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的年少时光》 第1页 书名:遇见你的年少时光 作者:宁宣苔 【文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尘封的往事,被岁月凝结成一个疤。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那年夏天,初见你时的模样。 那时,山很青,水很绿,天很蓝,你很美。我们坐在若耶溪畔,一起想像着n年后的情景。 可是时光最是绝情,我们的爱犹如梦一场,我未赌已输。 ================== 【 ☆、第一章(1) 我想,故事应该从那棵老槐树讲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镇中学出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口口相传——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位初三女生在这棵老槐树下上吊自杀了。 至于为什么自杀,官方给出的原因是她不堪学校繁重的功课,一时想不开。当年这事一报导,影响极坏,为此全市中小学进行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减负行动。 民间的版本要生动得多,说是这位女生在办公室和教师宿舍被班主任老师*了许多次,并在厕所里产下一个婴儿,她觉得没脸苟活于世,所以就用一条麻绳结束了自己16岁的生命。她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清晨被发现的,据说她长发披肩,双目圆睁,舌头外露,恐怖至极,把清洁工阿姨吓得瘫倒在地。这个恶毒的说法,破坏了教师一度在我们心目中的神圣形象。 不得不说,我们学校的男同学都是编故事的天才,经过一番添油加醋的修饰,可以精确到那个女吊死鬼的每一个毛细血管。当然,他们绘声绘色的讲述,更多时候是想在女生面前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起到吓唬她们的效果。这个传说发展到后来,变得真假难辨。我每次经过那棵老槐树前,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这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夏夜,天空黑作一团,偶尔划过一道闪电,随之传来一记闷雷,有下雨的迹象。灯火通明的教室内,同学们都埋头在做功课。 “班长大人,我想上厕所。”说话的是李晓彤,我们班的宣传委员,兼班花。 “好啊,我批准了。”我瞥了她一眼,又一头钻到题海里。 “你能不能,陪我去?”李晓彤犹豫了一下,害羞地说,“我怕鬼。” “鬼?有你个大头鬼啊!”我笑道,“李晓彤,你别那么迷信好不好?” “晓彤,我陪你去!”坐她后桌的周萍拍了下自个的胸脯,自告奋勇地说。 “得了吧,我可指望不上你,你见了鬼逃得比谁都快!”李晓彤满脸不屑,她说得若有其事,好像真的与鬼邂逅过似的。 “好不好嘛?”李晓彤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味,用我们绍兴话来说就是“千瑟瑟”。 我没功夫搭理她,不耐烦地说,“没见我正忙着做题呢吗?” “何立伟,你少做一道题会死啊?”周萍踢了一下我的凳腿,向我粗鲁地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这个有着婴儿肥的周萍,是李晓彤的死党,她像位女汉子那样保护着弱不禁风的李晓彤。在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扮演着这个角色。 “周萍,你真够胆,连班长也敢得罪。告诉你,你的肌肉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 周萍白了我一眼。 我放下笔,对李晓彤说,“走啊,胆小鬼。” 她怯怯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穿过长长的露天走廊,糙丛里有蟋蟀的叫声。李晓彤缩着身子,屏住呼吸,疾步往前走。走到老槐树下,突然颳起一阵阴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我模仿着电视里女鬼的声音:“我~是~吊~死~鬼~,我~死~得~好~惨~!” 李晓彤闻言,放慢了脚步,她颤抖地说:“何立伟,你别装神弄鬼啦。” 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它像一把明晃晃的刺刀砍在大地上,接着从天边滚过来一阵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在头顶炸响。李晓彤显然是吓坏了,她“啊”了一声,转身冲进我的怀抱,紧紧地抱住我。 我杵在原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在我的潜意识里好像是过了好久好久,李晓彤尴尬地离开我的怀抱,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知所措。 虽然李晓彤和我是同桌,但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香味,这香味瀰漫了我整个青春时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与女生的第一次拥抱。今后我的许多个第一次,都和这个李晓彤紧密联繫在一起。 李晓彤向前小跑两步,羞赧之情隐约可见。 “不许偷看!”她在厕所门口丢给我这句话。 “李晓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信誓旦旦地说,“我可是正人君子吶。” “谁知道呢?”她“哼”了一声,扭头闪了进去。 也就在那一瞬间,天上的雨水像豆子般泼洒下来,噼啪作响。李晓彤出来后,望着来势凶猛的阵雨喊道:“我们怎么回去呢?” “要不咱们还是先在这避一会吧?”我徵询道。 她看了我一眼,“好吧。” 这晚的李晓彤格外端庄娴静,一改往日的泼辣。 我们躲在狭窄的屋檐下,相顾无言。待雨势稍微小了点,她说,“立伟,咱们回吧?” “嗯。”我脱下衬衣,把它罩在我们头顶,冲进雨中。 也就是从这晚开始,我和李晓彤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为此,我很感谢这个关于女吊死鬼的恐怖传说。 ☆、第一章(2)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遇见李晓彤时的情景。 开学第一天,我踩着自行车去镇中学,在校门口时为了躲避一辆迎面疾驶而来的面包车,我把车头转向路边,差点撞上了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太太。我沖面包车骂了句:“他妈的,你怎么开车的?” 然后办完了入学手续,在女生宿舍楼下,我被四位女生拦住了。带头的那位女生长得倒挺斯文,但说话很沖,她开门见山大骂我:“这位同学,刚才你把校门口那位老太太撞了下,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顾自跑了,你还有没有道德?” 真是莫名其妙,这位与我素不相识的女生居然质疑起我的道德来了。要知道,我小学六年,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 我忙解释,“我,我刚才没撞到她。” 我以为她听完我的解释后应该就此作罢了,谁知她还不肯善罢甘休,“就算你没有撞到老太太,但你让她受到惊吓了,这点你不反对吧?为这你也得郑重向她道歉,你说是吧?”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另外三个女生也开始叽叽喳喳地帮起腔来,我理亏在先,只能任由她们指指点点,再说了,我从小家教良好,好男不跟女斗。我躲还不行吗?
第2页 但她们四个人组成了一道墙,横亘在我面前,我想通过她们,千难万难。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有点生气了。 “去向老太太道歉!”那位女生的音量并不输给我。 “神经病!”我被激怒了,气急败坏地说,“她是你什么人,还非得让我去道歉?” “她不是我什么人,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把双手搭在腰间,那姿势不像女侠,倒像我们村上骂街的那些泼妇。 此时围过来几位同学,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指手画脚,我听见有人说,这个男生怎么这样啊,居然欺负女生? 天哪,明明是我在被人欺负,却硬是背上了黑锅。遇到这个蛮横无理、爱管闲事的女孩,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走吧,我跟你去道歉还不成吗?”我心里又狠狠地骂了她一句:神经病! 女生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她们四个人紧紧跟着我,那阵势就像在押解一个进京的犯人。 到了校门口,女生径直走到老太太身边,轻声细语地对她说:“老太太,刚才这位同学的自行车差点把你撞了,现在他来给你道歉了。”她指指我。 老太太摆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我说:“老太太都说没关系了,你还瞎折腾啥?” 女生三秒钟前脸上还带着笑靥呢,瞬间就阴了下来,“别废话,赶紧道歉!”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的威胁,但此刻如果我和她对着干,显然有失绅士风度。我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刚才真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我们学校的同学就得发扬知错必改的良好风格。”