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第1页 《困兽》作者:诸葛喧之【完结】 冰雪暴发户x落魄二世祖 文案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希望,这些年的遭遇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等我醒来的那一天,我仍然趴在课桌上, 老师丢来的粉笔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额头。 而你呢,你还在我旁边微微笑着,眼底满是青春, 还有那些,我曾经以为再也回不来的温柔。 温馨提示: 本文一对一,然而中途可能会有各种虐身虐心 包括但不限于爱四爱木强x乱x第三者插足打架斗殴磕药以下省略, 所以有攻君或受君贞x洁癖的请不要误食= =万分感谢。 内容标籤: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都市情缘 黑帮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维,祝霖 1、1 ... 如果你的敌人有咬笔头的习惯,那么恭喜你,想整他轻而易举。 现在请跟我学: 第一步,偷出他常用的笔。 第二步,带笔去厕所。 第三步,把笔头浸入便池。 第四步,将笔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你只需悠闲地沏杯茶,静坐等待,直到对方毫不知情地把加工过的笔头塞入口中。你就可以尽情欣赏他的表情变化了。 ——以上,是我屡试不爽的整人方法,大家可以根据对象修改策略。比如你和你的仇人恰好住在同一寝室,那你完全可以把笔改成牙刷。如果你觉得尿素的味道不够刺激,也可以选择把鼻涕抹在上面。 好了,读到这里,请各位想学以致用的兄弟姐妹们自觉起立,转身,面壁忏悔三分钟。 今天,我想要整的人是体育委员。此君外号老鼠,牙尖如钉,上周咬我,留印至今。我瞅着手腕上一圈牙印立下毒誓:不报此仇,老子他妈的就不姓祝! 把处理过的钢笔放回原处,一切工作都已就绪。我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书,一边等着老鼠打球回来。 我现在非常盼望老鼠把笔梢塞进嘴里啃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他对新口味的钢笔头满不满意。 “祝霖。” 冷不防背后有个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做贼心虚地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转过头去。 在看清那人的脸时,我立刻堆上了无懈可击的纯真笑容:“啊,班长,有什么事吗?” 穿着西高制服的班长淡淡望着我:“你的书拿倒了。” “啊?”笑容僵凝了片刻,随即手忙脚乱地把手中的思政书正过来,我再次抬头看他,“嘿嘿嘿,谢谢班长大人关心。” 班长看着我狗腿的笑脸,表情仍旧是淡漠的,他叫我:“祝霖。” “嗯?” “……把老鼠的钢笔给我。” 我犹如行窃时被发现的小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但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装疯卖傻:“哎呀,班长您老人家缺笔用就问我借呗,咱俩谁跟谁啊?是吧?哈哈哈——” 最后一个哈字还余音绕樑,班长就抬手推了下他高挺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强烈的镜片反光过后,我发现他那双鹰隼似的褐色眼珠朝下,正冷冷看着我。 我顿时寒毛倒竖,乖巧地把钢笔呈给他,还顺带着用衣袖把笔桿擦了擦,苦着脸说:“老大,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句式与所有被请去局子里喝茶的小偷如出一辙。 其实我的人品比小偷好不到哪里去。幼儿园的时候,我喜欢在午休时从床缝中朝下铺的小朋友脸上吐口水。到了小学六年级,我开始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富贵多金的小开们把妹,积极用我的双手协助班花胸部发育。 初中时刚巧掀起帮派风,我和一哥们建立了“双龙戏猪”恶霸组。 我去花鸟市场买了只大狼狗,企图把它驯成我们双龙帮的召唤兽,该狗体型彪悍如同藏獒,两眼小如绿豆,相貌一流猥琐,不张嘴的时候都会流哈喇子。我给他取了个贴切的名字叫小流,小是小眼睛的小,流是流口水的流。 我对小流一见倾心,认为它的凶悍程度应该和二郎神的啸天犬有一拼,在我眼里,就连它粘在毛上的眼屎都异常性感。我作为双龙帮的帮主,对它寄予了相当的厚望,一度打算把它培养成我的左膀右臂。 可惜小流同志在第一次任务中就因公殉职了,当时我要去收拾s中学一名猛女,该猛女的身材比例为1:1:1,标准水桶身材,胸毛比男人的腿毛还浓密。 我当然不敢和她正面冲撞,于是派了小流上场。我把她堵死在胡同里,小流嗷呜大叫一声就勇猛地冲上去和猛女玩命。我自己则捂住眼睛在旁边等待血雨腥风颳过。 就这样,震惊t城的“6?12——人咬狗,狗咬人”惨案发生了。 等我把蒙着眼睛的手放下来之后,猛女衣冠不整,挂满血痕地站在血泊中,显然是用尽了全力与小流相搏相杀,连站都站不稳了。然而,她终究还是打赢了我的小流,只见她一口吐掉嘴里的狗毛,擦掉鼻血,昂起头,以胜利者的姿态,一瘸一拐地走向辉煌的夕阳。 而我的小流,它……它悽惨地倒在地上,已然弃我而去,最人神共愤的是,它的屁股上少了好大一撮毛,是和猛女搏斗的时候,被杀红了眼的猛女一口咬掉的。
第2页 我对着屁股没毛的小流抚尸痛哭,并且对天起誓,从此不吃狗肉。 虽然,斯狗已经归位多年了,但我常常还会在梦里想起它憨态可掬的模样,它的小眼睛大胖腿和性感的眼屎。 还有秃了毛的屁股。 我发誓,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么有型的大狼狗了。 就这样,我带领双龙帮在t城各大初中部兴风作浪,等我的帮派扩充到一百人的时候,我率领那群杂鱼又找到了那个猛女,兄弟们一起涌上去,用人海战术成功放到了猛女,替小流前辈报了血海深仇。 我拎着从猛女身上拔下的一把胸毛,在小流生前用过的狗粮盆边火化。我站在焦臭的菸灰前泪流满面,直吸鼻涕,心里却倍感宽慰:我的小流终于可以瞑目了。 就这样混乱地一晃三年,我这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被老爸花钱送进了t城着名的西高。 进入高中后总算收敛了不少,主要是我认为镜子里那个清瘦挺拔的少年已经拥有了非常充足的江湖经验,作为开创了t城小混混新纪元的长老,我应该金盆洗手,准备成为后辈流氓们口耳相传的一段神话了。 可是消停下来的我却发现一件比“6?12——人咬狗,狗咬人”惨案还要沉痛的事实。 那就是——他妈的,我好像喜欢男人。 为了确定自己的性向,我去了amore:一家建筑极具义大利风情的着名gay吧。 这一去可不打紧,我简直像掉进厕所里的小狗,久旱逢甘如鱼得水。 我的长相併不阴柔精緻,跟酒吧里跳钢管的小妖精们根本没得比,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受同性欢迎,在amore坐了半小时,有五个男人来和我搭讪。不过我并不是很渴望立刻找个男友,而且他们也都不是我的菜,我便一脸假笑地拒绝了他们。 我的挑剔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人们对得不到的东西总会垂涎三尺,这跟吊着胡萝蔔催促驴子上路是一样的道理,所以,我很快成了t城圈子中小有名气的人物。 我花了一定时间用来学习这个禁忌圈子的规则与潜规则,当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片灰暗的时候,我和一个男人上了床,草率地完成了我的初次。 那个男人的脸我都快记不清了,只知道他是个俄国人,来t城做生意的,年纪大得可以做我叔叔,但他很有气质,长得不赖,保养得也好,最重要的是他有个让我油然而生亲切感的中文名字:小流。 那天我酒喝高了,拉着他的手就小流长小流短地絮叨起来,絮叨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什么“我好想你”“我再也没见过比你更帅的狗了”。 这个瘪三俄国佬中文很差,愣是没听懂我是在缅怀我家的大狼狗,还以为我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于是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 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靠在枕头上,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后面痛得厉害,敏感的私密处好像仍旧有火热高潮存在,可我知道那只是错觉而已。 仅此而已。 床单上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我赤着身子蜷在床头抽菸,一根接着一根,直到鱼腹破晓,晨曦乍泄。 金色的初阳像纤细的雨丝飘进了昏暗的房间,我注视着这些阿波罗的头发,想起老爸给我起的名字叫祝霖,他的意思是“带着祝福的雨”。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柔和得近乎可笑,但是我接受了它。 祝家上亿的巨资家产和这个名字是密不可分的,因为我是祝霖,祝家的长子,所以这些现在属于我父亲的东西,以后都会属于我。 我很现实,比起钱,一个讨厌的名字算个屁。 或许我应该顺便提一句,那个上了我的俄国佬是我爸爸商业上的伙伴,这次来是为了签一笔大单。 我后来从老爷子口中得知俄国佬放弃了原先百分之十的压价,以百分之五的优惠签下了单子。 老爸讲着这番话的时候是在早餐桌上,他往土司面包上抹着沙拉酱,笑得十分畅怀,可我却觉得后面隐隐作痛,老爷子如果发现俄国佬放弃压价是因为自己宝贝儿子的失贞,那他没准会挥刀砍死我。 不过……百分之五的优惠。 我笑了笑,那笔单子的百分之五就有四十多万,原来我的初夜值得是这个价钱。 挺贵的。 从此之后我的私生活就开始靡乱起来,我年轻,有资本,愿意做bottom,在圈子里不愁找不到好的床伴。 我想的很明白,上床而已,多大点儿事,这些年我不知道看我父亲换过多少年轻貌美的情人,贞洁顶个肺用,难道能当饭吃? 古代有很多女人死在贞洁牌坊脚下,她们都是傻逼。人就应该学会现实点,学会现实就是学会了必杀技,贞洁牌坊迟早会死在我的脚下,它那些破砖头破瓦刚好可以被小爷我拿来铺路。 就这样,我不求上进地挥霍着时间和金钱,一天一天混日子。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科,班级需要进行调整。我爸既然能用钱送我进t城着名的西高,自然也能用钱让我踏进文科重点班的大门。 我就是在这一年遇到程维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开挖,虽然知道第一人称不怎么讨巧,但还是用了,主要是因为这篇文章里主角前后生活起伏和心理落差太大,如果用第三人称,我很担心自己会控制不好= =请大家见谅。
第3页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记忆里有些人的脸慢慢模糊,突然很想为那些人和那些岁月写一个故事。无论是讨厌的,喜欢的,停留的,失去的,都有些贪心不足地想要记住,更想要努力地尽量去唤醒,那些睡在逝去时光里的友人们。 ……劳资难得伤春悲秋狗血文艺一下!!!!禁止殴打!!!!禁止调戏!!!!禁止丢番茄!!!那边那个姑娘!!!鸡蛋也是不允许丢的啊!!!有木有!!!有木有!!!! 补充关于肉的问题:肉渣肉末存放在新浪博客。大肉提供:公共邮箱,qq群,rf(为防和谐设置密码),新浪博客,四个吃肉餐厅。会在相对章节的作者有话说开闢传送门,以上四条路均走不通的苦逼孩子可以留下邮箱,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吃不到肉~摸摸~ 2 2、2 ... 我就是在这一年,遇到程维的。 说实在,一开始我并没有关注过这个傢伙,对他的印象也仅限于“学生会纪检部长”兼“班长”兼“市级三好学生”而已。 这些缺乏新意的头衔凑在一起,只能让我条件反射地联想到类似于《樱桃小丸子》里丸尾同学那种类型的书呆子,戴着厚眼睛,捧着书本,表情呆滞。 我对他完全没有兴趣,比起无聊的优等生,昨天amore里那个说要带我去塞席尔旅游的青年律师有意思多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高二开学近半个月了,我竟然连班长程维的脸都没正眼瞧过,他长成什么样,是驴子是马我都不知道。 “祝霖,交数学作业。” 小胖拿着一摞本子,在我桌角敲了一下。 他是我们班新走马上任的数学课代表,不懂规矩,竟然会问我收作业,真好笑。我不知道该用“新官上任三把火”来夸奖他,还是用“初生牛犊不畏虎”来讥讽他。 “我没有带。”我不耐烦地说。 小胖倒是兢兢业业:“那你回宿舍拿一下。” “我不住校。” “那叫你爸爸送过来。” 我一下子就火了,“啪”的把手中的黄色杂志往桌角上一摔,抬眼瞪他:“操,你以为你谁啊?我爸是你想叫就叫的?你他妈预约过了没有啊?” 小胖没来由地挨了骂,涨红了圆脸:“祝,祝霖。你……你不讲理。” “我靠,我都在西高混了一年整了,你今天才知道我不讲理?你他妈是猪投胎的?”我那天打游戏输了钱,正没地方发泄,干脆一股脑儿全往小胖身上撒,“你想要我数学作业?好啊——” 我在抽屉里摸了半天,抽出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塞到他鼻尖下面:“从开学起到现在,我一个字都没动,以前课代表也没问我收过。你要不要把我们一起报告给老师?嗯?” 前任课代表是班里的大块头,腿毛浓密得像原始森林,性子野蛮不讲理。小胖斜过眼去,他正把手捏得咔哒直响,吓得小胖哆哆嗦嗦转过来,只敢对看上去相对文弱的我磕磕巴巴:“那……那什么,我不告诉老师,你,你把今天的作业补,补回来。” “我不会。”我说的很干脆,这是句大实话。 别说立体几何了,我连三角裤内角和是几度都答不上来。 渐渐的,全班人的目光都被我和小胖吸引了过来,我捲起整洁如新的数学作业本敲了敲小胖的头:“同学,不就是个课代表吗?心态放平衡点,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有种你混个班长给我看看,如果是班长整我,那我绝对没话说。” 事实证明我这句“班长整我,我没话说”的豪言下得太早了,午休还没结束我就遭到了现世报,数学老师雕哥把我叫去办公室喝茶,这老头子是个东北汉子,铁面无私,严厉地教训了我一顿,跟我说“就算你爸爸是佛祖,你在学校里也只是个学生。”一通马毛邓孔孟曾的教育之后,雕哥用几句让我吐血三升的话做了收尾: “我给你一个星期,你把开学以来漏做的数学作业补上,有什么不懂的去问程维。如果一星期后还是空本子交上来,你就不用给我来上课了。” 从办公室鎩羽而归的我坐在桌前哼哼唧唧生着闷气。有人狗腿地向我通风报信:“老大,哥们几个已经给你查出来了,向雕哥打小报告的不是小胖。” 我抬眼:“靠,那还能是谁?” 吃饱了撑着敢管老子的闲事,是不是非要追封他老人家为见义勇为的英雄他才满意? 跟班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是班长。” 啪。 我手中的自动笔应声而断。 我把折成两截的笔扔掉,气势汹汹地往最后一排看去,班长程维那个卑鄙小人并不在座位,桌上只有一副他的黑框眼镜,我问:“操,他人呢?” “不知道,刚才还在的,畏罪潜逃了吧。” 我当然不会因为他畏罪潜逃就善罢甘休,我起身,走到程维座位前,砰的一声踹翻了他的桌子,试卷课本作业本立刻洒得满地都是,一脚踩在他的眼镜上,恶狠狠碾了两下,低声骂道:“他妈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程维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然而做勇士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盘算着放学之后叫人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弄明白西高的规则不是由老师制定的,也不是由他这种优等生制定的,而是掌握在少数不良少年手里——比如我。
第4页 不过呢,在收拾程维之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今天下午西高有一场足球赛。我文化课不行,体育却是一把好手,敏捷迅速,出手有力,尤其擅长球类运动。 我们学校有两支足球队,这就意味着只有一支可以参加今年t城高中足球联赛,但是我知道最终代表本校出征的肯定是南队。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南队有我。 很多年之后,我想起当时这种盲目的自信都会感到非常可笑,但我笑的并不是当初那个目中无人的自负少年,而是如今已经完全丢失这份自负的自己。 “祝霖!加油!”“祝学长!加油!” 围观的尽是些眼冒桃心的小女生,她们穿着超短裙梳着小辫子,满操场喊着我名字,其中还时不时夹杂着尖叫和口哨声。我表面上不屑,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当我看到校花也在替我吶喊的时候,我简直都有些飘飘然了。 比赛开始,我露着两截小腿跑过绿茵场,准备享受这场盛宴。 听说北队这次拉到了一个神秘队员,我原本还留了个心眼,但赛场上相搏的依旧是那几个老面孔,赛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神秘队员”竟然……呃,竟然只是个替补。 靠,有没有搞错?替补是什么东西?垃圾,配角,可有可无的渣滓。 赛况进行的十分顺利,球赛踢到一半,北队抗不住我们的攻击,终于申请换人。我在塑胶跑道上边喝水边冷眼旁观。对方那位替补之前一直静静坐在选手席上休息。太阳很大,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我左看右看看不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由有些气馁。 等哨子吹响的时候,这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神秘帽子兄终于站了起来。他脱掉外套,摘下鸭舌帽,随意揉了揉头发,走到了灿烂的阳光底下。 耳尖如我,顿时听到了人群中微妙的抽气声:“天啊……怎么是他……” 这细小的抽气声渐渐如涟漪扩大,一开始还是可控制的小鼻涕毛毛雨,到最后简直就成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有花痴小女生情难自禁地尖叫了起来—— “好帅!!是程维!程学长!” “部长!部长我爱你!!” 我活象被雷击中似的,完全僵硬不能动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程维活动关节。我张大嘴巴的样子一定很傻,可是现在的我实在没有能力合上它,我真是太吃惊了。 这个优等生程维,跟我想像中的“丸尾同学”根本不一样。 十五岁的少年,身体正处于发育阶段,他却已经有了一米八多的身高,肩膀宽阔,线条流畅俊逸,虽然还未完全舒展开来,但已经可以预料到以后必定是个宽肩窄腰,双腿细长的模特身材,一旦荷尔蒙全开,秒杀姐姐妹妹阿姨婆婆简直小菜一碟。 最要命的还不是程维希腊雕像般男性魅力十足的身材,而是那张细腻的面容,他是那种刚柔并济的经典长相。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很文艺地看到他大半张侧脸。我贪婪地流连着他柔和的额头,英挺的鼻樑,淡薄的双唇和削尖的下巴,他的轮廓深邃得简直不像东方人,所有流畅的线条都是那样冷艷果敢,紧绷的皮肤在金色的夕阳余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最终觉察到了我色迷迷的目光,褐色的漂亮眼珠朝我这个方向转过来,立刻就有阳光浇进他的眸子,将他半边脸庞晕染成了绚烂的熟金色。 绝,绝绝绝世帅哥啊!!! 我一愣,吞了吞口水,随即条件发射性地朝他露出了很傻很花痴的笑容。 这是我和他生平第一次对望。他在傍晚阳光下淡淡的眼神,清心寡欲的俊朗脸庞,魔性十足的嘴唇,这个冰雪冷美人的一切都完全烙进了我的脑海,以致于十多年后,当我试图回想少年时代的程维时,仍旧是那样易如反掌。 虽然有些丢人,但我必须承认,我连他那天戴了淡灰色的护手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护手边缘的一圈白边。 因为他的出现,这场球赛从乏善可陈变得高潮迭起,我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是当主角的,哪怕刚开始他只是个替补,最终也会站到主力的位置上来。 程维一出场,其他人就完全沦为路人甲乙丙,整个球场好像只剩下我与他激烈碰撞。他和我至少平分了球场上一半的尖叫与吶喊,我并不喜欢与别人分享东西,可是说来奇怪,当“程维”和“祝霖”交织着被人叫响时,我竟然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觉得很惬意。 我想这就叫棋逢对手。 带球绕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能看到我们在绿茵场上挥洒下的汗水,水珠滴落的瞬间就被阳光染成金色,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懵懂地明白了什么是青春。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程维低声说。 这让我更郁闷了,靠,我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程维上课经常被点名回答问题,而我之前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这么好听。 妈妈的,我真是太后知后觉了。 我对他笑了笑:“班长,拜託让一下,我很懂得怜香惜玉的,可不想欺负你这种美人。” 故意用很引人遐想的沙哑嗓音,还附送一个暧昧的眼神。 老子这可是亏本大放送了,可这小子竟然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专心致志地关注着我盘球的动作,那种认真专着的神态直接击中我的软肋。
第5页 要命,他完完全全上上下下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结果呢,很显然的,他没被我迷惑,我却被他迷住了。 连人带球往旁边倾摔的时候,我都还傻愣着,直到观众席上传来歇斯底里的惊叫,怒吼,喝骂,潮水般的嗓音锥子似的刺进我的耳膜,我才恍然回过神来,顿时脚踝一抽,疼得整张脸都骤起,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妈的!哪个兔崽子推我的?老子好像骨折了!! 3 3、3 ... 从背后突然冲撞了我的少年是个高一的黑皮肤小子,正神色慌张地站在一边。我犹如陷入捕兽夹的野兽,凶狠地瞪着他,直到有双手推开了他,我痛得含泪的眼睛里出现了另一张逆光的脸。 虽然那时候强烈的光线让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轮廓,但我知道那就是程维。 开玩笑,这么帅的一张脸我竟然无视了半个月,这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允许自己认不出他来? “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我伏在这个完全符合祝氏美学的男生背嵴上,他正背着我往医务室跑。我能从他侷促的步伐中感觉到他的着急。可是他的着急却让我很安心。 崴掉的脚非常疼,这是真的。但是心里却很高兴,尤其是当他那动听的声音让我“忍一忍”的时候。我搂着他的脖子,他身上并没有汗臭味,只有一点独特的性感气息和透明皂的香味。 我简直开始巴望着医务室关门大吉,让他背着我在夕阳余晖下一直走下去,去医院,或者我家,或者,更远的地方。 可是很不幸,西高的医务室是24小时开门营业的,虽然医生的技术可以和兽医相媲美,但我还是被程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兽医医院的病床上。 他搂着我的肩膀引导我乖乖躺下,我死不瞑目地扒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开玩笑,这个校医叔叔以前是专门负责太平间管理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程维有些尴尬,但也没有推开我,后来还是那个满脸横肉的校医骂骂咧咧地把我的胳膊从程维脖子上拽下来的。 “我要把你的骨头接回来然后固定住,让它慢慢长好。”兽医说,“接骨的时候可能有些痛,你不要乱动。” 我不看兽医,我望着程维,然后把手伸给他。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捏了捏,像要借给我勇气:“没关系的,别怕。” 我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脚踝处传来的剧痛逼得脸色煞白,猛然揪紧程维的手,指甲都因为力道太大而陷入了程维的肉里。 我模模糊糊地想,我一定是抓疼他了,否则他的脸怎么比我还白? 好不容易受完了酷刑,程维替我拿了药,交了钱,回到病床边。我脚上打了石膏绑了绷带,脸上因为疼痛而流下的眼泪已经偷偷抹掉了。他在我床边坐下,看着我。 “好点了吗?” 我点头。 “脚别乱动,石膏需要时间固定。” 我又点头。 “我一会儿背你回去。” 我发现我除了点头不会做别的了。 程维依旧看着我,但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了,只是额头上还有层细细的汗。他毕竟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才关心我,刚才也确实是因为被我掐疼了才脸如白纸。 面对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同学,我不用想太多。 “程维。” “嗯。” “我没有想到对方的替补会是你。” 他现在又是惯有的淡淡表情了:“他们队长用一百块钱买我进球队帮忙的。” 我愣了愣,然后嘲笑他:“哈,你很便宜耶。” 程维挑起眉,褐色的眼睛凝视着我。 我立刻不笑了,讪讪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伸手做了个姿势。 他看着我,不解道:“干什么?” “五百。”我又比划了一下,“我出五百,你进我们队里来。”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在审视我还是在犹豫,我出身商场世家,平日跟老爸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阅人并不算少,可是我发现我看不透他,完全看不透。 过了半天,他只是闭了闭眼睛,然后淡淡给了我一句:“再说吧。” 我“哦”了一声,目光移到天花板上,顿了顿,突然问,“你近视?” “嗯。” “几度?” “两百,左眼散光。” “哦。”我又顿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道,“程维,今天晚自修的笔迹,我来替你做吧?” 他微怔:“你什么意思?” 我嘆了口气:“喏,反正瞒不住的,不如实话告诉你好了。早上你把我告到雕哥那里,我气得要命,一怒之下就把你眼镜给踩烂了。” 说话的过程中我一直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去看他。他脸色有些阴郁,但也不是太难看。 “……算了。”我听到他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他真要我替他做笔记的话,我可能连㏒和㏑都分不清楚。 “但是以后不许再欺负人。”他眯起眼睛,居高临下望着我样子很有压迫力,“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所以别再给我添乱了,否则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第6页 “喂喂喂,我靠,至于这样吗?” 连我小小的寻欢作乐都不允许,美人儿,你还真他妈的死板无趣哎。 不过呢,平心而论,除了突然被告知自己时刻受到监督之外,崴了脚之后的日子也不算太糟糕。 程维不计前嫌,主动承担起天天背着我上楼下楼的重任,一直把我背到校门口,等我姐姐开车来接我,大有一副雷锋叔叔在世的风度。老师同学纷纷赞扬程大班长的优良品行,就连我的家人也对他赞不绝口。 我爸言简意赅,说他:“乐于助人。” 我妈语重心长,告诉我:“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我姐醉翁之意不在酒,悄悄问我:“小霖,每天背你的那个帅哥有女朋友吗?家里电话多少,方便的话给姐介绍介绍?” 我白了她一眼,惜字如金:“滚。” 由于我的脚受伤了,雕哥给我下了特赦令,允许我在脚伤康复一周内再补全数学作业。我因此得到了充足的缓冲时间,但当我翻开崭新的作业本,发现上面一堆天文数字时,我绝望地认为,就算给我十年时间,我也不可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老大,你别垂死挣扎了,要不我把作业借你抄,虽然我错的也不少……” 我像打了蔫的小白菜,随手翻了一下这位跟班的作业本,望着一片红叉的海洋幽幽嘆了口气,合上本子还给他:“哥们,你的心意我领了,拿着你丢人现眼的本子赶快消失吧。” 跟班很委屈:“老大,这几天学立体几何证明,班里几乎没人能马上掌握的,你随便问谁借都是这个错误率,你就将就一下吧,别挑剔了。” 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往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看去,慢慢问:“都是这个错误率?那……班长呢?” 听到我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走过来的金属碰撞声,程维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我这么身残志坚地挪过来,目的是在于问他抄作业。 “班长,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他放下手里的历史参考书,推了推眼镜:“什么忙?” “我想借你的数学作业本。” 他看着我,然后问:“你想抄我作业?” 哟,真聪明,一点就通。 我笑道:“参考一下啦,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平静地说:“我不会借给你的。” “靠。”我不爽了,“不就是抄个作业吗?多大点事情啊,难道你没抄过?”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我,他那种平淡沉稳,几乎可以称之为“审视”的神情一下子让我恼火起来,我无理取闹道:“程维,你到底借不借我?” “有不懂的你可以问。”他说,“但是不能抄。” ……我顶你个肺。 我和他纠缠一番,最终无功而返,我骂骂咧咧地回到座位,脸都气红了,跟班立刻狗腿地奉上杭白菊枸杞茶,拿作业本当扇子扇:“老大,消消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消你老母。我瞪了他一眼,接过花茶咕嘟咕嘟赌气般全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底重重敲桌子上。 妈的,脸都丢尽了,周围这么多同学看着,他只要说一句软话,哪怕只是一句“我考虑一下”,我都可以顺着台阶下去,可他偏偏选择了最直白最僵硬的拒绝的方式。 我简直想吐血。 当天放学后,他照常来背我下楼。我干脆地谢绝了他的好意。这死面瘫也不知道我在生他的气,只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安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五层楼而已,爬都爬得下去。” 嘴上是这么讲没错,但心里还是隐约希望他能坚持送我下楼。 可是这王八蛋在原地站了片刻,竟然“哦”了一声,说了句“那就好”,然后拎起他的书包,干干脆脆地走人了。 去他妈的,他真的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我几乎郁卒地要昏过去,趴在桌子上绝望了一阵,顺带着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饱含深情地问候了一遍,然后才拄起拐杖,简单的挎上书包,很瘪三地往门口挪动。 快到门口时,我顿住了脚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拄着拐杖咔哒咔哒蠕动到讲台边,抓起一支粉笔就在黑板上涂“程维是混蛋”“大笨蛋程维”“王八蛋程维。” 光在黑板上涂还不尽兴,我又挪到他座位上,在他字迹工整的笔记本上乱涂乱画,骂骂咧咧。我还翻出了他的借书卡,上面有他的一寸免冠照,我本来想在他的脸上加一撇小鬍子,可是笔尖悬在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却半天下不去手。 想了想,还是把照片撕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揣进了自己兜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终于心满意足地拄着我的第三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室。外头的空气新鲜干净,带着操场修剪过的青草芳香,金红的夕阳余辉柔和地洒满半边走廊,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我却煞风景地站在这如同厚重西欧油彩的画面中惊愕地张大了嘴,傻乎乎地瞪着不远处凭栏而立,背着简约书包,穿着夏装校服的那个男生。
第7页 “你,你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乖的地雷,蹭~ 话说乃们大家可以开始商议一下发肉大计了……我对着肉的存稿纠结良久,究竟应该把它们存放在哪里才不容易馊…… 要不我把公共邮箱,定点开放,qq群,rf网盘全部用上……乃们自己根据情况选择就餐方式? 4 4、4 ... 不知是不是夕阳映照的原因,他雪白的耳根有点红,但镇定自若的神态还是让我确定这是如假包换的程维,不是我气昏了头看见的幻影。 “五层楼,你一个人下不去的。”他没有用正眼看我,目光躲躲闪闪的,“上来吧,我背你。” 程维下楼的步子很稳很慢,一级一级踩着楼梯,不但注意脚下的台阶,每当拐弯的时候还会留心扶手的尖角。我搂着他的脖颈,看着他线条优美的肩膀,他的肩和其他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还未定型,但我知道那以后一定会变得宽阔平直,值得依靠。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高大英俊的程维坐在长椅上,身边有个女人挽着他的手,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肩头。 我心里顿时不舒服,胳膊用力,把程维搂得更紧,脑中却还自虐式地继续想着他和女人在一起的场面。 画面中程维的脸很清晰,那女人的面容却模模糊糊的,我大概勾勒她应该纤瘦苗条,双腿细长,踩着插nel高跟鞋,拎着prada提包,兴许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就是我给程维定的择偶标准,在我心里,只有才貌双全,富贵多金的大小姐才配得上他。 而我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程维。”对于这样合我胃口的美人以后会落进一个女人手里,我相当耿耿于怀,就对他说:“我问你一件事,成不成?” “你说。” 我问他:“你交过女朋友吗?” 他的耳根有些泛红:“没有。” “哈,不会吧?”我揶揄,“长这么帅,成绩又这么好,却还连初恋都没有经历过?” 程维雪白的耳根更红了:“学生只要把学习管好就行了,谈恋爱会浪费时间。” “吓。这句话怎么和教导主任在年级大会上说的一模一样。乖小孩,你也太恐怖了吧?”我在他背上哈哈大笑,“那你上大学之后呢?打算找个怎么样的?” “这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的嘴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了,笑着对他讲:“程维,你这么古板,肯定要伤很多女孩子的心了。” 他不说话,继续背着我下楼。 我望着他雪白修长的脖颈,靠近动脉的地方有一点细小的痣,随着他的呼吸在柔软的黑色碎发后若隐若现。 我忽然就有些着迷,把脸贴在了他散发着透明皂清香的后背上。 “程维。” “嗯?” 我停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算了,没什么。” 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的人,如果贸然告诉他,我是个同性恋,他会不会吓得直接把我从背上摔下来? 我姐已经在校门口等我很久了,我看到他的车窗下扔了无数菸蒂,手上夹着的那根女烟也已抽掉大半。 “搞什么啊。”她看到我过来,不耐烦地啧啧嘴,“怎么过这么久才出来?还以为你又犯了错误被老师留下来了呢。” “没有啦。”我说,“临时有事耽搁了。” 程维把我放下来,算是完成了他今天的搬运工作,对我姐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我姐对他没有抵抗力,一见他就眼冒桃心:“程维,辛苦你了哦。小霖今天没有在学校捣乱吧?” 程维推了下眼镜:“没有,他最近都很安分,学习也有进步。” 我缩了缩脖子,背后一阵寒意,心想明天程维发现他本子上和黑板上的那些神来之笔后,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我姐还在发花痴:“我们家小霖脑子不好使,程维,你平时要多帮帮他,麻烦你了哦。”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才不好使呢,你们全家脑子都不好使。 程维摇了摇头:“您客气了,祝霖其实很聪明,就是心思没有花在学习上,他如果用心做一件事情的话,会比起其他同学做的更好。” 哈?……竟,竟然有人夸我能把学习学好?有没有搞错,除了体育老师,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我适合学习哎。 我和我姐都因为他的话怔在远处,他看着我们两张相似的脸上露出可笑的呆愣表情,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人都是喜欢听表扬的,尤其是一直得不到表扬的差生。就这样,程维在我心里,由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三好学生,直线飈升成我的伯乐,又由我的伯乐,迅速进化成我的伯牙。 我很喜欢他。 无论是让我无可挑剔的英俊长相,还是那种爱理不理吊人胃口的臭脾气,或者是偶尔让人尝到些甜头的细小关心,甚至是那种极度让人渴望征服的禁慾气质。 他跟我理想中的top简直分毫不差。
第8页 可是他是个纯情大直男。 这真是个人生悲剧。 跟程维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对他的渐渐有了不少细节上的认识。比如他有轻微洁癖,又比如他对再漂亮的女生也是孰视无睹,再比如他生气起来喜欢掐我的脸。 那天他发现他的笔记本被我的马克笔玷污之后,我的脸几乎被他当面团似的使劲拧成了半边猪头三。 我腿伤痊癒花了近两个月时间,两个月之后,我扔掉了拐杖,但身边多了一个程维。虽然我和程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我们发生了令人愉快的化学反应,我们理所当然地走在了一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甚至一起去厕所。 我们形影不离的程度让班上的所有同学包括老师都大跌眼镜,当政治老师看到程大班长和头号不良分子祝霖成为同桌的时候,我发誓他嘴里可以完完整整塞下一个鸭蛋。 不过呢,这样的深厚的友谊是旁观者眼中的,其实我知道,很多时候都是我在像一条小尾巴似的粘着他。 “程维,我们一起xxx吧。”顺利超过“他妈的”成了我最近使用频率最高的口头禅。 “程维,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整理好书包,像平时那样对他说。 他却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对我说:“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事。” 我一愣:“什么事?” “我要去找一个同学,学生会有活动,我们要商量一下。” 他还没有等我说出“我也要去”,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背起书包走人了,留我一个张着嘴巴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独自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之后一连几天,他都没跟我一起回家。 我捱了三天,捱不住了,就派小跟班去跟踪程维,小跟班顺利完成了他的狗仔任务,第二天就非常专业地交给我一叠情报,我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赏了颗瑞士进口巧克力,他谢主隆恩之后就颠颠地跑远了。 我坐在窗前,一个人对着那叠薄薄的资料思忖。 吕诗荧,文艺部部长,高一级花,才貌双全。 这就是程维这几天废寝忘食的“聊天”对象。 我望着资料上吕诗荧那张清秀绝伦的一寸照,过了半天才发现我不知不觉用力过大,已经把这叠纸给捏地皱巴巴的了。 这天放学之后,我有时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夕阳把我的影子裁的歪歪扭扭,我觉得自己的影子太丑,干脆走到了高楼大厦的阴影下。我不是很想回家,但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想了老半天,最后跑去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 短暂的等待后,我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餵?” “giulio。”我深吸一口气,手指绕着电话线圈,“今天晚上有空吗?” giulio是我上次在酒吧认识的,我们有过一腿,那一夜感觉不错,我们对彼此都挺有好感。 “慢、慢一点。” 卧室的厚重落地窗帘严实地拉拢,我急促地喘息,腿紧紧盘结在男人的腰际。giulio并没有理会,他把我的手压到枕头边,继续凶猛地挺进着。 他的汗聚在小麦色的皮肤上,颇为情色地滴到我的腹部,我被他固定着,无力反抗,只能在他激烈的律动下张着嘴不住呻吟。 “啊……啊,不要了,混蛋……我受不了了,啊——” 双腿被高高抬起,架在肩膀上,giulio一把抱起我的腰,以更深更紧密的姿势猛力顶撞进去。我听到交合处传来极为淫靡的粘腻声音,然后迎来一番更加肆虐的冲击。 我在这样强烈的感官刺激下两眼发黑,手搅紧被单,几乎要昏死过去。 “再等等,小霖,马上就好。”giulio急促地对我说,一边毫不留情地抽插。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差点儿没哭出来——妈的,老子是脑子被驴踢过了才会来找giulio上床发泄。 这匹中意混血的种马! 激情过后,我脱力地躺在giulio家那张罗马风格的大床上,任由浸在余韵中的giulio抚摸着我起伏的胸膛和紧绷的小腹,他把脸凑在我头发间吸嗅,我有些怕痒,往后缩了缩,他愈发有兴致地凑过来,伸出舌尖舔弄我的耳根。 耳朵是我的敏感带,我沙哑地呻吟一声,微阖上眼眸。 他似乎是得到了鼓励,又讨好地咬了咬我的耳垂,然后嘴唇若离若即地沿着侧颈游移,最后找到我微微开着的唇。 在他将要吻上的时候,我触电似的猛然颤了一下,迅速别过脸。 giulio扑了个空,悻悻地:“怎么啦?我技术不够好吗?” 他从小是在义大利都林长大的,十七岁才来中国,说话带着浓重的义大利腔,是个自以为是的半吊子中国通。 我推开他:“没有,不想接吻而已。”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死意佬,你他妈很烦耶。你有口臭行了吧?”我不耐烦地揉了揉蓬乱的头发,显得很暴躁。giulio在背后将信将疑地往自己手中哈气,然后凑上去闻,还疑惑地自言自语:“有吗?咦?没有啊……”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我之所以推开他,是因为在他俯身过来的瞬间,我的眼前突然浮现了程维的脸。
第9页 以前和别人one night stand,玩到特别尽兴的时候也会来个法式舌吻什么的,为一夜情增色不少。我并不认为接吻是恋人之间才能有的事情,这只是种肢体举动,不包含太多的感情,就和性一样。 可是今天我却推开了giulio。 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想着程维的脸,再去和giulio接吻。 这种症状让我害怕起来,我把手摁在胸口,那里心脏在怦怦直跳,我有些不安,我担心它远比我想像的,要更喜欢那个叫做程维的少年。 5、5 ... 由于这几天程维都和那个吕诗荧忙于学生会的事情,没功夫管我。我就像只失去项圈又没了主人的恶犬一样,到处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掀女生裙子,扯男生皮带那是小儿科,像今天这样偷体育委员的钢笔去便池进行食品加工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我觉得,我没用他的钢笔汲便池里的co(nh2)2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惜运气太差,被程维逮了个正着。 “喂喂喂,哈尼,班长大人,老大,程美人,你还生我的气啊?”放学后,我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巴巴粘在他后面,涎着脸扑上去抱他的胳膊。 程维抬手推那并没有下滑的眼镜,避开我的魔爪。 我扑了个空,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厚脸皮地往上蹭:“安啦,不就是开个玩笑吗?最后我都把钢笔给他沖干净了,打了三遍肥皂呢。你如果还不满意,大不了我再买一支新的赔他好了。” 程维还是不理我。 我没办法,只好使出最下三滥的一招,原地立正,气沉丹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用八十分贝的音量肉麻兮兮地喊了句:“小维维~~你等等人家嘛~~” bingo! 一击必杀。 程维立刻一抖,然后迅速回头,一把扯过我的脸,力气大的几乎能拧下我腮帮子上的肉,我痛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松了手,嘆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我:“这么多人,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谁叫你不理我。”我揉着红肿的脸颊很委屈地嘀咕。 程维皱着眉头,他生气或者无奈的样子都很帅,我一个劲儿地盯着他,恨不得自己能像鱼似的不用眨眼,这样我就可以每一秒钟都看着他,不错过任何一个nice pose。 “我这几天很忙,文艺部和宣传部意见不和,我们学生会都在内部协调,我脱不开身。”程维突然像我坦白这几天的行踪,这让我吃惊不小,“我和吕诗荧谈了好久,她一直不肯把汇演的歌剧时间缩短,直到昨天才勉强答应裁掉半分钟的戏,我觉得她很难缠,可是我也没办法。” 我听他这样坦荡而认真地和我讲着,又想起自己派人跟踪他,还自甘堕落地跑去和giulio上床,不免有些惭愧。 “祝霖,我知道这几天我没照顾到你。” “嗯。” 算你还有良心。 “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对其他同学进行骚扰,对不对?”他循循善诱地劝导我,“怎么说我也是班长,你这样做,我会很为难的。” 好啦,我承认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低下头,咬着嘴唇显得很窘迫。 他看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口气也缓和了下来,甚至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算了,反正学生会的事情也忙完了,接下来我没什么事,你如果有问题需要我帮你,就尽管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问:“对了,你有我家电话吗?” 我立刻摇了摇头。 他想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本练习册,扯了张纸给我,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一串号码,递给我:“我通常十一点半才睡觉,在这之前你如果有问题都可以打电话问我。” 我接过那张练习纸,有些喜出望外,脑袋里都晕乎乎的。程维跟我说话的时候表情和平常一样,酷的无人能及,可我觉得他在夕阳晕染下的脸庞显得非常柔和,第一次没有那种让人寒心的冷傲。握着那张写有他家电话号码的纸,就好像得到了一张别人没有的通行证,心里涨的满满的都是快乐。 当天晚上回到家,我就给程维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在话筒里听起来比平时要更加温柔低沉,声线完美无缺,就好像刚修剪过的草坪。我完全沉醉其中,时不时还拿袖子抹一下口水。 “十四题,这题其实和课堂上讲过的范例是同一题型的,只要加两条辅助线就可以证明面面平行,你先把ac延长至d,再过b点作cf的垂线……” 太帅了,程维讲解题目的那种语调,即使光听电话都能让我垂涎三尺。我简直可以隔空想像出他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拿着听筒,在檯灯下全神贯注的侧脸。 我有些花痴地脸颊发烫,脸上露出了疑似痴呆的傻笑,嘴里随便应着他的问题,手上却没按照他说的去一步一步做题。 恋声的后果是:我和他煲了近两个小时电话粥,程大班长讲题讲的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可当第二天交作业的时候,班长大人却震惊地发现,我的数学作业本上照旧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他用那双狭长冷艷的漂亮眼睛瞪着我,我也嬉皮笑脸地回望他。在长达十几秒的对视后,清晨的教室里传来我惊天动地的惨叫:“救命啊!疼!疼!程维我错了!你不要捏我的脸,脸啊——!!”
第10页 戏弄程暴君的代价是惨重的,我的脸几乎都要被他捏残,最后程维表示通过电话远程指导不可行,他对我说:“下次再有疑问,直接到我家来。” 我捂着肿起半边的脸,呆愣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喜出望外,嗷嗷叫着扑到他身上狂蹭。 就这样,在与程维成为朋友后的第三个月,我获得了到他家去玩的许可(当然是打着问问题的旗号),之前虽然有所渴望,但从来不敢期盼,他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要不是脸还痛着,我估计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开始三天两头往程家跑。由于我是演技派,嘴巴甜,会讨巧,程维爸妈都挺喜欢我,经常热情地邀请我留下来吃饭,还叮嘱程维,让他多帮助帮助我这个“有上进心的落后学生”。 我在程维家混的越来越自在,一开始我只逗留一两个小时,问完问题就走,再往后发展,我就半推半就地在他妈妈的全力挽留下蹭饭,到现在,我基本要磨蹭到晚上七八点才会离开。 程维家并不富裕,有时一连几天晚饭都是两盘蔬菜一碗蛋花汤。他们家一星期的伙食加在一起还没有我孝敬程妈妈的进口果篮昂贵。但我吃得有滋有味,我妈不会烧菜,这样温馨的家常便饭不知比大厨烧的好吃多少倍。而且程妈妈看着我埋头狼吞虎咽的样子,总是笑得很温柔,那双与程维相似的狭长眼眸非常明亮,我知道她很喜欢我。 “哇哇哇,不会吧,都九点了?”我咋呼道,“这么迟,末班车都没了耶。” 今天雕哥发了两套卷子,程维辅导我做作业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他显然没料到已经这么迟了,微愣了一下,才犹豫地看着我:“要不我骑车送你回家?” 我还没作声,程妈妈就在外面敲了敲门:“小维,你们作业做好了吗?” “嗯,刚做好。”程维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卧室门,“妈,你有事?” 程妈妈看了看我,说道:“都这么晚了,小霖还要回家吗?” “咦?”我愣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末班车没了,我骑车送他回去。”程维说,“来回也就四十多分钟,我十点之前能赶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唔,可是外面在下雨呢。” 程维原本在穿外套,听到这句话,动作停了下来:“下雨?” “七点多就开始下了。”程妈妈走到我身边,拉开卧室的窗帘,外面果然滂沱一片,柏油马路上都生起茫茫薄烟,她说,“你们俩一直关在房间里做作业,外头电视的声音又大,连下雨了都不知道。” 她唠唠叨叨的,我站在一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不知道出于什么古怪的原因,还有些慌乱。 “小霖。”她转过头来,说了句让我如愿以偿的话,“要不今晚你留在阿姨家过夜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祝你是不是很想趁机诱x部长? ……没戏的,部长定力很好,所以委屈你,再等个十集吧……= = 6 6、6 ... 对于“儿子要在同学家留宿”这一消息,我爸妈和老姐并没有太大反应,充其量不过问了句“是男是女?”,听到答案是“程维”之后,他们全票通过,痛快地批准了。 我在浴室洗了个澡,摁下沐浴露的时候,闻到的是那种程维身上熟悉的植物清香。 我抬眼望着镜子里的人,他显得很开心,眼睛亮亮的,脸颊被蒸汽薰染得有些潮红。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兴奋些什么,能和暗恋的人用同一款沐浴露,染上他身周的味道,这种感觉非常幸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很容易很容易就能够满足的。 洗完澡,我回到卧室,换程维去洗。我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打量着房间的布局,简单干净,非常符合程维的风格,就和我身上套着t恤一样。这衣服是程维的,尺码对我而言略微显大,松松垮垮地往肩膀下面滑。 唔,他的房间连本黄书都没有,真无聊。 我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那柔软温和的面料立刻包拢了我的身体。静了片刻,我把埋进枕头,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心脏里逐渐一点一点地涨起甜蜜幸福的感觉。 这是程维的床。想到这点,我抿着嘴唇偷偷笑了起来,额头抵在枕面反覆蹭了蹭,耳根有些发烫。 我竟然也开始像那些傻瓜们一样,陷入如同橄榄般青涩的暗恋中,无法自拔了。 程维洗完澡,身上全是那种干净清爽的气息。我看着他线条柔和的鼻樑,薄薄的水色嘴唇,凛冽削尖的下巴,再往下是性感的喉结和弧度完美的锁骨。 他站在床边解衣服的扣子,挺纯洁的动作,硬被我脑补得情色不已,鼻腔都开始发热,再想入非非估计得流鼻血。 他进到被窝里,手里拿着一本棕色牛皮厚封书册。 我巴巴地凑过去,头发碰到他的肩膀:“程维,这是什么?” “这个?”他哗哗翻了翻书页,“这是中法对照版的《小王子》……听过这个故事没有?” 我像个呆头鹅一样地望着他,机械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小王子?老子知道白雪公主就已经不错了,小王子那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像是童话故事。可我实在没办法想像程维每天晚上要看童话故事才能睡觉,这比我每天早上起来就大声朗读英语课文还要不现实。
第11页 程维摊开了书本,我好奇心十足地凑过去看,只见微微泛黄但依旧平整的书页上有一张简单的插画,线条简单而随意,画的是一只四四方方的东西,看上去像只箱子。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个长方体问。 程维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是一只绵羊。” “绵羊?”我瞪大了眼睛,“这个箱子?” 有没有搞错,你晚饭包子吃撑了吧?就这也能叫绵羊? “不,绵羊住在箱子里。”程维没有戴眼镜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温柔,狭长微挑的凤眼有着近视特有的朦胧,好像下过一场绵绵细雨。他又细又白的长手指滑过插画,他说,“箱子里除了绵羊,还画了一堆草,这样它在里面就不会饿。” 听起来好像挺浪漫的,不过就是有些不现实。 我认真盯着那张画,来回看了几遍,问道:“它在里面不会闷吗?这个箱子是那么的小。” 程维朝我微微笑了起来:“不会,这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绵羊。” “可是再小再小的绵羊也需要伙伴吧,否则它孤零零的在里面多无聊。”我望着那只箱子,说,“如果要我说的话,这里面可以没有草,但要有两只绵羊,这样它们就有伴了。” 程维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我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半天才说:“可是没有草的话,它们会饿死的。” “唔,那也比无聊死要好。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挠了挠头,朝他嘿嘿一笑,“人总得有人照顾,不是吗?” 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其实小王子的箱子装的是每个人心里最渴望的东西,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可以有代表着温饱的草,也可以有代表着爱的另一只绵羊。 只要心里期盼着什么,就可以希望里面装着什么。 可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不再有所期盼,而我的箱子也已经空了。 程维翻了翻那本《小王子》,回头见我还是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本,就问我:“你也要看吗?”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程维就坐的近了些,把书本移到我们中间,他近视,放远了看不清楚,所以狭长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眯起,睫毛下的目光更是朦朦胧胧,眼角漂亮精緻地往上微挑。 我看了看他,笑道:“你看不清吧?要我去客厅帮你把眼镜拿来吗?” “不用了,天冷。”他说,伸开手臂,示意我靠过去,“你再坐过来些,我把书往前挪。” 我愣了愣,随即非常丢人无比花痴的喜形于色。 哇塞,赚到了赚到了。这可是我始料不及的状况,我连忙抓住这个吃美人豆腐的机会,拿眼角打量着他微敞衣领的胸膛,柔软的衣料下面露出小半片紧实光滑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美酒般的蜜色。 老……老天,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蹭过去,活像一只见了蜂蜜的熊,稍不留神头顶还磕着了程维的下巴。 “嘿嘿嘿,抱歉抱歉,不过这不能全怨我,要怪就怪你长的太高了。”我抬手替他揉了揉下巴,笑道。 他一副要昏倒的表情:“是你往被子里面缩得太深了吧。” “谁叫我怕冷呢。不让我缩被子里那我缩你怀里好了。”我厚颜无耻地狡辩,然后学着考拉搂橡木似的往程维怀里钻。 “餵。”程维显然被我弄得有些尴尬,推了推我,“别闹。” “我没闹啊。”我一边抱紧他的腰,一边坏笑,“你不是程维,你是一条被子,安安分分让我取暖吧。” 程维:“……” 最后他无奈地嘆了口气,但终究是不再说什么了,手臂绕过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胸口臂弯营造的温暖中,和我一起看书。 那些哌啦哌啦的法语我看不懂,中文字在下面很小,我也懒得去看,就看看那些插图,说句实话,画的真的很丑,而且莫名其妙的。我看见了戴着嘴罩的绵羊,一朵在玻璃罩里的、孤零零的玫瑰,还有长在一个球上的三棵大树,它们是那么大,快要把生长的土地给挤碎了。 程维在我身后看得倒是全神贯注,他修长白皙,骨指分明的手拿着书,翻页前总会很贴心地问一句:“看完了吗?” 其实我根本没看,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随便指着一句法语问:“程维,你会不会念这个?” “之前跟着磁带练过,不过也就是图个好玩,不怎么熟悉的。” “哎。没关系啦,念给我听吧,反正我也听不懂。” 程维推託不掉:“那……我读一段比较简单的给你听?后面的我应该会稍微熟练些……” “嗯,好,你读吧,我听着。” 管你熟不熟练哦,我垂涎的是你的声音,又不是无聊的法兰西鸟语,就算你给我讲数学,我也照样会一字不差地听进去啊,只是完全不听内容就是了~ 他把书往后翻了翻,然后在我身边用不轻不响的柔和声音念了起来,他的嗓音是富有磁性的中低音,读书的时候和缓平稳,流畅温沉,偶尔碰到不熟悉的单词会稍有停顿,但无伤大雅。
第12页 我听着那些听不懂的句子,眼睛望着书页上的插画,那里有只孤独的狐狸,它蹲坐在田埂边,望着连片的麦田。 程维的怀抱温暖舒适,他有宽口流畅的肩膀,心跳浑厚有力,锻鍊出来的肌肉并不夸张,十分漂亮匀称。 我在这样的依靠中很快就开始打起了瞌睡,朦胧看见书上的一段中文对照,半而不接的,我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可我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把它记住了。 “我不吃面包,小麦对我是无用的。麦田并不会引起我的任何联想。这才是可悲!然而,你有一头金发。当你驯化了我,这就妙不可言了!金色的麦穗将使我想起你来,我还会爱上风穿过麦浪的声音……” 我上下眼皮打架地看着那串逐渐模糊的字,还有望着麦田的狐狸,它是那么的孤独。 朦胧中程维好像读完了,他那磁性平缓的声音停了停,然后他问我:“祝霖,这页看完了吗?” 我想嗯一声,但发出来的都是含糊慵懒的咕哝。 四周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自己的脑袋枕着的地方微微动了动,然后我被一双手轻轻掰握住肩膀,缓缓放平到了松软的枕头上。 旁边是悉悉索索的放书声和理被子的声音,有个人轻手轻脚地滑进我身边的被窝里,伸手替我压实了被角。 “啪。”床头的灯熄了。 身边躺着的人有着我很喜欢的植物沐浴露清香,我闭着眼睛,寻着温暖的方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脚架在他膝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数学不好,悲催地计算失误了,牵个小手亲个小嘴放到下一集= = 祝霖:(掀桌)尼玛啊!!!亲一个就这么难吗!!!亲一个又不会怀孕!!!尼玛到底有没有人性啊!!!卡个吻戏都要卡这么久你不嫌胸闷啊!!!你以为老子是在修炼般若波罗蜜心经啊!!!练心法也不带这样卡的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劳资走火入魔了你去哪里找演员!!!劳资xxxxxx!!!!!!!(……以下内容太过粗俗,和谐大神自动屏蔽= =) 谢谢6君~虫子已捉~ 7 7、7 ... 我这个人睡觉很沉很死,雷打不动。而且睡相也不太好,会磨牙流口水说梦话卷被子,还喜欢粘人。也许是睡前读了《小王子》的原因,我做的梦也是奇奇怪怪的,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绵羊,我在比我大出很多的箱子里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同伴,我很开心,想去蹭它,和它表示友好。 可是真奇怪,那只绵羊好像不喜欢被我蹭,我往前一步,它往后一步,后来我生气了,小气鬼,蹭一下又不会掉毛,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爽地扑上去抱住它,不管它怎么挣扎,凑上去一个劲儿地蹭。 蹭到后来模模糊糊的感到不对劲,这好像不是绵羊,皮肤那么光滑紧绷,触感倒好像是……呃……像是程维的脸。 好吧,说实话我觉得有些丢人,就连做这种梦的对象都是程维,真是饥渴的够可以。但是丢人归丢人,美色当前如果我还放过他的话,哼哼,那老子就可以去隔壁的少林寺带发修行了。 于是我有意无意循着身旁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吻上了一双柔软的嘴唇,它的主人猛然僵硬,立刻推开我,往后退了退。 我勃然大怒,程维这小子也太不识相了,做梦都不肯配合一下。我哪里会是那么知难而退的人,又不依不饶地往前,抱住他的头,再次纠缠上去。 那人的双唇像是我最喜欢的香橙果冻,我舔了半天,可他就是紧抿着不肯张开嘴。而是锲而不捨地把我推开。 这回我是真的火了,程维,你就这么讨厌我?妈的都主动送上门来,就差没有跪着求你上我了,你还不领情?抱我就那么让你噁心?连做梦都不肯配合?那你还到我梦里来捣什么乱! 我失去耐心,暴躁地拉开他挡着我的手,强行吻上,执拗地撬开他的唇,其实这样做挺危险的,万一程维发起狠来,上下牙关一合,那么我的舌头就完玩儿了。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再次一把将我推开,这一次和前两次不同,略微显得粗暴。再次被拒绝的我心里阵阵发堵,还没分辨清楚这是怎样一种苦涩的滋味,突然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程维翻身压在了身下。他将我推在枕上,吻住我还在微微张着喘气的嘴唇,他是那么强势而恣意地侵入我的口腔,将我摁在枕头上纵情地亲吻。 粗糙的舌刚一摩擦接触,我们的身体便一齐微颤了起来,舌头相触带来的是电击般的酥麻,我的脑袋瞬间空白,背嵴仿佛有一串爆着火花的电流窜过。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得更近,原本容量就不怎么大的脑子被洗得一干二净,除了张着嘴和他猛烈地纠缠之外什么都不会做,脑细胞像事先商量好似的统统弃我而去。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亲吻竟能比富有技巧的做爱更能撩拨起全身的欲望。程维的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我知道他此刻也和我一样,因为他吻着我的唇早已不像一开始那样冷淡,而是变得和我一样火烫。吻到后来,几乎产生了种错觉,好像他的唇和我的唇会在这样灼热的温度下融化,然后胶着在一起似的。 虽然他的亲吻很笨拙,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甚至会莽撞地碰到我的牙齿,但是我能感觉到,在梦里的他,对我是有感情的。我吻得比之前和任何人的都要投入,这种类似于初恋的青涩与渴求对我而言如此致命。
第13页 我全然陷了进去。 “祝霖,起床了。”耳边有人在叫我。 我含糊地咕哝一声,往被子深处缩了缩。 那人嘆了口气,紧接着我就觉得自己脸上一紧,疼得我龇牙咧嘴地就醒转过来。 “疼、疼!别揪了,我起来,我起来还不成吗?”大清早地就被程维煞风景地扯着脸颊起床,我不免有些郁卒,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站在床边,已经换上了西高的校服,不客气地对我说:“快点,已经六点半了。” 操,才六点半?深更半夜的你就叫我起床?你他妈有没有人性? 当然这种话我也就只能在心里喊喊,嘴上仍旧不情不愿地嘟哝着答应程维,准备爬起来。 但当我感觉到床单上的粘湿时,我愣了一下,随即脸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昨晚那场春梦,梦到最后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朦朦胧胧有些碎片拼凑起来,却也足够让我脸红心跳。 我顿时尴尬不已,拉着被面缩回去,支吾道:“你,你先出去。我要换件衣服。” 他皱眉:“换衣服?” 我连脖子都涨红了:“反正就是让你出去,我——” “算了吧。”程维又抬起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褐色的眼睛好像能把我那些个花花肠子全部看透,“起来好了,没事的。” “……啊?” 程维直起身子,看了看傻愣愣的我一眼,把我的校服给我,说:“你起来换好衣服去洗漱,我把床单收一下,我妈会洗的。” 他嘴上说的镇定,但我分明看到他雪白的耳根有些微微泛红,那是很好看,很含蓄的薄红色,我不由地就有些看呆。 洗脸刷牙之后我来到餐桌边,程妈妈用我昨天带来孝敬她的本鸡蛋做了茶碗蒸,滑嫩鲜香的蒸蛋上撒了虾皮,稠厚的白粥热气腾腾,佐上家常小菜,清淡可口。 “小霖,起来了啊。”程妈妈给我打了碗粥,亲切地和我打招呼。 我露出个大大的灿烂笑脸:“嗯,阿姨早上好。”然后拉开一把椅子坐在程维身边开始吃早饭。 餐桌上有一种土豆饼很美味,我一连吃了四个,当盘子中还剩两个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再下筷子了,巴巴望了两眼,低下头去,一副吃不到糖的失望模样。 “这个给你。”突然另一双筷子夹着土豆饼放到我的碗里,又把我碗中一口未动的豆腐蒸包夹走,“我和你换。” 我看着程维平静的侧脸,他正在吃我最讨厌的豆腐蒸包,而我喜欢的土豆饼全部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我的碗里。 我愣了愣,感激涕零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狂蹭:“程维,你真是个超级大好人!!” 他被我搂着蹭了半天,终于忍受不住,摔筷子一声暴喝:“祝霖!别趁机把嘴上的油擦在我衣服上!!!” 拜我的油渍所赐,有轻微洁癖的程维回卧室换了套衣服,手忙脚乱一阵,七点三十五分,我们终于走出了家门,赶往西高上课。 当天,西高两大奇观同时出现。 第一大奇观,以迟到早退为荣的问题学生祝霖,竟然在第一节上课铃打响前一分钟,就出现在了班级里。 第二大奇观,以迟到早退为耻的三好学生程维,竟然在第一节上课铃打响前一分钟,才出现在了班级里。 两大奇观颇具冲击力,程维拽着我一路跑到教室的奇景引来了很多同学的围观,一个一个头伸出窗户看耍猴似的看程维和我。要不是我被程维揪着衣领,差点儿就憋死过去,只怕会愤怒地朝那些围观群众吼一句:“看什么看!再看问你们收门票钱!” 下课后,我和程维一同被叫去班主任办公室挨训。其实班主任对我早已绝望,他的主要目的在于拿我做反面教材,来规劝他的得意门生程维。 一进门,他就对程维展开了谆谆教诲,不时地还来一句:“你看看祝霖,他就是不听老师的话,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我挺疑惑的,我沦落到哪个地步了我?不就是成绩差吗?这日子照样风调雨顺风声水起春风得意,怎么就成了沦落呢? 班主任没理会一脸纳闷的我,而是继续对严辞厉色,痛心疾首:“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吧?高二是很重要的一年,如果把高中比作长跑,高二就是中途最疲惫的一段路,你只要坚持过去,后面就顺利了。老师希望你能认清周围的人和物,谨慎交友。”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瞪大眼睛看着这死老头子,你他妈什么意思,意思是我配不上程维?我和他做朋友侮辱他了? 可是死老头子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尽管我就站在程维旁边,还不时吊儿郎当地摇晃两下,拿肩膀去碰站的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班长大人。 班主任是西高这所重点学校教师的典型,一切以教学质量为重,学生在他心里的价值和每一次月考成绩直接挂钩,所以在他看来,程维重于泰山,而我轻如鸿毛。 他用了这么几句话作为今天教诲程维的收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你自己要想明白,不要受不起诱惑。” 他这句话说出来,意思已经很露骨了。我不可能听不懂,程维也是。老师当然不用顾及我这种差生的感受,不过呢,我也早已习惯了。
第14页 从小到大都市这么过来的,我从来都是他们眼里的钉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即便是表面上很温柔很有耐心的女老师,背地里也会和同事抱怨,抱怨为什么我会分在她的班里。 我早就习惯了。 既然他们无所谓我的想法,我也不用为丝毫不关心我的人难过,老师在我眼里和路边卖羊肉串的小贩无异,他们是劳动者,我是他们的顾客,就这么简单。 我当然不在乎班主任怎么说我,也不在乎他怎么评价我,我只是,想到程维听了他的话之后可能对我採取的态度,就觉得心里微微发堵。 作者有话要说:程维:…… 程维:…… 程维:…… 程维:(抬头)你确定那个受不起诱惑的禽兽是我?我怎么觉得换成giulio君会比较合适。 g(暴走):胡扯!!!劳资才不会玩含蓄!劳资直接先[哔后[哔再[哔——!!这才是成熟男人该干的事情!! 祝霖:(冷笑)死种马,再开黄腔我叫警察了,没准还能和你凑一对儿异国情缘?嗯? 谢谢11君,虫子已捉~~~ 8 8、8 ... 受训之后走出办公室,第二节课已经开始,我看着程维的背影,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去搭他的肩膀,只是慢慢挪着步子,突然觉得疲惫。 在他之前,我并不是没有和优等生做过朋友。小学的时候我曾有个很好的伙伴,他的成绩很好,人也非常有趣,我发誓我是真心想维持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带他去了我最喜欢的游戏厅打电动。 那时候留行一种格斗游戏,我们整天操纵着中国小妞和美国大兵格斗,屏幕上的中国小妞穿着开衩旗袍,挥着扇子啪啪抽在美国大兵肚子上,十分过瘾。 我们从普通游戏机玩到老虎机,他是循规蹈矩的孩子,从来没有玩过这种东西,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兜里最后一枚硬币被老虎机吞掉,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后来他沉溺于打游戏,成绩一落千丈,究其原因最后归结在了我身上,当时教我们的那个干瘦干瘦的数学老师瞪着死鱼眼一脸恶毒地说我是“害人精”。她打电话联繫那个孩子的家长,杜绝那个孩子和我来往。 小孩子总是把家长的话当做不可违抗的圣旨,我唯一的朋友和我分道扬镳,他试图疏远我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我对你不好吗?我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和你分享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呢?” 他摇了摇头:“我爸爸告诉我,不能和坏孩子混在一起,你是个害人精。” 害人精这三个字,对于十岁未满的孩子而言,真的是太恶毒了。 以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一旦有人提起这三个字,不论是不是针对我的,我都会条件反射性地微微颤抖一下,胳膊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我和程维在洒满阳光的过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时间好像又和多年前的那天重合,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离开了我,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余地。 他们……太优秀了,我追不上,也高攀不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一只丑小鸭,我是不该妄想和天鹅在一起的。 程维走到一半,发现我没有跟上来,于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回望着我,远远催促:“快点祝霖,我们要迟到了。” 我朝他笑了笑:“你先走好了,我他妈就是个万年吊车尾,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拖别人后退。你自己去上课吧,英语课我又听不懂,完全是浪费时间啦,还不如去操场上熘达一圈。” 他皱起眉头:“你又要跷课?”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也听到班主任说了,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混混,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擅长读书。你啊,如果不想被我带坏的话,就和我绝交好了。不用来管我,也不用可怜我。”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害怕他那种能把人看透的目光,于是转身打了个哈哈,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潇洒的姿势往后挥了挥:“行了,班长大人您老老实实回教室念你的大英帝国叽里咕噜鸟语吧,小爷我要去操场追逐青春年华了,bye~bye~” 说完之后,我昂首阔步地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 我尽力让自己走的帅气洒脱,至少别让后面那个注视着我的人,觉得我是在逃。 满满的假笑在走到长廊尽头的瞬间崩溃成了自卑的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哭泣,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我从来没想害过这些所谓的“优等生”。然而在旁人看来,他们只要和我这类人混在一起,就是不求上进,就是不务正业,甚至是堕落。 小学的时候我就被贴上了“害人精”的标籤,我背着这个罪名背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撕掉。大家都认为是我害了他们,可是永远没有人担心,他们过于尖锐的优秀也许早已把我扎伤。 我逃到转角才敢回头,身后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的,程维已经走了。我原地呆站一会儿,弯腰蹲下,心也像这条走廊一样清冷一片,我把脸埋进臂弯,眼泪迅速洇湿了膝头。 我哭得很厉害,我需要痛痛快快地流一次眼泪,发泄完之后,我还会便会那个无忧无虑满口脏话的小混混,只不过我再也不会找优等生做我的朋友了。
第15页 同样的错误,我已经一错再错,事不过三,我不想再被人看成“害虫”。 可是哭了一半,突然听到有球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我走来。 我猛然一僵,蹲在地上略微抬起头,却又不敢再把脸往上仰,只是用潮红湿润的眼睛呆呆望着面前不足半米的范围,那双熟悉的半旧球鞋,还有白色的袜子,心脏怦怦跳得激烈。 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有些发抖,盯着他米色的校服裤脚看了很久,就是不敢再抬眼,只是接下来伸手抓住他的动作完全暴露了我心里强烈的渴望,我甚至都来不及阻止自己,五指就紧紧握住了他的裤管。 “程维。”我哽咽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我……我不是害人精。” 说完这句话,我咬紧了嘴唇,屈辱的眼泪不住地淌下脸庞,我恨透了自己的软弱,这三个字是我的软肋,我在它们面前溃不成军。 我再也没有勇气说别的话了,额头抵着他的膝盖哭泣着,我在等着他给我的最终审判,在他之前那些人给我的判决都将我推向了深渊,我不敢奢望程维是个例外。 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盖上我的发顶,揉了揉。 “白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半跪下来,掰过我的脸,皱着眉头,俊秀的脸上有些怒气,但更多的是无奈,“什么害人?你害谁了?” 我愣住,瞪大眼睛望着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可、可是刚才班任……” 他不客气地打断我:“你是傻瓜啊你?他那种没有逻辑的话你都信?” “我……” 他没有理会,伸手捏住的我脸颊,但力道并不大,没有弄痛我:“我交什么朋友不用他教我,我跟你的关系也跟他没有关系,我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和你绝交,你没事儿别总是胡思乱想的。” 我呆望着他,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把手伸给我,那样子真是帅的无人能及:“走了,愣着干什么?赶快跟我回去上课,还是你想一直蹲在这里?” 从我握住程维伸出来的手那一刻起,他掌心的温度就告诉我,他和我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可是他很有主见,有一套自己的做人准则,他愿意接受我,这是他的决定,无人能够左右。 班主任看到程维非但没有浪子回头,反而愈发堕落,竟然和我沦为一丘之貉,不由大跌眼镜。 他现在不仅对我嗤之以鼻,对程维也是白眼相加。 我和程维混一起久了,渐渐就由两个极端走向了中庸,最浅显的表现是我越交越勤快的作业(虽然多半是程维替我做的),以及他上课时越来越多的废话(虽然他的废话多半都是为了提醒我认真听讲)。 相处的越久,越发现程维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他认真的处世态度,说一不二的性格,刚柔并济的英俊长相,说话的嗓音与修长的手指,甚至是一丝不苟扣到喉咙口的制服纽扣。 每一处细节对我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 我喜欢他,喜欢地越来越深,仿佛陷入泥潭,无法自拔。可是我对他的渴望只能卡在喉咙,不可能说出来。 他是最传统的家庭教出来的优等生,虽然独断果敢,可是骨子里毕竟还是保守的。如果让他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并且对他有难言之欲,我们很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过美色当前,我又绝不可能像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所以调戏冰雪冷美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我经常对他上下其手,还半开玩笑地把他推倒在讲台上强吻,搞得班上那帮思春期的男生起闹不已。有两次我对他实施性骚扰的时候被班主任撞了个正着。好傢伙,那小脸绿的,拎到食堂当菠菜使都绰绰有余。 程维估计也只把我的行为当作好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所以他从来不和我蹬鼻子上脸地较真,被惹急了顶多挣扎两下,冰雪般的脸涨得通红。那样子实在太诱人,我为了多看几次,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程维的机会。 这不,今天下午两节课,机会又来了。怀了孕的语文老师想要偷懒,于是第一节课让我们写作文,第二节课让我们读作文。 果然很好很省力。 这位孕妇阿姨估计是最近胎教做多了,智商以光速向低龄化发展,出了个作文题目竟然是《我的同桌》。妈的,她怎么不直接让我们写小学生作文《我的妈妈》呢? 我极不耐烦,乱七八糟写了一通,草草估计有个八百字,就扔下笔不写了。转过头看见程维还在认认真真地奋笔疾书,还时不时推一推高挺鼻樑上架着的眼睛。 我顿时好奇心起,凑过去巴巴地问:“程维,你写了什么?” 程维立刻合上软面抄,抿了抿唇。 “别看。” “有什么关系啊,反正都是要上去读的。”他越遮我就越心痒,嘿嘿奸笑着,伸出不轨的狼爪,“爽快点啦,让我先看一看~” “不行。”他拒绝得很干脆,“你写你自己的。” 我碰了钉子,不高兴地瘪起嘴,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想个啃不到骨头的小狗似的,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给我的流水帐润色。
第16页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节课,轮到我了。我站在讲台上,大大方方看了一圈同学们千姿百态各式各样品种独特的小脸儿,露齿一笑,捧起本子开始吐字清晰地大声朗读: “我的同桌叫程维,他长得秀色可餐引人犯罪,他的五官立体,有些像混血儿,是个男女通吃的大美人。为什么说他男女通吃呢?因为他不但能吸引女人,对男人也同样具备杀伤力。我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因为很不幸,我就是被害者之一。” 我瞄了眼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不出所料,程大班长的脸绿了。 我有些自鸣得意,继续深情朗诵:“程美人成绩好,但他的皮肤比成绩更好,摸上去手感一流,经过我对比认证,他腿上的皮肤比班花脸上的皮肤还要滑嫩。” 很好,班花的脸也绿了。 我继续肉麻兮兮地地为程维歌功颂德。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代现实主义才子,写的作文虽然言语粗俗,但是那叫走群众路线——通俗易懂,平易近人。老师他妈的不给老子高分,统统都是瞎了狗眼。他们就喜欢程维那种文艺绉绉的腔调,我顶他个肺。 我的现实主义流氓版《我的同桌》读完之后,班里笑声与起闹声连成一片,不笑的只有三个人:班长,班花,孕妇老师。 他们仨的表情相当精彩,活像被迫吞了只苍蝇。 我得意洋洋地在热烈的掌声中回到座位。接下来轮到程维了,虽然程维的作文是很无聊啦,文艺得让我想吐(不过后来他告诉我,他每次写的时候都是无可奈何强忍噁心的,其实他也很想吐),三观过于正直,和老子完全没有契合度。不过既然是写我的,我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一个字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昨天jj作者后台死活上不了,等到十点半的时候我放弃了= =所以昨天没有更新,请大家见谅~泪~~ 9 9、9 ... 程维站在讲台上,显然还没有从我给他的打击中缓过劲来,一张俊美的脸微微发青。环顾一圈之后,发现教室里都是期待满满的目光,他有些为难地垂下脸,翻开本子读了起来。 “我的同桌有一张娃娃脸,瞳仁黑亮,望着人的时候无辜纯真,就像最温顺的绵羊。” 哎呦喂,这腔调,换成别人我早该捂着腮帮喊牙酸了。可是关键读作文的人是程维,程维写的人又是我。老子当然不会觉得牙酸,反而发现,其实文艺腔也他妈的很带感嘛。我巴不得他更肉麻一点,咧嘴笑了起来,挺直了腰板,继续专着地听着。 他继续说:“我最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腮帮略微鼓起,偶尔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飞扬的神采完全在眉宇间舒展开来,有些慵懒,但又满是朝气。” 前排的男生回头认真地打量着我,一脸不怀好意的奸笑。我被他盯的不爽,瞪他:“干嘛?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他嘿嘿地猥琐道:“程维说你是温顺的绵羊?他是不是脑袋被羊角顶过了?你这么凶悍,一看就是发疯的野狗啦,还小尖牙呢,来,张嘴给哥们瞅瞅?” 我啪地打开他的咸猪手,怒目而视:“笑p啊,你没有发现我温顺是因为你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滚回去配一副眼镜再来。” 我们这一闹,程维已经读了大半段了。我为漏听了这大半段懊恼不已,又全心全意地认真听接下去的句子: “他有些任性,但人很善良,下雨的时候,学校操场上会钻出许多蚯蚓,然而天放晴之后,大部分蚯蚓是爬不回泥土中的。他不忍心看蚯蚓被踩死或者晒干,就经常用树枝把它们拨弄回去。” 嗯? 这就有点胡编乱造的嫌疑了,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档子事。虽然知道杜撰是写作文必备武器之一,但是程维这么做,我心里却突然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少的只能用幻想来填补似的。 “……我常常会在闲暇无事的时候想起他,他悦耳的嗓音,赌气的眼神,还有对着窗户发呆时的样子。” 好吧好吧,老子大人有大量,不生气了。我又露出了笑容,好歹他会花时间来想我,哈哈,挺不错的。 程维顿了顿,平静地念出了最后一段话:“虽然我们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我依旧记得和他相处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坐在昔日的教室里,一转头就能看到他温和的侧脸——我的同桌,李莉。” 最后两个字念出,全班呆滞。 我傻乎乎坐在原处,脸上还有可悲的满足与自欺欺人的笑。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冰冷从我的唇角一直蔓延到指尖,我一时间仿佛失去了听觉和视觉,我听不到其他同学的反应和老师的评价,我也,看不到程维的表情。 妈的,文艺腔什么的,果然还是……很讨厌啊。 手里玩转的钢笔掉在地上,我没有弯腰去捡。我一直出神,直到程维推了我一下。我猛然回头,看到他把我掉落的笔递给我,我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回来了,讲台上站着的是个女生。 “你的笔掉了。”他对我说。 我慌忙把接过钢笔,擦拭着笔身想要掩饰自己的难堪:“谢谢。你,你还真是出奇制胜哎,我都没有想到可以写初中的同桌。”
第17页 他抿了抿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的一切,我都看不透。 我求救般把视线移到他的作文本上。之前我以为是“他”的位置,写的全部是“她”。 我望着他的本子,窘迫地干笑着问:“那个……你同桌一定很漂亮吧?” 他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说:“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哦了一声,他用了两个“很好”。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茫然无措,抬手摸了摸鼻尖,凉凉的,和冰一样。 放学之后我没有和程维一起回家,反正明天是周六,今天晚上玩得迟一点也没有关系。 我藉口要去买参考书,与程维在校门口告了别,穿着校服就去了giulio家。 那中意混血佬正在自己别墅的花园里逗弄他养的边境牧羊犬,见到我来,吓了一跳:“哦,天哪宝贝,是什么妖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隔着篱笆朝他龇牙咧嘴:“把‘妖’字去掉,你这个半中国通。” 跟着giulio进了他家,他客客气气地请我坐在真皮沙发上,给我泡了一杯明前龙井茶,一边叽叽歪歪地和我摆弄他新学的中国茶文化。 我当然不是来找他切磋文化的,我也不至于悲哀到听到连“岳父”和“公公”都分不清的意佬讲解中国茶道,更何况他给我泡的绿茶里还加了糖。 呸,这叫我怎么喝? 我不耐烦地用嘴堵住了他的高谈阔论,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我们从客厅一路做到卧室,衣服暧昧不已地褪在地上,他和我在楼梯上就缠的不可开交,我的腿环在他的腰际,在他冲撞的最激烈的时候,我简直有些痉挛,手无力地抓着悬梯扶手,随着他的动作激烈地喘息。 床上,椅子上,阳台,浴室。 我纵容他没完没了的索取,没有像以往一样做了两回就粗暴地推开他,教育他“适可而止”。 他的精力旺盛得可怕,技术也足以让人慾仙欲死。到最后我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茫然地张着双腿承受着男人的律动,上方那张布满情慾的脸,他有着非常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樑。 我哽咽着想叫出心里的名字,那是两个简简单单的中国字,和身上这个混血男人全然没有关系的两个中国字。 可是,我说不出口。 它就那么堵在我的喉咙里,一直堵着。 “宝贝,起来啦。”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目光在giulio脸上聚焦。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了看床头的罗马数字钟,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我睡了一个钟头,错过了晚饭时间,肚子有些饿了。 giulio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说:“下楼吃饭吧,宝贝。我煎了几个荷包蛋,桌上还有速冻牛排和奶酪,牛奶在微波炉里,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放糖。” 我推开他,白了他一眼开始穿衣服,边穿边说:“别叫我宝贝,噁心死了。还有,我也不要吃你做的饭,你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楚。更别提上次那什么果冻炒饭了,光想想就要吐。” giulio有时真的挺固执的,傻乎乎一路追着我跑到门口,嘴里喋喋不休:“太晚了啦,别走了。我厨艺有进步,这次牛排没有煎焦掉,还有一个鸡蛋是双黄的呢。你就不能留下来尝尝吗?士别三十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真的啦。” “是士别三日,蠢货。”我停下来,翻了个白眼,心里怀疑就算给他三百日他的厨艺都未必有救。 我弯起手指,击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伸手去摁自动门的控制钮。 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转过身,一双淡灰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爽道:“干嘛?” 他还是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凑过来,在我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嘴唇贴着我的鼻尖微微开启:“小霖,是不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我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giulio这个人,有时候真是敏锐的可怕。 “没有。”我矢口否认,不去看他的目光。 他依旧抓着我的手,额头与我相抵:“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不说话。 我是喜欢他,可是哪有怎样呢?人家又不喜欢我。我只是自己犯贱找虐罢了。 giulio摸了摸我的头发,歪着头问我:“那个人是谁?我比他差在哪里,差多少?我还有赶上他的机会吧,嗯?” 我没有回答,但把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推开了他。 有的人,我只想与他有性的交集,再说其他,未免就显得太多了。他容易误会,而他的误会,我受之不起。 只是在转身离开别墅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误会的人远不止giulio一个。 我呆呆站在原处,张着嘴巴看着对面路灯下的高大少年。 天已经开始转凉了,程维穿着西高秋装校服,单肩背着书包,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望着表情可笑的我,白的如同象牙雕琢的英俊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黯淡的路灯下,我和他互相望着,我几乎看不清他眼里的光影。
第18页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副西门吹雪对战叶孤城的场面,彼此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危险的静默。 先说话的人是少根筋的giulio。他站到我身边,偏着脸问我:“他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维就阴着张俊美的脸走过来,但他没有看着我,他盯着giulio,冷冷道:“我是他朋友,你又算什么东西?” giulio中文不到家,一时没嚼透程维话里的刺,竟然还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是他床上的伙伴,是不是有个固定词语,好像叫……床伴?宝贝,我说的对吗?” 妈的,他竟然还有脸回过头来向我确认正确与否,这个死三八! 程维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几乎有些透明。他终于不看giulio了,转而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可怕,一瞬间就让我联想到了陷阱中的困兽,隐忍着强烈的怒意,却还没有发泄出来,暴风雨前的阴沉躁动。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程维比giulio还要高出半个头,他如果发火动起手来,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而giulio肯定不会帮我,这傢伙继承了义大利人的优良传统——逃跑。我保守地估计,他会逃的比兔子还快。 可是程维终究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沉着嗓音问我:“祝霖……他说的……是真的?” 我逃脱不了他的目光,僵硬了一会儿,终于略微低了一下头。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 我觉得我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是不是?”他的声音都因为怒气变了样。 我闭上眼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程维没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一个人离开了。 我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是嗓子里苦涩无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夜幕中走远。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giulio家楼下找我,但我清楚,他一定开始厌恶我了。 被一个死变态同性恋矇骗着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我还在他家留宿,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窝在他的怀里看书……哈,真可笑。 我不怪程维,是我骗了他,换成谁都会觉得我噁心。 giulio还在旁边,我深吸一口气,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笑得很努力,脸上极尽所能地堆砌出轻松自若的神情。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顺着脸颊慢慢滑下去的,是什么呢? 温热的,咸涩,微苦。 giulio慌了手脚,满口袋找纸巾:“小霖,你不要哭啊,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你不要哭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心如刀砍的。” “是心如刀绞!蠢货!”我朝他大吼大叫,然后蓦地蹲下来,抱着双膝把脸埋着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 giulio终究不懂我们的语言。哈哈,心如刀砍……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又怎么能道尽感情的剧痛? 只有绞……才能将充斥的苦痛,统统鲜血淋漓地展现出来。刀子缓缓刺进心里,却又不急于置人于死地,只是反覆地搅动,小幅度地撕扯卷拉,将每一寸肉都捣的破碎不堪。 人心就在这样的疼痛中,渐渐变得烂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遇到好多不开心的事,好像神马倒霉状况全部集中着一起爆发似的,嘆息,心情极度低落中。所以……小祝小程,我不开心,你们就要陪着我一起不开心,懂么?(天音:这是怎样的一个毒妇啊……)泪啊……真的好没心情,对不起对不起,让我嚎两嗓子痛快一下吧= = 10 10、10 ... 我花了周末两天时间来舔舐伤口。回到学校后,依旧摆出一副快乐王子的无忧无虑模样。程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淡淡看了我一眼之后,竟默契地和我一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照常。 他的宽容和淡然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想。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努力地弥补着自己已经毁的差不多了的好友形象,一个劲地强调自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试图降低他对我的戒心。我不想因为他知道我是同性恋,就对我高筑堡垒。我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朋友也好,只要看着他就好。 这天,我又故作轻松地给他洗脑:“程维,我跟你说,其实我们这类人也很挑剔的啦,不是逮着谁爱谁的。你看我和二虎关系好吧?可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他那个天蓬元帅的体型,倒贴我都不会要的。” 诸如此类的话我说了很多,估计程维耳朵都要起茧了,所以通常只是淡淡嗯一声以示回应。 我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了不给班长,不,是不给程维添任何的麻烦,我表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我每天按时交作业,自修课不讲话,数学课听不懂也瞪大眼睛一脸呆滞地听下去。 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想遭他讨厌,一点都不想。 体育课自由活动,我们在操场上散步,程维突然告诉我,那天他听说我要去买参考书,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套资料。因为都是基础题型,他没有做过,不过难度倒是很适合我。他想给我送来,可没料到我走了和书店相反的方向,去了江堤边的别墅区。
第19页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的,所以就在外面等你。” 他顿了顿,再也没有说下去。 因为后面的,是我们俩都不愿意提及的尴尬过往。 转眼到了寒假,我窝在二楼卧室里懒洋洋的每天睡到十一、二点才起床。闲来无事就去别墅花园里看看锦鲤,我最喜欢的一条大正三色总是沉在池底不肯浮上来,我对着一池寒潭趣味索然。 这时候我总会想起我的小流,再冷的冬天它也会颠颠地从狗窝里跑出来,把它沉重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用粗糙的大舌头热切地舔我的脸。 它对我最好,可是它死了。 鞭炮声开始在这个城市的四处噼里啪啦响起,空气中逐渐有了欢闹的年味儿。我坐在鼓鼓囊囊的印度手工棉纺高脚软椅上,意兴阑珊地看着爸妈贴福字。 姐姐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她去了w城去陪她的妈妈——也就是我老爸的前妻。 没了她在旁边鸡婆,我的日子简直到了极度无聊的地步。更讨厌的是家里接二连三有老爸手下的员工到访,那些人涎着脸搓着手站在客厅中,一脸假笑地送上自己的新春礼物,嘴里不断重复:“祝总,一点意思,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意思意思,您收着,否则我会不好意思。” 他妈的,中国话真有意思。 我不加掩饰地对那个有脚汗臭的秃顶访客翻了个白眼,迳自走到玄关。 我妈在后面叫我:“哎,小霖,一会儿吃饭了,你去哪啊?” “同学家。”我不耐烦地回答,系好鞋带,甩上门走了出去。 在路上熘达着,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程维家。抬手敲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像一只被驯服了的信鸽,无论飞得再远,最后总会回到固定的居巢。 而驯服我的人,就是把门打开了的程维。 “祝霖?”刚开始看到我,他有些惊异,但还是侧身让我进屋,“你怎么来了?” 我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子,站在他家狭小的客厅里:“我家里来了客人,好吵的,我受不了他们,跑来投奔你了呗。”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餐桌上只有一份餐具,吃了一半的米饭,一碗青菜和水蒸蛋。 我愣了一下,问:“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他们去外面打短工了。”程维说,“过年好多没打烊的饭店都找不到员工,所以开的薪水都比平时高。” 我早知道他家庭经济拮据,却没想到拮据到这种地步,听他这样说,我不免有些尴尬,讷讷哦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维倒是很坦然,问我:“你吃过饭了吗?” 我摇摇头。 他转身给我拿了副碗筷:“刚好我多烧了,坐下一起吃吧。” 照理说这种粗茶淡饭我是连闻都不高兴闻一下的,可是饭是程维做的,我第一次吃他做的东西,不免分外珍惜,每一粒米饭都不浪费,认认真真地把碗里的内容一扫而尽,又意犹未尽地去扫荡盘子里的剩菜。 程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饿死贵投胎的狼吞虎咽相,半天才对我说:“祝霖,你吃慢点,别噎住了。” 我正在和一株青菜搏斗,没闲嘴理睬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他抽了张纸巾给我,有些纳闷地问:“你很饿吗?” 我接过纸巾擦擦嘴,为他的细心而心生感激,笑着回答:“没有啊,但是菜是你做的,我当然不能浪费啦,哈哈。” 他抿起薄唇,垂下睫毛的模样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一瞬间我好像被鬼迷了心窍,只觉得我们回到了最和睦的那段日子,没有giulio,没有躲闪和尴尬,我肆无忌惮地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用力搂着他的腰,在夕阳的余晖中大声讲着笑话。 “程维。”我喃喃着叫他的名字,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凝固,移都移不开,“我……” 他注视着我,深邃的眼睛是最完美的巧克力色。我猜想那其中的滋味一定很甜很甜,这种荒唐的念头让我萌生了微妙的悸动。然后,我在大脑接近空白的状态下,倾身向前,嘴唇在他细腻无瑕的侧脸碰了一下。 一片茫然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朵烟花绚烂炸开,我耳朵里嗡嗡的是血液撞击耳膜的闷响,窗外有人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脆响掩盖住我擂鼓似的心跳。 外面的爆竹还没放完,我就仓皇地夺门而逃了。 在寒风凛冽年味十足的街头侷促地奔跑着,跑了很久才喘着气停下。我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嘴唇,那里还尚余程维柔滑至极的肌肤触感。不由地僵冷住。 完了,这回,真的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祝霖,你这个傻子,你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之前一切拙劣的谎言,好不容易拼凑回去的亲密关系,都因为这个热血上涌的吻而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复原。 这个吻就像夏天升高的温度,让我们之间原本就不易保存的感情,迅速变质了。 回到家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我不知道开学之后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程维。我怎么说?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或者说自己遭人算计误食春药了?还是干脆僱人把程维揍一顿,打成失忆?
第20页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尽是他的脸。 一周后,我的心情稍稍平复,我想尝试着打个电话和他解释。可是当我拿起话筒,用微微颤抖的手摁下那串烂熟于胸的数字之后,我又不知该说什么。 话筒里传来几声嘟嘟的等待音,之后,电话接通,里面传来程维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深吸几口气,几次想要发出声音,可嗓音却一直发堵。 “餵?你好?” “……” “餵?” 我闭了闭眼睛,还是没有说话,摸索着找到电话的切断摁键,手停在上面片刻,终于按下。 挂断的瞬间,我好像听见程维用很轻,很不确定的声音,唤了一声:“……祝霖?” 真糟糕,我竟然自作多情到产生幻听的地步了。 该来的终归会来,短暂的假期过后,我还是拎着大包小包被老姐开车放在了西高的男生宿舍楼下。 高二下学期开始有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在八点半,实在是太迟了,所以很多走读生都在今年选择了住校,其中就包括了我。 我原以为自己是来的最早的,我拿着从班主任手中领来的黄铜钥匙,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我却惊讶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那个人是程维。 我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也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可他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穿着校服,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正准备往上挂的蚊帐,逆光站着。 靠靠靠,不……不会吧?有没有这么巧?他和我一个寝室?老子今天去买乐透会不会中五百万? 我的脚步犹如被钉住,一步也挪动不了。就这么傻傻僵直着,呆望着他挺拔立体的俊脸,犹如哑巴。 听到开门的响动,程维回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他也愣住了。 我们俩就那么相顾无言地站立良久。最后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程维:“你……这么早就来了?” “嗯。”我不自在地应了声,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推了推眼镜道:“带了这么多行李?你姐姐开车送你来的?” “是啊。”我连忙抓住话柄,“老姐她说我第一次住校,怕我不习惯。乱七八糟准备了很多东西,连我小时候玩的跳跳蛙都塞进包里了,哈哈哈……” 妈的,为什么我这么丢人现眼。 程维并没有取笑我,他走过来帮我提走最大的一个箱子,说道:“我东西差不多理好了,我帮你吧,两个人会快一些。” 我有些受宠若惊,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那、那麻烦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 整理东西的时候对了下床位,我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3,3号?就是程维上铺那张床?有没有搞错!!老子今儿到底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 由于我睡在他上铺,铺被子不方便,程维就把我的被单床垫都放在自己床上,让我爬上去,他在下面一件一件递给我。 这一过程中,程维的神色一直很淡然,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任何不耐烦,褐色的瞳仁像茶水般清澈干净,甚至有些温和。 我的心又开始约束不住地奢望,他的这种态度让我觉得,他或许并没有因为那湮没在爆竹声中的一吻而嫌恶我。 他也许……并没有往心里去,是我做贼心虚,想的太多。 胸腔里好像有微弱的星火蠢蠢欲动,我知道那都是些太多美好的愿望,一旦烧起来,我会感到从所未有的温暖。当然,如果我脑子还算清醒,就不该对程维抱有任何幻想,但是我却无法不想他,无法不对他怀有希望。 很多年之后,我才逐渐明白了,程维对于我而言,便是枯柴上的一点火苗。我和他在一起烧出炽热的火焰,那火焰很暖,可是终究会把我燃烧殆尽,成为焦黑的尘灰。然后,他也会熄灭,在我的躯骸化作的劫灰上,散去最后的余热。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这算是第一次同居了啊~~~虽然房间小了点儿,还是六人间,灯泡大大的有,但好歹住一起了嘛,都引狼入室了,接下去要做什么也都很容易了~~嗯哼哼~~ 11、11 ... 另外四个寝室友也在之后半天里陆续到齐,他们之中有我得罪过的数学课代表小胖,也有校园恶霸二熊。 要说这个二熊,那可真是人如其名,又二又熊。他的大腿和我家程美人的腰是一个周长的,胳膊和我家程美人的小腿是一个半径的。长成这副缺德相也就算了,毕竟不是他的错,可他偏偏还自我感觉优良,竟然自比宋玉潘安。 呸,我顶他个肺,他是宋玉潘安,那我家程维美人又是什么?苏妲己? 相处了没多久,二熊那流氓孙子就开始原形毕露,开始光明正大在寝室看黄书。这也就算了,妈的他还在班长眼皮底下叫上几个哥们去网吧看毛片。 这不,今天放学,他又春情泛滥春心荡漾,扯着嗓子喊:“老鼠,小胖,走啦,张哥说最近日本又有新片子了,一起去看吧。” 三个人走到门口,二熊又突发奇想地转头叫我:“祝霖,你去不去看?很爽的。”
第21页 我抬眼看了看程维,他正低头写作业,抿起薄唇,细瓷般光洁的俊脸绷的很紧。 我知道他不高兴,便对二熊说:“不去了,我还有两张地理卷子没订正,一会儿让程维教我。” “哇。祝霖,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看来班长很有手段嘛,这才几个月啊,就把你这个荡妇调教成贤妻良母了,真他妈厉害啊!” “你他娘的才荡妇呢!”我又怒又羞,也不敢看程维,只得瞪着二熊,“要滚快滚,哪来这么多废话!” 二熊呲牙咧嘴做了个令人生厌的猥琐表情:“那哥们几个走了,你们俩在寝室里注意点影响,可千万别太过火。激情时刻实在忍不住,哥抽屉里有套子,匀你们用用。” 我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还是怒火中烧地跳了起来,把这个色情狂推出了寝室,听他和小胖几个人哈哈谈笑着走远,我才吐了口气,有些担忧地偷瞥了一眼程维,轻声道: “那个……他们瞎说的,你、你别往心里去……” 程维没说话,放下手中的笔,倾身去拿旁边的淡蓝色试卷夹。 “对不起……”我低下头,望着自己脚背,小声说,“连累你了,下次我不会让二熊再胡说了,你不要生气……” “坐过来吧。我给你讲题目。”他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从试卷夹里抽出两张卷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这两张地理卷?大气环流专项训练和城市规划专项训练?” 我僵在原地,瞪大眼睛望着他。程维看起来依旧冷静淡漠,但没有生气的样子。 没料到他竟然这么仁慈善良宽厚大量,我谢天谢地后,忙不迭地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眼他字迹工整红勾一片的卷子,用力点了点头。 他换了一支原子笔,问我:“哪题不会?”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卷子上的题目都亲切慰问了一遍,抬起头来,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道:“嘿嘿嘿,程维,你能不能从头给我讲一遍?” “……” 我用我五点三的视力保证,我看见程维太阳穴旁的青筋瞬间暴跳了两下。 讲到十四题的时候,楼下突然有人在大声喊:“猪——狸——!!你在不在啊——?” 那声音,啧,当真荡气回肠,凛然一股丹田之气。我们寝室在六楼都被无情地波及到。我满脸黑线地说:“这哪位仁兄啊?吼的这么响,普通话又这么烂,八成是有病吧。” 程维皱了皱眉:“好像是在叫你。” “叫我?不可能啦,这种会在楼下鬼哭狼嚎的死变态我怎么可能认识……” 话还没说完,又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猪——狸啊!!你在不在啊?!” 我:“……” 妈的,好像是……有些耳熟…… 我登登跑到阳台往下面一看,远远一个缩小的金毛脑袋瓜子,在太阳下璀璨生辉几乎要闪瞎老子狗眼。我的一时犹如生吞鸡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惊愕惊愣愤怒郁闷几乎能转化成某种冲动—— fuck! 吃饱了撑着的义大利种马啊!! 脑子里正在激烈思考着怎样把这傢伙给屏退,又强烈担心着程维会跟着出来看情况。就在这时,最不希望的情况出现了,寝室门突然被敲响,隔壁的小王朝里面喊: “喂,祝霖,你在不在啊?楼下有个老外找你,手里还拿了好大一束玫瑰,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你下去看看是啥个状况吧?” “……呃……好……” 我走到门边,战战兢兢地看了看程维。他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压根不看我,只是静静做着他的卷子,那冷峻秀美的侧脸酷的几乎可以杀人。 “程维,那个,我……我出去一下。”我犹豫地说。 “嗯。”他头也不抬,“我知道了。” 我咬了咬嘴唇,想不出自己该再说些什么,手握上冰冷的把手,拧转开门,匆匆走了出去。 一下楼老子就化身暴龙,拽着那只名为giulio的害虫,把他拖到角落就是一顿惨无人道的痛殴。等他充分领教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拳脚功夫后,我才没好气地叉着腰问他:“你来这里干嘛?你他妈有病吧?” “相思病啦。”所谓犯贱,大抵就是指giulio君。他厚颜无耻地凑过来,我又照着他的鼻子来了一拳,怒道:“去你妈的,有话快说,说完滚蛋。” giulio显得很委屈:“喂,我好歹是来看望你的,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我还给你带了花来呢,喏,你看——” 他把一捧红玫瑰递给我,我的脸立刻黑了大半,咬牙切齿道:“开什么国际玩笑,拿回去!” “别不好意思嘛,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又不要你钱。”giulio把花硬塞给我,“刚好可以净化空气,还能美化环境,你没什可抱怨的啦。” giulio说完,看了看腕上的表,在我拿玫瑰砸死他之前,飞快地说:“我是顺路过来看你的,等会儿要去开个会,先走了。你记得来我家玩哦,哈尼~”
第22页 哈你妈个二百五。 我翻了个白眼,看看手里的花,新鲜的红玫瑰,娇艷可人,扔了倒也可惜,不如拆成单枝,一支卖五块钱。 我为自己的商业头脑而暗自开心,一路走回寝室,推开门发现还在桌前认真学习的程维,突然想起这束玫瑰足以引起他对我的误会。于是像个傻子似的,抱着大大的玫瑰花捧,卡在门口进退不能,一脸尴尬。 “回来了?这么快,我还以为……”程维说着,一边侧过脸来,褐色的眼眸刚瞥到玫瑰,瞬间就顿住了。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转过头,细瓷似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很冷淡。 “……如果没事的话就过来吧,我接着把题目给你讲完。” “……哦……好。” 最后我硬着头皮走进屋内,我桌上摆了许多鸡零狗碎的小物件,这一大束捧花放不下,就搁在小胖的桌上。 程维知道我和giulio的关系,尽管他处处表现得宽容忍让,但在他眼皮底下摆上一束giulio送的花,这就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了。讲题目的过程中,我忍不住拿眼角偷偷打量他,程维平时没什么表情,但是我总是能对他观察入微,日子久了,倒也能从他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一些表情来。 据我看来,他现在相当不爽,非常不爽,不爽至极。具体可以表现在他不说话时抿着的嘴唇的动作,以及他比平时更加晦涩难懂纯粹打击我智商的试题讲解。 “这题不能选c,密度流和补偿流你不能够弄混,13题看上去虽然是在讲渔场选址的问题,但和26题其实是一样的,考的都是洋流知识,首先……” 程维讲到一半的时候,二熊他们回来了。瞅着那副双颊泛红两眼精光的样子,去拍猪八戒背媳妇,估计连妆都不用化,一条准过。 他们刚受完岛国爱情动作片的薰陶,正意犹未尽荡漾不已,坐下来就和其他几个人畅谈剧中动作细节,谈到最后,不知怎么又扯回了我和程维身上,二熊猥琐地笑了两下,大声问:“哟,这束玫瑰咋整的?班长送给祝霖的?这也太老土了吧,什么年代了还送花啊。” 我连忙瞪他,可压不住其他几个人起闹的声音。 “祝霖,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俩趁机做了没有?班长上了你几次?爽不爽?” 我看了脸色愈发阴沉的程维,恼怒地对二熊骂道:“放你妈个p!嘴里别不干不净的!” 程维闭了闭眼睛,我简直能感受他身周即将实体化的强烈怒气,连忙道:“程维,今天精神病院大门没关好,妈的让这重症病人逃出来了。咱们管咱们的,别理他。” 二熊挤眉弄眼地说:“哎呦喂,听听,这小俩口甜蜜的,还‘咱们’呢~酸死我了。说真的,你们俩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越瞅越不对劲啊。” 我怒道:“滚你妈的,你才不对劲呢!” 二熊不肯善罢甘休,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和我们开黄色玩笑:“哇,生气了?被压的脾气就是不好,和娘们似的容易发火。哎,别瞪我嘛,说真的,你和班长做了没?做了几次?用了几个套子?班长看上去挺闷的,没准到床上就很厉害了。” 我简直气得头晕目眩,可二熊哪里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打量我几遍,龇着牙笑道:“哇,不会吧,难道没用套子,直接射里面了?” 周围顿时闹笑一片,我怒的脸都红了,冲上去就要揍他。 二熊力气大,一把抓过我的手,反剪住,调笑道:“不会吧?真被我说中了?脸这么红啊,来,老实坦白班长厉不厉害?不说的话我扒你衣服验身了哦——” 他只是有口无心地开玩笑,男生间这种黄段子很常见,二熊大大咧咧地就作势来扯我的衬衫。 “啪!” 突如其来的重响打断了二熊的动作和所有起闹的声音,我挣扎着脱开二熊用力抓着我的手臂,慌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程维倏忽站了起来,把原子笔重重摔在书桌上,用的力气太大,塑料笔桿已经破碎,里面的弹簧也掉了。他青着张脸,五官的线条又硬又冷,一双凤眼此刻泛出极度危险的血红色。 他几乎是暴怒地一脚踢开面前的凳子,声音都气得有些发抖:“熊品万!你够了没有?!” 熊品万是二熊的大名,由程维怒喝出来,我感到名字的主人在我身后不由自主得轻微一抖。 二熊这种吨位的哥们吓得发抖的样子,我若有心情,肯定会好好观赏嘲笑一番的,可惜我自己也不敢动弹。 开学以来班上没人见过程维发火,可他这次已经不是发火这个档次了,直接跳过一打二打击中全垒打。这位冰雪美人雷霆大怒,也无怪刚才还笑声连片的寝室瞬间鸦雀无声,几个男生都愣愣望着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三的程维,再也没人敢顶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嘛……之前说日更时间基本都是在晚上9点的,但最近好像比较频繁地在中午十二点多更新= = 因为jj最近很不给力,总是抽风,所以担心晚上又有什么状况,中午回宿舍开了电脑,就顺便更了……如果有事的话,还是会9点左右更新……~飘~ 以上废话概括起来就是,不出意外的话,晚上九点之前是有新章节可看的,摸摸~~
第23页 12 12、12 ... 从那天开始,程维就再也没有理会过我。之后无论我说什么,怎么样笑脸相迎,怎样低声下气,他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半个字。就连我上课捣乱,迟到旷课,甚至是骚扰别的男同学,他都没有再管过我。 我终于确定,他是讨厌我的。 讨厌同性恋,讨厌和我相处,讨厌被人说成是同性恋,哪怕只是玩笑而已。 我瘪着嘴,闷闷不乐地走在柏油马路上,书包斜背在肩。嘴里嘟儿嘟儿唱着自己瞎编的曲子,不过歌词内容太过粗俗,还是把它屏蔽了比较好。 我本来打算去游戏厅完格斗游戏的,可是经过t城第二小学后面的弄堂时,突然见到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人围着一个小孩子。 收取保护费这种恶俗的事情,在当时是很流行的。我懒得去管,然而那孩子瑟缩在角落里,嘴角擦出一抹污脏的血痕,眼神却很不服输,像一头发怒的小兽,狠狠瞪着领头欺负他的男生。 那种好强的姿态,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程维,我的脚步停下了。 “哟,这不是大伟吗?”我拍了那领头男生的肩膀一下,这傢伙是c中老大的狗腿子,外号大伟,人称伟哥,整一个筋肉壮男,我手拍下去,他肩膀上的肉就会很戏剧性地弹两下,我朝他笑,“怎么?你老大混这么惨澹?小学生朋友的零花钱都要抢啊。” 大伟回头瞪我一眼,龇着牙问:“你他妈谁啊?嘴里不干不净的,当心老子揍死你。” 我打了个哈哈:“揍我?你还嫩了点儿,老子当初带着小流混t城的时候,你们还在蓝天幼儿园读大班呢。话说回来,你家老大林慕言见了老子都要叫一声哥,你他妈的敢来跟我叫板?” 黑恶势力就是这样,深杳毛太祖兵法,敌进我退,大伟瞅瞅我,觉得我这敌人还挺不好惹的,也就退了退,语气稍缓:“你哪个帮的?” 我想说我已经不混这种死蠢的校园帮派很多年了,于是挑了个比较客气的说法:“我哪个帮都不是,买不买帐你看着办,反正今天不管你怎么样,这小鬼我是罩定了。林慕言好歹和我也有些交集,大家撕破脸不好看,你还是考虑考虑,把人放了比较好。” 我说我和他们老大林慕言有交集也的确不是胡扯,他和我曾有一段往事,他比我小三岁,我带着小流驰骋江湖时,这厮还在念小学五年级,成绩极为上流,但人品极为下流。 想到那牙还没长起的小鬼头朝我喊:“大哥,想不到你也是gay啊?”的痛苦过去,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边还得故作深沉地说:“回去如果林慕言问起来,就说人是祝霖要走的。你们洗洗睡了吧,别杵在这里找抽。” “喝,口气还挺横啊,你谁啊?我凭什么买你的面子?”大伟看了看我身上的西高制服,狐疑道,“在西高这种专产三好学生的鸟地方读书,你会认识老大?” “你他妈管这么多干什么,跟林慕言说,t城二小属于老子的辖地,不服气滚出来单挑。” 妈的,我就不信不打不顾林慕言那个脑袋顶只到我下巴尖的小屁孩。 大伟虽然将信将疑,但我还是有一定魄力的,他终究还是带着几个混混走人了。被我救下来的小傢伙有着白面团似的光洁小脸,一双桃花长眼生的尤其漂亮,嘴唇上薄下厚,果冻般的细腻唇色。 我慧眼识英,断定这小子几年后定然可以出落成帅哥一枚。 小帅哥从地上爬起来,仰头看着我:“哥哥,谢谢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啦,小意思而已。你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妈担心。” 小帅哥点了点头,背起书包,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看着我,夕阳照着他柔软的头发,他大声对我说:“哥哥,我叫夏志英。” “啊?”我愣了愣,随即无所谓地敷衍道,“哦,行啊,我记住了。” 开玩笑,我脑子容量本来就小,记一个小鬼的名字干什么,长得再萌也还没发育,老子又没有恋童癖。 之所以救他,只是那一瞬间,他和那个人……相似的好强眼神。只是……突然想到,如果程维还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挺身而出,去帮助这个孩子。 他是那么善良,明知路边行乞的母女是骗子,却会因为不忍心看小女孩在寒风中冻裂的小手抓着塑料碗乞讨,而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零钱给她们,自己却没买早饭,饿了一上午。 程维,如果你看到我帮这个孩子,一定会高兴的对不对? 我在努力地照着你喜欢的模样,裁减自己的形状,所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程维,不要不理我。 一段时间的冷战下来,我几近郁卒。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接受我,交个女朋友?在头上绑“基佬去死”的头带?还是操弄一个女人证明给他看,老子对男人没有兴趣? 显然都行不通。我只能笨拙地讨好他。恨不能效仿古代小贱妾一口一个“官人,今天也辛苦您了。”然后哈着腰垫着脚小碎步迎上去为他脱下外套,递茶捏肩。(不过后来程维告诉我,这个不像中国小老婆,反而像日本小媳妇)。 可是无论做什么,他还是避着我。
第24页 我唯一能看他的机会,就是寝室长熄灯后,他打着手电靠在枕头上温习今天学过的知识,或是翻一翻喜爱的课外书。 他床上一直摆着那本中法对照版《小王子》,我想起上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我还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我靠在他怀里,他搂着我的姿势那么自然,神情那么专注。 可是现在,我只能像只乌龟一样趴在上铺,掀开被子角,偷偷从床缝中注视着他。 他有着细软的黑发,高挺的鼻樑,修长的双手,看书的时候,长睫毛会投下浓深的阴影。 我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关了手电,在黑暗中躺下,我还看着他。 尽管眼前已经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清。可我一想到那是程维,又会觉得,只要是他,即使看不到,我也要看着。 我拿出他对我笑,拧我脸颊,给我讲题,被我下楼的回忆。那自欺欺人的幸福缓了我一时之痛,却让我更加苦涩。我在止痛和痛苦中浮沉,却总也逃脱不出这片汪洋。 犹如吸食鸦片的瘾君子。 有时候就是这样趴着直到睡着,半夜惊醒,脸枕着的木条板床又冷又潮,我擦了擦潮湿的脸颊,梦见了什么已然记不清,但我知道,梦境的深处只有他。 只有那个人。 事情的转机来的是那么突然,没有任何前奏,我们两个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准备,就被推到了命运的转角上。 我抢了林慕言嘴边的肉,他自然是不会放过我,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到我们学校来找我的麻烦。 那天晚自修课间休息,我去小卖部买饮料,从教学楼到小卖部有一条必经小路,晚上没有多少人,黑乎乎一片。 有人从背后向我下手的时候,我完全猝不及防,两个高壮的男生一个卡着我的脖子,一个捂着我的嘴,把我拖到角落。 林慕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高了很多,那时候我是用45度俯角看他,现在改成45度仰视了,青春期男生发育起来比雨后春笋有过之而无不及。 “霖哥。”他还是很客气地和打招呼,但眼神却非常漠然,苍白的脸庞长得和狐狸有几分相像,“好久不见。” 我竭力维持着镇定,说道:“林慕言,你对以前的大哥就是这种态度?” 他嘆息道:“霖哥不满意吗?那真是让我伤心。” 我冷笑道:“你日子混得有这么惨澹吗?连小学生的钱都要抢,接下去是不是要往隔壁的蓝天幼儿园发展市场啊?” “啪!” 话未说完就挨了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我被扇的歪在一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林慕言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朝我微笑:“霖哥,您吃错药了吧?你是真不知道那小孩是谁?那么大块肥肉,让你给叼走了,我就算再怎么心疼你,也没有办法轻饶你啊。” 我的下巴被他捏住,强行抬起,他凑近道:“不过,我毕竟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会让他们下手轻一点,霖哥,你放心吧。” 我稍微挣扎了一下,他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指甲就掐进了我的皮肤,我的手被两个男生反剪着,林慕言后面还有一群帮凶,我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叫一个倒霉透顶。 他妈的,算了,俗话说的好,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老子运气太背,怨不得别人。更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儿他林慕言只要没把我打死,那我迟早还会找他讨回这笔冤枉债。 这样想着,我把心一横,咬着牙闭上眼睛等着被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上来没注意文案= = 谢谢陈成的霸王票~~~蹭~~ 今天赫然发现第四章被锁了,呜呼哀哉。看来这种肉渣渣在jj都是放不住的……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把肉全部存入冰箱的……扶额嘆息…… 13 13、13 ... 这样想着,我把心一横,咬着牙闭上眼睛等着被殴。 结果等了半天,只听到拳脚的声音,却没有落到身上的疼痛。我睁开眼望过去,惊讶地见到c中的杂鱼混混乱成一团,八个男生一齐往同一个方向扑,拳打脚踢间,迅速有三、四个败下阵来,速度快得让林慕言都变了脸色。 在极度昏暗的星光下,我看见了那个男生的脸。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廓,淡薄的唇。 我喉咙一哽,不由自主地喊出他的名字:“程维……” 他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转身去应对别的对手,程维打架的样子非常帅气,出手迅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唇角绷得紧紧的,酷的无人能及。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扛个摄像机把全过程录下来,刻成光碟反覆播放。 林慕言见状,一把扯住我的领子,森冷地盯着我:“他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你才多管闲事呢!他是谁关你p事!”我瞪他,不远处程维一记反肘击在一个男生胸口,对方立刻捂着胸膛跪了下来,神情相当痛苦。 林慕言估计也觉察到程维不是等闲之辈,在拖下去不是办法,加紧了逼问:“哈,难道他是你新搞上的男人?” 或许是我一瞬间动摇的神色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盯着我,随即冷笑道:“好啊,霖哥你真本事,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弄上床。他好像挺在乎你的嘛,以为你是雏儿?切,那我倒要让他弄清楚了,你可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另外……我也顺便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领,敢砸我的场子!”
第25页 他说着就开始扯我的皮带,撕我的衣服。 其实我并不认为林慕言会在这种情况下对我做什么,可是他的举动却让我全身寒毛倒竖。这里是学校,如果他对我所做的事情被同学看见,或者被夜巡的老师看见…… 我抓紧了他扯着我皮带的手,歇斯底里地喊着:“程维!程维!!”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声音尖锐扭曲到了怎样的一种可怕程度,在程维听来,简直像锥子似的刺耳。以及,悽厉的足以让值班老师从操场迅速向我们这边赶来。 “砰!” 程维几乎是凶狠地一拳砸在了最后一个拦路的混混喉结上,然后冲过来,揪起林慕言的后领,二话不说,就一脸愤恨残忍地和他纠缠滚打在一起。 我抓着凌乱的衣服缩在角落里,从没见过程维这样失控地暴怒过,他双目赤红地压制住林慕言,照着他的脸,毫不留情地就是一拳头砸下去。 沉重的一声闷响,我听着都觉得疼,林慕言的血当时就从口中涌了出来,可是程维竟然还不打算收手,反而一拳接着一拳捶面团似的发狠了往他胸口揍过去。 仿佛一头凶狠狂暴的困兽。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着抖。 林慕言的情况不太妙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哆嗦着青白的嘴唇,带着哭腔喊他:“程维……停下来……别再打了,程维……” 他喘着气,眼睛红通通回过来看着我,砸向林慕言的拳头却真的再没有落下去,就那么僵硬地悬着,额上青筋突突直跳,犹如被主人勒住的大型犬。 他就这样红着眼睛看着衣衫不整的我,表情是那么困顿痛苦。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值班老师的手电光照上了我们苍白的脸。 在教导处,班主任一遍一遍地重复“程维是全优生,他是不可能和外校学生打群架的!肯定是祝霖动的手,程维只是刚好路过,被卷了进去。” 好一个刚好路过,原来全优生就是负责在群架现场打酱油的,今天我算长了见识。 教导主任极力怂恿煽动程维:“没关系的,你不要怕,如果你是因为受到别人的胁迫或者指使,可以大胆地讲出来,老师不会为难你的。” 程维站在我身边,英俊挺拔的五官十分硬冷,苍白的侧颊尚有一滴溅上的血。副校长对他说:“程维,你冷静一下,慢慢讲,老实讲,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动手打架?” 他闭了闭眼睛,冷冷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是我自愿的,没人强迫我,你们难道听不懂?”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班主任更是气的嘴唇发抖,瞪着违逆他心愿的“全优生”,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教导主任经验充足,见程维那边走不通,干脆转过脸来问我:“祝霖,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唆使他做的?你实话实说,不要逃避责任,拖累其他同学。” 我看了程维一眼,顿了顿,然后低着头说:“……对,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祝霖!”他皱着眉朝我低喝。我疲惫地笑了笑,置若罔闻。 我是个差生,我处分受的多了,但是程维,你不同。我没人认可,而你,你……是他们心中优异完美的学生。 我终于可以把你肩上挑着的脏水移到自己肩头。我可以替你背着,有什么责罚,我可以替你受。 校长和班主任似乎得到了颇为满意的答案,于是一起去医务室探望受伤的外校学生,向他们道歉,并和他们家长以及c中联繫。 我留在教导处罚站,程维被无罪释放了。不过他没有走,于是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只剩下了我和程维。 这是我们冷战后,第一次单独相处。 我还穿着被林慕言撕破了一道大口子的校服,在乍暖还寒的早春里冷得微微战慄。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又难堪又狼狈,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正视程维。 “祝霖……” 他轻声叫我,我没有回头,但紧接着,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暖意,我一愣,竟是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覆上了我的肩膀。我整个人都毫无准备地僵硬在了原地,垂着睫毛,呆呆望着脚背,一动不动。 “还冷不冷?” 他在我身后低声问我,我简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温热的,就在我耳背。 我仓惶地用力摇头,强作镇定:“不冷,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没你的事了,赶快回寝室吧。你手上的伤需要处理,我抽屉里有红药水,就在……” “祝霖。”他打断我的自说自话,捏着我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些。我摒住呼吸,他叫了我的名字之后却再也没有了下文,我就那么一直等着,等他开口。 心脏跳得很快,背嵴也绷得紧紧的。可是等了半天,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逐渐有些失控。 我终于哽咽着低声说:“程维……放开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许是因为那些老师对我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害怕林慕言出事,我会因此牵连程维。 其实人流眼泪有时并不一定是因为伤心,这是一种本能的宣洩途径。当心里被感情涨满的时候,溢出来的感情便会化成泪水,从眼角淌出,让心脏不再这样闷得难受。
第26页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哭,慌忙放了手,局促不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吗?” 我拼命摇着头,用力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他说:“不要多啰嗦,你赶快回去,一会儿那帮老头老太回来,看到你还在这里,估计咱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是没有动,低头望着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替我受罚?” 我湿漉漉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什么,朋友该做的。你那么优秀,从没受过处分,而我早就习惯了。吃处分就跟吃饭一样。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记得下次数学作业借我抄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我要和他们说清楚,不能让你替我背黑锅。” “你傻啊!”我狠狠瞪他,“好不容易把他们摆平,你不要自讨苦吃!今年的保送机会你不想要了?!” “祝霖……” 我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人自顾自地:“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的,如果不是我,林慕言也不会找过来,所以你根本不用自责,你是因为我才受连累的,我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让你替我出头,我……” 戛然而止。 我冰凉的十指落入他宽大温暖的掌心,被握紧的那一刻,我的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晕眩的感觉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程维,你……你……” 他握着我的手,安抚地摩挲我的手指,手背。我颤抖地愈发厉害,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看着你被人欺负。”他轻声说,额头抵住我的,“祝霖,他们不能冤枉你,不能在我面前欺负你。” 十指交扣时,我突然觉得,一直以来,我和他之间呼之欲出但彼此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甚至连想也不敢想的一个答案现在好像要破土而出了。 我的脑海里似乎起了雾,茫茫的一片洁白。我很害怕,他的手、他的额头都是那么温暖,好像火焰一样烧化了我心里厚厚的积雪,点燃了我难以启齿的,对于他的微弱希望。 可是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不敢想,不敢呼吸,唯恐这是我太过痴心妄想而产生的一个梦境。 如果是这样。程维,求求你放开我的手,不要再抵着我的额头,我不想让自己的心脏充满希望,然后又被无情地刺破。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承诺,那就不要让我对你心存幻想。 不要让我傻坐在拐角,等一个註定不会来的人。 茫然无措中,他松开了与我十指相扣的手。 突然失去了他的温度,我的心猛然沉了一下,随即瑟缩着退了一步,犹如受伤的困兽,踉跄着,站也站不稳。 果然,是我误会了他的意思吗? “我、我不是……我不想对你……” 我摇着头混乱地解释,我不知道自己自己的神情是多么的软弱无助。 程维,我不想让你有半点不高兴,如果我让你不自在了,我会退到角落,不再影响你的生活,只是…… 只是不要厌恶我,至少允许我,允许我在熄灯后,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透过床缝偷偷看着你。 只要看着,就好。 “祝霖……对不起……” 他轻声对我说。 我笑着用力摇了摇头,眼泪却淌了下来。自从认识他了之后,我好像就变得很容易流泪,以前是三年未必哭一次,而今天一天,我已经哭了三次。 “真的对不起……” 我更用力地摇着头。程维,程维你为什么就不懂呢? 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真的别再说了。 不要同情我。程维,你的感情,除了爱,我什么都不想要。 “对不起。” 他说第三遍的时候,我终于再也没法摇头了。 他滚烫柔软的唇在上一秒吻住了我,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全部停住。 世界仿佛成了一部无声电影,老旧的默片,我和他,我们两个站在黑白的镜头里面。 过度的震惊仿佛一记闷棍敲在我的头顶,将我打懵。除了张着嘴,呆呆站在原地任由他亲吻,我再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时间所有的知觉都被抽空,只留下嘴唇的触感依旧鲜明,那里的湿润,热度,纠缠,气息……这些成了我空空如也的意识中唯一的亮点。 好像是,无垠夜幕中唯一燃着的一盏孤灯。 这是一个很纯净很青涩的亲吻,简单到甚至没有舌头的伸入,只像蜻蜓点水,栖息在唇瓣,稍纵即逝。 可我却觉得,这短短几秒钟,漫长的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耳中嗡嗡的是血流的闷响,意识回归的时候,我被他拥抱在怀里,他一遍一遍用力抚摸着我的头发,还有我微微颤抖的背嵴。 他的唇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样…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别人,可是我忍不住,小霖……我天天看着你,每天都要装的不在乎,装的漫不经心,这种感觉很难过……我再也没办法装下去了……真的,再也装不下去了……” 我猛然抬起头,脸色因为惊愕而褪尽血色,变得煞白。
第27页 “你说什么?”我喉咙发干,抓着他的胳膊问,“程维你说什么?” 在我的咄咄逼问下,他俊美斯文的脸庞微浮起潮红,目光显得那样尴尬,有些手脚无措:“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对你……不、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不高兴,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会儿,最后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起语言,懊丧地吐了口气,秀丽的眉拧起,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对我说:“祝霖,对不起。” “……” “是我太自私了,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可能,还是忍不住会妒忌。我知道……自己很没意思,你不会愿意和我相处……原以为只要疏远你,看不到你,不和你说话,就会慢慢地忘记。可是我……可是我真的……” “啪!” 话还没说完,就顿在了我扬手扇去的一个耳光下。 这一巴掌又准又狠,他猝不及防地被我打懵了,脸侧向一边,愣了好久才转过来,冰雪般白净的脸颊上隐约五道指印。 我正在想,自己这巴掌有没有把他的脑袋打清醒一些。他的表现就告诉我,他压根没弄明白我为什么要扇他耳刮子,他抿了抿唇,垂眸苦涩道:“……对不起。我不该……” “对不起!你是对不起我!”我打断他,朝大吼大叫,眼睛微微发红,“我喜欢别人?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他妈是瞎了还是怎么着?!我做了这么多,我给了你这么多机会和暗示……” 我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扭曲变调。到最后,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能在他惊愣的凝视下,又狠狠补了一拳,然后哭着抱紧了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流着泪骂道:“程维!你他妈就一二百五!智商是负的!情商也是负的!白痴!白痴!” 他似乎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原地站了好久,才环住我,双手在我背后收拢,他紧紧抱着我,任由我一下一下捶打他,拳头却越来越无力。 “对不起……小霖,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重复,即便是这种水到渠成的场合,他也没有说“我爱你”。 这就是我爱上的人,平常冷酷得无人能及,即便相爱,也听不到太多甜言蜜语。可是这一刻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很幸福,我哭得厉害,然而我说过,眼泪并不代表伤心,它只是感情涨满后的一个宣洩途径。 我的心里装进了一个程维之后,容量剩的很少很少,那些以往承受住的感情便只能从眼眶里淌出来。就好像,在一个已经盛满了水的杯子中,再投入一块石子似的。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爱情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不堪的原因。 处分是我和程维一起承受的,他的固执最终惹火了古板的教导主任,她从厚厚的老花眼镜后面瞪视着他,口气恶狠狠:“程维!你逞什么英雄?难道你以为这种事很光荣?” 他冷冷道:“不,可我觉得推卸责任更可耻。” 年级大会的时候,学校对我们两个进行了通报批评,我偷瞄了他一眼,他淡然冷漠,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他总是这样,感情极少溢于言表,总让人误以为他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其实这是错的。 校长报出程维名字之后,整个礼堂譁然,嗡嗡议论声越来越大,人们纷纷转头寻找我们班的位置,在人海中搜索着程维的脸。 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和“聚众斗殴”扯上关系,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可能也不会信。然而那天的记忆是如此清晰,他的愤怒好像一只实体化的困兽,从体内完全爆发出来。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是为何而生气,答案是我深切盼望而又从不敢想的。现在仔细回味,突然意识到,我说我给了他无数的暗示与机会,可他又何尝不是? 太过在意对方,往往会使人变得迟钝木讷,即使再三确认也不敢轻信唯恐回错了意,到头来只会得到更深的痛苦。 这或许就是暗恋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临时有事,没更新。真是抱歉,今天多更一些~~ 谢谢ayu417_zx的地雷~摸摸~~ 14 14、14 ... 周末放假,我自然没少挨老爹老妈的训,连一向护着我的姐姐也数落了我好几句。我不爽至极,他妈的有人要把老子衣服撕了强上,老子抽他两下就算犯法了 社会主义的和谐光辉下还能有强暴良家少男的周扒皮,更可笑的是周扒皮现在哼哼唧唧躺在床上装病,良家少男还得在爹妈陪同下给他道歉。 妈的,什么狗屁世道。 去林家道完歉,我直接回了学校。 推门进去的时候,程维正在洗衣服,袖子卷的高高的,洁白的手腕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和柔软的肥皂泡。 寝室里没有别人,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把从背后扑上前搂住他倒v字的细腰。 “嘿,美人~” 程维吓了一跳,哐当打翻了肥皂盒,手上的衣服掉回了脸盆里。我松开他,后退两步,哈哈大笑:“哎,你刚才的样子很好玩耶,被我吓到了?” 程维回过头来,也没脾气,只是瞪着我,一副见鬼的表情:“小霖?你怎么回来了?”
