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光环被抢之后(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女主光环被抢之后(穿书)》作者:官居一品【完结】 文案 钟欣然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挂的前一刻,有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附在自己身上,告诉自己是十世善人,被抽中去一本书中当女主角好好的享受一把。 却没想到刚到那个世界,这系统就出了问题,不但自己成了乞儿,连那女主的位置都被人抢走。 本想着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也就罢了,偏偏男配不按理出牌,搅乱了钟欣然的生活。 钟欣然嘆气,大哥,大姐,请按剧本走好吗! 乞儿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拍击,钟欣然只觉自己的嵴柱几乎快被拍碎,可咽喉处泛起的粗砺的不适感更带给钟欣然一个可怕的信号,呼吸不畅,肺部缺氧,尚且还未反应过来的神经系统,差点再次当机。 对于生的渴望的强烈执着,钟欣然用尽浑身力气费力一咳,异物离体,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钟欣然弯着腰猛烈的咳嗽,大把大把的空气缓解了她的不适,终于不用死了。钟欣然这才睁开眼,眼前还有着晕眩过后的黑斑,自己身前不远处是一小块烙饼,此时混合了她的唾液还有淡淡的血渍。钟欣然试着吞咽了一下口水,果不其然,自己的嗓子怕是已经□□燥的烙饼磨出了血,喉管里还泛着淡淡的腥。 “十一姐,你没事吧!”身后一个女孩充满欣喜而关切的声音传来,钟欣然记起之前快要被拍碎的嵴柱,这应该就是“好心”帮自己拍背,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了吧,就是力气实在是大了点。 钟欣然忽略女孩口中“十一”这个称呼,开口虚弱的回道:“我没事,谢谢你。”声音低哑,每一个字出口,都扯着声带带来阵阵钝痛,惹得钟欣然微微蹙眉,闭了口,不愿多说。 趁着两人说话之际,钟欣然身前的烙饼被一旁伸出的干瘪的手捞走,在二人尚未回神间,就被塞进了一个乞丐口中。 那乞丐吃的也急,不过混合着唾液的烙饼并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吞咽,乞丐甚至没有细嚼就咽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就立刻躺回到茅草堆里,一动不动保存体力。 钟欣然有些想吐,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身后女孩突然拔高声音:“那是我们的饼!”便想冲过去掰那乞丐的嘴。 钟欣然赶紧回身,抱住她的腰,那饼都落了乞丐嘴里,不要也罢。再说那乞丐观其外貌也是个成年男子,以自己和女孩此刻的状态来看,怕是使上全力也不是那人的对手。钟欣然虽然没出声,但那女孩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红着眼眶,回身搂住钟欣然,大哭起来,哭声甚是委屈。 钟欣然安慰的拍了拍女孩的背,这才发觉这女孩瘦的厉害,背上的嵴柱摸上去都硌手。她低头看了眼女孩身上的服饰,和不远处躺着的乞丐差不多,还散发着一股子馊味。再打量四周,面前是一尊蒙着厚厚一层灰并夹杂着蛛网的佛像,身上的漆已经掉的差不多,只能从身形和容貌上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尊弥勒佛。钟欣然琢磨这里应该是个被废弃的寺庙。 底下的木质佛龛缺了一角,用几块碎石垫着,支撑着上面佛像的重量。随处可见的茅草铺了一地,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就躺在上面打鼾,就连钟欣然身边女孩的大哭,也不能打扰他们分毫。 钟欣然收回视线,将自己明显小了一圈的手举到面前晃了晃,手臂上几条紫红的鞭痕在白皙的手臂上特别扎眼。手指轻触,便钝钝的疼。 抱着自己的女孩此时也哭够了,慢慢松开钟欣然,脸上还带着不甘的眼泪,手掌用力擦拭红了一片的眼眶,本就染了灰的脸此时更是被糊做一团。钟欣然瞅着,忍不住笑,却又被嗓子疼的一激灵,蹙起了眉。 “你嗓子怕不是磨坏了吧?”那女孩见状声音关切。 钟欣然无奈的点点头。 那女孩剐了钟欣然一眼,没好气道:“谁让你吃这么急,这下好了,今日怕是只能饿着肚皮了。” 那女孩不说还好,这么一提,钟欣然才意识到来自自己胃部深处火烧火燎的烧灼感,原来是饿的。那女孩接着喃喃,“但愿九个和小十四能带点吃的回来。”她蜷缩起了脚,低下头努力忽视胃部传来的飢饿感,她也饿的厉害,刚才丢的那饼子还是从自己那儿分去的呢。 九哥?小十四?看样子这极有可能是这几个乞儿的排名,钟欣然努力适应自己乞儿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怎么回事?我怎么变成乞儿了!” 回复钟欣然的只有一片嘈杂的电子音,好一阵才变成,“系统遭不明程序攻击,准备重启……”之后便彻底没了声音。 钟欣然一阵无奈嘆息,没有系统帮自己分析情况,光靠自己在这个乞丐圈里生活,怕对于智商值只在普通人上下浮动的钟欣然而言,是极难熬过去的。 这时她倒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伤了嗓子,一时半会发不出声,倒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人发现破绽。 钟欣然没法学着其他乞丐那样躺在茅草上休息,只能倚在大殿的柱子边假寐,原先抱着自己哭的女孩此时也不说话了,学着其他乞丐的模样躺在茅草堆上。 钟欣然眯着眼,看着照进大殿的日光,此刻日头正烈,照进大殿的日光虽然热烈但并不多,估摸着此时若以现代时间的计算方式来估算,应该不超过下午一点,那么自己刚才吃的烙饼极有可能是今天的午餐,运气不好的话,也可能是今天仅有的一餐。
第2页 钟欣然没想到自己的这幅身体居然过着如此悲催的生活,不由深刻怀疑系统口中的美好人生都是骗自己罢了。 只可惜现在系统还在重启,钟欣然就是有心想问也无处可问。她就这么边等系统重启完,边偷眼看着门口有没有女孩口中的九哥和小十四的身影。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大殿里的日光变成了柔和的橙红,女孩从茅草堆里起身,巴巴的望着门外。钟欣然一看女孩这架势便知女孩口中的九哥和小十四,不出意外怕是快要回来了。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一个下午滴水未进,嘴唇早就干的厉害,好不容易分泌出的唾液还带着血腥的味儿,充斥着整个口腔,搞得钟欣然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对着那女孩做了个喝水的手势,又担心那女孩起疑,幸好那女孩似是被差遣惯了,“十一姐是想喝水了?” 钟欣然点头,那女孩从茅草堆里摸出一个陶罐,递到钟欣然面前,“给。” 钟欣然笑着点头接过,低头正打算喝,就被陶罐里可疑的漂浮物整的没了欲望。女孩见钟欣然光捧着陶罐不喝,便催促道:“十一姐,喝呀,你怎么不喝了?” 钟欣然看了眼女孩单纯的眼神,鼓足勇气打算屏蔽掉眼前看到的物件,闭眼喝水,可等将陶罐举到胸前,却没了喝的勇气。 钟欣然这番踟蹰的模样,终于勾起了女孩的好奇,她伸手抓过钟欣然握在手中的陶罐,低头一瞅,立马笑着扬起了脸,她左右瞅瞅见没有乞丐注意到她这儿,才俯到钟欣然身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姐姐运气真好,今天可以加餐了。” 说着她笑的跟个偷了腥的猫,将那陶罐小心的合上,拢在胸前。看的出来,这女孩是真的开心。 钟欣然此刻也没了喝水的兴致,转头看起了夕阳,那夕阳真像一个咸蛋黄,配上松软可口的米饭,钟欣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可以吃上三大碗。 “九哥,九哥,是九哥回来了!”女孩激动的扯着钟欣然本就破败的衣袖摇晃,想站起身迎出去,又惦念着胸口的陶罐,生怕自己一个闪失,摔着了,便更加奋力的摇晃钟欣然,明摆着希望钟欣然代替自己迎出去。 钟欣然不知原主碰到这情况会如何,但如今的自己却是不乐意起来的,这身子太赢弱,实在是饿的没力气爬起来,钟欣然只当自己看不懂女孩的眼神。 还好,这九哥和小十四的体力不错,三两步就进了大殿,怀里鼓鼓的,一看就有货色。大殿里躺着的其他几个成年乞丐,纷纷坐起,蠢蠢欲动。钟欣然看着眼前两个半大的孩子有些担心,自己身后那可是一窝的豺狼虎豹,这两个明显身上还挂着彩的孩子,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只见那两个孩子先看到钟欣然二人安抚的一笑,明显大一些的孩子抿起唇,绕过钟欣然直走到不远处吃了钟欣然吐出来的烙饼的乞丐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细面馒头递了过去,沉声道:“多谢。” 那乞丐也不客气,挑起一边眼皮,接过馒头,瞅了瞅笑道:“今天运气不错嘛,还是细面的。”接着,挪动身子坐到钟欣然几人身前,挡住了一众窥觑的目光。原先还蠢蠢欲动的乞丐此刻都息了声,踟蹰着不敢上前。 这时钟欣然注意到那乞丐不仅瞎了一只右眼,还瘸了一条左腿,即使是这样依旧难挡他满脸的煞气,也难怪能镇住这一屋的乞丐,钟欣然又瞅了瞅自从见着九哥起就满脸兴奋的女孩,刚才敢这么跟这乞丐嚎,是该说她胆子太大好呢,还是说这乞丐脾气太好好呢? 钟欣然没来得及往下仔细琢磨,一只布满煤渣的小手攥着半个细面馒头递了过来,“十一姐,你快吃。”说话小男孩比九哥要小的多,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正看着递过来的细面馒头咽口水,另一只手却拿着半个窝窝。 原来自己还是郡主 十一本想拒绝小男孩的好意,但一想到自己受伤的嗓子,若是吃那米糠做的窝窝,就算有水只怕也难以下咽,指不定一不小心又得到阎王殿报导。 十一只能红着脸,接过男孩递给自己的细面馒头,小心的咬了口,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十一看着巴巴望着自己手里的白面馒头,边三两口解决手中的窝窝的男孩,不由心疼,若放在自己那个时代,这般年纪的孩子,正是捧在父母手心里宠的呀。 十一伤了喉咙,吞咽困难,吃饭的动作慢了几分,顶着周围灼热的目光,十一艰难的将最后一点馒头吞下肚。随着食物下肚,原本空荡的胃部运转起来,十一倒觉得比不吃的时候更饿了。 那乞丐见几人吃完了,才慢慢挪开,四周炙热的目光也随着食物的消失而消散。略大一些的男孩低声询问钟欣然,“你身子好些了吗?”他目光落在钟欣然裸露在外的鞭痕上。 十一不自然的收了收手,并不打算回答来自男孩的关心,还是那个女孩先接了口:“九哥,十一姐被烙饼伤了喉咙,说不出话。” 那被唤作“九哥”的男孩一顿,没想到本想让昨日被打了一顿的十一休息一天,居然会被烙饼弄伤喉咙。他诧异的看了十一一眼,但也明白了今日十一为何如此沉默寡言。 九哥微蹙眉,今日运气好,城外的一个工地急需用人,不管大人小孩全要,大人算一工,小孩算半工,自己带着小十四上了一天的工,本想着拿一工的工钱换上半只烤鸭改善改善伙食,毕竟距离上次吃肉食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不说几个小的每次出去都会眼馋,就连自己也馋的紧,十一身上的伤也是和几个乞丐抢肉包时,没留神阻了贵人的路给抽的。昨儿个还发着烧呢,用井水敷了一晚,今早烧才下去。
第3页 想起昨晚十二和十四发红的眼,自己也不会忘记,十三可不就是这么走的吗。还好十一烧的不厉害,退了下来,但终究不适合再去乞讨,留下小十二照顾她,再有那老李头看着,总不至于被其他乞丐欺负去,只可惜了,工头欺人太甚,等自个儿和小十四饿着肚子上完一天的工,却以小十四年纪太小为由,不肯付小十四那半工的钱,最后只拿了两个细面馒头和两个窝窝打发。 小九气的差点没和工头打起来,可也就是这,连带着明日上工的机会也没了。小九吃完自己手里的窝窝,也学着十一将身上靠在柱子上,半眯着眼想明日该去哪里搞吃食。 十二一直拢着陶罐,等到众人的视线里收回之后,才蹭到九哥身边,轻轻扯了扯九哥的衣袖,把九哥从半瞌睡的状态弄醒,眯眼笑着,打开陶罐,往九哥身前递了递。 九哥低头一瞅,好傢伙,陶罐里有只被淹死的硕鼠,那硕鼠甚是肥硕,也不知是怎么掉进陶罐里的,竟是爬不出来。 九哥咽了咽口水,示意十二将陶罐合上,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天黑下来,自己再偷偷出去支个火堆将那硕鼠烤上一烤,再几人分食,也算是圆了吃肉食的梦。 十一默默望着门口逐渐消失的日光,等待夜晚的降临,这间破庙里的乞丐基本全天都躺着,不知是以此来抵御飢饿的侵袭,还是早已无声无息的死去。 夜幕低垂,耳边隐约还能听到秋蝉的鸣叫,被飢饿折腾的根本睡不着觉的十一,敏锐的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九哥动了,他将手伸进陶罐,小心的捞出那只涨的肚皮滚圆的硕鼠,迅速往怀里一塞,匍匐着出了破庙。 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拍了拍小十四的肩,小十四微微点头,却依然不动。十一不解,大约过了一刻钟功夫,小十四动了,他人小,匍匐前行的幅度也小,更不易被人察觉,没一会便出了破庙。看样子在破庙外,这几个孩子有个固定的活动据点。 十一心里默默计时,小十四走的快回来的也快,若说只有出去方便,怕也是有人信的。十一见小十四蹑手蹑脚的靠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却依然能察觉到小十四在选择叫自己还是喊十二上,犹豫了。 许是见十一睡的沉,小十四最终选择了拍醒十二。十二心里一直惦记着那肥熘的硕鼠,睡的也浅,轻轻一晃便睁开了眼,见是小十四顿时眉开眼笑,起身偷偷熘出了破庙。 十一不想吃那硕鼠,也不知道几个孩子的据点在哪,估摸着一会小十二该来叫自己了,赶紧让自己装睡装的更像些,省得惹他们起疑。果不其然,没一会,一双小手轻轻摇晃自己的肩,还带着股诱人的肉香,钟欣然拼命忍住口腔中不停分泌的唾液,只当自己睡的沉。 小十二摇了好一会也不见十一醒,也不敢叫唤,怕吵醒了其他乞丐,只得重新将尚未睡死的小十四叫上,两人一道出了破庙。 等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十一这才睁开眼睛,闲的发慌的她试探性的再次呼唤系统,只可惜依然没有反应。 三个孩子不一会便回来了,身上的烤肉味还没散去,便一个个小心的躺在茅草堆上休息,破庙彻底安静下来,只余几个乞丐的鼾声。 十一是被一阵开机的电子音惊醒的,破庙外尚且不见阳光,正是清晨微风最柔和的时光。十一睁大双眼,试探着问:“系统?” 系统:“工号74748,为您服务。hi,宿主,休息的可好?” 十一忿忿然的咬牙切齿,从脑海里吐出几个字,“一点也不好!” 系统:“怎么了?宿主不满意现在的身份吗?这可是经过层层筛选,万里挑一的角色了。” 十一冷笑,“呵呵,万里挑一?还真是万里挑一啊,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用郡主的头衔来诓我,结果是让我来这当个乞丐!” 系统:“……等等,乞丐?不对呀,明明选角设定是郡主呀,难不成是黑客搞的鬼?等等,我和总部联繫一下……”接着系统又沉默了下来。 十一安然的等着消息,毕竟自己这模样除了等待也没有其他方式了。十一併没有等很久,系统便给了答覆。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难得的充斥着慌乱与无措,“宿主,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十一揉揉鼻樑,缓解系统可能带来的负面情绪,“坏消息。” 系统:“……我暂时联繫不上总部,无法帮您咨询现在的情况并寻求解决方案。” 听了这消息,十一很难想像系统口中居然还能有好消息一说,本不欲再听系统废话,没想到系统不停歇的说了下去,“至于好消息就是,我现在正在修复与总部的联络网,大概用不了半个赫尔法日就可以修复,换算成地球日差不多二十年的样子。” 十一:“……”我还能吐槽什么。 系统不知道十一此刻的心情,依旧欢快的说道:“不过,宿主您放心,在这期间我会竭尽全力帮你走向人生巅峰,毕竟这本书里的剧情,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话倒是给十一心里多了点谱,就算自己做不成郡主,可在这世界里靠系统的先知能力,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 系统:“首先,宿主您先看看身上有没有一块凤纹玉佩。”
第4页 十一闻言,立马从胸口掏出一块玉佩,这玉佩十一早就感觉到了,实在是硌手的厉害,但又念着自己以后指不定的靠卖了这玉佩换银钱讨生活,才一直没捨得摘去。 如今掏出来细看,上面确实描有花纹,只是是不是凤,十一不敢确定。 系统:“对,对,就是这块。那先恭喜宿主,您现在这身子确实是郡主的,没错。” 十一:“所以这里的郡主都是从乞丐做起的?” 系统:“呵呵,宿主说笑了。我刚刚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书,里面有一个细节,写的是郡主曾经流落民间,后来凭藉着玉佩才重回亲王府,之后便是百般疼爱,一世荣华。” 这把十一听的一个激灵,立马将玉佩收好,脸上也带上了三分喜色,“所以我马上就要去开启我的富贵人生了。” 系统:“没错,宿主,据我分析,最近一段时间极有可能就是亲王府暗中派人,查找郡主下落的时间,不出意料,用不了几日,宿主您就要认祖归宗了。所以,我建议您,最近这几天多到城里去转转,以提高认领机率。” 这话不可谓不振奋人心,于是等九哥醒来后,正想着今天带谁出去乞讨,十一刷的举起小手自告奋勇。 九哥本来考虑十一的伤,不准备带十一去,可小十四昨天已经做了一天的工,十二的力气又太小,根本干不来重活,如今十一自告奋勇,九哥也不再犹豫,点头应下。 离开破庙前,九哥照例走到老李头面前,“今日还要拜託李爷。” 那老李头眼皮都不抬一下,冲着九哥挥了挥手,九哥也不在意,他知道老李头这是答应了,便转身带上十一离开破庙。 天无绝人之路 破庙距离最近的城也有好几里路程,十一穿着硌脚的草鞋,跟在九哥身后往城门的方向走,草鞋穿的并不舒服,十一不一会就觉得自己的脚每走一步都疼的厉害,怕是磨出了燎泡,可若是赤脚走,这泥沙路,走不了几步,便会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脚掌,自己几个可请不起大夫,到时若得了破伤风,可就坏事了,想到这十一只能咬牙坚持。 离城门越近,流民就越多,一路上十一已经看到好几拨和他们穿着相似的流民,等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大家都一窝蜂的蹲在那儿,等着城门开。 九哥一路顾虑着十一的嗓子,没说话,这会也停了脚步,转头对十一道:“十一,等会城门开了,你跟紧我,可莫要冲散了。” 十一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点了点头。九哥见状对着十一笑了笑,“别担心,今日定能让你们吃饱。” 这半大的孩子说出如此成熟的话,叫十一一阵哑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说的是一点也没错。 卯时一过,城门便慢慢打开,几个身穿官服的士兵分列左右两侧,指挥着早已等在城外的百姓入城。九哥一把拉住尚处呆愣状态的十一,学着流民,缩着身子挤进百姓中央,进城前,十一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字,勉强辨认出这儿叫彭城。 一进城门,十一便被九哥拉着进了一个小巷子,九哥看着尚且浑浑噩噩的十一皱眉,“十一,你今儿怎么了?可是身上还疼?”九哥有些自责,早该料到十一身上的伤哪有那么容易好,怎就答应十一带她出来了呢。 十一的目光还停留在城门口,那些长得比九哥高大,反应却不及九哥机敏的流民,被士兵呼喝着,被拦在了城外。不过先前刚开门时一窝蜂涌进城的流民,可有好些都没拦住,这些流民都和九哥一样,一进城便滑熘的跟个泥鳅似的,早没了影。 十一收回好奇的目光,对着目露关心的九哥摇了摇头。九哥这才牵起她的手,往巷子深处走,“十一,我先去城东那头看看,若是有招散工,便去搭把手,你要不还去朱嫂那儿,帮忙洗洗衣服。” 十一自然不认识什么朱嫂,此时怕露出破绽,也只能茫然点头,跟在九哥身后,心里忍不住去敲系统,“我说,朱嫂住哪?” 系统:“朱嫂?我只能看到书中主线,这个什么叫朱嫂的,书中并没有提及,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十一默。 幸好,九哥念着十一说话不便,亲自将十一领到了一间大宅子的后门,小心的扣响门扉,“朱嫂,朱嫂。”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来了,来了。”门上的插闩被拔开,木门悠悠然开了半扇,一个浑身胭脂气的妇女对着二人上下打量。 十一被这劣质脂肪味,熏得有些鼻痒痒,刚想打个喷嚏,便听到对面的女人尖酸道:“我说小九啊,你还带着十一来这做甚?快些走吧,这里不用你们。”说着便不耐的想关门,九哥赶紧上前一步,将手臂卡进即将合拢的门缝里。 这可把朱嫂吓了一跳,赶紧又把门打开。十一看着九哥吃痛的神情,不由上前查看,索性朱嫂关门的力气不大,只在九哥手臂上留了条浅浅的红痕,不多时便能消退。 九哥见朱嫂面有愧色,赶紧接口:“朱嫂,这次不会了,你看十一上次是被人打了,才来不及洗完这些衣物,今日,她已好的差不多,你看看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朱嫂嫌弃的看了眼瑟缩在小九身后的十一,一把将她拉到面前,十一手上的鞭痕根本没好彻底,在朱嫂大力的一扯一掐之下,忍不住痛呼出声。
第5页 朱嫂甩甩手,指着十一胳膊上的青紫,“吶,别说朱嫂不给你们机会,小九,你也听到了,这会儿还疼成这样,怎么洗衣服,楼里姑娘们的衣服可都等着穿的,足足有四大盆呢,便是十一没受伤时都得忙活上一整天,如今这伤势还没好全,我若好心答应你们,结果耽误了姑娘们夜里的营生,这事你担待的起吗?” 朱嫂顺势推了十一一把,十一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九哥动作快,扶了她一把,才不至往身上再增伤口。也是趁着这当口,朱嫂当机立断,转身一下关上的后门,上了门闩。十一在门将关未关之际,倒是看见院子里有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些的女孩,正对着那四盆衣服奋战。 九哥还欲再次上去游说,十一一把拉着他的衣袖摇头,这朱嫂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手臂上被她暗自使力掐在那淤青上,还泛着疼,只怕这伤又得拖上几日才能好了。 九哥也看到了十一手臂上的指甲印,默默不语,忽又抬头,摸了摸十一的脑袋,“走,去东头,我就不信找不到活。” 十一看着九哥微微一笑,跟着他往城东走。今日运气不佳,以往都是十一一人去找的朱嫂,而九哥则前往城东,二人分头行动。但今日二人却是先一起去了朱嫂那儿耽搁了些功夫,如今再赶到城东,好一些的活计早就被一抢而空,剩下的都是些凭两个孩子根本就做不了的活。 九哥有些气馁,他不识字看不懂招工,只凭藉着一旁简单的图样分辨,也知这里已无适合二人的活计,难不成今日要空手而归,九哥想到破庙里还等着他的两人,摇摇头,一定能找到活的。 此时的十一全然没有注意到九哥内心的挣扎,她的目光完全被张贴的招工告示吸引,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是相当令人惊嘆的。来东头找活干的人大多是些不识字空有一身蛮力,或是能做一手绣活补贴家计的贫困妇女。所以这告示上不见一个字,全是画的图,例如搬运工,就画上几座小山,下面是几枚铜钱,以及需要的人数,最下面这是描绘着做活的大致路线,以及显着路标,若是有人想接这活,便需先组够相应的人数,再揭了这告示,顺着路线,去那地儿便可。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的酒楼里出来一伙计,手中拿一捲纸,另一手拎着桶纸浆,迈着大步,一下便来到告示前,将手中捲纸糊在其中,只可惜这告示上不似之前的画图,反而是写的一手工整的字体,具体是什么字体,十一看不出来,不过那几个字她倒是都识得。 那伙计也怕在场的人看不懂,便喊了一嗓子,“吴江酒肆现招一帐房先生,仅限今日,工钱五十文!”说完便一熘小跑走了。 附近几个找工的都看着这工钱眼红,要知道如今这世道一斗米只需五文钱,足够一家五口两天的口粮,这五十文,用的紧巴些,便够一个月吃食了。只可惜这儿都是些不识字的,别说帐房了,便是自个儿的名字也写不全。 反倒是十一见无人上前,便上前一步,小心的将那告示撕下。九哥看到有些慌神,他大字不识一个,自然做不成这帐房,可也没听十一说过她识字。在这里能识字的根本不可能来当个乞丐,读书识字那是富贵人家才供的起的。 九哥一把拉过撕完告示的十一,低头斥道:“十一别闹,快把告示粘回去。” 十一自然不肯,把告示往怀里一揣,便往吴江酒肆走,九哥急了,“他们要的可是帐房先生,十一,莫胡闹。” 十一抿嘴,自己这身子怎么说也是一郡主,那么识字做帐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自己还有系统傍身,虽说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先碰上来找郡主的人,但奈何胃里实在空的很,若不先找份活计,赚点零碎,只怕自己得先饿死在路上了。如今难得有这么份高收入,低体力的活,怎么都得抢过来。 十一不语,拿眼瞪着九哥,九哥也不知为何,在十一的目光下,心里莫名有些虚。吶吶的松开握着十一的手,见十一往吴江酒肆走去,怕十一闯祸的九哥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坠在十一后头。 十一拿着告示,大步进了酒肆,时间还早,酒肆里没什么客人,十一一眼就看到了正将长椅从桌上往地上搬的伙计,这可不就是刚才贴告示的那一位。 十一上前,拍了拍伙计的肩,那伙计转头,瞧见是两个乞丐打扮的孩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停下手中的活,沖二人挥手,“出去,出去,爷没钱。” 十一也不闹,只将刚揭下来的告示递了过去,一旁的九哥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们是来应招做帐房的。”只是这话语间没什么底气。 那伙计见九哥缩头缩脑的模样,便知他是个没本事的,便想打发他们走。可再一看身前略小些的娃娃虽不说话,可模样瞧起来是底气十足。这帐房先生多是年逾三十的老手,今日这告示也并非招一正经帐房,不过是帐房先生生了病,一时找不到人记帐罢了,故而招的人也不需多厉害,反正回头还的请帐房先生重新算一遍。工钱也完全是要的急,才定的这般高。 帐房先生 伙计瞅了十一一眼,将擦桌的抹布往肩上一抛,拿过十一手里的告示,“你们等会,我先去问问掌柜的看。” 伙计转身进了里间,十一趁这功夫,四下打量起了酒肆,酒肆挺大,位置也好正对着东城门,南来北往的商户,总有些要来这歇脚的,这儿的桌椅看上去都很新,连墙上挂的菜单也是全新的,看得出这儿若不是新开的酒肆,就是刚翻新过,怕是一时之间有些缺人手。
第6页 十一不由想到从进门起,这偌大的酒肆,自己便只见到一个小二,也不知是时间尚早还是人手不足,十一余光扫了眼正傻傻的站在身后,畏缩着身子的九哥。 伙计很快跟着掌柜的出来了,一只白净的素手挑起门帘,紧接着出来一个身穿湖蓝色滚边素花斜襟袄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头上只简单插着一根绕枝银钏,手腕上更是空无一物,十一一挑眉,倒是猜出了一二,只是这样的女子能盘下这偌大的酒肆,若是背后无人扶持,怕也做不到。 十一在打量掌柜的同时,掌柜的也在打量她,同为女子,掌柜的眼力自然比伙计要厉害的多。只一掌眼,便看出一二。女子不露声色,面上始终挂着浅笑,“奴家吴高氏,是这吴江酒肆的掌柜,敢问可是这位姑娘想应招帐房?” 十一不懂这儿的礼节,只简单点了点头,“高掌柜好眼力,在下十一对帐本之事略有涉及,今日看那小哥张贴告示,故来应招。”十一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忍着咽喉处泛起的不适,学着画本上的江湖人士说了一番。 十一也想过不说话,可她并不觉得掌柜会要一个哑巴做帐房,更何况这九哥做做体力活还行,可若说让他开口与人周旋,怕是不出两个回合,定会败下阵来。为了大傢伙的肚子着想,自己这口今日是非开不可的。 高掌柜对十一的无礼视若无睹,相反她还有些高兴,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这都是些文人的气节,观这十一的模样,许真是个读过书的。高掌柜听到这沙哑的声音颇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这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毕竟她这缺的可不是一个真帐房,而是一个记帐师傅。这就意味了今日一整天,这师傅都得坐在堂里,若是碰上酒品不好的来撒泼,就怕姑娘家脸皮薄,难以招架。 高掌柜脸上笑容不减,对着十一说道:“十一既然能算帐,那么也定然识字,且看得懂帐本,这样吧,奴家这儿正巧还有昨日的帐没对完,不如十一帮奴家对对。” 十一知道这是考验来了,不过她也不慌,再不济还有系统帮着,区区帐本自然不在话下。她伸手从高掌柜手中接过帐本翻看,果然这酒肆才刚开张没多久,帐本上记载的也不是很多,只是这古人的算法看在钟欣然眼里,很是吃力。十一看了没两行就头疼,忍不住唤出系统:“系统,快来帮我看看。” 系统:“好的,宿主放心,右数第三行不对,改成一十二文,第七行也不对,是二十九文……” 十一赶紧问高掌柜借了笔,将系统指出的错误小心的圈了出来,又担心自己字迹潦草,便索性让系统控制着身体,将帐本上的错误一一改正。 十一有着系统加持,下笔飞快,在一旁看着的高掌柜看着那画满圈的帐本,脸颊不自然的泛红,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自己经营这家酒肆,并不精通计算的她,光这些就已忙的焦头烂额,故也听从兄长劝导,花重金聘请靠得住的帐房先生,只可惜那位先生得下个月才能过来,自己又被这帐本惹的烦了,才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让伙计张贴告示,招个短工,好将这后半个月渡过去,至于什么帐房先生患病的说法,都是胡诌的。 高掌柜没等十一改完,便笑着迎了上去,“十一是个有本事的,这帐本也不用再对了,随奴家去后院换身衣裳,梳妆一番可好?”高掌柜上前合上帐本,本就只是试探一番,对帐这事到不急于一时。 看样子这活是定下了,十一搁了笔,欣然开口:“好,只是……”她将目光放到了九哥身上,九哥从十一开始写字起,就万分局促不安,等高掌柜开口夸十一时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十一会记帐,明显是个读书人,和自己有着天壤之别,原先在十一面前树立的大哥哥形象瞬间倾塌,只感觉自己在十一面前要低一个头。如今十一看着他,就像是自己偷窥学堂时,见着先生责罚学生一样,自己不自觉就成了那被责罚的学生。 高掌柜也是个聪明人,至少在为人处事方面如此,她早就注意到了九哥,只是懒得问,一个她并不需要的人,何必花费心思去打听,徒增烦恼呢,不过如今不一样,十一是一定要的,那么随十一而来的人,也就不再是无足轻重的了。 高掌柜笑意不减,“差点忘了,你叫什么呀?” “阿九。“九哥脸微红,早熟的他是第一次和一个年轻女子交流,这女子的身份还比他高多了,这让他再次侷促起来,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原本想着自己找不到活也没关系,至少十一有活干,破庙里等着的伙伴也不至饿肚子,只是心里泛起的失落还是让他无法忽略,如今高掌柜一开口,倒是给他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 高掌柜接着道:“阿九,这样吧,你看我这也才一个伙计,用着也不够,不如,你先在我这儿做几天散工,至于工钱嘛……”高掌柜斜睨了十一一眼,心里略一斟酌,“一十文一日,如何?” 阿九顿时欣喜若狂,咧着嘴猛点头,“好,好,好。” 就算十一再不懂,看到阿九开心的模样,也知道这价钱已是不错,估摸着还是看在自己份上高开的。 高掌柜见十一併不反对,对着自傢伙计招招手,“阿贵呀,你带阿九去换身衣服,顺便教教他。”
第7页 阿贵停下手里的活,再次将抹布往肩上一甩,“诶,好嘞。” 十一也跟着高掌柜去了内院,酒肆里面是个小天井,阿九跟伙计去了一楼,十一则随高掌柜到了二楼,直至尽头高掌柜才取出钥匙将锁解开,十一跟着进了屋,屋子里有淡淡的脂粉味,装饰也多是些鹅黄的软纱,这很可能便是高掌柜的房间。 高掌柜进了内室,过了会从里头端了套浅褐色的亚麻长衫出来,“十一试试这个。” 十一接过,去了屏风后头,这衣服钟欣然自然不会穿,她照例唤出系统帮她穿衣,等穿完一看,自己实在瘦弱,这衣服穿在身上尚显宽大,把自己衬的跟个柳条似的,十一别扭的从屏风后出来。 高掌柜可看乐了,“没想到十一如此纤细。”说着抿着嘴上前将长过十一手掌的袖子微微挽起,“只是这身衣服已经是奴家这最小的了,十一且将就将就。” 十一抿唇不语,这衣服虽宽大了些,可也比自己原先那身破烂要好得多。高掌柜将十一拉到梳妆檯前,那里放着半盆水,高掌柜伸手往里探了探,“奴家让阿贵提壶热水上来。”言罢,便欲推门唤人。 十一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这天气才刚入秋,晚上尚且还不需在身上搭被子,净个脸区区冷水,自然不用在意。十一掬起一把水,将脸上的泥灰洗去,洗净后伸手一抹,便完事了。 高掌柜一见,“十一长得很清秀啊。” 十一不知此刻自己是否该做出害羞的表情,可清秀什么的说明自己这身子和美人并不搭边,这对自己而言反而是好事。 十一自觉端起脸盆,巴巴看着高掌柜,高掌柜忍不住捂嘴,“好,十一,随奴家下去吧。” 等下了楼,阿九早已换上伙计的短衫,跟阿贵二人在店里忙活,高掌柜带着十一来到台前,“十一,你今日便负责记帐,凡客人点的菜品,价格一一记清即可。”高掌柜又拿过一旁的菜单递了过去,“上面菜品酒水对应的价格,你可要一一记住了,莫要算错。”钟欣然点头接过菜单。 酒肆从午时初起就开始忙碌起来,索性酒肆里的菜品不多,来这多是些歇脚的旅人,点的也多是些酒水,花生之流,正儿八经用餐的只占少数。十一看着堂内并不怎么忙碌的阿九,看样子这酒肆里确实一个伙计也能忙的过来,等大伙忙完这一阵,高掌柜招呼着大家轮流去后厨吃饭,十一刚吃完面前的粥,就发现阿九已经快吃掉三个白面馒头了。 十一微蹙眉,继而展开,毕竟他们这几个孩子都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十一秉承着吃饭只吃七分饱的良好饮食习惯,吃相也不如阿九那般难看,没一会便饱了。等相对清闲的下午过去,十一看着帐本皱眉,不得不说这高掌柜确实不会做生意,这帐本粗略一合计,刨去人力和材料成本,盈利几乎为零。 自作主张 十一皱起眉,用毛笔的另一端敲击着台面。正巧高掌柜从后院出来见着钟欣然这一幕,笑着上前打趣,“十一,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便皱着眉,也不怕别人见了笑话。” 十一不以为意,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去当郡主了,到时候谁有那么大胆子敢笑话自己,只是这话,如今却是说不出口的,十一将帐本往前推了推,“高姐姐,我仔细翻看过最近几日的帐本,照这样经营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钟欣然尽量说的委婉。 高掌柜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有些勉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十一你看出来了,可是你也瞧见了,奴家这儿刚下血本盘下这店,伙计,帐房都是临时请的,这儿就连个正儿八经的厨子也没有,奴家只求能攒下点银钱,以后给娃找个合适的媳妇,颐养天年便足矣。” 十一有些吃惊,没想到高姐瞧上去还年轻,竟然已经有了娃娃,可一想到所处的时代背景,又有些理解。高姐口中的厨子也是大事,十一也观察了一中午,发现凡是有客人点菜,都是高姐去后厨做的,也就是说高姐这个掌柜还身兼厨娘一职,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高掌柜看十一略微有些诧异的脸,“说起来,娃也快散学了,等会回来的时候,带给你瞧瞧。” 十一不语,心里还是有些好奇,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童子模样打扮的孩童迈进酒肆,有着先前高姐说的话,十一看着面前这个还挂着婴儿肥的小娃娃,眯了眯眼,看样子这应该就是高姐的娃娃吧。 那娃见到店里多了两个陌生人也不惊讶,熟门熟路的进了内院,十一看着那娃的背影,估摸着这娃怕有六、七岁了吧。 每晚酉时末,城门便会关,可这酒肆都得开到戌时才关,十一作为目前店里唯一的帐房自然回不去,阿九也需在酒肆里帮忙,晚上酒肆的生意可比白天要好的多。两人惦记着破庙里的同伴,便先向高掌柜预支了今日的薪水,由阿九买了些吃食,趁着下午店里空闲的时候,去了趟破庙。 晚上忙了一天的十一回了后院,去高掌柜临时拾缀出来的屋子里将就了一夜。第二天,难得睡了一夜好觉的十一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好了不少,前日里出现的低血糖症也不见了踪影。 正和店里的众人吃着早饭,准备接着大干一场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酒肆的门,阿九将没来的及吃完的馒头塞进嘴里,嘴上含糊的道:“我去看看。”便一熘小跑出去了。
第8页 等了许久,十一和高掌柜都歇了筷子,就连高掌柜的儿子都吃饱了,只阿贵还在喝最后的豆浆。阿九才慢腾腾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娃娃,面上很是尴尬。 那两个娃娃钟欣然自然识的,可不就是小十二和小十四嘛,只是阿九如今把他们领进来并不合适。 果不其然,高掌柜虽然面上没说,心里还是不喜,她毕竟不是什么大善人,开这酒肆也是为了养家餬口,一个阿九已经是看着十一面子上了,再来两个,店里也不需要,总不能养着他们吃白食。就算高掌柜还不是个合格的商人,这点计较还是有的。 高掌柜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儿子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起,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在嘴里漱了漱,尽数吐到面前的碗内。两眼完全不朝阿九的方向看一眼,原先还觉得高掌柜脾气好,打着胆子自作主张的将二人领进来的阿九,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低垂下头,瑟缩起来,就怕自己今日这番自作主张,怕会连累的自己和十一丢了活计。 十一也不插嘴,这事确实是阿九做错了,自己早晚要走,这些孩子还的靠阿九照应,今日是该好好敲打他一番,省得他以后再做鲁莽之事。 他这一怕,连带着身后两个孩子更怕了,本就是偷偷摸摸出来,好不容易到了这,原想着昨日阿九口中的掌柜如何如何好心,便想着这般的大好人,说不定也会好心收留他们,如今瞧见这模样,没见过什么大阵仗的孩子,立马被吓的不行。 眼睛也从一开始的盯着桌上的馒头,变成了盯着自己的脚趾头。还是小十四肚子里传来的一咕噜打破了僵局。 高掌柜看了三人一眼,站在最后面的孩子,看上去比自家的大不了多少。到底还是些孩子,高掌柜的母爱作祟,抿了抿唇,淡淡开口:“阿九,你可知错?” 阿九低着头回道:“掌柜的,阿九知道错了。” 高掌柜:“错在何处?” 阿九侷促的回答:“我不该没经过掌柜同意,就随意将人带进来。” 高掌柜闻言,神色缓和了些,毕竟是十一的朋友,她也不想做的太过,如今看架势,阿九不会再随意带人进来,高掌柜看了眼桌上尚未吃完的早餐,扔了也可惜,便对阿九道:“今日便罢了,我看你后面两个孩子也饿了,这里还有些吃食,吃完再走吧。” 高掌柜随后起身,带上儿子回了屋。阿九才敢带着十二和十四过来,十一看着大口大口吞咽食物的两人,对着尚处羞愧,吃不下饭的阿九道:“等会好好干,莫要再惹高姐了。”阿九点头应下。 因着多了两个孩子,阿九干活便有些分心,毕竟这靠近城门口,不仅来往的马车多,行人也多,可又不能将二人留在店里,也不放心他们回去,只能让他们在离店略远些的地方玩耍。十一也留意着城门口,不过和阿九的关心不同,她更多的是张望是否有华贵的马车驶进,毕竟一个亲王府来寻人,马车再怎么样也低调不起来。 十一笔下不停,又记了一笔,再抬头,便见阿九跟个老妈子似的,伸长脖子盯着店外玩耍的二人。十一默嘆口气,瞧阿九这样子,是一点也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十一也不再管他,只顾自己低头记帐,今日酒肆生意比昨日要好,十一一人记帐竟没多少停歇的功夫。 手下这笔还没记完,店里便是“嘭”的一声,十一以为有人闹事,抬头一看,才发觉只一长椅倒地,而阿九却不见了踪影,十一赶紧往外瞧,只见阿九怀里抱着十二,十四则躲在二人身后,害怕的抹眼泪,三人面前停了一辆马车,那车夫的马鞭正高高扬起。 十一一把丢下手中的笔,提起过长的衣袍,快步跑至马车前,将三人护于身后。车夫本见冲撞马车的是两乞丐,便混不在意的挥鞭驱赶,没想到如今还蹿出两人,两人虽衣着朴素,但后来那人瞧着像是个读书人。自古刑不上大夫,车夫扬鞭的手有些犹豫,自己几人本就是奉命前来寻人的,可不想在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十一见车夫神色有些犹豫,立马双手抱拳,“在下家的弟弟妹妹不懂事,无心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高抬贵手。”十一说的响,只希望马车里的贵人听到能好心放过他们一马,自己刚才也看了,十二已经被抽过一鞭,而且位置在面部,现下已然晕厥,这贵人的气也该出了。 马车里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老刘啊,别忘了老爷的吩咐,快点赶路才是正事。” 那车夫闻言,赶紧称是,当下也不去理会面前的四人,重新驾起马车绝尘而去,十一在马车离开时,看了一眼,只见马车旁赫然刻着薛的字样。 郡主并不姓薛,十一便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身对阿九道:“你快带十二去医馆,十四你跟我过来,我去向高姐预支点工钱,再让十四给你们带去。”十一安排好一切,惊慌不已的几人也安定下来,阿九一把背上十二,就往医馆跑,十二脸上都是血,看样子那鞭子抽的极狠,就怕因此破了相。女子的容貌在这也是尤为看重的,若是破了相只怕来日不好找夫家,只不过如今几人都还是乞儿,夫家一事还太早。 十一将铜钱交到十四手里,自己守在酒肆中,手里拿着帐本心里却想着若真不行等自己做回郡主,再想想法子,总能帮十二找个称心如意的。十一可没忘记,自己刚来这世界,还是十二帮自己捶背将烙饼吐出的,不然自己刚来就得去阎王殿报导。
第9页 十一沉下心思算帐,才两天光景已经预支了两回薪水,若是再不将手头的事情做好,只怕高姐纵然有着再好的脾气,也得把自己给辞了。 等到稍晚些时候,阿九又背着十二回来了,十二还未醒,只头上做了简单包扎,阿九手里提着几袋大夫开的药。十一见状,赶紧替他们掀开了后院的帘子,也是高姐好心,见不得几个孩子受苦,本不欲收留他们,可如今十二受了伤,急需地方养伤煎药,便默许了十二和十四入住,只不过十二和十一住一间,十四和阿九还有阿贵挤一间。 十二失踪 阿九将十二放到十一床上,赶紧出去煎药,并吩咐十四守着十二,十一顾不得这边,心里暗忖但愿十二晚上莫要发烧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夜里十二烧了起来,还说起了胡话,十一忙前忙后,绞了一夜的帕子给十二降温,直至鸡鸣三声,这烧才退了下来。十一从没这么累过,原先还悬着的心好不容易落下,倦意袭来,忍不住手枕在床沿睡了过去。 结果她是被十二摇醒的,十一伸手探了探十二的额温,没再烧起来,又掖了掖十二的被角嘱咐,“你刚伤了头,今日且在床上休息,莫要乱动,等会我让十四煎药于你喝。” 十二伸手摸了摸尚且绑着绷带的额头,小声道:“十一姐,我可是伤到脸了?” 十一急忙按下十二的手,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道:“别胡思乱想,十二一直是最漂亮的。”这话错也没错,先前十二脸上和十一一样糊着灰,看不清容貌,昨日擦拭干净,十一才发现十二竟是少有的美人胚子,因着营养不良显得脸色有些偏黄,但若假以时日好好调养,定是个出挑的大美人,只如今破了相,美人一说怕是要打上折扣了。 十二不再说话,低垂着小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听话的躺下。十一不会安慰人,见状也只问了句:“可有什么想吃的,姐给你带来?” 十二还是不语,将头埋进了被窝。十一无法,店里有活要干,自己不能总呆这照顾着十二,只得道:“那你先睡会,我等会让十四来陪你。”便转身出了门,如今最闲的也只有十四了,少女的心思细腻敏感,但愿十四能宽慰宽慰她。 这边十一忙着记帐,今日起的晚,早饭也来不及吃,那拿了个白面馒头啃,一边不忘低头记帐。却不想中午东城门进来一车队,带着不少货物,齐齐在酒肆里歇脚,顿时酒肆便忙做一团,连带着年幼的十四也拉来搭把手。 只等到未时初,商旅散去,十一才记起,还未给十二送午膳,自己手头尚有大笔帐没算清,只得唤过十四,“十四,你且去后厨看看,端点吃食给十二送去。” 十四立马应下,“诶,好的十一姐。”一熘小跑的进了后院。 十一这才安心继续算帐,只可惜没算多久,后院便传来十四的喊声,十一撂下笔,便见十四急吼吼的从后院奔出,“十一姐,十一姐!十二姐不见了!” 十一一急,赶紧跑回后院屋里查看,屋内空无一人,被褥被整齐的叠在一边,桌上放着喝净药汁的茶碗,坐过的绣凳也被放回原处,整个屋子看起来整洁干净,这不像是个想干傻事的人会做出来的,十一松了口气,可还生着病的十二会到哪里去呢?刚松了口气的十一又蹙起了眉。 十一刚出后院,便听到阿九欲去寻人的声音,口中连连自责,将错处一併拦于自己身上,说是若非自己刚才光顾着店里生意,也不至于连十二离开也没看见。关心则乱,十一看得出阿九很在乎十二,可也就是这份在乎,更容易让他乱了方寸。 十一拉住欲往外走的阿九,此时的阿九已经不适合去找十二了,还不如留他在店里好好冷静冷静,“你别去,店里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去不得。还是我去,十二一个姑娘家,若真有什么想不开的,到时我也能劝上两句。” 阿九说不过十一,也知以往十一和十二感情深厚,情同姐妹,便只红着眼眶巴巴的望着十一,一副无助的模样。 十一嘆气,喊过十四看着阿九,自己先去和高姐告个假,只说今日的工钱不要了,等找着十二,便立马回来。 高姐虽不喜,毕竟自己只想好好请个帐房先生,没想到竟横生出这般事端,但又见十一神情坚定,也怕十二那孩子一时想不开,万一有什么好歹,到时有损自家孩子的阴德,便松口同意了十一的请求。 十一快步出了酒肆,其实她决定由她去找十二,还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刚才乍一不见十二时,自己便偷偷问过系统,得知十二尚且安全的信息。自己虽不知十二去往何处,欲干何事,但系统却能提供给她大致的方向,因此她也知道由自己来找十二是最合适的。 十一出了东门,一路往东走,这也是她感到奇怪的地方之一,按理在这彭城附近,十二最熟悉的应是南面的破庙,其次则是彭城东面的招工处。在她的印象里,十二从未踏出过东门一步,但系统却直指东城门外,十一有些担心,怕十二做出什么傻事,又怕十二被不怀好意的人骗走。 认错人啦 十一走的急,只盼着自己能在十二出事前赶到,按着系统的指示,十一七弯八拐的进了一个村子,如今村子里大部分村民都在午歇,十一顺着小路往里走,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影。
第10页 这时忽然听闻一侧传来女子的哭声,十一一惊,唯恐怕是十二碰上什么事,赶紧跑了过去,面前就一破败的小屋,门没关实,哭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十一慌忙之下,一把推开了门,只见院内两个粗使婆子愤立当场,脚下还匍匐着一个正哭泣求饶的农妇。十一环顾四周,显然院里并没有自己要寻的十二,十一瞅着面前几个视线随自己的动作转过来的婆子,后退一步,便欲将门关上,别人的家务事,钟欣然自认还没那个本事管。 却不想面前那个哭个不停的农妇,在见到自己那一瞬,眼睛里面亮起了一簇光,一下冲过来,扯住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离去,嘴里大声喊道:“么么,么么,这便是大小姐!”十一被面前农妇这猛一扑,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又因着自己年岁小,比力气完全不是农妇的对手,几番挣脱,都无法摆脱她的束缚,却听到她此刻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吓的一下没反应过来。 眼瞅着院内两个粗使婆子也欲上前,十一急急辩解,“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闻言两婆子止了步,面带犹疑,那农妇见状不妙,双手狠狠攥紧十一的手臂,哭诉道:“都怪我,没照看好大小姐,惹的大小姐患了失心疯,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跟她说她是薛家大小姐,她也不承认,都怪民妇愚昧,担心家主怪罪,便私下隐瞒。还望两位么么不要见怪。” 十一徒然睁大双眼,这农妇扣的什么屎盆子在自己身上。眼见着两婆子似信了她的说辞,又要上前,十一赶紧开口欲为自己辩解,却不想那农妇一把抱住自己哭嚎,宽大的身形将自己整个挡住,自己嘴前莫名其妙多出了农妇的一只手掌,死死的将她的嘴捂上,另一只手钳制住十一乱动的手臂,就这么拖着她出了院子。 十一奋力挣扎,奈何力气太小不是农妇的对手,竟被一路挟到了马车边。那马车十一看着眼熟,可不就是昨日十二冲撞的那辆马车吗!车身上明晃晃的薛字,刺的十一眼疼。挟着自己的农妇还在那嚎,“大小姐,你放心,你这是去享福的,到时可别忘了奴的好!”十一气的牙痒痒,若换了旁人,去做这个薛家大小姐,定是乐意的不得了,可自己不一样,自己可是郡主,来接自己的马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自己才不乐意做这劳什子的薛家大小姐呢。 农妇扭着十一上了马车,被粗暴的扔进马车的十一,一头撞在车壁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马车竟是动了。十一急忙转身欲跳车,被两个后上来的婆子一把拦住,“大小姐,使不得。” 十一被按回原处,只来得及见刚才扭着自己的农妇跑的比兔子还快,狠的牙痒痒,急急向婆子解释:“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那农妇骗你们呢,我根本不认识那农妇。” 坐在十一左侧的婆子,一抬眼皮,“大小姐可是发病又忘了。” 十一依旧为自己辩解,“不是,我真不是什么大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右侧的婆子打断,“大小姐怕是得老奴提醒,这薛家的马车可不是想上就上,想下就下的。” 十一愕然,原来这两个婆子知道自己是假的,可为何明知自己是假还要带走自己? 右侧的婆子见十一闭了嘴,缓和了语气,“大小姐,您也别怕,奴三是老爷和夫人派来接您回去的,老爷可是太常少卿,多年未见小姐难免心里惦念,等到了薛府,大小姐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那可是说不出的荣华富贵,只怕到那时,大小姐还要感念今日奴三人的好呢。” 十一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如此草率的捉人回去交差,谁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像是看出十一虽口不言,但面上仍是忿忿之色,那婆子接着道:“当然,若姑娘真的不乐意,奴也不勉强,适才马车来此之际,奴观那远处似有一坟山,风景很是秀丽,姑娘可想随老奴前去一观。”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十一知道这几个婆子别说,还真干得出这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十一立马安分下来。 所以说是我把郡主之位给丢了 两位么么见十一似被吓的安分了,想到这位姑娘可是要回去做府上的小姐的,才放柔声音道:“奴家姓王,你可以叫奴王么么,她姓陈,你叫她陈么么便可,外头驾车的车夫则姓刘。”王么么一一做了介绍。 十一点头的同时还是诧异为何区区一个四品官的家奴,居然敢公然强抢民女。十一为自己鼓了鼓劲,毕竟这可能是自己获取自由的最后机会了,“你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抓走,冒充府里小姐,就不怕给你们家老爷招来祸事吗?” 王么么闻言,笑的连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抖了起来,“姑娘你这是在说笑吧,就你这样一个出门尚须女扮男装,穿的还是亚麻面料的衣裳,谁能给你出头?便是告到官家又如何,还不是不了了之,别说你一个穷苦出身的姑娘家,便是那彭城知府家的女儿,我们家老爷想要,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姑娘如今可明白了?” 十一默默吐槽,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奴性!然后想到了自己还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在身,等到时候亮出来,看他们还不乖乖的放人,思及此,十一伸手在自己领口处摸了摸,预想中玉佩入手的温热触感,并没有出现。十一紧张的又摸了摸,空空的颈项透露给她一个不好的信息,那枚代表着长乐郡主身份的凤纹玉佩,不见了。
第11页 十一如今想哭的心都有,这玉佩一直挂在自己脖颈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会不翼而飞。十一带着懊悔的哭腔,满脑子唤系统:“系统,系统,我的玉佩不见了!呜呜呜……” 系统:“……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十一憋了口气,问道:“系统,我这还有什么能证明郡主身份的东西吗?” 系统:“据我所知,除了那玉佩便没了。” 十一扯了扯脸皮,厚颜问道:“系统,你说我要是去那豫亲王府,说自己是长乐郡主,只不过丢了玉佩,他们会信吗?” 系统:“……宿主,别说傻话了,你不如当个薛府嫡长女,听上去也挺有派头的,应该不比郡主差多少。” 这话跟晴天霹雳差不多,明明一刻钟前自己还是郡主人选,才这么短短的一刻钟,自己已经降为四品官家见不得光的嫡女,这身份差距能一样吗!十一不死心,虽想不起在何处丢的玉佩,但总归出不了彭城地界,如今离彭城不远,找个机会寻去,也还来得及,赶紧又扯起系统:“系统,系统,你帮我查查,我那玉佩丢哪了?” 系统:“好的,宿主,请稍等。哦,天吶,那玉佩在移动,动的好快……不见了。” 十一听着系统一阵呼喝,等听到最后,一愣,顿了顿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系统:“哦,是这样的宿主,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搜索以宿主你为圆心的方圆二十里范围之内,刚才那玉佩已经出了我的搜索范围。” 十一抽了抽嘴角,坏了,玉佩可不会自己长腿跑了,估摸着不是自己不小心丢的,估计是有心人拿走的,这事可就蹊跷了,自自己到了吴江酒肆之后,可没有其她人近过身,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竟能偷走自己身上的玉佩,更何况又有谁会知道身为乞儿的自己身上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宝贝?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且就在十一的喉咙口打转,她不甘心的又问,语气是她自己都没注意的艰涩,“系统,你现在还能看到十二在哪吗?”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奢望,只希望这一切不要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等了没多久,系统便回道:“已经超过二十里范围了,不过好奇怪,这十二和玉佩消失的方向一致诶。” 最后的幻想被打破,自己那玉佩想来八成是十二受伤后,趁自己劳累了一夜沉沉睡去之际,偷偷从自己身上取下的。这倒也解释了为何十二见自己醒来,便不欲与自己对视,也不欲与自己多说片刻。 现在唯一还不解的便是,十二拿走自己这玉佩想做什么?卖了换银钱?不像。怕自己成为她们的负担,偷偷熘走,并留玉佩做个念想?也不像。再根据系统所说,玉佩移动的很快,极有可能十二如今和自己一样,也在马车之中,只是那马车行驶的路线和自己的并不在同一方向。而据书中记载豫亲王府,也就是自己这身子的真正归处,原在彭城以东一带,直至庆元历二十四年冬,才迁至京城。而在这时候最有可能经过彭城,且往东回的马车,便是豫亲王府派来寻长安郡主的马车。 可是为什么十二会知道自己那玉佩便是长安郡主身份的象徵呢?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十一不解,“系统,你说有没有可能你们派了两个人来这世界,体验生活?” 系统立马否认:“这不可能,根据星际法最新条约规定,一个世界有且只能接受一个宿主,否则该世界将因无法承受过多外力干涉的影响而崩溃。” 十一奇了,“那为什么十二会突然拿走我那玉佩呢?” 系统不语,这个问题,显然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十一在马车里和系统这么一问一答,看在两位么么眼里,只觉得这姑娘脸色忽明忽暗的,最终归于平静,想来应是这姑娘想通了其中关节,终于认了命。一路无话,马车一直往京城方向行驶。 等到了夜里便宿在客栈,两位么么和十一挤一个房间,也算是顺便监视钟欣然,防止她夜里逃了去。三人刚用过晚膳没多久,便听到敲门声,王么么起身开了门,正是车夫刘氏带着一小厮,那小厮风尘僕僕,对着两位么么先行了个礼,王么么微一点头,示意二人进屋。 将门带上之后,一旁坐着的陈么么便问:“可查探清楚了?” 刘氏道:“查清楚了。”接着沖那小厮一抬下颌。 小厮会意,上前一步,也不抬头,低垂着脸,操着一口彭城特有的地方口音道:“这姑娘原是一乞儿,名十一,没有户籍,前日里在彭城一酒肆做了帐房先生,上无父母,下无姐妹,眼下也就两个相熟的乞儿在寻她。” 这下不止两个么么听明白了,连十一自己也听清楚了,这小厮必是彭城人士,将自己那些老底是挖了个一干二净。 王么么点头,摸出一两碎银递了过去,那小厮正欲接过,王么么又收回了手道:“今日这事……” 没等王么么说完,那小厮连连点头,忙接口道:“么么放心,今日这事,必会烂在奴肚子里,绝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见小厮如此上道,王么么这才满意的将银子递了过去,小厮接过一咬,顿时眉开眼笑。王么么沖两人挥挥手,刘氏拉上小厮退了出去。
第12页 顿时房间里只剩烛花燃烧的噼啪声,王么么看了眼神色紧张的十一,笑着宽慰道:“姑娘也无需担心,奴家这一问不过求个心安,没别的意思,放心,你还是大小姐。只不过回府的路上,还要有劳大小姐多费心,将这薛府的事多背背,尽量做到瞭然于胸,莫要露出什么马脚才是。等到了府上若被老爷看出不妥,出了什么岔子,老奴尚还有几分本身脱身,顶多吃些皮肉之苦。但姑娘你可就不同了,贪图富贵,觊觎薛府嫡长女之位,可不是一顿板子就能轻松了事的,是怕老爷盛怒之下,姑娘可就得在黄泉路上哭诉了。”王么么说完,将早就准备好的册子朝十一递了过去。 十一认命接过,尚未来得及翻看,便听王么么又道:“这两日姑娘就好好看着,两日后,老奴便会对其上内容进行考较,若到时姑娘答不上来,可休怪么么过于严苛了。”话到最后,王么么脸上也染上了厉色。 人在屋檐下,十一自然不敢抗命,册子入手并不厚,粗粗翻了一翻,写的多是些原主尚未寄居彭城时的一些事,内容不多,背起来也不吃力,再兼有系统帮衬,十一倒也不怕。 一夜无梦,第二日十一上了马车,接着翻看册子,薛府嫡长女闺名薛婉凝,时年一十有六,是薛老爷薛朗原配纪氏的女儿,与很多狗血剧里的负心渣男一样,薛朗靠着纪氏的扶持,一路从童生考到了当年殿试第五,赐进士出身。因长像容貌俊美,身材高大,从外貌上生生压了状元一头,于放榜日一眼便被当时荣国公府家的小姐相中,薛朗贪恋荣国公权势,自不拒绝荣小姐的好意,等那荣家小姐嫁至薛朗不久才得知,在自己之前,薛朗尚有一妻一女,自己根本算不上薛朗的妻,便假意将二人接入府中,并与纪氏以姐妹相称。纪氏本一乡村妇孺,虽恼丈夫高中之后,另娶她人,但架不住荣氏的热络,一来二去,便将荣氏视如亲姐,若不是为着女儿的将来着想,只怕这正妻之位都要拱手相让。 入薛府 荣氏见自己对纪氏百般照拂,纪氏虽感念自己,却始终不欲将正妻之位让出。便起了别的心思,纪氏终是不如荣氏会算计,一次趁着薛老爷出府,荣氏偷偷在纪氏房间做了手脚,在纪氏常用的薰香里掺了迷药,令纪氏昏迷,并暗中安排自己的心腹,潜入其中。并凑巧让提前回府的薛老爷撞破这等丑事,薛老爷果然气愤原想着休妻,却不料纪氏这一刻似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荣氏的圈套。便哭求着薛老爷念及往日情分,莫要亏待了二人的女儿,言必,便一头撞向堂中立柱,当场便咽了气。 薛老爷尚且没渣的彻底,见纪氏已亡,思及往日的二人时光,很是懊悔。一面顾念着两夫妻往日情分,一面思及长女刚出世时那初为人父的喜悦。并不欲降了薛婉凝的身份,便只对外宣称自己的原配纪氏突染重病不治而亡,将荣氏扶正后,嫡长女仍为原配留下的薛婉凝,而与荣氏所诞的薛婉琴为嫡次女。 可是荣氏并不罢休,将薛老爷母亲的牌位踩碎,诬陷给薛婉凝,惹得薛老爷一怒之下,听从了荣氏的安排,将年仅六岁的薛婉凝迁至别庄反省。年幼的薛婉凝在别庄别有用心的婆子怂恿下,对薛老爷很是不敬,气的薛老爷不愿再来看顾这个女儿,再加上荣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薛婉凝不久便被赶回了薛老爷的老家,这一呆便是十年。 当然十一手里的册子并不是这么写的,以上这些都是十一根据册子以及系统对这书的了解程度,分析出来的。 十一看完后感慨的咂巴嘴,问系统:“那之后呢?薛婉凝被薛老爷接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系统:“……宿主,据书中记载薛婉凝并没有被薛老爷接回府里,而是无声无息的死在彭城外,死亡时间因是不久之前,溺水而亡。而薛婉琴则成了薛老爷唯一的嫡女,最后嫁与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做了侧妃。” 十一愕然,不由睁圆双眼,“那如今这薛府派人来接自己回去是几个意思?而且听起来正是薛老爷想将自己接回去。” 系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这个,我也不知。” 一人一系统便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在马车里发起了呆,不过十一併没过多时间思考,王么么和着陈么么已经开始考较自己,不过索性十一的回答,大多能让她们满意。在这过程中十一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两个么么为何偏要挑中自己做那薛婉凝的替身,直到某日,王么么打开了一幅捲轴,上面画一温婉女子牵着一孩童模样的女娃娃。真别说,自己长得和那娃娃还有着六七分像,十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最近丰腴了不少的脸。 自己原只能算是容貌清丽,却不想这几日虽奔波劳累,可吃食上比做乞儿时好的太多,自己这身子跟雨后春笋般的抽条,不仅身量上去了,连带着整个人也丰腴起来,原先瘦的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如今不仅没了踪影,蜡黄的脸还逐渐白皙起来,明眸皓齿,皮肤吹弹可破,一双杏眼,生生惹出桃花般的风情,十一有时照着镜子也会沉迷在自己的容貌里,“系统,你怎么没跟我说,原来我这么美。” 系统:“宿主,你没看书吗?书里头可明确写了,你,长乐公主,是个有名的大美人,入京第一日,便将原京城第一大美人,你如今的妹妹薛婉琴的名头给替代了,成为新一届京城第一美人称号的获得者。”
第13页 十一乐道:“可是如今我长成这样了,冒充薛家女怕是不合适吧,比画上好看太多了。” 系统:“……宿主,不要太自恋,薛婉琴好歹也是前京城第一大美人,说明这薛家的底子不错,你长成这样,顶多让他们觉得惊讶罢了。” 日子在和系统的插科打诨中,无声无息的过去,十一慢慢开始习惯薛婉凝的身份,直至入京城前的那日清晨,王么么突然端出一套衣裳,用的是上好的面料,连式样也是时下京中最流行的,十一瞅了正端正置于一旁的衣裳,悄声问系统:“这是何意?说好的宅斗呢?不是应该上来一些七成新,薛婉琴穿剩下不要的旧衣吗?还没到府,先来个下马威什么的。如今这衣裳,都不用摸,光看就知道,定是上等货,还有那套头面,啧啧,色泽艷丽,品类齐全,完全不像是宅斗的节奏嘛。” 系统:“额,宿主不要总想着宅斗嘛,也许是她们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做的太过分,正在诚心悔改。” 十一:“……你说这话,你觉得能说服你自己吗?” 系统:“……” 没让十一久等,王么么便笑容谄媚的道:“大小姐,夫人派人送了衣裳过来,都是如今京里头最时新的,这料子虽不能和天潢贵胄的相比,但在各府小姐中也算得上不俗,这料子的颜色又是极衬大小姐的肤色的,大小姐你看可是欢喜?若是喜欢,老奴替大小姐换上,到时拜见老爷夫人,也不至失了体面。”王么么说着边将那衣裳展开,将衣裳上面绣着的繁复花纹展示给十一瞧。 十一知自己推脱不过,也不拒绝,伸手接过那衣裳摸了摸,面料是上好的蜀锦,配着洒金底粉色芙蓉,外罩暗花宝瓶纹底拖裙,领口处的设计更是用心,那刺绣镶边繁花锦的立领,就是那做工了的的秀娘也得绣上三日,方能完工。当然这一切都是系统告诉钟欣然的,这衣裳在十一的眼里只有那说不出的好看。 十一抵挡不住华服的诱惑,欣欣然跟着王么么去更了衣,衣裳上身极度贴合,可不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嘛。十一换完衣裳小心的坐回绣凳,王么么上前将十一的长发散开,手持银梳为十一梳了个垂挂髻,再取抢花细云钗,细细一戴。便去一旁净手为十一上妆,十一底子极好,兼之这几日将养下来,面部竟找不出什么需要掩盖的瑕疵,王么么打量了钟欣然一番,只取了少量香粉,就着十一的小脸一扑,细细描了描眉,略微妆点了一下唇,便找不出其他需要修饰的地方,看着面前明媚如春光的女子,王么么笑着收起了粉,“大小姐生的好样貌,瞧着便招人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十一虽听着这夸奖的话,心里可似块明镜似的,不曾动摇半分,只笑着对王么么道:“么么说笑了,我原不过是一乞儿,若非得了么么赏识,便是穷自己一生也穿不上如此华丽的衣裳,什么好容貌,还不是靠了这衣裳的光和么么的一双巧手。” 王么么笑道:“大小姐若真能如此想便好。”说着,王么么便端起一旁原本放置衣裳的空盘,朝房外走去,临到关门时才回头对着十一来了句:“瞧老奴这记性,差点就忘了,大小姐此趟回府,务必记得孝顺夫人,事事以夫人为重,才能将这大小姐这位置坐的长久。”说完也不看十一表情,便回身将门带上。 十一併没有在房间里坐很久,王么么便又进来了,这回一改先前的不恭,弯腰躬身,谦卑的道:“大小姐,轿子已在楼下备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和无数次预演的一样,十一微微抿唇,面带浅浅笑意,缓缓站了起来,王么么赶紧进屋,小心的上前将十一搀扶出去,刚到客栈门口,便见一顶软轿正候于门前,一旁是几个面生的小厮,丫鬟,陈么么和刘车把式正在先前那辆马车旁候着。轿帘被一丫鬟打起,王么么搀着钟欣然入了软轿,丫鬟见十一坐定,便将轿帘重新放下,朝几个小厮挥了挥手,软轿便离了地,朝城中行去。 京城不比别处,十一一行人入城没多久,软轿周围便喧譁起来,四周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十一在轿中安分听着,这些声音等自己入了薛府,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软轿并没有走很久便停下了,十一微愣才记起,这薛朗是正四品的官,听上去确实不差,可在这京城之中,如他那般的官,可谓是一抓一大把,太常少卿一职听上去也不像是个有油水的,只怕能在这京城里有这一处宅子,靠的还是荣国公府的脸面。 软轿放下片刻,再次抬起,微微后倾,该是入了角门,行至不远处,软轿再次被放下,适才掀轿帘的丫鬟再次将轿帘掀起,恭恭敬敬的道:“大小姐到了,请下轿。” 十一躬身出了软轿,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院中,院子不大,周围多是些进出的小厮,丫鬟,么么,看样子这儿应是薛府下人出入之处。 还是那个丫鬟笑着沖十一微一福身,“大小姐,请随奴来。”接着便站在十一左侧略前的位置,抬步先行,十一跟上,没一会便发觉这丫鬟,时不时略略倾头观察自己是否有跟上,兼之站在自己左前也不至挡了自己的道,只能说若不是这丫鬟太过伶俐,便是这荣氏极重规矩,持家有方。 拜见薛家老爷
第14页 薛婉凝不由偷眼打量,却见来往丫鬟,么么皆低头小步快走,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自己的分内之事,薛婉凝瞧着忍不住去敲系统:“系统,这荣夫人瞧着不是一般人呀,你快看看这府上,打理的多好,可见是个有本事的,我咋觉得若论宅斗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系统一听自己的宿主念念不忘宅斗一事,只得宽慰道:“宿主,您别这么说,再贫穷的夫妻也会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执不休,更何况这管着几十口人的大宅子呢。这都快靠近正屋了,这些丫鬟婆子能不谨言慎行嘛,你再想想刚下软轿那地,还不是三五成群的唠嗑,这些都只是表象,哪有时时刻刻守着规矩的人可说。” 被系统这么一劝,薛婉凝放下心来,那就好,到时真要宅斗什么的,自己也不至于一开始就落了下成。沿着抄手游廊又走了一段,带路的丫鬟突快步上前,笑着对候在偏厅外的婆子柔声道:“陈么么,你刚回怎也不去休息,就在这守着了。” 薛婉凝一抬眼,面前那人可不就是随王么么一道绑了自己来的陈么么嘛,只是在客栈分开时,陈么么应和王么么一道坐的马车,速度自然比自己那软轿要快,想来是先来禀报了老爷夫人,如今便在这门口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陈么么听那丫鬟说完,难得的笑了笑,“老奴不累,可是大小姐到了?老爷夫人早就念叨着,如今都在里头,就等着大小姐呢。” 丫鬟不敢再和陈么么耽搁时间,转身虚扶薛婉凝,陈么么先一步进厅通报,紧接着面前的门帘便被打向两旁,薛婉凝定了定神,随着身旁的丫鬟进了厅,偏厅内因薛老爷幼年丧父接着又丧母,故这薛府最大的便是薛老爷和夫人,两人自然坐于主位,而一旁右侧则端坐一妙龄女子,虽不及自己这般不施粉黛也无法泯然于众的俏丽容颜,也端的上是绝世大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此刻她已瞅见刚进厅的自己,微微转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大方谦和,颇具世家嫡女风范。 薛婉凝微低头,露出谦卑模样,等见着薛老爷和夫人,更显侷促,差点就忘了行礼,很是被扶着自己的丫鬟手下一个用力,掐了胳膊,才似回过神来,对着老爷夫人行礼。等行完礼,不出所料,荣夫人和薛婉琴瞧着,那都极为满意。 一个乞儿,没什么靠山,也没什么见识,此番紧张不安的表现正中二人下怀,连带着薛婉琴本对薛婉凝容貌过于出众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就凭一个没什么眼力见的乞儿,怎么能比得过她,那骨子里的穷酸气,连和她同待一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等会回屋定要沐浴更衣,将这身衣裳烧了去,省得满屋子都染上这股子酸气。薛婉琴这般想着,面上却不显,只含笑着好奇打量薛婉凝,一副天真烂漫之色。 高堂之上,薛老爷神情略显激动,望着薛婉凝的眼中除了女儿长大成人比先前懂事的感慨,还有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愧色。反观夫人荣氏,自见到薛婉凝行完礼后,便亲自下来,拉住了薛婉凝的手,眼里含着泪水,不住的拿帕子抹着,“好孩子,可算是回来了,若不是你幼时太过不懂规矩,气恼到你父亲,也不至让你在老家吃这么久的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这身子可得好好养养,我摸着你的手,都显瘦了几分,可得好好补补才是,这好好的嫡长女,瘦成这样别人见了,还不得笑话我们薛府怠慢。” 薛婉凝一把回握着荣夫人,满脸歉意,“母亲,都怪凝儿不懂事,怨不得母亲让女儿去老家,这些时日女儿也想清楚了,以前过往种种都是凝儿的错,不就是一个嫡长女的位置嘛,和一家人和乐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在回府的路上,女儿就想好了,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请父亲和母亲做主,将这嫡长女的身份让给琴妹妹。” 荣夫人没提防薛婉凝会来这一句,原本含笑的脸也扭曲了几分,这嫡长女的位置,若是换成薛婉凝去往别庄之前相让,自己自然要的,可如今出了那事,这嫡长女的身份就如那烫手的山芋,自然是不愿接的。只冷不丁薛婉凝来了这一句,倒叫荣夫人不好接口。薛婉凝瞅着荣夫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的脸,暗哼一声,就知道绑着自己来当这什么嫡长女,铁定没好事。 正当荣夫人满脸尬色时,上头端坐着的薛老爷冷哼一声,“说的什么混帐话,这嫡长女是想换就能换的吗?这都是入了宗碟的,刚说你懂事了不少,就又说起这等胡话,看样子还得请人来教教,就这副模样怎么嫁入夫家,你在府上的这几日里便多跟琴儿学学,不求十分,但求有个五六分样子,也便足矣。”说至后来薛老爷一阵感慨。 荣夫人停了抹眼睛的手,“老爷您放心,给凝儿安排的女先生昨日便在府里安顿下了,请的是魏么么,她原先可是宫里的老人,适龄放出宫后,更是去各家府上教习,凡经过她手的小姐,无一不好。正巧着琴儿等着明年怕是得跟着去国子监上女学,这些时日便让她们二人一同跟着那么么学着,等去了国子监也不会丢了老爷脸面。” 薛老爷神色稍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那便如此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母女再叙叙旧吧。” 荣夫人笑着应好,对着薛老爷福了福身,一旁的薛婉琴也跟着母亲行礼,薛婉凝自然也不例外,等到薛老爷出了偏厅,才听的荣夫人道:“你既回来了,便还是住先前那屋,到时我拨两个激灵点的丫鬟给你,自明日起你便随琴儿一道去学,薛府规矩每日辰时初起,戌时歇。可听明白了?”