女生在一旁说。 我瞪了她一眼,在心底发誓,这张可恨的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指指煤饼炉子上的锅说:“老太太,还没卖完呢?” “还剩五个,”老太太说,“等下卖完就收摊了。” “您给我装起来吧,我全要了。”女生边说边从钱包里取出钱,她分给身旁的女生每人一个茶叶蛋,我甩甩书包,正欲离开,她叫住了我:“餵——!” “干嘛,我歉也道了,你怎么还像鬼一样缠着我不放?”我不给她好脸色。 “给!”她把分剩下的那个茶叶蛋递给我。 我怔了一会,“谁稀罕?”转身便走了,她真是巨讨厌,我一秒钟都不想见到她。 “再见,同学!”她在我背后喊。 “再也不见!”我大步流星朝前走,重重地踩在水泥地上。 这是我在w镇中学的第一天,原本应该是愉快的,却让她搞得很扫兴。 ☆、第一章(3) 傍晚,我在校门口遇到赵国,顺便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唠叨了一下。这小子听罢,讥笑两声道,“立伟,能降服你的人终于出现啦!” 赵国和我是同一村的,而且我们住在同一个台门。 我辩驳道,“她完全是胡搅蛮缠,要是她是个男的,我早就拳头伺候了。” “我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可从没见你动过气,这个女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把你气成这模样?”赵国跨上自行车,“我倒挺想会会她。” 接下去的那一幕,大家应该猜到了。第二天我发现那个该死的女生和我是同班同学,而且戏剧到班主任老师居然把我们安排成了同桌。 “真是冤家路窄呀!”我忿忿道,“全年级三百多个学生,我偏偏跟你做了同桌,真是背到家了。” 以后我渐渐知道,这或许就是“缘分”的另一种诠释吧。 “你好,我叫李晓彤,很高兴认识你。”她大方地伸出手。 我懒得理她,把头别向窗外,沉默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与回击。 “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呀?我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总行了吧?” 我挤出笑容,握住她的手说:“你好,我叫何立伟,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真他妈服了我自己,简直就是一活脱脱的影帝! 划分“三八线”是我和李晓彤展开的第一场拉锯战。 我把长尺搁在课桌正中央,用彩笔画了一条粗粗的直线,并警告她:“楚河汉界一线开,今后谁也别过界!” “谁怕谁!”她趾高气扬地说。 李晓彤嘴上虽这么说,但她常常不遵守游戏规则,视线如无物。每次她过线时,我都用手肘去顶她,她把手缩回,“你太小气了,我不就是稍微过了点界,你用得着这么敏感吗,像抢了你钱似的!” “你不是最有原则的嘛,说一不二,当初非得逼着我去道歉。”我没好气地说。 她听明白了,我显然还在为当初那事耿耿于怀,于是讥笑道:“哟,这点芝麻大的事,你还惦记着呢,真没出息。” 当我再一次推她时,她会用手肘死死地顶着我,我俩就这样僵持着。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生,不分出胜负绝不松手。很多时候我故意让着她,这样得到的后果是换来她更大的不屑和鄙夷: “何立伟,你这大男人也太窝囊了吧,力气居然还不如我大。如果我是你,就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我哭笑不得。 这条“三八线”对她而言形同虚设,失去了意义。换句话说,我当初豪气沖天地画下它,完全是自酿苦酒。 万一我不小心越到她的地盘,她便会拿手中的原子笔戳我。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她以原子笔为武器,坚决捍卫着。我不好动武,只能和她谈判。 “李晓彤,你过界的时候,我可从来没用笔戳你,你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我质问道。 “又不是戳在我自己身上,有啥好心疼的?”她拿笔在我眼前晃了晃。 “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女子既动口,也动手。”她咧嘴笑着。 “你,你实在是不讲道理!”我指着她的鼻子喊。 “我戳你,那是看得起你,别人我还懒得戳呢。”她继续她的歪理邪说。 周萍发现我俩在争吵,帮腔道:“何立伟,不准你欺负我们家晓彤!” 真是奇了怪了,开学还没几天,李晓彤就成你周萍家的了。 “好了,别生气啦,我以后不戳你了,行了吧?”李晓彤语气变软。 ☆、第一章(4) 日子渐渐步入正轨。课余时,我们一大群男生经常聚在一起瞎讨论,比如谁喜欢上了谁,哪班的谁长得漂亮,哪位女老师是万人迷,诸如此类八卦新闻。 在评选班花时,我们班的男生一半认为李晓彤堪当大任,另一半认为这个头衔非章雪亚莫属,两种意见僵持不下。这个章雪亚,据说是副镇长的千金,气质确实略胜李晓彤一筹。
第3页 国庆节很快来临了,晚会上,主持人说:“下面有请张薇同学为我们献上一支印度舞”,空中响起西游记里的插曲《天竺少女》,从幕后闪出一位身着舞衣的女生,她步态轻盈,每一个动作都发挥得恰到好处,淋漓尽致。 之前,我无数次听人说起过“张薇”这个名字,说她如何艺压群芳、貌美如花,实属校花的不二人选。 一曲终了,她向台下鞠躬谢幕,师生们都还沉浸在她优雅的舞姿里,随后整个体育馆掌声雷鸣。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记忆中看到过的最难忘的舞蹈,没有之一。随着时光的流逝,它的地位牢固得无可替代。 晚会结束后,我对李晓彤说:“那支舞真好看。” “这还用你说,张薇的才艺可是全校公认的。”李晓彤鄙夷地说,“喂,我说你懂得欣赏舞蹈吗?” “我懂得欣赏也好,不懂欣赏也罢,但我知道,就你那粗壮的腰,肯定是跳不来舞的。”我讽刺她。 “级别不同嘛,我撑死也就是一班花,可人家张薇可是校花哟。” “李晓彤,你太臭美了!我见过许多自恋的,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你咋这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我嘲讽道。 “我才不喜欢金子呢。” “拜金女不喜欢金子,谁信呀?” “我喜欢人民币,哈哈。” 被这鬼丫头耍了,我无语。 “何立伟,你——是不是对校花同学动心了?”她拽住我的手臂。 “拜託,我都没看清她长啥样,怎会动心呢?”我推开她。 “你要是动心了,跟我吱一声,姐姐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不过喜欢她的男生可以从w镇一直排到绍兴市区了,能不能追到她,得看你的本事啦。”她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家和张薇家是邻居,我们是打小一块长大的闺蜜。” “李晓彤,你一天不吹牛会死啊?你干嘛不说校长是你爸呢?”我瞪了她一眼。 “谁吹牛了?”她回报给我一脚。 见我木在原地,她朝我脸上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吹牛了,我吹牛了,你这只大笨牛!” 然后,她“哼”了一声跑开了。 ☆、第二章(1) 玲子的到来让我忘记了什么是孤单,我不用常常在夜里跟自己说话了。 玲子经常半夜三更跑过来往我床上挤,她认为同龄人之间有更多共同话题。 “哥哥,你的理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母亲在5年前就问过我,当时我还不知道“理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长大后要当大侠,像我爹那样。” “你爹是大侠吗?好棒呀!” 我话一脱口便后悔了,大侠只是母亲在心中对父亲的一个念想而已,母亲靠着这个念想才支撑到现在。 一日傍晚,有人气喘吁吁跑进我家,“阿庆嫂,你家玲子被马车撞了!” 母亲手中的锅铲“砰”得掉在地上,她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只见玲子躺在地上,周围聚了一帮人,母亲边喊“玲子”边拨开人群。玲子满脸是血,小嘴里还止不住地往外流。 “玲子,你咋了,妈来了,你说话呀,你给我说话呀!” 玲子此时已说不出话来了,嘴唇轻轻地蠕动着,呼吸急促。母亲抱起她,飞快地往医馆赶去。 坐馆的刘医师给玲子把了把脉,摇摇头,不无可惜地说:“没救了,没救了,全身的经脉都断了,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 母亲几乎是喊出来的:“刘医师,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孩子。” 刘医师无奈地说:“也真够倒楣的,正好撞在要害上,又失血过多,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时我已哭得不成样子了,我弱小的心灵接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医馆门口围满了人,母亲疯了似地问:“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家的车撞了我的孩子?” 七斤嫂说:“我看到好像是孙乡长家的管家……” “我可怜的孩子,我让她来打酱油,才一会儿功夫,就被撞成这样了。” 母亲抱起玲子,一步一步往家走,血染了一地。她抱着玲子,哭了一天一夜,我坐在地上,暗自流泪。 原以为玲子来我家后就不用受苦了,哪曾想,上天过早地收去了她的生命。 母亲将玲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发现,玲子睡着了笑起来还是那么的甜。