别 “鱼三。” “嗯!?” “今日吾恐不能与汝同去贩鱼。” “啥!?你要在家里睡觉不成?” “吾将去璟国。” 鱼三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马龙臣,收回了作势欲踢的脚尖。 “你去璟国做什么?” 鱼三问道。 “寻吾师,寻吾道。” 马龙臣瓮声瓮气地回道。 鱼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儿时长大的同伴,一言不发地去了里屋。 片刻后,鱼三提着一个包裹来到马龙臣身畔。 “喏!拿着吧!几日前你见过那人后,我便知道你就要离开这里,是以给你备下了换洗的衣物和盘缠。” 伸手珍重地接过包裹,马龙臣目视着眼前的鱼三,只觉喉头干涩,千万言语却又难以发出一丝声响。 “呵呵!” 鱼三咧嘴笑道。 “龙臣,你可莫要伤心啊!因为我可是只会开心大笑的。” “听闻璟国律法严苛不比商国,你可不要动那刺客的念头!” “衣服可得换勤些,你最是容易出汗,一会儿便是一身臭味。” “盘缠都是咱们攒下的,你得省着些,出门在外,花销大着哩!” “…………” 听着鱼三的絮叨,马龙臣不敢再听,出言打断道:“清让!” “待吾走后,汝便娶了婆娘吧!” 鱼三听后,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 擦了擦笑出的泪花,鱼三推搡着马龙臣来到门口,催促道:“快些走吧!可别耽误我娶婆娘了啊!” 马龙臣认真地看着笑意盈盈的鱼三,紧了紧背上的包裹,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踏过门槛,大步走向街道。 身后鱼三的声音传来。 “黑胖子,若是……若是寻不到,便回来吧!” 马龙臣不敢回头去应,热泪滚烫,顺着脸颊落下,与脚下的泥尘混做一团,消失在了街角处。 “呜呜呜!” 身后传来的不知是谁人的呜咽。 ……………… “来啦!” 河堤旁,钟云拢着袖子,温和地看着大步走到身旁的马龙臣。 选择性忽视了那双通红的双眼,钟云笑着说道:“待会儿便有人来接你,去绿蚁城坐船去璟国的中天港。” “他们会为你准备好路牒,你亦要牢记你的新身份。” “璟国不比商国,风俗、律法皆有不同,你万事留心。” “此次刺杀需要经年筹谋,以你之能,最多也只有三击之数,便能为人察觉。” “其余琐事我不再赘言,自有人与你交代。” “记住,若有一日,有人来寻你,说出暗号,你便随那人走吧!” 一旁的马龙臣听得有些懵,喃喃念道:“暗号?” 钟云郑重地回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在有人与你说这句暗号前,蛰伏藏匿,静待时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马龙臣念叨着这句暗号,眼神里泛起了光芒,只是仍有一事不解,问道:“若无人唤吾,又当如何?” “十年!” 钟云望着河面,说道:“以十年为限,若十年后依旧无人唤醒你,那你便是自由身,自行离去即可,应你的东西自然有人会奉到你手上。” 说罢钟云停顿了片刻,复又说道:“接你之人来了,我也该走了!” 对着马龙臣深深一揖,钟云不再去看,摆了摆衣袖便转身离去。 “叮铃铃” 蔫黄山羊的铃铛声渐远,马龙臣依旧在原地等待,直到身畔传来说话之声。 “在下十一,马龙臣,许久不见。” 转过头来,马龙臣看着眼前的青年,说道:“吾识汝,卖书人!” 被叫出身份的十一,面露惊诧! ……………… “青舟,你醒啦!” “鸢……红姐儿!” 苏醒过来的陆青舟依旧有些混沌,甚至于差点唤错了人名。 “红姐儿,我这是……” “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三日前是云哥儿抱你上山,说你神亏血虚,尸毒入体,即便治好,亦是伤了根基,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经楚红一番分说,陆青舟脑海中又回荡起了那张笑脸,心中洒然,并未将受伤一事放在心上,笑着说道:“多谢红姐儿的照顾,青舟晓得了。” “你呀!” 楚红见陆青舟貌似对伤了修行根基亦不在乎,不由气恼,只是不忍重言,佯怒道:“修行可不是让你与人争斗的,再有下次,我可是要生气的!” “红姐儿。” 陆青舟摇着楚红的胳膊说道:“前些日子酿的酒也该好了,青舟再给你做上一道美味豚虾酿,红姐儿觉得如何!?” 楚红听后眼眸泛光,将信将疑。 “豚虾酿?果真美味!?” 陆青舟自然知道自家师姐的喜好,u看书 wwukanshu点头回道:“相当美味!” “那还不……那还是等你好些了再说吧!我去寻云哥儿了。你身上的物件都在桌上了。” 不等陆青舟回答,楚红便蹦蹦跳跳地出了竹屋,动力十足地去寻钟云了。 身后一脸笑容的陆青舟心道,红姐儿虽然是师姐,比鸢姐儿还大上几岁,却依旧像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般,真是难得。 “嘶” 蛰伏许久的青蛇,感觉到主人的苏醒,亦是焕发了活力,吐着粉嫩的信儿,游出锦囊,缠在陆青舟脖颈间,亲昵地蹭着脸颊。 “呵呵!青蛇,别蹭了!” 陆青舟有些不堪青蛇蹭脸时的痒腻,笑着将青蛇取下来,放在了肩膀上。 想起楚红临走前说的话,陆青舟看向了床边的桌案。 此刻那里正规整地摆放着一些东西。 最底下是黑褐色,薄如蝉翼的桂平甲。 桂平甲上是一方木牌,一个钱袋和一封信笺。 取过木牌,摩挲着“鸢”字,陆青舟虽然不知道钟云如何寻到他的,但这方木牌一定是白鸢特意留给他,因为白鸢曾说过,可以依靠这木牌知晓他在何处。 只要这木牌还在,就定有再见之日,陆青舟心中欢喜。 珍重地将木牌挂在脖间,陆青舟又取过信笺。 看着眼前的信笺,那些船上航行的日子又浮现在陆青舟的脑海中,本来有些单薄的感情也丰沛起来,满怀期待下,陆青舟拆出了其中等待了数月的信纸。 通知 拔牙结束,休息一下,会尽早恢复更新 请假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落秋中文]https://最快更新!无广告! 真的十分不好意思,拔牙的后续比我想的更严重,可能是药吃多了,头非常晕,这样的状态强行写,又慢又差,实在对不起投票的各位! 身体好转承诺会爆更! 计划 今天感觉好多了,不日就会恢复更新。 《陆游仙》与《师父》两书风格是不一样的,大体就是,在陆青舟眼中苦难的世界,不过是陆游眼中的游戏而已,这种反差也是两书风格差异巨大的根源。 剧情与时间线方面,我会尽力把控好,但是还是以《师父》为主,为先,不然就毫无悬念了。 签约的话就不强求了,尽力写就是了。 多谢各位支持与投票! 恢复更新 后天拆线,拆完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