第28页 也难怪他吃惊,因为今天是周六。 我打了个哈哈:“不想在家里听他们唠叨就来了呗,你呢?怎么也这么早?” 他没回答,抿了抿薄唇,拾起掉在地上的肥皂,用清水沖了沖,放回盒子里。 “怎么啦?干嘛不说话?”我凑过去,他看了我一眼,用湿漉漉的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嘆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有闲功夫还不如把作业写了,傅老师发的历史卷子动过没有?没做就快去做。” “我靠,你好没人性啊。”我跳了起来,“哪有一见面就催人写作业的?你到底是我凯子还是我老子?” 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我:“写完作业后是你凯子,没写完之前是你老子,行了吧?” 呃,虽然听到他被我带着说脏话,我心里有些恶趣味的小开心,但我还是板着脸:“不要,我拒绝乱伦。” 他见我一副苦大仇深积怨良多的样子,杵在原地大有和他唱反调到底的架势,干脆放下洗了一半的衣服,皱着眉头:“你到底写不写?” “不写。” 他伸手捏我的脸:“写不写?” “雾写。”我被他扯着脸颊,含糊不清地说。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我痛的嗷嗷大叫,张牙舞爪地把巴掌盖在他脸上。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反抗,猝不及防被我拍了一记。 “啪!” 啧啧,听听这脆响,多么瓷实。 我这一巴掌下去,他吃痛,但我也没得好受,因为他条件反射地手上一紧,一时没控制力度,捏着我脸颊的手几乎能把我半张脸拧下来。 “啊啊啊!!”我惨叫道,“程维!我要休了你!!” 半小时后,我哼哼唧唧委委屈屈地缩在写字檯前,红肿着小半张脸,埋头闷气地在历史试卷上鬼画符。 程维走到我身后,抬手碰了碰我脸颊上的红印,嘆了口气:“还痛?” “哼!”我不理他,气呼呼地把他的手打开了。 “……”程维在后面站了一会儿,锲而不捨,“小霖。” “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你生气了?” “哼。” “……对不起。” 又来了,我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仨字,三字经这么多,你他妈就不能发扬创新精神,换个别的说说。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想了一会儿,犹豫地问我:“要不……要不你捏回来?” 我几乎要昏到,极度无语地回头望着他,一巴掌把试卷拍在他俊美的脸上:“程维,智商比隔壁健康路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要低!他们是愚蠢,你他妈是弱智!” 他看着我,抿着漂亮的嘴唇不争辩。 我估计他是我弄的无话可说了,他肯定没见到过哪个年级倒数第一能这么厚脸皮地对年纪第一的智商进行这样惨无人道的侮辱。 最后他低下身子,把温厚的手掌覆在我的头顶。 “对不起,小霖,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趾高气昂地哼了声,道歉?道歉也没用啦,老子唯一的优点就是脸了,你毁了老子的容,老子以后靠什么吃饭啊?要不后半辈子都拟养我?你挑水来你浇园,你耕田来你织布? “小霖。” 干吗?还想锲而不捨地讨骂啊? 我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刚想爆粗口,却冷不防发现这傢伙不知何时已离的那么近,我差点没直接撞到他的鼻樑上。顿时大惊失色,喂喂喂,不是吧……你……你你…… 他摁着我的肩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映出我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的傻样,我就像个白痴似的不争气地瞬间涨红了脸,看着他低着头,慢慢贴过来。 被他完美的唇型覆盖包拢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做梦一样。我曾经幼稚的以为接吻是一种简单的肢体接触,并不包含太多的感情。可是现在我明白并不是这样,当被真心爱着的人亲吻的时候,无论你有多充足的经验,都会变得紧张生涩,只是短暂的接触,就足以让你窒息。即使他不是你的初恋,也足以让你重温每一寸初恋的细节。 在程维之前,我从不知道嘴唇的语言是那么丰富。唇纹的契合,唇上的温度,柔软的触感。 它们都向我诉诸他的心意,那么真实细腻。 直到他放开我,我才想起应该喘气,我们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烧烫,不敢正视对方。 他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肩窝:“小霖。” “嗯。” “……我喜欢你。” 明明是这样温暖的句子,却听得我心脏揪疼起来:“……嗯。” “我喜欢你。真的。” 我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更用力地抱紧他的腰,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越喜欢,心里的慌乱就越厉害。总害怕会抓不住眼前的那个人,害怕他哪天会突然离开。 我所能做的,只是这样具体地拥抱着他,用力拥抱着,紧紧的,不放手。 后来回想起来,我会觉得自己当时或许是预感到了未来的别离,才会如此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刻,想要抱着他,哪怕多一秒也好。
第29页 不久后,程维在一次自习课上告诉我,那天他之所以会这么早来学校,是因为他和他爸吵了一架。班主任给他爸打电话,家长和老师合力劝说程维别再和我相处,但是程维听不进去,争执之后干脆直接回了寝室,图个耳根清静。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外头阳光正好,鸟儿叽叽喳喳的,在枝头蹦跳。 程维握着笔,笔尖悬在练习本上,好像在思考题目,但他顿了好久,一个字也没写,却对我说:“……小霖,我不会听他们的。我的主意没有人能够替我决定,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 他的左手在说话的时候握住了我的,很用力很用力,好像要把我捏碎一样。我虽然觉得痛,但是没有动,就这样和他十指交扣着,我能感觉出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证明他的决心。 我能感觉到,真的。 “你要相信我。”他说。 我用力点了点头。 “要相信我。” “嗯。” 我们这样的感情,能给对方的承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我和他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一遍一遍无意义地低声重复这样的对话。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握的实在太过用力,到最后,我的眼眶都开始微微发红。 然而我依然没有把手抽出来,就像他想要证明给我看;我也想告诉他,我是真的、真的愿意相信他。 偷来的东西往往是最能俘获人心的,所以才会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种古话。人有时候,就是那么犯贱。 我和程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偷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们的感情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 我们在涂满半屋阳光的体育器材室里接吻,在课桌下汗涔涔地握住对方温暖的手。我们在操场后面的绿荫下拥抱,在宽阔无人的天台上一起傻乎乎地看着太阳慵懒地沉入地平线。夕阳将天空染成斑驳的橘黄,火红,抹的世界一片霞光。 即便只是和他在教室里,就着同一碗泡面吃的唏哩呼噜,我也会觉得,这其实是用再多钱也换不来的幸福。 有时候吃着吃着,我就忍不住被他那细腻漂亮的侧脸迷的神志不清,叉子差点往鼻孔里送。 我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又酷又帅的大美人竟然是属于我的。他是我的爱人。 “干什么?”他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望着我,“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哗,连皱眉的样子都这么帅,老子真要被他迷死了。 他见我嘿嘿傻笑着不说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啦有啦。” “哪里?” “这里,你手拿开,我帮你弄掉。”我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趁他没有提防,迅速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吻了吻。 程维冰雪般白净的脸颊立刻浮起了淡淡的红晕,等他缓过神来,迎接我的就是他狠狠一记爆栗:“你又来这套!” “谁叫你每次都这么配合地上钩啊。”我躲闪着哈哈笑了起来,在无人的教室里嘻嘻哈哈地和他打闹着,最后总是一把搂住他的腰,钻进他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程维,我真喜欢你。” 我小声说,他没有作答,只是双手在我背后收拢,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把我更用力地按进怀中。我的鼻樑都被他结实的胸膛压得发痛,周围充斥的全是清香的衣皂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恋人才能感觉到独特体味。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来给大家撒糖了~来来,姑娘们,糖很甜的哦~~不要怕,大胆地往前吧~(狼外婆状沿路撒糖果,贼笑中……)~ 在家用无线网卡表示网速慢的和王八似的,火气很大,刚才等一条回复就要刷半天,工作效率着实低的吓人,晚上回学校后一起给姑娘们回复好吗?请见谅请见谅~鞠躬~ 15、15 ... 乍暖还寒的早春,我在寝室即使盖两床被子,充两个热水袋,还是会觉得冷。于是我就藉机缩在程维的床上,拥抱着他取暖。他从来不会避开我犹如冰块的双脚,只是耐心而宠溺地帮我焐热。 宿舍里其他几位哥们都对我们连体婴儿似的作风极度郁闷,但鑑于程维的魄力和我的淫威,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作没看见,也不发表评论。尤其是二熊,经过上次程维发火那件事情,他在程维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唯恐班长大人又踢凳子摔笔。 我愈发肆无忌惮,有时候我会搂着程维的脖子,和他亲昵地挨在一起看书。程维的复习资料很多,但课外书只带了《小王子》一本,反反覆覆,仔仔细细地琢磨着法语原文。 “喂,程维。”我仰起脸,好奇地在他耳边问,“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嗯。”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就是觉得很好看。” 我眯着眼睛慵懒地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一碰而过:“再好看也没你好看啦,不过你最好早点睡觉,如果顶着两个黑眼圈就不好看了,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打入冷宫的。” 他好笑地看着我,放下手里的书,侧过来掐我的脸:“谁把谁打入冷宫?你信不信我把你送出去和亲?”
第30页 我在昏黄的灯光下瞪着他:“靠!你好毒!自己老婆都拿去使美人计,程维你果然不是个好货。我决定了,我要把你休掉!” “那,休书怎么写知不知道?要不要我教你,嗯?”他平直浓深如同水墨的睫毛垂下来,从背后拥住我,然后拉住我的手,在我掌中一笔一画,“立书人祝霖,从程维为妻,岂期过门之后,夫熬夜多日,眼圈发黑,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并无异言,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我手心怕痒,咯咯地笑了起来。程维松开我的手,倾俯身来堵住我的嘴唇,将我的笑声缄封在唇舌纠缠之间。 “别笑这么大声,会吵醒别人的。”他吻过之后,温热的唇贴在我的嘴皮子上和我呢喃。这个时候寝室的其他人已经睡了,只有我和他还醒着。 小胖在旁边上铺翻了个身,咕咕哝浓地说梦话:“我不要盖浇饭,我要浇汤面。” 我望着程维,过了半天,很严肃地说:“程维,我也要吃浇汤面。” “……”程维无语地看着我。 “我要吃浇汤面!” “……你开玩笑的吧……” “我饿了!不信你摸摸!肚子都是瘪的!我要吃浇汤面浇汤面浇汤面浇汤面!!!”我的二世祖脾气上来了,嗷嗷嚎个不停,“浇汤面啊!!!” 最后,程维耐不住我蛮不讲理的纠缠,只好跟我一起穿上衣服,翻墙出了校门。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城乡结合部,路上没有多少人。我搂着他的胳膊走在空荡荡的路上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我身边的人是程维哎,三好学生,学生会骨干,次次考试年级第一。他竟然陪我半夜翻墙出来吃面?! 如果被校长知道了,他估计会拿菜刀直接噼了我。 我们俩跑到买浇汤面的小店,才发现店铺已经打烊了。我呆呆站在摊子前,像个二百五似的张着嘴巴。 “程、程程维……”我吃不到面,绝望地瘪起嘴,几乎要悲痛地掉下泪来,“我的浇汤面……” “让你得瑟吧?”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扯了扯我的脸颊。小风一吹,我的鼻涕就伤感地淌了下来,人在心血来潮想要吃某样东西,却吃不到的感觉真是非常纠结,我泪眼汪汪地扯他的衣袖:“程维,我要我的浇汤面啊……” 他苦笑不得,拉着我跑遍了校门口的一整条垃圾街,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通宵的大排档,让老闆给我做了一碗大分量的浇汤面。 我们两人坐在排档油腻腻的小桌子前,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面条,吸熘吸熘不停动着筷子。程维坐在对面看着我,表情有些无奈,但浅褐色的眼睛却显得很温柔,嘴角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就在他这样专着地凝视下,心满意足地吃掉了整整一大碗面条。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饿,也没有那么想吃浇汤面。只是很想拖着他好好疯一次,看着他无可奈何却又宠溺地纵容着我的样子,心里就会偷偷的甜蜜起来。 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想很想要反覆地确定,他是宠我的。 知道他会为了我,违反校规和我半夜翻墙逃出校门,我就会觉得他是真的很在乎我,心里满满的都是知足。 被人宠着的感觉,非常、非常的幸福。更何况,宠我的那个人,还是我最爱的恋人。 “吃饱了?”他挑着眉似笑非笑地问我。 “差不多。”我嘿嘿地笑。 他握着纸巾,替我擦了擦嘴边的酱汁:“这里沾上了。” 我乖乖坐在位置上让他给我擦干净,凝视着路灯下的他,我笑得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回去吧?” “嗯。” 他结了帐,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往学校方向慢慢地走。深夜的道路上只偶尔有呼啸着急驶而过的汽车,这个时候,会天真地幻想着整片夜幕下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他,我们能在疏星朗朗的夜空下,一直一直走下去。 “阿嚏。”或许是因为衣服穿得太少,我唐突地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 程维停下脚步,低头望着我:“冷?” “还好啦。” “别着凉了。”他说着,解下咖啡色围巾,绕在我的颈上,松软温暖的质感,一道两道,把我冻得红扑扑的脸裹去大半,“好了,走吧。” 我吸了吸鼻子,被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被他握住左手,他牵着我,和我十指相扣,我们一步一步,走得踏实而温暖。 这,是我很多很多年以后,依旧忘不掉的一个画面。 顺利熘回到寝室后,我依旧不安分,打了兴奋剂似的骚扰程维,他被我折磨得几乎郁卒,但又实在拿我没办法。他掰开我第n次对他上下其手的爪子,搂过我的脑袋,安抚地在耳侧的碎发边迅速地轻吻一下:“别闹,我关灯了,嗯?” “不好,再让我调戏十分钟!” 这个独裁者立刻驳回了我的抗议:“关了灯再调戏。” 我不甘心地在被窝里拿凉凉的脚丫子冰他:“关了灯还调戏个毛啊?我又看不清你的脸……”
第31页 可是我的抱怨就像挠在老虎背上的狗尾巴草,丝毫没有成效。程维还是果断抬手摁灭了檯灯,拉着手脚乱蹬毫不安分的我,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摸了摸我的头:“那就先赊着,明天再给你调戏,睡觉吧。” “不行,我拒绝赊帐。” 他捏住我的脸,扯了两下:“那就直接霸王算了,听话,闭上眼睛睡觉,别闹了。” “程维,你蛮不讲理——” 好吧,其实我知道蛮不讲理的人是我自己,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在他面前耍赖。 “明天英语测试,如果你想让我‘一不小心’把答案写在纸上扔给你,那就老实闭嘴。” 我:“……” 他妈的,成绩好了不起啊? “附赠数学四套模拟卷,政治作业本两个单元的免费检查。” 我:“……” 程维的“检查”,通常而言都会将我漏做的题目全部补上,而我做过的卷子和没做过的卷子区别只在于姓名班级栏是否填过,这等于他答应帮我写作业了。 “再加一张历史练习卷。”我得寸进尺。 “……成交。”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了,睡觉吧。” 嘿嘿嘿,我心满意足地窝进程维的怀里,像抱着玉米的仓鼠似的抱住程维,美滋滋地在他温暖的胸膛蹭了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合上眼睛安静地睡了过去。 每个周六晚上,我们都会默契地提早一天回寝室,寝室里只有我们两个,接下来周日的二十四小时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饭晚饭,一起坐在桌前听音乐看书,可以锁了门,在狭小但温馨的寝室里激烈地拥抱亲吻,甚至在床上互相抚慰。 当然,全垒打我是无所谓,不过程维这傢伙估计不好意思,所以我们至今还只停留在互相用手解决这个阶段。 人的第六感虽然深埋在心里,却总是很灵。 或许是因为隐约感觉到了逐步扩大的阴影,预知了我们在一起的时日不可能长久。所以,我们才会那么用力地抠紧每一分每一秒,把在一起的任何一瞬,都看得无比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棕女酱的手榴弹= =爱你~蹭~~另外,就是……我我我内心极度纠结…… 那,那个……怎么说呢,霸王票神马的,虽然看到之后会很感动,知道亲们是好人,心里会很暖和啦。但是jj的霸王票我还没去后台结算过,听说很黑,作者jj对半分的= =比vip还要吸血,所以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平白无故给jj吸钱肯定不好受,所以啊,能省则省,更何况乃们都留过言了,还扔啥霸王票呢,是吧是吧~(这是一个吝啬的抠门的大学生在咬着小手绢替乃们心疼银子啊!!乃们要理解我纠结的心情啊!!泪!!) 另外,休书格式是百度一下弄出来的,老婆给丈夫写休书啥的,就不要介意了= =反正是eg,啊哈哈哈哈…… 今天的量,是第二颗糖。(狼外婆温柔地笑着) 16 16、16 ... 我和程维顺利地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纠缠了一个学期,没人发现我们的秘密。转眼到了暑假,我们收拾了行李各自打道回府,我知道这个假期我不能去程维家玩,因为他爸仍然不待见我,所以暑假就显得格外无聊而漫长。 家里新请了保姆,做菜技术比前一任还烂。她做的包子第一口咬下去没有肉,第二口咬下去肉没了,我吃了一个便食意索然,干脆放下筷子去花园里餵鱼。 我家的院子精緻怡人,院中有一方小小的碧池,原木小桥架在池上,边沿铺着细腻光滑的鹅卵石。角落的凉亭虚笼在一排修竹后,妈妈会把凉茶摆在亭中的石桌上,茂盛的长青藤爬满墙头,夏风一吹涌起青色的细浪,一波一波。 太阳把我的头晒得有些晕眩,我干脆躺在新修剪的草坪上休息,屋子里偶尔传出老爸打电话的声音,内容都是些贪污受贿,伤天害理的事,我虽不以为意,却也懒得去听。 角隅处的狗窝早已废弃,上面积了层厚厚的灰。老姐曾经想买只拉布拉多回来养,被我强烈地拒绝了。这个狗窝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的小流,然而它已经嗝屁多年了。 我想,如果我有一个小王子的箱子,我可以在里面装进我的小流,这样绵羊就会多一个伙伴,它们会生活的很快乐。 我必须承认我是个固执念旧的人,第一次认定的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就像童话书里那只被小王子驯服的狐狸,每次看到麦田都会想起小王子金色的头发。 我和它是一样的。 七月份,正是t城最炎热的时候,giulio要离开了。 我去送机的时候,他穿着最简单大方的白色运动衫,看起来朝气蓬勃,就和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时那样。 “小霖,再让我亲一下?” “滚,你想得到美。”我把他的登山包丢给他,“赶紧滚回你的威尼斯老巢,别再我面前瞎晃悠了,真他妈碍眼。” “你真是提着裤子不认人……” 我一巴掌盖他脸上:“脑残啊!谁提着裤子不认人?!你这个半中国通!老子来给你送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不好?!”
第32页 “随便说一下啦~别那么生气~”他朝我眨了眨眼睛,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吶,小霖,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哦,赶紧走,别在这里继续祸害炎黄子孙了,我记得八国联军侵华也有你们义大利一份的,你别让我跟你新帐旧帐一起算。” 他屈起手指弹了下我的额头:“喂,别这样,好歹说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giulio,咱们后会有期’吧?” 我扶额:“大哥,最近武侠片看多了吧?” 他笑了笑,然后凝视着我,却是一种非常认真的表情:“……喂,说真的,你会想我吗?” “等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一定会想你的。”我毫不客气地说。 “就知道你会是这种态度。”他无奈地嘆了口气,“不过,也无所谓了。小霖,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和我都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缩了缩脖子:“呃,你好肉麻。” “这是真话。”giulio微微笑了起来,金色的漂亮魅惑眼睫毛垂下来,在淡灰色的双眸前打落颇为深情的阴影。 他把十指竖起来,虚掩在性感的唇上,歪着头有些俏皮,又有些睿智:“一个人的吻一辈子只落在同一个人唇上,这和蝴蝶一生只停留在一朵花上的机率一样小。” 这是他登机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飞机轰鸣着划破云霄,我没有多做停留,一个人淡然然地转身离去, 走出机场时的脚步很轻松,仿佛giulio不是为了继承他老爸的公司,十年二十年都不再回来。仿佛他只是上了一班公交车,今天过后,还会出现在我面前,用他那口音浓重的意式中文和我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 我知道,这个义大利男人很可能就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但是并没有太多的伤感。 giulio说的对,一个人的吻不可能一辈子只栖落在同一个人唇上。我也不想在他身周栖落太久,让我留恋的花朵不是他,而是程维。 为一个付出越多的时间,会使那个人对你而言越发的重要。所以,我只想把我的时间花在值得的人身上。 之后的假期,我格外地想念程维。但我从来不敢给他打电话,我怕接电话的是他爸爸,这样我会给他添麻烦。我只能在每天洗漱上床之后,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程维的一寸照,这是我骨折那段时间从他借书证上撕下来的,由于时常会拿出来看,照片都开始出现褶皱,边缘也微微发黄。 “晚安,程维。” 我对平面上那个英俊的少年说。然后把照片放进一只空出来的小锦盒里,那本来是我妈放戒指的。我把它仔细地收在了松软的枕头底下。 准备关灯睡觉,卧室的电话响了。我起身去接,听到的却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喂,你好,请问祝霖在家吗?”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手掌心里冒出细汗,喉咙也有些发干。一个音节在我舌尖做了好几个前空翻才完整地蹦出来:“程程程程程……程维?” 听筒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你舌头打结了?” 我脸一红,嘴上却硬梆梆地逞强:“你,你他妈才口条打结呢,这么晚打电话过来给我干什么?” “你不高兴吗?” “哼。” 其实是有一点点高兴的啦。……好吧,是很高兴。 “真的不高兴?” “大半夜打电话给我,你肯定没安好心。” “好吧,那我挂断了。” 我急得蹦了起来:“喂喂喂,有你这样的吗?浪费老子电话费啊!” 他乐了:“是我打给你,又不是你打给我,要浪费那也是浪费我的话费吧?” “滚!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浪费你话费和浪费我话费有什么区别!” “好,好。”他低笑着让我,中低频的嗓音在电话里显得愈发有磁性,“你的钱我可不敢浪费,钱比我重要,对吧?” “哼,知道就好。钞票是我正宫娘娘,你勉强算我三姨太。” 程维无语片刻,问:“……为什么我才排第三?第二是谁?” “小流。” “……”这回电话那头沉默了更久,然后我明显听到程维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小刘?” 我好笑地补上一句:“是只狗,我养的。” “……” 我哈哈地笑了老半天,凑着话筒说:“爱妃,你刚才不会是吃寡人的醋了吧?” “没有。”斩钉截铁。 哎哟喂,嘴还挺硬。 我挑挑眉,贼笑:“真的?” “真的。” “骗人的吧,谁信你,哈哈哈。” “……祝霖。” “嗯?” “……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过了?” “滚!你才被门夹过了呢!” 我们一来一往尽扯些比方便面还没营养的琐碎话题,聊了好半天,有些口干舌燥。我端起床头柜上的温开水喝了两口,听筒里静了静,然后程维说:
第33页 “小霖,我想你了。” 我一口水“噗”的全喷了出来,呛了个半死。 咳咳,这句话,这句话从程维口中说出来,效果简直等同于新闻联播主持人一脸正经地在荧幕上说:明晨7点25分,美国总统环球裸奔抵达中国北京站,请有意前往观看的市民朋友提前预订座位。抢票热线:xxxxxx。 我咳嗽了半天,才憋红着脸问:“想我?有多想?” “……” 好小子,现在倒是闷声不吭了。 我试探着问:“和想数学课一样的程度?” “……再多一点。” “哦。”我拉长了声音,“那……和想念英语课一样的程度?” “还要多一点。” 我受宠若惊:“不会是和想念历史课一样的程度吧?” “……再多一点点。” 我心里爽翻了天,却故作淡定地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我智商有限,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历史更让你走火入魔的。” 他见我存心跟他扯皮,也干脆和我绕起弯子来。情侣之间总喜欢拿无聊当有趣,我们也不能免俗。 程维在电话那头笑道:“猜不出就算了。那我问你,你暑假有没有复习功课?”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复习了!”才怪。 “真的?” “真的!”就见鬼了。 “刘老师发的语文成语卷子你也背了?” “背了!”成语卷子?那是什么东西?好像被我姐姐拿去擦窗户用了。 “那好,我现在就出道很简单的题目,你来测试一下。” 我顿时心虚:“不,不用了吧?” 程维不理我,迳自说:“第3页里的一个成语。形容日夜思念,精神睏乏。给你十秒,报出答案。现在开始倒计时,十……” “喂喂——” 这么恶毒的方法,他到底跟谁学的啊? “六、五……” 我搜肠刮肚地把我词彙库里少得可怜的成语来回刨了个底朝天,最后急中生智一拍床头柜,震得电话线都颤了起来:“我知道了!” “是什么?” “是妈了个x。”我铮铮有词,“想见一个人又见不到,日夜思念,精神睏乏就是这种感受!妈了个x,程贵妃,寡人真他妈想你!看,多有气势!” 程维无语半晌:“……我挂电话了,谢谢。还有,卷子赶快背起来,开学要考试的。” 要考试你不会给我抄啊?笨蛋。 其实吧,我没有和他开玩笑。我和那些优等生不一样,真的想不出几个像样的词来拼凑出自己的感受。人心是多复杂的东西,怎么可能用几个方块字就勾勒清楚? 我不懂诗词也不懂成语,但我知道,想一个人是一种非常渴望而迫切的心情。如果一个“想”不够,我可以用“很想”,如果“很想”也不够,我就不知道该用什么了。 我只能滥用语气词(没错,妈了个x对我来说和“呜呼!”“嗟乎!”一样,都只是语气词),所以“妈了个x,你真他妈帅”从我口中说出,就是对男人外貌最高的赞扬。 “妈了个x,我真他妈想你。”也一样。意思是我很想你很想你,愿意用一整颗心,一整个人,一整个夏天,去想唯一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被抓壮丁去祭典充当围观群众= =可能没时间更新,保险起见递张假条先,呵呵~ 17 17、17 ... 开学前两天,我就急不可耐地回了寝室。原以为自己是最早来的,殊不知一拉开门就合正准备往外走的程维撞了个满怀,他怀里抱着的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我一边揉着撞痛的鼻子,一边无言地瞪着他。 两个月没见,这傢伙个头愈发高挑,天气很热,他只套了件黑色背心,猎豹般线条凌厉干脆的身材一览无余。我送他的银色十字架吊坠挂在肌肉匀称的胸前。黑色的细软头发稍长了些,刘海遮住了那双鹰隼般漂亮锐利的狭长凤眼。 “小霖?你来了?”他抬手捻开碎发看着我,手臂修长结实,倒v字的流畅腰身在背心的裹称下尽显狂野性感,一双细长的腿更是堪比名模。 我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一股强烈的自卑心理油然而生,差点悲愤地去自挂东南枝。 妈妈啊!没天理啊!!为什么会有这种男人中的祸害?!为什么啊??!! “你这什么表情?怎么脸都扭成一团……撞痛了?” 程维没戴眼镜,凝望着我的目光有着近视特有的朦胧。 唔……我忍不住了,麻烦你不要这样毫无防备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勾人…… 可他还是浑然不觉,就这样眯着漂亮的浅褐色眸子迷惑不解地望着我瞬息万变的纠结表情。 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被他萌的死去活来差点喷鼻血而亡。立刻化身虎狼,扑过去,也不让他弯腰捡掉落的书,将他一把抵在墙上,踮起脚尖,手勾下他的脖子,用力吻了上去。 一个字,爽! 我已经一个暑假没碰过这双淡薄细腻的唇了,和他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拥抱着接吻了很久,他的手臂也自觉地环上了我的腰,我们俩一直吻到喘不过气了才依依不捨地分开,彼此的脸颊都微微发红。
第34页 “你果然很饥渴。”我指着他的鼻子倒打一耙,煞有介事的说。 他扯了扯我发烫的脸:“多谢夸奖,不过你也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直腻在一起。程维真是宠我宠的过分了,早上纵容我睡到十二点也就算了,还非常自觉地下楼买好早点。我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吃西饼屋买来的玫瑰香槟蛋糕,甜甜的香味瀰漫了整个寝室。 “真弄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吃这么腻的东西。”程维苦笑着看我。 我舔了舔手指:“乱说,这个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不要,看着都饱了。” “真的很好吃啦,又没骗你。你不吃算了,我一个人还不够呢。哼。” 他无奈而又宠溺地低头凝望着我:“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哼。” 有人跟我抢,味道才会更香好吧?你这个没情调的笨蛋。 又恶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满嘴甜蜜的糖霜味。程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唇边抹了一下:“拜託,你的吃相很难看哎,都沾到嘴边了。” 我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了蹭:“难看怎么了?伤着你眼睛啦?” “餵。别这样。”他被我按着蹭得不安起来,试图推开我,“奶油都沾我衣服上了……” 我靠,人家都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他倒好,老子在他心里还不如衣服。 我一下子火了起来,气哼哼地把他压倒在床上,抓住他的手摁过头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沾着奶油的脸凑过去,在他衣襟上乱蹭。 “别闹了。”程维脸涨得通红,“小霖,快起来……” “不要,我不高兴起来。”我愈发变本加厉地对他上下其手,“美人,你还是乖乖躺下,待小爷我好生调戏一番,把小爷服侍得高兴了吧,兴许还能打赏你一些银子。” 说罢还无比做作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果不其然,我的技巧还真是了不起,程维立刻在我身下僵硬不动了。 哇哈哈哈,我去演古代的嫖客真是太合适了。 但是我还没暗爽自恋完毕,突然就觉得腰上一紧,接着天旋地转,我还傻乎乎的没反应过来,程维已经把我摁在了身下,形势立刻逆转,前一刻我还占尽风头,现在就成了他上我下的丧权辱国姿势。 等到他深深凝望了我一眼,低头吻住我呆张着的嘴唇时,我才猛然反应过来——喂喂餵!!古代哪有被反调戏的嫖客啊?!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 “程,程维……等一下……” 好不容易等他结束了这个亲吻,我抓住机会和他谈判。但是此时他根本懒得理我,漂亮而危险的凤眸只简短地看了我一眼,便又低头含住了我的唇。 呜……这次比上次更激烈。我简直被他亲的神智涣散头晕眼花。要不是确定程维绝对不可能脚踏两条船,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勾搭了别人练过吻技了。 所谓十项全能,是不是就是指他这种连接吻都能够进步神速的大变态? 快断气前,他终于放过了我,稍稍和我拉开距离,看着躺在他身下的我。 他抵在我小腹处的坚硬灼热太过明显,虽然我不是什么纯情在室男,但还是忍不住背后发寒,用力咽了下口水。 “程,程维……你,你不会是想……” 他不说话,安抚地凑过来,吻了吻我的侧颈。这是很容易让我放松下来的动作,giulio那匹种马跟我做了三次才发现了这点,但是程维连一次完整的都没做过,就已经领悟了这个技巧。 他的悟性真可怕。 校裤被他褪了下来,然后是内裤。 当他含住我半抬头的欲望时,我猛然弹了起来,又重重跌回床上,抓住他的头发,微微颤抖着。 被温暖湿润的口腔包裹住的感觉几乎让我有种灵魂覆灭的窒息感,我不可遏止地呻吟了起来。他埋在我小腹处,生涩却努力摸索着技巧,辗转舔弄着取悦我。 “啊……呃……啊哈……” 脸上烧的厉害,连眼眶都潮红了。他那种探索似的吮吸让我全身的血流都滚烫叫嚣,我扬起脖子,他舔弄了一段时间后,我逐渐失去理智,迫切着想要更多,便本能地揪住他柔软的头发,在他口中抽插了两下。 估计是没想到我会主动,那两下大概是抵到了他的咽部,他猝不及防,差点被我弄得干呕,一下子就摁住了我,不让我再乱动。 不过其实也没必要,他喉咙口的那阵紧缩刺激得我一下子释放了出来,我喘着气,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躺在床上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程维俯身压过来,和我接吻时,我看到他性感的嘴角尚且带着一丝白浊,不由地脑袋嗡的一热。 他……他还真是……无师……自通…… 好吧,现在我终于承认我以前的观念是错误的,全优生不一定都是死读书的笨蛋,还有像程维这样聪明到可怕的。 无论在哪个方面,我都觉得……这傢伙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 秉承着友好沟通,真诚交流,平等相待的原则,接下来该轮到我为他服务了。
第35页 托giulio调教有方的福,我嘴上功夫还算凑合。至少不会像第一次和giulio做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就一口咬了下去。 幸好力气不大,并且那匹种马早有提防,否则我估计那个傢伙会杀了我。 不过……当程维的尺寸近距离展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以前用手解决的时候,我没怎么仔细地观察过,现在一看,视觉冲击力真是十分可怕。 程程程程维啊,你确定你真的是个中国人?不是惨遭抛弃的混血儿?被你爸妈从垃圾桶旁边捡回来的? 如果让giulio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尺寸败在了一个亚洲高中男生之下,那匹种马估计会悲愤地切腹自杀。 那么恐怖的尺寸也就算了,他妈的还那么惊人的忍耐力。我面部肌肉都酸痛不已,他还微闭着眼睛,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薄唇抿着,宽厚的大手揉着我的头发。 呜……拜託……你能不能快点,我受不了了…… 等他终于发泄出来,我差不多已经味觉失灵了。呛咳着把粘稠的浊液吐出来,虚脱地倒回程维怀里,任由他抱住我的腰,让我坐在他腿上,温情细碎地亲吻着我的眉弓,眼睛,鼻樑,嘴唇,一路柔和地吻下去。 好了,我现在确定他不是十项全能,也不是无师自通的优等生,而是个文化体育两手抓,床技吻技皆大家的超级大变态。 我被超级大变态抱在怀里,他抚摸着我背后敏感的蝴蝶骨,当我们温存而绵长地接吻时,我猜想自己一定逊毙了,衣衫不整,满脸通红,憋气憋的太久,眼睛里还有一层水汽。 啊啊啊……真丢人。为什么他就可以那么衣冠楚楚,顶多煽情地低声喘息,而我就那么x荡?为什么?嗯?明明比较禽兽的人是他好不好?!!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程维看我那么疲惫的模样,也没有和我做完全垒打(那什么,我真的没有失望)。我感天谢地,用后面跟用嘴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系数的,很考验攻方的经验,而程维,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程维绝对没有任何经验技巧,就算他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有直觉,再怎么无师自通,我也不信他可以让我不流血地做完全套。 其实程维骨子里一直有种野兽般的本能,平时看不出,然而一旦爆发出来,力量却可怕的惊人。现在想想,和林慕言打架,一意孤行要跟我在一起,以及我做爱时的无所顾忌。这些事情,不是每一个普通高中生都有勇气做出来的。 他有着野性霸道的本性,但我固执地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我。后来想想,只是这样自我安慰着,就能安心偎依在他身边的我,未必有些太过幼稚了。所以多年后,才会落得一身鲜血淋漓的厄运,这也算是自讨苦吃吧。 明明早已发觉他是一只野兽,我却还要这样固执地,留在他的身边。 18 18、18 ... 这学期的课表排出来了,我最喜欢的是电脑课。不过高三每周只有一节。那时候电脑还没有完全普及,机房的电脑是两人一台,我和程维理所当然坐在了一起,两张凳子挨的很近。 老师上课也没什么好讲的,开学前两周还象徵性地翻开课本讲解几小节,到后来干脆全面懈怠,我们在下面玩游戏,他在上面喝茉莉花茶,各自放羊。 当时学校的电脑很烂,网速和中国邮政的寄信速度一个级别,cpu在赛扬333左右,可能有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我解释一下,此乃当年玩扫雷的神级配置。神级网速和神级配置组合在一起,玩个泡泡堂都会严重卡死。 我和程维没耐心玩这种走一步卡两步的网路游戏,干脆一起打单机小游戏“雷电”。这个游戏队当时的我们而言真是太刺激了,我用滑鼠,程维用键盘,我们操纵两架飞机狂轰滥炸。 程维总是掩护我,有奖励掉落也让给我捡,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死的比他快,综上所述,打这个游戏时,我们最常见的对话就是: “程维,掩护我。” “程维,我要蓝的子弹,让给我。” “小霖,你血没了。” “咦?是吗?真的哎,那把你的命借我一条。” “……= =” 多年过去后,我心血来潮,在家里那台苹果上装了“雷电3”来怀旧,却怎么也找不回当时那种“开两架小飞机突突突地和陨石敌机不明物体厮杀”的快感。 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西高在t城高中里,是出了名的喜欢装逼。所谓装逼,就是明明把学生累的像条狗,全校学生在题海中苦不能言,每天睡的比小姐晚,起的比公鸡早,却还要在市领导来视察时装的春风得意,滋润潇洒。 校长便可乘机拍领导马屁:“西高学子之所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主要是因为教育部‘减负’卓有成效。” 恶,老子去年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为了体现学校注重艺术修养,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自然不能少。文艺汇演的节目讲究“高雅”。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所谓的“高雅”其实跟“动物世界”没啥区别。都是一群动物在舞台上演绎着正常人类无法理解的剧目。换作以前,我是绝对不会去看这种倒灶节目的。可是今年学生会抽风,程维明明是纪检部部长,却被生拉硬拽,抓壮丁似的抓去演压轴的法语话剧。
第36页 妈的,演话剧也就算了,偏偏还指名道姓让他演男一号。那个文艺部长吕诗荧一身公主病,剧目都定好了,这时候来一句:“程维不和我演对手戏,这节目我就不出场了。” 她不出场能行吗?于是一帮人苦口婆心地劝她哄她,请求她换个搭档。 “为什么一定要程维呢?体育部的那个小李看起来也挺不错的,你看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泼妇尖声打断了:“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程维?哈,那你在整个西高找一找,还有第二个人法语说的和他一样好吗?” 什么毛病,全校就你和他会法语,你他妈演给谁看? 程维没办法,最后只能答应。剧本拿回来的当天,我就不安分了,咚咚咚跑过去骚扰他,手捂住他的眼睛:“美人,猜猜我是谁?” 他嘆了口气,掰开我的手,回过头来:“别玩了,我在背台词。” 我不高兴了:“不行,你说过今天给我补习英语的。” 他面露难色,翻出笔记本递给我:“要不你先看这个吧,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我背完这段再过去给你检查练习,好不好?” “不好。” 切,不就是公主病吗?谁不会啊。 “小霖……”他无奈地看着我,俊秀的眉微微皱起,“你不要闹了……” “那你亲我一下。”我厚颜无耻地说,“亲我一下就不吵你。” 这时候寝室其他人都在外面各忙各的事,只有小胖在阳台收衣服。程维没辙,回头看了小胖一眼,见他没注意,迅速侧身,在我唇上碰了碰。 我摸着嘴唇,嘿嘿笑了起来:“骗你的,亲我也没用。来来来,小妞,你生是小爷的人,死是小爷的死人。小爷才不会让那个吕湿淫动我盘子里的肉。” 程维更无奈了:“小霖,你不要也在这时候为难我。” “我哪有为难你?”我义正词严地说,“大不了我让你一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什么选择的机会?” 我清了清喉咙:“听好了,下面出题。单项选择,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a.陪我读英语。b.陪我睡觉。c.把吕湿淫踢掉,我和你演对手戏。” 程维被我气笑了:“你和我演?用法语?” 我撇撇嘴:“别看不起人,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啊,大不了你演你的男一号,我牺牲一下形象来反串嘛。” 他嘆了口气,捏了捏我的脸颊:“太不现实了,吕诗荧肯定会闹的。你有闲功夫胡思乱想,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作业,去吧,听话。” 哈,吕诗荧会闹? 你倒是很体贴啊,她闹你就买她的帐,我呢?我闹你他妈就跟哄小孩似的随便打发了? 还什么“去吧,听话。” 妈的,接下来是不是打算赏我一颗大白兔奶糖?! 我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更何况我们这类感情原本就很缺乏安全感。听他这么说,不免就有些恼火起来,摔了手里的本子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想和她拍档就尽管去好了!腿长在你身上,我又拦不住你!别回来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臭脸给我看!” 我朝他毫无风度的大吼大叫,他惊讶错愕的神情让我更恼火,干吗?我说错了?你很委屈啊? 我气得脸颊涨红,干脆踢开凳子,骂骂咧咧走到阳台透气,反脚踹上阳台门。巨大的响动让小胖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屋里的程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们……呃,在……吵架?” “关你p事!滚开!” 小胖碰了个钉子,也不敢惹我,攥着晾干的内裤缩头缩脑地往回走,留我一个人在阳台平缓情绪。 我原地站了一会儿,用力吸了几口气。 其实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很可笑,简直像醋海翻波的小媳妇似的,一点儿肚量都没有。可是人都是嘴上说的轻松,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搞暧昧,谁的心里都会不好受。 就算是演戏又怎么样?假戏真做听过没有?级花和校草的组合,想必只要一个拥抱就能引起台下一片吹口哨和起闹声。而我呢?我只能站在人群里,甚至不能向任何人宣告舞台上那个王子是我的。 没有人会接受我们,哪怕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我们只能像两只夜行的困兽,在黑暗里偎依。如果连他都背离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这片无垠的夜色里坚持下去。 说到底,其实我并不生程维的气,我只是在愤恨,为什么明明我们是在真心相爱,却只能像霉菌一样,滋生在阴影里,见不得阳光。想到这里,我有些难过地闭上眼,面前又浮现了吕诗荧容貌清丽的俏脸,但我只觉得她既讨厌又碍眼。 我越想越火,恼怒之间一脚踢翻了墙边的海棠盆栽。 “啪!” 稀里哗啦的陶土花盆碎裂成片,泥土压掩在倾歪的幼小植株上,我顿了片刻,猛然想起来——这、这好像是程维买来的,每天都会精心照料的海棠花。 程维最喜欢的海棠。 我犹如当头被泼冷水,呆呆站在原地,张着嘴巴看着毁掉的盆栽。
第37页 程维听到响动,从屋内出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后,脸色立刻有些发青。他走过来,我慌忙解释:“对不起……我、我不是……” 他闭了闭眼睛:“算了……没关系,我再去买一盆。” 我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背。 他没有再看我,转身拧开了门。进屋前嘆了口气,有些疲倦地感觉:“进来吧,外头风大。” 他显然是不高兴了。我的任性,吕诗荧的刁钻,犹如两面高墙,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程维想必十分为难。 这时候突然想起,姐姐曾经对我说过:人其实很奇怪,总是喜欢把“宽容”送给不熟悉的人,而把“希望”压在亲密的人的肩头。 我想程维或许希望我能够谅解他,或者是,他曾相信我会谅解他。 可是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看着他坐在书桌前低头读书的侧影。他有着英俊立体的深邃五官,眉弓下的狭长凤眼深沉如海。 他一直都以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冷静和韧性,包容着我的坏脾气,以无懈可击的完美成绩,答覆老师和家长的期望。他的强大有时会让人认为,他不会倦怠,不会累,不会有摆不平的坎。 可我却忘了,他只是个骨架都还未完全舒展开的,未成年的大男孩。 仅此而已。 我坐在上铺,就这样思来想去地望着他出神。静默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向他道歉。然而,从竖梯爬下来的时候,我没看清床边的摆设,胳膊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挂在旁边的贝壳风铃。 “啪!”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精緻秀气的风铃已经摔在了地上。 我呆呆站在贝壳风铃前,看着白色的,淡粉色的,浅黄色的,漂亮的贝壳碎成了好几片。残骸躺在地面,内壁泛着幽蓝的光泽,头脑一片混乱。 恍惚记得这串风铃是程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它曾挂在精品店的玻璃橱窗里,流淌着晶莹剔透的光华。 程维为了把它送给我,跑去学校外的餐厅打了一个月的临工。 我至今还记得拆礼物时,他睫羽如帘,垂眸微笑的温柔,以及,随后落在我唇上的那个轻吻。 可是现在它碎了。 ……是被我失手打碎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6君和11君,虫已捉~ 19 19、19 ... 听到声响,程维回过头,当他看到摔碎了的贝壳风铃时,脸色蓦然苍白,我感到他的怒气一下子有如实体化的困兽,强烈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嵴贴上冰冷的竖梯杆子。 “程……” 我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程维就暴躁地一摔本子,倏忽站了起来,狠狠瞪我:“你有什么脾气可以沖我来,拿它发泄算什么本事?!” 这是程维第一次真正对我发火。 他的爆发性脾气室友都早有见识。小胖见状立刻吓得缩在了床上佯作死尸,劝都不敢劝一句。我想到了他对二熊摔本子踹凳子的那一幕,又想到了他暴躁地摁着林慕言狠狠殴打的那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害怕,瑟缩着又退了退。 其实程维完全可以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拖出去暴打一顿。但他的目光对上我有些惶惶然的眼神,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却移开了。 他终归没有骂我,哪怕是误以为我有意砸坏他给我的礼物时,也一样。 他只是最后看了地上的风铃碎片一眼,负气地夺门而出。 “砰!” 摔门声音太大,震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我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傻傻张开的嘴只是动了动,便无力地合上。 其实就算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还能为自己申辩些什么。 从头到尾,无理取闹的人都是我。他什么也没有做错过。 他一直都是那么宠我,会陪我翻墙出去买夜宵,会起早给我带来新鲜出炉的玫瑰香槟蛋糕。会敦促我做题目,但从来捨不得让我熬到半夜。每天十一点前都会让我按时休息,剩下的作业他会模仿我的字迹,在昏暗的夜灯下帮我补全。 是我让这个最宠爱我的人失望了。 我立在床前,过了好久才缓慢地弯下腰,小心翼翼,一块一块地拾起地上的碎片,好像这样做,就能重拾他的信任似的。手指被贝壳锋利的碎裂边沿割伤,血流了出来,却也不觉得疼痛。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法将它拼凑成功。当指腹上的斑驳血渍染红了贝壳,我才终于意识到,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是无法还原的。正如我掌心躺着的碎片,一旦破裂,便再也不可能重新粘回去了。 程维和我的冷战开始了。 他现在似乎成了一个绝缘体,冷漠到了近乎自闭的地步。当然,他的“真?冰雪模式”是班主任那个变态最喜欢看到的:对一切人採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包括我。作息时间重新调整,每天六点钟起来去教室自习,放学后泡在图书馆,直到寝室大门关闭前才回来。 我能感觉到他是在故意回避我。 不知不觉到了周末,我们寝室里的男生们全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收罗了一书包的臭袜子带回去让老姐替我洗。 走到半路,经过新华书店。我本来想进去买两盘cd听听的,逛了一圈,发现书店对于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而言如同迷宫,我非但没有找到cd,反而误打误撞来到了名着区。结果可想而知,我对着连片烫金花体字两眼发直,正准备回头是岸,突见架子上几本封面精美的《小王子》。
第38页 拎着那本精装版《小王子》回到家,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老子十七年光辉岁月中,还从未主动从书店里买过一本书,更何况是世界名着。 这本和程维那本插图不甚相同,但我仍然看到了小王子的箱子,蟒蛇肚子里的大象,戴着嘴罩的绵羊,独一无二的玫瑰,还有孤独的狐狸。 我耐下心来读着那些从法语译过来的句子,整本书里没有任何一句煽情的语言,可是我的眼泪却流了出来,滴在纸面上,渐渐模糊了整齐的方块字。 我买了《小王子》法语版的磁带,一遍一遍笨拙地跟着模仿。每一次读都会想起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晚,我和程维挤在一张不算宽敞的床上,我枕着他的胸膛,听他在我身边读着。 沙漠,麦田,小王子金黄色的头发。还有那只,默默爱着灿烂金色的狐狸。 我想和程维一样,可以用陌生而美丽的语言,流利地讲述来自另一个遥远国度的童话。 我也想读给他听,就像他曾读给我的那样。 程维,我想我是真的很在乎你,真的。 文艺汇演举行的那天,礼堂里人头攒动。我站在一侧角落里默不作声地看着。为了练习难听到极点类似于吐痰音的法兰西鸟语,我的嘴唇起了细小的水泡。然而我是那么缺乏天赋,折腾了好久,还是舌头打结,磕磕巴巴。 天道未必酬勤,我的努力并不比吕诗荧欠缺。我对程维的爱也远比她深刻,可是当舞台的聚光灯打下,照亮的主角却不是我和他。 我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只能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演到高潮处,程维要按剧本去拥抱吕诗荧。 我远远看着程维抬起手,那双曾经拥着我的臂膀向另一个人敞开。 那一瞬间有风从礼堂的后门穿堂而过,我眯缝起眼睛,大约是眼里进了沙子,酸涩的几乎要淌出泪来。 我知道自己已经被舞台上的那个少年驯服了。我把我的时间给了他,我为他做的付出,令他变成对我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是程维,你知道吗?如果你无法执着和我在一起,无法跟我一同承受欢笑与悲伤。如果,你要在我面前拥抱别人。 那么,程维,我宁愿自己从未被你驯服过。 转身离开礼堂的那一刻,欢呼和口哨声在身后响成一片。我停住脚步,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而后推门走了出去。 晚上很早就睡了,大家还都在礼堂里疯玩放纵,我却一个人缩在床上,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装死。 大约九点的时候,有人回来了。我知道是程维,他是驯服我的人,就像驯服了狐狸的小王子,我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他轻轻地走到我床前,停下脚步。 我把眼睛闭的更紧,过了很久,我听到他轻嘆了口气。 “小霖……” 我的心脏不自觉地揪紧,屏住呼吸听着。 “我……” 砰。 寝室的门被猛然撞开。小胖二熊他们很会挑时候地闯了进来,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们还沉迷于汇演的欢乐中,几个人意犹未尽地凑到程维身边,嘈杂的男声混在一起,扰的人无比心烦。 “哥们,法兰西鸟语从哪儿学的?你也太牛x了吧?” “程维,你艷福不浅啊,你知不知道你抱级花的时候,有多少男生对你咬牙切齿。我真他妈羡慕你。啧啧,老实交待啊,吕诗荧的腰多少细?一尺八?一尺五?” “班长!你抱她的姿势真他妈娴熟啊,你们是不是私底下抱了好多次了?该不会早就有交往了吧?” “哇,那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妞……不过输给班长总比输给别人心理平衡多了,我——” “滚出去!!” 我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掀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晚上吵个p啊吵?!老子在睡觉你们他妈的一个个瞎了狗眼没看到?!操,啰里啰唆和婆娘似的,他妈的不嫌烦?!” 下面那帮畜牲(不包括程维)全体目瞪口呆,齐刷刷盯着如同吃了火药的我猛看数秒钟,在我再次爆发前识趣地作鸟兽散。 只有程维还站在原地望着我,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哗的掀起被子,又重重躺回床上,重新把自己裹成一个花卷背对着他。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是面朝墙壁睡的,没有翻过一个身,甚至连动都没怎么动过。 我不知道他在我床下站了多久。 冷战僵持了一个月,原来恨不得拿502胶水粘一起的亲密不见了,转而被刻意的回避与生疏替代。 程维和吕诗荧交往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我耳中的版本已是惊世骇俗面目全非——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深爱着美丽的吕诗荧小姐,并且为了她,和程维大打出手兄弟反目,最后程维抱得美人归,而我成了一个可耻的失败者。 妈的,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个噁心巴拉的版本是从哪个狗嘴里吐出来的,否则老子揍得他打碎牙齿和血吞。 “程维,电话,级花找你。”小胖对着阳台上的程维喊了声。 ……好吧,我必须承认无风不起浪。一切传言并不是全无根据的,程维和吕诗荧的关系的确比以前好了很多。吕诗荧频频往我们寝室打电话不说,有两次我甚至还撞见过她和程维在食堂共进晚餐。
第39页 远远的就瞧见程维很绅士风度地帮她拿盘子,说话的时候还对她微笑了一下。 我简直气得脑溢血,筷子差点戳进鼻孔里。 要知道,那个温和柔软的微笑,他以前只对我一个人展露过。 就在这样的僵硬气氛下过了几周,程维的生日来临了。 周五放学后,我们寝室里的男生在学校外面的饭馆里开了个包厢聚餐。我本来不想去,但听说吕诗荧也要来。看她和程维在我面前郎才女貌当然不爽,但是放着她和程维相处我大概会更加难过。 思前想后,我最后还是决定去赴这场混帐宴会。 20 20、20 ... 几个爷们凑一块儿难免会叫上几扎啤酒,推杯换盏的,在级花面前逞英雄。而程维作为寿星,自然是被几个狐朋狗友拉着轮番灌酒。我看得出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喝,可碍于朋友感情,只好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空了的啤酒瓶被二熊码成一座高高的塔,我坐在角落里,看的心惊肉跳。这他妈是喝酒呢,还是拿啤酒洗澡呢? 程维偶尔会忍不住皱起眉头,我默默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其实很心疼他。换作以前我一定掀了桌子揪起那帮灌他黄汤的狗男人们一顿暴打,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程维是老子罩着的,谁都不能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对,程维是有风度,所以他才会忍让你们,但老子可不会跟你们客气。 然而现在……即便他不高兴我不爽,我也没有替他挡酒的藉口。在别人眼里,我和他不过是两个吵了架并且冷战不休的朋友而已。挡酒,那个姓吕的婆娘显然比我更合适。 “来来来,祝霖,轮到你了,抽籤抽籤。” 我看了一眼小胖递来的纸盒子,真无聊,又是这种恶俗的整人节目。我懒洋洋地随手拿了一张,编号是3。 大家都抽到编号牌之后,二熊开始翻组合牌,第一组要求6号和4号来个公主抱。 6号和4号是俩爷们,一个特胖一个特瘦,瘦子的大腿还没胖子的小臂胳膊粗,偏偏还要求那个瘦的去抱胖的,折腾了半天才把人稍稍抬起来,瘦的一副差点要吐血而亡的样子,表情十分扭曲。 几组玩下来,我稍稍提起了点精神。中途还抽到过我和吕诗荧还原铁达尼号甲板上经典一抱的。我本来对这女人没什么兴趣,但是眼睛扫到程维,不知为什么很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就站了起来。 “介意让我抱一下吗?”我挑起眉头,勾起嘴角笑的很痞气。 哟,没看错吧,姑娘你还脸红了? 对付女性我还是有些手段的,吕诗荧最后自然是乖乖落入我的狼爪下,我从后面搂着她的小腰,粗略估摸应该在一尺六七左右。手感不错,难怪程维喜欢。 “哇,祝霖,抱一下就算了呗,还抱这么久啊。” 四周有人起闹,一个一个笑的暧昧不明。 “祝霖你不能这样哦,朋友妻不可欺,当心部长和你翻脸哟~” “哎,够了够了,部长还没发话呢,你们瞎起闹个啥。” “哈哈……” 我随意微笑着松开了搂着她的胳膊,走回座位的时候,顺手从桌子上顺了罐冰镇啤酒,轻松在手中一抛一转,姿势娴熟流畅地打来易拉罐,将啤酒递给吕诗荧:“承蒙款待,请你喝一杯,嗯?” “啊,谢,谢谢……” ……妈的,这妞还真是淫荡,明明都已经和程维有一腿了,还在我面前脸红个屁啊。 我心里三字经,表面上倒还是施施然的。路过程维旁边时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可不打紧,竟然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厉害,一言不发紧抿着嘴唇望着远处的吕诗荧,握着易拉罐的手很用力,指节苍白,并且还在不断收拢。 “啪!” 所有人都是一惊,寻着声音望过来。程维不小心把易拉罐整个捏扁了,酒都洒了出来,泼在了地上。 这……这力气也太…… 程维似乎终于回过了神,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一时没留意……” 他说的很随意,但我的心却在那时狠狠地沉了一下,闷的说不出话来。我明白他不高兴了,我只是漫不经心地调戏了一下吕诗荧,他就介意成这副样子。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竟是这样在乎她。 一餐饭吃到八点多,吕诗荧中途有事回了家,剩下的几个老爷们几乎全醉的东倒西歪。二熊把鞋子脱了下来,握在手里当麦克风唱歌。小胖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搂着大南“娟啊丽啊”地泪流满面。板刷跑去洗手间吐的天昏地暗人神共愤。 唯一还像个人样的只剩下我和程维。 程维酒品比较好,喝醉了也只是安静地趴在桌上睡觉,雪白的脸颊此刻浮着淡淡的绯红。至于我,纯粹是因为gay bar混久了,啤酒这种小儿科的玩意根本放不倒我。 他妈的,众人皆醉我独醒,所以我只能倒霉催的硬着头皮,把他们一个一个连拖带拽连哄带骗地塞进计程车,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家。 最后一个要收拾的小醉鬼是程维。我架着他的胳膊,把他过到自己肩上。程维也不反抗,很温顺地让我抱着。然而即使他无比配合,我依旧背的十分吃力。
第40页 操,一个高三男生长到一米八三,而且还在继续往上窜,你他妈吃什么长大的? 本来想公平对待,也叫辆出租送他回家的,可是走到半路时有雨点断断续续地砸落下来,很开就成了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路上的行人四下逃窜,把包顶在头上,跑到便利店躲雨。 这样糟糕的天气,手边有没有伞。他家门前的一段路太窄,出租开不进去。我担心他会被淋感冒,于是一边咒骂着这鬼天气,一边把他架回了寝室。他的唇就贴在我的脖颈处,呼吸时的热气惹的我有些不争气的脸红心跳,他身上有股酒精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让我很着迷的男性体味。 我稍微有些失神,忽然就听到他抱着我,轻轻喊了句:“吕……诗荧……” 我身体一下子僵住,连手指都是冰冰凉的。 “吕诗荧……”他低声呢喃着,脸埋在我的肩窝,“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我不能和你……我……” 程维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可我没有听下去,咬咬牙打断了他:“滚你妈的,那臭老娘们早拍屁股走人了!只有老子这种蠢货还愿意管你!” 他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对不起……我……我不能和你……我喜欢的是她……” 我顿了顿,他压在我肩头沉甸甸的,我的心也是沉甸甸的。 过了好久,竟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无力感。我用力抿了抿嘴唇,眼眶有些发涩:“……操你妈,喜欢她就去追,跟我倒个屁歉。” 我又不是小女人,难道还能扯着你的衣袖拦着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让你负责,让你从一而终? 酒后吐真言,祝霖……你该死心了。 “靠,真他妈沉。” 好不容易拖他回了寝室,我将他丢到寝室床上,喘着粗气。我们俩身上都湿透了。只不过程维是被雨淋湿的,而我则有一部分是汗。 我倒了些温水在脸盆里,脱了脏衣服把水当头浇下。淋湿之后随手拿了块干毛巾擦了擦,套了件t恤就走了出去,开始替程维擦洗。 醉酒的感觉不舒服,程维皱着秀丽的眉,抿着薄唇,那样子很容易勾人兽性大发。 妈的,他还真是祸害。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可是校服沾上了雨水,湿嗒嗒的粘在身上,很难脱下来。虽然我时不时提醒自己,不要借着给人家换衣服的幌子,对美男上下其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屡屡擦碰到他光洁紧绷的肌肤。 一番动作下来,我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正准备抱着换下来的衬衫去清洗,还没走两步,胳膊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我吓了一跳,立刻转头。 程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微眯着,在寝室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朦胧,还有醉酒后的几分潮湿。 “程……程维?” 尽管极力克制,我的心跳还是骤然失速,仿佛下楼时一脚踩空。掌心不知何时浮起一层薄薄的细汗,被他抓紧的手竟是无力抽出。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真的会让你的一切都脱离大脑的控制,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让你高筑的堡垒在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被压在床上的时候,整个头脑都是空白一片。鼻腔里充满了他的气息,他抓住我的手摁过头顶,我无法拒绝地张着嘴和他激烈热切地亲吻,他的周身散发着迷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混合酒精的余味,令我简直透不过气来。 他是程维,压着我的那个人……是我不可自拔地爱着的程维。他和以前那些床伴,和giulio都不一样。 他的嘴唇是那么火烫,我在他双臂中颤慄着发抖,尽管隐约知道不该这样纵容自己再陷下去,我仍然难以自制地回应着他,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舌,吮了吮。他感觉到了响应,愈发用力地抱紧了我,几乎要把我勒碎在怀中似的,换着角度加深了这个浓密的亲吻。 他挤入我双腿之间时,即使隔着布料,我依旧能感受到他昂扬的坚挺。 “程,程维……你…你…” 我的背嵴猛然颤抖着紧绷,仿佛被通了电流般剧烈弹跳起来。他却一把摁住我,霸道地压制住,不让我动。 我看着上方他异常俊美的脸庞,情慾和酒精并没有扭曲他的五官。只是动作多了几分粗暴。我知道他是喝醉了,他撕扯我衣服的力道是那么粗暴,几乎可以说是凶横的,好几次都弄痛了我。 他真的醉了。十几分钟前还在前言不搭后语地和我倾诉着对级花的爱慕,现在却把我压在床上纠缠不清。 我突然有些恐惧与噁心,猛地意识到他眼中的人,很可能并不是我,而是吕诗荧。 这种想法让我一个激灵,迅速从煽情致命的热切中冷却下来。 我开始挣扎,用手推他,用脚踢他,可这根本无济于事,因为我不敢太过用力,我不可能像打别人似的对他挥拳头。我根本,下不去手。 衣服终于在激烈地纠缠中被全部扯掉,裤子也被褪下,挂在一只脚的脚踝处。我颤抖的不像话,一个劲地摇着头,无助地一遍一遍重复:“程维,不要这样。程维……我不是她,你看清楚,我不是她……我不是吕诗荧……不要……不……你会后悔的……”
第41页 可他完全听不进去,手掌覆在我的蝴蝶骨附近,重重揉搓着。他的眼里泛起不知是酒精还是欲望烧起的潮红。他掰过我的下巴,强硬地将我所有的话堵在了唇舌中。我被迫张嘴和他换着角度接吻吮吸,粗糙的舌头相擦,骨头都像是着了火。直到吻的我头脑一片空白,他才终于放开我,微微起身,指腹抚摸着我湿润红肿的嘴唇。 “……”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用湿漉漉的目光深深望着我,指尖停在我的唇沿,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沉重地压了上来。 肌肤与肌肤相贴的瞬间,每一个毛孔都好像有了生命,强烈的激动如同电流窜过全身。他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脖子,胸膛,他性感的唇猛然吮住我胸前的突起时,我难以遏制地尖叫了起来:“啊……” 过大的刺激和惊惶无助犹如海浪,我承受不住地扬起了脖颈,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正在流失的理智,不住地喃喃:“我不是她……你看清楚……求求你看清楚……程维……不要把我当成别人……不要……” 近乎绝望的求饶。 但是他没有停下,我的哭喊在他反覆地亲吻和抚摸中逐渐轻了下去。内裤也沦陷褪掉,再熟悉不过的硬热抵在了我后面。我头皮一阵发麻,紧紧闭上了眼睛。 “程……啊……程维!” 他终于还是不顾我反抗地挺了进来。没有任何的准备,没有任何的润滑,紧涩的后穴本能地排斥着入侵者,他只能进入一半。这是他的第一次,他根本没有经验,又喝了酒,原始的欲望让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节制,强硬的攻势令我在瞬间崩溃。 痛……程维,我好痛…… 我手指苍白地揪紧床单,背嵴绷的很紧很紧,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在他身下咬着枕角,断续隐忍地啜泣哽咽着。 酒精烧去了他的理智,他莽撞的可怕,只是稍微顿了顿,就抓住我的肩膀,几乎是一口气挺了进来,将我填满。 “啊……!”眼前一阵发黑。我的指甲几乎都要陷进床板,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不行的……痛……真的好痛…… 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简直像是受刑一般,身体仿佛都被自下噼成两半。 他全部插进来之后,趴在我身上轻微喘息着。我把脸埋进枕头,低声哽咽着,他抱住我,手自后绕过我的胸前,就这相连的姿势,将我翻过身,面对着他。 “……!”这样的刺激让我整个人都大大地颤抖起来,无助地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哭着看向身体上方,那个男人的脸。 程维…… 他的手抚摸着我湿漉漉的脸庞,修长的指尖沿着眉弓,鼻樑,一路滑下去。漂亮的凤眼自上方深邃地凝望着我。 程维……我是不是痛昏了头?为什么,竟然会隐约觉得,你的眼睛里……好像……好像有很深很深的爱意…… 心脏狠狠揪疼。我闭上眼睛,立刻驱逐掉这个可笑的念头。 我知道,就算他的眼睛里有爱意,也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而不是,在他身下痛悼抽泣的我。 他猛烈地抽动起来,我终于尖叫着哭喊了出来,真的是太痛了。他胀硬的脉动实在太过巨大,每一下动作都像在撕裂我身体,无助,绝望,痛苦的几近痉挛。 “程、程维……我不是她……”几乎是喘不过气地断续哽咽着提醒,我在他强势的贯穿下不住地摇着头,手掩住自己湿润潮红的脸庞,不知为何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程维置若罔闻,他环住我的背嵴,把我抱了起来,硬热的性器一下子顶的我连肚子都痛,我承受不了地惊喘出声,身子禁不住地后仰,却反而加深了下体的契合。这样的姿势能让他更深更猛烈地侵入,一下一下沉沉撞击进体内,我的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 “啊……啊……” 我在他大幅度的顶弄下失控地抓着他的宽肩,双腿无力地挂在他的腰侧,断断续续地呻吟。 “程维……程……维……”我的喉咙已经哭得嘶哑,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如果不是他有力的双臂抱着我的腰,我很有可能已经虚软地摔倒在了床上,“程维……不,不要了……我好痛,真的好痛……” 我破碎机械的重复渐渐地低哀模糊,朦胧中程维抓住了我掩着泪痕的双手,把它们拉了下来,宽厚温暖的大手重复摩挲着我颤抖的背嵴,更用力地自下往上贯穿着。 我失去控制地呜咽,软弱无力地跪坐在他腿上,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还在猛烈用力地抽着,粗重的呼吸混合着令人着迷的荷尔蒙气息。这样律动了一段时间后,程维再次把我压在床上,拉开我试图合上的双腿,居高临下地侵犯进入。 意识离我越来越远,哭红的眼眸映出上方程维的脸庞。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仍旧那样英俊性感,漂亮的凤眼里是能把人溺死的欲望。 我昏沉中看到他低下头,温热湿润的薄唇含住我喘息微张的嘴唇。
第42页 温暖柔软的唇舌纠缠吮吸,他抽送的幅度也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不受控制。那惊人的硬热欲望每一次都深顶入最深处,我的目光逐渐涣散,双腿大张着承受着猛烈强势的冲击,连喘气的力气仿佛都不再拥有。 几下猛力深入的顶撞后,烫热浓稠的精液有力地射入了体内。我痉挛地和他紧紧贴合,他把我搂在怀里激烈亲吻着,我们身上全是粘腻湿热的汗水,如胶似漆。 发泄过后,我大脑一片空白,隐约感到他反覆抚摸着我颤抖的背嵴,轻声唤着我的名字:“小霖……” 我无力而苦涩地笑了笑。程维,你看,我都出现幻觉了。 “小霖……” 我多希望真的是你在亲吻我,唤着我的名字。而不是把我当成吕诗荧,当成……那个女人的替代品。 “小霖……” 我皱着眉头,试图睁开眼睛看着他,我多希望这不是幻听,我多希望……看到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叫的真的是我,是祝霖。 可是实在太过疲惫,我竟然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费力地徒劳挣扎两下,终于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里。 21 21、21 ... 第二天早上醒来,窗外清凉干净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我迷迷糊糊地眨了两下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明媚的光线,过了好久目光才渐渐聚焦,转向外面雨过天晴的透蓝天空。 几秒钟之后,突然像被锥子刺了一下似的,猛然弹坐起来,又因为下体私密处的钝痛重新跌回床上。 “靠啊。”我嘶地抽了口冷气,昨晚的记忆犹如拼图一幕一幕拼凑了回来,我背后凉飕飕的尽是寒意,歪过脖子一看,视觉冲击力真是强大—— 程维就躺在我身边,薄薄的唇抿着,浓深如画的长睫毛打下深邃的阴影,英俊而单纯。 “……”我呆坐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和他昨晚已经做到的最后一步。如果我是一个女人,这时候理所当然可以哭着闹着把他摇醒,蛮不讲理大吵大闹也要把他留在我身边。 可是我是个男的,我什么也要求不了,只能咬了咬唇,脸色苍白地扶着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忍着疼痛弯腰绑鞋带,扣校服的扣子。正直起身子准备离开,冷不防有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腰。 “小霖。” 我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低沉沙哑地响起,紧接着感觉到他的脸庞贴上了我的背嵴。 心顿时悬到了喉咙口,所有的动作就此打住。 “……对不起。” 我听到他在我背后轻声说,搂着我腰的力道又加大了一些。 “对不起。”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牵动面部,协调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把手摁在他的手背,狠狠心掰了开来,转头笑望着他:“没关系,只不过是上床而已。我又不是没和别人做过,你不用道歉。” 他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后抿起唇,一双浅褐色的吊梢凤眼凝视着我,不再说一句话。 “只是麻烦你以后,别再把我当成别人了。” 我以最轻松的语气说完这句话,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手凑在水龙头低下掬了捧清水,泼淋到脸上。我站在水池边,用力揉搓着自己的面庞,指缝里淌过的不知是自来水,还是忍不住流下的泪。 我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第一次见到程维的时候,我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他就是我被神明硬生生分离的半个灵魂。而当一见钟情的热度冷却,他依旧对我吸引不减,反而愈发强烈。 发展到现在,我已经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他的脚步,他的背影,甚至是他身上幽淡独特的体味。 我已无法自拔。 在洗手间独自站了好久,我才回到寝室。程维已经穿好了衣服,静静靠在竖梯边。听到我走进来的声音,他转过头,看着我。 “……小霖。” “嗯?”我朝他灿烂一笑,却笑的很疲倦。 他高大修长的身材将西高制服穿的十分完美,乌黑柔软的短碎发垂在雪白漂亮的颈边。 他是那个会让我看一眼就掌心冒汗心跳失速的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我几近窒息的紧张。 我是那么爱他。 “对不起。” 依旧是那三个字,我暗自苦笑,摇了摇头:“都说了没关系了,我——” “小霖。”他打断了我,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温暖宽厚的掌心裹住我冰冷的双手,手掌契合的姿势是那么紧密,我的手心中都是汗,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亲昵却单纯的动作让我不知道他下一刻想对我说什么,也不敢想他会对我说什么。只得怔怔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直到他侧过脸,轻吻上我的眼帘。 一瞬间世界凋敝成了泛黄的老电影,所有的景物都沙沙地褪色跳闪,模糊中只有程维磁性的嗓音依旧突兀地清晰。 他的吻从我的眼睑慢慢移到眉心,停顿一下,移到了鼻樑,鼻尖,最终栖在了我的唇上。他贴着我的唇,一开一合低低叙说:“对不起,昨天……是我强迫了你……”
第43页 我摇了摇头,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堵着说不出话来。 他的额抵上了我的,把手足无措的我拥到了怀里,一遍一遍抚摸着我的后背,用力抚摸我的后背,力气是那么大,明明是如此强势的姿态,然而我却莫名地感到了他强大背后隐约的不安。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害怕被对方拒绝的,并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我昨天真的是醉了,对不起,我……” 我打断了他,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 “……我……我是不是弄痛了你?” “……没关系,上点药就好了。”我的笑意里渐渐浮起一丝悲哀。 “小霖。” “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会有那种想法。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别人过。” 我呆怔在原地,心跳怦怦虚快的厉害,大脑却迟缓地转不过来。 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前段时间,吕诗荧问我有没有在交往的对象。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是那个人,也许并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喜欢我。他可以对着每个人笑的开开心心,对谁都可以很好。” 他有些悲哀地望着我,“没有我,他也可以过得很快乐。没有我……他也可以对别人好,对别人笑。所以,我忍不住会想,我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他拢着我的肩,我站着一动不动地听,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头晕目眩。 “我抱了他,我喝醉了,可是……我并没有醉昏了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做好了对他负责的准备。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他不是女孩子,根本不屑于让我负责。可是我很想给他一个承诺。真的。” “我很想让他知道,我要和他在一起。” 程维凝视着我,抱住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摩挲着我的头发:“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别人。我想要的人是你,想抱的人是你,小霖……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被他拥抱着,听着他的叙述,那时候我觉得我像是冻久了的人被置于阳光底下,知觉一点一点从四肢百骸内被唤醒,血液回暖了僵冷麻木的指尖。 带起的一丝一丝幸福感,几乎把我的心腔都涨的发痛。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反搂住程维的腰,在他怀里哭湿了衣襟。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我,手足无措一番后,只能笨拙地紧紧抱住我,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地抱着我。 “傻瓜,为什么要哭呢?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用力摇头,鼻樑磕在他结实的胸膛,有些隐约的疼痛。 他嘆了口气,摸着我的头发,让我把他的衣服当作擦眼泪的手帕。过了好久,我靠在他胸口,嗓音嘶哑地轻声问他: “程维,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他微怔,然后点了点头。 “只喜欢我吗?” “嗯。” “那,你会不会爱上别人?比我好很多很多的人?比如……比如吕诗荧?” “不会,你已经是最好的了。小霖,只有你是最好的。” 我哭的潮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单薄的笑,我问他:“程维,我们……我们能在一起的,对不对?” 他把我抱得更紧,点了点头。 “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他更用力的点头。 “程维……”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鼻樑都因为太过大力而被压迫的酸痛,可我仍不肯放松,仿佛要用紧绷的背嵴,来抵御笼罩在我们周围所有看不见的阴影。 “如果。我们以后又吵架了,怎么办?” “没关系的。”他抵住我的肩窝,抱着我轻轻摇晃,“没关系的,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和好。” 他说的是一辈子。 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分一秒都不少。 那么漫长厚重的感觉。 我们紧紧相拥,仿佛能感知到未来将至的艰苦和折磨,仿佛窥到了那些还在伺机刺伤我们的魑魅魍魉。我们抱的那么紧,恨不能把骨骼和骨骼都熔融在一起。 那样的话,应该就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吧。即便将我们打散成灰,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多好。 我从不相信承诺,不信誓言,更不信两个人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我愿意相信程维。 他是那么强大独断,说出口的话绝不会收回。他说的是一辈子,那么一定就是一辈子。每分每秒,每次日出和日落都不会错过。 在他温暖的怀里,我甚至可以偷偷地,大胆地幻想着很多很多年后的日子。我们可以手牵手在暖冬灿烂舒适的阳光下漫步,宁静安详的银杏林径,我们步履缓慢地,一步一步向望不见的尽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jj好像又抽风了……我一回复就同时刷了六遍= =真是纠结…… 请亲们等一等,我重新把浏览器缓存清除一下,看看会不会好一些,实在不行晚上我用手机回= =
第44页 谢谢f13974729468的地雷~呵呵~ 22、22 ... 模拟考试前,程维到我家给我恶补了一遍文科综合。效果竟然比之前请的任何一位家教都要好。我破天荒地挤进了年级前五百,被我踩在脚下的一百多号人物想必是悲愤至极死不瞑目。班主任对我刮目相看,年级大会上祝霖的名字第一次被拎出来表扬。 我对程维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买了一堆烟花和他到江堤边燃放庆祝。 那是一种拿在手里转圈的烟火棒,细碎流光的火屑星星点点洒落在夜幕江风中。我和程维手牵着手,走在石子凌乱的江边,空闲的手转着灿烂的金鱼花火。城市的喧嚣离我们很远很远,美丽静谧的夜色中只剩下我和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走到跨江大桥的桥洞下,烟火爆出一串明媚耀眼的光芒,然后熄灭了。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夜色中程维年轻英俊的脸庞。他也正低眸凝视着我。 几乎是心照不宣的,我们拥抱在一起,换着角度深深地接吻,攫取着对方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他环着我的腰,高大的身躯是那样挺拔可靠,好像可以轻而易举地,撑起我们想要的未来。 唇舌分开的时候,彼此都有些气喘不匀。我在一片夜色之中凝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我搂着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认真对他说:“程维,我爱你。” 他微怔片刻,随即流露出的那种温柔而又感动的神情,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程维,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没有太多的词彙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傻傻的,一遍一遍地对他重复。 这不是喜欢,也不是单纯的欲望。他不理我,我就会忐忑不安,他对我笑,我就会心如擂鼓。我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次皱眉。我想让他高兴,想和他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 程维,怎么办,我是那么爱你。 “我知道。”他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下巴用力抵着我的发顶,“小霖,我知道……” 我贴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是那么有力。我蹭转过脸颊,埋的更深,呼吸着带有他幽淡清雅体味的气息。 那是爱人才能分辨出的味道。 突然就觉得很想把自己以前的事情都讲给他听,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想有所欺瞒和哄骗。 虽然害怕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后会不高兴,会生气,甚至会看不起我,但我也……愿意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 我闭了闭眼睛,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再睁开来时,终于鼓起了勇气。 “程维。” “嗯。” “我……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你说。” “你能不能……呃……不要生气?” 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又闯祸了?这次是把哪个老师给得罪了?” “没有……” “那是打了哪个同学?” “也没有……” “那是什么?”等了片刻,见我还是默不作声,他嘆了口气,“没关系的,你说吧,我答应你,不生气。” 我咬了咬嘴唇,一鼓作气说了出口:“程维,其实……其实我曾经和很多男人上过床。那天……你见到的giulio是我的床伴,在他之前还有一些,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果不其然,程维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还好,他并没有推开我。 我曾自以为成熟地把“性”看作卑劣而随意的东西,将上床看作吃饭一样轻松,而把忠贞视为粪土。然而当我真正遇到那个让我迷失自己的人时,我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性并不是单纯的发泄,更是一种庄重的仪式。可是我明白的太迟,早已骯脏不堪。有时候我站在程维面前,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无地自容,仿佛一个丑陋污浊的垃圾,面对干净单纯的神祉。 等待宣判的过程是如此漫长,明明只是短短几秒,我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然后,我听到程维对我说:“小霖,我很介意你和别人的过去。……但你能跟我承认,这就足够让我原谅你了,至少你对我是诚实的,不是吗?我不会因此而厌恶你,所以啊,你不用在意,也不要不安,好吗?” “程维……” 那一瞬间,他的宽容让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愧疚,一向废话很多的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抱紧他,眼眶红通通的。 他摸着我头发:“傻瓜,你哭什么?我是那么在乎你……” 我知道,程维,我也很在乎你,真的。 我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一声一声听着他具体的心跳。我们就这样相拥了很久,江水拍打着石块遍布的滩岸,碎成晶亮的白沫。 潮声阵阵,浪没过了礁石。 “哗——” 堕落成婊子很容易,婊子从良却很难。我不再去任何风月场所,就连普通的gay bar都不再涉足。时间久了,圈子里难免就有吃饱了撑着的人骂我装逼。
第45页 靠,老子倒是想学婊子装逼呢,可惜没那个生理条件啊。 还有更难听的话,我就不再枚举了。若换成以前,我肯定会叫上一群人撕烂他们的狗嘴,可是现在,老子屋里那口子不高兴看我打架,更不想让我再得罪些不三不四的人,于是只得作罢。 唉,谁叫我特别特别地宠幸我们家程美人,对他言听计从呢,没办法~ 我和程维沉浸在我们隐蔽而甜蜜的恋情里,就连讲个习题都要紧紧靠在一起,搞的其他同学很纳闷——这才十月底呢哥们,你们俩有这么怕冷吗? 这天晚自修下课,程维等教室里人都走完了,才拉住我,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下,犹豫着开口:“喂,那个……小,小霖。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 他抿了抿唇,竭力维持平时酷酷的表情,但还是闪过一丝紧张。我挑了挑眉,老大,你不是吧?全垒打都作过了,送个礼物还会害羞啊。难道你是买了地摊上五毛钱十颗的可乐糖,自己吃不下,现在没脸拿出来和我分享了? “到底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挺糟糕的。你应该不会看的上……”他顿了顿,嘆了口气,“还是算了,你当我没说。” 我瞪他:“大佬!有没有搞错!你耍我很好玩吗?什么东西赶快拿出来啦!” 他尽力保持平日冰雪美人的镇定模样,然而失败了,转过脸尴尬地轻咳一声。 我叉起腰,眼睛瞪的更大:“拜託,你别光咳嗽不说话,你得百日咳啦?” 他终于还是别扭的把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支细细长长,包的很精美的盒子。他垂着眼帘不看我,只对我说:“……打开看看吧。” 我几乎无语:“大哥,你手摁在盒子上我怎么看?” 我又没有透视眼。 程维哦了一声,显得更尴尬了,默默地收回手,耳根有些发红。 我打开盒子,一瞬间就愣住了。 那是一串漂亮精緻,品味独特的风铃,由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贝壳串缀而成。 我对它再熟悉不过,它曾经挂在精品店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里,也曾被程维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我,也曾,被我失手打成碎片过。 我呆呆望着它。程维对我说:“对不起,我买不到第二串一模一样的风铃了,只好把原来那串粘回来送给你。贝壳很难复原,是一个做文物修复的叔叔教我方法的。但是我手笨,还是弄得很难看……”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发现我没反应,便讪讪住了嘴,揉了揉我的头发:“……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把它弄好的。” “不。”我一把握紧那只盒子,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中,“不……这样就很好,真的。程维,真的很好。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能把它拼凑回去……” 他看着我,眼底的色彩逐渐温暖起来:“你喜欢就好。” 顿了顿,又有些忐忑地说:“不过拼接的地方用了些石膏,它们可能再也不能发出像以前一样的声音了,你会不会…觉得有些缺憾?” 我用力摇头:“不,这对我而言义经够好了。” 他的不安终于全部褪去,舒了口气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然后凑过来,在我唇上迅速而轻柔地吻了一下。 唔……该死,我的心跳又开始失速了,再跟这傢伙纠缠下去,我没准会倒霉透顶丢人至极的罹患心脏病。 好不容易结束一个绵长温存的亲吻,胸腔里扑通扑通的慌乱不已。我喘着气晕乎乎地望着他的眼睛。啊啊,真是讨厌……为什么这傢伙可以那么迷人?明明除了我之外没有亲过别人,吻技却那么人神共愤出神入化, 妈的,妈的……老子不能再那么堕落下去了!老子要奋起!老子要崛起!!老子要找回自控能力!!! 当程维再次俯下来,即将碰到我嘴唇的时候,我很没有风度地往后跳了两步,朝他做了个拒绝的动作。 “等等!” 他疑惑地皱起眉。 我清了清喉咙,对他说:“刚才第一口不用钱,第二口开始,每亲一下付五百元,谢谢合作。” 他呛了一下:“五百?你怎么不去抢?” “那你可以买一张vip会员卡,我给你打个五折优惠。” “老顾客了,这回就算了吧,就当特惠酬宾免费赠送一次,你看怎么样?” “不能。”我邪恶地笑了笑,“不过你可以用你的身体来抵押啊,美人~”我说着对他伸出了不轨的狼爪,贼熘熘地摸上他的腰,“来~哈尼,蜜糖,甜心,给爷调戏一个?嗯?” 程维忍俊不禁,随后又努力绷起脸:“别闹,当心我揍你。” 那你也得捨得啊,照着我的脸你揍的下去?只要你揍的下去,你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凑上去啊,问题是你敢打吗你?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在空荡而熟悉的教室里打闹成一团。这样的快乐是如此简单,可是以后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了。于是,那年高三教室里我和他的笑声,就这样成了值得我珍惜一辈子的回忆。
第46页 作者有话要说:被发了黄牌,我很寂寞……幽幽嘆息,管理猿先生,今天,你黄了吗? 23 23、23 ... 周末无事,程维带我去景区游玩。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我拉着心爱男人的手,一路左顾右盼,还在程维耳边喋喋不休,颇有些小孩子春游的小兴奋。爬到山顶,那里有一座清幽的道观,里面有一位盲眼的老道士,听说解卦算命很有一手,我和程维忍不住好奇,也去凑了个热闹。 那年我只有十八岁,程维十七,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那么漫长,虚无缥缈前途不定的东西更是多得令我害怕。虽然我不信鬼神,但程维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所以我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确认我们的未来,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只是安慰,也好。 周围的人比较多,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不方便算往后的感情命运,只好含糊其词地请老道士帮我们算一算各自的前途。 占卜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先是我的,老道士生硬拗口的一通话,说我“此命推来祖业微,门庭营度似稀奇,六亲骨肉冰如炭,一世勤劳自把持。”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扬起眉,站起来俯视那个盲眼的道士:“不好意思啊,大师,你说的太高深了,我听不明白。麻烦你能不能给我通俗易懂地解释一下?” 老道士嘆息着摇了摇头:“都是些命中注定无可更改的事,又何必问的太过清楚。” 靠,那我还来找你算个毛啊?你丫服务态度也太恶劣了吧? 我愤愤的,却突然注意到程维的一个细微举动——他看着我的卦签,紧抿起薄唇。 我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背后窜起一丝凉飕飕的寒意。 这是……程维在不安时,习惯性会有的一个动作。 接下来是程维的签,他的听起来明显要比我舒服的多,感觉还挺不错的。判词是“此命推来厚且清,诗书满腹看功成,丰衣足食自然稳,正是人间有福人。” 即使文盲如我,也听得出是个好签。 我笑着推了他一下:“喂,不错嘛,你正是人间有福人啊。” 这时候又听老道士在旁边慢慢地发话了:“福气自然是有的,然而命数各自有变,更兼左右之人影响,所占之卦只是天命一二,并非全部。” 啧,这老头嘴里怎么就吐不出一句好话来?会不会做生意啊?别人占了挺好一个卦,你他妈不知道恭喜一下,还要泼盆冷水? 老道士继续说:“有一言需得劝告,你若飞黄腾达,务必还请记得,不可生太多怨恨,莫要心狠手辣,否则浮生一梦,多少荣华都将成空。” 程维没有说话。老道士告诫完程维之后,又突然把头扭向了他旁边的我。他结了层灰白病翳的眼睛望着我,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知道我和程维非同寻常的关系,并且想和我说些什么似的。 然而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几秒,老道士很快就把头又转了回去,并没有和我再说一句话。 从道观出来的时候,我们俩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那老瞎子给我的判词虽然听上去不吉利,但我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我在意的是他最后给程维的那几句忠告。 什么叫不要怨恨,不要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这个词和程维能有什么关系?他从来就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虽然总是一副很酷很冷很拽很无情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其实非常善良,在路边看到被主人遗弃的瘸腿小狗,他都会抱回地下室,找个小盒子偷偷养起来。 他怎么可能会变的残忍。 我心里闷闷的,堵的厉害。老道士虽然并未明说,但似乎隐隐暗示着我们未来註定殊途。 其实有些话,即使不用算命,我们也是清楚的。同性恋在外人眼里即骯脏又可耻,否则便不会有“同性恋患者”这种明显含有贬低意味的说法。 我们现在还年轻,可以藏着捻着,在无人的教室里接吻,在课桌下悄悄牵手,在周末的寝室里拥抱欢爱。 可是以后呢?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还藏的住吗? 且不说程维传统的家教,即使是我老爸这种滥情的人,要是知道我和男人纠缠不清,没准也会拆了我的骨头去炖汤。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能熬过家长这关,未来的路这么漫长,我和他仍旧有可能碰的遍体鳞伤。我,还有程维,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疲惫不堪。也许有一天,我们还爱着,但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这些道理,其实我们都懂。 只是从来不愿意去想,好像只要不想,一切就不会发生。我和程维,我们还能偷偷地在一起,五年,十年,二十年,然后,一辈子。 就像他曾对我许诺的那样,一分一秒都不差。 我走到老樟树下,伸手剥弄枯干的树皮。暗褐的老树失去了水分,看起来干瘪而苍老,皲裂出一道又一道皱纹般的深痕,然而剥开之后,拿手一掐,充斥着草腥味的新鲜浆汁就涌了上来。 我不能拿别人发泄,只能欺负苦不能言的大树。 程维站在我身后,他宽厚修长的大手按住了我的手背,五指一点一点收拢,扣住了我的手掌,止住了我所有的动作。 “小霖……”
第47页 他在身后轻声唤我的名字,将我的手指慢慢从香樟上移开。我的手完完全全落入了他温热的掌心。 “小霖。” 他的胸膛贴上我的背部,把我整个拢住,丝丝入扣的暖意裹挟着我的肩膀,修长有力的双臂从后背拥住我的腰,把我更深地带入他的怀抱里。温暖像是蚕丝一般,我在其中被裹成细密的茧。 “小霖,别胡思乱想了,嗯?算命这种东西其实都不准的。我外公年轻时候被一个道士说会不足五十而亡,结果他今年都七十多了,照样健健康康的。” 我偏过头,把脸埋进他的臂弯,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其实,我们这类人的爱情真的不可能长久。就像蛾子不可能永远躲藏在茧中,它迟早要挣开丝线,曝于灿烂的阳光下。 可是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被困于茧中,一直,一直。哪怕最终翅膀腐烂,亡命于黑暗,我也,不愿意离开他。 “小霖,我会和你在一起的。”程维在我颈窝边低声说,“没有人可以妨碍我,也没有人可以左右我,我要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选择。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还想和我继续下去,那我就不会离开你。” “……”我任由他紧紧环抱着我的腰,凑在我颈边亲吻呢喃:“小霖,我不会离开你……你呢?你,会不会……有厌倦我的一天?” 他少有的不自信,让我整颗心脏都幸福却又疼痛起来。 我怎么会厌倦你。程维,我是那么爱你。 可是…… 我闭上眼睛,靠在他怀中,轻声说:“程维,我想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你给我的承诺是“我会和你在一起。”而我所能还给你的,却只是一句“我想和你在一起。” 曾以为自己很潇洒很利落,可是我太高估自己了。爱情并不会给人勇气,只会让人变的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越渴望留住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越容易失去,就越用力去把握。越用力把握,就失去得越快。 这是一个恶性的死循环,无人能够逃脱。 高考越来越近,大家都一副不成功就自宫的奋起架势,头悬樑,锥刺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咳,后面我忘了。 不要瞪我,高考必背的课文是那几篇我都不知道。我又没有打算考好学校,程维那种变态的学习成绩,我十辈子都不可能赶上,所以也不用死不瞑目地去撒丫子追赶夕阳。 不过程维当然得向着精英云集的t城理工大学努力,我也不好去打扰他。只能每天眼巴巴地望着他复习到深夜,他一拿起书本就完全抛弃了我这个正房,妈的,我吃数学考卷的醋了。 “程维,还在做题啊……” 我半夜睡了一觉后醒来,发现他还靠在床背上开着灯用功,迷迷糊糊地咕哝。 他没有戴眼镜,脸显得比平时温柔不少,伸手替我捻了捻被子,轻声说:“嗯,还有最后两题,你先睡。” “……唔……可是好迟了……” “我知道。”他抚摸着我的头发,“马上就好了,你安心睡,听话。” “那,给个晚安吻?” 最近小胖他们都窝在寝室里,连个约会的机会都没有。 程维摸着我的头发,看着我咕咕哝哝欲求不满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眼神。最后还是搁下做了一半的高考真题卷,俯身在我嘴唇轻碰一下。 他显然打算悬崖勒马,别再被我这个祸害给拖住。但他那点心思哪里能逃过我的眼睛。还没等他坐起来,我就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又把他给勾下来,不容置否地含住他的嘴唇。 刚才那叫蜻蜓点水,现在这才是深入了解。唇舌纠缠之间气息不匀,上边二熊还没睡觉,正和小胖压低声音唧唧咕咕地说着些什么。这种类似于偷情似的刺激感让人愈发兴奋,吻的全情投入时,我不轨地伸手想去解程维的衣扣。 “喂,别这样。”猝不及防被他拍掉狼爪,程维耳根微微泛红,但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清冽,“……他们都在。” 大哥……您老人家的定力会不会太好了点?我又不想和你做全套,摸一下都不让摸啊?操,真够小气的。 我哀怨地望了他一眼,幽幽地把爪子收回来:“……不和你玩了。” 他无语地看着我:“……” 妈的,知不知道怎么样劝小情人啊?想当年giulio同志的嘴可比你甜多了,至少吞了十斤蜜,哪里像你,闷罐子一个。 我更加郁闷,干脆从程维的床上爬起来,去临幸被我打入冷宫好久的上铺。 “……小霖。” “哼。” 看吧,你就去看你该死的语数外地史政吧,老子要和你分居!果断分居!这日子丫过不下去了! 他还真是不了解我的心理,教师的墙壁上挂着高考倒计时的日历,每过一天就撕掉一张。 在别的考生眼里,和日历一同撕掉的是高三难以忍受的负担。 但是在我眼里,和日历一起撕掉的,却是我能和程维住同一个屋檐下的时间。
第48页 我知道以自己的成绩,肯定考不进他所在的学校,顶多混个三流大专。而程维铁打铁能进工大,没准读个两年还能被交换出国留学。 我害怕我们以后见面的时间,少的可怜。 不过很快,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和他的确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不能在一起,但并不是因为我们两个考进了相去甚远的学校。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开始知道,其实,我和他真正的未来,远比我所能想像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棘手一百倍。 作者有话要说:我望着17章的黄牌,无奈地笑了,还能说什么呢?这么几句鸟破句子也算x器官和x行为的描写?你他妈怎么不去锁第二十章啊?第二十章表示他很寂寞啊!!!!他比17君帅气这么多倍系统和管理猿蜀黍怎么就无视他,天天只知道翻17君的牌子呢??!!!掀桌! 狼外婆说,下一章开始,她要进行第一轮就餐了。 虽然文案上已经写清楚了,但在进入成年章之前,我还是提醒一遍吧。本文狗血,三观不正,攻君受君贞x统统无法保证,各种虐身虐心包括但不限于兼血腥暴力磕药斗殴爱死爱慕乱x强暴,总之口味很重,但是he保障,请各位无法承受重口味的亲慎食慎入。 24 24、24 ...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我和程维即使那么小心,仍然没能逃过别人的眼睛。我原以为最起码要再等个五年、十年,我们才需要面对这种状况。却不料事情竟在高三的最后关头突然袭来。 我还记得那天程维对我说:“小霖,放学后来我家吧。” 嗯?你不是早就娶了高考真题卷当老婆,把我休掉了吗?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何况自从出过打群架那件事之后,我就没去过程家,担心会给程维找麻烦。 我问:“怎么?你爸不是很讨厌我吗?” 他抿起唇,漂亮秀气的长睫毛柔软地垂下来:“今天晚上没关系,我爸妈到外地去了,周末不回来。你如果……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到我家玩。”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到你家玩?真的只是玩? 歹势,看上去挺正经的,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买了你喜欢的咖喱,还有虾仁,你把作业带过去,吃过饭我帮你检查……” 唉,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最懂该怎么样把我这个笨蛋骗上他的钩子。 我必须强调一开始我们还真是在正经地讨论线性规划和降幂函数这些问题。可是我压根就没把那些个xxyyzz听进耳朵里,弄得程维极度不爽,几次摔原子笔作势凶我。他一作势凶我,我就作势瘪嘴装委屈。 结果一来二往,程维终于对我的数学彻底死了心,被我如愿以偿地扯离了题海,转而到沙发上看电视。 我必须再次强调,一开始我的确只想看电视的——如果不是电视上刚好放那该死的言情狗血剧,还正巧碰到床戏。 看别人滚床单当然没有行为活动来的有诱惑力。我和程维很快就从精神活动转移到亲身实践上。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脖颈,然后慢慢移上去,压着我的后脑勺,让我无处可退地和他交叠在沙发上,被动而煽情地接受他的亲吻。 唔,这傢伙…… 妈的,明明没人教过他,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无师自通啊!要知道我当年为了练出男女通杀的吻技,用舌头绕着樱桃梗打了多少结啊!那么多樱桃梗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他恰到好处酥酥麻麻的一次吮吸,这是怎样变态的领悟能力!!! ……操,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他身下逐渐被吻的晕头转向。 我们两个那个时候实在是太专注于对方,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又是那么轻微,根本不曾留心。 直到“啪”的一声。 钥匙掉在了地上。 我衣衫不整地在程维身下侧过脸,看到门口那对脸色死白的夫妻时,血液在瞬间冰冷到极点,甚至连指尖都完全僵住。 大脑已经是全然一片空白了,连气都透不过来。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程维摁住后脑,于事无补地护在了怀里。他将我抱的那么紧,我听到他的心跳和我一样快的失控。 漫长的死寂后,程维妈妈发出的一声几近扭曲的尖叫。 我知道,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已脱离轨迹发展了。 女人的嘶喊,男人的吼叫,还有家具碰碎的桌球响声。一团混乱中我听不清任何话语,所有声音都成了嗡嗡闷响,堵在耳中。 “程维!你和他在干什么?!”听到男人的吼声,程维护着我的手臂更用力了。我惊惶无措,害怕得瑟瑟发抖,程维一把按住我的头,把我藏在他的怀里,死死的,却无谓地护着我。 “藏什么藏!!藏也没用!!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程维你给我说!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说清楚!!你个畜牲!!我白养活你这么大了是不是?!你要造反了是不是??嗯?!!你个败家子!你竟然……你竟然和一个男的——!!” 程维爸爸暴躁绝望地怒吼着,狠狠拽开程维护着我的手臂。强烈的灯光瞬间刺进我水汽朦胧的眼睛,我无助地呆跪在原处——
第49页 “啪!” 一个极度愤怒的狠力耳光,将一切混沌全部打碎。我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恐惧地看到程维被这记沉重的耳刮子扇的踉跄一步,侧跌在地上。 “程维!” 我慌忙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他墨色的柔软碎发凌乱地垂在脸侧,五根红指印在他雪白的面庞渐渐浮现。 他静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高大的父亲。年轻英俊的脸庞依旧沉稳冷静,嘴角却隐约有了血痕。 “……爸。” “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变态同性恋当儿子!!” 程维闭了闭眼睛,我看得出他其实很难过很难过,可是比起已经头脑一片混乱的我,他的表现实在太过镇定,虽然他的镇定里,带着的是无声的绝望。 “爸。”他还是固执地这样叫他,然后把我护在了身后。 他的前面是父亲,他的身后是我,其实他根本不可能挡的住什么,可他就那么挡着。那年他才十七岁,他就已经习惯了把我护在身后,替我拦下所有的危险和伤害。 我听到他说:“爸,这件事情和祝霖没有关系,是我不好。是我强迫他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明明不是抽在我脸上,却让我整颗心都拧紧。我那时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是别人这么对待程维,我早就扑上去和他们玩命了,可是,那偏偏是他的父母。 即使急的发疯,我也只能红着眼眶站在程维身后,帮不上他任何忙。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他的累赘。 而已。 后面的混乱局面已经是我无法贴切描述的了。极度的恐惧,慌张,揪心,所有的所有,犹如一桶高浓度的烈酒倒入胃中,从咽喉一路统统痉挛着燃烧起来。发烧时的虚软晕眩感和胃病发作时的抽痛畏寒混杂着交战在一起。 我抱着肩膀无助地缩成一团颤抖,程维还是那样固执竭力地袒护我。他爸无论怎样打他,他都不还手,只有在他爸的耳光挥向我的脸时,他抬起胳膊毫不犹豫地替我架住。 “不要打他,是我要喜欢他的,和他没有关系,有什么沖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造反了……这是造反了啊……”程维妈妈在旁边流着泪,面如白纸地喃喃着,几乎连站都无法站稳。 我突然愧疚的厉害。她曾经……对我那么,那么的好。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滚!!” 男人困兽般的咆哮掩盖住程维妈妈无力地啜泣。门砰的一声关上,震落簌簌尘灰。 四下死寂。 我和程维,我们两个站在楼道里,面前是一片黑暗与悽惶。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在灯火如织的马路上了。由于正是晚饭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少。程维拉着我的手,我们在一个无人的车站紧挨着坐下。 我嘴唇青白,还在发抖。程维摸了摸我哭的潮湿的脸颊,轻声对我说:“小霖,你不要哭了。” “程维……”我哽咽沙哑地嘶声低喃,“程维……我害怕……” “别怕。”他抱紧了我,力气比平时大很多,他的下巴抵着我的肩窝,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头发,安慰我,“别怕,会没事的,一定会过去的。” 我哆嗦着干裂的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贴在他温暖的胸口,紧揪住他的衣襟,微微颤抖战慄着,脸色比纸还苍白。 我知道其实程维也束手无策,他的处境甚至比我更险恶。可他还是用力抱着我,竭力维持着冷静,一遍一遍安抚我,用他的嘴唇亲吻我的额头,好像这样就能减轻我们的无助与痛苦似的。 城市的暖色灯火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不真实,我把脸深埋到他怀中,咬着嘴唇压抑着声音哭泣。程维低下头来凝视着我,一向淡漠冷酷的眼眸,此时却浮现出难隐的心疼:“小霖……” 我看着他,他坚强但毕竟年轻的脸庞,还有,嘴角未干的淤血。 我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上那红肿未消的指印。他不可遏制地轻皱了下眉头。我一下子收回了手,难过地问他:“很痛吗?” 他摇了摇头。 “真的?” “嗯。” 我沙哑着嗓音,说:“你在骗人,这里明明都流血了……” 他捉住我摸索着他唇角淤血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傻瓜,流血并不一定会痛,你哭什么呢?哭的这么难看,脸上湿漉漉的,眼睛也肿了,像个白痴似的,你看,还哭……” 我想我流泪的样子一定是惨不忍睹,所以他才会把我的脸摁进他的怀里,那么狠力,几乎要把我的鼻樑都压断似的。 他命令我:“白痴,不许再哭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却流的更凶。 我问他:“程维,我们怎么办?” 其实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他告诉我:“会没事的。等我爸消了气,我就去向他解释。快要高考了,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不去的。你要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的。我给你的承诺,一分一秒都不会差……”
第50页 明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我冰冷的四肢还是在他的怀里渐渐回暖,逐渐有了些微薄的勇气与力量,去相信我们编织的童话。 我仰起头问他:“那,如果相差了一秒呢?” “不会的。” “如果你爸爸不肯放过你呢?” “不会的,我了解他,他……他会冷静下来的。” “那如果,我们过不去这个坎呢?” “傻瓜,哪有这么多如果?” “……程维,我们会不会撑不下去?” “不。我们一定能撑下去的,你要相信我。” 我望着他,眼眶红红的:“程维。” “嗯?” “你不要松手好不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我害怕……真的,如果你离开我,我一个肯定会坚持不下去的。” 他把微凉的唇贴在我的额头,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 我回手搂紧了他的腰,我们在这座繁华大城市的小车站里紧紧拥抱着。灯光在眼里模糊氤氲成连片繁盛的烟云,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和他,我们两个人,犹如深陷困境的困兽,那样绝望无助,却固执地偎依着对方。 程维,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个剧情很狗血……可是乃们要原谅我…… 扶额……毕竟人参是由狗血泡出的。 今天校园网出了问题,一直上不来,更新迟了,抱歉= = 另外,明天要和老妈出去逛街,递假条一张~~~虎摸虎摸~~~ 25 25、25 ... 在外面东躲西藏逃了两天,我终于还是被我那神通广大的老爸找到。程维爸爸是和我爸一起来的。我和程维被强迫分离的时候,手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地紧扣在一起。我的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背,他也几乎要把我的指骨捏碎。 然而却于事无补。 我们真心相爱,却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乌托邦。我和他终究被押回了各自的家,犹如两只走头无路的困兽,被牢笼冰冷的铁栅栏锁死在其中。 可野兽是无法驯服的,即使枕着笼子里的水泥地,梦里依旧是森林茂盛无垠的绿野。 我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任何话。他们在我眼里瞬间都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魔鬼。一开始,我像发了疯般在屋子里歇斯底里地喊叫,砸烂每一件能够砸碎的器物,包括一只拍来的唐越窑瓷瓶。再后来,嗓子喊哑了,干脆不吃不喝,眼睛通红地坐在凌乱的床上,不发一言。 到最后,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沉沉蜷缩在角落,像活死人般双目漠然,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 我想到了小时候养过的鹦鹉。我把它关在最漂亮的笼子里。可是第二天,它便卡死在了栅栏之间,柔弱美丽的脑袋垂落下来,还保持着想要挤出牢笼的固执姿势。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完全合上。 我只有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会偷偷摸出程维的照片,小小的一寸,是之前从他借书证上撕下来的。单薄的相片框住了我最爱最爱的那个少年。我把他握在手心里,哽咽着亲吻他英俊秀美的面容,直到脸庞完全被泪水湿透。 “程维。”我在黑暗的房间里无助地喃喃着,“程维……” 我想我会发疯的。或者,已经疯了。 那个有些痞气却整天快快乐乐逍遥自在的祝霖,就这样在束缚中成了癫狂痴笑的疯子,不可救药的疯子。 “小霖,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那个程维……那个程维是个变态!他已经承认是他强迫你的,你只是被引诱了对不对?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你是被骗了,对不对?你告诉妈妈,你说话啊。” 我静静坐着,没有表情。 已经第四天了,她几乎是天天哭着来求我劝我,简直失去了一个母亲的尊严。剩下的只是对我的爱,还有对程维的恨。 她是我妈,她那么爱我。多年后我依旧会梦到她哭着跪在我面前,让我回头的画面。每当那时,心脏都像被锥子刺穿似的,痛的不能呼吸。 但是当时,我心里只有程维一个人,其他的,不管是母亲也好,父亲也罢,只要把我们视为变态,我也,统统将他们化作张牙舞爪的恶魔。 “小霖……” 她的哭劝没能让我找回理智。我让妈妈伤透了心,也让姐姐流干了泪,至于我爸,更是颜面尽失,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会和男人纠缠在一起的儿子。 我是祝家的害虫败类,以前那个数学老师说我是“害人精”,她说的对,我就是无可救药的害虫,害人害己,一点没错。 终于,我病倒了。 送我去医院的是我姐姐。我盖着驼色毛毯躺在她车子的后座。她开着窗户,难得没有抽菸,专注地把着方向盘,精神很不好。 我眯起眼睛,风吹动气流在我耳边呼呼直响,我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火夜色。 车速最起码在一百五十附近。妈的,出个车祸撞死就干净了,一了百了。 可惜赔上老姐一条命,我终究还是不忍心的。
第51页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立刻捏成了苍白的玉色:“……你醒了?” 我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轻声说:“……姐,我活不了多久的,很快就会死了。死了就干净了,爸妈也省心,就当作他们从来只有你一个女儿,没有我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她静了一会儿,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脸,漂亮的杏仁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沉痛。她的眼睛很像林姨,也就是我爸爸的前妻。我隐约还记得之前听爸爸说过,林姨前段时间诊断出了肺癌晚期,怕是活不久了。 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很难想像姐姐那时是怎样的心情。我非但没有体谅她,反而把自己的压力也加在了她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姐姐回过头,她问我: “小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我所有的爪牙都被拔去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不指望他们能理解我的痛苦,他们伤害了程维,也伤害了我。 我那个时候并没有为别人考虑太多,我只知道,我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呢?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程维。 “姐。”我抬手盖住自己轻颤的眼皮,无力地吐出一口气,“……你放过我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的。你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你……放我走,好不好?” 车子蓦然急剎,我的姐姐回头望着我,昏暗的夜色下她的眼神是那么失望愤恨:“那个人——那个程维,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为了他你连家,连爸爸,连……我,祝家的一切你都不要了,是不是?!他有什么能耐,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我躺在后座,很静很静的想了一会儿,沙哑着嗓音轻声说:“没有。除了……我爱他。” 姐姐眼底的怒意与厌恶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利又刺耳:“你爱他?你才几岁?你就知道你爱他了?谁离了谁过不下去啊?别那么要死要活地说想在一起!祝霖你根本不懂感情,你只会瞎疯瞎胡闹,给我们全家蒙羞找麻烦!” “……你说你爱他?哈,别笑死我了!你的一辈子会遇到多少人,你以为你和他会有结果?你以为他就是你最爱的那个人?祝霖,你醒醒吧,你和那个程维,你们只不过是两个孩子,根本没戏!!” 我的喉咙痛苦地滚动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但并没有发出声音。无力的凄冷和疲倦涌进了身体。这几日的无谓争辩已经让我没有任何欲望再多作挣扎,我无声地合上了眼睛。 我的确不认为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是,姐姐,我知道,程维是我这辈子最爱的那个男人。 以后的十年,二十年,直到最后,都不再会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用一个眼神就让我心跳失速,一个微笑就让我掌心冒汗。 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觉得他的每一句话我都可以相信,他的每一个安慰我都愿意听。 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觉得,有了他,就是有了一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虫子已经捉了,谢谢11君~ jj抽风抽的相当牛x,我刷回复再次刷不上,一会儿用手机回= =,或者一会儿去网吧试一下有线,无线网卡的速度太令人发指了= = 27 27、27 ... 到了医院,我冰冷麻木地不做任何配合,脸色始终冷硬如铁。医生们不管问我什么,我都不回答,给我吊水,我也漠然地把点滴拔掉。他们扎一次,我就拔一次,直到手背上再也没有可以落针的地方。 姐姐毕竟还是心疼我的,她低头看着我苍白的面庞,眼泪淌了下来。她跟我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我的妈妈是导致她父母离婚的第三者,照理她应该恨我。可她从来都是面冷心热地照顾我,平时我有个小病小痛她都紧张的睡不着觉,更何况是现在。 终于,她红着眼眶对我说:“小霖,你起来,我放你去见他。” 我一愣,青白的嘴唇立刻颤抖起来,病殃殃的脸颊上浮现一丝激动的潮红。 “可是只有一面,有什么话你们都一次说完,然后你就回来养病,知道吗?” 我说不出话来,紧紧抓住了她温热的手,第一次抬眼看她。可她却咬了咬嘴唇,闭上眼转过了头去:“要走快走,快一点,趁我后悔之前。” 她说只给我和程维一次见面的机会,可是,我也只要一次机会,就足够了。 我想和程维一起逃离t城。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一路跑到程维家楼下。我不敢敲他家的门,便绕到后面的窗户(我该庆幸程维家在一楼)。那扇窗子对着程维的房间,厚厚的窗帘拉着,屋内没开灯。 我敲了敲他的窗子,等待的时间漫长的可怕。我几乎不敢呼吸,凝神守着窗子,等着他的反应。 程维,你没有听到吗?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音。我焦躁不安的继续敲着,脑海中开始浮现很多可怕的念头,程维是不是生病了?或者,被他的爸妈赶了出去?还是…… 恐惧随着四周的死寂不断蔓延。
第52页 程维,你答应过我不会放手的。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我是那么相信你,什么都抛下不要了,一个人来找你。虽然你让我在外面等了好久,但如果你现在把窗户打开,我就不生你的气了。我不生你的气,你把窗户打开好不好? 程维,为什么不理我。 等的心都冷了。蜷缩在楼道口,将自己抱成一团。天气已经转凉,我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有些发抖。深夜只能听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偶尔有只野猫穿过草丛,闹出些突兀的响动。 静谧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的心猛然一颤,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抬起头:“程维——” 笑容还未舒展开便凝冻住,站在路灯下的人不是程维。 而是我的姐姐。 我们姐弟俩相顾无言,片刻后,她慢慢朝我走来,弯腰将手覆在了我的头发上。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而幽淡的女式菸草味道。 “小霖……” 她心疼地摸着我的头发,耳廓,冻得冰冷的脸庞。我麻木僵冷着,没有任何反抗地让她把我拥进怀里。 “小霖,我们回家好不好?跟姐回家,好不好?” 她温热的眼泪滴在我的脸颊上,我疲倦清冷的心仿佛被这温度烫伤,整个人都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我躺在病床上,手背戳着点滴。我姐姐坐在床边,悲哀地望着我:“小霖,他不会再来找你的,你别再傻了,听姐的话,嗯?别再这样等下去了。” 我双目空洞地平视着墙壁,干巴巴地说:“……他说过不会放手的。” “小霖……” 我闭上眼睛:“我相信他。” 我们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姐姐在包里摸索着,掏出了一份东西,轻轻搁在我手边,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本来……本来不想给你。但是现在……”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起来看看吧,这个,是程维让我转交的。”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有些晕眩地一把抓住,激烈的动作让我难耐地咳嗽起来,我紧紧捏着那份东西,是一封薄薄的信。 程维写给我的信。 “昨天我去找了他。”姐姐轻声说,“小霖,把信拆了吧,里面有程维想对你说的话。……如果我说的你不信,那么,他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我那时候若是尚有一分清醒,就该听出姐姐话里哀怜的意思来。可是我却完全没有留心,只是激动而紧张地撕开信封,颤抖的手指抚平信纸,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 一行又一行。清秀工整的楷体字毋庸置疑是程维的笔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握着信纸的手逐渐停止了颤抖,捏着纸页的十指僵冷的冻住。 维持了这个姿势坐了很久,眼泪终于无声无息地顺着面颊的弧度淌了下来,洇湿了淡蓝的墨渍。 程维,他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我们被各自带走后,他曾从家里逃出来,在我家楼下等我。和我等他时一样,他同样不敢喊我的名字,也不敢打我家的电话,只能困兽般守在楼下,望着二楼那扇时而会亮起的窗子。 他爸爸出事的消息是在两天前传到他耳中的,那个时候,他还在固执地等我,却不知道他的爸爸已经进了监牢。 事因是他爸醉酒驾驶,撞到了一个行人,而那个行人伤势严重,当场毙命。 其实醉驾的司机如果换成我爸,一叠一叠人民币砸下去,倒也不至于押了去吃牢饭。但程维爸爸只是一个普通的计程车司机,没钱没路子,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等待他的,将是法院的判决和漫长的监禁。 他爸爸入狱前,只对程维说了一句话:“你如果还要和那个变态纠缠在一起,我哪怕被枪毙,都不会再看你一眼!全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程维他的确在乎我,可是,他更在乎的,是生他养他,供他吃饭穿衣,读书上学的爸爸。我们两人如果同时掉进水里,他一定会先救他的爸爸,而我,只能自己挣扎着救自己。 如果救不了,就只能慢慢沉入湖底,溺死在最深处。 姐姐说的是对的。或许我们还太年轻,年轻到不懂得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爱情。 我们可以给对方很多看似美好的许诺。许诺分分秒秒,许诺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太漫长了,我们也许根本没有能力和勇气走到最后。到头来,诺言和谎言,终究只是一字之差。 其实,我是多希望那封诀别信是假的,是我的家人为了拆散我们而假造的。可是当家人解除了对我的限制,我悬着一颗心,拨通了程维的号码,他却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我捧着话筒,心脏一直一直往下沉,耳边阵阵冰冷的忙音。 可是我记得,几个星期前,话筒里明明是那人温柔磁性的嗓音,轻轻地对我说着:“小霖,我想你了。” 爸爸给我联繫了l城一所重点大学的附属高中,砸了狠钱让我进去重读高三。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爸爸打电话的大嗓门和妈妈替我收拾行李的响动,不再有任何反抗。
第53页 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就统统交给他们规划吧。他们想怎么样就怎样,现在我,已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接着把路走下去了。 l城在国家的最南面,热带季风气候的小岛,有很多海鲜和茂盛的椰树,是个充满奔放热情和活力生机的岛屿。它,离t城,离程维,离我的过去都很遥远,很遥远。 我知道老爸是想让时间和距离沖淡一切。他希望我能重新开始。在l城,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旅程。 踏上飞机舷梯的那一刻,我提着简单轻便的旅行包,回头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机场。 我当然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出现在人潮中,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气喘吁吁地追赶我的步伐,在最后的时刻奇蹟般出现,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我只是在想,他曾经告诉过我,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一起说笑打闹,一起吃饭散步。 我可以窝在他的怀里听他给我读《小王子》,可以枕在他的膝上看八点档的肥皂剧,可以眯着眼睛听他43码的运动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们还可以,就着一大碗方面便,用一双筷子吃的不亦乐乎。 然后,等我们都老了,我们就坐在粼光闪烁的湖边,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回忆我们走过的一辈子。 一分一秒都不少。 飞机起飞的不适感让我闭上了眼睛,我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胃好像被悄无声息地摘走,灌满了铅水,再原封不动地塞回来。 我从口袋里摸出白色的胃病药片,问空姐要了一杯温水,慢慢地把药片吞了下去。静了一会儿,我侧过脸望向窗外,繁华熟悉的t城在我脚下,离的,越来越远。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我抿起嘴唇,眼底有些淡淡的哀戚。 再见了,t城。我努力朝那些远去的过往牵扯出一个笑容,笑着笑着,喉咙仿佛被苦涩的橄榄哽住,逐渐成了断断续续悲恸撕心的呜咽。 程维,原来我们的一辈子,竟是这样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自从改版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无论是登陆,还是发文,存稿还是回帖都出现了问题。 不知为什么点击“字数统计”没有任何反应,点击“回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真的很无奈,所以还是老办法,一会儿我用手机回复。这段时间大家估计都只能看到我苦逼哈哈地用爪机上线回复留言了,爪机回复速度有点慢,请大家不要介意~~希望jj能早日康复,再不康复起点就要去医院强。。暴乃了……= = 28 28、28 ... 这之后,我在没有程维的另一个城市里度过了平淡无奇的两年。 这两年时间几乎可以浓缩成短暂的一天。旷课,逛酒吧,夜不归宿。两年青春,我挥霍的这样糜烂颓废,毫无朝气可言。 如果以前,我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流氓,那么现在,我就是不折不扣的人渣、王八蛋。 我上课的出勤率可以用十根手指算清,即便来上课,也是以捣乱搅局为主。我把脚架在桌沿,把剥下的桔子皮往讲台上那些老师头上扔。在公开课大大咧咧地掏出保险套吹气球。往黑板报上贴黄色漫画,在老师的课本里夹十天阴x增长2cm的三流小广告。甚至是,撕毁同学的高考艺术准考证。 显而易见,这时候如果我不被开除,校长的颜面只怕会荡然无存。 离校之后,我姐气的立马打了飞的来l城找我算帐。我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我知道她只能通过我在l城的出租房找到我,但我从来不回那间公寓。她打开门之后,迎接她的……让我想想,嗯,应该是我三个月前吃完没洗的饭碗。 我没日没夜地在酒吧里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抽菸,喝酒,赌博,什么刺激玩什么。我出手豪放,周围很快就如蚁附膻般聚集了一帮酒肉朋友。那群不三不四的混混别有意图地一口一个大哥,叫的我飘飘然忘乎所以。 我在试图矇骗自己,没有程维,我也一样,可以过得很潇洒。 耳环鼻环一应俱全的小流氓把一个简陋纸包鬼鬼祟祟地递给我,压低声音对我说:“大哥,好东西。” 我那时候喝得三分醉七分醒,懒洋洋地斜过眼角一瞥,是两枚白色小药片,我认得它,严格意义上而言应该算是毒品,可是药性不强,吃个两三次也不容易上瘾。 “我从李哥手头顺来的,特地拿来孝敬您。” 我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哦?我看起来很需要磕药吗?” 他在酒吧昏暗的灯下望着我:“大哥,这可是好东西,吃下去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能忘记掉的。你试一试嘛,吃下去保管是飘飘欲仙,爽的不得了。” 听着怎么像伟x的广告。不过…… “什么都能忘掉?” 我停了一会儿,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张五官深邃的英俊脸庞。 已经两年了,我是那样努力地试着去忘记他。可是根本做不到。就算以酒买醉,醉到深处,还是会想起他的模样,那么清晰,那么好看。 就连他的侧颈有一滴小小的细痣,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吞下了药片。 原地坐了片刻,药劲逐渐散发了出来。我开始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热。我难受了一会儿,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也开始闪烁模糊。蜷在沙发上,捱过这阵痛苦后,灵魂好像从身体里飘了出去,浸在泡沫般柔软虚渺的棉絮里。
第54页 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西高的操场,穿着运动衫的我带着足球在绿茵场挥洒着汗水。那时候是如此年少轻狂,自信满满地以为没有人能阻挡我的进攻,以为整个球场都是我的天下。 直到中场换人,那个沉默寡言,冰雪淡漠的冷艷少年脱下外套,走到我的面前。 我还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的右腕上戴着一只简单大方的淡灰色护手,护手边沿,有一圈窄窄的白边。 我忘不掉你。 程维。 泪水逐渐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只有程维深邃英俊的脸庞越来越清晰,我捂住脸哽咽着,指缝间变的又潮又咸。到最后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抱着身边的人失声痛哭,无意识地重复着两个字,一遍又一遍。 我开始持续地问朋友买这种药片,一开始只是一片、两片。后来控制不住了,十片二十片地往下吞。吞下之后有一阵子会很难过,会哭会想起他的模样。可是再往后,就什么都意识不到了,浑身轻飘飘的,忘记了所有的痛苦,这样多好。 程维,你看,我终于可以慢慢忘记你了。 我终于可以不再想你了,多好。 来l城后的第三年春节,爸爸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但我并没有接。那时候我在一家夜店的包厢里吸食白粉,只是吞服药片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用我大半的生活费去购买毒品,贪图极为短暂的解脱。 那段日子里的我,简直和鬼没有任何区别。 宿醉。吸毒。原本身体素质就不好的我终于无法承受。这天早晨,我捂着胃一脸苍白地从昏暗的酒吧里出来,在马路牙子口全无形象地大吐特吐。吐的几乎连胆汁都要呕出来,心里才稍稍好受些,坐在路边缓着气。 大年初一,街上空荡荡,没几个人影。l城下着淡淡寒雾,但由于纬度低,并不是太冷。我穿着一件单薄的两用衫,蜷成一团望着满地鞭炮留下的红屑。 又是一年了。 我花了三年时间去忘记他,可是没有用。我依然一闭眼就能想起他微笑的神情,那么纯净,那么好看。 我连毒品都沾了,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让我彻底忘记一个曾经爱到骨子里的人。 我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冬日的初阳从钢筋水泥高楼后缓缓升起,有些苍白。我没日没夜地厮混在酒吧里,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它的样子。原地坐了一会儿,就那么发呆望着它。太阳光线并不强,但莫名的,就让我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在心情变的更难过之前,我努力撑起虚软的步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回酒吧。 “服务员,一杯白兰地。” 烈酒灌进胃里,我的身体已经被毒品折磨得非常糟糕,才几口酒下去,就开始发醉发晕。 模模糊糊感到远处透来两束专着的目光,我眯着眼睛往吧檯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标緻挺拔的美少年,高中生模样,穿着简约的运动衫,单肩挎着一只球拍套,左手随意插在裤子口袋里。 我猜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年轻俊朗的脸上还有些窘迫不安,掩饰性地抿着唇,背嵴绷的笔直,显得很僵硬。 这傢伙完全不像是来猎艷的,反而让人觉得他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正规规矩矩地贴墙角罚站,等着老师批评。 我笑了笑,正准备转过脸去,他却突然向我走了过来,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脸颊微微泛红。我不由的就有些头疼,拜託,我看见了什么?这年头还有会脸红的大男生?真他妈稀有物种。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的小绵羊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抽出对面的椅子,乖巧安分地坐了下来。 我喝酒,他就盯着我看,弄的我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我脸上有东西?” 他立刻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连耳根都泛红了。我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他稍微静了片刻,又抬头望着我,鼓足勇气对我说:“呃,其实……” 其实什么?一口气说完成不成? “其实……那个,你……” 酒吧里无法找对象上个床而已,一夜情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我扫过他性感的锁骨和宽阔的肩膀。 “你……” 我转着手里的酒杯,醉意朦胧地笑着,等待他发出邀请。 他望着我,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僵了一下,对于这种上世纪的搭讪方式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久才讪然道:“哦,认识啊。” 他紧绷的肩稍稍松下来,我支起下巴朝他咧嘴一笑:“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对吧?” 这回换他愣住了,呆呆看了我一会儿,才明白我是在拿他开玩笑,一张清秀的小脸又涨红了,双手搁在膝头不安地绞着。 “你果然不记得我……” 我笑笑:“不好意思,我脑袋被驴踢过,失忆了。” “我叫夏志英。” “哦。”我顿了顿,对上他点起希望的眼睛,“好像是《我爬上了姐姐的床》那本漫画的作者?” “……” “还是上星期去世的歌唱家?”