我抚摸着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 以前她的小手总喜欢伸入我的后背取暖,我就假装生气地说道,玲子,你再淘气我就不客气了。她还经常让我在地上爬,她呢,则坐在我背上喊着:驾!驾!我就说:坐稳了,咱们到临安县城去咯! 这时候,我多么希望玲子能醒来,再骑上一回马。 那以后我常常坐在家门口发呆,每星期都会一个人爬上东山,坐在玲子的墓前,自言自语。 山上的风呼呼刮着,人迹罕至,十分冷清,我真怕玲子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里会害怕。 我记起第一天见到玲子时的情景,她向我讲述她被养父毒打后,她对养母说的一句话:“玲子不怕,玲子不怕”。 想完这些,我独自在山顶傻笑着。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我冲着玲子的墓碑重重地喊出了这三句重复的话。 ☆、第二章(2) 我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让他们撞死了,那个孙管家居然否认是他撞的。我找到七斤嫂,让她做我们的证人,但是她支支吾吾说那天的事她没看见。 我拿着木棒躲在墙角,等那孙扒皮出来时我就迅速跑上去,在他背后狠狠打了两棒。他喊道,小兔崽子你找死啊。两个狗腿子把我架到墙边,孙扒皮朝我骂道:“你竟敢打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我真懊悔,刚才那两棒为啥不打在你脑瓜上,让你一下子脑袋开花那该多好。” 他拧着我的脸说:“你小子嘴还挺硬。” 我朝他瞪瞪眼睛。 他说:“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了你。” 我说:“让老子跪下,门都没有。” 他说:“哎哟喂,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的人,找遍全乡都找不出几个,你小子有种啊!” 那两个狗腿子把我往地上按,我使尽全身力气想站起来,但还是没成功。他们按住我的脑袋,直往下摁。临走前,孙扒皮在我背上狠狠踩了两脚。 在玲子去世后三个月,灾难又一次降临到我们家,母亲患了绝症。 她开始吃不进粥,连我辛辛苦苦为她煎的药也开始喝不进去,直往外呕吐。 母亲说:“秦风,我快不行了。”刘医师站在一旁也束手无策。
第4页 我说:“妈,怎么会呢!”边说边痛哭流涕。 母亲说:“孩子,有些话我必须现在跟你说,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心中一酸,哭得越发厉害了。 母亲接着说:“我以前骗你说你爸爸是个侠士,你不会怪我吧?” 我摇摇头。 “其实你爸爸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好吃懒做。但他早年间确实是个本分的人,对我也很好,要不然我怎么会嫁给他呢?后来他被朋友带坏了,跟他们逛赌场,输了想翻本,赢了更想赢,把好端端的家业给败坏了。接着,他就跟那帮狐朋狗友逛窑子,整天往里面钻,不理会我的感受。 “环境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结交比你优秀的人,那样你才能变得更加优秀。虽然你爸爸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但他终究是你父亲,不管他做错什么你都不要怪他,好吗?” 我点点头。 “孩子,有件事情本来我准备过几年再告诉你的,但现在非说不可了。我们在洛阳有一个远房亲戚,他们家有一个女儿,和你同龄,叫上官若兰。那个女孩和你是指腹为婚的,当初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后来我们家败落了。你可以去找他们……” 母亲似乎要将一辈子的话都一股脑儿向我倾诉。 母亲对刘医师说:“刘医师,这阵子真的很感谢你,免费吃了你的药不说,秦风还从你那学到了不少本领。” 刘医师说:“阿庆嫂,都乡里乡亲的你别这么见外,秦风这孩子挺乖的,我很喜欢他。” 母亲双手紧抓着被子,全身开始抽搐。过了一小会,她安静下来了。我站在床头,不知所措,感觉有股黑云压在心头,快将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秦风,你妹妹走了有多少天了?” “大概有四个多月了吧。” “到今天是132天了,这孩子命苦呀,来我们家没享多少福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第二章(3) 母亲只活了32岁,她去世时我才14岁。她也被葬在东山,墓碑上写着“郑秦氏之墓”,她活着时,别人都叫她阿庆嫂,她死后,是“郑秦氏”,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想,有母亲陪伴在玲子身边,玲子不会再感到寂寞了。或者说,她们两个都不会感到寂寞了,可以彼此温暖。 我来到一个小镇,嘴里叼着根冰糖葫芦,手里拿着两根,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小乞丐撞个正怀。我说了声对不起,他微微一笑便低着头离开了。我没走几步,发觉挂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我想起刚才那个小乞丐诡异的笑,一定是让他偷去了。 待我回转过去,哪里还能寻到他的影子?江湖并没有想像当中那么好玩,想不到我出来不久,身上的银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偷了。 路旁有个小女孩在哭泣,我蹲下去问:“小朋友,你咋了?”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递给她一根冰糖葫芦,说:“来,你吃这个,我和你在这里一起等你妈妈。” 她接过东西,停止了哭泣,过了一小会,一个妇人小跑过来,喊着我的小宝贝,你到哪去了,可把我急死了。她抱起那个小女孩,对我说:“小朋友,谢谢你呀。” 一剎那,我才醒悟过来,原来我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小朋友而已,我突然对自己这么小就出来闯荡江湖感到十分自豪。 晚上我睡在一家破庙里,生了火在烤馒头,想想这一天的所见所闻。突然有个身影跳出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馒头。 “喂,你干什么?”我喊了出来。 “不干什么,就抢你一个馒头吃,用不着这么小气吧?” “噢,我认得你了,你就是白天撞我的那个小乞丐,是你把我的钱袋偷走的,快还给我!” “哥们,你可不能乱说话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你的钱袋?” “我买完冰糖葫芦时钱袋还在身上,被你撞了下就不见了,不是你拿的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走了吗?” “钱袋确实是我拿的,谁让你那么笨的,连自己的银子都保管不好,这么笨也配学人家出来闯荡江湖吗?” “快把钱袋还给我!” “谁稀罕你那一点破钱,还给你就还给你。” 他掏出钱袋,朝我丢了过来。 ☆、第二章(4) 我接过打开数了数,对他说:“喂,少了一两银子,你把它花了吗?” “哎哟喂,不就是一两银子的事嘛,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我白天看到你给小妹妹冰糖葫芦吃,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我看错你了。” “那一两银子就当我送给你的吧,你还饿吗,我包裹里还有干粮,要不我给你拿吧。” “这样才像话,男子汉嘛,就应该这样。干粮你还是留着明天吃吧,我这里有好东西。” 他从台阶上跳下来,拉我和他一起坐下,掏出一包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 “来,吃烤鸡!”他先扯了一半,大口大口地啃起来,“你傻楞着干嘛,还要我教你怎么吃吗?” 我被他的吃相逗乐了,我说,“哦,我吃,我吃,确实有点饿了。” 我捧起那半只鸡,细细地咀嚼着。 他说:“哎呀,不对,不对,哪有像你这么吃东西的,咋这么斯文呀,你看我,该这么吃,得大口大口地咬,用嘴狠狠地撕。” 我学着他的模样,大口大口的撕咬鸡肉。 “对了,就该这么吃,出来混嘛,就该有个混的样子。” 我们吃完烤鸡,相视一笑。 “我叫秦风,你呢?” “颜静。” “怎么像个女人名字呢?” “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喂,我们能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了,要不我们现在就结拜吧。” “你不嫌弃我吗,我只是一个小乞丐?” “我当然不嫌弃,我妈说过,不论富贵还是贫穷,对人都要一视同仁。颜静,你小小年纪,为啥学人家偷东西?” “好玩呗!” “你爹娘呢?” “我爹不要我了,他只管自己的事,根本没空来照顾我,我跟他吵了一架就逃出来了。” “你这样出来,你爹不会担心的吗?” “让他去担心好了,谁让他不关心我呢!等我在外面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啦。你怎么也一个人出来了,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呀?” “我从来没见过我爹,我妈在半年前去世了,我一个亲人都没了,所以就出来了。” 他眨了眨眼,说:“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对了,你这准备到哪去呢?” “到洛阳去。”