第15页 薛婉凝连连点头,荣夫人笑道:“好孩子,母亲还有事便不陪你了,琴儿,你代母亲领凝儿去她院子吧,她许久未归家,怕是不记得自个儿的住处了。” 不等荣夫人招手,薛婉琴便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拉着薛婉凝的手,“母亲且放心,我这就带着姐姐回去,我与姐姐本就多年未见,有好多体及话要说呢。” 荣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反应很是满意,笑道:“如此甚好,记得可别吓着你姐姐。”便由一么么搀着先一步出去了。 荣夫人一走,薛婉琴便松了握着薛婉凝的手,“姐姐,我们也走吧。” 薛婉凝面上始终带着疏离的笑,微微颔首道:“如此便有劳妹妹了。” 薛婉琴走在前头,她身边的丫鬟伴在她左右,薛婉凝跟随其后,两人一路无话。薛婉凝瞧着薛婉琴的衣裙才明白,自己这身看上去华贵无比的衣裳往那薛婉琴身上一比,根本什么都不是。其实下马威早就下了,只是自己不知罢了,将自己打扮的跟个暴发户似的,再用薛婉琴的婉约高雅做比较,自己就是个陪衬,处处落了下成,幸而自己生的不错,什么样的衣裳都撑的起,否则怕是根本就见不到薛老爷眼中的愧色吧。 薛府的宅子虽不大,但也有好几进,两人一路越走越荒凉,直到了一处门口都布着落叶,灌木杂乱丛生的小院前才止步。 薛婉琴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一改厅中恭顺嘴脸,对着薛婉凝微仰起头,露着高傲冷漠的模样,“这便是你今后的住处了,在你歇息之前,我先警告你一句,在这薛府记得要安守本分,这可不是你以前呆的地,别将那市井做派拿来,今后不论如何,你明面上始终是薛府嫡长女,一言一行可不能丢了薛府的脸面,至于以后,只要乖乖听话,必有你富贵的日子。但是也需记得,那泼天的富贵是薛府赏你的,只有紧紧倚着薛府方能得享这富贵,你可听明白了?” 薛婉凝愕然,“妹妹你在说什么呢,姐姐怎么听不懂?” 薛婉琴斜睨了薛婉凝一眼,“别装了,这事我和母亲都知道,若非你与她有着六七分相似,这儿又岂是你配踏足之地。”说完也不欲再和薛婉凝扯皮,闲闲唤过丫鬟,留下薛婉凝一人,转身离去。 等薛婉琴走远后,薛婉凝回身望向身后,写着幽碧居字样的小院,这里像是荒废了很长一段时日,原本抹着朱漆的大门,都蒙着一层灰,看着倒不像是朱色,更偏向于玄色,漆面剥落,更显萧瑟之意,薛婉凝抬手抚去门环上的蛛罗,用力推开了门。 长久未推的门有些吃紧,就算薛婉凝已有准备,加重了力道,但还是被迎面扑来的粉尘惹的一阵咳嗽。薛婉凝抬手在自己身前挥了挥,进了小院,幽碧居不大,入门便能将这处居所看的一清二楚,一个不大的院子,一侧垂着早已败落的葡萄架子,另一侧则取了一半开垦,种了些蔬果,看得出这居所的主人挑的都是些容易养活的,以至到了今日,整个院子里也就那地还冒着新绿。只是缺少人打理,蔓生的藤蔓竟覆盖了大半个院落,薛婉凝小心的绕开地上横生的藤蔓,举步上了台阶。 磨刀霍霍向碧螺 长久无人居住的屋子透着一股子霉味,薛婉凝进屋第一件事便是将窗子统统打开,将屋子里的味去一去。屋内简陋,家具陈设除了那些必需品,便无其他负赘,薛婉凝清点了一下器物,刚够自己的日常用度。便去前院水井里打了水,绞了帕子,擦拭起内室,再将那陈年未盖的被褥捧出,置于阳光下曝晒,谁知道那荣夫人会不会如她所说拨丫鬟婆子过来,还不如趁现在挑点能用的,凑合着用。 正当薛婉凝收拾的起劲,前院的门被人推开了,薛婉凝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丫鬟挥着帕子进了屋,身后跟着两个低垂着头,手捧被褥,换洗衣衫的婆子。那带头的丫鬟瞅见正在擦拭窗牖的薛婉凝,娇笑道:“奴婢碧螺,奉夫人的吩咐给大小姐送些衣物过来。大小姐怎么自个干起这些粗活来了,怎没个粗使丫鬟,那管事的么么也是大胆,竟将夫人的话当耳旁风,等奴回了夫人,定要拔了那不懂事的么么的皮。” 薛婉凝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停下手中的活,匆匆出了屋子,上前就拉过那丫鬟的手,“好姐姐,那管事么么定是事多给忘了,我这没事,这屋子一会就收拾出来了,等收拾完我就让爹爹来看看,顺道去谢谢他,将这么漂亮的屋子给我住。” 碧螺吃不准薛婉凝话里的真假,只见她笑的真诚,但也知不能让她傻傻的去前院惊扰老爷,费力的扯了个笑,也顾不得薛婉凝那双握着自己的骯脏的手,“大小姐这后院里的事,就不用惊扰老爷了,老爷平日里事务繁忙,哪有精力顾这些。来,您先看看,这是夫人知道您这住处已空的有段时日,这不特意给您送来了被褥衣衫,大小姐瞧瞧可喜欢?”碧螺扯开话题,让身后两婆子赶紧将东西呈上。 两个婆子忙上前一步,薛婉凝瞧了眼,这荣夫人倒是会做人,送的都是上等货,就算和她女儿的没法比,可比起那些丫鬟婆子也好了不少,倒也不算辱了嫡女的名头。薛婉凝目露感激之色,“好姐姐,你可要替我谢过母亲,这些物件女儿喜欢的紧,难为母亲一直惦记着我,我现在就去谢过母亲。”说着提起裙裾就要往外走。
第16页 碧螺“诶,诶”的将薛婉凝拦住,急急道:“大小姐,夫人不是吩咐了嘛,您才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休息,等用膳的时候再去便可。”夫人才刚歇下,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搅了安眠,自己怕是得在院子里跪到夜里头去。 薛婉凝瞅着碧螺紧张的面容,松了一门心思往外跑的劲,“哦,这样呀,那……我……便听姐姐的。”一番话说下来,把碧螺搞的是心惊胆战,等话音落下,才放下心来。 碧螺生怕薛婉凝再说出些什么浑话,赶紧对身后两婆子厉声喝道:“还不快将衣物放好,将这院子打扫干净,没点眼力见的。”两婆子得了命令,诺诺点头,躬身入了内室。 碧螺回头对着薛婉凝撑着笑,“大小姐,奴手上还有活要干,便不在这耽搁您休息的时侯了,这两婆子收拾完,您再打发回去便是,奴先行一步。”碧螺后退半步朝薛婉凝福了福身。 薛婉凝挥了挥手,“回吧,回吧,正事要紧,也不知母亲给我拨的丫鬟可有姐姐这番伶俐,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倍感亲切,不如……我找母亲将你要来如何?” 本已要走的碧螺听到这番话,脸色煞白起来,这位新来的大小姐原就是不受宠的,这次接回来,自己多少也知道点,还不是为二小姐挡婚事来的。自己熬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若是讨得夫人欢心,以后作为二小姐的陪嫁丫鬟,倒时若碰上主子不方便的时候,必然得用上自己,若因此生下个一儿半女,做个妾室还不是板上钉钉,那时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怎么可能随了她,勉强稳了稳心神,“大小姐又说笑了,奴可是夫人身边的人,便是奴愿意来这,夫人也定是不愿的,不过您放心,夫人定会给您拨一个伶俐的丫鬟过来。” 薛婉凝假装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遗憾道:“那,那好吧,姐姐,等我得了空,就去母亲那看你。” 一个大小姐跑夫人房里,找一个丫鬟玩像什么话,荣夫人又是个重规矩的,一个不好以为自己吃里扒外,只怕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得打水飘,思及此,碧螺已撑不起任何笑意,“大小姐又说笑了,奴哪里值得大小姐来看,只要大小姐一个吩咐,奴一定随叫随到。”碧螺说的谦卑,刚进院子时直挺的身子骨,如今也弯了一个弧度,心中只求这祖宗赶紧放过自己,本想来这耀武扬威的,结果却将自己搞到如此境地,碧螺是一千一万个后悔。 薛婉凝见欺负的差不多了,才放过碧螺,“好,既然姐姐这么说,我便不去母亲那找姐姐便是,姐姐慢走。” 碧螺盯着满脸笑意的薛婉凝,确定没什么后招等着自己,这才急急告退。 薛婉凝收起虚伪的笑,转身回屋洗净手,再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放至院中坐下,至于清扫这事,自然交给了那两个婆子,有前头碧螺的吩咐在,谅她们也不敢偷懒。 薛婉凝倚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系统,你说我做的对吗?” 系统:“啥事?主动挑起宅斗吗?老实说,那碧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这原身被陷害砸碎奶奶牌位,被发配至别庄,当时荣夫人给出的人证便是碧螺,想想那时候碧螺才多大,心思就那般歹毒,原身不过一六岁孩童,也没地方惹到她,她那时不过一个粗使丫鬟,就主动找上荣夫人甘愿做那人证,凭着帮助荣夫人陷害原主,才得了荣夫人青眼,从此平步青云,现在也不过二十四的年纪,便当上了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谁知道她背地里还帮着荣夫人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薛婉凝听系统这么一说,也义愤填膺起来,原先欺辱碧螺时的那点负罪感一闪而空,“你的意思是,我这算干了件好事?” 系统:“反正在原着里面,薛府一家本就没什么好人,那薛婉琴不是做了大皇子的侧妃嘛,后来大皇子倒台,她是第一个倒戈的,结果耍手段搭上了神武营大将军的线,却又在新帝猜忌大将军之际,制造伪证,诬陷大将军,致大将军最终死于关外,尸骨无存。而这薛家凭此立功,薛婉琴也被册封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下,这薛府一时是无尽圣眷啊。” 薛婉凝听后气的使劲磨后槽牙,“我最见不得这种带着伪善的嘴脸,欺骗老实人的混蛋了,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系统:“宿主,冷静,冷静,你现在别说主角了,连个配角都算不上,可不能和她们硬来,她们都有原着光环护着,你就这么明着和她们斗,怎么是她们的对手,宿主你要记住,一定要智取,智取。” 薛婉凝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没那么傻,放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晓得。” 在屋里忙活的两婆子,偶尔抬头便可见躺椅子上假寐的薛婉凝时不时的皱眉,傻笑,甚至还双手在身前挥个不停,想起这幽碧居里闹鬼的传言,不由煞白了脸,这冷清清的院子也显的阴森起来,手上收拾的动作也快了不少,等匆匆干完活,见薛婉凝还靠在椅子上,便仗着薛婉凝没见过她们正脸,认不得她们,连告退的话也没跟薛婉凝说一句,便急急出了院子。 再说碧螺,急匆匆出了薛婉凝的院子,便一个劲的搓着自己手掌,她可记得薛婉凝那沾着灰的手擦也不擦,就握了上来,自己自从当上了大丫鬟,还从未遇上过这般无礼的事,她一冲回荣夫人所歇的扶云居,便立马回了自己的屋,连路上六安和自己打招呼都顾不得,就着脸盆里的冷水就搓起了手。
第17页 被无视的六安一甩手中的巾帕,嘴上嘀咕着:“什么人啊,没事摆什么脸色给人看,仗着自己是大丫鬟了不起啊,哼,就会瞧不起人。”六安说着两眼跟把刀子似的割着碧螺匆匆放下的门帘,转身仰着脸离去。 等到日头偏西,薛婉凝肚里一阵咕噜,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尚且睡眼惺忪的脸,想起屋里还有那两婆子忙着收拾呢,起身回屋想让她们回去,谁知道屋里早就空无一人,擦拭完的水盆和抹布也搁在一旁,薛婉凝上前绞了绞,晾在一侧,又提了水盆出去,将水盆里的水泼到院外。 到了酉时一刻,幽碧居门口便出现一婆子,也不低头,就这么直直望着院内,扯着嗓子道:“大小姐,老爷吩咐,今日一同用晚膳,夫人特派老奴前来,带您前去。” 薛婉凝闻言起身,理了理衣裳,及至院外,回身将院门阖上,才对么么道:“如此便有劳么么了。” 是翠螺不是碧螺 那么么不发一言,只顾往前头行去,薛婉凝在其身后,默默的记着路,从自己那偏院行至膳房,不过一刻钟有余,膳房里早有嬉闹之声传出,那么么行至门口,便侧身避开,薛婉凝会意,上前打起门帘,虽只是刚入秋,屋子里早已用炭火烘过,如今薛婉凝一挑门帘,一股暖意迎面而来,只觉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薛婉凝刚一进屋,原本屋内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众人纷纷侧目望向她,这时只听主位之上的薛老爷审视的盯着她,皱眉道:“怎的来的这么迟,晚膳时分可不曾改过,你尚未去别庄时便定于酉时二刻,你看看如今都什么时辰了。” 薛婉凝挑眉,自己本就不是正主,哪里知道薛府的这些规矩,故意委屈的看了荣夫人一眼,便要张口解释。一旁的薛婉琴见状,紧张的一下站起,快步走到薛婉凝身边,装似亲热的拉过薛婉凝的衣袖,对着薛老爷不满的嘟嘴撒娇:“爹爹,姐姐才刚回府,本就舟车劳顿,也就回院里稍歇了歇脚,您便又催她来一同用晚膳,姐姐一时疏忽,错了时辰也是难免的嘛。”这话说的,即解释了薛婉凝来迟的原因,又对薛老爷暗含埋怨,叫的重规矩的薛老爷对薛婉凝心生不喜,可谓是一箭双鵰。 果见薛老爷沉下脸,还欲再训。边上的荣夫人先道:“好了,老爷,凝儿也就晚了半盏茶的功夫,碍不得事,琴儿还不快带着你姐姐落座。”又回头对薛老爷道:“老爷时辰也不早了,别跟孩子计较了,还是开席吧。” 薛老爷神色略缓,薛婉琴瞧见后才拉着薛婉凝落了座。荣夫人对着身后的么么一点头,菜品便如流水般一道道上来,等薛老爷先动了筷,才算是正式开席。薛老爷家也是秉承着食不语寝不言的规矩,整个席间只听到筷子轻触碗壁的微响。 薛婉凝一边吃着一边感慨这薛府的吃食比前几日外头吃的要好太多,等用至六七分饱时,桌上尚有大半吃食,薛婉凝忍不住盘算,这薛老爷一清水四品官,按俸禄每月不过纹银四两,可只这顿吃食下来,花费起码得好几百文,再加上府上的丫鬟僕役,各种吃穿用度,四两银子都不够塞牙缝的,这薛老爷若不是贪官就是这府上看似光鲜,实则全靠荣夫人拿自己的体己贴补。 饭毕,薛婉凝学着薛婉琴的样,漱了漱口,随后么么上了茶,屋子里一时间茶香四溢,薛老爷微抿了口,满意的放松了些,正巧薛婉凝坐于下手,正在他的对面,思及这女儿不过刚回,自己便在膳前训斥于她,连带着用膳时,这女儿也只敢夹面前的菜,定是吓到了。想到这女儿不日便要出嫁,便想要弥补以往的疏漏,于是薛老爷目光渐渐柔和,温声道:“凝儿啊,刚回府可还习惯?” 还在回味刚才美味的晚膳的薛婉凝一时没留神,待的荣夫人轻咳一声,才茫然回神。薛老爷看着薛婉凝目露茫然之色,误以为女儿在老家呆的太久,竟连嫡女的气势都消磨殆尽,自己又疏于教养,心中难免愧疚不忍,于是柔声又问了遍。 薛婉凝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自己期待已久的宅斗就要开始了,立马脸色一变转成期期艾艾的模样,吶吶开口,“爹爹,凝儿,凝儿挺习惯的。” 薛老爷是什么人,在官场上是摸爬滚打了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着薛婉凝这副原本激动瞬间又萎靡下神色,似是在惧怕,便有些气恼,薛婉凝好歹是薛府的嫡女,怎可是如今这副怯懦模样,分明就是有人欺辱了她却不敢说的模样,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搁,沉声道:“凝儿,你是我女儿,在这府上便是主子,有什么不痛快的尽可说与爹听,爹都会为你做主。” 荣夫人闻言笑着的脸不自然的僵了僵,而薛婉琴更是明显,那手里攥着的帕子早被她绞成麻花样,薛婉凝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薛老爷,“爹爹,是女儿不懂规矩,本想着自个儿收拾完院子,便想着带您去瞅瞅,可碧螺姐姐说,凝儿不得去前院找您,还好有碧螺姐姐提醒,女儿差点又坏了规矩。”薛婉凝说这话时一派天真之色,瞧着像是将碧螺的话奉为圣旨,不敢有半分逾越。 就算薛老爷再怎么不喜自己的这个女儿,也容不得别人造次,微微阴沉下脸,“这个碧螺是谁?” 荣夫人本欲藉机为碧螺说两句好话圆场,薛婉凝抢先一步,“碧螺姐姐说是母亲的大丫鬟,我与姐姐一见如故,本想求母亲做主让碧螺来我院中与我作伴,可姐姐说她是母亲的大丫鬟,她虽然乐意来,可母亲身边却不能少了她,母亲定是不肯将她送到我院中的。”薛婉凝神情渐渐沮丧,连话语里也透着浓浓的无奈。
第18页 这话可是替碧螺将荣夫人一併得罪了,原本还想为碧螺开罪几句的荣夫人,顿时就闭了嘴。 薛老爷斜眼睨了荣夫人一眼,“哦,我竟不知府上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丫鬟,竟敢拿主子当挡箭牌。” 荣夫人秀眉微蹙,大小姐刚回,后院便出了这等事,可不就在打主母的脸,连后宅都看顾不好,“老爷都是我的错,只道这碧螺素来做事稳妥,却不知她背后竟是如此做派的人,我回去立马就好好罚她。” 薛老爷顾及荣夫人脸面,到底是她院子里的人,自己警告一番也就罢了。薛婉凝却不这么想,和着这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这也太便宜那丫鬟了,谁知道荣夫人回去还会不会罚她,赶紧颤颤的开口:“母亲,您就别罚碧螺姐姐了,我也是瞧着我这不住在幽碧居嘛,碧螺姐姐的名字里也恰好有个碧字,这不正好证明我和姐姐有缘嘛,这才想着将姐姐要来我院里,好与我作伴。”薛婉凝暗暗冷哼一声,我就不信像薛老爷这般重规矩的人,如今还会轻易放过碧螺。 只听薛老爷重重拍了下桌子,震的茶盖跌落地面,发出乒的脆响,屋内霎时一片安静,“好啊,好啊,我竟不知还有丫鬟敢如此大胆,碧字也是她能使得。”薛老爷气极,胸膛起伏不定,望着荣夫人的眼神也饱含深意,当年纪氏触柱而亡,事后想来纪氏一向安分守己,不像是会干出如此不洁之事,那事确实太过蹊跷,可逝者已逝,自己以后仕途上还的仰仗荣国公府,便也不愿再去深究,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的亡妻,可容一个丫鬟肆意践踏。 荣夫人急道:“老爷,这都怪我,都是我没有管理好后宅,碧螺刚来那会正值姐姐新丧,我一时思念姐姐,便给她取名碧螺,我无意冲撞姐姐呀。”荣夫人演的一手好戏,眼泪说掉就掉,生生将自己的错处撇的一干二净。 薛老爷阴晴不定的看了荣夫人一眼,美人垂泪,我见犹怜。虽荣夫人上了年纪,但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如今这一哭,更添了成熟女性的韵味,再加上与薛老爷多年夫妻,早已将他的脾气摸透,自然知道薛老爷最吃的便是如今自己这套。 薛老爷将眼神收回,缓和了几分,“我知夫人定是无心的,只这丫鬟实在可恶,若只是名字相撞,大可以禀报主母,改个字也不是什么大事,隐瞒不报此为一错。再听我儿口口声声唤她姐姐,一个丫鬟不过奴籍,怎敢担的起主子喊她姐姐,她算个什么东西,此为二错。到了主子的院子,知道那儿缺人手,一不帮,二不上报,让主子自己收拾,此为三错。夫人你看,这该如何处置?”薛老爷愤愤的以指触桌,已是摆明态度,荣夫人无错,错处全在那丫鬟身上,并要荣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定下那丫鬟的罪,算是给荣夫人也长点记性。 这后宅之事薛老爷从不过问,如今这番作为,已是为薛婉凝撑腰,也是下了荣夫人的面子。荣夫人从未被夫君这般对待过,好半天不语,被薛婉琴轻踢小腿时才回神,拿稳声线道:“这丫鬟确实可恶,便掌嘴二十,罚俸半年,罚去车马处做活,改名为翠螺。” 薛老爷听到这番才满意下来,点了点头,“就按夫人说的办吧。”随后也没了和女儿们攀谈的兴致,起身道:“我先回书房去了。”也不看荣夫人脸色,便大踏步离席,没等伺候在门边的丫鬟掀起门帘,便自己一把掀开,走了出去。 薛婉凝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本就不指望能靠这些扳倒荣夫人,但小小的碧螺,不对,如今该叫翠螺了,还不是自己的对手,经过今晚这一场,怕是府上的丫鬟婆子也不敢随意拿捏自己了。让你们抓错人,活该!让你们欺负原主,我呸! 薛婉凝站起身,对着荣夫人一福,“母亲,若无其他事,女儿先回屋了,今日女儿身子乏的厉害,便先去休息了。” 母女夜谈 荣夫人虽恨薛婉凝恨的牙痒痒,却也只能大度的放她回去。薛婉凝出了屋子,一路往自己院子行去,等到了无人处,忍不住仰天比划了个v,就算暂时当不成郡主又如何,这宅子里真真是放松太久了,薛老爷碍于荣国公府的权势,宅里居然连个妾都没有,瞧瞧,害的这起子人不过一个简单的交锋便落了下成,也就以前那纪氏太心善,但凡防备一些,也不至如今简单便着了道。 出了一口恶气的薛婉凝哼着小曲,乐呵的回了自己院中,还不忘敲敲脑海里一直不出声的系统,“系统,系统,你看你家宿主是不是特别英明神武。” 系统:“宿主,你这样明着和荣夫人结下樑子好吗?你现在人在薛府,人家若有心想治你,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若是给你按个冒充薛府嫡长女的罪名,押到京兆尹那儿,挨顿板子还是轻的,到时凭荣夫人的本事再找一个信得过的女子来充当薛府嫡女也不是什么难事。宿主啊,你能阴错阳差入这薛府,完全是因为原主死的突然,荣夫人也没预料,才匆匆扯了与原主有着六七分相像的你,来交差,你可别太作了,这可是砍头跟剁菜似的时代,不是你以前生活的法制社会,在这荣夫人想干掉你就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我劝宿主一句,低调做人。” 薛婉凝虽知道系统说的都是对的,也都是为自己着想,可心里还是不甘,“可是系统你难道忘了原主吗?忘了原主的母亲了吗?原着上都写了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我都来了这薛府了,若不做出点什么,还这样放任他们,那我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这世的命本就是赚来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但让我就这么顺从,我做不到。”
第19页 薛婉凝气势汹汹的进了屋子,将凳子挪的噼啪响,总觉得放哪都不自在。折腾了一番之后,缓缓坐回到绣凳上,等心情略微平复下来,才将屋内的蜡烛点上,又去井边打了桶水,拿帕子拭了拭脸。这个时代晚上也没什么可干的,薛婉凝仗着自己有系统,索性在院子附近逛了起来,算是散步消食,顺道散心。 有着系统的提醒,薛婉凝一路上小心的避开那些丫鬟婆子,路是越走越偏,及至转角处,薛婉凝忽听闻有嘈杂声传来,便停下脚步,悄悄倚在回廊上落花隔窗后,小心打量。 这一看,人倒是不少,还有一张熟面孔,可不就是翠螺嘛,此时她已受完刑,脸蛋肿胀泛着紫红,手里拎了一个小包袱,应是些她的体己,身上原本光鲜的衣衫也换成了粗布麻衣,眼神中死灰一片。看样子这儿就是薛府的车马处了,薛婉凝见翠螺已经受了这等惩罚,也不欲再看,刚想转身回去,却听到陌生女子的娇笑。 “呵呵,正是风水轮流转吶,今儿个晌午还耀武扬威,不停呼来喝去的翠螺姐姐,怎么才一顿晚膳的功夫,就沦落到车马处了呢?”那声音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嚣张跋扈,一下就把薛婉凝吸引的停下脚步,薛婉凝回身望着那个说话的丫鬟,一袭浅粉色琵琶立领中衣,外罩岩白色葫芦双福百水裙,夜色里容貌并不分明,只一琼鼻特别引人注目,身段也是婀娜,身后还有两小丫头随着,看她讥讽翠螺的模样,怕是刚提拔的新一任大丫鬟吧。 薛婉凝猜的不错,翠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此刻被从不放在眼里的二等丫鬟嘲笑,火气上涌,一个飞快的转身对上六安,“六安,你别太得意,我只不过是一时疏忽,着了道,你以为那大小姐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且等着,如今我的下场,他日也必是你的下场!”翠螺食指直指六安,大睁着一双杏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忿忿然转过了身,大踏步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六安刚当上大丫鬟,正是风头最盛之时,瞧见翠螺如此咒她,也不气对着翠螺的背影道:“翠螺,我可不像你,一心想着攀高枝,爬的越高,摔得越惨,放心吧,这大丫鬟的位置,我会好好坐着的。”说完对着身后的两个丫鬟一挥手,“我们走。” 薛婉凝一听,先一步沿着回廊往回走,等进了自己院子,便感觉将院门关上,插上门闩。这才得空思考,如今这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换成了六安,听她的口气她根本就不想攀高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她真如她自己所说,一直安分守己,岂不是将荣夫人的扶云居守成铜墙铁壁,那还怎么宅斗。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翠螺接着当那大丫鬟呢,好歹她是个有野心的,到时寻个机会好好利用一番,也比如今直接废了更有价值。 薛婉凝入了内室还在不住的懊悔,系统难得的先出了声:“宿主,你不要太过焦虑,那个六安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可寻。” 薛婉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系统:“我查过原着,里面有一段写到,六安曾爬过薛老爷的床,可惜碧螺通风报信,叫来了荣夫人,荣夫人一气之下,命人将她乱棍打死。可见六安也不是个本分的,现如今碧螺不在荣夫人身边伺候了,而六安也从二等丫鬟,一跃成为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有些事若是加以利用,也不是没可能成。” 薛婉凝略一沉思,继而挑眉,“系统,其实你看我在那宅斗,看的挺欢的吧。” 系统:“……宿主说笑了,怎么会呢?我也就没事干的时候,稍微看了一点。” 薛婉凝:“……”薛婉凝觉得她很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书中内容,为自己铺路,于是她早早的躺在床上,让系统调出原着看了起来,而此时的她在外人眼中不过是睡着的模样。 扶云居内,荣夫人已经摔了第二个茶盏了,就在刚刚,薛老爷派了小厮前来通传,说是今日事务繁忙,晚上就宿在书房,不回扶云居了,让荣夫人早些安睡。 荣夫人扶着额头,阖着眼,气的头疼,什么事务繁忙,统统都是藉口,这是老爷在气自己怠慢了那个新来的嫡长女,还辱了他的亡妻,这么多年了,他就是忘不掉。周围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还是陈么么瞧着荣夫人神色不对,偷偷唤过一个机灵的小丫鬟,低声附耳吩咐,“快,快去把小姐请来。”那丫鬟微一点头就出了院子,不多时,薛婉琴便出现在了扶云居外,因来的急,身上只匆匆披了一件外罩。 薛婉琴到了屋外并不急着进去,反而伸手唤过陈么么,“陈么么,母亲是怎么了?” 陈么么一脸苦色,眼中担忧之色甚浓,“小姐,还不是晚膳的时候,老爷为着大小姐的事大发雷霆,面上虽不怪夫人,可谁都看得出,翠螺受罚,可不就在下夫人的脸嘛,刚还派了小厮过来传话,说让夫人早些安歇,晚上便不过来了,夫人听了能不气吗。小姐,您可得好好劝劝夫人啊。” 薛婉琴拢了拢衣领,“得了,陈么么,我进去看看。” 陈么么忙应过,快步上前替薛婉琴打起门帘。薛婉琴刚进屋,入眼的便是一地的碎瓷片,荣夫人正皱眉倚在桌旁,一脸怒气未消,连薛婉琴进屋都不曾注意。 薛婉琴将自己的外罩解开,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吩咐道:“还不快将地收拾了,万一磕到母亲,你们谁担待的起。”立马就有丫鬟大着胆子上前收拾。
第20页 荣夫人这才瞅见自己的女儿,微微坐直身子,等丫鬟收拾干净后,才朝女儿招手,“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跑母亲房里来做甚,可是有哪个多嘴的丫头在你那嚼舌根,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薛婉琴上前握住荣夫人的手,慢慢坐与她身边,“娘,女儿让厨房熬了银耳莲子羹,一会让人送来,女儿许久没和娘亲一屋了,难免思念便想着,今晚过来和娘一道睡。”薛婉琴撒娇似的将头轻轻靠在荣夫人肩上。 荣夫人宠溺的看了眼薛婉琴,嘆了口气,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意,伸手摸了摸女儿散落一肩的长发,“你啊你,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薛婉琴趁势双手挽上荣夫人肩头,笑的一脸灿烂,“娘,女儿在您这,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荣夫人笑着疼爱的搂过薛婉琴,半晌语气一变,话里透着狠戾,“不过今晚的事,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如若真是个有心眼的,那便绝不能留。” 薛婉琴慢慢松开环抱着荣夫人的手,对着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道:“你们都下去。”等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时,“娘,那陈么么和王么么不都道,她只不过是一个乞儿吗?一个乞儿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女儿观她,战战兢兢,胆小如鼠,若是话略重些便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怕今夜也不过是无心之举。娘,你也别急,从明日起,她不是要和女儿一起去魏么么那儿吗,到时候是真聪明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女儿一试便知。” 宁可枝头抱香死 薛婉琴的这话,彻底安抚了焦躁不安的荣夫人,她拉过薛婉琴的手拍了拍,“如此也好。”又抬臂将薛婉琴的发捋到耳后,“我的女儿自然该配最好的,算起来我们娘俩有段日子没这么亲近了,正好娘有不少体己话要说与你。” 荣夫人唤过丫鬟命她去厨房辞了银耳莲子羹后,拉着女儿入了内室,两人仰面躺在床上,荣夫人斟酌着开口:“琴儿,太子那你可有把握?” 薛婉琴侧过头,床外烛火隔着床幔,将荣夫人的脸遮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但依稀能察觉出言语中的担忧,“娘,您放心好了,自上次与太子再度偶遇之后,他对女儿可是上心的很,今日都打听到府上来了,若非被薛婉凝入府之事耽搁,我早就遣人来禀报娘亲了。” 荣夫人满意的点头,“如此就好,难为太子对你如此上心,等明年开春,娘去求你外祖母,让你入女学,再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好好表现表现,让太子替你向皇上皇后求个恩典,到时皇上金口一开,你这侧妃可就十拿九稳了。等日后太子登基,娘相信,凭我女儿的本事,皇后之位那也是唾手可得。” 薛婉琴高傲的微仰头,“那是自然,到时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不单单只是京城第一美人更是第一才女。” 荣夫人:“好好好,既如此,你和神武将军长子的婚事,便不必再挂心,母亲一定安排的妥妥噹噹。” 薛婉琴:“也是便宜了那薛婉凝,虽说那长子是个傻子,但好歹有将军府的荫庇,衣食无忧,从一个乞丐一下成了当家大奶奶,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荣夫人:“这将军府啊,素来亲近二皇子,与太子有嫌隙,等你当了太子侧妃,那将军府还会给薛婉凝好脸色看?二皇子还敢如现在这般信任将军府?到时藉机挑拨将军府和二皇子的关系,趁机削弱二皇子的势力,太子他定会对你疼爱有加。” 薛婉琴涨红了脸,作出一副小女儿状,“娘,您没事干嘛取笑女儿呀。” 荣夫人也被逗乐了,“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夜色渐浓,屋内烛火已熄,浅鼾声渐起。 一早,薛婉凝被系统设定的闹钟吵醒,揉着酸涩的眼,问:“系统,现在几点呀,怎么天还这么黑。” 系统:“宿主,现在是北京时间6点整,按这里的说法就是卯时中。” 薛婉凝奋力张了张因严重睡眠不足而通红的眼,“啊,怎么这么早,不是说要辰时初起吗?这么早叫我干嘛!”薛婉凝又想躺回床上,昨天晚上看原着看太晚,如今还困的慌。 系统:“宿主,辰时初是用早膳的时间,离现在不过也就一个小时而已,您还要更衣,洗漱,上妆,等您做完这一切,再去膳房,时间刚好差不多。您也不想再被薛老爷逮到吧,您如今可没什么藉口迟到了。” 想到薛老爷那张正经严肃的脸,薛婉凝万分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知道了。”拖上鞋子,洗了把冷水脸,清醒清醒。刚净完脸,薛婉凝看着衣柜里的衣裳发呆,昨天的衣裳是王么么帮自己换的,这衣裳有多繁复,自己也知道,可今日自己身边没什么伺候的丫鬟,虽有系统在手,换个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自己目前的身份不过一乞儿,在荣夫人的眼里,自己哪有那能耐,能将衣裳换好,薛婉凝瞪着面前的衣裳,难不成乱套一气?不行,只怕薛老爷定会起疑,真正的薛婉凝可在薛府生活了六年,只是穿衣应该难不倒她。可若穿戴整齐,荣夫人那里必定难以自圆其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薛婉凝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头绪。 这时,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出声,把薛婉凝惊的心跳骤热加快,不住的拍了拍,才缓和下来,“宿主,院外有人。”
第21页 自己刚进府便得罪了荣夫人,害的她折损了一个大丫鬟,现在这府上的丫鬟婆子对这幽碧居,唯恐避之不及,是谁,有那个胆子大清早的就站在院外。薛婉凝将脚上那当拖鞋踩的绣鞋穿好,只着中衣便去开院门。 院外是个瘦弱的小丫头,一身丫鬟的衣裳穿在身上还宽大许多,手里拎一个小包,包上还打着大小不一的补丁,咋一见门开,吓得往后缩了缩,见到来人不过着一中衣,更是低垂下头,只盯着裙下微微露出的脚尖,不敢抬起半分。 薛婉凝双手抱胸,往门上一靠,对着那小丫头抬了抬下颌,“有什么事吗?” 那丫头依旧低着头,声音低弱蚊吶,“奴,奴是刚进府的丫鬟,是陈么么让奴来这,伺候主子的。” 薛婉凝柳眉一挑,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虽然这丫头片子瘦弱了些,但好就好在刚进府,这几个字上,薛婉凝刚断言,那陈么么怕是也不清楚这丫头片子会些什么,“可会更衣梳妆?” 那丫头微微抬了抬眼,又赶紧低下,“会一点。”声音轻的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薛婉凝直起身,“行,跟我进来吧。” 那丫头轻轻“诶”了声,上前跟上薛婉凝,等进了屋,薛婉凝让她将包裹暂时先放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梳妆檯前,让系统指挥着上妆,自己还抽空打量一脸茫然拘束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丫头回到:“奴,奴叫二丫。” 薛婉凝描好了眉,上起了唇妆,“怎么进府里的?” 二丫揪了揪衣角,眼圈泛红,呜咽着嗓子,“家里穷,弟弟病了,没钱看病,爹爹便将奴卖了好换钱给弟弟治病。” 薛婉凝看着红着眼眶奋力忍住眼泪的二丫,递了条帕子过去,“擦擦吧。” 二丫怕弄脏了帕子,不敢接,抬起袖子一抹眼角,“没事,小姐,二丫没哭。”还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只是这笑里全是苦涩。 穷苦人家卖女儿去大户人家当婢女,在这算是常事,若是混的好,还能月月给家中寄点补给,碰上一个好主子,配给得力的小厮之流,更是跳出贫籍,那可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想来这二丫能入薛府,她爹娘也是花了番心思的。 薛婉凝将衣柜里的衣裳取出,走至屏风后换上,“你怎知我是小姐?”薛婉凝可记得从见到二丫那刻起,自己压根就没说过自己的身份。 二丫已收拾好了情绪,转向屏风一侧,“奴是猜的,自入院起,奴只见到小姐一人,而且奴听说大户人家不管干什么都要通传,可刚刚小姐直接进了屋里,还拿了首饰衣物,敢这样做的也就只能是小姐了。” 回话间薛婉凝已经换好衣裳,只剩几颗盘扣未扣,看着二丫笑道:“猜的没错,来,二丫,帮我把盘扣扣上。” 二丫见着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跟个谪仙似的,直待薛婉凝吩咐了两遍,才吶吶着上前,颤着手小心的将盘扣繫上。薛婉凝又坐回梳妆檯前,取出一镂空雕花填珠钗递与二丫,“来,帮我把它戴上。” 二丫小心接过,轻轻插入薛婉凝发间。薛婉凝满意的对镜自赏了一番,夸道:“果然好手艺,这钗插的可真是恰到好处。” 二丫莫名被赞扬了一番,脸色羞红,薛婉凝拉过她的手,“你即来了薛府,这以前的名便叫不得了。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我看不如改名抱香吧。” 抱香赶紧对薛婉凝一福身,“多谢小姐赐名。” 薛婉凝笑着将她扶起,“好了,抱香,你也看到了,我这院里没什么外人,也就我们主僕二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但若是你敢吃里扒外,得空你可以问问府上的丫鬟婆子,那昨日还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螺,今日可就成了车马处的粗使丫鬟,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鑑。听懂了吗?” 抱香吓的脸色苍白,扑通一下跪于薛婉凝身前,身子微颤,“奴听懂了,一定好好伺候小姐,不敢有二心。” 薛婉凝见吓的差不多了,便上前拉起抱香,重新堆起笑,“好了也别跪了,地上凉,快到用早膳的时候了,你随我同去,不然该迟了。” 抱香连连称是,哆嗦着跟上薛婉凝,给院门落锁时手不住的发抖,锁了好几回才锁上。立马高兴的回道:“锁好了,小姐。” 薛婉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见抱香落完锁,便点头笑着抬步往膳房而去。路上系统又开始聒噪:“宿主,宿主,我怎么看不懂啊?” 薛婉凝眉宇间一片轻松之色,“看不懂什么?” 系统:“那盘扣还有那钗,明明我都可以帮您弄好呀,您干嘛非叫那笨手笨脚的丫头搞?” 假摔 薛婉凝:“唉,系统啊系统,是该说你傻好呢,还是傻好呢,有没有认真看宅斗剧啊!这丫头虽然刚入府,看起来干净的跟张白纸似的,可你别忘了这是哪?这是薛府!这里如今谁管家?是荣夫人!这丫头的卖身契在何处?在荣夫人手里头!他们不就是安了这么颗心嘛,以为我不过是一乞儿,听了抱香的身世,难免会动了恻隐之心,又因着抱香明面上并不是荣夫人的人而对她另眼相待,等我对抱香掏心掏肺之后,她们便可以用卖身契和抱香家人的安危对她加以威胁,让她一面监视我,一面揪我的小辫子,等到合适的时机,给我致命一击,让我为他们所驱使。哼,主意是不错,不过可惜了,遇上我,根本没戏。”
第22页 系统:“……听宿主您说了这么多,确实有点道理,但这些和刚才一定要抱香系盘扣,插发钗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笨手笨脚的,还把您的发钗戴歪了,光这么看着都难受,您还夸她。”如果系统有表情,那它一定是泫然欲泣,恨不得拿块帕子捂脸做委屈状。 薛婉凝:“你一会看着就知道了。” 今日薛婉凝出发的早些,到了膳房的时候,薛老爷还没来,薛婉凝赶紧上前朝荣夫人行了个礼,“母亲,女儿在这给您请安。”荣夫人虚虚扶了扶,“起来吧,快入座。” 薛婉凝照例坐在薛婉琴旁,刚坐定,门帘再次被打开,薛婉凝赶紧起身随众人朝薛老爷行了个礼。薛老爷满意的看了妻女一眼,吩咐着开席。 早膳毕,薛老爷看着薛婉凝头上那只颤巍巍将落不落的发钗,将自己忍了许久的话问出:“凝儿,你那发钗是怎么回事?” 薛婉凝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伸手扶了扶正,笑道:“哦,爹爹是问这钗子吗?这钗子是抱香帮我戴的,她啊心灵手巧的很,会做的事也多,一来又是伺候我更衣,又是戴钗的,我可欢喜的很。”说着回身握了握抱香的手,笑容明媚如春光。 薛老爷看了眼立于薛婉凝身后的瘦弱丫鬟,有些不满,“抱香是吧,我怎么好似没在府上见过你?” 荣夫人忙接了口,“老爷前院事忙,后院这些丫头哪能个个见过,前阵子陈么么从牙人那新进了批丫鬟小厮,老爷那不是也新去了几个嘛,这丫头可不就是那个时候进府的嘛,派她去伺候凝儿,我本也有些顾虑,这丫头瞧着还太嫩了些,本想将从我房里挑两个丫鬟拨过去,可陈么么说别看这丫头人小,这机灵劲是这批新人里最出挑的,便是比些老人也要好上不少。我又怕那些老人沉闷惯了,凝儿刚回府不习惯,成日里拘也不是个事,便觉着有这丫头去伺候凝儿,凝儿也用的惯些。”一番话下来,荣夫人将自己打造的可不就是个处处为嫡长女考虑的慈母模样。 薛老爷闻言觉得有理,点点头赞许道:“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只是这活,还得多练练。” 抱香赶紧沖薛老爷一福身,“是,老爷。” 薛老爷对着荣夫人微微倾身,“我这还有事,先去了,今日的课程,夫人安排即可。” 等薛老爷走后,荣夫人侧身看着薛婉凝略带紧张的神情,柔声道:“凝儿啊,不必太过拘束,老爷今日休沐,明日上朝便不来这用早膳了,你且放宽心。” 薛婉凝低眉垂目,“母亲说笑了,女儿这是长久没能尽孝于爹爹膝下,如今得母亲恳情,得再次回府,女儿这是高兴的难以自抑,一晚上没合眼,如坠梦中,待刚才方确认这一切都不是女儿的臆想,才失了态,让母亲和妹妹见笑了。”薛婉凝羞涩的抿唇,略显厚重的妆容似在掩饰脸上的倦意,口中的话却说的滴水不漏。 荣夫人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便笑着宽慰,“怎么会呢,对了,凝儿,这新来的丫鬟可用的惯?若不习惯,我便将她发卖了,再给你挑个手巧的。” 听到这,薛婉凝再次握住抱香的手,神情紧张,“不用了,多谢母亲好意,这个丫鬟我很满意。” 荣夫人斜睨了抱香一眼,微顿,“也罢,时候也不早了,该去魏么么那儿了,凝儿今日是第一次,琴儿可得照顾着些。” 薛婉琴:“放心吧,母亲,女儿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荣夫人为了请魏么么来府上给二位小姐教习,特意在东侧开闢了一处庭院,供么么教习休憩所用。此时,魏么么正在为两位小姐教习礼仪,魏么么本就出自宫廷,请魏么么教习的人家多存了将女儿送入宫的心思,故魏么么的教习多以宫廷礼仪为主,正说道:“进了宫如若在甬道遇上后宫各位娘娘的仪仗,当行躬身礼,如遇皇上,太后和皇后,则行屈膝礼,来跟我做一遍。” 薛婉凝大脑放空,故意让系统指挥着做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动作,再看身前动作如行云流水,落落大方的薛婉琴,“啧啧,瞧瞧,做的多好,不愧是要当太子侧妃的人。” 系统不服气,“宿主,我可以做的比她还要好上百倍,您怎么就偏不让我做呢?” 薛婉凝在魏么么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真傻,我又不是真的嫡长女,第一次做,就比人家从小薰陶的做的还要到位,我还要不要活了。再说了,我对皇城里那些公子哥可没兴趣,就算真成了郡主,我也没打算和那二皇子在一起,更何况现在还不是。” 系统:“哦,我明白了,宿主这叫藏拙。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 薛婉凝反正闲着也无聊,就和系统瞎掰,“什么事?” 系统:“那刚才用早膳那会,抱香明明是刚刚才进的府,荣夫人为什么要撒谎?还有宿主今天特意上浓妆,难不成未卜先知,知道荣夫人会有心刁难?” 薛婉凝:“唉,也就我这宿主好,碰上你这傻系统,今日便良心发现一下吧,下次记得多动脑。荣夫人为什么撒谎,很好理解呀,若是她老实说抱香是刚进了府,什么规矩都没教过,什么都不懂,便派到我这儿,若是犯了什么错事,那不成了她的罪过。一个当家主母故意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丫鬟派给前主母的女儿,你说若是宣扬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她当然得将抱香捧上天,就算以后真出了什么岔子,也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利。”
第23页 系统:“那宿主刚才干嘛不反驳呢?这荣夫人分明在撒谎,当场戳穿她,可以让薛老爷对她更厌弃。” 薛婉凝:“厌弃?怎么可能,薛老爷的仕途都压在荣国公府上,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厌弃荣夫人的。我刚才故意不戳穿,不过是为了让荣夫人相信,我本性善良,抱香身世可怜,不会让抱香一进府就被发卖,这总比戳穿荣夫人的谎言后,派个更难对付的强。你要知道刚才荣夫人可是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陈么么推荐,陈么么夸好,她只不过是听了陈么么的意见将抱香送到我这,将她自己推的是一干二净,若我戳穿她的谎言,她顶多折损了陈么么,根本就动摇不了她的根本,反而让她试出,我是个有主见的主,以后处事必定更加艰难,指不定她一个心情不好就来个杀人灭口。” 薛婉凝蹲了一会觉着累,瞧周围没人注意,假意一崴脚,大喊一声:“诶呀!”便坐倒在地上揉脚。 恰逢薛婉琴一套动作做完,闻声赶紧和魏么么一道来看,“姐姐这是怎么了?”薛婉琴面露关切,秀眉微蹙,看似一副关心的模样,眼神里却全是练习被无端打断的不耐。 薛婉凝柳眉紧锁,贝齿一咬下唇,满脸疼痛难忍之色,“我,我脚扭到了。”就是这么作看你怎么办。 魏么么虽教习严苛,但僱主家小姐受伤可是大事,忙唤过一旁的丫鬟,“快,还不快将大小姐扶起来。” 薛婉琴此时离薛婉凝最近,一旁丫鬟来扶,薛婉琴不忘在外人面前表演一个爱护姐姐的贤良模样,抢着和丫鬟一起扶薛婉凝,就希望魏么么能瞧见她勤勉温良的一面,等过年那会进宫谢恩的时候,能在皇后身边美言几句。薛婉凝也知薛婉琴爱惜脸面,起身时,故意将身体大部分重量压到薛婉琴身上。 薛婉琴本就一深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前头一阵练习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精力,又在薛婉凝身边蹲了会,猛然站起身,自己眼前当场就有些晕眩。又被薛婉凝刻意这么一压,一个未扶稳,整个身子便向后倒去,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诶呀!”声,薛婉琴撞到一旁的桌角后倒在了地上,手肘撑地,随即又被薛婉凝这么一压,只听咔嚓一声,右手一痛一麻,瞬间失去了知觉。 紫薯味的崴伤 一旁的丫鬟吓的是脸色泛白,慌慌忙忙上前,想将压在薛婉凝身下的二小姐拉起。可有薛婉凝在上头压着,薛婉琴自然起不来,魏么么见状赶紧道:“先将大小姐扶起来。”这下,丫鬟才去搀扶薛婉凝,只是在扶起来的过程中,薛婉凝还是好心的在薛婉琴身上踩了几脚。 一瘸一拐的坐到绣凳上,薛婉凝还是不忘自责和愧疚,“妹妹如何了?可有哪里伤着?都怪姐姐,竟忘了妹妹身子骨弱比不得姐姐,若是因此留了疤,姐姐定是要自责一辈子的。”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此时的薛婉琴刚被丫鬟搀起,腰部疼的厉害,但更可怕的却是右手,本想用右手揉一下腰,薛婉琴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右手居然抬不起来!再怎么沉稳的性子,如今也慌乱起来,根本没空搭理薛婉凝,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手莫不是断了吧的臆想,薛婉琴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苍白如纸,痛呼道:“啊,我的手,我的手!”当即顾不得周围的丫鬟,连连后退,抱着右臂,痛哭失声。 薛婉琴身边一直伺候着的梧桐不忍,上前欲搀扶失态的薛婉琴,“小姐……”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梧桐脸上,梧桐惊呼出声,“你们都滚啊,滚!”误以为断了右手的薛婉琴只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谁会要一个断臂的女人,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希望也都随着这断臂一起随风而逝了。 薛婉琴这一举动,可把薛婉凝骇的不轻,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妹妹心理素质这么差,这么点小事就失态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太子侧妃,没瞧见魏么么已经摇了好几次头了吗! 薛婉凝瞧着情况不妙,再这么乱糟糟下去,指不定就将荣夫人引来,到时自己这个假摔的始作俑者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薛婉凝打定主意,一拍桌子,众人慌乱声一顿,只听薛婉凝沉声吩咐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若是耽误了妹妹诊治,你们谁担待的起!”丫鬟们像是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就有丫鬟跑出去喊大夫。 薛婉凝见大傢伙冷静了不少,又安排道:“梧桐,你快去扶妹妹坐下,抱香你去倒杯茶来,妹妹你也别急,这手总得等大夫看完以后再做定夺,就算到时真有些什么,还有薛府和荣国公府在,大不了让外祖母向宫里递个摺子,请御医来诊治,还愁不会痊癒吗?” 薛婉凝这话分析的头头是道,就是薛婉琴听了,难受的心思也抚平了不少,因搀扶薛婉凝而受伤的怨念暂时算是放下了,可身上的疼痛还是让她不欲说话。 薛婉凝见状也不勉强,正巧抱香取了茶来,便让她递与梧桐,余光见着魏么么听了自己的话后,刚满意的松了松眉头,如今因着薛婉琴的无礼,又转为了几分不满,薛婉凝没想到今日自己这随意之举,只怕日后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 大夫来的很快,刚一进屋,便瞧见一身穿华服的清丽女子正轻拢蛾眉,微颔首,一副病西施的模样,便料定这应就是府里那位受伤的小姐,连药箱都来不及搁,脱口便问:“小姐这是伤在何处?”