第55页 “……” “哦,我想起来了。”我一拍脑袋,笑道,“是那个难产而死的女演员吧?”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用那双松鼠般无辜的黑眼睛望着我,我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哈哈大笑:“抱歉抱歉,忘记你是男的了。” 他抿了抿唇,轻声说“你醉了,别再喝了。” “少罗嗦,神经病啊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我不耐烦道,“我又跟你不熟。” 他干脆起身夺我的酒杯,我不给他,他就嘆了口气,请求般看着我:“祝霖……” 嗯,眼神还是挺贊的,好像还挺有那么回事儿,没准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不过就算是弟弟也不能和我抢酒。我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握着的杯子,咕咚咕咚又喝了一大口。 “祝霖。” 好像有些不对劲,我抬起眼帘看向他,他刚才对我说什么来着?我怎么觉得这俩字挺耳熟的,不会是我的名字吧? “祝霖……” 我瞪了他几秒,然后“噗”的一口酒结结实实一滴不剩地喷在了这位哥们的脸上,呛了半天:“靠!难道你真的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6君,虫子已捉~ 29 29、29 ... 夏志英入住的宾馆位于l城北面的海滨。 精緻漂亮的殖民时期装修风格,茂盛的棕榈树后隐藏着一栋一栋小别墅。错落斜垒的热带风情纳凉小亭子,盖着原始风格的草坯棚顶。柔软朦胧的淡色纱帐在海风中被吹得高高抛起,露出亭子里摆着做spa用的小榻,上方堆着两只缀饰着施华洛世奇水晶的纯手工软垫。 这是仿塞席尔的豪华宾馆,针对高端旅游客户的悦榕山庄。我初中时曾和老爸老妈住过一星期,印象还挺不错的。 “这么说,你是我以前笼罩过的小鬼?”我坐在沙发上,拿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就这么高吧?” 他点了点头。 我支起下巴笑了起来:“难怪当时林慕言恨我抢了他盘子里的牛排。原来你这么有钱。我还以为你是个普通小孩子呢,看来多管闲事的确不是个好习惯。” 他又垂着脸不说话了。 我揉了揉宿醉作痛的额头,摊开手掌随意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那么,你想做bottom还是top?” 他蓦然抬起头,反应过来之后连耳根都涨红:“不,不是。我只想请你过来坐坐,没别的意思……” “坐坐?”我皱起眉,“只坐不做?你开什么玩笑啊,大家都这么忙。” 他有些意外地睁大黑眼睛,似乎是被我的话伤到了,静了一会儿,委屈地咬住下唇,十足挨了批的乖小孩样。 这么听话的纯情小鬼头不是我的菜,我可不是负责上床义务教育的。 于是我起身,没心没肺毫不在意地往门外走,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想再和他废话半句。 下台阶的时候突然听到的夏志英在身后闷声问:“祝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切,他问我,我去问谁?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三个三百六十五天,一千零一个故事都该讲完,我却还是等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童话。不过呢,我也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相信童话,只想试着一个人无忧无虑地过下去,这样我就满足了。 夏志英说我变了,他真可笑,一个跟我萍水相逢的路人甲,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我当然不可能永远都是一个模样,颓废也好,堕落也罢,只要日子还能混下去,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只是,偶尔还会从锦盒里摸出程维的照片来看,小小的一寸,边角早已微微泛黄,少年面容英俊,深邃的眼睛凝视前方,带着淡然的笑意。 我至今仍记得当初偷偷把照片从借书证撕下时的心情,那么清晰,好像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可是,已经那么多日子过去了。 夏志英还真是我的霉星,自从和他有过来往,我的运势就直线下降。首先是赌博出老千被发现,好在赌场的人倒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祝家的人不是想揍就能揍的。再后来给我提供毒品的一个小鬼走货时给雷子逮了个正着,目前人还在号子里蹲着,我一时搞不到货源,毒瘾发作时很难受,我几乎砸碎了每一件能碰到的东西,那时候简直连跳楼自杀的心都有了。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真正让我意识到灾难覆顶的是周末的一个电话,是t城警察局打来的——我父母涉嫌非法集资,已经被警方逮捕。 消息来得是这样唐突,却又证据确凿铁板钉钉,有如一把钢刀直挫核心,既准又狠。祝家几乎是一夜失势,树倒猢狲散。 我爸虽然经商,但他是由政转商的,比一般商户有更高的政治地位。人脉关系也比较广阔。他做那些交易往往都是有保护伞笼罩的。警局以前从来都不敢动他。 既然我爸现在被逮捕了,那么不用说,一定是他得罪了某个政治势力雄厚的硬角色。这种情况下,人进了号子,要捞出来就非常困难了。 那是萧瑟清寒的早春,天气还有些刺骨的寒冷。 我穿着单薄的秋衣,连夜赶回t城,一下飞机就往警局跑,爸妈都在监狱里,三年没见了,我去看望他们的时候,妈妈一直流着泪,爸还算冷静,只是跟我讲话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第56页 他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进去太多,当时脑内一片空白,只望着他嘴唇一开一合。心里始终只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突然那么老了呢? 姐姐为了把爸妈从号子里弄出来,之前就已经在到处牵线搭桥,甚至飞到美国去找和爸爸多年没联繫,父子关系已经十分淡薄的爷爷。 她的电话一直拨不通,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我试着找爸爸的那些朋友帮忙,可那些昔日对我爸低眉顺眼的奸商们压根不愿意理我,甚至带有报复意味地故意讥笑嘲讽。 短短几天时间,我几乎把所有t城的亲戚都求遍了,可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去“旅游”或者“出差”,我不断地吃闭门羹,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在这个繁华盛嚣的城市里,我竟没有任何的出路。 我终于知道,自己在那些朋友、亲戚间根本没有任何价值。我在他们心里的重量与金钱相同,一旦没了钱,就什么都不是。 我坐在家门口,铁栅栏上交错的封条映在我眼里,一墙之隔就是落了满地枯叶的院子,小流的狗窝静静趴在原地,我知道如果它还在,一定会陪在我身边,用它温热粗糙地大舌头舔着我的脸,呜呜叫着安慰我。 可是它毕竟不在了。 我把抽完的烟丢在地上踩灭,捂着发寒作痛的胃部,脸色苍白地在家门外弓着腰,几乎站也无法站稳。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我拖着疲惫的步子,来到了一栋居民楼下。 站在熟悉的单元楼门口时,腿都有些虚软。我望着一楼那扇窗子,费力地吞咽了下口水,苍白的脸庞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泛起薄薄的血色。 这些天以来,我唯一还没有找过的人……只剩下程维。 那时候正值夜晚,程家的窗户亮着暖黄的灯光,屋内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混杂着哗哗的洗碗声。 我知道他家是有人的,可这并不能让我轻松半分。相反,还有些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敲响了他家的门,嘴唇都被自己咬破。 门终于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17章为毛又被锁了?!!!为毛??!!为毛?!!! 前几天jj部分内容刷不上来,泪~谢谢东栏的地雷~ 存稿约摸着快要用完了,日更可能无法保证,但我会尽量保持的~~亲耐的乃们就是那闪闪的红星外加最红最红的红太阳= =(滚……)乃们要在我各种纠结的时候给我多多留言补充燃料啊!!专业课都能挂科的我已经欲哭无泪了,桑心= =但还是要继续握拳燃烧着!!吼吼!!所以……那个……花花~掩面娇羞状~(众:你够了……) 30 30、30 ... 门终于开了。 灯光照在了我惨澹憔悴的脸上。给我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已经开始掉色的染过的头发盘在脑后。她对我这个与路边乞人无异的不速之客投来了相当惊讶的目光,愣了半天才问我:“你,你找谁?” 我的心仿佛悬到了喉咙口,急不可耐地说:“我找程维,程维在吗?” “程维?”她摇了摇头,“我们家是半年年搬进来的,前一户人家姓杜。你说的程维,我不知道是谁呢。” “怎么会……”我悬着的心仿佛又直直地掉了下去。这时,女人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这家的男主人走了出来:“阿敏,在和谁说话呢?不是叫你不要理那些搞传销的吗?” “啊,不是,是一个来找人的,他……”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抓着胳膊拖到了后面,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垂下眼帘鄙夷地看了我骯脏的外貌一眼,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等一下!”我近乎绝望地抓住门框,“请您等一下!我找人,很急的。麻烦能不能帮我问一问,我——” “有病啊,穷要饭的来我们家找什么人!”男人凶狠地瞪了我一眼,砰地用力关上了门。余威震的墙灰簌簌落下。 我若慢收回来半拍,只怕手指都要被这男人无情地夹断。 灯光消失了,我站在一片黑暗里,屋里男人在抱怨:“都说了多少次了,别给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开门,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我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弯下腰,茫然涣散的睁着双眼,拥紧了自己的肩膀,越来越用力,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我究竟,算是什么东西呢? 和垃圾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帮我。我身无分文,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能做,一个可恶的废物。 为了活命,我不得不去偷东西。钱包也好,手机也罢。饿极了,甚至连公园里别人扔掉的半个包子也狼吞虎咽地吞进肚子里。然而,最痛苦的是毒瘾,每一次发作都像要把我的内脏都噼开来,搅成混沌的血污。 我悲惨地想,如果再碰不到那种白色的粉末,我可能真的会死。 “喂,这里你不能进去。”amore酒吧的保安拦住了我。 我打开他的手:“有钱也不让进?” “钱?”他上下狐疑地打量我一番,嗤笑,“你能有什么钱,一个穷要饭的。”
第57页 我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票子。这是我今天从公交车上顺来的,钱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妇女,从她打电话的内容中,可以听出这是一笔救命钱。 五千块的救命钱。可我还是下了手。 救命钱又怎样呢? 我的命,又有谁会救。 进了bar,我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交易白粉的那间包厢。坐在最里面的地头蛇是个有着大片刺青纹身的男人。他只抬头瞥了我一眼,就转过头,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两个胸肌发达的凶悍保镖立刻朝我堵了过来:“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时候真的是毒瘾烧昏了头脑,什么尊严都顾不得了,急着说:“我是来买东西的,我——” “开什么玩笑!这里不是卖白菜的,滚出去!”保镖吼道,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我的眉心。换成以前哪里有人敢对我这样。可是短暂几天,祝霖已经不是有权有势的祝家长子,而是一个人皆唾弃的垃圾。我咽了下口水,最后努力争取:“麻烦,我只买一点……” 摸出钱的时候,自我厌恶的感觉简直要把我逼疯掉。那么难堪丑陋的卑贱姿态……那么噁心…… 看到钱之后,地头蛇挥了下手,保镖往旁边各退一步,给我让出一条通路。那地头蛇以下巴示意我:“把钱搁这儿。” 踉跄着扑向茶几的样子是那么狼狈不堪,耻辱的让我眼眶都微微发红。可是那小小一撮能让我醉生梦死的白色粉末就在桌上。自尊终究抵挡不住强烈的渴望。我把钱推给他们,伸手就要去抓那包白粉。 “急什么?” 还没碰到白粉,我的手指就突然被义大利软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剧烈的疼痛让我蓦然跪跌在地,男人粗暴地碾着我的手背,力道之狠,简直能把我的骨头都碾碎。 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格外陌生的悲惨呜咽。高高在上的男人吸了口烟,冷笑道:“老子只是让你把钱放下而已,谁他妈允许你拿货了?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说罢一脚踢在我的胸口,像踩一只臭虫似的,把我踩倒在地。 拳脚从四面八方雨点般落下。我蜷缩成一团,抱着头无力地挣扎。我完全茫然无措,痛苦混沌的大脑将一切色彩声音都拉扯的那么荒谬陆离。 我痛苦地呜咽着,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猫爪下的老鼠,就算再怎么努力地四下逃窜,最后总会被捕猎者折磨至死。 弱者是没有尊严的,变成蠕虫之后,就没有任何资格拒绝被人踩。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时,一个盛了血色玛丽的鸡尾酒杯正好敲在我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酒液、玻璃碎渣一同溅开。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我模糊听到那地头蛇说:“怎么样?都处理干净了?” “嗯。”走进来的男子在我身边停下,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随便收拾收拾。这小子太碍眼了,脏兮兮的。哥几个正拿酒给他洗澡呢。哈哈。” 男人沉默一会儿,淡淡说了句:“你点到为止,别太过分了。” 地头蛇啐掉菸头,不甘心地把踩着我侧脸的脚收了回来,悻悻道:“知道啦,三爷教训的是。” 我衣衫不整地无力躺在包厢地板上,斜角镜面墙体照出一个面色枯黄,头发凌乱的可怜男人。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飞扬跋扈神采嚣张的模样。 每个人都有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正如人赖以直立的嵴椎,一旦抽出,再强大的人都只能匍匐在地,卑微悽惨。 毁掉一个人,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我想,就是在这一刻,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任性自负的祝霖,终于彻底地,在我身体中死去了。 “你们几个,把他弄出去。”地头蛇指挥肌肉保镖,“我和余家三爷有话要说。” 我被那些狗腿子抓着头发拉起来,涣散无神的眼眸中映出了那个“三爷”的倒影。 短暂的寂静,然后我的脑海便是一片疯狂炸裂的震惊,以及几乎要把我逼到窒息的惊恐绝望。 是他。 怎么会……怎么会…… 竟然是他! 难以置信的惊恐怖惧犹如雷雨前的黑云压了下来。我的脸瞬间苍白的像纸一样,嘴唇不可遏止地颤抖着。 那个人,比我上一次见他时,高了一些,瘦了一些。但五官眉宇都还是那般高傲冰冷的神气,和我们分手那年并无区别。 他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凝视着我,略微显长的柔黑碎发微微遮住他线条流丽秀美的漂亮凤眼。一开始他还有些困惑和疑问,然而几秒对视之后,与我不相伯仲的震惊和愕然还是逐渐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浮现了出来。 在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盯视下,骯脏丑陋的我犹如一只掩藏不住的蛔虫,害怕的瑟瑟发抖。 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我了…… 求你不要再看了…… 程维……!! “三爷,您怎么了?”地头蛇在旁边不明状况的问。 程维没有理会,脸色苍白,然而比起我来,他还算镇定。半晌后,他动了动嘴唇,用压抑过波动的低沉声音轻声问道:“……祝……霖?”
第58页 我的心脏犹如被芒草狠狠割伤,火辣辣的疼痛。我发出一声悲惨扭曲的尖叫,几近绝望地挣扎,体内仅有的力量一口气爆发出来,竟逃脱了他们的钳制。踉跄不稳地站起,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也顾不得酒吧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与指点。 一路跑出很远,跑不动了,确定再也没人会追上来了,我才喘着气,慢慢停下。 乱石相错的江堤边,我独自走了两步。在白茫茫望不到边际的江水边站了会儿,然后精疲力竭地蹲下,把自己紧紧地抱成一团。喉咙里挤压出嘶哑悲恸的哽咽。 江风哗啦哗啦吹动我的衣衫和头发。吞没了我悽惶破碎的,类似于困兽在濒死前的哀哭。 程维。 程维……怎么办…… 谁都希望以最优秀的状态,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即使不是最好,起码也该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可我却……可我却那么污脏难堪,犹如令人反胃的渣滓,偏偏还堵在下水道的口子处,死活沖不下去,即噁心又卑劣,甚至有些不知好歹的下贱意味。 我想到了故事书里,那个囚禁在古堡的野兽。他最后因为公主的爱意而解除了诅咒,从丑陋可怕的兽类变回了英俊的王子。 虚伪的童话总会仁慈地给予最美好的结局。念给小孩子们听的谎言永远都是那么幸福,那么美好,那么完美无缺。 可是,如果那只深爱着公主的野兽变不回来了呢? 如果,他依旧长着令人畏惧的獠牙,依旧狰狞可怕。那么,又有谁会爱他,眷顾他。 又有谁,还会愿意多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虫子已捉,谢谢6君~ 31 31、31 ... 接下来的几天,我仓惶着四处逃窜,我知道他在这个城市里,我畏惧会与他不期而遇。即使是睡在桥洞下的夜晚,我也仍旧惴惴不安,火车自桥顶开过的震动声一次一次让我从浅眠中惊醒,近乎歇斯底里。 贫困带来的副产品:怯懦,忐忑,不知所措。这些可怕的东西开始在我浮着血丝的眼睛里出现。 我从流浪狗的嘴下抢别人吃剩的包子,捡垃圾桶边的破布盖在身上睡觉。生活了近二十年的t城,突然之间变的那么陌生。那些繁华的街道酒店,都一下子与我没有了任何的关系,昔日随意进出的销金场所,也好像在一夜间铺起了我永远无法越过的台阶。 下雨的时候,我缩在立交桥底,浑浑噩噩地听着雨点打落的声音,潮湿的水汽从柏油马路上升起,我看着远处驰过的一辆一辆私家轿车,目光茫然空洞。 原来,一座城市在穷人和富人眼里,竟是这样相去天渊。 被扭送到派出所,事因只是我饿得厉害,偷了一个女人的钱包,然后被她发现了。 偷窃原本并不会有多大问题,顶多拘留几天就会放出来。可是那女人拼命护着她的钱包,还和我动上了手,到最后,警察说我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抢劫。抢劫和偷窃不一样,偷几百块钱只不过拘留,但抢劫,就算只抢一块钱,也是要吃牢饭的。 然而,最让我崩溃绝望的,还是我爸妈的消息。 他们被远在拉斯维加斯做生意的爷爷费了很大人脉关系与金钱赎了出来,但却再也不能在t城呆下去了。在姐姐的运筹下,死里逃生的他们,出狱当天就收拾了行李,仓皇登上了出国的班机。 他们甚至,都没有给我留下一封书信。原来,再亲的血缘,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都是这样残酷冰冷的。 他们让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我曾经对不起他们,可他们也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根本,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 抓着那件囚服的时候,我的心情平静的像一汪死水。办完手续,我就被领着去洗澡。第一遍洗的时候,搓下了厚厚一层泥灰,连沖澡的水都变的混浊不堪。洗了三、四遍才重新变的干净。 洗完之后,全身的骨骼都酥痛的厉害。那些从不被注意的伤口一个一个都复活般在我身体上噬啮啃咬。 我蜷成一团,缩在昏暗的牢房里。远处模模糊糊是犯人悽厉的哀嚎和扭曲的尖笑,隐约还有骯脏龌龊的呻吟和喘息声。我烦躁地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 下意识地伸手往怀里摸程维的一寸照。这是我多年来,在不安时常常会有的动作。然而摸了半天,才蓦然想起,那张相片已经和我所有的私物一起,被狱警收走了。 我有些发怔,但最后,还是默然把手垂了下来,疲惫倦怠地合上了眼睛。 监狱里的被褥有一种霉烂潮湿的味道,盖在身上完全贴不住身体。半夜时分觉得好冷,不自觉地往里面越缩越深。那种霉烂的,类似于腐朽木头的气味慢慢地渗入了我的鼻腔。 已经多久……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了呢? 那么窒闷…… 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漫长的梅雨季,雨点砸在乡下的泥土上发出淡淡的腥味。我坐在长了霉花的柴草堆上,抱着膝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我记事的年龄特别的早,小时候好动,拿柴刀砍过自己的手指头,一刀下去白骨都露了出来,那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当时我才一岁半。 “真噁心。这就是那个婊子跟男人鬼混生下来的杂种吧?”
第59页 “你看看他,一个男孩子还生成狐狸眼,长得就跟他妈一副德性。长大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是好东西吗?听说那婊-子连他爸爸是谁都搞不清楚,一定要缠着祝家大少爷去做亲子鑑定,死活说孩子是人家祝家的,想攀富豪想昏头了,真是犯贱!” “他妈妈又进城里了?啧啧,还不死心啊……人家大少爷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再宠她也不可能为了她和自己老婆离婚吧?” 我蜷缩在柴草堆上,手里紧紧捏着妈妈临走前塞给我的烧饼,油腻腻的一小张,现在还剩一半。 妈妈答应过我,晚饭的时候就会回来的。我不能把这块饼马上吃掉,我知道,如果吃掉饼之后又饿了,没有人会可怜我,给我哪怕小半碗粥。 因为我是他们嘴里的,婊子的孩子。 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不知道婊子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永远记得村镇里那些阿姨姐姐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下水道边令人作呕的秽物一样。 她们的眼神让我痛苦不堪。 “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家了。”高大的男人拉着我的手,看了看我懵懂迷茫的表情,又回头问静立微笑的女人,“……哎,你说,我跟他讲话他能明白吗?” “怎么不能明白?他是你的孩子啊,只是看着你的眼睛,应该就能懂你的心思了,血浓于水啊,不是吗?” 男人笑了笑,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可他对我一点儿都不亲近呢,认生吗?” “迟早会熟悉起来的,小孩子都是这样。” “我还是担心他以后会记得这些事情啊……”男人弯腰摸了摸我的脸,“……如果记得的话,我担心他会怨恨我这个爸爸呢……” 女人温柔地笑了:“怎么会?他还那么小,四岁都不到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记事?” 男人直起身来,牵着我的手,走到她面前,凝视了她好久,才抬起手,轻轻把她的额发捋到耳后:“……对不起…那时候我是真的没办法,小林她刚刚生了个孩子,我不能……” “我知道的,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你不容易……” 男人嘆息着轻声对她说:“……是我让你受苦了……” “……”她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却不说话。 “……我会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你的。” 女人捂住嘴,长长的睫毛轻颤,阴影沾染了细碎的水珠。 那天晚上她抱着我,站在祝家精巧漂亮的别墅二楼。和我一起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还是这样潮湿的雨季,却闻不到柴草霉烂味儿,只有雅致清幽的广藿薰香气息。 “小霖,妈妈喜欢你哦。”女人细腻柔软的发丝磨蹭到我的脖颈,她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站在窗台边看着下面的景物,紧紧贴着我的脸,我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妈妈爱你……” “小少爷真俊呢。”围在旁边的新佣人笑道,“长得像妈妈哦。” 我那时候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爸妈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我,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但她住校,也没有太多的空闲陪我,我只能和家里的保姆佣人大眼瞪小眼。 她们无聊的时候会打打毛衣,谈谈天,顺便再嚼嚼舌根。 “哎,什么什么?小儿子的妈妈以前是农村的?……啊,和老闆这么早就认识了?那他的妈妈岂不是……” “就是那个啦,小三嘛,男人都是这副德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 “真看不出来呢,竟然是小三生的儿子,说出去好难听啊……” “嘘,你声音轻一点,这孩子四岁不到就来祝家了,以前的事可是记不得的,你别让他听到,听到了这可了不得!” “……” 永远都是这样…… 其实那些事情,我零零碎碎,都还能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样子来。我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小时候坐在柴草堆上,那些人都是当着我的面说,现在我是祝家的少爷了,她们就从我的面前,悄悄移到了幕后。 可是那种寒碜到骨子里的眼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的。 就像我那个作为小三,却最后嫁入祝家的妈妈一样。这个烙印,会跟随我一辈子。 我有些时候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还记得这些事情。如果我像大多数人那样,记忆的起点是从四、五岁开始的,那么,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三人成虎,重复颠倒了百次千次的虚假也将变为现实。婊-子生出来的杂种理所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贱骨头,害人精,第三者的儿子……我就在这样的指指点点中长大,几乎连嵴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我不知道母亲当年犯过的罪孽,为什么要被硬生生地加在我的身上,从此成为我挣扎不开的囚笼。而我就在他们给我打造的笼子中,渐渐地,生长成了他们为我既定的样子。 “小霖,妈妈爱你哟。”这句话,她只对我说过一次,就在正式搬进祝家的那天晚上。
第60页 “小霖,爸爸爱你……”病房里他摸着我的脸颊,我当时在念小学,t城爆发了一场病毒变异的疫病,这场疫病十分严重危及,连国家都给予了高度重视,每天电视上都会播报最近的感染人数和致死病例。 我不幸感染,住进了医院,动了手术,出来之后在icu病房插着氧气管病情波动反覆了许久,然而这一过程中陪着我的人只有保姆和护士。 他要出席他的宴会,他要谈他的生意,生意是多么重要啊,钱是多么重要……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可能从国外立刻脱身来照顾我。 直到我脱离危险期,转到普通病房的第四天晚上,他才西装革履地出现在我床边,带着一脸的慈爱关切和心疼,摸着我的脸,告诉我:“爸爸爱你。” 可是那次手术,我只有百分之四十多的机率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 那时候我才十一岁,但我却要独自去面对死神的考验,孤零零地被推进手术室,再孤零零地被推出来。 我永远忘不掉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小霖,姐姐爱你……” 是啊,你们都爱我。爸爸,妈妈,姐姐…… 哪怕旁人再对我含沙射影白眼相加,你们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应该是爱我的,不是吗? 小时候,我也曾经那么努力地,尝试着相信过。 可是我错了。 “我爱你。” 这成了我最渴望、最渴望听到的一句话。床笫纠缠,肉体碰撞,纯粹的性-爱其实真的很乏味。可是,没有遇到程维的那些年,听那些欢爱对象逢场作戏的温声细语,竟成了我无法戒除的瘾。 我是真的很想听到自己还是有人喜欢的,还是……有人在乎的。 哪怕知道是假话,我也会,那样悲哀地满足着。 别人一出生就能获得的,发自内心的关怀与真爱。我却一直困顿痛苦地等待着,一小时,一天,一个月,然后,等了整整十七年。 等了十七年,我才等到了那个会因为我扭伤了腿,紧张到脸色苍白的男孩。等了十七年,我才等到了那个会包容我骄纵任性,陪我半夜翻墙出去吃浇汤面的男孩。 等了十七年,我才等到了一句认认真真的“我爱你”。 只有在他身边停留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坍圮颓败的心城,逐渐有了一圈暖暖的,洒满阳光的墙垣。 是他补全了我的世界。 他对我而言是那么重要,可是我已经踏上了歧路,下错了棋子。 那天在酒吧包间,他挺拔英俊地立在我面前,低头看着狼狈卑贱的我,我就恍惚明白了——我和他就犹如两道相交线,一次错肩,註定殊途。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事情多的异常= =各种考试各种活动各种论文报告加上苦逼的翻译还有传说中的义工时间待补全……所以下周的更新可能会相当不给力= =提前和大家吱一声~~希望下下周能空闲下来继续日更,请大家原谅一个在三次元忙到焦头烂额倒霉催神马事情都集中在一起的苦逼孩子吧(眼泪汪汪)~~蹭~~蹭~ 32 32、32 ... 监狱这个地方犹如一个大染坊,人一旦掉进去,捞出来之后绝不会比以前更干净。 我也曾听说过这个染房里的潜规则、龌龊和骯脏。比方说如同动物般的领地划分,恶俗的弱肉强食关系,以及混乱的性交。 好在我住的那一间还不算太糟糕,同室的几个人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对我也没有多加为难。有个年级较大的中年男人还好心地提醒我早上放风时要回避哪几个人,千万不能说哪些话,以及个别要注意的问题。 “忍字心头一把刀,兄弟,你才刚进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老老实实挨着这把刀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做了个总结。 我朝他笑了笑以示感激,心里却在盘算着按自己的性子究竟能够隐忍多久。 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不学会忍耐是活不下去。以前我锦衣玉食,不懂得这个道理,现在我明白了,可明白是一回事,能适应并付诸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知道自己能容忍这把刀子在自己心尖儿上磨多久。 “0381444,出来。” 狱警叫我的时候,正是早晨六点多,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光地集合,我认真记着大叔告诉我的入狱生存守则,正为什么南派北派而头痛,突然听得监狱铁门哐当一响,狱警站在半敞的栅门后:“你,收拾东西,立刻和我去东大门。” 我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望向室友大叔。 室友大叔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也是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安地问狱警:“……请问…呃,请问…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错事?”这位年轻的狱警挑起眉毛,看了我老半天才说,“……不。是有人对你进行了保释。” 我跟在狱警后面亦步亦趋,心里七上八下的,思绪更是一团糟糕。我问狱警是什么人保释了我,他说他只是负责来领人的,具体的不知道。 “大概是你亲戚的吧,反正是个男的,看上去二十出头,你有没有关系特别铁的兄弟?”
第61页 我摇了摇头。兄弟?开什么玩笑,我唯一的姐姐都对我失望透顶,飞往美利坚一去不复返了,我还能指望什么兄弟? 可是在号子里蹲了才一晚上,竟然就有人来保释。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哪个良心未泯的亲戚还愿意伸手拉我一把。 跟着狱警走到剥了油漆的森严大铁门前时,我才看到站在黑色宾利前的那个高大男人。 顿时就有种晕眩窒息的感觉,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 竟然是……程维。 竟然是程维! 我呆呆愣在原地,他穿着考究笔挺的西装,安静地站在车边看着我。 我躲了他这么多天,怕了这么多天,避了这么多天。最后还是以这种狼狈到令人心寒的姿态,无处可逃地,傻傻地站在他面前。 站在他,平静冷淡的目光之下。 年轻的狱警不轻不重地推了我一下,在后面提醒我:“愣着干什么?他就是你的保释人。特地来接你的,还不过去?” “……”我脑袋还是一阵一阵抽痛得厉害,供血不足般晕眩着。和程维四目相交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了种非常荒唐可笑的想法,我想要拔腿就跑,哪怕跑回监狱里继续蹲着,也不要再见到他。 可是我知道这不现实。 顿了顿,我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吞吞朝他走了过去。而他就那么站着,冷淡而安静地注视着步履缓慢的我。 在l城的那几年,我常常会梦见我们再次相遇的场景。总觉得我们可以一步一步向对方走去,最后面对面站着,仿佛中间不再隔有纷纷扰扰的四年时间。 可是现在我站在他面前,却没有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有缩短,反而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漫长。 他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一米八七左右的身高,宽肩窄腰,深邃立体的精緻脸庞比以前更加细腻漂亮,紧绷的皮肤在阳光下简直像初雪般会泛着朦胧的一层细光。淡薄的唇抿着,脸上是我所熟悉的那种冷酷神态。 然而更多的,却是他眼中,我从未见过的漠然与平淡。 “……上车吧。” 程维看了我一眼,替我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侧身进了驾驶座。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程维是个什么心态,我当时并不知道。而我却是因为想说的实在太多,堵在喉咙口,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四年前提出要分手的人明明是他,现在我身无分文,狼狈不堪。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保释的理由。 他现在住在市中心一套高级住宅区内,楼层很高。我站在铺着栗色软垫的玄关,面对里面宽敞雅致的家居陈设,突然有种怯懦不敢往前的畏惧感。 “愣着干什么?进来。” “哦……”我慌乱地换上拖鞋,跟着他走进客厅。 他往真皮沙发上一坐,抬眼淡淡望着我:“坐。” “哦,好……” “喝茶吗?”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那啤酒或者饮料?” “也不用……” “热牛奶呢?还是咖啡?” “程维,真的不用了……” 他停顿片刻,然后靠在沙发上,平静地对我说:“……可你看上去需要点喝的。嘴唇都裂开了。” 这种微小至极的关心让我眼眶一下子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我忙把头转到一边,低哑着嗓音敷衍:“那就来杯水吧。麻烦你了。” “……没关系。”他起身去帮我倒水,我倒了声谢,伸手去接时无意碰到了他的手指,熟悉的触感几乎让我慌乱地把杯子都打翻。我仓惶稳住一次性纸杯,将它捧在手中,头垂的低低的。 水温隔着杯子传了出来,不冷也不热,恰到好处的度数。 程维就坐在沙发对面,看着我一口一口,侷促地把水喝完。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我从来没想过阔别多年重逢后的两人会像哑巴似的干坐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如果真的要说,也不确定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想讲的实在太多,倒不知该从哪里开口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 好不容易把水喝完了,杯子搁在茶几上,我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程维。” 他刚巧也在这时抬头叫我:“小霖……”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怔。我有些轻微的晕眩——小霖?四年前,曾有个高大的男生总喜欢一边揉乱我的头发,一边这样叫我。可是现在,这个称呼……这个称呼,却陌生的让我有些惧怕了。 程维抿了抿唇,停顿一下:“……没事,你先说。” 我看着他,喉咙间仿佛卡了橄榄一般,苦涩的厉害。半天才慢慢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谢谢你……” 他没说话,嘴唇依旧抿的很紧。 我费力地吞咽下口水,他就坐在我对面,四年以来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即使喝了酒吸了毒也忘不掉的那个人……他就在我对面坐着。这种想法让我觉得事情是那么不真实。
第62页 许久沉默,我们就那么对面对坐着。我垂着眼帘,茶几上摆着几本翻过金融社科类杂志,精美的景德镇茶具,还有一份我看不懂的,不知是法语还是义大利语的报纸。 这时候才隐约意识到,现在的他,对我而言其实是近乎陌生的。 他静了很久,突然道:“……那天见到我,为什么要跑?” “……”我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你从酒吧逃走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他淡淡说着,“最后得知你进了监狱,原因是……抢劫。” 我下意识地微微瑟缩,紧咬住下唇不吭声,心脏却刺痛得厉害。 “……为什么要这么做?” “……” “你抢的是那个女人准备给她儿子交学费的钱,知道吗?” 我喉咙发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说:“因为没有饭吃。” 就连水,都是捡垃圾箱里别人喝剩的矿泉水,有的时间久了,瓶盖拧开,边沿有一层令人作恶的白色霉花。 程维沉默了,客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走着。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其实祝家发生的变故,我在t城已有所闻。说实话,祝霖,就算我们已经分手近四年了,你如果来找我,我还是会帮你牵线搭桥的,你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嘆了口气:“还是你觉得有求于我很丢人?所以即使去抢别人的钱,也不愿意来找我?” 我抿了抿有些细小干裂的嘴唇,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脱口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愿意帮我?” 他静默了,浅褐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我,那目光很复杂。我和他对视着,心跳快的和擂鼓一样,心脏几乎悬到了喉咙口,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望着他怎样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靠在沙发背上,苍白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搁在膝头,轻声说:“……好歹同学一场,不是吗?” 我一噎。再也不知该作何答覆,只觉得那悬在喉口的心脏,又慢慢地,冷冷的,仿佛无止境地跌了下去。 “……是啊……”半晌才沙哑地笑了起来,喃喃着重复,“好歹同学一场……” 他缄默不言,深邃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之前我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可是苦笑了好久,最后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对不起……我,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就麻烦你让我休息吧。” 顿了下,补了一句:“……看在我们曾经的同学情谊上。” 我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和他这样对峙下去,保不准会崩溃会把所有的真心话都说给他听。 但我怎么可以对一个“同学”掏心掏肺地说那些染着鲜血的肺腑之言呢?只是给他看笑话而已。 程维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过了好久才道:“……行。那你先去休息吧,你看起来的确精神不太好……至于案子,我会清律师帮忙摆平的,你不用担心审判的事情……其他的话,我们可以放到明天起来再说。” 他说着就起身带我来到一个房间前,伸手替我拧开了门,站在一边道:“这是客卧。里面有独立浴室和更衣室,你累了就洗洗睡吧,主卧在隔壁,有什么需要来找我。” 我站在客房门口。他转身走开的瞬间,不知是怎样的冲动,让我瞬间叫住了他:“程维!” 他的脚步立刻停住了,但并没有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顿了很久之后,才轻声地说了句:“……不管怎样,你肯帮我,我想……我还是应该说声谢谢你。” “……谢我?”他背对着我原地站住,“谢我什么?没放你在监狱继续堕落下去?” 他的语气平静,但措辞却如芒刺般尖锐,我一时如鲠在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静默片刻,见我没有反应,摇头笑了笑,独自走开了。 33 33、33 ... 我洗过澡,换了套棉布睡衣,孤零零地缩进被窝里。一墙之隔就是那个男人睡觉的卧室,这个时候恍惚觉得他离我真的很近,可是,又说不出的遥远。 我逐渐陷入了梦乡,许多思绪乱成一团。模模糊糊又开始做梦,梦里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些日子,跑道边的广玉兰散发着清雅别致的气息,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与我十指相扣,一遍一遍地承诺着我们会有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午夜梦醒时,枕头已被泪水浸湿。 我擦了擦潮湿通红的眼睛,心脏还是空空的,疼的那么厉害。 就这样静静地在黑暗中躺了好一会儿,我坐起来,想去客厅倒杯热水暖一暖隐隐作痛的胃。推门出去,却突然发现客厅的落地窗边还亮着一盏小夜灯。那个男人安静地坐在地板上,叼着根香菸独自抽着,红色的星火一明一暗。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正原地犹豫着,他却已转过了脸,深邃的五官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出些柔和的朦胧。
第63页 在他的注视下,我有些进退不能的尴尬,顿了片刻才问:“……还没睡?” 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说道:“你也不是一样?” “我睡过了。”我说,“不过刚才又醒了。” “做噩梦了?” “也不算……” 他不说话了,抿着唇将目光投向下面霓虹如流的街头巷陌。过了好久,轻声说:“……陪我坐一会儿吧。我……有些话,在心里堵了很久,刚才就想和你说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是我和他见面以来,他对我说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个句子。也是语气最柔和的一个句子。 我不由得就有些愣住,然后才注意到他身上染着的酒气,一低头发现他的脚旁扔了好几罐喝空了的冰啤酒,手边还有一罐,剩了四分之一。 他有些醉了。 我尽管犹豫,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深吸了口气,有些故作镇定的嫌疑,“……我听着。” 他却不吭声,漂亮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很明亮,也许是摘了眼镜的原因,还笼着些朦胧与潮湿。 “没说的我就走了。”我缩了缩脖子,勉强向他挤出一个笑容,“这里好冷。” 他看到我的脸,一下子有些失神,眼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别的感情,复杂的让我无法看透:“小霖……” “……” 我微微一颤,用力闭了闭眼睛。不要再这样叫我了。这样……太亲密了,容易让我还对你有所奢望啊…… “小霖……” “够了。程维,你喝醉了。”我狠下心来打断他的话,抬眼的瞬间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他不知何时已经挨的那么近,我几乎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一起一伏听的我心脏都揪成紧紧一团。 “你醉了……”我慌忙去推他,他却在深深凝视了我一眼之后,几近粗暴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无力挣扎的我拉近,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吻住了我微张的唇。 冰凉的触感霎时间覆盖了我的嘴唇,带着淡淡的菸草和酒精味。他的气息就和他的人一样,和四年前的那个程维,完完全全不同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混乱地挣扎,双腿微微哆嗦着,固执地紧咬牙关不肯松口。 程维……不行的……不行…… 他似乎没有太多的耐心来诱哄软化我,直接抬手掐住我的下巴,强硬地迫使我张开嘴,舌头霸道蛮横地冲撞进来,肆意在我口腔中侵犯,纠缠住我的舌吮吸。 这样的他,让我感觉不到半分怜惜,整个人都好像陌生的可怕。 亲吻持续了很久。我忘了呼吸,直到肺里的空气都被耗尽,他才放开我,意犹未尽地轻舔嘴唇,凝视着我的眼睛,修长的手轻触上我的脸颊。 “小霖。” 原本有些失神的我,在他浅褐色的瞳水倒映中望见了自己憔悴失形的模样,心脏猛然瑟缩,近乎惊慌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指尖。 “不……” 他朝我伸出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问我:“……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程维,你还不明白吗?你写给我的那封分手信,让我行尸走肉在遥远的l城活了四年,四年前的那个祝霖,已经被你活生生地掐死了。 你说要为了你爸和我分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给我。 我那样固执地爱着你,妈妈,姐姐,祝家的金钱名势……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再见你一面。 可你那时候,却狠绝到连我的一个电话都不愿意接。 好了,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是那么狼狈,那么失态,站在英俊成功的你面前,犹如全世界最蹩脚的笑话。 你还要拿我寻什么开心呢? 程维,我还是爱着你,你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神情都会让我沉沦。所以,如果你还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请你不要站在我面前,用你的成功,去逼迫我看清自己的丑态。 程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难堪。因为,我还爱你。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自尊和感情同时被刺痛。我觉得自己的眼眶里逐渐有了泪水,连忙红着眼圈垂下头,在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前转身要走。程维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是那么可怕,一下子就把我掰转了过来。 “你站住。” 我想抽出自己的胳膊,他觉察到了,便握的更加用力,几乎都有些发狠:“你不要走。” “程维!”我终于忍受不了,抬起红通通的眼睛近乎绝望地瞪视着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再是你认识的祝霖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啊!别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好不好?!我们四年前就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对!我是下贱骯脏!是放纵无耻!我可以和酒吧里认识的男人随便上床,但是只有你!只有你,我不想……”
第64页 我喉咙一哽,红着眼眶说不下去了。一开始愤怒失态的大吼大叫终于轻了下去,最后我咬紧嘴唇堵住的,是自己沙哑的哭声,“只有你……只有你……我不想的……” 不想和你在分手后,还有那种关系。 他看着我用力地抹着眼泪,丢人地哭着喃喃的狼狈模样。很久之后,才轻声问我:“……小霖,你还爱我吗?” 我顿住了,湿红的眼睛盯着地面。 他把手轻轻埋进我的头发,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哀求的味道:“你还爱我的,对吗?” “小霖……” 我一吸鼻子,嘶哑地喊了起来:“谁他妈还会爱你!你以为你谁啊?你——” 所有的话,在他伸出手来的瞬间就此打住,我呆呆望着他摊开的掌心中平平躺着那张陈旧的老相片。 那是张一寸免冠照,平面中那个穿着西高制服的英俊男生有着深邃的目光,无声地在泛黄的岁月中淡淡微笑着。 它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被我摩挲了无数次。照片里的人,被我流着眼泪想了无数次。这些许许多多的无数次太过厚重,已经让这张薄薄的相片无法承受,早已变的磨损不堪。 我自知无言可对,羞耻地咬着唇,紧闭着眼睛,转过脸不再吭声。 程维把照片放在电视柜边,沉默地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夜景,抬手喝掉了易拉罐里最后一点啤酒,然后将罐子捏的变了形,扔在了一边。突然问我:“这四年,你和多少男人上过床?” 我鼻尖有些凉意,说:“太多,记不清了。” 他不说话了,独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脚下就是这个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海,一片灯火辉煌。他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看了好久,然后才轻声说了句:“你知道吗?……这四年,我从没碰过别人。” 这是一句很容易理解的话,可当时我本能地选择了逃避,不肯去想他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他转身向一言不发的我走来,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他白衬衫的扣子松开了几颗,露出小半片性感匀称的胸肌。一枚小小的银白色十字架挂在脖子上,看着有些眼熟。然而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思索,只听到他用一种很古怪的,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声音喃喃。 “你……还爱我……?” 我听不出他这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只觉得他的眼神突然之间有些可怕。我条件反射地就往后退了退,却在下一秒被他紧紧抓住手腕,反剪着双手推倒在了硬冷的地板上。 “不要!程维——”男人高大有力的身躯压过来的时候,我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般,绝望地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又被他抓着头发扯了回来。 “不……不行的……” 我的反抗毫无意义,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抿着唇用力撕扯我的衣服,脸色陌生的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鞠躬~ 接下来上肉,乃们要吃暴力的肉?还是温情的肉?还是暴力并温情的肉?(这东西能吃吗?)还是……(乃够了……扶额= =) 34 34、34 ... (肉版) 布料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嘶啦”破碎声,他的动作几乎可以用凶狠来形容。我的身体很快暴露在他的视线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时候才恍惚意识到室内的冷气开得有多足。 双腿被强硬拉开,我已不着寸缕,撕烂了的衣服束缚住我的手腕,完全无助的难堪姿势。而他只不过是西装稍显凌乱而已。这样的差距让我再次被刺痛,拼命摇着头徒劳挣扎着。 可是,他又哪里是会因为别人的反抗,而中途放弃的那种人呢? 解开裤子拉链的声音让我的背嵴都僵硬了,随即下体传来的疼痛与硬热几乎让我眼前一阵发黑。 “啊……” 我痛苦地摇着头,试图去抓住任何可借力的东西来缓解这过于强力的猛烈冲撞。可是双手被衣服反缚着,我完全不能自主,除了在他身下痛苦地痉挛和呻吟,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程维抬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脸,压抑着低低喘息着:“你不是有过很多的男人吗?嗯?你不是被很多男人上过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骗人的而已。 即便是有过几个床伴,我在高潮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喊出你的名字。像我这样不合格的上床对象,又怎可能会有很多的性伴侣。 程维,你知道吗?这些年和我在床榻上有过交集的男人,他们的眼睛,鼻子,或是别的什么,总是能让我见到你的影子。 没有任何的润滑,他只能进到一半。干涩的甬道费力地接受着男人尺寸惊人的性器。胸腔阵阵紧缩,说不清楚是排斥还是迎合。他压抑着喘了一会儿,英俊的脸庞此时因为情慾而显得有些可怕。 紧接着他抓住我的肩膀,一口咬住我的侧颈,下体凶狠地用力一挺,终于在我扭曲沙哑的痛哭中,全部埋入我的体内。 “……!”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躺在地板上,被他压着一动也动不了。 现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我身体中硬热膨胀的骇人尺寸,只是埋在体内不动,就有被完全填满的异常饱和感,富有侵略野性与生命力的微妙搏动和热度更是让我紧张的喉咙发干。
第65页 程维……程维…… “啊!啊……”等他一口气爆发出来,左右握着我的腰,托起我的臀部,在我大分的双腿之间凶猛强势地大幅度顶撞抽插时,我全身的细胞都疯狂地叫嚣着,不住地颤抖哆嗦,在他激烈的抽送下发出破碎低哀的呻吟。 “啊……啊……程、程维,不要了……呜……”反覆持续抽插了十几分钟,猛然一个狠狠的顶弄撞击到了腺体,我的身体剧烈战慄,咬住唇一下子没了声音,睁大眼睛茫然地感受着突然从体内窜出的酥麻。 程维稍稍起身,秀丽的眉毛皱着,极富磁性的嗓音不知何时也有些沙哑起来:“……这里?” 他说完又试探地顶弄了一下,果不出所料,我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虽然隐忍地咬紧下唇,但眼睛里却已被欲望迷上一层水汽。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紧接着就对着那一店高频率地冲撞起来。他的脸色尽管还是冷冷的,汗水却从胸前淌下,在他紧绷结实的小腹处汇聚。 我被这一波一波无止息的快感刺激的无比痛苦,终于摇着头大声哭喊了出来:“不要了……不,不要了……那里……啊,啊……嗯……程维……求求你,程,程维……啊哈……啊……” 他对我的哀叫置若罔闻,一把抱起我往下按,我双手被束缚,没有任何借力点,只能跪在他大腿上,几乎没有空隙地与他肌肤相贴。他猛力粗暴地贯穿着,律动的激烈而热切。 “程维……”我低低呜咽着,眼角自然而然淌出泪水,湿润粘稠的体液在交合的部位起到了一定的润滑作用。我依旧很痛,但令人寒毛倒竖的酥麻快感也渐渐变得清晰。极致的刺激与极度的痛苦让我近乎痉挛,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程维……”我嘶哑不堪地哽咽,他英俊沉冷的面容是那么模糊,如同我四年里常常会做的梦一样,深邃熟悉的五官近在咫尺,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还爱你的……我还是爱你的。 从来,没有改变过。 几下狠力快频率地戳刺,他突然不再动了,紧紧抱着我,抵在我的最深处,射出了让我刺激到发抖的滚热稠液。 他轻喘着缓过气,密实地压在我身上,短暂的安静让我恍惚的神智稍稍有所恢复,旁边就是程维沉闷平稳的心跳,怦怦的,听在耳中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抚摸着我汗水淋漓的胸膛,手笼住肩膀,又绕到我的背后,托着我的肩胛骨反覆摩挲着。亲吻落在眼睑上,我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随即嘴唇就被准确地噙住。激情过后,他的唇不再像往常一样冰冷,带着些情色湿润的热度。 我没有力气挣扎,躺在冰凉硬冷的地板上,虚弱地接受他密实的亲吻,这个时候他离我那么近,我茫然望着他浅褐色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极短的瞬间,看到他标緻俊美的脸上,有了一丝类似爱怜的情愫。 你看,程维,我都产生幻觉了呢。 真是不可救药了。 他起身解开了勒着我的碎裂衣衫,重获自由的手有些僵硬酸痛,尤其是腕处,有一道鲜明刺目的红勒印。 我没有多做停留,扼着左腕上的勒痕,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然而才挪了没两步,就被程维从背后抱住:“……去哪里?我说过结束了吗?” 我颤抖着的双腿无法支撑,摔倒在旁边宽敞的沙发上,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抱着腰,从后面进入了。 跪趴着接受来自后方的猛烈攻击,他有力的臂膀绕过我的肩膀,把我抱紧在胸前。我无处逃离,体内性器的搏动是那么清晰可怕。之前留在里面的情液起到了润滑的作用,他的顶撞进出变得十分顺利肆意。 “……嗯……”我咬着嘴唇试图减弱逸出的呻吟,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有了要被他顶穿的错觉。 朦胧中感到他低沉粗重的呼吸就在我耳背,那么潮湿温热,然而他胸前垂落的金属吊坠却冰冰冷地贴着我的背嵴。我侧过脸,透过他撑在旁边的手臂,看向电视柜上那枚小小的相片。 泪水不自觉地自眼角淌落,却不知道是因为生理的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房间内是肉体撞击和交合处淫靡的水声。他如同兽化了一般,反反覆覆和我做着。从客厅的地板到沙发,又在浴室里汗湿地纠缠释放了两次,等到了宽敞柔软的大床上,更是纵情纵慾到几乎让我连气都喘不不过来的地步。 直到大半夜,他最后一次射在我体内,粗重的喘息逐渐平复了下来,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墙上挂着的钟还在锲而不捨地走着,滴滴答答。 我疲惫地合上眼睛,四年来从有过这样激烈的交欢,更别说是和这个我朝思暮想,无论怎样都忘不掉的男人。 可是,好奇怪。 不知为什么,我非但没有丝毫满足与慰藉,反而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似的,空荡荡的一颗心,疼的那样厉害。 “程维……”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我还是爱着你的。”
第66页 你呢?你还会不会……还会不会顾及我的感受,我的疼痛,我的眼泪与悲伤。 四年前你会因为我的脚扭伤,在炎炎太阳下一路背着我跑到医务室。看到我痛的龇牙咧嘴,你会握住我的手,脸色比我还苍白。 你会抱着我给我读你喜欢的小王子,狐狸与玫瑰。 你会故作漫不经心地把我最喜欢的土豆饼夹给我,然后将我碗里讨厌的豆腐包子拿走。 你会,挡在我面前,对你爸爸说:“是我要喜欢他的,和他没有关系,有什么只要冲我来就好。” 程维,这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我都记得,每次一个人被孤独冻醒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把它们点亮,试图暖一暖僵冷的心脏。 程维。我还爱你的。 可是你呢?你,还爱着我吗? 凌晨四点多,外面昏沉沉下起了瓢泼大雨。冰冷的水珠噼里啪啦打在微凉的玻璃窗子上。我睁着眼睛,躺在程维怀里静静听着雨点的音律,不规则的淅淅沥沥,很容易催人入眠的声音。 然而我全无睡意。身上酸痛的厉害,被过度侵犯过的后方即使到现在也还痛的受不了,仿佛仍旧有火热粗大的性器在体内驰骋似的,穴口一时半会儿无法放松下来。 我肚子痛,说不出话来。作为罪魁祸首的男人此时此刻就躺在我身边。他睡着的样子和四年前并没有多少不同,还是那么安静沉稳,长长的睫毛将原本锐气的深邃五官打磨的很温柔。 程维,他还是那么的好看。 我静默无声地仰头凝视他近在咫尺的脸,恍惚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场漫长的噩梦。梦醒了之后,我们还是忙碌在学校与家庭两点一线中的应届生。 他只不过离开了我短短几分钟,去客厅收拾书包,将明天要交给老师的练习卷整理好。 只是这样而已。根本没有四年那么长久。 程维,我们……还回的到过去吗? 仿佛中了魔咒般,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沿着他立体深邃的五官一寸一寸地轻轻抚摸,从下巴一路抚到眉弓。指尖贴在他微皱的眉心揉了揉,又慢慢沿着原路滑下。 眼睛。鼻樑。嘴唇。 那么仔细认真仔细地,把他的样貌印到心里。 手指停顿在他唇上,细腻却有些清冷的弧度,唇色淡淡的,上薄下厚,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淡,甚至有些孤傲危险的气质。 手放下来的时候隐约感到失落。躺在我身边的男人,到底和四年前的程维不再一样了。 这四年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我疲惫地想着,却逐渐发现这是我不可能想透的事情。有时候棋差一步就可能改变整个人生。就拿我来说,当年我们分手时,我还只是个不学无术的高三学生。到了现在,我二十一岁了,老人说世上绝不能沾的三样东西:黄、赌、毒,我一样不少,全染过了手。 我自己尚且堕落到这种地步,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程维的蜕变。 轻轻凑过去,吻住他有些陌生的唇,我闭上眼睛,努力把他嘴唇的温度和淡淡的菸草味一起,用力地,用力地刻进记忆里。 “程维,再见了。” 我贴着他的唇,轻轻地对他说。然后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无声地洇湿了枕套。 作者有话要说:被和谐了再提供传送门= =乃们先速食啊~ 谢谢mtt1234567890亲的地雷~ 近期又闻雷子们不但定,新浪小哥很可能关门谢客,rf和qq照常开启传送门。 35 35、35 ... 夜班的环城巴士慢慢地行驶着,我坐在最后一排,蜷缩成团,望着雨点打在公交车窗上。窗外没有行人,偶尔几辆出租开过,车灯在雨水中模糊一片。 我紧紧攥着搁在膝头的一只塑胶袋,那里面有几块零钱,一张身份证,一部手机,泛黄的一寸照。 这四样东西,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原本还有一串家门的钥匙,一串残破的贝壳风铃。那风铃是程维高中时送给我的,之前我一直带在身边。可是狱警也许把它当成了垃圾,出狱之后,归还给我的物品中并没有它。而家门钥匙,在我爸妈抛下我只顾自己逃命时,我就知道它对我而言,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先生。”司机停下来,回头叫我,“终点站到了,您还不下车吗?” “啊?”我愣愣地望着他,微张嘴巴发了一会儿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在司机失去耐心前下了车。 是啊……终点站到了。 可是,我的目的地在哪里呢?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去。 外面的雨很大,我孤零零地在路上走着,没有撑伞。衣服很快就湿透了,粘在身上。手腕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私密处更是难受的令我脸色苍白。 我举步艰难地挪动着僵硬的腿脚,漫无目的地不停往前。 只有塑胶袋还是干燥的,我把它包起来,紧紧护在胸前。那里面有他的照片,我不希望雨点浸湿他淡淡微笑的脸。 他是我的爱人。 站在跨江大桥的护栏边,夜里墨色的江水辽阔无尽,连江寒雨催开了一朵一朵透明的碎花,桥上璀璨如星的暖色霓虹灯倒映在波纹起伏的水面。这个城市的雨早已没了水墨画般烟雨朦胧的迷醉感,反倒如同一幅饱满厚重的油画,凝固着一层重彩。
第67页 我在这幅油画中站了很久,淋着雨,望着宽阔无垠的江面。 很多年没有仔细地想过事情了,我就在大雨里反反覆覆地想了许多遍。越想就越冷静,越冷静就越心寒。不知不觉手臂上都窜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背后的凉意也让我牙齿轻微打颤。 为了驱逐寒意,我跑去最近的一家自动贩卖机前,用仅有的零钱买了三罐啤酒。回到江边一个人打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地就喝了起来。 第一罐下肚,我痛恨贩卖机为什么不卖白酒,我真的很怕冷,啤酒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第二罐,我开始哭哭笑笑地抱着桥边的护栏,额头抵着冰冷的铁面,嘶哑不清地给它讲述我骯脏不堪一无是处的二十年。 讲我那作为第三者却最后嫁入祝家的妈妈,讲我贪污受贿,嗜酒好色的老爸,将疼爱着我,但最终对我失望透顶的姐姐。讲我的小流,讲我第一次甩掉的女生,讲吸毒的快感与毒瘾发作时的痛苦。 然而翻来覆去讲得最多的,却还是西高教室里,那个会在考试时借我半块橡皮的男生。 第三罐,一饮而尽。 我把喝空的罐子捏的变形,然后用力将它往涌流的江水中扔去。 它在墨色的夜色里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桥身离江面很远,它落水时溅起小小的水花,轻微的一声响。 我就那么呆呆在桥边坐着,眼睛发红,但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脚下就是宽广的江流,啤酒瓶丢下去时蓦然生起一种很微妙很奇怪的失重感。好像掉下去的不是它,而是我。 然后我又模模糊糊地想,如果跳下去的真的是我,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呢? 再也没有痛苦,悲伤,堕落,失败,以及求而不得的疼痛。 再也不用自我厌弃,像个臭虫似的下贱地苟延残喘,从流浪狗的嘴下抢半个包子。 ……如果跳下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忘记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在寝室打太极拳录像交体育期末作业= =所以……没有神马时间,原谅咱没有回帖,更新也很少,我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请各位童鞋宽恕,阿门= =嘛……昨天吃了肉,今天少吃一点,要消化消化不是吗哈哈哈……挠头~ 36 36、36 ... 摇摇晃晃翻过护栏,脚下滔滔无际的江流让我轻微晕眩。我低下头望着渺远的水面,恍惚觉得奔流而去的并不仅是江水,还有那过去的二十一年。 这时候,突然想起有人说过,我们见到的太阳是八分钟之前的太阳,见到的月亮是一点三秒之前的月亮,即使你在我一米之外,我见到的仍旧是三纳米秒以前的你,我们见到的,其实都是过去。 可是程维,四年前的你我,为什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呢? 我要到哪里,才能看到四年前的过去。 我闭上眼睛,睫毛相交时有些咸湿的感觉。程维,你看,你和我,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两个会在空无一人的教室接吻的少年了。 我们,包括我们之间曾经敝帚自珍的点点滴滴,都已经过去了。再也找不到。 我活了二十一年,现在想起来,这二十一年里自己做过的事情都是那么可悲可笑,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活的真的很失败,就像令人噁心的蛔虫,在世上苟延残喘。 像我这样的垃圾,到底是为什么还活着呢? 自我厌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把心一横,上前几步,就要张开手臂跳下去。 等了一会儿,预料中的失重感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落入水中的潮湿。好像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紧接着领子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狠狠一拽,响亮的巴掌就用力地扇了下来。 “啪!”这一巴掌用了全力,掴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一下子就被打懵了。丝毫没有反抗就被男人推倒在地。 “你在干什么!”男人压在我身上,膝盖抵着我的大腿,怒吼着又用力一拳砸在我胸口,喉间登时涌起一股腥甜,我咳着血沫转过脸,看到毫不留情揍我的男人,沙哑地喃喃: “……程维……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双眼血红,表情简直有些可怕,照着我的脸又是一巴掌:“我为什么要救你?……你他妈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死?!” “遇到困难想不开了就要寻短见,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要像你这样早死了一百次一万次了!自杀是吧?真那么想自杀你直接在我家拿刀抹脖子啊!你跑到这里来算什么?嗯?!” “你只知道逃!什么事都是逃!你以为死了就干净了对不对?尸体被沖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人了对不对?你以为死了就再也不用对任何事负责了对不对?祝霖,你真他妈够狠的!” 他每说一句,就照着我狠狠砸下一拳。 我不还手,就算他把我打死我也认了,我就那么自暴自弃地躺在潮湿硬冷的地面,眼泪却不争气地混着雨水从脸颊滚落。涩涩的,很苦。 模模糊糊看到上方程维的脸,困顿暴躁的可怕,漂亮的凤眼里布满血丝。 他看上去真的是怒极了。 可是程维,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我逃避也好,堕落也好,哪怕放弃生命,对你而言,应该都是无关痛痒的。你为什么还要管我,还要为此发怒呢?
第68页 这样不好的,太容易让我误会了。 程维,我的确还爱着你,可是我没有勇气,再和你在一起。 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没有资格对你说“我爱你。” 我对你的感情,也许只能埋在胸腔的最深处,等着时间慢慢地,慢慢地把它泡烂,直到再也无法辨认。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最终我还是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他拽了起来,弯腰的时候喉咙里的淤血呛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头,粗暴地把我塞进车里,一路飈了回去。 我浑身又冷又湿地瑟缩在铺着柔软白色垫子的后座,从后视镜里可以隐约看到程维的小半张脸,他面色苍白,甚至有些发青。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我也沉默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止我跳江,并且再次把我带回他家。高二那年我就猜不透他,现在,更不可能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后,他就阴沉着脸勒令我去洗澡。我站在玄关不动,他就走到我面前。手扬起来的那一刻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然而意料之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反而身子一轻,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浴室走去。 我的体形并不小巧,甚至可以算男人中相对高挑的,虽然瘦,但绝对不轻。可他抱着我竟然毫不费力,力气大的惊人。 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等他把我抱到浴室放下,伸手开始解我的衣扣时,我才像触电似的,猛然往后一缩,揪紧衣襟微微发着抖。 “……你怕什么?”他见我这样,手凝顿了一下,随即冷冷道,“再过火的事都做了,你以为一件衣服还能替你挡住什么?脱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骯脏低贱,穿再多的衣服也遮挡不住。可是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就会分外自卑,分外难过。 “还不松手?你难道以为……你现在这种样子,我还会对你……”他轻蔑地垂下眼眸望着我,说到后面声音逐渐轻了下去,冷冷哼了声后,干脆转过头不再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令他厌恶到这种程度了。 “程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既然讨厌我,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 他不说话,别着脸望着旁边。那里有一面镜子,他的西装革履和我的狼狈不堪一下子照的分外鲜明。我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咬了咬唇,羞耻地低下了头。 “祝家已经玩完了。”过了一会儿,程维轻声说,“……你还能去哪里?” 是啊,我已经不是祝家锦衣玉食的少爷了,唯一肯收留我的人只有他,我有什么资格穿着他给我的衣服,吃着他给我的饭,却不按照他的意思办事呢?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喉咙有些发堵:“……对不起,是我不好。请你别说了,我洗,我洗总行了吧?”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用恶狠狠地提醒我祝家已经玩完,然后再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 四年前是你说要分手的,程维,我想我并没有亏欠过你什么。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好像我和你有仇恨未解似的,非但没有丝毫旧情,即便是普通的友谊,也一点儿不剩了。 他一走,我就望着合上的移门,怔怔流下泪来。 脱下自己湿透的衣服时,突然掉出一只小小的塑胶袋。我把里面仅有的东西倒了出来,那张陪了我四年的相片飘落在地,从相片的褪色磨损程度,我可以知道自己这些年究竟反反覆覆摩挲了多少次,以致于边沿都起了层毛边。 我拾起它,看着里面清秀俊丽的少年,手微微地颤抖。 程维,我花了那么多年去忘记你。然而,你却早已不在了。 “程维,你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我最后一次轻抚过少年冰雪般清冷俊美的脸庞,喃喃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害我和傻子似的,一年一年地等,怎么样都忘不掉你。” 你却已经离开了。 撕碎的照片随着水流被沖了下去。我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洗完澡后,我裹着浴巾走出去,程维站在外面,背嵴靠着墙。看到我出来,把一叠衣服递给我:“……回房间换上。” 顿了片刻,又补上一句:“……我没穿过的。” “……谢谢。” 我接过他的施捨,低着头往客卧走,潮湿的头发还在往下淌水,凉飕飕的从脖颈滑到背后,一阵寒碜的冷意。 正准备关上房门,程维突然转过头,叫住了我:“祝霖。” 我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着他:“……怎么了?” “你……”客厅没开灯,他的脸暗暗的,我看不清楚。只觉得他那时候的声音有些奇怪,好像在极力按捺着某种情绪似的,非常低沉。 我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对我说:“……你不要再想着寻死了。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不会为难你。” 我沉默了会儿,然后“嗯”了一声,当着他的面轻轻合上了门。 我并不是在敷衍他,求死的勇气,已经在想要纵身投入江中的那一刻就消耗殆尽了。我并不能说自己是“想明白了,活着才会有转机有希望”,我没有那么乐观。
第69页 我只是觉得疲惫,有着生死由命的麻木感。 躺在床上,模模糊糊想了很多事情。从丢下我逃命的爸妈,到曾经校园里面目深邃的高大男生。以及,此刻正坐在客厅里,冷漠淡然抽着香菸的那个男人。 浓呛的烟味透进了我的卧室,我把脸埋在枕头下,喉咙有些烧干的苦涩感。 第二天中午,我被程维从混沌的噩梦中摇醒,才知道自己发烧了。 他站在洒满阳光的窗边,拿着水银温度计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的非常难看。 “39度8。” 他差点没控制住力道把温度计硬生生捏碎,猛然回头瞪我:“你想烧死自己?我就在隔壁,你他妈生病了不会吭声?” 我脑袋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去争辩。他的脸映在我的眼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我咳嗽了一会儿,畏寒地缩回了棉被里,晕晕乎乎之间想起来,他以前好像是从来不会骂人的……他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习惯呢? 就像他的菸瘾一样。 近四十度的高热,我已烧的神智不清,手脚无力任由他给我穿好衣服,塞进车里送去医院。挂了急诊打了吊针一时不见好转,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虚弱,坐在输液室就开始睡,连枕着的是谁的肩膀都不知道。 折腾了大半天,才被程维带回了家。 那庸医大概脑子被猪啃过,我挂了水之后丝毫没觉得病情缓解,反而冷到了骨髓里,打着寒颤瑟瑟发抖起来,头也更晕了,一阵一阵晕车噁心的欲吐感。 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程维好像是去给我拿毛巾擦脸了,我眯着眼睛觉得天花板都在不断地旋转,最后实在噁心得受不了,也顾不得什么,身子一倾就半趴着剧烈呕吐。 我胃里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吐到最后,呕出的都是酸腥的苦水,人也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起来。 我真是,太糟糕了。 一边自我嫌恶着,一边却还是止不住噁心地想吐,实在吐不出了,就干呕者趴在沙发上,冷的直发抖。 “小霖!” 模糊浑噩间听到有人这样喊我,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双手自身后笼住了我战慄的肩膀,那么温暖。 “小霖……” 是……谁呢? 我记得以前有人会这样叫我的。是妈妈,姐姐,还有…… 还有。 “程维……”我手抓着沙发光滑的真皮面料,含糊不清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反反覆覆,一遍一遍的喊着,哭得喘不过气来,直到嘶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哽咽着。 程维。 程维……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仍然,是那么的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太阳月亮几秒钟的引用了之前在企鹅上看到的朋友的转发日志= = 姑娘们,34章的留言回复已经补好了嗷~挠头~ 谢谢6君和11君,虫子已捉 37 37、37 ... 醒过来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我呆呆望了天花板良久,才闪烁不清地记起了些事情。 想起的那些事情,归纳起来大致可以概括为:跳江未遂,发烧未愈,前途未卜,衣服……未穿。 对,衣服未穿。 我脸色变了变,雪尼尔花线的盖毯紧贴着我的身体,柔滑的质感触碰着肌肤。我伸手去摸了一下,确定内裤还穿着,才稍稍松了口气。过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紧张些什么。 我依稀记得自己从医院吊完盐水回来就吐了,后来糊里糊涂揪着一个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神经病似的说了很多话。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应该都是些蠢话。 这时候,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看尽了我丢人全过程的男人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我不希望和他打照面,就往被子深处缩了缩,紧闭着眼睛装睡。程维的脚步声不响,穿的应该是居家拖鞋。站在我床边时静悄悄的,但蜂蜜牛奶和糕点的香味却格外浓烈。 “咕……” 不争气的肚子在这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分外突兀。即使鸵鸟似的把头埋在被窝,我的脸还是尴尬地涨红了。 盖毯被掀了开来,程维单手托着餐盘在我床边坐下,平垂下浓黑凤翎搬的长睫毛望着我:“你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起来吃饭。” 我知道自己没法再躺下去了,干脆自暴自弃地转过来,注视着他:“程维。” “嗯。” 很意外他竟然会这么快回应我,原以为他一定会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又感到一丝自我厌弃的悲哀。闭了闭眼睛,我说:“……程维,我们把话说开了吧。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这回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先吃饭吧,这个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就是不想再说了。 我无奈地苦涩一笑,接过他递给我的牛奶。 我生病的这几天,他都没有去上班。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在短短四年内变的如此富有。其实真要去想的话,发家致富的手段无非那么几种,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是百分百干净的生意。
第70页 我不敢再对他抱有幻想,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程维了。我只能希望他还没有像我爸那样走上不归路,仅此而已。 “起来,吃饭了。” “嗯。” “起来,吃药了。” “好。” “起来,下楼走动一会儿。” “哦。” 以上这些,成了我们之间最常见的对话。 程维似乎还以为我会产生自杀的念头,盯我盯的很紧。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我说过,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勇气去寻死了,可他从来不信。即便我去浴室洗澡,他也会靠在外面等着,等我的时候他会默默地掏出一盒烟抽,直到我从浴室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染上的菸瘾,就像他还不知道我染上了毒瘾一样。这四年的空白让我们对彼此都已不再了解。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让我觉得,他对我而言就像个完全陌生的人,只是刚好和当初那个英俊的少年,有着相同的名字和相似的长相而已。 “起来吃饭了。” “哦。”我自觉地从床上坐起来,今天的晚饭是香菇肉末粥。我把碗搁在膝头,动着勺子喝粥。 程维就坐在旁边看着我。自从我生病后,他就没讥讽为难过我,也没有对我作过什么。但这并不是说他变得温柔了,事实上,这些天他好像把我当成一个大型的过家家玩具,每天按时餵我吃饭,给我泡药,除此之外,就没有再多的交流了。 “被当成玩具”的想法让我原本就很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差,粥还剩了大半,我就把碗推到一边:“……我饱了。” 程维看了眼粥碗,皱起眉头:“这怎么行?” “但我不想吃了。” “不合胃口?” 我不想和他再多费唇舌,随口“嗯”了一声。 他嘆了口气,站起来:“那你想吃什么?我再去做一份。” 这就有些过了。听在耳中会让人有些暖意的话,反而让我畏惧地瑟缩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现在看不起我,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我。所以温柔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只会让我不安地揣测他的居心。 正在我费力地思考着自己身上究竟还有那一点值得他利用时,他却突然伸出手,撩起我的额发,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吃惊地大大往后一缩,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僵在那里。 “程维,你……你……” 看着我嘴唇青白,结结巴巴说不清话的样子,他原地僵愣了一会儿,淡褐色的眸里有了些我捉摸不透的情绪。最后还是放下了手,直起身子,掩饰性地闭了闭眼睛,说道:“不想吃就算了,半夜如果饿了就自己起来盛粥喝,电饭煲里还有剩的,我把它保温着。” “……” 他说完,见我还是一副惊慌警惕的样子,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端着粥碗出去了。 门在他身后“咔嚓”合上,我紧绷颤抖的肩膀才逐渐放松了下来,背后已是一片凉透的冷汗。 他以前都是直接丢给我温度计,从来没有姿态暧昧地用手摸过我的额头。这样的试温方式比高热本身更让我心跳失速,我茫然地盯着米黄色的被面,猜不透他的用意。 只是静了一会儿后,我悄悄地抬起手,撩起自己的额发,将掌心覆在前额,停顿了很久很久。 程维,你的手掌,还是当初的那个温度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j萧何和f13974729468的霸王票~~鞠躬~ 38 38、38 ... 事实证明小半碗粥的确不可能让一个大男人吃饱,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被饿醒了,飢肠辘辘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知道锅里还有温热的香菇肉末粥,但我并不是很想喝。我睁着眼睛凝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毒品了,好在这几天都没有犯过瘾。毒瘾发作起来的痛苦可以把人折磨的面目全非,我很害怕自己那种丧失心智的疯狂模样会被程维看到。我也,很怕他会知道我和“毒品”这种令人谈之色变的东西有所关联。 可是我越害怕,那种令人畏惧的饥渴感就越强烈。 一开始还只是胃部的飢饿而已,到后来,头就变的昏昏沉沉,噁心欲吐。我用力闭上眼,拼命逼迫自己睡觉,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睡着了就没事了,只要睡过去,就不会渴望那种东西了。 只要睡过去…… 我不要吸毒……我不要在程维面前……不要在他面前…… 然而没有用,对毒品的欲求逐渐让我焦躁不安起来。我不断地在床上烙面饼似的翻着身,把手指放到嘴里去啃,指尖都被牙齿咬碎了,血流了出来,我也浑然不觉。 骨子里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一刻不停地爬。 我用力摇着头,想把这种可怕的感觉甩掉,掐拧自己的胳膊,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到最后,我几乎是失控地把头往墙上撞,试图用疼痛来缓解疯狂的渴望。
第71页 额角很快便青紫一片,我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含糊痛苦的哼吟。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这种感觉,简直比死更令人绝望。 我断断续续地抽噎起来,哭得咽部都发涩发苦。颤抖着伸出手想抓过床头柜上的杯子,想喝点水来缓解这种躁动,却不慎失手打翻了陶瓷底座的复古檯灯。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那么突兀,我被这尖利脆硬的响声刺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抱着头跪在床上痛苦地痉挛着。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我想要那种东西,冰毒也好,海洛因也好,大麻也好……哪怕只是一点点…… “祝霖!” 门砰的开了,程维急忙跑了过来。一时间灯光大作,我充盈着泪水的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却还是死命挣扎着不让他碰,不让他看到我的正脸。 很丑的……程维,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的…… 所以,不想让你看见……不想,不想让你更讨厌我…… “祝霖!你在干什么?”他抓住我的手臂,强硬地拉着我,不让我把头往床柱上撞,“快停下!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吸毒啊……你,一定不敢相信吧? 我绝望自嘲地苦笑到了喉间,却又成了嘶哑哽咽的可怕哀嚎。额角狠狠磕在雕工复杂的床柱上,碰出鲜艷的血。 程维……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不要再看着我……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求求你。我现在的样子很丑恶,真的很丑恶……求你……求求你…… “祝霖!别这样!你疯了吗?!”他突然力大无比地卡着我的肩膀,猛然将哭闹着的我翻了个身,狠狠把我抱进怀里,用力揉搓着我不住颤抖的背嵴,“到底怎么了?嗯?为什么突然……” 我在他这样很狠力的拥抱下,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湿漉漉的脸颊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已经多久了? 自从和他分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给我这样温暖有力的拥抱了。 我的鼻樑压在他怀中,好像承受不住压力随时会断掉。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他雄厚有力的心跳,肌肉紧实但并不夸张的胸膛,手臂搂着我的姿势,甚至是身上特殊的清雅体味。 四年了,所有的一切竟然还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我的心脏都狠狠揪疼起来。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我们在家里接吻拥抱被发现,他带着我逃到车站,我们在闪烁的霓虹灯里无助地紧紧拥着对方,我很害怕,就一遍一遍地问他:“程维,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用力地搂着我,不停地对我重复:“没关系的,我们会在一起的,会过去的。” 我们会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不少。 哈,多可笑的谎言啊,可是这是他对我说的,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那么傻……那么傻地相信他。 就好像现在,他只要这样用力地抱着我,我就会忍不住幻想,也许,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 只是这样,就会苦涩的,小心翼翼地幻想,他或许……还是爱着我的。 “程……程维……”神智逐渐混乱的我,终于沙哑哽咽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额头抵在他胸前,血渍和眼泪染湿了他的衬衫。 “程维……”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失控地放声大哭起来,“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再没有那些东西的话,我会撑不下去的,我会死的……程维……” “那些东西……什么东西?”他听着我含糊不清颠来倒去的话,脸色突然像纸一样苍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盯着我的脸,半天才道,“你、你难道——” “我也不想的,可是忘不掉啊,真的忘不掉……”我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他在我视线中越来越模糊,我哽咽悲恸地失声痛哭着,断断续续对他讲着我忘不掉的那个人,他浅褐色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背我下楼时小心又温柔的样子。 我对他讲着四年来苦痛的日子。一遍,又一遍,尽力地,用力地,想把那漫长的四年,用我少的可怜的话语,向他讲清楚。 我是真的很痛苦。程维,我是真的很痛苦啊。 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遗忘你,希望对你的感情能像水流过河床,将石头的稜角磨平,渐渐淡却。 可是我错了,你并不是流水,而是风。时间非但无法磨去你给我的痕迹,反而让你刻的越来越深。 整颗心脏上,都已布满你留给我的疤痕。 “……我真的很后悔……我不想再碰那些东西了,我不想再碰了……”我哭着对有些僵硬的程维喃喃,“它们没有用的,我还是忘不掉……一点也……忘不掉……” “怎么办,程维……我该怎么办……” 程维听着我的讲述,僵了很久很久,久的让我绝望凄伤。终于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噁心下贱,恬不知耻。
第72页 我惶惶然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强忍着晕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我颤抖的厉害,连一步都无法挪动,踉跄着往后退了一下,突然手腕上一紧,猛地被程维重新带进了怀里。 这次他的力气比以往都大,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凶猛。 我被他抱的骨骼都像要碎掉似的,简直痛不欲生,可那种感觉却非常真实。他的下巴用力抵着我对的肩窝,半天才在我耳边说:“……小霖……小霖……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傻!!” 他咬牙切齿的恨意是那么明显,然而,比痛恨更多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毒瘾发作的原因。我被他摁倒在床上,脱下衣服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任何反抗。等到他分开我的腿,挤进我双腿中间,我才猛然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情,开始挣扎起来。 不要……不要再这样了…… 我是那么的骯脏丑恶,我……我再也配不上你了,程维…… 他解开皮带,压住我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力气的手,低下头来含住我颤抖的嘴唇,把我微弱的拒绝全部堵在了纠缠的唇舌间,只是这种程度的接吻就让我畏惧地战慄起来。他吻了一会儿,放开我的时候,浅褐色的眸子里已经有了一层危险的欲望。 “祝霖……”他望着我,喃喃,“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痛惜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上肉。我在认真地思考,最近给的肉,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 新浪临时关闭,我真的很有冲动去红灯街发警察蜀黍们的名片= = 39 39、39 ... 衣服终于完全被褪掉,他的嘴唇贴在我的颈侧,吮吻噬咬着移下,一口含住我胸前的突起时,脑袋里轰的一声,血液全部涌了上来。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不……不要……” 他压制住我胡乱扭动的身子,薄薄的唇吮吸得我又疼又痒。这个温热的吻从胸前慢慢往下,舌尖在小腹辗转。我害怕地想要合拢双腿,却又被他蛮横地抓着脚踝拉开。 当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被他温热的口腔包拢的时候,背嵴仿佛流窜过噼啪作响的火花。我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又被他压了下去。血液嗡嗡作响地撞击着耳膜,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埋在他柔软的头发中。 “程、程维……” 拜託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不应该做这些事的……我已经,不再配得上你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了……程维,求求你,不要……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现在没有钱,没有家,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程维,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 喘息呻吟着在他的吮吸下达到高潮,我失控地尖叫着释放出来,随即粗重急促地喘着气,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他倾身来和我接吻,我也没有力气躲避,朦着一层水汽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脸,看到他性感的薄唇边尚有一丝白浊。 我、我竟然在他口中…… 脑袋里茫然一片,被他含吮住嘴唇时也呆呆的,丝毫没有反抗,任由濡湿咸腥的味道在舌尖瀰漫。 对毒品强烈的渴求在我丝毫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被完全分散了。程维一边激烈霸道地亲吻,一边手移下,从我的腰侧滑到臀部。 “呜……” 只是一根手指挤进来,我就紧张地绷紧了背嵴,身体本能地抗拒着。上一次他粗暴猛烈的侵略带来的伤口还未痊癒,如果他那种可怕的尺寸还要在这时候强硬顶撞进来的话,我想我真的有可能会死。 恐惧让我在他身下颤抖起来,我惊惶害怕地摇着头:“不,程维……不要……” 奇怪,他竟然会认真地看我一眼,尽管他的表情复杂的让我看不懂,但是,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手指也从我的体内抽出,肠壁和手指摩擦的感觉清晰的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我压抑着喘息,正为他突然的仁慈而迷惑不解,他就起身,从床头柜里取出一管没有拆封过的润滑剂。冰凉滑腻的膏体挤入后面,我一下子反手揪紧了床单,他咬着我的耳朵,嗓音有些沙哑: “放松,这是……会让你稍微舒服点的东西……” “不要!程维……不……” “我会尽量克制的。”他低声说,嗓音听起来有些潮湿喑哑。我被他握住腰,抬起了大腿,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的反抗全数作废,只觉得穴口有硬热可怕的性器前端顶着,蓄势待发的热度让我喉咙发干。我无助地摇着头:“不……” “……!”他往前一挺,欲望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巴无声地喘着气。 他挺动着在我分开的双腿间抽插,我几乎晕眩的要失去意识,手胡乱地揪着床单。他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冷冷的,但我能看出他其实忍耐的很辛苦。
第73页 我低声呻吟着,眼前是程维隐忍着情慾的英俊脸庞。 一瞬间有些困惑。程维,你……是在担心我会痛吗? 反覆持续的律动,他的细汗在结实紧绷的小腹汇聚。后面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排斥入侵者,开始节奏性地压迫着体内的性器。我断续呜咽着,双腿无力地架在他的肩上,腰部悬空,只由他宽大的手掌握着,无处可逃地承受着他的侵略。 忽然注意到他胸前挂着的吊坠,细长的十字架,表层的银已经氧化,早已失去了光泽。 我记得它,虽然它已经黯淡失色,但其他的细节,都还是和高二那年,我亲手把它戴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它在我眼中逐渐被泪水模糊。我恍惚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天真可笑地以为,他,还是爱我的。 他没有把它丢掉,他还戴着它。 “程……维……”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很丢人,然而就是控制不住地哽咽着。 程维,我真的很想念你,是……真的。 四年了,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伸手摩挲着我的肩胛骨,动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我们以前做爱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动作。他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我身体的习性。他知道我疼痛的时候会忍不住咬嘴唇,或是像小孩子似的咬手指。 他也知道,应该怎样抚慰,才可以在激烈交合时,缓解我的疼痛。 这些细节,原来他还没有忘掉。 他像以前一样,反覆磨蹭着亲吻我的侧颈,最靠近动脉的地方。 程维,你是不是,真的还记得呢?……还记得,只要这样吻我,我就不会太难受了……呢? 当他又一个挺进,埋入我体内时,我终于忍耐不住,头脑发热,怯懦畏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尽最后的勇气,碰上了那熟悉的嘴唇。 程维。 我是真的,放不下你。 胆怯自卑地张开嘴,轻轻地含住了他薄柔的下唇。压在我身上的男人僵了片刻,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我被他狠狠翻过身,一下猛地撞击到底。 “啊——” 我惊喘着,连身子都来不及直起,就被他从背后抱着,凶狠地侵犯了。他忍耐了好久的欲望一口气爆发了出来,腰部大幅度挺动,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和黏腻暧昧的体液交合声让我浑身都开始发烫,扭动着身体却全然逃不出他的钳制。 他抱住我,双手搂在我的前胸,自后凶猛深入地撞击。我无法承受这样突然的攻势,觉得他简直每一下要顶进我肚子里似的,几乎有种被捅穿的灵魂覆灭感。 “慢、呜……慢点……”我呜咽着颤抖,腰部被迫抬高,承受着那个男人凶狠粗暴的来回抽插,“不……不行……了……呜……” 他更用力地抱紧几乎要瘫软在床单上的我,挺动的速度却越来越猛烈。我的背嵴紧贴着他的胸膛,终于在他惊人的律动下抽噎着失声哭了出来:“程、程维……我不要了……程维……” 他反覆不断地亲吻我的蝴蝶骨,与下体激烈动作全然相反的耐心温柔:“对不起,小霖……马上就好……对不起……” 程维。你……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那么地喜欢道歉吗? “小霖……” 耳背处是低沉潮湿的喘息,恍惚又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语气,让我的心脏一下子苦涩柔软起来,有些时间重叠的微妙痛感。 “小霖……” 程维。是你在叫我……吗? 为什么,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愿意抱着我,叫我小霖吗? 程维。 他的身体炽热滚烫,抽送的激烈热切。胸前那枚汗湿的十字架贴在我的背嵴,我几乎觉得他的热度都要把这枚银色十字架给燃融了。 几下近乎残暴的凶猛挺弄后,他终于抱着我,紧贴在我背后不动了。随即一股一股有力滚烫的热流喷射进我的体内。我猛然痉挛起来,肠壁剧烈收缩压迫着他的性器,自己昂扬的前端也跟着释放,白浊弄湿了小腹和床单。喉咙里发出猫一样无力微弱的呜咽。 好烫……受不了了……程维……程……维…… 发泄过一次后,他抱着我躺在床上,缓着急促低沉的呼吸。 他沉重高大的身子压着我,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我的脑子有些空白,疲惫地趴着,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程维在我背后,他的嘴唇贴着我的嵴椎,一寸一寸,酥酥麻麻地吻下去。 “小霖……” “……” 他侧过来,吻了吻我的脸颊:“……我弄痛你了吗?” 我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他的温柔会让我那么难过。 眼睛微微发红,我无法抑制,只能把脸埋进枕头,偷偷蹭去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他贴在我背后,轻声呢喃。
第74页 我咬紧嘴唇,尝试着将那溢出嘴角的苦涩,又一点一点地,咽了回去。 40、40 ...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对我说:“小霖,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我的身体大大地颤抖了一下,屏住呼吸绷紧了背嵴,不知道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影。 “小霖,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我们从头开始,从起点开始,一点一点地,再走回去。总能走回当初温暖的阳光下。 我们重新在一起。 这是我那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一直盼望听到的一句话。 在l城的时候,我常常会梦见这样的场景,醒来时身边却是清清冷冷的,梦里的幸福很假很假。最后,虚假的温暖总是和枕巾上的泪渍一起,慢慢冷透。 反反覆覆颠颠倒倒梦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还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我害怕这又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梦一样,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霖,让我们从头开始……” 可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还回不回的去。 四年前他的一封分手信,让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爸妈,失去了姐姐,甚至失去了自我。 那一跤摔得悽惨狼狈。直到现在我的膝盖上还满是鲜血和污伤。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握住他伸出来的手,用最后的勇气从原地爬起来。再和这个曾经抛弃过我的男人,重新走下去。 他的确能够把跌倒我的扶起,甚至可以背着我,直到我的伤疤痊癒。 但是我知道,他也可以同样再一次将我狠狠踢到在地上。就好像高三那一年,他一纸书信告诉我,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他要和我分手。 四年前我还有那么多可失去的筹码,但现在,我只剩他了。 我不知道,如果这次,他又把我扔在半路,我还有没有再挣扎着向前爬的勇气。 “小霖……”他见我一直闷声不响,侧过来掰转过我的脸,我惶惶然用手捂住,不肯和他目光相接。 挡着脸的手终于被他拉了下来,他的力气是那么大,怎么逃都逃不开。 我哭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彻底落入他眼中。他愣了愣,随即有些慌张无措地抬手替我乱糟糟地拭着眼泪:“小霖,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啊,你……” “程维。”我用力抹着红通通的眼睛,哽咽着,“不要把我当傻子,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的,我们回不去了……” 他的手僵了一下,硬邦邦地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无助的摇着头,重复着:“我们……回不去的……” 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程维和祝霖了,你难道……不懂吗? “小霖……”他还试图和我说些什么,但我打开了他替我拭去眼泪的手。他看着我,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我知道了。”他从床上坐起,开始穿衣服,白皙健美的背部尚且留有我激情时抓咬的痕迹,“……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那种瞬间冰镇过的冷漠声音,那种无所谓的口吻,狠狠一下刺痛了我。 我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刚才头脑发热地答应他的要求。 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对我很好。 但是过后,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一脚蹬掉。 我什么都筹码都没有,不可能像个女人一样哭着央求他留在我身边。如果他要赶我走的话,我想我除了收拾包袱离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他一文不名,我挥金如土的时候,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抛弃。现在我们的地位互换,他要再抛弃我,只怕会比当年更加干脆。 我也曾经富裕过,上流社会那些人想重温鸳梦的心态,我早已见怪不怪了。至于玩一玩,玩腻之后翻脸不认人的套路,更是看得多到麻木。 只是,隐隐还希望程维说的是真话。 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和他回到从前,傍晚的教室,两个人就着一杯还没完全泡熟的方便面,吃的不亦乐乎。 可是,我害怕,怕他没有耐心陪我走回那四年空白的路。 我就这样蜷缩在床上,程维穿好衣服后就走掉了。我一个孤独地躺着,被子里另一个人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变得又冰又凉。 这和我曾经做过的梦,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梦境和现实并没有太多的相差,都是一样的冷硬如铁。 第二天早上,我在客卧自带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了衣服。推门出去时程维正坐在客厅里,我赶在他说话之前开口: “程维,我想去戒毒所。” 他欲言又止的神态消失了,俊美的五官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神情一点一点冷漠下去,就连英挺的眉毛都像结了一层冰,凝冻无情。 “戒毒所?” “是啊,我想戒毒,那里有专门的系统管理,我想应该会有些作用的……”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冷冷地笑了:“作用?……能有什么作用。进去关了十天半个月,不吸了。可是出来之后呢?出来之后没两天,手又重新痒起来,根本就是浪费精力。”
第75页 “那也不一定,主要还是看个人的自控力不是吗?我可以——” “别笑死人了!你有什么自控力!”他突然有些暴躁,“你要有自控力就压根不可能去碰那种东西!你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走,腿长在你身上,我拦不住你,别给我编这些荒唐的理由!!” 我犹如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呆站在原地哑然失言。 他喘了会儿气,客厅内一片死寂。过了很久,他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看了我一会儿,也许是我受伤的表情太过明显,凝顿了片刻后,他布着血丝的眼睛里开始慢慢有了一丝后悔。 “……小霖……”看到我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他开始有些慌乱了,“你不要哭,对不起,是我把话说重了。我……” 是吗?我哭了吗? 哈……真是丢人,他说的对,我是没有自控能力,像个废物似的,即使那么努力地忍着,眼睛睁着不肯眨,在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泪水,还是硬生生地淌了下来。 祝霖,你真是,太没用了。 我狠狠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极力稳着颤抖的声音:“程维,你一点儿也没错,也不用跟我道歉。我本来就是个垃圾,是个骗子。如果在今天以前。你一直以为我还有药可救。那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小霖……” 我在他说出更多让我心痛的话之前,选择了仓皇转身,跑了出去。 走在街上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包括鞋垫底下都摸过了,除了凉飕飕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我呆呆坐在马路牙子口,捧着唯一随身带出来的手机,认真考虑着要不要把它当掉,以换取几张赖以生存的人民币。 通讯录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程维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号码输进了我的手机,我将手指停在上面半天,却狠不了心摁下删除键。不死心地打了爸妈和姐姐的电话,回应我的是让我心寒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的机械音。 giulio的号码早已是无人使用的空号,但我不知为何仍然存在手机里。或许是因为,我以前做人做的太失败,朋友实在少得可怜吧。 翻到最后一个名字,我顿住了,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很久,微弱的希望逐渐从心底升起,电话接通时,喉咙都紧张得有些烧干。 “餵?你好?” 深吸一口气,我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好,请问……请问是夏志英吗?” 这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握住它。 41 41、41 ... “这里是一万块钱,你点点,不够还可以问我要。” 一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推到了我面前,我低着头,鼻子有些发酸。 夏志英坐在我对面,咬着吸管喝芦荟鲜汁酸奶的样子单纯而干净。他在t城读书,这令我吃惊不小,而读的是我的母校西高,这更让我大跌眼镜。当初在l城遇到他时,他是去旅游的,穿的很休闲,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大学生,没想到他才念高二。 现在的小鬼,大概都是吃激素长大的。 “谢谢你。”我厚着脸皮把信封拿过来,“我……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啊,这个没关系,我不着急的。”他摆手,“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别让人担心你。” 我笑了笑,然后沉默了。 坐在我对面的他,穿着西高那套禁慾式校服,唇角有些鲜明的孩子气,漂亮的桃花眼写满了青春蓬勃和无所畏惧。 我看着他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念高中的那段日子。四年,其实说长也不长,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一切虚幻的……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我突然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难过。 我也曾像他一样,有过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青春与勇气。然而时间把它们一点一点全部沖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他说,“你需要我帮忙吗?我爸妈在美国有不少熟人,如果你想找你的家人,我可以……”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谢谢你,可我不想见他们。” 既然他们可以为了逃命,丢下我一次。为难保他们以后,不会丢下我第二次。 我又何必让自己徒增悲伤。 “哎?真的不用了吗?可是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家人照顾的话,我也能放心些……” “小感冒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我并没有把吸毒的事情告诉他,“谢谢你,夏志英,我真没想到还会有人愿意帮我。” “这是哪里的话,你人这么好,谁不高兴帮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是吗?……我人……好吗?” “那是当然。虽然在l城的时候,我感觉你怪怪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废话。哪有人借钱还叉着腰竖着眉凶巴巴的,我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不好?这种沧桑的社会哲理,你这小屁孩怎么可能会懂。
第76页 “祝霖。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找我帮我。” 他说的很认真,所以我愣了愣:“为什么?” “这证明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啊。” ……那是因为实在没别人找了好不好。 “而且。”他停顿一下,清纯阳光地朝我笑了起来,“你小学时救我的人情,现在总算是可以还了呢。” 我这小半辈子做的好事屈指可数,没想到连自己都淡忘的简单一件,竟然成了我绝处逢生的希望。我真不知道老天爷究竟是对我太仁慈,还是太残酷。 两天后,我乘公交去了位于郊区的一家戒毒所。之前我在网吧查阅了大量资料,筛选了几十条信息,最终选择了最严酷的一家。网站介绍上说是二十四小时监禁,必要时还会採用手铐脚镣限制自由,甚至使用电击。 尽管我知道,採用这种近乎变态的方法戒毒的地方,肯定是非法运营的,但是程维那句“你有什么自控力!”一直堵在我心口,赌的我心里发慌。 我最终,还是填好了电子预约资料,点击滑鼠,将信息发送了出去。 随着一声汽鸣,破烂的公交车门在我身后关上。扬起滚滚呛人的尘土,沿着小路慢慢驶远了。 我咳嗽几声,眯起眼睛望着面前的戒毒所。这是一家新落成的房子,两层楼高,灰不熘秋的水泥和稜角生硬的外观给人相当压抑的感觉。 站在门口迎接我的,是一位面色苍白,脸庞削尖,眼镜看起来有些忧郁的高瘦男子。 “祝先生是吗?” 他看了看手中的预约记录表,抬眼看着我。 他不加掩饰的来回打量让我很不舒服,我简单地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我叫嬴洛,是这家戒毒所的负责人。”他扯出一个虚渺的笑意,转过清倦的脸,“请跟我来吧,先做个登记。” 我跟着嬴洛往戒毒所走。森森然的铁门在我身后关闭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戒毒所阴冷的房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心脏猛然一揪,我背后刷的起了层冷汗,胳膊上直窜鸡皮疙瘩,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 嬴洛回头望着我,烟霭般秀气的眉微蹙:“怎么了?” “……没,没什么。” 应该是我自己过于神经紧张了,戒毒的过程那么痛苦,会传来这样的声音,也是正常的……吧…… 这样自我安慰着,我抱住自己的胳膊,将细小的颗粒抚平,跟在嬴洛后面,一步一步,不安地走进了戒毒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鸟,早上悲催地吐了,在床上躺到中午,现在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看着电脑就晕,这一千是前段时间打的,本来想凑到三千再发,但今天这体力状况实在够呛,各位将就着吃吧= =回帖我也暂时不能回了,请各位包涵,摸摸。 大叔给画的萌图,这张是草稿: 这张是上色版本: 很想命名为〈程老师和他的吊车尾学生〉……程老师你不能勾引自己学生啊,人品下限也要有个度…… 42 42、42 ... 当晚,我就住在了这里。我的房间在201,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那个位置。房间大约十多个平方,没有任何装饰,就连墙面都没有粉刷过,四面是灰秃秃的水泥。唯一的窗子开的很高,而且很小,只比a4纸大了一点点,微薄的月光自窗口洒进来。 嬴洛收走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和外界的联繫。他给了我一杯咖啡色的溶液,这是戒毒所提供的药剂,据说有舒缓神经的作用。我虽有些顾忌,但还是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就去睡觉。 也算这药有效果,我竟没花太多时间就入眠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来。有穿着白色工作装的服务人员用小推车送来了简单清淡的早饭,另外还有两粒浅黄小药片。 “这药片和你晚上喝的药水是配套使用的,一天服两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饭前食用。” 用了三天的药,毒瘾倒还真的没有剧烈发作过。我先前担心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都没发生,甚至也没有被强制铐过手铐脚镣,更别说电击了。 然而,就在我彻底放下戒心的第四天晚上,事故却发生了。 那天我照例喝了药就睡觉,这一觉睡得有些死。模模糊糊感觉有人推门进入,嘀嘀咕咕地围着我讲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被人抬了起来。 等清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坚硬的床上,强烈的无影灯照射下来,我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晕眩涩目间看见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床边晃荡。我眼皮突突直跳,条件反射地感觉不妙,挣扎着就想坐起来。 可是腰部才一用力,下身的勒痛感就让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人用钢圈把我束缚住了! 恐惧感从骨子里萌生,头脑越来越清楚。腰上,大腿,膝盖,手脚踝都被固定了冰凉的钢圈。凭触感可知足有十五厘米左右的宽度。尤其是腰上那道,勒得极紧,我连深呼吸都无法进行,更别提动弹。 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躺的不是床,而是一种特制的手术台。我以前只在警匪片里看到过,这种术台通常是用来固定精神失常的病人,或者进行残酷审讯时才会使用的。
第77页 我不敢去想自己被束缚在这种地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嘴上被勒了一条黑色的胶带,横着封住了我的嘴巴。我的头无法转动,只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说话。 “……四点钟的时候注射过一针可待因,不过应该影响不到g0115的测试。” “哦……你刚才说他服药几天了?” “从入所那晚上就开始服用,到现在刚好服完一百六十毫升的g0115。这时候做要药物测试是最有效果的。不过记得动手前取一份血液样本,洛哥要做对比实验用。” 药物测试?血液样本?试验? 一股寒意从背后蹿了上来,仿佛整个胃都在冰水里浸过。我努力转动眼珠,最大程度地去看周围的状况,不远处有一排木制的旧柜子,柜子上摆着瓶瓶罐罐的东西。 我虽看不太清楚,却也能分辨出最大的那个圆柱状容器里,用福马林浸泡着的,赫然是一具四、五岁小孩子的尸体! 如果不是有胶带封着我的嘴,我可能已经失声尖叫出来了。 所有的信息集中在一起,我终于惊恐万分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撞入了一家地下医学试验组织,并成了他们的活体试验对象! 以前有朋友闲聊时跟我说过,进行危险医学试验的团体一般有两种。一种隶属于国家机器,运作起来极度麻利狠辣且不惜血本,并且往往不局限于单纯的医学研究,而是和生化武器的研制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有过程绝对封闭,属于国家顶级机密,有些项目,甚至连参与科研的工作人员都会在一切试验结束后被彻底“销毁”,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留在世上。 从我被骗入戒毒所的经历判断,绑架我做活体试验的肯定不是国家机器。那便是另外一种,来自于民间的组织。 这种组织之所以进行医学研究,或出于变态的医学狂热,或出于研制新药的暴利诱惑。总之,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手段比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技术上与前者相去天渊而已。 如果死在他们手上,那铁打铁是受尽折磨,尝遍苦头。褪掉一层血肉不说,只怕死后还未必全尸。 我肯定不能瞑目。 “你说他之前吸的主要是白粉,对吧?” “嗯,填资料时他是这么说的。” 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一边自言自语:“白粉的话……应该是和vix4号匹配的。唔……vix4号……” 哗啦哗啦。他在旁边手推车里翻找着。 “靠,耗的这么厉害,竟然还剩最后一支。”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将纸盒子里的小瓶子拿了出来,在手中晃了晃,漫不经心地和旁边的人说,“明天记得报给洛哥,让他再去问老k配一些来,否则他妈的就不够用了。” 他背过身,在推车自带的操作台上处理药剂。我看不到他具体的动作,只觉得全身都冷的厉害,那种毛骨悚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感,犹如寒意森森的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 不……不要。 不要靠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尖叫明明就堵在嗓子里,却因为胶布阻塞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无处宣洩的怖惧有如气球,在胸腔内越撑越大,心脏简直要疯狂地炸裂破碎掉。 不知不觉泪水盈满了眼眶,无影灯的强光让我看不清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的脸,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我浑身都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瞳孔恐惧地收缩,看着他越走越近。 针头终于还是扎了进来,皮下注射,非常痛。我无声地哽咽着,感觉到针管里的药物被一点一点推入我的体内,脑中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痛。 好痛。 程维…… 这个时候,心里竟然只剩下了他的名字,不断盘旋着重复。 程维。程……维。 我从来没想过,那天我从他家负气而走,竟然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我还那么清楚地记得他抱着我,宽厚温暖的大手一遍一遍仔细地摩挲着的我肩骨,鼻樑,然后是嘴唇。 那个时候,他对我说:“小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天知道那句话对我而言,是有多么大的诱惑力。我渴望了那么久那么久,四年来辗转反侧,梦里都是和他重归于好的强烈愿望。 我是那么渴望和他回到从前,渴望到连心脏都快要死去了。 可是,却没有勇气点一下头。 一点勇气都没有。 我那时候,担心我们没有再多的毅力走回远在四年前的起点。我害怕他会把我丢在半路上。 我畏惧我们没法在一起走完一辈子,就像他曾经许诺的那样,一分一秒都不少。 可是当我站在死亡面前时,突然又觉得,其实自己真的太傻。 为什么非要一辈子呢? 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哪怕是一秒钟也好。那些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是应该自己去一点一滴珍惜的。 如果连一秒钟都不去把握,又哪里会拥有一辈子。 程维,我是不是真的很傻?是不是真的很贪心? 如果那时候,我答应了你,那么现在,我们……一定能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第78页 哪怕转眼就会被抛弃,也好过……如今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程维。 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真的。 43 43、43 ... “他还活着?” “嗯,还是个喘气的,估计还可以捱两针头,培养品怎么样了?” “啧。说不好。还得看造化,洛哥盯着呢。” 模模糊糊听着这样的对话,我躺在一张雪白的病床上,打着点滴。眼睛有些浮肿,睁不太开,只能靠耳朵去听。 我显然不是这种药物的第一个牺牲品了。他们应该在不断地做活体试验,然后不断地进行改进。 注射药剂已经有四天过去了,我竟然还没死,虽然胃口越来越差,今天吃的东西不到半小时就全吐了出来,神智迷糊,高热不退,身体状况糟糕的吓人。 但至少我还活着。 不过,我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几天。 也许再过个三四天也还苟延残喘着,也可能下一秒我就会去和我的小流见面。 氧气罩遮住了我大半张脸。我费力地呼吸着,听见有人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在我床边停下。然后我身上盖的被子掀了开来,紧接着大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怎样的测试,这大概是和他们研制的药物息息相关的。我几乎天天都要被他们折磨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用刀子挫的,用皮鞭抽的,用电熨斗烫的。 昨天他们甚至用冰块覆满我的膝盖以下的双腿,冻了近一个小时。 我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的双腿现在会是什么个惨状。 “哎,老六。其实这小子长得还挺不错的,就是太瘦。否则怎么着也该先睡他几天再拿来做试验。” 旁边的人切了声:“搞没搞错,这小子吸毒的好伐,搞不好有爱滋病,你吃进肚子里不怕伤着胃啊?老八,不是哥说你,插屁眼的勾当还是少做一点,妈的放着前凸后翘的女人不玩,跑去玩男人,什么毛病。” “玩男人怎么啦?现在时兴这套,鸭子都比鸡贵。” “哼,别乱扯。当你哥是傻子?” “干什么,你还不服气?‘红’家三爷那么成功一个男人,搞同性恋的你知道不?” “哟,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同性恋,搞上你啦?” “呸,我倒是想呢。‘红’家三爷痴情种子,听说念书的时候屋里就有个相好的,分手都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放不下人家,这些年床伴都没找过一个。” “真的?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真的啦,骗你又没有好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只有我还孤零零躺在床上,膝盖处好像被插进了一根竹籤粗细的钢针,从髌骨后直直穿过去。我痛得痉挛,而一痉挛,插着钢针的地方就更加痛的利害。 我不知道这样无休无止的恶性循环,何时才会有个尽头。 第十天,我已经无法吞咽任何食物了,哪怕是半流质的稀粥也不行。全部靠营养液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他们还在对我进行各种残酷变态的实验,但我已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的身体已经麻木,神智也昏昏沉沉的,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做梦,梦里的内容乱糟糟一团,我记不清楚,但醒来后脸颊上总是有未干的泪痕。 今天戒毒所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我被关在地下室,顶上桌球作响的噪音不绝于耳,还夹杂着尖叫和怒骂声。 好吵。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我暗自松了口气,我的精神已经很衰弱了,承受不了这样的听觉刺激。 “咣当!” 正在这时,钢制的铁门突然被猛力踹开。我神经突突直跳,正头晕目眩着,手背上就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输液的针头被拔了出来。 ……大概是……我的利用价值被榨干净了,现在要把我“销毁”掉,或者拿去做解剖,或者和那个死去的小孩一样,被浸在福马林里用作标本吧。 这样想着,身体突然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被子滑在了地上。 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努力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那个抱着我的人是谁。可是眼皮太重,根本无法抬起。我只能虚弱地靠在那个人怀里,任由他抱着,大步朝外面走去。 从眯着的眼缝中,我恍惚看见周围好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不敢动,有好多道目光投在了我身上,又很快垂下了。 抱着我的那双胳膊又紧了紧,把我护的更用力。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怀抱是那么的熟悉,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力度…… 心脏蓦然揪紧。 他停了下来,我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抓到的所有人,一个不留,统统给我——杀、光!” 我毫无生气地靠在他胸前,他的心脏怦怦跳的那样有力,搂着我的双臂是那样紧。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非常幽淡的菸草味,然而即便如此,我依旧隐约闻到了一种独特而又熟悉的男性体味。 真的……是他。 高二时,我扭伤了脚,有一个男孩着急地背着我跑去医务室。从那天起,我就没有忘记过他身上那种清清淡淡的,只有恋人能分辨出的味道。
第79页 程维。 程维…… 心脏因为强烈的渴望,害怕地颤抖起来。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兴奋,脑袋一阵一阵晕眩昏暗。太阳穴旁的青筋更是紧张地突突直跳,嘴唇哆嗦着,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 程维……是……是你吗? 醒过来的时候,后脑勺刺痛得厉害,有种晕车似的噁心欲吐感。 我脑海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喉咙干的仿佛火烧,嘶哑地说了声:“水……” 立刻就有一个影子靠近,紧接着枯干的唇就感到了一阵清凉。 我如饥似渴地贴过去,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水,有一部分都从嘴角漏了出来。我一口气喝了好多,直到呛住,才剧烈咳嗽着停下来。那个人立刻把水杯从我嘴边移开,用力抚着我的背嵴帮助我顺气。 我喘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清晰。 白色的墙壁,崑崙玉片挂幅,整洁素净的装饰,说出的熟悉。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头疼。”我抬手扶住太阳穴,皱着眉,“好晕……”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刚从昏迷中甦醒,神智还有些不清不楚,反应慢了半拍。昏昏沉沉坐了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这里竟然是程维家的卧室。 如果条件允许,我很想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三百六十度转体一圈,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个状况。可是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没有,大腿以下更是麻痹缺少知觉,只能像个残废似的,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你先睡着,我去叫医生,嗯?” 他扶着我躺下,给我捻被角的时候贴的很近,我可以清清楚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薄荷香,还有一点点菸草味道。 “乖乖的别乱动,我到客厅打电话叫医生,马上回来。”他俯身凝视着我,我喉咙涩涩的说不出话,只能像傻子似的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眶逐渐有些发热。 程维,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他看起来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太好,脸庞憔悴清瘦。眼底浮有淡淡的阴影,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些青涩的鬍渣,显得混血般的五官愈发深邃,一双漂亮的眼睛因疲倦而布着血丝,看起来既骇人,又显得有些可怜。 心里一动,五味陈杂着涌上喉咙口。我嗓子一哑,低声唤:“……程维。” 他本来要走了,听到我叫他,身子一颤,又停下来,低头看着我:“嗯?怎么了?” “……”我喉结滚动一下,有些发苦。 “还要喝水?” “……”我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难受?” “……”点头。 他嘆了口气:“忍一忍,医生马上就会来的,你……” 我别过头,偷偷在枕头上拭去眼角的泪。然而下一秒背嵴就僵住了,感觉到他的大手捧住了我的脸,力气不大,但我愣着没有反抗,呆呆的就让他掰转过来。 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我的脸上还是湿漉漉的狼狈。 “……怎么哭了啊……”他嘆息着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指腹轻柔仔细地摩挲着。 “……”我呆呆的没有说话。 对视片刻,他的目光逐渐深邃,擦拭着我眼角泪痕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 “小霖……”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俯下腰,准确无误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脑袋嗡的一声响,血液全部往上涌。我不可遏制地颤慄,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中瑟瑟发抖。这个吻停留的时间并不久,他好像是怕体力虚弱的我透不过气来似的,只是短暂的嘴唇相碰后,就立刻移了开来。 仅仅这样的接触,就足以让我失神良久了。 他怔怔俯视了我一会儿,褐色的眼睛里有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就在他这样仔细的凝视下躺着,他的手指抚过我的眉弓,顺着鼻樑一路轻轻滑下。 胸口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不知是怎样的悸动让我嘶哑着开口:“程维……” “嗯。” “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顿住了。过了好久,我听到他低哑地说:“……不会,你不会死的。” 身体忽然被一把抱住,脑袋离开枕面,被他摁在怀里。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手臂绕过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勒紧,下巴狠狠抵着我的肩窝。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像要把我揉碎在他怀中似的。 我愣愣的:“……程……维?” “我不会让你死的。小霖,我不会让你死的……” 有些茫然地被他抱着,听到他在我耳边,仿佛困兽般地沉闷呢喃:“小霖,我想过了,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那天阻止你去戒毒……实在是我被气昏了头才会说出那种浑话。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这些年看过多少吸毒的人倾家荡产,绝望自杀,甚至是……染上爱滋病。我真的害怕你也会变成那样,我……”
第80页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起来,于是停住了,安静了好久,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做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强迫你了,好不好?等你康复之后,你要走也好,要留下也好,我都不会拦着你。只要你好好地,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我愣愣的没有回答,只觉得他……程维他紧贴着我的高大身躯,竟微微地有些颤抖。 “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能去哪里呢?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我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他哽咽了,拥着我的手臂更加的用力,“我不知道如果再去迟一步,你会怎么样……而我……又会怎么样……” “四年了,你走了四年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你说,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我还、我还没有好好地对你,哪怕一天过……”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程维。那一针打下来,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那样死去了。 我那时候的心情,跟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后悔极了,后悔总是贪心不足的说要走一辈子,可是却连一分一秒都不曾珍惜过。 我还以为一辈子很长很长,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如果那时候真的就那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定会无法瞑目的吧。即使合上眼睛长眠于地,也绝不甘愿踏上轮回的路。 程维,我真的,不可能放得下你。 无论是你贫困还是富裕,无论你是善良纯净的神祉,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论你是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还是开着豪华名贵的宾利。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傍晚,你站在塑胶跑道上,左手护腕的边缘,有一圈淡淡的白边。 我都会记的,各顾自己的英语考场里,是借给了我半块橡皮。 “程维。”当他用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时,我闭上了眼睛。那时候的心情真的很复杂,沙哑的嗓音即使轻若蚊吟,也依旧颤抖的厉害,“程维……” 我用了所有的勇气抬起手,抱着他宽阔的背嵴,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收拢,半晌轻声道:“程维,如果你还愿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一下子僵住了,屏着呼吸,就这样愣愣由我拥抱着。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哑着嗓子说:“程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们都还只有二十出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不是一辈子也没有关系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多一分多一秒也好。 如果我们可以活到八十岁,那么我们就还有三个二十年,活到六十岁,还有两个二十年。就算只活到四十岁,我们也还有一个二十年,不是吗? 程维,我想过了,哪怕明天就是这辈子的尽头,我们连一个二十年也没有,那也没有关系。 就算只剩下今晚,我们还有许许多多个二十分钟,许许多多个二十秒,还有那么多点点滴滴分分秒秒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像个吝啬鬼似的抓着你,让你守在我的床边,直到第一缕柔和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卧室。 有你陪在身边的每一个瞬间,我都是那样幸福。哪怕合上眼后面对的就是死亡,我也不怕。 我知道你还守着我。 程维,我不在乎一辈子有多长,我也不奢望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我只在乎在这一辈子走到尽头之前,还有多少分,多少秒,可以守在你身边。 程维,让我们重新在一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多一秒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三爷的意思是杀光……不过赢洛应该能活下来,这个变态以后还用的到…… 我是多么善良的狼外婆啊~~ 44 44、44 ... 厨房里的响动从早上七点多起就没有停过了。排气扇呼呼运转的声音,铲子翻炒菜段的声音,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滋滋作响的肉油煎炸声,甚至是榨汁机和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我怀疑自己是被这越拉越浓郁的香味给饿醒的。 和程维同居近两个月,基本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状况,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擦了擦口边情不自禁流下的口水,从被窝里哼哼唧唧地钻出来,趿拉着拖鞋一路寻着香味晃悠到厨房。 那个身高有一米八七的男人正在忙着与自己高大形象全然不符的煮饭活。他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连我出现在他背后都没有觉察,耐心地调试着火候。 认真的男人总是最迷人的。 我欣赏美景般欣赏了他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锅中,那里油汪鲜香的虾球爆鳝段正泛着非常诱人的光泽。如果说面对这个美男我还能把持,那么面对这锅美食,我就全无抵抗能力了,咽了咽口水,直接伸手就想铲一个虾球吃。 “小、小霖?!”我的突然出现让程维大吃一惊,差点把端在手里准备盛菜的盘子给琗了。回过头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了我近十秒钟后才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第81页 “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放下盘子,力大无比地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拖了出去。 “餵——你你你干什么呢?喂,程维,你等等——” 他不顾我的嚷嚷,把我安顿在沙发上,又脱了外套把只穿着睡衣的我严严实实地裹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让你躺在床上?下来干什么?医生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万一又扭到怎么办?” “没那么夸张好不好,你找的那位周医生看起来挺年轻的,技术却比老专家都硬,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似的,你看,我都能扶着墙自己走动了。” 我觉得光嘴上讲讲还没什么说服力,又抬脚动了动,可还没晃两下,就被程维担心地一把按住。 …… 干什么这么紧张,只是养腿伤罢了,怎么搞得好像怀孩子似的。 我哭笑不得:“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的表情倒是难得的诚恳:“……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我愣了愣,呆呆望着半跪在我面前,抬手替我理着额发的男人。 他以前总是不愿意对我说太多柔软的话,哪怕心里很想很想,也从来不会放在嘴上,我猜他的心思总是要猜好半天,最后还总是丢人地猜错。 但是他现在愿意告诉我了,他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我听。 程维从来不会刻意说些甜言蜜语,他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正因为这样,他的每一句告白都会让我觉得非常触动,并且弥足珍贵。 我小声叫他的名字:“程维……” 他抿着嘴唇,似乎还不很适应这样直接地表述自己的内心,总是酷酷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狼狈,干脆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有些烫啊,烧还没退吗?” “……” 看,才坦诚了没几秒钟,又开始绕弯子岔话题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药吃了没有?” 我摇摇头。 “体温呢?量了吗?” 我又摇了摇头。 “餵!程、程维!”这个行动派,就算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也不用突然就把我打横抱起来啊!我有脚的,虽然伤得不轻,但是扶着墙还是能一步一步挪过去的好不好! 这个高大固执的男人不顾我脸红如煮熟的虾子,轻轻松松抱着我,大步走进卧室。 他不善言辞,不过倒是非常善于实践。 这个男人把我放在柔软的king size大床上,又细心地替我脱了外套,仔仔细细地捻平被角。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四年前他的轮廓还没有这么成熟凌厉的呢,但是现在,这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张成年男人的面孔了。 他给我餵了药,又量了温度,虽然仍旧发着烧,但并不是很严重。我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清淡食物,馋的厉害。程维去了厨房,五分钟后端着个大托盘回来了。托盘里摆着三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碗正在冒着热气的米饭。 菜是虾球爆鳝段,银鱼水蒸蛋和清炒苦瓜。汤是猪肝香葱蛋花汤,程维觉得我前段时间失血过多,昨晚听我说想吃些荤腥,就买了新鲜的猪肝说要给我烧了补血。 “虾球和黄鳝太油,不许多吃。”程维坐在我床边,看着我埋头奋斗,时不时扯上一句,“慢点,别噎着。” 他现在,真的比读高中时更懂得照顾人了。 我咽下一口香嫩的蒸蛋,他抬起手,在我嘴角蹭了一下:“这里沾到了。” “啊?”咳咳,沾到了你也不必用手擦,床头柜上有纸巾啊。 “这里还有。”手更往上了一些。 “……” “这里也有。” 拜託,你都直接摸到我嘴唇上了好不好。 他注视着我的目光逐渐深了起来,我被他盯得有些紧张慌乱,干脆把勺子一放,推开饭碗小声道:“我、我饱了。” “……”他看了看托盘内所剩无几的饭菜,微微挑起细长秀丽的眉梢:“……吃了平时的两倍多啊……” 干吗?你有意见啊?怕我把你吃穷了不成?能吃是福哎你懂不懂?! 他笑了笑,把托盘搁到一边,望着我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留给我啊。” 嘎?留、留什么? “这个是两人份的,我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程维指了指托盘,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可你把它们全吃完了。” 不是吧老大……你不要这么乌龙好不好?我明明,我明明……唔…… 还没想完,就被他准确无误地吻住。他两片薄薄性感的唇含住我,舌头伸进来辗转翻搅。我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脑袋晕晕乎乎昏昏沉沉,除了像个笨蛋似的张开嘴任由他亲吻挑弄,别的什么也不会做。 “味道不错。”好不容易在断气前获得解脱,他温柔地微笑着,凝视我涨红了脸的蠢样子。 呃……现在这种状况下,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陛下夸奖?” “我是说我烧的菜。” 妈的,我露出一副被雷噼中的极度郁卒表情。
第82页 你少说一句会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起来。深穗的眉弓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眸亮亮的很温柔。 “小霖。” “嗯。” “……你啊。”他嘆息道,“你真可爱。” 说话的时候,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捏了捏。 我的背嵴一下子僵住了。想起四年前他也常常会做这个动作,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我鼻子一酸,眼眶红红的就有些潮意。 “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微微一怔。 我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吸了吸鼻子:“……没,没什么。” 程维,我们……还能回去的对不对? 一点一点地往回走,我们,总能走回曾经幸福的日子里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饿的没力气卖萌…为毛他们有的吃我却要了饿着…我要出去觅食了……= = 谢谢6君,11君和萧何君,虫子已捉~ 45 45、45 ... 下午程维帮我穿好衣服,扶着我到楼下散步。衣服是他给我买的,柔软宽松的开司米薄毛衣,款式简单大方的长裤。我从没有任何成品店里见过这套衣服,这些完全都是手工定制的。 程维现在真的是枝头上的凤凰了,但我并没有任何的妒嫉或是心理不平衡,因为我了解他,以他的能力,这些东西到手只是早晚问题。 只是现在站在他身边,常常就会感到自卑。 如果说高中时,我还有家族背景可以胜过他。那么现在,我已没有任何能在他面前抬头的筹码了。唯一让我感到慰藉的,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他还爱着我。 但是,也许有朝一日,我会连着最后的温暖也一併失去。 我不知道自己的保质期有多久。 “走累了吧?”程维停下脚步,揉了揉我的头发,“坐下来歇一会儿?” “嗯。” 他拉着我走到小区花园的音乐喷泉旁,砌石围边吸收了太阳的温度,坐在上面不会太冷。程维从袋子里拿出我爱玩的psp,递给我:“要打一盘吗?” 我摇了摇头,昨天魔王那里打了一个下午都过不去,我士气大挫,再也不高兴玩了。 我靠在他肩上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唤他:“程维。” “嗯?” “……我有点渴。” “削个苹果给你?” “……呃,不要吃。我听到嚼苹果的声音会恶寒。” 程维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你有这种怪癖?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抬起眼眸望着他,“我有很多很多奇怪的癖好,比如用铅笔在纸上划出的唦唦声会让我手脚无力,我还喜欢闻腐烂木头的味道,开电脑之后第一个动作肯定是刷新,每周五强迫性地想要换个桌面背景……” 我掰着手指头和他一件一件讲着零零碎碎的琐事,幼稚不堪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垂下浓深平直的长睫毛,温柔地笑了起来:“真的都不知道啊。” “是吧?” 他爱怜地捏了捏我的脸颊:“不过没关系。” “嗯?” “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一年一年下去,你的每一个习惯我都会了解过来的。”他顿了顿,“我啊,有些贪心,我想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看着他这样专着认真的神态,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楚的暖意。我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温热的金色太阳光照在发顶,和他掌心一样的热度。 我闭上眼睛,轻轻磨蹭他,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他就势揉着我的脖颈,力道恰到好处。 我听到他轻声问我:“困了?” “嗯。” “那要回家吗?” “不……”我揪住他的衣襟,“再陪我坐一会儿。” 他便不动了,温顺地让我抱着他高大的身躯,脸颊细腻亲昵地贴着我的侧颈。这片高级住宅区是不久前新落成的,居住的人并不多,我们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就好像寻找到了伴侣的兽类,紧紧地,紧紧地靠着对方。 不知不觉就在耳鬓厮磨中懒洋洋地躺了下来,脑袋枕着程维的大腿,面朝着他紧时的腹部,眯起眼睛打着小盹。 “小霖。”他摸着我的头发。 我睏倦地应了一声,周医生给我开的药副作用挺大,我这几天都特别的嗜睡。 “你头发好长。”他摸着我耳廓处的碎发,“该剪了。” “……去哪家理发店?” “你以前是不是都在sabato造型店里剪的?” “是啊。”那家义大利鬼佬开的造型店,在我爸没到台之前,的确经常光顾。 程维挑起我一缕额发,在手指上绕了个圈,淡淡道:“……那就后天吧,我打电话给他们。” “预约?” 他看了我一眼:“不,你的伤还没好,来回不方便。” “那你……” “可以叫sabato的总店长到家里来。”
第83页 他平静的样子会让人误以为他不过是在说“明天请个家政公司的钟点工来打扫卫生”,而不是一个电话把身价不菲专门负责给国际顶级明星大腕设计发型据说目前人在欧洲忙着折腾奥x卡影帝头发的总店长揪到家中上门服务。 我确定这种事情即使是我老爸如日中天时都办不到,但却被程维理所当然地轻易说出了口。 我转过头,仰望着程维逆光之下晦暗不清的脸,突然有股凉飕飕的寒意从嵴椎一路窜了上来。 两天后,sabato的总店长果然如约而至。他到楼下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程维,那是程维正在给我拌水果沙拉。我看到他在厨房戴着耳机通话,切火龙果的动作平稳优雅,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来了句:“我现在有些要紧事,请你在楼下稍等一会儿。“ 而他说的“要紧事”,竟然只是“等我吃完水果沙拉”,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当初连五角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程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凌驾于名流之上的冷傲男人。 他的权势似乎太大了,大的远远超出了我预想,这让我隐约有些不安起来,颇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有些事情,我可能真的,想的太简单了些。 晚上洗完澡,程维帮我吹干净头发,和我一起到床上,让我靠着他的肩膀看电视。 这是我一天中最放松,感觉最温馨的时光。洗过药浴之后,身上是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药香,骨子里的疲惫好像都被温水泡化了似的,由内及外焕然一新。 程维还会附赠按摩,他的力气很大,按摩指法也相当娴熟灵活,按的我又痛又酥,常常趴在床上受不了地低声哼出来。 不过这个后果……算了,不说也罢,妈的免得丢人。 我小时候常常看见老爸老妈洗漱完毕后一起上床看电视,就像现在的我和程维一样。这让我很有种置身于平稳安宁的婚姻中的错觉。两个人拌拌嘴抢抢遥控器,虽然幼稚不堪,却很有家的幸福暖意。 很多人习以为常的家庭生活,却是我们这类人求而不得的奢望。 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和程维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和他谈谈新闻联播男主持的领带肯德基的最新广告,或者别的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靠在他怀里,即使看的是最枯燥无聊的金融分析,我也一样可以看得津津有味。 可是我知道这不现实。 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不是个没有理想和野心的人,他不会犯傻,不会为了爱情而放弃事业,更不会满足于一张双人床,一台电视机,一杯热茶,一个伴侣,类似于中年夫妇般平淡安静的人生。 我看不到他身后的水有多深。 “头发剪短之后,看起来果然精神了很多。”放广告的时候,程维把他宽大的手掌埋进我的头发中,亲昵地搅动,“等你伤好了,我们去买些衣服吧,我的衣服你穿着有些大了。” “……”你不就想证明自己比我高大么你?一米八七怎么了?我加上一毫米也到一米八了好不好? 程维这个少根神经的傢伙还在说:“脱凡手工店的新设计师很有水准,我让他帮你量身定制几套吧。休闲装和正装都要,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穿西装,但万一要用到的,有一件合身的会比较好。” 我没吭声,脱凡的一条领带都可以烧掉工薪阶层一年的工资,更何况是手工定制的衣服。 程维见我没反应,又说:“不喜欢的话,换义大利的l’ora也可以,但那家店只是名气比较好而已,水平其实不如脱凡和红纱……” “程维。”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停下来,看着我:“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做的到底是什么交易?” 我家是从太爷爷那辈发家的,听说他当初从事那些灰色职业长达十余年,才在三十五岁那年爬到了t城的上流社会。但程维却只花了短短四年,就把大多数上流人士踩在了脚下。 我实在不敢想像,他鞋底粘着的,会是怎样污脏罪恶的血色。 果然,程维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望着我,良久没有说话。 我有些透不过气,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勉强笑了起来:“……不是什么……昧着良心的事吧?” 其实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繫在一起,我已经可以拼凑出一个大概的真相。可是我一直相信程维不是个残忍的人,相信到无可救药。哪怕证据确凿,被他杀死的人就横在我面前,只要他摇摇头,跟我说:“这不是我干的。”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他从来不对我说谎。 程维转过头,深邃的浅褐色眼眸望向壁钟,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笑了起来:“昧着良心?” 他的笑容有一丝很诡异的寒碜,看的我心里一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突然显得很陌生。 “……当然不会昧着良心。”程维的表情在暖黄色的床头灯映照下,逐渐又显得温柔起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应该做的,并没有害过无辜的人。……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第84页 我几乎是大大松了口气,把头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磨蹭着他柔软的薄毛衣:“……没什么。” 我已经见过我爸是怎样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最后沟里翻船的。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再重蹈覆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乖的霸王票~ 模拟人生的贴图很苦逼,poco试过了还是无法显示……我默默地内牛了…… 46 46、46 ... 戒毒原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别的创伤。 瘾头发作时,一整夜都会翻来覆去无法合眼,胃里直犯噁心,眼前也一阵一阵发晕。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些模糊的错觉,折腾到最后,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程维也根本无法睡觉,他必须看住举止失控的我,任由我痛苦地拧掐他抱住我的双臂,对他又咬又踢,任由我在他怀里哽咽哭泣,或是趴在洗手台边吐的天昏地暗,直到再也呕不出任何东西。 望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颓废男人时,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我甚至,不想承认这个人是我。 这天又犯了毒瘾,对那撮小小粉末的强烈渴望再一次烧昏了我的头脑,我从晚上九点多时就无法控制自己,折腾到了半夜,虽然还想挣扎着渴求,但体力却已经跟不上了。 我只能蜷在程维怀里哭,颠颠倒倒反反覆覆地求他放过我,求他把白粉给我。哭到最后连气都喘不过来,瑟缩在他臂膀中颤抖着:“程维……程维我受不了的……程维,你给我好不好?求你……求求你……”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的和纸一样。 “程维……” 他把无助的我搂的更紧更用力,臂膀仿佛要把我的骨头都勒碎:“小霖,你再忍忍,嗯?很快就会好的,会没事的,你再忍一忍……” 我的脸已经完全哭潮了,摇着头:“我忍不下去了,我会死的,程维,我会死的。” 他一把按住我的后脑,把我摁在他结实宽厚的怀里:“别胡说,马上就好了。我陪着你,小霖,我陪你说话好不好?你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听……”我哽咽着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我什么都不想听,我……我只想那些东西,求求你,程维,我知道你对我好……求你给我……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他不说话,紧紧咬着嘴唇,望着我的眼睛逐渐有些发红。 “程维……”我几近哀求地抓着他的衣服,“程维……” “……” “你给我好不好?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他红着眼眶低下头来,嘴唇贴在我冷汗涔涔的额头,不断地反覆亲吻着,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我不能……你再忍一忍,难受的话打我咬我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霖,你再忍一忍……” 我绝望悲惨地摇着头,在他怀里被那种疯狂的渴求感折磨得泣不成声。 程维紧紧抱着我,用力抚摸着我颤抖的背嵴,好像想要把力量借给我,像要分担我沉重的痛苦似的。 过了好久,我稍稍平复下来,不再瑟抖得那么厉害了,他就抵着我的下巴,牢牢抱着我虚弱的身子,开始和我说话。 “小霖……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学校食堂买的土豆饼卷?” “……” 我知道他是在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我悲观地觉得并不会奏效。 “那么小一个饼,厚厚一层炸面粉,里面的土豆少的可怜。”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我还在里面吃到过一只虫子。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每天早上都会插队冲到窗口去抢。你插队的次数真多,我们班的纪律分都被扣光了,你知不知道?” “……” “其实你不用这么急。你可以在宿舍多睡一会儿,我会帮你买回来。”我顿了顿,苦涩地笑了一下,“……可你总是嫌我挑的土豆饼不够大,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 “……” 笨蛋,谁叫你每天晚上都复习到那么那么迟,我又不是地主周扒皮,怎么忍心再盘剥你? 他低下头磨蹭着我的脸颊,肌肤光滑湿热的触感。 “小霖,还有啊,你记不记得高一报导的那天,你被选进了开学典礼的方阵队,但却忘了穿校服?” “……”好像还记得呢,但印象不是太清楚了。 “后来你是不是在路上随便拖了个同学就去问他借了一套?” 我愣了愣,抬起头来,哭红的眼睛呆呆望着他。 程维笑了一下,轻声告诉我:“……傻瓜,那套校服,一直到毕业……你都没有还给我。” 如果有一面镜子给我照一下,我相信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是非常可笑的。 “那、那个人是……”我磕磕巴巴,几乎言语不能。震惊地瞪着他,努力从脑袋中搜索出当初那个冤大头模糊的形象。
第85页 那个傢伙,他、他好像是戴着鸭舌帽,帽沿压的低低的,我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脸。 他垂下烟雨般朦胧的眼睫毛,看着我呆愣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小霖,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难道不是和我成为同桌之后,被我天天倒贴着追给打动的吗? “高一下学期,运动会上。”他垂着眼帘就会显得特别温柔,“你在一千五田径决赛的最后一圈超过了我。” 顿了顿:“……顺便还刷新了校历史记录。” “……有吗?” “嗯。”他认真地看着我,抬手擦去我脸颊的泪痕,“这些你从来都没有记住的事情,我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但并不是因为毒瘾发作的痛苦。 “……程维。” 过了很久,我才小声叫他。 “嗯。” “我可能……再也跑不了步了。”就算周医生怎么医术了得,有些隐患还是留了下来,腿受过这么重的伤,后面调养的再好,也恢复不到从前那种状态了。 很多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会的。”程维紧紧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肩窝,“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做复健。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就带你去美国找你的家人,我们还可以去安第斯山看宽阔的牧场,去休伦湖钓鱼,去看尼亚加拉大瀑布……” 他描述的未来很美很美,但我却摇了摇头:“可是程维,我……我不想再去找他们了。” 他微怔:“那你想去哪里?” “我……”我顿了顿,垂下睫毛,“我想回西高。回去看看……以前的教室,看看咱俩的课桌有没有被换掉,桌子侧面是不是还有我偷偷刻下的……你的名字。” 他沉静了片刻,褐色的眼眸逐渐变得很暖:“……那你还想去操场上跑一圈吗?或者,我们再来一场球赛?当年那场你的脚扭了,我们俩还没比完呢。” 我靠在他怀里安静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万一,我的腿跑不来了呢?我不是白白输给了你?亏大了。” 我的斤斤计较让他笑了起来,他的鼻尖点着我的鼻尖,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万一你跑不起来了,我就背着你,八百米也好,一千五也好,我都陪你一起跑完,大不了最后一起到终点,算我们打了平手。” 我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忙狼狈地吸了吸,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半晌才道:“程维,你这个傻瓜。” 顿了顿,我又嘆息着轻声说:“程维……” “嗯?” “我那么没用,那么任性……一定……一定会成为你的负担吧?” 他一时没有响应。 我隐约知道了答案,苦涩地笑了笑,合上眼睛不再说话。他却在这时突然对我说:“小霖。如果你再任性一点,再自私一点,成为一个谁都不想要的包袱,那就好了。”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可以不用担心有人来跟我抢,不用担心你会一声不响地逃走。我可以背着你去任何地方。有钱的时候我们一起住最舒适的房子,吃最美味的菜。没钱的时候,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算缩在二十平米不到的地下室里也觉得很温馨,一张薄薄的饼也要分成两半,我会把大一点的给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霖,如果你只是我的包袱的话,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离不开我了吧?” 我呆愣愣地听着。程维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话,从来都是存在心里,那么严丝合缝,挖都挖不出来。 他大概总是想着以后的日子还长,想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我们一直在一起,总有机会可以说出口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鬼门关外绕了一圈,明白了一个人的生命究竟有多短暂,也许昨天还对着你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人,转眼间就不在世上了。 剩下的那么多话,再也不知该对谁说。 程维就这样抱着我,和我讲话,努力分散着我的注意力。到半夜时我浅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毒瘾还是犯的难受,他就再和我说话,再摸着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 这样折腾到天亮,我加在一起迷迷糊糊大概也睡了三个多钟头。程维可就惨了,他一夜都没合过眼,早上醒来看到他眼睛都是红的,布着血丝。我枕了他的胳膊睡了一晚上,等我起身的时候,他甚至连手臂都僵麻的抬不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这个男人还要强大精神对我笑:“有没有好一些?要再睡会儿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即使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清贫拮据的少年又怎样?即使他和毒枭有所交集,即使他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即使他踩在万人之上,即使他背后的水深不可测。即使,未来有一天,他会腻烦我,把我狠狠甩掉。
第86页 可那又怎样呢? 至少现在,他还是爱我的。 仅仅依靠这这一点微弱的希望,就想要和他继续走下去。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但总想要努力着,和他一起,走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想通了这点之后,我开始试图藏起所有的害怕与自卑。我不希望成为一个自私,难看,谁都不想要的负担,压在他的肩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 如果可以,我想试着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大伞,他能够走到哪里就把我举到哪里,但又不会太重,我能为他遮风挡雨,能把他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网伤不起,从昨天开始就死活登陆不上,只能跑去网吧……可是期末将至时间有限,不能常常往网吧跑,所以我会存系统存稿,有些问题可能无法及时修改,回帖也暂时无法及时回复,真的是非常抱歉,谁他妈的去轰炸掉移动那帮废物啊!!!下学期果断办闪讯!!!马勒个xx的…… 47 47、47 ... 转眼到了寒冬腊月,春节来临了。 周医生之前给我动了最后一次腿部手术,手术十分成功,我现在几乎可以像个健康的人一样,十平八稳步履飞快地走路,只是上台阶的时候微微还有些打跛。 程维一直都在陪我做复健,我在他的陪伴下调养了大半年,身体逐渐好了起来,毒瘾犯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一切都在往幸福美好的方向发展。好像一辈子真的能那么顺顺利利,平平稳稳地过下去。 我的身体好转之后,程维的工作也渐渐忙碌起来。虽然他不是那种会把工作压力带回家里来的男人,但最近的状况比较多,好几次半夜两三点都会有紧急电话找他,然后他就不得不穿上衣服立刻赶过去。 他夜里要出门时,动作总是很轻很小心,我染了毒瘾后睡眠一直不太稳定,他担心会吵醒我,就连床头灯都不敢开,只打亮一盏小小的夜灯,然后给我盖好被子,离开房间,悄悄带上房门。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时常会醒。因为他走了之后,拥着我的温暖怀抱不在了,身边的枕头被褥,也会很快凉下来。 我真的是分外怕冷。 其实有时也能隐约看出些问题来,比如垃圾桶里用纸盖住的染血绷带,冰箱顶上放着的不起眼的止痛片。有一次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个小钢片,应该是程维做处理时不小心掉下的,暗暗的金属色,不是很厚,指甲盖似的弯曲着。 我知道那是残损的弹片。 程维那段时间一直穿着长袖,右手很少拿东西,甚至连衣服都是全部丢进洗衣机转的。要知道他有轻微洁癖,以前都嫌洗衣机洗不干净,全部贴身衣物都要自己手洗,现在这个状况,傻子都看得出有蹊跷,可我却还固执地相信他。 他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既然他说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他就一定不会去做。 但是,即使他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会很自私,很自私地偏袒他。即使后果将是与整个世界为敌,我也要站在他的身边。 他是我的爱人。 除夕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程维没带伞,从外面回来之后衣服上落满了细碎的雪花。 我忙让他站在玄关老实别动,自己登登跑去洗手间拿了块干毛巾,家庭主妇似的给他掸起雪擦起头发来。一边擦还一边碎碎念:“歹势啦,早上没听收音机啊?天气预报都说了今天有雪,你出门还不带伞,感冒了怎么办?¥@#&*#%&……” 我喋喋不休,程维就抿着嘴不说话,只微笑着任由我用毛巾将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他比我高出不少,给他擦头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必须垫着脚尖保持平衡,但是开什么玩笑!老子腿伤才刚刚好了没多久,怎么可能一直站得住! 于是踮着踮着就有些左右打摆,最后重心不稳,一个踉跄跌过去,正暗叫糟糕,人已经被程维稳稳噹噹带进了怀里。 “小霖。” 他笑起来就会显得特别的温柔好看。玄关的灯没开,四周很暗,他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显得深了不少,看起来像浓黑的墨汁一般,沾着细小雪籽的长睫毛轻轻一颤,几乎能把人直接电得窒息。 “新年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就低头吻住了我。温热熟悉的嘴唇一碰上,我就有些晕眩起来,程维搂着我的腰,和我由浅及深地接吻拥抱,舌头辗转翻弄着在口腔内搅动,粗糙的摩擦让我恍惚觉得浑身窜过了电流,脑海里逐渐一片空白,鼻腔里尽是他诱惑的成年男性气息。 “啪”的一声,我手里抓着的毛巾掉落在地。 屋里开着空调,我在家里只穿了件单衣。程维刚从外面回来,手还是冰冷的,解开我衣服扣子的时候动作有些急促,手碰到了我的肌肤,冰凉的感觉一下子刺激我清醒了过来。 我打了打他的肩膀,涨红了脸:“别闹,锅里还炖着汤。” “汤炖久一点会比较好喝。”他的嗓音哑哑的,听起来颇为情色,“你不要管它。” 什么叫我不要管它啊!!泼出来了怎么办!!砂锅爆炸了怎么办!!煤气泄漏了怎么办!! 程维不顾我的反抗,动作强硬不容置否。我的衣服很快就被褪掉,程维解开我的皮带,将我的裤子拉链解开,从后面抱着我,隔着布料揉搓着我半勃起的欲望。
第87页 我呻吟一声,背嵴紧贴着他的胸口,弓着身子被他抚弄着前端。内裤很快就被撑了起来,他俯在我耳边低声唤我:“小霖,舒服吗?” 我羞得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轻笑:“还害羞啊,怕什么?” 你当然不怕!老子都快被扒光了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淫x样,你倒好,他妈的还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见我不吭声,沉沉低笑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是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刺激,我在他技巧高超的抚慰下很快就到了要发泄出来的极点。他却在这时停下了动作,转而将我一把抱了起来,放在矮矮的实木鞋柜上,脱掉了我的长裤。 我简直想要泪奔。这,这个衣冠禽兽!凭什么老子要淫荡地面对人模人样的你?这他妈不公平!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想法,勾起薄唇笑的有些邪气:“不想脱?” 我吞着泪悲愤地用力点头。 “……那就不脱。”他把手从我仅剩的内裤上移开,握住了我的脚踝,把我的腿架在了他的肩上,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靠过来搂住我,吻了吻我的眼睛。 “你在发抖呢。”他低沉地笑着,恶劣地咬了一下我的耳坠。 王、王八蛋…… 他将我抵在鞋柜上,俯身压了下来,隔着那层薄薄的棉布内裤,用他已经硬热的性器缓缓磨蹭着。 “啊……” 这样情色调弄的动作猛然令我反应激烈地颤抖起来,我想要挣扎,却被他温柔而霸道地摁住,昏暗中他的脸贴的很近,朝我低声道:“小霖,你不厚道啊,我可是在按你的意思办事,你还想逃?” 唔……那也不是叫你,叫你这样好吧? 他不管不顾,还是依旧挑逗似的磨蹭着,我的内裤很快就被两人前端分泌出的体液弄湿,薄薄的棉布贴着皮肤,将里面的轮廓勾衬的愈发明显。 程维隔着内裤在我的穴口处反覆顶弄,我觉得他几乎要隔着布料直接捅进来似的,在他怀里紧张地微微颤慄着。 “程、程维……” 这样求而不得不急不缓的感觉太难受了,我忍不住哑着嗓子轻声叫他:“别……别这样,好奇怪……” 我们贴合的很紧密,从光洁的黑色石幕墙面投出的侧影来看,我分开的双腿和程维的律动好像我们已经在深入交合一般,可事实上他并没有进来,而是挑战我忍耐极限地在外面不轻不重地戳碰着。 “别这样?那你想怎么样?你说吧,新年的时候我什么愿望都会满足你的,嗯?” 我被他弄的简直快哭了出来,一开始还边暗自腹诽他这四年以来八成看了不少见了鬼的岛国爱情教育片,一边还能极力忍耐着咬住嘴唇不肯出声。到后面就完全在程维的挑弄下理智崩溃了。 “你还挺能忍的啊,那么这样呢?” 他掰过我的下巴,低头和我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放开我的时候嘴角带出暧昧的银丝,我张嘴微微地喘息,他却在这时动作猛烈地顶了一下,棉布面料的质感磨蹭着肠壁口,过大的刺激让我一下子失声尖叫起来:“程、程维!” 他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嗯?怎么了?” 这个畜牲!!四年前他哪有这么坏!! 我虽然又羞又怒,但后面的空虚感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他撩拨了起来。他一不动,我就如同嵴椎上爬过蚂蚁似的,费力地吞咽着口水,睁开情慾迷濛的眼睛,哀求地望着他。 他挑起眉毛,很耐心地来了句:“……我不是很懂。” 呜…… 程维!你这个混蛋!! 我忍受不了,搂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了上去,含住他的嘴唇深入吮吸,等他开始热烈地用舌头回应我时,我又去急躁地扯他的领带,衣服…… 他却一把按住我不安分的手,低沉地笑:“忍不住了?” 这时候我的血已经完全往下半身涌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沙哑着嗓子央求他:“拜託你,进、进来……” 他的瞳色瞬间暗沉下去,所有装出的漫不经心与淡定全部瓦解,他仿佛忍耐了很久似的,一把扯掉我仅剩的内裤,连套子也没用,就那么猛力地一下子顶撞到我体内。 “啊!”极度的充实感与痛苦交杂在一起,我眼前一黑,气还没来得及喘上,程维就抬起我的腿,把我抵在鞋柜上用力地抽插了起来。 激烈律动了很久,甬道干涩的后穴被男人的性器强迫撑开,程维抱着我的腰,反覆持续地重复着肉体的碰撞。 这个男人一贯都很能忍耐,表情显少见于脸上,即便是在做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神情依旧镇定平稳,没有任何扭曲。 他琥珀色眼睛里隐约压抑的情慾将他那双凤眸熏的更加动人,仅仅只是注视着他,就已经让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更何况我还在和他做着这种事情。 他把我按在鞋架上抽插着达到了一个小高潮,才低低喘着气,停下来咬着我的耳朵尖问:“小霖……你还好吗?” 我羞耻地抓着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口,点了点头。
第88页 他似乎对我这样软弱顺从的姿态很是受用,低笑着找到我的嘴唇,轻吻了一下,然后臂上一用力,竟然就着相连的姿势把我抱了起来。 “啊!”火热坚挺的性器一下子就顶到了最深处,我大口喘息着,“程、程维……” 这样的状态下,我的双腿只能挂在他紧实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际,唯一的着力点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的身体虽然没有他高大,可也算得上高挑,体重自然也不会轻到哪里去,沉甸甸的就要往下滑,却被他紧紧扣住,被迫以这种最紧密的结合姿势被他拥抱着穿过客厅走到卧房。 他抱着我走动的时候,体内的性器几乎是一直顶着深处的腺体,随着步伐不断深入刺激着最敏感处。我在他怀里哀哀低鸣着,几近痉挛地颤抖,却依旧摆脱不了这种超出生理承受范围的强烈刺激。 当他压着我,与我交叠着倒在宽敞的大床上时,那强劲的冲力几乎要让我的灵魂都覆灭殆尽,我尖叫着在他的律动下达到高潮,前面释放喷射,后穴也阵阵紧缩,压迫着在我体内驰骋的男人性器。 “……”程维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暗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抱起我,粗暴地将我翻了个身,在我因为高潮而不住颤慄的身体里猛烈用力地挺进抽送。 “啊……啊……” 我简直快要被前后交加的两重刺激逼疯了,我跪趴在他身下,额头抵着床单,手指揪紧被褥,眼泪都淌了出来,不住地哀求着,“程维……慢、慢一点……不行了……啊!……嗯……” 他含糊地道着歉,下体抽送的频率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随着他的欲望愈发猛烈,几乎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我在这一波波仿佛无止境的索取下,简直产生了一种灵魂都被顶穿的错觉,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破碎低哀地啜泣哽咽着。 他俯身,强健的胳膊绕过我的前胸,将身体虚软无力的我牢牢抱住,侧过脸来不断地亲吻我眼角的泪痕,轻声喃喃:“小霖,怎么办……我是这么爱你……” 我知道…… 我知道的,程维。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看不到你的时候,脑海中颠颠倒倒想的都是你。微笑的模样,生气的模样,喝着早茶看报纸的模样,睡在我身边抿着嘴唇小孩子似的的模样。 我爱你,这句话说出口也许用不了一秒,但却是要用一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来表达的。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记得你最好看的样子。 “小霖……” 纠缠之间,他的衣服也尽数脱了下来,随意丢弃在床边,我们身下的床单被褥更是一团凌乱。他亲吻着我汗湿的脸庞,声音有些沙哑:“小霖,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对吗?不要再离开我……”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你。我是那么爱你,程维。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是真的那么用心地在爱着你,甚至比爱自己的性命,还要多那么一点点。 只要你还喜欢我,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继续当你的负担,那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我,我也会努力留在你身边,我也会……努力成为你的伞,为你撑开一片温暖的蓝天。 只要,你还爱我。我就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再看一遍时,我表示我不相信这块肉是我写的…… 呃,欠老大字数= =反正也被发黄牌了,直接发在正文里面吧= =等被锁了再发共邮和企鹅。 48 48、48 ... 一晚上不知翻来覆去做了多少遍,我已经完全承受不住了,他还在换着体]位不知节制地索取,仿佛想用这样亲密无间的结]合确认着什么似的。 我在他身]下连喊都喊不出声,床铺已经凌乱不堪,连床垫都被挪偏了位置,臀]间更是火辣湿]粘的一片情]液。他以面对面的姿势最后用力抽]插几下,终于埋在我体]内不动了。 紧接着他在我已经被迫接受过好几次释放的深处,又射出烫]人的精]液。我被他抵着敏]感点射]出白]浊烫热的浊]液,刺激的整个人都在他的怀抱中瑟瑟颤抖。 屋内大床吱嘎摇晃的响动和肉]体碰撞声终于平息下来,只剩下男人低沉粗重的喘息,带着情]事过后特有的粗哑性]感,光是听着就让人脸红不已。 程维终于从我身体里退了出来,带出情[色十足的白[浊。我虚脱般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骨骼都被抽走似的,连抬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程维沉重地压叠在我身上,平息着气息。我们两人身上全是汗水,小[腹那片地方更是粘[腻潮湿,床[单被[褥间也全是令人遐想的暧[昧罪证。 他胸前挂着的十字架贴在我们之间,听着我们怦怦的心跳声。过了很久,程维轻声对我说:“小霖,又一年了。” 黑暗中他的眼睛很明亮,里面映出我的影子。 “是啊。”我轻声说着,“……又是一年过去了。” “明年这个时候,你还会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我想答应,可是喉咙莫名地发堵。
第89页 “你,不会走的,对吗?” 他少有的不自信让我有些心疼起来,我吻了吻他近在咫尺的嘴唇,嘆息着回答:“不会的,我答应你,我不走。” “真的?” “真的。”我望着他,“就算你赶我,我也不离开你。” 其实这是骗他的,如果他真要赶我,我肯定会很快很快地离开,然后找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偷偷地,远远地望着他。 我不想离开他,但是,我更不想让他讨厌我。 “小霖……”他的眼底逐渐有了一丝笑意,低头寻找到我温热的嘴唇,撬开来含住了我的舌头,逐渐加深了这个温存的亲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路灯散落暖黄色的柔光,安详宁静地照亮夜路。遥远的风雪里传来模糊的新年钟声,一声,两声,三声…… 十二点钟声响完之前,我们都一直紧紧相拥。好像只要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一年,两年,三年…… 然后,偷偷地在上帝眼皮底下,和他偎依在一起,一起走完剩下的日子。 “对了。”在我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我有礼物给你。” “……是什么?”回来也没见他捧着花或是拎着礼盒啊。 他笑了笑,起身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着。 我好奇地把头凑过去,却被这个暴君打了回来:“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还跟我玩这套? 我虽然小声地动动嘴皮抱怨,但还是乖乖地照着他说的闭上了眼睛。他一个指令我一个动作,温顺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感到程维从背后抱住我,手臂环绕过我的肩膀,绕到前面握住我冰凉的右手,我的掌心贴着他的掌心,温热细腻的肌肤触感,弧度相契。 “搞什么名堂?” 他不说话,然后我无名指上一阵凉意,似乎有一小枚金属圆环,被他一点一点地,推到了指根处。 我愣住了。 程维在我颈边轻声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可我还是紧紧闭着,心跳得厉害,唯恐一睁眼发现事情不是如我想像的那样,是我在自作多情。 “小霖?” 等他第二次叫我,我才猛然一颤,仓皇望自己右手上望去。 那时候的感受究竟是怎样的,我真的无法说清楚,只觉得哪怕第二天就此死去,仿佛也是值得的。 那或许是我最幸福,也是最不安的一瞬间。 纯白色银环栖息在我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紧紧贴着指根,冰冷的金属逐渐被体温焐热。 我怔了很久很久,突然听到微弱压抑的哽咽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声音是从我喉咙里发出的。我单手捂住嘴,死死咬住那些细小的呜咽,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程维亲昵温柔地磨蹭着我的颈,凑过来轻轻吻着我的眼睛,嗓音有些沙哑,却很认真:“祝霖,我爱你。” 他说着,覆过手掌,与我十指相扣,把我牢牢带进他怀抱里,另一只手反覆地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背嵴贴着他紧实的胸膛,不知何时眼前的景物已被泪水模糊一片:“程维……程维,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他愣了愣:“……小霖?” “你不能再对我这么好了。”我嘶哑地说,“我会变得离不开你的,程维,我会离不开你的……” 我已经不相信所谓的一辈子,只是想守在你身边,哪怕多一秒也好。 所有的事物都是有保质期的,人的感情也是如此。 他是那么优秀,我有什么资格一直留在他身边,和他过完剩下的日子? “如果我离不开你,那该怎么办……” 我不想有朝一日,在你下了逐客令之后,还恬不知耻地纠缠着你,让你无比厌烦。 “胡说什么呢,傻瓜。”程维掰过我哭得狼狈悽惨的脸,抬手帮我擦拭泪水。他的力道很大,把我的脸擦得又红又疼,“离不开我最好!你这辈子都不用离开我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不许骗我,你要一直一直,老老实实地守在我身边,明白吗?” 他的口气听起来很像命令,但眼神却有些软弱和不安,仿佛畏惧我会摇头拒绝一般。 “小霖,你明白吗?” 我终于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合上眼帘,睫毛交触,那样咸涩潮湿。 他好像是大大松了口气,抓着我那只戴了戒指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贴着我的手背,低声对我说:“……我想每天醒来的时候都看到你在身边……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和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我更加用力地点点头,喉咙却仿佛哽了一枚橄榄般苦涩。 这也是我的奢望,想要每天看到你坐在早餐桌前喝着牛奶看着报纸,想要每天看到你叼着牙刷半睡半醒地洗漱,想要听你刮鬍须时电动剃鬚刀的声音。 我也想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有些孩子气的睡颜,有时皱着眉头,有时咕咕哝哝地说些梦话,被子裹得像花卷一样。或许,旁人无法想像你的温顺可爱,可你每天就是这样简单驯良地睡在我的枕边,压在我腰上的胳膊有些沉甸甸的幸福。
第90页 我也想这样天天和你在一起,直到岁月在眼角雕琢出伤痕,时光泡皱了皮肤的纹理,生活涤白了乌黑的头发。 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了,我们还在一起。 这就是我最贪心,最贪心的奢想。 仅仅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交换戒指,干脆送这两位领证结婚算了= = 49 49、49 ... 第二天早上是被程维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我懒洋洋昏沉沉地窝在他的臂膀中,把玩着他胸前的那枚银色十字架。 “不去。”他皱着秀丽的眉,显得很不耐烦,“我知道是巴乔那个鬼佬的宴会,我没时间,你给我推了,谁高兴谁去。” “……理由?要什么理由,说我不想去就行了,他还能怎么样?” 手机那头的人又唧唧咕咕说了几句,程维一下子来火了,竟然出口成脏:“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告诉过你!我今天没空!明天?明天也没空!后天大后天统统没空!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暴躁地骂完之后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我抬眼看着他:“谁啊?大清早就惹你发这么大火。他真本事啊。” 程维现在虽然会对别人飈三字经发脾气,但面对着我的时候,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这不由得让我有一点小小的虚荣和骄傲,甚至感觉这样的他,比四年前那个对任何人都温文尔雅的少年还要亲切。 他转过头,声音平静了不少:“没谁,生意上的伙伴而已。” “那你也不至于起床气这么大吧。”想到以前不知在哪里看到过,说有起床气的人上辈子都是地主老财,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大过年的就对人家没好脾气,你让别人心里多不好受啊?” “他好不好受和我有什么关系。”程维抬手扯了扯我的脸颊,“他又不是你。”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的,但他的自私却让我有种暗暗的幸福感。 赤裸着身子和他在被子里拥抱接吻,正吻的甜蜜,程维的手机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搂着我上下其手的英俊男人顿时面如锅灰,黑的可怕。 “……餵。” 这回光听声音都能感到寒冬腊月冰雪封天的杀气。我躺在他怀里无奈地苦笑着,看他一副气势汹汹苦大仇深的歹毒样子。 “不去!去他妈的饭局!我那七天假条是白递的吗?!……刘总?什么刘总,不记得了,随便打发一个部门经理去陪他!别来烦我!” 啪!再次恶狠狠地把手机拍在床头柜上,震得水杯里的水都洒出来了不少。 我几乎是哭笑不得:“程维,你这床气也太大了,感觉全世界都欠你似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整的和吵架似的。” “没办法,这些人说不应。一个一个都他妈跟弹簧似的,你不把它往下摁,它就不知好歹地往前伸着。”程维嘆了口气,屈起指节敲了敲额角,“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他靠在床上静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我。 我被他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盯的有些发毛,不自在地问:“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他轻咳一声,摇了摇头。过了片刻问道:“那个……小霖,我刚才……真的有很凶吗?” 他问我问题的时候故作不在意,眼底却还是闪过一丝尴尬。 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还不明显吗?正常人哪里会在大年初一张口就对人念三字经啊? 我诚恳地点了点头,口气严肃:“的确很凶。”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是吗?以前都没什么感觉呢……” “哪里是以前都没感觉,你以前根本都不怎么发火的好不好。”我瞥到床头的一盒万宝路,又补上一句,“也不抽菸。” “是吗?” “嗯。” 他苦笑着:“我都不记得我以前是怎样的人了。” “……可是我记得啊。” 他低下头来望着我。 我认真地掰着手指讲给他听:“你啊,你以前回回考试都是年纪第一,脾气好的不得了,人也好的不得了。路上看到讨饭的小女孩,宁可自己不吃早餐也要把钱给她。你还死正经的,咱俩没好上的时候,我上课揪前排女生的辫子你都要瞪我。” “还有啊,你那时候喜欢打雷电,但每次都会让着我,子弹你吃挨着,奖励我吃着,特厚道。”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穿着的是四十三码的球鞋,打篮球的时候总是戴着只淡灰色的护腕,护腕边上有一圈白边儿,款式还挺潮的。……哦,对了,你那时候还很死板,规规矩矩的,把教导主任的话当圣旨似的供着。” 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暖暖的,很好看:“有吗?” “有啊。”我说,“不过后来被我带坏了。你还记得有一回我半夜肚子饿了,你愣是和我一起翻墙出去吃浇汤面吗?” 他点了点头,我就继续说:“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真宠我,真的。我老爷子都没有这么惯过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发烧,他只顾着忙生意,我烧到三十九度他都没来医院看过我,更别提陪我一起吃面散步了。”
第91页 说到老爸,心里总有些添堵,便讪讪地闭了嘴,垂下眼帘不出声了。 程维嘆息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把我抱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我们就这样肌肤相贴地依偎在一块儿,过了好久,我才轻声道:“程维,你说我爸……我爸他是不是从没把我当儿子看过?生病的时候不管我。家里出事了,丢下我就逃,也不管我死活。” “他从来就知道塞给我钱,从来都是钱……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你说这世道上有多少东西是钱买不来的,老头子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程维没说话。 我嘆了口气,在他温暖的怀中闭上眼睛:“程维。” “……嗯。” “你……你爸呢?”我记得当初他和我分手的起因就是他爸醉酒驾驶,这时候突然想了起来,试着询问,可我的话音未落,程维就淡淡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就是死了。 我的身子猛然一僵,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久,才闷声道:“……对、对不起,我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眼神虽然平静,但有一丝薄薄的哀戚。 偌大的房间里只听见壁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我和他互相拥抱着。过了很久,他突然轻轻地说:“……小霖,你瞧我,怎么就变得这么软弱了呢?” 屈起食指轻敲着额头,他嘆了口气:“爸爸和你两个人离开身边之后,我竟然连自己是谁……好像都不记得了。看周围的眼光都变得很奇怪,总觉得走在我旁边的那些人,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突然……突然都变得像怪物一样。觉得谁都要害我,谁都没安好心……” “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的那种困兽般的表情一下子触到了我的痛处。我鼻子一酸,将脸完全埋进他的臂弯中,低声道:“没关系的,程维。……你忘了也没关系……我还记得的,记得清清楚楚。我可以帮你把他找回来,我们一路往回走,总会看到他的,是不是?” 我想和你一起回到过去。 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程维一时没作声,我抬起头,急切地想向他确认:“程维?” 他如梦初醒般看着我,漂亮的褐色眼眸里隐约有些我无法看懂的苦涩。良久沉默后,才慢慢闭上眼睛,喃喃道:“……是啊……我们……总会看到他的。” 那时候的两个懵懂少年,一定还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总能找到他们,总能牵着他们的手,告诉他们未来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长久,每分每秒都应该去好好珍惜,别再把时间用在漫长的等待和离别上。 我心里酸涩的发苦,于是吸了吸鼻子,仰起脸来,打起精神朝他笑了一下:“程维。” “嗯?” “大过年的,我们别说这些闹心的事儿了,说些别的吧?说些快乐的,高兴的事情,好不好?” 他看着我,目光中的宠溺丝毫没有比四年前减少半分:“好啊,你想讲什么?” “讲……”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半天,发现这四年来,快乐的事情真的是少得可怜,不由的脸色就有些垮下来,苦哈哈地看着他,“我想不出来,要不你想想?” 估计是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太搞,程维忍俊不禁,我们之间残存的一些伤感便在两人面对面望着傻乎乎地发笑中,如同初春冰雪般一点一点地消融掉。 我们闲闲散散地聊了一会儿,程维和我讲着春节假期安排的时候,我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他胸前挂着的十字架,窝在他的臂弯中,懒洋洋的:“……之后我们可以去学校门口那条巷子吃小吃,我上次开车路过时特地去看了,卖浇汤面的那家店还没有拆掉,而且老闆还有了个小女儿……” 吓,什么什么? 我很八卦地打断了他:“小女儿?老闆和那个安徽小姑娘的?” “不是,换了一个,是本地人。”程维笑了笑,“和原来那个多半是分了吧,我没好意思问。看他们一家现在挺和乐融融的,他们女儿个子小小的,就这么一点儿大,我去的那天她穿着花棉袄,套着个小棉鞋,鼓鼓囊囊像个球似的,走都走不稳。那样子特逗,下次咱们一起去看,嗯?” 我笑了起来:“又不是你女儿,去看什么?” “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 “去,谁喜欢小孩子了,又哭又闹的烦死了,是你喜欢才对吧?” 他微笑着凝视我,眸色逐渐有些变深:“……的确喜欢。你要不要考虑帮我生一个?” “滚你的,没正经。”我笑骂着打了他一下,“再开黄腔老子打120把你抓去精神病院重症病房,你别……啊!” 我还没贫完,就被他拥抱着,交叠着赤[裸的身子,光明正大地进入了。 ……妈的,没穿衣服就是方便某些人作奸犯科。喂,等、等一下……呜……该死的,为什么这傢伙一早上就可以这么精力旺盛斗志高昂啊!!