第5页 “到那干嘛去?” “我妈说,我们在洛阳有一家亲戚,我和那家的女儿有婚约。” “不是吧,你这么小就要成亲了吗?” “我和她是指腹为婚的。” “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她?要是她是个丑八怪你也肯娶她吗?”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哪有功夫去想那些事。” “哥们,还是过一天算一天吧。我困了,先睡了哟。这个火堆最好别灭,我怕黑,还有,晚上你别胡来。你睡觉尽量离我远点,我怕呼噜。” 我刚想说我睡觉不打呼噜,他已经眯上了眼睛。 ☆、第三章(1) 第二天我醒来时,火堆已经熄灭了,颜静不知去向。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舒展一下懒腰,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继续按图索骥向前赶路,背着包袱赶了十多天的路,发现只在地图上前行了一点点,离洛阳还很遥远呢。 有一天,我步经一个小弄堂,对面有个少妇朝我走来。我见到地面有个钱袋,正弯腰去捡,那女的抢先一把捡起。她快速打开袋子,惊叫出来:“哇,这么多银子。”我欲离开,她拽住我,说:“这位小兄弟,这个银子是我们一同瞧见的,我们将它平分了吧!”我木讷地说:“我不要,全给你吧。”她笑着说:“这怎么行呢?这是我们两个同时看见的,我不能要你那一份。” 我不知如何是好,看她手里大概有三四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见我正犹豫不决,妇女将我拉到一旁,说:“小兄弟,我数了一下,刚好是四十两银子,我分你二十两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从钱袋里抓出二十两银子,直往我手上塞。我说:“大姐,我真不要。”她说:“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犟呢,这银子是别人掉在路边的,不捡白不捡,拿着吧!” 见她这么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说:“那谢谢大姐您了。” 她笑着说:“这么多银子你拿在手里多不方便,还是把它装进袋子里吧。” 我说,嗯。便把银子装进我的钱袋里。 正在此时,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大汉,生得彪悍威猛,一副凶相,满嘴络腮鬍子。他说:“喂!我刚才在这里掉了个钱袋,你们见着没?”那少妇对他说:“我们姐弟俩一直在赶路,没见着什么钱袋啊。”她边说边将手往身后藏。 大汉一把拽住她的手道:“你这是什么,这就是我掉的钱袋!你还骗我说没看见!” 少妇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钱袋是你的?” “我的钱袋是金黄色的,就是这个。” “你现在看到这个钱袋是金黄色的,所以说你的也是金黄色的;要是你看到这个钱袋是天蓝色的,那么你就会说你的钱袋也是天蓝色的。我问你,你的钱袋还有其它什么特点吗?” “我的钱袋反面绣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少妇拿起钱袋一瞅,赔礼道:“哟,这位大哥,这上面还真有个‘李’字,这么说这钱袋还真是你的,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就还给你。” 那大汉接过钱袋,轻轻抖了抖,道:“这银子怎么少了许多,快把剩余的给我交出来。” “这位大哥,剩余的银子不在我身上。” “那去哪了?” 少妇胆怯地用手指指我,说:“喏,在他身上。” ☆、第三章(2) 大汉在我面前把手摊开,狠狠地说道:“把银子交出来!” 我已吓得双脚发抖,急忙拿出我的钱袋,他一把夺过。我说:“这里面也有我的银子!” “什么你的银子?这分明是我的银子,你滚一边去。” “你问她,她刚才看到了,这里面也有我的银子。” “她是你姐姐,当然帮你了。” “她不是我姐姐,我不认识她。” “她不是你姐姐的话,她怎么会分银子给你呢?” 我欲去夺,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他大步往前走,我站起来,跑上去想和他理论,又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他很快消失在了路口,我沖天喊:“里面也有我的银子……里面真的有我的银子……”待我回过去,早已不见了那少妇踪影。 我拖着疲惫的脚步,有气无力地走在大街上。我起先认为,那个大姐是个好人,硬要分银子给我,不过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那个少妇和大汉其实是一伙的,他们合伙来骗人。而且我猜想,他们很有可能是一对夫妻,以靠干这种勾当为生。 我恶狠狠地骂道:狗男女,不得好死! 但我马上意识到,最该骂的不是那对狗男女,而是我自己。他们的骗术并不高明,要是我不贪心,何以会中他们的圈套呢?我朝自己扇了两记重重的耳光,在黑暗中,声音巨响! 一个人,若带着钱,那么他就是一个旅人;若没有钱,那么他就是一个流浪汉。 青楼门口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在招揽生意,搔首弄姿,男人们花钱去消遣,里面的人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我坐在大街一角,蜷缩着身子,时下已经入冬了,我站起来,原地不停地蹦着,以此来取暖。跳累了,就坐下,将包裹里的所有衣服都取出来,盖在身上。一个妇女领着个小女孩从我身边经过,那小女孩丢给我一枚铜板。那一剎那,我意识到在别人眼里我已经是个乞丐了,忙将铜板拾起,沖她们喊道: “喂,我不是乞丐!我不是乞丐!” 那妇女说了声“有毛病”,就牵着女儿离开了。在小女孩的思想中,给乞丐钱财是一种美德,无论多寡,但我并不是乞丐。我拿着这枚铜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我想起母亲生前经常教育我说做人要有尊严,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可以丢唯独尊严不可丢。但那枚铜板可以买一个包子,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 我体内好像有两个自我,一个是人的成分多一点,另一个是兽的成分多一点,我难以抉择,究竟该怎么处理手中的这枚铜板。 我看到冥冥之中母亲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丢掉,丢掉。” 最终,我体内人的理性战胜了兽的野性。我将那枚铜板重重地向前掷出去,听到它落地时那一声清脆的叮噹声。 ☆、第三章(3) 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仇恨,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私塾里,有家长的疼爱,而我这么小就要离乡背井出来流浪。 我冻得瑟瑟发抖,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唱起了山歌,“咕咕”直响。我想起了母亲,眼泪刷刷往下流,要是这时候她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 记得那年村里闹旱灾,我和母亲将番薯当作蹄髈和红烧肉吃,还有,母亲戏称野菜稀粥为“翡翠小米粥”。虽然那时候也老挨饿,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因为有母亲陪着我。
第6页 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鬼地方,无亲无故,心里空牢牢的。 镇上的狗开始不安分地“汪汪”直叫,一只狗的叫声引来了一群狗,我害怕极了,缩了缩脖子。人落难了,就连狗也会合起伙来欺负你。 我听到更夫打了一更,我希望时间能走得快点,但越希望它能快点它就偏偏很慢,过了好久,更夫才打了二更。还有四个时辰天才会亮呢,这太漫长了。我呆呆地望着满天星辰,这些星星和我小时候看到的星星是同样的吗? 这时一位阿婆推着车过来,她走到我面前轻轻说:“小伙子,我这里还有碗馄饨,你要不要吃?” “阿婆,我没钱。” “不收你钱,大冬天的你睡在外面一定很冷吧,我马上给你下馄饨。”我想说我不要,但看到了她眼里的真诚,这种眼神和刚才那个妇女的截然不同,我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她生起火,将馄饨放进锅里煮起来。 “阿婆,你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做生意啊?” “没办法,我得养活自己啊。” “阿婆,难道你的儿女们都不管你的吗?” “我的两个儿子都被招去当兵,在去年那场大战中双双没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老婆子了。” “朝廷没有拨给你抚恤金吗?” “抚恤金当然是有的,但经过这么多人的手,一层一层下来,到我们老百姓手上的就不多了。”她把馄饨舀起来,递到我面前,说:“小伙子,给,吃,暖暖身子。” 我感激地接过,那碗馄饨热气腾腾,冒着香气。我说:“谢谢阿婆,谢谢阿婆。” 我狼吞虎咽着,阿婆问,好吃吗?我直点头。 这件小事,我永生难忘。 做人得学会感恩。 ☆、第三章(4) 第二天,我在田埂上走,从对面走过来十几个士兵,带着好几个犯人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胖子士兵向我招招手,我跑过去,笑着对他说:“官爷,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旁边那个矮子对他说:“这个人长得太瘦弱了,行吗?” 胖子道:“怎么不行,干不了重活干点轻活总行吧,奶奶的,一下子要让我们找这么多人,到哪找去?” 瘦子道:“那就算他一个吧。” 胖子弯下腰,笑嘻嘻地对我说:“小朋友,就你一个人吗,是本地人吧,你到哪去啊?” 我很有礼貌地回道:“嗯,就我一个人,我是从临安来的,到洛阳去。” 胖子道:“洛阳?这么远啊。” 我说:“如果你们没事的话,那么我走了。” 