第24页 薛婉凝吃惊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府里的大夫还有认不出二小姐的?薛婉凝定了定神,“大夫,我伤的不如妹妹重,还是先帮妹妹看吧。” 站在薛婉琴身旁的梧桐早看不过眼,气愤的问:“怎么不是邓大夫?” 那大夫也不恼,从容放下药箱,转向薛婉琴的方向,有薛婉凝珠玉在前,薛婉琴现在气恼的模样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回小姐的话,邓大夫今日家中有事,告假一日,所以便由我来给小姐问诊,免贵姓方。” 薛婉琴不由又蹙眉,一把握住梧桐的手,微微用力,小声痛呼了两声。梧桐立马会意,上前一步堪堪拦在方大夫身前,阻止他前进,又对着请方大夫前来的小丫鬟不满的指责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也干不好,没听到方大夫说的吗?还不快去邓大夫家中把邓大夫叫来!”梧桐故意曲解方大夫的话,说完又对着方大夫敷衍的一福身,还是不欲让开。薛婉琴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看样子便是默许梧桐如此作为,刚才去请方大夫的丫鬟,赶紧一福身又跑出了屋。 深闺女子,眼皮子浅,这天下大夫又不止邓大夫一人,薛府既然供着方大夫便证明,他的医术就算不如邓大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方大夫也不恼,反而后退两步,回身走至薛婉凝身边,躬身问道:“这位小姐,您刚才伤到何处?”语气恭敬,举止从容,进退有度。 薛婉凝柔柔道:“不过是崴了脚,比不得妹妹,不碍事。”话里是委婉的拒绝。 方大夫只当薛婉凝伤在脚处,而他是外男,来自坊间,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大户人家的小姐视清白如生命的故事,但讳疾忌医却是要不得的,正色道:“小姐莫要小看了崴伤,若是不尽早处理,严重者甚至会影响以后的行走。” “哼,夸大其词。”梧桐低声插了一句,对方大夫更加看不顺眼,区区一个扭伤,故意说的这般严重,不就贪图那些诊金吗!幸好没让他来看小姐的手,不然还指不定说的多严重呢! 薛婉凝趁着梧桐打岔,赶紧紧急呼叫系统:“系统,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伪装成扭伤的模样?” 系统:“哪一只脚?” 薛婉凝:“右脚。” 不到片刻,薛婉凝便觉得自己穿在右脚上的鞋勒的难受,想必自己的右脚定是肿了一圈,但却一点也不疼,做完这一切的薛婉凝在方大夫眼中,不过似一个多虑的女子花了点时间两相权衡利弊,最终,薛婉凝轻咬贝齿,微偏过头,将伤脚探出半步,似不忍再看,“那就劳烦方大夫了。” 女子的声音温柔依恋,方大夫听的心神一晃,方才躬身道:“小姐放心。”这才上前一步,小心的除去薛婉凝右脚上的鞋袜,等那崴伤映入眼帘时,抱香吓了惊叫一声,见众人不满看她,才知道自己失态,忙捂了嘴,只那双眼睛再一次落在薛婉凝的伤口处,眼里还泛上了心疼的水雾。 薛婉凝也被抱香惊着,看了她一眼,看她眼中浮着水雾,柔柔安慰,“怎么还哭了,我这不过崴了崴,不严重也不疼,过两天便能下地了。” 抱香听着这话,本还忍着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配上瘦弱的身形,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抽噎着:“小姐您的脚都这么肿了,怎么能叫没事。” 其实这受伤的脚吧,薛婉凝也没见过,不过是让系统搞的看相严重些,此时听抱香这话,才好奇的一回头。呵!好傢伙,肿的跟个胖馒头似的,还是紫薯味的,啧啧,这扮相,在这被绣花针扎一下,都要嗷嗷叫上半天的脂粉堆里,可不就是骨灰级伤势了嘛。难怪抱香哭个不停,这还算轻的,再看看梧桐一脸大小姐快不行了的丧气模样,至于吗?! 方大夫轻轻按压了一下薛婉凝的伤处,“痛否?”低声询问。 薛婉凝配合的轻咝一口,手中锦帕被揉做一团,眼底深处难忍的疼痛被揉搓成细碎的颗粒,撒了一身,薛婉凝强忍下痛意,微启檀口,“尚可。” 方大夫立马起身,快速的从药箱里取了个小瓷瓶出来,递给抱香,“这药一日三次涂抹于你家小姐患处,可缓解脚部不适和疼痛,我再去开了方子,到时每晚敷于小姐脚部,不出三月,小姐定可恢复如常。” 薛婉凝忙颔首道:“如此,便多谢方大夫了。” 方大夫取过药箱,后退一步,“小姐客气。” 薛婉凝唤过抱香,“抱香随方大夫去取方子。” 抱香抹去眼泪,忙道:“是,小姐。”便要上前。 梧桐见方大夫欲走,邓大夫还没来,自家小姐还晾着呢,赶紧上前将方大夫拦住,“诶,等等,我家小姐还没看呢。” 方大夫差点没大笑出声,刚才是哪个拦着不让他看,现在又巴巴的凑上来,晚了,方大夫面上带着疏离,“您说笑了,方才可是您拦着我,不让我给你家小姐诊治的,怎么如今不等邓大夫了?我可是一个只会夸大其词的大夫,不好意思,我学艺不精,治不了你家小姐的病,告辞。”说完一拱手,绕过拦路的梧桐,回头瞥了抱香一眼,傻楞在原地的抱香见状,赶紧跟上。 梧桐从未见过如此不客气的大夫,这薛府二小姐可一直是薛老爷和荣夫人的心肝肉,自己又在二小姐身边伺候,谁敢不长眼的给自己脸色看,这可不只是落了自己的脸,还落了二小姐的脸,“你……”梧桐气恼的说不出话,口中污秽之语便要脱口而出。
第25页 迁怒 “梧桐,回来。”薛婉琴忍着痛,虽被方大夫奚落了一番,可她并不怕,如今自己疼着,没空治他,等自己好了,只要这方大夫还在薛府一日,自己便有的是法子治他。 薛婉凝瞅着薛婉琴的倔强模样,还在不停的试图用左手撑起右臂,什么都不懂就在那里瞎折腾,还和大夫怄气,在这么拖下去,到时候恐怕是要悔的肠青,不过薛婉凝并不打算劝诫薛婉琴。 屋内一时没了声音,倒衬的屋外的脚步声格外响,环佩珑璁,声音渐近,荣夫人大跨步入了屋子,目光先是在薛婉凝身上一剐,眼神甚是凛冽。紧接着,一声哀的“娘!”拉过了荣夫人的全副心神,薛婉琴此时才将自己的脆弱暴露无疑,荣夫人赶紧上前,小心的搂过薛婉琴,她的心肝宝贝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立时便随着薛婉琴一起落了泪。 “我的好女儿,伤的重不重?可是哪里疼?”荣夫人细细摸索着薛婉琴的手臂,来的路上就听说女儿为扶大小姐,伤了手,如今动不得半分。 “娘,女儿的手是不是断了?”薛婉琴呜咽着,脆弱绝望无助,在她脸上展露的淋漓尽致。 “胡说,我的女儿不会有事。若被我知道是谁故意陷害你,我定要将那贱人的双手双脚一起卸下!”荣夫人话里的狠劲,让一旁侍奉的丫鬟齐齐一抖,薛婉凝瞥了一眼还在悲痛不已的荣夫人,手里锦帕微微转了转,这话可不就是说与自己听的嘛,可惜这回是你女儿自己主动上前来扶,可没人强迫她。 系统:“我觉得很有必要再提醒宿主一句,您现在不是女主角,没有女主光环护着,如果不幸遇了害,我可帮不了您。” 薛婉凝吞了吞口水,这才怕了起来,对着系统一通抱怨,“我也没想到她骨头居然这么脆,本来就想让她吃点皮肉之苦,谁知道会这么严重。” 系统不说话,薛婉凝急了,“喂,喂,你该不会真不帮我了吧?别呀,系统,系统……” “大夫呢?”荣夫人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在房里,让来找她通报的丫鬟扑了个空,耽误了时间,可如今自己都到这里了,没理由大夫来的比自己晚呀。 梧桐见薛婉琴不语,便接口:“今日邓大夫告假了,正派人去叫了。” “那其他大夫呢,府上又不止一个大夫!怎么不去叫来呀!”荣夫人气急,话里是沖天的火气。梧桐吓的一下跪在地上,吶吶不敢回话。 “小姐,方大夫将方子开好了。”抱香不懂规矩,只想着快点向小姐禀报,却不想见到正处于雷霆之怒中的荣夫人,还有跪在地上打颤的梧桐,吓的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站在屋外不敢迈进。 “你刚才说什么?方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荣夫人问的慢,又瞥了眼正拿着药方的抱香,“你手里的方子是谁的?” 抱香被吓的哆嗦着,根本记不清荣夫人问了几个问题,只答了最后一个,“这是大小姐的方子。” “大小姐的?那我女儿的呢!”荣夫人一拍绣桌,瞪直了眼,把抱香吓的一下坐在地上,但摄于荣夫人的威严,不敢不答,“二小姐,二小姐,不肯让方大夫治,还把方大夫气走了。” 荣夫人听了,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薛婉凝听了忍不住为抱香拍手叫好。看看,这就是没教过规矩的老实人,办事虽然吃亏点,但好在说话实诚,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我女儿一向端庄持重,怎么可能气走大夫,定是你这贱婢在撒谎,来人给我绑了她,丢进柴房里饿上个三日,看你以后还老不老实!”荣夫人调转矛头,将火气全撒在抱香身上。 抱香一下就傻了眼,看着上前的婆子,连求饶都忘了。“等等,母亲,不是妹妹不肯医,是梧桐拦着不让方大夫看。”薛婉凝虽自身难保,可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抱香无缘无故吃这等冤枉。 荣夫人没说话,显然并不打算放过抱香,她极需要一个宣洩口,“荣夫人,大小姐说的没错,老奴可以做证,这丫头确实是无辜的。”一直在一旁看着这齣闹剧的魏嬷嬷,此时站了出来。 薛婉凝的话,荣夫人可以当成耳旁风,不去理会,可魏嬷嬷不同,若是给她留下自己是个不辨是非的主母印象,只怕就算女儿手伤养好之后,也无法与太子结为亲家。 荣夫人轻捻眼角,“魏嬷嬷,是我一时情急失态了,你们都是聋子吗?没听到魏嬷嬷说的话吗?还不快放了抱香!”一下意识到自己获救了的抱香,连忙从地上爬起,惊恐的快步行至大小姐身后,途中不忘对魏嬷嬷投去感激的眼神。 荣夫人胸口怄着口气,咽不下去,瞥见梧桐还跪在地上,抬脚不做他想踹了过去,梧桐腰间吃痛,俯身倒地,但面对荣夫人的怒火,梧桐什么也不敢说,连受伤的腰也不敢揉。“你这贱婢,说你干嘛不让方大夫给小姐诊治!”荣夫人这回是恨极了梧桐,若是自己的女儿因此落了疾,定不会轻饶了梧桐。 梧桐倒是个聪明的丫鬟,不过稍稍停顿,便一个大俯身,“都是奴的错,小姐本已要让方大夫诊治了,是奴看方大夫年轻,怕他医术不精,反而耽误了小姐,都是奴的错,都怪奴自作主张,奴这就去将方大夫请来。”
第26页 荣夫人拿起锦帕半掩嘴唇,“还不快去!”眼里话里是满满的厌恶。 “是,夫人。”梧桐强撑着从地上站起,顾不得额头上的冷汗,就向外跑去。 薛婉凝看着梧桐的背影,“系统,我怎么瞧着梧桐好像有些不对劲?” 系统:“哪里不对劲?” 薛婉凝沉默,“嗯,想不出来,就觉得怪怪的。算了,不管她,我还是快点开熘才是。” 薛婉凝将疼痛挂在脸上,对着荣夫人道:“母亲,女儿腿脚不便,先回幽碧居了,等女儿好利索些再去探望妹妹。” 荣夫人盯了薛婉凝肿的跟个馒头似的脚一眼,“女儿家的脚是可以随便露在外面的吗?成何体统!既然你腿脚不便,那你便歇在自己院子里,等好全乎了再出院子吧。”荣夫人板着个脸,算是将薛婉凝变相软禁了。 薛婉凝低头垂目,“是,母亲。”说不出的温顺,抱香伺候着薛婉凝穿完鞋,薛婉凝便起身,对荣夫人欠了欠身,算行了个礼,又对魏嬷嬷微倾头含笑,这才在抱香的搀扶下出了屋子。 薛婉凝伤在脚部,根本走不快,才出屋子没多远,便差点和迎面而来的梧桐撞到一块,梧桐心神不定,连礼都忘了行,匆匆向屋子里行去。薛婉凝侧了侧身,不见方大夫的身影,又思及梧桐刚才微红着眼眶,怕是方大夫是个有骨气的,根本不肯来治吧。 “小姐?”抱香看薛婉凝停了脚步,便问了一句。 薛婉凝:“走吧。”小步不过走了两三步,便听到后面屋子里传来茶盏碎地的声响,还伴随着女子的痛呼和哭嚎。薛婉凝明显感到正扶着自己的抱香,手不自觉的颤抖,像是身后那屋子里有着吃人的妖怪。 不过梧桐运气不错,薛婉凝回院子休息,抱香刚煎上药,便迫不及待偷熘出去打听消息。在药煎干之前回了院子,还带回了一手资料。薛婉凝卸下发饰,靠在床头静养,抱香将半碗散发着糊焦味的药汁端了进来,将药煎成这样,抱香也觉得自己这丫鬟做的实在是糟。 薛婉凝倒还记得方大夫说过的话,“不是说是开贴脚伤的贴剂吗?怎么还要喝药?” 抱香将药碗搁在桌上,回道:“本来方大夫是想开贴剂的,但又说什么小姐身子虚,除了贴剂,又开了些药温养,说是每日一剂,权作调理。” 薛婉凝点头,自己这身子也不知当了几年乞儿,是得调理,但不是现在,“抱香,你将方大夫开的方子替我取来。” “是,小姐。” 方子入手,薛婉凝就叫出了系统,系统:“这方子不错,确是调理身子的,宿主,你坚持每日吃,对你有好处。”薛婉凝搁下方子,对抱香道:“你今日煎的这碗已不能喝了,等会重煎一剂过来。” “是,小姐。”抱香见小姐并不怪罪,松了口气,刚迈出了一步,又回转身道:“小姐,你想不想知道梧桐姐后来如何了?”抱香一脸偷乐的窃喜。 “梧桐?她如何了?”薛婉凝只觉得出了这事,梧桐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的,但她一直忠心耿耿伺候着二小姐,下场倒也不至于如翠螺那般。 抱香凑近两步,“奴刚刚经过夫人的扶云居,听到里面的丫鬟在说,本来荣夫人要罚她四十个板子,但梧桐运气好,板子还没挨,邓大夫来了,说二小姐不过只是脱臼,就是时间长了些,加上毫无章法的乱按,帮二小姐正完骨后,叮嘱二小姐不可乱动,修养个月即可,只以后这伤手都干不得重活,听上去倒比小姐您的伤轻多了。二小姐帮梧桐恳了荣夫人的情,这才免了四十大板,只罚了三个月的俸,以儆效尤。” 梧桐之死 薛婉凝面露吃惊,“噢,竟是如此。”复又松缓,“倒是个好运的丫鬟。” 抱香:“可不是嘛。” “好了,抱香,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等药好了以后在叫我。”薛婉凝说完便躺进被窝里假寐。 抱香拿过桌上的药碗,出了门,小心的将门带上。 屋内,薛婉凝闭着眼,“系统,这两日你帮我盯着点抱香。” 系统:“好的,宿主,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薛婉凝:“哼,你没听到抱香刚才说的吗?你的宿主,她的主子,我刚崴了脚,她就熘出去打探消息,你听听她去了何处?扶云居。一个刚进府的丫鬟哪里有的胆子摸到扶云居外,她连膳房都不识得,早上还是我带她去的,她又是怎么知道去扶云居的路,除非她进府的时候最先去的不是我这幽碧居,而是荣夫人的扶云居。” 系统:“那宿主我们怎么办?” 薛婉凝:“怕什么,抱香做事破绽百出,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就让她在这干,还得特别信任她,宠着她。” 晚些时候,抱香重新端了汤药进来,薛婉凝问过系统无毒后,才将药喝净。晚膳则由抱香去膳房取的来食,四菜一汤,只菜都是素食不见荤腥,“膳房的婆婆说,大夫说食荤不利于养伤,荣夫人便下令将小姐的荤食撤去了,说等小姐伤好全了以后再添。”抱香将菜从食盒里取出,小心的看了薛婉凝一眼。 薛婉凝:“知道了。”在问过系统无毒后,便毫不在意的吃了起来,只是不吃荤腥,这也叫惩罚,简直不要太轻。
第27页 第二日早已过了早膳的时候,抱香才提着食盒,一脸惊恐的入了院子。小心的将清粥小菜置于桌面,薛婉凝根本无法忽视抱香微微打颤的手,还有那毫无血色的脸,也不知碰到了何事竟会吓成这样,“抱香,抱香,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抱香衣袖抚过,不小心将一旁的筷子抚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抱香赶紧低头将筷子拾起。 薛婉凝沉下声线,“抱香,到底怎么了?” 抱香缓缓起身,抖着唇,“小姐,昨个夜里,梧桐姐去了,说是疼痛难忍,不住在床上打滚,没一会嘴里便吐了血,等邓大夫赶去的时候,人已经殁了。” 薛婉凝虽骇然,倒也是明白了昨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梧桐行为怪异,只怕荣夫人踹梧桐时踹的极重,观那梧桐的伤,只怕是被踹中了脾脏,怕是破了个小口,起初并不明显,可昨日又是打又是骂,再加上还要伺候二小姐,这才加重伤势而去吧。 薛婉凝:“母亲可知晓。” 抱香:“听说夫人今儿个一大早就去了二小姐的揽月居。” 薛婉凝不语,细细用完早膳,抱香将食盒送回膳房回来后,急急回来,一进院子便喊,“小姐,小姐,大事不好。” 薛婉凝:“怎么了?慢慢说。” 抱香缓了口气,“也不知是谁给老爷报了信,老爷一下朝便赶到揽月居去了。” 薛婉凝挑眉,这她到没想到,一个丫鬟的死还能惊动爹爹,除非这后宅里早已有人见不的荣夫人嚣张,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可不得好好利用嘛。至于那个人会是谁,倒也好猜,翠螺刚走,六安上位,只是不知这六安是哪里来的本事,可以请的动爹爹。 薛婉凝沉思片刻,“抱香,你且去揽月居附近探探消息,一有情况就来禀报,知道吗?” 抱香一福身,“是,小姐。”便转身出了屋子。 系统不解,“宿主,你既然知道抱香是夫人派过来的,为何还要让她去打探消息?” 薛婉凝:“放心吧,我如今受了伤,对荣夫人她们可没什么威胁,而如今梧桐的死就已经够荣夫人焦头烂额的了,哪里有闲心来管我。最多也就让抱香时刻监视罢了,有什么可怕。倒是你,除了帮我盯着抱香,六安那里也帮我盯着些,我可打算给荣夫人送份大礼呢,也省得她得空转过头来对付我。” 系统:“是,宿主。” 抱香这一去,直到午膳时分才回来,食盒里也有了荤腥,荣夫人昨日刚让自己戒荤腥,不至于今日就自打嘴巴,看样子荣夫人这次是吃了不小的亏,薛婉凝不动声色,“抱香,你打听的如何了?” 抱香:“回小姐,打听清楚了。原来那方大夫有个哥哥在宫里当御医,他自己也是医术了得,前段时间瞒着家里,外出行医,因听闻薛二小姐美貌,又听闻薛府在招医,便改了个身份,入了薛府。偏昨儿个二小姐和梧桐的态度惹恼了他,昨夜里他去给梧桐看诊,听说还被二小姐夹枪带棍的奚落了一番,一气之下就忿忿离府,回家中诉苦,今日上朝的时候,方大人便找了个后宅不平何以平天下的由头,在皇上面前参了老爷一本呢,可把老爷气的,这不,下了朝就急急赶来了。” 薛婉凝一挑眉,没想到自己居然猜错了,方大夫?倒是没想到一个大夫,水还这么深,幸好自己没跟他交恶。只是这便宜妹妹,只怕是婚事坎坷了,若是自己记的没错,当今皇后的御用医师,可不就是姓方的嘛。虽说皇家婚事断不可能容一个御医插嘴,不过能给便宜妹妹添堵,自己还是极痛快的。 薛婉凝又望了抱香一眼,这傻丫头,真不是个聪明的,主子的事也敢什么都说,只怕不用自己动手,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深宅中。 薛婉凝抿了口茶,“我让你去揽月居打听消息,老跟我说方大夫干嘛。我问你,爹去了揽月居,可有说些什么?” 抱香:“哦,老爷沖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毕竟夫人踹梧桐的时候,不少丫鬟婆子都看到了,她们都在说是夫人下脚太狠,生生将梧桐踹死了。老爷知道了小姐和二小姐受伤的事,便吩咐膳房加了伙食,还将二小姐训斥了一番,说什么御下不严,那梧桐拦着方大夫诊治的时候,大傢伙都看在眼里,最后老爷却说梧桐是染了病不治而亡,就卷了个破草蓆,刚才梧桐的哥哥已经将梧桐的尸身领走了,据说老爷还命人从库房里取了五十两银子,算是抚恤,看门的婆子说梧桐的哥哥开开心心领着银子走了,面上不见一点怨色。” 薛婉凝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也是个可怜人。” 抱香:“小姐,奴婢不明白,梧桐姐明明是被荣夫人踹伤致死,为什么老爷要说梧桐姐是染病不治而亡,还不许我们议论。” 薛婉凝伸手颳了一下抱香的鼻尖,“我的傻丫头,虽说梧桐在这薛府只是个婢女,可婢女也是人,若是实话实说,外人肯定要苛责于荣夫人这个主母,将来还有谁愿意来薛府做活。其实像梧桐这样的事,哪个大户人家里没有呢,不过都找了藉口盖了过去罢了。” 抱香默不作声,面露戚戚之色,也不知是同情梧桐,还是在同情她自己。伤筋动骨一百天,薛婉凝崴了脚,又休息了两日,便提不起精神和荣夫人宅斗,整日好吃好喝,没几天身上就长了一圈膘。
第28页 抱香照例每日都会趁着薛婉凝午歇的时候悄悄离去,薛婉凝不怪她,毕竟她有父母有弟弟,比不得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这日薛婉凝照例要准备午歇,午歇前,抱香都会将调理的汤药端来,这次也不例外。 抱香将汤药置于桌面,有些发烫的手指忍不住揪了揪耳垂子,“小姐,该喝药了。” 薛婉凝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一步一跳的来到桌前,指尖刚触及那碗,脑海中的系统便发出警报,“宿主,不能喝,那药里有毒!” 薛婉凝指尖一顿,“还有些烫,先搁这吧,等凉一些再喝。” 抱香急了,“小姐,药要趁热喝,凉了药性就减了。” 薛婉凝面无表情的看着抱香,不说话。抱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吶吶的不敢开口,又看了眼桌上的药,终说道:“那,那小姐一会一定要记得喝呀。” 薛婉凝冷淡道:“我知道了。” 抱香见薛婉凝始终未动,生怕自己再这么刻意的呆下去,惹恼了主子,让小姐起了疑,只能福了福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抱香一走,薛婉凝赶紧问系统,“系统,这药里是什么毒?我这也没干多大的事,就急吼吼的要我的命了,不行,我得赶快逃。”薛婉凝猛一个起身,快步走向内室,全然没有做为一个伤患的自觉。 系统:“等等,宿主,先不要急,这毒是慢性毒,没这么快见效,要喝上好几天才会有久咳不愈,头痛嗜睡的症状,持续三四个月后,病情慢慢加重,这时就算大夫来看,一般也会说误诊为伤风,从现在喝药开始算起,三四个月后正是最冷的冬日,这症状并不会引人怀疑。等三四个月后,咳症便会不药而愈,这药真正的作用便会体现出来,那便是改变人的体质使其畏寒,已至子嗣艰难。” 六安的心思 薛婉凝:“这毒倒是狠戾,子嗣艰难,到时不管我嫁入哪户人家,我的靠山都只会是明面上的娘家薛府,只有心甘情愿被她们利用才能保住我在夫家的地位。”薛婉凝回身来到桌边,“这荣夫人使的好计谋,用了这药,根本察觉不到她身上,我看估计是便宜妹妹的病情稳定,她如今得空腾出手来对付我了吧。不过她敢这么做,只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只可惜我无从得知。”薛婉凝手里头线索有限,猜不出荣夫人的真正意图,不过她知道这药断是吃不得的,二话不说将汤药倒进了花盆里,只留一空碗放在原处,自己回了内室假寐。 没一会,抱香便进了屋,取了空碗,便离了幽碧居,一去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薛婉凝倒了几日汤药,期间到不见抱香还有其他举动,定了定心后,将自己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六安身上,这六安可不比翠螺,没一日安分,面上对荣夫人是恭恭敬敬,但薛婉凝知道六安每日未时末必去府中小花园,那时荣夫人午歇未起,而薛老爷极有可能去花园散心,只是这六安的运气着实不好,这陆陆续续去了小半个月了,竟一次都没有撞见过薛老爷。 薛婉凝这小半个月也并非什么事都没干,趁着抱香去扶云居汇报的时候,可是将周边摸了个干净,连去小花园的近路都找好了。再加上薛婉凝刻意调整作息时间,抱香一般不到申时中是不会进屋唤自己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日里,薛婉凝和平日一样,躺床上假寐,抱香依旧偷熘去了扶云居。薛婉凝掐着点起身,熘进抱香的房内,取了她搁置于柜中的外衣,罩于身上,再让系统梳了个垂丫髻,头上只插一根普通的银簪,转身回自己房内,顺着床边的窗户爬了出去,屋后是片竹林,薛婉凝早就查探过,从这去往小花园,路虽远些,但好在僻静,不易发觉。 薛婉凝到的时候略早,六安不过刚从扶云居出来,薛婉凝悄悄往假山后一躲,就等着这六安了。 未时末,六安的身影出现在小花园内。薛婉凝唤出系统,“系统,目标出现,一切按计划行事。” 系统:“是,宿主。” 等六安行至假山附近,薛婉凝故意制造出一些声响。六安本是瞒着荣夫人出来的,自然担心被人发现,当下便停了脚步。只听假山后有两个声音,听不真切,像是两个丫鬟的,六安不禁附耳倾听,这一听,说的可不就是荣夫人嘛。 “你瞧瞧,我们家夫人福气就是好,这满朝的达官显贵,有几个宅子里如老爷这般干净,连个妾都没有,可见老爷是爱惨了夫人。” “你该不会以为老爷真爱惨夫人了吧?” “难道不是吗?” “世上哪个男人不偷腥,老爷也一样,不是不想,是没机会。你想想看,如今这府上但凡有两分姿色的婢女,夫人看的有多紧。生怕被老爷瞧见要了去,就拿如今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六安来说吧,说是大丫鬟,可哪一次老爷去扶云居,夫人不都将她支开,这不就是怕六安爬了老爷的床嘛。” “夫人做的也太过了吧,就算六安被老爷相中,抬了妾,也越不过她去,倒是还能给她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怎么夫人就想不明白呢。” “不是夫人想不明白,而是想的太明白了。你瞧瞧,夫人嫁进薛府都多少年了,等明年二小姐就该十六了,依我看,夫人的肚皮怕是生不出儿子了。可老爷呢,正当壮年,自然担心老爷娶了妾室,将来若生个儿子,自己还得仰仗一个庶子的鼻息,这才处处束着老爷,不让他纳妾。”
第29页 “你说的有理,我还听说夫人有意从荣国公府那,过继一个儿子。”那丫鬟说到这,刻意压低了声音。 “真的?!”另一个丫鬟提了提声,又低了下去,“可惜了六安,我瞧着老爷对她也是有意,要不怎么夫人其他人都不支开,回回都只支她一人。若是六安被老爷相中,抬了妾,再生个儿子,只怕夫人日后都得看她的脸色。” “好了,别说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听见,你我二人掌嘴可是免不了的。” “对,你说的是,我们还是快走吧,等会误了事嬷嬷又该训了。” 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六安捂着快速跳动的胸口,忙上前两步,只那谈话的丫鬟走的极快,六安只来的急看到一片浅色的裙裾,正是丫鬟们平日里穿的外罩。 六安的心乱极了,也没了等薛老爷的心思,那两个不知名的丫鬟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转悠,又想到这几日里,自己虽做了大丫鬟,可但凡扶云居有些重要且私密的事,荣夫人都是吩咐陈嬷嬷去做的,事事都避着自己,如今细想,可不就是怕自己得了老爷的青眼,添了她的堵嘛。六安将自己的帕子绞了又绞,忿忿然一跺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再说薛婉凝,让系统变幻了自己的口音,装成两个丫鬟私语,也不指望六安立马做出些什么,只要有着欲望的种子在那,终会生根发芽。毕竟上一世六安不过区区一个二等丫鬟,都敢在荣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爬床,更何况如今呢。 薛婉凝急急的抄小道回屋,据系统指示,抱香已经在回幽碧居的路上了,若是回去晚了,等抱香进了她的房间,定会发现少了的外罩和银簪。薛婉凝小跑起来,穿过竹林,到了窗下还不忘将身上的竹叶抚去。双手撑住窗牖,一个翻身落地,这时院外传来了推开院门的声音,正是抱香回来了。 此时去抱香房里放衣物已经来不及了,薛婉凝眼珠一转,转身将窗牖阖上,翻身上床,又将床幔放下,从发间拔下银簪,青丝铺了一肩,将被褥往身上一裹,眼瞅着抱香就要进她的房门,嘴里赶紧喊了一声:“抱香,抱香。” 抱香推门的动作一停,显然听到大小姐的唤声,赶紧转身去了大小姐的房间,“小姐,何事?” 薛婉凝一拍床沿,发火道:“你这丫头死哪去了,叫你半天也不应。” 抱香吓了一跳,从未见大小姐发这么大的火气,以为自己去扶云居的事情败露,一下跪倒在地,“小姐,小姐……”只重复说着这两个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藉口。 幸而薛婉凝不过只是阻止她回房,没想着这么快就揭穿她,便先开了口:“下回机灵着点,午歇时别睡的太死。好了,别跪着了,你去膳房看看,有没有桂花糕,有的话端盘过来,我想吃桂花糕了。” 抱香松了口气,赶紧从地上爬起,口中应道:“是,是。”便头也不敢抬的出了屋子。 等抱香一离了幽碧居,薛婉凝赶紧将身上的外罩脱下,又拿着银簪,去了抱香房里将一切归于原处,才转身回屋,梳洗完毕后,坐等抱香的桂花糕。 最终抱香空手而归,也是,膳房根本就不可能给一个不受宠的主子准备糕点。不过薛婉凝只是要支开抱香罢了,有没有桂花糕她并不在意,抱香吶吶的回了话,薛婉凝听了也不恼,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薛婉凝没想到自己心里念叨的机会,来的竟是这么的快。这些时日的修养,薛婉凝已是能下地正常行走,只是走的时间不宜过久,除此以外,便是偶有咳症,倒像是天气渐凉,染了风寒,不过薛婉凝知道并不是如此,抱香给的汤药毒添的很轻微,等脚伤都养的差不多了,系统才让自己假意咳嗽。 这日里,薛婉凝依旧靠在软榻上看书,却不想荣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带着个小丫鬟进了幽碧居,陈嬷嬷是府上的老人,行事一板一眼极重规矩,便是来见这冒牌大小姐,也不曾怠慢分毫。 抱香小心的来到大小姐身边,轻唤一声:“小姐,陈嬷嬷来了,正候在院子里呢。” 薛婉凝放下手中的书,从软榻上坐起,“还不快将陈嬷嬷迎进来。” 抱香福身,“是,小姐。” 薛婉凝并不急着起身,等见着陈嬷嬷和她身后的丫鬟后,才起身上前,笑道:“今儿吹的什么风,竟将嬷嬷给吹来了。” 陈嬷嬷俯身行礼,一板一眼道:“大小姐说笑了,老奴是奉夫人的命,给大小姐送些衣裳首饰,夫人知这些日子,大小姐因受伤,一直闷在屋里。刚巧神武将军府送来拜帖,邀夫人和二小姐明日去将军府赏菊,夫人心里挂念着大小姐,便让老奴来通传一声,请您明日一同前去。” 薛婉凝看了眼陈嬷嬷身后丫鬟手里端的衣裳首饰,无一不是难得的珍品,忙堆起笑,“有劳嬷嬷了,嬷嬷先吃口茶,我如今行动不便,一会还有劳嬷嬷替我谢过母亲。” 陈嬷嬷退后半步,“这茶老奴就不吃了,老奴还有事先行一步,大小姐的谢老奴一定带到。”说完,睨了身后丫鬟一眼,那丫鬟上前将衣物放置于桌面,陈嬷嬷见任务完成,朝大小姐行了一礼,带着丫鬟便离了屋,从头到尾虽冷淡,但礼数全乎,找不到半点错处,薛婉凝伸手转了转手中的戒指,挑眉歇了找茬的心思。
第30页 赏菊宴 陈嬷嬷一走,抱香便看着桌上的衣裳直了眼,竭力忍着手痒没敢摸,嘴上喃喃,“小姐,夫人对您可真好,这么漂亮的衣裳,还有那首饰,奴可都是第一次见。” 薛婉凝瞅了眼眼里只有衣物根本没有主子的抱香,就这些便迷了眼,怕是荣夫人只要轻许好处,抱香便能将自己卖的连裤衩都不剩。 薛婉凝如今可没心思在这衣物上,她更关心的是陈嬷嬷口中的神武将军府,自己记得直到太子倒台后,薛二小姐才攀上了神武将军府的门槛,而且还是靠爬了将军府庶子的床,才得以残喘。而现如今薛二小姐连太子侧妃都没当上,这神武将军府怎么会给薛府下邀帖,要知道这太子和这将军府可是一向不对盘的。 薛婉凝想不明白,自己这大小姐已是异数,难不成这原着早已改的面目全非,而自己却不知,这可不妙,薛婉凝赶紧唤出系统:“系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记茬了?” 系统:“按原着所写,神武将军府确有一场赏菊宴,当时是将军府的长子祁子璟在关外与突厥大胜归来后,举行的大型相亲宴,基本上各家各府凡有适龄未婚女子的都下了帖,只不过最终祁子璟一个都没瞧上,而薛二小姐相中的是太子,自然也只是走个过场,这事在书里戏份不多,也就提了一笔。” 薛婉凝听后,长出一口气,还是系统记性好,哪像自己,刚看过便忘了个七七八八。既然知道,薛府只是走个过场,薛婉凝倒是放下心来,只是那过分贵重的首饰物件,还是让她心头隐隐不安。 该来的还是得来,薛婉凝一夜没睡好,连带着妆都画浓了些来遮掩,这荣夫人果然有心,薛婉凝收拾完在镜前照了又照,一旁的抱香忍不住吸了吸唇角的口水,“小姐,你可真好看。”再好的词彙抱香也想不出来,只觉得自家小姐穿上这身行头,比那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薛二小姐,还要美的不可方物。 薛婉凝端坐绣凳之上,荣夫人遣了丫鬟到院前来催,抱香赶紧扶起大小姐出了屋子。等到了薛府门口,马车早已候着,马车旁伺候随行的丫鬟打起车帘,薛婉凝便上了马车,等见着车里坐的荣夫人和便宜妹妹后,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今日受的是神武将军府的邀,就算便宜妹妹早已心有所属,但也断不会失礼于人前,可如今这京城第一美人只着牙白色蝴蝶纹织金锦绫裙,发间更是只戴一云纹挂珠簪,虽说通身上下挑不出什么错处,可却太过素净,今日这般花团锦簇,美人如云,只怕便宜妹妹一出场便会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薛婉凝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碧玺香珠手串,只这一物便可将便宜妹妹通身首饰比下,这到底是何意图?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神武将军位高权重,官居一品,所在府邸更是当今圣上亲自挑选,天子近旁,离那广运门不过咫尺距离,在赐府的同时圣上还下令,若有紧急军务,神武将军可手持半块兵符,直接从广运门而入,不必通传。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殊荣,可见圣上对神武将军那是信任有加。 荣夫人以帕掩唇,轻咳一声,薛婉凝顿时正襟危坐,收回思绪,暗道一声来了。 荣夫人见薛婉凝端正坐着,低眉垂目,说不出的温顺乖巧,荣夫人也不想气氛过于紧张,刻意柔和了眉眼,“凝儿啊,这神武将军府可是好地方,天子近臣,战功赫赫,圣上的恩赐如流水般入府,何等风光,何等荣宠,而将军府的大公子也到了适婚年龄,若是能嫁进将军府,荣华富贵,那可是人人称羡吶。” 薛婉凝不语,这系统说的没错,看样子今日还真是出相亲宴。薛婉凝看着自己这身行头,这荣夫人该不会打的自己的主意吧,她怎么就敢肯定那大公子就会看的上我呢?薛老爷不过才四品,除非是那大公子眼瞎,不对,就算大公子眼瞎,可将军夫人眼不瞎啊,她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四品官的女儿为妻。 荣夫人见薛婉凝沉默,浅笑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薛婉凝老实摇头,“女儿不知,还请母亲示下。” 荣夫人与她女儿对视一眼,接着道:“说来也巧,将军府的安夫人年前与琴儿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见琴儿温婉便欲讨要给她长子做儿媳。但琴儿年纪尚轻,再加上你这个做姐姐的尚未婚配,她一个做妹妹的自是不能逾越过去。可老爷不过四品官,安夫人发话,老爷岂敢不从,便惦念着你如今也十六了,这婚事与琴儿是早,与你却是刚好。你在薛府这段时日,才情,容貌皆是有目共睹,我想若是安夫人见了你,也必会欢喜。” 薛婉凝暗戳戳抽抽嘴角,这家人该不会都是傻的吧,安夫人都发话了,还敢找人代嫁,这是觉得荣国公府可以和将军府抗衡了,还是便宜妹妹嫁太子已经板上钉钉了?胆子也忒大了些,不过不好意思,这事肯定不能答应,我还要我这条小命呢! 薛婉凝轻启檀口,“母亲,只怕这事不妥。安夫人相中的是妹妹,如今母亲却贸贸然将女儿送去,必定会招徕安夫人的不满,若是安夫人在神武将军耳边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惹怒了神武将军,到时参上爹爹一本,只怕倒霉的还是薛府。” 这回接口的是薛婉琴,“姐姐,莫怕。安夫人不过与我一面之缘,先不论她是否还认的出我,光今日我这素净的打扮,必衬托的姐姐于众人中脱颖而出。再加之安夫人当初不过说要迎娶薛府嫡女,而如今姐姐可是薛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迎娶姐姐也是理所当然。”
第31页 薛婉凝蹙眉,“可是我听闻做这等人家的媳妇,哪个不是知书达理,可我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学的一团糟,如何嫁入将军府?” 说到这,薛婉琴笑了,“原来姐姐在担心这个,你大可放心,今日这赏菊宴,多半就为安夫人考较各家小姐学识所准备,等会若碰见什么难题,自有妹妹助你,必叫安夫人满意。待日后你嫁入将军府就更不必担忧了,听说大将军长子不喜文墨,成日里就爱到处戏耍,到时姐姐日日陪他玩耍,他自然不会为难与你。等再过上个两三年,姐姐生下个一儿半女,在将军府里还有谁敢为难姐姐。” 薛婉凝冷笑,看样子这是有备而来,摆明了不给自己反驳的机会。只是这将军府的长子,怎么听上去怪怪的。明明是个少年英豪,不过弱冠之年,便承袭他父亲之名,人称小神武将军,这次更是立下战功,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若非打仗耽误了年纪,安夫人也不会安排这赏菊宴,可怎么到薛婉琴嘴里,却成了个终日无所事事,整日斗蛐遛鸟的纨绔公子哥了? 薛婉凝忍不住敲系统,“系统,你说我是不是穿错书了?” 系统:“这不可能,在宿主您之前,我们早已组织过无数次穿越事件,无一差错。” 薛婉凝奇了,“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将军府的大公子是怎么回事?” 系统:“您说祁子璟啊……容我再好好查查……好好查查……”说着说着便没了声,任凭薛婉凝怎么叫唤都不出来。 薛婉凝拼命忍住磨后槽牙的冲动,只听薛婉琴突然问了一句,“姐姐,意下如何?” 薛婉凝茫然,不如何,自己都没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抬眼瞥了不知何时收了笑意的荣夫人一眼,只怕自己现在敢说一个不字,她们就会在马车里杀人灭口,薛婉凝忙抿了个笑,“此事,但凭母亲做主。” 话音一落,荣夫人和薛婉琴一起露出满意的神色。只有薛婉凝在心里忿忿,该死的系统,若是可以,看我不揍死你! 接下来便一路无话,马车行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停,不一会便有丫鬟挑起了门帘,薛婉凝先一步出了马车,抱香立于马车旁将她搀扶住,等荣夫人下了车后,薛婉凝打量了周围随行的丫鬟一眼,这才发现,平日里跟在荣夫人身旁的六安,今日竟不在,换了一个面生的丫鬟。看样子六安是打算今日行事了,也是家中唯一可能碍事的母老虎不在,而薛老爷因府上梧桐的事,惹得最近仕途并不愉快,已有好几日未在扶云居歇下,这空虚寂寞之际,若是有一红颜知己在一侧红袖添香,那该是多大的幸事。 薛婉凝的心情总算好了些,抬脚跟在荣夫人身后进了将军府。将军府自不是一个小小的薛府比的上的,便是那接引的丫鬟身上所着的轻纱也和薛婉凝平日里穿的差不离,几人穿过回廊,尚未行至花园,便已听的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薛婉凝怂了怂鼻,是菊香,如今这时节已过了菊花盛开之际,这赏菊宴,薛婉凝一直以为不过是安夫人相亲用的藉口,并不指望能见到多少菊花,没想到,这将军府的花匠还有这般本事,竟能将花期延长至今,实是不简单。 安夫人登场 园中早已有不少家眷云集,而做为主人家的安夫人还尚未出席。荣夫人一出现,便有其他府上相熟的夫人上前搭话,“这不是荣夫人嘛,好久不见,今日可是带着您女儿一块来的?”说着便往荣夫人身后张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端的俏丽大方,比那薛家小姐还要明艷动人,“这位是?”那夫人脸上的诧异拿捏的恰到好处。 荣夫人一笑,“这是家中长女,她娘亲病故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一直在老家静养,如今养好了身子,也到了适婚年龄,老爷思女心切,便将这孩子接了回来,想给她谋份好亲事。可巧了安夫人宴请,我便将她带来,熟络熟络。” 那夫人目光一直落在薛婉凝脸上,荣夫人这话的意思她当然听的明白,只可怜了这孩子的好容貌,也就荣夫人见识短,若是在她这儿,这等容貌气度,好好栽培一番,再往宫里一送,这加官晋爵还不是易如反掌。只可惜自己的女儿看上去也不差,可和人家一比,就矮了一头,怕是无缘进这将军府了。 荣夫人见周围不少夫人小姐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后,便侧身对薛婉琴道:“琴儿,你姐姐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场面,难免拘束,我这还有事,你带她去四处走走。” 薛婉琴笑着福了福身,“是,母亲。”便亲亲热热的牵起薛婉凝的手,柔柔道:“姐姐,且随我来。” 薛婉凝点头,辞过荣夫人,随薛婉琴往小姐聚集的小凉亭行去。 凉亭里围坐着不少人,或依或靠,还有小姐拿了零嘴往池子里餵锦鲤。薛婉琴走在前头,抬步刚上台阶,便笑着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般热闹,也不将我带上。” 薛婉琴说着踏进凉亭,立马就有相熟的小姐迎了上来,“正说着池子里那蠢鱼呢,光知道吃,也不怕涨坏肚子。” 薛婉琴相熟的小姐,自然家中长辈官阶都不高,薛婉琴又一向以嫡女自居,自是不愿与庶女往来,故而凉亭里小憩的多为四、五品官家的小姐。只是这安夫人相看儿媳怎么专挑低官阶人家的小姐,何时神武将军府已沦落到此地步?薛婉凝步入凉亭,目光远眺,这偌大的后花园根本望不到尽头,处处繁华似锦,毫无半点潦倒的气息,这只能说明一点,将军府的长子决不像原本书中所着的那样少年成名,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否则这里哪容得这些小姐放肆。
第32页 “这位是?” 薛婉琴侧身,“这是我姐姐,原先一直在老家住着,前两日刚回来。” 薛婉凝眸中含笑,短短三字算是自我介绍,“薛婉凝。” 对面身穿樱草色滚边印花雨丝缎的官家小姐,露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亲切,也不显得太过疏离,“这是中书侍郎府的二小姐,名唤陆莘莘,那是大理寺少卿府的三小姐,名唤许思馨……”薛婉琴将她的好友一一介绍给薛婉凝。 等介绍完毕,陆莘莘便将薛婉琴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今日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也来了,偏还穿的如此素净,可不像你平日的作派。” 薛婉琴拍了拍陆莘莘的手背安抚道:“我今日本是不来了的,可你也瞧见了,我这还带着个姐姐呢,她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可不得我陪着嘛。” 陆莘莘斜眼瞧了瞧薛婉凝,“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可听说那人是个傻的,你这姐姐也愿意?” 薛婉琴轻蔑的一瞥,“不愿意?不愿意便回老家呆着去,我可不信感受过京中的荣华富贵,她还捨得回去过她清贫的苦日子。” 陆莘莘掩唇一笑,“若她真愿,也算办了件好事,这里的小姐有哪个不是碍于安夫人的面子,被家中长辈逼的,不得不来凑这一回热闹,个个都提心弔胆,生怕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去,如今有你这话,我们的心可算是落了肚了。” 陆莘莘娇笑着转过身,拍了拍手,“我说姐妹们,还不快来见见这薛府的大小姐,瞧瞧这脸蛋生的多标准,和祁公子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坐的各府小姐都不蠢,这话什么意思若还不明白,再看看薛婉凝的打扮也该明白了,顿时原先并不熟识的小姐纷纷上前,将薛婉凝拉了过去,按在凉亭内休憩用的石凳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拉起了家常,连石桌上放着垫腹的糕点也尽数塞进了薛婉凝的嘴里。 凉亭里的气氛一改方才的沉闷,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说了几句闲话打趣,几个性子跳脱的小姐,更是不顾形象大笑出声。薛婉凝也跟着笑了笑,也难为这些深闺小姐了,说说是嫡女,可如今看来比那些没啥存在感,不过是府里用来笼络人心,巴结上司的庶女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是安夫人的一张贴,这几个家中地位不高的嫡女便被自己的爹娘巴巴的送来,明知这是个火坑,也不顾一切的往下跳,说白了,还不是看中这将军府的名誉地位。 正当各府小姐兴致勃勃的交谈之际,一个身着浅色长裙的丫鬟,急步上了凉亭,对着众人先一福身,再躬身低头道:“各府小姐,赏菊宴就要开始了,还请各位小姐随奴入席。” 在座各府小姐多为四、五品的官宦之家,但因薛府还靠着荣国公府,便隐隐高人一等,丫鬟传完话后,众人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薛婉琴笑着上前一步,“是我们失礼了,将军府光这凉亭里摆放的菊便如此名贵,想必花厅里的菊更是稀世珍宝。”薛婉琴拉过薛婉凝的手,“姐姐,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吧。” 没等薛婉凝点头,她便被薛婉琴拉至了最前头,紧跟在那引路的丫鬟身后,身后是那各府小姐。及至花厅,各府主母都已落座,其中属荣夫人最靠近主人席,薛婉琴见到荣夫人立马松开了拉着薛婉凝的手,一下坐在荣夫人的下手位,薛婉凝微踟蹰,按理自己也该和便宜妹妹一样,坐在荣夫人的下手,□□夫人却只在下手处留了一个席位,如今被薛婉琴占了去。而荣夫人的上手本不该有席位空出,如今却多了一个,荣夫人的意图显而易见。 薛婉凝余光瞥到各府小姐均已落座,荣夫人似是没察觉这座次的问题,只端坐于桌后,薛婉凝无法,咬咬牙只得在荣夫人的上手处坐下。这上手有好有坏,好的是离安夫人最近,自己盛装的打扮,必会吸引她的注意,坏的是,安夫人注意到了,也必会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不只是自己失礼,连带着失礼的可是整个薛府。不过荣夫人即捨得这脸面,那自己也没什么捨不得的。 薛婉凝落座没多久,就听宴席尾端传来嘈杂之声,很快一个仪态端庄的妇人扶着一侧丫鬟的手,入了宴,这想必就是安夫人了。待行至薛婉凝身边,安夫人不易察觉的顿了顿,余光从薛婉凝低垂的面颊扫过,不发一言,抬腿便入了席,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待安夫人坐定后,“诸位,今日全是我一时兴起,看这菊开甚美,才特意在花厅办这赏菊宴,今日各位无须拘礼,权当家宴。” 安夫人说的客气,可在场的各位夫人却不敢真的放松下来,不过面上带着适宜的笑,低头应是。等安夫人身侧丫鬟得到安夫人示意后,高声一喊:“开席。”便有丫鬟如流水穿梭而入,一盘盘与菊相关的宴食送至席上,或以菊为料,或以菊为形,或以菊为名。在场的无不大开眼界,这将军府果然非比寻常,一餐一食俱可与皇室相媲美,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端的是绝佳的享受。 薛婉凝也不由感嘆,将军府果然不一般,自己若瞧的没错,那个一向视身材如生命的便宜妹妹,每餐不过只食至五分,今日摆在她面前那菜已经少了大半,若不是荣夫人偷偷递的眼刀子,自己的便宜妹妹便要真失礼于人前了。
第33页 薛婉凝先前在凉亭里时,多食了几块菊花糕,腹中早已饱至六分,此时便是再美味可口的佳肴也吃不了多少,只粗粗动了几筷,便放下筷子,反倒成了席间第一个停箸的小姐。她方停箸,便感到自己上方一道视线极快的扫过,被这无形的一吓,立马坐直了身子,端上自己做好的姿态。 也不是薛婉凝想如此,而是那视线让她想起自己读书二十载,每每欲和同桌谈笑风生时,总会在教室后排出现的来自班主任的死亡凝视,这早已成了薛婉凝的条件反射,以最快的速度摆上最好的姿态,不让人觉察出破绽。 加之安夫人的主席本就在众人之上,从安夫人的角度看,和班主任从讲台上往下看一样,那是一览无遗,有任何不得体的小动作都逃不出她的法眼。薛婉凝心里苦啊,自己如今不是女主,又被荣夫人刻意安排的座次摆了一道,用膳的时候,自己便发现安夫人暗自观察了各府小姐,唯独薛府瞧也不瞧一眼,可见安夫人对薛府算是彻底恼了。不过细细想来,薛婉凝倒是想清楚了一件事。 装疯卖傻祁子璟 荣夫人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入将军府,便要自己代嫁,若今日安夫人瞧自己不顺眼,不想要自己这个儿媳,只怕回薛府后等待自己的便是死路一条。而将军府的长公子,便是猜也猜的出来,定是有问题,这才惹的各府小姐都不愿嫁与他,可迫于无奈不得不来,但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长公子对自己而言,却不失为最好的脱离薛府控制,摆脱自己命运的选择。 一个名存实亡的长公子,总比两个心怀鬼胎的深闺毒妇要好对付的多,后院那些腌臜事,自己听的见的还少吗?! 这是自安夫人入席以来,第一次正眼观察薛婉凝,结果如何薛婉凝不得而知,只知道当安夫人停箸的时候,还在动筷的几位小姐已经在第一时间淘汰了,而菜餚动的比安夫人多的小姐,只怕也入不了安夫人的眼。 丫鬟撤去餐盘后不久,上了些新鲜时令的水果,更有舞姿优美的舞娘入宴献舞,薛婉凝欣赏不来这等古典艺术,趁着众人沉醉其中之时,暗自观察安夫人。果不其然,有一丫鬟从众人身后悄悄快步行至安夫人身侧,得安夫人点头后,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薛婉凝再次感到安夫人凝视的目光,待那丫鬟退下时,薛婉凝故意将身子往后弯了弯,鼻尖微耸,一股淡淡的炊火之气混杂在一片花香中,那丫鬟定是去查看了各府小姐的用膳情况才会染的这一身炊火气,薛婉凝斜睨了一眼正沉醉舞姿不可自拔的便宜妹妹,自己可记得清清楚楚这席上薛婉琴吃的只多不少,如今只怕薛婉琴已如愿落选。 安夫人这头热热闹闹的办着赏菊宴,今日的前院也一样的热闹,神武将军府的次子前不久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圣上龙心大悦,不仅赏金万两,更是封祁子泽为明威将军,官拜从四品,那是何等威风,何等荣光。世人皆道将军府的长子是个不中用的,但次子却颇具乃夫之风,将来将军府世子之位,怕是要由次子继承了。 前些日子,祁子泽刚回府的时候,身受重伤,一直在府中修养,近日身子日渐康健,借恭贺为由的官宦陆续来了将军府,盼着能和这新晋权贵结交一二。今日里来的这位更是非比寻常,太子于未时初,命人备了厚礼亲自到了将军府为祁子泽道贺。 此时祁子泽房内,他正与世人口中那个不中用的祁子璟密谈,“大哥,若非你飞鸽传书送来那计,只怕弟弟身上就不是这一道伤疤了。”祁子泽由亲信小厮上完伤药,将里衣合拢,口中尽是感慨。 祁子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你呀,太过急躁,穷寇莫追的道理,别说你忘了,若不是你将那阿史那思力追狠了,他也不至给你这刀,好在那会有韩漳跟着,他才没功夫和你缠斗。” 祁子泽套上外衫,行至祁子璟对面,“大哥,我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你有如此才干,为何要装疯卖傻?明明你比我更适合做这府里的世子,凭你我兄弟二人的情意,若哥哥你当了世子,弟弟我绝对鼎力相持。”祁子泽一脸正色,坦坦荡荡如其父般磊落。 祁子璟手中茶盏轻转,耳边恍惚是一个妇人诛心之声,“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霸占了我儿的世子之位,我儿何至于抑郁成疾,不治而亡!你将我儿还给我!”字字锥心,声声泣血,那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安夫人。 幼时的自己不懂事,不明白为何母亲总是不乐意多看自己一眼,倒是尤为偏爱自己的胞弟,为讨母亲欢心,自己自读书起,便事事刻苦,样样用功,不及弱冠便已多次随父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可自己越努力,母亲却越不喜,待自己被钦定为神武将军府世子后,母亲索性避而不见,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恨意,那时的自己怎么都不明白,为何同是一母所出,母亲却如此偏爱幼弟,这个答案直至死前方才知晓,祁子璟不禁抬头看了眼与父亲有着六七分相像的弟弟的脸,自己是真傻,自己和弟弟面容无半分相似之处,更别提爹娘了,如今得苍天垂怜,重得在世间走一遭,可不得将上辈子强占的还与你嘛。 祁子璟笑着伸手拍了拍祁子泽的肩,“世子之位是你应得的,莫要妄自菲薄,我还是喜欢做一个闲散公子,到时弟弟可得多关照你哥哥我哦。”
第34页 这劝诫的话祁子泽也不知说了多少回,只是这哥哥没一回听进去的,这次也一样,祁子泽哀嘆一声,知哥哥固执不再多劝,复又想起了什么,忽咧嘴一笑,一手勾于祁子璟肩上,俯身调侃,“哥哥可知今日是何等日子?” 祁子璟回忆半晌,不解问道:“何日?” 祁子泽一阵坏笑,见哥哥面露不耐之色才正色道:“今日母亲在花厅开设赏菊宴,诚邀各府未出阁小姐,家中未娶妻之人无非你我。母亲断不可能给父亲纳妾,而长幼有序,哥哥未娶,弟弟自然不能越过哥哥,故而这赏菊宴,怕是很快就有丫鬟来传母亲的话,让哥哥你前去陪同了。”祁子泽恨不得也跟着去凑个热闹,看看哥哥的洋相,也不知哪家小姐能入了哥哥的眼,看到时哥哥还怎么装,他可不信若真碰上心仪之人,自己这哥哥还按耐的住继续装疯卖傻。 祁子璟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差点就忘了,前世里母亲就来过这么一出,只是那时自己志不在此,统统都给拒了。这回也不知是听了何人的谗言,竟信起了沖喜一说,连支会也不支会一声,便给各家各府下了帖子,自己如今是个傻的,何苦耽误了别人家的好女儿,只怕自己等会不得不再演上一出了。 祁子璟看了尚在幸灾乐祸的祁子泽一眼,操起一旁的摺扇就是一打,“还愣着干什么,快想想法子救你哥才是!” 祁子泽避让不及,被打了个正着,自家哥哥没用力,倒也不疼,知道哥哥素来心疼自己,忍不住调笑,“我可是日盼夜盼来个嫂嫂,如今母亲正在相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祁子璟一挽衣袖,“好啊你,胆肥了,行,你若不帮我也行,我知那齐相家的小女儿对你那可是一见倾心,不如让哥哥我做个顺水人情,全了你俩的好事,你看如何?” 祁子泽一听,慌了神,齐相是谁?当朝宰相,为人迂腐,那小女儿更是老来得女,是他的掌中宝,放在心尖尖上的,宠的是飞扬跋扈,无法无天,这京城里一半的祸事都是他女儿闯的,若娶了这等女子回家,只怕这将军府的顶都得被她掀了去。祁子泽连连摆手讨饶,“别,别,哥,我帮你便是,到时你只需一个眼神,弟弟定会帮你办的妥妥贴贴。” 这边祁子璟还欲再说些,门外便传来敲门声,祁子璟止了话,挑眉看向祁子泽。只见祁子泽,将身形站正,话音一沉,杀伐之气渐升,“何事?”短短二字,就吓的候于房外的小厮心神一抖,立时躬身小心回话:“二公子,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探视,老爷命奴前来知会一声。”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门外小厮赶紧应“是。”急急便离,走之后还不忘擦去额头的虚汗,到底是杀伐果决的将军,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足以震慑人心。 祁子璟静心辨认,等确认小厮确实走后,才转身打开了屋后的窗,“既然你这还有贵客,那我便不留了,先走一步,应许过我的事可别忘了。” 祁子泽正了正衣冠,“忘不了,忘不了,等我应付完太子,立马来花厅与你会和。” 得到满意的答覆后,祁子璟抬腿一跳便离了屋子。等祁子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内后,祁子泽才叫上自己的亲信小厮,“我们走。” 要说祁子泽打了胜仗,举国上下也就数太子殿下心情郁卒,东宫的琉璃灯盏也不知换了几许,每每是刚换上新的,下一刻便被盛怒的太子殿下摔个粉碎。偏偏心中再是不喜,面上的功夫也的顾,不仅得顾,还得好好的顾。这不,太子命人备下厚礼,亲自上门道贺。心中万分希望,祁子泽这个少年将才,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可也知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那日班师回朝,京城数万子民都看在眼里,祁子泽不过脸色略显苍白,面容略带疲惫,骑马进京于平时无异。 在前往将军府的马车里,太子气的牙痒痒,暗中咒骂了突厥那个没用的思力好几回。明明说是已将祁子泽包围,除身边两千精兵,再无援兵相助。将祁子泽困死于运城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届时就能一举削弱将军府的势力,也不知祁子泽打哪里来的本事,都困守了五日了,偏偏来了一波马贼相帮,呸,什么马贼都是藉口,那马贼个个兵强马壮,训练有素,比这京兵只强不弱,竟生生破了思力的围困之局,还杀了思力一个措手不及。 六么 不说思力的士兵损失有多少,光是自己暗中填补给思力的粮饷,便耗上了自己宫中半数的存银,偏还是这等结果,让人如何不气。太子将手中的佛串按的咯吱咯吱响,还有自己那皇弟,趁着机会到处揪自己的错处,自己偷偷贩卖的私盐船队,已经被扣了好几艘,连带着父皇也起了疑,前日尚书令章老,上书告老还乡,自己特意递了摺子上去,想让自己的人填了这一空缺,若是以往,父皇根本不会驳了自己,如今不只驳了不说,还批了皇弟的摺子,难不成父皇打算日后让皇弟执掌天下吗?! 太子萧承治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想法怕是错不了,保不齐父皇正想废了自己,毕竟自己的母亲虽然贵为皇后,可也不过是一个失了恩宠的继后,远不及皇弟的生母贤妃得宠,若不是碍于自己占嫡占长,如今这朝堂之上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第35页 萧承治手中佛串转的飞快,可依旧难平心中之愤,见马车内放置的茶盏,伸手抓过,仰头便是一口,茶水是刚出宫时备下的,如今已有些凉,萧承治一入口,便觉满腹不痛快,当即尽数将茶水喷出,长袖一抚,马车内顿时一片碎裂之声。 马车前坐着的太监一僵,也不知太子缘何发这无名火,但面色随即一苦,连含着唾沫的舌苔都泛起了层层苦涩,只听马车内一声暴怒,“还不快滚进来!”那太监急慌慌的掀开门帘,顾不得一地的碎瓷片,双掌撑于其上俯身跪地。 太子萧承治的火气尚未消退,再一见终日侍奉于自己身前的太监柴玉,那胆怯的打颤的小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身为太子随侍,只会熘须拍马,身上没半点总管的气度,难怪连那药罐子皇弟也敢欺上头来。萧承治气急抬脚踹去,柴玉承受不住,摔在地上,手掌被碎瓷片划出了一大口,在马车里留下斑斑血痕,柴玉知道太子的脾气,越是喊疼他便折磨的越起劲,柴玉忍着手掌处传来的钻心的痛,重新俯身跪地,还用广袖将自己手上的伤口掩去。 萧承治一脚下去,气消了大半,见柴玉不敢吭声的跪地,一旁还有些许血迹,抬手将身边的小几拍的啪啪响,“今日这马车里的茶水是谁准备的?” 柴玉知道这是太子在找一个发泄口,近日天气转凉,放置于马车中的茶水也比往日凉的快,但还没到马车里供碳的日子,除了出门时尽量将壶里的茶水烧热些,并无其他办法,若换做平日,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可今日太子正在气头上,那便是怎么做都不对了。 这茶水与平日无异,由茶水间的太监烧好,再由柴玉亲自放进马车,可自己自然不能按实回禀太子,柴玉能做这东宫的管事太监,没几分本事如何做的稳,加之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当然知道太子如今最想要的可不是什么据实相告,而是宣洩。柴玉缩着身子,尖起嗓子,“回禀太子殿下,近日东宫里新入了批太监,定是小太监不懂事毛手毛脚,等奴回去了必定严惩。” 萧承治冷哼一声,“严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有何用!杖毙,听懂了吗?杖毙!” 柴玉一缩脖子,“遵命,太子殿下。” 萧承治不耐的看了眼依旧俯于地面的柴玉,紧锁的眉从进马车起就没松开过,“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干净!” 柴玉:“是,是。”此刻的他也顾不得受伤的手掌,快速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躬身出了马车,这才腾出空来,从怀中掏出常备的伤药,涂于伤口处,至于包扎可是万万不敢的,若被外人瞧见太子随侍手上受伤,指不定认为太子殿下有多暴虐,到时吃苦的还是自己。柴玉上完药,掌心向上,等血迹干涸。 幸好,太子殿下经此一事,之后的路上倒是消停了,等到了神武将军府,更是一改脸上的阴郁之色,面上一片赤诚,看上去倒像是诚心诚意来道贺的。 且说花厅内,舞乐表演正值高潮,在场众人皆沉醉,独独薛婉凝一人神游天外。安夫人唤过身旁的丫鬟笼烟,低声吩咐两句后,笼烟一福身,便从众人身后离去,安夫人神情自若,倒看不出是嘱咐笼烟去干何事。 钟鼓声渐消,舞女最后的旋转收尾,伏跪于地。安夫人唇角含笑,状似满意的点头,“赏。”自有丫鬟捧过放满银锭的托盘,交到领头的舞娘手里。一众舞者无不感恩戴德,好好恭维了一番,再由丫鬟带她们离席。 暖场表演结束,接下来就是正题了,安夫人吃了口茶道:“我听说各府小姐都是极出色的人物,平常只闻其名,但并不能得见,今日难得小聚,不如施展一二助助兴,也算给我掌掌眼。”安夫人说的委婉,但众人皆知,虽说给不中用的长子相看,可为人父母皆如此,自己的儿子可以不中用,但自己的儿媳却必须是顶好的。 各府小姐都有自己的算计,安夫人说的那些夸耀的场面话,没人会当真,但如果可以既不用嫁给一个傻子,又可以得安夫人一句好,这可是各府小姐梦寐以求的。毕竟安夫人的一句好,还是极有分量,这对以后选夫家也大有益处。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媒婆可都是三寸不烂之舌,这安夫人的一句好,到了她们嘴里那就是百句千句的好,还怕找不到好夫家? 机会对这些四、五品官宦之家的小姐来说,仅此一次,能不能把握就看她们的表现了。蠢蠢欲动的小姐,立马就有人按耐不住做了第一人,正是那中书侍郎府的二小姐,陆莘莘。只见她大大方方的上前,对着安夫人盈盈一福,“小女陆莘莘,借这菊花宴特献上一曲《六么》。” 安夫人含笑点头后,舞乐声起,陆莘莘今日穿的本就飘逸,很适合《六么》这支绿腰软舞,舞曲节奏由慢转快,陆莘莘的舞步也跟着一同快了起来,越快越显得轻盈柔美,比适才的舞娘还要更胜一筹,虽只是四品官家嫡女,但光这手已是盖过了不少一、二品官家之女,可见陆莘莘在舞乐一道上很是下了番功夫,其中的艰辛可见一斑。 一曲毕,陆莘莘小口匀着气,这舞着实累人,要做到即跟上逐渐加快的节奏,又展现曼妙的身段,没个四、五年浸淫其中,根本就做不到。而陆莘莘习舞乐至今已有九个年头,这一曲《六么》更是花了整整四个月苦练,才有了今日的成就。陆莘莘垂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今日自己这番表现,终该当的安夫人一声好了吧。