第92页 折腾了大半个上午,洗了澡换了衣服,中午吃饭的时候连走路都是打摆的。我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个炸茄盒,白了餐桌边的程维一眼,晃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背后笼罩着一团浓重的黑气。 “板着脸干什么?”程维走过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脖颈,把一碟切好的果盘递到我手边,“有人欠了你五百万?” “滚你丫!如果老子定价射一次一百万,你从昨天到今天早上欠我的早就超五百万了!!”我朝他张牙舞爪地咆哮,然后用牙籤插了一块奇异果送进嘴里。 妈的,这个床上畜牲!害的老子到现在还腰酸背痛腿抽筋,活像折了十年寿似的。 程维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在我身边坐下:“欠你五百万也好,后半辈子你就别干活了,在家里洗衣服拖地做饭暖床,我养着你。” “滚滚滚。老子t城怡红院一朵奇葩,只卖艺不卖身,客官您请回吧。” “没关系啊,我正好不买]春只赎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从此挂印封金,死心塌地跟着我回家?” 我横了他一眼:“封建旧势力的余毒,真他妈腐败。别人顶多进店就餐,你他妈还叫外卖。” 他支着下巴笑得很风流:“不,我这是打包呢,勤俭节约你懂吗?” “死去,你就是一欺男霸女的地主扒皮。” “我家祖上三代贫农,我根正苗红,家庭成分特别的好,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 我瞪他:“三代贫农你还嗜好金屋藏娇?” 他一下子乐了:“金屋藏娇?你这个娇的脾气还真不一般的大啊,比维多利亚辣妹还凶悍。” 我跳起来掐他的脖子:“程地主你少说两句会死啊你?你信不信我——” 啊喂,老子的腰!腰! 妈了个x,都怪我动作幅度太大,一个鲤鱼打挺就把原本酸痛不已的腰给扭了,痛得脸色煞白鬼哭狼嚎老泪纵横地躺在沙发上,手扶着腰一动也不敢动。 妈的,逊毙了啊…… 程维吓了一跳,紧张地问:“怎么了?” “扭,扭到了……”我悲愤地吸了吸鼻子,尴尬而哀怨地望着这个罪魁祸首。 “手拿开,快让我看看。” “我不要。”丢人死了,看你个妹啊看。 “乖,听话,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不要不要不要!”眼泪鼻涕一起流,老子怎么着今天也要哭给你看!就不信哭不出你的负罪感! 他嘆了口气,摸着我的头发:“那,先趴下好不好?别斜在这里,我去帮你拿药?” “……”我还是含着泪控诉般望着他。 “……”他终于被我充满怨念的目光盯的产生了罪恶感,顿了顿,无奈地问道,“那你想要干什么?” “……以后不许再当一夜七次郎。” 他满脸黑线的看着我。 “不答应就算了。”我咬着手腕泪汪汪地扭过头,“你让我痛死吧,以免受那一夜七次之苦。老子下辈子再入轮回,一定要投胎做一只快乐的貔貅,取名总攻,字无菊,以解心头之恨。” 他哭笑不得:“……有这么疼吗?” “废话!不信换你在下面试试!你也不想一想自己是什么size!” “……” “站着说话不腰疼!盘剥工人的剩余劳动价值!” “……” “禽兽!资产阶级!反动派!” “……” 我见他已经神情动摇了,连忙扇风点火呼风唤雨涕泗横流痛哭流涕:“程维,我真的好痛,痛死了,你给我吃止疼片好不好?或者给我一把安眠药?还是来一针冰毒?还是……” 他听到毒品立马就不安了,唯恐我真的要重蹈覆辙似的,忙按住我的肩膀:“成成成,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千万别给我乱来啊。” 切,笨蛋,吓他的都听不出来,他对我这么好,我又哪里捨得再糟践自己。 看着程维慌张当真的样子,我心里笑了起来,很好很好,万里长征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做bottom的人就是要学会积极为自己争取福利不是吗? 我暗地里虽已爽开了花,但脸上还故作沉痛,趁他正心疼,又七七八八开了一堆条约,什么“不许射在里面”,“不许不戴套子”,“不许用义大利吊灯体位”,“不许说想要吗?想要就求我啊之类的话”。 妈的,想起这点我就来气,什么“你的眼神我看不懂啊,你说出来,说出来想要什么,你求我啊”,这种giulio那样的种马才会使用的狗血台词,程维竟然也统统给学到位了。 什么叫堕落?这就叫堕落啊!! “话说你这些年到底怎么混的,手段情]色到这种程度?”我终于忍不住忿忿地问,“还说你一直没碰过别人……这种事情不可能单独进步吧?程维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老实交待,你去哪个窑子找的小少爷?” 程维给我按摩腰部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了会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谁跟你说一定要去找少爷了?”
第93页 “吓,难道你还找小姐?” 他给我揉着腰的手狠狠一掐,痛得我立刻惨叫起来,他说:“想什么呢你,现实吗?” “那你……” 他懒洋洋地打断我,漂亮的眼珠微微下瞥,俯视着趴在他腿上享受按摩的我,来了一句:“……欢迎来到二十一世纪啊。” 啥?什么意思?什么欢迎来到二十一世纪? 我瞪他:“程维你好好说话啊,别有事没事测试我智商行不行?”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电脑和网络是摆设呢?” “……”我抬头望着他,这傢伙的笑容坦荡而轻松,一点负罪感都没有,“难、难道……你你你观摩g]v和h]文?” 程维倒是落落大方,神情还挺君子的,除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诡异:“……你也可以把它们称作各种影视资料和书面理论。” “……” 我看着他阴森森的笑,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背后刷刷除了一层白毛汗。 单身男人的电脑,尤其是洁身自好,不和外面女人男人乱搞的单身男人的电脑,是一种绝对不能碰,碰了绝对会颠覆你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顶级神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换课,所以课程从七点五十到晚上九点全满。 这章是由存稿箱发布的,当你们看到它的时候,苦逼的狼外婆正在上噁心巴拉的倒灶大学语文…… 50 50、50 ... 晚上程维开车载我去吃怀石料理,他在一家日式料理店提前订了包间,雅致宽敞的和风包间内就我们两个人,侍者上完菜之后弓着身子就下去了。 怀石料理看上去挺高档,但十分不划算,肉片儿都能煮的和蔬菜一个味儿,吃在嘴里淡而无味苦不能言。我恨不得当场摔筷子走人去外头买三块钱一大串的炭烤鱿鱼,刷一层厚厚的海鲜酱洒一层厚厚的辣椒粉再铺一层厚厚的孜然吃个痛快。 可惜对面的那个男人好像吃的很悠闲,我不好坏他的雅兴,只能小杯小杯地喝着清酒,吃那比茅纸还薄的肉片,心里老泪纵横。 过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叫了声:“程维。” “嗯?”他抬眼看我。 “……我能不能叫一碗大份量的咖喱牛肉饭?” 他很绝情地跟我说:“可是这里没有咖喱牛肉饭啊。” 我差点一头磕死在桌角,幸好这里是单间包厢,四周没有别人,泪眼汪汪起来不会太埋汰。 程维望着我:“你没吃饱?” 我十分十分用力地点头,点的头都快掉下来了。 他翻了翻菜谱,问:“那再叫一份寿司?还是海胆刺身?”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这个可怕的念头:“地主,您饶了我吧。” 他好笑地看着我:“那你想吃什么?” “……烤鱿鱼。”我视死如归地盯着他看,一字一顿抑扬顿挫,“还有,麻辣烫。” 于是,三十分钟以后,t城某条小吃街旁,停下了一辆无比眨眼的宾利欧陆gt,程维和我下了车,小风一吹树叶打捲儿,风衣呼啦啦地在身后翻飞,那模样实在是有些黑帮,整的我脑内不可遏制地开始循环上海滩主题曲。 我俩忘了大过年的民工都返乡了,路上根本没有摆摊的人。于是许文强x2站在马路牙子口面面相觑。步行街的保安叔叔用无比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俩傻b,以及傻b身后b字车标的宾利欧陆。 “怎么办?”程维望着我。 我死不瞑目地说:“再往前开,去城东菜市桥,我就不信没有一家卖麻辣烫的!” 于是拉风的宾利又载着俩傻b继续行驶在大年夜空旷的马路上。 “往前!” “……” “再往前!!” “……” “开到郊区去!我就不信邪!” 结果兜了大半个t城,中途程维还去加油站补了些汽油,我俩把所有可能出现摆摊小贩的地方都扫荡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我实在扛不住了,只能悻悻地打道回府。途中经过一家24小时便利超市,程维一脚剎车停了下来。 我原本快睡着了,这时候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着惺忪睡眼问:“嗯?到家了?” “没。你在车里坐着,我出去一下。” 他说完之后就下车,往那家便利超市走了过去。过了一会提了两大只塑胶袋回来。他把塑胶袋往车座旁一丢,我好奇地打开其中一只翻了翻,都是些速冻鱼豆腐,甜不辣,鲜肉小水饺,墨鱼丸子之类的,还有一小罐麻辣火锅底料。 “吓,你这是要干什么?” “买不到麻辣烫就算了。”程维捲起一只袖子,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家煮火锅吃味道也是一样的。” “不会吧,这么好?我记得你是最讨厌吃火锅的哎。” 他斜过眼眸笑着望我:“是吗?” “是啊。”我把一包肥牛卷扔回塑胶袋,“以前总说什么一群人坐在桌边,十几根筷子往锅里伸又往嘴里塞,遇到吃品差的还用筷子在锅里搅,光看着就被噁心饱了。”
第94页 “傻瓜,那要看是和谁一起吃了。”程维屈起手指在我额头弹了一下,“你就算直接就着锅喝汤我都不会嫌弃的好不好?” “……你就不怕我会烫到嘴巴?” 他笑了笑:“没事,烫到我帮你吹一吹。” “你有没搞错,以为自己是仙人啊,吹一口气就hp值满点了?”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他笑着转过头来,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按过我的后脑,低下脸来封住我的嘴唇。 喂喂,你这傢伙……开车要看路啊白痴!!就算大年夜的晚上没什么人,你也不要……呜…… 再多的抱怨也实在想不出来了,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开始有些犯迷糊。在程维面前我一直都是这样笨拙,吻技啊诱惑啊理智啊,这些东西统统都消失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个温存地亲吻着我的男人,别的什么都不再重要。 窗外暖焰色的灯火如同流水般闪烁着碎光,迤逦淌过。车顶挂着的精巧小装饰叮叮咚咚撞击出悦耳的声音。我情不自禁地环住深爱着的男人的脖颈,和他在温暖的车内唇舌纠缠,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这时候恍惚就有种微妙的错觉,好像我们真的能这样简单地幸福下去,一直,一直…… 恍惚就觉得,其实幸福地走完一辈子,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我就是这样偷偷地,痴心妄想着。 年假这段时间到处都有大小聚会,同学会自然也是重要一项,而且据说这是造成婚姻危机与心态失衡的头号危险活动。不过大家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即使知道会受刺激,还是忍不住去看看昔日一起抄作业打群架的熊孩子们如今何处高就,看看同桌的她如今成了谁的老婆谁的妈。 神通广大的二熊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我和程维的qq号,加了我俩为好友后就热情地邀请我们年初六去外面磋一顿。程维考虑到我的心情,原本不想去,但二熊太过执着,实在推却不掉,于是我和程维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表现出任何我们俩很熟悉的样子。” “第二,不许叫我小霖。” “第三,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俩同居这件事。” 程维靠在博古架上双手抱臂,修长的腿闲适地伸着,淡淡来了句:“那你得去另外买一件衣服。” “啥?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凑在我颈边暧昧地蹭了蹭,散发着煽情诱惑的呼吸拂过我耳根:“你知道吗?现在你身上的味道和我是一样的,你就不怕别人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周快要来了,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上jj……司马那蚁= = 昨儿鼓起勇气跑去杭州着名的gay吧君度玩,比想像中正经很多,帅哥数目也相当可观,不过我太早出来了,连钢管舞都没看到,只瞅见一特水灵可爱的受,可惜没搭讪勇气……泪…… 下次带副老k,说什么也要捱到十点钟看钢管!!这里有没有杭州姑娘?咱们组团去= =6月25日好像还有布谷村庄的电影选角决赛。点一杯饮料也不会太贵,有没有杭州姑娘求同去啊!!!!没有的话我还是得苦逼地叫那群乖到九点半就要回家的同学……嘆息…… 51 51、51 ... 他走过来,凑在我颈边暧昧地蹭了蹭,散发着煽情诱惑的呼吸拂过我耳根:“你知道吗?现在你身上的味道和我是一样的,你就不怕别人闻出来?” 我刷的一下从头发丝红到脚底板,你妈个x啊,老子天天和你用同一款沐浴露同一款精油同一款洗发膏同一款护发素同一款剔须膏甚至同一款男士古龙水,味道能不一样吗? 换件衣服?换件衣服有个鸟用!我现在就算吞个十斤榴槤下去也不一定盖的住罪证啊= = 于是约法再加一条:“不许和我靠的太近,以免别人闻出来咱俩身上的味道相似。” 下午赶到约定的地方。五年没见了,昔日的同学一个个变化都极大,624寝室里的几个哥们儿如今都已各自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活的都和人精似的。 二熊现在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食品厂,自己滋滋润润地当起了厂主。老鼠去了s城海军二队服兵役,后来又转考军校,出来之后直接就是军官。小胖进了研究所,加完班急匆匆地就赶来了,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下。大南是一家企业的职员,板刷最牛逼,竟然已经结婚了!老婆比他大四岁,玩得他妈还是姐弟恋! 从我们那窝里爬出来的小子,如今就属我最落魄。 “小胖,你那身神膘跑哪去啦?这些年咋整的,咋瘦成这副德性了?”大南问道。 工程师小胖此时已是又高又瘦,完全没了当年类似于天蓬元帅的体型,摆摆手笑道:“还能怎么的,累的呗。上头有新项目派下来,我总不能不做吧?做了还得受气,搞不好辛辛苦苦研究大半年,到最后还得把项目署着领导的名字报上去。” 大南啧嘴:“不会吧,都是学术殿堂的文化人,怎么会这么黑?” 小胖苦笑一下:“这年头哪还有什么学术殿堂,我看是学术食堂还差不多,卖的肉还是臭的。哎,老鼠,我倒是听同事说你们部队好啊,油水福利挺多的,看病都不用钱,对吧?”
第95页 “操,你听哪个傻x说的,好个屁!”老鼠愤愤的,“83219连队共士兵一百四十人,其中女兵三人,老子连个小姑娘的手都摸不到,蛋都快长霉了!” 周围一圈人闹笑起来,板刷靠在沙发上喝了口啤酒,插嘴道:“要个小姑娘还不简单啊,改天让我老婆介绍一个小姐妹给你认识认识。老婆,那个小丽是不是正打算处个对象啊?把她电话给老鼠试试呗。” 板刷那个看起来挺温柔善良的媳妇立刻点了点头,笑道:“这个敢情好,回头我帮你问问?” 老鼠立马道:“哎,那就先谢谢嫂子了啊。” “不用不用,你等等啊,我帮你找找小丽的号码……” 几个人又天南地北地闲扯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绕到了我身上,老鼠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膀,避都避不掉:“祝霖,你怎么都不说话?你小子最近混得咋样啊?” 我躲闪不及,只得含糊其辞:“还……还好。” “还好就成,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别忘了找哥求笼罩啊。”他哈哈笑了两下,又问,“哎,对了,你以前和程维是同桌吧?” “嗯。”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可厉害了。看到他腕上那支爱彼没有?最新款的,能烧掉工薪阶层一年的工资呢。” “哦……”我兴趣不大地看了一眼,他戴手錶出门的原因我再清楚不过了。昨儿做的时候他用力过猛,我一时受不了,在他腕上咬了一排牙印,他今天这支爱彼是用来遮掩罪证的。 “还有他开来的那辆宾利啊,靠,太奢华了。据说里面每块原木都是有档案备份的,一旦损坏,车主可以要求按照原样修复,连木头的纹路都没有丝毫差别!真厉害!” “是啊……”最厉害的是后座可弹出的工具盒,里面润滑剂保险套一应俱全。 “说起来,你们高三那年是怎么回事?你和程维差不多同时辍学,班主任都不肯告诉我们原因,搞得我们都莫名其妙的……” “是啊是啊。”二熊也凑了过来,“真可惜,程维那时候的成绩,进t城工大就跟吃饭似的简单,怎么就辍学了?” “不过人家厉害啦,不读书一样钱花不完。” “哎,这就是命啦。” 他们叽叽歪歪,我就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当年家里有事,勉强给矇混了过去。几个男人又感慨一番,老鼠突然问我:“哎,祝霖,你跟程维好久没见面了吧?怎么都不说话呢?” 我一口酒差点呛到,咳了半天才缓过气:“哦,是、是好久没见了。” 我跟他好久没见?那昨天压在我上面的体力狂人难道是鬼啊? 老鼠立马热情地拉住我的胳膊,朝远处的程维招了招手:“喂,班长,小霖在这里,过来叙叙旧啊。” 即使ktv包厢的灯光很暗,我仍然可以肯定,我的脸此时红的堪比熟虾。 程维原本靠在吧檯边,生疏却不失礼貌地应付那些莺莺燕燕,听到老鼠的喊声,他在一帮红粉知己中抬起头来,目光与我相接的一瞬,很耐人寻味地勾起薄薄的唇角笑了。 “不好意思。”他朝身边簇拥的女人们道歉,“失陪了,我先过去一下。” 老鼠相当热络,一手搂着我的肩膀,一手抓着程维握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我推上前:“班长,记得不?你以前同桌,那时候跟你关系可铁了,你俩还上下铺来着呢。” 程维上上下下玩味地打量了我许久,看得我脑袋都快冒热气了,才朝我伸出手:“当然记得,祝霖,好久不见了。” ……见你妹。 我哈哈干笑两下,和他握手的时候恨不得把他骨头捏碎。这个死人,、约法三章说要他和我保持距离,但也没让他在我面前沾花惹草啊!他临出门前是不是在身体里安装了异性磁吸啊?我们班一半的女生刚才都跟抢什么似的杀红了眼围在他身边,他倒好,非但不推却,反倒显得乐在其中的。 正和程维皮笑肉不笑地寒暄着,突然就感到一个小纸团从落到了我掌心中,他松开了手,朝我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抬手整了下领带:“我去给你叫杯酒?” 我不知道这傢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等他一走,我就找了个理由一个人走去角落。把他趁着握手时塞给我的小纸团偷偷打开。 上面言简意赅三个字:洗手间。 52、52 ... ktv二楼的洗手间在转角处,我暗想程维这傢伙搞什么鬼,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程维正在洗手台边抽菸,看到我进来,抬手弹了弹菸灰,眯着狭长漂亮的凤眸望着我:“来了?” “干吗啊你,莫名其妙地把我叫到这里。有事?” 他哼了一声掐灭香菸,拽着我把我拖到单间,啪的一下把门锁上,阴沉着脸:“……你很享受嘛。” 哈?他在说什么啊。 我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他单手撑在墙上,脸凑的很近:“跟那兵痞子就这么说的来?” “兵痞子?”我愣了愣,然后道,“你说老鼠啊。” 我刚才的确和他聊得多了些,他以前就是我们寝室除了程维之外和我关系最好的,现在又当了兵,制服一穿靴子一蹬,威风凛凛目光炯炯,我多看他两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第96页 “你觉得他很帅?” “啊……”是挺帅的,怎么了? “你觉得他很健谈?” “是啊。”痞子味儿十足的人,我向来都很喜欢。 “你觉得他很有吸引力?” 我简直一头雾水,瞪着程维:“干什么啊你,受什么刺激了?” 程维凶巴巴地捶了墙壁一下,伸手就掰过我的脸:“那种当兵的有什么好!” 哈? “他有我高吗?!” “……” “他力气有我大吗?!” “……” “他长得有我好吗?!” “……” 程、程维你你你冷静点,单间门板薄,经不起你惊天动地的一拳头。 “你觉得他对你而言比我更有吸引力吗?!” 耳朵嗡嗡嗡的,我张着嘴傻呆呆地看着程维,过了好半天才愣愣地反应过来,他……他难道……吃醋了? 不,不会吧!他是程维哎!程维会吃醋?!这种小孩子气的行为不是只有我自己才干的出来吗?没想到他也…… 唔。 还没来得及想完,嘴唇就被程维气势汹汹暴躁异常地堵封住了。舌头撬开牙关,粗暴地伸进来辗转翻搅,我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肺里的空气被他恣意掠夺,他灵活温热的舌在我口腔内摩擦冲撞,勾住我的舌交缠吮吸。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激烈绵长的亲吻,我还来不及把气喘匀,就被他强行抬起下巴:“他吻技有我好吗?!” 拜託!程先生您冷静点好不好!老鼠他的吻技我又没有领教过,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哀怨愤懑的眼神让程维更加不爽,干脆开始扯我皮带扣子。 我吓得面如白纸瑟瑟发抖,喂喂喂,你不会把你?虽然我知道你骨子里很野兽是个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体力狂人钢铁战士,但这里是ktv洗手间啊!他妈的不是酒吧洗手间好不好!这里有很多纯洁无瑕的小朋友和慈祥善良的大伯大爷出没的!你不要……啊! 再怎么挣扎也没用,我还是在激烈的缠斗中被他强行抱着腰进入了。我泪眼汪汪苦不能言,只得咬着胳膊呜呜低叫着求饶,却还是被他分开双腿抵在门板上激烈顶]撞。腺]体频频被他昂扬坚]挺的性]器捅]戳到,刺激的我好几次控制不住地呻]吟起来,他却压抑着喘息低声问我:“他xx的技术比我好吗?” 我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泪汪汪地拼命摇头,小声地在他怀里呜咽着,承受他一次又一次沉重深入的撞击,一边还得听程维醋意十足的质问:“他的&@#*%$比我&*@$吗?” 你妈!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你真那么想知道怎么自己不去和他做啊!!敢情您老人家刚才和那帮女人谈笑风生是装的?!怎么连老子喝了老鼠杯子里的一小口酒都知道啊!你他妈全过程都在旁边偷窥吧!你这个变态!! 我被他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重获自由,走回ktv包厢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脚是打摆的,连腰都挺不直,心里三字经以滚动模式循环播放。 老鼠见我和程维回来了,还不明所以地抬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 真不愧是解放军战士,那力道大的,要不是程维抓着我的胳膊,我估计能直接摔到地上。 老鼠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刚才下楼时被个死胖子撞了一下。” 被我扭曲形容成“死胖子”的程维在旁边好涵养地微笑着:“是啊,撞的不轻,你看,祝霖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麻烦你一会儿帮我和二熊打声招呼,就说我先开车送祝霖回去,钱已经在前台结过了。” 老鼠吓了一跳:“你去结帐了?这怎么好意思?大家说好要aa制的啊!” 程维笑了笑:“没关系,这家ktv的老闆我认识,我付帐会比较优惠,你不用介意。” 老鼠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赛孟尝先生,老半天才道:“那,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更何况你才来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啊?好歹等会儿一起去旋转餐厅吃顿饭啊……” 我正好肚子也饿了,就帮腔:“吃了饭再走也……” 哎哟!你他妈掐我干什么!怒!! 程维笑着在我身后说:“不用了,祝霖身体吃不消,下次再说吧,谢谢你啊。” 结果同学聚餐就在这个暴君的一手策划下泡汤了。 晚上我苦哈哈地坐在客厅地板上摁着遥控板不断换台,程维走到我后面,弯腰将手绕过我的腋下,想把我抱起来:“地上凉,别老坐着。” “哼。”我托着腮死活不肯挪一下屁股。 他见硬的不行,就採取怀柔政策:“我炖了肚片黄芪洋参汤,你不是胃不好吗?起来喝一点?” “哼。” 他继续耐心地哄我:“那我给你端一碗来?” 我不理他,他就真的去厨房盛了一碗砂锅肚片汤,浓香的乳白色高汤里白嫩脆爽的肚丝,切片儿山楂,炖烂的黄芪与西洋参片若隐若现,香气扑鼻。 我忍不住斜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又十分坚定地把目光移开了。
第97页 程维舀了一小勺汤,递到我口边:“趁热尝一尝?这个是养胃的。” 我把头一别,还是不理他。 正在僵持着,程维的手机响了,搁在茶几上彩铃大作屏幕闪动,我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比他还快地抢过手机,刚瞥了眼屏幕,脸就黑了。 “……蒋月榕?”我举着手机,背后黑气笼罩,“以前的宣传委员?她给你打电话?” 程维:“……” 我不客气地摁掉,把手机丢给他:“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小霖……”他哭笑不得,“只是一个电话而已啊,你不想让我接,我不接不就成了?你这又是干什么?” 干什么?只许你吃醋,不许我吃醋啊? 虽然我现在寄人篱下,但我还是认为恋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他可以很自私很霸道,可以认为全世界只有我和他,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不过,既然他要求我绝对忠诚,我也希望他同样可以做到。 我就是那么的小心眼,连吃醋这样无关痛痒的权力也要张开尖牙利爪死死守卫着。 我并不是为了生活在这里而爱他,而是因为爱他才生活在这里的。 如果有一天,他不爱我了,我会很自觉地收拾包袱滚出去,根本不用他拉下脸来赶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可是在这之前,我是他的爱人,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无法介入他生活的房客。 53 53、公告 ... http:v.ku6showdyxqdnqlkoyrh.html 在看这篇公告之前,请大家看一下上面那个视频。 今天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也许有些各位读者会看着不舒服,会不认同,但是那就是我想说的,希望各位不要拍转,至少这一次,我是把心剖开来给大家看的。 我这个人并不是很合群,做事情也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高兴了就做,不高兴了再重要的事情都能丢到一边,弃之不顾。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曾经完全忍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回家作业,小学一二年级,还能在家长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写完。到了三年级,有时间就喜欢读课外书,童话故事,历史小说,想读什么读什么,家庭作业完全抛诸脑后。 没有老师会喜欢一直不做作业的学生,更不会喜欢违逆自己意愿的孩子。在学校受尽了白眼,就开始厌学,发展到最后,就成了逃学。逃学次数多了,甚至被教导主任威胁要开除学籍。爸爸妈妈真的是对我十分失望,看到他们那么难过,我也会良心发现,可是人就是跟中了邪似的,无论如何也改不回来。大概是觉得自己实在是一无是处,在老师不断的冷嘲热讽,和那些所谓好学生的讥笑中,就真的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 那一年有一次市级作文比赛,这种比赛,现在想起来实在是非常可笑的。几个评委坐一起,把交上去的文章读个一遍,看哪篇顺眼了,就封个状元啊榜眼啊探花的,然后发发奖,开开表彰大会,美其名曰“激发少年儿童写作热情。” 然而那个时候的我,就真的被这样偶然的经历,这样可笑的比赛,激发出了所谓的兴趣。 本来徵文这档子事就和抓壮丁一样,从优质的挑起,按理是无论如何不会轮到我这种三流差生的,但那次是班里同学每人都必须上交,大概是评委脑子进水了或者午饭吃撑了,颁奖竟然也有我一份。拿着那张奖状的时候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捉摸着是不是发错人了还怎么着的。 就是在那次之后,我收敛了心思,好在还是小学,我走了那么多弯路,从此回头还来得及。 后来就渐渐循规蹈矩,本分地往返于学校之间,初中,高中,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这其中我有过很多兴趣爱好,有的如细沙流过指隙,笑过闹过便抛弃了,唯一不曾放下的,就是将我从那一线黑黪黪的深渊中拉出来的,那一支笔。 也许有的人会笑,有的人会感同身受,但是,握着笔的时候,我是真的有“家”一般的温暖和归属感。我知道很多人擅长写作,他们很厉害,遥遥在上高不可及,天赋所致,足可笔落惊风雨。我当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资格,可以说我的能力和他们一样,但是我却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对写作的热爱,不会比那些天赋者少,哪怕一丝一毫。 偏科严重的学生也许会和我一样,知道面临升学,高考的压力,很多时候,自己的爱好也会被师长硬生生抑制下去。可是其它的什么爱好都可以不要,上网也好,漫画也好,唯独动笔的权利,是我必须,也必将捍卫到底的。心里有话,若不说出来,烂在胸腔,会积压得整颗心脏都抽痛的厉害。 我是怀着感恩的心,去尊敬它,去守护它的。尽管我也曾迷失过方向,也曾质问过自己究竟值也不值,也曾写过一些违心的,不值一读的东西。但是深夜静思时,看着自己的右手,仍然会清醒地意识到,它就是心脏的嘴巴,从指尖笔端流出的即便不能是珠玑,也必须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话。 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在自己最困顿迷惘,找不到前进方向的时候,是一枝小小的笔戳直了我的嵴樑,告诉我再往前走,再往前走一点点,就会有光亮。 我写的便是我想的,无论是撒花加油,还是嗤之以鼻,这些是读者的权利,我管不到。贫嘴粗口,文艺狗血,那是我自己想看的故事,高兴了,我就写了。当然没有爱了也会弃,感恩和兴趣是我动笔的力量滥觞,缺了兴趣自然就不必强迫自己。所以,说句不怕被鄙视的实话,我没有责任心。
第98页 然而今天看着个视频,我却有种很想放弃,很想离开这片墟场的感觉。 文化殿堂没有,我忍了,我进文化澡堂。可是文化澡堂闯进了一帮流氓,我只能穿上衣服出去了。 我们的头脑都要被管辖了,怎么办?我们的手指被束缚,嵴樑被拧断,这一切是那么的可笑荒诞,却又是如此真实。45年前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浩劫,历史是过去了,可是谁说历史不会再重演呢? 我觉得我像在看一场屠杀。一场针对于人性的屠杀。 刽子手是所谓的正义,是所谓的道德,而我们这些写手(不仅仅是耽美写手,还有那些敢说真话的人),是要被送上绞架的罪犯。 只是这一次,屠夫的刀尖先对准的是耽美写手而已。 其实事情概括起来很简单:为了无法伤及秋毫的几篇文章,我们的公僕不远万里,迢迢赶来逮捕那些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才几岁?视频里说了,二十多。 二十多意味着什么?很多人才刚刚踏上社会,对社会上的很多事还都懵懂无知,抱有青涩的幻想和金色的希望。她们动笔,也只是因为对耽美,对写作怀有着热情和热爱。她们也只是想把自己心里的那些故事讲给别人听,仅此而已。 可是在公僕们,专家们的眼里,这些都不是理由,他们笃信自己比那些年轻人更了解他们本人的心态,因为他们是法律的执行者,他们是心理学的专家!真心算什么?捏在手里拧干了鲜血,疼的也不是他们! 于是呢,很自然的—— 为什么要写文?因为性幻想。 幻个屁想!你以为腐女都没有男朋友?!日夜喧淫的高官你敢不敢抓?你敢不敢说他性饥渴? 为什么要发表?因为想赚钱。 赚个屁钱!千字几分,这年头还有谁论分卖东西?地沟油都他妈几毛几块地往外卖! 不要以为抓个文强枪毙了就可以标榜法制社会了。这只是在做戏,有多少文强还在公安局里端坐着,气定神闲办那些懵懂少女的“犯罪案”? 不要以为自己伸张了正义,肃清了色情信息。你们活生生害死了一群年轻人,那些内向安静的女孩子被抓到派出所,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们的心理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文字而已,即便真的触及正统道德逆鳞,就真的值得让她们颜面尽失,用你们手里的权杖敲着她们的腿,让她们在法律面前俯首认罪? 这个视频有两处地方最令我动容,一处是第一个女孩被抓走时,她妈妈说“带上些吃的,她早上没有吃东西。” 还有一个,就是后面採访一个女孩,她说她一直很喜欢写作,成为作家是她的梦想。 看着两处地方的时候我很想哭,我没有看到任何公平任何公正任何法律的威严,我没有看到所谓的邪恶被消灭,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意义。 我只看到,一个母亲的心被刺伤了。一个女孩的梦想被噼碎了,而那把剑有一个动听的名字——“正义”。 如果肃清淫秽内容,需要付出的是这样蛮横的代价。那么,我们的人性何在?试问那些公僕们,你们会因为自己的女儿,仅仅写了这些文章,就把她们铁面无私地丢入派出所,并且找来媒体採访,曝光吗? 如果你们于心不忍,别人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色情内容不是为了剧情需要,不是水到渠成的结合,而像专家们讲的,是性。发泄,是性幻想,那么,这些女孩们所作的,是不是可以认为是“过度发泄了人性”呢? 为了惩戒“过度发泄人性”而泯灭人性,人将不再是人,这样的社会,也未免太过悲哀了。 最后还是想说我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打扫好监狱,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关进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谁敢说现在外面的社会比监狱太平呢?当牢笼里的野售都跑出来吃人的时候,无力反抗者还是把自己关进笼子来的安全。读书人应该感谢党和政府提供了一个名为监狱的笼子,它至少比牛棚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样,爱怎么封怎么封,老子反正也这么着了,我把面具都撕了,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怕离开jj,不怕离开这个闯入了流氓的澡堂。不过我未免就会妥协,含沙射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太祖兵法深入人心,即便这样会没人看,也可疏解心郁,足够了。 54 54、54 ... 事实证明程维确实是个抢手货。 同学会回来的当天晚上,他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我们班里良莠不齐的雌性生物以相当可怕的频率对昔日的班长大人进行“闲聊”“叙旧”。 甚至还有个傻逼拨通之后嗲声嗲气叫道:“亲爱的,今天回家吃饭吗?”然后在程维满脸黑线的省略号中,这位姑娘傻呵呵地银铃般娇笑了半天,然后尖声尖气地说了句:“哎呀呀,不好意思,人家打错了哟。” 我相当不爽,程维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桑兰。” 我把手机亮给他看,恶狠狠地摁了来电拒接后,把手机“啪”地重重拍在了床头柜上:“程维你魅力真大!” 给我抹红花油按摩腰部的手停下了,程维看着趴在床上的我,低低笑了起来:“你为什么总是挂她们电话?嗯?”
第99页 “……” “吃醋了?” “滚!”我怒道,“你才吃醋了!” 程维笑了一会儿,低头将嘴唇贴在我肩胛骨处磨蹭着,过了片刻道:“……其实同学之间交流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是不是?” “是啊!”我气势汹汹的,“是没什么!那你今天在ktv还……还……” “还怎么?” 他似笑非笑地问。 我气噎于胸,瞪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脸都涨红了,过了好久才愤愤地扭过头,低声骂了句:“……流氓。” 声音不大,可程维听得清清楚楚,笑着俯身严严实实压住我赤裸的背部,亲吻沿着嵴柱蔓延到了侧颈:“我承认我有时候是挺流氓的……” “不过”他顿了顿,“让我后悔的是我以前都没学会怎么正大光明地耍流氓。你说,如果我高中那时候无耻一些,坦白一些,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更早地在一起了?” “这样,我们相处的时间,也许就可以更久一点吧……” 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骂了一句:“白痴,你想的倒挺美。” 他的脸埋在我后颈处,手搂过来抚摸着我的胸膛,整齐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咬我的耳坠:“小霖。” “……干嘛。”我没好气地。 他嘆息似的低声对我说:“怎么办,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呢?” “以前是一个月一年不见面都还能忍受。现在只要一天看不到你,整个人都会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上下不对劲。” 他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前明明还没有那么喜欢你的。” 程维从前很少会主动表白自己的心境,但自从我被抓去做活体实验后,他就一直在尝试着把自己心里的话一点一点说给我听。 他的这股子认真劲就像个执着古板的老头子,好像要把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末日前的最后一天来过。但有时会又觉得他稚嫩的像个孩子,总是词不达意青涩结巴,有些真心话说出口时甚至紧张地不敢看我。 他虽然是一只野兽,却愿意为了我努力地改变自己的习性。 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暖烘烘的,好像在胸前焐了个新沖的热水袋似的,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如果这个时候再介意他有些小孩子气任性的吃醋行为,我就不免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了。 然而,正当我准备法外开恩与他尽去隔阂时,程维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这次我只瞥了一眼,额头上就青筋直暴。 班,班花。 “啪。” 还没等我行动,程维就非常自觉地起身,抓过手机,在我面前连眉头都不皱地完成了拆电板,取sim卡,折sim卡,丢手机等一系列潇洒至极的动作,全过程耗时不过五秒,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现在满意了?”他侧着脸朝我微笑的样子很温柔,浅褐色的眼睛里有一些让我所熟悉的宠溺味道,神情和当初半夜陪我熘出校门吃浇汤面时一模一样。 “小霖,我发现自己变得很喜欢吃醋了。”他抱我的时候,突然这样说,“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明明知道只是普通的同学爱,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把你圈在身边,不让你对别人笑……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有毛病啊。”我白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来,脸埋进我的颈窝:“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大大的包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背着你,其它人碰都不能碰。” “如果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那该多好呢?” “小霖,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 年假的最后一天,他带我去t城的江堤放烟火。外头下着晶莹细屑的微雪,纷纷扬扬从深蓝色的天空中飘落。 程维把车子停在堤边,从后备箱里提出几个塑胶袋。 “来,给我一个。”我兴沖沖地绕过去抢过其中最大的那个袋子,像小孩子似的把礼花筒搬到石坡上。那里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白雪,铺在巨石上像洒了糖霜的大蛋糕。 程维跟在我后面,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无奈地笑:“你跑慢点,当心别摔了。又没人和你抢。” 我转过头来朝他喊:“程维,帮我把鞭炮也拿出来,我要把礼花和鞭炮给一起放了,成不?” “成啊,你说什么都成。”他放下袋子,揉着我头发微笑的样子很温柔,“只要你高兴,把t城所有的烟花都买回来一起点了炸掉整座楼都没关系,我不拦着你。” 我皱着鼻子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资产阶级,一起点?那我岂不是被炸死了?你以为我是董存瑞啊还是宾拉登? 两根火线同时被点着,“咝”的一声窜出橘色星火,我扔掉手中的线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程维身边。鞭炮噼啪作响时我还来不及站稳,程维笑着张开双臂,牢牢地接住了我,把我结结实实带进他怀里,抬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怎么样怎么样?”我兴奋地对他说,“差不多是同时点燃的吧?我技术是不是很好?”
第100页 他笑道:“太好了,简直像拆迁办的。” 哈? 我愣了几秒,然后恼羞成怒地跳起来打他:“滚你妹!你才拆迁办的!你们全家都拆迁办的!” 我们在雪地里打闹成一团,八十八响的鞭炮在我们身后欢快作响。我已经五年没有像这样好好地过一次春节了,现在有他在身边,感觉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烟花鞭炮炸到最为恣意的时候,程维捂着我的耳朵,突然低下头,轻轻吻上我的嘴唇。他比我高出不少,江风扬起他的大衣,把我整个人包笼在他宽厚的怀里。那一瞬间,外头的世界喧嚣一片却与我无关,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而已。 烟火燃放完之前,我们一直拥抱着接吻,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凝视着我,蝴蝶残翼般浓深漂亮的睫毛下是一双温柔流丽的凤眼。我看到他的口型一开一合,认认真真地对我说: “小霖,我爱你。” 高大英俊的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红了脸,害羞的样子温顺可爱。 这个时候我总会以为他是一只温良乖顺的大型犬,比如金毛萨摩耶什么的。可是我知道这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这个男人一旦剑出于鞘,锋芒毕露,即便割断神的喉管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 他是撒旦的囚犯,但他也是我的爱人。就算知道有一天他会狂性大发将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愿意留在他身边。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后悔。 燃烧的金鱼花火咝咝燃烧着,他和我十指相扣,另一只空闲的手上转着灿烂明媚的烟花棒。 我望着不断下跌的星火,突然有种时光重叠的幻觉,高中时二模考完的那个周末,我们买了一堆烟火去江堤边燃放,那时候的我们青春莽撞,总把一切都想的很单纯。 那时候我在江风中对他认认真真地,一字一顿地说:“程维,我爱你。” 时隔五年,故地重游。我和他的手紧紧相扣在一起,满地爆竹残屑铺散如同绯红的花瓣,在越积越厚的雪地上逐渐被掩埋。 最后一支烟火爆出一串明亮灿烂的金色火花,熄灭在了无垠的夜色里。我扔掉残剩的烟花棒,转身背对着程维。 “怎么了?”他问。 我摇了摇头,朝天空伸出中指,细碎温柔的雪花带着写薄软轻盈的凉意,霜糖一般从沉沉夜空中洒下,落在我的脸庞、指尖。 维持着这个动作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脖颈都有些发酸了,我才垂下手臂,转头望着程维。 他正迷惑不解地看着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抿着嘴朝他笑了,“我不告诉你。” 我听别人说,背对着喜欢的人伸出中指朝向天空,就意味着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个人,永远不会改变。可是程维从不信邪,我怕这个幼稚不堪的举动会让他取笑我很久。 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向停在堤边的车子时,我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走过去,好像只要这样做,我们的人生轨迹也能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突然莫名地就想到了泰戈尔曾经讲过——再靠近我一点,我的爱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些话吧,它们会淹没死亡,使生命显得这么甜蜜。 再靠近一点,我的爱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些话吧。 其实,我所奢求的幸福,也只是如此而已。 55、55 ... 深夜时分,雪越下越大,路上车子比较难开。再加上江堤离城区比较远,程维干脆在附近一家宾馆开了房间。车子交由工作人员代泊了,他和我一同到前台去办理入住登记。 我刚才窝在副驾驶座上打了好几盘游戏,脚一直架着,现在血供不上来,有些发麻。上台阶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程维眼疾手快,非常迅速地抓住我的胳膊,力大无比地将我拽起来,牢牢带进怀里。 “……”他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十足一副淡定自若轻轻松松敏捷迅速。酷到连面部表情都不曾变过,甚至眼皮都不眨。与他相比,像个旅行包似的被他单手拎起来的我,不免就显得有些……呃…… 算了,大丈夫贵在能屈能伸,有自知之明,我还是不要跟这种疑似混杂了哥斯拉血统的怪人比较,免得气死自己。 “你走平地都能摔跤?”在电梯里,他似笑非笑地低头望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哪、哪有。”我涨红着脸争辩。 “啧,跟我还嘴硬。”他靠在电梯上,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都告诉过你跟我要老实坦白,你忘了?”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小霖。”他慢条斯理地说完,微微偏过头,蛊惑温沉地酝酿出一抹笑意,“你对别人嘴硬我完全没意见,但是对我,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否则要付出代价的。” 坦、坦诚你妹!你无非就是想找个理由借题发挥吧你这个禽兽! 我看着他猫逮耗子似的一步一步靠过来,最终把我堵死在角落,伸出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然后越靠越近……
第101页 “叮!”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电梯突然停了下来,门朝两边缓缓打开,外面走来一个皮肤白皙,面容秀丽的少年,程维回过头,手仍旧捏着我的下巴。 少年吃了一惊,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们,我刷的一下就涨红了脸,立刻推开程维,拔腿就跑。 程维一把抓住我,沉声道:“喂,去哪里?” “废话!回房间!”难道你还想在电梯上演一出真人版g v来颠覆一下这位无辜少年的人生观?程先生你人品下限也要有个度! “回什么房间。”他强硬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回来,非常淡定地抬手一指,“还没到二十一楼好不好。” “……”我抬头看了眼数字屏上显示的“17”。又看了眼旁边一脸纳闷迷茫的少年,最后再看了看靠在幕壁旁泰然自若的程维,只觉得胸口一噎,一口老血差点没给吐出来。 妈了个x,这宾馆没事情把楼层建这么高干什么?效仿五角大楼准备被轰炸? 于是接下来的几秒钟,我无限尴尬难堪悲惨郁结地面朝电梯门立着,没脸回头面对无辜少年和某个罪魁祸首,那少年倒是对我不加掩饰地来回打量,我用余光都能瞥见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好奇气团。 再次听到“叮”的一声响,我如蒙大赦重重舒了口气,立刻大步往外走,临了还不忘瞥一眼示数。 红红的一个“21”,这回总错不了了。 很好,确认完毕,抬脚,出门。 “祝霖?” 背后突然响起一把清亮的女声……嗯…… 嗯??!!女声??!!叫的还是我的名字?有没搞错!!老子幻听了? 我原地呆愣几秒,然后机械地抬手钻了钻耳朵孔,再竖起耳朵听一遍。 “祝霖?你是祝霖吧?” 我这才见了鬼般回过头,程维也停下来,皱着眉望向电梯里那个小哥。 刚才仓促打了个面照,我又不可能总盯着别人看,乍一眼下去以为这人是个长相柔美的俊少年,然而此时正面打量——光滑纤细的脖子,没有喉结。胸虽然平的可怜,但好歹还能算个江南丘陵,再加上眉眼间的那股气韵…… 女,女人??!! “祝霖,真的是你啊。”小哥从电梯里走出来,一只手闲散地插在裤袋里,身材高挑地立在我面前,猫儿般妩媚流丽的眼睛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着我,“……没怎么变呢,脸还是老样子。” 说罢爽快地伸出手来,白皙的腕子上系了一条棕色皮绳,她笑道:“我叫梁舒榕,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我知道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绅士应该礼貌地握住她的手晃两下以示友好,然后再斟酌着用词委婉地表达出自己不记得她了,可是我身体没反应过来,看了她悬在空中的手一眼,愣是没握住。 “喂,好歹买我一个面子吧。”她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左耳坠上的一滴血红色耳钉闪动着耀眼的光亮,“握个手都不行?” 我顿时大为尴尬,连忙握住她的手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是记性不好,请问您是……” “我是梁舒榕啊。”她笑道,“刚刚才说过的,你记性差到这程度?” …… 谁问你这个啊白痴!我是问你他妈跟我曾经有什么交集,善哉,老子这小半辈子绝对没有勾搭过罩杯寒碜到连a都成问题的飞机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和你认识? 梁舒榕见我还是那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松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很豪爽地哈哈笑了起来:“得得,我不耍你了。量你也记不得我,不过,如果提到小流,你肯定能想起来吧?” 小流?我那只最忠心最有型的大狼狗吗? 我记忆有一瞬间的卡壳,然后迅速倒转最后定格在小流牺牲在巷子里的那一幕,我的小流屁股上少了一撮毛,有个特难看的猛女一瘸一拐地朝着夕阳走去。 短暂的几秒沉默,随后—— “你你你你是那个猛猛猛猛猛女??!!!” 一句话在我舌头上打了十七八个滚才吐了出来,我的神情不亚于生吞了一只榴槤,惊愕异常地盯着那个漂亮清秀的梁舒榕看了老半天,直到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当年不小心打死了你的狗,要我赔你一只吗?” 本来我要和程维回房间休息了,结果梁舒榕故人相逢,非常高兴,硬是拽着我要拉我去酒店的咖啡厅喝两杯,那深情热切的样子,简直能与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相媲美。 我满脸黑线,又实在推却不得,这女人似乎有种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执着,臂力又惊人的大,最后我只好打发程维先回房间,自己和夏雨荷同志去大明湖畔叙旧。 程维被迫离开的时候,表情堪比锅灰。他看了梁舒榕握着我胳膊的那只白嫩爪子,额头上青筋暴冒,我原以为他会控制不住爆发起来,正忧心着,这个独断专横的男人就倨傲冷酷地哼了一声,沉着脸来了句:“早点回房。”然后一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正为他的宽厚大量而诧异,就听梁舒榕毫不控制音量地说:“这人你朋友?” “……呃。是,是啊。”
第102页 “他好凶啊,有毛病吧?” 我瀑布汗:“也……也许吧……” 程维,委屈你了= = 梁舒榕其实长得漂亮干净,只是眉宇间凛凛有一股英气,再加上男性化的打扮,所以我才会不慎将她认作男人。 她身材高挑,约摸有个一米七左右,头发剪得只到颈部,末梢反翘着,显得飞扬跋扈,身穿卡其色休闲装,裤脚收到罗马风格的漆皮短靴里,腰部随意系了条皮带,很是大方。 “一杯浓缩咖啡,谢谢。” 递上的单子她看都没看一眼,就对服务生干脆利落地说。 我看着她这副雷厉风行的样子,无奈地苦笑着揉了揉被她捏红的胳膊,暗自嘆了口气。 她察觉到了,咦了一声:“红了。” ……废话!! “你力气实在太大。”我尽量好涵养地朝她笑了笑,“不过没事儿,一会儿就能消掉的。” “啧,真对不起啊。”她摸了摸头,“我拎沙袋跑马拉松,拎习惯了。” “……” “哎。你怎么啦?傻了?”她拿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我连忙把自己扭曲的表情调整过来,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你是干什么的……” “哦。我啊。”她靠在椅背上,随意道,“我特警部队的。” “……”我一听这话,刚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给结结实实喷了出来——雷子?还是特种雷子?原子弹? 要知道我由于以前的一些经历,对雷子一直没啥好感。再加上她曾经杀害了我的爱犬,我更是跟她没什么好啰嗦的。一直都心不在焉随口应付着和她聊天。 我不知道她是特别迟钝呢,还是特别迟钝呢,还是特别迟钝。总之我觉得我已经在保持礼貌的范围内,把我的不耐烦表现的相当明显了,可她还是拖着我孜孜不倦地聊天,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搞得我相当无奈。 我瞥了瞥墙壁上的钟,现在快到晚上十一点了,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房间里那个男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是已经睡了,还是在看电视呢? 我愈发烦躁,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梁舒榕的“论金毛和拉布拉多哪个品种更聪明”的阔论,维持着快挂不住的笑容:“梁小姐,我觉得你说的很对,金毛的确十分的聪明,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你赔我一条金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你看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 “洗洗睡吧?”她接过我的话茬,很大方地笑了笑。 ……妈的,谁要跟你洗洗睡了啊,先去隆胸隆到d罩再来说这句话吧蠢货= =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朋友还在楼上等我……” “啊,就那个暴力冷面男吧?”梁舒榕了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腕錶,“真同情你,摊上这么一个朋友。” ……他不但是我朋友,还是我男朋友呢。 我强忍住吐槽并骂娘的冲动,又和她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不知是不是我演技还不错,梁舒榕对我印象好像还挺好的,临走前还不忘记塞给我一张名片,说有什么事下次联繫。 我微笑着说那是当然的,然后把名片收好。 结果和她一分开,出门左转遇到第一个垃圾桶,就果断把名片揉成一团看也不看丢了进去。 联繫雷子? ……除非我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做。 回到房间,门没有锁,我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暗,灯没打,只有电视机还开着。程维洗过了澡,赤裸着紧实匀称的上半身靠在床上面色冷淡地看着夜间国际新闻。 我见他神情不善,掩上门,小心翼翼地站在离床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还没睡?” 56、56 ... 回到房间,门没有锁,我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暗,灯没打,只有电视机还开着。程维洗过了澡,赤裸着紧实匀称的上半身靠在床上面色冷淡地看着夜间国际新闻。 我见他神情不善,掩上门,小心翼翼地站在离床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还没睡?” “哼。” “……生气了?” “……” “我和她真没什么……就是她太热情,聊得久了些……” “……” “真的,我们只是上学时有过交集……” 程维终于抬起眼来看我,漂亮深邃的脸庞在幽蓝色的电视屏幕光线下显得有些捉摸不定,但又说不出的性感。看着就像有着致命毒素的花朵,危险而又蛊惑。 所以我虽然害怕,却又实在移不开目光。 “……坐过来。”老半天,他才沉着张俊脸,拍了拍旁边的床被。 我哪里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旨意,立刻乖乖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转过头。” 我老老实实地转头看着他。简直就像在他发号施令下运动的机器人似的。 “现在几点?” 我小声回答:“……十一点零六……”
第103页 “错了,十一点零七。”程皇后抬起手来弹了下我的额头,力道比往常大,我的额角很快就红了,“你和她能聊两个小时?” “都说了她太热情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咕咕哝哝,“大不了下次聊短一点好了……” “还想有下次?聊上瘾了吧你。” 我又恼又气,耳朵都涨红了,急着争辩:“程维,我不是……” “好了,我不喜欢听解释。”他就势搂过我的腰,把我抱到他大腿上,“实践要有效的多,不是吗?”然后在我正认真思考究竟是程维的力气更大还是梁舒榕的力气更大时,他已经按着我的后脑勺霸道而蛮横地封住了我的话音。 温热湿润的舌头撬开牙关,探进来肆意磨蹭口腔内壁,这样毛躁莽撞,技巧全无的接吻暴露了他内心的不稳定,仿佛是急于求证自己的所有权似的,勾缠着我的舌在口腔内翻搅辗转。 他的这一系列行为让我骤然不安起来,完了完了。程维的哥斯拉血统好像给激活了,要知道这傢伙在红血模式下简直是不可理喻!整一个超越修改器的存在啊!! “程,程维……”我连忙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和魔王进行谈判,“今天很迟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你……” “……上班?”他的动作停了一下,“没关系,我可以跷班。”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猛地就感到天旋地转,程维已经毫不客气地将我压在了柔软宽敞的双人大床上,单手就将我的双臂束缚在了头顶上方。 呜……这个力气惊人的怪物! 我根本挣扎不能,他简直像是重型坦克,周身笼罩着低气压,不容反抗地就压了下来。 “程,程维,等一下——” 他完全听不进我的话,恶狠狠地用力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寒毛倒竖,趁着他扼着我手腕的力气稍有放松,就王八似的手脚并用想朝床的另一头爬去,却被程维毫不费力地一把拽了回来。 “你和她聊的开心,把我晾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现在还想逃?”他眯起眼睛,浅褐色的瞳仁里闪着危险的光,“开什么玩笑。” “程维!!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啊,我真的很早就想回来了,那个梁小姐她没尽兴啊,我——”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你既然有这种牺牲精神陪她尽兴,那么现在陪我尽兴也是应该的吧。” 这根本不一样好不好!!陪她尽兴不过是搭进些时间,陪你尽性?陪你尽性老子估计能搭进半条命! 压在我身上的男人见我死不配合地又踢又闹,脸色愈发冷硬如铁,竟按住我的肩膀,然后“嘶啦”一声就直接扯裂了我最后一件衬衣。 我眼前一黑,心痛得差点没哭出来。你妈!你是不是没在天桥下打地铺睡过?!赚钱很不容易的好不!这衬衣标价后面带了几个零你难道忘啦?你这跟拿钱生火烧稀饭的资产阶级权贵有什么区别?! 混蛋!! 程维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一怒之下能把新买来的衣服给一撕两半,愣了几秒钟才道:“……有没有搞错,这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我都没用力!” 衣服质量太差?……衣服质量太差??!!你他妈怎么不去和哥斯拉做个亲子鑑定看看自己混合了多少怪兽血统啊??!! 接下来的战况完全就是一边倒了,给我开个外挂我都不一定能战胜体力满点愤怒状态加禽兽模式全开的钢铁战士——究极体魔王程先生乃是凌驾于作弊器之上的恐怖生物,基本上属于挥一挥衣袖整个服务区只能剩下一片云彩,那还是因为他想腾云驾雾,所以特意留下的。 我在他身下从挣扎哭喊到哀求告饶到啜泣喘息再到奄奄一息,最后在我快要含恨去见西门庆前辈的时候,程维终于又一次在我体内射了出来,抱紧我低沉地喘着气。 他根本就是个人渣,之前明明约法三章说过做的时候一定要用套子,他答应的好好的,可哪有真正付诸实践过,王八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我浑身脱力地躺在床上,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这个时候实在没力气和他去计较套子的问题,我没必要再去体验一下被终极大boss蹂躏到红血状态的惨痛滋味。 “小霖。”发泄过后的他语气又温和了起来,贴在我背后,脸颊亲昵地蹭着我的颈,湿漉漉的低沉呼吸,仿佛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呃,打住打住,哪只乖顺的大型犬会像他这样啊,未经驯化的藏獒还差不多。 “小霖……”他不依不饶地唤着我,宽厚的大手游弋在我胸口,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停了好久,“……你心跳的好快。” “我心律失常行不行?”我没好气。 他笑着支起身子,强迫却不失温柔地把我翻转过来,逼迫我面对着他,半天才道:“好了,别生气,嗯?我知道你和她没什么的……” 我眼前一黑,气得简直想咬死他。 老大!搞没搞错!你知道我跟她没什么你还要这样对我?你他妈晚饭包子吃撑了吧你?! “我只是担心……”他认错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魔王,倒像那种跟在主人后面跑的毛茸茸的忠心耿耿的召唤兽,声音也是轻轻的。
第104页 “你担心什么?”担心我跟她跑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我不知道。”程维想了一会儿,有些困扰地说,“我也……算了,我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看到她就有些烦躁,总觉得这个人很碍眼,好像……好像会把你从我身边偷走似的……” 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谬,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干脆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我愣了半天,好不容易咀嚼明白了他的不安,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屈起手指在他额角用力敲了一下:“你傻啊!什么叫把我从你身边偷走,我又不是一麻袋金子!偷什么偷!” “我知道……”他揉了揉红起来的额角,顿了片刻,“……可你比一麻袋金子重要多了。” 他声音小小的,挨了责骂说话时还有些委屈的鼻音。我知道旁人可能无法想像程维这个暴力铁血分子竟然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他也许是剥食人血的怪兽,但他收敛利爪獠牙之后,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只乖顺温柔的虎斑大猫而已。 这样的想法让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房事的过于激烈而对他登鼻子上脸,嘆了口气之后嗓音就不自觉地柔软下来,我在他面前真是毫无原则可言。 “程维,你真是想多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嗯。” “我不可能跟别人走,我只喜欢你,只有你一个。” 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逐渐有了一丝湿润的暖意,过了很久,才又轻轻“嗯”了声,抬手覆在我的后脑勺处,将我搂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小霖,你千万不要抛下我,跟别人一起走掉,知道吗?” 我稍微一愣,感觉他搂着我的力道愈发强大,可那强大之中又无端生出些无凭无故的独断来,隐约让我有些不安与害怕。我靠在他胸口,半晌道:“……程维?”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力气惊人的霸道:“如果你有一天背叛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也许会把那个带你走的人杀掉,也许会把你的腿打断,然后找个链子把你锁起来,让你逃也逃不掉,也许我会杀了你……也不一定……” “我最恨别人背叛我。”他说这句话的口气,我后来想起来,实在觉得十分阴森可怖,“……谁都不行,尤其是你。” 这个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在吓唬我。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哈哈笑了两声:“这么暴力?程维你简直是个遵循自然法生存的禽兽嘛。” 他停顿片刻,埋下头来轻轻含住我的耳坠,咬下来又酥又麻,配上他性感沙哑的中低音,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血脉贲张。 “我本来就是禽兽啊,难道你到今天才发现?”停了一两秒,还补上一句评价,“真迟钝。” “你才迟钝呢!”我大怒,“谁叫你平时总一副衣冠楚楚禁欲主义的样子,有事没事都板着张脸充雕塑,丫把你衣服扒了套件褂子往教堂门口一扔,十个信徒估计有九个认为你不是路人是教皇啊!” “你难道不希望我保持这样吗?”程维挑起眉一副惊讶的表情,“原来你希望我把我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成天挂在脸上不管见了谁都像见了你一样调成禽兽模式?” ……妈的,这些年他的舌头是不是在五步蛇毒液中泡过了?否则怎么会变得如此之毒如此之狠如此之刻薄。 他看着我纠结愤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我额头上飞快地轻吻一下:“傻瓜,拿你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对谁都跟对你似的,我根本做不到。” “……你是独一无二的。”他顿了顿,“就像小王子的玫瑰一样。” 记忆里的小王子有一枝骄傲脆弱的玫瑰,他每天要为它浇水除杂草除青虫,但是小王子把虫子留下了一两只,因为他希望有朝一日它们能变成美丽的蝴蝶,绕着他心爱的玫瑰翩翩起舞。 他是那么爱它,甚至要用玻璃罩把它小心翼翼地罩起来。 虽然世界的角角落落还有许许多多红玫瑰,有的要比他的那枝还要漂亮,但它们都不是他的,小王子一点也不稀罕它们的美。 “我为我的玫瑰付出的时间,让它对我而言变得无比重要。”我记得小王子是这么说的,“我要对我的玫瑰负责。” 但我知道,我不可能让程维对我负责,男人之间不存在什么永恒的保障,就像夜空中炸裂的烟花一样,虽然惊艷壮美,但却逝去的那么迅速,转瞬即逝间便是一生倾尽。很多人甚至都记不清它美丽的具体模样,它就那么薄情寡义地留下一抹心悸,然后冰凉无声地离开了夜空。 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57 57、57 ... 年假放完之后,一切开始进入正轨。程维忙碌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早上醒来他已经走了,只有煮好的早饭还在餐桌上摆着。晚上我想等他回家,可是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却始终等不到熟悉的脚步声,不知不觉就缩在沙发上睡着,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面天已大亮,程维又离开了。
第105页 不过好在他总会记得打几个电话给我,倒也没有让我太孤独。 我闲来无事就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或者坐在洒满灿烂金色阳光的阳台,读几本从程维书架上抽出来的书。 我并不是喜欢读书的人,可是我却很爱看程维的书,因为他的书上常常会有他写下的标註和感想,我仿佛能看到他的笔尖在纸面上沙沙划过的样子。 仿佛,他就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同一页,同一行,同一个字。然后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耐心而温柔地和我解释这些艰深晦涩的专业术语。 下午,我去信箱里拿了报纸,照例翻到就业信息那一版,去寻找合适的招聘广告。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留意这个,招聘会人挤人吓死人,程维多半是不会放我去和他们拼命的,而且报纸上登的工作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一没特长二没文凭三没经验,去应聘那种切菜服务生门卫什么的,或许还能平平安安地做一阵子下去。 我以前不学无术,一无所长,现在后悔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弥补。 我从没向程维提起欠夏志英钱的事情,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替我还债,这样一来,我虽然没了负担,但却对不住了自己刚刚甦醒的良心。 自己欠下的债就要自己还清,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又哪里可以谈什么“重新做人”的资本。 我不可能一辈子靠程维养着我,他有他的工作,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一个不知占了百分之几的组成部分。他迟早有一天会厌倦我。然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是必然。 无名指上套着的戒指是美丽的梦想,可是时间会慢慢告诉我现实和理想的距离有多遥远。高三那年我会为了程维堕落成那副模样,可是堕落到谷底,反而就容易死心塌地,容易把迷津看透。 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做,那你一辈子都将后悔。有些事情,如果你做了,那么你将后悔一辈子。 可是最难的就是分辨哪些事情是该做的,哪些事情是不该做的。 我在前二十多年人生里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譬如吸毒赌博,同时我又放弃了很多本该为之奋斗的事情,譬如好好地生活、学习。 现在想起来,自己活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对自己负过哪怕一丝责任。我真的是万分后悔。 面对如今意气风发大有所成的程维,我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那又能指望谁对你负责呢?我是傻了才会把之前的二十多年光阴当作苍蝇似的驱赶掉。 毕竟人的一辈子,能自始至终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嵴梁骨,不是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只有它能和我走完一辈子,直到最后,陪我在火葬场的焚尸炉里化成灰烬。 我想,自己或许是应该好好地站起来走下去了,原地停留不前,自怨自艾的话,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出路。而且,如果我能够稍微优秀一点……或许,就可以在他身边多留一会儿了吧? 找工作并不如我想像中那么顺利,即便是那种只要求初中文凭的外卖员洗菜切菜工,我也无法够格,因为体力实在通不过测试,在l城那几年晨昏颠倒的生活已经把我的身体折磨垮了。 “连十份外卖都不能一口气提到六楼的人,我们是不需要的。” 餐厅老闆拒绝的干脆彻底,丝毫不留情面,这就是社会脱去伪善后,赤裸的利益关系。 袒露,但是很明确。 我有些苦闷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其实我可以选择打的或者挤公交,可是四站路的距离也不是太远,我又没什么急事,能省些钱也是好的。钱来的都不容易,更何况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捡垃圾桶边馊霉包子的经历。 走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以为是程维,拿起来一看发现竟是夏志英,愣了一下才接起电话:“喂,你好。” “祝霖祝霖。”对面的声音有些兴奋,又带着些拙劣掩饰的紧张,“你……你这个周六有空吗?” 说实在,夏志英会邀请我去他的生日宴会,这令我感到相当惊讶。这个男孩太过干净单纯,看人的眼神也是清冽明亮的,就像两池始解的春水,不带任何杂质。 然而正是这样,才让我看不懂他。 我很难相信在浮粪四溢的上流社会还能养出这样纯洁简单的小鬼头,可他确实就像淤泥里的莲花,出生的地方越骯脏,他开的就愈发白净乖巧。 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怪胎存在。 如果说夏志英请我出席他的生日宴会是惊喜,那么作为夏家的独生少爷,他竟然把十六岁生日选在肯德基庆祝,这对我而言简直就算是惊吓了。 搞没搞错!只有五岁以下的平民儿童才会把生日宴席定在肯德基吧!然后再叫个服务员姐姐领着小朋友们跳几个舞做俩个操发一些小礼物什么的。 夏少爷,请问您真的是西高在校生中最具才华的学生吗?……当年西高最具才华的程先生不知道比你成熟多少倍啊,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啧啧…… 我隐忍着抽搐的表情,尽量把脸上所有的肉捏塑成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笑脸,对着一桌子汉堡可乐炸鸡腿傻笑了半天。夏志英倒是完全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很高兴地和他的兄弟们介绍着我:“这位是祝霖,09届的学长,以前帮过我大忙。祝霖,这几位是我朋友,这是石头,这是林灼阳,这是板鸭……”
第106页 他一个一个和我介绍过去,我记性恨烂,不过还好他带来的朋友也不多,除了我和他之外,一共只有七个人。有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平民学生,和夏志英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友谊,就跟当年我们的624寝室一样。至于那个林灼阳,我倒是有所耳闻,一个暴发户的儿子,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和我以前一样。但人品比我当年好多了,没做过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坏事儿,算是个傻缺,我没什么深入了解他的兴趣。 然而其中有一个人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人姓刘,叫刘景明。年龄比夏志英大了好几岁,已经在念大学了。这个人一直坐在最角落,不怎么说话,只是必要时淡淡地笑两下,黑漆漆的瞳仁里却全然没有笑意。 从他的名字中我隐约可以猜出他的身份,t城名门中有一家姓刘,刘老爷子的夫人姓景,两人的儿子似乎就是叫刘景明。为了证实这个想法,我特地打量了一下他的仪表—— 刘景明显然是个很聪明的人,衣着打扮十分低调,夏志英穿着的是手工定制,他就只穿中高档的名牌,而且还不是新款,绝对不盖过主人风头。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他腕上的那支腕錶是新出了半个多月的名款,程维之前想买给我,我看了价格就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果断制止了他这个疯狂的念头。 刘景明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带这种表显然是太不合适了。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数,想来也知道夏志英也和刘景明,林灼阳并不是铁桿儿朋友,只是夏家不可能纵容儿子生日宴会尽和些没钱没地位的穷小子们厮混,所以定然是安插了几个和儿子关系相对较好,地位又相对较高的富家少爷进去,联络培养一下感情什么的。 这种事情我爸以前也干过,老头子倒是一片真心,儿子们却未必会高兴,夏志英和林灼阳倒还好,一个温和率真,一个傻缺小白,倒也没显露出什么脾气来,反而是刘景明,坐的跟个佛爷似的,就差后面站一小李子给他老人家摇扇。 “……”正胡思乱想着,刘景明黑色的瞳仁突然转了转,移到了我身上,冷冷看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被他一看就有种挨了针扎似的刺痛感,立刻就觉得,这个人似乎看我很不爽。 好在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低头含着吸管喝了口可乐,然后自顾自地埋头玩起了手机。 其他几个毛孩子都很好相处,他们青春年少,莽撞单纯,聊着聊着就不自觉地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寝室里一帮哥们凑在一起叫上几扎啤酒推杯换盏的岁月。 年轻人的精神气果然是能感染人的。 “哎,对了,祝学长,你是09届的啊?”那个叫板鸭的小眼睛男生突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哗!”他们爆发出一阵感概声,“真的是传说总的09届哎。”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传说中的09届了?我愣了愣,对这个名号和学弟们莫名其妙流露出来的惊嘆敬佩感到迷惑不解。 板鸭很快凑了过来:“学长学长,那……你是09届几班的?” “15班的啊……”我不明所以,乖乖地回答。 这下口哨声都响起来了,有人问:“学长,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开什么玩笑。” “哎?可是15班不是西高历届的文科重点班吗?” 我苦笑一下:“那是花钱进去的啊,我当年在西高稳坐15班倒数第一名的交椅好不好。” 这回小鬼头们开始倒吸气了,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还真是丰富多彩= =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学长你长得好斯文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差生……” “就是啊,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我笑了笑,暗自在心里吐槽,孩子们,此言差矣,长得白白净净的他不一定是读书人,他还可能是猪。更何况照你们这逻辑,欧洲那帮鬼佬岂不是全成了读书人? 熊孩子们绕了半天圈子,总算绕到正题上来了,夏志英显然也没有料到我会是15班毕业的,表情也有些个兴奋,忍耐不住终于开口问我:“祝霖,你们……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叫程维的?” 58、58 ... 我一口柠檬茶差点全给喷了出来,呛了半天才缓过气,狼狈地拿纸巾擦着嘴,却发现所有人这回都在认认真真看着我,等着我开口,甚至包括那个刘景明。 “呃……”我有些尴尬,“是啊……怎么,你们都对他有兴趣?” “何止是有兴趣!”板鸭的眼睛亮亮的,简直能发射到宇宙充当星星,“他根本就是西高的神话!!” “对啊,那个傢伙简直是个传说嘛。” “展例室09届的奖盃上几乎全部都有他的名字,无论是集体还是个人,有他在肯定就是第一!” “他是十项全能吧?怎么什么都会?” “最厉害的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就这样他还是t城商圈里最新的风云人物,连续三个月上了t城商报的商业人物排行榜,现在15班那帮孙子个个都把印着他照片的报纸当神像供在教室后面参拜了,真牛逼,真他妈太牛逼了!”
第107页 小孩子们唧唧哌哌吐诉着对偶像的崇拜之情,七嘴八舌地吐诉完之后,夏志英突然回头问我:“祝霖,你跟他熟吗?”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有些被群众们的热情惊吓到:“……熟……还算熟吧……我……是他同桌……” 角落里的刘景明目光突然暗了一下,然而我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小鬼们此起彼伏的呼声拍桌声给震慑住了。 程维……你他妈魅力会不会太深远持久了你…… “那你能给我讲一些他当年的事情吗?” “他当年的事情啊……”我想了想,准备说一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例子激励一下后辈,可脑袋里反反覆覆的竟然都是他陪我买早点,教我做作业,和我看《小王子》的画面。这些还算靠谱的,到后面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十项全能优等生翻墙陪我出校门吃夜宵,和我在没有旁人的寝室里激烈地拥抱接吻,背我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走下楼梯,最后,定格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镜头上,他摘掉鸭舌帽,走到塑胶跑道边,在刺目的逆光下回过头来,淡淡凝望着我,目光清冽。 “……他当年的事啊……”不自觉地微笑浮上了嘴角,那么悄无声息,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回想那些过去时,脸庞上的幸福与温暖是如此明显,“他当年是个很好很好的学生,也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 四下一片寂静,我顿了顿,抬起眼帘看着那帮小鬼满怀期待的脸。 “还有呢?”他们问。 “……”我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 “什,什么?!”他们的头齐刷刷撞在桌子上,动作频率之一致,实在是蔚为壮观,“这就没了?” “没了啊。”否则你们想让我讲什么?讲你们心里的大神是怎样协助我作弊的?还是想听你们大神喝醉酒之后是怎样禽兽模式全开地在寝室蹂躏睡他上铺的兄弟的?我怕你们幼小的心灵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啊。 群众愤愤的,很不甘心,板刷死不瞑目地问:“那……那他为什么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有没有什么例子?” “例子啊……”我思索一会儿,“这种事很难说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加在一起,比如我扭伤了脚,他就连续一个多月背我上下楼之类的……” 小鬼们又原地复活了:“哦哦哦!15班在五楼呢!他真是个好人啊!” 板刷问:“他送你回家吗?” “没有。只送到门口。我姐姐来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景明又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仍旧让我感到芒刺在背,难受的厉害。 “哎,你姐姐每天来接你吗?” “是啊。” “她对你真好啊,说起来我也一直想要一个姐姐呢……” “……她对我好?”我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摇头笑了笑,“我想更多时候,她是不希望有我这个弟弟存在的吧……” 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妈妈的话,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会过得很快乐。我和我的妈妈,对她而言是多余的两个人。 “哎,为什么这么说?” 我淡淡苦笑:“我和她同父异母,并不能算是亲姐弟。” “那你妈妈岂不是小……”板鸭口无遮拦,快人快嘴,一句话都快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巴。 “对,对不起啊学长,我不是……” “我知道。”我摆了摆手,淡淡的,“没关系的。” 比这个难听多的话我都听过,他这又算得了什么。 有些僵硬的气氛刚刚舒缓下来,冷不防就听到角落里有个人冷笑了一声,声音又冰又凉:“别做了婊子又立牌坊,搞得好像自己有多圣母似的,装什么宽宏大量。”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我僵了僵才回头望去,只见刘景明正半仰着脸,翘着二郎腿满脸讥讽地看着我。 他现在的样子给我感觉和刚才很不一样。如果用刀来比喻的话,刚才他一直是隐在刀鞘里锋芒不露的。然而现在,他却好像刀出于鞘,精光乍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触动了他。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志英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皱着眉头:“你说什么呢你,这种话也能随便乱讲?” “有人敢做,为什么没人敢讲?”刘景明阴恻恻的,“你妈就是个靠男人吃饭过活的货色,她自己做的出来,凭什么不让人说?” “还有你自己,什么东西都不会,读书是花钱买进去的,竟然也好意思拿出来讲给别人听,你以为这种事情很光荣?那需要我给你定制一个徽章别在胸口吗,祝、少、爷?” 啪! 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夏志英猛然站了起来,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全部寂静了,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这里。 “刘景明!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刘景明冷冷一笑:“怎么,夏小少爷生气了?为了这么一个朋友值得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他当作朋友看?”