胖子一摆手,过来两个小兵,拿绳子就往我身上套。 我忙说道:“你们干啥,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干嘛绑我?” 胖子仍然笑嘻嘻地道:“碰到我们算你晦气,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呀。不是犯人就不能绑吗,你问问,这里哪个是犯人。” 那个小兵一鞭子落在我身上,我只得乖乖束手就擒。我被他们推入了人群中,只要我们稍微走慢点,鞭子就像雨点一样落在我们身上。我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犯人。临近傍晚时,我们被带到了一座小山丘上,然后被关进了一间大石屋里。 我听到外面是胖子的声音,他说:“头儿,今儿又抓了九个。” 另一个声音道:“都确定不是本地人吗?” 胖子道:“都问过了,都是外来人口,不会有人发觉的。” 另一个声音道:“那样就好,明天就让他们开工。还有,看紧点,别让他们跑了。” 胖子献媚道:“头儿,您就放宽心吧。” 我向四周环视一圈,屋内很黑很cháo湿。加上我们新来的九个,总共有二十多个人。 我拣个角落坐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凑过来对我说:“你是新来的吧?” “嗯。” “进来了这辈子就甭想出去了,你还这么小他们就把你抓来了,真是命苦啊。” “我在田埂上走着走着就被他们无缘无故抓来了,你又是怎么被他们抓来的?” “我呀,我是陈家庄的,到这个镇上来卖甘蔗,碰到这帮挨千刀的,二话没说就把我抓进来的,我已经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活了。” “陈叔叔,他们让我们干啥呀?” “开採石头。” “开採石头?” ☆、第四章(1) “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吗,这座山这一角不是光秃秃了嘛。听说有个大官要在这附近赶造一座花园,急需大石块,牢里的犯人已经不够数了,就派他的手下去抓壮丁,尤其是外地人,被抓来这干苦力的人很多,反正也查不出来。” “陈叔叔,等我们干完活以后,他们会不会放我们走呢?” “如果放你走,你会怎么做呢?” “我要去到衙门告状,说他们乱抓人。” “所以嘛,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全,是绝对不会放我们走的。” “那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这山后面是个万人坑,他们命令我们挖一个很大很大的洞,然后把我们活埋。我们自己挖洞自己钻,如果不钻的话就被乱箭活活she死。” 我不禁愕然,我说:“陈叔叔,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多人,还这么cháo湿的,怎么睡啊。” “明天我们就要换地方了。” “我们要到哪去?” “这边的石头开採完了,明天我们要到南面去了。听说那边睡的地方比这里好多了,是新建的,都一格一格分开的,还不太cháo湿。” “为什么要一格一格分开?” “可能是为了便于管理吧,这么多人睡在一起经常闹事的,这不,昨天这里还有人打架呢。” “我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这屋有近三十个人,一共有这样五间屋,也就一百五六十个人吧。” “陈叔叔,怎么没人试试逃出去啊?” “咋没人试了?前两天还有个人准备逃走呢,后来被抓,被活活打死了,现在尸体还在树上吊着呢。他们这是杀一儆百,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敢跑啊。” 突然,过来一个巡夜的士兵,他喊道:“别吵了,快点睡,不然打死你们!” 我靠在墙上,突然感到后悔了,要是不离开家乡的话就不会碰到这种事。我实在想不通,我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竟然也会被抓来当苦力。 我原先以为只有我们那里才会出现像孙扒皮这样蛮横无理的人,想不到外面的世界更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做起梦来,我梦到自己摇身变成了一个大侠,武艺高超,一拳一个,把那些士兵们打得落花流水。
第7页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被喊了起来,胖子对我们说:“今天我们要换地方了,到山的南面去,大家排好队,一个紧挨着一个出来。”我站起来,跟在陈叔叔后面。一百多个人一个紧挨着一个,每个人手上脚上都戴着铁链。我将这里的地形默默地记在心里,心想一有机会总得逃出去的。 ☆、第四章(2) “喂!抓住他!”我回过头看到三四个士兵围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在一阵毒打。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其中一个士兵边抽边喊道,“你还敢不敢跑了?”那小伙子趴在地上讨饶不止。 士兵用皮鞭指指他说:“你们大家听好了,以后谁要是敢跑,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们从悬崖上扔下去。” 陈叔叔轻轻对我说:“造孽啊。” 到了山南面,那整个山头都是绿油油的。他们搬来炸药开始炸山,这部分工作都是那些士兵来完成的,他们看管炸药极其严格。然后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开始干活,凿石头的,挑石头的,搬石头的,抬石头的,推石头的,干得热火朝天。若谁停下来了,鞭子马上如约而至。 中午,每人分发两个窝窝头。我刚接过窝窝头,旁边一个黑脸孔的男人一把从我手中夺了一个去,并朝我瞪瞪眼,我敢怒不敢言。我咬着那个干硬的窝窝头,心里想着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我的手上、背上都肿了,青一块,绿一块。这里晚上睡的地方确实比昨夜好多了,在一块平地上建了四排长长的房子,每排房子大约有五十间,每间房子的大小就跟一个猪圈一样大,里面只有一块木板,上面铺着些稻糙和松叶。房子周围有一道高高的铁栏,人很难爬出去。 每天天刚亮的时候我们就被叫起来,晚上天黑后放风半个时辰,然后就被关进那间小屋子里。中午是窝窝头,晚上有时是稀粥,有时是两张面饼。每天的生活很单调,除了与石头打交道还是与石头打交道。 这期间有个老头儿病了,一天到晚不停地咳嗽,大家一致要求给他医治。领头的士兵说:“这个老不死的快死了还要我们掏钱给他治病?他都老成这样了,也干不了多少活了,还是把他扔下悬崖得了,免得他把病传染给大家。” 说完,他命令两个手下把他抬到悬崖边,把他扔了下去,这一系列动作轻松得仿佛在杀一只鸡。老头儿那一声惨叫在山谷里不断地回响。 刚开始时还有人反抗,但被暴打次数多了,大家也就变得安分起来,这帮可怜的人儿似乎向命运之神彻底屈服了。 五个月以后,这座山头由原先的绿油油变成了光秃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趁机逃走了。至于我是如何逃脱的,我在后面会讲到。 从山上下来那段路很艰难,我摔了好几跤,身上全让荆棘刺破了,腿上鲜血直流。我心里很紧张,万一被他们发现,那么我一定会被他们从悬崖扔下去或者乱刀砍死,不过越到后来我就越放心了。等到了山脚时,东方已破晓。我拼命向前跑,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但我只能拼命向前跑。 ☆、第四章(3) 我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随便到庄稼地里挖点土豆萝蔔番薯一顿猛啃,有一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就是我必须活下去。等到了第五天中午,我到了一个小镇。衣服都撕破了,身上发出阵阵恶臭,但我确信自己彻底脱离了危险。 入夜时分,我将自己脱个精光,一头跳进河水里,在水里翻了几个跟斗,像一条鱼儿那样在水里折腾,我现在终于是自由身了。 自由万岁! 五个多月的苦力,累得我身上的排骨历历可见。我换上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件半新半旧的衣服,感觉特舒坦。 晚上我躺在稻糙垛上,望着满天繁星,突然落下了眼泪,陈叔叔他们的命运会怎样呢。 天亮了,我想,我应该找份工作,赚点钱后才能继续赶路。赶路不急于一时,生存下去才是当务之急。我沿街走着,找了好几家酒家都说不要人,碰了一鼻子灰。 战乱年代,找份散工都这么难。街上的乞丐是越来越多了,乞丐的数量是和国家的腐败程度成正比的,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摇尾乞怜地去讨饭。 找了一整天,终于一家悦来酒家的老闆收下了我。 老闆安排我和厨子们住在一起,他们年纪大的到了花甲之年,年纪轻的和我相仿。 我正在铺床,一个面目新秀的小伙子对我说:“哥们,你是新来的吧?” “嗯。我是来打杂的,没法和你们大厨比。” “什么大厨啊,也只是混碗饭吃而已。我叫大虾,你好。” “这里生意好吗?看这家悦来酒家规模挺大的。” “现在正值战乱年代,生意也不好做。一会儿来这个兵,一会儿来那个兵,每来一回白吃白喝还不说,老闆还要陪着笑脸送上白花花的雪花银。” “为啥要给他们钱?” “这是保护费,知道吗?” “啥叫保护费?” “保护费就是……就是黑道人物向别人索取的钱财,没有他们这个店就没法开下去,别人都会来找你麻烦。这和买路财一个理,你没见戏文里在演么,一个强盗拿着一双大斧头,对过往行人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我不解地问:“你说的那是强盗。” “那你就不懂了,很多强盗是生活所迫,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去当的强盗。我听我爷爷说过,我们屯以前就有一个,他被人陷害,吃尽了苦头,后来他入糙为寇了,去了水泊梁山。