第36页 安夫人不负她的希望,点了点头夸道:“真是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啊。赏。”这下赏的自然不是银钱,而是一只嵌花茉莉金步摇,不管是做工还是成色都非凡品。陆莘莘接过,一福身,“多谢安夫人。” 安夫人颔首,话锋一转,“不过,官家女子,不可过分经营小道,这舞乐本为品鑑之用,只需会品,无须专精,若将心思浪费在此间,可不就本末倒置了嘛。”这话乍一听便知,安夫人不满陆莘莘过分专营舞乐一道,毕竟她要的是一个懂品鑑之道即可的儿媳,而不是一个舞姿超越舞娘的舞姬。 安夫人的一句话,就将陆莘莘九年的努力否定个彻底,陆莘莘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安分受教的模样,福身称“是。”等她回了席,她那微微泛红的眼眶,无一不在说明,她的算计落了空,不但在安夫人这里讨不到好,连带着还被驳了一顿,只怕回府后要好好闭门思过上一段时日,而她下了苦心练习的舞乐,在安夫人口中也成了一钱不值的小道,怕是从此之后就得荒废了。 有了陆莘莘打头阵,后面几个小姐倒是规矩的多,即不敢表演的太过出挑,也不敢太过敷衍,到都显得平庸不已。直到薛婉琴上场,薛婉琴众所周知是京城第一美人,既然是第一美人那就不能表现的太过平庸,可若是太出挑,只怕这儿媳她是当定了。安夫人当初给各府下帖子,也是安了这么一个心,输给京城第一美人,说出去也不至太过难堪。只可惜荣夫人今日除了自己的女儿还带了薛婉凝来,更将薛婉凝安排在离安夫人最近的席位,这安的什么心思,安夫人一看便知,当下对薛婉琴也没了什么好印象,此时见她出场,脑子里只想着一会该如何下下薛婉琴的脸面,也让她知道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薛婉琴敢当的,她安夫人便敢收的。 薛婉琴选择作画,画这一道耗时较长,丫鬟抬上画案后,薛婉琴凝神聚气,抬笔便画,端看她的姿势便可猜出此画必定不差,安夫人的脸色却有些臭,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更喜欢薛婉琴像先前那几位小姐一样,表现的平庸些,可以让她藉机讽刺一番,可惜薛婉琴并不打算给安夫人这个机会。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正当薛婉琴屏气凝神作画之际,一个身着玄青色云锦长袍,腰佩月白色连勾银带的男子突然闯入花厅,也不顾周围譁然的女眷,直直的沖向安夫人身边,行至薛婉琴身边时,无意间撞了她的手肘,薛婉琴笔下好好一副美人戏菊图,就这么生生给毁了。偏他不自知,还将头倚在安夫人肩上,嘴里含糊的嚷着:“娘,娘,她们说你这有好看的姐姐,以后可以陪我一起玩蛐蛐。”追赶祁子璟而来的丫鬟根本跑不过祁子璟,见祁子璟已到了安夫人身侧,赶紧止了脚步,对着安夫人福身,待安夫人挥手后,方才退下。 这男子的突然出现立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再看他撒娇卖萌的模样,其行为与一个六、七岁的稚童无异,看来他便是将军府里赫赫有名的长公子祁子璟了。 众人在观察祁子璟时,薛婉凝也在打量他,上天赐他一副好容貌,真是皎皎如月光,翩翩美少年,偏那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上还配了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干净的不染半点尘埃,在别人眼中可不就如稚子般无邪,但薛婉凝却不这么想,她是知道祁子璟以往的丰功伟绩的,那可是被誉为战神般的人物,如今莫名其妙成了傻子,要说傻子确实是过分了些,倒是痴儿更像些。 祁子璟如今这模样,若说自己穿错了书,那还说的过去,若自己没穿错书,那只能说明如今的一切都是假象,不过是祁子璟伪装出来的罢了,可他为何要装?除非他知晓前尘往事,知道他自己会命丧关外,而将军府中之人俱不得善终,他在避祸。薛婉凝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那个本该挂在玉佩的地方,自己一直觉得奇怪,当初十二为何会偷自己的玉佩,如今见到祁子璟,倒提供给薛婉凝另外一种可能,也许十二和祁子璟一样,都是重生而来,那么一切的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薛婉凝神色古怪的看着正在对着安夫人撒娇的祁子璟,一个大男人也难为他做出如此举止了。若是薛婉凝只是单纯的佩服祁子璟的演技,那么此时在场上的薛婉琴却是恨透了突然出现的祁子璟,她好好作的美人戏菊图,就被祁子璟这么一撞,全毁了。重新作画已然来不及,若是修改原画,自己已经画完大半,如今画稿上横生出黑色的一抹,想改那是千难万难,至少她如今可没这本事,薛婉琴不由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肘,那里前不久刚受过伤,邓大夫说过,便是伤好之后,也极容易再次脱臼。薛婉琴抬眼偷偷看了看正在上演舐犊情深的安夫人二人,缓缓低头,眼底一片阴郁,为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薛婉琴一咬牙,趁众人将目光投放在祁子璟身上之际,用左手广袖掩住右手手肘,手下一个用力,右手如愿脱臼,薛婉琴这才放松的长出一口气。 席上安夫人正怜爱的看着祁子璟,和前世的厌恶不同,如今更多的是心疼惋惜和愧歉,故而安夫人总想着如何去弥补,这次赏菊宴也不例外,娶妻当娶贤,这娶妻一事非同小可,更何况祁子璟不同于常人,安夫人更想挑个合他心意的,又能照顾他一辈子的儿媳。
第37页 在场的小姐虽大多厌弃祁子璟,可如今一见他那容貌,倒有几个羞怯的低了头,食色,性也。各府小姐正值春心萌动的年岁,难以自持也是自然,婚姻之事,本就由父母做主,与其以后嫁个看起来门当户对的官家少爷,终日疲于后宅那些腌臜事里,倒不如讨好眼前这个傻子,当个将军府少夫人做做,既无腌臜事缠身,等生下个一儿半女,又有将军府的荫庇,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当下就有几个小姐一改颓态,颇是想在安夫人和祁子璟面前再好好表现一番。 做为正主的祁子璟一边假意撒娇,一边打量席间众人,这些小姐除了正呆立场中的薛婉琴外,都是生面孔。也对,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前世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姐自然不屑前来,只是在场的小姐又有几人是真心前来,祁子璟心中嗤笑,只怕都是碍于安夫人的脸面罢了。祁子璟又偷瞄了眼薛婉琴,哼,这女人化成灰他都认识,爬完太子爬他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撞她那下还是轻的,自己一个男子不与她计较,只让她出出洋相,以后羞于入将军府便罢。 祁子璟并不将薛婉琴放在眼里,他如今更在意的是荣夫人身边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姐。这位小姐他前世也见过,确切的说是见过长乐郡主,祁子璟并不觉得自己的母亲能请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长乐郡主,而观她坐于荣夫人身边倒像是和薛婉琴住在同一府邸,这就奇了怪了,在前世并没有听说薛大人还有另一个女儿。 前日里还听弟弟祁子泽提过,那豫亲王千里迢迢上了到摺子,说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长乐郡主,据说圣上还琢磨着让离京多年只为找寻女儿的豫亲王回京之事。如今瞅着怕是豫亲王认错了人,有人先一步取了长乐郡主的信物认了亲,而她这才阴错阳差的入了薛府。这对祁子璟而言就是异数,甚至可能影响到他随后的计划,他从不认为自己能重生,别人就未必不会,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会代替长乐郡主,长乐郡主这个身份实在太过关键,算着时间,离豫亲王回京的时间是越来越近,自己必须想办法将真的长乐郡主带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祁子璟不由多看了薛婉凝两眼,可巧了薛婉凝也正拿无辜的大眼看着他。祁子璟不禁眯了眯眼,这边祁子璟还没什么动作,场中的薛婉琴却惊呼起来,手中画笔跌落于画纸之上,好好的一幅画被毁了个干净。 安夫人神情不变,可话里含了恼意,“何事惊呼?” 薛婉琴左手按于右手手肘,目中隐隐含泪,柳眉微蹙,配上今日一席素装,更显俏丽动人,安夫人看着这不过微微动作便尽显狐媚之姿的薛婉琴,心中一啐,暗暗拍胸,还好已将她摒弃,就这等模样,若娶进府,日后还不得扰的府里不得安宁。 薛婉琴不知安夫人心中所想,忍痛福身,告罪道:“小女无状,只是前日右手受了些伤,如今刚好些,可又被这大公子一撞,怕是旧病复发,失仪之处,还望安夫人见谅。” 席间有小姐受伤,又是被大公子一撞害的,安夫人自然要稍作安慰,“伤的可重?笼烟,快叫太医。”笼烟得令离席。 薛婉琴咬唇,摇头轻嘆:“只是这画,今日怕是作不成了。” 安夫人坐与最前,那被毁的画卷看的一览无遗,可薛婉琴受了伤,以画揪错这招怕是使不得了,只得大度的挥了挥手,“无妨,伤势要紧。” 荣夫人是知晓薛婉琴伤势的,此刻真以为薛婉琴被撞的脱臼,面上焦急之色尽显,看在安夫人眼里到觉得薛婉琴应是真伤,不似作伪,便让薛婉琴先入席,等太医来诊治。 几个丫鬟上台将画案抬下,薛婉琴作画一事草草收场,表演尚在进行中,可台下众小姐一时吃不透祁子璟的喜好,不敢贸然上场,宴间一时冷了下来。反倒是祁子璟似毫不察觉,眼珠子一转,将主意打到了正在当背景板的薛婉凝身上。 只见他三两下跳下台阶,一下蹲在薛婉凝身前,沖薛婉凝讨好的一笑,伸手便拿过薛婉凝身前的葡萄。这葡萄原是西域进贡,因其口感俱佳,深得当时的太后喜爱,便在越国宫中种植,没想到这葡萄极其适应越国水土,长势喜人,口感虽比的得西域,可也是难得的润喉佳品,后在越国境内推广,经过果农几十年努力,如今这入秋的天气,还能吃上葡萄,在如神武将军府这般的人家中,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只是这席上的葡萄是现摘现吃,并没有用水沖洗,若是各府小姐想吃,需先剥皮去籽,一番动作下来,免不得沾湿衣袖,失礼人前,故而虽每席都放有葡萄,可却都无人动之一二。如今这祁子璟全然不顾眼前葡萄是否干净,伸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去。 薛婉凝的动作比祁子璟的还快,就在祁子璟张开嘴巴,准备狂嚼葡萄时,薛婉凝伸手朝着祁子璟握着葡萄的手,就是狠狠一下,“啪”,声音清脆悦耳,整个席上瞬间鸦雀无声,薛婉凝身边的几人更是如看怪物般的盯着她。 祁子璟也没想到薛婉凝会来这齣,赶紧顺势摔了葡萄,可到底是慢了一拍,也亏的众人心思不在他身上,只怕也就眼前的薛婉凝察觉到不对劲。 薛婉凝拍人的手还僵在原地,这是条件反射,怪不着她。她直至死前,都在照顾家中患有严重老年痴呆的外婆,这葡萄她外婆也爱吃,也爱这么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可这葡萄没洗过不干净,又极容易卡到喉咙,导致窒息,所以薛婉凝每回都是剥皮去籽后,掰成半颗,再餵给外婆。如今乍一见祁子璟的举动,想也不想的便拍了下去,等拍完后方知自己怕是闯了大祸。
第38页 秀恩爱 祁子璟眼眶开始泛红,好似下一秒眼泪便能委屈的化为汪洋大海。薛婉凝一阵头疼,赶紧一把拉过祁子璟白皙不见半点红印的手腕,轻声安慰,“可是疼了?”见祁子璟憋在那不说话,赶紧取过葡萄边剥,便柔声道:“这葡萄尚未清洗,若这么吃,仔细闹肚子。”说着将剥好的葡萄习惯性的掰成小瓣,对着祁子璟张口便是,“张嘴,啊。” 这话说完,薛婉凝和祁子璟俱是一愣,薛婉凝举着葡萄的手有些尴尬,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此时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正当薛婉凝准备缓缓放下时,对面的祁子璟忽然顺从的张开嘴巴,似是等待薛婉凝的投喂,薛婉凝定了定神,将葡萄放入祁子璟嘴里,手指尚未离开,祁子璟便将嘴合拢,舌尖轻轻擦过薛婉凝的食指,薛婉凝的脸有些泛红,这席上这么多人看着,自己的举动就像是在一群单身狗面前公然秀恩爱,薛婉凝红着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祁子璟这个始作俑者可是半点反省的自觉也无,三两下将葡萄咽下,再次将嘴巴张开,沖薛婉凝示意他还要。薛婉凝抽抽眼角,努力将指尖带来的温润不适感遗忘,伸手又捏起一粒葡萄,轻轻剥皮去籽,掰开塞进祁子璟嘴里。 祁子璟似是吃上了瘾,直接在薛婉凝身前席地而坐,眼巴巴的瞅着薛婉凝,这下薛婉凝成功成为了各府小姐眼中妒恨的目标。安夫人瞧着又开始任性的祁子璟,无力的扶额,勉强浮起一个浅笑,充满母性的说道:“璟儿,来,到母亲这儿来,母亲替你剥。” 祁子璟瞅瞅薛婉凝,又瞅瞅安夫人,举棋不定,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耷拉着脑袋坐回安夫人身侧。这下席间才恢复了些生气,安夫人见众小姐一时皆没了表现兴致,便唤过笼烟,又上了一出舞乐,活跃气氛。 太医此时也闻讯而来,伸手摸了摸薛婉琴受伤的手肘,为她正了骨,叮嘱的事宜和邓大夫的差不多,无非是多休息,不能干重活,否则将再次脱臼。薛婉琴谢过太医和安夫人,便安安分分端坐于荣夫人身侧,欣赏舞乐表演。 看了没一会,祁子璟便坐不住了,这等舞乐太过枯燥,他是小孩心性,自然不乐意长时间陪安夫人欣赏舞乐,趁着安夫人一个不留神,便像个泥鳅似的熘走了。安夫人自是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祁子璟不知皮到何处去了,又担心无人跟随的祁子璟出意外,赶紧唤过两个丫鬟,“快,快去看着点璟儿。” 两丫鬟一福身,便随着祁子璟的背影追了过去。 薛婉凝见状,倒是松了口气,这祁子璟处处透着古怪,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不过她又记起自己如今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嫁入将军府,趁机摆脱薛府的控制,便深觉眼前一片灰暗,只怕自己是离了狼窝又入熊掌。 薛婉凝心里惦记着祁子璟,自己必须在离开将军府之前给祁子璟留下个好印象,这才有机会入将军府,眼瞅着宴席继续进行,各府小姐又恢复了战斗能力,可祁子璟却迟迟没有出现,怕就怕他再也不出现了,薛婉凝可不觉得就凭刚才那几颗葡萄就能收买祁子璟的心。 薛婉凝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小声沖荣夫人告假,“母亲,我想出恭。”言语间颇有些羞涩之意。 荣夫人微皱眉,在场的小姐都知道少食少动,怕的便是中途离席,唯独薛婉凝乡野而来,不知这些,正想训斥,却感到手下衣袖一动,是自己的女儿薛婉琴扯了一下,只听薛婉琴小声道:“娘,我也想出恭。”荣夫人思及刚才宴席上,薛婉琴贪图口腹之慾,多吃了几筷,又想着今日本也不欲女儿嫁入这将军府,便无奈点头应允了二人。 薛婉凝松了口气,缓缓起身,一旁自有丫鬟为她们引路,等到了地,丫鬟自然离去,只剩下薛婉凝和薛婉琴以及二人随身的丫鬟。薛婉凝捏着鼻子,蹲在茅厕,外面有便宜妹妹和两个丫鬟跟着,自己如何才能甩开她们,独自去找祁子璟呢。 薛婉凝有些烦躁的挠头,等薛婉琴出恭完,薛婉凝还在里面蹲着呢。在这等地方,让薛婉琴等薛婉凝,薛婉琴自然不愿,但碍于这是将军府,这薛婉凝又不识路,万一出什么岔子,安夫人怪罪的可是薛府,这对自己而言可没好处,只能离远了些,不耐烦的捂着鼻道:“喂,你好了没?” 此时的薛婉凝还没想出法子,只能委婉的为自己拖延时间,“妹妹,稍等,姐姐还需些时候。” 薛婉琴听此,转身行至更远处等着,顺便散散衣衫上刚沾染的异味。说来也巧,一旁长廊上走过两个有说有笑的丫鬟,手里端着茶盏和糕点,“听说太子殿下在来给二公子道贺,人正在前厅候着呢。” “可不是,都说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讨来这份差事,等会可要好好瞅上一瞅。” 这两句对话不偏不倚的飘进薛婉琴耳里,今日真是赶巧了,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来了将军府,薛婉琴低头拾缀了拾缀自己的衣裳,这才气自己偏穿的如此素净,早知今日太子殿下会来就穿的俏丽些了。 偏生薛婉凝还未出来,薛婉琴心里惦记着太子殿下,也不知太子殿下到了多久,何时会离开?思及此,薛婉琴狠狠的沖薛婉凝在的方向剐了一眼,两脚一跺,转身对身后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俩跟我来。”
第39页 抱香踟蹰,她毕竟是大小姐的丫鬟,如今大小姐还没出来,若是跟二小姐就这么离开了,怕是免不了责骂,“二小姐,大小姐还没出来呢。”抱香小声的回了句。 薛婉琴冰冷的眼神在抱香周身扫了扫,“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说完,薛婉琴不再理会抱香,自顾自的顺着刚才丫鬟离去的方向行去。 抱香站在原地,看了看不知何时才会出来的大小姐的方向,又看了眼即将远去的二小姐的背影,咬咬牙,追赶二小姐而去。 薛婉琴在外说的话,薛婉凝虽听不真切,可迷迷糊糊还是捕捉到了“太子殿下、道贺”这几个字眼,薛婉凝料定自己那便宜妹妹听到太子殿下后,定是等不住的。又蹲了一会,直到听不到外间的声响后,才小心的起身,出了茅房。果然四下无人,连自己的丫鬟抱香也不见踪影,薛婉凝伸手揉搓自己发麻的双腿,待感觉好些后,才凝神召唤系统,“系统,系统,你帮我查查现在祁子璟在何处?” 系统:“……宿主,目标人物正在荷花池边。” 薛婉凝:“周围可有其他人?” 系统:“没有,只有祁子璟一人,而且他一直停在原地,并未移动。” 薛婉凝:“好,你帮我找一条过去的近路,而且最好不要碰见什么人。” 系统:“遵命宿主……路线规划中……路线规划完毕。”系统将规划好的路线图投射在薛婉凝的脑海里,薛婉凝露出灿烂一笑,计划开始! 薛婉凝一路小心避开丫鬟侍婢,果然在荷花池边的柳树下看到了正蹲着身子,在地上奋力捣哧的祁子璟,薛婉凝小心的缓缓靠近。 随着薛婉凝的靠近,祁子璟的动作几不可察的一顿,待感到来人并无恶意后,又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薛婉凝站在祁子璟身后,左瞧右看,也不知祁子璟在干嘛,忍不住出声询问:“祁公子,你在干什么呢?” 祁子璟闻声转头,脸上挂着两道泥印,傻乎乎的望着薛婉凝,“是漂亮姐姐呀!”祁子璟一下站了起来,他身材健硕,宽肩窄腰,身高八尺有余,原先蹲着时薛婉凝还可俯视他,现下他这一站,薛婉凝才惊觉自己不过到他的胳肢窝,两人此时离的极近,祁子璟挖泥巴挖了半天,身上沾染上沁人心脾的草木香,薛婉凝不适的退后一步,这才让不受控制开始发狂的心脏平稳下来。 薛婉凝稳住心神后,记起自己的目的,便笑着取出帕子,伸手擦了擦祁子璟脸上的泥印,又将他头顶的草木屑取下,“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将自己搞成这样?”言语间颇像个关心幼弟的慈爱大姐姐。 祁子璟站在原地不动,等薛婉凝处理干净后,左右瞅瞅,见周围无人,才献宝般的将藏于身后的右手伸出,那脏兮兮的右手里正抓了一条拼命挣扎的地龙,“我在抓地龙呢!”神色间是说不出的骄傲,那地龙丑陋至极,若是寻常女子见了,定会吓的花容失色。 当然地龙在薛婉凝眼中可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这玩意她小时候也抓过,还用它去钓过鱼,虽然最后鱼儿也没上钩,不过她将这一切归结为是那鱼太过挑食,绝不是自己的钓鱼方式有问题。 众人的眼中钉 此刻为讨好祁子璟,薛婉凝不得不拥有和祁子璟一样的爱好,只见她夸张的张嘴夸奖,“哇,原来是地龙呀,祁公子可真厉害!不过祁公子是不是应该先洗洗手呢,不然若是一个不小心吃进肚子里,肚子该不舒服了。” 薛婉凝顺势拉过祁子璟另一只空着的手,往荷花池的方向走,那里有几块可以踏脚的台阶,薛婉凝拎起过长的裙裾,将祁子璟带到台阶上,将那地龙从祁子璟手里拿过,放到台阶上,用鞋底轻轻踩着,再拉过祁子璟的手就着荷花池的池水清洗。 两人双手揉搓在一处,薛婉凝没觉出什么不妥,倒是祁子璟装傻装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这么亲近自己,顿时乖乖垂了眼,任由薛婉凝摆布,双眼如糊了胶般死死的盯着水中交叠的两双手。 薛婉凝给祁子璟洗手,还存了自己的心思,若祁子璟真是个痴儿,那么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那他的手不说如少女般娇嫩,也应无茧子。可祁子璟这手,关节略粗,掌中更有习武之人才有的薄茧,可见祁子璟分明就是在装傻。薛婉凝不动声色的从祁子璟手里搓下一层黑泥后,又从鞋底将那条还在扭个不停的地龙取出,也泡到池水里洗了个干净,才将它递回祁子璟手里,“哝,给。” 祁子璟默默接过,太阳穴直突突,这是他见过最大胆的姑娘,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在他的印象里长乐郡主也就比寻常姑娘爽利些,可这徒手抓地龙,还给地龙洗澡,这些真是一个郡主会干的事?祁子璟沉思,该派个人好好查查了。 薛婉凝见祁子璟不说话,又看了眼趴在祁子璟手掌中装死的地龙,他该不会以为这地龙死了吧,薛婉凝假意咳嗽一声,“祁公子,你放心,这地龙绝对没死,它这是装的。”薛婉凝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在地龙身上戳了两下,那地龙有气无力的甩了甩,“你瞧,我就说它没死吧。”薛婉凝干笑两声。 祁子璟转头,清澈的凤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漂亮姐姐怎么会来这?是专程找璟儿来玩的吗?”
第40页 薛婉凝这才记起自己这齣恭已经出了好一会了,再这么呆下去,只怕荣夫人该起疑了。“哦,对了,祁公子可知道如何回花厅?”薛婉凝毫不客气的将祁子璟的问题忽略。 祁子璟顿时便觉委屈,“漂亮姐姐不是来找璟儿玩的吗?” 薛婉凝自然不敢让祁子璟不开心,不然自己特意和他造成的偶遇岂不是白费心思,可这祁子璟也是个聪明人,能这么长时间装傻不被他人识破,自己对他的那些算计还不是会被轻易戳穿。薛婉凝心累,既得把他当傻子的应付,又得把他当爷爷的供着,这角色切换也太累了。薛婉凝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笑靥不变,“我不是姐姐,我可比祁公子要小上不少,祁公子唤我凝妹妹即可,凝儿已经离席很久了,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若是祁公子肯带凝儿回去,凝儿再帮你剥葡萄可好?”这话说连薛婉凝自己都忍不住腻歪的抖了三抖,薛婉凝看着祁子璟略显不自然的唇角,忿忿的想看你还怎么装,我噁心死你。 祁子璟收回周身漫起的鸡皮疙瘩,不满的撅起嘴巴,嘀咕道:“我不想吃葡萄。” 薛婉凝接着讨好,“那桂花糕呢,这时节桂花正开的盛,正适合做那软糯香甜的桂花糕。” 不曾想,祁子璟还是不开心,“这些我都吃腻了,我想吃从没吃过的。” 薛婉凝暗暗握拳,这不听话的熊孩子竟会给自己出难题,将军府什么没有,连个梯子也不肯给自己下。不过这样也好,也许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嗯,凝儿知道一样吃食祁公子绝对没吃过,保证香甜可口,而且只凝儿一人会做,名唤双皮奶,若祁公子肯带凝儿回宴席,凝儿回府后定将做好的吃食给祁公子送来,你看可好?” 薛婉凝这回的讨好总算起了作用,祁子璟纵然是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听到双皮奶的称号,且不管这吃食是真是假,但薛婉凝脸上焦灼的神色绝不是作伪,她是真急着回宴席。祁子璟也不再为难,当下脑袋一歪,将右手食指放入嘴里,咂巴了两下,才犹豫道:“那好吧,凝妹妹可要说话算数。” 薛婉凝说的出口,他祁子璟便叫的出口。一句凝妹妹这回鸡皮疙瘩全还回薛婉凝身上了,不过看在能会宴席的份上,薛婉凝可以大度的不与祁子璟计较。有着祁子璟带路,回宴席可是方便了不少,祁子璟带着薛婉凝一前一后到了花厅廊外,薛婉凝本想着谢过祁子璟后,独自从众人身后偷偷回自己的座位,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自己尚未开始行动,便被一旁的祁子璟突然拉住了手腕,直往花厅里拽。 薛婉凝吓了一跳,自己本是以出恭为藉口离的席,现在虽然耽误了些时间,可用无人指引,又不敢随意问询,故而耽搁了些时间倒还圆的过去。毕竟是薛婉琴先拐走了自己的丫鬟抱香,便是荣夫人也没什么好责罚的。可若是和祁子璟一起入席,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不说荣夫人心中所想,便是安夫人就得头一个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只怕自己想着以后多制造几次和祁子璟见面的机会,热络热络感情,再伺机摆脱薛府的控制的算盘就要打水飘。 薛婉凝当下顾不得许多,伸手便欲将自己被祁子璟抓着的那手掰开,无奈祁子璟的力气怎是薛婉凝可匹敌的,薛婉凝用尽全身力气也无非撼动他分毫,还被他一个用力拖入了花厅,暴露在众人眼前。 薛婉凝赶紧摆出官家嫡女的姿态,心里苦的已经在骂娘了,没瞧见各府小姐吃人的视线,还有最上头安夫人犀利的眼神吗?!薛婉凝为自己的命运默默扼腕嘆息,看样子自己马上就可以杀青领盒饭了。 薛婉凝一瞥之下发现薛婉琴回席倒是比自己要早,此时更是一脸喜色,看样子是成功碰上太子,也不知那太子对她许诺了什么,让她如此喜形于色。 偏偏身边的傻公子还不放过自己,只听祁子璟快步走至席间,嘴角带着喜悦,“娘,娘,凝妹妹说要给我做吃食。”话语里是不尽的兴奋。 这下好了,自己拜祁子璟所赐,成功成为众人眼中的心机婊,这将军府今生只怕是无缘再入了,薛婉凝默默的在心中为自己掬一把辛酸的眼泪。 安夫人:“璟儿,不得无礼,还不快将手放开,府上什么吃食没有,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做便是,可别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诓骗了。”安夫人的眼神说不出的轻蔑,薛婉凝此时在她眼中如同一只臭水沟里的死老鼠,让人厌烦。 在这种情况下,薛婉凝根本不敢多言,只垂眸当不知。祁子璟先是顺从的松开手,后又反驳道:“不,不,娘,凝妹妹说了那吃食只有她一人会做。” 安夫人:“哦,竟有此事,只她一人会做?这说法倒也稀罕,将军府里的厨子近的出自京师,远得随车队到过西域,高丽,什么样的吃食做不出来。你胆子很大嘛,你可知诓骗将军府大公子是何罪名?!”安夫人疾言厉色,猛拍案面,来自上位者的压迫瞬间朝薛婉凝迎面袭来。 薛婉凝扑通跪地,“安夫人恕罪,小女子并没有诓骗大公子,小女幼时长在乡间,偶然从一流民口中讨得一方子,那流民说是他家乡的小食,别处都没有,而他的家乡又因为战火被付诸一炬,活下来的不足百人,这百人便都成了流民,他们本想着一路朝京城方向而来,若能遇到合适的城池便安顿下来,奈何一路行来,前有山匪,后有流寇,最终被小女遇上时,只剩他一人,他那是饿极便用此方和小女换了些吃食。不想没过两天,小女偶然进城见到他饿死的尸身正被巡城的士兵拖出城外。将军府的厨子自然厨艺精绝,但那边陲小城的民间吃食怕也不是尽会,故小女斗胆,称这一吃食只小女一人会做。”
第41页 安夫人是个精明人,怎能不知薛婉凝这番说辞不过是她编排出来的罢了,可奈何薛婉凝口中之人皆亡,又不知那小城的名字,根本就是死无对证,安夫人嗤之以鼻,却又有点欣赏之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替自己找到一个看似完美的藉口,以薛婉凝的年岁来看,实属不易。而那些真洁如白纸之人,才更为安夫人所不喜,女人若没点聪明才智和手段,在这暗潮汹涌的后宅里,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安夫人又看了眼一直傻傻的盯着薛婉凝看的祁子璟,原先对薛婉凝升起的一丁点好感荡然无存,只冲祁子璟招招手,温柔的笑着,“来,璟儿,到娘亲身边来。” 无人可求,无人来救 祁子璟巴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薛婉凝,又不敢违抗安夫人的话,一步三回头的坐到安夫人身边,也不干其他,就这么巴望着薛婉凝。没有安夫人的首肯,薛婉凝根本不敢起身,安夫人看了看祁子璟,又看了眼薛婉凝,才不耐的挥了挥手,“起来吧。”薛婉凝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坐回到自己的席位。 才刚落座,安夫人转头问一旁的笼烟,“各府小姐可都展示完毕了。” 笼烟据实回禀,“还有薛府的大小姐尚未展示。” 薛婉凝在落座后不到一分钟再次成为安夫人攻击的目标,“此次赏菊宴,不知薛大小姐准备了什么?可否展示一二,也好给众人开开眼。” 薛婉凝本就来的突然,根本没想到这赏菊宴,自己还需才艺展示,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准备,正在她思考该如何作答时,身边荣夫人身体微倾,将一旁薛婉琴先前早就写好藏于袖中的诗,露出了一角。 这是打算让自己作弊吗?薛婉凝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像这样明目张胆的拿出来,你以为坐在上头的安夫人看不见。哼,你错了,她看的可是一清二楚,也许她还巴不得我作弊,到时就可以在祁子璟面前揭发,让祁子璟从此以后对我失望,哼哼,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薛婉凝缓缓从席间站起,眼神都没朝薛婉琴的方向瞥一下,直接对安夫人一福身,“小女长在乡间,并无何擅长之处,还望安夫人见谅。” 安夫人:“总不至连文墨都不通吧。” 薛婉凝:“小女虽身处乡间,但诗书礼仪并不敢忘,只无良师教导,所习之学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安夫人将茶盏重重合上,“听你这话,可是连敷衍也不愿敷衍于我喽。”脸上不满之色渐浓。 薛婉凝不得不再次跪地,“非也,小女只怕污了安夫人的眼,若安夫人执意,小女也可一试。只小女不敢欺瞒安夫人,才据实相告。”薛婉凝不是没想过让系统帮她做个才艺展示,可一旁容夫人还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今日从被祁子璟拉着进花厅时,已然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自己选择如何展示,迟早都会传到薛老爷耳朵里,到时薛老爷一定会起疑,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得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安夫人冷哼一声,“我可不敢逼迫于你,只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断然不可能是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你也别跪了,且歇了这份心思吧。” 安夫人一句话,在薛婉凝心里瞬间掀起千层浪,这是将自己入将军府的路给彻底堵死了。依着荣夫人的性子,回府等着自己的只怕是死路一条。薛婉凝一下将目光锁定在埋头吃糕点的祁子璟身上,眼神里充满祈求,这大傻子给点反应啊,好歹给她留条后路。 可惜祁子璟并不曾抬头看她一眼,薛婉凝忿忿收回视线,狠狠的磨自己的后槽牙,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薛婉凝从容的从地上站起,回到自己的席上,只广袖下隐藏的手正在不住的打颤。 荣夫人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言,如今斜睨了薛婉凝一眼,那冰刃般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死人。之后的宴席,薛婉凝整个人坐立不安,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这生死存亡的抓狂之际,薛婉凝唯一能求助的只有系统,薛婉凝带着绝望的哭腔呼唤,“系统,你快点想法子来救救我呀,我就要交代在这了。” 系统:“早就和宿主说过,宿主如今不是女主,做事需谨慎,不可操之过急,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 薛婉凝急急道:“如今我知晓了,可容夫人怕是马上要对我不利,你可有什么法子救救我的命?” 系统:“……不好意思,宿主,您不是女主,没有光环庇护,要死这事我也没办法。我看您不如这么想,这薛婉凝按原着上写的好几个月前就去了,您如今不还多活了两个月嘛。凡事看开点。” 提起这事,薛婉凝就气,又不是她想当这薛婉凝,还不赖这不靠谱的系统,凭一玉佩认女主,那方法本来就不靠谱!薛婉凝气的一串骂人的话就脱口而出,系统更直接,来了个自动关机消声,得,这下子,薛婉凝是彻底的孤立无援了。 薛婉凝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一个鬼祟的身影在花厅外打转,薛婉凝定睛一看,那丫鬟身上穿的可不就是薛府的衣裳嘛。那丫鬟转了两圈,还是偷偷摸摸的入了花厅,从人后一路摸到了荣夫人身边,俯身朝荣夫人耳语了几句。 薛婉凝听不真切,但“六安、老爷”四字还是听的分明,难不成六安不负所望爬床成功,能在临死前给荣夫人填填堵,也算功德一件。
第42页 荣夫人听了丫鬟的话,瞬间就变了脸色,仓促间更是不慎将案上盛放糕点的餐盘抚落,瞧荣夫人如此失态,薛婉凝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荣夫人挥退丫鬟后,一个起身便向安夫人告罪,“安夫人,民妇府上还有要事需民妇回府处理,先行告辞,失礼之处还望安夫人见谅。” 早在丫鬟进来找荣夫人时,安夫人便注意到了,再联繫之后大变的脸色,慌乱的举止,定是薛府上出了大事。此刻荣夫人提出要先行离去,安夫人也不惊讶,反倒笑着,“荣夫人有事便先去忙吧,不必介意,来人,送荣夫人回府。” 荣夫人:“多谢安夫人。” 薛婉凝赶紧也朝安夫人一福身,随着荣夫人一同离了席。等上了马车,荣夫人一路无话,脸绷的紧紧的,车夫得了荣夫人的命令,将马车驾的飞快。等到了薛府,马车尚未停稳,荣夫人便急着下车,下车后立马沖一旁候着的婆子吩咐道:“大小姐宴席失仪,将她关入柴房,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去看望。” 薛婉凝没想到荣夫人的动作来的如此之快,自己刚下马车,便有两个婆子不顾自己的反抗,将自己拖走,急的薛婉凝大喊:“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此刻薛婉凝只盼着薛老爷还多少顾念点血脉亲情,饶自己一命。 荣夫人没理会乱嚎的薛婉凝,此时早走的没影了,两婆子被薛婉凝喊的一愣,到底是大小姐,她们一下也不敢动作。薛婉琴见状高仰起头颅,尖声道:“都愣着干嘛呢!没听到母亲的吩咐吗?!姐姐在将军府被安夫人当众训斥,便是父亲在这也不会轻饶,姐姐还是省省力气,好好在柴房里反省反省吧。” 有了薛婉琴的一番话,薛婉凝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也是,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女儿,在薛老爷眼里当然是可有可无的了,反正薛婉琴已经成功摆脱将军府,至于自己是否能入安夫人的眼,从一开始便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薛婉凝心灰意冷,顺从的被婆子拖至柴房,两婆子将她往柴房里一丢,将门一锁,不一会就有工匠得了命令将柴房的窗封死,等乒桌球乓忙完一阵,柴房外的婆子,工匠皆散去,竟是打算让薛婉凝一人在这阴冷的柴房里自生自灭。 薛婉凝试着推了推挂着锁的门,还有被封死的窗,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半分。绝望的回到柴火边,一屁股便坐在了柴堆上,看样子自己还能多活两日,估摸着荣夫人要先解决完六安的事,才有功夫顾及自己了。 薛婉凝猜的没错,荣夫人这一去可谓是来势汹汹。荣夫人在薛府把持后宅十余年,没哪个丫鬟敢如六安那般,明着花言巧语,乖巧听话,背地里竟然敢爬老爷的床!今日荣夫人虽然去了将军府,可她的眼线却遍布后宅,偏巧了刚罚了身边的翠螺,将六安提上来,这眼线,自然也瞒不过六安,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丫鬟,竟干出了这等丑事。 等荣夫人从将军府赶来,六安早已和薛老爷生米煮成了熟饭,荣夫人赶到薛老爷书房外,见到衣冠不整的二人,气上心来,扬手对着六安就是一个巴掌。 六安痛呼一声,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的望着薛老爷,哀怨道:“老爷,救救六安!” 薛老爷刚将自己的腰带繫上,瞧见刚才还是朵解语花的枕边人,如今这般委屈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前妻死前也是这般的委屈哀怨,再思及这十几年来,自己的后宅一直空置,除荣夫人外连一个合心意的妾都没有,想想自己的同袍都有子嗣继承家业,唯独自己只有女儿,以后到了九泉之下,简直愧对自己的列祖列宗啊。 这多年来的愤恨一朝达到顶峰,就在荣夫人挥手欲再打之际,薛老爷一把抓住荣夫人的手,一声暴喝:“够了!你闹够了没!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我要休妻 荣夫人没想到薛老爷竟会动如此大的肝火,就连晚一步赶来的薛婉琴都被震的不敢靠近,荣夫人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道:“薛朗!我在这薛家伺候了你十几年,你扪心自问我可有半分亏待过你,就连你如今这太常少卿的位置,也是我去娘家求来的。你倒好,如今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骂我,薛朗,你太过分了!” 这番话可谓太过诛心,薛婉琴知晓父亲的脾气,只见母亲每哭诉一句,父亲的脸色便差一分,说至最后,父亲岂止是怒不可遏可以形容,薛婉琴第一个反应便是在事态变的更严重之前赶紧阻止母亲,她厉声高喊:“娘!”试图打断荣夫人的话,眼神里充斥着不可再说的警告。 薛婉琴这话,成功的将薛老爷的目光吸引过去,薛老爷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碍于女儿在场到底是忍着没发作。薛婉琴赶紧上前恳求父亲,“爹,母亲她最近时常心悸,夜里也睡不踏实,适才一时情急,才会胡言乱语,求父亲看在母亲多年操持这个家的份上,原谅母亲这回吧!”薛婉琴说着跪于薛老爷身前,只求爹能网开一面,不要再于母亲计较。 薛老爷神色稍缓,抓着荣夫人的手也松了下来,到底是多年夫妻,薛老爷也不想做的太绝。没想到荣夫人一见薛老爷放松,竟不顾自己礼仪,扬手对着六安又是一巴掌,口中忿忿不停,“你这贱人,说是谁给的你这胆子!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第43页 六安吓的连跪带爬躲至薛老爷身后,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双手死死抓着薛老爷的裤脚,“老爷,老爷,夫人疯了,夫人疯了!” 薛老爷不再客气,反手对着荣夫人就是一掌,这一掌他用上了全力,当即荣夫人被打的摔到在地,嘴角豁出一个口子,鲜血顿时汹涌而出,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荣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让她剖心掏肺了十几年的男人,“薛朗!你居然为了个贱人如此对我!” 薛老爷火气正盛,荣夫人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荣绮云!我忍你很久了,如今朝堂之上,有哪个同僚家中只有一妻的,你可知他们每每谈及自己的子嗣时,我又多羞愤,我悔啊,我后悔娶了你!若不是你,我薛朗何至至今无子,被同僚取笑,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去面对薛氏的列祖列宗!若不是看在你多年对这薛家尽心尽力的份上,光这善妒一条我便可以休了你!”薛老爷这当着一众僕役说的话不可谓不重。 荣夫人眼中掩不住对这个男人的失望,初遇时的非卿不娶,此生终不负卿卿,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前妻当头一棒,自己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女,为了他甘愿委身为妾,既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女儿,如今他又为了一个爬床的贱婢,竟然扬言要休妻,自己当初真是被鹰啄了眼,才会看上他,还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只可惜如今自己悔也是无用,荣夫人看着俯身在自己身前,拼命拦着自己的女儿,指甲死死的嵌入掌心,暗暗发誓,自己绝不会便宜了那个贱婢。 薛婉琴不知母亲心中所想,她只知道如今父亲正在气头上,母亲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激怒他。“爹,母亲毕竟为这个家操持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您念在多年的情份上,也为母亲想想。”薛婉琴俯身于地,声声哭诉让人颇为动容。 薛老爷不过是一时气愤,难以自持下的口不择言,让他休妻,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荣夫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薛朗如今能做到太常少卿这个位置,靠的可不就是荣国公府嘛。他如今不过刚过而立之年,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建功立业,而荣夫人可以给他在仕途上提供便利,如今被女儿这一哀求,理智总算是回来了些,但说出口的话却收不回来,而且他也确实想有一位年轻貌美的解语花了,所以这六安是非纳不可的。 薛老爷缓和了些神色后,“琴儿,你是个懂事的,快扶你母亲回屋吧,她怕是病的不轻,等会让邓大夫来给她看看。” 薛婉琴不敢驳自己的父亲,赶紧俯身称是。转身便欲和丫鬟一起拉起躺在地上的母亲,却不想,母亲一下甩开了她和丫鬟伸过来的手,直直的瞪视薛老爷,“我没病,我好得很!薛朗,我今天就告诉你,这薛府只要我还能做主一天,我便绝不允许她踏入薛府的门!”荣夫人有着自己的骄傲,她从地上爬起,矛头直指六安,“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这下,便是薛婉琴求饶也不顶用了,薛老爷原地来回踏了几圈,心头怒火止不住的往上涌,厉声高喊:“好,好,来人,将夫人送回扶云居,何时病好了,何时再放她出来!夫人,你给我听好了,如今这薛府是我说了算!”薛老爷气愤的一甩衣袖,转身拉起尚在哭泣的六安,小心的扶着她入了书房,猛回身将书房门紧闭,竟是不欲再看荣夫人一眼。 荣夫人忍着锥心般的痛,上前追了两步,一下被跟随在薛老爷身边的小厮拦住,“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薛婉琴起身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正挥在说话的小厮脸上,那小厮神色不变,身形不动分毫,薛婉琴疾言厉色,“夫人也是你拦得的吗!” 那小厮不说话,但拦阻之意不减,荣夫人伸手制止了薛婉琴再欲挥手的举动,闭眼平复下心情后,“琴儿,不必多言,既然老爷要我们走,我们走便是。”说完转身,大跨步离了薛老爷的院子,便是受了这样的侮辱,主母之姿不减分毫。 等荣夫人回了扶云居,薛老爷派来的小厮便堵在了扶云居门口,看架势薛老爷是打定主意软禁荣夫人了。缓过劲来的荣夫人低头接过薛婉琴递过来的茶,陈嬷嬷见荣夫人情绪好了些,便上前一步,低声问:“夫人,大小姐该如何处置?” 薛婉琴睨了陈嬷嬷一眼,“嬷嬷怕不是糊涂了,这等举止粗鄙的野丫头,还留着干什么,直接说她不堪受辱,自寻了短见便是。” 陈嬷嬷看了眼不语的荣夫人,迟疑道:“这……” 荣夫人放下茶盏,“琴儿说的有理,反正迟早有一天要和将军府撕破脸皮,还不如说这丫头是不堪受辱,也好给那自以为是的安夫人添添堵。不过,如今我已被软禁在此,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你只需吩咐下去断了那丫头的吃食,这般天气,不出三日,那丫头必死无疑。到时这薛府的荣辱全繫于琴儿一身,老爷也不得不回来求我,我看到那个时候,那贱婢还怎么嚣张!”荣夫人一拍桌案,面上全是狠戾之色。 薛婉琴坐于荣夫人身侧,细声安慰,“娘,别管那野丫头了,女儿这有好消息跟您说,女儿今日在将军府碰上了太子殿下,他对女儿有意,已经将侧妃之位允于女儿。” 荣夫人大喜,“哦,真有此事?”
第44页 薛婉琴点头,“娘亲放心,太子殿下亲口应允,等女儿做了太子侧妃,定还给母亲一个干净的后宅。” 荣夫人摆手,“如此甚好,不过,你一个女儿家家,贸然插手父亲的房中事,被人知晓难免惹来非议。这事我看你就不要管了,如今我也想通了,这么多年,老爷还在怪我,也是我肚皮不争气,连给你添个弟弟都做不到。也罢也罢,不就是一个妾嘛,不过一个玩物,何必较真,且看她能风光到几时。若无子嗣傍身,等老爷对她的新鲜劲一过,还不是任由我拿捏。” 薛婉琴瞧着母亲的脸色,知道父亲心里急于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儿子,若无子,只怕就算是赶走了一个六安,又有其他女人会蜂拥而至,若是母亲做的太绝,惹得父亲动了养外室的念头,到时她们母女反而更加被动。“娘,我倒有个更好的法子,不知可否说上一二?” 荣夫人笑道:“你我母女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更何况此间并未外人。” 薛婉琴:“那好,那女儿斗胆,劝母亲不可急于去迫害六安。” 荣夫人诧异,“琴儿,这是何意?” 薛婉琴略微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母亲应该知道,如今父亲最看重的是什么,那便是子嗣,至于是否纳妾,纳谁为妾,对父亲而言并不重要,今日若非母亲一闹,怕父亲还不至动了纳妾的心思。可如今我们已失了先机,父亲已是执意纳六安为妾,那么女儿便劝母亲,稍安勿躁,不如让六安先得意段时日,等六安诞下子嗣再处置也不迟,女子生产本就凶险,若期间发生什么意外也无可厚非。若六安运气好,诞下一男婴,其母却难产而亡,那么后宅中还有谁有权力抚养他,若六安诞下女婴也不要紧,届时让陈嬷嬷去抱个男婴替换掉便可。这之样一来,就算父亲也挑不出母亲半点错处。” 子嗣 荣夫人听后,还有些踟蹰,她心里还存了别的打算,“可是,可是我原想着从娘家过继一个男孩过来,连人我都相看好了。” 薛婉琴柳眉一皱,嘆道:“母亲糊涂啊!这事万万使不得,父亲若是想过继,何苦等到如今,更何况还是外祖母那边的,就算要过继也该是父亲这边的才是。母亲且快快打消这个念头,那孩子还是早早回绝的好,莫让父亲知晓。这孩子到底还是亲生的亲近些,母亲何苦急着过继之事,父亲正值壮年,何愁没有子嗣。” 荣夫人细细一品,确是自己思虑不周了,又看了眼早已长成大姑娘,都能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女儿,慈爱的拉过她的手,“是母亲考虑不周,还是我的琴儿聪慧,就按琴儿说的办。陈嬷嬷你找个机会出府一趟,替我回了我母亲,就说这事不急,老爷还年轻,子嗣总会有的。” 一直伺候在旁的陈嬷嬷躬身回道:“是,夫人。” 薛婉琴见状又道:“只是要委屈母亲,这段时日还需对那六安多担待些。” 荣夫人爽利的笑道:“琴儿多虑了,你年幼时母亲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又怎么会在乎这几日。只等那贱婢产子,便是你我翻身的时机。”荣夫人经薛婉琴一番开导宽慰,往日的运筹帷幄重新展露无遗,端的是当家主母的气度。 日头渐渐偏西,沾着秋意的风在院子里打着圈,天还未暗,薛婉凝已是忍不住冷的在柴房里跺脚,自己在这柴房里细细算来已经关了两个时辰,可一直不见薛老爷的踪影,看样子薛老爷是有了情人忘了女儿,是彻彻底底的将她这个女儿遗忘了。薛婉凝双手抱胸,在柴房里小跑几圈。这柴房为防走水,通常安置在府里最阴冷的角房,这入秋的季节,若是在幽碧居里,便要等到月上柳梢,才会觉出凉意,可这柴房不过在申时中便已是凉意阵阵,这后半夜还不定得多刺骨的冷呢。 薛婉凝懊恼的看了眼身上的衣衫,这衣衫是为去赏菊宴专门准备的,看着华丽,却极不抗寒,冷风顺着门缝嗖嗖的直往广袖里钻,薛婉凝身上的鸡皮疙瘩自浮起来起就再没下去过,而脑子里那系统除了指指路,认认毒,便变不出什么花样,自从赏菊宴上自动关机后,到现在都还没重启。薛婉凝哀嘆,这是连繫统都不对自己抱希望了吗? 直至酉时末,薛婉凝累的蹲坐在柴堆上,腹中飢饿难忍,嗓子更是干渴的冒烟,一个下午滴水未进,口腔快要连分泌唾液的功能都要丧失了。薛婉凝实在忍不住,往自己的广袖里摸了摸,里面还有两块凉透了的桂花糕,这还是在赏菊宴里趁众人不注意,偷偷顺的,也亏得自己被关入柴房前,荣夫人没让婆子搜自己的身,不然这两块桂花糕也保不住。 薛婉凝取出一块,小心的掰成容易吞咽的小块,如今这天燥的很,口干的厉害,喉咙都能冒出火来,若是一个不留神很容易噎着,就像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一样。这般想着,薛婉凝忍不住回忆起自己悲惨的穿越史,没想到自己过的最好的日子便是在刚进薛府,见着薛老爷的那顿美味大餐,那时的菜式一桌有着十几种,碟碟不重样。薛婉凝边回忆边就着口腔中难得分泌的一点唾液,将桂花糕嚼的细碎,才缓缓咽下。 这一小块桂花糕竟是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吃完,还剩一块,薛婉凝却是断断捨不得吃了,也不知明日会如何,至少如今看来能多撑一时便一时吧。薛婉凝将剩下的桂花糕小心藏好,夜里寒气愈深,这柴房根本无防寒的衣物,薛婉凝一下下的拧着自己的手臂,千万不能睡着,若是睡过去,风寒是免不起的,在这时候得了风寒,只怕就算有机会逃出去,也失了力气。
第45页 只可惜薛婉凝若说是在现代,熬上几个通宵不睡,也照样精神奕奕,可如今的身子骨尚弱,根本不能和现代时的相比,这困意一阵阵如无边无际的海浪袭来,薛婉凝最终还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刺目的阳光被柴房的窗牖遮挡的只剩下柔和的光圈,带不来一丝温暖,柴房照样阴冷潮湿的厉害。薛婉凝微咳一声,脑袋胀痛的厉害,嗓子难受的要命,身子骨也像是散了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没想到这幅身子骨竟是如此的娇弱。 薛婉凝试探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烫的厉害,可身子却冷的直发抖,这不是什么好预兆。薛婉凝从袖中摸索出最后一块桂花糕,凝神盯了会,本以为还能再撑些时日,如今看来却是不行的,只怕现在再不吃这糕点,以后就没这等机会了。 薛婉凝照例哆嗦着手将桂花糕掰开,这次的吞咽比上次更费劲,桂花糕本是用细腻的糯米制作而成,软糯香甜,可如今放入口中,竟带了丝苦涩,不仅如此,桂花糕入喉,那本该细腻的口感皆无,粗粝的像那最不堪的米糠,磨砂着自己的喉咙,娇弱的咽喉甚至因为这吞咽的动作,带上了腥甜。薛婉凝喘着气,苦笑起来,自己到底是高看自己了,瞧瞧,结果竟落得如此田地,只怕再过两日,这里便无薛婉凝此人,徒留一具狼狈不堪的尸体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婉凝透过窗子望着窗外的阳光,却是谁也没有等来的晕了过去。 薛婉凝这边一晕了事,神武将军府却从宴席结束后便一直鸡飞狗跳,薛婉凝离开没多久,其余各府夫人见安夫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属意要谁做儿媳,便纷纷起身告辞,安心在府中等安夫人的消息。 宴席一散,安夫人疲惫的撑住额头,笼烟上前,俯身道:“夫人可是累了,不如回屋歇息。” 安夫人看了眼还在不停吃糕点的祁子璟,目露惋惜,唤过伺候祁子璟的桂嬷嬷,“桂嬷嬷,你看着点璟儿,莫要让他吃太多。” 桂嬷嬷上前应是后,安夫人才就着笼烟的手起身,回屋午歇。才刚歇下没一会,映空居外便传来一声嘈杂之声,安夫人自然被惊醒,唤过笼烟,“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笼烟规矩道:“刚过申时六刻。” 安夫人急忙起身,诧异道:“我竟睡了如此久。” 笼烟将床帘挽起,“夫人这是累了。” 安夫人拥着被,朝屋外的方向望了望,“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吵闹?” 笼烟福身,“是桂嬷嬷,听说大公子回屋后一直哭闹不止,连药也不肯吃,直嚷着要……”笼烟抬头看了眼安夫人,“要什么?”安夫人问。 笼烟咬咬牙接着道:“要薛府大小姐,适才已经在后宅翻找了一个晌午了,想必桂嬷嬷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了夫人处。奴婢见夫人今日乏的很,难得休息会,便自作主张将嬷嬷给拒了。还请夫人责罚奴婢吧。”笼烟说完俯身跪地。 安夫人知笼烟性子,她这么做也是替自己着想,但大公子毕竟特殊,安夫人急急起身,穿上绣鞋,“你啊,真是糊涂啊。还不快起来,让桂嬷嬷进来。” 笼烟赶紧应是,转身将屋外的桂嬷嬷带了进来。安夫人身着中衣,只将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桂嬷嬷一进屋便跪在地上,“夫人,大公子自晌午起便闹个不停,也不肯喝药,还跑到花厅将花木踩了一地,比力气,奴几个哪里是大公子的对手,根本就拦不住他,在这样下去,只怕到时大公子发起病来,可如何是好?” 说到大公子发病,安夫人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大公子自六岁时,不慎跌落马背,便变的有些痴傻,心智宛如六、七岁稚童,等入了学堂,这和寻常孩童的差异便愈发明显。发病那日也不知是哪个孩童说了些什么激怒了他,他不由分说揍了人家一顿,大公子天生神力,即便心智停滞不前,但力气却只增不减。学堂里的多是官家子弟,大公子下手没个轻重,若不是将军府派去的随侍瞧着不对,死命将大公子拉开,只怕那被打的几个孩童早没了命。即便如此,那几个随侍还是受了不轻的伤,那可是将军府的随侍啊,就算遇上流匪都能全身而退,足见大公子力量惊人。 那几个被打的孩童在家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地,可亏的大公子不通武技,全凭蛮力乱打一气才没闹出人命,将军府那时也是好一顿安抚,才勉强将此事压了下来,至此,大公子便不去学堂,只在府上叫了先生,单独教习。 自那时起,大公子每日的膳食单中便多了一味药汤,那还是安夫人特意去求了贤妃,这才将太医院的李太医指派到了将军府,从那以后,便一直由李太医照顾大公子的身子,也因着汤药的缘故,大公子再也没有发过病。李太医说过,除非大公子能恢复神智,否则便得每日吃药,这话大家心里都更明镜似的,大公子怕是这辈子都得在汤药里渡过了。 起疑 大公子还算乖巧,自开出药方后日日按时服药,如今大公子还是头一次这般任性的不肯吃药,一旦不受控制发起病来,这府里又有谁是他的对手,安夫人光是想想便浑身发憷。 安夫人一把拉过笼烟的手,“泽儿可在府上?”