第108页 “你……” “你别不识好人心。”刘景明打断了夏志英,“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没有把他当作朋友,那可就麻烦大了。这位祝先生可是个厉害的角色,祝家都已经树倒猢狲散了,他倒好,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身上的衣服比当年靠老爷子混饭的时候穿的还名贵。祝少爷,您以前富贵多金靠的是自己老子,现在富贵多金,靠的又是谁?该不会是那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我猛然一凛,其实他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我最怕的是他会抹黑程维。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坐不住了,蓦然站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别胡说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他淡淡道,欣赏着我惊怒交加的神色,“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靠男人吃饭永远是最下等人的生存方式,最后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说完之后,施施然站起来,拿餐巾纸优雅地抹了抹嘴巴,将纸巾丢到餐盘里,朝夏志英笑道:“那么,夏少爷,多谢款待了。” 然后便步履平稳坦然地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餐厅,与我错肩而过时瞥了我一眼,这回我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他是真的、真的看我万分不爽,如同眼中之钉。 刘景明走后,几个人都保持了沉默,最后是板鸭打破了寂静:“志英,我们还继续……吗?” “继续什么继续!”连夏志英这样的绵羊性格都暴怒了,狠狠一拍桌子,“散会!” 出餐厅的时候,我仰头看了看天,即使是晚上,仍然可以看出天气不太好,空气里到处是一股土腥味,这是下雨前的味道。 我胃本来就不太好,加上今天心情很烦躁,晚饭又喝了不少刺激性冷饮,走了没两步,胃就疼了起来,随便找了个车站,坐下来摸出一盒烟,敲了根想抽,摸了摸口袋却发现忘带了打火机。 ……这么差的记性,做什么都做不好,身世又骯脏,会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吧……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视野里出现了一只钢制打火机。我愣了愣,顺着拿着打火机的那条胳膊望上去,对上了夏志英清洌明亮的眼睛。 “烟什么的,还是少抽一点吧…”看到我把香菸递到唇边,夏志英坐在我旁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对肺不好的。” 我望着指隙间幽怨的淡青色烟雾,垂下了眼帘:“那你坐的离我远一点吧。” 夏志英睁大眼睛:“为什么?” “二手菸对肺更不好。” “啊,这个啊。”夏志英摆摆手,“我不介意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朝他笑了笑:“那你还把打火机借我?” “……可是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所以说就是这样啊。”我弹了弹菸灰,望向马路上一辆辆疾驰而过的汽车,“不好的心情和不好的肺,快乐和健康,你会选择哪个呢?” 夏志英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愣了半天摸了摸脑袋:“……不能两个都选吗?” “你太贪心了,小鬼。”我抬手弹了下他光洁的额头,“很多事情都是单选题,a和b你都想选,可是最终填到答题卡上的只有一个。” 一辆计程车开过去,橘黄色的车灯看在眼中有些刺目酸涩。 我静了一会儿,直到香菸燃到手指处,才猛然反应过来,抬手叼住烟尾吸了口,呼出淡青色的烟霭。 夏志英看着我,好久才说:“……对不起,那个刘景明……是我爸想请他来的,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的?”我失笑,望着他的目光却有些疲惫,“……夏志英,他说的其实也没错。我的确没什么值得人尊重的地方,我也……并不是一个好人。” 看到夏志英张了张嘴一副急着想替我开脱的样子,我笑着摆了摆手:“别说你觉得我很好,你并不是完全了解我,不是吗?” “我妈也的确是个靠男人吃饭的第三者,我没什么好反驳的。我念书的时候,常常听到那些表面上尊敬喜爱我的人,背地里用不堪入耳的话议论我。那时候……除了气愤,除了想报复他们,大概……还有自暴自弃的感觉吧。”我淡淡道,“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么个胚子,野花种子即使埋在温室的土壤里,也种不出名贵的玫瑰来。” 人生最精彩活力的时间,最需要好好充实自己的时间,我全部都用在了群架,恋爱,买醉寻欢这些事情上面。 如今后悔,却已然来不及。 我说到最后,自嘲地垂下脸,摊了下手掌:“你看,我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连工作都找不到,十足的失败,不是吗?” “祝霖……你不要这样想……你这样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夏志英喃喃道,浓深的黑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柔和而忧郁地轻颤,“生活总是会遇到低谷的,只要走出来就好……”
第109页 我哈哈笑了笑:“走出低谷?孩子,我住在四川盆地。” “……”夏志英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我静默良久,抬起头来望着阴暗天空中墨色的云层,浓深厚重的黑霾,沉沉欲雨,几乎压断了这座浮华城市的嵴樑。 我的嘴角逐渐融开一抹苦涩的微笑:“……你看,云团汇聚在什么地方,雨水就将在那个地方降下。” “……很久之前,我和你一样,原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张狂飞扬的云,可是如今一无所能,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云团中最小最小的一滴雨。” 59、59 ... 夏志英沉默了一会儿:“……我……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能成为云?为什么要像雨点一样,受别人左右呢?” 最后一点菸灰纷纷从指间飘落在地,我掐灭了香菸,站起来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志英的柔软的头发:“小傢伙,等你能在心情不好和肺不好两者之中做出选择的时候,或许就会懂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你已经长大。”我把香菸丢进垃圾桶里,嘆息着摇了摇头,“香菸这玩意,算是成年人的糖果,可惜是有毒的。” “世界上的东西总是不能完美无缺,不是吗?”我回头朝夏志英笑了一下。 夏志英在原处坐了一会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捉摸着他的绵羊脑袋里到底在转着些什么,他就突然望着我问:“祝霖……等我能答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的就代表我长大了吗?” 我随意地笑了笑:“你当我瞎扯的,别信。不过啊,如果你这小鬼哪天真的长大了,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哀悼一下你逝去的那些个青葱岁月。” 他露出了被雷噼中的表情,我哈哈大笑:“别这样,文艺腔这玩艺儿讨厌归讨厌,偶尔用来坑爹一下还是不错的。” 他的神情认真起来:“到时候我真的可以向你要礼物吗?” “嗯。” “……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能做到的,不要太过分的。”你别跟我说你要娶玛丽莲梦露小姐做老婆,那我还得先从十楼跳下去见她不是么? 小鬼头露出了那种我最不能理解的单纯微笑,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一个富二代小开能够笑得像他这样纯粹无暇,如同初雪,歹势,不就是个礼物吗,搞得好像贫困山区的儿童似的,山区儿童笑着对我说:“祝霖,你真是个好人。”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哈:“谢谢,顺便提一句,这是我本年度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回家的路上开始下雨,好在我跑的快,离小区也比较近了,并没有淋的太狼狈。开门转钥匙的时候发现门没有上锁,我推开门,盯着玄关处那双义大利软皮鞋愣了好几秒—— 程,程维?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虽然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他总是早出晚归,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和他打过照面了,立刻脱了鞋子欣喜若狂地跑进了屋里。 “程维——” 他对我而言是一剂特效药,有他在我身边,什么刘景明什么冷嘲热讽委屈心酸我都可以忘掉。 二楼的浴室亮着灯,门虚掩着,从缝隙中能看到男人正在吹头发,他穿着宽松的白浴袍,宽肩窄腰身材匀称。我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到他低笑着说了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了,嗯?” 我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了,停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程维还没发现我的存在,单手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耳线,继续道:“到t城来?不用了吧……我现在很忙,可能没法抽身陪你……是啊,住在家里?现在不方便啊……你要来可能也只能住宾馆,这样对你身体也不好,还是算了吧……” “真的,我不常在家,你住家里也没人陪你啊。一个人多无聊。”程维吹干了头发,把吹风机随手往旁边的小桌几上一放,“……开什么玩笑,我是一个人住的。真的啊,我怎么会骗你……你想太多了,嗯……交往对象?没有……不是,因为没时间啊,这种事情很麻烦的…我知道,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的…” 他说着,侧身去拿旁边台子上放着的冰啤酒,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转了过来。 然后,他看到了呆站在门外的我。 我站在阴影里,他站在浴室苍白的灯光下,一手仍然举着易拉罐,柔黑的碎发微微遮盖住狭长流丽的凤眼,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地……看不懂他的神情。 程维望着我,静了一会儿,沉声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了句:“………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先挂了。” 电话那头的人叮嘱了他几句,他嗯了几声,便就结束了通话。 然后我和他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许久的沉默,他开口:“……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解释。” 我朝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万分的疲惫,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急着在同一天爆发出来。宴会也好,程维也好……
第110页 我望着他:“你不是跟别人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吗?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小霖……” “你不要跟我说这只是一场误会,程维,你知道我不喜欢看琼瑶剧。” 他沉默了,咬了咬嘴唇,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听我说,她……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那又怎样。”我说,“你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是也说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说自己单身一人吗?” 程维皱了皱眉头:“小霖!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误会……” “现在和我在一起成了误会了。”我笑着点了点头,“程维,真有你的,原来跟我在一起对你而言是一种侮辱。” “祝霖,你听我说……” 我打断了他:“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承认自己配不上你,我脑子不好使,也没你长得好看,人品金钱更是跟你没法比……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那么你呢?你难道是今天才认识我?才知道我跟你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才认为我是你的耻辱?” “我没有认为你是我的耻辱!”他困顿而艰难地辩解着,“你不知道情况!” “那你把情况讲出来。你讲,我听着。”我直直望着他,直到他抿紧苍白的嘴唇,别过脸去。 我有些疲倦地笑了:“说不出来吗?” “……” “程维,其实你不用这么为难。你要真的觉得和我在一起对你而言是一种侮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住下,不会给你任何的困扰。” 顿了顿,补上一句:“没有意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 说完之后我便转身,径直朝楼下走出,程维猛然回过神,追了上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站住!” 我猛地挣开他,可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简直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捏断了,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肉,火辣辣的疼痛。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旦失去理智,就全然不会把别人的痛苦放在眼里,只是一味地宣洩着自己的感情,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证明自己。别人通常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迫接受,一个是不停挣扎,直到被暴躁的他活活弄死。 他说的那些理由我无法接受,所以我宁愿选择第二种结局。我停在楼梯口,嗓音抖得简直不像自己:“放开!” “……” “程维!你他妈放手!” “……”他固执地不肯松手,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眼睛里有些焦躁的血丝。 我咬着牙,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你听着,我数到三,如果你他妈再不放的话,就永远别想让我再理你,哪怕一个字!” “小霖……” “一。” “……”他还是紧紧捏着我的胳膊,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闭了闭眼睛:“二。” “我放手你就会理我了吗?!”他被逼到绝处,忽然暴怒了起来,我一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他血红的眼睛,我一下子觉得危险,还没来得及应变就被他狠狠拽着衣领扯了过来,不容置否地封住了嘴唇。 一时间连气都喘不过来,头脑晕眩得厉害。我又急又气,却挣不开他暴躁的掠夺,这样激烈的亲吻非但不能让我感到丝毫爱意,反而觉得耻辱难当,我在他宽阔有力的怀抱里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紧闭牙关拒绝他的亲吻,他烦躁鲁莽地啮啃着我的嘴唇,趁我肺里空气耗尽时舌头攻掠了进来,我脑袋一热,不知怎么就发了狠,一下子咬了下去。 血腥气瞬间在口腔中瀰漫开来。程维的动作顿住了。我想他是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样激烈的反抗举动。 他一直都看低了我,甚至看低了我的狠绝。 我猛地推开他,这个男人英俊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便衬的唇角一抹血色愈发艷丽刺眼。他原地怔了一会儿,修长冷白的手指抬起来,碰上唇沿的血液。然后静静凝视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望着我,眼神类似于丛林暗夜里的苍狼。 这样的他让我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也许是我后退的动作愈发激怒了他,我看到他的脸色蓦地更白了,甚至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再次向我伸出了手:“不要动——” 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忙仓皇踉跄着又往后退了退,这回只是半步,仅仅只是半步而已,突然就感到身体一阵虚浮,脚已经踩空。 失去重心滚摔下去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身后,是木制的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放假啦~~~放假啦~~~ 程维,让你老婆过来给老娘捏肩!! 话说我觉得我专业课要挂了……作文……作文离题鸟= =那题目乱七八糟一团鸟语没有看懂,硬生生把我的家乡写成了我的祖国= =我写的时候还琢磨着呢,不是写祖国吗?问我是不是经常回家干嘛……原来是我的家乡啊尼玛!!谁知道意佬那种脑残祖国和家乡是一个单词啊我槽尼玛啊!!!悲愤啊!!让我先去墙角掬一捧桑心的泪……
第111页 虫子已捉~谢谢6君~ 60 60、60 ... 背嵴磕上了稜角分明的楼梯,眼前晃过程维苍白失色的脸庞,紧接着倏忽往上扫到了墙壁,天花板,楼梯上方的精緻小灯。 我原本想抬手抓住护栏,可是被程维捏过的手臂还处于麻木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只能,像个断线木偶一样,狼狈不堪地在他的视线里滚下楼梯,最后几级磕得尤为狠,可我却不觉得痛,身体麻木冰冷地躺在地毯上,没有半点站起来的力气。 那种有些颓废的释然感和全身上下的痛感一样,在我身上一点一点漫延开来。我模模糊糊听到程维在叫我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陌生。我想他是不会因为紧张我而导致声音变调的,那么就该是我在可笑地自作多情。 我从来都是这样,别人拿我当累赘,当垃圾,我还要像个傻子似的,以为他待我很好很好。 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小霖!”可是他声音里的焦急,反覆听了几次都觉得无法挥去,我微微侧过脸,看到他飞快地下了最后几级台阶,穿着居家拖鞋的双脚最终停在我身边。 “小霖!”破布娃娃般被他抱了起来,隐隐作痛的脖颈枕在他胳膊上,模模糊糊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他苍白无人色的面庞,上薄下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反覆地唤我,“小霖!” 程维紧紧握着我的肩膀,力道是那么大。他只会这样宣洩自己的情绪,却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他不知道他捏的我有多疼。 “小霖,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马上叫医生来,你稍微忍着点,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用了最大的力气猛地挣开了他的钳制,摇摆不稳地,慢慢挣扎着从原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我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程维竟没有立刻站起来追上,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叫我:“……小霖。” 他的声音柔软,带着些沙哑的鼻音。听起来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我简直就要回头去面对他了。 可是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沉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的事,就不劳程先生费神了。” 说完就拖着疼痛难忍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着往玄关走。 该死的,这套公寓为什么这么大呢?从旋梯口到玄关,每一步都像是有迟钝的斧子在砍着膝盖,随时可能力气不支摔倒在地。 之前就已经受过伤,做过复健的腿又开始可怕地剧痛起来。 我简直想停下来蜷起身子抱住双膝,结束这漫长的煎熬了。我一直都很怕疼,可是,我更怕成为令那个男人厌弃的负担。我不需要他赶我走,不需要他对我彻底腻味。在他完全把面具摘下来之前,我就会自己仓皇离开。 我还想记得他温柔的样子。 背后的目光万分扎人,我如芒刺在背,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一步一步朝门口挪去。冷汗顺着额头的弧线流下,冷不防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的咸意。 终于站在了门口,我低低舒了口气。推开门之后……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吧? 我这样想着,抬手按上了门把。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按在了我的手背上,细长苍白的五根手指头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道,一点一点地,把我的手掰离冰冷的门把,完完全全地,握到了自己宽厚的手掌中。 我僵住了,任由那个男人从后面单手搂住我的腰,把我带进怀里,握着我右手的手掌也慢慢收回来,贴在腰腹处。 彻彻底底是受制于他,被他包拢的姿势。 可我却丝毫没有安全感,反而像进了牢笼陷阱的困兽,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不要动。”他闷声闷气地说着,下巴抵着我的肩窝,偏过脸来埋在我的颈侧,“我不想让你疼……” 我闭了闭眼睛:“那就放开我。” 演戏有什么意思?我又不会到外面大肆宣扬程维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流氓,何必还要这样逢场作态,不累吗? “小霖……” “放开!” 这男人听不懂人话,竟然搂得更用力了。我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简直可以感受到他沉闷有力的心跳。 我咬牙切齿:“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 “她是我妈。” 轻轻的一声,我却一下子愣住了。 程维趁我不再激烈反抗,松开了我,掰着我的肩膀将我转过来,面对着他。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是我妈妈。”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笼着我有些冰凉的双手,轻声说:“她……她要来t城,我只能骗她,而你……我怕你多想,所以……” 他不安地咬了咬下唇,十分孩子气的一个动作。 我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逐渐让心境平复下来。他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躲闪狼狈,犹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傢伙。我最终嘆了口气,抬手帮他把额角边凌乱的碎发捻到耳后:“程维,你以前从来不说谎的。” “……对不起。” “……”
第112页 “我很在乎你……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嘆息着点了点头,理着他碎发的手逐渐上移,没入他柔软乌黑的头发中,轻轻揉着。我意外地看到这个雄狮般孤傲强大的男人,他的眼眶在黑暗中逐渐有了些湿润潮红。 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住,隐约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我犹豫着问:“程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默然无声地凝视着我,我没有催促也没有逼迫他,只是在他的凝望下安静地站着。 我知道他会把真相告诉我。即使不会,我也不想去勉强他。 这种事情和感情一样,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旁人是强求不来的。 过了好久,他嘴唇轻轻开合:“……我妈,她这些年身体都不是很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还是冷静的,但手却略微有些颤抖。他鲜有的不安与弱势反而让我平静下来,我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到沙发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温水:“你慢慢说,我听着……” 程维闭了闭眼睛:“自从我爸走了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前些日子查出了胃癌中期,我在她老家买了套别墅,一直让她在别墅里静养着,那里的空气比城里清新很多,环境也好,周围的邻居都很熟悉,我让私人医生监护她,希望她的病情能有所好转。” “她挂念我,时常想到t城来看我,我知道自己亏欠了她很多时间,这些都是用钱弥补不来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小时候家里穷,她任劳任怨地照顾我,吃了不少苦,现在我赚了钱,该轮到她享福了,可她却……”他抿了下嘴唇,没有说下去。 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最后一次见程维妈妈的时候,她哭着说我害了她的儿子,把我们赶出了家门。 可是现在突然提起她来,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她对着我哭骂的样子,能记起来的,竟是她温柔慈祥地站在早餐桌前,微笑着让我多吃一些的场面。 “她最近身体稍微有些好转,就一直跟我说想来t城,可我不能让她住在家里……我怕她看到你之后,会更加承受不了。”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些年,她一直都希望能看到儿媳妇,尤其是查出癌症后,一有机会就会对我说,希望在她死之前能参加到我的婚礼……”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温热细腻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眶有些红:“……可是小霖,你知道那不可能。” “我不可能放的下你……” 我难过地握着他另一只手,掌心和掌心相契合。这个男人骨子里一直都有些英雄主义,习惯把沉甸甸的负担独自抗在肩上,受了多大的苦,承载了多大的压力都不愿意告诉别人。 他高中那年他和林慕言打架,事后他会对教导主任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是我自愿的,没人强迫我,你们难道听不懂?” 他和我恋情被家长发现之后,他也固执地把我护在身后,告诉他的爸爸:“是我要喜欢他的,和他没有关系,有什么责罚沖我来就好。” 其实我早就见识过他的倔强和孤高,也知道他背负的重量远比旁人看到的多得多。 我早就知道,只是我自私地忘却了。 “程维,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早些告诉我?”我低哑着嗓音问他。 他摇了摇头:“我担心你知道了后会胡思乱想,会以为我要为了我妈离开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你那么冲动,我完全乱了阵脚,胡乱编了个理由想要稳住你,却没想到……你会是那种反应……” 我抿着嘴唇望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我们俩的手掌都被汗水涔透。 “程维。”过了片刻,我唤他。 他抬起眼帘注视我。 我静了静,深吸一口气:“明天我就搬出去,你打了电话,马上让你妈住进来。” 我知道程维一直是个孝顺的儿子,如果因为我的原因,他不能在最后这段时间内陪着他妈妈走完最后一程,那定然将成为他一辈子的伤痛。 我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让他后悔。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我背负重量,现在,终于能换我为他遮风挡雨了。 我终于能成为他的伞,而不仅仅是个负担。 61、61 ... 程维虽然不情愿让我搬出去,担心全部写在了脸上,但是这回他却没有那么武断坚决。 亲人和爱人之间,就算是他,也会感到手足无措。 我就趁着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简单迅速地收拾了行李,当晚就从公寓搬了出去。程维在不远的地方给我订了一间宾馆,开车送我过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很难过,他甚至谢绝了服务生给我搬运箱子,亲自帮我提了上去。 和我一起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他也该离开了。可这傢伙站在门口半天不肯走,我无奈地笑了,弹了下他的额头:“干什么?又不是永别,等你妈休息的时候你也可以来看我啊,干嘛一副弃犬的表情。” 他还是不作声,看了我良久,突然伸手将我拢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我的鼻樑压在的宽厚结实的胸前,有些幸福的疼痛感。
第113页 “小霖。”他喃喃地唤着我的名字,宽大的手在我背后游弋,“小霖……” 他的亲吻从额头逐渐下移,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眉心,鼻樑,最后柔软温暖地覆在嘴唇上,舌头探进来辗转反侧,双手握住我的肩膀让我即使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也无路可逃,只能张着嘴在他高大的身形压制下一步一步退到墙根,被动地变换着角度和他加深这个温存却激烈的亲吻。 程维的吻技一向是弹无虚发,晕头晕脑间听到门锁在他身后咔哒一声作响,紧接着身体就突然悬空,被他一路抱着压到了柔软宽敞的大床上。 衣扣被他解开的时候总算回过神来,我压抑着喘息低声叫他:“程维……别……”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你。”他闷闷地说着,拉下我的上衣,在我赤裸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乖,今晚让我抱你……” 他那种染着情慾的沙哑嗓音,让我没有多余的力气为了他类似于哄骗小孩的口吻而生他的气。结果自然是误入狼口,一晚上翻来覆去作了无数次,我简直要为这个男人可怕的体力而惊嘆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半睡半醒地被程维叫醒,窗外似乎在下雨,天空都是死气沉沉的铅灰色。 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但衬衫扣子还没完全扣好,露出精緻的锁骨和小半片紧实的蜜色胸肌。他弯下腰给我盖好被子,亲了亲我微凉的鼻子,然后是嘴唇。 一下,又一下。 依依不捨的程度和他眼睛里流露的不差半分。 “小霖,我走了。” 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感到他的气息瀰漫在周围,然后眼睛被温软薄柔的嘴唇轻轻覆住,昏昏沉沉地又陷入睡眠。 这一觉再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我从被子里钻出来,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点噼哩啪啦打在窗玻璃上叮噹作响。 我赤裸着上身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为什么,独自一人对着床上凌乱暧昧的痕迹时,会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别人肉体接触的早晨。我还记得对方是个俄国人,有个可笑的中国名字叫小流。 现在的孤独感和那时候相比并没有减少半分,虽然我隐约记得程维走之前是和我告别过的。 我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下意识地想去床头柜摸一包香菸抽,伸手却摸了个空,这才发现酒店提供的收费香菸是放在远处的桌几上的,我实在懒得下床去拿,挠了挠头又躺回被窝里,用内线电话叫了早饭(或许可以称为午饭)。 然后窝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游戏,可是没完多久就挂了,正懊恼地想把手机丢一边去继续睡觉直到早饭送来,突然来了个简讯。 打开来愣了一下,是程维发过来的。 “今天外面有点冷,出门记得把那件驼色长外套穿上,不要感冒了。” 我望着屏幕好久,直到手机都被我的手掌捂热。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地呼出来。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程维这傢伙不会说太多的花言巧语,他甚至有时候笨拙霸道地不知道怎样准确表达自己的感情。 可是读着这个简讯的时候,我却有很多很多的勇气,可以骄傲地相信他真的,真的爱着我。 之后的一段时间过得可谓平淡至极,除了我找到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我曾有一两次在工作途中经过家门口,那栋别墅现在没有人住,但也没有被拆掉,就那么荒废着,像一只孤独的弃犬。 我远远看着它,从剥落油漆的大门到里面熟悉的庭院。它曾经是我的家,里面的一草一木我都瞭然于心,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恋人与自己分离后,和别人手挽手站在你跟前似的,算不上心痛,却也堵的厉害。 “有没有搞错!这种无良报纸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你有没有公德心啊老闆!”这天送完了最后两份鱼香肉丝盖浇饭,我散步回宾馆,突然听到有人在街旁嚷嚷。 泼妇骂街又伤耳朵又伤身,我恐避之不及,瞥了一眼就打算擦肩过去。可是还没走两步突然又觉得……呃,那个泼妇好像无论从长相还是从嗓门……都有些—— “祝霖?!” 还没想完就被人叫住,我回头,果然看到穿着特警制服的梁舒榕站在书报亭前,举着手里喝了一半的优酪乳向我挥动。 我额角的青筋不易觉察地暴跳了一下。 “真的是你啊,好巧。”她招呼我过去,我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她面前,哈哈干笑两声:“是啊,真巧。”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下班回家。”我看了看她的警服,“你呢?也刚下班?” “没,妈的今天加班。”她揉了揉鼻子,“新案子简直要把整个九分处给逼疯了……哎,不说这个,饭吃了吗?” 我知道她这句话问出来八成是想拖我陪她吃饭,于是骗她:“……吃了。” “哦……”她用力吸了口酸奶,“那你陪我去吃吧。” 所谓不识相,说的大概就是梁舒榕这种人。我都说吃过饭了,她仍旧不容置否地拖着我去旁边的拉面馆吃拉面。
第114页 而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大概就是我自己,明明饿的飢肠辘辘,却还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来,坐在梁舒榕对面看她津津有味的吃特大量的叉烧豚骨拉面。 “你真不吃啊?”她问,“这家店的面条味道很贊的,不吃你绝对会后悔。” “……我……不……饿……”我竭力挤出句子来,却不敢抬头看她碗里诱人的奶白色汤汁筋道的面条和鲜嫩的台式叉烧。 “吃一块啦,尝尝看好了,吃一块又不会撑死。” 可是吃一块会馋死啊!!我扶额悲愤不已,正准备抬头开口拒绝,冷不防一双筷子已经横到了嘴边,趁我傻愣着张嘴的时候,梁舒榕迅速餵了块叉烧到我嘴里。 咳咳咳!! 我差点给呛死过去,剧烈咳嗽着脸涨的通红通红。 这女人…… “哎,你怎么啦?”她吓了一跳,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我,“怎么呛住了?” “没……咳咳,没事。”我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抓过纸巾就用力抹了两下嘴唇,如果不是礼节所迫,我估计能把嘴里那块叉烧直接吐出来。 有没有搞错!老子这辈子只吃过两个人餵的东西,一个是我妈,一个是程维,你他妈算什么?有这么自来熟的吗?一个筷子夹来夹去你不嫌噁心啊! 梁舒榕估计是少根筋,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出格。看我逐渐咳的缓了下来,就巴巴地望着我,半晌还来了句:“……好吃吗?” “……”我绿着脸瞪她,她倒是挺无辜的,猫儿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和我对视,坦然无邪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突然就有些奇怪的感觉,想了半天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不忍心。 “……咳……还,还行吧。” 对夏志英也好,对梁舒榕也好,越是纯洁干净的人,我越是没有办法对他们发狠。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梁舒榕一下子笑逐颜开:“我就说吧?” “……” “那要不要再来一块?”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见她又要豪迈地下筷子,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我那什么……其实不是很喜欢豚骨口味的。” “嗯?” “真的,我不喜欢,这个太淡了,我喜欢吃麻辣的。”我满口扯谎,其实我胃不好,从小就不怎么吃辣,“一顿没辣我就吃不下去,你自己留着吃吧啊,我喝茶就够了。” “这样啊……”她有些遗憾,随即又提起了精神,“哎,那我叫服务员来一碟辣椒你蘸着吃?” “……”我简直想一头磕死在桌角,忙拉住这个疯狂的女人,“不用不用,哎,真的……” 突然间眼睛扫到她座位旁边放着的报纸,我灵机一动转移话题:“哎,对了!” “嗯?”她果然一愣,“怎么?” 我指着那份报纸:“你刚才是不是在和书报亭老闆吵架啊,说什么这么无良的报纸什么的……” “哦,这个啊。”她一拍脑袋,表情立刻变得愤愤的,“妈的饿过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给忘了!我正想问你呢!你和你那面瘫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62、62 ... 面瘫朋友……程维? 我被她问的一愣一愣的,茫然地睁着眼睛:“什么怎么回事?” 她啪的一下把报纸拍在我面前,伸出男人般的大手一指头版头条:“喏!就这个。” 我定睛一看,只见黑体加粗一行大字:拿什么吸引你,我的商业小王子。 “……”恶俗到外婆家的娱乐小报啊。 我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往下读了几句—— “他出身寒门,却天生拥有最雍容贵气的优雅,他仿佛希腊神话里最深情的王子,有着忧郁的双眼,迷人的睫毛,高挺的鼻樑与性感的薄唇,他细腻的轮廓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都足以让没有生命的相机镜头为之痴迷,他还未出生,身上的每一根线条就由达文西在天堂亲笔绘制,他有着爱因斯坦的智慧,苏格拉底的睿气,凯撒大帝的伟略,以及麦克阿瑟的野心……” 我读不下去了,一脸厌恶地抬起头:“……你确定这是人?” 梁舒榕把报纸翻到后面,指了指:“她们说的是你那位面瘫朋友,也就是现在t城的红人,程先生。” “……” 我这才注意到报纸上那组照片,一共三张,拍摄角度都很模糊。 照片上人物的动作本来就有些暧昧,配上旁边煽动性的文字,更是充满了艷情意味。 我拿起来看了看,一张是程维和一个长相阴柔的美少年共同进入宾馆,一张是程维和一个女模特餐桌上碰杯,还有一张…… 我有些错愕。 还有一张,竟然是我和程维,是他帮我扣安全带时,被狗仔偷拍到的。 这张照片清晰度不高,而且程维俯身过来,刚好遮住了我大半张脸,但是熟人真要仔细看的话,也完全能够看得出这就是我。
第115页 比如梁舒榕。 “你怎么这么倒霉啊,被这种娱乐八挂抓拍了去炒作。”梁舒榕戳了戳报纸,正好点着小标题“王子,你的名字叫断背。”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望着那三张不甚清楚的照片,听着梁舒榕对娱乐小报不满的嘀嘀咕咕。 我逐渐觉得头有些晕,沉甸甸乱糟糟的一团。大概晚饭没吃,真的是有些饿了吧。 我觉得我应该信任程维,必须信任程维。他对我是那么好,我没有任何的理由怀疑他,更别说只是那么几张粗劣的小照片,几句煽动性的文字。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这些天精神不在状态是因为担心程维万一看到了报纸上关于我和他的报导会不高兴。 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心不在焉的事实却无论如何回避不了。 “祝霖,你已经写错四份外卖单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同事花章鱼很三八地凑了过来,撩起我的额发试了试温度,“啧,没发烧啊,思春了?” “思你二大爷的春。”我白了他一样。 他缩了缩脖子:“我二大爷已经化作春泥碾作尘了,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施主你还是痴心一片……” 我抄起手里的菜单打他:“有毛病没毛病?没毛病滚远点啊我提醒你。” 他吐了吐舌头,小年轻就是那么的不知好歹:“那如果有毛病呢?” “有毛病就去看!”我极不耐烦地说。 “讨厌啦,哈尼你好绝情~”花章鱼还想跟我嚷嚷闹闹,这时候店里的电话响了,我一接竟然是西高学生打过来的,要两份糖醋里嵴套餐和香菇滑鸡盖浇饭。 隔着铁栅栏看着熟悉的操场和教学楼时,不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刷着明亮的白漆,修剪整齐的绿茵地,跑道两边的广玉兰开的正值荼靡。 我锁好自行车,提着两只塑胶袋到传达室做了个登记——西高就是这点好,允许学生叫外卖,而且允许店里把外卖送过来。 t城高中三巨头里的另外两所就惨了,听说他们叫外卖是通过操场边的狗洞递进来的,就这样还得冒着被值班老师值周同学抓到的危险,吃外卖更得在厕所解决,吃到一半老师进来了,连碗带筷子往坑里扔,想想都觉得可笑。 叫外卖的是高二的四个男生,我对西高熟门熟路,连问都不用问顺利找到了教室完成了任务。 这个时候照理是应该离开了,可是听着熟悉的校园午休广播,又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脚步不自觉地就沿着熟悉的道路往上走。 等最终停在高三(15)班的教室外面时,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原来我竟然是这样的怀旧。 高三的小鬼们学习负担很重,桌上的书颤颤巍巍垒成一座座高塔。这个时候是难得的午休时间,一眼看过去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着,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埋头写着作业。 我站在窗子外面,悄无声息地望着曾经和程维坐过的最后一排位置,当时课堂上老师那些七七八八的知识讲解我早已忘光,但却还记得我们在课桌下十指交握的温暖热度。 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的是两个女孩子,如果桌子没有换的话,她们应该能看到桌子的侧面歪歪扭扭用小刀刻下的“程维”二字。 那是我刻的,当时的甜蜜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楚。 我生怕再这样看下去直到上课我都不可能把目光移开。我也不打算和熟悉的老师在走廊上来个不期而遇。 老师们总是希望得意门生衣锦还乡,可以好生炫耀一番。而我在他们眼里显然不是可以炫耀的资本。 可是走了还没两步,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诧异地叫道:“祝霖?” 我回过头去,夏志英正站在走廊上,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背后还背着一个画夹。 “你怎么在这儿?”他吃惊地问,但漂亮的桃花眼里更多的是欣喜。 “我……”我挠了挠头,“我送外卖来的,你呢?画画去了?” “嗯。我考美术。”他笑了笑,脸上沾了一点颜料,但这点颜料非但没让他变得难看,反而更多了些孩童般的纯真味道,“再过一个月就要艺术校考了,我得抓紧时间练练手。” “哦……那你画画一定很漂亮吧?” “一般啦,只是特别喜欢而已。”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怀里捧着的精装色彩范例教材,下面还压着一本素描本,饶有兴趣地:“哎,给我看看好吗?”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牢牢攥住素描本:“这这这个不行,我随手画的,很难看……” 他窘迫紧张的样子让我有些尴尬,也是,和人家非亲非故地凭什么要求看人家的杰作。 于是我掩饰地笑了笑:“那算了,我外卖送完了,就先走了,你好好念书,不过也要注意身体……” 他没听我说下去,事实上他在前半句话上就卡住了,着急地问:“这就要走了吗?” “嗯,店里人手不够,一会儿肯定还有单子要送。” 他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好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我:“可是……”
第116页 “嗯?” “……算了。”最终他嘆了口气,垂下头无精打采的,“那你路上小心……” “嗯。”我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这个孩子对我的感情好像不仅仅只是对学长的尊敬那么简单,可是我又实在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些究竟是什么。 人对自己不关心的事物往往都是迟钝的。更何况是感情那么精妙细腻的东西。 独自一人下楼,走到第三层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听到声音我停了下来,转身回过头,看到夏志英逆光站在楼梯的高处,呼吸还没来得及喘匀:“我送你出去。” 和夏志英并排走在校道上,这个时候外面并没有什么人。走了一半,夏志英突然问我:“祝霖,你为什么要去送外卖?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好……” 我淡淡笑着打断了他:“我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吗?而且欠人的钱,我也要尽早地还上。” 夏志英脚步顿住了:“你是为了还我钱?” “有一部分原因吧。”我不打算推託,这没什么好骗人的。 夏志英望着我:“我不需要你这样折腾自己来还我钱。”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折腾?不,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 “可是我不急着要这笔钱……” 我凝视着少年漂亮如同古典水墨画的桃花眼,他生了一张天性风流的俊脸,可骨子里却讷的像武大郎。 真是的,白白就浪费了这具西门庆的皮囊。 “夏志英,你不急着要这笔钱,可我急着要还你这笔钱。”我认认真真地对他说,“我不能欠你。” “可是我想帮你……”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不需要。” 钱是别人的,骨气却是自己的,孰轻孰重,自然不用多说。 只是看着夏志英有些失落的眼神,低垂下睫毛,咬着嘴唇,仿佛一只叼了报纸回来却没有讨到主人欢心的家犬,不由的心里就有些不忍。 于是我抬手,轻轻触上他细腻温热的脸庞,替他揩去尚且留在颊上的那一点颜料,然后屈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下次别把颜料溅脸上了,小鬼。” 不知是不是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害羞,这孩子竟然满脸通红,抿着果冻般莹润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黑色的眼睛亮亮的望着我,显得分外好看。 我拍了拍他的头:“那我先走了。” 他过了好久才依依不捨地点了点脑袋,我走了没两步,他又道:“祝霖!” “还有事?” “我……我……”他的皮肤在中午灿烂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显得那么晶莹白皙,近乎到了会散发出淡淡柔和光芒的地步。顿了顿,他握着拳头,豁出去了一般,“我叫外卖的话,你能帮我送午饭过来吗?” 我愣了几秒钟,刚想说吃外卖有什么好的,夏小少爷你想吃什么尽管叫管家送来啊。但是看着他那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嗯。” 我看到他一下子松了口气,连紧绷的背嵴都微微放松了。 工作完之后回到宾馆,正在浴室洗澡,手机却响了。本来我实在是懒得出去接,可是那铃声是我为程维专门设置的,一听就知道是他打来的,连忙一裹浴巾赤裸着上身,湿嗒嗒的就走了出去,头发上的水珠还不断往下滴。 我甚至都来不及擦一下,就用湿漉漉的手接通了电话,凑在耳边:“餵?” 那一头的声音照例是温柔并且富有磁性的,我想他并没有看到那种三流娱乐小报的报导,又或许他看到了,只是早已习惯,懒得计较。 只有我这种卑微到泥土里去,靠男人养活的人,才会对报纸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耿耿于怀吧。 “今天晚上有空吗?” “嗯……” “回家吧,我煲了你喜欢喝的汤。” 我心里稍微有了一丝暖意,想了想又问道:“你妈呢?她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她精神头很不错,今晚她以前的老同事找她去喝茶,她很高兴地就去了,没把自己当病人。”他顿了顿,声音里有些难以克制的,身为一个儿子的骄傲,“她一直很坚强。” “嗯……”我替他高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顿了一会儿才笨笨地说,“程维,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程维在电话那头好久没有声音,我知道他此刻的感情一定很复杂。于是我静静地等着,不去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他调整好了情绪,开口时嗓音却稍微带有些沙哑:“小霖。” “……嗯。” “回来吧。”他顿了顿,轻轻说,“……我都整整十天没有见过你了。” 63 63、63 ... 叩响大门,还未敲两下,门就开了。屋子里光线暗淡,我尚未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就被拦腰抱了起来,熟悉的热度和菸草味道裹挟了毛孔。他的热情带有些莽撞的意味,一不小心就把我的头磕着了门楣。
第117页 我几乎是痛的倒抽一口冷气,但并没有生气或者埋怨的意思。 谁会因为久别以后热烈的拥抱,而去责怪恋人呢? 我哭笑不得地揉着撞痛的额头:“程维,放我下来啊。” 男人将我抱到沙发上,摆置玩具般将我摆好后,跪蹲在我面前,抬手理着我的头发,修长柔韧的手指在红肿的额角顿了顿:“怎么红了?” 我往后指了指玄关:“刚才在门口被你磕的啊,笨蛋。” 他有时候真是迟钝的让人无可奈何。 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到这里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程维抽时间去宾馆看我,我却从来没回家过。 家里变化不大,但却很明显。 茶几收拾的整整齐齐,中间摆着果盘。之前闲置着的花瓶里插着热烈娇嫩的红玫瑰,沙发上有一团没打完的毛线,看上去像是在织一条奶咖色的围巾。 程维见我在看那条围巾,就笑了笑:“是我妈,她在家里闲的无聊,有时候就看看电视,打打毛线。” “你妈会打毛线?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她们这一辈的多多少少都会打一些,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从来没有提起过。” 我倾身拿过那条织了一半的围巾,温软的触感,简约的款式,捧在手里就像母亲的秀发般柔软清香。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谁说都会的,我妈就不会。” “……” “……她织的真好看。”我嘆息着抚摸着那整齐漂亮的平针,“程维,你妈妈真好……” 程维望着我,过了好久才说:“我原以为你会记恨她,毕竟她曾经和我爸一样,容不下你。” 我抬起眼帘来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是个正常母亲都不愿意自己儿子爱上同性,她会容不下我,是因为她爱你。” “程维,我也爱你,我怎么可能去记恨一个深爱着你的母亲。” 话才说话,忽然就被抱着搂进怀里,程维的手覆在我的背部,那么用力。 我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抬手拢上他的宽肩,把脸慢慢的,深深的埋入他的肩窝。 大约是小别胜新婚,这一晚过的放纵至极。我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在一波一波战慄的快感中覆灭,在我体内肆意进出的欲望是如此火热灼烫,说不清是极致的痛苦还是极致的快意。 各种羞耻的姿势都被他纵情地尝试了一遍,我根本想不到程维会玩这么多花样,脸上红的仿佛都要滴出血来。 不知不觉就被他干的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浴室,我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眼前的场景香艷刺激犹如一场春梦。我看到有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双腿大分,脚踝被握住,最私密的地方吞吐着男人粗大的性器,每一次交合都紧密用力的惊人,几乎是整个抽出再狠狠没入。 被操弄的那个男人黑发凌乱,眼神朦胧而迷离,微张着嘴唇压抑地喘着气,我正纳闷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眼熟,突然身下就一阵猛烈的刺激,一股股灼热滚烫的稠液射进了最深处。 我看到那个男人一下子睁大眼睛,在另一个人身下战慄着瑟缩起来,却无可避免的承受了男人滚烫的精液,这时候才猛然醒悟过来,我是在看着落地镜子中的自己。 程维那个变态,竟然叫人在浴室装了占掉整整一面墙的镜子——变态! 我还来不及愤怒(当然就算来得及我也没这个力气愤怒),程维就抬手掰过我的脸,眯着漂亮但危险的褐色眼眸:“醒了?” “……啊…嗯……”脆弱敏感的前端被他的大手握住抚摸,我根本答不上话来,只能无助地呻吟着,双腿环着他紧实没有一丝赘肉的腰。他的眸色暗了下来,再不等我说一句话,低头含住我的嘴唇,唇舌湿润火热地交缠在了一起。 纵慾过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我简直都无法下床,一走路私密处就难以言喻的疼痛。 不过就算不能走,我还是得走的。 我不走怕吓着程妈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早上洗刷的时候程维一直腻在我身边,像一只养熟的大型犬。我含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他,站在我后面还能照到完整的脸部,这傢伙实在太高了。 他的手从后面环绕住我的腰,亲昵地搂着我,下巴抵着我的肩窝:“一会儿开车送你。嗯?” 我点点头。 他低笑起来,侧过脸在我颈间嗅着,温热的呼吸拂在耳背很让人心痒:“有没有奖励?” 我翻了个白眼,拿满是牙膏泡沫的嘴巴在他额前碰了一下:“好了好了,你可以出去收拾东西了。别一会儿你妈回来了,你还得把我塞衣柜里藏着。” 他抽了张纸巾,擦着额上薄荷味的泡沫无限郁闷地往外走,背影活像一只失落的家犬,我叼着牙刷,看着他那副样子暗自摇头。 二十出头的程维身上有种很复杂的气质,少年的天真莽撞和成年男人的沉稳冷静同时集于一身,但是并不矛盾。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危险,然而这种危险并不明显,而且在我身边极少显露过,所以当时的我就这样自动把他的毒牙给忽略了。
第118页 我漱了口,在洗手间里站了一会儿,最终走向梳理台边角处,那里有一盆小小的绿色植物,巴掌大的叶子背面有些茸茸的小细毛。 我抬手,从浓密的叶片下拿出了那半根并不起眼的香菸——说实话,如果不是昨天被程维摁在台子上做爱,我也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这么小小的半根菸头。 我估计程维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根烟不会是他抽的,细细长长,末梢是淡绿色镶着银纸边,非常优雅柔婉,拿在女人的手里性感而漂亮。 这是一根女烟。 64 64、64 ... 我一个人静了一会儿,外面客厅里是程维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我走到抽了张餐巾纸把半截烟裹了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半根女烟拿到程维面前对峙,我并不是害怕去面对,只是我决定相信他。 既然相信他,那么疑问就是不必要的。就和这半根烟一样,被我淡淡地投入了垃圾桶中。 接下来的日子程维多半都在陪他的妈妈,没有太多时间来顾及我。他以前经常会发个简讯问寒问暖,现在简讯也渐渐少了起来,有时候我想他了,想给他打了电话,常常不是忙音就是无人接听,有的时候干脆关机。 我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终究还是全心全意地去信赖他。程维不是会说谎的人。 至少曾经不是。 不过所幸的是外卖工作很忙,我倒真没太多时间在那里对着手机发呆,多半是得带着好几盒外卖在各大公司工地学校来回忙碌。 夏志英这小鬼竟然还真的天天打电话叫外卖,我尽量都自己给他送去,可是今天订餐量实在太多,我的任务简直完成不了,花章鱼自告奋勇去西高送饭,我也就由着他去了。 我想自己少去一天应该不会怎么样。 可是我想错了。 第二天等了半天没有夏志英来电叫外卖,打他电话和程维一副德性,都是关机。 我有些恼火,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没有再等,西高另外还有几个学生叫了外卖,我拎着几盒快餐就直接去了西高。 送完外卖正准备走,却在操场看到了夏家小少爷。这小鬼正坐在栏杆上啃香梨,没注意到我,我悄悄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背嵴。 “喂,在发什么呆呢。” 夏志英吓了一跳,差点儿被香梨呛到。剧烈咳嗽了老半天才泪眼汪汪地回过头来,一见是我,脸色瞬息万变,各种纠结复杂我看不懂的表情在极短的时间内竞相奔逐而过,最后定格在较为僵硬冷漠的一种,板着脸转过头,不再看我。 喝,脾气他妈的还挺大。 我笑着绕到他身前:“喂,高三压力这么大,你还有心思吃梨?” “这又不是鸭梨!香梨认识不?”小鬼气呼呼地辩驳,一边狠狠咬了口香梨下来,嚼在嘴里乍巴作响。 我看着他满嘴果汁的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替他擦了擦,没办法,年纪一大就喜欢关爱小朋友,唉。 夏志英一噎:“你干嘛?” “吃要有吃相啊,被你妈看到你这个样子,没准接下来你就要被念叨一个月的基本礼仪了。” “她敢!” “……”哟,这小鬼,火气还挺大,还她敢呢,你敢在你妈面前这么横啊,小爪子小尖牙也只敢在我面前露露。 于是我颠颠地跑去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给小朋友买了一瓶茉莉清茶:“喏,算我赔礼道歉成了吧?” 小鬼垂下眼眸来看了看清茶,又看了看我,最后哼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嘟哝道:“下不为例……” 坐在草坪上休息,我偏过头来问:“夏志英,你为什么天天叫外卖?那种东西吃多了不好。学校食堂的菜虽然噁心了点,但好歹干净……” 夏志英皱着鼻子:“这话听起来像教导主任在周一国旗下讲话时的台词。” “歹势!我这是在关心少年健康好不好?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把我和那种鼻毛比腋毛还长的老头子扯一起。” “哇,这么损!”夏志英瞪大眼睛,“你竟然这样说教皇!” 教皇是教导主任的外号,我一听就来了精神:“怎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样称呼他?” “废话啦,开学第一天就站在主席台上,开口致词第一句‘在这个学校,你们必须记住的一句话就是——信我者,进工大。’哎哟喂笑死人了,他是春哥脑残粉吧?” “别这么说,春哥会哭的。”我笑道,“他倒是年年这个台词,也不整个修订版出来,太没有新意了。” “有人和教皇提意见让他改改台词。” “哦?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这叫以不变应万变。”夏志英清了清喉咙,煞有介事地模仿着老头的腔调,“少年,你们不懂。‘人生无非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天道恒在,往复不变。’我便是在遵循往复不变的天道规律……” 我哈哈大笑:“他一把年纪了还打仙剑奇侠传啊,台词还记得挺牢靠。” “哎哎?”夏志英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也打吗?”
第119页 “除了2代,其他都打过。” “哇,我们班都没人玩,和他们说什么都不懂,扯了两下就扯回星际争霸魔兽传奇上去,要不就干脆是一帮只会玩连连看这种小游戏的女生……” 我支着下巴微笑:“其实小游戏也挺好玩的。” “嗯?” 我想到了和程维在西高玩“雷电”的那段岁月,不由地眼底笑意更深,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是我和程维的回忆,我不打算拿出来给第三个人分享。 告别夏志英的时候,他一直把我送到校门口,又约了我下次去他家玩仙剑,我随口答应下来,这小少爷惹不起,如果我不点一点脑袋瓜子,估计他又要牛逼哄哄地甩脸子给我看。 小孩子到底是要哄着的。 转眼高考将至,这段时间内我一直照顾着夏家小爷,有时候心里挺郁闷的,觉得自己像个专职保姆,负责送饭送菜也就算了,有事没事吧,还得耐着性子听小少爷发发牢骚,做做心理疏导。 不理他显然是不成的,高三学子压力勘比五指山,我如果甩了他不管,没准小少爷能重蹈齐天大胜覆辙,被压在山下爬不出来。 于是我只好苦哈哈地陪小少爷打发这段痛苦的时光,回到店里之后我就很有冲动,想要拿本小本子,恶狠狠地记一笔帐,等小少爷考上大学之后再问他讨回来。 不过这显然不现实,我还欠人家一万块钱的人民币呢,总不能欠着人钱,还不干人事儿吧? 于是照例每天借用店里的厨房,亲自给少爷烧些营养午餐,然后趁热给少爷送去。 我连自己老娘和程维都没这么伺候过,夏志英算是捡了现成便宜。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近一个月,由于我花了不少精力在夏志英身上,对于程维那边的事儿也就没怎么上心,他有时候几天不和我联繫,我也不会太过寂寞。 就这样,高考结束了。 接到夏志英电话是在六月末,电话那头的少年兴沖沖地跟我说:“祝霖祝霖!我被s大录取了哦!” 那时候还是早上,我还没完全从亲爱的周先生怀抱里甦醒过来,睡眼惺忪间就被超分贝的嚷嚷刺激的耳膜发疼,晕了半天才反应——“什么?s大?!” “嗯!s大的美术提前批!”少年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自豪,听的我的心脏也开始像只快乐的气球,逐渐膨胀起来。 s大的美术专业在全国首屈一指,当初校考的时候就是我陪夏志英去的,那场面真他妈壮观,门口车子停的勘比万国车展,学生人头密度大的惊人,沙丁鱼罐头似的背着画板挤在一起。 说万里挑一,并不为过。 我不知为什么就有种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的欣慰感,高兴的眼眶都有些发热,由衷地就说了句:“志英,恭喜你啊。” 话筒对面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了一句:“祝霖,我想请你吃饭,好吗?” 晚上在约定的高档餐厅门口和夏志英见面,我原以为自己出来的已经很迟,没想到夏志英竟然还没有到。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超出约定的时间十分钟了。 可夏志英不像个会迟到的人啊……正这么想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在向我挥手。 那男人穿着考究的西服,从头发丝到皮鞋都是一丝不苟,相当的严谨妥贴,应该是事业有成的优秀男性。 但我不认为我认识他。 正准备转过头去不加理睬,突然听到那男人喊了声:“祝霖!” 我一愣,歹势,这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呢?该不会是…… 我以见了鬼的表情再次向那个男人望去,几秒死寂后,我吓得倒退两步,一个音节在舌尖踉踉跄跄打了十七八个滚才吐出来:“夏夏夏夏夏夏志英?!” 英俊的男孩向我走了过来,单手闲散地插在裤兜里,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意:“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结巴呢,祝霖。” 我觉得我悲催的脸红了。 这家餐馆是新开的,我从来没有来过,由于是粤菜馆,很多菜名我从未听说,我家的饮食还是相对传统的,海鲜类的还好,肉类基本是除了鸡鸭猪牛羊什么都不碰。 连兔肉都不太愿意碰的我,对于什么蛇肉猫肉,当然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广东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长得再怎么噁心,他们都能把它和食物联繫在一起。所以我对着那看上去有些个恐怖的菜谱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点了个干炸虾枣,就这样端上来还能出岔子,旁边一圈儿装饰怎么看怎么像被打下来的牙齿,淋了酱汁儿看上去还是带血花儿的牙齿,我擦。 好在和夏志英吃饭不用拘束,我有什么不敢吃不想吃的可以统统剔出去,夏志英显然也对那个剁碎了的,长的像兔子大便的海参抱有很大的意见,皱着鼻子挑了老半天。 要知道我们这种吃相,如果敢在名流聚会中露出来,估计接下去的一个月都可以回家被罚吃青菜萝蔔包心菜了。 不过现在就我们两个,所以谁都不去管那些噁心巴巴的礼节,怎么开心就怎么吃,也不去管旁人的眼光。 吃吃聊聊过了老半天,周围突然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门厅一看,服务员小姐正诚惶诚恐点头哈腰地迎接着两位客人。照理说出入餐厅的人这么多,进两个食客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围观。
第120页 可是只看了一眼,我就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他们了。 因为气场实在太强大。那个男人带了两个保镖,在不远处跟着。男人自己戴了一副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上,薄淡的嘴唇抿着,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旁边站了个女人,约莫二十来岁,很是年轻靓丽,眉眼间带着些风流韵味,葱管般细腻苍白的手指间夹了根女烟。她好像和男人在谈笑些什么,望着男人的眼神显得暧昧而热情。 等他们在服务员小姐的引导下进了电梯,大厅里安静了片刻,才又逐渐响起喧譁之音。 夏志英啧了啧嘴:“看上去好像黑帮大佬?” “……”我干笑两下,低头切浅盘里带着血丝的牛排,脸色却有些苍白。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刚才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像是…… 都好像是程维。 65 65、65 ... 我都不知道自己后来究竟吃了些什么,感觉味同嚼蜡。夏志英和我说话,我也是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出了饭店,和夏志英告了别,我一个人就在饭店外面的停车场转了一圈。 这一圈让我的心更冷了。 我从未恨过程维的那辆宾利是如此扎眼,我根本不用细找,一眼就可以在奥迪宝马奔驰中发现唯一的一辆宾利欧陆gt。 车牌号,是烂熟于胸的那一串。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不远处静静地等着程维从饭店出来,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他和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特意打了程维的电话。 我觉得我是在自讨没趣,可是按下拨号键的手就是无法控制住。 一声,两声。 不远处正在替那个女人拉开车门的程维顿了一下,然后歉意地朝她笑了笑,拿出手机:“餵?” 我往掩体的宝马车后靠了靠,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缓:“程维。” “嗯?” “我……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搭在车门上的手僵了一下,挑起眉头:“不舒服?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吗?有没有去医院看?” “……” “最近气温不太稳定,你衣服要按着温度变化添减啊,别受凉了。”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和温柔的,和以往并无区别。 我闭了闭眼睛:“今晚来陪我吗?” “今晚?”他顿了顿,“抱歉,今晚不行啊,明天好吗?” “今晚不行?为什么?” “我妈有些难受,我……” 我打断他:“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 “陪你妈看病吗?”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我笑了,有些疲惫:“那你好好照顾她吧,自己注意身体,我不打扰你了。” “嗯。”他停了一会儿,“那我先挂了。” “好。”我笑着点了点头。 手机里传来冰冷的忙音,我握着它的左手都被冻的微微发凉,指尖有些麻木。 程维,你妈真年轻。不是么? 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侧身进了驾驶座,他们的谈话可以听得很清楚。 “谁找你?” “没谁。”程维淡淡道,修长漂亮的手搭上方向盘,“普通朋友罢了。” 那女人笑了,低声和他又说了些什么,然后车窗升上,他们后面的对话就不得而知了。 车子慢慢倒出了停车场,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可能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看了太久的原因,眼眶稍微有些疼,眼角涩涩的,仿佛沙砾划过。 我紧了紧衣领,蝉虫聒噪的夏夜,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冷。 人体内的细胞一直在更新,老朽的逐渐离开,新鲜的将之取代。我不知道一个人,会不会在这样的细胞更新中,逐渐的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靠在宾馆的床榻上,独自看着卫星电视。电视里在演泰国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位社会名流和高级妓女的故事。 那位社会名流和高级妓女曾经是初中同学,那时候妓女还不是妓女,名流还不是名流,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她和他萌生了青涩隐蔽的初恋,仅此而已。 然后妓女家发生了变故,她被迫远走他乡,颠沛流离的生活逐渐教会了她现实,她为了好好活着,选择了去卖肉求荣。 这部片子是b级片,妓女卖身的那段充斥着冗长的肉慾情节。我叼了根烟,靠在床头默默看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黯淡的光线。或许是被不适的光线刺激到,我看着那些压抑昏沉的色情镜头,眼里却逐渐有了泪水。 他们在相见时,是在舞会上。高级妓女陪着恩客笑语嫣然,然后就像所有电影必走的恶俗桥段一样,她在舞会现场见到了他。 他们已经长大成人,许多事不再像少年时候那般单纯。就像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扎着简单马尾,会因为他的一个轻吻而脸红的清纯少女,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正直的少年。 看到这里,我抿了抿嘴唇,这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它高于生活。”
第121页 艺术作品里常常充斥着鸳梦重温,青梅竹马的故事,或许正是因为现实中在不断上演着同样的戏码,不同的只是演员而已。 我和程维便是如此。 那个高级妓女傻傻地以为名流还深爱着自己,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刚正不阿的他。哪怕上过再多男人的床,见识过再多的骯脏,她面对他时,还是一如初恋般单纯青涩。什么都信以为真。 她甚至在怀孕后,相信了名流会娶她的谎言。 然后他结婚了,商业联姻,新娘并不是她。 破片子。 我夹着香菸笑了笑,撇开演员精湛的演技,华丽的镜头特效,悽怆如咽的音乐效果,这部片子就是烂俗的狗血剧。 可是谁说生活就不是烂俗的呢? 影片最后,是他的婚礼,怀孕的她独自在家里,穿上了定制的纯白婚纱,她在家里堆满了热烈怒放的玫瑰花,他少年时代向她告白时曾经笨拙地折过一枝送给她。 她服下了安眠药,然后带着干净纯粹的微笑,安静地躺到了玫瑰簇拥着的单人床上去,望着床头柜上,他少年时代的照片,轻声说了句:“亲爱的,晚安。” 镜头推到远处的高档饭店,那里觥筹交错,人们争相向他和新娘送上真挚的祝福,他挽着娇美新娘,温柔地笑着向每个人致谢。 名流精英的笑容很干净,就和曾经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 影片放完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喉咙中好像哽了橄榄般苦涩不堪。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竟然会为了一部狗血淋头的外国电影这样难过。 想再点根烟,平缓心情,可是伸手往床头柜上一摸,只有满桌的菸蒂,还有一只空空的烟盒。 不知何时,我已将整包香菸抽完。 66 66、66 ... 这段时间有些烦躁,程维打电话来,我也只是含糊应付几句,然后便挂断。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还没有调整好情绪,还没有编好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而已。 程维似乎觉察出了我不再像以往那么粘他,有一次还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心事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我那时候是真的有冲动想好好问他,问他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可是喉咙一哽,说出口的却是“没什么”。 我现在就像一只被棍棒打惯了的丧家之犬,看到棍子就会条件反射地瑟缩,逃跑。 我真的是疼怕了。 可是棍棒哪里会因为一只落魄的流浪狗怕痛,就会停止落下呢? 就算我再怎么躲,那一棍子,还是结结实实地敲在了我的背嵴上,打的我气喘不及,连求饶的力气都不剩了。 那天我正骑着自行车去西城送外卖,路上遇到一帮人在围观两个人炒架,一男一女,女的竟然还穿着警服。 那男的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骂娘:“操蛋的,还人民警察呢!连个计程车都要跟老百姓抢,他妈的还没有素质?!” 那女的也是个狠角色,丝毫不甘示弱,叉着腰就吼了起来:“你妈,人民警察就一定要让人民了?老娘急着要去医院,你把这辆出租让给我又怎么了?敢情警察的命就要比老百姓贱,凭什么?” 那男的被她说的一时词穷,噎了半天愣是没把话给嚼碎了吞下去。最后干脆开始动手,于是街头骂架演变成了街头斗殴,自然法的野性在现代社会倒是半点没有退化。 那女的虽然个子高挑,又是警察,但是跟那么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干架还是处于了下风,那汉子推搡了两下,竟然把她给推得侧摔在了地上。 这下敢情可好,那女的一面朝我,我就愣住了——那女警察竟然是梁舒榕。 梁舒榕一跤摔的惨烈,我知道她平日里走路带风行事果敢,比纯爷们还彪悍,眼下却这般狼狈弱势,心里隐约不安,实在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丢下她不管。只好自认冤大头,做起了滥好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就拨开人群跑了过去。 梁舒榕看到我,妩媚流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像极了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儿。我不耐烦地拨开最后几个挡路的,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搀扶她。 “你没事吧?先起来,来,我扶你……” 这女的还挺自强,摇了摇头:“不碍事,我自己能行……”说罢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这时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的利害,连嘴唇都是青白的,眼睛低下淡悒的两抹暗晕。 “喂,你看起来不太好啊,要去医院吗?我送你吧,刚好……”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梁舒榕身体一歪,在围观众人的喧譁抽气中,一下子软绵绵地晕倒了过去。 划了费拿了药,我到临时病房里去看望梁舒榕。 她已经醒了,不肯躺着,就半靠在枕头上,听到动静,把目光从窗外移了进来,落到我身上,随后淡淡笑了:“祝霖,抱歉啊,麻烦你了……” “不碍事。”我在她身边坐下,“怎么弄成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知道注意。” 之前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我在外面等着,诊断结果一出来,吓了我一大跳,梁舒榕承受了过高强度的训练,落下了一身毛病,她竟然也从来没有看过。
第122页 梁舒榕瘪了下嘴,英挺的鼻樑投下淡淡的阴影:“我这不是想往上爬吗?我家又没路子又没钱的,不能像别人似的噌噌升职,升官升的比坐云霄飞车还快……” 她啧了啧嘴,似乎有些不快,皱了下眉头后闭上了眼睛:“算了,这些噁心的事情就不跟你说了,说了心情不好。” 我倒了杯水给她:“喝点?” “不渴。” 我放下杯子:“那你歇一会儿吧,别总坐着,医生说你腰肌劳损,要好好注意。”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没这么娇气。我又不是林黛玉。” 我失笑:“没人说你是林黛玉,你就算是钢铁战士也要休息吧?铁做的都要生锈呢,更何况人是血肉捏成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保尔柯察金了,梁舒榕同志?” 她白了我一眼:“哟,想不到你小子嘴还挺贫。” 我暗想老子当年嘴贫的和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似的,你还没见识过了,这点程度就扛不住?脸上还是笑笑:“这不是逗你开心么。” 她理了下被子,咕咕哝哝地:“我才没有不开心。” 嘴巴却瘪的可以挂个油瓶。 我觉得好笑,问她:“喂,有件事我一直挺弄不明白的。” “你说。” 我看了看她清秀的脸庞:“……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她回答的不假思索:“我啊,想为民除害。” 靠,还真够正直的。 我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警匪本一家?” “那就算窝里斗,我也要把那些害虫一只一只捏死。” 她的表情很认真,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英气十足的脸庞上带着坚定的神色。妩媚的眼睛此刻也炯炯有神,丝毫不像一个体虚的病人。 我突然觉得这傢伙的眼睛真漂亮,又大又明亮,最关键的是很纯净。 “梁舒榕,你这么刚正,而且什么话都藏不住,就不怕被局子里那帮衣冠禽兽给算计了?” “那就让他们算计好了。”她平静地说,“人在做,天在看。我总不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程维打来的,手心微微沁汗。 “朋友打来的?” “嗯。”我点了点头,歉然一笑,“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廊外面很清静,这时候医院没什么人。我就在窗台边接通了手机,只“餵”了一声,就听程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医院。” 他明显顿了片刻,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慌张:“你受伤了?” “什么受伤?”我听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受伤?我在陪一个朋友看病……” “你马上回宾馆!不要出门,马上!” “程维,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 “这个你不用管!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他独断而暴躁地说。 我握着听筒,一时间沉默无言。 程维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善,过了一会儿又道:“这件事情我一下子没法解释清楚,总之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听话,马上回去。” 不用你管。你不会理解。你只要按我说的做。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决不会相信这样一意孤行的话会从程维口中说出,一时有些心里发堵,但终究还是闭了闭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人总有压力大的时候,总有心情郁结,或者身不由己的时候,程维虽然不善言辞,偶尔偏执暴力,但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温柔体贴的恋人。 能做到他这种程度的,实在少之又少,我绝不该因为他最近的冷淡和暴躁,就向他耍脾气发火。 毕竟,我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会因为他和级花演话剧,就吃醋生气,把事情弄的一团糟的少年了。 只是把梁舒榕一个丢在医院,我实在不怎么放心。她父母亲戚都远在w城,单位里的朋友又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虎狼之辈,正犹豫纠结着,梁舒榕却看了看盐水瓶子,问了句: “快挂完了,等我一下好吗?” “等你?”我愣了愣,“等你做什么?” “我懒得住院,一点小病,我没打算把它放在心上。”梁舒榕揉了揉鼻子,“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又有谁会来心疼你。 但是看梁舒榕大大咧咧,丝毫不把自己病情放在心里。无所谓地就顶着张苍白的小脸出院时,我胸腔里的那个器官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她虽然把自己武装的那么强势,但终究是在外头努力打拼,孤单倔强的草根一个。 “我送你吧。”我看了看手錶,已经十一点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刚好顺路。” “哎,你家也在城东?” “不是,最近有些事情,所以住在宾馆。”
第123页 我和她一路并排并走着,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倒也觉得梁舒榕这个人倒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刚开始见面,我决定她是个疯丫头,讲话虽然豪迈有趣,但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未免显得太过张扬,缺乏女性的温和柔婉。但是接触着,就觉得事实并非我想的那样。 甫一接触就让男人觉得如沐春风,柔情似水的女人,其实多半是圣母白莲花。把过的老爷们多了,自然就会挑拣雄性生物爱听的言词,这种女人能装b,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梁舒榕,她好像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蜷缩掩埋的海蚌,有着坚硬丑陋的壳,并不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少根筋的让人哭笑不得。可是蚌壳逐渐舒展开之后,却发现里面藏匿的是一颗珍珠。 我的前二十年多年人生,除了一个程维,多半都是在和那些虚与委蛇,从善如流之辈打交道,他们戴着面具,一张接一张浓艷的妆容看的我无限疲惫。 我其实很想要一个像梁舒榕这样的朋友。 走到梁舒榕家,需要经过一条狭小的巷子,那条巷子人烟稀少,多发抢劫谋杀案件。一到晚上尤其阴暗,长长窄窄的一条,却只在入口亮了展昏暗的路灯。 我和她聊的开心,刚开始走进去并没什么不妥,可是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鸟~陕西很好玩,去了就想多呆几天,感觉没玩够,呵呵~存稿快没了,更新码字儿是最重要滴,所以有时候没回贴请见谅嗷~我都有一个个在认真看~回帖的时间我会多码字儿的,量多量足,请放心~还有就是,啥菜啥菜的,大家也不用认真了,本来就是写着玩的,主角贫个几句,并不是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自个儿对粤菜完全没意见。另外众口难调,大家都有自己的嗜好,各地方的菜也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个人喜欢不喜欢吃的问题,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较劲儿的。看文写文无非图个乐子,真要认真细究那就没啥意思了。另外就是那个电影,在这里说一下,是我瞎编的,没有这部电影,不用求片名鸟,挠头~ 67 67、67 ... 就在这时,梁舒榕靠了过来,她个子很高,挨过来刚好能凑到我耳边,她悄悄说了一句: “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紧接着就感到梁舒榕挽过我的手臂,状似亲昵地靠在我身边,就像情侣似的,我正尴尬纳闷,就感觉臂弯处一凉,梁舒榕悄悄塞了把摺叠短匕首到我手里,压低声音道:“尽量别拖我后腿。”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的很想揍她一拳头——不要拖你后腿?我收回之前想和她做朋友的想法!这女的太不会做人了,这话从一娘们(虽然这娘们是特警)嘴里说出来,也太折杀老子自尊了吧? 然而还未来得及想完,突然就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我条件反射地侧身避闪,眼前一花就看到雪亮的刀光擦着鼻尖刷的一下擦过去。 梁舒榕咒骂一句,敏捷地低倾腰身,直接一记反肘击在袭击者的肋骨处,一招一式狠辣迅速地和对方过起招来。 我持着匕首往后稍微退开一定距离,巷子很窄,来袭者是个中等偏胖的男人,他们两个一开打,基本巷子就被阻断了。 梁舒榕果然是靠实力出身的特警,训练有素,招招劲厉。然而正是这样我才觉得不对劲,有句话说得好,看一个水平如何,只要看他的对手就可以了。 那个袭击者竟然可以和特警打的难分难解,显然已经不是普通混混的级别,看得出来是个高手。 梁舒榕身体原本就不适,再加上那男人手里有武器,虽然在市区,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拿枪子儿崩人,但那种长度的刺刀也实在够呛了。拆了几招渐渐落了下风,男人再次挥刀下来的时候,梁舒榕稍微一滞,然而就是这么短短几秒,在近身搏斗中就足可以致命了! “小心!” 我喊了一声,只见得雪光冷冽一闪,眼见着快要砍到梁舒榕脖子。我条件反射地就照着那个男人胳膊踢去,男人猝不及防,手臂一抖,砍偏了几寸,没砍到梁舒榕脖子,直接照着肩膀削了下去! 霎那间鲜血喷涌,视觉效果相当残忍惊人。 男人的刺刀削了梁舒榕的肩膀,我手里的匕首却也插进了他的胸腔。我感到温热的血液飞溅到脸颊,脑袋一瞬间就懵了。梁舒榕疼的脸色苍白,捂着染血的肩膀沖我焦急地喊了两句什么,我头晕脑胀中,恍惚听到什么“赶紧跑”,“有人”之类的。 拿眼角一瞥,发现巷子外人影晃动,显然还有歌更多的同伙正在往这边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隐约也明白了这绝不是单纯的抢劫什么的。我和梁舒榕,我们之中必定有一个是他们的目标。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抓起梁舒榕,说了句:“跟我走!” 这条巷子有个破铁门,十分隐蔽,老旧废弃多时了,如果格局还如同当年我读初中时一样,从那里我们应该能够摆脱他们。 梁舒榕受了伤,但脑子非常清晰,当即立断撕下一大块衣服,包住血流不止的伤口,防止后面的人沿着血迹找上来。她跟我跑了大半段路,终于我眼前一亮——太好了,那扇老门还在!
第124页 我让梁舒榕先侧身从夹缝中钻过去,然后自己紧跟而出。我们俩不敢多留,我拉着她又跑了一程,直到确定他们追不上来了,才喘着气停下。 梁舒榕呛到:“你刚才那一刀子怎么捅下去的?下手他妈的也忒狠了,我倒是小看你了啊,连手都不带抖的!” 我心说废话!老子当初混帮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缓了口气说,“你说,你是不是办案办的太狠,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狗东西?妈的咬这么凶!” 梁舒榕白了我一眼:“滚!怎么可能!” 她虽然嘴上凶悍,但我注意到她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再一看她捂着肩膀的那片衣料,已经染红了大半。不由说道:“……喂,你还好吧?” “……”她看了眼肩膀,摇了摇头不说话。 现在折回去医院,医生看到这么大一道伤疤绝对要盘问半天,没准还得去趟派出所。回梁舒榕家又要经过那条巷子,实在不安全,想了一下,我对她说:“这样,你先跟我回宾馆吧,我帮你处理一下。” 好歹以前受过伤,这点伤口包扎我还是能简单应付的。 梁舒榕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估计觉得自己这样也的确没什么地方好去,于是简短地点了点头:“谢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你。” ……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这时候还在计较这种问题,我擦! 我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对她发作,只好不再多言,拉着她就往不远处落脚的宾馆赶。 我们俩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得有些应接不暇,导致一时半会儿,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意识到刚才并肩作战,并且死里逃生的巷子,正是当初我和她第一次交锋时的那条。 后来想想,其实梁舒榕和我真的是有缘的,只是这种缘,并不是良缘,没有带给她任何福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梁舒榕在里面清洗伤口。我一个人坐在外面等,刚才在宾馆的服务台要了些消炎药和纱布,我权量着这样草草地包扎一下肯定是无济于事,明儿还得让梁舒榕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电视里在放新闻,说什么最近t城的黑恶势力又起了乱子,南边儿最大的军火世家沈家改朝换代,牵连着一帮涉及军火的大小帮派人心惶惶,最近又新出了几件命案,已经确定和黑帮组织内部争锋斗法有关。 这些事情我当耳旁风,随便听听。 t城一直是黑恶势力的温床,这种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破事儿每天都在上演。沈家是阀门世家,从上世纪初就根深蒂固地盘植在此,家族成员分别涉及军政商三大领域,国家机器都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俨然成为最大的遮荫树,自然法在树荫之下得以重生,弱肉强食的血腥剧码简直寻常到能成为饭后谈资。 “沈家二少爷子承父业,这位作风低调的新一任军火教父拒绝了记者的採访,对其当权后採取的新一轮政策更是讳莫如深……” 我看了眼屏幕,上面挂着沈家二少的一张照片,很年轻的一个男人,五官清秀,却显得病恹,眼神慵懒,鼻樑挺直,嘴唇薄的简直不像话,面色苍白如细瓷,而且是那种透着淡淡青色的瓷。 照理说应该是挺薄情寡义的一张脸,尤其还一副心如止水,清心寡欲的神色。但他偏偏有着浓深平直的两帘长睫毛,半垂半闭的样子,竟然能显出几分深情款款的忧郁来。 我正打量着沈二少的尊容,浴室的门开了,梁舒榕穿着我的t恤走了出来,头发湿嗒嗒地往下滴水。 “还合身吗?”我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问道。 她挠挠头:“稍微有点大。” 地上丢着她换下来的自己的衣服,我嘆了口气:“你就凑合一下吧,你那身衣服都被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估计也没法穿了。” 梁舒榕想耸肩,可是肩膀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我看着好笑:“别乱动了你,坐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梁舒榕伤口虽深,但好在没伤在重要的地方,血流的多,但现在也止住了。我给她做了消毒处理,又绑上了绷带,说道:“你明天还得去看。” 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放下袖子,笑道:“谢谢你啊。” “不用,那话怎么说的,军民鱼水情嘛。”我无所谓道。 时间不早了,梁舒榕就在我这里留宿。我打了个地铺,梁舒榕睡床,我睡地铺。临睡前程维发了个简讯问我到了宾馆没,我那时候有些困,只回了简短的一个“嗯”便就关了手机。 月光透过床子洒了进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梁舒榕保持着良好的军警作息时间,第二天清早就起床洗刷。我把地铺收拾了一下,看到她正在玄关换鞋,愣了一下:“这就走了?” “嗯。” “好歹吃了早饭再说啊,这么急……你赶时间?” “留着也没什么事好做。”她抓了抓头发,“而且昨天那事情我想想有些不对劲,我想早点回局里理一理。就不打扰你了。” 我走过去:“那我送你吧。”
第125页 说着去转门把手,然而就在这时,门把自己转了一下,随后开了。 我有些傻眼,这门真高档啊,什么时候成了心灵感应的了? 这样想着,我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程维站在外面,先是看我,再是看梁舒榕,英俊的脸庞上慢慢地起了一层很复杂的阴霾。 “程维?”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打招呼?”他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打什么招呼?我来自己定的房间,为什么要和别人提前打招呼?” 我熟知程维的性子,他平时很理性,然而一旦情绪失控,那跟恶龙简直没区别,不管见了谁都喷火,谁顶撞他谁死。 眼瞅着他不太对劲,又想到梁舒榕那倔脾气,我不由地头痛,立刻和梁舒榕说:“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先走吧。不好意思啊……” 等梁舒榕把门关上,我听到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转身问一脸阴沉的程维:“你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他轻轻笑了一下,然而笑容在那张冷漠的脸上却比任何表情都寒碜,“是了,我的确是莫名其妙,大清早的什么都顾不上,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确认你是不是在宾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无言地望着他,实在想不出他这句话里有什么其它意思。 程维闭了闭眼睛,嘴角的弧度仍旧存留着,只是面色更加恹郁:“祝霖,看来你和她聊的很来。” “没有的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上次和她促膝长聊是情非得以,这次又因为是什么?还让你聊的如此尽兴,不知不觉就从晚上聊到白天?” “她受伤了!”我皱着眉头打断,“你想怎样?让我丢着她不管?” “她受伤了……”程维喃喃着重复,随后冷冷笑了,从鼻子哼出声来,“祝霖,你真是慈悲啊。” 我被他森森冷冷怪里怪气的口吻逼的愈发焦躁,抓了抓头发:“那你想怎样?丢者她不管?她好歹是我旧识……” “好一个旧识。”程维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眼睛睁开时里面一片砭人肌骨的寒冷,然而,除了这片寒冷之外,似乎又有些别的什么感情在,只不过他压抑地很深很深,就像多年后,我才知道的,他的那些痛苦一样。 可那时我不明白他的境遇,我不理解他,只是问:“……你生气了?” “……”他不说话。 我嘆了口气:“程维,我只是和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而已。” 这回他转了下浅褐色的漂亮眼珠,偏着脑袋打量了我一会儿,便淡淡笑了:“是,你们只是朋友见见面,一不小心多聊了两个钟头,我怎么会生气呢。” “程维。”我皱起眉头。 他又不说话了,兀自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他的脸上仍然带着淡雅温柔的笑意,那种笑容比我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美,却同样,比任何一次都冷淡。几乎可以称之为冷艷。 “程维,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说的是实话,他让我感到陌生,陌生到害怕。 “程维……”见他还是不理人,我抓住他的衣袖,想继续好好地和他解释。可他垂下眸望了我一眼,那种冰冷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最后他冷冷道:“放手。” 我和他僵持一会儿,他似乎有些不耐了:“怎么?我租的房间,连进去坐一下都不成了?” 我一愣,耳尖都略微发烫,最后讪讪地松了手,垂下眼帘。 “……”他紧抿着嘴唇从我身边擦肩,转身大步跨进屋内,在看到地上樑舒榕破碎的衣服和凌乱带血的床单时,脚步蓦然顿住,脸色苍白的简直不像人。 “……”我微一凝滞,程维来的太突然,我都忘了房间内还有这种东西,不由地尴尬,连忙解释,“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梁舒榕她……” 他突然暴躁地打断我:“闭嘴!” 这一声太响,几近是暴怒的,他怒喝完之后就没有说话,胸膛起伏着喘着气,进门来一直勉强伪饰的镇定土崩瓦解,剩下的是满室死寂。 我看着他森然的神情,剩下的话就像个橄榄堵在喉咙口,被硬生生噎住。我的脸庞逐渐胀红,半晌才道:“……程维,你果然是不相信我。”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他终于不再掩饰他的暴躁,蓦地抓起床单的一角,情绪有些激动,我注意到他眼睛里布着疲惫的血丝,身上的烟味也很浓烈,“眼前的事实和说出来的託辞,换成你,你会相信哪个?!” 我蓦的有些气愤,他问我相信哪个?我看着报纸上那些无聊的娱乐八卦,我看见家里落下的半根女烟,甚至亲眼看见他和一个年轻的女人谈笑风生,并且听见他称我为“一个普通朋友。” 就算这样,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他现在却跑来问我相信哪个? 我突然很想笑,然而笑声到了嘴边,却转成了有些讽刺的语调:“就算我和她有什么,你也没有资格来训斥我吧?你敢说你就和别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第126页 他倏忽回过头来,狠狠瞪视着我,眼睛红的有些可怕:“你再说一遍试试!” 如果那时我能够平静下来,稍微仔细地观察一下程维的表现,就会发现他真的是很不对劲,精神状态差这是不用说的,而且衣服也稍显凌乱,可是我被他的强硬态度惹恼了。 我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这次也不例外。 “程维,你别这么避重就轻!先不说我和梁舒榕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你也没立场来指责我。我对你而言算什么?普通朋友?哈,说的多轻松,怎么?转眼就忘了?”我盯着他的眼睛,“那天在餐厅,你不是和那个女的聊的很开心吗?她是你什么人?也是普通朋友对吗?程维我一直忍着没有来质问你,我他妈一直打算相信你,你倒好!反而先开始怀疑我了!” 程维瞳色一暗,猛然揪住我的衣领,咬着牙低声道:“你跟踪我?” 耳朵里嗡嗡的闷响,我气得嘴唇微微颤抖,很好,我跟踪他……没想到我在他眼里竟然是这样卑劣不堪。 欺骗,跟踪,脚踩多船……这算什么?这就是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吗? 我狠狠甩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大清早过来就是想揪着我训话?” 他手上青筋突暴:“祝霖!你不要也在这时候惹我!” “我惹你?”我怒极反笑,“是,我惹你。我他妈就这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想找人顺着你哄着你就别来找我!滚去找你那个抽菸的娘们!”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程维血红着眼睛,“你欠我多少?!祝霖我告诉你,你别把我逼急了跟你一笔笔明算帐!” 我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着气,过了片刻,冷冷笑了:“是啊,我倒忘了,程先生,我吃穿用住都是您施捨的,我的确没有任何立场可以让您滚。那么您歇着,我滚。我滚总成了吧?” 我说着甩开他的钳制就要走。 程维静了几秒钟,在我打开门之后突然过来,狠狠一脚踹在门上,喀擦上了锁,伸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揪到他跟前,一字一顿:“谁他妈允许你滚了?” 他这一下子力道大的惊人,我简直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他撕扯下来了,痛得简直想流泪,却还是拼命忍着,拿含泪的眼睛恨恨瞪着他,死咬着下唇不说话。 程维低头看了我一眼,蓦的一顿,似乎因为我的表情而触动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暗黑。 紧接着我就觉得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压制在凌乱的大床上,他几乎是暴力地撕扯着我的衣服,布料碎裂的声音惊心动魄,听得我背嵴一阵刺骨的寒意。 “程维!你他妈疯了?”我惊怒道,拼命挣扎却逃不出他的钳制,反而被他用破碎的衣衫反绑住双手,牢牢绑在床头。 他的脸色阴沉的让我觉得无比陌生:“我跟你说过,如果哪天你敢背叛我,我会把你锁起来,绝对不让你离开半步,如果你想试着逃走,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的腿打断,我说到做到!” 他那种寒碜到极点的话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威胁,一字一句都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和血腥味。 我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这种人,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做到。 被他强硬进入之前,我无法反抗,只能咬着牙嘶嘶地说了句:“程维,你会后悔的……” 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一层薄淡森冷的笑:“后悔?……到了这份上,后悔也来不及了。” 随后,我所承受的,就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耻辱。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如果说身上的折磨还可以承受,那么心口剜下的伤疤,却是无论如何也癒合不了的,狰狞地一道血口,泛着腥甜的血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两天的份儿啊~~~扭~~ 68 68、68 ... 不知过了多久,程维才从我体内退出来。我那时候已经近乎麻木了,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心境空荡荡的比任何时候都冷。 激烈狂暴的洩慾似乎终于让程维找回了理智。他抱着虚弱无力的我,脸埋在我的颈肩,我感到冰凉的皮肤上,隐约有些潮暖咸涩的湿意,那似乎是眼泪的味道,可是我已经无心确认。 我们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他抱着我,我就那么颓然麻木地躺着,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回应。 “小霖,对不起。我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过了好久,我才听到他嘶哑的嗓音,声音很轻,埋着许多当时的我,所不能理解的痛苦,“我已经不能再相信任何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并不知道他是在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之后,才会说出这般绝望的话。我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良久不吭声。你不能相信的人当中,原来,一直都包括了我吗? 程维,你给我的那些许诺,难道都是建立在猜忌和怀疑之上的吗? 原来从头到尾,天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是我幼稚,我信错了你。 空荡荡的宾馆房间里没有别人,我安静地坐在地板上,微有些凉意,但是懒得起身。 头脑胀痛的厉害,伸手去床头柜摸了包烟,抽出一根来点了凑在嘴边,柔软虚渺的烟气却不再像往常一样可以驱散胸臆中的痛楚。我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嘆了口气,将烟掐灭,起身收拾东西。
第127页 我想离开几天,但不是逃跑,也不是放弃。 我想我只是需要时间,把一些事情好好地想一想,我现在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面对程维,而他,显然也是一样的。 投奔夏志英原本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可是这小傢伙一听到我最近在找廉租房,就主动跑过来希望我跟他一起住,他在离大学不远的地方租了间两室一厅的经济适用房,房子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虽然旧了点,但各种设施都很齐全,而且所处的地段也相当好,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是我能租得起的。 我委婉地向夏志英小朋友表达了这个意思之后,他瞪大眼睛沖我嚷嚷:“谁说要你付房租了?” “……” “我一个人住也很无聊啊,有个人照应的话,总会好些,而且,你空下来的时候还能帮我打扫一下房子什么的,这些事我不擅长,如果你愿意教我的话……我,我会很高兴的。”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如果你不来我一样要请家政公司的阿姨,总之你看着办吧!” 话说的倒是很豪气,只是那磅礴气势之后,青年柔软温润的眼睛却透着一丝慌乱忐忑。 我看着他鼓着腮帮的样子就有些想笑,突然又听他念叨了一句:“你要嫌太麻烦的话,不做也可以,反正房子好大,空着也是空着,权当我养你。” 我突然又有些笑不出来了,感觉脸颊有些莫名的疼痛,好像冷不防被抽了个耳刮子。 我知道夏志英不是故意的,可是这是我的伤疤。 这番话很耳熟,曾经程维也和我说过,那时候我把它当一句玩笑,嘻嘻哈哈就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无比酸楚,我就是太依赖程维了,什么都靠着他,什么都拿他当指向灯,而一旦他背离我,我就骤然失去了路途上的光亮。明明知道人这一辈子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嵴梁骨,可是真要做起来,却又无法那么干脆洒脱。 我并不是贪图那些富贵细软,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而已,无论贫穷贵贱,可是旁人看来未必如此。 在昨天之前,我还很天真的以为,程维相信我,就像我相信着他一样。别人怎么看我没有关系,至少他不会误会我,他会知道我是单纯地爱着他,只是爱着他而已。 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原来在他眼中,我和那些虎狼之辈是一样的,都对他耽耽而视,另有所图。 他眼中的我,陌生的让我感到一阵阵砭骨的寒意。 有时候我会幻想他还是曾经那个普通人,不,最好是比普通人还要再穷困那么一点点,最好省吃俭用,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这样他就会明白我爱他,与其他无关。这样他就会只属于我一个人,不会那么扎眼夺目,不会有那么多人和我争抢。 这样他周围就不会有那么多戴着微笑假面的人,对他虚与委蛇,他就不会渐渐地迷失自己,变得戒备多疑。 可是这些都仅仅是幻想而已。 程维,世界那么大,当初的你在哪里? 我曾听人说,时间是最完美的镇痛剂,它可以消去磨人的疼痛,淡化误会的伤疤。我也一直,是那么天真地相信着。 可是我错了,时间不是镇痛剂,它只是麻药,药性散去之后,那些疼痛,一抽一抽的,丝毫未减。 甚至愈盛。 我有近两个月没有和程维联繫,在这两个月中,我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手机欠费停机了,我也顺其自然,没有去续费。 直到那天,在街头巷尾卖的晨报上,我看到了程维订婚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抠鼻~来呀~程先生要结婚了,快送红包丫~~餵!!我说的是红包!不是番茄丫!!就算是番茄,也扔个新鲜的嘛~~我收拾一下好拿回去做饭~~ 69 69、69 ... 大大的黑体加粗标题,新闻报导占了首版整整一页,程维的照片印在报纸上,我看着那英挺的鼻樑,淡薄的嘴唇,还有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可是现在,我却突然认不出他来了。 我强作镇定,读着报纸上那些油墨字。和他订婚的女人叫李莉,虽然照片上戴着墨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仍旧可以发现她长得很漂亮,家底殷实,而且是高官的女儿,和程维算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了。 没什么不对的,我看着他们两人的合影,安静地想,也许自己,才是最多余的人。 这一天,我早有准备。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程维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因为爱情而绊足不前。他有自己的事业,而优质的婚姻对象,无疑是事业上强有力的后盾。 我是他少年时代尝过的一颗廉价酸甜的桔子糖,现在他的身份不比从前,即使再怎么回味那颗桔子糖的味道,也不能将如此跌份的东西放上檯面。他总会把这颗过期的糖果,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放下报纸,我深吸了口气,从外厅站起来,去厨房换工作服。花章鱼瞧见我,就好像见了鬼似的,惊呼道:“祝霖!你怎么了?脸白的和砒霜似的?生病了?” 我想了想,回答他:“……总会好的。” 程维对我而言就像毒品,但是一点点地,努力地去戒,总有可以彻底抛却的那一天。 老闆娘关切地说:“小祝,工作再怎么重要也得先注意身体啊,不舒服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让小乔帮你顶个一天班。”
第128页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娇惯着。” 而且我孑然一身,即便生病,也不会有人难过,不会有人心疼。不好好工作的话,又哪里来的钱在这座繁华的城市生活下去呢? 于是照例洗菜切菜,放入锅内煎炸焖煮,在忙碌的厨房里,或许可以遗忘那些痛苦,可以忘记掉那个人微笑的样子。 “一份印尼炒饭!” “知道了。”我应了声,着手备料。 我之前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程维最近对我态度会越来越奇怪。 现在想起来,那些不耐烦,那些暴躁和莫名其妙,似乎都有了一个正确的答案。我越想,那个答案就越清晰,头脑就越冷静,到了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程维的品性,我熟杳于心。 孝顺,好强,行事果敢,为人固执,但是不擅长拒绝别人。 他妈妈罹患癌症,时日无多。程维虽然先前和我说过,就算他妈妈想要看到未来的儿媳,他也不可能和女人结婚。 然而我记得,高中那时,他也曾答应过我,我们会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可是最后他没有信守诺言,那次是为了他的父亲。 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有他的家人重要。 这样的承诺,我再也不会相信。 为了圆满母亲的心愿,为了日后的事业,他和李莉订婚。以他的性子,的确是很难开口向我诉说这些事情。 他会因为无法守诺而难堪。或许也有些可怜我,认为我无处可去,再或者,他还以为我仍像以前一样,会闹会吵,会毁了平静的局面。 可是他不知道,当初的那个祝霖,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一点沉入海底,再也无从找起了。 我再也不会和他吵闹,我只是觉得,有些疲惫。 那天看到我和梁舒榕在宾馆,他显然是有了误会。也难怪他那么生气,按他的想法看来,他怜悯我,照顾我,不忍心把真相告诉我,可我却恬不知耻地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 洋葱的气味呛上来,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鼻尖也是。 将香料在油锅里爆熟,加入切配好的菜,垫锅的时候手却没有什么力道,油腻腻的锅柄没有捏紧,冷不防就滑脱,锅子“砰!”的砸在了地上,高热的油点爆了出来,一道滚油泼溅到我手臂上。 愣了几秒钟,才感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像我迟来的自知之明似的,终于一阵一阵,将我狠狠扎醒。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手臂上了药,药膏的味道很难闻,伤口更是疼痛难忍。一道丑陋的疤痕漫延在右臂,我望着它愣愣出神。 现在我住在廉价的地下室出租房里,阴冷骯脏,回想往日种种,仿佛做了一场繁华瑰丽的梦一般,醒来后,现实就和身下的床板一样,又冷又硬。 这时候想起读书时问老道士求的签,那时候鬼神不信,现在却恍惚觉得,也许世界上真的是有命数一说。 烫伤好了一些,我就去找程维,没办法,我不得不去找他。我的身份证和其他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还落在他家里。 如果要做个了断,我希望是在他结婚前,这样无论对他,对我,还是对李莉,都是一件好事。 临出门前特地封了一个红包,我的工资不多,但我把所有的存款都封到了红包里。我知道我欠他的远不止如此,可这些,已经是我能够给他的全部了。 我还有他家的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程维是在家的,他正坐在客厅,一个人默默地抽着香菸。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他转过头,然后看见了站在玄关的我。 这是两个月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我们俩一时都没有说话,直到程维被指隙间的香菸冷不防烫伤,他才回过神来,开口说话的嗓音竟有些沙哑:“……小霖?” 路上我想过很多我们再相见的场景,甚至包括他和他的未婚妻正在甜蜜,我成为一个不速之客。 可是我没有意料到,程维他,看上去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的眼睛里有些疲惫的血丝,头发也稍显凌乱,身形仍旧是高大的,可是精神显得很颓丧,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些青色的鬍渣。 我原地站着,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堵得发慌,我毕竟还是心疼他的。 “我回来了。”我轻声说。 他“嗯”了一声,良久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那种柔软的眼神,简直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好像他还是爱我的。 可是我知道不会。 他要结婚了。 “回来就好。”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喃喃着重复,“……回来就好……” 我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低声说:“这便要走了。” 他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好久才说:“走?去哪里?” 我摇了摇头:“程维,我看了这些天的晨报。”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愈发没了血色:“你……看了……” “没错,我看了。”我朝他淡淡笑了笑,“……程维,恭喜你。” 他欲言又止,抿紧嘴唇望着我,客厅里没有开灯,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就显得特别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129页 “我是来拿我的身份证的。”我说,“我该走了。” 程维没有动,直到我走到客房门口,他才突然说:“……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高大的身影,但未免太过单薄了。 他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你答应过我的。”他说。 “……”我闭了闭眼睛,“你和李莉订婚了。” 他沉默了。 “你和她订婚了,不是吗?” 他静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我原本还怀着一线卑微的幻想,然而如今得到了他亲自证实,也算是彻底死了心,忽然就轻松地笑了:“那真好,你也该有个像样的家了。” “小霖……” 我觉得眼角有些疼,于是闭了闭眼睛:“那我走了。” 手按在门把上时,突然被抓住。他的力气和以往一样大,我被烫伤的手臂猛然抽痛起来,那种具体的痛苦让我忍不住叫了声,程维一下子松了手,盯着我:“你受伤了?” “……” “怎么伤的?” “……”他见我还是不说话,眼底逐渐露出了困顿焦躁的意味,“小霖……” 或许是因为伤疤的疼痛,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望着我,然后理所当然地张开手臂想来拥抱我,以前我闹脾气的时候,他常常会这样安抚我,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 可是这次我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程维。”我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慢慢浮现五个清晰的红印,极力按捺着声音里的颤抖,“你听着,我妈是小三,可我不是。” “你可以离开我,可以找女人结婚,可以组建家庭享受天伦。”我盯着他,一字一顿,“但是,你不用指望我在你结婚之后,还和你保持着这种关系,我没有这么贱。” “……我要走了。”我顿了顿,“你自己好好保重。” 他静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你能去哪里?” “……”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你在t城没有一寸立足之地。除非你能找到强大的靠山,可是还有谁会帮你?你的那些亲戚?” 他蓦然显现出专横和独断,我看着他的脸,觉得心脏一点一点地,在他近乎胁迫的盯视中,渐渐变冷,渐渐变硬。 人的心其实是水凝成的,冷到极处,便会冻成坚硬的冰块。只有温暖可以将它慢慢融化,重新成为一腔柔情。 可我现在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我总有地方可以去。”我冷冷望着他,“你不可能只手遮天,这世上还有法律,还有规矩。” “规矩?法律?”他笑了,眼底却说不出的寒冷,“你信那种东西?” “……” “规矩绑不了金钱。法律关不住权力。”程维说,“没有人能战胜这两样东西。” 我望着他,过了很久,我轻轻地,但是一字一顿地说:“程维,你以前,是绝对说不出这种混帐话的。” “我知道。”他顿了顿,“我回不去了。” “……”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小霖,你还愿意跟着我走吗?” 我愿意。 无论你变成什么,我都记得你温柔的模样。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不愿意做个坏人,你是被逼迫的。 可是,我不能忍受一个骯脏的,第三者的位置。这是我身上,最深最痛的伤疤,我清楚地知道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对个人的重要性,我不想害了别人,还害了自己。 “我不能再跟你一起了。”我望着他,他眼底显然写着不信任,于是我深吸了口气,说,“……我有其它喜欢的人了,比现在的你,可靠的多。” 他猝不及防,瞪大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低下头,转身就想回房间拿东西。没走两步,颈上蓦然一痛,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程维卡住脖子抵在门板上,后脑狠狠撞击到门板,他眼底浮现的血色让我几乎以为他要杀人,事实或许也差不了多少。 我剧烈地呛咳着,他愈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下我连咳都咳不出来了,脸颊迅速涨红,连气都喘不上。 “那个人是谁?” “……”我几乎要两眼翻白,血一阵一阵地往头上涌,眼前都是猩红一片。 “那天……在宾馆的那个女的?” “……” “你和她真的……真的……”他狠狠一咬嘴唇,唇沿渗出了鲜血。 我嘶哑着嗓子,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喃喃:“……就算是……又……怎……样……” 他手上青筋一爆,我简直觉得自己的喉管都要被硬生生捏断了,紧接着胸口就挨了一记沉重的拳头,我喉间腥甜,一口艷血就呛了出来。我抬起浑沉沉的眼望着眼前的男人。
第130页 他低哑着嗓音,近乎狂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凶狠暴躁的模样,我并不是没有见过。他以前对室友发火,对欺负我的流氓下狠手,这些我都见识过。 可是这次他的狠辣是针对我的,我端的就有些愕然。 又一记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等了好久,只听到一声闷响,却感觉不到疼痛,倒是卡着脖子的手松了,再睁开眼时,我看到他垂着头站在我跟前,细软乌黑的长刘海遮住了眼睛。他的拳头砸在了墙上,渗开触目惊心地血色,墙漆都被打的裂了缝。 我剧烈呛咳着,空气涌入肺中,跌跪在地上擦着嘴角的血。 他站在我面前,眼睛血红,右掌上也淌出血来:“……我杀不了你,你起来。” 见我没动静,他粗暴地一把拽起我,一脚踹翻了茶几,东西乒桌球乓掉了一地,他把其中一把削水果的刀踢到我脚边,说道:“捡起来。”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咳嗽着却没有动作。 “……捡起来。”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不耐烦地指了指自己胸口,“对着这里,开个窟窿。” “程维……” 他暴躁地打断了我的话,眼神却非常的无助绝望:“我杀不了你!你杀了我不成吗?你要离开我,没有问题!咱们俩死一个,不管是谁,这事就算彻底结了,也断了念想!” 我静静站在原地,听着他暴怒地说完这些毫无理智可言的话,他一口气讲完之后,就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把脸埋入手掌之中,四周只剩下一片磨人的死寂。 “祝霖……你走吧。”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程维嘶哑的声音,非常的轻,非常的疲倦,“马上走。” “……” “别再我面前出现了。”程维说,“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他说的这种话是玩笑,可是现在我明白,他是认真的。 走之前我把红包放在了程维家的茶几上,哑着嗓子说:“这是给你和……李小姐的。” 他不吭声。 “我知道我欠你的,也许一辈子也还不起。”我轻声说,“但是这是我全部能给的了。” 他终于出声了,嗤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稀罕?” “……” 我没说话,他便拿起打火机,看也不看,就着红包将火焰凑上,顷刻间火舌就舔上了红纸,映着程维阴沉的脸庞,一明一暗,极盛的耀眼之后,程维将枯焦的红包扔在菸灰缸里,火焰吞噬了最后一块边角,熄灭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终究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的身形显得很疲惫:“你走吧。” “……” “再不走,我妈就要回来了。” “……” “你如果再刺激到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他轻声说,“走吧,趁我反悔之前。” 我最终还是走了。带着一身伤疤,还有一颗彻底冷了的心。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从此,再也不会和这个我一直深爱着的男人,有任何的交集了。 我以为,我们的轨迹就将这样错过。从今往后,我只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的身影,他如往日一样,有着挺拔的鼻樑,深邃的眼眸,淡薄的嘴唇,那么好看,那么英俊。 可是这些,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棕女酱,11君捉虫~ 还有被笑融化掉桑,bug已修改,谢谢你哦~ 70 70、70 ... 今年t城的梅雨季节来的分外早,下得整个城市憔悴羸弱,繁华艷丽的色彩,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在无垠雨幕里凋谢一地。 我一个人住在简陋破旧的廉租房内,潮湿的雨气瀰漫在周围。连续好几个星期,每天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程维的身影。温柔的也好,暴躁的也好。都只会是一场梦境,醒来,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想,我可以尝试着慢慢去淡忘他,直到连梦境都不再残留,那些青春时代的天真和荒谬,都会随着成长,一点一点地发黄,褪色,最终彻底地,遗忘。 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傻傻的,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的少年了。 在这个多雨的季节,梁舒榕住院了。她太过亏待自己的身体,结果病来如山倒。 她在t城没有亲人,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去医院看望她,削两只苹果或者陪她说说话。她的精神头很不错,靠在枕头上可以欢快地说上很久,眼睛显得那么大,那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偏着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哎,小祝。”有一天她支着下巴,看着我,“我问你件事儿成不成?” “你说吧。”我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她手中,笑了笑。 她想了想,便问:“你和那个程维……你是不是欠了他什么?” 我不由一愣。 她见我这样,连连摆手:“我也就随便问问,你别当回事……”
第131页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她挠挠头:“呃,就是觉得有时你们俩挺奇怪的,你好像总是在按着他的意思办事,他如果不高兴,你就会很忐忑,好像欠了他钱似的。” 我安静地听完,然后闭了闭眼睛:“……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 我垂下眼帘,替她捻了捻被子:“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梁舒榕不说话了。 我嘆了口气,声音是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疲惫:“没有什么朋友,是可以做一辈子的。” “……我欠他的,已经尽力还给他了。”我努力做出高兴轻松的表情,“以后……再也……再也不用迁就他的意思了,我们……再也不是朋友,再也没有关系。你啊,替我高兴吧。” 她坐在病床上沉默了良久,最后轻轻唤我:“小祝。” “……”我抬起头看她,她将手覆在了我的眼帘之前,凉凉的,又有些柔软,“小祝,离开他,你很高兴吗?” “……” “可是,为什么,是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呢?” 我的眼睫在她的手掌下轻轻颤抖着,逐渐蒙上了层咸湿的触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我每天都逼迫自己努力地去看淡曾经的一切,去忘记程维,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 梁舒榕身上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她靠在枕头上看书的专注神态,望着窗外雨霏朦胧时的恬静,笑起来的爽朗坦率,以及偶尔深思时皱着眉头的样子……所以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身影总是在不自觉间和记忆里另一个影子重叠。那个影子也有一样认真严肃的神态,也曾一样率真刚正,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再会回来了。 那天陪梁舒榕在医院楼下散步,我看到她从口袋里翻找出所有的零钱,投到路边行乞的老妇碗里,我远远地看着,突然就想起曾经也有那样一个傻瓜,宁愿自己吃不饱饭,也不忍心看路边乞讨的小女孩受冻挨饿,愣是把买早餐的钱全给了她,自己闷声不响,饿了一个上午。 那个让我着迷的傻瓜,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呢? 我看着梁舒榕朝老妇温柔微笑的侧脸,眼眶逐渐湿润起来。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我是真的,真的不可能忘得了他。 有的人,他在你生命中出现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一年,一个月,一小时,甚至一瞬间。可是忘记他,要耗尽的,却是一辈子。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沉重。 入冬之前,我都再也没有过程维的消息。 很想很想他的时候,我会用公用电话打通他的手机,不为别的,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这个声音曾经很温柔地对我说过:“小霖,我想你了。” 可是现在只剩下一句“你好,请问你是谁?” 即使这样也足够了。我终究将成为他命里的过客,成为人潮中错肩而过的陌生人。我终究,只能在拐角,偷偷看着他和他以后的家人并肩走远,看着他用曾经握过我的手,温暖着那个女人的指尖。 接到夏志英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多,我正凑合着煮碗泡面打发晚饭。 电话一通夏志英就急不可耐地说:“祝霖,你知不知道河蟹怎么煮?” “什,什么怎么煮?”我一呆,举着个炒菜铲子僵在那里。 “河蟹啊!我从农贸市场买来的!在打折哦!”小鬼头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好像希望被老师夸奖的小孩子似的。 我却有些头疼,嘆了口气:“你烧过菜吗?” “没有哎。” “……”头更疼了。 夏志英还自顾自地说:“我还买了排骨和土豆,胡萝蔔和白萝蔔……” “笨蛋啊,胡萝蔔和白萝蔔不能一起吃的好不好?”我忍不住插嘴,“还有河蟹,你看过没有?还是活的吧?别吃了死螃蟹,有你受的。” “……呃……反正腿还能动弹,应该没死透……” 我:“……= =” 结果,半个小时后,我就发现自己正在夏志英那间还算舒服的公寓里,往土豆炖排骨中撒葱末。而那位二世祖则优哉游哉喝着酸奶,坐在客厅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连续剧。 我顶着一个十字路口,把炒好的京酱肉丝装盘,放在餐桌上:“夏志英,吃饭了。” 小鬼欢呼一声,拖鞋也没穿,啪哒啪哒就跑过来,一筷子的肉塞进嘴里,结果捧着腮帮到处乱跳:“好烫好烫!”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活该啊。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吃晚饭之后,我帮小傢伙整理了一下房间,这傢伙外表看着光鲜干净,自己住的地方却乱七八糟的,画夹颜料随处乱放,鞋子在玄关甩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滴了几点国画墨汁。 我一边理一边嘆气:“夏志英,你跟这房子有仇还怎么的……” 正在翻看时尚杂志的小鬼底气十足:“这是艺术家的作风!”
第132页 我努力克制把翻出来的臭袜子塞进他嘴里的冲动。 等我全部整理好,已经九点半了。夏志英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揉揉鼻子不经意地问我:“太迟了,今天留下来吧?” “嗯?” 他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嚼着嘴里的泡泡糖:“……明天很早就要去学校,有球赛。我不会烧早饭……” 这傢伙!敢情把老子当成专职打杂小弟了? 我愤怒地瞪他:“夏老闆,你要不要给我结算工资?” 小鬼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表情竟然很认真:“你要多少?” “……” 我真是败给他了。 年轻人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忙,夏志英总有七七八八奇怪的理由让我去他家帮忙,烧上一顿晚饭整理画室外加第二天一顿早饭,我觉得我都快成他亲爸了,干脆让这小子把户口本儿上的名字给改一下,叫祝志英得了。 “祝霖!你知道鱼怎么烧吗?” 我对着手机嘆气:“那要看是什么鱼了啊。” “不知道啊,就是鱼,很大的鱼。” “……那你看一下超市小票。” “小票丢掉了,要不你过来替我烧吧!” 就是这样,夏志英以年轻人特有的天真莽撞,自以为小心,却又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我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喜欢的杂志开始出现在我小小的廉租房里,而他家的衣柜里开始出现几件并不属于他的衣服。 我并不是察觉不到这种变化,但我并没有强烈的排斥与反感。 夏志英就像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乖顺听话,偶尔耍些可爱的小聪明,没有太多纨绔子弟的通病。说实话我很喜欢他的真性情。 有时候晚上看着他蜷在沙发上睡去,手里还握着电视机遥控板,睡的一脸满足的样子,我甚至会觉得,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弟弟,这样信任自己,这样听话,一定是很快乐的事情。 我坐在熟睡的孩子旁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他稚气未脱,却已略显成年男人英俊的五官,静静地凝视了许久。 以前和程维在一起的时候,很难得有这样的安宁清净,现在身边突然空荡了下来,除了惶然和孤寂,倒也不见得有些许满足。 或许是因为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再也不可能陪在我身边了吧。 “谢谢你,夏志英。”我望着孩子安详的睡颜,月华淌过他细腻的脸庞,果冻般的嘴唇微微嘟着,梦里好像在和谁赌气,我摸了摸他柔软如丝的头发,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 如果不是他在旁边给我不停地制造些无关痛痒的小麻烦,比如弄坏了热水器或者烧通了铁锅,我应该没有那么轻易地熬过这些日子。 分手就像戒毒一样。最开始的那段时光是最不堪忍受的。我时不时就会忆起程维,然后一个人发很久很久的呆。 所以我很感激夏志英,如果不是他陪着我,我很难暂忘过去种种,哪怕只是一时半刻。 我想,再过不久,我就应该能够把对程维的念想,彻彻底底地收拢,藏匿到内心深处,牢牢地锁起来了吧。 谁没了谁都得好好活下去,最起码要对得起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抠鼻,夏志英,趁火打劫是不好的。这块肉你不能吃,一旦吃了,程先生日后一定会找机会废掉你的。哼哼哼。 71 71、71 ... 又是几个月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了。梁舒榕出了院后又开始和神经病似的,把加班当娱乐活动,没日没夜地在九分处忙碌。我有时会顺道帮她送些饭菜过去,她的胃不好,却总拿泡面当作口粮,我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自己当人看过。至于夏志英,我弄不明白他是把我当他亲爹了呢,还是当成亲哥了,天天拜託我帮他整理房间洗菜做饭,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抱怨归抱怨,想到他们的时候嘴角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上扬。我这个人薄友情缘,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梁舒榕和夏志英如今算是我的挚友。梁舒榕刚正不阿,率真勇敢,和她在一起不用怀有任何的心机,她有话就说,从不拐弯抹角,更不会玩那些阴的。 而夏志英,我可能更多地把他看成自己的弟弟,偶尔欺负一下,但还是纵容他照顾他,他是象牙塔里的小傢伙,还未踏上社会,不明白人心险恶,总喜欢把事情想得无比天真。 我真心地希望他能把这种难能可贵地天真保存下去,所以我想站在他跟前,尽力替他遮挡去一些泥泞的脏水。我不忍让他见识现实的冰冷和骯脏。 至于爱情什么的,和程维那么多年的纠缠离合,已经把我折磨得无比疲惫,锐气和朝气都在一点一点地消殇,到如今,已经全然耗尽。 我想自己是没有什么勇气和耐心再去爱上另一个人了,程维已经拿走了我全部的真心和温暖,我再也不剩半点深情可以分给别人。 我最爱的男人是他,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再改变。 骑车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我戴起了卫衣的帽子,正准备踩着踏板继续前进,一辆黑色的红旗车却突然横开过来,一个急剎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来,里面露出一张年轻女性的脸,即使带着墨镜,我依然莫名地觉得一阵熟悉,却又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第133页 那个女人弹了弹指间的菸灰,淡淡对我道:“你就是祝霖吧?” 我没说话,盯着她手里的女烟看了一会儿,薄荷绿,末梢镶着纤细的金边。 这和我在程维家的盆栽里曾经看到过的那根女烟一模一样。 我猛然抬头再仔细看她的脸,突然记起来,她就是那次和程维在饭店里同进同出的女人,于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李莉?” 她不置可否,而是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我微微一愣。道:“什么事?” “程维病了。”她淡然道,“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李莉开车的技术相当好,简直和我姐姐当年有一拼,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她告诉我,原来前段时间阀门世家沈家经过一番大清洗,牵一发动全身,这一茬子黑道巨擘和金融寡头家族骤变,兄弟阋墙。原本吧,谁都觉得沈家虽有两个儿子,但二公子体弱多病,温和寡言,彻头彻尾是一个与世无争,也争不过任何人的病秧子。沈家那位大公子十拿九稳可以子承父业,几乎所有势力都一边儿倒向沈大公子,有的连贺礼都已备好。 然而就是那个病秧子,竟然在一夜之间爪牙并露,将猝不及防地兄长活活扼杀,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家族命脉,收拢各种要元老的叛心,有执意忤逆者全数斩尽。 听到这里,我便和李莉说:“这件事,我之前也多少知道了一些,但是沈二少上位,和程维生病又有什么联繫?” 李莉摇了摇头:“祝霖,你没仔细听。” 我刚想辩驳,她就淡淡道:“我刚才说了,原本大家都以为沈家大少会顺利上位,所以的势力都倒向了沈大公子,其中就包括了程维所在的那一方。” “程维和沈家能有什么牵连?” 李莉冷笑:“你好歹也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该不会还认为他只是规规矩矩做一些本分生意吧?” 我想开口替程维反驳些什么,可是毕竟底气不足,张了张嘴巴,又讪讪闭上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觉得程维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可我就是认着死理想要相信他,他不亲口承认,我就从来不信他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曾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了解他,可是我了解的那个程维,也许早在多年前,他父亲入狱的那一天,就已经死去了。 李莉见我不反抗,便继续说:“程维所在的黑道家族,和那些蝼蚁鼠辈不一样,是有强大实力的余家,他们向来做事谨慎。表面上和沈大少爷合作,背地里又留了一把手,暗中勾结了沈家二少。余家其实看中的就是二少的潜能,与二少往来的,都是余家最剽悍的组织单位,少而精。由于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并且十分危险的,当初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程维也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李莉淡淡说,“暗中协助沈家二少,筹划密变的人只有两个,那就是余家的头领和二把手。也就是说,程维一直对余家忠心耿耿,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不过是棋子一枚而已。没有任何的感情,义气。而这,恰恰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听到这里,我蓦然一凛,想起那天在宾馆程维的异状,他那时候好像就说了什么“再也回不去了”,“谁都不可以信”之类的话,难道是……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知道的真相,或许真的是太少了,程维身上的伤疤,我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去关心过。 也许之前有些事情,是我误会了他。 “你也知道程维的脾气。他暴躁起来是没有一丝理性可言的。余家控制不住暴走的程维,就只能选择以武力镇压他,好让他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李莉说,“他就算是余家的三爷,那也只是领首的属下而已,如果想要造反,就算曾经有再大的功劳,再深的情谊,拧下一条胳膊来,也是毫不足惜的。”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放心。”李莉平静道,“他现在还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被余家囚禁了多日,却又打死不肯认错,受了些皮肉之苦,再加上不肯吃余家给他的食物,体力供给不上,病倒了而已。” 我听着稍稍松了口气,但静下来之后却又愈发焦急,便问李莉:“那你有请医生给他看病吗?再怎么着他也不能不吃饭啊,不就是些江湖混混,背叛了就背叛了,干什么搁在心里跟自己过不去?” “这话你留着跟他去讲。”李莉冷冷道,“我倒是想尽一尽未婚妻的义务,好好照顾他养病。可惜了……” “可惜什么?” 这时候车子已经驶到了程维家楼下,李莉熟门熟路地停了车,熄了火,靠在驾驶座上望着我:“他把房门锁了,谁也不见,连我这个未婚妻也不放在眼里了。” 她说着,又摸出根烟点燃,吸了口,语气薄凉至极:“你上去吧,我在下面等着,如果连你也劝不动他,那就干脆让他死在房间里,给他的兄弟义气殉葬算了!” 李莉的冷漠淡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的心里显然没有把程维摆置到重要的位置。其实这种事情我曾经也见怪不怪,家族之间的联姻,很多说白了就是赤裸的利益关系,剥去这层关系,便什么也不剩了。
第134页 只是我没有料到,程维竟然也会甘愿做这种婚姻的牺牲品。 我原本是希望他能幸福的。可是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他家的钥匙我还是有的,上次来的时候过于混乱,忘了把钥匙还给他。打开家门后,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开灯。 我轻轻地上了楼梯,走到主卧前,转了下门把手,果然是上了锁。 我嘆了口气,开口嗓音却有些沙哑:“程维。”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反应,我又道,“那些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先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他还是没动静。 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旦犟起来,就算用火车拴着他的脖子往回拽,他都不会轻易松口。 于是我说道:“不开门的话,也没有关系,我陪你说说话吧。” “……你想听什么呢?”我隔着门板问他,他不回答,我却不由地想到了他陪我戒毒的那段时光,那时候虽然百受煎熬,但是他一直在身边陪着我,会允许我在难受的时候咬着他的指尖,会在我忍受不了的时候,紧紧抱住我不让我乱动。 现在想起来,却突然觉得那样的日子,或许也算得上快乐。毕竟我们的幸福,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我微微苦涩地笑了起来:“程维,你记得那时候你是怎么分散我注意的吗?你会一个劲儿地和我讲话。问我想听什么,就算我什么也不想听,你也会自顾自地讲上好半天,直到我听进去为止……” “程维,那回你告诉我,当初我问你借校服的事情,还记得吗?”我说道,“有时候想起来,觉得我们那时候真傻,明明都喜欢对方,却藏着捻着,谁也不肯先说。” “程维,我是真的很在乎你。你说你喜欢法语,你觉得它很美,我明明感觉不到它哪里美了,却还磕磕巴巴地跟着你学。你总是爱在睡前读《小王子》,我不喜欢看书,可是却买了一本中法对照本回家,几乎把书本给翻烂。”我顿了顿,说,“还有啊,高二的文艺汇演你被拖去演话剧,我一个人难受了好久,躲在宿舍里生闷气,恨不得让人去把那个纠缠着你的文艺部长给揍一顿……对了,那个文艺部长叫吕……吕什么来着?” “呵呵……想不起来了呢。”我淡淡笑了笑,“不过,没有关系。我不想记得她,她又不是你。” “我知道我嘴笨,不会哄人。你别笑话我……” “程维,你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听李莉说了,你都饿了好几天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程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那些人背叛了你,辜负了你的信任,可是我不会,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如果你和李莉过的很幸福,我一定会选择离开,不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是如果你心里不好受,你要这样折磨自己,我……我放心不下。” “真的,程维,这都六年过去了,我尝试过,可是我放不下你。” “程维,出来吧,有什么事情我跟你一起扛着,你有委屈的话,就跟我说,好不好?” “程维……那天和你吵架,有一句话,我是骗你的。”我低着头,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我没有喜欢上别人,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断了你的念想。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那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变过。” “程维,我喜欢你……” “程维……” 隐隐传来脚步声,门锁转动,紧接着我抵着的房门拉开了,我猝不及防,踉跄一步,仓皇抬起头来:“程维,你……” 然而笑容还未完全舒展,就在看清来人面目的时候彻彻底底地僵硬。 她比我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苍老了好多。 那时候她清早起来,为我和程维烧上一桌丰盛的早餐,站在桌边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眉眼唇角都是母亲的温柔,乌黑柔顺的长发温婉地在脑后盘成一个典雅简单的发髻。 六年过去,竟如隔世一般,人还是那个人,然而再也不复当年精神的模样,她的脸色苍白病态,有着明显的皱纹,一头青丝早已尽数斑白。 原来一个人衰老起来,竟是这样的快。 作者有话要说:刚收到信息说老娘无线网卡时间不足1小时,终于把移动的网卡用完了,好高兴啊,马上就可以换别的了……这一年可卡死姐姐我了哎哟喂~ 明天后天不知道啥时候去电信或者联通转转,这两天是上不来网的,咱们长话短说,就怕一会儿时间不够了= =抹汗~等我回来哟~~ 72 72、72 ... 她惊怒交加地瞪视着我,青白枯藁的嘴唇哆嗦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我也是完全的错愕,脑袋压根转不过弯来。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最后是程维妈妈先反应了过来。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的时候,我还僵愣着,耳膜中嗡嗡的,眼前也是晕眩斑斓一片。 “你干什么来的?你干什么来的?!”她枯瘦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充血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神情是那么绝望,“你还来找他?你还没有害够我们全家吗?你这个灾星!你这个害人精!”
第135页 我被她掐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提开口说话了。这个病重的女人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疯狂,我知道她恨我,可是我不怨她,她说的没错,是我害了程维,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一定会规规矩矩地念书,考上最好的大学,找到安稳正常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是我害了他,我无从辩驳。 “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你要逼疯我吗?”她哽咽嘶吼着,“小维他不是同性恋,他不是变态,都是你……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他要结婚了!你听到没有?他答应过我的!我见过那个女孩了,她很好……她很好……他们在一起会好的!他会好起来的!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为什么……” 她喊了半天,卡着我脖颈的手却渐渐松了开来,整个人脱力般颓然坐下,蜷缩成一团,斑白的头发也散开了,不住地喃喃:“他不是同性恋,他会好起来的……他会好的……” 我捂着脖子,咳嗽着缓过气来,程维妈妈悲伤欲绝的样子让我也一阵一阵揪心地疼,她曾经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害得她那么伤心。我弯下了身,半跪在她面前,小声唤她:“阿姨……” 她猛地畏缩了一下,满眼是泪地盯着我看,过了好久才嘶哑地低声喃喃:“……小霖……?” 我的心猛然一颤。她颤颤地伸出手,摸上我的脸颊,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做梦般:“小霖……都长这么大了……” 那瞬间我简直能透过她憔悴失形的脸,看到当年那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的模样,一时间很想哭,我抓住她的手,哽咽道:“阿姨,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程维……”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我,深褐的眸子里逐渐有了焦点:“……是了……程维……” 然后她又仔细看着我,挂满泪珠的脸庞突然有了笑容:“小霖,你知道吗?小维要结婚了,他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了……很好看……很好看的……” 我一边应着,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她笑着笑着突然咬着嘴唇又哭了起来,似乎已经有些癫狂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小霖,看在阿姨曾经那么疼你的份上……放过他吧……放过他好不好?” 她声嘶力竭地扑在我的怀里哭泣,声音那么悽惨可怖,贴着我的胸膛,笔直笔直,扎进心坎儿里:“小霖,阿姨活不久了,阿姨这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只最后求你一次……放过我儿子……他是个正常人,他会有老婆有孩子……他会有……有一个正常的家……阿姨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阿姨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就挣扎着要直起身子,我立刻慌了,连忙止住她:“阿姨,你不要这样,你不能……” 她不听,她那时候的反应非常激烈,喘气也很急,好像犯了精神病一般,情绪极为激动,而且力气也很大,好像要把这具枯藁的躯体中仅剩的力量都一次耗尽般,用力摆脱我的双臂,一定要挣扎着给我下跪。 门口走廊的宽度比较狭小,下面是客厅,我们在靠近护栏的地方缠扭在一起,我无法承受程维妈妈的哀求,她挣扎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握着我胳膊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气都喘不匀的样子。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道不好,这竟是犯心脏病的症状。我慌了神,连忙试图稳住她:“阿姨,你冷静点……有药吗?药放在哪里了?” 她不回答,只是张着嘴费力地喘着气,后来似乎太痛苦,痉挛着在走道里滚动,脚趾都开始抽搐,还拿头去撞护栏。我完全乱了手脚,只得慌张地制止她疯狂的动作。 然而,就在我伸手去阻止痛苦的来回滚动的病人时,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原木制成的结实护栏在程维妈妈又一次撞上去的时候,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随后我还未及反应,就见得整段木栏猛然从底部崩裂,我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尖叫,而脑海却一片空白,不知道发出这绝望嘶喊的人是程维妈妈,还是我自己。 “不——” 我踉跄着扑过去想要抓住她,可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全部抹上了粘腻的胶水,变得粘稠而迟缓,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二楼掉下去,过程仿佛电影的慢动作,她伸展开的双臂,花白的银发,慢慢地,一点一点离我远去,却又无法抓握住。 最后,轰然一声,家具被撞倒,我的血液都在瞬间凉透。 我僵愣着跪在原处,保持着伸手想要抓住她的姿势。而她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客厅边沿的原石是有天然稜角的,她的后脑磕在了边上,刺目扎眼的鲜血汩汩从脑后流了出来,很快就在她身下漫成血泊。 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嘴也微微张着,那么绝望不甘的表情。仰面朝着我,仿佛在怨恨地诅咒一般。 我不知自己在楼上跪了多久,那时候的心情根本无法言述,甚至觉得时间也在那一剎那骤然停止了。直到“咔嗒”一声,有人拿钥匙开了家门,我模模糊糊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妈,我回来了……”
第136页 然后仿佛一切都终结了,四周只剩下沉沉的黑暗,我喘不过气来,晕眩地望玄关看去,那里恍惚是站了个人,可我却看不清他是谁,我浑身都在颤抖,那时候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掉下去的人不是我……这样,就算死了,也不会看到他……那么陌生的表情。 “妈!” 隐约听到有人在绝望悲怆地喊着,我闭上眼睛,那一瞬突然噁心欲呕,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所以的事物仿佛都在离我远去,看东西听东西都好像隔了层混浊的水。我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就此分离,我的灵魂浮在天花板处,冷冷俯视着下面,看着我的身体踉跄着下楼,讷拙无望地和程维说着什么,周围还有一些人,看上去好像是护士,其中一个是曾经给我看病的周医生。 也许,他们来是想给程维妈妈看病的,可是现在都成了这场闹剧落幕时的观众。 混沌之中听到有人暴喝了一声“滚!!” 我知道该滚的人是我,可是脚却如同灌了水泥,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最后是站在旁边的周医生把我给拉了出去,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动作却不粗暴。 他把我带出去,给我拦了辆出租,我上车的时候,他帮我和司机说了地址,然后又叮嘱了我一句:“……祝霖,你要小心。如果她救不回来的话,那么你……”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我茫然无神地望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然后车子开了,他的身影渐渐远离。我听到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转过头看出去,车顶旋转的红灯那么刺眼,好像她后脑流出的鲜血。 我慢慢地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冰冷颤抖的身躯,最终在那要将人逼疯的鸣笛中,漏出一点点细小的哽咽,直至失声恸哭。 作者有话要说:mlgb,朋友拉老娘去跳肚皮舞……有木有!!有木有!!瑜珈健美操我都认了!!他妈的肚皮舞算神马??!!还“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那就拖上老娘一起丢脸啊?捶桌砸墙! 好吧……我一会儿得出门了,摊上会撒娇的姑娘做朋友,那腔调,连女人都扛不住……扶额。 另外,大家有抱怨都留着点哦~程先生目前还没有步入鬼畜模式,要对他进行人身攻击还太早了点,等到了第三卷,乃们再尽情地抽他吧= = 这几章家庭戏太多了,我其实很不喜欢夹杂进家长的元素,不过这对程维和祝霖来说,是不得不过的一个坎。于是……就这样,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嗷~ 73 73、73 ... 之后的那几天,昼夜难眠。一合上眼睛,我就会想起她从走道跌落楼下的样子,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缓慢凝滞的慢动作,到后来,梦魇渐渐深了,便梦到她不甘地睁着含恨的眼,银白的头发上沾着血丝,嘶嘶地喃喃:“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们……” 我根本无法入眠,人仿佛失了神智。浑浑噩噩坐在床上,盯着地板就可以发上半天的呆。听到类似于救护车的声音就瑟瑟发抖,就这样,一个人关在廉租房里足不出户,很久很久。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如同惊弓之鸟,愣了好久才伸出颤抖的手摁下了通话键。打电话来的是周医生,他开口就道:“祝霖,你在家里吗?事情恐怕不太妙,程母抢救无效,已经于今天凌晨去世了。你听我说,你……” 我脑中嗡嗡一片,仍旧举着话筒,却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世界好像就是在这一瞬间,褪成了无声苍白的电影。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有的只是一片悽惶的绝望。 我呆呆坐在床沿,外头已经雨过天晴,晨曦透过和煦的云层缓缓洒进窗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明亮的光影。我记得阳光应该是温暖的金色,可我感觉不到,我所能感觉的,只是清冷和灰白。 恍惚间看见一个成熟温柔的女人站在飞扬的窗帘布前,墨黑的头发盘成温婉简约的发髻,她有着和程维非常相似的凤眼,笑起来的时候说不出的细腻温柔:“小霖,起床了么?” 我蓦地一凛,眨了眨眼睛,她消失了,唯有白色的窗帘还在轻舞飞扬,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周医生不知何时挂了电话,听筒里一串冰冷的忙音。 我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脸埋进双手之中,但觉疲惫如潮水般,淹没了这具躯体。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找程维,事情就不会这样,她肯定就不会有事…… 是我害死了她。 再次来到程维家门前,是两天后。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也很乱,我在猝不及防之间,见证了太多变故的发生,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捋清,也没有清醒的头脑可以捋清。 站在他家门前时,我只想和他道歉。我知道这个词在死亡面前轻蔑的可笑,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想,如果程维需要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那么他尽可以拿刀子扎我,无论几刀都可以。 这是我欠他的,我没有理由逃避。 程维家的门锁已经换了,原来的钥匙再也打不开。 我立在他家门前敲门,没有人应。打程维的手机,得到的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的回应。
第137页 这些是在意料之中的,我想他可能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连续几天,我都固执地每天来敲他家的门,我知道他在家,只是不愿见我。 然而一周过去了,程维依然不曾露面。最后我只能拨打周医生的电话,他和我也算熟悉,毕竟我生病的那段时间,都是他来为我看病的。周医生一听到我去找程维,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你他妈有病没病?找他?你信不信他能直接拿枪把你给崩了?道歉?道歉有个屁用!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老大去劝他,差点没给他卸下一条手臂!他现在压根就是一个疯子!” “……如果杀了我能让他解恨,那就让他动手好了。”我木然道,“我只想亲口和他说声对不起,只要这样,就够了。” 手机那头静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周医生骂道:“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不对,你比程维疯的还厉害!可是不管你再怎么疯,说不能见他,就是不能见他。” “为什么?” “程维他现在,压根就不愿意再看你一眼。”周医生说,“之前在医院他就说过,他恨害死他母亲的人,可是他恨不了你。” “祝霖,你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人性,他现在根本就和鬼没有任何区别。他说了,从今往后与你再无干系,若你再要招惹他,逼急了,千刀万剐都做的出来。”周医生说到这里,嘆了口气,“祝霖,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我多少还是有些明白的,你别再刺激他了。真让他魔障了,谁都不可能制得住他。” “离开他吧,最好离开t城。”他说,“走的越远越好,再也别在他面前出现了,你会让他发疯的,他不能再疯下去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在程维家门前静静站了很久,慢慢的就觉得好冷,这种冷是渗进骨髓里的,那时候的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很荒唐的错觉。好像我自己已经死了,在程维妈妈摔下楼的那一刻,我也跟着死去了,现在游走着的,只是一具没有了魂魄的空壳,苟延残喘在世上,只是为了再看那个人一眼。 我只是希望,那个人可以不要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只是这样就好。 可是我忘了,这只是我的心愿。他没有理由来满足我的愿望,他已不愿再与我有任何的联繫,哪怕连一声“对不起”都不愿听。 走到小巷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低着头,看着脚下白净深厚的积雪。突然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微微一愣,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下巴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这时候身后也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大约有七八个高大的男人,堵住了我前后的路。这个架势明显很不妙,可是我却没有任何想逃跑的打算,大概是颓丧到底,再也不剩畏惧了。 我停下了脚步,手里拎着一袋子苹果,安静地望着那个刀疤男:“……我没有钱。” 刀疤男吐掉嘴里叼着的烟,冷冷笑了:“谁稀罕几个破钱了?我们是来替三爷收拾人的。” 三爷就是程维,这我之前已经听李莉说过了。 “你要不要这么犯贱?三爷压根儿就不想看你,天天去他家烦他,你他妈的活腻味了?” 刀疤男说着就一把揪过我的衣领,袋子掉在地上,红艷的苹果滚落在雪地上。我无声地望着他,他似乎被我盯的怒了,手上青筋暴突:“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看老子?” 紧接着就是一个狠毒的耳光抽来,我的脸颊立刻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给我打!” 周围的男人聚拢过来,拳脚齐下,照着我的脸,胸口,肚子一整猛踢猛揍,好像与我有多大仇恨似的,招招毒辣。不知是谁在我肋骨处猛力踢了一脚,我喉中登时就涌起腥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那些人不依不饶,七手八脚将我按在地上捶打。我模模糊糊听到那些人在怒骂:“三爷烦你烦得受不了,你他妈有点自觉没有?” “想见三爷?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货色……” 拳脚相加间,我趴在地上,透过晃动的人影,远远地看到有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立在巷口,他朝着我们这个方向看,手中的香菸一明一暗。 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我模糊地望着那个影子,突然觉得心里压着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移了开来,竟不由自主地畅快大笑起来,也许是我近乎癫狂的笑声让那些人吃了一惊,他们的拳脚都短暂的停滞住了,我看着远处的人影,笑得愈发开心,愈发肆意。 程维……程维…… 你终究……还是下了手…… 这便好,这便好……若这样能令你痛快,挨俩个拳头算什么?我欠你的,难道是这一通痛揍能够偿还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离开了,我一个人躺在苍茫的大雪之中,雪花轻柔地覆盖在我的脸庞,在我的睫毛上凝成细细的冰珠。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地上到处是滚落的苹果,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躺在原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周围没有一个人走过,我想我横在这里,定然是把路过的人全给吓跑了。 我真像个垃圾。
第138页 这样想着,我静静地望着墨色的冬夜,洁白的雪花旋转着在视野里飘落,我痛得厉害,可是心情却说不出的平静。 不知为什么,突然荒谬地想起了好几年前,那时候还在读高中,林慕言领了几个人要来揍我,可那时候,他终究是没有得手,因为程维跟来了,把他们几个都打的爬不起身。 那时候他是护着我的,可是这个曾经护着我的人,如今可以安静地站在原处,看着我被殴打得无从还手,然后把我丢在雪地里,不加理睬。 他的确是个狠角色,这样的人能下的了毒手,能成大器。我果然没有看错。 想到这里,我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逐渐就成了悲恸的哽咽,温热的泪水滚淌出眼眶,在血污纵横的脸颊潸然滚落,脸上的伤疤更是在咸湿的眼泪浸渍下疼的厉害。 我抬起手,紧紧揪住衣襟,揪住最靠近心脏的位置,破碎断续的声音在雪夜里显得那么孤独可怖,秃鹫般死死盘旋在风雪之中,再也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有的只是悲恸到绝处的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了童年滴回忆《还珠格格》新版,然后,我森森地觉得,未来jj,会有很多班杰明x五阿哥的搅基文…… 74 74、74 ...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布帘,雪白的床单。唯一鲜亮的是床头摆着的一大束红色康乃馨。 我静静躺了一会儿,思绪一点一点回笼到脑海中,却又令我愈发疲惫。我倦怠地合上眼,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我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所以我闭着眼睛,没有打算理会他。 可是那个人在我面前站了片刻,突然淡淡说了句:“别装睡,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声线清冷淡然,很陌生的嗓音。 我睁开眼睛,只见病床边立着一个制服笔挺的年轻警官,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即使是在我如此疲乏的情况下,依旧无法忽视他英俊的长相。这并不是夸张,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像是个人类,反而像是书中描写的吸血鬼,有着玉石般苍白细腻,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连毛孔都看不见。唇色健康淡雅,鼻樑弧度柔腻挺直,深邃的眉弓下一双线条流丽的眸子锐利如鹰。 他出示警官证给我看:“我叫顾陵。” “……嗯。”我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陵也同样沉默不语。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好久,最后我实在忍不住,问道:“对不起,顾警官,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我无语地看来他一会儿,服输地嘆了口气,“是有人报警了?” 那天我被揍的像个死人似的躺在雪地里,有人报警也并不奇怪。 我想了想,说道:“那天其实没什么,是我和几个亲戚吵架,他们喝高了,言语不合就动起手来……” 顾陵冷冷打断:“什么亲戚这么厉害,断了你两根肋骨?” 我的脸色苍白下去,看来任何技能不加使用都是会退化的,包括说谎。 然而这时顾陵又说:“……你别紧张,我不是来审你的。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我一愣:“那你是……” “有人拜託我来照看你。”顾陵淡淡道,“她今天有工作要忙,抽不出身。” 我静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昏迷了太久,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想了半天,目光落到床头的康乃馨上时,才蓦然反应过来:“是梁舒榕?” 顾陵略略点头,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一只漂亮的眼睛。他从果篮里挑出一个蛇果来,面无表情地问:“……吃吗?” 我摇了摇头。他便把蛇果放了回去,手支着下巴,看了我良久:“……你惹了惹不起的人啊。” 见到我的表情变化,他皱了皱眉:“这案子不归我管,你不用紧张。” “……我累了,我要睡觉。”我缩回被子里,这个顾警官的目光太犀锐,扎得我如芒刺在背。梁舒榕这傢伙,就算让我一个人躺着,也比找那么个可怕的角色照顾我要好啊。 顾陵淡淡道:“……你安心睡吧,晚上会有别人来探视你。” 我听了,从被子里探出小半张脸:“是梁舒榕?” 顾陵摇头,指了下果篮:“是个姓夏的年轻人。” 这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估计梁舒榕是确定我给黑恶势力盯上了,没准还认为我借了高利贷或者杀了别人老子抢了别人老婆,唯恐我再给他们找机会开一窟窿,所以白天让雷子守着,晚上打发夏家少爷坐镇。 她倒是良苦用心,只是我心里暗自苦涩地笑,程维的性子我清楚,他只会下一次手,这一次没有把我打死,就证明他没有夺我性命的打算,也不会再派人教训我第二次。 我和他的关系,到这里,就算彻底断尽了。 我这样疲惫地想着,合上眼睛昏沉睡去。睡了大约两三个小时,我被浓郁的汤羹香味给唤醒了,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已暗。顾陵果然走了,坐在病床边的是熟悉的青年的身影。 我轻轻咳嗽一声,青年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祝霖?”