现在的士兵跟强盗有什么区别,有的还不如强盗呢!” 我心里在说,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刚从士兵们手里死里逃生,士兵和强盗真的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兵不如匪。 ☆、第四章(4) 我躺在床上,眨巴着眼难以入睡。这半年来的经历是我这一生中永远都难以忘怀的,在家的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说外面的世界怎么怎么不太平,人心怎么怎么险恶,那时我只当是在听故事,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人间冷暖。 只有经历过,体验过,才会终生难忘。 第二天天还墨墨黑的时候,老闆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了。新的一天在朦胧中开始了,我和几个伙计忙着打来井水,剥菜、洗菜。我干了好一阵子,捶捶酸痛的腰,此时,院子里的鸡叫了。 我以为端盘子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但是我错了。有些客人很难伺候,稍微不合他们的心意就大骂大叫。我端着盘炒牛肉,刚端到客人桌前,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正在和他的伙伴侃大山,说得是手舞足蹈,不小心撞了下我的手臂,盘子咣当打在地上了。 “你这伙计咋做事的?”男人粗口说道。 老闆走过来,陪笑道:“对不起,他是新来的,不懂事。” 男人说:“奶奶的熊,真是扫兴!”露出满口白牙。
第8页 老闆对我说:“还傻愣着干嘛,快去让厨房给客人再做一份炒牛肉。”我往厨房走,老闆又沖我喊,“你快把地上的碎盘子清理掉!” 老闆对我说:“今天你打碎了一盘牛肉,扣除你三天工资,你有意见吗?” 我说:“我没意见。”其实我心里在说,我不敢有意见。 老闆又说:“不管怎么样,客人都是对的。” 晚上,见我一直闷闷不乐,大虾走过来安慰我道:“别难过了,不就打翻一个盘子吗,多大点事啊。老闆就这样,整个一势利人。他也只敢对我们又喊又骂的,秦风,你知道老闆最怕什么人吗,哈哈,就是他老婆了!” 我说:“老闆怕老闆娘吗?” 他说:“是啊,老闆娘整个一母夜叉,三天两头让老闆跪搓衣板,有一次……” 我们被老闆管制着,老闆被老闆娘管制着,真是一物降一物呀。 我在酒馆待了三个月,一开春,我就准备离开了。这三个月里,我见到许多形形*的人,许多奇奇怪怪的事。酒家就是一个小的世界,我学到了好多从书本上无法学到的东西。 我说:“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大虾说:“你要上哪去呢?” “我要到洛阳去。” “洛阳?那可距离这十万八千里呢。” “我来这里打工,就是为了赚点路费,现在干了三个月,也赚到了点银子,只要省吃俭用点的话,在路上能维持好长一段日子呢。” “你去洛阳干嘛呢?” “我去投靠亲戚。” “你就这么一路走着去吗?”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去呢?” “那你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到洛阳,鞋都得磨破好几双呢!”他思忖了半晌,说道,“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了,跟我来,我送你一样礼物。” 他从床底下拿出一条麻绳,拉起我就往外走。 ☆、第五章(1) 我跟着他穿过好几条小巷。 “大虾,你要带我到哪去?” “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在一堵高墙外停了下来,对我说:“别出声,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他把绳子丢进去,那绳拴在里面一棵大树上,他攥住绳子沿着墙爬进去了。我当时很惊讶,想不到大虾竟然这么有本事。没多久,后门开了,大虾蹑手蹑脚地牵着一匹小白马出来。 “这匹小白马送给你。” “这马……” “这里住着一个回乡养老的高官,这里进去就是他们的马厩。” “那我们不就成盗贼了吗?” “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跟盗贼不一样。反正他们的钱财也都是搜刮老百姓得来的,偷他一匹算不了什么的。马厩里有好多马呢,我原想给你偷一匹强壮点的,但看你身材瘦小,所以就选了这匹小白马。别看他个头小,它的四条腿比你那两条腿可快多了!” “你学过功夫吗?” “我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有功夫真好。” 我给小白马取了个名字,叫做“小白”。如果它是匹黑马的话,我就叫他小黑。怎么简单怎么形象就怎么取,花费精力去取名字简直是件浪费时间的事,——虽然我整天在马上都是无所事事。小白这个名字很普通,它可以是一条狗的名字,也可以是一只猫的名字。 小白虽然腿很短,但跑起来还真不慢。虽然它无法跟传说中的千里马比,日行千里谈不上,但日行三百里却绰绰有余。而且,坐在马上远远比走路要舒服多了。 我很感谢大虾,送了我这么好的一件礼物。 大虾,大虾不就是大侠吗?难道他就是传说当中的大侠? 我和小白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我惊奇地发现,我和动物总是很合得来,小时候和蚂蚁玩,和蛐蛐玩,和螳螂玩,但就是不喜欢和人玩。 在我的印象中动物比人更容易相处。 就这样歇歇停停,当桃花盛开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洛阳,我问路旁一个老伯:“老伯,请问这里是上官府吗?” 那老伯道:“这里以前是上官府,不过去年秋天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上官家一家十八口全部遇难了。可惜了,他们一家都是大好人呀。” “老伯,他们府上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叫作上官若兰的?” “是啊,你是他们家什么人?” “我是他们家远房亲戚,千里迢迢来投奔他们,没想到……” “小伙子你是打哪来的?” “临安。” “临安?那你是不是姓郑?” “我姓秦。” ☆、第五章(2) “我记得上官老爷对我说过,他们在临安有一远房亲戚,已经好几年没走动了,他对那家人甚是牵挂。他说若兰小姐和那家的公子有婚约,等若兰小姐一满16岁,就把她嫁到临安去。” “您老说的就是我们家。” “可我听上官老爷说那家人好像是姓郑的。” “我随母亲姓,我父亲是姓郑的。” “哦,那就没错了。”他拉拉我说,“小伙子,你千里迢迢来这里肯定累坏了吧,来,到我家坐一会。” 屋内摆设简单,墙上挂着一幅兰花工笔画,画笔细緻,我仿佛能闻到兰花的幽香。 老伯给我泡了杯茶。 我问:“老伯,您老能跟我说说若兰姑娘的事吗?她是怎样一个人?” 老伯感慨道:“若兰小姐才14岁,长得漂亮,又很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小才女,可招街坊邻居喜欢了。尤其是画得一幅好画,喏,你看,这幅兰花图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可惜呀,小小年纪就葬身火海了。” “不会吧,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画出这么好的画。” “谁说不是呢?小伙子,知道我们洛阳盛产什么吗,是牡丹,那可是花中之王,是当初武则天皇帝迁过来的。好多人都喜欢牡丹,但若兰小姐偏偏不喜欢,她独独喜欢兰花,画的最多的也是兰花,你说奇不奇怪?” “兰花是四君子之一,可能若兰姑娘喜欢它的清雅朴素吧。” “是啊,当初若兰小姐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老伯,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你既然是上官家的亲戚,也就是我家的朋友。” “我想向您老讨一样东西。” 老伯眯着眼道:“是这幅兰花图吧?” “嗯,我想拿它做一个纪念。” “老汉马上给你取下来!” 我离开家乡前,觉得我能在洛阳找到一个与先前不同的人生。虽然我不知道上官家是否能接受我这个孤儿,也不知道上官若兰长得是美是丑,是胖是瘦,脾气是好是坏,但在我心底总存了一丝希望,就是那一丝希望支持我不断向前行。