第46页 笼烟:“二公子去了城外军营,估摸着得晚些时候才能回府,夫人可要派人去唤?” 安夫人一抬手,“不用,泽儿那里正事要紧,你们听好了,先将璟儿看牢了,只要不出府,便是翻了天也随他,等泽儿回来,就让他先去璟儿那一趟。” 桂嬷嬷纵然心里再苦,也只得应是。笼烟大着胆子问道:“夫人,可要派人去禀报老爷?” 安夫人:“不用,老爷自昨日起被圣上秘密宣入宫中,至今未归,定是有极要紧的军事商议,万不可去惊扰了他。” 笼烟:“是,夫人。” 虽说安夫人一介女流,没亲自去大公子处探视,但大公子处的小厮却时时来向安夫人禀报情况。 “大公子不肯用膳,还将汤药洒了一地。” “大公子哭闹不止,说要吃双皮奶,还屡屡翻墙。” …… 安夫人的头再次疼了起来,这薛家小姐也不知对璟儿做了什么,竟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安夫人心烦意乱,笼烟上前一步,“夫人,大公子既然如此想见那薛家大小姐,不如将她唤来做那双皮奶,大公子满意了,自不会再哭闹。” 安夫人揉着眉心,闭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薛家小姐打的什么主意吗?什么双皮奶,她沖的还不是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若我派人去叫她,岂不是如了她的愿。如今宴席刚结束,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将军府呢,我便这么急巴巴的将人叫来,你让其他府上的小姐怎么想,我这儿媳还能挑吗?不叫,绝不能叫。” 笼烟试着替安夫人捏肩,帮她放松心神,“夫人说的有理,还是等二公子回来去劝劝大公子,想来大公子也是能明白夫人的苦心的。” 安夫人不语,身子倒是松泛了些,笼烟又试着问:“夫人,时候不早,可要先用膳?厨房今日特地给夫人煲了燕窝枸杞粥,夫人好歹用一些。” 安夫人缓缓睁眼,“也罢,传膳吧。” 安夫人用完膳后,一直端坐于屋内,直至戌时,祁子泽身边的小厮前来通传,说是二公子今日宿在军营,不回来了。 笼烟担忧的望着安夫人,安夫人沉默半晌,“也罢,吩咐下去,将璟儿看牢些,也许过了今日,璟儿便不会如此闹腾了。” 鸡鸣三声,天色微白,这天气温降的快,说话间便升腾起一层薄薄水雾。安夫人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翻来覆去俱是璟儿口口声声要那薛家小姐,笼烟刚小心进屋将昨夜留着的两盏烛灯熄灭,便听内室传来安夫人翻身的动静,紧接着便是一句:“笼烟,替我更衣。” 笼烟赶紧上前打起床帘,安夫人脸上疲色不减,连眼底也多了抹青,“夫人,才卯时,可要再睡会。” 安夫人掀开被子,“不睡了,璟儿如何?” 笼烟低声替安夫人穿上绣鞋,“听桂嬷嬷说,昨夜闹了一宿,适才倒像是累了,刚睡下。” 安夫人长出一口气,“如此便好,泽儿呢,可有说几时回府?” 笼烟摇头,“二公子那还没传来消息。” 安夫人:“也罢,也罢,如今还早,倒是我心急了。” 等安夫人用了两口早膳后,手持碗筷,“璟儿那的早膳可备下了?” 笼烟知这是安夫人在问她话,回道:“一早就备下了,是养胃的时蔬粥,大公子昨日午后便没有进食,所以特意让厨房备着养胃的,一直煨在炉子里,只等大公子醒来便能吃。” 安夫人:“甚好,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寻思着,等用完膳去璟儿那看看,闹腾了这么久,我实在放心不下。” 笼烟一惊,“夫人不可,大公子自昨日起便没有吃药,什么时候会发病没人说的准,若是夫人去了,正巧赶上大公子发起病来,伤着了夫人可如何是好?若夫人实在不放心还是奴婢替夫人去看看吧。” 安夫人将碗筷放下,“也好,那你一会替我跑一趟。” 笼烟松了口气,又怕安夫人一会改了主意,赶紧应下,等伺候完安夫人用膳,便匆匆去了大公子所居的松清院。大公子难得歇下,院中的婆子小厮都在趁机打盹。笼烟几步上了台阶,推门入屋,屋内一片狼籍,内室的熏炉都滚到了门槛边,笼烟提起裙裾,小心的避开地上的杂物,往内室走去。 大公子就躺在床上,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衫,粘着草屑,皱巴巴压在身下,一条薄被只盖了一个角,剩下的大半都滑落在地。笼烟摇头上前,将薄被捧起,小心的替大公子盖上。这一盖倒是让笼烟瞧出不对劲了,大公子脸上坨着两团不自然的红晕,嘴唇也干的起皮,笼烟赶紧伸手往大公子头上一探,果然烫的吓人,定是昨日玩的太野发了汗,再被那秋风一吹,可不得病了。 笼烟急急的出了屋子,将伺候的婆子唤醒,“你,快去叫李太医,就说大公子病来,让他赶紧来瞧瞧。”那婆子赶紧点头应下,小跑着出了院子。 笼烟也没闲着,立马回映空居,到了安夫人跟前一福身,急忙道:“夫人,大公子似是得了风寒,奴已差人去唤李太医了,只是若是大公子醒来,怕李太医也治不住他。” 安夫人神色凝重,“竟如此严重?不行不能再等了,笼烟,快差人去叫泽儿回来,无论如何,今日这药是非灌进去不可。”
第47页 二公子还没到,大公子倒是先醒了,又是哭又是闹,早膳不肯用,药也不肯吃,连李太医也无法靠近分毫,众人急的是束手无策,安夫人差点便要差人去薛府请人,只盼着松清院的祖宗能消停些。这时便听下人来报,二公子回府了,正往松清院赶去,安夫人抚了抚胸口,张口便是一句阿弥陀佛。 祁子泽一接到府里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回了府,只身入了松清院,一路上昨日起一直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的小厮将大公子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等祁子泽入了屋,看到满屋的狼藉,不觉也皱了眉,在看了眼还在发疯发个没完祁子璟,以及一旁早已战战兢兢的小厮,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见是二公子到,纷纷松了口气,赶紧退下,还体贴的关上了门。祁子泽等众人离开后,方才上前轻喊:“好了,大哥,别装了,人都走了。” 祁子璟一个鱼跃从床上坐起,斜睨了弟弟一眼,“你还知道来看我啊,你可别说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祁子泽扯过身侧的凳子,大咧咧往上一坐,“记得,当然记得,可我听说这赏菊宴上,无人入了母亲的眼呀,又何需弟弟替大哥挡婚一说。” 祁子璟不语,只瞪着笑的跟鸡贼似的弟弟。 祁子泽:“还是说,哥哥相中了哪家小姐?哦,对了,可是那薛家小姐,打从我一回来,这薛家大小姐的名字在我耳边响了不下十数次,我可听说她来自乡野,才被接到薛府没几日,怎么竟是将那京城第一美人都盖过去了?” 祁子璟绷着个脸,“别胡闹,说正事。那薛家小姐我瞧着有古怪,你可还记得豫亲王前日里寻回了失散多年的长乐郡主,还为此事专程上了个摺子。” 祁子泽:“记得,当然记得。哥哥你该不是怀疑……” 祁子璟:“时间,地点,都对的上,我已派人去查了,只是还没消息,不过我瞧着那丫头和年轻时的豫亲王妃倒有七、八分相似。” 祁子泽瞪圆双眼,“此事当真?” 祁子璟不欲在没确定的事情上多谈,话锋一转,“这薛府,我多少也知道些,他们有意将这所谓的大小姐推出来,偏偏母亲在赏菊宴上非但没相中薛家,还将那丫头斥责了一顿,只怕他们回府后,那丫头会吃苦头,我只担心有人会按耐不住动了手,到时若在这丫头身上真查出来什么,只怕也晚了。” 祁子泽:“所以,大哥是想……” 祁子璟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知我者弟弟也,你且去母亲那,替我说说话,想个法子先将那丫头哄来。” 祁子泽爽利一笑:“大哥放心,此事包在弟弟身上。” 祁子泽出了屋子,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吩咐道:“我先去母亲那一趟,你们便在这里守着,李太医麻烦你开些治伤寒的药。” 李太医一愣,“可这尚未诊脉,如何开药?” 祁子泽:“无妨,寻常开即可,我哥那是心病,等心药到了自然不药而愈。” 李太医一揖,“老夫明了,这就去开药。” 祁子泽:“如此便麻烦李太医了。” 祁子泽安排完一切,便赶到了安夫人处,自有丫鬟老远见着二公子,便跑进院子里通报,“夫人,二公子来了!” 猜测 安夫人闻言赶紧起身,欲出门去迎,祁子泽已大跨步入了屋,安夫人急切道:“可是去璟儿处看过了,如何?” 祁子泽扶着安夫人坐下,“去看过了,应是无碍,只是……” 祁子泽说话只说半句,惹得安夫人又急了,“只是什么?” 祁子泽不语,安夫人会意,对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福身应是,笼烟也要离开,却被安夫人一把拉住,“笼烟不是外人,泽儿,有什么事你说吧。” 祁子泽见状也不勉强,便开口道:“不知娘你可否记得豫亲王府的长乐郡主?” 安夫人:“自然记得,不是说前日里已经寻回了吗?” 祁子泽:“是,可也未必是。长乐郡主当年淘气出府,不慎被人贩子拐走,这一走便是四年,这四年里豫亲王更是倾尽全府之力,查找郡主的下落。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彭城附近找到了失散已久的长乐郡主。但娘亲可知,薛府老爷薛朗的老家在何处?” 安夫人:“何处?” 祁子泽一笑,“正是那彭城。” 安夫人忍不住也笑,“泽儿这是何意?只同一个地方,泽儿未免多虑了。” 祁子泽:“若只是这一点,儿子自然不会怀疑,可是据儿子所知,薛老爷派人接这大小姐回府的时间,应该和豫亲王认女儿的时间差不多,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安夫人的笑撑不起来了,她知道若无一点根据,无凭无据的泽儿并不会说这些,但还是存了怀疑的心,“可是薛家应该没这么大胆,敢干出这等事来。” 祁子泽:“薛家敢不敢,儿子是不知道,我只问娘亲一句,昨日宴席是见到薛家大小姐时可否觉得眼熟?” 安夫人被儿子这么一提点,倒是想起来了,“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倒和年轻时的豫亲王妃像极了。像,实在是像。”安夫人越想越心惊。
第48页 祁子泽:“只不过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儿子已派人前去彭城查探,一有消息便会立刻来报。只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大哥很喜欢这位薛家大小姐,母亲何不随了大哥的意,先将那小姐接过来。” 安夫人:“可你也说了,这若万一不是,这接来的小姐哪能轻易送回,如今这将军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怕一旦接了那小姐来,这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便被她坐实了。” 祁子泽笑道:“母亲在愁什么?左右不过一个小姐,儿子可听说了,那薛家小姐很是聪慧,先不论她是否是真郡主,便只是一乡野丫头,也比那些常年浸淫后宅腌臜事的夫人小姐要强过百倍,更何况大哥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为个姑娘,在哪瞎折腾的。母亲不如顺了大哥的意,儿子相信凭母亲的本事,待那薛家小姐进门后,在母亲的□□下,定能让母亲称心如意。” 这话安夫人听了格外舒坦,确实该给璟儿找个贴心人,之后再考虑泽儿的事,到时看他还能拿出什么藉口来搪塞自己,“就你嘴甜,不过泽儿说的有理,我这就派人去薛府将那大小姐请的来。”安夫人刚想唤人,又停下转头看着身侧的笼烟,“笼烟,我看这事还是你去吧,你办事素来妥帖,去时多带点女儿家的玩物给薛家小姐送去压压惊,昨日宴上委屈她了。” 笼烟一福身,“是,夫人。”笼烟得了命令,特意去府上的库房里挑了几件瞧着精巧别致但又不过于稳重的女儿家的首饰,又取了两件白狐皮做的披风,还有几盒人参鹿茸,东西不多,也不敢太过珍贵,全为了安夫人吩咐的压惊之意。 安排完这一切,笼烟点了几个小厮婆子,搭着将军府的马车出了府。 马车一路来到薛府门前,笼烟下车,自有婆子上前敲门通传,门房一听是将军府的人来了,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禀报老爷,还特意请了笼烟进门,在背风处稍候。 府上薛老爷还在为昨日荣夫人的事大发脾气,薛婉琴虽劝了荣夫人服软,荣夫人口上也应了,但掌权多年撂不下这面子,打定主意非要等薛老爷来求她一求才同意纳妾一事。薛老爷心里也憋着一口气,自是不愿上那扶云居,两人就这么僵着。 还没僵出了结果,便有小厮来报,说是神武将军府上的丫鬟过府来了,好似还备了薄礼。薛老爷一下便想到,昨儿个自家夫人可不就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将军府嘛,看样子是自己的女儿入了安夫人的眼,可也不知是哪个,这让他既高兴又担忧,只盼最好安夫人属意的是大小姐。只不过该来的总的来,人都到了门口了,自己自然得去迎接。 薛老爷大跨步朝外走去,不过片刻,便见到正站在背风处的笼烟,今儿天冷,笼烟特意在外加了件灰鼠皮的披肩,虽不如白狐皮来的珍贵,但毛色上乘,光滑水润,价值定然不菲,一个将军府的丫鬟都能穿这样的皮衣,将军府的富贵可见一斑。 薛老爷缓下脚步,调整姿态后,笑着迎了上去,“久等了,久等了,神武将军府亲自派人前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笼烟赶紧福身,“薛大人客气,奴婢笼烟是安夫人的侍女,今日受安夫人之託前来,来的突然,没上拜帖,是奴失礼在先。” 薛老爷:“客气,客气,外头天冷,不如屋里叙话。” 笼烟没有客气,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且把东西都带上。”这才随了薛老爷朝屋里走,薛老爷瞥了屋外的马车一眼,只见几个婆子正在将马车里的物件卸下,那物件之多竟是装了半架马车,薛老爷不由暗暗心惊。 笼烟边走边道:“奴这回来本该先向薛大人讨杯茶喝,奈何夫人有命,奴还急着回去复命,怕是不能就留。既然薛大人如此客气,那奴便直说了。” 薛老爷:“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笼烟姑娘但说无妨。” 笼烟:“奴这次来是想向薛大人借一个人。” 薛老爷:“安夫人想借何人?” 笼烟:“正是府上的大小姐,薛婉凝。薛大小姐才思敏捷,兰质蕙心,安夫人很是属意。我家大公子也对薛大小姐一见倾心,故而安夫人特意让奴来府上问问大小姐的意思,不知大小姐是否愿意去将军府做客,时间不长,不过几日即可。薛老爷可捨得?” 薛老爷听到这话简直是笑眯了眼,自己一共两个女儿,小女儿得了太子青眼,如今大女儿得了安夫人的眼,还有比这更好的喜事了吗,“捨得,捨得,自然捨得。笼烟姑娘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叫大小姐。” 薛老爷喊过身边小厮,“快,去幽碧居将大小姐叫来。”安排完后,才带着笼烟入了堂屋,进屋后自有婢子奉茶,笼烟便安心坐下,静等薛家大小姐。 薛老爷和笼烟客套了一番后,先前派出去请大小姐的小厮急慌慌的回来了,进了堂屋便跪在地上,喊道:“老爷,大小姐不在幽碧居。奴去别处打听了下才知道,自昨日夫人和小姐回府后,夫人便以宴前失仪的罪名将大小姐关在了柴房里,奴去了柴房,还没进院子便被两个看守的婆子拦住,说是没有夫人的命令,谁都不能去看大小姐。” 笼烟闻言瞪大双眼,昨儿个起便关起来了,这天眼瞅着一日日冷下来,这薛府的夫人倒是厉害,这等天气将府上娇生惯养的小姐关进柴房,这没给冻死都得去了半条命,这心可真是狠啊,笼烟又记起安夫人和二公子的谈话,能下得了这等狠心,只怕这薛大小姐正如二公子猜的那样,并不是什么薛家小姐,只是瞧着薛家这等作为怕是并不知晓薛小姐的身份,这样也好,以后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第49页 薛老爷也没想到好好的会出这等事,自己昨日光顾着六安,全然忘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夫人到好还没将事情搞清楚,甩手就将人丢进柴房,如今将军府上门来要人了,他这脸还往哪搁,薛老爷立马起身,“便是我的话也不顶用了吗?” 地上的小厮瑟缩着摇头不敢言,但薛老爷和笼烟却是看明白了。 薛老爷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我亲自去,倒是要看看谁敢拦我。”又伸手一指地上的小厮,“你带路。”那小厮点头赶紧从地上爬起。 笼烟也急了,随之站了起来,“我也去。” 薛老爷本想拒绝,但见笼烟神色坚定,也不敢多言,怕惹恼了将军府,只得在心里将荣夫人唾骂了几回。 几人风风火火的到了柴房院外,两看守的婆子见到薛老爷也不怕,只福了福身,薛老爷冷哼一声,便要进去,其中一婆子上前阻拦,“老爷,夫人说那大小姐办了错事,要在柴房里好好反省,还特意派了奴来守着院子。” 雷霆震怒 薛老爷怒目圆睁,抬腿对着那婆子心口便是一脚,“好啊,我倒不知这薛府何时变成夫人说了算了,来人将这两个婆子拖到夫人那去,让她自个儿看看她教出了什么样的好奴僕!”说完也不管脸色巨变的婆子,便进了这冷僻的角院。 一进院门,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烟紧了紧衣袖,抬头看了眼小小的四方天,这院子极小,高高的围墙将阳光挡的是密不透风,已临近午时,院中新叶上还凝着层薄霜,可见这地若是在寒冷的冬夜,怕是满院的积雪,开春都不会化。 柴房门上挂着锁,唯一的窗牖也被封死,薛老爷满脸寒霜,怒喝道:“去,快去将那婆子拉回来,将这门打开!” 门口的小厮听到,赶紧将婆子拉回,将佩戴在婆子腰间的钥匙取下,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薛老爷从头到尾没甩一个好脸色,等开了门众人进屋,便见着了早已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薛大小姐。 笼烟的速度比薛老爷的还快,当即上前半扶起薛大小姐,此时的薛婉凝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整个人跟冬日里的汤婆子,滚烫的吓人,笼烟根本不用探便知薛婉凝病的厉害,薛老爷也吓了一跳,昨日里还是活蹦乱跳的女儿,今日竟变成这幅模样,毕竟是自己女儿,要说不心疼绝不可能,薛老爷立刻吩咐小厮,“快,快将邓大夫叫来!” 笼烟抬头,“烧的这般厉害只怕是来不及了,贵府的大夫虽技艺精湛,但远不及将军府里的李太医,依奴婢看,还是先将大小姐抬到将军府的马车上安置,待到了将军府再由李太医相看为好。”这话算是拒绝了薛老爷的提议,且要立刻将薛大小姐带走。 薛老爷知这事是自己理亏在前,也没胆子阻了笼烟,只得让开道,眼巴巴的瞅着笼烟派人将大小姐架起,往车马处而去。待薛婉凝被扶上了车,闭着眼就着笼烟的手喝了两杯水后,笼烟隔着车帘对薛老爷毫不客气的道:“今日这事,奴会据实向安夫人禀报,虽说这是薛大人的家事,奴也不该插手,可如今安夫人看中大小姐,必是要为大小姐出头的,还望大人转告荣夫人,待大小姐病好些,笼烟再上门来讨教。” 薛老爷在马车边只得生生受着,心里憋屈的紧,只等到笼烟一句:“奴这就告辞,不劳烦薛大人相送了,车夫走!”马车便绝尘而去,等马车完全见不到踪影后,薛老爷才忿忿的转身,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朝扶云居而去。 马车内,笼烟双手不停,接过一旁丫鬟绞好的帕子,覆在薛大小姐额头,再将烫的取下,递给一旁的丫鬟,那丫鬟见笼烟怒意稍减后,才大着胆子问:“笼烟姐姐,你刚才说夫人会为这薛大小姐做主,只怕不妥,夫人便是再菩萨心肠也断不会插手别人的家务,否则岂不被人笑话。” 笼烟挑眉一笑,“你懂什么?这薛大小姐瞧着可是个有福之人,你且想想,大公子为了她将将军府闹成何等模样,便是夫人不愿插手这家务事,你觉得被大公子见着心心念念的薛小姐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还肯罢休?且看着吧,这薛府算是要翻天了。” 那丫鬟思及大公子的荒唐劲,倒是颇为贊同的点点头,“笼烟姐姐说的有理。” 不过因着笼烟离去时的一句话,薛老爷心头的火气就没消下去,自家夫人干出这等蠢事,这是要断他的仕途啊,他倒不知自家那个夫人何时变得如此愚不可及? 薛老爷脚步不停的往扶云居而去,若在以往早有心腹先一步去扶云居通传了,只是如今荣夫人被软禁,今日笼烟眼中话里无一不透露着对荣夫人的不满,再加上老爷新属意了六安,冷落了荣夫人,谁知道这薛府以后还会不会仍是荣夫人当家。 又有先头两个被罚的婆子为例,府上的丫鬟婆子竟是没一个敢顶着薛老爷的怒火,去给荣夫人通风报信。以至于荣夫人刚命人沏了壶茶,才喝了一口,薛老爷便怒气沖沖的进了屋。荣夫人以为薛老爷是为六安一事来求自己的,心里不痛快,不过一个贱蹄子,值得这么巴巴的来嘛,便没瞅上薛老爷一眼,只顾自己低头喝茶。 薛老爷见状更是气极,这等愚妇干了错事还不自知,竟还有心情在这喝茶!薛老爷上前一把将荣夫人手里的茶盏打落在地,伺候在旁的丫鬟婆子一惊,俱都跪于地面。荣夫人顿时也火气顿时上涌,先前女儿劝说的那些统统抛诸脑后,忍着滚烫茶水打湿手背的剧痛,瞪大眼一拍桌面,“薛朗,你这是干什么!”
第50页 薛老爷冷笑,“干什么?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荣夫人不解,但倒是明白今日老爷前来竟不是为了六安的事,于是歇了歇火气,取出锦帕擦了擦手,语气倒是和缓了不少,“我如今被老爷拘在这扶云居里,倒真不知还能干什么事?” 薛老爷背着手,对荣夫人烫红的手背毫无怜惜之意,“我问你,昨日可是你吩咐将凝儿关入柴房的?” 荣夫人动作一顿,薛老爷素来不过问后宅之事,也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趁着自己软禁之时,将此事通报给老爷,真当她是死了不成!不过区区一个乡野丫头,便是老爷再生气,也不会拿自己如何,更何况在这事上,自己做的也没错,顶多过分了些,思及此,荣夫人面上毫无惧色,“是我,又如何?那丫头在赏菊宴上被安夫人当着一众夫人小姐的面训斥,将老爷你的脸丢了个干净,我罚她去柴房思过,哪里有错?” 薛老爷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荣夫人面容不变,“那是自然,可是那丫头对老爷你说了什么,老爷你别听那丫头瞎说,昨日她如此表现,若不加以责罚,传扬出去,定会被旁人以为老爷你治家不严,也会因此影响到琴儿的婚事,老爷可要为琴儿多做打算啊。” 薛老爷冷哼,“什么为我着想,你是只想为琴儿打算吧!” 荣夫人大骇,“老爷,你怎能如此想,我为琴儿打算有什么错,她不仅是我的女儿,也是老爷你的骨肉啊!” 薛老爷不欲在薛婉琴的事上纠缠,厉色道:“你可知,今日安夫人专程派了她的贴身侍婢来府上,请凝儿去将军府做客。眼下倒好,凝儿被关柴房,堂堂一个薛府大小姐,无人问津,竟是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昏着带去了将军府,本是一桩美事,却草草收场,那侍婢临走前还扬言,等凝儿病好,便要上门讨教,你好好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荣夫人大惊,“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安夫人已经训斥了她,怎么会……” 薛老爷:“怎么不可能,如今人都已经被接到将军府去了,你还是好好想想等将军府来兴师问罪时,该如何处理吧!” 荣夫人好笑,“兴师问罪?这是薛府的家事,安夫人的手就算再长,也够不到这儿,还管起我们府上的家事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薛老爷:“别人会不会笑话安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出明日,我薛朗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荣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老爷息怒,不如我亲自去一趟将军府请罪便是。” 薛老爷一拂袖,“晚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去将军府,你是还嫌我丢脸丢的不够吗?我看你这主母也别当了!” 早在薛老爷一进扶云居斥责荣夫人时,便有丫鬟见形势不妙,偷偷去揽月居请了二小姐,如今薛婉琴刚一进屋,便被薛老爷的话一骇,“爹,万万不可,母亲就算有错,也是错在那些下人没听懂母亲的意思呀。”薛婉琴跪爬几步到薛老爷身前。 薛老爷紧锁着眉,怒喝:“你来这里做甚?是谁将二小姐叫来的?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快回去!” 薛婉琴拼命摇头带着哭腔,“不,女儿不回去,女儿求爹爹莫要误会母亲。姐姐昨日席上受斥,各府夫人小姐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母亲回府后,不过是吩咐下人先将姐姐关入柴房,等问过父亲再行责罚,可不曾想,昨日出了那般事,母亲还没来得及说上姐姐的事,便被父亲软禁在扶云居,下人婆子不懂事,这才将姐姐关了一日。” 薛老爷听的女儿的话,不由老脸一红,昨日之事确实仓促,自家夫人操持家务多年,倒真可能是疏忽了,反让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婆子,钻了空子,薛老爷的脸色晦暗不明,终是嘆了口气,伸手拉过女儿,“你且起来吧,这事父亲再想想办法。” 薛婉琴顺从的站起,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其实这事也不难,女儿倒有一个法子。” 清醒 薛老爷:“什么法子?” 薛婉琴:“如今姐姐不是被带去了将军府吗?将军府的马车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又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府内府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管姐姐是否醒来,于情于理将军府都会放出消息,若姐姐醒了,那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该去探望,想必将军府也不会与我为难,等妹妹见着姐姐,自然会规劝姐姐,毕竟薛府才是姐姐的娘家,是姐姐今后的靠山,女儿相信凭姐姐的聪慧,自然会在安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将此事揭过。倘若姐姐醒不过来,那便更好,将军府斥责姐姐在先,姐姐不堪侮辱在后,再加上安夫人不顾姐姐重病在身,贸然派人接走姐姐,导致姐姐在将军府香消玉殒,这是何等令人发指的行径!到时只要爹爹参上他们一本,且看日后谁家的好女儿还敢嫁入将军府,只怕到时安夫人会先来爹爹这儿服软吧。” 薛老爷沉吟良久,“可这样一来,必然和神武将军交恶,只怕以后……” 薛婉琴:“爹爹可是担心于仕途有碍?” 薛老爷嘆气点头。 薛婉琴抿嘴一笑,“爹爹多虑了,昨日匆忙,有一事女儿还没来的及禀告爹爹,女儿有幸,得太子殿下另眼相看,昨日与太子殿下更是在赏菊宴偶遇,太子殿下当场亲口承诺,立女儿为太子侧妃,如今朝堂太子占嫡占长,二皇子体弱多病,自是难以继承大统。当今圣上年事已高且子嗣单薄,下一任皇帝人选非太子莫属,而神武将军素来与太子不睦,早早站了二皇子的队,那么等太子顺利登基之后,神武将军必然不得重用,到时众人只见爹爹您这个国丈,哪里还会记得什么神武将军。既然早晚都是要和神武将军交恶,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差别,还不如让太子殿下早早的看到父亲的诚意。”
第51页 薛老爷闻言大喜,“琴儿此话当真?” 薛婉琴知道这是父亲在问她太子侧妃一事,羞涩一笑,“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不敢妄言,太子殿下说了,不日便去皇后娘娘那里求个恩典,请皇后娘娘亲自赐婚。” 薛老爷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扶着薛婉琴的肩,满足道:“好,好,好,果然是爹的好女儿,没让爹失望。”复尔转头看了眼同样惊喜不已的荣夫人,沉吟道:“想来夫人经过这一日也该想明白了,且吩咐下去,将扶云居门口的小厮都撤了吧,这府上还是该有个当家的人才是。”薛老爷几句话,便将对荣夫人的苛责给免了,当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薛婉琴面上一喜,急忙沖母亲打眼色,荣夫人回过神来,对着薛老爷一福身,“多谢老爷。” 薛老爷点了点头,“以后办事多长个心眼。” 荣夫人:“是,老爷教训的是。” 薛老爷见此事告一段落,便长出一口气,打算回书房,好好琢磨琢磨这摺子该如何写,“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你们母女自便吧。” 薛婉琴一福身,“恭送父亲。” 等薛老爷走远后,薛婉琴飞快回身行至荣夫人身边,一把握住荣夫人冰冷的手,急切道:“娘,女儿来晚了。” 荣夫人反手将薛婉琴的手牢牢握于掌心,“不晚,不晚,今日亏得琴儿前来,不然……只不过,明明昨日里安夫人对那野丫头厌弃的很,怎么今日突然会派贴身侍婢来寻她去将军府做客?” 薛婉琴:“这个女儿也猜不透,不过想来该是和那个大公子有关。不过,就算今日她去将军府又如何?就像女儿说的,便是她变成那齐天大圣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呀。” 荣夫人点点头,贊同道:“琴儿说的在理,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六安的事。” 荣夫人挥退左右,和女儿坐在一处,细细商讨该如何给薛老爷纳妾之事。 这一切远在将军府的薛婉凝一无所知,笼烟回了将军府即刻便吩咐了婆子将薛婉凝送至安夫人的映空居偏室,自己则先一步去回禀了安夫人。 安夫人匆匆去了偏室,就瞧见李太医刚巧在给昏迷的薛家大小姐诊脉。等李太医诊完脉后,安夫人忙问:“李太医,人如何了?” 李太医:“回禀安夫人,这薛家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得了风寒之症,老身配几贴药即可。只是这小姐身子虚,尚需辅以膳食调理。” 安夫人:“不知该用何种膳食?” 李太医一笑:“多些荤腥即可。”说完,李太医退出屋子,去开药方。 安夫人和笼烟先被李太医说的话吃了一惊,笼烟低声嘆道:“好好的一个嫡小姐,本应是风风光光,没想到日子竟过的如此艰难,连寻常百姓都能食到的荤腥之物,竟然都……”笼烟说不下去了。 安夫人瞧薛婉凝还昏迷着,也不知何时会醒,便说道:“笼烟,你安排几个机灵的丫鬟照看薛小姐,一旦醒来立刻向我禀报。” 笼烟福身,“是,夫人。” 安夫人转过身子,看着笼烟,“你此次去薛府,且将你看到的听到的,统统告知于我。” 笼烟应是,边搀着安夫人回屋,边将自己在薛府看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笼烟说完,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没想到那荣夫人对待薛大小姐竟如此狠心。” 安夫人:“毕竟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也怪不得她,不过如此对待一个孩子,确实太过了些。只是今日这事,我倒越发觉得泽儿说的那些话在理。你想想若这薛大小姐真是薛老爷的血脉,荣夫人就算苛责,可还会如眼下这般做的如此不近人情吗?” 笼烟给安夫人捏肩的手一缓,“确是如此,怎么说看在薛老爷的份上,也不该将嫡女关入柴房,至多也就是闭门思过。” 安夫人一笑,“连你都这般想,可见这薛大小姐定是有问题的,只不过泽儿派去查探的人如今还没消息。既如此,笼烟,薛大小姐总归要在将军府养伤的,在她养伤之际,切记以贵客礼待之,知道了吗?” 笼烟:“是,夫人,奴婢记下了。” 安夫人才吩咐完,院子里便传来阵阵惊呼,安夫人一愣,打发笼烟,“笼烟,你且去瞧瞧,这又是出了何事?” 笼烟应声出门,过了许久还不见回屋禀告,安夫人身前茶盏里的茶都已凉透,终是忍不住要起身,这时笼烟才急急回了屋,安夫人蹙眉,“究竟何事?竟去了这么久。” 笼烟脸上竟是尴尬之色,但也没忘了回安夫人的话,“是大公子,也不知是哪个在大公子那里嚼舌根,让大公子知晓薛大小姐在夫人这,便急急的赶来,刚入了偏室,怎么赶都赶不走,如今还在那待着呢。”毕竟薛大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大公子又尚未娶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事若是传出去了,难免惹人非议。 安夫人略一沉吟,倒是放下心来,挥了挥手,“由他去吧,既是璟儿喜欢,议亲之事不过是时间问题,早些时候亲近,也无伤大雅。”安夫人想的却是如今这薛朗不过四品官,自己留下他女儿作陪,只怕他就算心中不愿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听笼烟的口气,这薛老爷巴不得攀上将军府这门亲戚,这下也好,让他提前高兴高兴,等查证了薛大小姐的身份后,有他哭的时候呢。
第52页 薛婉凝迷迷糊糊中被人餵了药,还餵了半碗红枣稀粥,胃里暖暖的有些存货,倒是安心的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入眼的是鹅黄的床幔,床幔上隐隐透着隐藏其中的金丝暗纹,无不彰显贵气。这不是自己昏倒的柴房,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幽碧居,这是哪?自己莫不是已经死了,又穿了一回? 薛婉凝侧头,却见床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脸上全是欣喜,“凝妹妹,你可算是醒了,你答应我的双皮奶可还作数?” 薛婉凝见着祁子璟的一瞬间,就猜出了原委,第一次觉得装傻的祁子璟竟是如此和蔼可亲,只是如今自己该装还是得装,薛婉凝故意假装糊涂,“祁大公子,我这是在哪?” 祁子璟依旧趴在床边,“这是我家。” 果不其然,自己被一碗双皮奶救了出来,薛婉凝差点就要热泪盈眶,却见祁子璟扯过自己的衣袖,竟是想将自己扯出被窝,“凝妹妹既然醒了,该给我去做双皮奶了吧。” 薛婉凝一把扯回衣袖,没点眼力见的,没瞧见你凝妹妹我不仅病着还饿着呢,“祁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凝儿还病着,你若在这怕是要过了病气,那双皮奶不如待凝儿好些,再做于你,可好?” 祁子璟撅着嘴不高兴,薛婉凝又扯了扯他,“祁大公子可否唤个丫鬟进来,凝儿有些渴了。”薛婉凝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祁子璟似是思虑再三,才勉强应道:“那好吧,我去帮你叫便是。” 很快便有丫鬟端着茶盏进屋,薛婉凝直起身靠在床头,就着丫鬟的手喝了两口,笼烟便带着安夫人进来了。 小住 安夫人一进屋,薛婉凝就瞧见了,因还病着,只能坐在床上直起身喊了声:“安夫人。” 安夫人上前将薛婉凝按下,自己坐在床边,细细打量薛婉凝,除了病里气色差了点,这么细瞅着,和豫亲王妃是愈发像了,嘴上不说,只道:“你还病着,无需多礼,李太医刚才来看过,说是吃几贴药养上两三日便能见好。” 薛婉凝柔声道:“多谢安夫人,只是小女突然来了将军府,还给安夫人带来不便,小女本该告罪,可是小女怎么就……” 安夫人知薛婉凝心中疑惑,毕竟前头还在柴房,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将军府,换做旁人,昨日还开罪了自己,今日怕是刚见着自己就得吓的跪在地上了,如此看来薛大小姐倒是沉稳的很,倒不像是乡野间或是薛府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安夫人笑着安慰:“是我今日让笼烟去薛府请了你来,也是为了璟儿,本就突然,没曾想竟碰上你病的这般重,也是你福大命大,如今醒了便好,你且放宽心在我这养着,你父亲那里我自会派人知会。这里的丫鬟婆子也不知你用不用的惯,若说不喜便和我说,立马便给你换了,你呢也别急着回去,李太医说了你身子虚的很,要好好调理,待身子好些了再回府也不迟。” 这将军府可比危机四伏的薛府好太多,薛婉凝自然乐得待着这,当下也不拒绝,“那小女先谢过安夫人了。” 安夫人:“早晚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甚,我膝下也没个女儿,都是儿子个个都浑的很,就想找个贴心的。听璟儿唤你凝妹妹,那我便唤你凝儿吧,你且好好休息,璟儿和娘一起走,莫要打扰凝儿休息。”安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薛婉凝除了点头也没有其他可做。 祁子璟不乐意:“娘!” 安夫人安慰:“这人都在这了,想吃什么没有,待凝儿身体康健,自然会做与你。如今这凝儿尚未婚配,你一个男子在这待着像什么话,听话,和娘回去。” 薛婉凝自然听出了安夫人的弦外之音,故作羞涩的瞥了祁子璟一眼,像是个被皮相迷惑的小姐,这么做也是薛婉凝从算计祁子璟开始就有的打算,如今朝堂多事之秋,祁子璟也一改原着的作派,薛婉凝不信祁子璟没有自救的方式,比起原着里虽登基成帝,但后宫充盈,短命早逝的二皇子,薛婉凝更乐意跟着一个韬光养晦的“真皇子”。 安夫人瞧着薛婉凝那副小女儿作态的模样,心中欢喜,也是璟儿虽心智如孩童,可那副皮相却是顶好的,加上将军府撑腰,对于一个出自乡野的四品官家之女而言,怕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夫婿了吧。趁着薛婉凝尚未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只要璟儿同意,这门婚事怕是成定了。 却不想祁子璟却似开了窍,竟贊同的点点头:“母亲说的有理,那我便不打扰凝妹妹休息了,待凝妹妹好些,可别忘了双皮奶呀。”说完,就站在门边,默默的等着安夫人。 安夫人嘆气,原本还盼着璟儿荒唐,来上一句“那凝妹妹便婚配与我好了”的浑话,自己也好顺势将亲事定下,没想到璟儿到底是个不开窍的,只得以后再寻机会了,亏的是薛大小姐还要暂住些时日,也不愁没个机会。 安夫人起身带着祁子璟先出了屋,刚才给薛婉凝奉茶的丫鬟便上前一步,“奴婢青黛,薛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 薛婉凝细细看了眼,倒是个机灵的,便满意的点点头,“有劳了。” 青黛:“薛小姐客气,薛小姐刚醒,可要用些薏米粥,厨房里自小姐来了后便备下了红豆薏米粥,一直在炉子里温着呢,如今食来正好。”
第53页 薛婉凝肚里空了许久,刚还不觉得,如今被青黛一提,顿觉饿的紧,便点了点头,“也好。” 青黛转身便去厨房寻了粥端来。 将军府主子不多,用膳的时候都是聚在一起,因是武将,再加上祁大公子这个特例,膳上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倒是比一般人家还要热闹几分。安夫人先前有过吩咐,如今阖府上下都视薛家大小姐为未来的少夫人,自然不敢怠慢,安夫人也有意让薛婉凝早早适应将军府生活,晚膳前又亲自去了薛婉凝那,见她已能下地行走,便特意派了人邀薛婉凝一同用膳。 薛婉凝自然不好拒绝,穿上将军府事先备下的新衣,便随青黛一同前去。没想到安夫人和两位公子早已入席,自己这个客倒成了最后一人,脸上不免尴尬,反倒是安夫人笑着沖薛婉凝招招手,“来,好孩子,到我这来。” 薛婉凝这才看见安夫人和祁子璟中间还空了一个位置,这位置竟是为自己准备的,薛婉凝虽吃惊但也不好推辞,便快步上前落了坐,安夫人伸手摸了摸薛婉凝的手,外间秋意正浓,薛婉凝一路行来,手上难免沾了凉意,安夫人状似心疼不已,“这么出来也不多添件衣裳,这小手冰的呀,笼烟快将那手炉给我取来。” 薛婉凝一惊,如今尚未入冬,用手炉还委实早了些,更何况自己也没这般娇弱,便急忙推辞,“安夫人不用,小女不冷,咳咳……”老天好似专和薛婉凝作对,才说了没两句,薛婉凝便觉咽喉处痒的厉害,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安夫人眼中关切之色愈浓,“都病成这般模样了,就别撑着了,笼烟待会将我那件紫貂大氅取来,这还病着吹着风可就不好了。” 一旁笼烟已将加好炭的手炉放入花灰鼠皮做成的袖笼里,递给青黛,再由青黛细细揣进薛婉凝身前,一股暖意立时透过花灰鼠皮窜入薛婉凝的手心,连先前的咳嗽也止住了。薛婉凝见推辞不过,便也只能谢过应下。 很快就有婆子进屋来问是否上菜,安夫人点头应允后,流水般的菜品便上了桌,薛婉凝看了一眼安夫人身侧空着的位置微微一愣,这神武将军还没来,就用膳了? 薛婉凝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安夫人的眼,她笑看着薛婉凝,“老爷事务繁忙,不常归府,怕是你在府上的几日都见不着。” 薛婉凝释然,也对,手握兵权,自然不比一般文臣的轻松。若说薛府的菜色已是极佳,可和将军府的一比,倒是逊色不少。将军府上两位公子,饭量都不小,又是武将出身,这菜光是从量上看就粗旷的很,上到最后竟还上了个羊肉火锅,端上桌时,还咕咕的冒着泡。 安夫人夹了一块放入薛婉凝碗中,“这羊肉性温,最宜补身,对风寒咳嗽,体虚畏寒,特别是女子,多吃些大有益处。” 薛婉凝应下,当下便尝了一口,那羊肉也不知厨子是怎么做的,软糯异常,入口即化,羊肉身上原有的膻味也寻不到,薛婉凝忍不住眯了眼多食了几筷。 祁子泽坐在薛婉凝对面,虽不说话,可余光还是将薛婉凝打量了个彻底,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怕是换做他人也会心动,祁子泽不动声色的又看了自家哥哥一眼,从薛大小姐进屋起,自己这哥哥的眼神便像糊在人家身上,也亏的这薛大小姐定力极佳,这都可以视而不见,祁子泽难得的见自己哥哥吃瘪,眉眼不禁也含了笑意。 若说祁子璟,那算得上是最憋屈的,不管薛大小姐来不来搭理自己,自己都得表现的处处符合一个傻子的人设,自己巴巴的看了薛大小姐许久,也不见她回头看上自己一眼,只顾着吃那羊肉,这羊肉有那般好吃吗?自己平日里也吃,怎么不觉得。眼瞅着薛婉凝又夹了一筷,祁子璟眼疾手快,先薛婉凝一步将她筷上的羊肉叼了去,嘴里不住咀嚼两口,今日这羊肉确实比往日了多了几分甘甜,难怪薛大小姐会喜欢。 薛婉凝望着自己空空的筷子一怔,这也可以?薛婉凝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祁子璟一眼,喂喂,大哥,要这么敬业吗?用膳的时候就不能停一停你的表演吗? 安夫人也被祁子璟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筷子,“璟儿,不得无礼,笼烟,快去帮薛小姐换双筷子。” 就在薛婉凝等着新筷子的时候,祁子璟不依不饶的拽过她的袖子,开口便讨:“凝妹妹,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给我做双皮奶呀?”这祖宗还记挂着薛婉凝允下的双皮奶,一得空便问个不停。 安夫人面露威仪,“胡闹,凝儿还病着呢,这么急做甚?可是怕你凝儿妹妹跑了不成?”说到后来,倒带了点调笑。 祁子璟不说话了,只将薛婉凝的衣袖捏了好几个卷,薛婉凝见状,小心的将自己的衣袖从祁子璟手里拯救出来,“好哥哥,凝儿明日便给你做如何?”声音柔柔弱弱,多了份病中的婉约柔美,薛婉凝其实大概猜到了祁子璟的心思,他用双皮奶好心将垂死的自己救出薛府,可他并不想娶自己为妻,如今便想自己早早做完这双皮奶,好将自己早早赶回去。 烫伤 他也不想想,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本就觊觎少夫人的位置,如今既然来了这将军府,断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双皮奶自己自然会做,可自己毕竟大病初癒,身子尚弱,这番折腾下来,免不了得在将军府多待些时日。想到这,薛婉凝忍不住思念自己那个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系统,若是有系统在,自己哪用得着这般辛苦,直接让系统帮自己搞出些无关痛痒的病症就成了。
第54页 安夫人按了下薛婉凝的手,“此事不急,左右凝儿还要住上一阵,待身子好利索了再说。” 薛婉凝垂了眼,温顺的应下。好不容易捱到膳毕,薛婉凝尚觉自己昏昏沉沉,也不勉强自己,朝安夫人告罪后,裹上紫貂大氅,怀里揣着手炉,先回了映空居的偏室休息。 祁子璟也被伺候的婆子带了回去,安夫人见四下没了外人,这才问了一句:“泽儿,我有意撮合凝儿和璟儿,这事你怎么看?” 祁子泽朗声道:“自然是极好的,□□后有人照顾,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放心些。” 安夫人点点头,沉默片刻,“只是委屈了那孩子。” 祁子泽知道安夫人在说薛婉凝,又想到装疯的大哥,还不知谁委屈谁呢,笑着道:“娘,你说笑了,自古好姻缘断没有委屈一说,我看那薛小姐也是挺中意大哥的。” 安夫人不由想起,薛婉凝对着璟儿说话时的软糯,不禁笑了起来,心底阴霾一散,“泽儿说的是,娘年纪大,难免多想了些。不过说到这事,这薛大小姐到底是被耽搁了不少时日,不说略懂琴棋书画,怕是连基本的品鑑都很难,还是要安排她去女学才好,只是她如今还是薛家女,这事还的薛府来办,可凭薛府的能力,怕她根本就进不了女学,这对她多少还是有碍的。” 祁子泽沉吟,“娘你也别急,且安排好了,只要趁薛大小姐还在将军府时,先将女学定下,薛老爷总不至于还阻了不成。” 安夫人展颜,“是这个理,倒是我想多了,泽儿,话说去彭城的人可有消息?” 祁子泽:“尚无,彭城这么大,一时半会查不到也正常,毕竟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也急不得。” 安夫人点头,祁子泽又道:“等一有消息,儿子立刻便回禀母亲。”母子二人又聊了些体己话,方才离开。 安夫人一时半会还不想回映空居,便又在花园里逛了许久,才折身回去,笼烟伺候着安夫人更衣,边低声的说:“今日观大少爷用膳,气色比早晨那会子不知好了多少,便是饭都多食了一碗,没想到薛大小姐竟如此管用。” 安夫人:“解铃还需系铃人,璟儿那是心病,如今见着想见的人了,自然好的快。” 笼烟手脚不停,“既然薛大小姐还要住上不少时日,总住在夫人的映空居里也是不妥,不如奴婢明日将玉白居拾缀出来,那里离大公子的松清院也近些。” 安夫人一拍笼烟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人既然在我们将军府,便不可落人口实,这玉白居我瞧着收拾颇好人力物力,还不如就让她在映空居呆着,左不过几天罢了,你也知我膝下无女,有凝儿相陪,想来我这映空居也能热闹几分。” 笼烟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这女儿之说无非一个藉口,安夫人心里端的是住在映空居的份量,吃住都在安夫人眼皮底下,将来传出去也只说是安夫人欢喜,也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是在玉白居,那就大不一样,和大公子朝夕相处,私相授受,免不了落人口实,等到议亲时难免落了下成,想通这些,笼烟道:“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安夫人:“无妨,既然你能明白,想必那薛大小姐也能明白。” 被安夫人和笼烟一直挂在嘴边念叨的薛婉凝,此时早早的在房里歇下了,原想着今日还病着,头昏脑胀还没彻底缓过劲儿,以为沾上枕头就能睡过去,没成想,今日早已昏睡了一日,如今躺在床上大睁着眼,是半点睡意也无。 薛婉凝平躺在床上,自她醒来后,看着安夫人突然转变的态度,虽不知缘由,但估摸着自己一时半会死不了,放下心来后,倒是更加惦念起脑海里见死不救的系统。□□叨着,一阵自动开机的声音响起,那个不靠谱的系统,总算是开机了。 薛婉凝:“臭系统,你还知道开机!你宿主我可是差一点就要去阎王殿报导了!”薛婉凝越想越委屈。 系统:“如今宿主不是好好的嘛。” 薛婉凝还是委屈,“你个坏系统,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系统:“……宿主,当时那情形我也没办法,我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主的准备,不过好在,宿主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薛婉凝:“懒得和你瞎扯皮,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系统:“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就一定帮你去办。” 薛婉凝:“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如今身在将军府,对薛府的消息难免闭塞,可将军府目前看来不是久居之地,所以我要你帮我时刻盯着薛府,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告知于我。” 系统:“好说,好说。” 薛婉凝安排完一切,心中多了些底气,这才安然入睡。 等第二日用过早膳后,薛婉凝实在抵挡不住祁子璟巴巴的眼神,只得借了安夫人的小厨房,这双皮奶做法并不复杂,薛婉凝在现代做过好几次,可在这里,薛婉凝看着面前,根本辨认不清的炊具,这还是第一次。 薛婉凝将小厨房里的一应炊具都细细打量了一番,才从中挑了几个看起来相似的,但等到称重计量时又犯了难,现代哪有这么复杂的计量工具,一台计数精准的电子称足矣。人家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这却是巧妇难为无称之炊。
第55页 薛婉凝不得已,召唤系统:“系统,你可会做双皮奶?” 系统:“会呀。” 薛婉凝大喜,“那正好,你现在就做双皮奶试试,第一次做,先来个四份吧。” 系统:“好的,宿主。”说完便暂时接管了薛婉凝的身体,薛婉凝只觉身前一阵眼花缭乱,转眼间双皮奶便已入了锅。 系统:“如此再等上一刻钟即可。”系统将身体重新还给薛婉凝。 薛婉凝拍了拍手,便将小厨房的门打开,拉了个管事丫鬟,细细吩咐一番后,去了屋外的水缸处取水净手,祁子璟先是在厨房外等了许久,如今听到还要再等一刻钟才成,更是耐不住,趁着薛婉凝净手的功夫,偷偷熘进了厨房,伸手便将那锅盖掀了起来。却不想锅内热气上涌,一下扑在祁子璟手腕上,烫的他惊呼一声:“诶呀!”立刻将手中的锅盖甩了出去。 薛婉凝在门外听了一惊,一个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祁子璟竟跑到厨房里去了,若是出了岔子,薛婉凝一阵心烦意乱,连带着脸色也白了下来,急急跑回厨房,便见到被几个丫鬟婆子围住的祁子璟,一旁锅子的锅盖也没了影,薛婉凝几步上前,面露焦急,“可是伤到哪了?” 祁子璟一听薛婉凝的声音,本强忍着说没事,可被薛婉凝一问,心中委屈顿时井喷出来,一双凤眸噙着泪,如今簌簌的落了下来,上前一把将薛婉凝搂了个正着,口中呜咽着:“凝妹妹,我手疼。” 薛婉凝被这出乎意料的拥抱吓了一跳,厨房里的丫鬟婆子也齐齐变了脸色,虽说知道这薛大小姐早晚会成少夫人的事,可知道归知道,如今大公子的举动,可不叫人家姑娘难堪嘛。薛婉凝没管其她人都存了什么心思,只轻轻推了推祁子璟,“快将手给我看看!” 祁子璟顺势松开,见薛婉凝眉眼里尽是焦急之色,这才慢吞吞的将手递了过去。薛婉凝见了一骇,那热气忒的厉害,不过一瞬手腕上便起了个大包,薛婉凝小心牵过祁子璟的手,将他拉至水缸旁,轻轻挽起他的衣袖,将他整个手都浸入水缸中,头也不抬的吩咐青黛道:“青黛,你快去将李太医请来,就说大公子被烫伤了,让他带些烫伤药来。” 青黛福身,赶紧去找李太医,薛婉凝见泡的差不多了,又怕这点小事搅扰了安夫人,便带着大公子去了自己屋内坐着等李太医,进屋后,薛婉凝特意将屋门大开,自己和祁子璟端坐堂前,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嚼舌根。 李太医匆匆而来,给祁子璟看了后,上了伤药,并吩咐这药每隔二个时辰便要更换一次,待丫鬟记下后,方才告辞离去。 李太医一走,祁子璟便迫不及待的问:“凝妹妹,那双皮奶可是好了?” 薛婉凝一乐,“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那吃食呢?”又见祁子璟巴巴望着的模样,还有手腕上的烫伤也是为了那一碗小小的双皮奶,嘆声道:“罢了,罢了,青黛,你且去看看,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挑碗最好的先送去给安夫人……”薛婉凝还未说完,祁子璟就撅着嘴巴拉扯起她的衣袖。 我餵你 薛婉凝忍不住伸手在祁子璟脸上轻捏了一把,手感不错,倒比一些女子还嫩滑些,心里不知怎的多了些欢喜,便笑道:“这第二碗嘛,便给大公子端来,然后再给二公子送去一碗,剩下的你且给我盛来。” 青黛笑着福身,“是,小姐。” 不一会两碗双皮奶便盛了上来,祁子璟为这双皮奶等了好些时日,如今见着,一抬手便要去吃,手腕一动,便觉一股钻心般的痛,当下停了手,薛婉凝奇怪,“怎么了?” 祁子璟可怜巴巴的抬头,“疼!”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薛婉凝在现代照顾外婆照顾惯了,便舀了一勺,细细吹了吹,才放至祁子璟嘴边,这番动作自然至极,倒叫祁子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顺从的张嘴,就这么一勺一勺的将双皮奶吃了个干净,惹的青黛在一旁瞅着都忍不住掩唇。 待伺候完祁子璟,薛婉凝那碗双皮奶早已凉透,青黛见状,“小姐,您这双皮奶都凉透了,不如奴婢先去温一温再食,也省得小姐一会不适。” 薛婉凝瞅了眼早已没半分热气的双皮奶,先前一番忙碌,如今倒觉得有些饿了,拿了那勺子,“无妨,就这么点东西何必如此麻烦。”青黛见劝不过也不好多说,没料到,薛婉凝一口还没入喉,便被祁子璟截了胡,只见祁子璟含在嘴里还细嚼了两口,眯着眼一脸陶醉,“我还要。” 薛婉凝赶紧将勺子放下,“青黛,快去将这碗热热。”又转向祁子璟,伸手倒了杯热茶,“这都凉了怎么能吃,先喝口热茶压压寒,等热好了再食。” 青黛才取了碗,便听祁子璟嗔道:“凝妹妹食的,为何我食不的?” 薛婉凝哑言,顿了半晌方道:“你与我不同,你是大公子,吃着冷食小心得了病去。” 祁子璟不依不饶,“凝妹妹得病都食的,我食了左不过如凝妹妹这般,有什么可怕。” 薛婉凝一瞪眼,“胡说什么,如今青黛已经去热了,一会我们吃热食,乖。”薛婉凝细细的哄着,等青黛将热好的双皮奶端来,祁子璟说什么也不肯吃了,偏拿着勺子学薛婉凝的样子餵她吃,薛婉凝拗不过,只能就着祁子璟手上的勺子将那双皮奶吃了个干净。
第56页 祁子璟直待得午膳时分方才离去,薛婉凝忙了一上午还不觉什么,等用膳时才觉得没什么胃口,无论吃什么入喉皆带着一股子苦味,等午歇之后,竟是再次烧了起来,急的青黛唤了李太医,连晚膳也只用了些稠粥了事。 安夫人叫了笼烟将青黛唤来,细细盘问,方才知晓竟是为了璟儿的一口吃食,惹得薛大小姐未好利索的身子又倒下了。待青黛走后,安夫人思虑再三,“笼烟,这薛大小姐你怎么看?” 笼烟知安夫人心思,早在青黛回话时就颇为中意薛大小姐,如今自然顺着安夫人的心意说:“夫人眼光好,那薛大小姐瞧着便是个知冷知热的,若有她照顾大公子,夫人也大可放心。” 安夫人点头,微眯了眼,“等泽儿那来了消息,就派人去薛府将这门亲事定下吧。” 薛婉凝这一病到,将军府上下便都知晓了,始作俑者的祁子璟是怎么也睡不踏实,脑子里全是薛婉凝一口口耐心餵他吃食的模样,这倒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不嫌弃他是傻子的姑娘,想到后来,免不了笑出声来。 “大哥,这是有什么喜事?竟笑成这样,不如说出来让弟弟一同乐乐?”祁子泽不知何时潜入屋内,还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 祁子璟立马收了笑,翻身下床,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戒心何时竟降的这般低,“事情办的如何了?” 祁子泽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有点眉目了,那彭城一家酒肆的伙计认出了薛大小姐,如今手下人正带着他回京呢,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祁子璟:“如此便好。” 祁子泽:“大哥,其实我瞅着那薛大小姐确实不错,你就真打算放手?” 祁子璟:“你莫忘了,我是一傻的,没理由拖累人家好姑娘。” 祁子泽:“大哥,你这就绕弯了,你如今不过装傻,想不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薛大小姐我今儿可是听说了,能这般对人的可不多,可见是个心善的,也必能体谅大哥你的苦衷。大哥你可要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错过这村可就难寻这店了,若大哥实在不喜,不如让给弟弟,弟弟倒觉得那薛大小姐是个极好的。” 祁子璟脸一绷,“莫要乱说,平白坏了姑娘名声。这事我还要再想想。” 祁子泽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想,薛大小姐人善心好,长得也标志,若再恢复了郡主的身份,那时再求可就晚了,弟弟好心劝大哥一句,抓住机会,不然这好姑娘可就成别人家的了。”说完,祁子泽一拍大哥的肩,见大哥沉思,也不打扰便退了出去。 反倒是祁子璟这么多年来,自从部署完自己的计划,一直都能睡个安稳觉,今日却被弟弟的一番话,搅的睡不踏实。 等次日再去映空居见薛大小姐时,却被青黛拦在屋外,说夫人吩咐,薛大小姐如今病着,需好好静养,特意关照若是大公子来了,必不能放其进去,省得打扰了薛大小姐。 祁子璟讨了个没趣,整个人都焉了,只得闷闷的回了屋。 薛婉凝正倚在榻上看书,听见外面的响动,身子乏的也不愿动,等青黛辞了大公子后进屋,薛婉凝才从书中抬起头来,懒散的问了句:“刚才是何事?” 青黛上前,将换好炭的手炉递了过去,“还不是那不着调的大公子。” 薛婉凝一下起身,“他来定是有事,我去瞅瞅。” 青黛一把将薛婉凝按下,“小姐莫急,奴婢刚将大公子辞了,夫人吩咐这几日小姐都需好好修养,大公子太闹腾,小姐身子弱禁不起这般折腾。” 薛婉凝面露失望,“也罢。”才又上塌,捧着话本子,也不知看进去了几分。青黛见着倒觉得薛大小姐怕是真对大公子上心,不然怎一听大公子来的,便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了。 青黛见薛大小姐又看起了书,便回身朝熏炉里加了几勺舒缓神情的香料,又恐打扰薛大小姐,做完这些后,便默默的出去了。 却不知,薛婉凝眼睛落在书上,心思却全在系统那,都说打铁要趁热,这道理薛婉凝也懂,如今自己好不容易留在将军府,又在祁子璟心里留了愧疚之情,可不得加把劲。这会子她正求着系统支几招追男妙招呢。 系统:“宿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本追男十八招,你只要照书上写的做,我保证祁子璟肯定手到擒来。” 薛婉凝看了眼那什劳子的追男十八招,匆匆翻了翻,便是一扔,冷哼道:“什么追男十八招,可不就是追女十八招改了个字嘛,你也好意思拿这来糊弄我。” 系统:“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书也就是个锦上添花,凭宿主的美貌,追那祁子璟何须用书。” 薛婉凝哀嘆,“唉,这你就不懂了,这祁子璟面上是个傻的,心里通透着呢,若不用些手段,如何套得如意郎君。”薛婉凝又将那书拾起翻看,好歹聊胜于无。 系统:“如意郎君?何以见的,若祁子璟一辈子装傻,只怕宿主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如如原着所写,将这将军府当作踏脚板,早日接近二皇子为好。” 薛婉凝嗤笑,“系统啊系统,我可半点没觉出那二皇子的好来,你且想想,祁子璟有钱有权还有颜,便是那智商也在万万人之上。再看那二皇子,药罐子一个,如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便是最后靠女人的权势做了皇帝,也是个短命的,我可没心情去做那般会算计女人的二皇子的寡妇。”
第57页 系统:“听宿主这么一说,确实是祁子璟更胜一筹。” 薛婉凝:“可不是,系统,如今我暂时困在这屋里,你且帮我想想法子,如何才能和祁子璟多多联络联络感情。” 系统:“这个有些难,得等时机。” 薛婉凝:“无妨,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倒是可以先做些准备。” 有些人根本经不住说,这边才说着祁子璟呢,那边窗牖下便传来响动,薛婉凝一惊,中断了和系统的交流,穿上绣鞋,便来到窗边,将军府她熟,上回赏菊宴便摸过一回,如今住在这更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闯到不该闯的地方,特意吩咐系统仔仔细细绘制了一幅将军府的地形图,时时刻刻印在自己脑海里,这窗外薛婉凝自然也熟悉,那有条小路,直通后花园,平日里省时抄近道的丫鬟婆子也有不少,不过敢有胆子敲窗的,可还是头一回见。 薛婉凝伸手将窗子打开,便见手里握着一把杂草的祁子璟正站在自己窗下,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凝妹妹可好些了?听说凝妹妹昨日又发起病来,我担心凝妹妹,可凝妹妹门前有丫鬟拦着不让我进来,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想着还是要见见才好。桂嬷嬷说来探病手上不能空着,我寻思着姑娘家都喜些花花草草的,想必凝妹妹也不例外,只不过如今天太冷,园子里也没什么花,难得还有这捧草还绿着,便特意给凝妹妹捧的来。” 草编蚂蚱 薛婉凝一笑,这举动看着稚气,可也是祁子璟的一番心意,这大冷的天,要找一抹新绿谈何容易,端看那冻得发紫的手,还有那单薄的衣衫,就知这傻子必是寻了不少功夫,那些婆子也是的连件大氅也没备着,若是着了凉可如何是好。这儿来往丫鬟婆子也多,若是任他这般在这,被那些子下人见着,免不了要嚼舌根,薛婉凝皱眉,赶紧接过那捧杂草,放在一旁,将手伸向窗下的祁子璟,“你快进来,外头冷的很,小心着凉了,我这屋里地龙烧着暖着呢,先进来暖暖。” 祁子璟一愣,自己原打算送完就走,没想到这薛大小姐竟然邀自己进屋,这是不要自己的明节了?也说不过去,昨日里不还大开着门呢,也不至变的这般快,祁子璟想知道薛婉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来了个顺水推舟,握了薛婉凝的手,也不敢使劲,不过一个鱼跃便进了屋,立马被屋中暖气一烘,才觉出身上刚才确实是有些冷。 祁子璟被拉进屋,站在原地便没了动静,薛婉凝看着面前离她不过几寸的祁子璟,脸上不禁有些烧红,这祁子璟也不知怎的了,就这么傻站着,可叫她如何去关窗?若此时有丫鬟婆子经过瞅见了,传出去还不成了自己勾引大公子,到时候还如何做的成少夫人。薛婉凝红着脸,垂眸低声道:“大公子且让让。” 祁子璟瞅着眼前突然羞红脸的薛大小姐,倒是新奇的紧,上辈子他可没少见那些含羞带怯的小姐,见都见的烦了,可这辈子面前的这位还是第一个,祁子璟少有的慢了半拍才琢磨明白薛大小姐说了什么,赶紧听话的侧过身子,看着薛大小姐从自己身前掠过,俏生生的伸出青葱般的手将窗子轻轻阖上。 祁子璟看着那手,不自觉的暗自摩挲起自己的手,就见薛大小姐回转过身,面上带着责备,“你手还没好呢怎就到处乱跑,这等天气,跑来也不披件大氅,身边也没个婆子伺候,若是被别人知道是来我这才惹出病来,让我还有何脸面留在府里。”说归说,薛婉凝拉过祁子璟冻僵的手,细细端详包扎着的手腕,见无甚大碍,才小心揉搓,又放在嘴边呵气,待暖和了些,才转身将刚才丢在榻上的手炉取来,一把揣进祁子璟怀里。 薛婉凝见祁子璟一直不说话,便拉着他坐到榻上,“你且先暖暖,等暖和些了再走。”又去倒了杯热茶放在祁子璟身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祁子璟顺从的一口饮下,薛婉凝瞧着祁子璟呆呆的模样,忍不住抿唇,“往日见你,话可不停,如今是怎么了,都不说话。” 祁子璟踟蹰道:“刚才我来看凝妹妹,可被挡了去,我怕凝妹妹恼我,但又心里记挂才忍不住来了,凝妹妹可是大好了?” 薛婉凝一笑:“有劳大公子挂心,凝儿今日觉得好了不少,大公子今日备礼而来,凝儿也不能让大公子空手而归。”薛婉凝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杂草堆上,起身去挑了几根成色青翠,韧性好的,心中暗问:“系统,你可会编些蚂蚱,蛐蛐之类的小玩意?” 系统:“自然是会的。” 薛婉凝:“那好,一会就拜託你给我露一手了。”薛婉凝挑完坐回祁子璟身边。 祁子璟瞅着好奇,便问:“凝妹妹,你拿这些做什么?” 薛婉凝笑道:“大公子瞅着便是。”当下手指翻飞,不一会一个活灵活现的草编蚂蚱就出现在薛婉凝手心,薛婉凝将那蚂蚱放到祁子璟面前,“借花献佛,礼尚往来。” 祁子璟一脸欣喜,小心的将那蚂蚱托起,“这是,这是给我的吗?” 薛婉凝笑着点头,“自然,大公子这般有心来看凝儿,凝儿自然也得有诚意才是。” 祁子璟高兴的将那蚂蚱当作宝贝,薛婉凝见时候差不多便笑着起身,去了内室从壁橱里取了安夫人赏的紫貂大氅出来,又摸了摸祁子璟的手,用手炉烘着,果然暖和了不少,便示意祁子璟起身,自己垫着脚,将紫貂大氅披在祁子璟身上,再细细的系好。这才说道:“好了,如今大公子看也看过了,该是时候回去了吧。”
第58页 薛婉凝屋子里暖,祁子璟一时起了赖在这里的念头,却被薛婉凝瞬间看破,“好了,青黛差不多该来了,到时若见着大公子,铁定要告诉安夫人的,大公子如今不走,难不成想让安夫人知晓,派人将松清院拘起来。”薛婉凝故意吓他。 祁子璟一下慌了神,忙应道:“那好,那好,我这便走。”说完抓过一旁的蚂蚱刚揣进怀里,便被薛婉凝撵着到了窗子边,薛婉凝先听了会窗外的动静,应是无人,才开了窗。 祁子璟不舍的看了打算送客的薛婉凝一眼,挪着小步子到了窗边,一脚踏上窗牖,忍不住回头道:“凝妹妹,我明日再来看你。”只等到薛婉凝点头答应,才笑着跳下窗子。 薛婉凝见祁子璟已在窗下,又听耳边有青黛推门进屋的声音,赶紧将窗子重新关上,将窗旁剩下的杂草往柜子里一塞,快步出了内室。 青黛:“小姐怎么也不休息?” 薛婉凝有些心虚,余光一瞥便见榻上放着两杯尚未喝完的热茶,一眼便知有人来过,赶紧道:“青黛你去帮我看看厨房里可有什么吃食,我腹中有些饿,睡不着。” 青黛不疑其他,难得薛大小姐有些胃口,自然欢欢喜喜奉命而去。薛婉凝长出一口气,趁青黛出去的功夫,赶紧将软榻收拾干净,待青黛端了碗小米粥来,“小姐,等会便要用膳了,此时先吃点粥垫一垫。” 薛婉凝其实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便推说吃不下,青黛也不勉强。等到稍晚些时候,青黛准备带薛大小姐去用晚膳,结果一个人在壁橱里翻了半天,薛婉凝奇道:“怎么了青黛?” 青黛也奇怪,“小姐,还不是那夫人赏的紫貂大氅,奴婢明明记得搁这了,怎么就是寻不到?” 薛婉凝这才记起,自己将那紫貂大氅给祁子璟用了,赶紧从榻上起身,步入内室,取了白狐皮的斗篷,“既然一时半会找不着,不如穿这个吧。” 青黛一看这白狐皮的斗篷也是极好,可还是不及紫貂大氅来的暖和,便劝道:“小姐身子弱,这件单薄了些,若是冻到小姐,就是奴的罪过了,这大氅总归就在这几处地方,奴婢仔细再找找便是。” 这大氅必是找不到了,薛婉凝将斗篷一披一系,“今日便先这般将就吧,可不能叫安夫人等我才好。” 青黛瞅了眼天色,知道薛大小姐说的在理,只得无奈点头,“那奴回来再寻吧。”这才搀着薛大小姐去用膳。 因找大氅耽搁了些时间,薛婉凝不由加快了脚步,所幸到的不是最晚,祁子璟还没来,进了屋薛婉凝便将斗篷解下,行至安夫人身旁坐下,安夫人看了眼斗篷,不满道:“今日的天又凉了两分,你还病着,怎反倒穿的比昨日还少了,青黛你是怎么伺候的?” 青黛赶紧要跪,薛婉凝忙拦住,“安夫人怪不得青黛,是我硬要穿这件的,这一路行来也不冷,只这斗篷都出了一身的汗呢。” 安夫人伸手摸了摸薛婉凝的手,果然手心里透着热气,这才松了口气,“你呀,这身子是你自个儿的,可得好好爱惜才是。今日便罢,青黛明日起可不许由着你主子胡来。” 青黛:“是,夫人。” 这儿刚说完,门帘就被掀起,众人的目光难免落在门口,这一见便移不开眼了,只见门口站着的正是披着紫貂大氅的祁子璟,那大氅怎么看怎么眼熟,连带着安夫人看薛婉凝的眼神也暧昧起来,此刻的薛婉凝只恨自己干嘛要来用晚膳,还不如推说身体不适拒了的好,瞧瞧眼下这尴尬的。 祁子璟浑然不觉,还乐呵的来到薛婉凝身边,“凝妹妹你给我的大氅甚是暖和,只是你身子弱还是你用合适些。”说着就将大氅塞进了青黛的手里。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安夫人轻咳一声,“璟儿,说了不让你去打扰凝儿,你又瞒着我疯去了。” 祁子璟嘀咕道:“我就去看看凝妹妹身体好些没?瞧这是凝妹妹送我的!”祁子璟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草编蚂蚱,献宝一般的给安夫人看。 这草编蚂蚱虽说不值钱,但到底出自薛婉凝之手,若被有心人知道难免会说私相授受之词,所幸如今屋里的都是可信之人,可即便如此,薛婉凝还是羞红了脸,只顾低着头不说话。 安夫人知道到底姑娘家脸皮薄,笑着拍了拍薛婉凝的手,口中话却是对祁子璟说的,“好了,知道你得了好东西,好好收着,可别浪费了凝儿的一番心意。” 祁子璟应下,将蚂蚱收好,安夫人才吩咐开席。只薛婉凝还羞着,便草草用了几口,藉口饱了,带着青黛先离了席。 薛二小姐来访 这几日里,祁子璟果然说到做到,日日午后跑到薛婉凝的窗下,送送草,送送地龙什么的,只薛婉凝再不敢将祁子璟带进屋了。青黛早得了安夫人的命令,日日歇在薛婉凝屋的外间,大公子来看薛大小姐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只要不踏进屋,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几日调养下来,薛婉凝的气色比刚进京那会还要好上不少,如今和祁子璟的感情也逐渐升温,薛婉凝日日连睡梦里脸上都挂着甜笑。 安夫人见状也不再拘着薛婉凝,这下好了,大公子天天往映空居跑,成日带着薛婉凝满花园的玩,府外各色玲珑玩意也如水般的入了薛婉凝的屋,薛婉凝眼里瞧着,心里想着祁子璟说是装傻,可在追女孩子的方面是一点都不傻,这股讨好的劲比寻常男子还要用心几分。
第59页 且不管祁子璟安的什么心思,是真喜欢还是假欢喜,就目前而言,薛婉凝和祁子璟心中想的还是一致的,在旁人看来就成了真正的两情相悦。 这日天气晴好,祁子璟自然又拉着薛婉凝去花园疯去了,安夫人屋里熏了香,正斜倚在榻上休憩,笼烟匆匆进了屋,小声唤了安夫人,“夫人,薛二小姐递了拜帖,说是来看往薛大小姐,如今已在府外候着了。” 安夫人双眼微睁,嗤笑一声:“怎么薛老爷和荣夫人两口子拉不下脸来我府山,倒是打发个丫头来,这丫头也没个规矩,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成日里抛头露面,哪有自己亲自送拜帖来的规矩。” 笼烟:“夫人的意思是……” 安夫人直了直身子,“也罢,也罢,不过一个小丫头,我也无意为难,且将凝儿唤来,让她见见她的妹妹,反正有青黛伺候着,也不怕出什么么蛾子。” 笼烟:“是,夫人。”当即,唤了个丫鬟去门外将薛二小姐带进来,自己则去了花园找薛大小姐。 将军府的花园虽大,不过好在大公子还算懂分寸,带薛婉凝去的地方都不算偏僻,又有丫鬟婆子随行,笼烟到了花园一问便找到了正扯着风筝玩个不停的两人,就这么远远看着活像一对璧人。 笼烟笑着唤道:“薛大小姐,薛大小姐!” 薛婉凝停了放风筝的动作,扭头一看正是时常伺候在安夫人身侧的笼烟,便知定是安夫人有事找自己,忙将风筝递给一旁的青黛,自己则迎了上去,“笼烟,可是安夫人有事找我?” 笼烟:“是薛二小姐来了府上,安夫人想着大小姐有段时日不曾归家了,怕是家里惦记,特让奴来请大小姐和二小姐聚上一聚。” 薛婉凝一笑,“安夫人有心了,我这就回去。”说着便来到祁子璟身边,替他将身上草屑拂去,边低声说道:“大公子,今日我妹妹来看我,怕是不能和大公子玩了,凝儿明日若得空再来陪大公子如何?” 祁子璟心中不喜,可也知道凭自己根本阻拦不了,“那好吧,听凝妹妹的,只不过凝妹妹今日走的早,明日需一早就来陪我玩才可以。” 薛婉凝哄道:“好好,明日一早就来陪你。”祁子璟这才松了手。 薛婉凝带上青黛,跟在笼烟身后回了映空居,到了自己房前,笼烟住了脚,“一会等薛二小姐来了,自有丫鬟通传,大小姐且回屋耐心等待便是。” 薛婉凝柔柔点头,软软说了声好。 却说薛婉琴坐着薛府的马车一早便到了将军府,朝门房递了拜帖后,便被门房利索的领到了角房稍等,说是稍等一等便是半个时辰,这日子里的风吹在人身上冷的紧,偏那角房里没半分阳光,更是阴冷的厉害,身前没一杯半盏的热茶,薛婉琴坐在那长凳上只觉得冷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情景倒是让她想起来家中柴房。 薛婉琴身边的梧桐早已下葬,如今跟着的丫鬟年纪稍小些,性子也不如梧桐沉稳,可实在挑不出好的,只得先将就着,譬如眼下,这屋子虽冷可薛婉琴也不得不忍住,偏那银杏在一旁偷偷跳脚不说,嘴里还嘀咕着,“小姐,这将军府也太欺负人了吧,连杯热茶也无,你好歹也是将来的太子侧妃,他们居然敢这样怠慢,也不怕掉了脑袋。” 薛婉琴眉心一皱,继而嘆气,若是换做梧桐断不会口出此言,薛婉琴疾言厉色道:“胡说什么,这话也是你能说得!这儿可是将军府你若不想要这脑袋,你小姐我还要呢!” 银杏一吓,吶吶不敢开口,只小声嘀咕了一句:“奴还不是为小姐着想。” 薛婉琴冷冷道:“若真为我着想,便将你的嘴给我死死闭上,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薛府,有多少耳朵正竖着,等着揪我的错处呢!” 银杏脸色一白,赶紧低头,“是,小姐。” 等那跑腿的丫鬟到的时候,薛婉琴脸色都已冻的有些发青,那丫鬟好似没有看见,对着薛婉琴微一躬身,“薛二小姐久等了,安夫人有请,请随奴来。” 薛婉琴扶着银杏的手起身,跟在那丫鬟身后,走了几步才觉得身子缓了过来。进了将军府自然要先去拜见安夫人,薛婉琴自迈入映空居起,便摆出了自己最好的仪态,等到了安夫人跟前,更是不卑不亢的福身行礼。 安夫人无意为难与她,“薛二小姐客气,笼烟看座,上茶。” 笼烟福身,“是,夫人。” 映空居里烧着暖暖的地龙,薛婉琴身上的寒意从进屋起,便消了一大半,薛府果然不能和将军府相比,如今这天气除了薛老爷要处理公务,书房里时时刻刻烧着地龙,其他房里离烧地龙的日子还早呢,基本得等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府上才会烧起来,如今这天便只能抗着,手炉已是极限,只那手炉用的是炭,烟味极重,用的时间稍久些,免不了要咳嗽一番,薛婉琴自然也不喜去用,如今被将军府的暖气一烘,倒是没来由的嫉妒起薛婉凝来。 不过正事要紧,薛婉琴暖了暖身子,便说起了正事,“琴儿此次前来,一为拜会安夫人,二则因家父家母多日不见姐姐,难免思念,特意让琴儿前来看看,姐姐来将军府时尚是病体,也不如如今可有好些?”薛婉琴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好似真想极了自己的姐姐,这也怪不得她,薛婉凝入将军府多日,薛婉琴日日派人前去打探,可却是半点消息也无,本来打着将军府先将姐姐的消息透露一二,自己再接机登门拜访的算盘,算是破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的脸色也一日差过一日,最近更是连母亲的扶云居也不愿踏入,日日与那六安缠绵,自己若再不亲自来这将军府打探,怕是很快母亲就要在府里失势了。
第60页 听了薛婉琴的话,安夫人眉心一皱,这都是什么规矩,主人家还没开口问,这做客的倒先说上了,这说的又是什么?长辈不来派个小辈来,还责怪将军府把薛大小姐拘起来,不让亲人相见,也不瞧瞧当初是谁干的那起子事,安夫人当下心里便起了火气,但薛婉琴毕竟是小辈,错不在她,安夫人自然不会因此迁怒于她,“你姐姐身子已无大碍,只不过如今天冷,我捨不得凝儿回去受寒罢了,你且回了你父母,等明年开春,天暖和些,将军府自会把人送回去。” 薛婉琴脸上的笑立马就挂不住了,明年春天,掐指算算还有好几个月的光景,这其中变数太大,薛婉凝断然不可长留将军府,自己此次前来就是想法子让姐姐回府的,毕竟还是府里好拿捏,将军府太远自己的手还没那本事能伸到这,“此事兹事体大,小女需回了父母再说,断然做不了父母的主,不过琴儿久未见姐姐,不知可否与姐姐叙叙话,也好一解思念之情。” 这般请求确在安夫人意料之中,可巧了正说着,笼烟捧了茶进来,笼烟不过安夫人身边的侍女,这茶不过从茶室捧来,来回也才几句话的功夫,笼烟却特意披了件狐皮的裘,只这狐并非珍贵的白狐,可也胜在毛色鲜丽,还是府里二公子围猎时猎得的,笼烟进屋自有丫鬟将她的裘解下,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那笼烟是个大家小姐呢,薛婉琴手心紧紧攥住,她今日特意也穿着裘来,那裘已是不错,还是自己去荣国公府时,外祖母特意赏赐,可惜穿的年岁久了,早已不复当年的光泽,如今和笼烟的一比,更是黯然失色,没想到自己一个官家嫡女这身上穿的,竟还不如将军府里的一个小小侍婢,这番公然打脸,薛婉琴脸上的笑立马就挂不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笼烟那身裘衣,恨不能将那狐裘烧出两个洞来。 安夫人状似没看到薛婉琴的失态,反笑着问笼烟,“外面有这么冷吗?都穿着裘了,怎么还打着哆嗦。” 姐妹叙话 笼烟替薛婉琴奉了茶,又将另一杯递到安夫人手边,“可不,今日这天气,奴瞧着又冷了几分,刚还吩咐婆子将薛大小姐房里的地龙烧热些,薛大小姐身子金贵,受不得一点寒气。” 安夫人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抿了口茶,复又看了眼笼烟,满意道:“这茶泡的不错,该赏。” 笼烟:“夫人说笑了,本是奴婢分内之事,难得的还是薛大小姐上心,知道夫人爱茶,日日采了这晨露奉来。”笼烟这话说的不假,薛婉凝闲暇时看过的杂书可不少,如今见祁子璟和安夫人相处并不如原着上写的那般不睦,安夫人甚至算得上对祁子璟处处关心,比对二公子还要上心不少,薛婉凝当下变动了讨好安夫人的心思,可惜她一个久病客居之人,身无长物,但凡她想得到的安夫人都不缺,难得见安夫人爱喝茶,才动了这番心思,便是这事薛婉凝也想了许久,这採集晨露好处甚多,晨露,晨露,顾名思义起的得早,早上寒气重,免不了自己这伤寒之症得多拖上几日,也能藉口在将军府多呆些时日,晨露虽少,但这心意难得,安夫人便是不用,也会惦记着自己这份心,左右也留个好印象,便是那假傻子祁子璟见了,不还得在心里暗暗夸上一句有心了,正可谓一箭三雕的好事,薛婉凝怎可能不做。 安夫人夸道:“凝儿确实有心。你且去将凝儿唤来,就说她妹妹来了,让她来叙叙话,这天冷,凝儿那孩子心大,你记得提醒她多穿些,免的一会难受。” 笼烟福身,“是,夫人。”便去映空居偏室唤薛大小姐去了。 薛婉琴听的安夫人这一通吩咐,心里更不是滋味,区区一个野丫头,也就安夫人这等蠢人当她是个宝,等到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看安夫人还如何笑的出来,薛婉琴低头把玩杯盏,顺势喝了一口,原本清冽甘甜的茶化在她嘴里,只剩下一嘴的苦涩,只恨不得将手中杯盏掷出去。 薛婉凝在自己房里待了不一会,笼烟便来请,“薛大小姐,安夫人有请。”薛婉凝不用猜都知道定是自己的便宜妹妹到了,立马起身,“我这就去。” 可还没踏出房门,便被笼烟拦住了,“今儿天冷,薛大小姐当心身子,青黛,快将那件紫貂大氅替你家主子穿上。” 薛婉凝一头雾水,今日虽有些冷,可也还没到大白天的就要穿大氅的地步,更何况自己本就住在安夫人的院子里,一路过去都有太阳不说,左不过两三分钟的事,还不如取件大氅耗时,“这天我看着也还好,何必如此麻烦?” 笼烟接过青黛取来的大氅,亲自替薛大小姐繫上,“薛大小姐尚未迈出屋子,怎知这天的冷呢。”这时薛婉凝见着笼烟身上那狐裘心里越发奇怪,安夫人屋子里也有地龙,且早早的就用上了,平日里除非去的远的地方,笼烟一般不会披狐裘,可如今瞧着笼烟是从安夫人屋里出来传话的,披这狐裘,倒想是存了别的心思,莫不是特意显摆给便宜妹妹看?想到了这处,薛婉凝才安心的任由笼烟摆布。 等带了安夫人跟前,薛婉凝一福身,安夫人便急急道:“都是自家人,行什么礼呀,快,快到我跟前来。”笼烟替薛婉凝解了大氅,薛婉凝顺从的坐到安夫人身旁的绣凳上,安夫人抓着薛婉凝的手,皱着眉,“手怎这般凉,手炉呢?”