第139页 我坐了起身,朝他淡淡微笑:“什么时候来的?” “六、六点多……”他挠了挠头,“顾警官说你已经醒了,但是我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所以我就没叫醒你,对了,你饿吗?” 他说着,捧起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我妈炖的火云鱼翅羹,我带了点给你,还是热的呢,喏……” 我接过了保温杯,朝他笑道:“谢谢你啊。” “没,没什么。”小鬼的脸涨红了,又挠了挠头,“你趁热喝吧,喜欢的话,我明天再让妈妈做。” 我捧着保温杯,靠在枕上喝着汤羹。窗外雪花静静飘着,落在生了红锈的窗棂上,街上暖色的灯光明暗闪烁,一片宁静祥和。 在这样的夜色里,夏志英乖巧地坐在旁边陪着我。查房的护士以为他是我的弟弟,笑着对我说,你真幸福,俩兄弟感情真好。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有些苦涩,是了,原来幸福在旁人眼里看来是那么的简单,一个平静的夜晚,一杯温热的汤羹,一束开到荼靡的康乃馨。你静静靠在床头,旁边坐着的是爱着你的人。这样就好。 可是我自己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虚谬的幻影。我的幸福只剩下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戒指,然后,再无其它。 夏志英担忧地望着我,半天支吾,说道:“祝霖……” 我抬眼望着他,微微地笑:“嗯?” 他走过来,站在我的床沿,俯身凝视我的眼睛:“你是惹到了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我静了一会儿,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只道,“……都过去了。” 夏志英不依不饶地盯着我,眼角却逐渐有了红晕。我不由一愣,抬手摸了摸他的黑发:“怎么了?”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他压抑着,可是声音仍旧哽咽地明显,“在抢救室外面等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夏志英……”我看着青年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尖,心里愈发的不忍,“……别这样,过去了……都过去了,嗯?” 青年垂下浓深的睫毛,许久之后,轻声说:“祝霖。” “嗯?” “……我不再是当初那个要你出手相救的小孩子了。” 我微怔,一时间并不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嗯”了一声。 夏志英道:“……我已经长大了,你注意到了吗?” 我茫然地睁着眼睛望着他。直到青年弯腰抵住我微凉的额头,轻声说:“我不想让人欺负你。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动你。” “……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这辈子,只要见一次就够了。”他握紧了我的肩膀,手微微颤抖,却很用力,“祝霖,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啪的一声,外面有人放了个焰火。 我微侧过脸,透过夏志英的肩膀,看向窗外,此起彼伏的璀璨之色,漫天明亮的火点星光和雪花一起绽放,不觉之中已是一片喧嚣之声。 “……要……过年了?”我喃喃着低语,烟火无声地点亮于眼底。 夏志英点了点头。 我笑了,靠在松软的枕头上笑得温柔安静,再也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又是一年了,岁月当真是弹指一瞬,转眼间便是沧海桑田。 我和夏志英一起转头看向病房外惊艷盛放的烟花,房内也随着外头的光亮一明一暗,我在这样温馨祥和的气氛中悄悄低下头,握住右手无名指的指根。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枚冰凉的戒指退下,握在汗涔涔的掌中。 我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程维亲手把它戴在我手上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我甚至记得他当时嘴角温柔上扬的弧度,还有后来接吻时莽撞的心跳,急促的呼吸。 那时候我们相拥着听十二点的钟声打响,一声,两声……好像这样就能在一起,一年,两年……然后一辈子。 我握着那枚戒指,直到掌心将它焐热,然后我笑了,我转过头,对身边的青年说:“夏志英,新年快乐。” 然而就是这时,眼泪却终于忍不住,在温和的笑颜中,顺着脸颊,悄然滚落。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为那个人哭了。就在这鼎盛的热闹中,过去的种种一切,都将随着眼泪滑落消失。那些温柔缱绻,执着痴恋也好,那些伤情别离,苦痛羁绊也罢,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最终都如烟花谢世,不复存在,唯独剩下的,只是那一片黑暗寂冷,有如夜色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到此结束,下一次更新,就是第三卷了。虽然我文案一早就挂出了重口味肾入的提示,但万一有些亲没有注意过,到时候踩了雷也不好。所以我在进第三卷前重复一遍: 第三卷含有各种血腥暴力变态内容,其中包括但不局限于爱四爱慕,轮x,人兽(……扶额,其实这个我自己也扛不太住= =)等,勿忘各位承受能力不好的亲小心慢行,回头是岸。 各位决定看下去的,也请买好人参大补丸,以及[抽死程先生皮鞭][抽死刘景明皮鞭][抽死各种混蛋路人甲皮鞭]。
第140页 现在买还包邮哦,亲~~ 75 75、75 ... “祝霖,我前天新买的颜料盒呢?” “在沙发下面找一找,我早上见到牧牧拖着它玩来着。”我一边往汤里放调料,一边应道。 客厅里乒桌球乓一阵巨响,过了一会儿,夏志英趿拉着大狗拖鞋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还举着一只白色的杂交犬,它的毛发乱蓬蓬的,还沾着七彩斑斓的颜料。 夏志英嚷嚷:“你看,牧牧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我嘆了口气,无奈地笑道:“放它下来吧,它也不是故意的。一会儿我来收拾,你先吃饭,嗯?” 现在是暑假,开学夏志英就要念大三了。我和他同居已近两年。这两年我是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事情让我隐约意识到也许夏志英希望的关系,并不仅仅只是这样类似于亲情的亲密。 可是我选择了回避。 “先去洗手啊,你瞧你自己,脏得和牧牧没什么两样。”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现在很高了,可是我的这个习惯却一直没有改掉。 我现在很喜欢微笑,有时无意中听街坊邻里说,觉得我是个和颜悦色,对任何事物都很有耐心的人。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 我是在笑,可是从未觉得真正开心。而之所以和颜悦色,大概是因为对一切都失去了执念,秉着听从天命的无为态度,心境逐渐寡淡平和,却也离当初那个个性鲜明,张扬不羁的祝霖越来越远。 至于嬉笑怒骂,放荡形骸,更是遥远的,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吃晚饭一起去打网球好吗?”夏志英捧着汤碗喝的唏哩呼噜,乌熘熘的眼睛望着我,同时望着我的还有那只叫做牧牧的小狗,我不禁莞尔,这倒真是物似主人形。 不过就算他们再怎么巴望,我也实在是抽不出空暇啊。打工赚钱,念夜校充电,回来还要替这个生活自理九级残障的夏少爷整顿起居,同时替牧牧这条笨狗洗澡添粮,我哪里还有这个纽约时间陪他们一人一狗胡闹。 “晚上要去t学院上课,你自己和牧牧去玩吧。”我夹了块火腿,“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阵雨。” 夏志英鼓着腮帮:“偶尔跷一次课没关系的啦,你干嘛这么认真……大不了漏下的课程我帮你补上啊。” 我哭笑不得:“小傻瓜,是音乐,又不是美术,你怎么帮我补?” 夏志英不甘心:“那也没有关系,按你现在的水平肯定能过6月份的等级考试啦,你要真有顾虑,大不了我帮你背后疏通疏通关系,然后……” 看到我的脸色,夏志英自知言错,便悻悻地闭了嘴,低头扒饭。 靠钱靠关系这种事情,我前二十年人生天天耳濡目染,如今已是腻味到极点。而且我并不是以玩乐的心态去学乐器的。对于夏志英而言,证书这种东西无非就是往小少爷脸上贴金,日后好拿出去炫耀的资本。而我需要的不是这些,一般活动中心的音乐指导教师,靠夏志英打通人脉,掌握些皮毛就可以混进去拿工资。可是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没有实际水平,整日浑浑噩噩,耽误那些来学习的孩子们,等同于害虫进了白菜园。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获得一份更有意义的工作,所以才会这么努力。 活动中心三楼是我学习小提琴的地方,二楼是小语种培训地,最靠走道拐弯处是法语教室,路过时常常能听见里面的读书声,那种语调陌生又熟悉,偶尔会令我回忆起年少时曾聆听过无数次的《小王子》。 我站在拐角处静静听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读书声在身后越来越远,就像那些回不去的青春。 夏志英暑假过后就要去国外进修了,我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这个孩子待我一直很好,甚至从某些程度上而言,比程维当年待我还好。可是我却连多抽些时间陪陪他都做不到。 这两年来,我一直都住在大学城附近,和夏志英在一起。当初欠他的钱已经还清,但是有些情谊是无法偿还的,我知道夏志英想要的并不是亲情,可是我能给他,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要去国外了,考出硕士就回国。”夏志英当初跟我说的时候,是在餐桌上,“顶多两年,两年后我就回来,你要等我哦。”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 和这小鬼相处了这么久,冷不丁说走就要走了,说句实话,我还是相当不舍的。那种感觉……呃……好像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扑腾着要从家里飞走。 “我会经常打电话来的。”夏志英对我保证,“如果有需要的话,早请示晚汇报也不是不可以啊,哈哈哈。” 我捲起手中的杂志,不轻不重地敲了他的头:“替我省点话费吧,小鬼。” 在活动中心拉完琴,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夏志英和牧牧都已经睡着,人蜷成一团抱着被子缩床上,狗蜷成一团抱着玩具骨头缩在窝里,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我笑着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替夏志英盖好被子,然后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 镜子里的人有些消瘦,不再是从前那种健康的肤色,略微显得苍白。墨黑的短碎发遮掩了耳廓,却没有遮去左耳坠上那一点明亮的银色。
第141页 那是一枚耳钉。 当初程维送我戒指,我本来是想扔掉的,但是摩挲着那冰凉的圆环,简约的戒身上细细铭刻着那个人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抛之不下。最后我找了一家打金店,将戒指融了,做成一枚耳钉,戴在了左耳上。 洗完澡出来,手机显示有条未读简讯,会在这个时候发简讯给我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梁舒榕那个笨蛋。 ——“小祝!我跟你说!我升官了哎!现在是警督了哦,快来祝贺我吧,明天请你吃饭!记得带足保护费哦~嘿嘿嘿~” 我满脸黑线,却又从心底里替她高兴,她的仕途这两年还算顺利,因为工作认真,破获的案件也多,一路扶摇而上,从警司升到三/级警督。我想起她干净清澈的眼神,还有斗志满满的神态,便觉得这也算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了。 第二天晚上,我按时赶到了和梁舒榕约定的酒店。梁舒榕已经在座位上等了,见到我进来,就沖我挥手。 我走过去,朝她笑了:“等了很久?” “还好啦,五分钟左右而已。”她揉揉鼻子,把单子推给我,“要吃什么?” “随便点吧,我不是很饿。” “有没有搞错,你丫都不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了,还要节食减肥啊,你让我们这些姑娘情何以堪。” 我苦笑:“有那么夸张么?” 梁舒榕抓住我的胳膊,在我腕子上比划了一下,又在她自己腕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道:“喏,你看,是不是比我细了好大一圈儿?” 我不服气:“得了吧你,我肯定比你重。” “那是因为你比我高,笨蛋。” 结果争执无用,两个人辩了半天,吃完饭后,梁舒榕带我去她家,她在抽屉里翻了老半天,拿出根软尺,逼着我量腰围。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认真较劲儿的样子,只得站在那儿让她量个仔细。 最后量出来的结果让她撞墙痛哭,死活拉着我的手,问我要瘦身秘方:“祝霖,你小子一定有祖传良药!赶快给我上缴党组织!” 我戳了戳这个疯丫头的脑袋:“别傻了。” 如果你每天辗转反侧都会思念一个人,思念到食不知味,寤寐难眠,你也会瘦的。 只是这后半句话,我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抠鼻…… 76 76、76 ... 梁舒榕和我也不见外,她有衣服要洗,就先让我在客厅里看电视。她租的房子很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我兴致不大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支着脑袋转过头打量四周。 墙壁上多了一幅以十字绣作为背景的小钟,我挑起眉头,问在洗衣服的梁舒榕:“你新买了一只挂钟啊?” “哦,那个啊,那个不是买的。” “别人送的?” “也不是啦,我自己做的。” 我正在喝水,一听这句话,差点呛得喷出来,咳了半天才道:“你会十字绣?” “怎么,你不信啊?”梁舒榕抱着一脸盆衣服走出来,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别说是十字绣了,就是传统刺绣也难不倒姐姐我的。” 我不是很相信,笑了笑也就不打算当一回事,起身帮她去阳台晾衣服,等衣服全部晾完了,梁舒榕就带我去她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堆五彩斑斓的绣品。我瞪着一只绣到一半的布老虎鞋子,诧异地合不拢嘴。 梁舒榕颇为得意:“怎么样?现在信了没有?” “你哪儿学的这些手艺啊?”我拿起一只香囊,打量着上面极为精细的刺绣,“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太奶奶教我的,我小时候是她带的,农村里没啥好玩,她就教我绣这些东西,还跟我讲晚清末年的故事,你是不知道,她绣的那才叫一个绝呢,凤凰都跟活的一样。” “这么厉害啊?” “嗯。”她笑着道,“我太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闺女儿,她跟我说,这些都是她在深闺里打发时间的玩物。” 我便和她打趣:“看不出你还是地主婆的后代啊。” 她敛起笑容,白了我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就因为这个,我爷爷奶奶他们在文革时候还被关到牛棚里去呢,,还开批斗会什么的……” 我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看她好像挺介怀这件事儿的,正准备开口和她道歉,突然客厅的手机响了。 梁舒榕挠了挠头:“哎呀,我的。” 说完就出去接电话,一路还咕咕哝哝的:“这么晚了,该不会又有什么任务要出吧,我靠……” 我听着她的碎碎念,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打量那些漂亮的绣品。 “真看不出这个傢伙还有那么一手。”我拿起那个可爱的老虎鞋子,不禁莞尔。 梁舒榕哌啦哌啦的在客厅里讲话,她说的是方言,我听不太懂,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等她挂了电话回来之后,我看她一脸气愤的样子,就笑着问她:“怎么啦,谁惹你了?” “还有谁,我老妈啦。”她不高兴的说,“让我找个时间回老家相亲。”
第142页 “相亲?”我呛了一下。 “干吗?”她没好气,“你以为我想啊。” “你妈这是干什么,你好不容易在t城有了立脚之地,为什么要你回农村相亲?” “我呸啊!一般人家她能这么催命似的让我回去吗?是乡长的小儿子啦!”她怒气沖沖的。 我觉得好笑:“那不是挺好?你也别这么生气,好歹你也算金凤凰,从乡里飞出来了,人家看上你算人家有眼光。” “好个屁啊!谁他妈要嫁给那种脓包!整天不学无术,吃他爸喝他爸的,成天去县里的酒吧找小姐寻欢作乐,还跟个娘娘腔似的,有事没事对着镜子修眉毛做面膜……”她越说越嫌恶,最后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操!老子嫁给猪都不嫁给他!” 我看着好笑,便道:“你啊,会不会是眼光太高了?都还没和人家接触过呢,就那么多的抱怨。” “我眼光哪里高了?”梁舒榕竖着眉头瞪着我,“我觉得我一不指望伴大款,二不想勾搭小白脸儿,已经够脚踏实地了。只是那小子实在太噁心人,半点儿不对我胃口,没的商量!” 我笑了笑,无所谓地问了句:“嗯,那什么样的人能对粱警督的胃口呢?” “像你这样的,就挺好。” 我正端着茶杯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咳的满面通红,结结巴巴道:“开,开什么玩笑……” “好啦。”梁舒榕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背嵴替我顺气,“看把你吓的,我逗你玩呢。” 我咳嗽着说不出话来。就听到梁舒榕喃喃自语般说:“不过呢,我确实是喜欢温和一些的,但是又不能太温和,骨子里还是得硬气的……呃……” 顿了顿,她说:“小祝,你有没有认识这样的人呢?” 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认识了介绍给你?” “嗯,那当然要把他给我打包快递过来啦。”梁舒榕笑了笑,又黑又亮的漂亮眼睛凝望着我。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包含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转眼到了八月末,各大高校也都将陆续开学。 我这段时间有些难过,因为夏志英很快就要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了。 他护照已经办好,签证也下来了,一切办妥。我替他理了箱子,衣服药箱洗护用品统统仔细打点,我是不放心让他自己动手的,他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习惯了别人的伺候,若是自己整理行李,只怕要丢三落四。 牧牧一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嘴里呜呜的,一有空就蹭他的腿,想让夏志英抱它。我想它大概也知道小主人即将远行,所以心有不舍吧。 夏志英的飞机在31号晚班七点起飞,他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去附近的酒店吃饭,我要了一箱子啤酒,想想也是难得放纵,便一杯一杯往胃里灌。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敞开怀襟喝酒了,逐渐就有些醉意。 夏志英有些小孩子心性,把喝空的啤酒瓶磊成高高的一座塔。我坐在旁边,瞧着他那股认真劲,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声来。 夏志英就回过头望着我:“你笑什么?” 我把喝空的易拉罐递给他,自己又另外开了一瓶,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当时那个人,还很年轻,很青涩。应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年轻青涩,有着一点点可笑的莽撞,还有令人羡慕的锐气。 那时候我们都还天真单纯,把未来想的那么简单,好像主宰一切的上帝就是自己。 高中时程维的生日宴会,说起来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可是现在想起来,每个关于他的细节,都还是那么清楚。他喝酒的样子,生气的时候把易拉罐捏扁的样子,喝醉的样子,还有……回宿舍后,我们第一次拥抱时,他性感又莽撞的样子。 想着想着,我就笑出声来,眼睫毛却隐约有些湿润。 模模糊糊听到夏志英在旁边说:“祝霖,别喝了,你醉了。” 他说着就要来拿我的酒杯,我推拒开来,将瓶中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烧进胃里,我太久没有碰过这种东西,忍不住就呛了起来,呛着呛着却又忍不住笑了。 程维……程维……你向我许诺会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何曾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形同陌路呢? 后来似乎是他把我扶下楼,叫了辆的士载我回家。一路上都是他半拖半抱着我,我醉的迷糊,看不清他的脸,就听到他在抱怨:“不会喝就不要喝啊,七罐八罐倒下去,你是拿酒洗澡呢?” 那声音清爽干净,恍惚就是当年那个会捏着我的脸,认认真真盯着我做完作业的少年。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他的脸庞在我眼前晃动,标緻的五官,担忧又有些责备的神情,我的嗓音有些沙哑,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轻声问道:“……是……你吗?” 是你吗,程维? “当然是我啊,好了,嗯?快跟我回家。”男人说着,捏了捏我的脸颊,熟悉的动作让我心头一热,眼眶也逐渐红了。
第143页 我有好多话都想对他说,可是真的到了开口的时候,喉咙间除了苦涩便什么也不剩了。只能抱紧他的腰,在他怀里哭得那么伤心。 程维。 程维。 你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的。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说我们一分一秒都不会分开的。这些都是你曾经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夏志英童鞋,我拜拜你了,你赶快走吧,快走快走,我实在受不鸟乃了……乃这个弱气场滴焚蛋…… 过渡章,还剩一章过渡章,程先生就该赶过来了……来吧,正牌攻君,把奶油小生给踢出场外吧!!握拳!! 77 77、77 ... 被带回家里的时候,我还在抱着他哭,怎么也不肯松手。生怕我一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程维似乎是有些为难了,摸了摸我的头发:“别哭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我用力摇头,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嘶哑地说:“不要走……哪都不要去。” 他的身上有种熟悉的薄荷菸草味儿,那是曾经让我很痴迷的味道,是程维衣服上的味道。 “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哽咽着,往他的怀抱深处又钻了钻。程维有些僵硬,半晌才用手笨拙地拍了拍我的背嵴:“祝霖?” 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说道:“你……你别这样,我还是去给你倒,倒点水好了……” 他慌慌张张地就要推开我起身,失去的温暖让我害怕,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冷不防失去了重心,踉跄一步摔在沙发上,薄薄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 我感觉他一下子僵住了,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数秒的寂静,他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边要站起身来,一边含糊地说:“抱,抱歉,我不是……我……我去倒水……” 我在客厅的黑暗中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用力堵住了他还在期期艾艾的双唇。 那一瞬间头脑几乎是空白的,只隐约觉得和程维的感觉并不相似。似乎是有些生涩,嘴唇的温度也比向来温凉的程维要高上好几度,然而这种模糊的念相在头脑中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被对方主动起来的深入亲吻给冲击得七零八落。 之后的事情有如零散的碎片,介于清晰与模糊间的光影,闪烁不定的场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捲了身躯,极致的痛苦和快感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我睁开眼睛,颅内阵阵刺痛,头也晕眩得厉害。最重要的是身边躺着的人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夏志英睡着的样子乖顺温柔,就像一只蜷着身子的猫儿。我愣愣看着他干净的脸庞,昨夜的事情一点一点回到脑海里,最后成了一片麻木。 我试图欺骗自己,试图认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然而动弹了一下身子,后面却疼的令我面色苍白。我呆呆望着夏志英,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皱了皱眉头,醒转过来后先是迷濛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深黑的眼底渐渐有了焦距。我亲眼看着他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却茫然不知所措。 清醒过来的青年显得有些腼腆羞赧,然而却是高兴的,他对我说:“早啊。” “……嗯。”我凝滞了很久,才慢慢应了声。 他换好衣服去了洗手间,我听着里面洗漱的声音,突然有种覆水难收的惶然,以及莫名的罪恶感。 我把手盖在额头,缓缓揉着眉心,一时间连气都透不过来。十年前的我可以拿上床当作游戏,随随便便拿来消遣寻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曾经我什么都可以拿来玩笑,然而现在,我对什么都会认真。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夏志英。 我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棋,走的错误至极。 “对了,昨天忘记和你说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夏志英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边扣着袖口,一边垂眸微笑着对我说。他的眼睛里有些羞赧青涩的意味,他明明只是个男孩,却在我面前尽量地表现的像个成熟男人。 就好像他现在明明很紧张很害羞,却仍旧做出拙劣的镇定一样。 他的温柔和认真更加让我为难,如果他只是需要一次性的宣洩,那倒也罢了,可是他是当真的。 我抬眼无措地望着他。 他走过来,在我的额头上轻吻一下,随即笑道:“我昨天上午去见了个人,他是我爸爸的生意伙伴,我去国外的这段时间,他应该会乐意照顾你。” 我静了好久,才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夏志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 青年繫着领带,凝视着我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尽力掩藏着,作出很坦然稳重的样子:“如果早些知道你的心思,我就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去国外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把上床的对象弄错,这对别人而言是莫大的侮辱,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不知如何开口向他解释,才不会让他觉得太难过。
第144页 夏志英笑着说:“我很捨不得你,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 “跟我去见他吧,你应该会觉得惊喜,他可是个大人物。”夏志英说,“而且人很好,有耐心又正直。我念高中的时候就很崇拜他,没想到竟然能和他交上朋友。” 我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他是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是你认识的人。”夏志英和我卖关子。 我无言地望着他。 “上个礼拜我给他看我的建筑设计稿,他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指出了我一直觉得别扭,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改的地方,而且前段时间一直在辅导我功课,是个大好人呢。” “……”我听着他的描述,突然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祝霖,走吧。”夏志英说,“我和他提起过你,他对你很感兴趣,说想见见你。” 夏志英带我去的地方是红纱位于t城市中心的总公司,这家公司以生产各种奢侈品为号,制作手艺精湛,文化底蕴深厚,尤其擅长古典美和现代潮流的结合,以夏志英的身份,会接触这样高质量的产品也并不稀奇。 我转头问他:“你说的人,是这里的设计师吗?” 夏志英想了想,答道:“应该说是高管。” 我刚想开口继续询问,电梯叮的一声响了。夏志英看了眼示数,拉过我的手带我走出去:“到了,就在前面那一间。” 经理办公室。 我想红纱的经理怎么说也该算是个人物了,可是我对奢侈品领域并不关心,所以在脑海中草草过滤一遍,也确实想不起自己会有什么认识的人涉足其中。 在这种地方,见这种人,通常而言都是需要秘书联繫通报,或者提前进行预约的,不过夏志英显然是红纱的白金级顾客,一路上非但没人拦着,向他鞠躬问好的还不占少数。 两个人顺顺噹噹地来到了经理办公室门前,夏志英抬手敲了门,里面的人淡淡发问了:“是谁?” 夏志英回答的很欢快:“程学长。是我。” 里面的人静了一会儿,便道:“嗯,进来吧。” 夏志英便高高兴兴地去开门,一副粉丝见了偶像的样子。我却呆呆立在门口,隐约是有些晕眩的感觉。 这个声音…… 夏志英回头,不明所以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手脚却有些冰凉。跟着夏志英后面走进去的瞬间,突然觉得眼皮一阵跳动,而等我抬起头,仓皇又惧怕地寻向那声音的主人时,我的整个人都僵住了,耳膜后面血液隆隆作响,眼前几乎是昏黑一片,时间就这样毫无徵兆地静止了。直到那个坐在高背转椅上的男人,悠然放下手中的报纸,平静地转过身来,一双琥珀色的凤眼,安详平和地凝视着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事情比较多,不回帖哦。不过另外有惊喜给诸位奉上~ 基情提示:刷新多多,惊喜多多~ p.s夏童鞋,吃也吃过了,装13也装过了,能不能走了丫?人家正牌攻君堵车堵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赶到片场,往后就没你啥事儿了…… 78 78、78 ... 一时间连气都喘不过来,空气仿佛成了千钧重担压在我的肩头,沉甸甸的脱不开身。我僵直在原处,程维便那么好整以暇地靠在真皮转椅中,淡然看了我片刻,就把目光移开了,转而落在我和夏志英握着的手上。 我被他的视线一看,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连忙把手从夏志英掌中抽了出来,侷促地垂在了腿边,头埋的低低的。 然后我听见程维笑了:“志英,带了别的客人来,怎么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 夏志英不知道我和程维的箇中过节,回答的很坦然:“学长,这个就是我和你提过的祝霖啊,你上回不是说想见见他吗?” “……祝霖?”程维静了一会儿,我虽低着头,却仍旧能感到他刀子般犀利冷峻的视线,一寸一寸划过我的皮肤,最后他笑了,“真没想到啊,还能见着你。” 夏志英在旁边插嘴:“程学长,你和祝霖应该好久没见了吧?听说他是你高中同桌?” 程维淡淡笑道:“是好久没见了,不过是不是同桌,我倒是记不太清楚。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我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会吧……”夏志英望着他,“祝霖以前可是和我说过,你是他很好很好的同桌,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程维听了这话,像是有些意外,他朝我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才漠然道:“哦?竟是这样。这倒是荣幸了。” 我站在那里进退不能,但觉颅腔内嗡嗡作响,眩晕的感觉几乎令我站立不稳,垂在腿边的手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我只知他涉猎黑道,却没有料到他会坐在办公室里,正正经经地做起普通生意。如果知道夏志英说的那个“大好人”就是他,哪怕断了我的手脚,我都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哪里还有颜面,立在他跟前。 我知道我欠他,也知道他恨我。 夏志英和程维的交谈甚欢,他们两人谈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也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程维才淡淡然抬眼望了下时钟,平静道:“时间也不早了,志英,你是几点的飞机?”
第145页 “晚上七点呢,还早。”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夏志英有些腼腆又有些炫耀的意思,“是祝霖帮我收拾的哦。” 程维平静地闭了闭眼睛,然后笑得彬彬有礼:“他真是把你照顾的无微不至啊。” 夏志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程维起身,将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便说:“既然都收拾妥当了,就一起去外面吃顿饭吧,我请你们。” 夏志英道:“喂,学长,那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一个是我学弟,一个是我同桌。款待一餐并不为过,更何况志英你今晚就要出国了,一年半载也回不来,我更应该好好招待了,不是吗?”程维还是斯斯文文地笑着,和当初那个谦逊正直的班长非常相似,只是那笑容中,似乎多了些更为深邃复杂的意味。 一餐饭吃的味同嚼蜡,我都不知道往自己嘴里塞了些什么,只是惶惶然,眼皮儿也一直跳的厉害,象徵性的吃了几口便就饱了。之后程维又带夏志英去看了美术馆的画展,聊了一会儿我听不懂的艺术话题,走出城市广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程维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叼在嘴里,然后看了看手錶,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机场吧?” 夏志英愣了一下:“哎,好是好,可是我妈说好要来送我的……” 程维耐人寻味地微微一笑,必要的时候,他真的可以变的万分迷人,简直能算是蛊惑人心:“没关系的,我和伯母招呼一声便好。上车吧,我们先绕回去拿一下行李。” 其实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送机,欢聚首,伤离别。说实在,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在这个年龄本不该经历的离别,再多的怀伤,总觉得有些承受不起。可是现实往往残酷,人的一辈子就是在不断失去,犹如穿梭在湍急的河流之中,曾经以为会长久留在身边的人,结果不过如流水东逝,转瞬便消失不见,也无从挽回。 和夏志英分别的时候,终究是回过了一些神来。昨夜与夏志英的荒唐和今天与程维的再相见,这两重冲击原本早该绷断我的承受底线,然而想到最起码有两年时间无法再见到这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孩子,我到底还是有些伤感的。 我知道昨天的事情已经让某些感情变了质,而这种变质是我所不希望的。但在看着他踏上飞机悬梯的那一刻,我还是暂时忘记了这一节不愉快的终曲,而是专注地凝视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机舱深处。 一时间残阳如血。 飞机轰鸣着腾上云霄的时候,我仍然没有回过神来。撇去昨晚不说,和他同居的两年时光应该算是快乐而单纯的,有着我从初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悠闲与坦然。 可是他终究是要走了,没有谁是能陪谁过完一辈子的。 这时候冷不防听到旁边有人淡淡说:“你很捨不得他?”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程维也在身边,而且这时候只剩下我和他了,不由微微震颤,有些无措地转头看着他,他也正望着我,夏志英不在了,程维便没有了掩饰的必要,脸上那虚笼的微笑已经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是漠然与平静。 我在他这样陌生的视线下,有些呼吸不畅,过了好久,才干涩着嗓子轻声说:“程维,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好,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可是我……” 程维闭了闭眼睛,表示他不想再听下去。 我只得讪讪住了口,垂下眼帘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程维才道:“你现在,和夏志英住在一起?” 我点了点头。 “……他现在走了,你怎么办?” 这话说的稍微有些柔软,我顿了片刻,才道:“我能照顾得好自己。” 程维静了静,嘆了口气:“你总是喜欢说谎的。这个毛病,到现在还没有改掉。” 他的口吻越发的柔缓了下来,甚至柔缓到会让我产生些可耻的希望的地步,我的眼眶隐约就有些发热,哑着喉咙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程维又不说话了。我们就在血红的夕阳余晖下站了片刻,然后程维把旁边的纸袋递给我,我讷讷地接过来,没有打开就先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程维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刚才在餐厅,看到你晚饭基本没怎么动。” 我低下头默默地打开袋子,里面有一杯热柠檬茶,还有一袋小笼包子。 “……刚才在候机的时候买的。”程维有些不自在地说,“趁热吃吧。” 我只是觉得鼻尖发酸,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眼泪便滴在了纸袋上,慌忙又手胡乱地擦了,嘶哑地只剩一句“对不起”,不断在重复。 我不敢奢望他是原谅我了,可是捧在手里的纸袋是温暖的,在他的目光中喝下的柠檬茶虽然有些酸涩,却也是暖暖的,甚至还有些烫。 这个时候程维望着我,突然说了句:“……他刚才让我代他好好照顾你。” 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夏志英。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刚刚有了一丝希望的心,又慢慢地,慢慢地沉回了海底。
第146页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79 79、79 ... 我默不作声地吃着这些东西。这一过程中,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柠檬热茶,然后将袋子扔到垃圾桶里。 “谢谢。”我对他说。 他平静地望着我:“不用谢我。” 我静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话可讲,便说道:“……我该走了。”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去?” “没关系的。” “……去我那里吧,我带你回家。” “真的不用了。”我知道我再没有资格踏入他的家门,哪怕最为再普通不过的客人,于是我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我该回去了,家里的狗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它会饿疯的。” 程维见劝不动我,就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如今我连和他单独待在一辆车里都不愿意了,我们之间的伤疤太深,稍一思及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于是我回绝了他的好意,压下许多杂乱无章的念头,强作镇定地想要转身离去。然而胳膊却在这时被程维握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回头,想把手臂抽出来,可是程维的力气仍旧那么大,却是一点儿效用也没有,照样被他抓的死死的。 程维看着我,表情突然变得很冷:“你以为,我是那种想拒绝,就可以随便拒绝的人吗?” 他这话是压低声音说的,呼吸就在我颈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这时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他的力气太大,而是我的力气不知何时已经无法使出,而且头脑也越来越晕,眼前甚至开始模糊发黑,连程维的脸都不太能看得清楚。 “你……”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他给我的那袋食物并不是出于体贴,而是另有目的,可是已然来不及,“程维,你……” 后面的话却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我脚下蹒跚,软绵绵地就往前倾倒,程维顺势揽过我,再自然不过地把我带进怀里,在旁人看来好像我身体不适,他扶着我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程维低头凝视着我,神情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平静,也都要冷血:“……祝霖,你好好睡吧,等你醒来,就该是我和你算总帐的时候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药效都还未完全消退,只觉得神经有些麻痹,头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灵活地运转。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逐渐聚焦,然后我看清楚了淡蓝色的天花板,缀饰了些许会发光的细碎星芒萤光。 屋子的顶灯没有开,只有一点点晕黄的光圈从旁边洇散开来。我循着光线看去,程维坐在对面沙发上,姿势优雅,正带着玩味的神情,支着脸凝望着我。 我吃了一惊,想从沙发上坐起来,也是身子一挣,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软软地倒下了。 程维似乎是很有兴趣地看我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紧张,只是药效还没有退干净而已。很快你就能正常活动了。” 他和我之间,有一方漂亮的水晶茶几,上面摆了一盏银制枝丫形连盏灯,朦胧古典的暖黄色烛光成了房间里唯一的明亮,然而这种明亮并不温暖,反而有些森冷和诡谲。 程维那张玉石般细腻白净,五官深刻的脸,配上这样的光线和这样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就让人轻而易举地想起了暗夜里的吸血鬼。 “你先放松,好好躺着。如果听我的话,便不会有太多的痛苦。”他说着,伸手倒了杯血红的酒液,端在手里优雅地晃荡,继而推给我,“喝一点吧。” “……”我没有动。 他笑了:“这次没有下药。”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以前以为再见他时,总归还是会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疲惫。 “……不喝吗?”程维嘆了口气,“你该知道,在我家里,凡事总该是顺着我,这样会比较好。” “程维。”我突然开口了,尽管嗓音有些哑,“我知道我欠你。” “嗯。”他微笑地看着我,“还有呢?” “……你直接说吧。”我转过头,第一次正视他浅褐色的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吗?”他顿了顿,温柔地托着腮说,“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地,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他扑嗤笑了,摇了摇头:“小霖,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我原本想着,我们应该先叙叙旧,再慢慢地讲到重点上。可是你如此直接,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你妈妈的事情,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当初的事情经过,我的确是对不住你,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害过她。” 程维这回倒是没有笑了,他隔着宁静的烛光凝视着我,过了好久,才道:“……你倒是贵人多忘事了。没关系,我们今天有一整夜的时间,我可以一件一件地提醒你,让你好好地回忆起,你自己做的那些好事情。”
第147页 他说着,倒是真的端了酒杯坐到我身边,目光平和,表情安宁,似乎是老友相聚,促膝长谈的模样。可我知道事情断然不会那么简单。 程维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力道蓦然加大,捏着我的下巴,便迫使我转过头来正视着他:“第一件,告诉我,和警察合作的感觉好不好?梁警督赏了你多少奖金,够你抽上好几天白粉了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了看我:“不反驳么?还是无话可说了?” 顿了几秒,他又道:“看来你是记不清楚了啊。这也难怪,抽过毒品的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就算戒了,曾经抽过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就像娼妓永远不可能真正从良一样。你也是一样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欣赏了一会儿我苍白的脸色,才说:“那么,既然这件事情想不起来,我们就换下一件。” “告诉我,你是怎样勾搭上夏志英这个白痴的?” 我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开了口:“程维,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了吗?”程维笑吟吟的,“你可知道,这两年在t城,我找你找的可够苦的了,几乎把整座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见不着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逃到北边去了呢。谁知道你,真厉害啊,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不是?” “……” “夏志英怎么样?你觉得他比我好是吗?”程维还是笑着,“也难怪,他脑子不好使,骗起来就跟耍猴子似的。家底殷实,一身清白。最重要的是夏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等那老头一死,金山银山就全是他的了,跟着他,确实比跟着我来得踏实。” 他嘆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道上的确很乱,我要洗白是不可能的。帮派鏖战不说,九处的疯狗也得到情报到处咬人,我也以为自己是逃不掉的。你若跟着我,我有三长两短,你也同样少不了挨一刀子。换作是谁,背叛我都是应该的。”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总算理清了些眉目,才说:“程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就算知道你是红家的三爷,我也从来没有和梁舒榕说起过这件事……” “嗯。”他笑眯眯地打断我,“我相信你。你当我是夏志英那种傻子?” “……”我被他噎了好久,才慢慢道,“你不是傻子,你现在,他妈的就是一疯子。” 他笑了,手指摸着我的脸颊:“没有关系,有你陪着我一起疯,你看你,小霖,你疯的比我还厉害。t城有头有脸的男人都该被你玩遍了,也骗遍了吧?” 末了他还表示赞许般,拍了拍我的脸:“真有你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难怪夏志英会这么喜欢你,我曾经也这么迷恋你,职业吃软饭的,就是不一样,嗯?” 我无声地望着他,突然觉得他竟是陌生的这般厉害。 说实话,有谁是真正愿意吃软饭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是拥有嵴椎的,天生註定该笔直地站着,而不是爬在地上求人。 我和夏志英生活的那两年,一笔一笔明细,从未有所亏欠。每天上班赚钱,休息日更是接了不少兼职,洗碗工也好,外卖员,甚至是工地的搬运工,我从未挑剔过,几乎是陀螺般不停地旋转。 我并没有程维说的那么不堪,我的这些年辛苦,并不是他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吃软饭这么简单,我做的这些努力,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来给他用作侮辱的。 我第一次觉得,曾经的那个温柔讲理的程维,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三更有木有!!老子今天抽鸟!! 80 80、80 ... 他陆续盘问我了一些事情,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最后他好像是有些愠怒了,虽然还是带着笑,但是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呢。” “……” “为了袒护那个白痴,打算和我作对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小霖。” “……” “我们都这么久没有见了,你就不想和我说些话吗?” 我终于抬起眼,望着那张依旧英俊,却陡然陌生的脸:“程维,有什么话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我究竟还有哪里对不住你,你只管告诉我便是,这样拐弯抹角是什么意思?” 程维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呢,就是这点不好,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说,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一个痛快,我现在又为什么要给你一个痛快呢,嗯?” 说完之后,他靠在沙发上,又淡淡说:“你应该知道,我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就算我爸走了之后,我还是尝试过去相信这个世界。可是后果呢?有谁会愿意帮助一对穷困潦倒,没有依靠的母子。有什么人会真的把朋友义气放在心上。那段时间,我把谁都看透了。” “我妈以前总是念叨什么好人有好报。可是你看看她自己的下场,这简直是空话一句,骗骗那些傻子还差不多。” 程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偏过脸来,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半晌才说:“你知道吗。祝霖,我曾经把你看作是与众不同的。我以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以为你爱的只是我,而且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第148页 他顿了顿,笑了:“可是我太傻了。” 他说着,倾过身子摸了摸我的脸颊。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成熟英俊,荷尔蒙气息十足,再加上他身上淡淡的红酒味,即使是这样的情况,生理还是无法遏止地感到血流加速,心跳加快。 “你是用什么手段勾搭到夏家大少爷的,嗯?”程维支着手臂,半压在我身上,“长相?谎言?还是床上功夫?” 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的通红,想在他身下挣扎,却被压的死死的,这样的摩擦不像是拒绝,反而带了些邀约的意思。 程维的眸色有些深了:“……你在他身下,也是这样动的吗?” 见我没有回答,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揪起来,嘴唇粗暴嗜虐地覆上来,我的脑中轰的一声,然而还不及反应,程维便放开我,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真是犯贱!” 耳边是令人心悸的衣料撕扯声,上方程维的表情很冷淡,可是眼睛却有些发红,介于狂暴和淡漠之间,极度矛盾的表现。 “程维,放,放手……” 他充耳不闻,埋头顾着自己的动作,直到“嘶啦”一声,最后一件衣衫被扯开,昨夜夏志英留下的吻/痕暴露在空气里。 一时的寂静,谁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困兽般急躁和烦闷的呼吸声,他撑着身子,紧咬嘴唇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坐了起来,把脸埋入双掌中静了良久,才低声说了句:“……祝霖,你真让我噁心。” 我无言地攥着再也理不好的襟口,默默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当然不会知道昨夜我和夏志英做的时候,眼前模糊看见的人是谁,即便知道了,他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这两年来,除了昨夜一场荒唐,我与旁人再也没有别的接触,可是这些话,根本不需要和程维说出口。 我在他眼里早已骯脏不堪,就连我自己都不认为现在守身如玉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不管怎样,不管理由如何,和夏志英做了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我也没有必要像个女人一样,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更何况,我和程维,早已没有了从前那一层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时候药效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虽然脚步还是有些浮软,但我却不打算再待下去。正打算走,程维却在背后冷冷道:“你给我站住。” “……” 然后他起身,来到我身后,一把揪住我凌乱的衣领,冰冰冷的:“你以为,我这里是说来就可以来,说走就可以走的?” 门外的保镳是怎样得到命令冲进来的,我根本无从得知。在我看来,程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他需要的时候,一播精悍的人马已经持枪待命,我若挣开程维,踏出客厅,只怕一步都还没迈出,身上便会挨上十枚子弹。 程维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人,便道:“都把枪放下吧。对付他,还用不着这些东西。” 那些人便齐刷刷地垂下了黑洞洞的枪口。 程维松开我,正待说些什么,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那铃声大概是专门为了某人设置过的,他一听,竟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任何怠慢,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了。”他听那人说了一会儿,便应道,“这件事情,迟则生变。我今天晚上就会办好。” 对方似乎有叮嘱了几句,程维一一应了。结束通话后就在沙发扶手上拿起脱下的外套,一边扣袖扣,一边和保镳中领头的那个说:“交代下去,调三队的人和我走,一分钟内在东门口待命,动作要快。” 那领头立刻应了。 程维走到客厅门口,头也不回。我原本还指望他会忘记掉我的存在,可是我的这个想法显然太过天真了,他在门口顿了一下,便冷冷道:“剩下的,把这个人给我看住了。若他敢离开这个房间半步,不用客气,打断他的腿,再敢逃,直接锁起来!” 程维也当真是养了群忠心耿耿的狗了,他的命令一出,部下立刻奉行。我的一举一动也果然就被他们盯在眼皮底下,然而我并不傻,面对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二十多只冰冷无情的眼睛,我如果想逃,那一定是脑子坏了。 我一个人静静蜷坐在意风沙发上,宽敞的客厅如今有十多人存在,可是没有人说一句话。 静下来的时候,才突然有了些荒谬感。我曾做好了一辈子再也不会与程维相见的打算,两年前在雪夜中那一次远远的相望,我以为便将是我们故事的终结。分别之后,为了不使自己伤心,我甚至连有关他的报导,都不敢看一眼,偶尔听到收音机上提到他的名字,也是战战兢兢,立刻调掉。 为了我剩下的人生,我在努力试着戒掉这个令我着迷的男人,就像曾经戒掉毒瘾一样。我知道自己将会与他错肩而过。 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老天好像是在和我开玩笑,再一次地,把这个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见的男人,送回了我的身边。可他却再也不复当年模样,甚至连一丝半点的相似都不再剩下。 他现在只有一具完整的,漂亮的,名为程维的躯壳,至于躲在躯壳里的人是谁,我并不认识,而我深爱的那个人,早已不知流亡到了哪个地方。
第149页 由于之前我是被程维下了药,一路昏睡带到这里来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在哪里。看样子应该是程维的家,可是绝不会是原来那一套复式高层公寓了。 这里应该是一座别墅,我被困在客厅,这个客厅约摸有一百五十平米,非常的大,但也非常的冷清,缺乏生气。放眼之处都是严谨的黑白搭配,地砖光滑冰冷,沙发组下铺着的羊绒地毯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唯一有些人情味儿的是深蓝的星幕天花板,以及窗边挂着的一串一串细碎的diy贝壳帘子。 墙壁上的简约挂钟滴滴答答走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程维还没有回来。但是我的手机却响了。 我正打算在那堆凌乱的外衣里翻手机,旁边一直没有反应的保镳却动了,其中一个青年沉着脸拦住了我:“不许接。” “只是一个电话。” “只是一条简讯也不行。”青年冷冷的,“你在这里,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繫的权利。” 我终归还是有火气的,听到那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作响,也不愿意理会青年,自顾自就要去接电话。青年却一脚踩住了那些衣服,我一抬头,就撞上他的枪口。 青年面无表情地:“别自讨没趣。” 他俯视着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轻蔑。 我这时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大概自己在他们眼里,就好像程维养的一条狗一般,或者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强烈要求国家组织铁道部去日本福岛核电站观光旅游,人民愿意为领导们自觉捐赠旅游经费!保证各位领导乐不思蜀,有去无回! 81 81、81 ... 到了吃饭的时间,来了一批替换的壮硕保镳看着我,原来那批退下了休息了。与新的监视者一併而来的是一只竹编食盒。 “给你的。”负责送饭的佣人把它打开,推给我。 我看了一眼,是煮的稀稀拉拉的土豆炖牛肉,几根边沿发黄的青菜,一些粘着锅巴的饭。这些都已经不热了,尤其是米饭,看上去就知道又冷又硬,也许是隔夜的。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吃的欲望。 那僕人就冷笑:“三爷的一个囚犯,还知道摆架子?” 我不说话,他讨了个没趣,于是更怒:“爱吃不吃,谁管你。”说完便甩手走人,留我独自对着一盒冷透了的饭。 但是那个时候,我依稀觉得除了这盒饭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也跟着一起冷透了。 我并不知道程维的目的究竟何在,如果是为了他的母亲,那么两年前他已经让人打断了我两根肋骨。如果是认为我在梁舒榕面前出卖了他,那么我无话可说。反正我在他眼里,早已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最后终究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大约是心里很难受,做的梦也相当混乱。一开始只是杂乱错章的零碎情节,高中时的青涩单纯和如今的物是人非交杂在一起,再到后来,梦境渐渐清晰,似乎是有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那漂亮深邃的五官在我记忆里,近十年以来从未褪色。 是程维。 我端的就有些难受,似乎也只有在梦中,才可以撇去一切,只在乎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什么都可以放下,我只想他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我想出声叫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干涩的厉害,发不出声音来。他却注意到了,向我走过来,倾俯身子端详了我一会儿,竟托起我的下巴,温柔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小霖……” 分开时好像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和从前一样,那么温和的语调,中低磁性的声音。 被他亲吻的时候,胸口都一阵阵地发痛。再也没了当年青涩单纯的紧张和甜蜜,深情之中,更多的是苦楚。 大约是在做梦的原因,仇恨并没有显得那么鲜明。程维对待我的动作甚至可以称为温热。这种温柔一直持续到被拥抱着进入之前。而后的情事并非粗暴,只是后面那种激烈热切的抽/送太过真实而强烈,翻云覆雨之间甚至能感觉到他薄薄的嘴唇,犹如吸血一般覆在被夏志英亲吻过的地方,一个一个,狠重地啮噬吮吸,直到将每一个别人留下的印迹,都重新洗刷成他留下的证明。 身体被剧烈摇晃着,被他换过体/位面对面进入的时候,他的手还重重揉掐着我的臀部,感觉太过鲜明,我几乎就要醒过来确认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然而眼皮颤动,却终究没有睁开。 男人没有用套子,喷射出来的时候只能完全地接纳。那种火热有力的激动感觉,更让我迷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然而毕竟太累了,颠鸳倒凤的荒唐梦境中,我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陷入更深更暗的深眠之中。 醒来时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异样的酸痛,我静了好久,才逐渐从睡眠的黏腻中脱身。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单凌乱狼藉,但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转过脸时,发现床头摆着一个相框,里面两个人半拥半抱地对着镜头,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微笑。 其中一个人显然是程维没错了,另外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李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摘下墨镜来的样子,和想像中有些差距,并不是那么的冷漠强势,不近人情。反之,她依偎在程维怀中的样子,显得是那么幸福,甚至有些小儿女作态。
第150页 我想起了之前她开车送我来程维家的事情,那时候她的态度还是非常淡漠的,对程维有明显的不满。然而只是两年的时间,她便能在程维怀中笑得那么温馨柔婉,我不得不佩服程维收买人心的能力。 他的温柔,我见识过。平心而论,如果他真的想要一个人迷恋上他,那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醒了?”正在这时,我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程维站在卧室门口,满脸的不耐烦,“醒了就给我起来,别占着我的床。” 我知道不能与他再争下去了,隐忍着想要动弹。可是后面的疼痛却让我变了颜色,轻轻抽了口冷气,咬着嘴唇望着他。 我知道我的眼神里,有掩藏不去的伤痛之意。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他抱臂靠着门,修长的腿闲适地伸着,一脸的轻蔑讥讽,“你以为我愿意碰你?要不是你昨晚那么犯贱的求我,我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会要碰。” 我端的就有些愕然:“我求你?” 我不可置信的神情显然是激怒了他,他突然暴躁起来,走到我身边,一把拽过我的头发,盯着我的眼睛:“否则还能是怎么样?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像你这样的,我想要几个没有?你别弄错了自己的位置!” 他喘息了一会儿,似乎还没有发泄够,甩了件衣服在我脸上,让我穿好。又说:“你这副德行,光是看着就让人腻味。浑身上下是别人留的吻痕,简直令我倒足了胃口,谁会愿意碰你,别笑死人了!” 我在他刻薄尖酸的言语中默默地穿上了衣服。我并非是能够忍受他的污衊,只是我知道,我早已失去了与他争辩的筹码和地位。 程维,红家三爷,红纱经理,随便一个号令,一群人拥上来为他卖命。而我呢?我什么也不是。在他面前反抗的结果,不用想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忍着疼痛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又被他叫住:“你给我站住。” “……” “我让你走了吗?” “……” 他见我僵在那里,便拿出一只手机,扔在床上,冷冷道:“昨天的电话,梁警官和夏少爷,一个三通,一个五通。你还真是左右逢源。” 我没有动,他便以下巴示意:“接啊,还要我替你回过去不成?” 我略微因为他竟然会允许我和他们通电话而诧异,可是拿过手机,想走出卧室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狠狠地抵上了门,把我堵死在墙角。 程维浅褐色的眼睛非常冷漠,几乎没有一丝人情味。他对我说:“谁让你出去接的?就给我站在这儿,在我眼皮底下,一个一个打过去。” 手机被勒令调成了免提模式,第一个拨通的是梁舒榕,其实我是希望她不要接的,可是短暂的等待之后,她的声音还是传来出来:“餵?” “……梁舒榕……” “嘿,是你啊。昨儿怎么了,都不接我电话,你小子欠抽啊。” “……昨天,有点事……” “别蒙我了,什么事让你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啊。哈哈,你是去酒吧玩了吧?还是朋友聚会?” 我看了一眼好整以暇坐在软凳上的程维,闭了闭眼睛:“只是同学聚会。” “哦。”她呵呵笑了两声,“这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 我和她又聊了几句,梁舒榕唠的都是家常,没什么不该说的话,挂断之后我稍稍松了口气。程维支着下巴,悠闲地靠着,半天才道:“还有一个呢,怎么不打?” 还有一个自然是指夏志英,我虽然不安,也十分的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如今我简直如同被程维囚禁起来,而且不能求助于任何人。我知道程维的狠绝,也知道他的势力。 无论是梁舒榕,还是夏志英,都不会是他的对手。而这两个人又都是不会放着朋友不管的性子,若是把我的处境告诉他们,只怕程维阴狠之下,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我知道这种事情,他做的出来。 “祝霖?怎么到现在才回我电话?” 相比梁舒榕的平静,夏志英却是再明显不过的焦急:“你昨天怎么回事?打你那么多次电话都不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他越关切,我便越慌张,“什么都没有。” “那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更是心惊,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便忙道:“也不是……只是同学聚会一场而已。你不用担心。” “啊,这样……”对方像是稍稍舒了口气,“这样就好。对了,程学长怎么样?我有拜託他好好照顾你的,他对你还好吧?” 我都不愿抬头去看程维,含糊地应着:“嗯……” 夏志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可以信赖。” “……” 夏志英又说:“这段时间学校有一些手续要忙,可能不能常常给你打电话,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哦。” “嗯。”我现在只想尽快结束通话,在程维眼皮子底下的每一秒对话都像是煎熬,冷不防会被窜出的毒蛇咬中一般。
第151页 最后夏志英又叮嘱几句,好不容易有了要挂断的意思,我正松了口气,刚想说再见。却听到夏志英笑着,低低说了句:“祝霖,我喜欢你。” 我几乎是骤然感到这个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简直冻到了冰点以下。 我僵在那里,夏志英还是天真莽撞,不依不饶地:“你喜欢我吗?” “……” 我抬头看了眼程维,他的面色阴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祝霖?” “……呃,不是,这个……我……” 还没等我和夏志英解释,程维就突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从我手中毫不客气地拿过了手机,阴沉着脸便将通话切断了。他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祝霖,有你的,你还真是有魅力。” 说完他收拢十指,力道之大竟把那手机屏幕给生生捏到碎裂,然后他大步走到门口,一脚踹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急着切橙子,抠鼻……现在切完了,以后切神马呢~~嗯哼哼哼~~ 82 82、82 ... 再次见到他,是在晚饭的时候。我本是被程维困在卧室里,哪儿也不准去的。这时候却突然有僕人过来,粗暴地拽扯着我,给我换了套还算像样的衣服,然后推搡着我走出去。 身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外头,看了下手中的表,说:“把他带到三楼的书房去。李小姐要来了,速度快点,让李小姐看到他,你们就都不用混了。” 佣人们应了,推着我的动作就愈发的粗暴。我被他们带着往楼上走,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程维站在窗前。 他只穿了一件裁剪精良的银灰色休闲衬衫,米色的长裤包裹着细长的双腿,线条相当的流畅美好。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外面,没有回头看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只是清冷平静地抽着烟,眼神朦胧。 “看什么看!快走!” 我被他们推着,一直到三楼的一扇实木门前。 “进去!待在里面,不许搞出什么名堂来!老实点!”他们把我推进去,眼神十分凶狠,似乎在说“敢耍滑头就让你死”。我倒是对这些威胁见怪不怪了,与他们相争不过徒增皮肉之苦。那两个人见我没有为非作歹的苗头,便哼了一声,将门锁了,扬长而去。 书房有一扇哥德式的窗子,通过窗子可以看到楼下的场景。 我走过去,外面如同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这时已经是傍晚,夕阳淌出的柔光已经相当粘稠,橘色的,灿金的,淡紫的,瑰丽绚烂的云海铺散在别墅上空,壮观如同油彩绘成的滔滔浪涌。 我眯起眼睛望着那触目惊心的血红天色,这时候终于看清这座别墅的规模,简直如同一座小型的宫殿。由于是建在偏郊,旁边没有太多的住户。别墅主宅的门前有一道碎石路,路的两边栽着茂盛的花树,如今花期已过,满地残花铺落,将石子路也染成淡淡的粉色。四围山色一併纳宽阔的人造湖,湖面上停泊几艘小木船,仿古的原木水榭亭台蜿蜒曲折,宁静地卧在平静的湖面,荷花和丝兰慵懒妩媚。再往外便是一方大型私人休闲广场,中间是莲状的石砌古典泳池,池心有滴水莲花石雕。其他次属建筑布局合理有序地衬在周围。最远处的正大门大气磅礴,修剪整齐的灌木平行辐散,顶上搭有拱形攀架,繁盛的紫藤萝绵延如海潮。 正在这时,远处遥遥驶来一列车队,在门口接受了身份验证,大门便往两边移开,车队驶了进来。一直驶到主宅大门,然后宅子里出来两队人,态度恭敬地迎接了他们。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台阶,再显然是程维没错。他走到第一辆房车前,亲自替里面的人开了车门,然后温和绅士地将手递出去,搀扶来人下车。 我先是看到了一双雪白修长的腿,踩着精緻高雅的超高跟鞋,然后程维的未婚妻李莉从车子出来,线条流利妩媚的身躯包裹在裁剪精良,设计别致的晚礼服之下。她和程维说了几句话,从这里具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说完之后程维就温柔地抱了抱她,然后领着她进了主宅,后面一群制服笔挺的保镳跟随着。 我静静立在窗边,平和地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门廊之下。这时候突然有些荒谬的想起了年少的时候,我曾为程维设想过的交往对象。名门淑媛,高贵优雅,果然是一样不差。 那时候,仅是凭空想像,就让我妒嫉难过好半天。 可是现在,亲眼看着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家门。我竟一点点感觉都没有。无论是愤怒,苦涩,还是嫉妒,悲伤,全部都没有感觉到。 心脏还是平静地跳动着,胸腔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感情,有的只是一片麻木。 到了八点多钟,才有人来送饭给我。或许是因为程家今天需要款待李莉的原因,饭菜相当丰盛,就连我这样的尴尬身份,都有一份烟燻鲑鱼卷,一份奇异果米捞,以及一些德国蒜蓉烤香肠。 今天我没有再拒绝进食,而是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光了。来送饭的佣人有些诧异:“哟,今天倒是来者不拒了,昨儿的傲骨跑哪儿去啦?见了好吃的就扛不住了?”
第152页 我懒得理他,吃完了就靠在墙壁坐着休息。 我需要体力。 我当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找罪受,一旦有机会,逃跑是必然的。 而这个机会,如今就摆在眼前。 刚才我仔细地观察了书房周遭的布局,底下靠着乔木群,离主宅正门有些距离,四周光线昏暗,外墙有几个装饰用的石兽首,还有嵌墙小栅栏,里面种了些颜色鲜艷的花朵。 这些东西之间的距离都不算太远,我曾经也是会爬树爬墙的小鬼,到底还有些底子在,如果发挥不失常的话,从窗户爬下去并不成问题。唯一有些难度的是二楼到一楼,这两层之间墙面光滑,缺少装饰,我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有旁边探来的一棵大树的枝干。 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可多得,我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再待在程家,我想我真的会崩溃掉。 我必须逃。 踩着滑腻的石兽首一点一点下去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我以前倒是玩过攀岩,可那是繫着保险带,护膝护手头盔一样不少。可是现在我只能硬着头皮,尽力地挪过去,一边要注意别一脚踩空,一边还得担心会不会有夜巡的人员经过,神经绷的很紧。 安全地落到草地上时,我的衣服已经全然被冷汗浸透。然而我不敢多做停留,稍微缓了缓劲,就弯下腰从灌木丛中经过,不知走了多少路,胳膊上,腿上都被割出了交错的血痕。我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翻越的,相对低矮的围墙。 从别墅区脱身,我几乎是头也不敢回地就往前跑。说实在的,我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顺利地逃了出来。一直跑出很远很远,我才停下脚步,手撑在膝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城郊夜晚的风灌入衣衫,汗水凉了下来,反倒显得有些清爽。 我回头看了一眼隐匿在远山夜色中的别墅群,仍然觉得不可置信。我花了好久消化掉自己成功逃逸的事实,接下来就开始思量自己究竟应该去哪里。 和夏志英合租的公寓是断然不能回了,另外,我也不能去麻烦梁舒榕。毕竟这件事说来话长,而她又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告诉她只会徒增麻烦而已。 更何况,虽然程维没有讲的很清楚,但我多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大概是误会我和梁舒榕串通,想要置他于不利了。如果我这时再去找梁舒榕,让程维知道了,只怕会将我们一同斩尽杀绝。 想来想去,一路走到山脚下。偏郊有个典当行,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了,唯一可以当换的是那枚用戒指熔铸的耳钉。 我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在打烊前走了进去。 这是程维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当初他给我戴上戒指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我,哪里想的到自己最后,竟然需要用它来试图离开他。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耳钉换了钱,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一叠。我拿在手里,好像这便是我们这些年感情的重量,当它作为戒指或是耳钉的时候,我把它看得那么重要,因为我心里还隐约抱有些可笑的奢望。 可是真的连生活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说要放下,也就真的放下了。 人如果不学会现实,是活不下去的。 回到市区,我找了家快捷酒店暂住下。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愣了一下,问道:“谁啊?” “酒店服务员。” 我虽然有些纳闷,但这家酒店是全国连锁的正规企业,也就没有多想。走过去将门打开。 撞上眉心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程维管家的那张脸阴沉着,恻恻开口:“麻烦祝先生跟我回去一趟了,嗯?” 我几乎是被人一路拿枪抵着回到别墅的。车子驶入正门时,我看着那在夜幕下如同野兽般幽森可怕的墅体,突然有种整个人都要被吞噬掉的悚然感。 管家将我领到主卧房前,谨慎地叩响了大门。 “三爷,照您的吩咐,人已经带来了。” 里面没有人答话。 “三爷?三……” 突然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呻吟隐约传了出来,让外面的人都是齐齐一愣。管家的脸几乎是登时就涨红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如何才好。 不过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那显然属于女子的柔腻呻吟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求饶,然后声音便低了下去,成了喘息,最后停在一声舒爽到极点的尖叫上。 过了片刻,程维开了门,他衣冠楚楚,面色如常,只是神情里带了些情事过后的慵懒与满足。 其实他这种浪荡又禁慾的复杂气质,放在旁人看来,是非常迷人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噁心。 “那么。”程维点了根烟,朝我微微一笑,“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想抽程先生,我只是想说……亲,现在团购切橙子专用水果刀,八折还免运费哦~ 谢谢11君,虫子已捉~ 83 83、83 ... “那么。”程维点了根烟,朝我微微一笑,“欢迎回家。”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轻轻笑道:“看来你不是很满意啊,在这里住的不习惯吗?是说我待你不周?”
第153页 我依旧沉默不语。 程维便嘆息着点了点头:“不说也罢。以后自有让你说的办法。” 他身后透出一部分房间里的状况,我看到李莉在里面抚着晚礼服的褶皱,然后慵慵倦倦地走了过来,舒展开猫儿般柔软妩媚的身子,从后面抱住程维的腰,柔声道:“亲爱的,怎么了?” “有些事情要处理。”程维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菸灰,偏过头在她细长的颈上吻了一下,温柔道,“你有兴趣听么?” 李莉懒散而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说道:“我对你那些帮派事务,一点兴趣也没有哦。” “那让管家送你回去吗?”他耐心地问她,“还是想留在这里住呢?” 李莉哼了一声,嗔道:“我才不留着,再让你白白占了便宜。” 程维只是笑,并不说话,很有纵容未婚妻撒娇的意味。 直到李莉和管家离开,他们两人就那么不加掩饰地蜜里调油,权当我是木偶泥塑。这一过程中李莉并没有多理会我,这让我多少有些奇怪的感觉。 两年前明明是她带我回程维家的,那时候她对我说的话,回去想想,实在是有很多的漏洞,再加上她今天对我的这种陌生人般的态度,更是让我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肯定有问题。 送走了李莉,就只剩下程维和我了。 他看着我,然后道:“嗯,两年不见,你倒是长胆了,连翻墙逃跑都学会了,你行啊,祝霖。” 他说着,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我,强行把我拽进卧室,顺带锁上了门。 我看到玄关处有一条皱巴巴的黑色丝袜,拆开的诺丝包装盒就扔在电视柜上。虽然没有看到欢/爱的现场,可是情/色与暧昧却丝毫不减。 程维见我盯着那条黑丝袜看,就笑了起来,抬手托起我的下巴:“怎么,嫉妒了?” “……”我猛地甩开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笑得愈发明显,瞳色也显得有些深:“不是嫉妒?……那是什么?欲求不满?” 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我还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说。 程维点了点头:“你这种贱到骨头里去的人,会欲求不满也没什么。我今天倒是心情好,一会儿若是心情还那么好,屈尊来满足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一字一顿地:“程维,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程维在我眼前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个。比起不要脸,我们顶多算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说着就来触碰我的脸颊,我只觉得噁心,想也没想,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程维受了还击,扬起眉毛,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阴沉地笑道:“现在和我玩欲拒还迎这套把戏,会不会太早了点?一会儿到床上,有的是让你施展才能的机会。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东西,想要给你看。” 他不顾我的反抗,把我拉到电视柜前,拿起遥控板摁了几下,液晶挂壁电视上立刻呈现了八格图像。 我几乎瞬间就有些头脑晕胀,说不清是出离的愤怒,还是出离的羞辱。 “怎么样?”他说着,切换了一下画面,换到另外八格画面,“别墅区的摄像监控,全方位无死角。除了这间卧室,完全都在掌控之中,很有意思,嗯?” 我盯着画面看,门卫正在巡岗。我只觉得血一阵阵往脑部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对了。”程维微微一笑,“你逃跑的过程,我全程都有让人录下来。真是太滑稽了,你想看吗?还有你昨天和我在客厅做/爱的视频,我也有录下来。我是不介意做成光碟,寄一张给梁舒榕,再寄一张给夏志英的,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呢?”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可是愤怒之外,又觉得喉咙里酸涩不已,仿佛是流不出的眼泪,又生生咽回去的滋味。 程维。程维。 那个会在睡前温柔地给我读《小王子》的少年,那个会为我一锅肚片,在厨房看着火候,守上整个夜晚的男人……他竟有一日,会站在我面前,把我已经卑微到极点的世界,残忍地,不留情面地,一点一点毁掉。 以前受再多的侮辱,再多的攻讦。我也可以筑起坚固的壳,痛快地一个人哭一场,然后告诉自己,这些都没什么,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一切都可以努力忍受。 可是程维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进不到我心里来,只能在壳外乱敲乱打一通,虽然痛,却不见得能致命。 然而程维是住在我心里的男人,他的毒辣,是从内部将我的血肉狠狠搅碎,淋漓模糊,这种伤痛,是让我连眼泪都流不出的。 激烈反抗中,我和他扭打到一起。程维似乎对我的暴怒很是满意。 “终于开始像个活人了,嗯?”他把我压制在床上,狠狠摁住我的胳膊,“终于忍不住?忍不住了就好!你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人一点干的欲望都没有!” 我疯了一般地撕咬踢踹他,他一一躲闪开,但显然有些难以应接了。可是他的眼神更加兴奋,更加明朗!简直如同虎狼一般:“……哈,这就好……这就好!这样才像你!”
第154页 我和他缠斗了十多分钟,最后我的体力终于支持不住,被他骑在身下,双手反剪牢牢制住。 床头柜上的领带被他拿来充当了绑缚工具,狠狠捆住我的双手,勒的连血流都不畅。 他压在我身体上方,喘息着撕扯我已经凌乱不堪的衣服。过程中他像是忍不住般,一口整齐森白的牙齿重重咬住我的脖颈,如同吸血般啮咬吮舔。 被迫跪趴着,裤子被拉到膝盖处,粗暴进入的感觉简直让我眼前发晕,湿热的感觉让我明白后面流了血,可他根本不在意,抓住我的头发,发狠般用力插/着,几乎要顶/进我肚子里般的疯狂性/交。 我痛的受不了,却不愿意叫出声,只得咬着被单,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程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这一夜如同在地狱里度过。身体和心都受尽了煎熬,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在暴力的侵犯中昏迷过去,这样或许就能得到片刻的解脱。 可是程维一直用粗暴的手段强迫我清醒。 面前的液晶电视一直开着,画面上偶尔路过巡视的保安或者是佣人,他们有时会停下脚步,盯着摄像头的方向看。这时他们的目光就像透过屏幕,落到我的身上般,全身都羞耻到战慄,发烫。 “我曾经告诉过你。”程维一边凶暴地抽/插,一边恨恨地说,“我告诉过你,背叛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你还把我害到那种境地……你说说看,祝霖,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我妈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啊!” 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自然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覆的拷问,凌/辱。 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死掉的时候,他终于从我身体里退出来。昏沉几乎是在一瞬间席捲了我的脑海,我奄奄一息,合上眼睛便要昏睡过去。脸颊却挨上了狠狠一记耳光,紧接着下巴被强行掰转过来,模糊的视线里,是那个男人的倒影。 “祝霖,你给我听着,听清楚了。”他森森道,“就算你逃到地狱,我都会把你从阎王殿里揪出来。你永远得在我的眼皮底下,即便死了,我也要亲眼看着你腐烂成泥!” 说话的当口,我感到手腕上一阵冰凉。程维站了起来,以脚尖踢了踢我的下巴:“是你自己不听话,要逃走的。否则我不会出此下策。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我回来。嗯?” 我被程维反剪了双手,拷在床腿上。浑身赤/裸,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瘀紫暴露在空气中。这个姿势很难受,甚至无法躺下,即便是很累很累的时候,也只能蜷跪着,靠在床角睡一会儿。 他以前和我说过,若是我敢逃跑,抓回来之后定然是打断双腿,然后将我锁起来。 当时以为是戏言一句。可程维是认真的。 从疼痛到屈辱,从伤心到麻木。 我在这间死寂的卧室里蜷缩着,睁着眼睛茫然望着苍白的墙壁。 心脏好像被蛀空了一样。 84 84、84 ... 这之后的几天,程维似乎很忙碌,没有多少时间来管我。他每天很晚才回来睡觉,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烟味。而我就这样不着寸缕地被绑缚着,除了去洗手间,另外的时间都是这样的状态。 按时会有程维的心腹僕从进来给我送饭。以前程维连碰都不让别人碰我一下,同学会上我和老鼠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吃醋成那样。可是现在,他却大大方方地让我全然暴露在旁人眼里,毫不介意。 他一直是剥食人血的恶魔,我以前明明觉察到,却还是那么痴心地爱着他。 是我傻。 那个僕人餵我的饭,我从来都不吃。勺子抵在我嘴边,汤羹都漏了出来,依旧不曾松口。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的精神越来越差,我听那个僕人和程维汇报说,再这样下去,不得不给我输营养液,否则支持不了几日,只怕就不行了。 这晚程维回来,像是多喝了一些,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对我置之不理,自顾自洗澡睡觉。 他提着一个塑胶袋走过来,在我面前坐下,呆呆望了我一会儿。 半晌,他轻声说:“……你就真的那么想死吗?” “……” 见我不说话,他嘆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小霖,我知道你恨我。” 他说着,抬手轻触上我的脸颊,我猛地畏缩一下,仿佛被毒蛇咬中一般,惶惶然看着他。 他咬着嘴唇,眼里逐渐有了些类似于伤心的神色:“……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是除了怨恨,你的心里,还有没有剩下什么别的感情呢?” 我在他的注视下,情不自禁地有些发起抖来,青白干涩的嘴唇哆嗦着,却又无处可避,最后已经被他清凉的手指抚上唇角:“至少,我是这样的……小霖,我恨你。可是除了恨之外的……还有别的,我自己都割捨不掉的感情……至少我是这样的。” “你呢?”他轻轻地问,“你会比我,更狠心吗?” 我颤抖着,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个男人。他靠过来,把他的额头轻抵上我的,温热的呼吸更让我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小霖。我不想再折磨你了。”他闷闷地说,嗓音有些沙哑,“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就这样吧,结束了……我放你走……”
第155页 轻微的“咔嗒”一声。 束缚我多日的手铐从腕上滑了下来。 他见我还是愣愣的,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神色更加伤心。便把我抱在怀里,抚着我光裸颤抖的背嵴,哽咽道:“傻瓜,还愣着干什么?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单薄消瘦的身子被他拥抱着,知觉和意识在身体中缓缓流淌,这几日的行尸走肉让我无法立刻回过神来,只是身体终究是诚实的,它比头脑反应得更快。 我的眼泪淌了下来,一滴一滴温热的,潸然落在程维的肩膀上。 他用力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发:“傻瓜,哭什么。” 袋子里的,是一碗温热的瘦肉粥。 程维给我裹了件衣服,然后把碗退推给我:“喝一点吧,我让厨房刚做的,还热着。” “……”我动作迟疑着,没有反应。 程维舀了一勺,把粥吹凉了,递到我唇边。 我还是看着他,呆呆的没有任何动作。 他嘆了口气:“你不要想太多了。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并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可是你饿了好多天了。如果不吃点东西,也没有力气回去,是不是?” 他的循循善诱终究让我有些僵硬地微微张了嘴,许久没有进食,舌尖一碰到肉粥,就受不了得呛了起来。 程维忙放下勺子,拍拍我的背嵴:“怎么了?烫吗?” 我摇摇头,他抽了张纸巾给我,待我缓过气,又吹凉了一勺递过来。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温柔让我鼻尖微微发酸。 迟缓地被餵了几勺粥,食物刺激着味蕾,终于把沉睡了好久的飢饿感唤醒。我伸出仍旧有些僵硬的手指,从程维手里抢过勺子,埋头饿死鬼投胎似的往嘴里塞着瘦肉粥。 吃完之后有些想吐,胃空了太久,冷不防接触到食物,痉挛得厉害。 程维见我面色发青,递了杯热水给我,看着我缓缓喝下去,又帮我按摩了一会儿胃部,这种噁心感才终于消退下去。 “好些了?” 我点点头。 他便笑了:“那,粥的味道怎么样?” 说实话,我吃的太急,并没有尝出味道来。但还是略略点头。 程维好像很满意:“你喜欢就好。” “……谢谢你。”我沙哑地开口,这是这些天来,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程维挑起眉头,慢慢道:“你不用急着先谢我。” 我有些迟疑地看着他,突然眼皮不安地跳动。程维脸上淡薄的神色让我觉得心下发慌,不知为什么,他虽然还是微笑着,但方才那种温和熟悉的感觉却荡然无存了。有的只是令人惶然的诡谲。 “你知道刚才那碗粥,是用什么肉做的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但是那种噁心的感觉却悄然泛了上来。 程维朝我笑了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还对你留有旧情吧?” 他拍拍我的脸颊:“如果是那样,你就太傻了。” 我觉得血液又一点一点地凉下来,羞耻和恨意蔓延到有些颤抖的指尖,眼前却阵阵发黑。 “对了,在告诉你那碗粥是用什么做的之前,我还有个很好笑的简讯想要读给你听。”他说着,靠在软椅上,摆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拿出的却是我的手机,“夏志英发给你的。” 他调出简讯来,慢条斯理道:“祝霖,你最近好吗?牧牧有没有听话?我这些天在德国。艾瑞克先生和他的伴侣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你应该知道,在德国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吧?你能接受我,我很高兴,虽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但等我回来之后,我想和你一起到德国去,或者你更喜欢荷兰呢?” 程维读完之后,很有兴趣地打量着我苍白的脸色,然后笑了起来:“想和你去德国领证?他果然很有意思,嗯?” “对了,我怕他着急,所以也回了简讯给他,你有兴趣听听吗?” 他顿了顿,念道:“对不起,夏志英。我想你可能把我想的太崇高了。我这种人,并不值得你这样做。我从十七岁就和男人纠缠不清,之前忘了告诉你,我和你的程学长算是旧情人。谢谢你让我和他再见面,现在我过的很好,勿担心。” 读完了,他把手机随意扔到一边,高高在上地朝我微笑:“怎么样,我模仿的还像吗?你的小朋友,收到这个简讯之后,就没有再理我过。效果还不错吧?” 我盯着他看,说实在的,我现在几乎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可是眼前的男人似乎觉得打击还不够,便笑道:“这碗粥是用什么肉做的,你现在还没有猜到吗?那么让我来提醒你好了——你和夏少爷,是不是养了一只叫做牧牧的狗呢?” 我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程维的薄唇一开一合:“它倒是挺能闹腾的。这样的狗,养了也烦心。不如煮来吃了,你说是不是?” 我终于知道他方才为什么要这么耐心地骗我把粥喝下去,而且为了防止我吐出来,还“贴心”地倒了杯温水,做了胃部按摩。 这时候虽然噁心,但却是根本无法呕出了。
第156页 程维淡淡道:“你也不用难过,你看,它与你同在了,这样多好。” “程维,你这个变态……!”过了好久,我才费力地从青白的嘴唇中一字一顿挤出这句话来。不知是不是太过愤怒,脑袋一阵阵晕眩的厉害。 程维泰然道:“谢谢评价。顺便提一句,粥里放了些类似于安眠药的东西。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自然不希望你出什么三长两短。所以你这几天,就好好地在这里睡吧。” 说罢就起身,这时候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程维把我横抱起来的时候,我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我想过了,把你锁在床角确实不妥。你连觉都睡不好,我们好歹有过一些情谊,我确实不该这么对你。” 程维说着,动作温柔地把我的手举起来,铐在床头,然后摸了摸我的脸:“这样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头脑更是涨得厉害。 程维低下头,在我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么,祝霖。晚安了。” 他说完,起身穿上外套,平静地离开了房间,顺带着关了灯,锁上了卧室的门。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85 85、85 ...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手上戳着点滴。我有些费力地睁着眼睛,恍惚看到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不知是什么古怪的原因,巴掌大的脸上还架着一款镶钻墨镜。 我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却又说不出来究竟熟悉在哪里。 “r,人你也看过了,这回还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个声音,我蓦然一凛,这才发现原来程维也在屋内。我怕他发现我已经醒来,趁着他们不注意,又悄悄闭上了眼睛,只留条小缝模糊地看着。 那个被成为r的红发女人微微一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椅中,歪着头:“程维,你是当真打算为沈二少卖命了?余明辰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何必另寻明主?” 程维漠然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自然有义务帮沈教父把把关,你今天能背叛余家,明天也许就会背叛沈家。” 程维听后冷笑:“卫风和余明辰从未把我当作自己人,没有信任,又哪有背叛一说?” r静了片刻,道:“程维,你果然天生反骨。” “怎么,有反骨的人,你们家教父制不住么?” r笑道:“那倒未必。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倒是比我想像中薄情的多。” 程维微挑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r伸出细长柔软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半晌道:“我以为,这个人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呢。原来不过如同一条狗,教父问你要了,你就大大方方地给了。呵呵,你倒不怕他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你错了。”程维突然道。 “嗯?” “他在我心里,并不是一条狗。” r看了程维片刻,随后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么还是有情谊尚存的吗?” 程维看了我一眼,冷冷道:“养一条狗,尚能看家护院。而他,却是一点知恩图报的心思都没有。还不如一条狗。” r笑了:“程维,你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在记恨他。” “……我曾经想杀了他。”程维慢慢道,“那种冲动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那段时间我根本找不到他。因为,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棵大树。他投靠了夏志英。” “我把t城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他的踪影。半年前,我开始放弃,我觉得他一定是逃到外省去了,或者在哪个角落里饿死了。反正我是找不到他的。可是就在上个月,那个夏家的小少爷,突然和我提起了这个人,并且告诉我,他们两个现在正住在一起。” 程维顿了顿,微皱着眉头,闭了一会儿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r嘆了口气:“你还是在乎他的。” “……我恨他。” “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r站了起来:“程维,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 “毕竟,人是沈教父开口要的,可是送,却是送给教父手下的甲组组长。”r淡淡道,“你知道的,那个人是变态。” 程维静了一会儿,道:“这个不用你提醒。” “那么,祭品已经交过了。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沈家的人。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表现。” 程维淡淡道:“会的。” r说:“今天晚上九点,甲组的组员会来这里把祭品取走。在此之前,如果你还想反悔,那么也没有问题。虽然教父说祝霖是你进入沈家要献上的祭品,但是你地位特殊,而且曾经为沈家做了很久的间谍,之后也要继续在余家埋伏一段时间。若你想要讨价还价,也不是不可以的。” “……”程维平静道,“没什么可后悔的。这个人,我已经不再稀罕了。”
第157页 然后我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还有开房门的声音,r要走了,临走前她对程维说:“程维,你的能力的确很可怕。可是说句难听的,我终究不知道,沈家得了你,究竟是福还是祸。”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程维回来了。我忙合拢眼睛,闭的紧紧的。 我知道,他要把我送走了。作为他要献上的祭品。 我本该觉得心痛,觉得愤怒,觉得耻辱,最起码,也该觉得意外。 可是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笑话,就算我有感觉又能怎样?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畜生,不,他刚才说了,是连畜牲都不如。 我的感情,爱也好,恨也好,什么都被他榨光了,现在只剩下一具空空的壳。 可是他仍不满足,他要把这具空壳也碾成粉末。 这样他就高兴了。 他坐在我旁边,一直都没有出声。时间渐渐变得模糊,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抽菸,一根接着一根,整个屋子里瀰漫的都是呛人的菸草味。我在这样的气味中逐渐觉得喉间苦涩,如同橄榄在咽。 “……我曾经是那么喜欢你……” 寂静中,我终于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显得那么疲惫。 “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一秒一分,一个小时一整天,一个月一周年,然后,一辈子。”他轻轻地问,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我竟然还记得这些。” “这些承诺,我再也做不到了。时间把一切都带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遗憾。”他顿了顿,“这就是现实。” “可是……”他平静而嘶哑的嗓音突然有些颤抖,紧接着我就觉得自己压在被子上的左手被他握住了,那种熟悉的温度,还有手掌的契合,让我不可遏制地瑟缩了一下,但程维并没有发现,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额头抵着我的手背,竟然有些哽咽,“如果,一切还能从头来过……那么……”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 只是在他低头流泪的时候,我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空洞地望着深蓝缀星的天花板,任由那咸涩的湿润,一点一点浸润我冰冷的手。 如果,一切还能从头来过。那么。 恍惚间又看见宽阔的操场,雪白的起跑线,少年摘下鸭舌帽,夕阳斜照之下,浅褐色的眼珠转过来凝视着我,而我也愣愣看着俊美的他。 那时候的我们,又怎么会想到这一次对视的代价,是未来十年的青春耗尽,遍体鳞伤。 我最终还是要被沈家的人接走了。 之前程维离开了一段时间,再进来的时候,看见我安静地坐在床头,垂头看着做出旋转流水效果的檯灯。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是那种粗暴冷漠的口吻:“你该换个主人了。” “……”我没有理他。 他便冷冷道:“这些年你做的事情,归根结底,不就是图个财吗?那我替你指条明路,去沈家吧,沈蓝是全t城最多金的主,跟着他,你就应该能满足了。” 这回我终于抬起头了,我在昏黄的灯光下安静地注视着他,然后微微一笑:“程维。” “怎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了一句:“我到底是有多对不起你。” 说完之后,我便起身,独自伶仃地赤/裸着脚,踩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慢慢朝门外走去。 与程维错肩而过的时候,我隐约是看到他的手动弹了一下,然而直到我走出卧室,走到楼梯口,他都没有跟上来,只是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小猪脱离虎口~成功离开程先生~~ 折腾着办同学会中,好累啊好郁闷啊童鞋们要求好多各种傲娇我快受不鸟了…… 86 86、86 ... 我被蒙上眼睛,塞进吉普车里。 我听到有人和程维说:“三爷,既然您将他送给我们了,那我们便就不客气了。” 程维冷冷道:“甲组的人,什么时候客气过?” 车上的男人们放肆大笑起来,我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声音像蛇一般滑腻:“三爷果然还是一样的不给人面子。” “……” 一双细长柔韧的手伸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搭在我的腰上,声音就在我耳边:“那么,这个礼物,我们收下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三爷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尽管找我甲组的人便是。” 车子启动了,我坐在窗边,窗户是开着的,夜风灌进来,呼呼地刮过耳际。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那个滑腻的声音说:“祝霖,我们又见面了。” 眼罩被摘了下来,光晕晃动中我看见一张狐狸般妖怨的脸,面色苍白,笑容虚渺。 隔了许久的记忆瞬间如潮水涌上来。 白粉。昏暗的戒毒所。浸泡在福马林溶液里的器官和小孩子的尸体。烟雾般飘缈神秘的负责人。 “你是……”即便再镇定,我也不曾预料还会有再见到他的一天,我以为当年程维把他们全数杀尽了,不由愕然,“你是……嬴洛?!”
第158页 他挑起纤细淡雅的眉头,说道:“真是意外啊,你竟然还记得我。” 说罢凑过来,冰冰凉的面颊埋在我的脖颈处,吸血般在舔舐。我猛然一颤,他竟真的咬了下去,齿锋咬破皮肤,血流了出来,他伸出湿润温凉的舌头,在伤口辗转吮吸着。 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窜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嬴洛便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动,待他吸的满足之后,才微笑着放开我,坐直了身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嫣红的嘴唇。 “味道不错。”他眯着妖媚的眼睛,淡淡道,“好久没有尝过这么对我胃口的血了。” 他嘆息着抬起单薄细长的手指,从我的喉结一路向上,停在下巴处,将我的脸缓缓抬起来:“说句实话,祝霖,我真想要你……”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最后他垂下了手,很遗憾似的:“可惜景明说什么也要我把你让给他,我也不方便和他相争。” “不过没关系。”他笑了笑,“你被景明玩腻之后,就是我的藏品了。就算是尸体,我也不介意。” 我简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可怕东西。 嬴洛平静道:“和尸体做的快乐,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理解的。不过,我倒是很热衷……小霖……呵呵,程维是这么称呼你的,对不对?以后我也这样叫你,你会不会很高兴呢?” 车子渐渐颠簸起来,嬴洛看了眼窗外,嘆了口气:“景明家快到了啊。” 顿了片刻,他拍了拍我的脸颊:“你好好在他家玩,等你的心跳停止之后,我就把你接回去,嗯?” 嬴洛口中的“景明”,果然是刘景明没错。 我被押解进去见他的时候,他正悠闲地坐在青花大瓷缸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摇曳的金鱼,眼皮儿也不抬一下。 “组长,人给您带来了。” 刘景明挥挥手,他们便下去了,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我和他,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静默了好久,刘景明才淡淡道:“祝霖,还记不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把夏志英的生日闹的尴尬收场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刘景明见我不说话,便道:“几年前,在夏公子的生日宴会上,你我曾有一面之缘。” 说完之后,他把最后一点鱼粮撒进缸里,终于平静地抬起头,冷冰冰的眼睛望着我:“今天终于再见面了。” “我原本以为,程维对你很好。”刘景明慢条斯理地说着,走到我面前,打量我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瘀伤,最后落到手腕的勒痕上,嗤笑起来,“看来未必。” “我曾经告诫过你。靠男人吃饭,最后一定会落得相当悽惨的境地,可是如今看来,你倒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他说着,嘆息着摇了摇头,“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劣根,自然是改不掉天性。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儿子,有个妓/女作妈妈,你会这样,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放心,我没有赢洛那种爱好,对活体试验没有任何兴趣。”刘景明淡然道,“我呢,只是想请你过来坐坐客,顺便,让你的身体,好好舒服一下。” 顿了顿,他笑起来:“对了,差点忘了说,我呢,精心为你准备了洗尘宴会,希望你能喜欢。” 我还没来得及咀咽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刘景明拍了拍手,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其实程维把我送走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处境。 落到他们这种人手里,无非是断手断脚,灌胶水入鼻喉,或是轮/暴。折磨人的手段就是那么几种,无论是鞭子抽一顿也好,还是被人蹂虐也好,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或许刘景明认为,鞭子只是肉体上的痛苦,而被轮/暴,却是肉体与精神同受折辱的事情。 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可是他毕竟不了解我。其实无论他採取哪种方式,他能做到的,只是在我的壳外胡乱敲打,我的身体哪怕被他撕成碎片,心脏也是不会疼痛的。 能让我连灵魂都痛不欲生的那个人,只有程维一个。 那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有十多个男人,刘景明给他们都下了药。我几乎是一进门就被他们压倒在了硬冷的地上。(此处删除……和谐处理,各位木有看过的都去群里下载吧,其实也木有神马好看的……木有多少肉。)屋子里的灯光被完全打亮时,我才发现这是一间用镜子环绕的房间,连天花板上都镶嵌着巨大平滑的镜面。 我空洞涣散地望着镜子里的倒影,被那些疯狂的恶鬼野兽们撕咬着祭品,脏腑,头颅,四肢,它们贪婪粗暴地嚼食着,满口是粘液和血,将祭品吃的只剩下血淋淋的骨骼,最后骨骼上的血也舔干净了,只有森冷的残骸。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在这间屋子里,只是那些男人已经走了,我浑身赤/裸,不着寸缕,刘景明站在我面前,正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怎么样?”他微笑道,“昨天晚上,我款待的还周到么?”
第159页 我想开口骂他是变态,可是喉咙一动,却是咳嗽不止,只能用眼睛嫉恨厌恶地看着他。 他被我这样盯了一会儿,似乎是很不悦,抬手便给了我一记耳光:“看什么?!你不就喜欢被男人上吗?嗯?” 我已经极度虚弱,被他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血就呛了出来。 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 “是不是很想问,你哪里得罪了我?” “……” 见我不说话,他愈发恶意地眯起了眼睛:“我就是不告诉你。我要让你,死都不能做个明白鬼。” 说罢他拽过我的头发,直起身,竟是要把我这样拖出去。 “来。”他的声音里有些压抑着的兴奋和扭曲,“你过来,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这是专门为你打造的,你会感谢我的。” 他把我一直拽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路都有佣人经过,这其中的疼痛和羞耻自然不必明说。 “我们到了。” 他松开我。 我们的面前,是一个大型的温室。温室里栽种着茂盛的热带植物,甚至还有一眼小小的人造泉。 而温室正中间,是一只巨大的,一直贴到温室顶部的铜质鸟笼,足足有五米多高。原本的栖枝被做成一个用来吊挂人的锁架。 “怎么样,喜欢吗?”刘景明问我,“以后你就住这里,比在程维那里好多了吧?我听说你跟他在一起时,每天都被锁在床角,可活动的范围连一平米都不到。” 顿了顿,他讥笑道:“他可真够吝啬的。” 我转过眼珠望着他,声音低哑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可真够变态的。” 他明显没有程维那种淡然自若的能力,面部肌肉扭曲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呵。随你怎么说吧。” “……” “反正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订购抽死刘景明专用皮鞭,有意订购者请拨打:13838383848,联繫人:程先生。 87 87、87 ...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有攻告哦~~换mj的攻告哟~~由于家长童鞋等熟人不幸知道了我的这个mj,我表示各种压力巨大,准备换个mj掩人耳目= = 同志们请戳安岭,这是我以后的mj,困兽完结之后就会用这个,姐夫也会在这个mj下面重开~ 看盗墓笔记的妹纸可以先去占位子捧场了~~妹纸们去哟~有小哥等着包养哟~~ 从那天开始,我真的被刘景明当作一只鸟似的,关在铜制的西欧式大鸟笼里。他的兴趣非常恶劣,他会强迫我穿上白色羽毛做成的衣衫,或者干脆不让我穿。他将我的头发蓄长了,一直没有剪,金色的镣铐戴在手腕脚踝处,即便是脖颈也没有放过。 他令人打造了一副精细的项圈,如同豢养家畜一般卡在我的脖子上,项圈是可以收缩的,只要我惹得他不开心,那么他就会把项圈收到最紧,再我几乎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反反覆覆,直到我被折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为止。 如果我仍然不肯合作,那么他就把我吊在栖枝上,用软鞭换着方位抽打。 他养的一个佣人手很毒辣,刘景明若要抽我一百鞭,前五十鞭一定都是交给这个僕人打的,他每一鞭都不会抽在相同的地方,他的力道控制的相当精准,下面淤血全出,皮却不不破。 然后接下来的五十鞭,刘景明会把他的一些关系密切,心里扭曲的生意伙伴叫过来,那通常而言都是些粗俗猥琐的中年男人。刘景明会给他们一种特制的,布满倒刺的长鞭,让他们照着之前留下的鞭痕抽在我身上,这是他们的竞技游戏,谁抽的鞭子能完全压盖住原先的痕迹,就算谁赢。 那种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可想而知,鸟笼顶部垂下两根锁链,我被吊在上面,下面的人就挥着鞭子狠狠甩上来,每一鞭抽在身上,拉下去的时候都会撕下一串淋漓模糊的血肉来。 他们一场游戏玩完,整个温室都会瀰漫着血腥味。 然而就这样还不算结束,刘景明会把我交给那个获胜的人处置,他显然是有目的的,叫来的人都是些有虐待倾向的性变态。一般人对着那么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身躯,哪里还会提的起半点欲望来,可那些人不一样,我越是生不如死,血污纵横,他们就越是兴奋。 等刘景明叫来的那些客人都尽兴而归了,他就会把他的私人医生叫过来,给我随便处理一下伤口。 他不会让我好过,但是我知道,他也绝不会轻易让我去死。 他的兴奋和复仇般的快感,统统写在了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可我对此,只是感到荒谬与疲惫。 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第二大变态,之所以没有跃居第一,只是因为赢洛比他更不像个人类。 可是如果他以为,这种方式可以让我生不如死,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 他这种扭曲的行为和神经质的折磨,最多只会让我在皮肉的痛苦中精神崩溃,或者疯掉。 但是不会让我觉得心痛。 他如果真的希望我心如刀绞的话,就应该把我送回程维身边。
第160页 只有那个人,可以真正伤到我。 因为他就在我的心里。 赢洛有的时候会来看我,看着我遍体麟伤,心力交瘁的样子,他会啧啧两声,然后轻声问刘景明:“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一个痛快的?” 刘景明给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等我痛快了之后。”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看他非但没有丝毫痛快的样子,神情里的痛苦却是越来越深。 他空闲的时候,会坐在温室的花园藤桌椅上,沏一壶茶,一坐就是很久。然后我在笼子里发呆,他在笼子外发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熬过一个下午。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还是那么凝视着我,只是杯子里的内容,由茶换作了酒。 这一天,他终于喝醉了,眼睛血红地从外面开了笼子,走进来,自上而下俯视着我。 他这种样子很可怕。我不愿意再和他目光相接,于是便转开了头。 他却弯下腰,一把掐住我的脸,嘶哑道:“看着我。” 力气很大,却带着点颤抖,强硬地掰转过我的脸,仔仔细细盯着我。 我被他盯的发毛,可是他却突然狂性大发,将我压在地上,扯掉那些碍手碍脚的衣物,强制地分开我的双腿,架到他的肩膀,然后解掉自己的皮带,半褪下裤子。 那种硬热湿润的东西抵在后面时,我几乎是整个人绷紧了身子。 “……啊。”被他莽撞地进入时,尽管隐忍,还是痛的低声喊了出来。随即又觉得不甘心,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直到唇间都是鲜血。 刘景明暗骂一声,浓重的酒气瀰漫着:“我算是知道,程维干你为什么干的这么爽了。妈的,吸的那么紧,欠操的东西!” 狂暴的律动中,他一直在挑最污秽骯脏的话骂我。 “如果没有你这个杂种就好了。” “婊子的儿子。” “贱货。” 当然,还有久违了的“害人精”。 我在他咬牙切齿的咒骂中,隐约觉察到了他对我的那些仇恨,无非都是跟我的家庭,跟我做了小三的妈妈有关。 这种想法让我有了一种很危险的猜想,我能感觉到真相就在一扇虚掩的门后面。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站在门外,却不敢推门进去。 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事情的真相,或许是我没有勇气去接受的。 这之后,刘景明常常会借着酒劲蹂躏我,他留有清醒的时候,这种侵犯往往是粗暴的,可是醉到深处,反而会温柔下来,那时候的性/爱,如果单独看他一个人,到不像是在折磨,或是报复,而的确像是在做/爱。 对我产生肉体上的兴趣,这让刘景明无法接受。尤其是烂醉如泥后,那过分的温存,简直让他发了狂。 所以他酒醒之后,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我。短短的时间内,滴水眉心,关节扎针,水蛭吸血,滴蜡鞭抽……什么变态,他就做什么。 我虽毫无心痛之感,但渐渐的,日复一日,精神却无法承受,体力更是虚弱至极。我开始神经衰弱,整日惶惶然,怕见阳光,怕听到人的声音,怕和人接触,甚至开始极度厌食,吃进去的东西也常常会吐出来。 我快崩溃了。可是刘景明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眼里的悲哀一天比一天深重。 这天他抱着我律动的时候,突然望着我的眼睛,喃喃了一声:“……祝霏……” 即便是这样浑噩的情况下,我也立刻僵住了。 “祝霏……”喝醉了的男人喃喃着,低头吻住了我颤动的眼皮,“祝霏……” 声声哽咽。 我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眩晕。 祝霏。 已经十年了,没有人和我再提起过这个名字。 可是它仍旧是那么熟悉,一旦听到,便觉得看见了那头婉约的秀发,漂亮的杏眼,葱管般白净细长的手指夹着根女烟,强大而温柔。 这是我姐姐的名字。 88 88、88 ... 第二天,刘景明来看温室看我的时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几个部下。其中一个竟然是之前在程维家出现过的那个“r”。 她显然不属于刘景明的部下,相反,刘景明待她相当的客气,给她备了和自己一样舒适的软椅和果盘饮料,不过那个r并不是很领情,只是在椅子上坐了,果盘和饮料一口未动。 她虽然戴着墨镜,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从一进门就在看着我。 我跪坐在金色的鸟笼里,这时候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末梢垂到锁骨处,乌黑如墨的中长发衬着苍白如纸的皮肤,身上伤痕累累,白鸟羽衣毫无生气地垂在地面。我静静抬头望着刘景明,可他不敢望着我。 他也许是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曾经信誓旦旦夸夸其谈,说“让我死都不能做个明白鬼。” 可是我现在多少已经猜出了他恨我的原因。 刘景明突然转过头问r:“……你……真的想把事情都告诉他吗?” r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我,好久才说:“现在不说,难道等他被你给弄死了,让我对着一具尸体去说吗?!”
第161页 刘景明似乎是相当畏惧她,咬了咬嘴唇,便道:“……好,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r却是冷笑一声:“那就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说完就要走了。” 刘景明隐忍道:“你来我这里,只是为了见他?” r冷冷道:“废话,否则我还能是来见你的吗?” 我这几天被折磨的过分了,很久没有进食,身体极度虚弱,而且还发着高烧,听到刘景明叫我,我也只是有气无力地靠在铜制笼柱旁,抬起眼帘,面色苍白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今天想玩什么把戏,可是我心里隐约是有些欣慰的,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力的衰歇,生命似乎一点一滴地从我身体中流淌了出来,顺着那些鞭痕,那些瘀伤…… r说的对,我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撑不了多久。这让我有些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解脱,刘景明也好,程维也罢……他们,谁都再也伤不到我了。 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你应该知道了。”刘景明盯着我,片刻静默之后,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带了些愤恨,“我喜欢你的姐姐。” “我和她很早就认识了。那时候她还在念小学。”刘景明在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于膝盖,“她在学校里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因为她才那么小,她的父亲就背叛她和她的妈妈,另外娶了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我蜷着身子,微微瑟缩。刘景明终于凝视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个儿子,就是你。” “你根本不会知道祝霏当时的心情。她那时候才几岁?你那该死的父母沉醉在你出生的喜悦中,根本不会顾念女儿的心情,连祝霏曾经有过寻死的念头,他们都完全不知道!” “她那么难过,可是我安慰她,她最终还是忍了过来,并且开始尝试着接受你。”刘景明顿了顿,“但我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很恨你……” 我的姐姐……恨我? 那个总是微笑着的,会戳着我额头和我开玩笑的姐姐,她,是恨我的。 这种想法让精神已近崩溃的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苍白的嘴唇微微哆嗦着,更无助地把自己抱成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你高中的时候,她的妈妈林姨,也就是你爸的前妻,罹患重病。然而那时候你不学无术,还和程维不清不楚。你爸自始自终都把精力放在你身上,直到林姨去世,他都没有去看过她。” 刘景明抿起了嘴唇,好久才接着道:“……你能想像祝霏当时的心情吗?” 我瑟缩地更厉害了,这时候刘景明身旁的r盯着我发抖的样子,突然淡淡地说了句: “他当然不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刘景明转过头:“你……” “你给我闭嘴。”r冷冷道,“刘景明,你让我噁心。” 刘景明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只听到r说:“你当真有趣了,我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都没想标榜自己是个好人,用的着你给我说好话,给他讲这些可笑的苦情往事?” “……”刘景明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r静了片刻,说,“现在开始,你给我住口,我不需要你给我开脱。” 刘景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可是……” r却是不愿理他了,抬手一挥制止了他开口,然后起身,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我的笼子前。 当她俯视着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眼皮一阵跳动,呼吸也急促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不知从何而生,只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退缩了一些。 她看了我好久,才慢慢道:“祝霖,我们姐弟俩的事情,就在今天了解了吧。” 这话里包含着太多让我愕然的信息,我无法反应过来,或者说,我没有勇气去细细咀嚼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她把墨镜摘下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血都凉透了。 她的脸庞和往日不再一样,甚至说有了很大的差别,可是那双熟悉的杏眼,却让我从心底感到绝望。 我犹如被电流击中,连颤抖都停止了,只是僵直着身子,睁大眼睛盯着她。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就像是见了鬼。 r走过来,停在笼子外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霖,十年了,你还认得出我吗?” 见我死白着脸,不说话。她便又道:“十二次整容手术。我只想把自己脸上,那些和你爸,和你相似的地方,统统抹掉,手术很成功,可是只有这双眼睛……却是怎么变,都变不掉的。” “你现在明白我是谁了吗?”她凝视着我,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我并没有带着[你的]父母逃到国外去。我……” “不要说了!”我尖声喊了起来,绝望地捂住耳朵,退到最角落里,离她远远的,“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想听!” 她耻笑:“真有意思,你以为这里是祝家,还由得你想与不想?真是笑话!” “不……不要!”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摇着头,疯了般朝她大喊大叫,“不要再说下去了!”
第162页 刘景明再怎么折磨我,我也没有掉过眼泪,可是现在我却哭了,r的面容在视线里缓缓模糊,逐渐变成了十年前她温柔的笑脸。 “小霖,我是你姐姐。” 鸦雀无声。 我剧烈喘息着,却好像生生被人撕掉了声带,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满脸是泪地望着她。灵魂都被抽空了的感觉。 “你很意外对不对?可是不急,我看你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或许明儿就会咽气。所以有些让你更意外的事情,不如现在,就让我一件件讲给你听。” r见我不再挣扎,就回到刘景明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事情很多,从哪儿说起呢?” “……” “对了,就从程维第一次要和你分手开始说吧。那虽然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可我记得却很清楚。”r淡淡道,“你以为程维他真的想要放弃你吗?那你真是看低他了。” “一开始,我以为只要他家里出了事情,他就一定会把你忘掉。我知道他爸爸是出租司机,便藉此和组织里的人策划了那场车祸。车祸本身就很严重,加上我们又买通了狱警,所以对程维父亲的审讯和看管就分外的严格。程维父亲也很快就被判了刑。” “原本我也没有想过要置他父亲于死地,毕竟程维这个人,我还是相当佩服的。我只想让他父亲在里面关一段时间,让程维无暇顾及你,这样就够了,可是令我意外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 “他一边照顾自己的妈妈,一边处处去为他父亲求情。但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和你分开的念头。” r说道这里,顿了顿,才接下去:“……最后,我不得不亲自去见他。见他的时候,我只带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我设法弄出来的,你父亲的遗嘱定稿。” “祝霖,你也不用意外。你父亲本身就身体不太好,为了保险起见,他的遗嘱,自然是早就立好了。而最大的受益人,不用说,肯定是你。他几乎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而我,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我把这份东西给程维看,我告诉他,只要祝霖放弃和他在一起,祝家的金钱,地位就统统归祝霖所有。然后我问他,祝霖离开你,有的是金钱名利,跟着你,他能有什么呢?你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 “程维答不上来。一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从来没有踏上过社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现实的残酷。” “面对那遗嘱上他想也不敢想的遗产数额,他自然相信了我的话,认为你终于为了金钱和家庭,放弃了他。” r说到这里,笑了笑:“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那种困兽般的神情。我知道,他一定是恨自己出身的卑微,以及,恨你的势利。” “我就安慰他,说你心里其实很难过,如果有可能,还是不想和他分手的。我告诉他,你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离开他。”r说,“结果他高傲的自尊,让他亲手写下了给你的分手信,他让我转交给你,说是既然要分,那就分的痛快点。” “我原本答应他,为他疏通关系,放他父亲出来。可是我没有想到,买通的那个狱警下手不知轻重,竟然让他父亲枉死狱中。这之后,他大概是四处碰壁,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最后是被卫风相中,进入了余家,做起了倒卖军火毒品的犯罪行径。” r说着,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道:“至于祝家的失势,很简单,其实是我做的。” “反正这些东西,等老头子死了之后,都不会是我的,我留着它们又有什么用。你爸爸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比谁都清楚,拿什么证据可以推翻他,我更是了如指掌。” “你以为我真的会费心思救他们?把他们送出国外?”r冷笑,“别傻了,我的确把他们接了出来,送上了私人飞机,不过那飞机不是飞向大洋彼岸的,而是飞向地狱黄泉的!” “祝霖,你爸妈,早就被我亲手杀死了!” 我的脑袋里嗡嗡的,是血流上涌的声音。 r仍旧不依不饶:“还有程维妈妈,你不会以为是李莉想要谋害你吧?那你就错了。她虽然心机深重,但到底还是个循规蹈矩的千金小姐,而且深爱着程维。所以说……那天开车来接你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我。” “我是程维的合作伙伴,当然知道他的一些动向。所以我把你骗了过去,让你单独去见程维妈妈。” “这之前我和程维合作很多次,有些商谈就是在他家,我观察过他家的格局,以及他妈妈的生活习惯。我知道她睡觉习惯锁门,睡前会从凉杯里倒一点茶喝。所以想要给她下一些刺激神经的致幻剂,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那个护栏也是我弄松的。走道很窄,你们必然会产生争执,至于争执时,从二楼掉下去摔死的人,是她,还是你,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因为倒霉的只会是你。” “当然了。”r弹了弹菸灰,“后来死的人是她。不过没关系,反正程维亲眼目睹了现场,他以为是你把他妈妈推了下楼。毕竟他那个时候,为了稳定他妈妈的情绪,已经和李莉订婚了。我猜,他是以为你怨恨他母亲,所以才动手害了她。”
第163页 “程维对你应该是死心了,我原以为他会杀了你,为他母亲报仇。可是他没有这么做。”r嗤笑一声,“他竟然只是打了你一顿,而且还没有亲自动手——哈!他到底是有多爱你!” “于是我透给了九处消息,那些情报都是和程维很接近的人,才能得到的。程维为此受了很大的损失,他最好的几个兄弟全部为了保护他而死,余家的一票大货也是损失惨重,程维简直疯了,他发誓要活活折磨死那个背叛了他的人。于是他沿着我特意留下的证据查下去,查到无辜的梁舒榕警官头上——最后查到了你。” “那天他对着最后确定的背叛人资料,我听说他一个人喝了整晚的酒,喝到最后都吐了,还是握着酒瓶不肯放手。” “第二天早上,他和卫风汇报了情况,然后下了决心,要抓到你,然后亲手杀了你。” “可是那时候你和夏志英住在一起,余家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权利查到夏家头上的,你所幸逃了两年。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r说完了,她站起来,掐灭了手中的薄荷女烟,细长的烟身,末梢镶着细细的金边:“祝霖,我的弟弟,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呢?” “……”我空洞地望着她,眼泪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被最亲的人抛弃,是不是很痛苦?”她淡淡道,“我也曾这样痛苦过,在你和你妈妈出现在祝家之后。你现在明白我的感受了吗?” “像你这样的人,谁会真的喜欢你,照顾你。我在你面前伪装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亲口对你说一句,‘我恨你’了。”她冷笑起来,“祝霖,你真是可悲。” 我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祝霏转身要走了,临了却又突然侧头和我说:“这个世上唯一在乎你的三个人,你的父母,程维,他们都再也不可能陪着你了。祝霖,一切都是有因果报应的,这就是你让我们母女孤独了这么多年的代价。” 刘景明见她要离开,也跟着起身,微皱眉头:“祝霏……你,你这就要走了?不再坐一会儿吗?” “……对,我该做的事已经做了。”r看也不看他一眼,“而且,我不想,在别人家里逗留太久。尤其是,那些令我讨厌的人。” 刘景明的脸色蓦然苍白。直到r走出温室大门,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需不需要订购抽死祝霏皮鞭?现在榨汁机,抽死刘景明皮鞭,抽死祝霏皮鞭三件套八折优惠哟~妹纸们欲购从速~联繫人:110(转顾陵先生)。 另外,上一章木有看见作者有话说修改的姑娘看这里啊~某只由于受不鸟童鞋和家长的鸭梨,想要换mj啊,新马甲已经註册好了,新坑也开了,不过那是盗墓笔记同人坑,更新缓慢,没有爬榜打算,只是纯粹占个喜欢的mj防止被註册去了= = 看盗墓的妞可以先去占位置~困兽完结后我就会使用mj安岭~摸摸~谢谢妹纸们鸟~ 89 89、89 ... 她离开之后,温室里许久都是静默的,只能听到人造泉水微弱纤细地流淌声。我失了神智,双目空洞地蜷缩着,紧紧抱着膝盖,却依旧颤抖得厉害。 如果说刘景明之前对我的折磨是粉碎性的,那么r刚刚说的那些话,对我而言,就是毁灭性的。 那时候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心情”二字来言说了。 我只觉得祝霏将我的胸腔撕开,从里面拽出了心脏,然后举火点燃,烧成了灰烬。 什么都不剩了。 “你们几个,出去。言秋和姜巡留下。” 刘景明似乎在对他的部下说着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之间显得如此遥远,模模糊糊的一些词语飘到耳廓中,剩下的却又听不清楚。 直到他打开鸟笼,来到我面前,粗暴地一把抓起我的手时,我才犹如被针扎了一般,惊惶失措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歇斯底里地尖利喊叫了起来:“走开!不要碰我!走开——” “啪!” 崩溃的喊叫声断在了刘景明甩来的一个耳光上。他那冰冷的眼珠转下来,森森然盯着我,和旁边两个僕从说:“把他给我按住!” “是!” 旁边两个人力气都很大,再加上我已经相当虚弱,即使拼了命地挣扎,还是被他们反剪着胳膊,死死地摁的跪在刘景明跟前。 “祝霏原先不是这种人……她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知道吗?” 我神经质地瑟缩着,不可遏制地发着抖。 刘景明掰起我的下巴,弯下身子盯着我的眼睛:“你说,我要怎么教训你才好呢?再叫几个人来上/你吗?可是你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是老头子都不会有碰你的兴趣吧?”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往下滑,沿着我的喉咙,最后落在我的衣服上,尖尖的指甲挑开扣襟,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让我又畏惧地哆嗦了一下,却又无从退避。 刘景明打量着我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疤,半晌道:“这些疤……多半是会消掉的,到时候一点印记都没有留下,未免也太过遗憾了,你说是不是?” 他拍了拍我的脸颊,微笑道:“我该给你些纪念品。”
第164页 说罢眼神蓦然暗沉下来,他冷冷道:“言秋,去,把刻印,还有书房桌子上的那个盒子拿来!” 那个人应了声,立刻退下了,不出一会儿就捧了一个小小的锦盒,还有一根在嘶嘶冒烟的长杆铁烙过来。 刘景明接过铁烙,便淡淡道:“把他给我摁死了,别让他动。” 扣着我双臂的力量又加重了,我睁大眼睛看着刘景明一步一步走过来,铁烙指向我脖颈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几乎是疯了般喊叫起来:“不要!刘景明——你这个混帐,你……啊啊!!!” 烧红的铁烙印打在脖侧时,那种白热化的疼痛让我张大了嘴巴,却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皮肉被炙焦的味道和烟气涌了上来,刘景明的表情在我发黑的视野里显得那么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那个烙铁拿来。我额头上全是冷汗,跪软在地上奄奄一息,若不是旁边两个人架着我,我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错。”刘景明冰冷的手指触在我新烙出的伤疤上,淡淡道,“很漂亮……” 他说完,挑起我的下巴,又拍了拍我的脸颊:“你可先别急着晕过去。这是第一件礼物,还有第二件呢。” 我模糊的视线里浮现了一只乌黑的缎盒。 “知道这是什么吗?”刘景明亲昵地靠在我耳边,气息就喷在我耳廓,“听说程维有送过你戒指,对不对?” “他既然那么大方,我当然也不可能小气了。”刘景明屈指弹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小的银环,“白金的,价钱不会比程维给你的那只低。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我亲手为你戴上好不好?” 我意识昏沉地望着他,没有一丝神采,极度的痛苦和打击已经让我虚弱至极,连反抗的力气都不再有。 他的话我都能听见,但已经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甚至当刘景明的手触上我前胸,毫无预兆地将那个银环的尖利缺口打开,刺破乳/首,就那么血淋淋地穿过去,然后扣好,这一过程中,我也没有一丝反应。 这原本是很疼的事情,可是脖颈上烧灼的痛意已经将它掩埋。我空洞无神地睁着眼睛,涣散无光地任刘景明动作着,仿佛一具尸体。 没有一丝挣扎——这显然令刘景明很不满意。他预料之中,我应该是哭喊踢闹的,可是直到他把那个耻辱的银环穿好,我都没有动静。 他发了火:“你是死了还是怎么了?你不喊是不是?你不哭是不是?那好啊——言秋!” “是!” 刘景明的神情近乎扭曲,明明是很英俊的一张脸,现在看起来却和鬼一样丑陋。 我就那么涣散地看着他,隐约想起程维暴怒时的模样,那个人即使情绪失控时,面部也不会有任何的扭曲。 我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人,他是……那么的完美…… 我空洞地睁大眼睛,泪水却无声无息滚了下来,从苍白冰冷的脸颊,滴落在伤痕累累的身上。 程维……我被折磨成这样了,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吗? 你还……恨我……吗? 刘景明把水族箱里取来的蛇拿在手里时,我全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面色阴沉地向我走来。扼着蛇的七寸,举在我面前:“虽然没有人愿意碰你,但是,如果是动物的话……应该不会嫌恶你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吧?” 他见我依旧木然呆滞的样子,切了一声,将蛇举到我鼻尖前,他将手微微松开,蛇得了空隙,便张开嘴,嘶嘶吐信。那湿滑阴冷的感觉终于略微唤醒了我的意识。我微微瑟缩了一下。 刘景明见到我有反应,瞳孔瞬间恶意而兴奋地收拢了,然后俯看着我:“怕吗?” “……” “怕也没有用的。”刘景明轻声道,“没有人会救你。你被我玩死之后,还会转送到赢洛手里,连尸体都不得安宁。” 他说完,又摁住了蛇头,让它把信子收回去,令它将嘴合拢。 “言秋,姜巡。把他的腿给我分开。” 那两个人便犹如机器一般听话地照做了。他们将我的双腿分开,暴露在刘景明面前,刘景明的目光一寸一寸剜过去。当他用蛇头触及后面最私/密脆弱的地方时,我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目的,瞬间苍白了脸色——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超越了我的想像,噁心和恐惧从每个毛孔里蔓延出来。蛇头那潮湿硬冷,稜角突明的感觉,终于又让我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鳞片生硬滑腻,随着刘景明的动作而愈发清晰地感知到,我说不清楚是毛骨悚然的怖惧感更深重,还是噁心反胃感更重。 我的胃部阵阵痉挛,声音已经全然扭曲,撕心裂肺地绝望尖叫了起来:“拿开!!把蛇拿开!!不要——不!!放开我!!让我死了吧!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这是我到刘景明家以来,第一次出声说出告饶的话。我的眼泪滚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向刘景明苦苦哀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刘景明却被我的求饶刺激得更加兴奋,他舔了舔下唇,眼神不再冰冷,甚至炽热的可怕:“杀了你?我怎么捨得?”
第165页 他开始试图缓缓地把蛇头推进我的后/穴,一边森森地在我耳边说:“我是不愿意杀了你的,让它动手好不好?它进去之后,我就把手松开,这样它就可以在里面吐信咬人,还会钻破你的肠子,搅烂你的内脏……” 剧烈的噁心让我阵阵干呕,可是我的胃里什么也没有,吐出来的只有胆汁。刘景明的脸在我面前显得愈发扭曲:“感觉到了吗?我正把它一点一点地送进去……被蛇操的感觉怎么样?你这么贱的骨头,应该会觉得爽吧?是不是很满足呢?” 我真的已经疯掉了,充血的眼里含着绝望和泪水,嗓子里撕裂般喊着,旁边两个僕从似乎都有些动容,按着我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稍稍轻了一点。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含糊不清地一边哭喊一边求饶,刘景明像是在刻意拉长折磨我的时间,从而更好地享受快/感,将蛇推进的动作十分的缓慢,但也十分的清晰。 我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和疯子没有任何区别,我嘶哑着嗓子大喊大叫,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一开始我是在求刘景明放过我,求他给我一个痛快的,到后面,意识越来越疯癫,反反覆覆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在喊谁,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那被我颠颠倒倒,反反覆覆哭喊的两个字,是在我内心深处的,最相信,最依赖的名字。 我那样绝望地喊着他,哭着喊他,喊的嗓子都哑了,声音都快发不出了,还是张着嘴喃喃着唤他。 温室的大门是什么时候被踢开的,我已经不知道了。时间在疯狂之中已经变得那么模糊,我只觉得刘景明一下子松了手,旁边按着我的两个人也放开了我。 我得到机会,发疯般挣脱逃离那条蛇,剧烈颤抖着干呕,然后畏缩疯狂地往角落里爬,直到碰到笼子的栏杆,再也爬不出去,就缩在角落里抽搐一般发着抖,眼里一片灰暗。 “刘景明!你这个畜牲!我杀了你!!”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完全扭曲了的怒吼,然后便是枪声。 “住手!”似乎来了好多人,其他人都在劝阻那个吼叫的男人,“把枪放下!” “快!控制住三爷!别让他这样!” “把他摁住!把他的枪拿走!” “程维!程维你冷静点!” 程维……程……维……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我空洞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身体都仿佛被冻住一般,僵硬着不再颤抖,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四周似乎是一团混乱,拳脚声,劝架声,怒骂声。 而我只觉得一片悽惶。 当一双温暖的,指腹带着细茧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上我血污狼藉的赤裸身体时,我犹如被针刺中,猛然蜷缩起来,含泪的眼睛空洞洞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跪在我面前,双目赤红,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流泪的样子,他温热的泪水滴到我的脸上,我有些茫然,那液体……怎么会是暖的呢? “小霖……小霖……”他嘶哑哽咽地唤着我的名字,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抱紧了我颤抖无力的身子,那么用力,好像要把揉碎在怀里一样,“小霖……是我来迟了……我怎么能把你送走?我怎么会把你送走的……” “小霖……” 他的怀抱也是暖的。 ……可是……为什么……觉得四周好冷…… 身体……也好像……越来越没有知觉…… 程维…… 程维……是你来了吗? 你还是……会捨不得我的……吗? 我的眼泪慢慢从苍白冰冷的脸颊滑了下来。他的模样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模糊,天地间好像下起了蒙蒙白雪,顷刻间世界一片洁白无瑕。 我在那美丽干净的白色中,看到了他少年时的身影。 他还是那么温柔,清澈。而年少时,那些悄悄的对话,即使隔着十年光阴,也依旧清晰如昨。 那时候,他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唤我的名字: “小霖。” “嗯。” “……我喜欢你。” 明明是这样温暖的句子,却听得我心脏揪疼起来:“……嗯。” “我喜欢你。真的。” 我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气息也渐渐弱了,这个时候却突然觉得好安宁,我躺在他温暖的怀里,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宽厚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那么熟悉的动作。 “小霖……” 我恍惚间听到他在叫我,那么悲伤的语气。 我费力地抬起手,伸到一半,便被他紧紧地握住。我静了一会儿,然后合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轻声道:“程维……” “我在,我在这里。”他更加用力地握着我的手,哽咽道,“我在这里,小霖,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我流着泪望着他,微微笑了:“不要……再恨我了……” 他亲吻着我冰冷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166页 “我就算…曾经…欠你……再多……”我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声音越来越轻,“也应该……还清了……对,对不对?” 他湿红着眼眶,摇头绝望地看着我一点一点虚弱下去,直至油尽灯枯。 “放过我吧……”我转过头,梦呓般喃喃低语,“程维……我真的好累……” 你若还有当初的记忆,程维,那么请你回过头,看看五年前的我,看看十年前的我。 你知道的,我曾经是那么的莽撞天真,无所畏惧。 你知道的,我曾经……是那么的爱你。 你看看他们,再看看现在的我。 你看看我…… 我还剩下了什么? “小霖……小霖!你醒醒!”他焦急的喊叫声越来越遥远,好像隔了深深的海洋,他在岸边,而我在清凉的海水中不断下沉,“小霖!……周熙晨!你给我过来!你给我救活他!我要他活着!听到没有!!” 我在那渐渐模糊的海天光影中微微笑了起来,但觉身体渐渐放松,海水亲吻这每一个细胞,刘景明也好,祝霏也好,程维也好……他们,都再也伤害不到我了。 都结束了。 真好。 我恍惚又回到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那个我深爱的少年抱着我,认认真真地对我说: 小霖,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一分,一秒,都不少。 呵呵……真可笑……一分一秒都不少…… 那时候的我们哪里会想到,原来,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竟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姐夫旧坑重新开了,在坑里蹲着的妹子们可以过去了,修改较大,重开新文。 困兽完结之前,姐夫更新会比较慢,完结之后,就会尽量加快速度了~~上传送门~ 90 90、90 ... 我坐在抢救室外面,血红色的警示灯一直都没有熄灭,刺眼的红色淌在冰冷的地面,除了这腥甜的红色,四周便只剩下一片苍白。 这是医院独有的苍白。 消毒水的味道让我一阵阵噁心,我摸出一根烟,颓丧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旁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程维,你别这副表情,我看着都心闷。” 来的人是周熙晨,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私人医生。 他在我旁边坐下,伸了个懒腰:“你担心他抢救不过来吗?” 我沉默不语。 周熙晨便笑了,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我终于掐灭了眼,冷冷望着他:“说够没有?” “生气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好怕呀。” “……” “说真的。”看到我愈发阴沉的表情,他总算是放正了表情,“你根本就是自找的。折腾来折腾去,伤的是他,痛的是你。他死了,你估计也是活不成的。” 我转开视线,许久才道:“……你真多嘴。”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你像个死人似的杵在这里,谁高兴来管你。” “不高兴的话就滚。”我冷冷道,“没人强留你。” 周熙晨的面部抽了一下,半天才道:“……我还真是犯贱,找了这么个朋友。” 我实在是没力气再和他贫下去,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了,他还躺在里面,没有出来。在这十多个小时里,我仅剩的锋芒和锐气都消损了,现在色厉内荏,只剩一具空荡荡,冷冰冰的壳。 我嘆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中。 过了好久,我听到周熙晨对我说:“他的体力十分虚弱,身体也有严重的脱水症状,胃里是空的,据刘景明的手下说,祝霖从四天前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而且精神又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只怕都要崩溃了。” 静默了几秒,周熙晨把手搭在我的背上,用力拍了拍:“不过,就算这样。程维,你还得听我一句——林大夫的手下从来没有医死过病人。他会没事的。” “……”我静了好久,才说,“他是不是,非常地恨我?” “换成我的话,那是肯定的。恨你恨到投胎都不想再见到你。”顿了顿,他说,“可是祝霖的心思,又怎么会和我一样。” 我苦笑一下:“你是在安慰我?”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他恨不恨你,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谁说了都不算数。” “……可是我恨我自己。”我闭上眼睛,“……我真的恨我自己。” 他曾经为了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巨额财产,抛弃了我。也曾经将我年迈的母亲推下扶梯,他是第一个教会我看清现实的人,也是背负着我母亲性命的仇人。 我知道我应该杀了他,记恨他,最起码,我必须要离开他。 可是我就算再怎么对自己重复,再怎么告诉自己:他是我的仇人。我也,无法做到亲手把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第167页 我恨我自己的软弱。 两年前,我亲眼目睹了妈妈从楼上摔下来的场面,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她就这样离开了我。从火葬场回来的那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祝霖每天都会来敲门,他会在门外不停地和我说着“对不起”,一声一声,直至把嗓子喊哑。 有几次,我闭上眼睛,就想起妈妈被推进焚尸炉的场面,那种刺鼻的焦臭和呛人的烟味,成了无法挥去的梦魇。 我真的担心自己会疯魔之下,举枪,开门,然后结束那个人的性命。 我的爱人,杀害了我的母亲。 这样的矛盾和痛苦煎熬了我很久。我想到好多年之前,祝霖曾经为了遗产离开我,我那个时候只是怨他,并没有恨他。 我喜欢他,就算他在金钱和我之前,选择了前者,我对他的这份感情仍旧不会改变,所以,我可以说服自己原谅他。 可是这次呢? 我拿什么来说服自己。 我没有原谅他的理由,能原谅他的只有我的母亲,可她已经化成了灰烬,成了我和祝霖心口最深最深的一道伤疤。 我知道他就在外面,只要我开门,举起枪,扣下扳机。不用三秒钟的时间,我就可以为妈妈报仇。 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可能对他下手。 我靠在门板上,隔着门板,他的声音嘶哑哽咽,显得那么无助,那么哀伤。 我含着眼泪听了好久好久,紧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我在拼命地忍耐,忍耐着不要开门,忍耐着不要开枪。 我已经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还要我亲手杀了我唯一爱着的人,那么,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终于等到他离开,我听着他疲惫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远去,直至再也无法听见。我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下来,喉咙中断续苦涩的哽咽,最终成了失声痛哭。 祝霖……祝霖……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要逼我?!! 让人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让他彻底死心,就此一刀两断——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想,就这样了,结束了。我杀不了你,然而,我也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我们,从此以后,便是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我站在雪地里,远远看着他被手下拳打脚踢,无力还手。 沉重的打击声,一声一声擂在我的心上。我的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 淡青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身影,而我的眼睛,也在这呛人的烟气中,被熏的微微发红。 “他还没醒吗?”周熙晨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我恍然回神,回头看着他走进重症监护室。 今天是他值班,是我忘了。 周熙晨穿着白大褂,抱着记录本,站在祝霖床前看了看,嘆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啊……” 祝霖的手术很成功,可是他太虚弱,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我暂辞掉了沈家和余家所有的事务,现在他们无论是明争还是暗斗,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只想守着眼前这个男人,直到他醒来的那一刻。 可是他一直沉睡着,就好像在和我赌气一样。 周熙晨给他换了药,拔了盐水针头,然后便出去了。我坐在他的病床前,静静望着他清瘦清瘦的脸庞。 一分钟,五分钟,一个小时。 他就那么安静地睡着,扇贝般的浓深睫毛投下阴影。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我,哪怕是骂我恨我也好。 可是他一动不动,仿佛要永远离我而去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我很不安,被子太厚,人太薄,他躺在里面,一丝起伏也没有,全无生气。 我握住他的手,冰冰冷冷的。 “小霖,你很冷吗?”我声音沙哑地问他,眼眶红红的,“冷的话,我帮你搓搓手,好吗?” 他没有反应,好像是真的很生我的气,再也不打算理会我的样子。 我捧着他伤痕累累的手,用掌心一点一点焐热,然后搓着他的指尖,指腹,关节,手掌…… “我知道你恨我。”我轻声说,“……我也恨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把我出卖给九处呢?”我握着他的手,悲哀地凝视着他憔悴的脸,“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你知道我看着那些兄弟死在我面前时,我是什么感受吗?” “他们都对我那么忠心,我从没拿他们当普通的属下看,而是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被九处追捕的那一次,他们为了让我安全撤离,一个一个,全落在了九处警官的手里,就连周熙晨……就连他都差点落网。” “那些警官会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群收了好处就会乱咬人的疯狗,我爸当初就是被狱警活活打死的,他们连黑道的人都不如,一帮衣冠禽兽。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和我作对呢?” 他不回答我,还是那么平静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再和他有关。 我嘆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小霖,你知道吗?那一次死的人里面,有个年轻人,他才刚刚结婚,他死了之后,我去看望过他的妻子……那个女人,已经快疯了,自始自终,只会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一句话……”
第168页 “……替他报仇……”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我看着祝霖消瘦到几乎失形的身体,看着他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伤疤,看着他紧闭的眼睛,最后落在他脖颈侧那个刺目的烙印上,我恨的牙齿都快咬碎,我恨刘景明,但更多的,是恨我自己。 我没有勇气亲手杀掉他。 把他囚禁在我家的那段时间里,我偶尔晚归,会看到他双手反扣在床腿,垂着消瘦的脸庞,小动物般蜷缩的睡姿。 我曾在他睡着的时候,动过掐死他的念头,可是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指腹下的脉动是那么鲜活,富有生机。 我却又,下不去手了。 后来刘景明想要把祝霖作为祭品。我有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可耻的念头。 我想,既然我自己无法动手,那么把你交给他,让他给你一个痛快的终结,这样,或许也算替我妈妈,替我的兄弟们报了仇。 可是……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再想部下来向我汇报祝霖被残酷虐待时的心情,不再看祝霖遍体鳞伤的模样。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现在都成了我心口一道皲裂不愈的疤痕。 我这辈子,直到死的那一天,也不可能忘记他跪在囚笼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流着泪喊我名字的模样。 我忘记不掉他哭的样子,他绝望的样子,他浑身是血污,被人极尽羞辱的样子。 他曾是我最珍贵的爱人,我曾经发誓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我曾想要替他挡下所有骯脏和罪业。 我曾想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这个我视之如珍宝的人,却被折磨的神形俱失;这个我一心想保护的人,却被我亲手推进了地狱;这个我发誓要一直在一起的人,却流着泪,在我怀里合上了眼睛。 “程维……我就算…曾经…欠你……再多……也应该……还清了……对,对不对?” 他苍白颤抖的手死死揪着我的衣襟,含着泪断断续续地对我说。 我就算曾经欠你再多,也应该还清了。 他哭着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对他最后的一丝怨恨,也不复存在了。我知道他害死了我的母亲,他害死了我的兄弟,他改变了我一辈子的轨迹……可是就算他曾经做过再多对不起我的事情,这十年人生,却是我负了他。 是我辜负了他。 他在我怀里合上眼睛,青白的嘴角,最后却是笑着的。 小霖,我有多久……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呢? 年少时那个轻狂不羁,莽莽撞撞的你,遥远仿佛是我上辈子遇见的一个少年。我竟再也想不起你倔强高傲的样子,想不起你耍脾气使坏的样子。 那个少年已经被我害死了。 现在,我又害死了你。 “……小霖,你不欠我了……”我抚上他清瘦苍白的脸颊,薄薄的皮肤下便是扎人的骨,我突然觉得很疲惫,仿佛心脏已老,我摩挲着他的脸颊,喃喃道,“你什么都不再欠我了……” 你是我的爱人。 是我负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不要奇怪为毛我回帖只回了一半,我从八点折腾到现在了,把网卡都卸了重新装了还是p用都没有,半个字回不上,真是气死偶勒!!!! 今天在捣鼓这些东西的时候想到一个冷笑话: 无线网卡为什么要叫无线网卡?——因为它无限网卡呀!!! 多么直白的名字!!是我们这群愚蠢的消费者木有领悟呀!!移动电信联通都提醒我们卡了,我们咋就木有感觉呢…… 91 91、91 ... “今天走到半路,下起了小雨。我没有带伞,跑到医院的时候,浑身都湿漉漉的。”我坐在他旁边,微笑着对他说,“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好笑呢?” 他静静躺着,清秀的眉眼没有任何生气。 他总是嫌我说的笑话太冷,毫无幽默细胞,就像现在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我嘆了口气:“我如果不中途转去书店一趟,也不会淋成这样。我买了一样东西带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打开塑胶袋,下雨的时候我一路把它护在胸前,里面包装精緻的《小王子》干干净净的,翻一翻就透着淡淡的油墨香味。 “还好没有打湿。”我笑了起来,“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他还是没有反应,似乎是对我的这个提议兴致缺缺。 我还是笑着,笑容里却有了些悲哀。 “你以前不喜欢看书,每次睡前都是我读给你听的。”我打开书本,搁在膝头,“那么多年了,我都没有碰过这本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从前读的那么好,不过,没关系……” “以后我会有很多时间陪你,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给你读故事,你想听多久都没关系。” 我又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很不稀罕我的陪伴。 我低下头,现在的印刷本和十年前的很不一样,厚厚的封面,原先黑白的简单插图也是彩色的。
第169页 我看到了鲜红的玫瑰,金黄的麦田,深蓝的夜空。 它们就好像是斑斓多彩的少年时光,冷不防摊开在我黑白的现实前,这才恍然明白我们失去的幸福,究竟是怎样一种美丽的色彩。 我坐在他的病床边,轻轻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现在,我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换句话说……已经稍有平息。其实,我很清楚,他已经返回他的星球。因为,那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没有找到他的躯体。他的躯体并不很重……我还喜欢在晚上倾听星星们的声音,它们就像五亿个小铃铛……” 祝霖宁静地听着,他现在闭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总是这样,以前也是,听我读着读着,就会慢慢地睡过去,最后我总得替他盖好被子,扶正枕头,然后关掉床头边的檯灯。 “……有时,我又会那么想:人难免有粗心失手的时候,有一次就够了。说不定哪天晚上他忘了玻璃罩,或者绵羊悄悄地跑了出来……这时,天上的五亿只小铃铛便变成了五亿多泪花……”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我轻轻读书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也许会梦见曾经的小王子,狐狸,玫瑰…… 或许,只是或许,只是我渺小的希望……或许,他还会梦见一间简陋的六人宿舍,我在他身边念着《小王子》,他睏倦地掩口打了个哈欠,无牵无挂地睡去。 我的声音渐渐哽咽,再也读不下连贯完整的句子。 我合上书本,站起来,视线里他的面容逐渐模糊不清,我嘶哑地低声说:“小霖,你怎么又睡着了呢?” “……每次听我读故事都会睡着……你这傢伙……” 我终于是抬手关了病房的灯,俯身亲吻他的时候,泪水终究是滚了下来,滴落在他微凉的脸颊上。 “晚安。小霖。明天见……” 我走出病房,准备顺带着掩上房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轻微断续的咳嗽声,这微弱的声音仿佛电流一样瞬间击中了我,让我僵硬在原处无法动弹。 眼前好像有烟火在不断炸裂,耳膜里隆隆的是血液撞击的声音。 我呼吸不能,仓皇失措地转过头去。 屋子里一片黑暗,唯有都市的夜灯光芒从窗口洒进,淡淡的暖黄色。 “……程……维…………” “哐!”我步履歪扭急促,撞翻了旁边的仪器和小药架。可是我不顾不得这些,我几乎是踉跄地跑过去,扑跪在他病床前,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是你吗? ……是你在叫我吗? 不要是幻觉……不要欺骗我……不要骗我……求求你…… 小霖。 我在一片黑暗之中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手是冰冷的,然而握在掌心之中,那细长苍白的指尖,却微弱地,动弹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想在这里完结,我靠= =还要管那些个叽叽歪歪的李妹子梁妹子夏妹子(……),鸭梨好大呀鸭梨好大……顾姐夫~~~我何时可以扑进你的怀抱~~~ 剩下一部分回帖是手机回复的,没有登陆,但那是我嗷~~因为jj又不能回复上了,说什么参数神马的,操= = 92 92、儿子们的相亲会 ... 洋葱:大家好~欢迎收看《非基勿扰》七夕特别节目,我是主持人洋葱。首先,有请本期甲方嘉宾亮灯,并依次进行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是来自《教父的影子(暂定)》剧组的沈蓝沈先生,来自《欲望之壑(原名:姐夫之缚》剧组的唐奈唐先生,来自《流氓和他的警察先生》剧组的余小豆余先生,来自《太子为奴》剧组的叶筠叶贵妃(咦?),来自《困兽》剧组的程维程先生和giulio先生,来自《当心总监来抓人》剧组的陆飞陆先生,以及来自《脑残志不残》剧组的萧典萧先生。欢迎他们。 拍巴掌,吧嗒吧嗒芭啦芭啦。 洋葱:下面有请甲方一号男嘉宾作自我介绍,沈二少请。 沈蓝:…… (此人正在闭目养神中) 洋葱:一号嘉宾? 沈蓝:(睁眼,静默片刻)……我是一号? 众:…… 沈蓝:(冷笑)作者脑子有坑吧,我可是连一篇正文都还没有的备用主角,就这样还好意思让我做一号嘉宾? 洋葱:囧。好吧,二少您老人家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剧透是不厚道的,下一个,二号。 唐奈:(挥手天真状)大家好,我叫唐奈,你们也可以叫我奶糖,当然如果叫我妖尊陛下我会更高兴的,呵呵~(白目挠头)。 余小豆:(挥手天真状)大家好,我叫余小豆,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豆·余,当然如果叫我余少爷我会更高兴的,呵呵~(白目挠头)。 唐奈:……你是故意的吧?三号男嘉宾…… 余小豆:哎?有吗?我觉得很好丫,呵呵~ 唐奈:= =(一下凡界就遇到这种变态,是妖尊陛下的悲哀)。 叶筠:大家好,我是四号男嘉宾叶筠,我比较奇怪的是,我好端端一个古耽工作人员,在陛下寝宫睡的正香,为毛一觉醒来就穿越到这种死蠢的作秀节目上来了?我了个去啊。
第170页 洋葱:囧。叶贵妃,您老人家真的是穿越过来的吗?那么是谁教你的“死蠢”“为毛”“我了个去”的呢? giulio:(露齿微笑)不要看我哟~真的不是我哟~人家是很天真无邪的哟~不要欺负外国人哟~ 洋葱:外国人了不起啊?程先生!上!给他好看! 程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洋葱:你目高鼻深,瞳色浅淡,天生怪力,行为变态,疑似杂交品种,可以谎称自己为中俄混血。另外,据资料显示,您的[哔]要比这位义大利鬼佬的[哔]更加[哔],足以让外国人引以为傲的[哔]颜面扫地,不愧为席梦思之神…… 程维:(微笑状)嗯,说下去啊。 洋葱:……这股莫名的寒意是什么……抖= =赶快的,下一个,陆先生? 陆飞:……免了吧,借我十个胆,我也没勇气在程纳粹面前说话。 洋葱:……呃,好吧,那么甲方最后一位? 萧典:大家好,我叫萧典。今年二十七岁,未婚。我持有英语四六级证书,计算机二级证书,杭州市市民卡,身份证等,总之各类证书齐全。我最喜欢吃的是蛋炒饭,但是不能搁葱花,搁葱花的那叫蛋葱炒饭,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碗错误的炒饭。我认为做人必须要像电脑编程一样严谨,谢谢。 众:……囧。 洋葱:咳,好了,现在甲方的8位嘉宾都已经亮了灯,并且做了自我介绍。那么废话少说,有请今天的第一位乙方男嘉宾入场,大家欢迎来自《欲望之壑》剧组的顾陵顾警官~~~ (死蠢的各种过场音乐,舞台效果)顾陵出场。 顾陵:……大家好。我叫顾陵。 洋葱:身为与顾先生统一剧组的腐女,我不得不说一句……那就是,小哥~~你今天也一样冷漠的好勾人呀~~~~嘿嘿嘿嘿~~~ 顾陵:…… 洋葱:那么首先,小哥,你要自我介绍哟~ 顾陵:嗯。 洋葱:说吧~~姐姐我给你撑腰,尽管说~ 顾陵:……大家好,我叫顾陵。 洋葱:……这个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说点别的丫! 顾陵:……没有了。 洋葱:= =小哥,你敢不敢再不配合一点。 顾陵:…… (甲方嘉宾:沈蓝灭灯) 洋葱:(扶额)好吧,既然这样,请进行才艺展示吧。 顾陵:(面无表情背诵)杭州市下城区派出所最新通缉令,亲,炎炎夏日,出逃不易。现在自首可以赢得免费监狱时装一套,全新闪亮手鍊一对儿,免费洗剪吹一次。亲,快来体验包食宿,有基友的幸福生活吧。亲,下城派出所有款式齐全的万能男警官为您服务。拿起您手中的电话,拨打110,现在就结束日日惊,分分慌,秒秒忧的逃逸生活,赶快订购吧! (甲方嘉宾:程维果断灭灯。giulio灭灯,陆飞灭灯) 洋葱:……警察蝈蝈,你这是在卖萌么…… 顾陵:……上级让我背的。 洋葱:现在场上还剩下4盏灯,那么我能问一问各位为什么要灭小哥的灯么?giulio先生? giulio:(灿烂而笑)因为我喜欢看鬼吹灯!不喜欢看盗墓笔记!所以我要灭小哥的灯哟!(众:= =你这个粽子) 洋葱:……好,好吧,那么程先生? 程维:我对从事某种职业的人,向来持有敌视态度。 洋葱:(小声)我懂的,其实你就是被通缉对象= =(清嗓,大声)好了,现在到了提问环节,甲方嘉宾有问题,都可以向顾警官提出来哦。 萧典:顾先生,你好。 顾陵:嗯,你好。 萧典:……我曾经听说,哥哥我好像和你有一腿? 顾陵:有么?我怎么不知道。 萧典:……我也是!!哥哥我一直都很想问,顾萧那是什么不长眼的cp!说什么也是萧顾比较合理,整这些有的没的出来,这帮倒霉孩子,什么眼力界! (萧先生说着,愤愤地灭了灯。) 叶筠:我只是想问一下,那个,包邮……是神马意思?能给解释一下么? 顾陵:……我不认为,一个知道“神马”的人,会不知道“包邮”是什么意思。 (于是好学的叶筠也灭了灯) 洋葱:好了,现在场上还剩下两盏灯,唐先生和余先生,请你们各自阐述一下为顾警官留灯的理由。 唐奈:……陵哥,我知道你还生我气呢,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我道歉还不成么?咱能不能别闹了,回家洗洗睡了吧,行不行? 顾陵:…… 余小豆:……陵哥,我知道你还生我气呢,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我道歉还不成么?咱能不能别闹了,回家洗洗睡了吧,好不好? 唐奈:(终于爆发)你有毛病没毛病!!他妈的总是学老子说话干什么?!! 余小豆(笑嘻嘻的):哎呀,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吗?(转过头看着顾陵,半天才说)其实吧,我就想说一句话。你和他太像了,既然他不来,我带你回家也是一样的。 唐奈:(想冲过去揍人,被giulio和萧典一起制住)再调戏我御用秘书,我让你死啊你个混蛋!!