第9页 现在希望变成了绝望,我就像一个在海上随风飘荡的人,心灵无处投靠。 去年秋天的时候,我背上行囊开始远行,但就在那时,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上官府全家人都死于里面。这场火夺走了我最后的希望,真是造化弄人。 我抚摸着兰花图,清秀淡雅,就像上官姑娘在我身边一样。我从老伯的话中听出上官若兰是个很好的姑娘,上官伯伯也是一个蛮开明的人,要是他们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收容我,过了年我就能和她成亲了。 现在,我又变得一无所有,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幅兰花图了。 ☆、第五章(3) 第二次遇见颜静,是在这不久后。 我把马拴在树上,到河边喝水,不经意回过头,看到有个人在解我的马绳。我站起来,大声喊道:“喂,你干什么?” 那人越上马,喊了声“驾”就向前跑去。我见势不妙,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口哨,小白突地停了下来,那人毫无防备,从马上摔将下来。我跑上去,攥住那人的手臂,说:“我叫你偷马!” 及至她抬起头,我看到她秀丽的长发下有张清秀的面容,感觉似曾相识。 她捏着受伤的小腿,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喊道:“怎么是你啊?”见我正纳闷着,她说:“哈哈,你是秦风!” “你咋知道的?我没见过你呀。” 她笑着说:“我是颜静啊,一年前……” 我惊喜地说道:“哦!颜静,你就是那个小乞丐!可你……你不是男的吗?” “我从来都没说自己是男的,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把我当成是男的。” “来,起来。” 她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尘,说:“这马太讨厌了,摔了我一个大跟斗。” “你的腿没事吧。” “有事。” “那咋办?” 她趾高气扬地说:“扶我到那大树下歇一会。” 真是他乡遇故知,虽然我跟她只有过一面之缘,但还是觉得她好亲切。 “颜静,为啥我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偷东西呢?” “刺激呗!” “要是碰到个厉害角色,那么你不就吃亏了吗?” “不用你管,反正也没人来关心我。” “你咋来洛阳了?” “洛阳是你家的呀,只允许你来,不允许人家来?” “你该不会是一路讨饭过来的吧?” “你才一路讨饭过来的呢,我时而乘车,时而坐船……” 我接过话茬道:“时而偷匹马来骑,是不是?” “我刚才不是逗你玩的嘛,我又不是小偷,我真不是小偷。如果我是小偷的话,那么我上次偷了你的钱袋为什么又还给你了呢?” “那天你不辞而别以后,我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让人给骗走了,那时候我和乞丐没啥区别。后来我被抓去当了苦力,逃出来后在一家酒馆干了三个月活,赚了点路费。” “那你这匹马是从哪来的,该不会也是偷的吧?” ☆、第五章(4) “才不是呢,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偷偷摸摸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你上回不是说你来洛阳投靠亲戚吗,你找到他们家了吗?” “找到了。” “那恭喜你呀。” “他们家在去年一场火灾中全部遇难了。” “你那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呢?” “也没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上次你不是说过嘛,过一天算一天。” 从此,小白背上多了一个人。 有时候是颜静骑马,我牵马,有时候是我们两个一起坐在它上面。 有个女孩在身边,我顿时觉得生活有意思多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只能和小白说说话,而它不是摇头就是点头。有时候该摇头的时候它点头,该点头的时候它摇头。虽说它蛮通人性的吧,但它不能排遣我心中的寂寞。 现在好了,虽然上官姑娘不在了,但上天又安排了一位姑娘来到我身边。与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开朗多了。 离家前刘医师告诫我人心险恶,让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人的鬼脸,对于眼前这位小姑娘,虽然我和她是萍水相逢,但我感觉她像我的亲人似的,对她我完全不需要有任何防备。 我觉得,我和颜静之间很有缘分。在临安分别后,一年后竟然能在洛阳见面。 那时候我15岁,颜静才13岁,我们在别人眼中是正宗的小屁孩。 我们整天骑着小白游游荡荡,几乎将河南那一带的风景区走了个遍。那时江湖太混乱了,常常可以看到有人拿刀在砍人。 我和颜静总共遇到过十多起这样的事故,有两次差点死于非命。当时那把大刀从我们身边飞过来,我们的三魂六魄都吓掉了一半。 颜静郑重地向我提出:“我们这样行走江湖实在是太危险了,说不定哪天被江湖中的某个小喽啰给砍死了。” “是啊,我们必须学点功夫。” 我当时想到要是我有武功的话,大半年前就不会被那几个士兵抓去了,还差点死在那座该死的石头山上。 她说:“我们应该去拜个师父,学点本事防身。” ☆、第六章(1) 但拜到哪个门派呢,我们两人商量了好久。 江湖中这两年兴起的门派实在是太多了,什么峨嵋派、崆峒派、青城派、华山派、丐帮,当然最有名的要数少林和武当。 崆峒派创派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出个高手,可见此派纯粹是垃圾派。 青城派这几年名声横流直下三千尺,它们那套屁股向上平沙落雁式一时成为江湖的笑谈。 至于华山派,连那个岳掌门都当太监去了。 丐帮虽说是天下第一大帮吧,但让我们去做乞丐是万万不能的。 当时武当派内部正在闹矛盾,白眉道长死了才两天,门下弟子为了谁当掌门一事打得热火朝天,我们也将它排除了。 “颜静,现在就剩下少林寺和峨嵋派了。要不我去少林寺当和尚,你去峨嵋派当尼姑得了。” “你当你的和尚去,我才不当尼姑呢。” “我和你开玩笑来着,你这么漂亮去当尼姑实在是可惜了。再说了,尼姑和尚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一面呢。” “正经点!”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颜静,咱们上少林寺去!” “可我是女的啊,少林寺女的是不能去的。” “女扮男装不是你的强项吗,你是有前科的,这压根难不倒你的。” “剃光头那多难看啊,还要往头上点香炉,多疼啊。” “我们可以带发修行的,只要剪成短发就行了,不用剃光的,更加不用点香炉了。”
第10页 “我们为什么不去峨嵋呢?” “有三个理由。” “说。” “一,我扮女人不像;二,峨嵋距离我们太远了;三,全是女弟子,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那为什么要去少林呢?” “也有三个理由。” “说。” “一,天下武功出少林;二,少林距我们只有一天的路程。” “还有一个理由呢?” “我刚才已经说过,女扮男装是你的强项。” 我们在路上逗留了七天,终于到了少室山下,本来一天的行程我们愣是走了一星期。 颜静说,我们都快当和尚去了,怎么能不多看几眼这花花世界呢。 我说,少林寺肯不肯收留我们还是个未知数呢! 当时天挺热的,我和颜静坐在茶亭里喝茶,那里坐着几个江湖人士,身边都携带着兵器。其中有两个像是一对双胞胎,长得极丑,穿着一黑一白。 ☆、第六章(2) 那黑衣人道:“少林寺那帮秃驴太好管闲事了,上回我和我弟弟……”,那白衣人打断他道:“我是你哥哥。”黑衣人继续对旁人说道:“上回我和我兄弟在祝家庄抓了两个妞,想好好慡一把,刚把她们的衣服扒了一半,半路杀出个和尚,他左勾拳右勾拳,把我们两兄弟打翻在地,整整打了我们十二拳呢。” 白衣人又打断他道:“不是十二拳,是十三拳。他妈的,十三这个数贼不吉祥,咱爹娘就是在俺们十三岁那会被人杀死的。” 黑衣人对白衣人道:“滚犊子,你扯那干啥?”转而对旁边人说:“你们看,我的左手被那和尚打断了,你说这口恶气我们咋能轻易咽下呢?” 颜静轻声说:“这对活宝真有趣。” 说完沖我扑嗤一笑。 白衣人嗖站起来喊道:“谁在笑?” 说完拿起大刀向我们走过来,把刀在我们的茶桌上拍了两拍。 我怕他伤到颜静,挡在她面前,将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 我对白衣人说:“刚才听两位说抓了祝家庄两位姑娘欲以行凶,少林师父那是打抱不平,咋能说是好管闲事呢?” 白衣人把刀放到我肩上,说:“你小子是从哪旮旯冒出来的,竟来管老子的闲事!” 颜静躲在我身后,紧紧拽着我。 我说:“刚才听两位说,一个和尚就打了你们十二拳,哦不,是十三拳,这是在少林寺门口,待会出来一帮和尚,还不得打上你们一百二十拳,一百三十拳,打得你们屁滚尿流。” 白衣人怒喝道:“你小子是茅厕里点灯——找屎(死)啊!”他拿刀欲往我身上砍,我摒住呼吸。 此时刮过来一阵冷风,我听到砰一声,睁开眼时看到大刀已掉在地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茶亭外站着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 那老和尚道:“黑白双熊,你们竟敢带人到少林寺来放肆。” 白衣人拾起刀,道:“你这老秃驴……” 只见那和尚左手轻轻一舞,那把刀竟然从白衣人手中直接飞到他手里,他们两人当时相距十步之遥呢,好一个隔空取物。 人群中有人在喊这是失传多年的擒龙功! 我和颜静顿时看傻了。又见那和尚腾出右手,轻轻在刀上一戳,那把大钢刀竟然断成两半,刀头掉在地上。 人群中有人在喊这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指! 我和颜静彻底见识了少*功的高深。 和尚沖他们喊道:“还不都给我滚!” 那帮人见势不妙,顿时灰熘熘得跑出去了。 颜静调皮地沖他们喊道:“长得丑不是你们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们的错了,吼吼!”她将两手掌放在耳朵上,扮成一只小兔的模样。 ☆、第六章(3) 她握住我的手,说:“你刚才吓死我了知道吗,只要那个白衣怪物随手往你身上一砍你就没命了!” 其实当时我也后怕,但我只能装作镇定,道:“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嘛!” 和尚走到我面前说:“这位小施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狭义心肠,真令老衲佩服。” 我说:“大师你过奖了。” “你们到这来做什么呢?” “大师,我是来少林学艺的。” “小施主,我看你与我佛特别有缘,我有意将你收入我门下,你意下如何呢?” “你会看相吗?” “我不会看相,但我能看人。” “寺庙里管吃管住吗?” “当然了,只是不能像在外面那样吃大鱼大肉。” “我必须像你那样剃光头吗?” “剃光头夏天多凉快呀,也免去了经常洗头发的麻烦,难道你不喜欢吗?” “那冬天该有多冷啊,我不喜欢,我能不能不剃光头呢?” “哦,那你就先带发修行吧,等过个三年五载再给你剃度,行吗?” “那好呀,那好呀。