第61页 薛婉凝笑道:“老毛病了,天气一冷便是有手炉暖着,也不如开春时暖和。” 安夫人:“那就更得叫李太医看看了,女儿家可不能冻着了。” 薛婉凝柔声应下,下面薛婉琴瞧在眼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她也没想到,这山野丫头不知给安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瞧着,倒像是将她当作了亲生女儿般疼爱,若这般下去还得了,看样子自己是时候敲醒她了。 薛婉琴一笑,“没想到,安夫人竟如此疼惜姐姐,这可真是姐姐的福气,琴儿本不该插嘴,可母亲那里有几句体己话,让我和姐姐说说,不知安夫人可否容我们姐妹二人叙叙话。” 安夫人收了笑,“也是,你们姐妹长久不见,必是有些话要说的,正好我也乏了,笼烟扶我去休息,将这让给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薛婉琴立马接口:“琴儿多谢安夫人。” 待安夫人走后,屋内只剩薛婉凝姐妹及主僕共四人,薛婉琴瞧了青黛一眼,想让青黛回避,青黛虽知道但只做不知,薛婉凝也乐得当回傻子。 薛婉琴见面前不动如山的二人,都看不懂自己的眼色吗?心中忿忿,暗骂乡野丫头连眼色都不会看,但毕竟在将军府,薛婉琴一个姑娘家不能久坐,只能咬咬牙说明来意,“姐姐,你可知自那日你被安夫人接走后,母亲无时无刻不在责怪自己。那日的事实在是个误会,那日姐姐被安夫人训斥,母亲将姐姐关入柴房实属无奈之举,本想着禀告了爹爹,私下说道一番也就完了,不成想那天家里出了大事,还害的母亲禁了足,这才累的姐姐在柴房关了一日,母亲心中有愧,此次便是母亲让妹妹来姐姐这的,来时母亲还特别交待,姐姐是薛府嫡女,所以母亲难免要求高一些,但薛府毕竟是姐姐的娘家,娘家人的情谊哪里是旁人比的上的。还说若是日后姐姐在将军府受了什么委屈,母亲定会给姐姐撑腰,毕竟荣国公府的脸面摆在那。” 这番话可谓软硬兼施,只不过听在青黛耳里,只觉忿忿,这薛二小姐胆子也太过大了些吧,敢在将军府编排夫人的不是,也可见其家教规矩。薛婉凝有心陪着便宜妹妹演戏,当下感动的眼眶都红了,“我怎么会怪母亲,都怪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倒让母亲为我担忧了,只不知那日出了何事?”说着,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像是感动的不行。 薛婉琴对此嗤之以鼻,有些话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确实不妥,可如今姐姐既然问了,薛婉琴担心自己若不说清楚,这姐姐怕是心里头多想,到时若一心赖在将军府,那自己这趟岂不是白来了,以后可没这般好时机了,当下摆出一个笑脸,“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应该算的上是一桩喜事,那日爹爹看中了母亲房里的六安,想纳她为妾,母亲也允了,虽说纳妾一事不必大办,可好歹也是喜事一桩,便想着一家人总得聚上一聚,可如今姐姐身居将军府,家中难免冷清,今日便差妹妹来这一趟,算是和姐姐说说,纳妾一事定在三日后,姐姐若是那时能回来,在爹爹身前尽尽孝,那可谓是双喜临门,也算给那新姨娘填个彩头,这两日时间,姐姐也可与安夫人话个别,姐姐毕竟未出阁,住在这将军府名不正言不顺,平白的惹人非议。” 薛婉凝忍不住心中冷笑,这都什么话,区区纳一个姨娘,还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嫡女去贺喜不成,真是什么藉口都能想,不过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自己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一直呆在这将军府确实不是个事,先前病着,别人也不好议论什么,如今病都好了大半,再呆下去,可就说不过去了,回薛府虽然薛婉凝心中不喜,可也得安排在日程上,当下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也好,这两日荣我和安夫人话个别,爹爹纳妾之日,姐姐一定到。” 薛婉琴满意的笑了,“如此便好,那妹妹便在府里等着姐姐了,今日妹妹叨扰安夫人久矣,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待安夫人醒来后,还要劳烦姐姐替妹妹告声罪。” 薛婉凝点头,“那是自然。妹妹慢走,青黛代我送送妹妹,妹妹恕姐姐身子弱不能远送。” 待送走了薛婉琴,薛婉凝总算松了口气,知道安夫人定是没有休息,转身便进了内室,果不其然,安夫人正坐在榻上看底下人送来的帐本,一旁笼烟正忙着往熏炉里添香料。这时见着薛大小姐,笼烟也不出声,怕打扰了安夫人,也知薛大小姐此时过来,必是有话要说于安夫人,只一福身,便端了一个绣凳过去。 薛婉凝一笑也没客气,坐在绣凳上后也不说话,只等着安夫人将帐本看完。安夫人恍若未觉,足足等了一盏茶功夫,安夫人才放下帐本,似刚见着薛婉凝一般,诧异道:“凝儿是何时进来的?我竟是不知,笼烟你也不提醒我。” 笼烟:“是薛大小姐怕惊扰了夫人,特意不让奴出声的。”笼烟给薛婉凝卖了个好,毕竟这位极有可能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自己一个做奴婢的,没必要开罪,再加上自己在安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安夫人也不会为了自己这么点私心,责骂自己。 不舍 安夫人确如笼烟所想,只抬眸瞅了笼烟一眼,笼烟那点小心思怎么瞒的过她,只一点笼烟的唇,“你呀,这嘴是越发甜了。”话毕,才回头看着薛婉凝问了句:“可是和你妹妹叙完话了?”
第62页 薛婉凝规矩道:“妹妹刚走,怕打扰安夫人,特意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告个罪。” 安夫人一笑,“难得你那妹妹还知点礼数。” 薛婉凝一听便知,自己那便宜妹妹怕是之前见安夫人时,失了礼,惹安夫人不喜,只不过薛婉凝可没心情替她那便宜妹妹说好话,只笑着不接话。 安夫人沉吟半晌,“可是有话要说?” 薛婉凝:“确实有,今日妹妹前来,说家里三日后要给爹爹办纳妾之事,让我这个姐姐回去,给那新姨娘添彩头。”薛婉凝说着,神色低落了下来。 这话落在安夫人耳里是何等的震撼,这薛家都是些什么规矩,哪有长辈纳妾让一个小辈来添彩头的,还是堂堂嫡女给姨娘彩头,这都是什么礼?说白了,在正经人家里,嫡女是主子,妾是仆,如今在薛府竟是反过来了,让主子给仆添彩头,当下安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好半天才问了句:“那凝儿是怎么想的?” 薛婉凝情绪不高,声音都带着苦涩,“妹妹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虽说此举有些不妥,但父母命不可违,况且凝儿已经在安夫人这叨扰了不少时日,该是时候回去了,此番安夫人在凝儿病危中,这般护着凝儿,想来回去后,母亲也不会太过苛责凝儿,只是此次回去,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安夫人,一想到这凝儿便觉得胸口闷的慌。”薛婉凝望着安夫人,眸中噙着泪,一脸的孺慕之情,“安夫人的救命之恩,凝儿会铭记于心,若有机会,凝儿定倾尽全力报答!”薛婉凝说完,便跪在地上,郑重的对着安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安夫人被薛婉凝的话说的慌了神,如今见她诚心叩拜,更是赶紧将她拉起,原先还存着利用薛婉凝的身份为将军府牟利的心思,到是淡了下去,脸上更是多了两分心疼,“我的傻孩子,怎这般实诚,你在我这住的这段时日,我看的还不清楚吗?你对璟儿的那份心意,又有何人及的上,你且放宽心,此次回去后,我定不会让你再被那般欺负。”安夫人看着薛婉凝额上的青红,这是发狠了心磕的,女儿家的容颜荣不得半分损伤,便是进庵奉香也多半是装装样子,安夫人瞧着薛婉凝磕头的那番架势,可见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这几日对璟儿也是照顾有佳,以后想必是会护着璟儿的,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姑娘了。 安夫人这回才算是真心认可了这个儿媳,“笼烟,快将我柜子里的那盒雪花玉露膏拿来。” 笼烟:“是,夫人。”不一会就拿了个小盒子过来。 安夫人将盒子打开,食指轻沾少许,细细抹在薛婉凝额头,抹完后将那雪花玉露膏塞进薛婉凝手里,“这个你拿去,每日涂抹三次,难得这般好颜色,可莫要留了疤去。” 薛婉凝受宠若惊,“多谢安夫人。” 安夫人摸了摸薛婉凝的脸,“凝儿和我再说谢,可就生分了,你此次归家想来也有不少东西要整理,我也就不留你了,到时我会让笼烟再给你备份带上。” 薛婉凝急道:“安夫人对凝儿已经很好了,凝儿怎可再收安夫人的礼?” 安夫人按下薛婉凝的话头,“都说了,再客气可就生分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这天冷带着御寒的罢了,凝儿可不许辞了。” 薛婉凝见安夫人神情一肃,嗫嚅半晌只得同意,“那凝儿便先谢过安夫人了。”说着便施了个礼。 此番话毕,安夫人看上去有些困顿之色,薛婉凝也不欲叨扰,便辞了安夫人,笼烟一路送着薛婉凝回屋,待到了房前,笼烟笑着对薛婉凝一福身,“笼烟在这先恭喜薛大小姐了。” 薛婉凝脸一红,安夫人刚才话的意思她自然听的懂,只姑娘家面皮薄,如今被笼烟这声恭喜,倒羞的说不出话来。 笼烟抿唇一笑,“这等好事,可得和大公子说道说道。” 薛婉凝一听急了,“诶,别!”再看笼烟那笑模样,脸更红了,“连你也取笑我。” 笼烟福身,“奴婢不敢,这等喜事还是由夫人亲自告诉大公子的好,奴婢可不敢代劳。”说着便忍不住又笑着福了身,赶紧跑了个没影。 薛婉凝来将军府时身无一物,如今要走了,本打算就带一件安夫人赏的紫貂大氅了事,不曾想,这事传到安夫人耳朵里,更惹的安夫人平白生出一股子心疼劲,当即便让笼烟拿了钥匙去开了她的私库,而薛婉凝的行李也全权交给笼烟和青黛二人打理,光整理出来的衣裳首饰,入了册后还的给安夫人过目,每每看完安夫人都忍不住再添上一些,到了最后,那册子都写满了三卷,还是笼烟劝着,薛大小姐又不是不回来,若是带的物件太多,等到了婚嫁之时,又该备些什么是好,这下安夫人才作罢。 这笼烟将最后的册子给薛婉凝看时,薛婉凝也忍不住咂舌,册子上写的好些她连听都没听过,但也知道那些都是难得的珍品,当下便想去安夫人处拒了。 笼烟忙拦住,“薛大小姐就别去了,夫人这几日知道您要走,心中不舍,如今您去了,免不了又得伤感落泪一回,至于这些物件都是夫人的一番心意,薛大小姐且安心收着,您若不收,夫人又岂能心安?”
第63页 笼烟这一番劝下来,薛婉凝才算嘆了口气,“那笼烟你可千万记得,替我谢过安夫人,我不在的日子里也要好好照顾安夫人,天气冷了,冷酒是再也吃不的,你得劝着些,酒一定得温好了上,一次不得多过两盅,不然安夫人又得难受了。” 笼烟:“奴都记下了,薛大小姐且放宽心吧。” 待笼烟去安夫人处回话,将薛大小姐的叮嘱说了一遍,安夫人难免感怀,“凝儿那孩子倒是有心了。” 笼烟知安夫人心中不舍,“夫人也别急,您若真想薛大小姐,不如将她和大公子早点定下,再藉机安排她去女学,将军府离女学可比薛府要近多了,到时也算名正言顺,时不时的接来小住几日,也说的过去。” 安夫人一拭泪,“你说的有理,我得赶紧写封信,给那老顽固送去,可得让她多替我照看点凝儿。” 笼烟:“诶。”便扶着安夫人去写信给女学的院长。 却说薛婉凝走的前一日,祁子泽突然去了祁子璟的松清院,身后除了惯常的小厮,还带着一个孩子,三人进了松清院后,便将里面的小厮婆子都赶了出去,大白天的便关了松清院的大门,还下了令,便是夫人来都不许开。 等祁子泽三人入了屋后,一见到祁子璟,祁子泽便笑道:“大哥,好消息啊!” 祁子璟瞅了三人一眼,便猜到了一二,“真是长乐郡主?” 祁子泽:“八九不离十,我们的人手拿着薛大小姐的画像,秘密打探,只城东头几个长年住在吴江酒肆附近的住户,见过薛大小姐的模样,还说她给吴江酒肆当过一段时日的帐房先生,问了店里的老闆娘才知道那时的薛大小姐不过一走投无路的乞儿,她又正好缺个帐房,这才收留了她们几个。” 祁子璟一愣,“几个?” 祁子泽点头,“对,一共有四个呢,只是一个姑娘生病离开了,这薛大小姐去找,从此也没了音讯,还有个年岁稍大点的小子报了官,官老爷见此事没什么油水,便撒手不管,于是那小子没多久也走了,只说去寻两人,就剩下这个孩子一直收留在酒肆里,如今我把他给带来了。” 祁子璟这才正眼看了那孩子一眼,那孩子正是和薛婉凝一起乞讨的小十四,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贵人,早已吓的瑟缩的不行,仿佛面前几人全是吃人的老虎,只一个张嘴便可将他吞没,如今祁子泽一把拉过他,将他拉到祁子璟面前,十四难免吓的抖成个筛栗。 祁子璟自然也注意到了,特意放低了声线,“你叫什么名字?” 十四惊慌不定,但也没胆子撒谎,“十四。” 祁子璟一听便知,这不是什么正经名字,多半是几个乞儿自己取的,他掏出一张画卷,轻轻打开,这画刚画不久,上面正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正笑闹着在树下荡鞦韆,地方也熟悉的很,正是将军府的花园,十四一见到画中女子,面上的惊讶展露无遗,便是不开口,祁子璟也知道答案,“你认识她。”祁子璟话语里透着肯定。 没想到面前的少年比祁子璟还要兴奋,见着这幅画就像见着了主心骨,“十一姐姐现在在哪里?” 得知真相 祁子璟微一琢磨,便知十四口中的十一姐姐指的就是薛大小姐无遗,看样子这所谓的薛大小姐还真不是薛老爷的血脉。 祁子璟:“你的这位十一姐姐,如今就在府中。” 十四急道:“能不能让我去见见十一姐姐。”能一路好吃好喝的待他,如今画上的十一姐姐还如此奢华,可见面前的贵人并不会对自己太过分,十四免不了大了些胆子。 祁子璟一笑,“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据实相告,不得有半分隐瞒。” 十四赶紧点头。 祁子璟:“你是何时认识你十一姐姐的?” 十四:“两年前,我们当时有好几人,我,九哥,十一,十二姐,还有十三,我们都是被九哥捡来的。” 祁子璟一顿,看样子这十四是几人中最小的,只怕对十一还不如那捡人的九哥来的了解,不过只怕那九哥早已离开了彭城,不然祁子泽也不至于只带回了这一个孩子。 祁子璟懒得绕圈子,直切主题,“你可知你的这位十一姐姐身上有没有一枚玉佩?” 十四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十一姐姐有玉佩,若是有怎不早早的将它当了,也好换点银钱。” 祁子璟抿唇,两眼一眯,都说豫亲王当初是凭一个玉佩认回长乐郡主的,如今听十四这话,若薛大小姐身上从一开始便没有玉佩,那么说来她并不是长乐郡主,其身份也就是薛朗随便拉来个乞儿认作女儿,用来糊弄婚事的挡箭牌,不过那如此相像的长相真的只是巧合吗?祁子璟的直觉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十四见贵人不说话,不由暗自思量,到是真让他想起了些异常,“我虽然没见过十一姐姐有什么玉佩,不过倒是时常见她捂着胸口,哦,对了,十一姐姐脖子上还挂着根红绳。” 祁子璟听闻瞬间抬眼,捂胸,红绳,只怕那红绳上繫着的就是那玉佩吧,“我再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十一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第64页 十四一听也陷入了沉思,“倒是和往常一样,就是神色急切些,都没注意到她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没了。” 祁子璟心中大定,急切道:“将那日你见的情况详细说来。” 十四被祁子璟严肃的神情唬了一跳,当即磕磕绊绊说了起来,待说道:“……十二姐姐还病着就不告而别,九哥急着想去找,被十一姐姐拦了,十一姐姐见九哥情绪不对,就决定自己去找,许是心思都在十二姐姐身上根本顾不得自己,所以连脖子上那道浅浅的血痕也不顾,就因着那血痕,我才注意到十一姐姐脖子上的红绳不见了,之后十一姐姐和十二姐姐便再也没回来过。”说到这,十四的神情有些落寞。 祁子璟一听,便猜测当日因是那十二将十一的玉佩取走了,只在十一颈部留下一道利器划过的血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这十二应该凭着玉佩当起了假郡主,而十一则阴错阳差的入了薛府。 祁子璟略一沉吟:“好,我知道了,杜维,你先带着孩子下去吧。” 一直藏身于暗处的杜维现身,带着十四便出去了,祁子泽身边的小厮知二位主子是想单独叙话,便也退了出去。 祁子璟瞧着祁子泽别扭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边给自己二人倒了杯茶边问:“你想说什么?” 祁子泽见没了外人,立马就不憋着了,跟倒豆子般,“大哥,我底下人顺便还去了薛朗的庄子,他庄子上那几个婆子,根本经不起敲打,没个三两下,立马全说了,原来那薛朗确实有一女儿被家中夫人赶到了庄子上,只是不巧,薛家派人去接前,便不小心落了水,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没了,本来还发愁怎么交差,没想到碰上了如今的薛大小姐,那婆子说这薛大小姐一出现,便和她们以前伺候的主子容貌上起码有五分相像,穿着打扮又不像是富贵人家,来接人的婆子便将人绑了,硬当成薛大小姐去糊弄薛朗,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薛朗竟是连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 祁子璟:“这没什么稀奇,他那女儿搁庄子里都多少年了,若非母亲临时起意想将那薛家二小姐许配给我,他们不乐意又怕因此得罪了母亲,只怕他们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吧。什么意外落水,只怕也是早有预谋,若真是薛朗的血脉只怕到时候薛朗一时心疼不肯,还不如找个外人好拿捏吧,这事就算薛朗不知情,那荣夫人却是肯定知道的,不然去庄子接人的婆子也没那个胆子,敢随便拿个人充主子。” 祁子泽咂舌:“弟弟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这世上巧合的事还这么多。” 祁子璟暗自一哼,若真只是巧合还好说,怕只怕,想到他自己的情况,祁子璟不敢妄下定论,这事还得见过如今的长乐郡主的面才能确定,幸好,圣上已下了旨,宣豫亲王回京过年,想来再过几个月便能揭晓答案了,到不急于一时,祁子璟端起茶杯转了转。 祁子泽见大哥思索的模样,眼睛不由朝桌上的画像上转了转,抿唇轻点画像上的薛大小姐,揶揄道:“大哥,何时画的呀?” 祁子璟一把将那画像收了,轻咳一声:“呆会你带十四过去和薛大小姐见见面,听听还有些什么线索。” 祁子泽:“母亲那儿还等着我回话呢。” 这个死脑筋,祁子璟恨不得拿刚收好的画像好好敲敲祁子泽的脑袋,“你就不能回完话再去薛大小姐那儿吗!” 祁子泽一缩脖子,嘻嘻一笑,便跑了出去,在他大哥这儿,他那点将军模样可是半点也无。 祁子泽脚下不停,直接去了映空居,将事情的首尾和安夫人说了一通,只把安夫人听的心惊肉跳,“阿弥陀佛,这荣夫人心也太狠,胆子也忒大了些吧,眼看着凝儿明日就要回去了,泽儿被你这么一说,我是怎么也放心不下呀。” 祁子泽上前宽慰道:“娘,你放心,荣夫人那儿根本就不知道,薛大小姐的真实身份,娘亲何不藉此机会早早的将人给定下,那薛府毕竟还是薛朗当家,那薛朗素来是个墙头草,有您一句话,想必薛大小姐的日子要好过上不少。等豫亲王进了京面圣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安夫人不住的点头,“也好,也好,我早就存了这份心,只是委屈了凝儿,毕竟是郡主,就怕等恢复了身份,豫亲王也不见得会当我们好。”安夫人嘆了口气,又瞅了眼祁子泽,“泽儿,你且跟娘说说,你对那薛大小姐是何看法?” 祁子泽哭笑不得,这怎么一下就扯到自己身上了,忙正色道:“大哥是长子,弟弟怎可以……” 话还没说完,便被安夫人挥手截胡,“得了,得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只但愿凝儿以后莫要怨我。” 祁子泽:“怎么会怨娘亲呢,这么好的亲事,可是求也求不来的。” 安夫人苦笑一声:“你就哄我吧,若是你还罢了,可你也瞧见你哥那模样了,有哪个好人家肯将他们的女儿嫁过来,凝儿也是个苦命的。” 祁子泽撇了撇嘴,什么苦命的,只怕是天底下最好的命数了,只这话他可不敢说于安夫人听,伸手拿了果盘里的枣子,往嘴里一扔,“娘,我还有事要和薛大小姐说道说道,先走了。”
第65页 安夫人愣了半晌,“也好,也不该瞒着那孩子,姻缘这事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被安夫人这么一点破,祁子泽的脑袋才算是转过弯来,自己带着十四过去,凭薛大小姐的聪慧会想不到其中的蹊跷?到时再让十四那么一说,只怕不用自己说,她自己就能猜出她的身份。祁子泽气的一拍脑袋,大哥让他这么做肯定也是存了这番心思,但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肯嫁给大哥,大哥定是真喜欢上这薛大小姐才没头没脑的干出这等傻事,祁子泽当下便不想带十四去见薛大小姐了,可他自小便听大哥的,如今也不例外,当下便左右为难,胡思乱想了一通,祁子泽一甩脑袋,算了不管了,这笔糊涂帐让大哥自己算去,他听大哥的便是。 安夫人古怪的看着儿子一会拍额,一会摇头嘆息,刚想问问,祁子泽已爽快的转身甩袖而去。 祁子泽拎着十四去了薛大小姐房中,薛婉凝听青黛来传,二公子来时,还吓了一跳,在将军府除了素未谋面的神武将军外,最不熟的就要数二公子了,也不知他突然来访是何意?总不会来给自己添行李的吧,想到这,薛婉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人都到屋外了,总不能让人就这么等着,薛婉凝忙让青黛将人带进来,自己也从软榻上起身相迎。 保全 薛婉凝见到祁子泽,先一福身,“不知二公子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祁子泽微一侧身,将身后的十四露了出来,“今日给薛大小姐带了位故人,不知薛大小姐可认得?” 薛婉凝见到十四的那个剎那起,便瞪大了双眼,欣喜若狂,“十四!” 十四忍了这些日子的惊慌失措,颠沛流离,此刻被薛婉凝一句十四,激动的直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又见着薛婉凝如今贵人打扮,踟蹰着不敢上前,只在原地抹眼泪,“十一姐姐,我总算见到你了!” 望着泪眼婆娑的十四,薛婉凝的心里百转千回,当初薛府将自己掳走本就是临时起义,被人识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没想到,自己人到京城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将军府已派人将十四给带来了,看样子他们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这样才好,破绽越多,自己做回郡主的可能越大。 薛婉凝掏出巾帕,耐心的擦拭十四挂满泪珠的脸,“别哭了,你的十一姐姐不是好好的嘛,十一姐姐不过几日没在你身边,怎么人都瘦了一圈?阿九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还有十二呢,找到她了吗?” 薛婉凝一连串的问题,成功的止住了十四的眼泪,断断续续说了起来,“那天姐姐你去找十二姐,结果我和九哥等了好久好久,你们都没有回来,九哥还去报了官,可官老爷根本就不来管这事,后来九哥就离开了,说要去找你们,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说着说着,十四心里难受,眼泪不受控的又流了下来。 薛婉凝眼中俱是惆怅,十四虽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可薛婉凝还是猜全了,“没想到竟会如此。”看着面前无依无靠的十四,薛婉凝咬咬牙,对着祁子泽就是一礼。 祁子泽一惊,“薛大小姐何必行此大礼。” 薛婉凝:“今日多谢二公子将十四带来,不过小女深知自己是要回薛府的,十四毕竟是男儿,若跟在我身边多有不便,薛府也不会允许,所以小女恳求二公子,可否暂时收留十四,日后若有需要小女帮忙的地方,小女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祁子泽唇角微扬,“既然薛大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有些事还希望薛大小姐不要隐瞒。”祁子泽没说答不答应,只对着青黛递了个眼神,青黛会意的将门关上,祁子泽坐下后,神情微肃,“薛大小姐和家兄的情谊不浅,你也知我那个哥哥心思单纯,自然只得我这个做弟弟的多费点心。” 薛婉凝将碎发往耳后一捋轻笑道:“二公子有什么不妨直说。”她知道若是不将自己知道的交代清楚,只怕祁子泽并不愿意收留一个拖油瓶,可如今被带到自己面前的十四很有可能是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唯一人选,他绝不能出事。 祁子泽:“既如此,我便直说了,薛大小姐的真实身份是?” 薛婉凝头微扬,“不过一无根无基的乞儿罢了。”此话出口没半分羞愧。 祁子泽:“那你怎么会成为薛大小姐?” 薛婉凝眼神一闪,“薛府势大,想找人假扮薛大小姐,我不过偶然路过,听了一耳朵,便被他们虏走了。” 祁子泽:“薛大小姐就没想过逃跑?” 薛婉凝眼神轻蔑,“二公子莫不是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武艺高超,我不过一弱女子,连得个伤寒都得在床上躺上了三五日,从薛府逃跑,光那几个府中的小厮便可轻易将我拿下,且问二公子一句,我如何能逃得?” 祁子泽脸一红,这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赶紧轻咳一声掩饰后,立马转移了话题,“薛大小姐身上可有一枚玉佩?” 薛婉凝眼神警惕,“二公子这是何意?” 祁子泽:“薛大小姐莫要紧张,只不过据我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若想真正知晓薛大小姐的身份,那枚玉佩便是关键。” 薛婉凝沉吟片刻,内心挣扎,终是吐了口气,“不错,我确有一玉佩,可是早就已经丢了。”
第66页 祁子泽:“可是在十二失踪那天丢的?” 薛婉凝微微惊讶,“二公子如何得知?难不成你是怀疑……不,不,这不可能,我和十二情同姐妹,她断不可能作出偷盗之事。” 祁子泽:“那么我且问薛大小姐一句,你身上有玉佩之事,有几人知晓?” 薛婉凝脸色泛白,面上颇是难以置信,好似无法直视这个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艰难的开口:“我和十二坐卧一处,又都是女子,我们几个乞儿中又属我和她感情最好,我虽不记得前尘往事,可我也知道那玉佩很有可能关系到我的身世,如此重要的东西,除了十二,我谁都没说过。” 祁子泽身子略往前倾,“薛大小姐可还记得玉佩的模样,可否临摹一幅?” 薛婉凝:“自然可以。”说着快步来到案边,取出纸笔,在系统的帮助下,将玉佩上的花纹画了一遍,末了还添了句:“在玉佩的右下方有一个细小的缝隙,是我不小心磕在石板上所致,缝隙很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这事就连十二也不知情。” 祁子泽听后,眼里饱含深意,薛婉凝坦坦荡荡的回视过去,祁子泽忽而一笑,“薛大小姐有心了。” 薛婉凝:“那玉佩毕竟关系到我的身份,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也不是刻意而为。”薛婉凝说着便有些伤感,自己和十二多年的姐妹情谊,竟抵不过一块玉佩的诱惑,薛婉凝心中对十二是说不出的失望。 祁子泽轻轻吹了吹未干的画纸,将它小心收入怀中,“薛大小姐放心,你的事便是将军府的事,我自会帮薛大小姐查明身份,请薛大小姐放心。” 薛婉凝:“如此,便多谢二公子了。” 祁子泽:“薛大小姐客气,至于这孩子,暂时便留在我身边吧。”祁子泽拍了拍十四的肩。 薛婉凝笑容真切,“多谢二公子。” 祁子泽:“一有消息,我会派人即刻通知薛大小姐,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祁子泽带着十四往屋外走,薛婉凝跟在后面相送,等到了门口,祁子泽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就忘了,”祁子泽转头,“薛大小姐可是明日要走?” 薛婉凝:“正是。” 祁子泽:“若薛大小姐得空,不妨去和家兄告个别,不然若明日家兄见不到薛大小姐,还不定要怎么闹腾呢。”祁子泽苦笑一声。 薛婉凝笑着点头,“便是二公子不说,我也要去见见大公子的。” 祁子泽:“如此,便好,薛大小姐不必再送。” 薛婉凝闻言脚步一停,对着依旧依依不捨的望着自己的十四柔声道:“十四听话,跟着二公子,多学些本事。” 十四奋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以后不让十一姐姐再受委屈。”十四虽然对二人的对话一知半解,可也知道应是十二拿走了十一的玉佩,让十一姐姐有家归不得,他虽是一乞儿但也知道,十二姐姐的这种行为叫偷盗,若是被官老爷知道是要挨板子的,如今十一姐姐让自己和二公子学本事,自己就一定认真学,将来见着十二姐姐定要好好规劝。 祁子泽哭笑不得,“薛大小姐倒是会做生意,得,若是薛大小姐捨得,这小子我且带到军营里磨砺一番,将来给薛大小姐当刀使。” 薛婉凝眼神一冷,“二公子说的什么话,我一直视十四如亲弟,如今让他跟着二公子无非看中的是二公子的人品学识,我不求其他,只求十四有自保之力,我那玉佩让二公子如此重视,只怕我的身份棘手,如今十四又身处京城,天子脚下,若是因我连累了十四,我怎么过意的去,我只求有朝一日,十四能脱离这里,远走高飞,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这话说的诚恳。 十四更是眼里泪花闪现,祁子泽再次脸红,双手抱拳,对着薛婉凝就是一礼,“抱歉,薛大小姐,是我失礼了。” 薛婉凝见祁子泽真心实意道歉,神色微缓,轻轻摇头,“二公子身处朝堂,有这等想法并不奇怪,我怎敢怪你,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祁子泽:“何事?薛大小姐请讲。” 薛婉凝不由的将目光再次投向十四,“我只希望若真有那么一日,二公子可否先带着十四离开京城。” 十四听不懂薛婉凝的话,但也知十一姐是打算牺牲自己保全他,十四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摇头。祁子泽微顿,“既然这是薛大小姐的意思,我自当尽力而为。” 薛婉凝俯身一礼,“如此,我在这里便先谢过二公子了。” 等祁子泽拉着十四走后,薛婉凝才长出一口气,看样子自己离恢复郡主之身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晌午过后,薛婉凝带着自己亲手做的芙蓉糕去了松清院,临行前不忘往安夫人和二公子处各捎了一份,松清院里的祁子璟,明面上还不知道薛婉凝要走的消息,乍一见到薛婉凝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凝妹妹,你怎么来了?” 重回薛府 薛婉凝将食盒往桌上一搁,声音柔软,“凝儿今日闲来无事,做了些芙蓉糕,想着眼下离晚膳还有段时间,又值午歇刚起,难免有些飢饿,食来应是刚好。”薛婉凝将盛了不过五六块芙蓉糕的小碟子放到祁子璟身前,笑着道:“你且尝尝。”
第67页 祁子璟半点没客气,拿起一块一口便消灭了一大半,咀嚼了两下,祁子璟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薛婉凝眼里含着笑,这芙蓉糕自己刚才在做的时候,特意在祁子璟的这份里多加了两勺糖,薛婉凝望着祁子璟甜腻到扭曲的脸,故意满怀希翼的问:“好吃吗?” 祁子璟扭着脸,皱着眉,将嘴里的糕点一口吞下,干巴巴的道:“好吃。”手里握着的剩下半块是怎么都不愿塞进嘴里,不仅如此,祁子璟还亲自到了两杯茶,一杯端给薛婉凝,一杯给他自己,“凝妹妹喝茶。”薛婉凝还没伸手。祁子璟已经一杯下肚,顺手又倒了一杯。 薛婉凝难得见祁子璟这般愁苦模样,倒觉得能用这甜到腻歪的糕点,临行前给祁子璟留下深刻的印象,倒也不赖。这才笑着道:“大公子,凝儿明日就要回去了。” 祁子璟喝茶的动作一顿,“回去?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薛婉凝瞧着祁子璟紧张的神色,“好,有大公子的地方自然好,可这里毕竟不是凝儿的家,凝儿已经麻烦安夫人和大公子,二公子许久了,家中父母对凝儿也甚是想念。” 说到这,祁子璟的脸颊便鼓了起来,“凝妹妹骗人,若凝妹妹的父母真想念凝妹妹,何至于苛责凝妹妹至那般模样。”薛婉凝一愣才觉察,祁子璟还在为自己刚到将军府时昏迷状态而打抱不平呢。 薛婉凝面上笑意不减,“凝儿谢大公子关心,心里一直为凝儿着想,但凝儿毕竟尚未出阁,久居将军府难免招至闲言碎语,如今凝儿身体已经大好,自然不能再留。” 祁子璟一时情急,一把抓了薛婉凝的手,“凝妹妹,你不要走,我,我去求母亲,让你留下可好?若有人敢说妹妹的不是,我就去揍他。”祁子璟眼中满满的不舍。 薛婉凝看着祁子璟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口被祁子璟难捨的眼神胀的满满的,酸涩的疼,“大公子,凝儿给你编的蚂蚱还在吗?” 祁子璟:“在,在,凝妹妹等等,我这就去取来。” 很快,一只青翠的草编蚂蚱被祁子璟小心翼翼的捧来了,薛婉凝微笑看着,“大公子保管的真好。” 祁子璟自豪道:“这是凝妹妹送我的,我自当好好保管。” 薛婉凝拿过那只蚂蚱,柔柔道:“大公子,凝儿回去一趟不过几日便回,你看花园里的草啊叶啊是不是都已黄了大半。” 祁子璟点头,薛婉凝笑着指了指手里的蚂蚱,“所以等这只蚂蚱全部变黄的时候,便是凝儿回来的时候。”薛婉凝说着将蚂蚱递了回去,脸上笑容灿烂如春光。 祁子璟一怔,他怎会不知,这做蚂蚱的树叶不是一般的树叶,它叫千年蒀,取的便是放上千年也不会变色之意,可身为一个傻子的他又不能明说,只能任由薛婉凝善意的欺骗,祁子璟一瞬间神色晦暗不明,停了好半晌才将蚂蚱接过,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些听不出情绪的沙哑,“好,那我便等着凝妹妹。” 薛婉凝笑着将食盒收好,“大公子,真乖。”顺手又捏了一把祁子璟的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刚欲转身,祁子璟便是一个熊抱,薛婉凝吓了一跳,祁子璟:“别动,就抱一会。” 薛婉凝的脸不自觉红了,祁子璟大概没来得及掩饰他的内心波动,薛婉凝在他怀里暗想,祁子璟你可知你刚才那句话,差点就把你傻子的人设给崩了。祁子璟似乎也注意到了,只是有些晚,他赶紧将手松开,红着耳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薛婉凝笑着从容道:“大公子可满意了?凝儿真得走了。” 祁子璟:“我送你。”眼神不容拒绝,薛婉凝点头说:“好。”两人默契的挑了一条需要绕过花园的远路,慢慢的走,就如同情侣散步一般,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映空居前,薛婉凝转身对祁子璟报以一笑,身影渐渐消失在映空居内。 薛婉凝回薛府成了将军府几日里难得的大日子,一早便有小厮忙碌的装着马车,等薛婉凝出来时,安夫人和大公子早就等在一旁,安夫人正忙着指挥着小厮装车,反倒是大公子从见到薛婉凝开始,便只巴巴的看着,也不说话,竟是难得的听话。 薛婉凝笑着走过去做最后的道别,“大公子,我不在的几日,你记得要乖,不要调皮捣蛋,也莫要惹夫人生气了。” 祁子璟只一眨不眨的盯着薛婉凝,喉结上下一滚,好半天吐出一个“好”。 等一切安置妥当,薛婉凝向安夫人告别之后,便欲上车,安夫人:“等等。”薛婉凝回身,“让青黛随你一同去。”薛婉凝看了青黛一眼,这是将青黛赐给自己了,薛婉凝望着安夫人神色坚定的模样,赶紧道谢。 今日的薛府虽说是纳妾,但也热闹异常,薛婉凝到的时候,呼啦啦好几辆马车,立马便有小厮入内通报,薛婉凝前脚刚下车,后脚薛老爷全家都出来了,还以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等见着薛婉凝身后那几辆装载的满满的马车时,几人神色不一。 这时青黛这个将军府出来的丫鬟,就发挥了她的作用,她连眼色都懒得给薛老爷几人,只招呼着身后的小厮,将东西往薛婉凝的屋子里搬。荣夫人笑道:“凝儿回来了,安夫人怎么这么客气,还备了这么多礼,你们几个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第68页 青黛立马伸手将薛府的小厮一拦,“安夫人有令,这些东西都是赏给薛大小姐的,所有物件都已登记造册,一会都要逐一核对,东西贵重,就不劳薛府的人相助了,万一磕了碰了,还是小事,若是一会清点起来少了些什么,那可就不好看了。” 荣夫人立马僵在原地,薛婉琴见状笑着上前挽住薛婉凝的手,“姐姐可是来观礼的,今天是父亲的好日子,安夫人如此疼惜姐姐,定也为姐姐带来了贺礼吧,正巧新姨娘也在,不如姐姐拿出来让我们一起开开眼。” 薛婉凝没开口,区区一个姨娘,如安夫人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备下贺礼,可瞧着一脸期待之色的薛老爷,她差点想朝天翻个白眼,薛老爷这官是越当越回去了,竟如此轻易的被面前的物件搅乱了心智。 青黛轻笑一声,“薛二小姐说笑了,安夫人是何等人物,那姨娘又是什么玩意,便是薛老爷娶妻时,安夫人也不曾亲自挑选,更何况一个妾。”这话是将薛府一大家子都给损了,众人的脸色顿时都沉了下来,不过碍于青黛是将军府的人,在场众人无人敢回嘴,场面一时静谧的可怕。 薛婉凝笑着打着圆场,“今日毕竟是爹爹和姨娘的好日子,只是女儿刚归,很多东西尚需整理,等女儿一会理完,定会为爹爹奉上薄礼庆贺。” 薛老爷听了这话,神色才好看点,“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薛老爷这会不想再和自己的女儿多话,省得再被青黛下了脸面。 等薛婉凝回了自己的幽碧居,抱香一瞧见薛婉凝,便两眼一红哭哭啼啼的上前来,“小姐,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那几日,奴婢日日思念小姐,就盼着小姐快点回来。” 青黛上前一步,将抱香拦住,听抱香说的话好似她是薛大小姐的贴身婢女,青黛一时摸不准薛大小姐的心思,便没有开口。 薛婉凝:“哦,是吗?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对我如此忠心,我记得在安夫人的赏菊宴上,你抛下我跟着妹妹先行离去,等回了府里,我被关入柴房,你什么惩罚都没有不说,连替我求情的话也一句没有,怎么现在见着我了,就迫不及待的唱起来忠心的戏码。” 此话一出,是个人都听明白了,这那里是什么贴身婢女,这分明就是荣夫人安插在薛婉凝身边的探子,抱香脸色一白,一下跪在地上,“小姐,奴是有苦衷的,奴婢的家人都在荣夫人手上,但奴婢没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啊,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啊!” 说起这个,薛婉凝脸色一寒,“没做过害我的事?我且问你,我在府里日日喝的汤药,就真只是汤药吗?你莫要撒谎,我早已在将军府请李太医把过脉,你根本就骗不了我。” 青黛听了微愣,李太医明明说薛大小姐康健的很,身体并无大碍,怎么如今听起来尚有隐情。 抱香脸上霎时变了色,浑身冷汗直冒,以为李太医真诊出了什么,凭将军府的实力,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当下便一个劲的往地上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都是荣夫人让奴做的!” 六安有孕 薛婉凝懒得看抱香的嘴脸,拉着青黛便进了屋,由着抱香一人跪在院中。 青黛进屋便欲给薛婉凝倒茶,一抬茶壶便觉得轻的过分,伸手晃了晃,才发觉这茶壶竟是空的,当下火气更甚,好一个抱香,连做丫鬟最基本的事都没做到,不管主子在或不在,茶壶里的水必须时刻满上,一旦冷却下来,还要将里面的水换成热的,便是将军府上的丫鬟也能时时喝上一口热茶。没想到薛大小姐回了自己家,反倒还不如一个丫鬟,“小姐稍等,奴去烧水。” 薛婉凝拉住青黛的手,“不忙,你这一路也累了,一会还要清点,先歇歇脚吧,也不急于一时。”薛婉凝望着还跪在院中的抱香,“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原也不该怪她,反正那汤药我也没喝。” 青黛忿忿,“亏得小姐没喝,才没让她得手,不行,小姐屋里绝不能有这样的丫鬟。” 薛婉凝:“我也知,这抱香是留不的了,只怕母亲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青黛:“荣夫人这般害小姐,竟连表面上的母女关系都懒得维繫。” 薛婉凝一笑,“让你看笑话了,算了我也知道母亲不待见我,只是没想到,不说这个了,一会你挑几件合适的物件给府上几位主子送去,顺便将抱香也一同送到爹爹那儿去,我想今日爹爹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不一会青黛将安夫人赏赐的物件安置妥当,又挑了几件算作薛大小姐回府礼,才带上抱香,跟在薛婉凝身后去了前院,因是纳妾,只设了家宴,薛婉凝到时尚未开席,她先让青黛将礼一一送到各人手中,薛老爷的是一幅字画,荣夫人的是一串菩提手串,便宜妹妹的是一幅鎏金头面,姨娘的则是一对玉枕。这些东西在安夫人眼里并不算什么,□□夫人出自荣国公府,早年前,荣国公府鼎盛一时,要说如今这些也拿的出,可眼下荣国公府已大不如前,便是薛婉凝给了那手串,也只有荣国公府上的老夫人才有一串,上面的菩提还不如薛婉凝出手的这串大呢。 众人得了好处,自然亲亲热热的拉着薛婉凝入席,薛婉凝身形微动,避开荣夫人伸过来的手,对着薛老爷就是一跪,“爹爹,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女儿本不该叨扰,但此事事关母亲声誉,女儿不得不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第69页 薛老爷大骇,上前将薛婉凝扶起,“凝儿此话怎讲?有什么事你说,为父一定替你做主。” 薛婉凝对身后的抱香使了个眼神,抱香战战兢兢的上前,在见到抱香那一刻起,荣夫人的心便七上八下,如今见抱香站出来,更是神色慌张,薛婉琴赶紧上前一步,将荣夫人牢牢扶住,荣夫人看着女儿淡定的神情,心中才渐渐安定。 抱香上前一下便跪在地上,嗫嚅着说不出话,薛老爷看着薛婉凝试探的问:“这是?” 薛婉凝:“爹爹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女儿崴了脚,当时方大夫除了替女儿开了崴伤的伤药外,还给女儿开了调理身子的汤药。” 薛老爷:“记得,记得。”他自然记得,毕竟梧桐也是在那个时候没的。 薛婉凝伸手一指地上跪着的抱香,“她是女儿的贴身婢女,女儿的汤药日日都是她熬的,可如今女儿去了将军府,被李太医诊脉时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那毒阴狠,但也有一个缺点,便是苦的厉害,女儿问过李太医,李太医说若是单纯滋补的汤药,应是酸甜微甘,并无苦涩,那时女儿便知有人要毒害女儿。” 薛老爷大骇,一脚踹向抱香,“好啊,好啊,我倒不知府里何时出了个敢毒害主子的丫鬟!” 抱香泪流眼泪,不住摇头,却又不敢多言,青黛在一旁凉凉的添了句,“不过一个小丫头,若无人相助,如何搞的到那□□。” 薛老爷一听,没错,若是无人指使,她区区一个丫鬟,也没这个胆子,一想到有人今日敢毒害自己的女儿,明日便敢加害于他,薛老爷的心里便不踏实,“你,你快说,是谁指使的!” 抱香如今没了在幽碧居里的胆子,死死的咬着唇,不说话,眼睛却不住的往荣夫人的身上飘。薛老爷气的怒喝:“你若不说,我就打死你!看你还嘴硬!来人!” 薛婉凝一把止住薛老爷,“爹爹,且慢。她之所以不敢说,无非是有人按住了她的家人,她怕连累她的父母才不敢吭声。”府上有谁有这样的能力,答案不言而喻。 薛婉琴不服气上前一步,“姐姐此话何意?你明知府中大小事务都要经过母亲的手,怎可能事无巨细,母亲前些日子对姐姐是有不妥,但姐姐怎可因此就诬陷母亲呢。” 薛婉凝冷笑,“妹妹的意思是,姐姐我怀恨在心,陷害主母?难不成妹妹以为姐姐中毒是假,连通李太医一同做了伪证?就连收留姐姐的将军府也是同谋?” 这话若薛婉琴敢说一个是,便是将整个薛府拖进水里,如今薛婉琴尚未嫁与太子,便是日后嫁入太子府,也要保全娘家的势力,怎么可能拖累薛府,“姐姐明知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薛婉凝:“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薛婉琴:“採买丫鬟母亲一直是吩咐陈嬷嬷办的,从未亲自沾手,这个丫鬟,若是妹妹记得不差,也是陈嬷嬷推荐的,姐姐当时同意要下时,母亲还反对过,怕这丫鬟年岁小,毛手毛脚照顾不好姐姐,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薛婉凝看了荣夫人一眼,荣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薛婉凝也知道,想凭着这等没什么证据的事,来定荣夫人的罪,根本就不可能,不过能如愿砍掉荣夫人一个臂膀,已是不错的收穫。 一直跟在荣夫人身后的陈嬷嬷此时站了出来,一下跪在荣夫人面前,“都是奴的错,是奴迷了心窍,奴怕大小姐一来会抢了二小姐的风头,这才撺掇了这个丫头,给大小姐下毒,想着若是大小姐没了,那便无人再和夫人小姐抢了。” 荣夫人身形一晃,踉跄两步,“你糊涂啊!”眼中泪花闪现,身旁的几人皆知,荣夫人说的糊涂可不是陈嬷嬷事办的糊涂,而是主动出来顶包的糊涂。 陈嬷嬷眼中浓浓的不舍,“夫人,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老奴不能侍奉在夫人身边,夫人要多保重,老奴去了!”说完朝荣夫人磕了一个响头,便向一旁的柱子撞去,顿时便没了声息。 新姨娘被这血色吓了一跳,当下便吓的晕了过去,场面顿时一片慌乱,等邓大夫来给新姨娘把过脉后,对着薛老爷便是一通道喜,说是姨娘应该怀有身孕,只是月份尚浅,还不能准确判断,再过段时日便能确诊了。 这可算是一件大喜事,薛老爷大手一挥“赏”,阖府上下都赏了三个月月钱,荣夫人听到这事更是郁结于心,这么快就有了,算算日子,荣夫人撞破薛老爷好事那天,竟不是两人的第一次。 这一晚,薛府上下无一人能睡个安稳觉。陈嬷嬷这事,大傢伙瞧着都知道这是在替主子背黑锅,荣夫人本欲给陈嬷嬷家备份厚礼,没想到被薛婉琴截了,“母亲你这是糊涂啊!你且想想陈嬷嬷是因何事而没的,谋害主子,母亲没有牵连到她的家人就已是仁至义尽,怎可备下厚礼?这不是要落人口实吗?” 荣夫人扶着额,“她毕竟跟了我多年,如今也是因为我才……” 薛婉琴放柔声音,“娘,陈嬷嬷会明白你的,只是眼下娘你要打起精神,六安肚子里可已经有了,又有着昨日那事,爹爹对娘已经很是不满,如今六安住的院子不但紧挨着前院,便连照顾的丫鬟也都是爹爹一手挑选,爹爹如今还给母亲留着颜面,不过是因为陈嬷嬷已去,姐姐看着也没什么大碍,才将此事揭过,可爹爹明镜似的人,怎会猜不出事情的原委,不过是碍于夫妻情份罢了。”
第70页 荣夫人:“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薛婉琴:“按原计划行事,如今且按兵不动,只等六安生产之时。” 六安生产尚早,安夫人倒是迫不及待的派人找了官媒,上薛府要薛婉凝的生辰八字去了,薛老爷自然高兴,高兴之余对着昨日发生的事便更是厌恶,将军府对薛婉凝的事很是上心,还特意将女学之事给提了,薛老爷自然乐意之至,等送走了将军府的人,薛老爷便回了书房,至于荣夫人的扶云居,薛老爷自是不想再去。 将军府来人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后宅的人,如今的幽碧居用的丫鬟全是将军府带来的,原先的抱香也被带入了官府,如今这日子薛婉凝过的是颇为舒坦。 等荣夫人和薛婉琴知道薛婉凝除了要嫁入将军府,还要入女学后,薛婉琴是浑身都不自在,女学是什么地方,能入女学的都是各位皇嗣预定的妃子,或是以后肱骨之臣的妻,薛婉凝算什么。 三副八字 当下薛婉琴也顾不得女子的矜持,让身边的银杏偷偷出府,给太子递了个口信,当天晚上薛婉琴换上银杏的衣裳,偷熘出府,一宿都没回来。 等过了几日,薛婉凝准备去上女学时,发现门外多了一辆马车,很快自己的便宜妹妹盛装打扮,款款而来,对着薛婉凝自信的一笑,“姐姐好巧,妹妹自今日起也要和姐姐一同去女学呢。” 望着面前突显媚态的便宜妹妹,薛婉凝也笑了笑,没有理她,自顾自的上了马车,她可不觉得自己还需对一个企图谋害自己的人的女儿抱有善意。 薛婉凝在女学上的多是学礼仪方面的课程,幸好有系统傍身,这些礼仪统统难不倒她,不过几日,女学的院长便修书一封,送到了安夫人手里,信中多是对薛婉凝的赞誉之言,安夫人看后,笑着对身旁的笼烟道:“你说我该不该去娘娘那拜会拜会?” 笼烟自然不可能帮安夫人拿主意,“夫人若觉得该去,那便该去。” 安夫人看着信沉吟片刻:“你替我给宫里的那位递给摺子,就说最近学了个稀罕物,给娘娘拿去尝尝鲜。” 宫里的信回的很快,安夫人一接到宫中的回信,便将长子和薛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带在身上,马不停蹄的入了宫。宫中贤妃不仅是安夫人的亲姐,也是二皇子萧承晖的母亲,故而萧承晖一出生,将军府便站了二皇子的队,奈何二皇子自小体弱,难堪大任。 安夫人一入了贤妃的永和宫,自有宫人将宫门紧闭,屋内便只剩姐妹二人叙话,贤妃本以为自家妹妹书信来的这般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此时见安夫人一脸喜色,原先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就落了地,笑着问:“什么事,看把你乐的?” 安夫人笑着,“是天大的喜事。”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三幅生辰八字,递了过去,“姐姐请看。” 贤妃接过那生辰八字看了一眼,有两个并不熟悉,可有一个却是熟的不能再熟,当下吃惊道:“这,这是!” 安夫人一点头,“没错,我想着璟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时候娶妻了。” 贤妃闻言眼中怀念之色愈浓,“是啊,没想到,这一眨眼功夫,璟儿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只是这两个姑娘,妹妹属意哪个?璟儿虽然荒唐,但毕竟身份尊贵,妹妹可万不能辱没了呀。” 安夫人:“姐姐放心,妹妹知道轻重,其实这两个八字出自同一个姑娘。” 贤妃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八字一愣,“妹妹说的姐姐倒是有些糊涂了,这一个姑娘还能有两个八字不成?” 安夫人笑道:“不知姐姐可有听闻豫亲王认回了自己女儿的事。” 这等大事,自然逃不过贤妃的耳目,“自然知晓。” 安夫人:“那姐姐可知,就在豫亲王认回女儿的同一日,太常少卿薛朗派人将自己的长女从老家接回,豫亲王找回女儿的地点方正是薛朗的老家彭城附近。” 贤妃一愣,“竟有此事!”这事太巧,安夫人又说这两幅截然不同的生辰八字是同一个人,显然早有了答案,“此事兹事体大,你可确定。” 安夫人:“若非有十足把握,妹妹怎敢跟姐姐提。” 贤妃又拿起那写着生辰八字的字看了又看,若真是长乐郡主倒也不算辱没了璟儿,贤妃是越看越满意,“可去合过?” 安夫人:“自然去合了,因两人的身份特殊,我这是偷偷找了钦天监合的,钦天监说二人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还说薛府长女的八字是早亡之相,断定此女活不过十六,可不是,按八字推算,可不就连十六的生辰还没过就没了。” 贤妃将写着八字的纸条叠好递回给安夫人:“若真是长乐郡主,倒也不算辱没了璟儿。” 安夫人:“其实妹妹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 贤妃:“妹妹何时与我这般客气。” 安夫人:“这豫亲王十有八九认下的那个是个假郡主,如今豫亲王回京在即,听说圣上特意招了豫亲王进宫过年,届时我会将凝儿一块带上,还要先拜託姐姐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若能金口赐婚便更好,到时便是豫亲王认回真女儿,也没理由拒了这婚事。”
第71页 贤妃一笑,“原为这事,小事一桩,便是妹妹不提姐姐也会去说的,妹妹且听好信吧。” 安夫人从贤妃这里得了准信,自然欢欢喜喜的回了府。眼看着京城便落了第一场雪,离年是越来越近,等到腊八那日,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腊八粥的清香,薛婉凝所在的女学也施起了粥,几个大家闺秀带着帷帽,带着丫鬟也凑到一处看热闹。 安夫人也在这一日后,给薛府递了张帖子,说是多日不见凝儿,甚是想念,愿接到将军府小住,如今薛大小姐和将军府大公子的婚事,在安夫人的故意为之之下,基本上全城皆知,如今安夫人又特意下了帖子,薛老爷自然不会阻拦,更是亲自送长女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将军府里难得的安逸,天又冷,薛婉凝基本全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每日不是和祁子璟插科打诨,便是被祁子璟偷拉出去嘻闹。神武将军依旧不在,据说是圣上偷偷将他派到前线,不过半个月光景就旧城收复,捷报频传,不日便要回京。 就在过年前一天,神武将军凯旋而归,不过神武将军只在府中待了片刻,便进宫述职,薛婉凝根本来不及去拜见这位威震四方的将军。 等到了大年三十,圣上大设筵席,凡二品以上官员皆收到入宫宴请的帖子,筵席是晚宴,但神武将军官居要职,而安夫人又是贤妃娘娘的亲妹妹,也算得上圣上的亲戚,自然去的稍早些。 安夫人带着薛婉凝去了贤妃处,神武将军则带着两个儿子先去拜见圣上。 薛婉凝在女学学的那套礼仪算是派上了用场,对着贤妃一套标准的动作下来,贤妃笑着让二人就坐,“果然是个标志人,妹妹藏了许久,可算是捨得给姐姐来瞧瞧了。” 安夫人在贤妃这,没了一开始进宫的拘谨,显得略微放松,“凝儿可是我给璟儿千挑万选的媳妇,若非正值年节,姐姐事忙,妹妹早就将人给你带来了。” 两姐妹笑闹着叙了会话,薛婉凝一个晚辈自然不敢插嘴,只安静坐着当鹌鹑,期间总有宫人进出,不少事务都需过问贤妃娘娘,得娘娘首肯才能操办,薛婉凝瞧着,这贤妃的权力不可谓不大,后宫事务可谓样样经手,这年节操办本该是皇后娘娘才有的待遇,可看那些宫人的神色都颇为自然,倒像是习以为常,可见在这宫中,皇后只是一个虚职,根本早就被架空了。 等出了永和宫,安夫人带着薛婉凝朝筵席的方向走,两人对贤妃为何有如此大的权力只字不提。 圣上设宴,虽说宴请的都是二品以上官员,可也有例外,比如荣国公府,世袭一等候,便是没收到圣上的请帖,在场的各位无不是人精,明眼人一看便知荣国公府是没落了。但荣国公府虽没落,可今日和太子殿下站在一处的除了太子妃,如今还多了一人,也不多话只安静的站在太子妃身侧,也不敢抬头多看,倒是太子频频回头,眼神关切,像是生怕太子妃欺负了那人。 那人是谁?可不就是享有京城第一美人盛名的薛婉琴嘛,薛婉琴又是谁?荣国公府的嫡亲外曾孙女,可见荣国公府是不是真没落还得两说。 薛婉凝乍一见到她的便宜妹妹便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毕竟在原着里,薛婉琴可是没资格参加这等盛宴的,那时太子也提出过带薛婉琴一同赴宴,不过被薛婉琴以身份卑贱,难登大雅之堂的话给拒了。那时薛婉琴的做法可谓是太正确了,她一个四品官家嫡女,在天子眼中如何配的上太子,也是她当时识时务,圣上又见太子实在心悦此女,再加上有太子妃帮衬着说薛婉琴守礼,这才抬了她侧妃的位份。 如今瞧着她跟着太子来赴宴不说,便是那暗地里频频朝太子送秋波的劲儿,她总不会以为太子妃真看不到吧,这大冷的天,薛婉凝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厚实的大氅,再看了眼连件裘都不穿,还穿着入秋时节的衣裳的便宜妹妹,这算什么?展示身材吗? 太子一入席便是筵席上瞩目的焦点,他身上汇聚的目光,基本囊括了筵席里四分之三的人。安夫人一入席,自然就瞧见了穿着单薄的薛婉琴,眉心一蹙,微微侧身对着薛婉凝道:“凝儿,你一会随我入席,莫要去你姐姐那儿了。” 就算安夫人不说,薛婉凝也不愿过去,太扎眼了,此时更是点头应下。只是不知薛婉琴在太子身边耳语了些什么,等落座时,薛婉凝才发现自己的便宜妹妹并没有坐到太子身边,反而坐在了自己身侧,也对,到底未出阁,还是要避嫌才是。 长乐见“长乐”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太子的席位正好在薛婉琴对面,这下好了,眉目传情完全无需遮掩,薛婉凝瞧着打了个寒噤,这离不得片刻的腻歪劲也不怕齁死。 将军府的神武将军和两位公子来的略晚些,除了大公子,剩下两位刚迈进门便被各路官员围了起来,庆贺将军凯旋而归的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只祁子璟一人瞧见安夫人和薛婉凝便走了过来,乖巧的往薛婉凝身边一坐,张嘴便是:“我饿了。” 薛婉凝也是习惯使然,顺手捻起一块芙蓉糕就塞进祁子璟嘴里,二人的动作无比自然,像是早已这样相处了许久,薛婉琴在一旁看着嗤之以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等乡野丫头也就只配嫁个傻子。