第171页 顾陵:(嘆了口气)我王,别闹了。再闹,妖界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于是为了维护妖界的面子,不让尊主继续撒泼,顾警官最后还是牵了唐先生的手,对此余先生表示非常遗憾——“真的很像啊!虽然感觉这个会更难压一点……嗯……”) 洋葱:恭喜嘉宾牵手成功(心里犯嘀咕:mlgb这两个什么限制级都做过了,牵手算个p啊),嘉宾将获赠《非基勿扰》节目组提供的杜蕾斯一卡车。下面有请二号男嘉宾,来自《困兽》剧组的祝霖祝先生。欢迎祝先生。 祝霖:大家好,我叫祝霖。 洋葱:(循循善诱状)还有呢? 祝霖:……没有了。 洋葱:草,好的不学,都学顾陵沉默寡言了是不是?祝先生你平时不是挺话痨心理活动挺多的么,怎么上台就闷起来了? 祝霖:(温和微笑,笑而不语) 程维:他只是太紧张了而已。 洋葱:吓。程先生您还真是了解内部情况。 程维:嗯,的确深入了解过。 祝霖:(依旧微笑,只是嘴角隐约有些抽搐) (甲方嘉宾:沈蓝灭灯) 洋葱:那么,祝先生,下面请您进行才艺展示哦。 祝霖: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有可以展示的才艺。 洋葱:(急翻资料)不会啊,我记得你会说一点点法语…… 祝霖:(苦涩微笑)我怎么敢在程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洋葱:你好像还会拉小提琴,钢琴也会一点…… 祝霖:(继续苦涩微笑)我怎么敢在giulio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洋葱:不会吧?那你至少还烧得一手好菜啊! 祝霖:怎敢在主持人面前班门弄斧。 洋葱:(捧脸)这句话我爱听~算你有眼光~下回到我家来串门~姐姐我烧满汉全席给你吃哦~(心下嘀咕:老娘两千年人生不是白混的啊!哪个厨师有我牛x?) 祝霖:(微笑)那先谢谢你了。 洋葱:不用谢~~嘿嘿~~(心理活动:被圣母光环笼罩的感觉就是好啊~~早知道不和小哥组队去坑里探险了,跟着祝先生混多好呀~~) (才艺展示过后,陆飞,叶筠,余小豆灭灯) 洋葱:现在台上还剩下3盏灯哟,现在让我来问一下各位灭灯的理由。陆先生? 陆飞:……我只是觉得,两个一无所长的穷鬼一起过日子,那将会是一场非常苦逼的婚姻。 洋葱:(扶额)真势利……那么叶先生呢? 叶筠:嗯,我只是想他没有擅长的事情,我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们如果在一起,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其他倒没什么。 洋葱:真现实……那么现在,剩下的嘉宾,可以向祝先生提问哦,giulio先生? giulio:哈尼~~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giulio吗? 祝霖:……我说记得,你信吗? giulio:讨厌~哈尼你好绝情~ 祝霖:(咬牙切齿地微笑)对于某种脸皮赛过城墙的人,就应该採取这种政策。 giulio:可是哈尼…… 祝霖:没有可是。 giulio:但是…… 祝霖:没有但是! giulio:然而…… 祝霖:(十字路口全开)滚! 程维:(在旁边优雅微笑)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又见到小霖当年的流氓腔女王样了,我甚是怀念啊,giulio先生功不可没。 giulio:(恨恨地)程维你不要得意忘形,寡人是不会放弃的! 程维:(微笑)嗯,那么,悉听尊便。 洋葱:嗯,提问环节过去,台上三盏灯依然都还亮着。让我来问一下各位留灯的原因吧。萧典先生? 萧典:我喜欢这种腔调的,虽然他什么都不会。不过这样才好,就像一台空白的电脑,我想往里面塞什么就塞什么。 洋葱:……这还真是恶趣味…… 萧典:是吧?那么主持人小姐,下次千万记得善待你的电脑,不要往里面放太多的钙片,明白了没? 洋葱:老娘看钙片关你毛事啊!老娘老公都没管,要你来管!靠! (台上依然三盏灯) 洋葱:现在依旧有三位先生为你亮灯,不过很遗憾,你必须要去熄灭其中的一盏灯,然后再作选择哦。在做选择之前,请三位分别对祝先生说一句话吧。giulio先生先请。 giulio:小霖,跟着渣攻混没有前途的。当初你要是和我组cp,《困兽》就不会这么苦逼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嫖我吧! 萧典:(微笑)谁说跟着渣攻没有前途的?他至今还没有happy end,并不是因为他跟了一个渣攻,而是因为他跟了一个闷骚的渣攻,如果跟着我的话,绝对不会这样的,现在选我还包邮,祝先生您自己决断吧。 程维:…… 祝霖:…… 程维:(慢慢开口)你敢不选我试试。 祝霖:…… 程维:(冷冷的)我让你回去就看到夏志英和梁舒榕的尸体。 众:……囧。好,好可怕。 (于是祝先生迫于程先生的x威,只得含恨苦逼地跟着他走了。) happy end 困兽的结局就是这样,谢谢大家观看,本文已完结。啦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要说:向能够认出所有儿子的亲们深深的鞠躬~爱乃们~不能认出所有儿子的亲今天晚上都来我这儿给我侍寝啊妹纸们妹纸们~~都来呀~~(妹纸们:滚……)
第172页 93 93、93 ... 祝霖甦醒了,可是这种甦醒,并不是我想见到的。 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树木花草。苍白的颈露在外面,线条柔韧优雅。 听到我和周熙晨进门的声音,他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像个漂亮清秀的瓷娃娃,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景,柔软乌黑的碎发垂落在耳边,微微打卷。 我走过去,忍不住轻声唤他:“小霖……” 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我叫了他第三遍,并且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时,他才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眼睛大大的,杏仁般的形状。曾经他会用这双深黑的眼睛,小松鼠般机灵狡黠地凝视我,可是现在,这里面什么神采都没有了,只剩下两池深郁空洞的墨色,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在第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喃喃着喊过一次我的名字,完全甦醒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安静,无声,对一切事物都没有反应,就像一个木偶。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乖巧地任我摆弄,没有一丝脾气,但也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是这样宁静地坐着。 周熙晨嘆了口气:“你看,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感觉心脏好像被卷了刃的刀子慢慢搅着,越来越难受。周熙晨说他是精神受了极大刺激,大脑就像受到伤害的蚌壳一般,紧紧封闭住,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比植物人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愿意相信。我听到他叫过我的名字,他在醒过来的那一刻叫过我的名字……他明明还记得我,他明明还记得我的,他怎么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心城里。 “那只是因为,他在刚刚甦醒的时候,头脑还十分混乱,就好比一杯晃荡的茶水,茶叶都还漂浮在液面上,可是现在茶水都沉淀下来,他已经选择了关闭自己的心。”周熙晨说,“他现在是个精神病人,我建议你把他送的精神病医院去。” 这个提议犹如钢针戳在心口,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你闭嘴。他不是精神病人!” “我只是给你提个意见,你不要对我发这么大的火好不好?” “……”我深吸了口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祝霖还是宁静地望着我们,这样的争执并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反应,他不知道周熙晨想把他送到那种疯子和变态聚集的地方,还是那么平淡茫然的表情。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对他说,“我不会把你送进那种地方……” 我看着他,那种悔恨交加的酸楚涌了上来,我伸手抱住他,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窝:“小霖,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出院手续这些繁琐的事情,我统统交给了周熙晨去办。开车回别墅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片绿野四合的山岭,这里是到度假村和私人别墅的必经之路,虽然离市区不远,但却有着世外桃源般的清闲和淡雅。 祝霖静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偏着头望着窗外变换的风景。那些陡峭的崖壁,茂盛的绿林,山顶云烟氤氲朦胧,山脚溪泉冰流。我见他一直在看,便放慢了速度,打开了所有的窗子。傍晚的风涌进了车内,我抬手摁下按钮,放了他最喜欢的轻音乐,一路慢慢地开着车。 他细软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他也不抬手去撩一下,反倒是冷风吹多了,突然轻轻咳嗽起来。 “你冷了吗?”我忙把车停在路边,“是不是感冒了呢?” 他依旧没有反应,我握住他的手,冰冰凉的,脸颊也是。 他刚从医院回来,身上的衣物并不太多。于是我从后座拿了一条大大的,厚厚的保温绒毯,裹在他羸弱的身上,又替他捻平了边角,轻声道:“这样就会好多了。” “……”他消瘦的脸庞陷在丰厚的毛皮中,愈发显得病恹恹的,只是仍然那么清秀漂亮,犹如易碎的瓷娃娃。 回到别墅中,迎上来的管家和佣人都没有预料到跟着他们主人回来的,还有一个虚弱安静的男人,更令他们面面相觑的是,这个男人正是之前被百般折磨的那一位。 他们脸上那仿佛在说话一般的丰富表情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扶着裹着厚重绒毯的男人,告诉他们:“从今以后,你们对他的态度,就要像对我一样。都清楚了没有?” 他们还来不及收敛错愕的表情,就连连机械地应诺点头。 我固然知道他们心中疑惑难解,可是我无所谓,我只要身边的那个人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他刚从医院回来,我带他去浴室洗澡,可是他站在放满了水的浴缸边,却一动不动的。 “……怎么了?”我犹豫地问他,“你……不会洗吗?” 他平静地看着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最终还是我帮他洗的,衣服除掉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反抗,乖顺地让我触碰,只是接触到水的时候,微微颤慄了一下。 我安慰他:“没事的,只是水而已。” 他依旧迷迷茫茫的,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第173页 浴缸中放了舒缓神经的沐浴香氛,我弯着腰替他揉着头发上堆积的泡沫,浴室的暖气开的太足了,我的鼻尖微微出汗,心跳也似乎有些不稳, 他赤、裸的身体,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毕竟这么久了,他又是如此安静柔和地坐在清澈的热水里,没有任何的反抗与防备。这样微妙的感觉让我觉得口干舌燥。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碰他。 他受过太多的折磨,身体还是那么虚弱。我甚至能看到他身上青紫未消的淤痕,胸口处的伤疤,还有脖子上那个让我如鲠在咽的烙印。 我怎么可以再伤害他。 给他洗头发的时候,有一点小小的泡沫掉在了他的睫毛上,我连忙拿毛巾帮他擦去了,但是洗发水还是有一部分进了眼睛,他很难受,伸手揉了揉,睁开眸子的时候里面蒙着一层朦胧水汽。 他这种毫无戒备的模样让我心跳失速,等我自己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弯下腰,吻住了他微凉柔软的嘴唇。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的迎合,也没有任何的抵抗。 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小霖……”我的胸腔沉闷得厉害,我笼着他的肩膀,在浴室蒸腾的水蒸气中与他额头相抵,哽咽着重复唤着他的名字,“小霖……” 小霖,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是伪结局啊妹纸们,不要惊慌不要吐血啊,摸摸~ 94 94、94 ... 洗完澡后,我替他吹干了头发,然后再一件一件穿好新换洗的衣服,带着他到楼下吃饭。 饭厅里原本有不少侍奉的僕人,我都让他们退下了。我只想和他一起吃晚饭,就我们两个人,一桌菜,他坐在我的身边,就像我曾经希望的那样。 这样,至少能给我一点点幸福的幻觉。 祝霖的胃不怎么好,我让人炖了菇草汤,打了一碗端给他。 他依着我的意思喝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样子,然后又把汤汁全呛了出来,推到一边,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他不出声,我就自己舀了一勺尝了尝,猴头菇和白花蛇舌草一起炖煮的药膳,味道类似于苦茶水,并不是很好喝。 我嘆了口气:“那就不喝吧,来,吃这个,这个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家常菜……土豆饼,还记不记得?” 我夹了一块放在他碗里,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咬了一小口,过了片刻,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终于放心地吃了起来。 我看着他埋头吃饭的样子,心里有些甜蜜,但更多的是酸楚。 十年了,我们曾经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可是这样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上一顿饭,都显得那么的难得。 我帮他敲开蟹肉,沾了酱汁放在他的碗里,他大概是饿坏了,吃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我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细长苍白的手指,纤细柔韧的脖颈,还有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是那么单薄无助,我本应该好好地照顾他,可是我竟然曾经想着要把他亲手毁灭掉。 “……” 他小动物般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抬头看了看我面前一口未动的饭碗,又看了看我。 这是他第一次不那么空洞地看我,我的心跳蓦然漏了两拍,好不容易才稳住嗓音,问道:“怎么不吃了?饱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把我剥好的,放在碗里的蟹肉推了给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怔怔看着他干净的,深黑的眼眸,半天才问:“你这是……给我吃吗?” 他垂下头,并不答话,只是又安安静静地吃起了他碗里的菜。 “小霖……”酸楚的感觉瀰漫上喉咙,我的声音里有些压抑的,微弱的哽咽。 我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恨他呢?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那么简简单单,温温和和的孤独一人。这些,为什么我之前,统统都没有发现呢? “你跟我一起睡好吗?”领他到楼上卧室的时候,我站在门前问他,“还是你想一个人睡客房呢?” 他自然是不说话的,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我微微嘆息,抬手摸了摸他消瘦白净的脸颊:“跟我一起吧,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安稳的。” 我推开门,拉着他柔软冰凉的手,引着他走进去。可他却在看清楚卧室的那一刻愣住了,手指在我掌中略微动弹了一下。 “怎么了?” 我回头望着他,他睁着大大的杏仁状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去,壁挂电视,天花板,地毯,床……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逐渐淡了下去,他后退几步,突然喃喃道:“……这里……这里是……” 他摇着头,神情变得十分痛苦:“好难受……这里……好难受……”他说着,抱着脑袋呜咽无助地跪在地上,企图用额头去撞磕电视柜的边角。 他醒来之后一直都是乖顺的状态,冷不防失了控,歇斯底里地喊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还要去撞柜子,这让我大惊失色,忙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紧紧搂着他的腰,控制住他的动作。
第174页 “怎么了?小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痛苦地在我怀里挣扎,呜咽着:“痛……好痛……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痛?”我紧紧抱着他,“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 他瑟缩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颤抖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很痛……” 他垂下手,揪紧了我的衣服,青白的嘴唇哆嗦着开合,那么悽惨可怜的样子:“……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求求你……我不要在这里……”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凝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话。 他不再麻木,不再空洞,可是他是哭着求我的,他是无助地抓着我的衣袖求我的。 我说不出那种心痛的具体感觉来,我只是胡乱地替他擦着眼泪,一遍一遍安慰他:“没关系的,小霖,没关系……我们不住这里,好不好?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住这里……你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 他还是在我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再去看那张大床和雕花的床腿。而是把脑袋埋进我怀里,畏惧地紧闭着眼睛。 我拍着他的肩膀,心情十分复杂。 我知道,他一定是对这个禁了他许久的房间阴影深重,大脑中封存的印象在看到这间卧室的时候告诉了他这里的危险和可怖。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那么痛苦。 可是我看着他在我怀里微微发抖的样子,他虽然被刺激得不再如木偶般麻木,却也没有想起我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所以他才会在我这里寻求保护和温暖。 这让我多少有了些可悲的幸运感。 他不想记得我,所以他对自己的那些记忆选择了回避。我知道,他如果记起来那些事情,一定再也不会宽恕我,更不可能让我这样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嵴安慰他。 我之所以还留在他身边,是因为他本能地选择淡忘我。 我给了他太多的痛苦。 这时候我甚至有些极度可耻的想法,我甚至希望他能这样下去,一辈子这样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打开那个记忆的潘朵拉盒子,永远,不要想起我曾经犯下的罪业。 我想陪在他身边,就算他失去记忆,疯了傻了,我也不会离开他。我只是害怕,怕有朝一日,会看到他对我露出痛恨入骨的表情。 我带他去了隔壁的客卧,他在我怀里发抖了好久,才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我就起身替他倒了杯水,在自己先抿一口,试了试水温,然后再递到他唇边,一点一点餵给他喝。 等热水喝完,他也出了一身的虚汗,我摸了摸他微凉的额头,放柔了声音问:“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他看着我,然后迟缓地点了点头。眼睛里还是懵懵懂懂的,但却不再空洞无光了。 我放下水杯,摸摸他的脸颊:“那就睡觉吧,你也累了,该好好休息了,来……” 我替他脱了外套,又放平了枕头,安顿他直到他安静地躺下,这才松了口气。 我守着他,等他睡着后才去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的很熟了,我摆放衣服和关手机的声音并没有吵醒他。看来他真的是累坏了。 卧室的灯光已经调的很昏暗了,他蜷缩着睡在那里,就像窝里的小动物,我支着脑袋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他的皮肤一向都很好,在这样的光线下,更是连毛孔都看不见。 他是背对着我睡的,这让我多少有些难过,我想伸手让他翻个身,可是又怕吵醒他,想了想,我还是下了床,抱着枕头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然后面朝着他躺下。 我不曾想到自己会做出那么孩子气的举动,如果被他看到了,不知会怎样捧腹嘲笑我。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了。 这些笑容只是在我记忆里的。 我伸出手,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可是碰到他的时候,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往后缩了缩,最后竟然翻了个身,又拿后脑勺对着我。 我僵在那里,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现在怎么样?难道还抱着枕头再绕回去?那万一他又翻身过来呢? 最后还是嘆了口气,靠过去,从背后环绕住他,把他单薄消瘦的身体带进怀里。他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也没有什么危险后,便不再动了。 我稍稍舒了口气,把下巴抵在他细软的头发上。然后抬手熄灭了檯灯。 “小霖。”我在他颈边吻了吻,轻声道,“晚安。” 闭上眼睛的时候,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我在这片寂静的夜中,突然有了一丝老人般的疲倦和乏力感。 这十年时光如同一场荒谬的梦境,如今我站在这个梦境的顶点,金钱名利都握在了手中。当我在小小的旧房子里,吃着妈妈烧的隔夜的白粥时,我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把整个t城的车水马龙,繁华如梦踩在脚下。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没有人陪在身边,也没有退路。 在我最穷困潦倒,四处碰壁的时候,在我眼见人情冷漠,官场骯脏的时候,我虽然困顿无助,但是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知道自己要往上爬,知道自己要不择手段地出人头地,然后我才可以让那些不肯正眼看我的人,一个一个,跪在我的面前。
第175页 可是当我将那些人的嵴椎全部踩断的时候,当我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时,却发现自己无所适从了。 我并不喜欢这个圈子,可是我因为仇恨,已经踏了进来,并且再也不可能轻易退出。 那些本应该花二十年三十年去打拼的功绩成就,在短暂的数年内就落入了手中。可是我没有任何成就感,我只觉得眼前渺茫,不知剩下的人生应该去做什么。 难道以后的十年,二十年,直到最后,我都要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在这个我无法改变的骯脏墟场里,过完我的一辈子吗? 这样的想法令我不寒而慄。 我无法向杀害我妈妈和兄弟的人报仇,因为我根本恨不了他。我无法退出这个令我疲倦的棋局,因为我已身陷其中。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那些人生都像是平白无故的,像是多出来的。 我只觉得我已经将要耗尽所有的锐气和锋芒。我的年轻和干练是表面上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胸腔下面,是怎样的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jj又半天回复不上,我先去吃饭……吃完看看能不能回,挠头~ 以为接下来happy治癒的都去面壁,美的你们,人家脑袋瓜子没磕傻呢,随时都能想起来,缓口气儿别给当福利了啊,这群倒霉孩子,捏脸~ 95 95、95 ... 我无法向杀害我妈妈和兄弟的人报仇,因为我根本恨不了他。我无法退出这个令我疲倦的棋局,因为我已身陷其中。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那些人生都像是平白无故的,像是多出来的。 我只觉得我已经将要耗尽所有的锐气和锋芒。我的年轻和干练是表面上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胸腔下面,是怎样的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半夜的时候,祝霖做了噩梦,我被他的哭喊声给吵醒,我慌忙打开灯,他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全是汗,额发也粘在头上,嘴里不停喊着:“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我想抱住他,可是他一碰到我便惊恐地退开,尖厉地叫了起来:“不!不要,我求你了……我求求你……” “小霖!小霖,你醒醒……”他痛苦的样子让我无比难过,我焦急地叫他的名字,试图让他醒来,“小霖!醒一醒!” 他终于是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蒙蒙的都是水雾,眼角停着的泪水也淌了下来,他看着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反应,我害怕他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再次变得沉默寡言,空洞麻木,我小心翼翼地唤他:“小霖……” 好在他并不是毫无反应,而是微微瑟缩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好久才抖出一个字:“……蛇……” 我蓦地一凛,祝霖看着我,眼泪不停地往下淌:“有蛇……好多蛇……” 那时候的心情真的难以言喻,我喉咙哽塞,将瑟瑟发抖的他紧搂进怀里,我摸着他头发,眼睛也逐渐红了,只能沙哑地安慰他:“没事的,只是做了噩梦而已……不会有蛇了……再也不会有蛇了……” 他还是那么无助地发抖,连嘴唇都是青白的,我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紧紧拥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安慰他:“蛇被拿走了,没有蛇了……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颤抖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人也渐渐安静了,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很久之后,终于带着未干的泪痕合上了眼帘。我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只觉得心如刀绞。 等他终于睡着,我轻手轻脚地把他安顿好,替他盖上被子。然后走出卧室,打了个电话给手下的老郑。 “三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道:“那个刘景明,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给我带过来,我要亲手杀了他!” “三爷!这,这不太好吧……他好歹也是沈二少的人……” “我他妈管他是谁的人!带过来!利索点!” 挂断电话之后,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独自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件事的罪责并不在刘景明,而在于我自己。是我亲手把祝霖交给了他,是我想借他的手杀了他。 我知道刘景明不是个好东西,也知道祝霖落到他手里会生不如死,可是那时候仇恨压过了理智,我只想为我的亲人报仇。 扪心而问,我没有任何怪罪刘景明的理由。之前沈蓝安抚我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刘景明做的事情的确禽兽不如,你若是怪罪于他,我代你罚他便是。” 那时候我的回答是:“我不责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做出这种混帐事的人是我,没理由迁罪任何人。” 现在我的想法仍旧是这样的,错了便是错了,怪不得别人手段变态,要怪只能怪自己头脑犯浑。 我不怪刘景明,然而我恨他。这正如我不要沈蓝责罚他,但并不意味着我放过了他。 和我结下樑子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看一看那些立在墓园里的石碑就知道了。 然而刘景明毕竟是沈蓝的部下,沈蓝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暗处总还是为闯了大祸的手下撑了一把保护伞,要把他揪到我跟前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第176页 可是我不急,我可以等。 更何况,在他还没有落入我手中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祝霖对任何事情都懵懵懂懂的,但周熙晨说过,他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失忆,他只是自己想要回避,不愿意想起而已。 而一旦他想起来了,那么—— 我闭了闭眼睛,不愿想下去。眼前虚幻的宁静实在太过难得,就好比现在,我坐在花园里,身边的他低头凝视着池子里的游鱼。冬日暖暖的阳光透过枯零的残叶落在我们身上,斑驳而祥和。 “小霖……” “……”祝霖转过头来,安静地望着我。 我朝他微微笑了起来:“你……讨厌我吗?” “为什么要讨厌你?”他睁着漂亮的杏仁眼,灰色毛衣下雪白的绒毛翻领被风吹动。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曾经,很对不起一个人。” “……” “……我都快把他害死了。”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害死他,你恨他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不知是何感受。对,我是恨他,他害了我最重要的亲人,朋友。可是,比恨更深的,却是无法割捨的另一种情愫。 静了一会儿,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爱他。” “那他现在呢?他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你刚才说你快害死他了,那他现在,是不是逃走了呢?” “……是啊。”我终于嘆息着说,“他逃走了,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的视线落到遥远的云海处,然后轻声说:“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我不害怕面对自己的罪责,但我害怕面对他的仇恨与伤心,更害怕他的记忆回来之后,他会彻彻底底地离开我,留也无法留住。 我不止一次有过这样可耻的念头,若是,能一直和祝霖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呢…… 让他骗自己一辈子,也骗我一辈子。 这样,算不算一种重头开始。 可是,我没想到这场安静的梦,只是短短的几个星期就结束了。 那天祝霖在楼上睡觉,我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突然接到了管家的通报,说是有个警察想要见我,正在门外侯着。 我正看得入神,听到这样耗子急着见猫的事情就觉得可笑,警察?警察也他妈能管到太岁头上? 我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是不是局长啊?是局长让他在外面侯着,我吃过晚饭再抽空见他,不是局长就让他哪儿来回哪儿去。没功夫理他。” 管家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三爷,她说您一定会想见她的……” 简直是笑话。我拧起眉:“真有意思,我凭什么会想见条子?” “她……她说……她叫梁舒榕……是,是问三爷您来要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滑冰被鞋帮磨破了小腿,我靠,真丢人…… 96 96、96 ... “她……她说……她叫梁舒榕……是,是问三爷您来要人的。” 这时候我才终于微怔,半天想起已经许久没有让祝霖和外界联繫了,夏志英绵羊脑袋,倒也好说,可是事情太多,我竟忘了还有梁舒榕这个人的存在,不由地倏忽站了起来。 “让她进来!把她带到二楼客厅来!” 要说这个梁舒榕,也是害死我兄弟手足的罪魁祸首之一。之所以能让她活到今日,无非因为我之前一心一意在祝霖身上,而且她毕竟是九分处的人,刀子若是挥大了,只怕也不好收拾局面。 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得到祝霖在我这里的消息,并且为了他,独身一身到我家里来。 我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着面前的梁警官。 她背嵴挺的直直的,嘴唇紧抿,没有任何一丝官腔,也没有任何的软弱。 我之前是让人调查过她的,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人,她肩膀上的警衔全部是她用血汗换取来的,不存在丝毫水分。进入九分处以来,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个案底极其干净,为人极其磊落的女孩。 她的血性和刚正,是我曾经试图达到的。可是我毕竟是和这条路背道而驰了。对于梁舒榕这个人,我除了暗自的佩服之外,也有着一些苦涩的妒慕。 她今天是单枪匹马来的,我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于是便令那些保镳和僕从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摊开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沙发,淡淡对她说:“坐吧。” 她依旧直挺地站着,连嵴樑都不曾弯一下,单刀直入地就对我说:“程先生,废话也就别讲了,我今天来,是问你要人的。” 我挑起眉尖:“要人?有点意思,你想要谁?” “你少跟我装蒜!祝霖呢?!他在你家是不是?!” “梁警官,您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现在说话都得讲究一个有凭有据,您莫名其妙跑到我家里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在家藏人,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第177页 “别噁心巴拉地和我来这套!我告诉你!祝霖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他妈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我冷笑:“你倒说说,我能对他做什么?” “你这种变态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他妈知道!” “不知道还在这里嚷嚷些什么呢?”我淡淡道,“敢情您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做,拿我当作消遣?” “程维!你别给我嘴硬!我调了祝霖他们小区的录像看过了!他没有消息之后,你曾经到他家去过一趟!他家的客厅里全是血,他养的那只狗是被你弄死的!” 我笑了起来:“是又怎么样。您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吗?” “你——!” “还是梁警官想为了一只狗,立案侦查,给我定个十恶不赦的罪名呢?” “程维!你他妈别太过分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没人知道,真要狠了心来整你,我还是有证据的!” 她的这种威胁太小儿科了,唬唬普通的罪犯还差不多,想唬住我,却是白日做梦。 想也知道她指的证据是当初祝霖透露给她的那些,那些内部漏出去的资料确实给我们造成过很大的损失,可是我的兄弟和部下们已经用血和命填补了这个大窟窿,想再扳倒我,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我平静地说:“梁警官,凭你那几张破纸头破证据,就想把我整了吗?如果木头做的斧头能凿穿钢铸的大船,那我这几年真是算白混了。” 梁舒榕恨的咬牙切齿,简直快跳了起来:“程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淡淡道:“梁警官,您也不要生门不走走死门。” 这回是真的惹急了眼前这位,我琢磨着她会不会从哪儿折腾出一把枪来毙了我,当然前提是她有这个能耐。 不过她咬的牙根作响,最后只是怒不可遏地大叫了一声,抡起拳头砸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砰!”的一声巨响,我挑起眉尖,眼见着水晶茶几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竟硬生生裂开几道纹路来,而梁舒榕捏紧的拳头也是鲜血直冒,不由啧嘆:“您看看您,这又是何必。” “程维!我今天他妈的告诉你!要不你让祝霖出来见我!要不老娘今儿就杵你这儿不走了!咱公的走不来,私的有的是办法!” “随您高兴吧。”我微笑道,“如果您指的办法,是在我这里赖着不肯走人,我是无所谓的。不过麻烦您自己备好茶点,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恐怕没有闲食可以招待您。” 说着我施施然起身,迳自往楼上走。在别人面前做出好整以暇的做派是我的强项,哪怕心里波动再大,脸上仍旧可以装的波澜不惊。 可是走了没两步,我就发现梁舒榕竟然跟了上来,不由顿下脚步:“您这是做什么?” “我跟着你,怎么,你不是无所谓吗?”梁舒榕颇为挑衅。 我强压下愠怒,一字一顿地说:“这倒有意思,我去洗澡,您有兴趣参观吗?” “无所谓。”她耸耸肩,“需要我给你搓背吗?” “梁舒榕!”我看她说着就要往楼上走,想起祝霖就在楼上的卧室睡觉,不由又急又怒,拧着眉头道,“你别给我自讨没趣!” 她眯起猫一般的眼睛,狭促警敏地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不愿意我到楼上去?” 我暗自咬牙盯着她的脸,我从小到大就没和女人动过手,但我觉得今儿她要再给我较真下去,我就得叫保镖进来把这个疯婆娘拖出去了。 “他在楼上,对不对?”梁舒榕见到了端倪,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你把他关楼上了,对不对?” 我还来不及回答,她就朝着楼上焦急地大喊大叫起来:“祝霖!你听到没有?我是梁舒榕!祝霖!” 我蓦地变了脸色,一把按住她的肩,阻止她发了疯似的往楼上沖。现在我开始后悔之前为什么想让僕人和保镖统统撤下了。我的确是自保有暇,她就算带了枪枝也未必能伤我分毫。 可是,她的目的并不在伤我,而在于带走祝霖。 我紧绷着脸,面色不善地阻止梁舒榕放肆的动作,脸上虽然依旧淡漠镇定,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有多紧张,担心祝霖会被她吵醒,会循声而来。 缠斗之间,我突然听到身后地板吱嘎的声音。我的眼皮下意识地就跳了两下,就像当年推门进屋,看到妈妈倒在血泊之中那样。 砭骨的寒意和不安涌了上来。然后梁舒榕突然不动了,呆呆站在那里,试探着叫了一声:“……小祝?” 我几乎是仓皇的回过头,看到祝霖赤着脚站在楼梯上,睁着漂亮的杏眼,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和梁舒榕。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几秒的死寂之后,我和梁舒榕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梁舒榕忙着冲上去,拉着祝霖的手说:“小祝!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祝霖错愕地看着她,半天答不上话来。 梁舒榕急得直跳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怎么了啊?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走……好不好?我带你回去……”
第178页 祝霖的眼神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朦胧,最后似乎是头脑又开始作痛了,轻轻地“嘶”了一声,抬手摁着额角,脸上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这段时间经常这样,总有会想起什么来的预兆,然而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令我不安。我的眼皮跳个不停,梁舒榕不明原委,紧张地拉着他的手:“你头疼?怎么会头疼的?他是不是打你了?” 祝霖不说话,只是愈发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梁舒榕刚想说什么,突然瞥见他颈边烧伤未愈的火烙印,愣了几秒钟后,声音尖锐的仿佛石子划在玻璃上。 “程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这个变态——你——”她一把卡住我的脖子,气得脸都扭曲了,“你怎么可以——” 祝霖原本已经疼的不行,看到梁舒榕对我动手,扶着额头步履踉跄地上来劝阻:“放开他,你做什么?” 他说着就要拉开我和梁舒榕,可是我们俩争斗的力道和动作都太过暴烈,我的反抗和她的进攻都来不及收敛力道,祝霖冷不防被挥开的胳膊肘击中胸口,不知是我打到了他,还是梁舒榕打到了他,总之等我们两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虚弱的身子已经跌摔在地,后脑狠狠地磕向了楼梯转角处最尖锐的地方。 “砰!”的一声闷响。 我和梁舒榕都立刻停了下来,愣愣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祝霖。最后是梁舒榕先反应来,连忙弯腰抱起他,手在他脑后一抹。 我只看了一眼,脑袋中就嗡的一声,踉跄着后退——那是,一手的鲜血…… 97 97、97 ... 四周围着落地镜子的房间,交缠的肉体,罪恶的气息。温室里巨大的铜制鸟笼,烧得通红的烙铁,鳞片滑腻的蛇。 浓重的墨色一笔一笔描摹出地狱的场景,我身陷在其中,但觉百骸俱碎,痛不欲生。混沌之中睁开眼睛,看到姐姐静静站在笼子外,隔着一道道昏黄的铜条看着我。 “你以为我会费尽心思把你爸妈送出国吗?别笑死人了。” “那架飞机不是飞往大洋彼岸的,而是飞往地狱黄泉的!” “……十二次整容,为的只是抹去脸上与你和你父亲相似的地方……” “祝霖……我恨你……” 我蓦地惊醒,头疼的好像要炸裂一般,眼前光影模糊,只见得一个朦胧的人影在晃动,我本能地就往后退了退,背嵴却碰上了床柱。 “小祝……” 那个人向我伸出手来,我无处躲避,被她紧紧握住了肩膀。 “小祝……你怎么样?是我,我是梁舒榕,你看着我,别不说话,别吓我啊……” 梁……舒榕…… 我皱起眉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清晰。我坐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四周的摆设都十分的熟悉…… 是了,我能想起来,这些天我一直住在这儿……和……和程维一起。 程维。 颅内又是狠狠一阵揪疼,我连忙扶住额角,冷汗慢慢地淌了下来。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断仿佛开了闸一般,疯狂地涌回脑海里,凌乱拥挤,几乎要把头脑给撕裂胀破掉。 我在刘景明家里生不如死,然后是……程维突然闯了进来……后面的事情记不清了,再醒来的时候是医院……周医生说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去,但是程维却把我带回了家…… 这些,我都记得的……我都记得。 “小霖……你讨厌我吗?” 瑰丽的火烧云映在湖面,四周起了萧瑟的风,吹得我领子上的毛边微微拂动。 “……我曾经,很对不起一个人。” “我都快要把他害死了……” “可是,我爱他……” 湖水中的夕阳云影如同火焰般触目惊心地燃烧开来,一直烧到我的记忆深处。 我睁大了眼睛,额前已经满是虚汗。 梁舒榕焦急地跪在床旁边望着我,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我终于慢慢转过头,动作迟缓地打量着她,然后目光一点一点往后移,落在了一直没有作声,但脸色已是苍白的程维身上。 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现在的绝望。正如我知道,他已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逐渐回复的记忆一样。 “小祝……”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这回是凝视着天花板,一个人静了很久很久。 头脑越来越清明,那些零散的片断也被串连完整。喉咙却仿佛被橄榄哽住,酸涩至极,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突然想起那片生长着茂盛火烧云的湖面,我趴在湖边看着游鱼曳尾,程维坐在我身边,修长的腿上搁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为什么要记得你的罪,你的仇恨与疤伤。 明明只是几日前的简单幸福,现在却好像隔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我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为何会打开了记忆的匣子,不堪回首的污秽记忆又疯狂地占据了大脑,鸿沟深深划在我和他之间,这时候才突然明白,他当时为何会望着遥远的云海,喃喃自语般说着:“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希望,他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179页 这样,或许,也算是一种重新开始。 梁舒榕要带我离开这里。她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小祝,我带你出去……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会让他再关着你,不会让他再这样对你……” 我坐在床上,垂眸宁静地看着她,就像一具死尸似的,什么动作都没有,任由她抓着我的手。 “小祝……” 过了很久,我才淡淡地,声线毫无波澜地开口,慢慢说出一个字:“……好……” 这是程维的家,我知道,若是他想拦着我,不让我离开,那么即使做再多的挣扎都没有用。 可是我本能地感觉到,他并不会阻止我走。 这些天和他在一起,历历在目的都是他高大,却日渐消瘦的身影。那张英俊依旧的脸庞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狠戾决绝,望着我的时候,眼底有些小心翼翼地,甚至可以说是伤心的神色。 虽然有些偏执地可笑,但我隐约觉得,他是真的不会再伤害我。 我在他挺拔的身影里看到了疲惫,在他本该年轻傲慢的眼眸里看到了老态的软弱。 这个时候,我甚至会有一点点心疼他。 他和我付出的青春一样多。 一路上樑舒榕都在和我说话,可我并没有听进去。没有僕人或是保镖拦住我们的去路,他愿意把我从这个牢笼里放出去。 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当一个懂得如何放手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如何珍惜。 可是当我们学会了放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我也好,他也好,那些本该好好珍惜的东西,都随着过去种种,再也回不来了。 穿过重重叠叠的紫藤萝花架,走出了别墅大门,梁舒榕的车就停在外头。正要上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急促地跑步声,我回过头,看见程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的头发被吹的乱七八糟的,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很是狼狈的样子。他似乎是不敢靠近我,怕自己一过来,我就会嫌恶地转身离去一般。 他只是停在十步开外,很渴望,又隐忍着不再迈出一步。他只是那样看着我,困兽一般的表情,好久好久才开口,轻轻喊了一声:“小霖……” 他的声音很嘶哑,在冬日萧瑟的风中可以说是微不可闻。 然而我却觉得,心脏仿佛被鼓槌擂中一般,震颤得厉害。这些年以来,心疼他,原谅他,已经逐渐成了我的习惯,可是我知道,这一次不再是简简单单一个习惯,就能弥盖去那些伤疤了。 “小霖……”他还是那样轻轻唤着我,有些渴望,但更多的是难过。 “你他妈干什么啊?还想揪着他不放?”梁舒榕并不明白我们之间的事情,柳眉怒竖地嚷了起来,“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他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待他?” 程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是看着我,深刻的眉弓下那双褐色的眼眸一直都在凝视着我。 我生怕他在梁舒榕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仓皇地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就想上车离开。 “小霖……”他按捺着微微颤抖的声音,然而仍旧是哽咽着的,“你为什么……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呢?” 你为什么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呢? 我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握紧了拳头,指甲却陷入掌心,痛得厉害。 ——他逃走了,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明明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原原本本的把那些事情回想起来。 可是那时,不管是的我也好,还是他也好,为何还要那么傻地欺骗着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呢? 梁舒榕外粗心细,看着我神情恍惚,答非所问的样子,便就不再执意追问我,她的善解人意让我稍稍地松了口气。 她替我收拾了许久不用的房间,临走之前,她对我说:“小祝。以后不要再和那个人来往了。他很危险。” 我没有说话,梁舒榕以为我是不肯答应,稍微有些着急:“你还想和他有交集吗?你看看你自己,你都成了什么模样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给弄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抬起眼帘,微微地笑了,笑容却有些虚弱:“如果我死了,你替我收尸么?” 梁舒榕一噎,半晌才负气道:“祝霖,你别那么自暴自弃好不好?!有什么事是挺不过来的呢?” “……” “别再作践自己了,离他远一点,再也不要和他有接触了。”她顿了顿,眼眶略微有些发红,“如果你死了,我会难过的。” “……”我静静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梁舒榕轻声说:“我不想让他继续伤害你,小祝。我很在乎你。” 其实后来想起来,这算是梁舒榕第一次和我吐露心声,要让一个女孩子主动说出“我很在乎你。”事实已与告白无异。 但是那时候的我,真的是心力交瘁,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妥。很多年后我会想,如果当初我及时地察觉到了她的心意,并且在我们都能控制的局面下加以阻止,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有所不同呢?
第180页 我合上了眼帘:“……谢谢你,梁舒榕。但是以后,不要再为了我去找程维了……” 梁舒榕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他真的会杀了你。” 她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站了很久。房间在之前已经被梁舒榕整理过了,属于夏志英的东西都已被全部带走,屋子里空荡荡的。 这是他出国之后,我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很多事情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似乎是我刚刚把夏志英送走,然后一个人回了家,什么曲折都未曾发生一样。 可是我知道,牧牧再也不可能出来迎接我,爪子搭着我的膝盖,一个劲儿地摇尾巴了。 我坐在寂静的客厅,想起了牧牧,想起了夏志英,然后是我的爸爸妈妈……其实我的父母,他们一直都是疼我的,年少时桀骜不驯,以为自己的选择总是对的,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去争取所谓的“永远”。 可是这场感情太过沉重,几乎已耗尽了我全部的生命。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要哭着劝我离开他,离开程维。 她是懂感情的人,她受过的伤害让她明白这种东西的可怕,她拆散别人的家庭,虽不能算是个好女人,但她是真的在乎我,我是她唯一的骨血。 可是我到底,还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现在那些爱我的人,都一个一个地在时间里淡去了,我的爸爸妈妈,少年时的程维,我印象里的姐姐,夏志英…… 我曾经那么执着地迷恋着一个人,可是如今,我所拥有的,不过是满屋子的冷清和落寞。 夜里很难睡好觉,合上眼睛便能看到那地狱般的场景。即使开着灯也觉得很畏惧。 我是真的痛怕了,我从未想到,自己落得今天的局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拜我的姐姐所赐。是她的阴谋,算计,仇恨,让我和程维走的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程维所受的苦楚,的确没有什么,比被曾经深爱过的,信任的人背叛更痛苦。 想到这里又觉得很难过,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知道那些表象之后的阴谋。我原可以向程维解释,告诉他真相。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背叛过他,没有戕害过他。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一旦把事情和盘托出,程维必然会失去控制,他必然会亲手杀了我姐姐。 祝霏,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虽然害过我,虽然记恨我,但是她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血浓于水,我无法将她往火坑里推。 既然程维已经认为人是我害的,并且向我复了仇,那么,就让这些阴谋延续下去也好。至少,程维他不会再向别人下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受到和我一样的折磨。 这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夜半无眠,口却有些渴,我起身去客厅到水喝,路过窗前时往外一瞥,不由地愣住。 不知是何时下的雪,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路灯昏黄,晕照得雪地朦胧干净,鲜有足印。屋檐瓦上,树梢阶前,还有停泊着的车辆上都均匀地铺着一层白雪,那么安详,宁静。 我捧着热水杯子,端的就有些看呆。走进几步来到窗前,却又发现路灯下竟然还有一个静静站着的人影。 我握着水杯的手一下子捏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把话筒还给小祝,程程~~~你该好好休息了,来~~~跟外婆回家喝润喉茶,让你老婆替你接着讲~~~ 另外是广告时间(滚= =)——那条狗对月狂吠:“老子想要钱啊!老子想要美男啊!老子想要统一世界当国王啊!我擦尼玛的,上流社会都他妈五行缺德啊!!下流社会都他妈五行缺钱啊!!像老子这种在缺德和缺钱中上下撺掇,为了一只包子或者一口香菸玩命的苦逼,你们这群五行健全的人类懂个p啊!!!!” 妹纸们姐夫很快就要进入狮窟遗址啦!!!进入狮窟后面的内容是全新的啦!!和原来完全不一样!!赶紧跳传送门呀妹纸们!!!!以后就在这里mj下写文啦!! 妹纸们!!被困兽虐了的就去收藏姐夫呀!!姐夫会负责治癒你们的!!!!打酱油组:幼年版安民有!!幼年版小霖有啊!!! 98 98、98 ... 我捧着热水杯子,端的就有些看呆。走进几步来到窗前,却又发现路灯下竟然还有一个静静站着的人影。 我握着水杯的手一下子捏紧了。 那个人影很熟悉,高大挺拔,但消瘦了很多。他一直凝望着我这个方向,下了这么大的雪,却连把伞都没有撑,只是那么安静孤寂地站在雪地里,橙色的菸头光亮一明一暗。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隐到旁边的黑暗之中,只是杯中的水汽蒸腾起来,熏在眼睫上,却渐渐地,有了些潮湿的意味。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拉开窗帘,程维已经离开了。我下楼拿报纸的时候,看到昨天他站过的路灯下有一些凌乱的脚印,还有许多抽剩下的菸头。 我知道他这些年的肺一直都不太好,和他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动不动就咳嗽,周医生似乎也叮嘱过他很多次,可他还是没有把烟戒掉。 他从来都是那么死心眼的人,也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如果哪天他死于肺癌了,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第181页 只是,如果哪天他真的死了……那么,我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没有再想下去。 转身离开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记起了他似乎是很少在我面前抽菸的。 当年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陪着我,偶尔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最后也总会忍住不抽,那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是有些孩子气的可爱的。 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我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本纪录片,讲的是两个英国人收养了一只野生小狮子,小狮子长大之后,他们不得不把它放归自然。后来,那两个英国人想要再去森林里看望那只长大的雄狮,可是周围的人们都劝他们,说狮子长大之后,一定早就不记得他们了,会把他们当作入侵者咬死的。可是那两个人最后还是去了。 故事的结局很圆满,放归的狮子竟然还记得曾经照养过它的人类,它热情地扑上来,前爪搭在他们的肩上,就像久别重逢的故友,甚至还把自己的妻子介绍给他们认识。 我曾很傻很傻地以为,世上的一切都应该像这个故事一样,有着感人而完美的结局。 可是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程维曾经也像那只小狮子一样,有过温驯,甚至可以说是可爱的一面,可是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却不再如从前那样,而是用它的利爪和獠牙将我撕咬得血肉模糊。 我就算还记得他温柔驯良的样子又如何? 受过这样重的伤,我怎么可能还有理由说服自己,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这两天的大雪一直都没有停,t城是座商业大城,但是农业却是几乎完全仰仗于外省的,这几日交通运输不便,蔬菜作物的价格便大大地上涨。我对着那四块钱一斤的,蔫了的烂青菜叶子,实在狠不下心来花这个冤枉钱。再加上这几天出门不方便,我干脆就窝在家里,从床底下抽出泡面箱子,一日三餐靠康师傅给我打理,日子过得十分萎靡。 我精神和身体都已经不太好了,连续吃了几天方便面,更是难受的不得了,嘴上起了泡,胃也时常会隐隐作痛。 这天正思量着出门去买点吃的凑合,一开门,却蓦地发现门外放着两大包新鲜的水果蔬菜,还有一些鱼肉。 莴苣的叶子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一看就知道是刚刚送来的。我站了一会儿,走出门外,忍着心里的苦涩和愠怒,喊了两声:“程维!” 没有人应,雪地上只有几行浅浅的脚印,弯弯曲曲的,却再也不曾回头。 我没有理由收他的东西,更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于是将这些全部收拾了,虽然心痛但还是统统丢进了楼下的大垃圾筒,然后冲着无人的雪地大喊大叫道:“程维!你他妈给我看清楚了!谁要你施捨啊!你算哪门子好人啊!你这个混蛋!畜牲!王——八——蛋——!” 最后那一声是卯足了劲儿喊的,喊的楼上的大爷都探出脑袋来嘀咕“这是哪家的神经病啊”。 可是我却笑了,叉着腰站在茫茫雪地里,笑得差点岔了气儿,楼旁的车库聚拢了我骂人的声音,一点点回音传了出来,我听着只觉得很开心,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指名道姓地骂了他,也不知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此时是什么表情。 笑着笑着,脸上却有些湿热的痕迹,我抬手用力抹了抹,然后趁着声音哽咽之前闭了嘴,将那些苦涩又一点一点地咽了回去。 这之后的几天,程维都会坚持不懈地把那些新鲜的食材悄无声息放在我家门口,然后,我都会坚持不懈地把这些垃圾大张旗鼓地拿到楼下扔掉。 又吃了几天泡面之后,我打开门,终于没有看到每天那两袋碍眼的东西了。 程维大概是真的死心了,这样也好。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对着一碗香菇炖鸡味泡面和一碗笋干烧肉味泡面思量了好久,正琢磨着吃哪个不吐的可能性比较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我跑去开了门,外头的是房东张姐。手里端着一只大砂锅,隔着盖儿都往外窜香气。 我一愣,问道:“张姐,你这是……” “哦,这个啊。”张姐笑道,“昨天我妈说要来我家,我就炖了牛肉砂锅,结果今儿雪下大了,她来不了,我琢磨着吧,这么多牛肉我们一家三口也吃不下,就给你送来了。” 她边说边进屋,把砂锅给我搁在桌上,一眼瞅到我摆着的两盒泡面,就说:“哟,小祝,你就吃泡面啊?” 我还没答话,她就连连摇头:“这可不行,你不知道,这方便面里头啊,致癌物可多着呢,赶紧的,别吃了,赶回头姐再给你送点儿吃的来啊……” 我忙道:“不用了,张姐,这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都楼上楼下的,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啊,互相照应呗。” 张姐絮叨完就走了,我揭开锅盖,久违的肉香和蔬菜香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那牛肉已经炖的酥烂,白菜叶色饱满,粉丝也煮的十分筋道香滑,骨汤更是白嫩鲜醇,我一连吃了好几碗才捨得放下筷子。 这之后的几天,张姐都会顺搭着给我送点吃的上来,有时是几碟小炒,有时一锅煲汤,还有时是面条水饺之类的。
第182页 她每次都说是家里多烧的,一开始我也没有起疑,可是时间久了,就渐渐觉得不对劲,我记得张姐是四川人,可奇怪的是她给我送来的菜里没有一次是搁了辣椒的,更奇怪的是,她送的几乎都是我很爱吃的家常菜,比如银鱼蒸蛋,土豆饼,虾饺,南卤排骨…… 终于在这一天,当她送来一锅猪肚药膳煲的时候,我明白了——锅里汤汁乳白,猪肚脆嫩,黄芪,西洋参片,草菇,山楂一样不少。尝了一口,和程维当年和给我做的一模一样。 我把筷子反手重重拍在桌上,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狮子滴故事是之前胡桃在下面留言时讲到的,有视频的哟~ 99 99、99 ... 我盯了张姐家一整天,从晚上到半夜都没有动静,然而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却有个人撑着伞从雪地里过来了,看了那个侧影我就觉得心里发堵,眼眶也微微有些潮红。 他敲响了张姐家的门,把用保温袋子装好的食物递给张姐,然后又塞给了张姐一百块钱,低声说了句:“真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张姐接过钱和袋子,乐的合不拢嘴。 看到这里我算都是明白了,一时心里五味陈杂,那种又怒又恼,心烦意乱,苦涩难当的感觉很难说得清楚。 程维送完了东西,这就告别张姐,打伞准备走了。不知是怎样的冲动驱使着我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走到外面的雪地里,然后出声叫住了他:“……程维。” 他身子蓦然一震,猛然停住了脚步,几乎是仓皇无措地回过头来,在飘落的大雪中睁大了眼睛,怔怔望着我,半天才喃喃自语般地说:“……小……霖?” 我和他对视着,片刻的寂静后,我开口对他说:“你别这样做了,可不可以?”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站着,有些无措,有些难过的样子。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他不辨驳,过了好久,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眼底里的伤心和软弱让我觉得胸口隐痛,我别开脸,不再正视他,然后我对他说:“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呢?” “……” “你拿走了所有能够拿走的东西。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他困顿地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有些红了:“…我只是……想要补偿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在做生意吗?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能够补偿的吗?” 手臂上的伤疤还历历在目,我对他说:“程维,除了痛苦,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我们回不去了。” “……”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么算我求你的——放过我吧。”我静静望着他消瘦的脸庞,“十年了……程维,你想一想,这十年来,我们有过几天好日子呢?” “……” “我很懦弱,也很无能,我没有再多的勇气可以跟你一起走下去。”说到后面,嘴唇一开一合,心脏却逐渐麻木了,再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别再那么可笑了。你以为这些年的痛苦是几袋子蔬菜水果就能偿还的吗?” “小霖……” 我摇头打断他:“程维,你知道吗?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很害怕,你给我的除了承诺就是痛苦,可是我想要的是最简单的生活,是一个会好好陪着我,不会折磨我的人。这些,都是你做不到的。” “你曾经跟我说,想要和我重新开始,想要两个人一起努力,一点一点,回到过去,回到家里去……”我顿了顿,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可是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呢?” “家门的钥匙早就丢了。”我轻声道,“无论再过多久,我们都回不去的。” “程维,我不可能原谅你。” 说完这些话,我便离开了。程维站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跟上来。那些脚印一步一步深深地踩在脚下,如同过去的那刻骨铭心的十年。 数九寒天,凌厉的风刃裹挟着雪花敲在窗玻璃上。张姐又送来了今天的菜,是碎熘鸡块和鱼头豆腐煲。听着她絮叨着家里又多烧了菜,我只是笑了笑,等她离去后,将这些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里。 我知道,这是张姐最后一次给我送菜了。 这些天我生活的像个老头子一般,这具曾经在运动场上身姿矫健的躯体已经遍体鳞伤,动过手术的膝关节一到严冬就痛的利害。我不得不早早地沖好了热水袋,窝到被窝里去取暖。 由于程维的原因,我曾经接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工作都丢了,僱主们因为我突然不辞而别,大为恼怒,有些连该结的工资都没有给我结,我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非常尴尬的。 隔壁的刘阿姨是给人做传统手工贴花的,我在她那里揽了些零散的活儿,多少也可以拿一些零钱。 我靠在枕头上,棉被上头摆着要剪的图案和样例。我剪的很小心,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第183页 其实这个剪纸当初也是程维手把手教我的,念高中那回,我年前去他家里玩,他就在帮他妈妈剪窗花,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小熊造型的红色窗花,笨头笨脑的样子很是可爱。 即使到现在,我依然还记得和他靠在灯下剪窗花的那种温暖和宁静,虽然,这已经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下床去拿另外几张剪纸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那个身影在雪地里,虽然拙劣地隐藏在树丛后面,可还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能看见。 看着他在雪地里高大却消瘦的身影,我真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来。 程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让我的迷恋的正直认真的少年了,他也渐渐地不再年轻,不再锐利……我甚至能够在他伤心的眼神里看到疲惫和软弱。 他和我一样,也已经锋芒不再了。 现在的他成功,冷漠,心狠手辣,可是有时,我也会忍不住问自己,究竟是谁把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呢? 他曾经是那么善良干净,如果不是遇见我,他的整个人生一定都会不一样。他未必会像现在这么有钱,这么只手遮天,可是我知道,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他至少,不会连三十岁都不到,眼神里就已经有了人生历经的苍老。 回到床上的时候,我把床头灯调的很暗很暗,窗帘也拉拢了,做出了我已经睡觉了的样子。 气象预报说今夜的气温只有零下五度,程维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厚大衣,连手套都没有带,他再这么傻傻地站下去会冻死的。 我不希望他冻死。我不欠他,可他同样也不欠我。 感情这种东西,原本就不存在谁亏欠谁的,过去付出再多,都是自己甘愿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呢? 我在微弱的灯光下剪着贴花,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到大风呜咽着拍打窗户的声音。 图样里刚好有一只小熊的剪纸,我一刀一刀地小心修剪着,细小的纸屑纷纷扬扬从指间飘落,如同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一剪,又一剪。 小熊的鼻子出来了,眼睛出来了…… 一点一点地。 多年前两个少年手下的小熊窗花仿佛又回到眼前,笨头笨脑的样子,傻傻的,丑丑的,有些木纳的可爱。 我咬住了嘴唇,握着剪刀的手逐渐有些颤抖。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太过昏暗伤目,我望着那只笨拙的小熊剪纸,酸涩的眼睛里却渐渐地有了泪水。 隔在床头的收音机混着沙沙的杂音,大约是学儿歌的节目,稚嫩的童声念着浅俗的儿歌,通过模糊的信号呀呀作响。 一年一班教室里,我偷睡觉你告密,老师粉笔弹额头,白日梦中哭坐起。窗前花开人欢闹,年少无知无忧虑,岂如梦里长大了,再不知笑知别离。 程维,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希望,这些年的遭遇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等我醒来的那一天,我仍然趴在课桌上,老师丢来的粉笔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额头。 而你呢,你还在我旁边微微笑着,眼底满是青春,还有那些,我曾经以为再也回不来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妈妈说身体很不舒服,我不能回帖了,真的很抱歉,谢谢大家的体谅了,鞠躬。 100 100、100 ... 这间公寓其实是有些贵的,以前和夏志英两个人一同负担倒也还好。可如今我一个住这样的房子,实在是太过铺张浪费了。 我在城郊找了一间三十平米的廉租房,其实也就是那些农民别墅上头的阁楼。房价便宜,而且农户还养了信鸽,通过阁楼的窗户能看到扑棱着翅膀的白色精灵,倒也是很好的。 搬离了原先住的地方,程维再也没有来纠缠过,楼下也不再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我试着和夏志英联繫,不过他似乎是把程维之前和他说的话当了真,不愿接我的电话,每次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现在只有梁舒榕偶尔还会来看望我,和我说说笑笑,讲一些工作上遇到的人和事。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冰雪消融,春天来临了。 工作兼职学习之余,我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买一杯便宜的奶茶,躺在狭小的床上,望着窗外逐渐融化的晶莹冰凌,金色的阳光洒进静默的小阁楼,就这样听着辽远的鸽哨,休憩一个下午。 这样的生活,便已能令我满足了。 可是三月初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周医生的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犹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祝霖,你现在在哪儿啊?” 他的声音急吼吼的,语气沖的不得了,我愣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怎么了?” “妈了个x的,出事了!” 我突然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问道:“出什么事了?” “操!大事!你赶快到医院来一趟,就是程维以前总领你来的那家,快点!” 心跳咚咚跳的飞快,鼻尖上都起了冷汗,我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去医院干什么?有人生病了?” “生你妈的头病啊!程维脑子被钢管给砸了!我这不正往医院赶吗?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的,他妈的听护士的口气好像快不行了,你他妈赶紧给我滚过来!快一点!”
第184页 我只觉得当头一棒,一下子僵住了,脑海中嗡嗡一片,连气都顺不过来,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我……” “我个屁啊!你俩有什么冤雠都给搁一下!否则人死了你找谁啰嗦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周熙晨已经在门口了,今天他休息,没有穿白大褂,就简简单单的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理工科大学生。 一见我从计程车上下来,他狠跺了下脚,骂了句“这么慢!”然后冲上来拉住我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电梯里拽。 我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由他拉着我冰凉的手。周熙晨的脸色也很不好,嘴里骂骂咧咧的:“哪个工地的工人他妈的这么不长眼!撂个钢管都能给老子撂偏了!程维的头是他砸的起的吗?改回头不得被余家的人给当土豆儿削了!” “还有程维那个二货!我操他祖宗十八代的!真他妈能折腾!太厉害了!我太佩服他了!听到城中有家别墅今天在拍卖,跟火燎了眉毛似的开了车就要去买,妈的那段路整修施工呢,他车子开不过去,人也过不去,结果这孙子真他妈长胆,竟然直接往人家工地里穿过去了!” “我就纳闷了,他要什么别墅没有啊?整那么个小破别墅有什么意思?”周熙晨发狠地摁着电梯的示数键,末了干脆狠踹一脚,“操你妈!狗屁电梯!这么慢!” 我浑浑噩噩地听着,嘴唇青白得厉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被周熙晨拉着从电梯里跑出来的时候,脚下踉跄,仿佛觉得天地都是旋转的。 周熙晨一路跑到手术室外,逮了个护士就问开了。 那护士不知道状况,只是手忙脚乱地说:“程先生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徐主任在里给动手术,我也不清楚到底有多严重……” 周熙晨暴跳如雷:“你瞎了眼啊!望闻问切不会!普通察言观色他妈的也不会吗?!” 那护士吓得连连摆手,最后只说:“周医生,对,对不起啊,我真的没看清楚……只是看到推来的时候,头上几乎全是血……” 我听到这句,整个人都如同被电流击中,震颤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头上都是血…… 那该伤的有多重呢? 更何况程维的血是罕见的rh阴性血,他若失血过多,血库是很难找到相匹配的血型的。 我呆呆望着地面,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雪地里那个高大却孤寂的身影,那么执意倔强地站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窗户的方向…… 程维会死。 这个可怕的想法犹如一根尖利的针椎刺进我的头颅内,我痛苦地颤慄着,旁边周熙晨还在不停地骂人,可我却觉得他的声音在渐渐离我远去,我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一片空白,犹如那些他在路灯下悄然凝视着我的夜晚,四周白茫茫的,只有冰冷无声的落雪。 如果程维真的再也回不来了……那么…… 我这辈子,和他最后说过的一句话是什么呢? 我把他给我小心翼翼送来的菜全部都倒了,我站在他面前,骂他可笑,说他可悲。 在我和他的最后一面里,我只是在斥责他,只是在粉碎他的希望,在践踏他的悔恨和好意。 我跟他说:“家门的钥匙早就丢了。无论再过多久,我们都回不去的。” 我跟他说:“程维,我不可能原谅你。” 可是…… 我把脸埋入掌中,不可自制地哽咽了起来。 程维……你知不知道,我不可能原谅你……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啊。 我们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的在一起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没有勇气和立场,再抛开一切地去爱你。 但是,如果可以,程维,如果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是要让我用剩下的生命来换,我也愿意。 我不能爱你了,但是,我能把我最后剩下的,也留给你。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色警示灯终于熄灭了,我蓦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走出来的一个中年大夫摘了口罩,重重吐了口气。一旁的周熙晨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紧张道:“徐主任,他怎么样啊?” 徐主任疲惫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缓缓道:“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是……” 这句医院的託词象徵着什么,已是十分的清楚了。 后面的话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胸口好像被千钧重石狠狠砸了一样,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周熙晨竟然翘了个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在我病床旁边吃楼下买的麻辣烫,而且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我真的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手脚冰冷僵硬,下床的时候几乎是踉跄着的,把周熙晨吓了一大跳,目鱼丸子都掉在了地上:“喂,你做什么啊?不消停的话我再给你打一针镇定剂啊我警告你!” 我也恨我自己不争气,我真的不可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程维的生死置之不理。我紧紧抓着周熙晨的衣服,还没有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第185页 周熙晨连忙把麻辣烫搁一边,也不跷二郎腿了,手忙脚乱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道:“你干什么啊?要见他也不是现在见,还有,你别哭好不好?哭有什么用啊,又改变不了什么……” 我喉咙里好像哽了一枚苦涩的橄榄,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地摇头。 “我拜你了大哥,你冷静点好不好……呃,不对,大哥是程维……那要不大哥夫?还是大哥嫂?” 我的脑筋真的是转不过弯来了,为什么程维死了,周熙晨竟然还有心思说笑话? “要不这样,你要真想见他。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去,顺带帮我把这一保温杯的红菜汤给他。”周熙晨说着,拿过旁边柜子上的保温杯塞给我,“盯着他,让他趁热喝啊!补血的!” 我完全愣住了,半天才道:“……给他……送红菜汤喝?” “对啊。”周熙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一会儿还得回家,他在四楼的vip病房,我刚才去看过他,脑袋裹了好几圈纱布,跟个粽子似的,哈哈哈……” 他看到我的表情,又不笑了,咳嗽一声正色道:“你可别看他不爽揍他啊,他现在可金贵着呢,保不准被你推一下脑子就得震荡了。 我脑袋里乱成一片,僵了好久,才渐渐地感到知觉一点点地回到身上,明白事情似乎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问:“……程维他……没死?” 周熙晨呛了一下:“死?死不了!这位英雄福大命大,钢筋都戳脑袋了,竟然还没砸中要害,只是血出的多,看着吓人而已。” “可是那个徐主任说他尽力了啊,那不是应该……” “哦。这个啊。”周熙晨摆摆手,“别傻了,你压根就没听全,人家徐主任说的是‘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是程先生的侧脸给划的那个口子,保不准还是会留疤的。’你想哪儿去了?tvb看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心告诉乃们,这章是来搞笑的……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敲这章之前我在敲唐奈和他姐夫……掩面…… 101 101、101 ... 拎着保温罐子走进vip病房的时候,我的头脑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现在身上空落落的没什么力气,也受不起什么刺激了。 我推门走了进去,真不愧是t城首屈一指的大医院,里面设施齐全,装修精美,和带五颗星的宾馆都有一拼。 室内只亮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壁灯,我轻轻地走到床边,低头凝视着程维的脸。 我都不知道,他何时竟已这样消瘦了。 虽然依旧高大,已经英挺,可是那清倦的脸庞却犹如一笔单薄的墨线勾勒而成,笔锋到脸颊处急急地转偏,扫至下颚便就草草终了。 他的半个脑袋裹满了纱布,看上去是真的有些好笑的,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我就那么悄然凝视着他沉睡的样子,眼眶渐渐地红了。 程维,程维。 如果你真的合上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那么……我会怎样呢? 我是真的,无法看着你走在我的前面的。 “程维……” 我沙哑着嗓音唤他的名字,不知是怎样的心情驱使我伸出手,轻轻触碰上他的脸颊。 指腹处传来的暖意让我几乎要掉下泪来,这个时候我明白了,无论如何,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恨的了这个男人,他和我纠缠了十年之久,这中间的痛苦远远大过幸福,我已经把所有的精力和爱情都给了他,他的身上,有我失去的那十年青春如梦。 他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而是我生命里很沉重,很沉重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让他这样轻率地闭上眼睛,逃到另一个世界去。 我爱不了他,可毕竟,我也……放不下他。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是恍惚的,那种恍惚带着些温柔,带着些懵懂,就像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样,干净而清澈。 我心下酸楚,握着他的手便没有松开。他的眼里逐渐的有了焦距,我在他浅褐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好久之后,他有些虚弱地笑了,血色淡薄的嘴唇微微开合,有些自嘲的味道:“……我又在做梦了……” 他转动眼珠,目光移到我和他握着的手上,静了片刻,嘆息着合上了眼睛:“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至少还有一场好梦,肯施捨给我,真好……” 我再也忍不住,开口嘶哑地说:“程维,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真的是我,不是在做梦,你不是在做梦……” 他微微笑了:“你每次都是这样骗我的……然后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咬着下唇,然而忍了好久的眼泪还是在他虚弱疲惫的嘆息声中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微愣,随即缓缓睁了眼,有些发怔地望着我哭泣的样子。 “程维……” 他微微皱起眉头,脸色开始逐渐变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你……”
第186页 话未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连忙拍着他的背嵴帮他顺气,过了好久,他才喘着气盯着我,那眼神如同看到了微弱希望的困兽,虽然有些可怕,但却看的我连心里都一阵一阵的揪疼。 “小霖……”他开口叫我的名字,声音都是嘶哑哽咽的,“小霖……” 他喃喃着,颤抖着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我的眼帘,鼻樑,嘴唇,然后又从嘴唇,再一点一点地,仔仔细细,慢慢地触摸上去,仿佛是苍朽的老人重拾了年轻时丢失的珍宝一般。 他重复着我的名字,触摸着我的脸颊,然后眼眶渐渐地红了,我就坐在他的床边,无法移开视线地和他对视着,直到他如年少时那般温柔的眼眸中,慢慢的有了泪水。 “你回来了吗?你肯原谅我了吗?”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泣不成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那么伤心困顿的模样。他紧紧抱着我,把我带进怀里,多年来的伤痛让我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开来,可是当他温热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肩头,我还是停住了。 他一直都是那么孤高,那么倔强,那么坚强,仿佛有着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和骄傲。 可是,现在我知道,其实在这个男人沉重坚固的盔甲后面,有着的,不过是一颗布满伤痕的,不再年轻的心。 程维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我一勺一勺把汤餵给他喝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愣愣的,一双眼尾上挑的眸子直盯着我看,似乎连一分一秒都不肯漏过的样子。 这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我回头一看,竟然是程维的未婚妻李莉,她没有化妆,眼睛却是红肿着的。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顶着一头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然后就那么放声大哭着跑过来,扑到程维怀里哽咽道:“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你不能叫别人帮你去买吗?你不能绕着施工现场走吗?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是不是想吓死我?你是不是真的想吓死我?” 她哭到后面话都说不清了,只是紧紧搂着程维的腰,那么无助的样子。 我坐在旁边,膝头还搁着保温杯子。这个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一切都不再如从前了,我们走到今天,这份已经不再简简单单的关系着两个人,程维的母亲,李莉,夏志英…… 看着抱着程维大哭的李莉时,我隐约是有些羡慕她的。 他和她才刚刚开始,她能为了他放纵地在旁人面前就大哭起来。这是我十年来未曾有过的权利。 我和程维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份感情,躲避着家长,躲避着老师,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最终,却依旧躲避不了分道扬镳的命运。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程维脸上有些挂不住,略显尴尬地拍了拍李莉的肩,然后忐忑地望了我一眼。 我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戏码。 我和程维之间,再多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如今我心灰意冷,所能做的仅仅只是挂念着他,希望他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他和李莉之间的感情而有所波澜。 等李莉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她才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我,她和我只有当初在别墅的一面之缘,我记得她,她却并不记得我,只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这是……” 程维抿着嘴唇,我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些让我不安的色彩。当他开口向李莉介绍我的时候,那种仿佛要把真相都说出去的眼神让我突然觉得害怕。 于是我抢着道:“你好。我叫祝霖。” “……祝霖?”李莉微微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以前……那个祝家的人吗?” 我惟有苦笑以对:“是的,你还记得十年前就倒了的祝家?” “小时候和爸爸一起出席酒会,有很多次都见到过你父亲。” 我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李莉看了一眼保温杯里喝了一半的红菜汤,犹豫着问我:“你是程维的……” “同学。”我回答地很快,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可这个时候的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 我没有去看旁边程维的表情,我知道看着他的表情,一定会让我自己感到难过的。 我不想再为他而感到难过了。 离开的时候,我把保温杯递到了李莉手里,李莉只看了里面的内容一眼,就抬头问我:“红菜?” “嗯。怎么了?” “……程维最不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啊。”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你不知道吗?” 我愣了愣。这时候才忽然发现,其实与程维相处的那些年,一直都是他在习惯性地照顾我,保护我。 他知道我喜欢吃土豆饼,知道我胃不好,知道我睡觉的时候喜欢蒙着头……可是我呢,静下来认认真真地想一想,却忽然发现我连他讨厌吃什么菜,讨厌喝什么饮料都不知道。 李莉没有发现我微妙的表情变化,还在那里说着:“红菜和西芹是他最不爱碰的,他喜欢喝的是法式鱼杂汤啊……” 法式鱼杂?那是什么,为什么程维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呢?
第187页 这个时候程维开口打断了李莉:“好了,别说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半晌轻声道:“……小霖……” “……对不起。”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来,“我……我不知道你……” “别听李莉说的。”他凝视着我,轻轻道,“……把汤拿过来吧,我没有不喜欢。” 李莉瞪大了眼睛:“程维?” “把汤拿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容置否的语气。李莉把保温杯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程维接过来了,便自己一勺一勺地把剩下的半温不热的汤都喝了,然后才放下保温杯。 “……你先出去一下,好吗?”他转过头对李莉说,口气温和,但并没有多少温度在里面,“我有事,想和小霖单独谈谈。” 李莉没有多想,而且她似乎是相当的听程维的话,收拾了保温杯就去外头沖洗了。屋子里重新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程维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似乎是伤口又疼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下额头,然而看到我站在旁边,又立刻将手放下了。 他已经习惯了在我的面前,表现的比任何人都坚强。 静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说:“小霖……我们是不是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呢?” “……”我不作声。 他就轻轻嘆了口气,过了片刻才问:“你恨我吗?” “……我想恨你。”我说,然后抬眼望着他疲倦的神情,“可是我做不到。” 他笑了,笑容里有些苦涩:“是在同情我?” 我摇了摇头,这种感觉是说不上来的,可我知道这不是同情。至少不仅仅是同情。 我想,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因为我还在乎他。 我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曾经,也是最纵容我的人。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有慢性胃炎,可是他却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清楚了,而且在口袋里常常备着药片。 他从来没有向我抱怨过什么,即使我把他最讨厌吃的东西拿到他面前,他也会一声不吭,微笑着吃下去,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他为了他的妈妈,为了他的兄弟向我报复过,可是他从来没有为了他自己伤害过我。 作为红家三爷,他的确对不起我。可是作为程维……我知道,也许更多的,是我欠了他。 我越想,心里便越难受。最后我开始害怕自己会有动摇,会捨不得离开他。于是我近乎仓皇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说:“对不起……我该走了……”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在掌心里。 “小霖……” 我咬了咬下唇,声音有些窒闷:“程维,你有了你的现在,而我只是过去了,你从来就不是个会被过去绊足的人。” “……”他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更紧了。 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小霖。我知道,你是想离开我的……我知道你想走。” “……” “是我害了你。我没有理由推卸到别人身上去,这些是我错了,就是我错了。我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他顿了顿,眼底逐渐有了些掩饰不住的伤心,“……可是……小霖……” 他捉着我的手,轻轻抵在他缠绕着纱布的额头上,嗓音是沙哑的:“就算我留不住你,就算你要走……那么,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不要就这样离开我。”他困顿而艰难地说着,克制着声音里的哽咽,“留在我身边……只要一年,只要一年就够了。” “程维……”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睛却是红通通的:“给我一年时间……我想,让我们重头来过,一天一天,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我凝视着他,好久之后,才说:“程维,你是被撞坏了脑子吗?” “……” “我们已经这样了。”我轻声说,声音还是镇定的,眼前却开始有了些不易觉察的湿润,“你说……要怎样,我们才能重新来过?” 他答不上来。 我疲倦地合上了眼睛,嘆了口气。刚想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就听到他低着头,闷闷地说:“……没有关系……” 我微怔,看到他抬起脸来,笑容苦涩:“没有关系。你不愿意回来,也没有关系……” 顿了顿,他嘶哑地说:“至少,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给我一点时间,能让我一点一点地忘记你。” 作者有话要说:程老师!!你看看!!你住院就木有几个人同情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平时作业布置得太多!!发捲子就和发毛纸似的!!上课还要开火车叫人回答问题!!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你家长会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表扬过学生,都是批评啊!!还把孩子的月考卷子统统收在办公室,在家长会的那天发下去!!你说你这么缺德的老师,怎么会有同学喜欢乃!!怎么会!!!都告诉你做人要厚道了!!有木有!!
第188页 虫子已捉,谢谢heres~~ 102 102、102 ...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医院里看望过程维。 他向来是个很有主导能力的男人,总是有办法让别人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自傲高贵如李莉,也能被他牢牢操控在股掌之中,又何况是我这样的小人物。 可即便是这样,程维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依然会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我挥不去他的影子。 晚上做饭的时候,常常会不自觉地想起李莉说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西芹和红菜了……” 十年了,我竟从来不知道这些。 有时候我也会下意识地去摸一摸左耳,可是却再也摸不着那一枚戒指熔成的耳钉,想一想,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原本以为永远会留在身边的人,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丢失的东西,说要消失,也就真的这么消失了。 甚至连给人最后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有的人觉得分别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当你猝不及防,失去了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如果老天还肯给你一次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那么便已经是眷顾了。 很多生离死别,是连一声“再见”都不曾拥有的,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阁楼上,开了一瓶啤酒,然后独自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我想了很多,包括程维在医院和我说过的话,包括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姐姐,还有那些生命中远去的过客。 高中那年我不懂事,让家里人伤透了心。后来在l城过的纸醉金迷,回到t城之后,昔日的家庭已然是一片墟场。得知父母仓皇出国的消息,我还怨恨他们,认为他们心里没有我这个儿子。 可那里想的到,他们已经长眠于地下,我连最后见他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这辈子,与他们最后的相处,便是惹他们生气,让他们伤心。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悔恨莫及。可是再多的悔恨,也不可能换来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了。 还有站在手术室外等着程维消息的那几个小时,如果那根钢再砸的偏一点,那么或许我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再也不可能和他说话了。 我们曾有过一个很美好的开头,一个铭刻在少年时代,散发着青草香味,铺洒着运动场眩目阳光的开头。 现在,我要和这段感情告别了,那么或许也该好好地说一次再见。 就像程维说的那样,再陪他一段时光。我可以像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直到那些感情都不再尖锐,直到彼此都不再会留有遗憾。 那么,等以后回想起这段往事,至少我可以微笑着安慰自己,这是一个很好,很长的经历,它有着一个美好的开头和平静的结尾。 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让一个普通人知足了。 周熙晨告诉了我程维出院的时间,那天我很早就起床了,问房东借了厨房,按菜谱上写着的方法炖了程维最喜欢喝的鱼杂汤,装好之后便套上外衣走了出去。 外头下着蒙蒙小雨,多年前爸爸给我起了祝霖这个名字,祝霖,祝霖,带着祝福的雨,他为的就是将美好的祝福寄托在我身上,如今想来,却也不知是不是一场讽刺。 我打起伞,走到医院门口。那里围着一群人,有穿白大褂的医生,也有西装革履的男子,还有一些好奇的看热闹的病人。 我知道是程维要出院了,因为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程维的管家,还有其他一些面熟的下人。 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一些人,最中间的是程维,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他穿着款式休闲的开司米毛衣,里面淡粉的衬衫领子随意地翻出来,由于之前头部要动手术,头发都剃了,现在长出来的也只是短寸,但是人长得好看,即便是这样毫无造型可言的头发,依旧减不了他的气质。反而多了一种干练简洁的魄力来。 李莉不在,给他在旁边打伞的人是披着白大褂的周熙晨,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些什么。我放缓了脚步,撑着伞慢慢朝程维走了过去。 仿佛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程维不经意地偏过头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便怔住了。 周熙晨没反应过来,也跟着往我这边看,然后也睁大了眼睛,一副诧异的表情。 由于程维的管家认得我,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我一路走过去,走上台阶,最后站在了程维面前。 雨伞有些歪了,上面的水滴一点一点地往下落,洇湿了我的半边肩膀。我隔着满帘春雨的潮湿气息,轻轻地叫了一声:“程维……” 他的喉结滚动,却好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那么看着我,眼眶渐渐地潮红了。 我微笑起来,把装在保温杯子里的法式鱼杂汤递给他。 他终于是回过了神,闭了闭眼睛,努力把那些说不清的感情给咽了回去,再睁开眼眸时,只剩下江南烟雨般的温柔和湿润:“……红菜汤吗?” 我笑着,笑容里眼尾的苦涩渐渐地淡去了:“你说呢?” 我怎么还会把你最讨厌的东西,递到你的面前。 程维,你真是个傻瓜。 程维出院后,我常常去他家和他说说话,这时候我们彼此都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有曾经的莽撞和轻狂,只是隐约会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第189页 我不再会坐在程维身边和他聊天,而是坐在茶几另一头的沙发上,和他保持着普通朋友该有的距离。谈话的内容也都是淡淡的,即便是程维几次欲言又止,也都被我打断了,引到别的话题上。 我知道他心里难过,可我又何尝不是。 这天被梁舒榕拉出去逛街,坐在冷饮店等现做奶茶时,梁舒榕突然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很严肃地对我说:“祝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和那个程维有来往?” 我微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梁舒榕道:“你听着,这个人很危险,我不瞒你,以前我们大队曾经专门整过他的案子,你根本想不到他的皮鞋底下粘着多少人的血。光中集团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前几年董事长自杀的那个。” 我回想了一下,前几年报纸的确沸沸扬扬地刊载过这件事,我问:“就是那个据说得了抑郁症,然后把家里窗门都锁死了,放了把火,把自己和老婆孩子一起烧死的人?” 梁舒榕阴沉着脸道:“你他妈傻了,媒体的话能信吗?” 她顿了顿,轻声道:“光中集团的董事根本不是放火自杀的,他一家三口人,全部都是被程维给弄死的。” 看到我的脸色,她拍了拍我的肩:“更噁心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说了。我整理两年前九处针对程维拟出的档案时,真的是背后寒气一阵阵的,这傢伙不是人,压根就一鬼。你真的不能和这个傢伙再有任何联繫了。” “两年前的档案?”我想起祝霏曾经和我说过的,是她把档案出卖给了九处,不想经手整理这份档案的人竟然是梁舒榕。 梁舒榕点了点头:“两年前我不是住过院吗?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九处便没有派我出任务。所以当时我是不知情的,否则看你和程维混一起,我两年前就该找你谈了,哪里还会拖到现在。” 她说完,看了我脖颈处的烙印一眼,咬了咬嘴唇,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嗯?”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些,阻止你的话,你或许就不会……”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哪里能怪你。” 梁舒榕嘆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折磨你了,但是我去找你的时候,看你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过的不好……” 顿了顿,她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真想弄死他。可是,当年那一次行动没把他给逼到死路里,现在捲土重来,已经是坚不可摧了。” 我喝了口奶茶,然后说:“……梁舒榕。” “干吗?” “……你放过他吧。”我轻声道,“别再想着和他过不去了。” 梁舒榕的眉头蓦然拧紧:“凭什么?!” 我静了好久,才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他妈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梁舒榕仿佛受到了侮辱似的,猛地一拍桌子,似乎很恼火,“不是他的对手就放着他不管了?这世上总得有人出头办实事,否则怎么样?!各扫各门前的雪?那要我们警察做什么?” “梁,梁舒榕……”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激动,吓了一跳,连忙想安抚她,可她却是真的生气了。 “你也是,上头的领导也是,他妈的一个个都让我不要管!我能不管吗?你知不知道我整理那些档案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啊?”梁舒榕拍的桌子砰砰作响,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们都是被狗吃了良心还是怎么样?老子是警察哎,老子不为人民办点实事儿,整天窝在办公室里整理整理资料,然后每个月拿纳税人的钱来花,他妈的不得被雷给噼死啊?!” “梁舒榕,你先冷静下来,你……” “我冷静个毛啊!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可是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她突然有些哽咽了,抬手用力抹了抹眼睛,嘶哑道,“都说去弄倒他是不可能的,肯定危险的很。这不是废话吗?我能不知道危险?可是再危险也总得有人去啊?难道就看着他杀人放火,逍遥法外了吗?那这世界还有没有理了?” 我连连摇头,嘆息着递给了她一张纸巾,她犹豫着接过了,乱七八糟地擦了擦鼻子,然后赌气似的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抱着手臂半天不说话。 我抬眼看着她,等她稍稍平静下来了。我就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这里,有纸巾屑。” 梁舒榕脸稍微红了一下,然后又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手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她轻声说:“小祝,你知道吗,我们原来的顾队被调到杭州之后,新换来的头子根本就是个脓包。是程维那把关系伞下的人,他看我真是不爽的很。” “他是程维关系伞下的人?”我挑起眉尖,说道,“梁舒榕,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也许人家只是想求自保而已,你不能随便把帽子往别人头上扣,对不对?” “不对!”梁舒榕抬眼瞪我,“根本不对!我没有乱说,他就是程维的爪牙!” “……”
第190页 见我沉默不语,她就说:“你不知道的,那个孙子姓李,是李莉的堂哥!”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原来的基友帐篷因为群已经加满了人数,暂时先不加了,吃肉搅基勾搭吐槽请加二号群,新建的~欢迎各位妹子前来!!!!!有酒有肉!!有咆哮有姐夫!!!!嗷呜呜!! 群号:173399681 验证信息:任意喜欢的人物名字。 (ps.群主不是我啊不是我啊是管理员啊群主是个傲娇而且神马都不懂千万不要和他搭讪也不要戳他菊花啊妹纸们!!会被毒舌的啊妹纸们!!!) 103 103、103 ... “李莉的堂哥?”我一下子愣住了。 “否则你以为是什么?”梁舒榕说,“程维和李莉订婚,看上的就是李家的政治脉络,李家的人再狠,也不可能去咬自己的姑爷吧?” “……” “李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傲慢刁钻的,程维能喜欢她?能跟她过一辈子?还不是娶进门来,然后生个孩子,等李莉生了孩子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把戏演下去?我看他讨厌李莉还来不及,肯定得在外头另外找一个。” 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梁舒榕,你别乱说……” “我乱说个肺啊!”梁舒榕气的直跺脚,“你想啊,他那个时候再把李莉抛了,和别的人勾三搭四,李家能把他怎么样?孩子都有了,总不能把孩子他爸爸给掐去监狱吧?那他的地位不就更稳了,更难撼动了?” “而且那个程维,你又不是不知道,十足的演技派。和他谈过生意被坑的倾家荡产的人都说的,这个人说起谎来,根本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来!”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可是梁舒榕还在不停地骂: “他想哄谁不行?现在哄未婚妻,以后哄小老婆,我看他压根就不用混黑帮,他可以去当影帝了!”梁舒榕愤愤的,“这么个混帐东西,心狠手辣,道貌岸然,我他妈为什么不能弄他?凭什么就要畏惧他?” 我说不上话来,只是觉得手握着奶茶杯子太久了,掌心里冰冰冷冷的。 这天去程维家的时候,李莉仍然是不在的。程维给我泡了杯茶,然后坐下来和我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他一直都带着温和的微笑听我讲话,神情专注而柔和,仿佛聊些什么并不重要,只是聊的对象就足以让他高兴的样子。 我不由地又想起了梁舒榕和我说过的话,这个男人的确有着无数张完美无暇的面具,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把假戏演得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再也不能确定什么样子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了,时间让我们对彼此都不再了解。 我曾经认为他永远不会伤害我,如今遍体鳞伤,我才知道到底有多可笑。 那么,现在我认为他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一点在乎我的,可是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的假面,是不是我的错觉呢? “小霖。” “……” “小霖?” “……嗯?”我从刚才就在心事重重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他叫了我两遍我才反应过来,忙抬眼看他。 他抿了抿嘴唇,脸上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略显苦涩地微笑了一下:“……是我说的太无聊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 他不说话了,平平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才微笑道:“那,时间也不早了……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去吧。” 他这种不自信和害怕被我厌烦的样子多少是让我有些不忍心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 他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摇了摇头:“真的没关系,我晚上没有其它事情。” 程维问道:“那如果太迟回去,会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呢?” 我苦笑一下:“我现在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只是帮人家打些零工而已。” “……”程维沉默一会儿,突然轻声唤我,“小霖……” “嗯?”我带着习惯性的淡淡微笑望着他。 “那个……你……”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来红纱吧。”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程维低着头,没有发现我的表情有所变化,还在兀自说:“……其实我正好缺一个助理……如果你想来的话……” 我打断了他,语气是我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冷淡:“对不起,我不想要这份工作。” 他一下子住了口,微咬着下唇,表情有些讪讪的。 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假思索的拒绝一定是让他心里难受了,两个人静默了片刻,我才嘆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打破这种尴尬的沉寂。 “对了,我一直都没有见过李莉来你家呢。” “她啊。”程维说,“她不常来的。” 我摇了摇头:“可她是你的未婚妻。” 程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望着茶几上摆着的精緻花瓶,有些苦涩地笑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她吗?”
第191页 我一下子愣住了。 程维轻声道:“和她在一起,不过权益之计。当年你没有听我任何的解释,其实我和她订婚,本来是想提前告诉你的,可那时候你手机停机,也不愿意见我,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 “李家的后台很硬,那时候沈蓝杀了自己的哥哥,当上了新一任军火教父,整个t城的圈子都相当动荡,很多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都伺机要来咬上一口,我为了能站稳脚跟,不得不和有着一定政治背景的李家建立关系。” “李莉是我以前的同学,我知道她对我一直都很有好感,我妈妈那时候就指望着能看到未来的儿媳,再加上圈子里的动乱,与她订婚就成了最稳妥的一条路。”程维自嘲地苦笑,“自古都是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那帮人再怎么兴风作浪,也不会正面和李家起冲突的。” 听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血都是凉的,好久才说:“……你在利用李莉?” “……是的。” “那之后你想怎么样?”我心里窒闷的厉害,虽然我不喜欢李莉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但这时候却真的为她而感到不值,甚至是失望和气愤,“你想甩了她一了百了?还是干脆买凶把她给做掉?” 程维闭了闭眼睛:“我不会杀她的,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好。” “你就是这样回报对你好的人的?你就是这样对待别人的真心的?”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程维,你讨厌被别人背叛,讨厌被别人欺骗,那别人就不讨厌被你欺骗,被你背叛了吗?” 他没有料到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愣住了,睁着漂亮的浅褐色眼眸望着我,许久都说不上一句话来,只是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的痛处。可是我无法停下。 他对李莉是虚假的,那么对我呢?就算不是假的,那又是什么?是梁舒榕嘴里说的,事业有成后养的情人? 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愤,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出一句:“程维!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他不说话,偌大的屋子里便只有听得到我急促的呼吸声。安静了好久之后,他才垂着眼帘,轻声说:“……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推不到任何人身上。” “我也的确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害过很多不该害的人。”他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用真心去待过别人了,总是习惯了把自己藏在面具后面,去算计别人,利用别人……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面具戴久了,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他说着,苦涩地微微一笑,细长的指尖托着下巴,半晌才缓缓道:“……再也摘不下来了。” 我的喉咙里仿佛哽了什么似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的那么厉害:“那么我呢?你是用你哪张面具对着我的?” 他仿佛被针尖刺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好久才说:“小霖……” “我曾经伤你很深,也做了很多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情。你可以觉得我可恨,觉得我卑鄙,觉得我独断专横,但是……”他顿了顿,抬起眼帘来看我,眼眶却是红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说不出话来。 他合上眼睛,嗓音有些沙哑:“十年了,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哪怕知道你……知道你背叛我的时候,我那么恨你……可是,除了恨之外……” 他说不下去了,于是便不再开口,只是紧紧咬着嘴唇,隐忍着某种情绪一般,别过脸去看着旁边的盆栽。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和他第一次谈到关于感情的事上,我以为一直藏着捻着不去触碰,伤口迟早会有癒合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看着这样的他,还有这样的自己,我却觉得伤口非但没有癒合,反而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疼痛难忍。 这样的气氛让我觉得胸口沉闷的厉害,我站了起来,对他说:“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可是与其说是走,倒不如用逃来的更合适,我知道我是在逃避他,我已经乱了章法了。 李莉的事情,梁舒榕说的话,这些让我无法不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心寒。 可是看着他孤独如同困兽的样子,我却又狠不下心来恨他。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程维突然叫住了我。 “小霖。” “……”我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他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知道你并不能原谅我。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有一样东西,我想了很久,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要把它交给你。” 身后微微响动,然后他走了过来,递到我手里的是一串钥匙。 “我知道你在外面租了房子,如果你不愿意搬过去住也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是我想给你的。” 我僵在原地,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城中的一套别墅,是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了,可是……”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了他,那时候的心真的是冷到了极点,出离的愤怒,也出离的羞耻。
第192页 几乎是不能控制的,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了程维俊美的脸上,我竭力按捺着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程维,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104 104、104 ...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有再理会过程维。我原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能够像个最普通的朋友,陪在他身边,可是我错了。 他是我心口上长出的一根刺,如果想要拔掉他,就不得不忍受刻骨的疼痛。 下午去网吧上网,qq好久没有登陆,一上去就看到了好几条留言。先是梁舒榕的怪兽脑袋在右下角跳啊跳的,我点开来一看,这傢伙竟然想拜託我冒充她男朋友去矇混她老妈,不由的哭笑不得。 其他人都是些网友,聊的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夏志英的头像一直没有亮起过,我给他发去的信息他也从来不回。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找我的人里面竟然有周熙晨,此人的网名叫“你妈临死前”,所以我估摸着他的好友经常会收到“你妈临死前加你为好友”“你妈临死前举报了你”“你妈临死前邀请你玩抢车位”之类的系统提示。 这个不靠谱的人一上来就问我:“祝霖,你家房子你不要啦?” 我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问他:“什么我家房子?” 周熙晨是隐身,头像黑着,但不出一会儿就回了:“你傻啊!你以前住的房子啊!” “哦,和夏志英合租的那套吗?”我打了这段上去,又接着打,“房租太贵,已经换了别的了。” 然后后半句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周熙晨就骂了:“谁问你这个!我说你的老房子!你爸妈和你以前住的那套!” 我敲着键盘的手指一下子就停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屏幕。 周熙晨打字的速度比他讲话的速度还快,窗口上又显示了一段:“问你呢?你没毛病吧?程维好不容易给你买下来的哎!他上次脑袋给钢管砸了,我还问他呢,什么拍卖急成这副德性,他说是你家的老房子在卖,所以才这么赶。” 我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屏幕,头脑乱成一团。 我那天的确没有听程维把话说完,因为梁舒榕给我灌输的念头先入为主了,我便自动把程维交给我别墅的钥匙当作了是包养的意思,所以才会出离的愤怒。 可是我哪里想的到,他要给我的不是一栋普通的别墅,而是一个家。 “他那次不直接给送医院了吗?你家房子给别人拍走了。这傢伙出院后就急得不得了,千方百计联繫了那个买家,花了两倍的钱才说动人家把房子转手给他。我靠,我都没见过给人送钱送那么大方的,早知道我就去把那房子给买了,然后十倍卖给他,哈哈哈……” 周熙晨发来的消息我没有回,我知道他这种暴脾气一定会生气砸键盘,但我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心情。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了网吧,仿佛是行尸走肉,脑海里不断涌现的是周熙晨的话,程维挨了我耳光之后一声不吭,但又隐忍着伤痛的神情,然后依稀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些午后—— 我睡在新修剪的草地上,后面是一栋刷着浅黄色油漆的小别墅,茂盛的长青藤滴淌着明媚的金色阳光,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妈妈一边做饭一边哼歌的声音,还有爸爸大着嗓门和人打电话聊天的声音。 小流枕着我的大腿,沉重的脑袋歪在那里,口水流了一地。 我在打车过去的路上,回想着种种往事,眼眶便悄悄地红了,我趁司机不注意的时候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望着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熟悉风景。 这么多年了,我从不知自己竟然还能有回家的一天。 站在积了些灰尘,但明显已经重新清洗过的大门前,我才想起我根本没有拿过程维给我的钥匙。 然而还没来得及丧气,我就突然发现铁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再往里面看了看,里面的大门也是半开着的。 我顾不得多想,对这栋房子的怀念促使我伸手推开了门,沿着不曾改变的石子小径走了过去。 进入门厅的霎那,我真的是一下子就顿住了,我站在原地,眼前是熟悉的家具,摆设,装饰……空气里仿佛还存留有妈妈惯用的香水味,我们一家人的合影就挂在原先的位置,连下面繫着的中国结都没有变过。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这种感情是很难说清的,仿佛故友重逢的激动,又陈杂着对过世的亲人的哀思,对逝去岁月的感慨,还有物是人非的感受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分明过。 我曾经就是站在这个矮矮的北欧沙发前,对着爸爸不服气地说,自己以后要成为一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人,要赚比爸爸还多的钱。 我曾经就是在这个博古架前,拉着姐姐的衣摆,悄悄问她借一些零花钱去买我的第一只狼狗。 我还清楚地记得妈妈惯于放衣服的架子,姐姐会随手丢废纸,我记得自己是怎样半夜从厨房偷些东西吃,爸爸是怎样在书桌前教我写作业。 昨日种种还清晰在目,似乎我只是出门上学,现在背着书包回家了,他们应该都会和我漫不经心地打招呼,然后各自忙着烧饭,炒股,看电视……
第193页 就像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的那十多年一样。 可是,我知道,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这时候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响动,我这才回过神来,忙胡乱擦了脸上的泪,循声推门进了卧室。 程维站在里面,怀里抱着一摞旧书,正一本一本往书架上摆。卧室和客厅不一样,很多东西都有过了改变,程维没来得及把它们都还原。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程维还是自顾自地往架子上摆书,一边摆一边说:“周熙晨,你来太迟了,去给我把隔壁客房收拾了,按我跟你说的那样,照老样子摆,一会儿我……”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剩下的话便硬生生断了。 我和他一个在卧室外面,一个在卧室里面,就这样站着,面对面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夕阳透过换上的旧窗帘洒了进来,在程维身周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浮浮沉沉的尘埃中,程维怀里的书散落满地。 我朝他走了过去,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好像离远去的昨天又近了一点点。 最后终于站在他面前,我抬起头,在熟稔的阳光之下凝望着他,或许是光线的原因,他的五官不再那么深刻成熟,仿佛是少年时的温柔沉静,青涩俊秀。 “……对不起……”我听到自己嘶哑地轻声呢喃着,“程维,对不起……” 这个让t城很多人谈之色变的强大男人,却在听到这一声轻轻的“对不起”时,悄悄地红了眼眶。 他孩子一般的委屈和难受让我于心不忍,我走上前,犹豫着抬起手来,然后轻轻地,像他曾经对我的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咬着嘴唇,突然伸出手来,力气很大地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我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振颤,他在强忍着,他在无声地哽咽。 我想将他推开的手,停了在半空,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垂下了。 程维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我,把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我的鼻樑压在他结实的胸前,几乎都压得有些疼痛了,他却仍旧不肯放开。 “小霖……你和我说过的,家门的钥匙丢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他沙哑地说,“可是你看……我把它找到了,我能带你回家的……小霖,我能带你回家……”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自己的眼眶是湿润的,鼻子也酸涩地塞住了。我曾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却被他劝得留了下来,哪怕是以最普通朋友的身份。现在,我咬着微微颤抖的嘴唇不肯开口,我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便再也不可能怪罪他,再也不可能放得下他。 我仍旧是爱着他的,可是…… 我在他宽阔结实的怀里微微侧过脸,木质地板上投下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身影。我合上眼睛,泪水湿润了睫毛。 程维,房子回的来,钥匙回的来……可是,家人呢? 我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一切都再也不可能回头。 他亲吻着我的头发,然后是额头,眉心,眼睛,鼻樑……这种熟悉的感觉和熟悉的气息让我心跳的虚快,可是跳的越快,他留在我心口的倒刺便也愈发的疼痛。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程维,程维……一切都不同了,我们回不去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傻,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呢? 当他的嘴唇即将碰上我的时,我终于闭上眼睛,狠了心一把将他推开。 “砰”的一声,我推的力道太大,他猝不及防,后脑磕上了书架边沿,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 想起他的头部刚刚动过手术,我立刻慌了手脚,连忙上去就要查看他的情况:“程维,你……” “我没事。”他捂着撞痛的地方,垂着眼帘没有看我,只是轻声说,“我没事的。” 我着急道:“别这样说,你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真的没有关系。你不用介意。”他闭了闭眼睛,把伤痛和难过都硬生生地关在了心底,过了好久,才微微苦涩地笑了,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程维……” “……我不勉强你。”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浅褐的眸色如同微苦的咖啡,“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你受了那么多伤,痛了,怕了,不想回来了,我便不会勉强你。可是……” 他抬手,犹豫了一会儿,触碰上我的脸颊,就像年少时那样,带着些宠溺和纵容的意味,轻轻地捏了捏:“小霖,没有关系。你不回来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等你。” “如果有哪一天,你走累了,那么你就来找我,好不好?如果哪一天……你愿意再信我一次,那么,你就回来,回到我身边来……”他的声音里有了些哽咽,然而望着我的时候仍然是努力笑着的,“……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开学了,今天要收拾东西,没有时间回复了,可是我森森感脚我应该回复这次的留言,因为好多妹子都好有爱很认真的说,泪,我赔罪吧,今天晚上还有一更,也许还会有三更哟~摸摸~
第194页 105 105、105 ... 我知道,有些疼痛是不容忘记的。有些伤疤是不会癒合的。程维对我所做过的那些事情,虽说是受了祝霏的摆布,虽说我并不怨恨他,但是刀子终究是落下了,将我和他之间最后那么一点点希望,也斩的一干二净。 十年前他跟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然后我就那么死心塌地相信了他,可是现在,我没有勇气再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了。 他说要带我回家,可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把我丢在回家的路上,然后一个人走远。 我无法再相信程维,可是我也无法就这样离开他,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心情,一方面我畏惧他藏匿的狠戾与獠牙,另一方面,我怜悯他的孤独和无助。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保持着光鲜的皮毛,骄傲的身姿,可是却无法藏去眼底的伤痛。他是高高在上,是腰缠万贯,可除却这些,他受的苦难又何尝比我少过? 祝霏背叛我,这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因为我曾经以为她是我最亲的人。想来程维也是一样的,他以为是我杀了他的妈妈,以为是我串通梁舒榕背叛了他——他是怎样受尽煎熬的,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 想来也是可悲的,我说他是走投无路的困兽,然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十年了,我和他一样,游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中,这片夜色没有任何的光亮也没有尽头。 我曾抱着可笑的希望,以为和程维紧紧挨在一起,总有等到朝霞破晓的那一刻。 可是谁知,白昼永远不会来临。 程维从远郊的宅邸搬出来了,住在了我原先的房子里,用他的话说,他觉得好像我一直都在陪着他一样。 他已经要用这样微薄的,自欺欺人的谎话来安慰自己了。其实我是真的很为他难过的,我常常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再拥有了,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除了钱权名利这样空虚的东西,他还剩下了什么呢? 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总是微微地笑着,眼神温柔,但却藏不住疲惫。他给了我房门的钥匙,告诉我他不在家的时候可以自己先在屋子里休息,如果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搬回来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带着些浅浅的鼻音。 他起身去替我倒茶的时候,我看着他的侧影,依旧是那么挺拔高俊,可是骨子里再也没有了那种锋芒毕露的狠劲,有着的只是落寞和疲惫。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狠狠地折磨着自己。 我从来不会在程维家留夜,天色暗了就会离去。可是很多时候我并没有走远,我站在他看不到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就像他曾经待我的那样。 程维经常很迟很迟才会睡觉,有的时候卧室的灯熄灭了,过了一会儿便又亮了起来,这样反反覆覆的,最后阳台上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点燃一根烟。 他失眠得厉害,因为烟抽的太多,肺也越来越不好。 我问过周熙晨,他告诉我,程维上次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就查出了肺炎,知道结果的时候部下都替他着急,他却只是笑,淡淡说了句:“为什么不是肺癌。” 他是真的对活着都不抱有太大的兴趣了,他不能对我复仇,也不能和我在一起,每天守着那一天比一天渺茫的希望,形影相弔,孤孑一人。 我知道他是有良心的人,他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心如刀绞,备受煎熬。他甚至活的比我更辛苦。 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可我每次问他的时候,他都会微笑着对我说:“没有关系的,你不要担心,我很好。” 可是这个“很好”的人,却不得不每天靠着服用安眠药,才能获得一点点不受折磨的睡眠。 他折磨不了别人了,便只能折磨自己。 烟,酒,熬夜,安眠药,他真的是在慢性自杀,仿佛无时无刻不再等着解脱的那一天。 有一天早上我去找他的时候,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我用钥匙开了门,玄关处他的皮鞋安静地趴着,屋内开着空调。 他在家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跑了进去,连鞋都来不及换。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不是很好,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也是冰冰冷的。噩梦般沉重的阴影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着急地叫他,声音是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哽咽:“程维……” 床头柜上有半杯喝剩了的水,还有些揉成团的餐巾纸,纸上影影绰绰能看到暗褐色的血迹。安眠药的瓶子就摆在那里,我颤抖地拿过了瓶子,花了半天的劲才把它拧开—— 瓶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剩了。 我的大脑轰然空白了。 我跪坐在程维床前,怔怔发了半天的呆,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蜿蜒着爬了过去,湿润的,带着些暖意。 程维,你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想要一个人离开了吗? 程维…… 我微微发抖,过了好久才伸出手,慢慢摸索到程维冰冷的指尖,然后颤抖着捉了起来,握在自己掌心里。 “程维……”我小声哭着,嘶哑地唤着他的名字,“程维……” 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一小时一分一秒都不少。
第195页 骗子。 你这个骗子…… 额头抵在床沿,滴下来的眼泪洇湿了床单。低头哽咽的时候,忽然感到掌心里的指尖轻微地动弹了一下,然后有人轻轻地咳嗽。 我一下子愣住了,来不及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就那么仓皇地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睛迷迷糊糊地掀开两条缝,浓深的长睫毛垂落轻颤,半梦半醒地望着我,好久之后才又咳嗽了几声,哑着嗓音,疑惑地叫了声:“……小霖?” 我真的是在悲喜起落间连头脑都晕眩了,听到他熟悉的,带着低沉磁性的声音,愣了一会儿,眼泪就滚落了下来,然后便是咬着嘴唇,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却把程维给打懵了。他白皙的脸上浮现五个清晰的指印,睁着那双漂亮俊逸的浅褐色眼眸,茫然地望着我,却没有任何的脾气。 “你为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结结实实被甩了一个巴掌。他无缘无故被打了耳光,刚想开口说什么,结果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忙抽了张纸巾捂住口,血就呛在了纸巾上。 他咳嗽得厉害,脸色也愈发难看。呛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我便在旁边缓着气,一点一点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终于止住咳嗽之后,眼眶都已经呛红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活该。” “……”他缓了口气,轻声说,“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我望着他,道:“……谁会在乎你能不能好起来。” 话说的冷硬决绝,再也不复往日的淡漠。 我的反常让程维有了片刻的沉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又想了想刚才醒过来时的景象,最后目光在床头柜上扫过,落到了被我拧开的安眠药瓶上。 他看了那个药瓶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好久都沉静哀沉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点明亮。 “小霖……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他妈担心你死在我家里!变成鬼脏了我的卧室!!”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对他吼,“滚出去!立马滚出去!你他妈半死不活的,不要赖在这房子里!你——” 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就突然一倾,我被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好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抱着我,下巴用力抵着我的肩窝,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我不会死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轻声在我耳边呢喃,温热的呼吸就在鬓边,“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他宽厚的手掌一遍一遍抚摸着我的背嵴,结实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一声,两声…… 想要推开他的手,就在这些我曾经以为再也感受不到的心脏跳动中,慢慢地垂落下来,然后,犹豫着,轻拢上了他宽厚的背嵴。 瓶子里的安眠药只剩下了最后几粒,他到了凌晨四点多还睡不着,就一併都服了下去。至于咳血,是肺病恶化了。 我带他去医院复查,程维没有托关系开后门,他和我一起去挂了专家门诊,然后一起坐在外面等着叫号子。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两肺纹理增多,右肺尖段近胸膜处见结节灶之类的专业的语句我并不是很明白,但是医生严肃的神情和之后说的那些话,却是字字句句敲在心里。 我知道程维的病情已是非常严重了。 四周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我们并排并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过了很久,我才盯着地砖,轻轻地叫他:“程维。” “嗯?”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呢?” “……”他不回答,垂着浓深的眼帘。 静默片刻后,他突然问我:“你还在乎我吗?” “……” “你还在乎我的,对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躲闪之中,放在膝上的手被他握住了,我从来没有听过程维求人,但是如果他会低声下气,应该便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小霖。”他轻声说,“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在乎我的生死……那么,回来吧。好不好?” 我低下头,望着手里的化验单子,终究没有忍心摇头拒绝他。 作者有话要说:别跟我扯叉叉圈圈的医学神马的,我真心不懂的,抠鼻,无耻地笑。 哟西~二更~三更……看情况吧…… 顺便提一句,专业课新换了个老师,我今天刚知道他的名字,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他叫刘x明……我草,虽然不是刘景明,但已经够乌龙了扶额,我森森赶脚这个学期对着刘x明会很痛苦,我能不能申请换个叫程维的?再不济程伟啊程威啊程蔚啊都可以,就是不要刘x明好么…… 106 106、106 ... 十年了,我仿佛绕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最后又回到了起点。我搬回了原来的房子,那个任性的病人总是忘记按时吃药,焦躁的时候,常常会忘了医生的叮嘱,又不由自主地点上根烟,抽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的病情,于是又摁灭。
第196页 这样的他让我放心不下,我最终还是跟他一起去了红纱,但是程维给我开出的薪水高的可笑,我好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每天所做不过替他处理一些最简单的事物,然后再照顾着他喝药,监督着他不要抽菸。 我拿不了这么多钱,该得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数。 程维一开始是很高兴的,他每天都心平气和,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像一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菸瘾犯的时候咬着嘴唇,或是吃一些蜜饯,从来也不会跟我耍脾气,或者露出丝毫不满的样子。 我说什么不许吃,他便不会碰。只是一定要我盯着,若是我离开了,他便会做出要重新再犯的样子。 可是我知道他的自控能力其实是很好的,他没有我,也可以凭着自己戒掉一样东西。 这只是他想要留住我,耍的一点小小的,中学生般的手段而已。 这是那些被他戕害到流离失所,魂不附体的人们,怎么也想像不出来的,属于程维的孩子气。 和这样的程维相处,一切仿佛又变得简单而温暖起来。 我每天和他一起上下班,他加班的时候,我会给他炖一些他喜欢吃的汤羹,现在我知道他最喜欢喝的是法式鱼杂汤了,另外,虽然他不曾告诉过我他的喜恶,但是我留意到他在喝老鸭煲时会微微地皱一下鼻子,若是遇到了鱼头煲,他就会笑的格外开心。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只温顺恭良的大型犬,虽然这只大型犬曾经爪牙并露地伤害过我,可是它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而且它病了,大家都知道它的凶恶,谁都不敢收留它。 它孤零零的,如果我也把它赶到马路上,那么也许,它就再也回不来了。 “食堂的菜好难吃……”有一天晚上,程维闷闷地对我说,“今天在韭菜炒蛋里吃出一只甲虫……” 我笑了,戳了他的额头一下:“谁让你跑去员工食堂吃饭的?” “卫风说想让我体会一下员工的疾苦。”程维翻了个白眼,“我真想谢谢他全家。” “那明天就不要继续体会员工疾苦了。”我说,“明天可以享受病人专利,这样好了吧?” “什么病人专利?” “给你烧好带过去,也别吃那个义大利厨子做的菜了,他什么东西里都要放奶酪才高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给我烧好带过去?”程维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还是你想让管家给你做呢?” 程维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有些希望,但又无比不安:“你……” “好啦,你什么你。”我止住了他的话,不知自己在掩藏什么,“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生病的样子。” 他明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好像满天的星星又熄灭了一般。可是他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时,已经淡淡地笑了:“……谢谢你。” 我们现在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状态,很古怪,不像是恋人,更不像是朋友,自然也不会是亲人。 只是我不敢靠近他,却也不忍离开他,就这样,一直微妙维繫地关系。 我知道程维心里不好受,他虽然仍旧微笑着,隐忍着,但是每当他独自发呆的时候,那种困顿孤独的眼神都会让我觉得心如刀绞。 其实我觉得再往前一点点,或许我就能鼓起所有的勇气,和他重新在一起。可是我知道,若是一步走错,也可能连现在这样的状态都维持不了,最终分离。 我没有决心迈出这一步。 转眼到了七月,有一天程维加班回来,脸色不是很好。我问他怎么了,他阴沉着不说话。 这几个月来,他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摆过这种阴郁的脸色,这让我多少觉得他遇到了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于是再三盘问,程维才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说了句。 “……夏志英……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我坐立不安,心里烦躁得受不了。程维也是一样的,我听到隔壁房间很晚了还有动静。 我推门走了出去,程维房间的灯已经关了。他经常会这样,即使睡不着也会把灯关上,在我面前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他从来都不希望我为他担心。 可是我知道他醒着。 我去厨房热了一杯纯牛奶,送到程维的房间里。卧室里漆黑一片,我抬手打亮了壁灯。 程维稍微动弹了一下,但并没有起身,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依旧闭着眼睛装睡。我嘆了口气,轻声说:“程维,别装了。” “……” “这么亮的光,就算真的睡着,也该被吵醒了。”我摸了摸他凌乱的黑发,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我的目光竟有些湿漉漉的。 我微微愣住,他沙哑地开口了:“小霖,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睫毛扶他坐起来,轻声说:“把牛奶喝了吧,有助睡眠的。” 他接过杯子,但并没有动,只是那么无助地看着我,眼神里让我不忍正视的软弱:“你会走吗?” “……”
第197页 “他回来了。”程维的眼眶有些红了,“你是不是就要丢下我了呢?” 他浅浅的鼻音,侷促的呼吸,急切却怯弱的神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冷漠自若的那个程维所没有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剥去了他所有的青春和莽撞,他渐渐成了一个会害怕失去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依旧强大,果敢,但其实他已满身伤疤。 我看着他英俊的脸庞,胸腔里的器官疼的厉害。 “我知道了……”他见我一直沉默,便垂下头来,刘海遮掩住了眼睛,只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如果这是你的选择……” “程维。” 不知是怎样的冲动促使我唤了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驯良而安静地望着我,仿佛一只明明知道自己即将被主人抛弃,却无从反抗,只能独自哀伤的大型犬一样。 我愈发难过得厉害,伸手捧住他消瘦的脸庞,强颜微笑着,声音却有些哽咽:“我不走。”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湿润的眸子里却有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会反悔的光亮。 “我不走……不会离开你。”我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前,反覆地轻声喃喃,安慰着这个孤独的男人,这个,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不离开你……不会离开你……” 他颤抖着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那么大,仿佛要把我捏碎在他掌心一样。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久之后我才听到低沉压抑地哽咽声,那是从他喉咙间发出来的,他紧紧抱着我,胸腔的震动传到我心底。 我在他怀里悄悄红了眼睛,偷偷蹭去之后,我抬起头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替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 “你不要哭……你以前从来不会哭的……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我捧着他的脸,沙哑地对他说,“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的眼眶湿红得厉害,可是他忍住了,就那么在我的凝视下点了点头,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尖,比我认识他以来的任何一次,都更像一个乖巧的孩子。 “小霖……”他轻声唤着我,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个会替睡熟的我竖起课本,挡住老师的视线的少年一样,“小霖……” 他喃喃着,仿佛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字一般,一遍,又一遍,合上眼睛时含在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顺着他光洁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他慌忙抬手擦去了,掀起湿漉漉的睫毛,内疚地望着我:“对不起……” 我是真的心疼他。究竟要怎样的沧桑历尽,才能将原本自信蓬勃的少年折磨成如今这样脆弱自责的男人。 十多年了,我在逆境中还有梁舒榕,还有夏志英,可是他呢?他始终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忍受着背叛,忍受着苦楚。 受了伤,便要自己会去舔舐伤口,连一声痛都不能对别人说。摔痛了,也只能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连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 很多人都恨他入骨,很多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我知道……我也亲身感受过他的狠戾和决绝。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呢?他只有这些锋利凶狠的面具可以保护自己了,因为没有人会照顾他,哪怕他心里疼痛得再厉害,他都只能故作坚强地站起来,挺直了背嵴,独自一人去面对千百人的唾骂和仇恨。 没有一个人理解他,同情他,他是狰狞的野兽,人人都想着杀他而后快。 可是,我知道的,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他也会难过,也会哭,也会有小孩子脾气。他不是什么恶魔,只是一个我爱着的,普普通通的男人而已。为什么要他扛起那么多本不该由他一个人承受的东西。难道他就不会痛,不会流血,不会流泪吗? 他也是血肉做的,逃不去生老病死。别人若是死了,还有人洒两滴泪聊表同情,可是他若是走了,只怕有一群人会抚掌称快才是。 我知道他可恨,然而,却更觉得他可怜。 我一直抱着他,他不敢要求我留下来陪着他,可是我知道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间卧室里。 我看着他喝了牛奶,拿了热毛巾让他擦了脸,然后替他盖好被子,就坐在旁边守着他,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入睡。 可是他很不安,他轻声对我说:“小霖,你回自己的房间睡吧。” “没关系。”我朝他笑了笑,“我陪着你。” “……回去睡吧,已经很迟了。” “我不困,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程维,你以前也是这么守着我的,你忘了吗?我毒瘾发作的时候,腿伤癒合的时候,甚至是不久之前,做噩梦的时候。你都是这样守着我的。 现在轮到我守着你了。 这是我欠你的。 程维劝不动我,他就只好很努力地让自己尽快睡着,好让我尽快放心。可是辗转反侧好久都无法入眠。最后他睁开眼睛,闷声道:“……我能吃两片安眠药吗?” “不能。”他的身体已经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可以碰这种伤元气的东西。 “可是如果你不去睡,我也睡不着。”
第198页 我和他对视一会儿,嘆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不出一会儿抱来了一堆被子,我把这些东西丢在地上,说道:“我打地铺,这样好不好?” 地铺打好之后,我熄灭了床头灯,拉上被子躺下了。 程维睡不安稳,侧过身来垂下手,拉住我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在黑暗中轻声对我说了句:“晚安。” “……晚安。”我也轻声对他说。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第一次那么安详平静地互相道完晚安而后入睡,就像小时候,两个人挤在宿舍的单人床上,他关上檯灯,轻轻地,对我说了声“晚安,小霖”。 作者有话要说:很迟鸟,今天就先不回贴了,去睡觉,然后明天上来回复妹纸们的留言,摸摸~~~ 谢谢lydakira妹纸的票票~握拳! 顺便说一句,之前因为是在q、q上,不知道刘x明的性别,开学后一看……我草,是个女人…… 107 107、107 ... 第二天,程维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给卫风打了电话。他向卫风要了三天的假期,挂断之后,他对我说:“小霖,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他。”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知道,以程维的个性,面对夏志英根本不算什么。他发起狠来可以六亲不认,更何况夏志英在他心里压根就没有分量。 他只是在给我准备的时间而已。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夏志英会选择来红纱工作,事实上很早之前夏老爷子就和卫风谈起过这件事情,说儿子少不更事,希望能来卫风手下历练一番。程维心无旁骛,除了自己分内的工作,其他从来不管,更何况是这种无聊的人事更替,所以说,我们其实一点准备都没有。 夏志英已经在红纱上班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我继续留在红纱,迟早会和他碰面的,这种想法令我无比苦恼。 最终我选择了先给他电话留了言,我没有告诉他,当初那个简讯是程维发的,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选择了替程维说谎。 我在电话留言里向夏志英解释了一些东西,告诉他当初的事情其实是一场误会。 “我很喜欢你,但是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种喜欢。” 握着听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个孩子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我忽然就很有沉重的负罪感。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我终于还是得面对面和夏志英接触。这天早晨我和程维一起出门,在衣帽间繫着领带的时候,程维突然和我说了一句:“小霖,你不要去红纱了,好不好?” 我微微一愣,转过头去望着他。 男人已经穿好了笔挺工整的西装,显得成熟而稳重,但眉眼里却满是忧虑:“我去和余明辰商量,把夏志英换到分公司去,你到那个时候再回来上班,好不好?” “怎么了?”我嘆了口气,“你还在担心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担心你会离开我,我相信你,可是……”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程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总得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收拾局面,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程维站起来,微微低头凝视着我,然后他突然说:“小霖,我去和他解释。” “嗯?” “我去和他解释那条简讯,还有牧牧的事情……” 我连忙阻止了他这个念头:“你不要胡来。” “我不会伤害他的。”程维咬了咬嘴唇,说道,“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我摸了摸他的脸颊,“可是这件事不该由你而做,这是我的事情。” “……” “让我去面对他,好不好?” 程维紧抿着嘴唇,心里似乎有一千万个不情愿,然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简短而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就把脸别了过去。 夏志英的办公室离程维的很远,事实上别人的办公室离程维的都有一定距离。程维是个非常喜欢安静的人,尤其是午休的时候,一点点的噪声都会让他烦燥不已,更别提是那些女同事高跟鞋的嘎达声和男同事高谈阔论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夏志英正在对着一本素描簿子发呆,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来,目光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凝顿住了,随即脸色变得苍白。 我走过去,他“啪”的一声就合上了素描本,站起来看着我。 这两年的别离在这样的对望中变得分外清晰,他的个子比原先愈发高挑,神情也越来越像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但是在我眼里,他或许永远只能是个孩子。一个比我小了几岁的弟弟。 我记得程维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丝单纯和幼稚,事实上过于残酷的磨鍊逼迫着他迅速成长,他十七岁那年我们第一次分别,二十二岁时他已经是高傲英锐,个性强硬的红家三爷了。 这样的成长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值得羡慕的,但只有我和他知道,他的强大背后付出了多少血泪。 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他像夏志英一样,到了二十四五岁的时候,还能有着孩子般的眼神和心地。
第199页 “志英。”我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在这之前我想过无数次和他重见的场景,想的时候无比忐忑,然而当我真正站在他的面前时,心情越忽然有说不出的平静,“好久不见了。”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那么望着我。 “我知道你不会想听解释。”我轻声说,“这两年里我给了你很多很多的解释,想必你已经听到腻烦,不想再听了。今天我来,只是想来听听你说话,听听你是怎么想的。只是这样而已。”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夏志英静了好久,才低哑着嗓子开口,“是祝贺你,还是骂你?” 我望着他的眼睛:“无论是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答覆。” “……” “你已经逃避了我整整一年了,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骂都可以,只是请你不要再回避了。” 夏志英紧咬着嘴唇,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好久之后他的眼眶红了,他把脸转到一边去,手紧紧地捏成了拳,沉声说:“……我骂不了你。” “……” “我只是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你交到程维的手里。” 我不说话,他便问:“他和你……很久了,对吗?” 我无法置否,点了点头:“从高二那一年开始。” “……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我苦笑:“我和他之前的事情,说给别人听,那就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顿了顿,我补上一句:“可是夏志英,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刻意隐瞒过你。之所以不提,只是因为程维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你。” 夏志英垂下眼帘,问我:“你很爱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我曾经爱那个男人如同爱自己的生命,可是那么多事情过去了,我和他之前的感情早已不再澄澈,我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如当初一般那么单纯地爱着他,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已经可以割捨下这个人,可是当他难受的时候,我的心也会跟着一起疼。 这些年的爱恨纠缠已经将我们的血肉拆开来,然后揉和在了一起,与其说他是我的爱人,不如说他是我的一部分生命,他就像我的眼睛,手臂,或者是双腿,有谁能割捨掉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呢? 十年了,除了他我没有爱过别的男人,如果没有了他,那么我的那十年人生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再也无从找起。 现在我是不敢再爱他了,可是我又如何能抛得下他呢? 夏志英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默认了,神情就愈发的凝重,然后我听到他问我:“那么我呢?你是不是有爱过我?” 他用了一个“过”字,我听得出他的心灰意冷。 可是我知道自己的答案将会比他想的还要残酷,因为,在我的答案里,连这个“过”都不曾拥有。 我嘆了口气,轻声道:“志英,我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 “……” “虽然那种喜欢,不是你想要的喜欢,但是如果想到要这样失去一个我几乎是当作亲人的人,我心里很难过。”我顿了顿,“这是真心的。”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下唇几乎都被自己咬出血来。 我看着他极力忍耐的样子,心中不忍,便说:“我还是很想和你像以前一样,做很好的朋友,但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么没有关系。我走就是了,以后也不会来打扰你。”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祝霖!”他突然叫住我,手臂被猝不及防地拉住,我不及回头,就被他紧紧地从身后抱住。 夏志英的心跳和呼吸声就在耳边,然而,还有他的哽咽。 “你不要走……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夏志英……” “我不在乎你喜欢的人是谁,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嘆了口气,转过身去,捧起小孩子湿漉漉的脸,望着他的眼睛:“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当然知道的。” “你不要回答的这么肯定。”我说,“也许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最亲密的朋友,或者是类似于亲人的存在,也许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曾经照顾过你,帮过你。可是那只是好感,并不是爱。” 他不说话,只是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不认同。 我对他说:“尝试着去寻找别人好吗?尝试着去分辨自己的感情,分辨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依旧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伸手环住我的腰,下巴靠在我的肩头:“祝霖……”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嵴,低声安慰着他,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门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夏志英僵住了,我也会过头去。 然后我看到程维高高大大站在门口,紧紧抿着嘴唇,就像烂俗到极点的一场闹剧。 “我是来找我的助理的。”程维走进门来,那种压倒性的强大气场顿时让室内的温度都好像降到了冰点,“工作时间,他得在我的办公室,而不是在你这里。”
第200页 程维把我从夏志英怀里拽出来,扯到身后,眯起浅褐色的眸子,犹如狼群的首领带着鄙夷和高傲,审视着侵占自己领土的示威者。 “夏总监,麻烦你管好你的手,不该你碰的东西,这辈子你都别碰。”他用那令人如鲠在咽的冰冷声音说,“另外,你最好记住一句话——别让我恨你。”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提起夏志英这件事情,程维是个独占欲强到令人无法接受的男人,如果是他在乎的东西,别人沾了一点儿边儿他都有可能将那个人撕成碎片。 更何况夏志英曾经和我做过,今天如果不是我在现场,真不知道程维会怎样用暴力收拾那个小傢伙。 晚饭时候开着电视机,不乏喧譁,然而我们俩只顾着吃饭,谁也不说话,这气氛却是不由自主地沉闷了。 吃到一半,程维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是周熙晨。” 程维接通了电话,周熙晨才说了几句,他的脸色就变了,放下筷子便说:“我马上就来。” 我也跟着程维一块儿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有点急事,我要去医院一趟。”程维披上外套,神色竟是非常的焦急,“你自己先吃吧。” 我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妹纸们!! 108 108、108 ... 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了,程维和我径直到了抢救室外。周熙晨站在那里等他,旁边还有一个不到膝盖高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还穿着脏兮兮的睡衣,一看就是从家里面直接赶过来的。 小孩子回过头,一看到程维就哇的哭开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掌,跌跌撞撞地就跑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程叔叔……程叔叔……” 小傢伙跑得太急,加上步子本来就不稳,跑了没两下就“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哭得便更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脏兮兮的小脸上全是涕泪。 程维也不嫌她,连忙过去把小女孩给抱起来,抱到自己怀里,安慰道:“不哭了,没事的,乖,不哭了。” 我在旁边看着错愕,几时想过残暴如程维,竟然也会对一个孩子那么温柔耐性,仿佛一个最沉稳宽厚的父亲。 程维这个人,真的是集了无数复杂的矛盾于一身。人性的善也好,恶也好,在他身上都能找到最激烈的体现。 他替小孩子擦去了眼泪鼻涕,然后抱着小孩走到周熙晨面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吴峰的妈妈,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周熙晨嘆了口气,“老人家的心脏病是先天的,医都医不好,现在吴峰死了,他老婆也跟别人跑了,家里就剩个老妈和小女儿,你说说以后怎么办。” 程维怀里的小女孩挂着泪花,不停地喊着:“奶奶……我要奶奶……” 周熙晨对小孩子没耐性,听着直嘆气,程维就抱着她哄她,抚摸着小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而稀疏发黄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程维说:“不管怎么样,你们得把吴峰的母亲给抢救回来。” “餵——” “等她病好了之后。”程维没有理会周熙晨的抗议,“和老人家商量一下,看看愿不愿意搬到我在山郊的别墅去住,我供着她们,我养。” 周熙晨大为震惊:“你有没有搞错!你那里都收留了多少人了?张绪贺的儿子你收留了,成景深的老爷子你也给养老送终,徐蓓的那个妈妈,压根就是个精神病,你也给供着了,你他妈是余家死难人员家属收留机构啊?” 程维蓦地火了,转过浅褐色的眸子,冷冷盯着周熙晨:“你不要忘记他们都是为我死的!” “……”周熙晨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如果哪天你死了,你的爸妈我他妈也给你养着!”程维的怒气依旧没有消减,“现在别他妈的给我废话!给我救人!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算我的!” 周熙晨气得直跳脚:“就你有脾气啊!我大晚上的跑过来照顾小孩子,我还有脾气呢!算你的是不是?好!我不给你卡上划掉个万把块钱我就不姓周!” 程维没有理他,迳自抱着那个小女孩轻声安慰着。周熙晨被无视,气得连头发都翘起来了,骂骂咧咧地就要去开药,程维却又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周熙晨不是很情愿地回过头来,粗声粗气道:“干吗?” “……和李思德说,让他去找吴峰的老婆。”顿了顿,程维看了怀里的小女孩一眼,走到我身边,对我道,“帮我抱一下,我有话和周熙晨说。” 我虽不是很明白状况,但还是点了点头,接过程维怀里的孩子。但那个小女孩不信任我,一离开程维的怀抱,就又开始哭闹起来,挣扎着不让我抱她,我只好把她放下来,她就踉跄几步,抓住程维的裤管,哭着道:“程叔叔……程叔叔……我要程叔叔……” 程维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听话,程叔叔和周医生有事情要说,你在旁边坐一会儿,好不好?等奶奶好了,程叔叔就带你去新房子里住,乖,不要哭了。”
第201页 那小孩子还真的只听程维的话,含着眼泪点点脑袋,也就真的坐在椅子上不闹了。 程维拉着周熙晨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那个距离小女孩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我却是能听见的。 程维对周熙晨说:“找到吴峰的老婆之后,问她一个问题。” 周熙晨问:“什么问题?” 程维沉声道:“问她是愿意回到自己女儿身边,替吴峰照料母亲和孩子,还是愿意继续跟着那个明星鬼混。” “如果她愿意回来呢?” “那就带她回来。”程维说,“让她和她们住一起,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一声。” 周熙晨又问:“那如果她还是继续想和那个男明星鬼混在一起,不想回来呢?” 程维静了一会儿,冷冷道:“那就杀了她。” 手术的时间很漫长,程维陪那个小孩子守在门口,一步都没离开过。我想起程维没有把饭吃完,就到楼下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买了一些吃的带上来。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在程维腿上睡着了,程维接过我手里的袋子,有些疲惫地朝我笑了笑,说道:“辛苦了。” “快吃吧。”我说,“冷了就不好了。” “我不饿。”他把袋子放在一边,“一会儿再吃好吗?” 我坐到他身边,看着枕在他腿上蜷睡的小女孩,轻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维理了理那孩子柔软的头发,说:“这个孩子叫吴添乐,是我一个手下唯一的女儿。” “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吴峰?” 程维点了点头:“他从我一进红家时就跟着我的,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可是……” 他闭上眼睛,好像要把那些血雨腥风都压抑下去一般,静了好久,才说:“吴峰走了之后,他妻子丢下他的母亲和女儿,跟她的情人私奔了。现在只剩下奶奶带着孙女,我有时也会去看她们,但毕竟照顾不暇,说到底,吴峰为我做了那么多,最后连性命都搭了进去,我却连他的母亲和女儿都照顾不好,我对不起他。” “……”我望着程维自责的样子,忽然就好像透过那层冰冷的面具,看到了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于是我嘆了口气,劝他,“程维,你不要难过了,老人家生病,也不是靠你照顾就能阻止的……” 程维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 “……” “那些因为我而逝去的兄弟,我都想把他们的父母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供养着,我会把他们的孩子送到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育,可是这些都于事无补。”程维静默片刻,说,“毕竟他们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我永远也不能替代什么。”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程维,不要多想,你已经尽力了。” “……是我对不起他们。”程维轻声道,“我没有保护好那些我想保护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安慰人是我最不擅长的。过了好久,程维轻声说:“小霖。” “嗯?” “帮我把她抱到vip病房去睡吧,我去和医院打个招呼。” 我从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女孩子,他就站了起来,我忙问:“你去哪里?” “……我不是很放心周熙晨。”程维说,“我去问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叫住了他:“程维!你真的想杀了……杀了她的妈妈?” 程维顿住了脚步:“如果她不想尽到自己的责任,我就会杀了她。” “你这算什么?”我摇了摇头,“她有自己的选择,就算做的不对,你也不能随便就判决别人死刑,不是吗?谁都没有审判谁的权力……” 程维打断了我,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容置否地和我说话:“小霖,我没有想要审判她,也不是想惩治她。但如果她要抛弃吴峰的妈妈和孩子,她便跟我结下了冤雠,我只是恨她,只是这样而已。” 他说完便独自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道:“程维,你连我都可以放过,为什么不肯放过其他你恨着的人呢?” 后来吴峰的妻子怎样,我也隐约猜到了。 我没有看见过小添乐和她的奶奶身边出现另外一个女人,程维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亲自开车接她们祖孙二人出了医院,带着她们不多的行李去了山郊的别墅群。 出院那天我是和程维一起去的,程维亲自去给老人办齐了出院手续,然后服侍着老人换衣服,穿鞋子,他的神情一直是温柔恭顺的,就像在照顾着自己的母亲一样。 老太太也很喜欢程维,一直念叨着小程,小程的,一会儿不见着他就急。一路上絮絮叨叨和程维重复着琐碎的事情,程维没有露出过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无论老人重复几遍,他都认认真真,耐心安静地倾听着。 他在前面开车,让我在后座照顾小添乐,那小孩子不愿意和我玩,也不肯听我的话,只有程维说什么,她才做什么。我哭笑不得地问她为什么,那个小小的孩子对我说:“因为程叔叔就和爸爸一样好!”