第72页 等到有宫人高声传报导:“豫亲王,豫亲王妃,长乐郡主到!” 喧闹的筵席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毕竟大家都很好奇那个新寻回的长乐郡主长得什么模样,看的出豫亲王妃很疼爱长乐郡主,直到入席还一直挽着长乐的手,满脸慈爱,豫亲王的席位像是刻意被安排过一般,就在神武将军的上手,豫亲王妃自然坐在安夫人身边,不过更奇怪的当属长乐郡主,越国流行的妆容,女子多会将额头露出,额间偶有点缀梅花,被称为梅花妆。可长乐郡主的额头却被厚厚的头发掩盖,整个人瞧着朝气不足阴郁有余,看着便觉得不好相处。 此时的长乐郡主坐在豫亲王妃身后,薛婉凝身边,刚入席时长乐郡主尚未发现薛婉凝,还能保持良好的仪态,如今坐在薛婉凝身旁,薛婉凝只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她便已惊慌失措,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长乐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故人,她并非没有派人去彭城找过十一,不过下的都是杀人灭口的命令,只不过去了几批人都无功而返,都说翻遍了整个彭城也找不到十一的踪影,之后又传来彭城有女溺水而亡的消息,那女子溺了水身形肿胀,官府告示写明这是一无名女乞,这下子就和长乐口中的十一不论是年龄还是容貌都勉强能匹配的上,再过数日,长乐仍得不到关于十一的消息,这才渐渐觉得可能那个身份莫辩的女尸就是十一,这才熄了继续查探十一的念头。 如今乍一见到十一,长乐怎么不大惊失色,当下案上茶盏哐啷倒地,脸色煞白,嘴上嗫嚅着说不出话,只直直的盯着十一,反倒是薛婉凝伸手将长乐的茶盏捡起,伴随着轻轻置于桌面的碰撞声,那是薛婉凝凉凉的声音,“长乐郡主怎么这般不小心,都这么久了还没适应吗?” 这话落在长乐耳里实在太过讥讽,长乐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深意,显然十一是认出她了,这世上唯一能识破她假郡主的身份也就只有十一了,豫亲王妃此时也注意到了这里,只是她更多的是关心自己的女儿,“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 长乐勉强找回自己的心神,无神的大眼透露着惊恐,偏强自镇定道:“我没事,娘我先去换件衣服。”也顾不得豫亲王妃奇怪的眼神,长乐惊慌失措的拉着婢女便离了席。 也就是这时,薛婉凝与豫亲王妃,眼神有了短暂的交汇,看着豫亲王妃担忧的神色,薛婉凝得体的微垂了头,小声宽慰:“豫亲王妃莫要担忧,许是这筵席太过隆重,长乐郡主一时难以适应,等过会儿自然就好了。” 豫亲王妃看了薛婉凝一眼,这孩子瞧着倒是越看越顺眼,说的话也贴心,让人忍不住便想亲近,瞧她安静端坐在安夫人身后,身边还有将军府的大公子相伴,那她必然是安夫人的准儿媳无遗,豫亲王妃从入京起便听了不少关于这位小姐的传言,如今瞧着传言不可信,光看她之前对大公子的用心,便知这绝不可能是个贪图富贵的孩子,更何况若真贪图富贵,只怕也入不了安夫人的眼,神武将军军权在握,作为豫亲王妃当然乐的和将军府搞好关系,如今对着薛婉凝倒也露出真诚的笑,“你有心了,多谢。” 薛婉凝只眨眨眼,不再多言。长乐换身衣裳用不了多久,可薛婉凝却细细的掐指算着时间,有着前车之鑑,她如今可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果不其然,足足等了两柱香的时间,长乐郡主才出现,刚一落座,豫亲王妃便紧张的问:“怎么这么久,可是身子不舒服?” 长乐郡主比之前淡定了许多,可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她先瞥了薛婉凝一眼,见薛婉凝没注意到她这边才不耐烦的回了句:“没什么,只是琥珀拿的那些衣裳我都不满意,多换了几件,耽搁了时间。” 豫亲王妃看了眼眼神闪烁,瑟缩不敢说话的琥珀,知道女儿必是在瞒她,但自己这女儿好不容易才寻回,多年流落在外磨砺,性子也变得和自己截然不同,可豫亲王妃心里到底怀着份愧歉,只要长乐做的不是太出格,也便纵着她了。只今日不同以往,这可是皇宫,若长乐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冲撞了哪位贵人,只怕有自己和豫亲王罩着也是无用。 豫亲王妃沖自己身边的沉香使了个眼色,“沉香,去将我车里的手炉拿来,”豫亲王妃握了握长乐略显冰凉的手,“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才去换身衣裳,手都冻成这样。” 沉香得令退下,临行前对琥珀瞥了一眼,琥珀会意,跟着沉香一同退下,长乐见状本想阻拦,但豫亲王妃握着长乐的手一个用力,长乐急忙转回头,就这么一耽搁,琥珀便不见了人影,长乐看着豫亲王妃略带警告的眼神,不敢多言,只心中暗想若是琥珀真敢乱说,等回去了要她的好看。可长乐面上只对着豫亲王妃讨好的笑着,还特意道:“娘,这儿的糕点看上去都不错。” 豫亲王妃总算是松了手,“若是长乐喜欢,等回去了,母亲吩咐厨子去做。” 三两句话算是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统统揭过,长乐这里发生的一切,因不起眼,并没有人注意这边,只一旁偷偷观察的薛婉凝,不自觉的警惕起来,连带着多吃了几块案上的糕点,谁知道长乐会做什么,薛婉凝唯一敢确定的便是如今案上的东西还是干净的,可不得多吃一些,呆会也有力气和别有用心之人斗上一斗。
第73页 沉香捧着手炉,回来的很快,对着豫亲王妃便是耳语的几句,豫亲王妃点头,不满的朝长乐看了眼,才将手炉塞进她怀里,低声斥道:“这里是皇宫,莫要调皮。” 薛婉凝背对着二人,看不到长乐的神色,但并没有听到长乐说了什么,豫亲王妃便已坐直了身子。 一声:“圣上驾到,皇后娘娘,贤妃娘娘驾到!”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攀谈,众人行礼后,晚宴正式开始,即刻便有宫女鱼贯而入,更有舞娘助兴,薛婉凝抽个了空隙,往高台上张望,如今太后年事已高,自先后去后,圣上便以太后要潜心礼佛为由,变相将其软禁在寿康宫,即使是如今这番热闹的日子里也不曾允许太后踏出寿康宫半步,圣上一直怀疑是太后从中做了手脚才害死了先后,两人就此母子决裂,如今看来到像是真的。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这几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咳嗽的声音即使是有舞乐的遮掩也遮盖不住,薛婉凝看着一直为圣上平喘,递茶的贤妃,又看了眼只顾着欣赏舞乐,对圣上的咳疾充耳不闻的皇后,这是已经连面上的样子都不愿维繫了吗? 薛婉凝忍不住多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周氏,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当年先后一去,群臣便打着国不可一日无后的旗号,逼着圣上抬了周氏为后,此后更将周氏之子抬为太子,只是相应的,皇后被圣上夺了权,后宫大小事务,都交由贤妃处理。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牺牲太后和皇后换来一个太子,并不亏,周氏只需蛰伏上个二三十年,等新皇登基,便又将成为一代权臣,如今瞧着圣上将要油尽灯枯,只怕朝堂要再掀波澜。 薛婉凝不由的环顾四周,各路官员神色各异,其中真正关心当今圣上的又有几人?不一会各桌案上都上了御赐的佳酿,便是女子的也不过略清淡些罢了,酒香醇厚,薛婉凝自从到了这个朝代还尚未喝过酒,此刻难免手痒,可等她手一握上酒盏,长久未出声的系统突然发声:“宿主,这酒有异,不能喝!” 薛婉凝一顿,便缓缓松开握着酒盏的手,却不想一直注意着自己这边的长乐郡主突然对着自己举起酒盏热情道:“听闻你是薛府的大小姐,还是将军府大公子的心上人,难得你我坐在一处,不如我在此先祝贺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要皇后之位 薛婉凝瞧着端起酒盏言笑晏晏的长乐郡主,瞧这模样是有备而来,连豫亲王妃都瞒过了,也不知是琥珀太忠心,还是豫亲王妃根本就不在意,不过薛婉凝估摸着是前者,可眼下喝还是不喝倒成了难题,喝,明知这酒不对还喝?那岂不是傻。可若不喝,这没理由啊,人家长乐郡主都给自己面子以礼相待,自己能来这筵席还是沾了将军府的光,如何敢拒的?薛婉凝也想过,不小心将酒打翻诸如此类的方法,可惜的是她怕,她怕在这陌生的皇宫,今日男宾如云,自己尚且不能时时呆在祁子璟这个傻子身边,更何况若是长乐趁自己更衣时动什么手脚,只怕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清白不保,这般想着,薛婉凝的手顿时化为一团冰冷。 这一短暂的停顿落在长乐眼里,心脏便漏跳了一拍。难不成薛婉凝发现了?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还是薛婉凝单纯的防备?可还没等长乐细想,从薛婉凝身侧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把将薛婉凝的酒盏拿过,伴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带着抹讥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连酒都没喝便醉了,既然如此,不如妹妹替姐姐喝了可好?” 薛婉琴的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只见她两颊坨红,媚眼微敛,一张红唇微微嘟起,看上去像是已经醉了,再喝怕是要殿前失仪,薛婉凝扶额,不会喝就不要喝,如今醉成这样,这太子侧妃是不想要了,薛婉凝拿过便宜妹妹的酒盏一看,早已空的半滴酒都不剩,只见薛婉琴还欲再喝,薛婉凝赶紧低声阻止,“不要喝了,你醉了。” 薛婉琴拿过酒盏转到一边,一个仰头,酒便下了肚,“我没醉,我才没醉,我清醒的很,可我却恨不得自己醉了。”薛婉琴语调哀怨像极了深闺怨妇。 薛婉凝顺着便宜妹妹的目光望去,只见太子正将身前的鱼肉细细从鱼骨上剔出来,小心的放入太子妃的碟子里,那画面瞧着端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着缱绻缠绵的情谊,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薛婉凝神色一敛,看样子,如今自己这个便宜妹妹怕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薛婉凝收回眼神,看着已经歪倒在自己怀里醉的一塌糊涂的薛婉琴微微一嘆,伸手沖一旁的宫女打了个招呼,那小宫女小心的过来,薛婉凝低声吩咐道:“我妹妹她不胜酒力,能否劳烦将她安置到偏殿休息。” 小宫女点头,但凡宫中设有筵席,都会准备偏殿供各路官员休息或是更衣,这小宫女自然将薛婉琴接过,悄身退下。 长乐看完这齣闹剧,神色阴郁,这特殊的酒她只准备了一壶,可惜刚才被豫亲王妃给拦下,只剩刚才倒出的一杯幸免于难,现如今也入了别人腹中,得不得夸薛婉凝的运气真是不错,不过自己以后要在京城常住,就不信找不到机会,眼下也罢,醉酒的薛婉琴长乐也知晓,前世里可是太子殿下放在心肝肝上的人物,当年薛婉琴有没有来参加这场筵席,她是不记得了,可太子对薛婉琴的深情长乐可没忘,除掉太子扶二皇子上位,这才是长乐来京城的重头戏,既然如今喝了那酒的变成了薛婉琴,那么不如将计就计先拿太子开刀。
第74页 歌舞散尽,皇上依旧兴致高昂,便提出和众人一同赏月放烟花,也让几个年轻孩子自由些,莫要拘束。薛婉凝生怕长乐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便只紧紧跟着祁子璟,有他护着,也不怕出什么事。可等薛婉凝陪着祁子璟看了会烟花后,才突然发现长乐不见了,薛婉凝心中一慌,再次环顾四周,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在场,薛婉凝心中莫名不安,总觉得一会怕是要出事。 静谧的角落里,长乐和二皇子相对而立,二皇子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不知长乐郡主找我何事?” 长乐微微一笑,“二殿下,长乐这人一向直言直语,今日将二殿下叫来此处,只有一事相问,”长乐微顿,望着二皇子毫无波澜的脸,吐出那句诛心之言,“不知二殿下对龙椅可有兴趣?” 二皇子一下被人击中心思,内心暗潮涌动暗自揣测长乐郡主此言的深意,却偏偏摆出最端正的姿态,“长乐郡主此话何意?你可知若你今日之言落入有心人耳里,会是什么后果?” 长乐轻笑,“能有什么后果?自古成王败寇,凭什么太子一出生便是太子,而文韬武略半点不输于他的二殿下,只能一辈子屈于人下,长乐敢问二殿下一句你真的甘心吗?” 二皇子不过一个瞬间便收敛心神,朗声笑道:“承晖体弱幸得老天垂怜,没将承晖收去,但仍需终日与汤药为伴,怎堪得起如此大任,长乐郡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再说,太子由父皇钦定,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也未曾行差踏错,在群臣心中更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承晖也一直视兄长为自己的榜样,不敢逾越。今日之言我只当长乐郡主与我开的玩笑,不会当真,也不会放在心上,还请长乐郡主也忘了今日之言,莫要再提。”说完对着长乐一拱手,便要走。 长乐一急,“慢,长乐知道今日突然来找殿下,和殿下说这番话,殿下难免怀疑,但长乐并非欺骗殿下,长乐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殿下如愿坐上龙椅,并且群臣无人敢说二话,反而是众望所归,只不过长乐有一个条件,殿下可愿一听?” 对皇家而言世界上最大的诱惑是什么?不过就是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萧承晖不说话,但仅迈出了一步的脚怎么也动弹不了,这将他深藏在心底的野心彻底泄露,他知道,他打从内心里渴望那个权势滔天的位子,他根本就拒绝不了来自那个位子的诱惑,萧承晖没有回头,低哑的嗓音清晰的吐出自己的欲望,“什么条件?” 长乐得意的轻笑,那是她的鱼儿上钩了,“我要皇后之位!”长乐高昂起头,如同男子爱皇位,她爱的便是世间女子权力的顶峰,只要成为皇后,没人敢瞧不起她,没人敢再对她的容貌有半点指摘,她将不再是前世那个卑躬屈膝,事事顺从的小婢女。 萧承晖缓缓转过身子,“可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萧承晖一提及这个,长乐在来京之前便早有准备,前世她不过是一乞儿,之后十一凭着一枚玉佩,被豫亲王认回,摇身一变成了京中贵女长乐郡主,十一没忘旧情,去彭城找回了她,从那以后世间再无十二,反而是长乐郡主身边多了一个没有来历的贴身婢女,她与长乐多年情份,长乐不管做什么都没有避开她,所以她知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当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当年,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她没半分犹豫,二话不说便偷了十一的玉佩冒充长乐郡主,顺利进京,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长乐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尚书令李大人,利用职务之便,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罪证,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尚书令李大人一直是太子的人,此次若是出了事,这个位子谁坐才合适呢?殿下可有安排?像这类的纸条,长乐这儿还有不少呢。” 萧承晖接过,匆匆扫了两眼,便将纸条塞入怀中,神色晦明不定,“尚书令李大人一向洁身自好,长乐郡主不过刚刚回京,怎么对一个朝廷命官的私事如此了解?” 长乐一愣,这确实是她太过冒进,毕竟这事在前世可是过了很久之后才被查到的,可今日一见到薛婉凝,她就慌了,她怕,她怕她的时间来不及,她必须先一步除掉薛婉凝,踏上皇后的位子,那颗不安的心才能安定下来,长乐郡主强自镇定,“我自有我的办法,殿下只要知道长乐不会害了殿下便好。” 萧承晖一笑,“若真如郡主所言,我定会以后位待之。” 长乐:“殿下别急,今日我特意为殿下准备了一齣好戏,殿下一会可要好好欣赏,若殿下满意,长乐恳请殿下,今日当着皇上的面,先将你我二人的婚事定下,省得夜长梦多,到时长乐就等不来殿下的消息,一个不耐烦倒向太子,对您可就不好了。” 萧承晖眼神阴郁的望着面前笑的没心没肺的长乐郡主,周遭冰冷空气在肺部打了一个转,萧承晖的头脑顷刻间清醒了不少,他突然扬起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好。” 当二人重新出现在薛婉凝视线里时,漫天的烟花正好谢幕。众人笑着重回筵席,果不其然,太子的位子依旧空着,太子地位尊贵,在场除当今圣上以外,就属太子地位最高,自然坐的离龙椅最近,如今众人一落座,他那空着的位子难免惹人扎眼。
第75页 太子丑闻 圣上瞧在眼里,沉默片刻,“太子呢?”问这话时看的是随行的太子妃。 太子妃微垂着头恭敬的回话道:“回禀陛下,太子不胜酒力,先去偏殿休息了。” 圣上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却不想一个宫人神色匆忙,快步来到太子妃身边,对着太子妃一通耳语,原先太子妃手中握着的茶盏瞬间落了地,众人刚从太子妃身上收回的目光,顿时又投了过去。 就连圣上也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此刻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难以消化刚刚入耳的消息,先被宫人的话一惊,如今再猛然被圣上的话一问,脸上惊慌的神色尚未来得及掩饰,被高高在上的几位瞧了个正着。 能让平素里向来以知书达理着称的太子妃大惊失色的事已经不多了,太子算一个。圣上瞅了眼太子妃身边的空位,再看了神色越发紧张的太子妃,心里瞬间有了答案,“可是与太子有关?” 太子妃起身跪地,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她如何能说得。 圣上气急,“好,好,我不难为你,”圣上手指一转指向刚才的宫人,“你来说。” 那宫人抖如筛栗,却也不敢隐瞒,“太子,太子不胜酒力,在偏殿休息,刚才奴本想去给太子送醒酒汤,不想,太子,太子……” 圣上一拍龙椅,今日筵席除了肱骨之臣外,还有不少女眷,后宫更不必说,后妃众多,大家喝的都浅,就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太子倒好喝的烂醉不说,面前的宫人羞于启齿,太子妃又言辞躲闪,只怕答案不言而喻,圣上胸口起伏,内心怒火煎熬,暴喝道:“说!” 那宫人吓的一下趴在地上,什么都招了,“太子房中有女人的声音,似有暧昧!奴知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宫人不停磕头,痛哭流涕。 圣上一个起身,指着地上跪着的宫人,“那逆子在哪?快带我去!”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下高台,一把揪起宫人的衣领。 皇后和贤妃也跟着起身,皇后的脸色不好,从筵席开始到如今,怕此刻是最难看的,若是眼神能化为实物,只怕面前的宫人早已被眼刀子活剐了。 出了这等事,事关皇家颜面,除了圣上,皇后,贤妃、太子妃和二皇子,其他官员都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像是远离世俗的菩萨,可惜的是却完全没有佛祖该有的清静,但凡有些本事的都得到了第一手信息,没本事的也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一二。 就算如薛婉凝这般的小辈,也知晓了事件的全部,笼烟将事情告知安夫人,事关薛婉凝的妹妹,安夫人并没有瞒她,也让她一会有个心理准备。 于是事情就在安夫人口中还了原,原来太子房中那个女子正是先前醉酒去偏殿休息的薛婉琴,圣上到那时,二人还在红浪翻飞,一屋的淫言秽语,不堪入目。圣上当即便训斥了太子,可太子不但不听还趁着酒劲,顶撞圣上,还开口欲纳薛婉琴为侧妃,如此女子圣上当然不允,可薛婉琴好歹是太常少卿未出阁的女儿,如今在圣上设的筵席上名誉有损,圣上面子也下不来,再说这人还是太子带来的,却如此凑巧的出了这等丑事,圣上怎么不起疑,就怕薛婉琴是那别有用心之人,偏偏有宫里经验丰富的嬷嬷上前查看,一看才知薛婉琴早就不是个姑娘了,这下不但圣上,连皇后也气的不轻,最后顾虑着今日群臣欢聚,不宜太过责罚,只罚了太子闭门思过三个月,而薛婉琴则择日以奉仪之位迎入东宫。 奉仪是什么?薛婉凝自然明白,太子府中的妾也设有品级,其中以良娣为上,良媛次之,此后还有承徽,昭训,奉仪乃是最末等,一般是太子一时兴起宠幸了歌姬舞娘之流,才会抬出这一封号,要知这一封号虽然在越国留传多年,可有太子将妾封这个封号的却很少,毕竟这个封号地位实在太低,还不如县城里的一个小吏。 如今圣上金口玉言,特意抬了这个封号可见圣上和皇后娘娘对薛婉琴都颇有不满,乃至厌恶,连带着筵席上的众人望着薛婉琴名义上的姐姐薛婉凝都带着抹轻蔑,对薛府的教养更是不敢恭维,幸好薛府只有两个女儿,如今看来明面上也都许了人家,不然谁还敢娶他家的女儿。原先还同情薛婉凝嫁了一个傻子,如今倒都改为同情起祁子璟,娶了一个荡妇,冷不丁什么时候,一顶绿帽就扣头上了。 偏生薛婉凝生的貌美,周围的目光一下变了味,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觊觎薛婉凝的美色,那赤果果的视线,看的薛婉凝浑身不自在,薛婉凝眉峰尚未蹙起,祁子璟便往薛婉凝身前一挡,顿时将一众觊觎的目光挡了回去,薛婉凝望着身前宽厚的嵴背,眉眼舒展,眼角眉梢不自觉的染了笑。 等皇上几人回了筵席,早已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经历了什么,只太子妃脸色稍白,薛婉凝瞧着几人并未见着故事的主人公太子和便宜妹妹,尚在好奇之中,一旁的长乐郡主先按耐不住,悄声倚向豫亲王妃,“娘,怎么不见太子和薛二小姐?” 豫亲王妃微侧身,低声说道:“宫里派了马车先将他们送出宫了,只说喝的多了些,不胜酒力恐殿前失仪,便先行送出宫去。”
第76页 薛婉凝一挑眉,什么恐殿前失仪,是已经失仪了,只怕等太子酒醒后又将是一场混乱。薛婉凝斜睨了一眼正噙着笑和二皇子不停做眼神交流的长乐郡主,她自己的便宜妹妹,她最清楚不过,便是今日有些伤情,多喝了两杯,也不至于有胆子在宫里和太子做那样的事,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就是刚才系统提醒有异的那杯酒,一想到如果刚才饮下酒的是自己,薛婉凝背上就起了一层冷汗,若和太子有了什么首尾,只怕太子可不会如护着便宜妹妹这般护着她,光一个勾引未来储君的罪名就足以让自己被赐鸠酒而亡,再加上自己与将军府的婚事,这一举动还将彻底将将军府推向太子的对立面,白白的给某些人当枪使,那么这件事的受益人是谁,一目了然。 经此一事,圣上没了继续筵席的兴致,底下那些惯会看人脸色的官员,此时也不敢去触这霉头,反倒是贤妃巧笑着道:“陛下,今日大家难得热闹,臣妾手上也有桩好事想凑凑这份热闹。” 圣上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稍缓,温柔了侧脸,“哦,爱妃是有何事啊?” 贤妃笑着,“陛下,您瞧,祁大公子敦厚老实,薛大小姐温良恭顺,两人坐在一处,可不就是一对璧人嘛。” 这事贤妃早前跟圣上提过,圣上也曾私下问过祁子璟,祁子璟也是属意薛大小姐的,现下瞧着二人倒也登对,如今圣上一听便乐呵呵的接过话头,“嗯,爱妃好眼光,果然不错。”圣上一乐,群臣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不少官员脸上立马露出恭维的笑。 圣上微一沉吟,正色道:“这好歹是最近宫里难得的喜事,朕要亲自赐婚,命钦天监挑几个好日子,顺便再去将那对玉如意拿来。” 神武将军和安夫人赶紧带着祁子璟和薛婉凝跪于殿前,叩谢圣恩,待二人接过玉如意,相视一笑后,方才再次入席。 圣上笑意未减,瞧着底下略带羡慕之色的青年才俊,想着难得热闹一回,顿时大手一挥,“还有谁想凑这份热闹的,但凡提出来,朕今日一併允了。” 确有人蠢蠢欲动,可却被一旁父母按下,群臣联姻讲究的可不是什么缘分,而是门当户对,在场的都是未来新任帝王的肱骨之臣,婚姻一事自然不能儿戏,若是今日圣上兴致好,金口一开,那才是毁了儿子的一生,于是想通了的才俊们只得老老实实低头坐在案后。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自入席起只寥寥数人和其攀谈的二殿下站了起来,行至殿前,一撩衣摆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愿凑这份热闹。” 二殿下的这一跪出乎所有人意料,圣上看了贤妃一眼,从贤妃一脸茫然吃惊的脸上,他知道了这事贤妃也不知情,显然若不是自己这个儿子的临时起意,那便是有心瞒着贤妃,“哦,是吗?不知晖儿属意哪家姑娘?” 此话一出,众臣纷纷屏息侧听,二殿下因身体赢弱,至今未曾娶妻,身边就连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时间一久,宫中难免传出些不中听的流言,再加之二殿下早早的被排除在储位之外,不论是喜权的还是为女儿着想的官员,都不将二殿下列为择婿的良配,此时圣上金口一问,群臣难免忐忑。 二殿下朗声道:“长乐郡主初入京城,儿臣对她一见倾心,愿以正妃之位待之,望父皇成全。”说完便俯身叩首。 同嫁 “这,”圣上往长乐郡主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颇是为难,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乐郡主虽说长发遮额,算不上美人,但也不差,只是这身份到底是豫亲王的掌上明珠,若晖儿求娶的是别家女儿,他倒还能做主成全了晖儿,可偏偏是长乐郡主,他和豫亲王也是多年情份,若同意这桩婚事,只怕二人往日的情谊便要化作一团云烟,可南诏一带全靠豫亲王镇守,才能太平上这么多年,豫亲王进京前便有摺子上奏,说南诏一带最近不太平,若豫亲王因赐婚一事心生不满,一时气愤,撒手而去,若此时别国的军队乘虚而入,遭殃的到头来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圣上打定主意,如今之计只能委屈了晖儿,这门亲事应不得,过两日再遣人送几幅好姑娘的画像,任晖儿挑选,算作补偿吧。 “晖儿,”圣上神色凝重,刚准备开口拒绝,却见一直乖巧坐在案后的长乐郡主突然站了起来,不顾豫亲王妃的轻唤,直直来到萧承晖身边,一同跪了下来。 “陛下,我与二殿下一见如故,已许下三世盟约,这辈子非君不嫁,望陛下成全。”长乐说着便行了个大礼,二殿下也跟着一起行了。 圣上愕然,看了坐在席上大骇的豫亲王和豫亲王妃,再看了眼跪在自己身前早已互诉衷肠的二人,若此时还坚持拆散二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圣上抬头看了看天,也许这一切就是天意,转而大笑,“好,好,既然你们二人都心繫彼此,朕自当成全你们,让钦天监挑了日子,择日完婚。” 二人大喜,“多谢陛下!” 贤妃没想到自己儿子瞒着自己来了这么一出,可万万没想到儿子喜欢的人偏偏是长乐郡主,那个冒牌货,望着儿子看似深情的眼神,贤妃不由记起孩童时受尽病痛折磨的二殿下,那时的他幼小无助,无数次祈求贤妃结束他痛苦的生命,但最终贤妃都没同意,就这么熬着熬着,熬到了如今,现在这个孩子终于有了心仪的姑娘,却是个骗子,若是此时揭穿长乐的真面目,长乐定难逃一死,而知道真相的儿子该多伤心啊,想起太医曾说过便是再怎么细心的调理,只怕晖儿也活不过二十五,已经没有几年光景了,何不如了晖儿的意,等晖儿去后,再将真相公开,若二人真情投意合,自己便是豁出一切也求豫亲王认这个骗子为义女,让她给晖儿陪葬,想来妹妹也不会怪罪姐姐的这点私心吧。存了这份心思的贤妃,便住了口,假装没有看到安夫人甩过来的眼神,只笑着看着二人谢恩的模样。
第77页 有了这一段看似美满的赐婚,圣上是彻底没了兴致,只吩咐舞乐继续,自己则由贤妃搀扶着先行离了席,临走时,贤妃还不忘朝二殿下递了一眼,不过片刻后,皇后也以睏倦为由离席,此后众臣便纷纷告退而去。 宫中设宴但太子却出了那等事,便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加筵席的薛老爷,第二天也从同袍口中得知了此事,气的他当即回了府,二女儿已成太子妾,自然动不得家法,可将她关起来软禁还是可以的,薛老爷二话不说便下令,将二小姐锁在她自己院中,直至太子花轿来接那日为止。 得知此事,荣夫人匆匆赶来,那时薛婉琴正被几个婆子拉扯着往屋子里拽,“等等,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琴儿一直乖巧懂事,我相信她绝不会干出那等不堪之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呀,老爷。”荣夫人跪在薛老爷身前苦苦哀求。 六安挺着个肚子,冷哼一声,“呦,瞧姐姐这话说的,你当二小姐是香馍馍,人人都想咬一口啊。当时在场那么多女眷,谁都没出事,偏偏二小姐出事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就二小姐那身份,只怕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哪来的人陷害她呀?你再听听那些传出来的话,我倒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一个嫡小姐,怎么对清白二字看的比我这个做奴婢的人还轻。” “你闭嘴!”荣夫人瞪着眼恶狠狠的指着六安,那些说她女儿早就失了贞洁的流言,她根本不信,自己的女儿她一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了,琴儿是最知书达理,最守礼的,他们统统都在污衊! 六安被荣夫人这么一指便是一噎,她当荣夫人的婢女这么多年,对荣夫人还是憷的慌,当下便想躲开荣夫人吃人的眼神,眼珠子一转,双手捧着肚子就开始哀嚎,“诶呦,我的肚子!”薛老爷一下便慌了神,赶紧唤过丫鬟,先扶着六安回房休息。 自从六安有孕,府里邓大夫更是断言,此胎十有八九是男孩,薛老爷听后大喜,有多宝贝六安的肚子,全府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眼下六安一喊肚子疼,一看便是被荣夫人冲撞的,而荣夫人明知六安在装,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应付完六安,薛老爷狠狠的瞪着荣夫人,“是不是这么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吧。慈母多败儿,如今我可算是领教了!”紧接着便甩袖而去。 荣夫人脸色苍白,跌跌撞撞三两步冲到薛婉琴身前,伸手将薛婉琴冰冷的手握入掌中,不过半日光景,薛婉琴面容已憔悴不堪,荣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琴儿,你告诉为娘,她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诬陷,都是骗人的!” 面对荣夫人的质问,薛婉琴只顾着哭,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荣夫人最后的一点希望被女儿生生折断,荣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慢慢松开渐渐滑落,眼神空洞无神,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悲痛到难以自制,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关入房内。 薛府出了这等事,身在将军府的薛婉凝边喝茶边问青黛,“那后来呢?” 青黛回忆道:“后来,据说荣夫人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不如往日,终日将自己关在扶云居内,潜心礼佛,说要为女儿赎罪,就连薛府的大小事务也统统丢给了六安打理。” 薛婉凝又问:“那太子那边呢?可有什么消息?” 青黛抿了抿唇,“太子呀,那日一早酒醒之后,想起之前的壮举,据说将东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然后背着藤条,负荆请罪去了,只是可惜圣上一直不肯见他,听说跪了一整天最后还晕过去了,圣上下旨,让宫人将太子抬回东宫,还说太子身子太弱需勤加习武,自此太子也就没脸面去宫里了。” 做的这么决绝,只怕太子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在这情况下,等自己的便宜妹妹入了东宫,这往后的日子可不见得好过。 薛婉凝想的没错,长乐郡主一和二殿下联手之后,太子安插在朝堂上的人手被一一拔除,转眼就换成了二殿下的人,这类弹劾太子行为不端,放纵手下以权谋私,甚至还有好几条人命案子的摺子,如小山般迅速在圣上的案上堆了起来。太子的好运像是一下到了头,圣上震怒,揪着太子日日训斥,可弹劾的摺子却越来越多,宫中一度传出废太子的传言,二皇子一直谨小慎微,和太子相比又多了几分仁厚,虽身子虚弱,可若能早日和长乐郡主诞下子嗣,那和太子争一争皇位,也不是不可能,二皇子的风头一时无二。 就在这时,宫中下了一道圣旨,太子纳妾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三月初二,本来太子纳个妾还不至于如此隆重,偏偏圣旨上不是只薛婉琴一人嫁于太子,还有一人是太子太傅之女,姓林名幼仪,于同日嫁入太子府册封太子侧妃。此道旨意一下,众臣难免揣测帝王的心思,可见圣上虽不满太子所为,可也没有要废太子的意思,坊间传言顿时不攻自破。 吉日一定,便有宫人骑着快马去府上报信,因薛婉凝一直住在将军府里,传旨的太监便跑到将军府,薛婉凝和祁大公子的婚事定在四月十六,原本薛婉凝是长姐,婚事因早于妹妹,可薛婉琴出了那事后,宫中就怕万一薛婉琴肚子里有了,若时间一长,纸包不住火,挺着个大肚子结婚,那才更丢脸,故而将薛婉琴的婚事提前了,左右是嫁入皇室,虽然不妥,可也无人敢置喙。 圣上圣旨一下,还伴随了一道口谕,传旨太监身子习惯性的微躬,“圣上有口谕,命薛大小姐即日起回薛府准备婚嫁事宜。”说是口谕其实也是提醒,便在民间女子成婚前一个月也是不能和新郎见面的,更何况官家,这是圣上在拐着弯提点安夫人,莫要将薛大小姐一直留在将军府了,有一个薛二小姐的前车之鑑,可莫要再来一个,圣上难得指个婚,可不想日后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78页 薛婉凝上前领旨谢恩,圣旨来的急,刚送走传旨的太监,将军府里便忙作一团,此次可不比上次住的时间短,这一去就是将近三个月,各种吃穿用度整理起来,简直可以串成一个车队。 六安来访 薛婉凝本想走之前和祁子璟去到了别,却不想翻遍了整个将军府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想着自宫中宴会结束之后,祁子璟身上那一点点明显的变化,怎么形容呢?应该是祁子璟正在慢慢恢复他原本正常的面目,甚至还串通了李太医,只说是因为祁子璟幼年时重创在颅内留下的那块瘀血正在慢慢消失,所以祁子璟才会言行举止都向正常人靠拢,等哪一日,颅内瘀血彻底消失了,祁子璟便能恢复正常。 这个答覆让安夫人是既忧又喜,连带着这些日子里看着薛婉凝的眼神都复杂了不少,整个将军府只有薛婉凝知道安夫人在担心什么,她试图安抚安夫人,可惜成效不大,今日圣旨一下,安夫人好似松了口气,若是这事搁在从前,依安夫人的性子,定是要递摺子入宫,求贤妃娘娘吹吹枕边风,让薛婉凝留下再多陪在她身边几日的。可如今却一言不发的接下圣旨不说,转头还吩咐笼烟帮忙收拾东西,谨遵圣旨即刻就将薛婉凝送回薛府。 不过幸好安夫人虽然不如从前那般喜爱薛婉凝,可却不曾亏待她,薛婉凝此次回府,除了身后一长串的马车,一众僕从之外,安夫人还特意让笼烟带了话给薛老爷,明里暗里都透露了一个意思,薛大小姐虽然是薛家的女儿,可也是她未过门的儿媳,这媒人还是当今圣上,若薛大小姐在薛府受了什么委屈,那可就别怪将军府到时翻脸不认人。 薛老爷自然战战兢兢应下,其实就算没安夫人这句话,薛老爷也没胆量在薛婉凝面前造次,眼看二女儿如今便不讨圣上欢喜,又和林小姐一同嫁入东宫,自古以来男人的情意便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有温香软玉在怀,谁还记得昔日糟糠?薛老爷对太子已经不抱希望,如今剩下的便只有抱紧祁大姑爷的大腿,趁机攀上二皇子,凭如今二皇子的声势,最后坐上龙椅的还不定是谁呢?纵观越国历史,有几任皇帝是太子登基的,便是如今的圣上还背负着弒兄夺妻的骂名呢,只是成王败寇,无人敢提罢了。 薛婉凝刚回府将东西归置好,六安便挺着个肚子登门来访,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薛婉凝和六安可没什么过节,如今六安又怀有身孕,薛婉凝自然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立马招呼了青黛,将六安客客气气的迎了进来。 六安婢女出身,最会的也就是察言观色,刚一进屋环顾四周张口就夸,“奴一听薛大小姐要回来,立马吩咐了人将这幽碧居里里外外打扫了遍,本以为已经不错了,如今瞧着大小姐放着的这些摆设物件,方才明白,奴到底是眼皮子浅,这屋被大小姐这么一放,诶,那才是真真的焕然一新,处处彰显着大小姐高贵的气度,奴也是来的巧了,正巧让这未出世的孩儿沾沾喜气。” 六安嘴巧,又故意在薛婉凝这儿称奴做小,刻意讨好,薛婉凝怎么看不出,一个婢女能如六安这般在荣夫人手下,安然度日,光靠薛老爷的恩宠那可是远远不够的,她还要聪明,薛婉凝喜欢有点小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自己前脚刚回府,后脚便急着来找自己了,薛婉凝示意青黛给六安上一杯热水,不可放茶叶,六安如今身子金贵,万一在她这喝了什么不该喝的出了事,如今她虽担的起,可难免会有不好的传言,还不如只上一杯热水的好,“姨娘如今也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没必要再称奴了。来我这姨娘因是有事相求,我看姨娘不妨直说,若有凝儿帮的上的地方,凝儿自当尽力。” 六安神色莫名,她猜不出薛大小姐口中之言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薛大小姐与荣夫人有过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凭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能够让荣夫人容忍这么长时间不动手,荣夫人心里图谋的会是什么?还不就是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六安抚着肚子的手一紧,这个孩子是她的一切,绝不能让荣夫人得逞,这偌大的薛府,只有薛大小姐可保她们母子平安,想到这,六安神色坚定,对着薛婉凝便缓缓的跪了下来,薛婉凝一惊,伸手便要将六安扶起。 “薛大小姐猜的没错,我确实有事相求。”六安身子沉,薛婉凝手上用了力也没将她拉起来。 薛婉凝此时难免有些气恼,“你先起来再说!” “不,我不起来。薛大小姐,我的身子已经七月有余,虽然离临盆还尚需时日,可像我这般出身的女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碰上什么意外突然生产也是有的,妇人生产九死一生,难产也是常事,若我命该如此,我也不会埋怨半句,可若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不甘心啊!如今我日日都能感到腹中孩儿他在动,他在踢我,他与我血脉相连,我想看他精緻的眉眼,是像老爷多些还是像我多些,我想看他长大,陪他读书识字,看他娶妻生子,他就是我的一切啊!求求你薛大小姐,帮帮我这个做母亲的吧,您也要嫁人,也要为人母,我求求您,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吧!”六安语调哀怨,句句真切,口中全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卑微的爱。 薛婉凝的心快被六安说化了,她闭了闭眼,将心比心,若此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只怕自己会比如今的六安更绝望,也许六安在荣夫人眼中是插足于荣夫人和薛老爷之间的障碍,可即使没有六安插足,早晚也会有其她女人介入,但至少薛婉凝可以肯定如此疼爱自己孩子的六安,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就为这一点,她也愿意帮助六安,“好,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先起来。”
第79页 六安闻言,眼中闪过一片奇艺的光,她立马提起衣袖擦干眼泪,迅速的从地上站起,“好,好。” 等六安重新坐回凳子上,薛婉凝见她恢复如常后才问:“你今日来找我可有什么计划?” 六安一牵嘴角,“说计划可算不上,不过是对一些事有所耳闻罢了。我如今身子重,□□夫人却将自己关在扶云居,成日里潜心礼佛,将府中大小事务都丢给我。可自从怀有身孕后,我比平日里更加嗜睡,府中事务繁多,我又初次接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六安说着小心瞥了薛大小姐两眼。 薛婉凝低头抿了口茶,“这事姨娘大可放心,只要姨娘向爹爹吹两句枕边风,让我这个将要出阁的女儿学学管家之道,想来爹爹也不会反对。我的嫁期在四月,我相信到那时,姨娘早已平安诞下小公子。” 六安眉眼舒展,带着真心的笑,“多谢大小姐吉言,只不过我听闻荣夫人在郊外还有个陪嫁的庄子,最近老有嬷嬷进出,採买的也多是些男童的衣服鞋袜。” 薛婉凝一愣,没想到荣夫人表面看着万事不放在心上,暗地里却已早有准备,薛婉凝不由又看了眼神情紧张的六安,这六安也是好本事,掌家才这么几天,就连荣夫人陪嫁的庄子上的事都探得一清二楚了,只怕没自己帮忙,她也能化险为夷,只是有自己在,她还能将她自己伪装成无害的白莲花,这六安打的一手好牌呀,不过自己倒是不介意锦上添花,薛婉凝当即表情一肃,“哦,竟然有这等事情,姨娘请放心,有凝儿在,定会查探清楚,决不会让有心人作出混淆子嗣之举。” 六安这下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六安多谢大小姐,日后若大小姐有六安帮的上忙的时候,六安愿效犬马之劳。” 薛婉凝可不管此刻六安说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这份心,她算是领了。 六安的动作很快,次日一早便领了一群婆子到了薛婉凝这儿,六安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将底下跪着的人一一指着给薛婉凝科普,“这是杨三姨,管京中铺子的,这是苏七嫂,管府中採买的……”下面跪着的几号人凡被点到者,都抬一下头陪着笑,给薛婉凝留个印象,等六安细细介绍了一圈,薛婉凝才发现以前荣夫人手下那班人,不知不觉换成了几张新面孔,或是被打发去管那些没什么油水的活,能在短短数日做到这一步,想必出乎荣夫人的意料,也难怪荣夫人心急,这一急便容易露出破绽,这六安好手段啊,“大小姐,底下这些便是府上所有的管事嬷嬷了,你看可有什么要指示?” 薛婉凝也不客气,她以后好歹也是一个当家主母,以将军府的实力,只怕这管事的人比薛府的只多不少,如今权当练手,薛婉凝面容严肃,平日里看起来客客气气的一张脸,如今也带了主母的威仪,她轻轻将茶盖往茶杯上一搁,“我的脾气,想来大家还不清楚,如今便说上一回,你们都听好了,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事情办的好,自然有赏,若有人敢欺上瞒下干些不入流的勾当,京兆尹你们该识得,都说新上任的京兆尹,刚正不阿,尤其最最痛恨那些卖主求荣的东西,我呢也没什么本事,但交情二字却还是有的,若有人想尝尝牢饭的滋味,我也不会拦着。” 请脉 这番话说的在场几个婆子心里直发憷,很少有主家将犯了事的下人带到官府,顶多一顿板子打发到庄子上,已算重罚,毕竟闹到官府,这主家的面上也不好看,没想到这大小姐瞧着是个宽厚的,却比府里之前管家的荣夫人和新姨娘还要厉害。可转念一想,也对,毕竟薛大小姐是要出阁的姑娘,嫁的还是位高权重的神武将军的长公子,荣夫人又与她不对盘,这娘家不给大小姐拖后腿就不错了,她如何会顾惜薛府的脸面。 薛婉凝见吓的差不多了,便吩咐青黛将带来的银钱赏了些下去,人人有份,“我这个人呢,赏罚分明,你们若在府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管大胆的报到我这,我统统有赏,而且保你们安全。”几人正在窃喜,分到手中那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那可抵得上她们三个月的月钱,再听薛大小姐这么一说,这可是摆在眼前明晃晃的赚钱路子,薛大小姐出手如此阔绰,身后还有将军府撑腰,打了小报告也不怕人报复,几个婆子顿时喜形于色,当下便有人动了开口的心思,只是碍于眼下人多,不敢多言,薛婉凝暗暗记下几个神色慌张之人,假意不察,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等众仆散去后,六安一时改不了做婢女时谄媚讨好的习惯,明明对着荣夫人已经能克制自己,可面对薛大小姐,六安忍不住又将婢女时的那套做派拿了出来,当即媚笑道:“我当家怎么久,手下的人尚且不能治的服服帖帖,还是大小姐厉害,不过三言两语,那群婆子可不都乖乖听话了嘛。” 薛婉凝一笑,她和六安不同,她不需要靠薛家,她在众人眼中代表的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所以有些话她说得,六安说不得,有些事她做得,六安却做不得,薛婉凝将目光从最后一个离开的婆子身上收回,转向六安,“姨娘可有兴趣和我住一处?” 和薛婉凝住一处有利也有弊,利自然是可保母子平安顺利,弊也显而易见,幽碧居说白了是薛婉凝的住处,她一个姨娘,在这儿除了安分守己,便不能再动其他手脚,六安只停了一瞬,便笑着拒绝了薛婉凝的好意,“我在这里先多谢大小姐垂怜,不过我住惯了自己的院子,也怕打扰了大小姐的清静,大小姐刚接手府里事务,幽碧居不比以往,可要热闹起来了,我怎敢劳烦大小姐再分心到我身上。”
第80页 薛婉凝早料到六安会拒绝,毕竟荣夫人难得病一回,六安好不容易在薛府里有了她自己的心腹,若住在幽碧居,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些曾经为她所用的人便会渐渐离心,自己早晚要走,对六安而言,这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无论六安住不住幽碧居,薛婉凝都不会让她腹中孩儿出事,不过就是多花些精力罢了。 薛婉凝也不强求,转而问起了其他,“姨娘,如今是谁在给你请脉?” 提到这个六安也收了笑,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她一个妇人对药物一窍不通,若有人在她的饮食汤药里做了手脚,根本无从得知,离临盆的日子越近,她便越慌,总觉得某一天肚子会突然疼起来,然后她不得不撒手而去,只留凶手在暗地里窃喜,“自从出了梧桐那事后,方大夫便不愿呆在薛府,如今府中只有邓大夫这一个大夫。” 薛婉凝看着六安愁云密布的脸,她很聪明,她没直接说谁在给她请脉,她只说了一个现状,可邓大夫是谁?从荣夫人和便宜妹妹对邓大夫的深信不疑就看的出来,邓大夫是荣夫人的人,若他想对六安下手,简直易如反掌,单凭一个六安根本就逃不了,薛婉凝瞧了眼,身形瘦削的六安,只一个肚子大大的鼓在外面。谁家孕妇是这样只长肚子,自己反而瘦了圈的,怀着府里最金贵的主,哪个孕妇不都得胖上两圈才肯罢休,她可不信那些想保持身材的鬼话。 薛婉凝默默开口,“姨娘瞧着怎么瘦了?” 六安苦笑,在大小姐面前,她不敢隐瞒,“大小姐瞧出来了,我是怕,我不敢吃,不管送多少吃食到我那,我都只敢吃一小口,汤药也是,能倒则倒,能少喝便少喝,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薛婉凝此次回薛府,安夫人还特意安排了个大夫随行,算是时刻可以给薛婉凝调理身子所用,那个大夫薛婉凝也熟,正巧就是离开薛府的方大夫,他离开薛府后,家中父母託了人帮忙,给儿子谋个前程,正巧托的便是将军府的李太医,李太医见方大夫年纪虽轻,但虚心向学,对行医一道很有天分,而且难得的是为人正直,这便起了惜才之心,将他带在身边,一同入了将军府,方大夫也不负所望,如海绵掬水般汲取着来自李太医传授的经验教训,并被安夫人安排着负责调理薛婉凝的身子,即是熟人,此次薛婉凝回薛府,安夫人做主便让方大夫一同随行。 薛婉凝皱眉,“姨娘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受得可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得,也是赶巧,我回来的时候,安夫人还派了个大夫给我,那大夫最是刚正不阿,不但洁身自好,而且还见不得别人干坏事,说起来,那大夫姨娘也认得。” 这话可就把六安说糊涂了,她这辈子自从入了薛府后,就没迈出薛府的大门过,如何认得将军府派给大小姐的大夫,面上正迷茫,却听上头薛大小姐吩咐道:“青黛,去将方大夫请来。”提起方大夫三个字,六安脑海里像是抓住了什么,可仍带着点不确定,直到记忆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重新站在六安面前,六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面前站着的人除了更加气宇轩昂,意气风发,其他和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区别,只是从前是他求人,如今是人求他。 薛婉凝笑着介绍,“方大夫可还认得眼前人?” 方大夫看了一眼挺着肚子的六安,他以前是薛府的大夫,薛府上下的丫鬟但凡有些地位的,他都见过,这个六安他也有印象,只是如今肚子大了,人却瘦了,方大夫试探性的问了句:“六安?” 六安也笑,她没想到方大夫竟然还记得她这个从前的小小丫鬟,薛婉凝笑盈盈道:“那是从前,如今她可是我爹爹新迎过门的姨娘。” 方大夫赶紧行礼,六安吓的推辞,她和孩子的身家性命从此后可就交到这位方大夫手上了,她如何敢担方大夫一礼。 薛婉凝:“方大夫,此次我请你来,正是为了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方大夫奇道:“薛府自有大夫为夫人请脉才是,在下医术不精,恐耽误了夫人。”此话一出,薛婉凝便知方大夫因当年之事对薛府仍心存芥蒂,不愿再沾手薛府的事,六安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去劝,便按下念头,只蹙着眉一脸哀怨,那蹙起的眉头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薛婉凝一嘆,这方大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斤斤计较,往白了说,就是小心眼,“方大夫你也别先急着拒绝,既然来都来了,看在姨娘怀着孩子的份上,不如先诊个脉看看,若无碍再拒绝也不迟,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方大夫沉吟良久,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满脸希翼的六安,仿佛背着药箱的自己便是她这个溺水之人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又望着面前隆起的小腹,只见六安的小腹肉眼可见的如波浪般的一动,紧接着便是六安欣喜的开口:“他动了!” 方大夫眸色一暗收回目光,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脉枕置于桌前,对着六安平淡道:“请夫人将手放于脉枕之上。”六安闻言大喜,和薛大小姐对视一眼,薛婉凝唇边噙着笑,微微颔首,六安赶紧将手搁在脉枕之上,一块巾帕轻轻覆于手腕,方大夫的两指搭于其上。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方大夫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六安瞧在眼里,抚着肚子的手不由一阵紧缩,她就知道自己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方大夫那两根隔着巾帕搁在腕上的指,似两块烙铁顺着跳动的脉搏一路往上灼烧着六安的五脏六腑,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手心冰凉,如同一个心如死灰等待宣判死刑的囚犯。
第81页 方大夫沉默着收回手,小心的将脉枕收回药箱,薛婉凝见状出言打破面前僵硬的沉默气氛,“方大夫,如何?” 方大夫将药箱扣好,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面前几欲崩溃的六安斟酌再三,似下了某种艰难的决定后方道:“看样子给夫人请脉的大夫怕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不过好在夫人聪慧,并未伤及根本,依在下看,夫人最好换个大夫,若夫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在下不才,愿毛遂自荐。” 再见翠螺 原先还一脸灰败颓然的六安,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大片绚烂的曙光,薛婉凝和六安相视一笑,方大夫能同意,这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此便有劳方大夫了,青黛你一会吩咐厨房,就说日后姨娘的饮食一切随我,我吃什么,姨娘便吃什么,而且姨娘的膳食汤药全权由将军府的人负责运送,每次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人一同送膳,汤药亦是如此,若膳食或是汤药有片刻离了视线,那便不许端给姨娘,由厨房重新做一份新的送去,路上碰见什么可疑的人或事,一经发现,无需通传,直接来报。还有日后姨娘每日三次的平安脉就要麻烦方大夫了。” 方大夫闻言一震,薛大小姐心思缜密,出乎他的意料,光这几句话已将他惊出了一身薄汗,他只当妇人生产凶险,却不想比这更凶险的是防不胜防的人心,他赶忙一躬身,“大小姐仁厚睿智,方某不及,今日受教了。” 待方大夫退下后,六安再次跪在薛婉凝身前,对着薛婉凝便是三个响头,“大小姐今日恩情,六安铭记于心,日后六安若有幸诞下公子,定叫他牢记大小姐大恩大德,视大小姐为亲姐,若有一日,我腹中孩儿能有幸继承老爷的家业,那薛府便永远是大小姐的娘家。” 薛婉凝听出来了,六安很会抓人心,薛婉凝出嫁,初初看不出什么,可一个外嫁女,还是高嫁,若没有一个得力的娘家做依仗,最终还是要吃亏的。瞧瞧荣夫人便知,当初荣国公府是何等的荣耀,薛老爷在荣夫人手里这么多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他忌惮的是什么,不是荣夫人,而是荣夫人身后的荣国公府。可如今荣国公府只剩一副外表光鲜靓丽的躯壳,内里早就被蛀空了,所以薛老爷才敢公然打荣夫人的脸,而荣夫人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受着。所以可以说,出嫁的姑娘,她身上一切的荣辱都和娘家的荣盛息息相关,六安的承诺若是换成真正的薛大小姐定会心动,甚至真正的薛大小姐还会不遗余力地扶六安上位。只可惜薛婉凝并不是真正的薛大小姐,对于六安说的话,虽欣慰但并不动心。 六安一直在注意薛婉凝的面部表情,她自然察觉出异样,在她心中薛大小姐不可能对她说的话不动心,自此以后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眼前的薛婉凝太镇定,甚至是完全不在意,不过六安不急,如今薛大小姐尚未嫁入将军府,尚且不能体会娘家的重要,不过没关系,现在不懂,以后碰鼻子的时候自然就懂了。六安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她可以等,等腹中孩儿长大,等祁大公子耗尽对薛大小姐的依恋,等薛大小姐彻底对丈夫失望,到那时薛大小姐会明白的,不用六安点醒,薛大小姐也会不遗余力的为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搏一个好前程,如今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提前埋下一颗种子,五年,十年,那种子总会发芽的。 有了方大夫的细心照料,又没有府内琐事缠身,六安肉眼可见的丰腴起来,薛婉凝派去郊外荣夫人陪嫁的庄子上查探的人也回来了,他们都是将军府上的好手,盯梢一个全是婆子的庄子非常容易,盯了没几天,便察出不对劲了,那个庄子听周围的人说,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庄子上又多了些人,起初是些精壮的大汉和一些衣着光鲜的婆子,本以为是这庄子的主人大概想来庄子小住,才派了人先来查看一二。 可没想到主子没来,倒来了几辆通体暗色的马车,从马车里下来几个带着黑色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妇人,只一点相同,那便是都挺着一个大肚子,之后那庄子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总有孩子的哭闹声传来。薛婉凝派去的人远远看了几眼,庄子里确实住了不少妇人,而且瞧着那肚子都比府上待产的六安要大些,她们旁边甚至还有几个熟睡的婴儿,薛婉凝派去的人趁那儿的婆子不注意,一一上前查看,发现那几个孩子全是男婴。 薛婉凝的手不禁抖了起来,这不是怕,是气的,荣夫人准备这么多孩子,这么多孕妇为的是什么,她当然知道,可那些孩子的父母呢?那可是男孩,在这个时代,就算日子再难过,也极少有人捨得卖自己的儿子的,□□夫人那儿有这么多的男婴,都差不多大,这些男婴怎么来的,薛婉凝狠狠磨着自己的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人贩子!这是放在现代社会都让人深恶痛绝的人。 薛婉凝阴沉下一张脸,与生俱来的来自高位者的威压,压的周围的人喘不过气,“查,给我查,我要知道那些孩子是怎么来的,一旦抓到贩卖孩童的人,不必解释,直接给我压到京兆尹那,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薛婉凝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一通话下来,只把她气的喘不过气。 那边派人彻查小孩的事,府里薛婉凝也没闲着,荣夫人病了,府中权力全无,就连往日的心腹也被打发的远离权力的中心,那她靠的是谁?还有谁能帮她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帮她洗脱嫌疑?