第202页 过了一会儿,她又垂下脑袋:“……可是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不要我了。” 车上一时间静默了,小添乐就懵懵懂懂地问程维:“程叔叔,我妈妈还会回来吗?我想她了……” 我的心不由地沉了沉,程维却回过头来朝孩子笑了一下,神情淡淡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很久都回不来了,不过会有其他人陪着你,你的奶奶,程叔叔,还有一会儿会见到的新的家人,他们都不会抛下你,不要你的。” 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还是想要妈妈……” 程维不易觉察地轻轻嘆了口气,然后娴熟地把着方向盘,对她说:“好,叔叔帮你去找妈妈,好不好?等找到妈妈了,就把她带回你身边……”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却觉得很凉。小女孩的妈妈自然是再也回不来了,程维的允诺终究也只是对这个孩子的欺骗。 下车的时候有管家和僕人在外面列队等候,小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又是惊喜又是好奇,暂时便忘了要找妈妈的事情,蹦蹦跳跳地就沿着铺好的地毯跑进了别墅里。 等老人也被搀扶着进去的时候,程维见我还站在原地,便问我:“怎么了?” “……如果那个孩子知道是你杀了她的妈妈,她该有多难过呢?” 程维静了一会儿,微风吹拂着他深黑的头发,片刻之后,他对我说:“你知道我找到她的母亲时,那个女人对我说了句什么话吗?” “……” 见我沉默不语,程维轻声道:“她对我说,她要追求自己的爱情,她现在的老公不喜欢小孩,带着前夫的女儿只会碍手碍脚,她就算养狗都不会养这个孩子。” 他说完之后,便是许久的静默。 过了很长时间,程维才说:“如果吴添乐以后知道我杀了她的妈妈,会因此而报复我,那么我也没什么好推却的,人是我杀的,她恨我也没有关系,我无话可说。” 顿了顿,他接着道:“可是我是为了她好,她不能跟着这样的母亲,那个女人给不了她关爱。” 程维的话让我无从辩驳,可是他这样极端的做法真的让我心里沉闷得厉害。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然后闭了闭眼睛:“……你会让她难过的。” 她怎么能承受这样的真相,等她长大之后,如果她知道了全部,那她怎么能接受她最喜欢的程叔叔,竟然杀死了她的母亲这样的事情。 程维走过来,拉起我微凉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你别想那么多了,我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难过的。”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程维又抬手触上我的脸颊,就像年少时那样,轻轻捏了捏,嘆了口气:“走,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吴添乐小姑娘各种重要,请不要忘了她哟~ 109 109、109 ... 我渐渐地意识到,程维真的是个极度偏执的人,他有着最纯粹的爱,以及最彻底的恨。他会屈尊降贵,给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穿鞋,按摩腿脚,也会将枪口抵到一个弱女子的太阳穴,而后眼睛也不眨地扣动扳机。 他是个活在自己准则里的男人,以德报怨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扯淡,而恩将仇报也是他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我陪在这个孤高而强大的男人身边,看着他果断干脆地处理事务,或者安宁沉静地看书,极少的时候,他会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飘窗小榻上,望着庭前花落,云捲云舒,静静的就是一个下午。 他深邃的眼睛从来都是很迷人的,尤其是在安静思考的时候。 我偶尔会觉得,其实那些生活中内涵深厚的男人,往往都已经历了一些男孩所没有经历过的挫折坎坷,伤疤留在了他们身上,将他们打磨得深沉稳重,然而陌生人常常只能看到他们迷人的一面,却看不到他们成长的伤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程维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就像两只在雪地里互相取暖的兽类,离不开对方,却也不敢带入其他更多的情愫。 春生秋华,万物生发,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过得是那么快,转眼一年又过,程维的病情在我的照料下逐渐有了好转,夏志英也没有为难过我什么,工作上的业务也渐渐娴熟起来……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能这样过完一辈子,那也真的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了。 只是程维不曾改变的强烈性格与惊人的报复心理,时常会令我觉得难过和不安。 他放不下仇恨。 然后,我害怕的事情终于在这样的恨意中,发生了。 那是一个早春的下午,我和程维在红纱办公的时候,程维的管家突然来了。他是程维涉及黑道事务的线人,我自然是不方便待在这里旁听的,于是识趣地就要走人。 程维却叫住了我:“小霖。你去哪里?” “我……外面站一会儿,你们谈完了再叫我进来吧。” 程维皱起眉头:“你就坐这儿吧,该干什么接着干就是了,用不着回避。” 我微微愣了一下,程维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多大的分量。他在告诉我,他对我没有秘密,毫无保留。
第203页 我从来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程维到现在仍旧被祝霏蒙在鼓里,以为害死他母亲的人是我,以为当年出卖他的人是我,可是现在,他却愿意在我面前谈论帮里的事务。 我知道他是想说,他相信我。 管家也很诧异,但是程维的话不容置否,于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三爷,上次您吩咐的那件事儿,沈二少已经松口了……” 我抿了抿嘴唇,还是准备离开这里,程维愿意相信我,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些是我不能听,也不该听的,人心难测,我受不起程维的第二次误会。 可是走了没两步,却听到了一个让我全身一颤的名字——管家说:“三爷,刘景明已经回国,沈爷没有让人护着他,他被三队的人捉来了,正请他在家里坐着,等您回去发落。” 刘景明!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身上,我克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了,只是转过头呆呆望着程维。 程维也有些意外,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件事情,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管家道:“三爷,您看是现在就去见他,还是……” 程维抬手止住了的话头,静了片刻道:“用不着这么急,我心里有数。你先退下吧,把他给我看住了。” 管家应了,鞠了一躬后便离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程维两个人。 我没有说话,程维也不作声,只是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我才勉强镇定下来,问道:“程维,你把他给捉来,难道是想……” “你放心吧。”程维静了一会儿,淡淡道,“我不会杀了他的。” 我摇了摇头:“你想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我只是,想教会他什么叫做报应不爽而已。” 说这些话的时候,程维没有看着我,他的眼神非常冰冷,就像曾经仇恨我的时候一样。 这一年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如今他突然变了脸,虽然不是针对我的,却也让我如芒刺在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十多年,支持着程维活下去,促使他攀爬上权力制高点的全部是恨意,对我的恨,对官僚的恨,对背叛他的亲友的恨……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就在这样燎骨钻心的疼痛中,渐渐长成了一个权贵鼎盛,但却人性泯灭的强者。 这样一个孤独而执着的强者,若是放下了恨,那么,他还剩下了什么呢? 他从来都没有悔改过什么,他只是不再恨我而已,可是对其他的人,他和曾经那个剥食人血的恶魔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胜于昨。 中午午休之后,程维就没有回办公室。我去楼下看过,他的车已经开走了,我完全乱了章法,浑浑噩噩不知该怎样才好。 我想到了刘景明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脖颈上的伤疤还清晰在目,我无法说自己不记恨他,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为此付出同样的代价。 我知道受尽屈辱和折磨的伤痛,正因为同身感受,明白那种生不如死的苦楚,我才不希望有别人再受此煎熬,哪怕那个人十恶不赦,亦或者与我有仇。 我不是说想要原谅刘景明,或者指望他悔改什么的,我没有这么天真,也没有这么伟大。到现在我听到他的名字仍旧会感到砭骨的寒意,恨的牙根发痒。我是真的恨他。 可是谁说,有了恨意,就一定要复仇呢? 我这些年目睹了那么多恩恩怨怨,生死纠葛。程维想要给他的妈妈,他的兄弟报仇,姐姐想要给她自己,还要林姨报仇,刘景明想要替姐姐报仇……这么多人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甚至连梦里都巴望着对方落到自己手里,百般折磨。 可是这之后呢? 当所有的仇都报尽了,想抽身而退,却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在复仇的过程中,已经不可避免的结下了新的怨恨。 复仇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便是一生葬送,想要回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恨刘景明,可我不想借程维的手去报复他,折磨他。 晚上回家,果然没有看到程维的身影,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片刻,便再也忍不住,迳自开车去了程维在山郊的别墅。一下车我就看到吴添乐蹲在草地上玩,她穿着丝缎缝制的漂亮公主裙,头发也比之前乌黑亮丽了不少,用两道宝石蓝缎带束成可爱的双马尾,垂在脑袋两边。 “添乐,看到你程叔叔了没有?”我连气都没有喘匀,就着急地问她。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指着远处的花房,对我说:“看到了,叔叔在那里,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让我过去和他玩……” 我也顾不得吴添乐,听了这番话,立刻就往花房跑,那里是程维栽种反季节花草植物的地方,平日里除了园丁很少会有人来,但是今天花房外面围了一圈壮硕的保镖,他们一见我,立刻伸手阻拦。 “祝先生,程先生说了,旁人一概不得靠近这里……” 我拧着眉头问道:“你们是想拦着我吗?我也算旁人?” 门口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我趁他们犹豫动摇的时候又道:“我找程维有重要的事,耽搁了你们能负得起责任吗?”
第204页 他们似乎是被说动了,其中一个便道:“那……容我先进去和程先生通报一声……” “还通报什么!”我难得的怒容令他们有些不安,“我自己进去找他!别再给我哆嗦!”他们支吾半天,最终还是犹豫着放我一个人进了花房。 程维的地位比刘景明尊贵太多倍,即便是从栽种花草的地方也能看出来。和这座花房比起来,刘景明当初关着我的那间温室简直就和玩具模型一样。我走过了三道门,才进入最核心的名贵花草种植区。 在门口我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我慢下了脚步,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里面的景象顿时让我寒毛倒竖,差点惊呼起来。 刘景明被绑缚着,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撕烂了。有两个程维的手下摁死了他,另外一个人用类似于登山用的尖锐抓钩撑扯着后、穴,然后往里面灌入大堆的蜂蜜,花房里繁育的一盒蜂箱被拿了出来,养蜂人引出了里面的蜜蜂,然后将蜂箱拿走,那些找不到蜂箱的蜜蜂就统统被刘景明后方涂抹的新鲜蜂蜜给吸引了过去,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往肠道里面钻…… 我连忙抬手捂住口,几乎就要吐了出来。 程维背对着我站着,脚尖抵着刘景明的下巴,淡淡道:“你逃啊,你能指望沈蓝罩着你一年,难道还能指望他罩着你一辈子?” 他说罢,踢了刘景明一脚,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我看到他脚边摆着好几只水族箱,里面有大鲵,泡到发胀的蚯蚓,还有一些由于视角问题,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你自己说说,欺骗我会是什么下场。”程维淡漠道,“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嗯?随便玩一玩,然后就给祝霖一个痛快的,是不是?” 程维冷冷道:“原来你的随便玩一玩,口味是那么的独特。还有你的痛快,在我看来,可是一点儿都不痛快啊。” 他弯下腰,抬手揪起刘景明的头发,说道:“刘景明,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你挺有创意的,金色鸟笼关人,还放蛇出去兽/交……有你的,你很喜欢变态的事情吗?” 他用力拍了拍刘景明的脸颊,沉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和你交流一下技术好不好?不就是兽交吗?谁不会玩啊。你看——” 程维随手拖过一个水族箱,把刘景明的头砰然摁在上面:“除了蜜蜂之外,还有这么多排着队等着上你的动物。泥鳅喜不喜欢?水蛭呢?或者还是蚂蟥比较对你胃口?” “还有,你不是喜欢用蛇吗?”程维恻恻道,“普通的蛇有什么意思?你不会变态更彻底一点儿吗?你看看这条——” 他指着水族箱里的某样东西给刘景明看:“看清楚没有?这是一条准备产卵的母蛇,你说,我把它的尾部塞进你身体里,你会怎么样?你……” “砰!”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已经不知何时被我推开了。我浑身都在颤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地盯着那些疯子,简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原以为程维的狠戾我已经见识过了,哪里想的到他在我面前的阴狠歹毒不过冰山一角,他对恨到入骨的人做出的事情,不知比刘景明残暴多少倍! 我盯着程维,程维也看着我,他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过了好久,我才战慄着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苍白的嘴唇哆嗦了好久才勉强抖出一句:“程维……你在……做什么?” 他的脸色比我好看不到哪儿去。他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摇了摇头,重复道:“你在做什么?!” “……”他不说话。 我抖得厉害,最后抬起手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响亮的声音让旁边的僕人们都变了脸色,上前想来制止,却被程维抬手阻拦了。 五个指印在程维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浮现,程维望着我,轻轻道:“小霖……” “你够了没有?还要报复到什么时候?!你还要多少人难过你才开心!你才能放得下!”我喊了起来,声音颤抖得厉害,“你做出这种事情,和刘景明又有什么区别!你他妈就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我狠狠唾骂着他,那时候真的是受的刺激大了,我并不是同情刘景明,而是眼前的这一幕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我自己曾经受过的折磨,我真的是伤心失望透顶,甚至比刘景明折磨我时还要难过得多。因为做出这种人性泯灭的事情的人,是我试图着去原谅,试图着去宽容的程维。 我仿佛是亲眼看见我所爱的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地狱里去。 程维……你,究竟还要害人害己到什么时候? 激愤之下,我冲口而出了很多非常难听的话,而程维始终都一声不吭,只是任由我发泄着。 过了好久,我终于缓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红着眼睛对程维说:“放过他。” 程维震愕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般。 我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放过他!” “小霖……” “你不要让我对你彻底死心。”
第205页 程维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了,过了好久,他转过身去,然后对那几个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僕人挥了挥手,轻声道:“……放了他。” 这时被绑缚着的刘景明却突然咳出一口血,而后抬起沉重眼皮,嘴角猩红地哑声道:“祝霖,我他妈要你做什么好人!” 我强压下噁心,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好人?你以为我是在替你求情?” 刘景明嘴角淌着血,阴恻恻地咳着血笑了起来:“否则你以为呢?你在标榜些什么?标榜你很伟大,很无私……哈哈,别笑死我了,做了婊子又立牌坊,在程维面前装什么清高!” 程维几乎是暴怒,抬手拿起一只高脚酒杯,二话不说就狠狠摔砸在刘景明面前:“给我住口!” 刘景明被折磨到了极处,反倒是放开了大笑起来,那笑容悽厉可怖,听得人寒毛倒竖:“哈哈……祝霖啊祝霖,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有本事,你厉害,你仇也报了,牌坊也立了,男人也勾上了,真厉害……真是比你那个婊子老娘有出息多了不是吗?哈哈哈……”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中,半晌我隐忍道:“刘景明,你够了没有?” “怎么?你演不下去了?别呀,继续装你的慈悲啊!求程维放过我啊?”他癫狂地笑着,“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你是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你让程维折磨完了我,接下来是不是要折磨祝霏了?嗯?!” 我的脸色蓦然苍白起来,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几乎是颤抖着制止他:“刘景明!你给我住口!” 祝霏……祝霏…… 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提起她的名字?!我隐瞒了这么久,只是希望程维能把他最深的仇恨从此卸下,哪怕他一辈子都以为当初害了他的人是我,这样也不要紧。我不想再看程维近乎疯魔的残忍样子,也不想……看到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血亲被他折磨至死。 可是太迟了。 刘景明他以为我早就和程维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以为程维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我的姐姐。 他看低了我,也看低了程维。 我眼前阵阵发黑,他对我嗤笑着说的那些话,我多半都没有听清楚,只偶尔听到两句:“你是不是高兴了,等你收拾了祝霏,你就把最后一个仇人也解决了。”“你可以在程维面前好好地倾诉你的委屈了,对不对?” 我茫然地后退两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反常终于让刘景明意识到了某些地方出了问题。他的笑声渐渐轻了下去,满是血污的脸上逐渐笼上非常疑惑,也非常害怕的一种表情。 我和他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程维,那个高大的男人震愕地站在原处,脸色苍白的好像纸一样。 “祝……霏?” “……” “你们说什么?你们说r是祝霏?!!” 花房里一时间没有人作声,四周一片死寂。 然后几乎是爆破性的,程维一脚踹开了挡在前面的水族箱,玻璃碎片和水统统飞溅出来,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花房,狠狠推开的金属大门撞击在墙上,发出惊人的巨响。 刘景明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讥讽和嘲笑,只剩下蜡黄蜡黄的枯藁,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你没有……你没有告诉过他……” 我退后两步,什么也说不出来,连指尖都是冰凉冰凉的。 这短短一年的平静之后,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无线……你们懂的,卡到人神共愤了。我明天下午网络好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来回,加更字数做补偿哟~掩面~ 110 110、110 ... 整整十天,家里,公司,我都没有再见过程维。他的电话我打不通,医生开的治疗肺病的药也都没有带走,我心里乱成了一团,晚上睡不好觉,辗转半夜才稍稍有了些许睡意,却又很快被噩梦惊醒。 惊蛰时期,第一声春雷压碾过城市上方厚重的云层,那震耳欲聋如同万马奔涌的雷声裹挟着雨点噼啪打落。 我顶着大雨加快步伐跑回家里,开锁的时候微微一怔,那家门没有锁,推开门后发现玄关多了双皮鞋。 程维回来了。 客厅的灯没有开,他坐在沙发上,屋子里是呛人的烟味。 我慢慢朝他走了过去。他的神情非常非常的疲惫,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年。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抬头。 我看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有一叠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列印纸。 “……”我将那叠东西拿起来,翻了两页。 那是沈蓝的部下“r”的所有真实资料,以及历旅。 放下那叠资料的时候,我听到程维轻声问我:“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 “……”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的,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 “……” “为什么要骗我……” 我答不上话来。
第206页 程维把他宽厚的手掌埋进乌黑的头发里,神情非常的痛苦,他只是消失了十天而已,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却觉得他疲惫得仿佛像一个老人。 “祝霖,我对不住你。”程维嘶哑地说。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第一次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走吧。我受不起你的照顾。” “程维……” 听到我叫他,他略微僵硬,过了好久,他凝视着我,忽然便淡淡笑了,可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悲哀:“不走吗?你不怕我有朝一日有被人矇骗,重新害得你遍体鳞伤?” 他说着又开始咳嗽,我替他抽了张纸巾,他轻轻道了声谢,掩去嘴角的血迹。我在他身边坐下了,对他说:“程维,你看看你自己,一难过就抽菸,药也不按时吃。放着你一个人乱来,你会不会半年不到就死了?” 他苦笑起来,却不说话。 我轻轻地嘆了口气:“我不希望你死。” “……你不恨我吗?” 我想了一会儿,对他说:“我确实心灰意冷过,但是说真的,程维,我没有恨过你。” 顿了顿,我说:“你也好,刘景明也好,我姐姐也好,你说你们为了报仇,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呢?你们高兴了吗?痛快了吗?” “仇恨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它只会让人离自己最初的面目越来越远,你曾经做的一些事情,确实让我很难过,可是如果我因此而恨你,然后不择手段想要来报复你,那么我肯定会更加的痛苦。” 我嘆了口气,对他说:“程维,你知道吗?我之所以隐瞒祝霏的事情,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我担心你会自责,更担心你会去报复祝霏,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去报仇了,好不好?” “你向卫风辞职了,不要再去管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留在你身边,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程维望着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很明亮,隐约也带着些潮湿的水汽。他看了我很久,最后轻声道:“小霖。” “嗯。” “……太迟了。” “……” “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程维说完,把脸转开,静了片刻,道:“十年了。我这十年人生都被祝霏谋划算计着,她害死了的爸爸,害死了我妈妈,她害得我走上了现在这条路,她还差点让我亲手杀了你……” “你让我放了刘景明,我放了。你让我饶恕任何人都可以,我听你的,可是只有她不行。”程维轻声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那如果我说……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线呢?”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盯着他,这种失望难受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你有你的准则,我也有我的守护。程维,你真的想让我从此不再愿意见你吗?” 程维安静地笑了,眼底的褐色却苦得像咖啡一般:“小霖,我们早已走在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上。你不能认同我的处世态度,我也不可能像你这样隐忍负重。” “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两个人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都不再会改变。”程维轻声道,“就算你看不惯我的作为,我也不可能像你希望的那样,从这条不归路上回头。” “小霖,你可以原谅别人,但我放不下仇恨。” 我几乎是眼睁睁地看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掉:“程维……” 你真的要为了那些已经过去的仇恨,把我们最后在一起的理由,都给推进万丈深渊吗? 程维站了起来,对我说:“你姐姐的身上,背负着除了你之外,我所有最亲的人的性命。” “你说说,祝霖。你让我怎么能放过她。” 我阻止不了程维。 我只能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迈进地狱深处,不止如此,他还要将我的姐姐也一起拖进里面去。 这种煎熬的感觉如同受刑,我仿佛是被蒙上了眼睛带到悬崖边,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却不知何时会一脚踩空,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只要有机会,有可能,我还是会请求程维不要做出这种註定让大家都无法承受的事情。可是他是个大独裁者,没有人能够让他收回做出的决定。 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程维最近很少在办公室露面了,他似乎在极力地疏远我,他向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一旦他杀了祝霏,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所以他宁愿不贪图我短暂的陪伴,而是从现在就开始适应没有我的日子。 我说过,以他的定力,若是真心想要戒掉一样东西,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他在尝试着戒掉我。我能感觉得到。 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向我的姐姐报仇,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意识到了,我们两个,在成长的过程中已经背道而驰,走上了全然不同的人生方向,再也没有聚首的可能。 任何人戒掉一样东西的过程都是痛苦的,程维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偶尔出现在单位里便是毫无情面地苛责员工,交上来的企划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问题,他都会撕了文件要求全部重来。
第207页 这天有个叫陆飞的男人来公司应聘,说是和夏志英认识的。我本想替他好好安排,可是一向懒得管人力调动的程维却跟吃错了药一样,对那个神情举止间透出些落魄的可怜男人恶言相向,连对方的话都不肯听完,就勒令他滚出去。 我看在眼里,真的觉得很难过,他在折磨着他强大却不再健康的身子骨,也在无形中折磨着我。 我们已经痛苦了十多年了,心脏上布满伤疤,哪里还能容下新的一道划痕。 一连好几个月,我都没有看见过程维的笑容。 但是让我在意的是,这几个月时间,他都没有对祝霏下手,以他的能力弄死祝霏不过如同弄死一只未足月的猫。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这么做,他抽的烟比以往都多,药也不再去碰,他越来越容易暴怒,但却一拖再拖,没有伤害祝霏。 我隐约能感觉到,其实他嘴上说的坚决,心底也是有很大的犹豫和动摇的。 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最难做的一道选择题。 程维的心城比万丈山崖更深,我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秒打算做什么。但是不安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厉害,程维常常是早出晚归,和我说话的时候也很少正视我的眼睛。 他想杀掉祝霏,想离开我。而我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只能一天一天地等待着结局,把每一日都是故事的终点来看待。程维现在宁愿去陪着李莉听音乐会,也不愿和我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桌上的药瓶给他放好了,他却不去碰,锅里炖着他最喜欢的杂鱼汤,他也只是喝一点点。 他是真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是习惯打电话给梁舒榕。算起来我和她已经认识了多年,这其中程维离开过,夏志英离开过,唯独她一直站在我身后,表情虽是玩世不恭,但我能辨认那其中的温柔。 她主动找我的时候并不多,可是无论何时我打她的手机号,总能听到那一头她熟悉的声音,她好像随时都会在我需要她的时候出现,而我想一个人安静的时候,她又会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开。 我约她出来喝酒,她下了班穿着警服就匆匆来了。我便朝着她笑:“别人出来都要梳妆打扮,就你一个人素面朝天。” 她也毫不示弱地朝我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最讨厌化妆了,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我们俩开了好几瓶酒,梁舒榕的确海量,我曾经亲眼看见她往嘴里灌了大半瓶牛栏山二锅头也不见得醉态。喝酒的时候,她看着我,突然就说了句:“小祝,你有心事。” “嗯,你聪明。”我自斟自饮,淡淡而笑,“我的心事多的数不清。” 又喝了一小杯白酒,酒精烧得喉咙一路作痛,我抬起眼帘来问她:“有个选择题,你做不做?” “你说来听听。” “你妈妈和你爱人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哪个?” “歹势啦,这个问题好老土。”梁舒榕嘲笑我,“当然是救我妈啦。”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她的不假思索。 梁舒榕眼睛亮亮地凝视着我:“笨蛋,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会游泳啊。” 我被酒呛了一下,皱起眉道:“这个不算,那换一个。” “你换啊。” 我想了想,说:“如果,你的爱人要杀你的姐姐,而你手中有一把枪,你是会眼睁睁看着他杀了你姐姐,还是开枪杀了那个人呢?” 梁舒榕略微考虑了一会儿,嘆息着点了点头:“我会杀了自己。” 我微愣:“为什么?” 她挑起眉头:“唔,我想他们如果在乎我的话,看到我开枪自杀,一定没有任何心思在斗下去了吧。” 说罢她莞尔:“这样他们就都不用死了,不是吗?” 我静了片刻,笑着点头又给自己添了点酒,说道:“梁舒榕,你总是那么出人意料的。” 酒过三巡,我隐约着是有些醉了,就笑着问她:“梁舒榕,你说你那么喜欢出人意料,为什么有一点却是定死了不会变的呢?” “有吗?哪一点?” “就是无论我什么叫你出来,你都有空啊。”我嗤嗤笑道,托着腮帮转着酒杯凝视着对面的女孩,“喝酒也是,吃饭也是,打你电话,更是每一次都会按时接,你对谁都是那么好吗?” “……不是哦。” “嗯?”我醺然望着她,“什么?” “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她的身影在醉眼里有些模糊,我皱着眉费力地看着,“只有对你是这样的,你感觉不到吗?” “……”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有什么理由一直留在你身后呢?” 我被酒精麻醉到胡乱一团的脑袋已经不怎么反应得过来了,只是对于梁舒榕的印象大抵都是不怎么靠谱的,便就浑噩地以为这次也是在开玩笑。 只是某种柔软温香的触感轻轻覆在我嘴唇上时,我迷糊间隐隐觉得,这次的玩笑似乎也太过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对梁妹纸好感顿失……最近萌上了三观不正的女人……掩面……程先生你要不要女体一下,这样我就萌你了……
第208页 111 111、111 ... 我这个人的酒品并不差,喝醉了之后不会打人骂人,通常而言是倒头就睡的,顶多偶尔说些胡话什么的。 梁舒榕临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要求她回九处,她想帮我叫辆的士回家,被我拒绝了。我一个人又喝了会儿酒,后来模模糊糊中似乎是程维的那个管家开车过来接的我。 我跟着他上了车,车门一打开就发现后座上还有个人,即使醉得有些厉害,我还是辨认出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就是程维。 我几乎是被程维单手拖到车上的,紧接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程维一把扯过我,把我压制在后座上,沉声问:“她吻你了?” 我大脑里粘稠得厉害,愣愣看着身体上方的他,却什么也答不上来。 后来的事情更加让我确定自己是被酒精烧昏了头,程维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还有管家在前面开车的情况,对我做出这种事来。衣服被扯开,只留下最里面的白衬衫,算是一定程度上的遮羞,我的身体一被他温热有力的手掌触碰,就不可遏止地开始颤抖。 我多少是觉得我们之间不该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种荒谬的情况下,在车上,前面就是开车的中年管家…… 在这场荒谬陆离的梦境中,程维的神情除了高潮时抑着的激情之外,更多的却是不愿流露的情愫。他的亲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霸道胶着,仿佛要攫尽我肺里的空气一般。 我就像他手里的一滩泥,被他反覆揉捏,换着各种羞耻的姿势进入,开进城郊山道的时候,我分开双腿强迫着坐在他身上,自下而上的抽动让我的身体维持不住平衡,我拼命咬着嘴唇隐忍着过大的刺激,然而到别墅的前一段碎石路相当颠簸,那种猝不及防的深入让我终于哭着喊了起来。 程维却没有为此而住手,车子径直开到主墅区,墅区的下人都事先被摒退了,程维在这荒唐到极点的梦境之中将我抱起来,随意用大衣裹了,刚入了客厅就被压在厚厚的白绒地毯上,腿被程维架起,随后愈发肆虐地进入。 程维真的是压抑了太久了,这一夜辗转缠绵,让我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好像他已决心豁出去了一般,要将烙印深深的,最后印在我的身上。 从客厅到楼梯,从床上到浴室,我的身体无法承受这般激烈的性事,到最后只剩下痛苦,整个人仿佛溺入海水之中,体力丝丝缕缕全然被抽空殆尽。 模模糊糊聚拢些意识的时候,我能感到自己的喉咙干燥的仿佛含了一口火,头也晕眩得厉害。程维不在我身边,凌乱的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费力地微微睁开眼睛,朦胧之中看到他站在窗台边,正在打着电话,我听到的内容不多,但是却已足够了。 程维说了一句:“把祝霏带到说好的地方,我马上来。” 程维走的时候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不知道我已经醒了。我一个人费力地想要爬起来,然而身体透支得厉害,我几乎是花了十五分钟才把衣服全部穿好,撑着床头柜站起来时,腿不停地在发抖。 我必须去阻止他,不管来不来得及,不管找不找的到,不管……有没有用。 祝霏是我最后的血亲。 我拖着高烧不退的身子,找过了很多地方。程维的别墅,刘景明家附近,余家下属的医院,甚至是红纱的办公楼。 我每走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钧重担踩在棉花絮上,头重脚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由于出来得太急,后面的伤口没有处理,现在那种难以启齿的疼痛灼裂感百般煎熬着肉体,我疼得面色苍白,却一刻都不得缓地继续奔走寻找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祝霏获救的机率也越来越小。我近乎是绝望了,扶着公交站牌微微地喘着气。 程维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几乎都跑遍了,如果他结束祝霏的地方是余家老宅或是沈家老宅,那么我连最后见祝霏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费力地抬起头,透过呼出的白气,我瞥到了站牌上写着的一个站点:望江桥。 我蓦然一凛,是了……望江桥,就是临近江边的那座人迹罕至的旧大桥,读高中的那年,程维常会带我去放烟花的地方。 这里我还没有找过。 打车赶到望江桥,一推开车门,冷厉的江风就如同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我裹紧了衣服,撑着已近极限的身子,走下那个熟悉的乱石坡。 如果程维要选在这里终结祝霏,那么我很确定他不会去别的地方,他只会在那个荒废的桥洞下面。 尖锐的石子铺在崖坡上,我跑得跌跌撞撞,江风吹得两只耳朵发痛,仿佛耳膜被刺破,我隐约看见桥洞口有几个高大的人影,还有一点点微弱的香菸火光。 我几乎是仓皇地朝着那个方向奔跑了过去,顾不得后面那燎骨入髓的撕裂般的疼痛,也顾不得透支的体力,还有高的可怕的温度。 “程维!!”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背对着我的身影举起了手枪,我近乎绝望地大声喊了出来,“程维!!” 太迟了。 枪声还是响起了。 戴着消音器的枪头并没有发出太过刺耳的惊响,仿佛多年前我和他放过的劣质烟花一般,闷闷低低的一声,在江风中几乎为不可闻。
第209页 可是,我却好像听见了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完那最后的几十步,不记得程维当时是怎样的表情。 我的眼里只有祝霏歪斜在乱石上的景象,我跪在她面前,那些锐利的石子似乎是划破了我的膝盖,可是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侧着头,枪洞在她的眉心之间,淋漓可怖的鲜血从她的头上淌落,我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去止住那粘稠不断的血,我知道这是很幼稚很幼稚的动作,可是我还能怎么样?我什么都挽回不了,我救不了她。 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模糊之中仿佛又看到她曾经温和的笑容,靠在车窗边笑着问我:“今天怎么又这么迟,是被老师留下来罚站了吗?” 我嘶哑地唤着她,浸满鲜血的手握住她逐渐冰凉的手掌:“姐……姐姐……” 都说是血浓于水的,我不管祝霏曾经如何,她就算做了再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她还是我的亲人,是我在世上仅剩下的……最后一个至亲。 那么多年过去,再重新喊出姐姐两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不可遏制地滚落了下来,姐姐……姐姐……这看似简单的一个称呼,祝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十多年的陪伴,意味着下雨天撑着伞跑来接我的你,意味着举着棒棒糖哄我吃中药的你,意味着阻止其他小孩欺负我的你…… 就算如今知道你不过是戴着面具,在处心积虑地算计我,害我,但那十多年的微笑,那十多年的温暖,那些放学后的等待,牵着我的手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回忆……姐姐,姐姐……你叫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是我的姐姐,唯一的……最后的…… “姐……”我悲恸嘶哑地喊着她,她似乎是听见了,涂抹着豆蔻色指甲油的手在我掌心中轻轻地动了动。 我忙扶正她的身子,她的瞳孔已经涣散了,头上的血一路蜿蜒流下,有的盈进了眼眶,我看着这样的她,喉咙仿佛堵了橄榄般,除了哽咽着重复着“姐姐”,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听到我叫她,忽然激动起来,那昏沉沉的眼眸里有了一点亮光,她颤抖着抓着我的手掌,青白的嘴唇不断哆嗦着,似乎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是她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来,只有鲜血顺着嘴角不停地淌落。 “姐……” 我哭着喊她,她挣扎了一会儿,似乎是极力要对我讲出她心里的话,可是她最终握着我的手还是松开了,那修长苍白的指尖垂在地上。 最后的时候,她涣散空洞的眼眸凝视着我,漫天星斗倒映在那熟悉的杏眼之中,她的眼里有浑浊的血迹,但盈满眼眶的,却是她最后的泪水,顺着血污纵横的脸颊,缓缓滚落…… 我抱着她逐渐冰冷的尸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有人欺负我,她护着我的那样。 “姐!姐!!”我一声一声悽怆哽咽地唤着她,声音如同濒死前的困兽,她靠在我怀里,她的眼睛至死也没有闭上,似乎有一千一万句话没有说出口,弥留在世上的,只有她缓缓流下的,最后一行血泪。 周熙晨告诉我,我高烧不退,再加上后面的伤口感染,人又受了刺激,被程维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了。 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正靠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神情麻木而空洞。 “发生的事情,程维他大概都跟我说过了。”周熙晨嘆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吧。” “……” “更何况,r还是你的仇人,不是吗?那些亲情,她没有放在心里过,你又何必太伤心。” 我终于转过头,看着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半晌道:“她是我的姐姐。” “……”周熙晨皱着眉,无言地看着我。 我说:“她有名字的,她不叫r。” 顿了顿,我轻声道:“她姓祝,她叫祝霏。” 窗外月色一片冷冽,苍苍凉凉洒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上。 程维是在凌晨来到病房的,那时候周熙晨走了没多久,我是醒着的,我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周围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我望着窗外的月色,脑袋里一片空白。大概是该想的事太多了,到了这时,反而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周熙晨给我用的止痛药或许太多,我竟连心脏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程维的脚步声,我很早的时候就能辨认出来。早到,大概在他给我念着小王子,狐狸,和玫瑰的年代。在那个,他还穿着42码旧球鞋的年代。 我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滑进了被子中,蒙住了自己的脸。 我不想见到他。 我不知道他在我床边坐了多久,现在时间对我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一分钟一小时一个月一年,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都仅仅只是余生而已。 他是个在感情冲动的时候就没有记性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没有改掉这个习惯,他坐在病床边,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这种行为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我,也再没有理由和立场去提醒他,去劝告他把烟戒掉。
第210页 有不知道他身份的小护士严厉地叱责他:“餵!你有没有常识啊?医院里禁菸的你知不知道?这里病人都要休息的,你要抽就去外面抽!” 我以为他会生气的,最起码会置若罔闻,可是程维只是疲倦地轻轻道了句:“抱歉。”便将烟给掐灭了。 他褪去那些锐利与凶恶之后,便只是一个很疲惫,很孤独,甚至有些可怜的,会让人心疼的男人而已。 他坐在我旁边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见我一直没有醒,最后他选择了离开。他走的时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站了一分钟,当然,也许会更长,然后他顺手关上了灯,轻轻掩上了门,房间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在这片黑暗中慢慢探出头来,他坐过的椅子还摆在那里,香菸味也仍然没有散去,但是人却已经离开了。 我在那无端寂静下来的夜色里,忽然有了种沧桑历尽的疲惫感。细微的哽咽从喉咙里传出,苦水却只能往腹中咽下。 我今年三十岁,却仿佛已经过完了一辈子,如今已是行将就木的老朽。之后的人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那些幸福的,青涩的,那些疼痛的,悔恨的。 我这一生中所有的笑容和眼泪,都好像在这三十年颠沛流离中耗尽,我好像再也不会有笑的力气,也好像再不会有哭的心情。那些剩下的日子,就像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是和我无关的。 我有着属于我的生命,却只剩下属于别人的时间。 112 112、112 ...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病床上,远远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淡蓝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可我也不愿再想了。也许这种感觉就叫做万念俱灰,我平静了下来,但真的便是除了平静,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夏志英不知是从哪里得来我住院的消息,一大早就带着保温杯来给我送饭。他进门就嚷嚷吵吵的,说什么:“医院的食物不是很干净,还是自己炖的比较好,程维那个混蛋不懂得照顾人,所以我还是想自己过来看看……” 他说的起劲,于是我也没有去打断他,我靠在枕头上望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青年,嘴角带着淡淡的,习惯性的微笑。 其实他说了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是在倾听,不管是关心还是抱怨。听过便听过了,什么也不会留在心底。 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旁边的另一个病人,竟然是夏志英认识的,当然我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叫做陆飞。 这个人好像是昨晚急诊送进来的,他进来的时候我正蒙着被子躲避着程维,我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究竟怎么看待我和程维,也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兴趣,和他说话只是出于礼貌,其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周熙晨不愿意让别的大夫接手的病人待在自己的病房里,夏志英和陆飞没说几句,便被周熙晨勒令着换了病房。 我无所谓,乐得清静,他们说的那些家长里短在我听来似乎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以至于让我听在耳中就觉得很难受,走了便走了,我想收敛去虚假苍白的笑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 这种安静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被打破的,打破它的人毋庸置疑,只有程维可以办到。 他推着我到医院的花园里散步,我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他也不怎么说话,一路上只听到轮椅骨碌碌的转动声。 这家医院是余家门下设立的,花园建的也非常别致,有着清澈的人工湖,碎石小径,以及繁盛的草木。 他推着我走到湖边,那里波光粼粼,光线照得人几欲流泪。程维给我披好滑下来的外套,我们上头的藤萝沙沙作响,几片半黄半青的叶子缓缓飘落,有一片落在了我的头发上,被程维拿了下来。 我很难想像,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们俩竟然还能够如此平静祥和地在一起相处。可是无论是我和他,我们心里都知道,这一次,恐怕是最后的相处了。 十年一梦,临了梦醒时分,任谁都会有一丝说不透的滋味的。 “……你不会留在红纱了,对吗?”这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轻轻地。 我望着湖面,静了片刻,问:“我还有留着的理由吗?” “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程维说:“小霖,你原谅祝霏了吗?” “她是我的亲人。” “你能原谅她做的那些事,却不能原谅我。” “……” “你总是考虑到你的姐姐会难受,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程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她杀了我的妈妈,我的兄弟,十多年前是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你无处可去。我所有最珍惜的东西都被她毁了,你让我怎么宽恕她?” “我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像今天这样,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程维说,“我曾经最恨的就是那些黑道里厮混的人,可是我却被迫走上了这条死路。小霖……你知不知道,这其实比杀了我更难受。” “我也想时间能倒流,一切能重新来过,按着我以前的梦想,当个医生,帮那些付不起医药费的人看病。或者是当一个老师,教那些孩子们读书。”程维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然而这些,都再也不可能了。”
第211页 “我不能说我的一辈子都是祝霏的,但是没有她,一切都会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然后闭上了眼睛,轻声说:“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程维,你眼里还有没有理法。我姐姐就算罪无可赦,那也并不是你能够随意裁决的。” “……我爸爸死的时候。”程维说,“理法在哪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霖。你在想我为什么不能宽恕别人,不能放下仇恨。可是所有的事情,在旁人眼里看来都是容易的,真正做起来却并不是这样。” 然后他问我:“小霖,你说,不论换作是谁,父母被杀,兄弟被害,人生被逆转,他还能不能原谅那个几乎害了他一辈子的人?” “你能原谅她,因为她是你的姐姐,可她对于我而言是什么呢?”程维说,“你会去为她着想,甚至为夏志英,为梁舒榕着想,那么我呢?你有没有想过,面对着祝霏,我是怎样的感受呢?” 这是程维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他心里的实话,说了那么多他的委屈和痛苦。 其实我知道他的苦远远不是这压抑着情绪,极尽平缓的话语能够说清楚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糜烂伤痛之处,我如此,他也不会幸免的。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嘆了口气:“让我静一静吧,程维。我已经没有那么心力,可以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了。” 程维便不说话了,站在我身后,陪我安静地望着湖面。医院的花园里有其他一些在散步的病人,老朽的,童稚的,还有孕育新生的少妇,他们或是带着幸福的微笑,或是面有愁容,我就那么痴迷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些……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人生。 院子里起了风,我细碎的短发被吹得零乱,便抬手捻到了耳后。 过了很久,程维忽然轻声问了我一句:“小霖,你……恨我吗?” 我微微动容,不自觉地想到了我暂失记忆的那段时光,那时也是起风的天气,天边的云霞红的像火烧一般。我坐在程维家的湖畔边,安静地望着里面的游鱼戏石。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突然地问了我一句,只是那时候他问的是:“小霖,你讨厌我吗?” 祝霏的死,让这个句子里的讨厌,变为了恨。 我沉静了很久,然后对他说:“程维,我只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 “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敌不过你对祝霏的仇恨。” 这是一个疑问句,但我却用了干巴巴的,平铺直叙的语调在讲。 因为,程维的回答对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回公司后,就开始陆续办理离职手续。手续上稍微有了些问题,这个部门那个部门的牵扯着,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那么多离职手续出的岔子都是程维在背后指使的,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的问题来。 一个月,两个月……荒唐的理由和拖延,那个男人的霸道和野蛮已经连掩饰都不再高兴去做。今天有人过来和我说,我的档案被弄丢了,这种拙劣到近乎可笑的手段让我再也沉不住气。程维,你究竟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档案丢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没了档案很多事情你都没法为自己证明。我被迫暂留了下来,虽然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 我后来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程维没有这样固执地留我,那么我一定会离开t城,到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去的。 那样的话,后来的很多事情或许就会不一样,我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与我纠缠了十三年的男人,然后,她也不会成为我生命里那个很重要的人。她一定会有一个比跟我在一起,要幸福得多的人生。 她是指梁舒榕,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那个女人。 关于梁舒榕对我的感情,我那时虽然不愿正视,但想起之前她请我喝酒的那一次的经历,我心里也是明白的。 只是被梁舒榕拖着我去见她远道而来的父母,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梁舒榕的父母是农村里来的,坐在高档饭店的时候笑得侷促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服务员倒了茶点了菜就下去了,梁舒榕见没了外人,清了清喉咙,很认真地和两位老人家说:“爸,妈,吴海的事情就不要再跟我提了,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你俩趁早死了这条心,把吴家给推了。” 梁妈妈面露难色:“这个……小榕啊,吴海好歹是村长的儿子,哪里配不上你了?” 梁舒榕哼了一声,抱臂靠在椅子上,冷冷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官二代。”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另外,我今天还有个人要给你们介绍。” 她说着,下巴往我这儿一偏,正色道:“这是我男朋友,祝霖。” 我那时候正在喝茶,闻言不慎将茶水都给呛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泼在大腿上,把对面的两个老人家吓得不轻。 梁舒榕也是吓了一跳,忙把我拉起来,递来纸巾:“你没事儿吧?怎么搞的?” 我还没从她刚才那句话里回过神来,呛咳着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第212页 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自掌心流过,我用冷水沖洗着刚才被茶水烫到的嘴唇,脑袋里却静不下来。 梁舒榕她太过天真了,说什么我是她男朋友。她对我的心意是前几个月我才刚刚觉察到的,与其说是觉察,不如说是她自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对别人的感情原本就很缺乏判断力,更何况是女孩子的心意。我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在没有发现自己是个gay的时候,我也对有些女孩有过好感,然而持续的时间都不长。 而且,我已经将十多年的青春都给了程维,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如何还有更多的感情可以分给别人。 出了洗手间,我看到梁舒榕正站在外面,她看到我出来,抿了抿嘴唇,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说道:“过来,到外面去,我有话对你说。” 酒店二楼有个露台,外面多半是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梁舒榕和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那里靠着窗栏,栏杆边是缀饰的绿萝和我叫不上名字的红色碎花。 “不好意思,刚才突然说那种话,吓到你了。”梁舒榕停下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微怔了几秒,随后松了口气:“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但是我没有在开玩笑。”梁舒榕望着我,“……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完全茫然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 梁舒榕转过头,望着楼下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火,半晌道:“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勇气和你说,我以为你迟早会发现的,可是我等不下去了。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在农村里二十出头就该嫁人。我爸妈天天催着让我嫁给吴海。祝霖,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和她一起看了半天的灯海,才沉声开口道:“梁舒榕,我……我知道你对我好。” “嗯。”她微微笑了,飞扬跋扈的短碎发被晚风吹起来,用手指捻到耳后的动作显得很有韵味。 我垂下眼帘:“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正直善良。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梁舒榕僵了一会儿,好久才问:“……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能和她说出实话的,可是我也不愿欺骗她。 “我并不是适合你,懂吗?”我想了好久,对她说,“很多事情并不只是你看到的,或是你猜想的那样。梁舒榕,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值得你这样去等……” “你不是个好人吗?”她忽然这么问我。 我一时语塞。她就说:“我和你相处也有七八年了,如果说我连你都不能信,又怎么能去相信别人。” “小祝,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出口的故事,你那些隐瞒着我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去听。我知道你是个可以依赖的人,知道你是个会负责的人,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些就足够了。” 我摇头苦笑,梁舒榕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她不会懂得我的无奈。 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梁舒榕,你听我说,有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在狡辩。”梁舒榕轻声说,明锐的眼睛凝视着我,“祝霖,你在逃避。” 我嘆了口气:“随你说吧,不管怎样,我们只能是朋友,不可能再有其他了。” 梁舒榕抿着嘴唇不答话了,我转过身想要离开,梁舒榕却忽然在这时叫住了我:“祝霖,你等一等。” “就算你再说什么,也是不可能的。”我停下脚步,对她说。 她微微笑了,栗色的头发在夜灯下笼上一层微薄朦胧的光晕:“没关系,你拒绝你的,我可以一直等你,直到你不再拒绝为止。” 我从没想过这么任性妄为的话会从梁舒榕的口中说出来。我瞪着她,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女孩子骨子里都会有一种奇怪的,类似公主病的执着,即使再好的女孩子,偶尔也是会任性的,那是她们的天性。可是即使知道这点,我仍然无法适应梁舒榕的偏执。 “你别开玩笑了。”我近乎是无奈的对她说,“梁舒榕,就像你说的,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有几年可以耗费?你不要把时间白白耗在我身上,我们真的不可能,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心生愧疚。” 梁舒榕笑了:“我不会白白耗费的,祝霖。我看人一向很准。” “……” “我知道你会愧疚。”她偶然耍些任性和心计的时候,就离那个男子气十足的警官形象远了,反而有了些女孩子的狡黠,“如果你一直拒绝我,那么你就会一直愧疚下去。一年两年,等我没人要了的时候,你该会有多大的负罪感呢?” “你总有回头的时候的。”梁舒榕凝视着我,微笑道,“我说过,你是个会负责的好人。” 113 113、113 ... 梁舒榕是个行动主义者,从那之后,她几乎天天都会在我家门口等我下班回来,这让我不由庆幸程维已经搬回了他的别墅,否则他们俩碰面决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梁舒榕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算准了我不擅长拒绝别人,所以她从来不提感情的事,来了只是为给我送一锅她亲手煲的汤,或是温热的奶茶点心。
第213页 送完她就走,连屋子都不会进去半步。 我很不安,因为不知道她这样的耐心可以坚持多久。 如果说面对夏志英,我还有解决之法,我可以直接和他说不爱他,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和程维的关系,那么对于梁舒榕,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她了解我,知道我周围没有别的女人,所以我也不用去找个女友来矇骗她,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另外,我也不能告诉她我和程维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不仅仅牵扯我一个人,还牵扯到了程维。更何况,我想梁舒榕也不会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同性恋这个事实。而且以她的性格,先不谈她会不会接受,也许她根本就不会相信我的话,反而会认为我在以荒谬到近乎可笑的理由在拒绝她。 她没有软磨硬泡,没有像夏志英一样把我逼到死角。 她是很聪明的,虽然任性着,然而却很有分寸,她每天下班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给我的晚饭增加一锅热汤或是一些甜点,然后就很干脆地离开。这个过程就好像是小王子对狐狸的驯服,一天一天坚持下来,会把她的存在,逐渐演变成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在努力让自己成为我的习惯。 说实话我有些佩服梁舒榕,她有耐心,有分寸,最重要的是,就像她自己说过的那样,她能读懂人心。 她知道我的负罪感会一天比一天深重。 她在等着我无法承受的那一刻。 转眼春夏已过,天气又渐渐转凉,公司那边通知我,说是档案终于找到了,我原以为事情拖了这么久,多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已经被用过,昭彰已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次档案找到,应该是真的可以离开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我在卫风办公室门口站定,门是虚掩的,我正准备抬手敲门,就听到卫风在里面说:“程维,你点到为止吧,陆叙言当初的确是失手将你的父亲拷打至死,但是陆飞是无辜的,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你就别再为难陆飞了。” 我准备叩门的手僵住了,然后我听到了那个久违了的熟悉声音:“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了陆飞的,他不欠我人命,但我需要用他来折磨陆叙言。等陆叙言死了,我自然会放过陆飞。” “……”卫风长长地嘆了口气,默然道,“你这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卫风,你是心有不忍了吗?” “我不是不忍,是你做事太恣意妄为了,你再这么锋芒毕露下去,迟早是要吃苦头的。”卫风顿了顿,补上一句,“程维,你从十八岁进入家族以来,一直都是我带着的。你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着想。” 程维冷冷笑了:“二爷不用对我恩威并施,我自然是永远记得二爷对我的垂青,不会存有二心的。” 卫风静了片刻,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二爷一手将我带起,自然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对恩仇记得很深,我当然不会忘记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拉了我一把。可我也不会忘记,当余家遭到九处盘查的时候,余家牺牲的全是我手下最忠诚的人。” 程维这句话说出口,不要说是卫风,即便是我,心里都微微振颤。按照两人的资历地位,程维已然是明显的不敬。甚至在昭示着自己虽然是余家的人,但并不受余家左右。 这次卫风很久都没说话。在我几乎以为他要勃然大怒的时候,他才嘆息一声,说了句:“程维,小辰说的对,你到底不是池中之物。” “……” “我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虽然可悲,但好歹不会辱没了我的声明。”卫风静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 卫风顿了顿道:“……我听说了你和夏志英的赌局,你自己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维沉默片刻道:“……你听说了那个赌局?” “没错。”卫风说,“你和夏志英定的,要让他用欺骗的手段,得到陆飞的感情。至于胜负筹码……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把祝霖当作诱使夏志英犯错的筹码——对夏志英说什么‘一旦能获得和陆飞的亲密资料,就把祝霖拱手让给你’。程维,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怎么说是玩笑。” “难道不是吗?”卫风冷冷道,“且不说夏志英能不能狠下心来,欺骗陆飞的感情,即使他真的做到了,你也是决计不会把祝霖给他的。” “……” “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吧,程维。”卫风说,“如果夏志英知道你在利用他,余家和夏家的关系可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了。你为了报复陆叙言,把陆飞也拖进了水里,甚至拿祝霖来做诱饵,你说,若是让祝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你?” 程维没有说话,卫风就道:“你自己回去琢磨琢磨,现在后悔,兴许还能来得及。” 然后我听到了椅子转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我本能地觉得自己是该逃跑的,可是那些话就像冰水当头淋下,我迈不动腿脚,直到程维把门打开,我还是那么僵凝地站着,脸色苍白。
第214页 我不记得是怎样挣开程维,自己跑开的了。其实我觉得人果然都是犯贱的,凡事经过了百般的折磨,就不会再像最初那样,有着多么激烈的反应了。 我好像还记得很多年前,程维和我第一次吵架,我只因为他没有和我解释清楚那个文艺女部长的事情,就难受了好久。我一个人躲在上铺,从床缝里悄悄望着他,有时候不知不觉睡去,晚上醒来发现自己枕着冰冷冷的床板,脸上的泪痕干了,皮肤皱巴巴的疼。 现在想来,当初的这点儿小事,究竟算什么呢? 我曾以为程维他总会有明白我的心思,柔软下来的一天。 可是我错了,程维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甚至都不会融化,我把他捂在胸口,他依旧是那么的冰冷,而我也渐渐被他冻得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那天,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排挡点了乱七八糟一桌子的菜,又让老闆给我开了好几瓶冰啤酒,然后就坐在喧闹的路边摊,自顾自地把那些麻辣的菜往嘴里送,直到眼睛都被辛辣的菜餚给呛红了,还是没有住手。 桌上有一碗浇汤面,我往里面倒了很多的辣子,一边吃一边呛,呛的眼泪都下来了,就隐约想起多年前似乎也有那么一碗热汽腾腾的面条,是一个面容清俊,笑容温和的男孩带我来吃的,我们半夜翻出学校围墙,跑了半条街道才找到一家没有打烊的排挡。他望着我的目光笑吟吟,亮晶晶的。 原来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 半醉地离开排挡,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一个人回家去。远远地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很孤独。 那时候天已经很凉了,她的警服还没有换下,脖子上裹着一条厚厚的针织围巾,在灯下来回踱步,不时地往手心里呵着气。 我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望着梁舒榕。 她是来给我送饭的,我以为她等不到我就会走,可是她没有,她就那么傻傻地站着,傻傻地等着。 她和我一样,是个傻子。 然后,这个时候的我,隐约是明白了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逆转的。 比如我和程维,比如我和她。所以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命运。 “梁舒榕。”我走到她面前,我听到有一个空洞平静的声音在说话,那个声音很熟悉,好像曾经它充满着灵魂与生机地对一个少年热忱地说过:“程维,我喜欢你。” 可是它现在就像死了一般,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情绪,那么干巴巴的,清冷冷的,仿佛在像命运俯首。 “梁舒榕。”我听见它这样说,“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被两天的课满操、完了……各种精x人亡有木有,好在明天下午可以休息了yooooo!!明天来回帖!! 114 114、114 ... 然后,我好像从一场荒谬的大梦中醒来,走到了平静的现实里。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幸福,忽然就离得那么近。 我有时甚至会觉得奇怪,我是究竟为什么要和那个人纠纠缠缠十余年呢,耗尽所有的青春和热忱,遍体鳞伤之后,却仍然一无所得。 其实我所希望的生活,无非是每天早晨起来可以有一杯牛奶喝,冬天能在阳台上晒一会儿太阳,孤独的时候可以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这些实际上是很容易得到的,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遥不可及。 当然,唯一的区别在于,那个坐在客厅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着热牛奶的人,那个陪我在阳台上晒着冬日阳光的人,那个……孤独时陪我说话的人,都不是我爱了十多年的那个男人。 原来我想要的幸福很简单,只要想通了,努力了,几乎都是能得到的。 除了他。 一旦下定决心,想要远离过去的世界,走进最普通的生活里,就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加快了播放的速度,我好像沿着一条列车的轨迹在行走,经过它的人太多了,即使我之前没有亲身走过,也和走过没有任何区别。 一切都是程序化的,开始恋爱,稳定关系,订婚。 时间过得那么快,没有一波三折,有的只是她在我身边温柔的微笑,还有午夜梦回时,偶尔会梦见的那个离我越来越远的少年。 我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那个世界,曾经的美好和苦楚都已抛诸身后,不能再回头了。 我最终是决定和梁舒榕结婚了。请柬给了那些我生命中来去匆匆的过客,还有那些……我曾以为不会是过客的人。 我至今还记得当我把请柬递给夏志英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眼神。 我曾经想过不去请他,但是逃避和隐瞒毕竟不是办法。而且我知道了程维和他之间的赌注,虽然我不方便明说,但我想让他清楚,程维这么做全然是在欺骗他。 我不可能成为他们用来打赌的筹码,这点程维想必也很清楚,只是夏志英太傻,只会那么愣愣地由着程维骗他。 至于程维,他是我相熟的人里,我唯一没有给请柬的人。说来也是可耻的,我心底竟然有些害怕程维会知道这件事情。大概是颠沛流离那么多年,丧家之犬的习性已经刻入了骨子里。我明明不欠他,却仍旧本能地畏惧他。 我不想看到他可能会流露的神情,无论是震怒,还是伤心。我都……统统都不想看见。
第215页 可他到底还是知道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天是我在红纱工作的最后一天,我和卫风最后打了招呼,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梁舒榕要去挑婚纱,我打算理好了东西就去九处找她。 程维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我虽背对着办公室的门,却仍旧能听出那个脚步声是他的。 “祝霖,你出来。” 我和他走到安全通道里,他关上了防火门,四周骤然暗了下来。他在这片暗淡的光线下看着我,这是我们这些月来第一次面对面地相处。他高大依旧,却消瘦得厉害,洗烫妥贴的衬衫上染着淡淡的菸草味。 他的香菸仍然没有戒掉。 “你向卫风递了辞职报告?”他说的虽然是个问句,但是却是平铺直叙的语气。 我想很多事情他要比我清楚的多,也不需要多问这些有的没的,毕竟他为了留我,曾在过去几个月做过那么多近乎可笑的事情,包括锁了我的个人档案。 于是我抬头安静地凝视着他,然后说:“是的,程经理。” 他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咬紧嘴唇,半晌沉默。 我知道如果他还像以前一样在乎我,那么这样的称呼足以伤他很深了。可是我还是说出了口,还是在说完之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有把目光转开。 一切都了断了,我们结束了,不是吗?程维。 我给过你机会的,我给过你退路。 是你自己不要走。 我们静了一会儿,彼此都没说话,最后我打破了沉默:“程经理,桌上还有最后一份文件,我要在下班之前把它给处理好,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我停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便侧身准备离开。 然而手臂却在这时被抓住了,他的力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大,有一些蛮横,但是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什么都握不住的绝望。 “小霖,你等一下,我上次在医院和你说的……” 我闭上眼睛,没有回头,略微显长的额发垂落下来。过了好久,我说:“对不起。那是不可能的,程维,我们回不去了。” 话才刚刚说完,手上突然一紧,就被身后那个男人拽着手臂转了过来,程维掰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 这个高大霸道的男人此时就像一头困兽,眼眶微微发红,与行动上的强大相反,他的眼底却是难过受伤的:“……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因为那个……那个女人吗?”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他的事情,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可是在这一刻,我忽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大概是被逼到绝路,无路可走,便就冷静了,也麻木了。 我看着他眼眶微红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无助的神情了,这让我想起他少年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简单正直,偶尔有些高傲的脾气,伤心难过都写在眼睛里,就像他误以为我打碎了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的时候一样。 我的唇角经不住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程维,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失手打碎的那串贝壳风铃吗?” 他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手上的动作慢慢松了下来:“……那是……我送你的……” 我轻轻挣开他的钳制,说道:“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就像你送我的贝壳风铃,不管是不是有意的,一旦打碎,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这是我离开红纱之前,对程维说的最后一句话。 “啪!” 一束手拉彩花炸响,紧接着鞭炮声此起彼伏,鼎沸喧嚣的欢腾踮着脚尖轻快地回旋在t城繁华如梦的夜色中,冒着新鲜泡沫的啤酒,喷射出的香槟,淡青色的爆竹烟雾徜徉在长长的红毯上,我微微笑着,笑容安静温和,仿佛一具制作精良的面具。 隔着欢声笑语,还有那些落下的淡粉色花瓣,她站在红毯的那一头,娇艷欲滴的玫瑰,温柔娴淑的头发,洁白端庄的婚纱。 我从来没有见过梁舒榕那么漂亮的样子,她是我的妻子。 钟声响起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有一个少年在对另外一个少年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那时候他们是那么天真莽撞,脸上带着满满的憧憬和认真。 然后他们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后终究在花瓣雨中碎成了点点齑粉,再也无从找起。 婚礼很顺利,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没有出现过。 夜幕深沉的时候,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忽然有酒店的服务员跑来找我,他手里拿着一只长长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祝先生,这是一个客人让我给您的。” “客人?” “真的很抱歉,我询问过那位先生,但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送了这个礼盒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我谢过服务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把钥匙,一串风铃。 钥匙是我家那座老别墅的备用钥匙,之前一直都在程维的手里,钥匙扣上繫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用签字笔写了很短的一段话:
第216页 我该把它还给你了,这是你家的备用钥匙,现在我没有使用它的资格,请你把它送给你新的家人。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会离开的。不会再来打扰你。 而那串贝壳风铃,我把它拿了出来,它和之前的那串非常相似,但终究不是同一串。程维将它砸碎了,然后重新粘合好,放在了礼盒里送给我。 这串风铃下面没有任何的字条。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程维,你把贴合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石膏凝合后的痕迹覆在贝克的表面,就像一些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伤疤。 我轻轻将东西摆回盒子里,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这个城市繁华如梦的三十个年头有如烟花谢世,昨日种种在眼前流淌而过,似梦非梦。然而无论如何,那些回不去的青春岁月也好,那些寻不来的温声细语也罢。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了。 谁都不能改变过去,昨日的爱恨离愁,到底逃不过今宵酒醒。年少时执着追寻着的那些人和事,原来不过是梦想遮在眼前的一层纱布,当我把那层纱布摘掉的时候,现实依旧是那么冰冰冷冷,不带半点柔情。 我们终究还得生活在这个钢筋铁骨的城市里,还得为了一些我们说不明白的理由,独自清醒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局了,大概还有六到八章左右…… 今天刷了一天了,终于在现在刷上了jj,嘆息。 115 115、115 ... 和梁舒榕结婚已经两年过去了,没有程维的日子每一天好像都是一样的,安静简单,我有一个很好的妻子,一个很好的家。日子就这样柴米油盐地过得飞快,而程维,便真的像他答应过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他消失地彻彻底底,除了盒子里的那串贝壳风铃,他的一切都没有留下痕迹,好像过去他的种种,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我依旧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躺在花园的草地上,小流沉重的脑袋正搁着我的大腿,口水湿漉漉的流了一地。 有时候我会独自站在花园,望着那十四年未曾改变的院落,望着那小桥,凉亭,还有孤零零的狗窝,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一切如昨,和十四年前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然而,当年那崭新的,还散发着新鲜油漆味的狗窝,终究是空了。厚厚的积灰几乎掩盖了原本的色泽。 “祝霖,吃饭了。” 屋子里有人这样叫我。我应了一声,换上拖鞋回到里屋。 十四年前这样叫我的人,是我的妈妈,还有姐姐。现在她们都已经成了泉下白骨,留在我身边的人,是我的妻子。 “天冷了,别总穿一件毛衣就在院子里傻站着,感冒了就不好了。”梁舒榕摆好筷子,又给我盛了一碗萝蔔仔排汤,“今天我去城东那家菜场买的肉哦,味道很好的,你趁热尝尝吧。” 我微笑着应了,尝了一口。 “怎么样?” “唔,很好喝。” “是吧?”梁舒榕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我给你添。” 她温柔的样子会让我觉得很安心。我想,过去的种种,终归可以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曲折坎坷,现在安静祥和的幸福,已经让我很满足,很满足了。 程维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一串本该支离破碎的风铃。我知道他包含在其中的意思,但是我受之不起。我们的感情就像这串风铃,即使花再大的心血粘合,那些伤疤,裂缝,依旧历历在目,再也不复当年美好的样子。 我是真的累了。 三十三岁,却有了老年人般疲惫的感觉。仿佛将整个人生,都在之前的那些岁月里挥霍殆尽,什么也不剩了。 今年的清明节,我去城郊的公墓上坟。那里埋着我生命中有着不可取代位置的三个人,我的爸爸,妈妈,姐姐。 他们活着的时候,恩怨纠葛,机关算尽,未曾真正的享受过天伦之乐,如今长眠于地下,我希望他们彼此之间都能得到原谅,得到解脱。 摆果盘祭奠的时候,梁舒榕在旁边替我打着伞,我静静看着他们的墓碑在春雨中逐渐湿润,眼角也隐约有了些雨水的气息。 “都过去了。”梁舒榕看我痴痴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劝慰。 “……嗯。” “你别再难过了……” “……我知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我们都会陪着你,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嗯。” 我静了一会儿,突然之间觉得雨声有些密集起来,错愕地回过头,看着身边撑着伞的妻子:“你刚才,说什么?” 梁舒榕微微笑了起来,脸颊却浮起了淡薄的,好看的红晕:“我说,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雨声似乎更大了,敲在伞面上,她在伞下温柔浅笑,淡去了整个世界的光影。我愣愣看着她。 她垂下眼帘,难得的羞赧。 “……我怀孕了。” 说实话,和程维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想像过程维结了婚,成了家,做了爸爸的样子。却从来没有预料到,最后先走上这条路的人,会是我自己。
第217页 从孕育到出生,大约十个月的过程,却显得那么漫长,庄重,而又奇妙。 我看着妻子的小腹一天一天隆起来,昔日张扬跋扈的女孩在这过程中,慢慢地沉静下来,如同被琢磨过的玉石,变得细腻柔婉,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会听那小傢伙在妈妈肚子里的动静,想像那是怎样亲切可爱的生命在里面逐渐成长,急着要到这个世界上来。 梁舒榕请了假,安心地在家里织一些图案漂亮的衣服,甚至还学会了做布老虎鞋子。预产期将近的时候,她仍旧很平静,没有太多的焦躁和不安。嘴角时时噙着温和的笑意。 有时候她看着我惶惶然的样子,反而会笑着劝慰我:“傻瓜,有什么好怕的?” “……你会很疼吗?” “我又没生过,怎么可能知道。”她拍拍我的头,“真是笨蛋。” “……我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她摇摇头:“你在外面等就好了。” “……”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难受的样子。”她笑了起来,虎牙依旧,却宛然是成熟女人的温柔安宁,“会吓到你的。” 直到她被推进产房,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的时候,她还在握着我的手,朝我强颜欢笑:“你不要紧张。” “嗯。”我用力握着她的手。 她看着我:“我喜欢吃的果仁,你带了吗?” “嗯。”我连忙点头。 “那我织的衣服呢?” “也带了,都带了。都在袋子里放着呢。”我摸着她的脸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疼出来的汗,还是眼泪。 她似乎是疼的说不出话来,护士也在不断催促,最后,梁舒榕隐忍着咬了咬嘴唇,费力地朝我微笑道:“……等我……出来,嗯?” 我连连点头,握着她的手。她汗湿的额发下是那双漂亮的,猫儿一般的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明亮。 “我们会陪着你……小霖……” 这是她这辈子,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难产,大出血…… 这些混乱的词语,早已是记不清了。 模模糊糊只听到需要输血,可是梁舒榕的血是罕见的rh阴性,熊猫血,一时间根本没有这么多可以供给她。最后昏天黑地中,隐约是听到有护士喊了句:“李主任!登记过病人中,有一个rh阴性血的!” 我几乎是疯了般抢过登记表格,一眼扫过去,看到的名字却让我更是透不过气来。 程维。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这家医院,也是他余家门下的机构。 医生在联繫他,碎碎嚷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只觉得焦躁得快要炸裂,每一秒时间都是那么重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作出反应,我抢过了工作人员手里的电话,恍惚间听到有人嘶哑到变样的声音,哀哀恳求着电话那头的男人。 我什么都意识不到,只知道自己的妻子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需要那些救命的血。 如果他愿意救她,即便现在要我给他跪下,我都不会犹豫。 我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姐姐,失去了曾经的程维。我不能再失去梁舒榕,不能再失去她。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然后,只听到冰冰冷冷的一句:“我为什么要救她?” 一切仿佛轰然崩塌。 仿佛要把肺腑都燃烧成灰烬的痛楚中,所有的感官知觉都离我远去,我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清醒,是否还能呼吸,是否还站在手术室外面。 就这样,一片的混乱。 梁舒榕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盖着白布。我茫然地站在原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块白布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扩散,一点一点地模糊。最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种空洞的色彩。 我觉得就是在这一刻,支持着我的最后一点东西,蓦然垮了。 “孩子是平安的。” 似乎是有人这么说,然后有人把一团小小的,暖暖的,用布裹着的小傢伙送到了我面前。他哭的那么响,以至于将我涣散的神智,一点,一点地,拼凑了些许回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扯着嗓子卖力地哭着,好像在哭它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是个男孩。”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我就这样看了那个裹在布里的小傢伙很久,直到眼角生疼,才明白是眼泪滚了下来,一滴两滴,直至从护士手里接过他来,抱着那一团小小的温暖,撕心裂肺地哀恸哭泣。 孩子被护士抱去育婴房,然后便只剩下母亲尚且温热的尸体。护士正劝慰着,要将她推倒太平间去。忽然产科入口处一阵喧譁,大家都回过头去。走道上步履匆匆来了一个男子,身形高大,西装革履。 他衣冠楚楚的样子,和我眼前悽惶的现实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突然不知是被怎样的仇恨烧着了脏腑,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便冲到了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照着他俊秀的脸狠狠地揍了下去,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第218页 “程维!你他妈来干什么的?!你他妈来干什么?!!” 极度扭曲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是我发出来的。我流着泪朝他嘶嚷,不知轻重地死死揪着他殴打。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那么恨他,恨到巴不得他死在我的面前。 缠斗之中程维似乎一下都没有还手,但我终究还是被剽悍的保安给拽着拉开了。他们拉着我,我打不倒他,可是还是对着他狂怒地挥舞着拳头,剧烈喘息。 “程先生!程先生您没事吧?” “急救箱!急救箱拿过来!” “把主任医师叫过来!” 周围一片混乱。哈,程维的命就是那么值钱。 ……那,梁舒榕的呢? 都是有妈生有爸教的,凭什么普通人的命,就要比这些权贵贱?!凭什么!! 程维被我打的青紫一片,嘴角都是血。 这些血本是可以救命的,但他就是不肯给,他就是要看着她死! “现在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我疯了般向他大喊大叫。他的保镳想冲上来教训我,程维抬手制止了:“你们都退下。” “你他妈现在装什么慈悲!你不就是想看着她死吗?我操你妈的!你有种把我也杀了啊?你这个畜牲!……” 我声嘶力竭地叫骂着,狠狠地侮辱这个我打不到的男人,甚至朝他脸上吐口水。有人叫了句:“镇定剂!快拿镇定剂!” 然后我便在纠扭挣扎中,被几个人强行按住,针头扎进来,冰冷的感觉让我愈发痛苦,我剧烈喘息着,恨恨瞪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刻骨的仇恨一阵一阵冲撞着我的头脑,晕眩欲呕。 “程维……”我被摁在地上,依旧嘶嘶的,“我……恨……你!!” 他用手绢摁着淌血的嘴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复杂地俯视着我。 我这时候才觉得,我与他相识二十年了,原来,我竟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懂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复制内容提要的时候,悲催地发现我还开着灵格斯翻译家,而且调的还不是义大利语是英语,于是见证奇蹟的一刻出现了——灵格斯翻译:"cheng wei ..." i was pressed to the ground, still hissing, "i ... hate ... you!!" 116 116、116 ... 梁舒榕的父母是在第二天中午赶到的,那天中午下着大雨,老俩口的衣服淋得湿嗒嗒的,梁舒榕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染霜的鬓发散乱着,被搀扶到太平间门口的时候,她脚下一软,声嘶力竭地哭嚎着,直到最后昏厥过去。梁舒榕的父亲没有哭,他原本身形也是高大的,如今看来却是如此佝偻老态,仿佛棺材里倒出来的枯骨。 周熙晨紧紧把我制在隐蔽的角落里,手用力捂紧了我的嘴巴,不让我说出一句话来,他不让我靠近梁舒榕的父母,不停地轻声对我说:“祝霖,你冷静点,你不能出去,你去了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你听我的,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好不好?” 可是我真的很想到他们身边去,虽然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补偿些什么,我只是想陪着他们,就像梁舒榕那么多年陪在我身边一样。 哪怕他们打我,骂我,甚至恨我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我也认了。 梁舒榕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女孩,她有着刚正不阿的品性,善良纯洁的内心,还有着一双很大,很明亮的眼睛。 她有时也会用来坚强伪饰自己,她会时不时地说一些脏话做的一些蠢事,可是我知道她是个好妻子,是我唯一尝试着去爱过的女人。 她不该去得那么早。 梁舒榕……我还没有好好地照顾过你,我还没有来得及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丈夫。我欠了你那么多那么多都还没有还给你,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我而去。 直到梁舒榕的父母被那些陪同前来的医护人员半是强制地带离这里,周熙晨才终于松开了制着我的手,我跪坐在地上,眼泪顺着面颊滚落。周熙晨指着我的脑袋骂:“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说说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怎么可能原谅得了你!” 我静了好久,抬起脸来,沙哑着嗓音轻声问他:“周熙晨,你们真的有把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吗?” “畜牲都有自己决定做什么的权力。”我对他说,“更何况是人。” 周熙晨似乎被这句话触动,脸色微微的就变了,起先他还动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闭上了眼睛,英俊的脸上逐渐有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悲悯。 我想要离开这里了。 带着那个小小的,连名字都还没有的孩子,离开这个地方。 出院手续是周熙晨领我去办的,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程维。只是说:“如果他知道了,是不会就这样让你走的,你去把孩子抱过来,自己管自己走了就好,其它的事情交给我。” 可是,我和周熙晨,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当我只身一人前往育婴室的时候,会看到程维站在里面,他抱着梁舒榕和我的孩子,手扼在那个小生命的咽喉处—— “程维!”我的喊声让他猛然回过头,随即微微变了脸色,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第219页 “你在干什么?”我疯了一般地跑去,从他怀里抢过那个柔弱的婴孩,孩子从睡梦中惊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死死护着他,红着眼睛瞪着程维,“你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梁舒榕已经走了!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够?为什么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要害!你还是不是人?!” “小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 我没有再听他说下去,婴儿在我怀中踢着小腿儿哭得很响很响,我紧紧抱着他,下巴抵着那柔软的襁褓,含着泪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育婴室。 程维一直在后面追着我,似乎焦急地想要和我解释些什么,可那时候的我怎么还有可能安静地站在原地,听他讲他那些拈之即来的谎言。 医院外面是一条很宽的马路,红绿灯设置的并不合理,常常有转弯的车辆在这里发生事故,我以前没有放在心里过,只以为那些不过是电视里报纸上报导的新闻。 但当那辆呼啸着疾驰而来的救护车朝我越逼越近的时候,我明白了那些事故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 本能让我背对着救护车,而将孩子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意识的最后,耳边能听到的只有孩子响亮的啼哭,还有马路旁边那个男人越来越遥远的喊声。 倒在地上的时候,世界好像在不停地旋转,如同电影镜头疯狂地摇晃着,扭曲了天地的界限,拥挤的人群,流出的鲜血,阴沉的水泥地,所以的色彩混淆在一起,匪夷所思的零乱。 隐约是有人将我从血泊中抱了起来,但我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海洋中缓缓下沉,那片海洋是猩红色的,我见不到一丝深蓝。然后我想,那或许并不是海,而是我走了三十多年的人生,从被疯狂呼啸的车子撞上,到出生时第一次的啼哭。 从头到尾,不过是弹指一瞬。 小霖。 ……小霖…… 是谁在叫我呢?我昏沉沉地想,身子好像在血海中沉得越来越深了。 小霖…… 是了,是你在唤我吧? 我看见你了,天边是深郁的晚霞云海,操场旁的广玉兰开到荼靡,你站在新刷出的起跑线旁,回过头来一瞬对视,註定了我们之后二十年的时光。 可是即使知道那二十年的苦痛远远多于幸福的日子,我还是无法忘掉你第一次看着我的瞬间,淡褐色的漂亮眼珠,深邃的眉弓和高挺的鼻樑,那时候夕阳的余晖流淌进你的眼底,我记得所有的细节,包括你护手上一圈浅浅的白边。 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小霖……” 我轻声地应了,然后在寂静的海洋深处,向那个少年走了过去。 与你相见的那天,我们的一生都被改变。我原以为二十年前操场上的一次对视不过是蝴蝶轻轻煽动翅膀那么简单,却不想那潘朵拉般的羽翼掀起了一场瓢泼凄清的大雨,一下便是半生的迷惘,颠沛流离。 直到,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可能有三更 117 117、五年后 ... “你看,又是那个人,他又来了。” “每天都要来这里,他是神经病吧?” “嘘,小声点,不要被他听到了。” 墓园两个巡视人员的小声嘀咕传到我耳中,我闭了闭眼睛,那些话语如同无影无踪的风,冷不防窜入胸膛,在空荡荡的心城里打了个转,然后又悄然走远。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怨恨什么。我最后的狠毒和锋利都留在了那个死去的男人身体中,长眠于一年又一年淅淅沥沥的春雨里了。 深青色的墓碑上写着他的名字,没有生卒年月,他的生命是和我的联繫在一起的,我能从自己的心跳中听到他哭泣或是欢笑的声音,从十七岁的少年时代,到昨夜梦里那个温和依旧的身影。 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很多时候,我会觉得,五年前的那次车祸不过是一场荒谬陆离的噩梦,等梦醒了之后,我依旧会看到他在我身边,长长的睫毛温顺垂落,仿佛江南朦胧的云烟。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了,一小时一整天,一个月一整年,然后,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这看上去好像是很幸福的一句话,但是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明白这句话的沉重。一个是站在坟墓外面的我,另一个,是长眠在坟墓里的他。 “——祝霖,程维之墓。” 我仍旧清晰地记得自己亲手写下这段话时的心情,悲恸仿佛将每个毛孔都注满了苦涩,我痛不欲生,然而提着笔将墓志铭写在纸上时,却连手都没有抖一下,神情也是非常的平静,就如同凝固的死水。 有人说,能写下这段墓志铭的我,已经彻头彻尾是个疯子了。 但是我觉得,我疯了十五年,可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却是清醒的。 他与我一同活着,然而,我已随他一起死了。 我记得以前祝霖对我说过,人死了是很正常的,非常的正常。也许只是去街上买一些东西,车祸就发生了,出门的时候你们像平常一样心不在焉地打招呼,甚至连招呼也懒得打,但是谁能想得到那就是永别。
第220页 我和他,谁也逃不过死亡这件最正常的事情。 “今天下雪了。”我凝视着石碑,睫毛轻颤,微微地笑,“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在里面,会不会觉得冷呢?” 青石墓碑上积着一层细细的新雪,雪下得不大,只在上面积了薄薄一层洁白。我抬手,轻轻拂去他墓碑上的积雪,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来。 我对他说:“小霖,昨天我和你说过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我顿了顿,微笑起来:“我已经辞掉工大教授的工作了。今天是我第一天去新的学校上班,你能猜到是在哪里吗?” 寂静的墓园没有任何声音,除了松柏上的雪被栖息的鸟儿惹得落下几点。我笑着说:“是在西高。教皇他要退休了,所以,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是西高新的教导主任。” “你知道吗?管这个很头痛的,你以前真是太淘气了,染头发打群架,迟到早退……你说说,如果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我不是要被活活累死了?”我有些责备怪罪的口吻,又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我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一定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来,他从来都不觉得我的笑话有什么好笑的,也从来不会给我面子。 “对了,你想听小王子的故事吗?”我问他,“以前忙着那些打打杀杀,没有时间陪你,也忘了有些单词改怎么念。但是现在不会了。现在我可以念的很好了,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我坐在他的墓前,打开手里那本老旧的《小王子》,它没有精美的印刷,却有着厚厚的皮制封面。这是我高中时看的那个版本,前些年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我在他墓前打开书本,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睁着墨黑的眼睛,好奇地问我:“程维,这是什么书。” 这是小王子啊,傻瓜。 我在心里对他说,带着深深的宠溺和浅浅的责备,这是小王子,陪伴着你我,从懵懂无知的青春雨季,走到而立之年的童话故事。故事里有着我们熟悉的小王子,带着四根尖刺儿的玫瑰,还有你最喜欢,最喜欢的狐狸。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需要用一辈子来读的童话故事。 雪渐渐地大了,我没有打伞,坐在他身边,慢慢地把剩下的几章读给他听。 等我合上书本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云层犹如被石墨涂抹,压抑灰沉,城市吐息出的橙色灯火非常艰难地在浓深的云团下苟延残喘。我抬起头,但见漫天飞雪盘旋飘舞,施施然舒展开晶莹柔软的舞裙,栖息在碑前灯下。 我把那本读完了的《小王子》在他的墓前焚化了,看着微黄的书卷在明亮温暖的火焰之中蜷缩打卷,边沿逐渐发黑焦灼,我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我们第一次读这本故事时,是在我家里,祝霖就靠在我身边,费力地睁大睏倦懵懂的眼睛,努力要把我说的每一个句子都听进去。 第二次完整地读这本故事,是在医院,他躺在病床上,憔悴失形的脸庞上已然没了血色,我坐在他床边,努力想让他听见我的声音,哪怕只是半个单词。 第三次…… 我闭上眼睛,任由老旧的书卷在我跟前慢慢蜷缩成一团焦黑的灰烬,一点一点。 这本童话,我和他真的是读了一辈子。 繁华的t城已经被夜晚吞噬进腹中,辉煌的灯火流满了整座城的街头巷尾,我疲倦地站起来,从寂静的墓园望出去,世界好像一艘正在沉没的大船,慢慢地被黑暗吞掉。 隐约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我回过头,然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从墓碑之间穿过,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离他出车祸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里我常常会有种很可笑的想法,我会觉得他还没有死,还在t城的某个角落里看着我,没有离开。 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年我亲眼见到祝霖的心跳呼吸停止,亲眼看着周熙晨给他蒙上白布,推到了太平间里,和他的妻子停放在了一起。 他回不来了,一切都只是我可笑的希望和错觉,仅此而已。 我把车子停在超市的地下停车库,然后步行了一段路,去幼儿园接祝愿。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小傢伙最近有些自负心理膨胀,我本来认为开着宾利去接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小孩子单纯得很,哪里懂得什么车子的品牌好坏。 可是我错的很彻底。小孩子的确不懂,但是幼儿园的老师懂,自从我第一次开车去接祝愿,被老师看见,祝愿就受到了老师的“特别关照”,有事没事热情地拉着嗑家常,问的话无非就是:“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啊?”“你们家住在哪里?”之类的。 这样一来二往,再傻的小孩也该被老师过分的热情感染,飘飘然就以富二代自诩了。 我去他的什么富二代。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生气,那天困难班放了之后去接他,竟然看到那个不听话的小子在幼儿园欺负小伙伴,挺消瘦的一个小孩儿,穿的衣服也是半旧的,被祝愿揪着耳朵摁在地上揍,一边揍还一边嚷嚷:“敢跟我抢勇士的角色!你妈不就是个卖菜的吗?还连爸爸都没有!你算什么啊?” 那个被摁在地上揍的小孩儿气得满脸通红,但是比他更生气的人是我,我向那个孩子倒了歉,直接就拎着五岁大的儿子回家,一路上他还毫不以为然地和我说:“爸爸,你为什么要向他说对不起啊?我们怕他干什么,他妈妈就是个踏三轮车卖菜的!”我一路简直气得发抖,但顾及儿子的颜面,还是没有在大马路上就发作,好不容易忍到了家,我关上家门二话没说抬手直接给了一个耳光。
第221页 打完之后不要说祝愿,就连我自己都懵了。 他长这么大,我有话从来都是和他好好说的,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他。 五岁的男孩傻不楞登地站在那里,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呆望着我,白皙幼嫩的脸颊上逐渐浮现红肿的指印,我看到泪珠在他大大的眼睛里打转,但那小鬼拼命忍着,忍得小脸都鼓鼓囊囊了,还是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就那么委屈巴拉又倔强不已地扬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和我对峙。 我的火气还没有完全消下来,问他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那么严厉,硬梆梆的:“你为什么要欺负其他小朋友?” “……” “爸爸问你话呢!别一声不吭的装哑巴!” 他气呼呼地瞪大眼睛盯着我,眼眶里的泪水盈的更多了,鼻涕也默默地流了下来,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搞笑的。 当然我现在没有这种心情对着他笑。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纨绔子的富贵病,什么“你妈就是个卖菜的”什么“我爸爸是开宾利的,你妈就是个踏三轮车的”,这种话但凡有点脑子的就不该说!是我从小到大太惯着他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可我没想到会把他惯成这种样子,再这样放着他去,指不定哪一天老子就要成李刚了。 我把他推进客厅,别在玄关傻站着,然后倒了杯热水,喝下去缓了缓情绪,转头看他的时候,那小子的鼻涕拖的老长,也不知道擦一下,还在那里板着脸,一副要和我死扛到底的样子。 我闭了闭眼睛,说:“祝愿,你不要弄错了,我不管开宾利还是开其他什么车,这都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我的本事,不是你的。你没什么好炫耀的,如果你自己不争气,迟早有一天也得去街头卖菜,到时候我管都不会来管你。” “……”祝愿不说话,腮帮却鼓的更高了。 我皱了下眉头,望着他:“你牙疼啊?” “不疼!” “不疼你鼓着脸干什么!”我抽了张面巾纸递给他,“把鼻涕擦一擦,我跟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有高人一等的心理,当你有这种心理的时候,你离摔在地上也就不远了。” “……” “卖菜的又怎么了?人家行的端做的正,赚的是本本分分的血汗钱,你有什么看不起人家的资格?先不说谁都有可能落魄,就算保证你一辈子富贵,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吃用,是谁给你提供的。” 那小子瞪着我,忽然哇哇地开口嚷了:“你就因为这种小事情打我!你就为了那么个穷小孩打我!” 我原以为好好跟他讲道理他能听,可是结果简直让我吐血,他的不懂事已经到了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我跟他好说歹说都没有用,他是软硬不吃油盐不浸,全权把自己当作大爷了。 一怒之下我对他说:“我就是为了那个小孩打你了!就你可以打别人!我打不来你是不是!” 他几乎要跳起来了,脏兮兮的背带裤滑下,带子歪在一只肩膀上:“那你去认他做儿子好了!反正你喜欢他!不喜欢我!” “……”我瞪着他炸了毛跳跳嚷嚷的样子,心想这次不管怎样都不能惯着他了,再这样这小子会无法无天的,所以不管他怎么甩脸子耍泼,我都冷着张脸沉默不语,就那么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他。 大概是我的冷漠终于让祝愿意识到,他曾经惯用的无赖手段已经失效了,今天的事情很严重,他如果不虚心认错,反省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那我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我看他闹的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松开衬衫的袖口,冷冷道:“你尽管跳,你自己想想你该不该这么做,想不明白今天晚上就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了。” 当然我这句话是纯粹的威胁,我想就算他死不承认,我也不会真的罚他没饭吃没觉睡,可是祝愿那个小傻瓜却当真了。刚才一直拼命忍着的眼泪珠子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扯着嗓子“哇”的就哭开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才到我膝盖的小傢伙,他眼泪鼻涕一起淌,嗓门又扯的很大,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不要你啦!我不要爸爸!” “……” 他抹着眼泪嚷着:“别的爸爸打人,都有妈妈拦着的!只有我要被你打!你还不让我吃饭!不让我睡觉……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一下子怔住了,心脏仿佛被锥子狠狠扎了一下,祝愿还在大声地哭闹,含含糊糊哽咽着喊着:“如果妈妈看到你打我,肯定会拦着你的!” 我站在原地,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非常昏暗的光线从后面的窗子里融进来,小小的孩子在我面前大哭着,脏兮兮的小手用力揉着眼睛。 过了好久,我弯下身来,半蹲在他面前,尽量和他保持平视。 “……小愿。”我叫他。 他透过指缝偷偷看了我一眼,湿润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澄澈明亮,但还是用手捂着眼睛,不肯正视我。 我嘆了口气,捉住他柔软的小手,把他的手轻轻拉下来,然后看着他的脸。 那小傢伙仍就耷拉着脑袋,仿佛打了霜的小白菜,别着头不高兴看我。我捧起他的脸,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去了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鼻涕。这过程中我们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
第222页 祝愿是祝霖的儿子,那次车祸中祝霖护着他,后来祝霖走了,他却活了下来。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带着他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直都以为他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他的妈妈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离去了。 他每次和我耍脾气,最后一招都是把妈妈搬出来,而我全然没有招架之力。这么多年,大概他也清楚地知道了我的弱点了。 现在也是一样的。 我看着他的脸,他长得和祝霖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是那么的明亮狡黠,杏仁一眼的形状。 我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纸巾擦到他脸颊上红通通的指印时,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我连忙把纸巾移开,轻声问:“很痛吗?” “……”他不说话,瘪着嘴很是委屈的样子。 我知道我不可能对这个孩子狠的下来,祝霖是我心口上永远不可能癒合的伤,我对他的爱对他的悔恨和最后的回忆都寄托在了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我溺爱了他这么多年,宠了他这么多年,把他惯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 我很清楚这样是不行的,可是当他用那双和祝霖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我,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松鼠似的,我又怎么忍心严词厉色地指责他。 “小愿,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应该打你的。”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把那具小小的温暖的身子抱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以后爸爸不会再打你了,你也要听话,好不好?” 祝愿硬梆梆站直了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我把他从小带到大,自然很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不和你计较,原谅你了。 “笨蛋老爸……”他嘟嘟哝哝的,下巴抵在我肩上,吸了吸流下来的鼻涕。 晚上八点半,他看完动画片就去洗刷睡觉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静了很久。 自从祝霖走了之后,我就辞掉了所有的帮派职务,不管是余家还是祝家,都没有再往来过。他们拿我没有办法,我的手里握有对两边而言都很重要的情报,只要他们还是势力并盛的两巨头,就不可能对我动手。 原先在山郊的别墅我也不怎么回去住了,过多的财富对于小孩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在商业交通教育都很便利的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和祝愿两个人住在一起。 祝愿两三岁的时候常常吵嚷着要妈妈,但现在不会了,他只会在和我吵架的时候把妈妈搬出来,其他时候,他也不会蓄意触到我的伤心处。 另外,我有一个很对不起的人,那就是李莉。那时候我和她婚约尚在,她知道我领养了祝愿,也并没有生我的气,还表示愿意和我一起把祝愿养大。 但是我无法再对她装下去了。我戴了那么多年的假面,已经随着祝霖的离去而变得支离破碎。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李莉,然后解除了和她的婚约。 李莉受了很大的刺激,有时候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想起她以前对我那么好,我却如此待她,我真的觉得自己欠她的,或许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祝霖说的很对,仇恨这种东西是要不得的,心里有恨,总想着要报复,而当你报复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伤及其他很多无辜的人,这个黑暗的漩涡越转越疯狂,最后深深陷在涡流中不能自拔的,只会是自己。 只是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我记得以前我还是余家三爷的时候,有人送过我一个绰号,叫做“打不中的程大靶子”,意思就是很多人都对我磨刀霍霍,想杀我而后快,但是就是屡不得手。这个绰号还是周熙晨在茶余饭后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一笑置之,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打不中的靶子,只是那些狩猎的人并不知道猎物的弱点,不能将它逼入死角。 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早就预料到自己註定会不得好死。我开罪了那么多人,想报的仇都报了,然后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别人报仇的对象,这就是罪业报应。 我一直在等着复仇者的到来,等着打入我胸口的那一枪。从小霖满身是血的倒在我怀里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等着自己的结束。 终于,我把她等来了。 那是初夏的一天,晚上有烟花大会,祝愿被周熙晨带着去江边看烟花了,而我一如既往地去墓园里陪着小霖,可是那天心情却不知为何,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平静。我站在青石墓碑前,安静地凝视着上面的字迹,忽然有了一种很微妙的预感,好像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很快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就像墓碑上写的那样——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了,一小时一整天,一个月一整年,然后,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祝霖,程维之墓。 然后枪声响起了,由于戴了消音器,声音并不明显,这时候江边的烟花大会也开始了,深蓝丝绒般的夜空中此起彼伏炸开瞬世的花火,很快就把那一声微弱的枪声给湮灭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左腹部涌出的血,原来子弹贯彻肉体就是这样的感受。 那个开枪的人从重重叠叠的墓碑后面走了出来,倏忽一个烟花炸裂,映亮了她流着泪的美丽面庞。 我微有些意外,可是随即却淡淡地笑了,像很多年前,我把她带回家的那一天那样,唤了她的名字:“是你啊,添乐……”
第223页 吴添乐走到我面前,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十八岁的女孩子,眉眼像极了她的父亲吴峰,我记得十年前我到医院去找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头发枯黄稀疏,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她的奶奶心脏病突发,小小的孩子吓得六神无主,看到我来了,就哭着跑上来抓着我,那么无助地喊我“程叔叔”。 这之后她就和她的奶奶搬到了我在山郊的别墅,我一直很疼她,视她如己出,当然她也是很争气的,各方面都表现出锋芒毕盛的才气,人也独立,果断。 她从小就很喜欢我,做什么都要拿我当作学习的榜样和超越的目标,但是我很清楚这样做的缺陷在那里,那就和少年时的我一样,她养成了有仇必报的狠辣心理。 我扶着祝霖的墓碑,喉咙里逐渐有腥甜涌上来。吴添乐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枪,但她一直都在哭,毕竟,她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女孩,让她开枪杀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越来越觉得晕眩,呼吸也有些跟不上了,她在我眼里逐渐有了重影,我努力着开口说:“……有人……告诉了你……当初……当初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了……吧……” 我没有用疑问,我很清楚她的答案。事实上,早在之前我收养她的时候,祝霖就提醒过我,他对我说,如果吴添乐长大以后,知道杀死她母亲的人是她最喜欢的程叔叔,那么…… 我觉得眼前渐渐发黑,血涌上喉咙,即使扶着墓碑也无法站稳,吴添乐扔了手枪,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听到模模糊糊的烟火炸裂声,还有她撕心裂肺地哭喊: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杀了她的人偏偏是你?” 我歪斜地顺着墓碑滑坐下来,手捂着左腹,却止不住涌出来的鲜血。吴添乐她只看了我一眼,就再也不敢正视我,我知道她在挣扎,她在害怕……她是那么像以前的我,我很清楚她现在的心情,只怕是……比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要难受百倍…… 她终究还是仓皇地跑走了,她一直在哭,身子也颤抖的厉害,所以她才选择了逃避,她不敢面对我的死亡。这让我想起自己头一回开枪的经历,那年我也是十八岁,对方是一个在余家下属的赌场屡出老千谋钱的中年男人,我和吴添乐一样,有勇气开枪,却没有勇气看着他死亡。 那时候是卫风在我身后轻轻地嘆了口气,然后抬起温热的手掌,蒙住了我的眼睛,在我耳边宽慰地说了句:“程维,你做的很好。” 现在想来,那却是我迈进地狱的第一步。 如果有可能,我很想阻止吴添乐,告诉她在我死后,一切就到此为止,结束了,她还在罪恶的深湖边徘徊,她还有回头的机会,可是…… 涌在喉头的只有血,我呛咳着,看着她跑远逐渐不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侧过头,脸颊贴着冰冷的石碑,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了他的脚步声,隔着五年生死茫茫,在清冷的夜幕里,孤寂地回响。 “小霖……”我轻声喃喃,眼泪润湿了深黑的睫毛,无声无息地滚落下脸颊,我哽咽着笑了起来,用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抚上碑身,“小霖……”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就像曾经许诺过的那样。 喧闹的烟火此起彼伏,忽然想起少年时我带着他去江边放烟花,江的那一头是人声鼎沸的烟花大会,嘭然炸裂的各式烟花壮观竞艷,而江的这头我和他手牵着手,金鱼花火咝咝燃烧着落下点点橙色。 在意识沉没的最后,我隐约是看见他从墓园深处走了出来,和以前一样的清秀消瘦,我挣扎着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想要再听一听他的声音,然而,所有的感官都无法阻止地渐渐迟钝…… 你是来接我的吗,小霖。 你是来接我……到那个有你的世界里去吗? 我望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背后是我们的墓碑是最后的归宿。隐约是想到那句墓志铭,我微微笑了起来,一语成谶了啊。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少了。 曾经听过一种传说,人死的时候,就好像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周围会回放这辈子的林林总总,当看到自己出生的那一幕,生命也就真的结束了。 我想这样也是好的,至少我还能看一次他微笑的样子,至少,当我路过曾经的青春年少时,我还能再听他说一次:“程维,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祝愿排在预算主角内,目前的预算是这样的: 姐夫——沈蓝——祝愿。 困兽应该不会有番外,不过很显然祝愿主角的文里会出现程先生和祝先生未来的生活记录,预算祝愿将有一只黑道忠犬攻和一只警察渣攻,程先生你杯具了,你亲手调教的儿子成了一只受…… 下一章最终章,各位妹子悠着点,yoooo!! 118 118、大结局 ... 我站在墓碑前,怔怔地望着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他的左腹部中了子弹,虽然手一直捂在伤口处,可是血仍然流淌不止。
第224页 五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那么近地看着他。可是他快要死了。 墓园的夜晚漆黑孤寂,守墓人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嗜酒懒惰,并不常来园区巡视。这么多年来,我和程维一样了解这片墓园,只不过他是因为天天都会来看望已经死了的我,而我则躲在远处,悄悄看着形单影只的他。 程维以为我在那场车祸中丧命,其实并不是这样。这是周熙晨的算盘,甚至一开始把我也一併蒙在了鼓里。周熙晨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习惯铤而走险。 我这么说并不是毫无依据的,因为我深有领会,那场车祸就是他一手策划好的,我曾问过周熙晨,如果那天真的把我给撞死了,你打算怎么办。周熙晨的回答很无所谓,那就直接送火葬场烧了,反正你这样,活着也得不到解脱。 程维不懂医学,而我那时候也的确是受了较重的伤,有周熙晨这个医生在旁边做手脚,很容易就可以制造出我已经不治身亡的假象。包括后来火化的时候,推我进去的人是程维,但是之后接手火化是在后面的房间里,和丧仪人员沟通之后掉包并不是难事。周熙晨有足够的本事做到这点,他在火葬场里和我彻彻底底地说明了原委,并且告诉我,当初之所以看到程维掐着婴儿的脖子,并不是程维想要害死孩子,而是他之前让护士告诉程维,孩子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当程维进去查看的时候,便见到了他事先留在婴儿脖子上的浅浅划痕。这些事不能在事先和我明说,因为如果我知道了真相,势必无法把戏码演下去,程维肯定能看出破绽。然后他告诉我,若是我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程维,那么就是现在,带着婴儿,立刻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也不要回来。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两点,第一,我并没有机会把孩子带走,程维一直都让管家昼夜看护着他,并且在参加完丧礼的不久之后,就办了领养手续,决心把他养大。 第二,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程维,还是因为孩子,或许两者兼而有之,我无法独自离开t城,而是留了下来,五年了,从祝愿被程维抱在怀里连话都不会说,到现在他总是顽劣不堪地欺负小朋友,我一直都在偷偷地看着他们,从未走远。 我看着程维一天天在墓园里傻傻地和“我”说话,五年来除了小愿生病,他天天都会来这里看我,从未间断。有时我看着程维孑然孤独的背影,也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周熙晨没有把事情做的那么绝,那该多好呢。可是周熙晨这样做到底有他的理由,那时候他答应帮我逃离,可是他觉得如果不让程维认为我死了,那么藕断丝连,即使我逃到别的城市或者别的国家,保不准哪一天还是会遇到生命里出现的他。 可是现在我依旧逃不过他,看到吴添乐开枪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或许是程维一直都显得那么强大,从很早之前就让我有一种他不会垮掉不会生病甚至不会死亡的错觉。 然而子弹就真的打入了他的左腹,他并不如别人口耳相传的那样,是永远无法打到的,立在那个黑暗社会之巅的神。 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会难过会疲惫,会因为抽了太多的烟而不住咳嗽,会因为养大的孩子不懂事而皱眉苦恼。 然后,他也是会死的。 我难以言述后来带着他去医院的那段经历,我的脑海几乎是空白的,我抬起他的一条胳膊,将他架了起来,他已经没有了意识,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了我的肩头。 他的身子还是暖的,血流下来浸透了他的衣服,也浸湿了我的。 他像十年前二十年前一样高大,身上仍然有着那幽淡的,只有爱人才分辨的出的味道。那味道和十年前略微有些不同,没有了淡淡的菸草味。 他已经不抽菸了,从把祝愿带回家的那天起。 远处的烟火声此起彼伏,我朦胧地听着那些喧嚣和欢笑,烟火大会上明快的暖色调和眼前的黑暗让这一切都荒谬地像一场幻境,人们的幸福离我们那么近,可是却又仿佛咫尺天涯。 我们在街头拦车,可是没有出租司机愿意在晚上接载这样可疑的客人,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似乎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后来终于有一辆警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警官,其中一个看了程维的伤势,就让我们上了车,一路打亮了警灯送我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一路上我一直抱着他,我说不出任何话来,他靠在我的膝头安静地像个孩子,我怔怔凝视着他,他的嘴唇薄薄的,全无血色。但却是带着笑意的。 那种笑意很淡很淡,只是嘴角浅浅的上扬,仿佛解脱。 我听说当一个人在弥留之际或许会看到一些虚渺的幻影,我不知道他在意识沉沦之前最后看到的是什么,他靠着墓碑慢慢滑坐下来的时候很平静,我想那时候他或许是看到了幸福的错觉。 医院递来一张手术同意书,我的手在表格上停顿了几秒钟,最终是在“与患者关系”那一栏,填上了家属二字。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程维在抢救室内,我在抢救室外。我怔怔望着掌心里他的血液,没有掉下眼泪,却僵冷得厉害。 直到一只手拍了我的肩膀,我才稍微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是送我们到医院来的其中一个警官,他清秀的眉头微微皱着,轻声问:“你还好吗?”
第225页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僵凝地点了点头。 和这个警官一起的,还有另一个眼角吊梢的警官,狐狸眼警官看了我一眼,语气并不是很和善:“你们是怎么搞的?大晚上会出现在城北公墓那块地方,其中一个还中了枪伤。” 我没有答话,另一个警官就对他道:“算了吧,李旭,你少说几句。” “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又不会真的去管。”狐狸眼耸了耸肩,“我可不想在出差途中还给自己拦一些别的活儿,就算是杀人案都懒得去理睬,反正过两天就得回杭州了,干什么还要给t城警界做贡献。” 那个清秀的警官抿了抿嘴唇,问我:“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我摇了摇头。他便嘆了口气,留了个电话给我:“那如果有事,就再和我联繫吧,我姓安。” 他本来是要走了,可是走了两步,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你带够了钱吗?不然我借你?” 同行的狐狸眼气得直戳他的脑袋:“我靠,你和他很熟啊,我们送人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不好,你是警察,又不是冤大头。” 我也有些意外,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安警官和狐狸眼走出很远之后,我还听到狐狸眼在那边和他嚷嚷,让他不要做滥好人什么的。 滥好人么? 我一个人静静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抢救指示灯的红光幽暗地映在地面。回想当初程维又何尝不是个滥好人,竟然会为了把钱给素不相识的小乞丐,自己一个星期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早饭。 其实人都是会变的,如今已到不惑之年,回头去看一看十年前的自己,二十年前的自己,很多事情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从一个锋芒毕露的纨绔子,变得像现在一样软弱,隐忍,畏首畏尾。 而程维呢,二十年的时光也让他渐渐迷失了自己的信念,迷失了自己的本心。我知道他曾经是那么正直坚强,就好像刚才那个年轻的警官一样,愿意伸出手拉一把素未平生的我。 可是我们终究都被现实打磨了稜角,戴上了面具,变成了一个和最初的自己相去甚远的角色。 其实又何止是我们,在这个物慾横流的钢铁之城里,很多人都是一样的,为了生存,不得不委曲求全,不得不削去自己的枝节。 曾经张狂不羁的人在碰的头破血流之后,学会了隐忍避让,察言观色。曾经口直心快的人在被人恶意中伤之后,学会了缄默不语,虚与委蛇。曾经诚实善良的人在被背叛诬陷之后,学会了信口雌黄,造谣生非。 那些人都亲手杀了最初的自己,我和程维,我们也是一样的。我是从上流社会走到滩涂地上的落魄子弟,二十年前的我,何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自己最不齿的样子,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苟延残喘。而程维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他曾经最恨的就是那种草菅人命,快意恩仇的黑道兄弟,可他自己却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连自己的本心都无法保护的人,是最可悲的。 然而我们最终都走上了这条道路。 为了在这座弱肉强食的森林里活下去。 手术是在第二天黎明时分才结束的,那时候熙微的初阳从云层后面微微吐露出柔软的辉煌来,就好像每一个不杳人事的少年,对未来抱着那样美好而大胆的幻想。 万枝金箭刺破黑暗,从窗口射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被医生推出来的他安静地合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背正戳着点滴。 我上前几步,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整夜未眠的大夫摘了口罩,重重舒了口气,疲惫地按了按眼廓,看到我走过来,只是非常倦怠地摆了摆手,疲乏地对我说了句:“没事的……” 我去重症监护室看望程维的时候,他还没有醒,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模样很像最乖巧的孩子。 我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神情也说不出的憔悴。浓深的睫帘垂落着,五官端正俊秀,鼻樑也很英挺。 可他毕竟是不惑之年的人了。 我能看见他鬓中已有白发。 我抬起手,在半空凝顿了一会儿,最后终是轻轻触碰上他消瘦的脸庞,手指描摹过和记忆里无甚差别的五官,落在他的耳鬓时停住。 “程维……” 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地凝视着他的面容,他在我心里还是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同样年轻的,那些颠沛流离的二十年,仿佛都只停留在了鬓间那几根白发上,是微不足道的。 我没有哭也没有难过,因为现在我能陪在他身边了,我能守着他等着他,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我,没有别人。 这种幸福来的太迟,究竟是不是幸福,我已不能断夺。我这样的人,并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可是当程维血流不止地倒在墓碑上时,我清楚,若是程维写下的那段墓志铭真的一语成谶,那么一定是不幸的。 我们都还活着,虽然很多事情都已不再如往昔,很多故事都不再能回到从前,但是至少我们还活着,我还在他身边。 他用了五年来祭奠我,每一天每一天,春生秋华,万物生发,他用他的人生给我读了一本很长很长的童话故事,在他以为我已经死去的时候也仍然那么固执地坚持,他已经成了是我的习惯,就像我是他的习惯那样。
第226页 狐狸对小王子说:“请你驯服我吧。”然后呢,狐狸对小王子又说:“你得非常非常有耐心。开始的时候,你在草地上,坐得离我远一点儿,像这样。我用眼角瞅一瞅你,而你什么都别说。言语是误会的祸根。然而,每天,你都能坐得稍近一些……” “你最好是在同一时间过来,比如说,你在下午四点钟来,我从三点钟起就会感到幸福。到四点的时候,我会坐立不安,从而我将发现幸福的代价。要是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将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心理准备……要形成规律。” 这些话我已经熟稔于胸,是你读给我听的。 你每一天都是六点多来到墓园的,真狡猾啊,程维,你很清楚应该怎样驯服别人,哪怕是一只遍体鳞伤,无家可归的困兽。 我闭上眼睛,轻轻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上,很多话已经不用讲出口,从年少轻狂的少年时代到如今的不惑之年,他已不仅仅是我的爱人,二十年,他逐渐融合进了我的血肉,如同我心腔中不断跳跃的那个器官,爱恨欢伤,等同身受。 我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窗外阳光正好,摩挲的花树投下细碎朦胧的斑驳光影,现在我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等他醒过来。如今我们都已从过去的漩涡中脱身了,我不再是他有着许许多多顾忌的落魄情人,而他也不再是身不由己,心智迷失的红家三爷。 他是程维,我是祝霖,或许这才是我们一直求而不得的幸福。 我记得他在墓园的时候对我说过,他已经辞去了工大的教授职务,选择回到西高任教。想来西高的老师已经改朝换代,曾经教我们的三十多岁的班主任也是头发斑白了。 我还记得西高是有惯例举办校际运动会,每个老师都必须得参加,如果程维有足够认真地养伤,那么等到夏末,他一定已经恢复了体力,无论如何是逃不掉教师组的比赛的。而且运动会那天学校会开放,周围的市民家长都可以去观看。想到这里,我心中逐渐有了个小小的打算…… “程维……”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额头相抵,睫毛轻轻颤动。我能够感受到他沉稳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很均匀,“你好好休息,我陪着你。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想你现在大概可以做一场好梦了,梦里有开到荼靡的广玉兰花树,有喧嚣欢闹的人群,宽广的操场和新刷的雪白起跑线。 你站在塑胶跑道上,不再是当初青春飞扬的学生,而是那些同学口中的程老师,是祝愿卯足了劲给加油的爸爸。 不过我想,那时在我眼里,你还是一样的。你还是曾经那个不多话的班长,摘掉帽子后站在浓厚瑰丽的夕阳之下,有着琥珀色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樑,你的臂上戴着简约的护手,护手旁有一圈浅浅的白边。 一切尘埃落定,简简单单的你,简简单单的我,如同二十年前的那次初遇。 你在起跑线上,我在你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后记什么的,不会写。唯一想吐槽的就是校园c刷了好几遍才刷上jj,差点连作者后台都打不开了卧槽。能把这章发上来真是感谢天地。顺便也感谢一下程老师的rp。 还是老话,番外基本是确定没有了,但会有祝愿的文,看到6君说(卧槽不是我不想回,他妈的根本回不上!)沈蓝和祝愿,我想说不是啊不是的!沈蓝是沈蓝的文,祝愿是祝愿的文,这俩人没有关系的,两个受凑在一起不成气候,只能赏菊= = 姐夫的坑已经开了,而且已经更新到了三十多章,看到下面还有妹子说我没开姐夫,我泪流了。妹子们请不要在这个马甲下查找姐夫的坑,我换了个新mj啊有木有!要看姐夫戳这里!!!这个!!!!!新mj是安岭啊扶额!!!沈蓝和祝愿的坑也应该是开在安岭下的!!! 姐夫更完之后开沈蓝,沈蓝开完之后开祝愿。之后请在“安岭”专栏下找俩新坑~yoooo!!!!再发一遍作者群,一群已经满了,请不要再加一群了,二群群号是173399681,验证请输文内任意喜欢的角色名。再说一遍群主不是我= =我的群内mj是狼外婆……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