第82页 薛婉凝一向雷厉风行,她出手又大方,不过短短几日,形形色色的婢女小厮来她这通风报信,小道消息是源源不断,她也一一兑现承诺,银钱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撒,很快,她想知道的消息,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来人巧的不得了,又是个熟人,正是翠螺,如今的翠螺早不复当初的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她在薛府干的是最惹人厌的活,吃的是餵猪的米糠,穿的是打满补丁的破衣,嫁的是最不入流的小厮,是的昔日里如官家小姐般娇媚的翠螺,嫁人了,婚事是荣夫人定的,只因那小厮的母亲私下里给荣夫人信任的桂嬷嬷一袋银钱,银钱不多,不过三两,若放在以前,还没翠螺一个月的月钱高,如今桂嬷嬷为了那区区三两银,便去和荣夫人提议,让翠螺嫁与那倒夜香的小厮。 更令翠螺心寒的是,自己全心全意侍奉多年的荣夫人,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应下了,这让她怎么不恨。婚礼那日,府中昔日姐妹人人都来看她的笑话,唯独曾嘲笑过她的六安,给她送了些体已银子,往后的日子里,翠螺丈夫爱赌,堵输了便打,全靠着六安时不时偷偷塞给她的银子,才一次次苟延残喘。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恨,她恨不得啖荣夫人的肉,食荣夫人的骨,喝荣夫人的血,如今薛大小姐当家,凡知情上报者皆有赏,翠螺便知她的机会来了。 薛婉凝吃了口茶,并未叫翠螺起身,“你知道些什么?” 翠螺刚刚被屋中热气熏暖的身子,被这问话一惊,慢慢冷却下来,她要清醒,她知道这也许是扳倒荣夫人的唯一机会,也是她逃脱囚笼的唯一生机,“奴的丈夫是府上倒夜香的,但他嗜赌如命,常常耽误时候,所以一直都是奴代他倒的,那日奴身子不舒服,去的晚了些,倒完夜香回来,无意中听到桂嬷嬷在和刘车夫对话,说的话奴虽听不明白,可也心惊,几日睡不着觉,便是好不容易睡过去,也会被噩梦惊醒。如今府上由大小姐主持事务,万事公正,奴这才敢大着胆子来报,那日邓车夫说什么一切安排妥当,孩子也准备好了,只等二小姐大婚便可,那桂嬷嬷还说记得将那贱蹄子划花脸,再丢到乱坟岗去,若是女婴一併丢了。奴当时吓的不行,只听了这些便不敢再呆在那儿,于是便一直呆在府外等到天蒙蒙亮才回府,奴知道事关重大,这些话奴谁也没敢说。” 这下薛婉凝明白了,难怪荣夫人将自己伪装成赎罪的模样前,要先将桂嬷嬷调至身边,有桂嬷嬷和刘车夫二人里应外合,等出了事,她便将追责统统推到他们二人身上,将自己摘个干净,薛婉凝看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翠螺,“青黛,拿银钱来。” 翠螺赶紧磕头,“奴不要银钱,奴只求大小姐慈悲,准许奴离府。” 薛婉凝一愣,要知翠螺可是嫁了人的,如今居然不求银钱,但求离府,这就蹊跷了,“那你丈夫呢?”薛婉凝记得刚刚翠螺可提了她有一丈夫,只是嗜赌如命。 翠螺缓缓抬头,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她将她的衣袖轻轻挽起,底下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此刻布满了数不清的青紫鞭痕,“这些都是他打的,”翠螺颤抖着唇,轻轻按压空落落的腹部,“原先这里还有一个孩子,才不足三个月大,如今也没了。”翠螺声音空灵,眼中是说不清的眷恋和绝望,“如今奴只想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薛婉凝的视线顺着翠螺的脸缓缓移到了她的小腹,微微一顿,轻轻撇过脸,睫毛微垂,似在沉思,“青黛,你去给翠螺拿一袋银钱,”翠螺闻言,眼中希望尽碎,瘫软在地,若不能摆脱她的丈夫,就是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将钱给翠螺的丈夫,记住了让他先写下休书,才能给他钱,至于翠螺,你的卖身契也容易,只是离了这薛府你又能去哪?” 迎亲 翠螺三两步爬过来,伸手一摸眼泪,“奴在乡下还有一个哥哥,奴可以去找他。种田,拔草,耕地,奴都愿意干!”翠螺眼中闪亮的光芒,差点灼伤薛婉凝的眼。 薛婉凝:“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你一笔钱,从此以后,你便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翠螺欣喜的不能自抑,“多谢大小姐!” 等送走翠螺,青黛特意给薛婉凝换了杯茶,小声道:“大小姐可要将那桂嬷嬷提来审审?” 薛婉凝:“不急,此时行动未免打草惊蛇,我等会写封信,你派人给你家大公子送去,至于今日翠螺在这说的事,我们只当不知,若荣夫人就此收手便罢,如她还敢动手,那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三月初二,太子大婚,东宫好似为扫连日来的晦气,此次婚礼办的格外隆重,林府门前车水马龙,来贺喜的人的马车都快排出了一条街,相比起同是嫁女的薛府,可要热闹不少。 薛婉琴是妾用不得正红,薛府上下装饰用的绸带也皆不得用正红,整个薛府冷冷清清,连个打秋风的远房亲戚都没来,下人们忙上忙下皆都寂静无声,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怒了自家主子,反倒是闭门多日的荣夫人,今日算是盛装打扮出了屋子,亲自指挥起了下人操办女儿的婚礼。 薛老爷也难得的穿上了华服,早早的候在府前,静候太子府迎亲的队伍,林府那儿是锣鼓喧天,薛府这里众人在寒风中等了又等,才见远处出现一顶小轿,连同轿夫,太监,一行不过六人,缓缓朝薛府而来。
第83页 等到了近前,小轿随着带头太监的手势停下,那太监眉眼虽挂着笑,可瞧着便觉得假的很,他对着薛老爷先是一礼,便道:“小人奉太子,太子妃之命请薛二小姐上轿。”语气里透着些许不屑,端的趾高气昂。 薛老爷没心思揣摩一个太监,只瞅了眼面前的小轿,又不死心的望了眼巷口,期待视线里还能出现太子的身影,可瞧了半天,只有那空荡荡的巷子,和穿堂而过的冷风,那太监顺着薛老爷的目光,往巷口望了眼,嗤笑一声,眼中讽刺之色愈浓,索性直起身子,对着薛老爷又道:“薛老爷,薛二小姐该上轿了,若是误了吉时,小人可担待不起。” 薛老爷这才回神,往那太监手里塞了袋早已备好的银子,客客气气的低声问道:“这位公公,怎么不见太子?” 那太监垫了垫手里的银子,见份量十足,这才勉为其难的道:“呦,薛老爷莫不是在说笑吧,皇上的圣旨写的明明白白,今日太子殿下除了薛二小姐外,还要迎娶太子侧妃,孰轻孰重,薛老爷心里没数?如今太子正策马赶往林府,至于薛二小姐嘛,还是快点上轿,随奴几个快点回太子府,若是耽误了吉时,圣上怪罪下来,这罪过谁担待的起。” 薛老爷被这太监明嘲暗讽了一回,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可又碍于这太监的身份,万一他是太子身边伺候的,那可得罪不起,自己女儿以后能不能翻身,可能还得靠这太监的一张嘴呢。于是薛老爷卸了脸上的喜气,拉长了脸,眼中全是迁怒之色,对着荣夫人便道:“没听到吗?还不快点将那逆女带出来。” 荣夫人的脸色也不好,她的女儿,一直是放在心尖尖上的,琴儿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若没有宫里那档子事,今日就该是琴儿风光大嫁的日子,所有林府的热闹恭维都应该属于琴儿,可如今琴儿却被太子用一顶小轿打发,这样的身份即使进了太子府,失了宠的女人,会过怎样的日子,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恨,恨面前势力的太监,恨下了圣旨的皇上,恨不来迎亲的太子,更恨自己没用的夫君,荣夫人看了眼挺着大肚子的六安,这薛府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巴掌甩在她脸上,她转身顺从的去接她女儿上花轿,可脸上怨毒之色却越来越浓。 一顶小轿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除了荣夫人真心的掉了几滴眼泪,其他人就像是免费欣赏了一出闹剧,薛老爷整了整衣冠,吩咐小厮将府上最好的马车赶来,他要去太子府。 荣夫人听后眼中闪出一束光,“老爷要去太子府,不如我陪老爷一同去。” 薛老爷停下上车的脚步,一脸厌弃的看了眼荣夫人,“你老爷我是给太子贺喜去的,你去干嘛,平白的惹人厌烦,还不如好好在家吃斋念佛,祈求你女儿不要立马被太子厌弃的好。”说完一拂袖上了马车,“先去林府,给林老到个喜,再去太子府。” 荣夫人踉跄两步,惨笑一声,也对,自己的丈夫她自己清楚,她的女儿早已形同弃子,他如何还会给自己的女儿撑腰,如今他只怕是巴不得没有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才是。 薛老爷前脚刚走,六安回自己院中休息不过一炷香时间,薛婉凝在幽碧居还未坐稳,便有丫鬟来报,说是六安不过喝了杯茶,便一直喊肚子疼。 薛婉凝立马起身,带着将军府里的丫鬟往六安那赶,“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突然就发动了。” 那丫鬟小跑着喘着气道:“奴婢也不知,回屋的时候姨娘还好好的,不过是觉得口渴喝了杯茶,便开始腹痛了。” 薛婉凝绷着脸,进了六安的院子,可没跨进屋便被丫鬟拦住了,“大小姐进不得,产房污秽,您进不得。” 薛婉凝止了步,沉声问道:“里面如何了?” 那丫鬟回道:“方大夫已经在里面了,产婆也进去了。” 薛婉凝一听方大夫在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那就好。” 青黛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把椅子,放在院中,“大小姐,您先坐会吧,姨娘头一回产子,要好些时候呢。” 薛婉凝睨了那椅子一眼,没有坐下,反而吩咐青黛,“你去里面看看,若方大夫无事,先让他出来,我有话要问。” 青黛进了屋,不一会便领着方大夫出来了。 薛婉凝也不客气,上来便直奔主题,“不知方大夫可有查看过姨娘喝的茶水?” 方大夫面色一沉,“看过了,问题就出在茶上,估计是有人趁今日大傢伙都忙着布置,趁乱将姨娘的茶水换了,那茶里掺杂了大量的红花,这才让姨娘提前发动,还好姨娘喝的不多,只是毕竟未足月,又用了猛药,生产起来只怕甚是艰难。” 薛婉凝急道:“方大夫可有法子?” 方大夫顿了顿,“若真到了那一步,便只能看姨娘自己的造化了。” 这边还未说完,里面便捧出了一盆盆血水,薛婉凝只瞅了一眼,便有些晕眩,“这才刚开始,怎么就……” 方大夫皱起眉,喃喃道:“竟比预料的还要厉害。”说着也顾不得一旁的薛婉凝,匆匆做了个揖,转身便进了屋子。 薛婉凝的心神还都放在六安身上,屋里悽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对与屋外那些尚未经过人事,怀孕生子的丫鬟们来说,那是极大的冲击,不少丫鬟当场便白了脸,往产房里送的水也溅洒在地,整个院子乱的可怕。
第84页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荣夫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多人都堵在这?我可是这个家的主母,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荣夫人在薛府积威已深,如今一发话,薛府那些丫鬟顿时吶吶着退到一旁,只留下将军府的丫鬟不为所动。 薛婉凝大跨步行至院前,对着荣夫人一礼,“母亲见谅,女儿刚得知姨娘提前发动了,怕别有用心之人趁机对薛家子嗣不利,这才派人围了院子,除产婆,方大夫及几个得力的丫鬟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荣夫人冷笑道:“哦,是吗?我不过吃斋数日,倒不知这薛府何时成了将军府了,竟然任由将军府的人随意出入,怎么,凝儿被赐了婚,胆子也大了,不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别忘了,我能许你荣华富贵,也能让你身无分文,今日我是一定要进去的,你给我闪开!” 荣夫人大手挥来之际,便有将军府的丫鬟上前挡在薛婉凝身前,薛婉凝退后两步站定后沉声道:“母亲,父亲命我在出嫁前暂代家务,母亲还是继续吃斋念佛保佑姨娘母子平安的好,若母亲执意要进来,可以,但只能母亲一人,母亲身后的那些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薛婉凝看着荣夫人身后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婆子,若真缠斗起来,自己这里几个柔弱的丫鬟只怕根本抵挡不住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荣夫人怪笑一声,“我在我自己的府上,有什么地方是进不得的,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这些婆子都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说到生产她们可比你还有那起子丫鬟有经验的多,我看你还是站的远些,这六安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荣夫人说着带着婆子便要硬闯,几个将军府的丫鬟堪堪拦住,两伙人顿时僵持不下。 母子平安 就在将军府的丫鬟即将彻底抵挡不住荣夫人身边的这群精壮婆子的时候,一队穿着将军府小厮衣裳打扮的人闯了进来,顿时将荣夫人的人彻底堵在了院外。 紧接着从人群后上来一个公子,焦灼的眼神在找到薛婉凝的那一刻舒缓下来,继而又围着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见薛婉凝除了衣袖有些皱之外,身上倒看不出受伤的模样,才彻底放下心来,三两步上前,对着薛婉凝温柔道:“凝儿,我来晚了。” 薛婉凝自见到祁子璟起,便弯了眉眼,此刻更是像服了定心丸,只瞅着面前这个如天神般的人物,微微摇头,“不晚,子璟来的刚好。”薛婉凝即将要嫁与祁子璟,此刻不由自主便改了口。 祁子璟一挑眉,笑意晕染了他原本紧绷的面容,看样子对于“子璟”这个称呼,他很满意。 荣夫人此时转身对着祁子璟,口中的话没半分客气,“祁大公子带这么多人前来薛府闹事,安夫人可知晓?” 祁子璟一乐,“闹事?荣夫人莫不是搞错了,薛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子,怎么敢到薛府闹事。” 荣夫人环顾了一圈将军府的小厮,不紧不慢道:“那这些人,祁大公子又作何解释?” 祁子璟嘴角上扬,“最近我旧伤渐愈,圣上见我闲的发慌,就让我给刚上任正忙的焦头烂额的京兆尹帮帮忙,可巧了,最近京城近郊,一连发生了好几起,男婴失踪案件。我便向圣上请命,来彻查此事。” 荣夫人干笑两声,“祁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可我倒不知,祁大公子查案,怎么还查到薛府来了?” 祁子璟看了荣夫人一眼,眼色晦暗不明,却突然改口不提案子的事,“听说荣夫人当初下嫁给薛大人时,老夫人生怕委屈了荣夫人,特意将京城外的几处庄子给了荣夫人,作为嫁妆陪嫁。” 荣夫人一笑,“全靠母亲体恤,不过用庄子陪嫁,京城里大半的小姐都如此吧,便是今日琴儿嫁人,我也将手上不少庄子给了她。” 祁子璟笑道:“只不知荣夫人给薛二小姐的庄子里,可包括了那几座藏着产妇和男婴的庄子。” 荣夫人一下白了脸,原先强撑的一口气,差点没泄个干净,眼珠子乱转个不停,“祁大公子可别血口喷人,我一个妇道人家,终日里在府上吃斋念佛,怎么可能干那等畜生不如的勾当。” 祁子璟也不急,“荣夫人现在不认也没关系,等到了京兆尹那,自然就有分晓了。” 荣夫人低低笑了两声,“祁大公子好手段,可惜便是到了京兆尹那,他又能把我如何,如今那庄子早跟着我女儿入了太子府,太子,那是将来的皇上,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谁给他的胆子跟太子斗。” 薛婉凝看着荣夫人的目光有些陌生,这个女人该不是疯了吧,还敢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连带太子一同拖下水,就连青黛都忍不住小声道:“荣夫人莫不是疯了?” 薛婉凝双眼一直盯着荣夫人,嘴上小声道:“也许是薛婉琴让她失望,薛老爷让她绝望,而怀有身孕的六安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青黛疑惑,“可对比很多官宦人家,如薛老爷这般房中干净的已是少有。” 薛婉凝摇头,“你不懂,一个一直高高在上,做女儿时便处处顺心,嫁人后又事事如意的人,其实很脆弱,脆弱到还不如一个瓷瓶,有半点不小心,便会嘭一声,碎裂开来。”
第85页 “你这个毒妇,在说些什么!”听闻消息后急急赶来的薛老爷,连乱了的衣冠都顾不得理,怒目圆睁的瞪视着荣夫人。 荣夫人惊讶,“老爷,你怎么来了?” 薛老爷怒道:“我若是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整个薛府都拖下水才甘心!” 荣夫人急忙上前试图抓住薛老爷的衣袖,可却被薛老爷一拂,抓了个空,荣夫人神色暗淡,“老爷,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全是为了你,为了薛家!一个靠爬床怀上的贱婢,她生的孩子能上的了台面吗?不能,只有我,只有杀了六安,将她的孩子寄养在我的膝下,才能名正言顺的给他一个好前程。” 薛老爷脸色铁青,“若你真是这么打算,那庄子上那些男婴,你又作何解释!” 荣夫人:“老爷,你敢保证六安怀的一定是男孩吗?万一又是个女儿怎么办?我不得不多做打算啊!” 薛老爷气极反笑,“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为我着想,而是为你自己着想!若六安怀的是女儿又如何?大不了我去宗族里找一个男童记作名下便是,也好过那些来路不明的男婴!” 荣夫人突然大吼,“那不一样!我是你的正妻,只有我名下的孩子才是你的嫡子!他们都不是!” 众人被荣夫人这般西斯底里的吼叫,唬了一跳,不由退后两步,薛老爷忍受不了这幅模样的荣夫人,怒喝道:“我看你是疯了!来人,快把她抓起来!” 可惜的是,望着癫狂的荣夫人,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荣夫人笑着,“疯了?我没疯,我清醒着呢!”荣夫人的目光从周围人面前滑过,最后停留在了薛婉凝身上,嘿嘿一笑,“瞧瞧,你如今最喜爱的嫡长女,你薛府最后的希望,我告诉你,这个嫡长女是假的!她不过就是路边的一个乞丐!你真正的嫡长女早就死了,就淹死在老家的那条河里!还有你,终于恢复神智的祁大公子,你和她的婚事就是一场笑话,你心心念念的人,一心想娶的人是个乞丐!哈哈哈,是个乞丐!” 众人闻言譁然,薛老爷紧张的看了眼面色如常的祁子璟后道:“你这疯妇,凝儿是不是我的女儿,我自己不知道吗?岂容你置喙,我看你是存心想毁了凝儿,毁了薛府!” 荣夫人大笑,“哈哈哈,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去彭城一问便知,可是,你敢吗?” “你!”薛老爷说不上话来,此刻对他而言,面前的薛大小姐是否真是他女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祁大公子认为她是他女儿便可。 祁子璟挑眉插了一句,“好了,荣夫人,戏也演的差不多了,该跟我们走一趟了。来人,带走!”这下,荣夫人被将军府的小厮轻轻松松制住。 做完这一切,祁子璟才对一旁犹犹豫豫的薛老爷行了一礼,“今日叨扰了薛大人,荣夫人我先带走了,至于薛大小姐,圣旨已下,还请薛老爷放心,我对薛大小姐倾心已久,自是不会相信此等妇人的胡言。”薛老爷赶紧躬身称是。 祁子璟这才走到薛婉凝身边,将她手中拽紧的衣袖轻轻拉出,抚平,“凝儿,乖乖在府里等我,还有一个月,我要你风光大嫁。” 这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等祁大公子将荣夫人带走后,六安房中的产婆抱着一个婴儿一脸喜色的出来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薛府这里的一切暂时拉上帷幕,可太子府上的闹剧却还在上演,荣夫人到了京兆尹处,自然不肯说出实情,只将责任往桂嬷嬷和邓车夫身上一退,可惜的是,邓车夫不似桂嬷嬷忠心,完全是个软骨头,还没严刑拷打,只看了眼那刑房里一排排血迹未干的刑具,便吓的昏了过去,等一盆冷水泼下,便什么都招了。 这一招牵扯可就大了去了,如今二皇子成天在揪太子的错处,如今听闻这事怎么能不掺合上一脚,立马拟了一封奏摺递到了圣上手里,参的是太子伙同侍妾参与京城男婴失踪一案。这黑锅扣在太子身上,惹的太子脸黑了一整日都没白过来。 于是薛二小姐嫁到太子府第二日,太子府便传来消息,说奉仪薛氏突染重疾,暴毙而亡。这消息传到薛府,薛老爷瞬间老了十岁,就连薛婉凝也没料到薛婉琴会去的这么快,“我记得年节里,太子还为了妹妹,顶撞过皇上,可如今不过三个月,妹妹新嫁入太子府,身子又一向康健,怎么会暴毙而亡,只怕是这次案件惹怒了太子,才招来杀身之祸。” 一旁服侍的青黛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薛婉凝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想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祁大公子,微微一笑宽慰道:“好在,太子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果不其然,薛二小姐死的蹊跷,下葬那日,二皇子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去了太子府,拿着从圣上那里请来的手谕,“圣上有旨,太子奉仪风姿雅悦,克令克柔,今忽闻突染重疾,怜其父哀切,故着太医院李太医,方太医开棺验尸,以正其身。” 太子听了圣旨后脸色很难看,如同一条毒蛇怨毒的盯着二皇子,但此刻的他可没胆子阻止他们验尸,于是等众人上前开棺后,太医一查验真相大白,薛二小姐根本就不是身患重疾,暴毙而亡,还是生生被鞭打至死。 奶嬷嬷
第86页 这一下,圣上震怒,纵然有皇后求情也无济于事,一个如此暴虐的太子如何担得起社稷的重任,废太子的圣旨立马就入了太子府,昔日众人追捧的太子府顿时门可罗雀,群臣皆知,这回太子是真的倒了。 太子倒台,本以为最该从中得利的是二皇子,可没想到,祁大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得到皇上的重用,直接封了大都督,统领三军不说,就连宫中禁军也一手掌管,其风头一时无二。 京中原先那些嘲笑薛婉凝的人,此刻统统变成了嫉妒,只可惜有圣旨在先,这正妻之位是没指望了,但仍有不少官家托媒人去将军府说媒,不能当正妻没关系,一个区区四品官之女,当正妻能当多久,等她无声无息的去了之后,又有谁会记得。 此刻众人口中念叨的祁大公子正坐在薛婉凝的幽碧居内,如今的幽碧居里都是将军府的人,没人敢嚼主人家的舌头,祁子璟自然大大方方的坐着,还耐心的帮薛婉凝剥着瓜子。 薛婉凝板着个脸,也不搭理祁子璟,祁子璟将一把晶莹剔透的瓜子仁奉上,小心讨好道:“凝儿,吃点瓜子,消消气。” 薛婉凝瞥了瓜子仁一眼,撅着嘴巴背过身去,祁子璟赶紧追到薛婉凝身前,“好凝儿,你瞧瞧我的手,剥瓜子都剥红了,你就吃一点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薛婉凝瞅了眼哀求的祁子璟,又看了眼略略泛红的指腹,见好就收,伸出手指捏了几粒瓜子仁放入嘴中,祁子璟这才松了口气,却听薛婉凝阴阳怪气的道:“如今祁大公子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听说那京中的媒人都快把将军府的门槛给踏平了,怎么祁大公子不去家中看美人,跑到我这里大献殷勤算什么?” 祁子璟怕薛婉凝误会,赶紧辩解道:“凝儿,你是最懂我的,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放心,那些小姐的画像,我连看都不看一眼,等我今日回去了,我就命人将那些媒人统统拦在门外,一个也不放进来,你看可好?”祁子璟问的小心翼翼,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薛婉凝,绝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薛婉凝嘴角微微一翘,“子璟是打算伤了京中众多小姐的心不成?” 一听薛婉凝改了称呼,祁子璟大喜,赶紧陪笑道:“子璟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凝儿一人,岂能再容的下其她。” 薛婉凝羞了脸,低声唾道:“花言巧语,”轻咳一声,提了提声,“听说如今京中流传了一首打油诗,是关于我的。” 祁子璟一听说到正事了,微微收了笑,“确实不假,那日荣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破你的身份,人多口杂,如今对你身世起疑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正好,我让人在京中故意散布流言,来个顺水推舟,等有心人听了,自然会查探你的身份,有时候他们怀疑会比我们去说来的更有说服力。” 豫亲王府,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匆匆入了豫亲王妃的住处,等见到豫亲王妃,顿时老泪纵横,一下匍匐于地,“罪妇于氏,拜见王妃。” 豫亲王妃一下上前,搀起那个妇人,“当年那事怪不得你,莫要再提,如今我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于氏躬身道:“王妃但有所求,尽管直言,罪妇就算刀山火海也去得。” 豫亲王妃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你应该也听说了,长乐郡主现已回府,你是郡主的奶嬷嬷,郡主身上有哪些特别之处,只有你最清楚。” 于氏骇然抬头,“王妃莫不是怀疑……” 豫亲王妃摇头嘆息,“我也不想,可如今京中流言四起,想想自己当初不过是凭一块玉佩就认定了女儿,确实有些草率,若我的女儿还流落在外,家中这个别有用心之人却作威作福,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本该属于我女儿的一切,这让我如何心安?” 于氏不知该如何宽慰豫亲王妃,踟蹰道:“可是王妃,您也知郡主身上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啊,这让老奴如何辨认?” 豫亲王妃伸手握住于氏的手,“正因如此,我才特地请了嬷嬷来,长乐是嬷嬷一手带大的,这世上若说还有谁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了解长乐,便只有嬷嬷你了,嬷嬷暂且在府上小住几日,一会我会安排嬷嬷给长乐沐浴更衣,只要嬷嬷留心观察,我相信嬷嬷一定能辨认出来。” 于氏感受着豫亲王妃冰冷的双手,咬咬牙道:“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老奴也不再推辞,且先看看吧。” 豫亲王妃:“好,好,来人,快带嬷嬷去换身衣服。” 长乐郡主房内,香菸裊绕,热气升腾,最近一直忙于联合二皇子对付太子,长乐根本没心思理会旁的事,关于京中的流言也是一无所知,此刻的她正张开双臂等着丫鬟来给她更衣,于嬷嬷默默上前一步,接下了丫鬟的活,长乐一愣,“怎么换人了?” 于嬷嬷笑道:“老奴于氏,以前伺候在王妃身边,后来老了,王妃体恤,给老奴了一笔银钱放老奴出府,只可惜老奴儿子不孝,花光了银钱,还将奴赶出家门,全赖王妃可怜,将奴留下,念着郡主将要嫁人,便让老奴过来服侍郡主。”这番话是于氏一早就想好的说辞。 假长乐在前世里并没有见过真身的奶嬷嬷,所以对于于氏更多的不过是觉得这可能是富贵人家的通病,毕竟前世里,真长乐大婚前,豫亲王妃也请了几个嬷嬷前来教习,只不过不是眼前这位罢了。
第87页 对比假长乐的无动于衷,于嬷嬷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认不出来,若放在以往还能用失忆解决,可听豫亲王妃说过,如今的长乐已经能将过去的事记起大半了,于嬷嬷可不信,什么记起了事却记不清脸的说辞,就是乡里那些赤脚郎中也知道,若是记起了什么必定是连脸一起记起的,哪有光记事不记脸的,这话拿来搪塞搪塞王妃也就罢了,但放在于嬷嬷这,只觉得这事蹊跷的很。 于嬷嬷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很久,长乐下了浴池,从表面上看,确实看不出这个长乐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于嬷嬷耐下性子慢慢给长乐沐浴,待撩开长乐的一头青丝后,后颈中心处的一颗鲜红的痣如同火把般灼烧了于嬷嬷的眼,于嬷嬷带了长乐多年,自然清楚的记得,真正的长乐后颈处根本就没有这痣,她不是真的长乐!意识到这一点的于嬷嬷心中一震,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长发放下,耐心的替长乐沐浴完毕,才躬身出了屋。 一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于嬷嬷才觉背后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如今内衫早已凉透,她顾不得这些赶紧加快脚步急急去了豫亲王妃的院子,等入了院,不必通传,自有丫鬟将于嬷嬷一路领到了豫亲王妃面前。 一见到于嬷嬷,豫亲王妃赶紧将手中茶盏一搁,“如何?” 于嬷嬷张了张口,面露难色,终一咬牙一跺脚,“那个郡主是假的。” 豫亲王妃虽早已猜到这一答案,现如今真实听到后,还是惊骇了半晌,复才喃喃道:“果真如此。” 既然话都说开了,于嬷嬷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老奴清楚的记得,长乐郡主身上无甚特殊之处,可是如今府上的那位却不同,老奴在她的后颈处发现了一颗红痣,若不是平日里她一直长发垂肩,根本就发现不了,王妃也该记得,长乐郡主是没有这颗痣的。” “我的长乐确实不该有那痣,如今她不是长乐,那我的长乐又该在哪呢?”豫亲王妃喃喃自语,京中的流言迅速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的盘旋了一圈,豫亲王妃忽然抬起头,伸手一拉抓住于嬷嬷的肩,“薛大小姐,薛大小姐才是我的长乐!” “王妃稍安勿躁,那不过是京中的流言,不可尽信,不如您下个帖子,让薛大小姐来府里一趟,也许就都明白了呢。”于嬷嬷小心拉下豫亲王妃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对,嬷嬷说的有理。”豫亲王妃缓过神,“正巧我的生辰快到了,本就是家宴,就该和我的女儿一起过。” 薛婉凝接到帖子的时候吃了一惊,豫亲王妃生辰帖,这是巧合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薛婉凝将那帖子前前后后看了三回,上面的内容都能倒背如流了,还是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帖子上的话中规中矩,看着就像是个普通宴请,薛婉凝思索片刻,“青黛,你可知有哪些人家收到这帖子了?” 这事青黛也奇怪,豫亲王妃生辰可大可小,若说只是家宴,就不该下帖子,可若有心大肆操办,就不该只给自家小姐一人下帖,如今这京里流言不止,小姐再这么一去,可不就把小姐推到风口浪尖,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那些流言可不就被坐实了。想到这,青黛的脸色一下变了样,该不会豫亲王妃真打着这个主意,难不成小姐的身份,青黛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规规矩矩的回了薛婉凝的话,“据奴所知,这帖子,全京城只小姐你一人有。” 对峙 薛婉凝闻言,转帖子的手一顿,难不成假长乐被发现了?也对,只要是假的总会有破绽,豫亲王妃只要不傻,迟早会察觉,京中的流言只不过将这时间缩短了而已,只不知豫亲王妃下帖一事,假长乐是否知情。 “青黛,替我传个口信给祁大公子,就说豫亲王妃邀我赴她的生辰宴。”薛婉凝吩咐完这事后,心中安定不少,不由自嘲一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祁子璟在,自己才会觉得安心。 青黛这一来一回,没花多少工夫,“大公子回信,让小姐您一切放心。”青黛笑闹着将祁大公子的口信和薛婉凝说了一遍。 薛婉凝一点青黛的鼻尖,“没个正形。” 不过有祁子璟这句话,薛婉凝去赴宴时,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豫亲王如今住的是京中旧宅,薛婉凝在这宅子里渡过了自己的幼年时光,如今一进宅子,便没来由的觉得熟悉,前头有丫鬟领路,薛婉凝还跟着慢慢走慢慢看,可渐渐的薛婉凝发现即使脱离了这个带路的丫鬟,自己也能轻易的分辨出面前的每一条路,这让薛婉凝很是吃惊。 “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你才是真正的长乐,你潜意识里还记得这里的一切,这很正常。”长久不出声的系统,突然发言,让差点忘却系统存在的薛婉凝吓了一跳。 正如青黛所言,豫亲王妃只请了薛婉凝一人,等薛婉凝拜见过豫亲王妃后,便被她亲亲热热的拉到一处,上下打量,眼中还有泪光闪现,口中招呼着正站在身侧的于嬷嬷,“于嬷嬷,你来看看,像不像?” 于嬷嬷也不客气,仔细瞅了薛婉凝两眼,一下便笑开了花,眼角的细纹都深了不少,“像,像。” 薛婉凝被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更加侷促,只僵硬着身子干坐在椅子上,连丫鬟泡好端上来的茶,都没敢伸手去取。
第88页 豫亲王妃看出了薛婉凝的局态,笑着沖于嬷嬷拜拜手,“我们怕是吓着孩子了,凝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薛婉凝赶紧点头,这可是豫亲王妃就算她想叫自己孙女,薛婉凝也得应着。 “你多大了呀?”豫亲王妃一直看着薛婉凝,眼睛捨不得移开她半分。 “十七了。”薛婉凝规矩回话。 “和我女儿一般大,是个大姑娘了。”豫亲王妃忍不住伸手握了握薛婉凝的手,“凝儿,我这有件事想问你?” “豫亲王妃但说无妨。” 豫亲王妃一抿唇,“京中的那些流言,多多少少我也有所耳闻,我本是不信这些的,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慎重而为。你如实回答我,你究竟是什么人?”豫亲王妃问的小心,双眼专注的看着薛婉凝。 薛婉凝的嗓子口像堵着一团棉花,一下发不出声。 薛婉凝这么大张旗鼓的来了豫亲王府,事先被瞒的密不透风的长乐,也从丫鬟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什么?母亲请了薛大小姐来府里。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长乐越想越不对,薛大小姐是谁,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本在梳妆的长乐猛一下起身。 “小姐,簪子!”身后是丫鬟的惊呼。 长乐顾不得什么簪子不簪子的,一把拉过回话的丫鬟,“她们现在在哪?快带我去!”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吓得那丫鬟胡乱的点了点头,赶紧给长乐带路。 等长乐到时,刚好听到豫亲王妃在问薛婉凝,“你是否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玉佩?” 没等薛婉凝回答,长乐便跨入屋中,打断二人的谈话,“呦,今日好巧,薛大小姐来府里玩,怎么母亲都不叫我。”长乐上前,亲热的挽起豫亲王妃胳膊。 “都多大的人了,怎还成日里只惦记着玩。”豫亲王妃顺势将衣袖从长乐手中抽出。 长乐也不急,反而笑着道:“我刚在门外听母亲在和薛大小姐聊玉佩的事,母亲怎么不问问我,反而问起了薛大小姐。” 豫亲王妃有些糊涂,“长乐,这是何意?” 长乐一昂首,“母亲不知,我和薛大小姐可是旧相识。” “哦,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豫亲王妃有些诧异。 “因为,我和薛大小姐有些罅隙,母亲,您该记得您是在彭城外接回的我吧。”长乐望向豫亲王妃。 一说起这事便勾起了豫亲王妃的回忆,那时初见长乐,这个孩子不仅身子赢弱还受了伤,处处都让人心疼,“记得,自然记得。” “其实我和薛大小姐也算得上是结拜的姐妹,薛大小姐痴长我几日,故而,我称薛大小姐一声姐姐,姐姐待我极好,凡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所以我对姐姐也是掏心掏肺,无话不说,就连我身上这玉佩一事也告诉了姐姐,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没想到姐姐竟会动了这玉佩的心思,趁着我有伤在身,居然试图抢我的玉佩,幸好那日我机灵逃了出来,又碰上了母亲派来寻我的马车,不然姐姐的计谋就要得逞了。”说着长乐便哭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薛婉凝白了脸,不住摇头。 “姐姐别急着否认,我有证据!”长乐突然高呼一声,“来人,把阿吉叫来。”阿吉是谁?薛婉凝并不知晓,确切的说她根本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来,见到众人先是一揖,“小人阿吉见过豫亲王妃,长乐郡主。” “他是谁?”面前这人瞧着眼生,豫亲王妃也不知自己府上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小厮。 “母亲,这是长乐流落在外时,结交的兄长,多靠他相助,女儿才能有惊无险的和母亲相认,”说着长乐又望向薛婉凝,“薛大小姐,面前这人你可别说不认识。” “九哥?”见到所谓的阿吉时,薛婉凝便瞧出来了,虽然身形壮实了些,可模样却没什么变化,这正是阿九无疑。 却见面前的阿九,如今的阿吉,对着薛婉凝一揖,就扭头道:“薛大小姐这声九哥,小人可担不起。” “九哥,你这是何意?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可知大家一直在找你?”薛婉凝站起身。 阿吉冷哼一声,“找我?只怕是薛大小姐担心自己做下的丑事暴露,想要找我杀人灭口吧。” 薛婉凝踉跄一步,嗓音沙哑,“你在说什么?九哥,你有本事看着我再说一遍,我十一是这样的人吗!” 阿吉扭头瞪着眼珠恶狠狠道:“就算让我再说百遍千遍,我又有何不敢!” “不,你不是九哥,九哥不是这样的。”薛婉凝缓缓摇头,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带起深深的绝望。 “姐姐,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长乐起身质问。 薛婉凝缓了口气,眼中是深深的决绝之色,“你那玉佩右下角有一处细小的裂痕,是我摔在石板上时不小心划伤的,我没将这事告诉你,那裂缝很小,需要对着光仔细看才能瞧出来。”薛婉凝突然来了一句,长乐闻言,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你撒谎!”长乐有些慌乱。
第89页 “若是不信,大可拿出来,一看便知。”薛婉凝此时平复下了情绪。 于嬷嬷在豫亲王妃眼神示意下,赶紧上前一步夺过长乐死死拽着的玉佩,递给豫亲王妃,豫亲王妃对光瞧了瞧后,神色复杂的将玉佩放在桌上,双眼看了眼长乐,又看了眼薛婉凝,缓缓开口,“果然有裂痕。” “母亲,只是一条裂缝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的,对吧。哦,我记得我曾不小心摔过那个玉佩,这裂缝许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长乐的声音有些抖。 “十二,你既然记得九哥,就也该记得十四吧。如今十四就在将军府内,若豫亲王妃对我的身份还有异议,大可以派人去将军府,将十四带来,还有那庙里瘸了腿的老头,酒肆的老闆娘和伙计,他们都见过这玉佩,不如我们一个一个来问问。”薛婉凝的话半真半假,不过用这些来对付长乐却是够了。 “不,不会的,你一直最和我亲近,玉佩这么重要,你不可能告诉这么多人,这些事你只可能告诉我一人,你不可能和其他人说,不可能!”长乐摇晃着脑袋,西斯底里道。 薛婉凝眼神平淡的滑过长乐,看着面前强自镇定的阿吉,轻声道:“十二已经认了,九哥还不愿说实话吗?” 阿吉立马一个跪地,双眼闪烁,“豫亲王妃赎罪,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偷了长乐郡主的玉佩,是小人要挟十二假扮郡主,以求荣华富贵,都是小人的错。” 假长乐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顿时上前两步,“对,九哥说的没错,是他干的,都是他指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婉凝缓缓俯身靠近假长乐,“十二,别再演了,九哥他根本不知情,他也没这个能耐,若真是他指使你,他怎么可能如今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厮,而你这个被胁迫的却有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难得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二殿下的秘密 长乐瞪大了眼尖着嗓子道:“不,我不要,我是二皇子妃!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二皇子以后会登基称帝,我就是皇后!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接着如同一个疯子般的大笑起来。 豫亲王妃一把拉过薛婉凝,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闭了闭眼,淡淡道:“我累了,来人,将他们带到京兆尹那,至于皇上那里,我会亲自去领罪。” 一封摺子递到皇上案头,皇上看了之后,对着身边的太监笑道:“没想到,豫亲王也有办这等荒唐事的时候。” 太监只躬身在一旁,笑着不接话,皇上拿着摺子在手心里敲了两下,突然开口:“这郡主的事倒也好办,认回来便是,但赐婚的事就难说了,这世上就一个长乐郡主,赵姜你说,赐给谁好?” 太监赵姜知道皇上根本不需要他来拿主意,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笑着躬身道:“皇上圣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奴还听说,君子也当有成人之美。” 皇上手一顿,指了指赵姜,乐呵呵的笑了两声,“有理,去,把祁子璟叫来。” 赵姜领旨,“遵命。” 祁子璟突然接到让他入宫的圣旨,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快马加鞭进了宫,待见到皇上正若无其事对着棋盘落子时,才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行礼道:“臣祁子璟,见过皇上。” 皇上一抬头,对着祁子璟招招手,“来,过来,替我看看这子落在哪里好?” 祁子璟起身上前看了那棋盘一眼,沉思片刻,取出一个黑子往左下角这么一搁,皇上一见,乐的笑出来声,这子落的妙呀,顿时就得了半壁江山,不由夸奖,“不错,不错。” 祁子璟又是一揖,“皇上谬赞。” 皇上抬眼看了祁子璟两眼,“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来,坐,咱们父子说说话。” 祁子璟顿了顿,终究没拂了皇上的意,坐了下来。 “这次叫你来,是为了长乐郡主一事,”皇上抿了口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可惜美人只有一个,英雄却有两个,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臣非长乐不娶。”祁子璟紧抿着唇,答的很肯定。 皇上回头瞅了他两眼,“若是让你在长乐和皇位上则其一呢?” “臣只要长乐。”祁子璟还是那句话。 皇上直起身,“哪怕一辈子都只能称臣?” 祁子璟没再出声,眼神却说明了一切。皇上不由又抿了口茶,默了半晌,“也罢,也罢,朕老了,再拟一道旨便是,你回去吧。” 祁子璟起身,对着皇上深深一揖,“多谢皇上成全。” 待祁子璟走后,皇上对着虚空说了句:“过两日,命二皇子,祁子璟,还有长乐郡主一同进宫。” 赵姜会意,“遵命。” 地牢内,假长乐如今该称呼她为十二了,正对着狱卒喊道:“我要见二皇子,我要见二皇子!” 那狱卒嗤笑道:“敢冒充郡主,死到临头还想见二皇子,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十二一把脱下手中的金镯,塞进狱卒手里,“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二皇子,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这事真的很重要!”
第90页 那狱卒掂量了掂量手中金镯的份量,在瞅了眼正死死盯着他看的十二,将金镯往怀里一揣,“得,看在这镯子的份上,爷便帮你去说一回,不过二皇子会不会来可就不一定了。” 十二讨好的笑着,“多谢,多谢。” 二皇子收到十二的口信时,本是不想去的,毕竟如今这个下了狱的女人早已没了利用价值,太子也被彻底扳倒,自己成功坐上龙椅,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此时再去见十二,难免惹上一身腥,还不如不见。二皇子头也不抬的回道:“不见。” 身边宫人领命便要出去回话,突然二皇子放下手中的笔,又道:“等等。”那个宫人赶紧止步。 十二这个女人太危险,不过一乡野丫头,从哪里得知太子那么多辛密,自己查了她许久,除了早就知道她是假的以外,她那些消息的渠道却始终一无所知,万一这个女人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把柄……这个女人留不得,二皇子突然抬头,“去告诉门口传话的,今晚我会去。” 宫人这才领命告退。 京兆尹的地牢,普通人若是进来,根本就熬不住,如今虽已开春,可地牢里依旧阴冷的像个冰窖,二皇子亲自提着个食盒到了十二的牢房前,自有哈着腰的狱卒将牢门打开,十二一见到二皇子,欣喜之色,无语言表,“二殿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二皇子躬身来到十二面前,将食盒往地上一搁,怜惜的望着十二,小心的将十二头上的稻草取下,“这才几日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二皇子执起十二的手,摸了摸纤细的手腕,“瘦了。” 十二红了眼眶,连鼻尖都泛着红,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知道二殿下不会不要我的。” 二皇子深情的望着十二,“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便是你不让人传话,我今日也是会来看你的。” 说到这,十二猛的一吸鼻子,“对了,二殿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二皇子缓缓摩挲着十二的手指,一根根的细数,“如今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十二露出笑,“有,事关二殿下和祁大公子的身世,我本不想说的,可我如今身在牢中,太子已倒,我怕二殿下会疏于防范,放虎归山。” 二皇子手指一顿,“这是何意?” 十二双眼死死的盯着二皇子,“也许,十二今日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但请二殿下记得,十二今日所言全部属实,如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噼。”十二喘了口气,接着道:“其实祁大公子并不是神武将军的儿子,而是前皇后与当今圣上之子,但迫于当时前皇后式微,现如今的皇后百般压迫,恰巧当时神武将军府上有一女子也怀有身孕,那女子是神武将军从土匪窝里救下的,若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早就没了求生的欲望,也是巧了,那女子的月份比前皇后大不了几日,就在前皇后产子的前一日生产了,运气好,生了个男孩,只是这女子运气却不好,生完孩子便撒手而去。于是贤妃娘娘找安夫人一合计,将这刚出生的孩子秘密带入宫中,等前皇后一生产,就将两个孩子调换,将真正的皇子记在安夫人名下,以求平安,那孩子后来成了将军府的大公子,而另一个孩子,则代替小皇子尝百毒,历万险,也是那孩子命不该绝,活了下来。这个孩子是谁?二殿下应该清楚吧。” 这些话听在二皇子耳朵里,委实太过震撼,他一下松了握着十二的手,胸膛起伏不定,脸色变了又变,“你撒谎!”短短三个字从二皇子牙缝里蹦出来,带着无比的阴戾向十二席捲而去。 十二的身子骨不自觉抖了抖,刺骨的寒意往她的骨髓里浸入,可她依旧鼓着一口气,“二殿下好好想想,十二何曾欺骗过殿下,更何况是如此重要之事,若是殿下怀疑,大可以派人去查。” 二皇子的眼神闪了闪,声音依旧阴冷,“此事我自会去查,你无须多言。” 十二一把拉住欲要起身离去的二皇子的衣袖,“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事,若是二殿下还是不信十二说的,可以去御书房,皇上传位的圣旨,凭二殿下的本事不会拿不到吧。” 十二的消息太震撼,即使如二皇子这般的人物,尚需好好消化,但是,今日有更重要的事,二皇子将目光落在地上的食盒上,此女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除。二皇子恢复了笑容,再次躬身,“十二说的,我何时不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时日好好查查。” 十二见二皇子信了她的话,松了口气,“二殿下放心,十二绝不会骗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些饭菜,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知道你在这定是吃不好,今日多少吃一些。”二皇子故作轻松的将食盒打开,一一放在十二面前,又将筷子递给十二。 十二一脸甜笑的接过,她确实饿了,这儿的狱卒虽未苛待她,可那些清汤寡水的饭食,让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十二很不适应,从关入地牢到现在,十二都没好好吃口饭,如今见了面前这些还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她再也抵挡不住腹中的飢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二皇子就蹲在十二身边笑看着她吃饭,十二开始还笑着望回去,可吃着吃着,十二只觉腹中一阵绞痛,像是五脏六腑一时全部移了位,又像是有人在她腹中放了把火,只烧的她身心都颤抖起来,手中的筷子再也握不住,摔落在地,十二奋力抬头望着依旧在笑的二皇子,“为,为什么?”十二不解。
第91页 成王败寇 二皇子倾身上前,附耳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祁大公子我也会好好收拾,至于你,冒充郡主,罪大恶极,畏罪自尽,”二皇子又悄悄退开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轻轻往旁边一放,“你瞧,我连你认罪的血书都准备好了,我是不是很周到。” 十二难忍腹中绞痛,□□着向那所谓的血书伸去,这是假的,她不认罪,她还没输,只要撕了这血书,只可惜,十二手才伸了一半,便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口气没上来,瞪着不甘心的眼睛便倒了下去。 二皇子直起身,踢了十二两脚,见她没有动弹,才出了牢房,见着看守的狱卒后,上下睨了他两眼,“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都知道吧。” 那狱卒在这干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事没见过,面前这人他根本就惹不起,当即躬身回道:“小人明白,今日没人来看望那人犯,是她自己畏罪自尽。” 二皇子一勾嘴角,满意的出了地牢。 如今二皇子势力遍布京城,十二死前说的话,他不得不慎重考虑,皇上立储的圣旨在哪,没人比他更清楚,拿到圣旨的那一霎那,他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打开,可龙椅的诱惑实在太大,他还是忍不住将圣旨打开。 二皇子将圣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放下圣旨时,双手抖个不停,就连面部肌肉都跟着抖动起来,皇三子?皇三子是谁?众人皆知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儿子,如今却横空冒出一个皇三子,萧子璟,瞧瞧这名字,可不就是如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神武将军的大公子,祁子璟嘛! 二皇子一把将圣旨摔落在地,整张脸阴沉的像是结了霜,看来十二说的没错,他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 没等二皇子部署周密,皇上的圣旨便到了,命他和祁子璟还有长乐郡主一同进宫,至于会说什么,二皇子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可他还是愿意再去相信皇上一次,毕竟这位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当了他二十年的父皇。 二皇子进了宫,没一会就有一个小太监跟在了二皇子身后,与一众宫人混在一处,神色小心的对二皇子低声道:“殿下,一切都部署好了,随时都可以动手。” 二皇子目视前方,“不急,等我号令,记住,摔杯为号。” 那太监躬身,“是。”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二皇子到了议事处后,便见祁子璟和长乐郡主都已在场,忙上前一揖,“儿臣来迟,还望父皇见谅。” 皇上一笑,“不迟,不迟,是他们来早了。” 待二皇子落了坐,皇上才道:“这次我叫你们三个来,为的便是长乐的婚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长乐只有一个,承晖,这事你怎么看?”皇上转向二皇子。 二皇子不急不缓道:“儿臣与长乐郡主的婚事,是陛下金口玉言,还下了圣旨的,此时若是毁去,那天家的颜面何存?” 薛婉凝诧异,自己如今虽顶着长乐郡主的名号,可明眼人都知道,自己和祁子璟才是一对,依照二殿下以往温润的性子,不是应该大度的成人之美吗?怎么今日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 皇上也有些意外,一下被二皇子噎住了,到嘴边的话倒是不好再说出来。 还是祁子璟接过话头,“二殿下,皇上赐婚那日,你我都在,那时二殿下可是口口声声爱慕着另一个人,怎么一转眼就把旧人忘了呢?” 二皇子转向祁子璟,“忘?怎么会忘?只不过儿女私情岂能和父皇的威严相比?” 祁子璟嘴角一勾,“到底是天家的颜面还是二殿下的私心,二殿下心里明白的很,只不过,臣今日有句话也搁这了,这长乐郡主,臣非娶不可。” 二皇子:“你……” 皇上眼看着面前二人便要吵闹起来,眉峰皱成个川字,“好了,好了,为个女人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两人顿时沉默。 皇上又瞅了眼一直没开口的长乐郡主,平缓了语气,和颜悦色道:“长乐,这毕竟是你的婚事,在你面前一个是朕心爱的儿子,一个是朕的肱骨之臣,你的婚事,朕准你自己做主,你自己挑一个吧。”说着,皇上便不再多言,像是撒手懒得再管此事。 薛婉凝缓缓站起,对着皇上先是一礼,“臣女先谢过皇上美意,臣女幼时母亲曾教过臣女一句话,臣女至今仍未忘,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二殿下出身天家,自当该配的容貌气度才情皆不凡的女子,臣女流落民间久矣,行为粗鄙,难登大雅之堂,幸祁大公子不弃,臣女自当相随。” 皇上当即笑了起来,对着二皇子道:“不知皇儿可有成人之美?” 二皇子面无表情,内心却波澜四起,以前不知道真相时,对着父皇只有孺慕之情,不管父皇说什么,他都会说好,便是将权力,地位,美人,财富统统给了太子,他也没皱一下眉,没说一个不字。可如今,知道真相后,他只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的憋屈,父皇明知道若娶了长乐郡主,便相当于将南诏一带悉数归于囊中,可没了太子,又冒出一个皇三子,父皇看似公平的决定其实一点都不公平,他这个儿子在父皇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父皇可能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正和面前所谓的皇三子一起看他的笑话呢,他的人生,就如同一场木偶戏,不过是他们父子俩取乐的玩意,二皇子越想越偏,他举起酒杯,缓缓起身,对着面前的三人一晃,朗声道:“儿臣在此,先预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第92页 酒杯落地发出脆响,门口候着的太监一个抬头,“动手!” 没等屋内几人反应过来,就有大波身着战甲的士兵冲进议事处,将几人团团围住。 皇上也站起了身子,指着面前的士兵,沉声道:“这是何意?” 二皇子轻轻松松站出来,来到士兵面前,轻蔑的对着皇上说:“这还瞧不出来吗?儿臣这是在逼宫呢。”二皇子说的轻巧,话却字字诛心。 就连饱经世故的皇上也忍不住踉跄一步,注视着二皇子,咬牙切齿道:“逆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二皇子依旧轻松,“知道,我心里清楚的很。父皇,您老了,该退了,做个太上皇不好吗?这把龙椅也该换人来坐坐了。”那癫狂的模样让人难以置信,根本无法和平日里那个温文儒雅的二皇子联繫到一块。 二皇子上前一步,祁子璟立马拦到他身前,绷着一张脸,“二殿下,我劝你赶紧让这些人退下,不要再执迷不悟。” 二皇子轻笑一声,指着自己,“我执迷不悟?执迷不悟的怕是你们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祁大公子,你是前皇后的儿子,名正言顺的二皇子,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不过,很快就不会了,等我坐上那个位子,就没人敢再置喙,什么土匪的儿子,自古成王败寇,今日后,我是王!你是寇!” 薛婉凝白着脸望着眼前的一切,为了那所谓的权力,这里的人一个个的都疯了,先是荣夫人,再是十二,如今轮到二皇子了,全是疯子! 祁子璟尚未开口,皇上先发了话,“看来,你都知晓了,但你可知朕将皇位传给了谁?” 二皇子冷笑着,“当然知道,还不是这个莫须有的皇三子!” “不,你错了,赵姜,去将拟好的圣旨拿来。” 赵姜得令转身进了内室,很快,取出一个盒子,呈给皇上,皇上看也不看,“去,给二皇子。” 赵姜抬了抬头,又走向二皇子,将放有圣旨的锦盒高高举过头顶,二皇子只觉得面前的锦盒刺眼的厉害,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胆寒的让他不敢伸手。 “怎么?有胆子逼宫,却没胆子看吗?”上头忽然传来皇上的厉喝。 二皇子一咬牙,一狠心将锦盒打开,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道圣旨,二皇子将圣旨取出,缓缓展开,上面写的内容和他先前看到的并无二样,只不同了一个字,面前这道圣旨写的明明白白,储君人选为皇二子,也就是他自己。 二皇子此刻内心有多震撼,就有多懊悔,可事已至此,除了继续逼宫,已经没了退路。 “看完了?”皇上问。 二皇子没有回答。 皇上长嘆一声,“可惜了。”至于他在可惜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二皇子闭了闭眼,“父皇,你退位吧。” 皇上嘆完气,“承晖,你太令朕失望了。子璟,你来吧。”说完这话,皇上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年。 二皇子诧异的转头望向祁子璟。 只见祁子璟抬起手臂,轻轻勾了勾,便有大队士兵从内室里涌出,议事处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士兵更是房内的数倍,二皇子的人马顿时慌了手脚,有几个还收回了兵器。 祁子璟最后劝道:“收手吧。” 二皇子看了眼四周,苦笑一声,“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根本就没有胜算。”二皇子又抬眼望着龙椅上面带不忍之色的皇上,对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大队人马立刻便收回了武器,二皇子对着皇上的方向缓缓跪下,“父皇,儿臣不孝。”一个响头落地。 之后的一切显得顺理成章,二皇子俯首认罪,一道圣旨将整个二皇子府给查封了,但终究顾及天家颜面,没将二皇子的身世昭告天下,只另下了一道旨,将祁子璟认回,成了三皇子,并将其立为太子。 长乐和太子的婚事,自然不能如普通臣子嫁娶,钦天监奉旨重选吉日,定于九月初六,尚有半年时间可以准备,即便如此,宫里的绣娘也忙坏了。 皇上经此一事,身子一下败落,短短数日时光,便卧床不起,朝堂之事,全权交由太子打理。 七月十二,皇上驾崩。新皇即位,改国号为永庆,同年九月初六,全城欢腾,长乐身披凤袍,端坐于凤仪之内,只等吉时一到,便与新皇大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祁子璟笑望着面前的长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长乐柔声同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