师父,你在少林寺任什么职务呢,应该有点大吧,我看别的和尚穿的衣服都是灰色的,质量也不好,而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颜色这么鲜艷,又这么厚。” “这叫袈裟,我就是少林寺的方丈。” 我故作惊奇地说:“哦,原来你就是少林寺的方丈大师啊,我经常听别人议论起你的。” “哪里,哪里,面子都是别人给的。” “方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弟,叫颜静。” 方丈只顾着和我说话,竟然没注意到我旁边站着一个人,他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方丈,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说吧。” “方丈,我想请你将我表弟也一起带进少林寺,你说可以吗?” “这位真的是你表弟吗?” “是的,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她该不会是你的表妹吧?” 我和颜静的脸都红了。 “方丈,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是女的?” “要是我连她是女的都看不出来,那我还怎么当堂堂少林寺的住持呀。” “方丈,求求你把她也带进去吧。” “孩子,可是少林寺是不能留女孩的。” “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也不去,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要在一起,方丈你看着办吧。” “别人还以为我逼你入寺呢,我是看你与老衲有缘,才收你做徒弟的。” “师父,徒弟我流浪江湖这么多年,和我表妹相依为命,如果我去当了和尚那她该怎么办啊?再说了,我这些年吃的都是表妹做的饭,其他人做的饭我都吃不惯。”
第11页 “可是老衲不能破这个例。” “师父,你是一寺之主,那些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嘛。少林寺也该有所创新了,不然江湖老大的地位要保不住了。” “你以为我把这个女孩带回寺中,就能使我们少林寺在武林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吗?” “师父,只要她女扮男装,少林寺那些蠢……师兄们是不会发现的,况且,你看她还这么小,怎么能被发现呢。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师父您带进寺的人,谁敢说声不呀。” 方丈最后终于妥协了,说:“那就这样吧,但愿不会出乱子,阿弥陀佛!” “方丈,那我这匹马咋办?” “你总不会想把它也一起带进少林寺吧?就近找户人家,卖了吧。” 虽然小白是我这个世上除了颜静之外最亲的朋友,但我还是忍痛把它牵到了镇上,找了户人家将它卖了,我对买主说:“请你好好照顾它,它很乖的,我过两年要回来赎的。” 从此,我和颜静双双住进了少林寺。 ☆、第六章(4) 晚斋后,方丈召集寺里有名望的和尚为我取法名。 “秦风,这是你诸位师兄,我给你一一介绍一下,本相,本尘,本无,本善,本癫,本痴。你想叫什么呢?” “我不知道,方丈你认为什么好听我就叫什么吧,我随便。” “这可不能随便,法名可是要装订成册,要传世的。所以一定要取个好名字。” “方丈你学识渊博,你就给我取一个吧。” “我看你也挺能干的,将来少林寺的前途要寄托在你身上,不如你就叫本能吧。” “本能?这个不好听。” “那就叫本凡吧,你说怎么样?” “方丈,你刚才不是说我很有能耐吗,现在怎么又叫我本凡了,我到底是平凡呢还是不平凡?” “那你想叫什么呢?” “我想叫本癫。” “那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师兄叫了本癫,所以你就不能再叫本癫。” “可是方丈,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耶。” “中国文字这么多,本聪,本慧,本空,本什么不好,你为什么非得这么执着呢?” “方丈,为什么一定要本字开头呢?” 方丈怒喝道:“不是本字开头,难道你想方字开头,你想跟老纳平起平坐吗?” “徒儿不敢。” “那就这样吧,找个‘癫’字的近义词吧,你就叫本疯,怎么样?” “好呀,好呀,谢谢方丈。” “你的思维与众不同,也算对得起这个法名了。” “方丈,你还没给颜静取法名呢。” 颜静正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啃着玉米棒。 “今天主要是给你取法名,颜静又不是……随便取一个就行了。” “方丈,刚才您不是说法名不能随便取的吗?” “就叫本吃吧!” “方丈,刚才你说师兄叫了本癫,我就不能再叫本癫,一个法名只能给一个人。那现在既然有了本痴师兄,颜静为什么还能叫本痴呢?” “我说的本吃,是吃饭的吃,不是贪嗔痴的痴,你看颜静的嘴巴一天到晚就没停过。本疯,你们俩一个一天到晚吃,一个一天到晚说,你看,现在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在说话。” 我本想说方丈你不是人吗,但我没敢开口。我吐吐舌头。 “本疯,你以后要改掉吐舌头的坏毛病,知道吗?从今以后,你不止是你,你代表的可是整个少林寺的形象。” “弟子遵命,”我说:“方丈,我来这里该干什么呢?” “你刚来应该从头做起,我就分派你一些小活,你就先扫扫地吧。” 我的工作是打扫寺内所有的树叶,我先前以为是来这里白吃白住的,后来发现原来我只是一个廉价的童工。 我从东边扫到西边,但叶子一个劲的往下掉,很快就铺满了一地。我真希望,掉下来的不是叶子,而是橘子。我不明白,少林寺种这么多闲树干什么,种些橘树啊桃树啊多好,到丰收季节还可以拿果实去换钱。 就这样很不情愿地扫了三个月的地,有一天做完早课后方丈问我:“本疯,经过这一段日子的扫地,你有什么感悟?” “咱们寺内树特别多,环境特别优雅,空气特别新鲜。” “还有呢?” “扫地这份工作对我身体健康十分有帮助,你看我现在比刚入寺那会强壮多了。” “还有呢?”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叶子中竟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还有呢?” “明天的叶子会在明天掉下来,我只要扫好今天的叶子就行了。” 方丈捋捋他的白鬍鬚,微笑着说:“你悟性极高,我真没看错你,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扫地了。” ☆、第七章(1) “方丈,那你让我做什么呢?” “你不是说很想学武吗?” “是啊,是啊,方丈你肯教我功夫了吗?” “哪有这么快,你待了才三个月,就想学习少林寺的绝世武功,那是不可能的,你本尘师兄们都是在寺里待了三年以上我才教他们一些皮毛功夫的。寺里这么安全,学那么高的功夫有什么用,就算外边有人打进来吧,也有师父师伯师兄们罩着你,你不用怕。 “我的意思是,学武必须从基础抓起,你的体质不行,所以我想把你派到伙食部去,负责打水。我丝毫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要知道水是生命之源,你负责打水就是对我们寺这么多条生命负责。你这么聪明,能从扫地这么普通一件事情上得到这么多禅理,相信打水也会对你大有帮助的。你愿意吗?” 我说:“我愿意,不过方丈,我们只要在寺里挖一口井,那样不就不用天天到山下去打水了吗?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方丈说:“挖井得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啊,不值得。” “方丈,我有个请求。” “说。” “你能不能把本吃也调入伙食部呢?” “她这么瘦弱,挑不动水。” “她可以干其他的一些事情,比如说给厨子师兄打个帮手什么的,反正她也整天没事干。” “那好吧。” 第二天我就和颜静去伙食部报导。 颜静到了那里更加没事干了,我看到她的时候总见她在吃东西。 “颜静,你再这么吃下去可不行,堂堂少林寺都要被你吃穷了。”
第12页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闲的慌,我一闲下来就想到吃。” 颜静,无疑是吃货界的鼻祖。 “你可以干些有意义的事,比如看些书。” “方丈又不允许外面的书籍流入少林,那些佛经看着有什么意思呀。秦风,要不咱们逃离这里吧,外面的世界多自由啊,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如果没有本事傍身,遇到歹徒,那只能被当成西瓜切了。一学到本领我就带你离开,行吗?” 颜静朝我吐吐舌头。 我拍了下她的小脑袋,用方丈的话来教育她:“你以后要改掉吐舌头的坏毛病,知道吗?你代表的可是整个少林寺的形象!” 我听方丈说起过一件事:有个当大官的文人,写了一首诗,后来莫名其妙地被皇帝灭了九族。 我问:“方丈,难道写诗也犯法吗?” 方丈说:“听说他写的那首是反诗,有一句诗好像暗示着大宋王朝气数已尽。” “方丈,这几年总是东打仗,西打仗,受苦的是老百姓,您说大宋王朝还能支撑多少年呢?” “本疯,这话我们也只能在寺内讨论,不能传到外面去,不然要被砍头的。依我看,大宋灭亡也就在这两年内了,官吏腐败,金兵侵略,起义不断,国无宁日。” “难道皇帝他不管吗?” “当今皇帝只知道整天画画花鸟啊写写字,他的字画确实很不错,跟你本痴师兄不相上下。但让他管理国家可真的不在行,也难为他了。所以本疯我经常对你说,一个人只有发挥他的专长,那样才会有所建树。” ☆、第七章(2) 随着少林寺名声的增大,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报名来当和尚。很多人的想法都很单一,与其饿死与其去讨饭那还不如来当和尚。 量变引起质变,少林寺简直成了避难所。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骂人打架事件层出不穷,方丈经常为此烦恼得整天整夜睡不着觉。以前戒律院的大门整天关闭着,现在每天都人流不断。 我说:“方丈,我不知道原来你的压力这么大。” 方丈道:“佛家云,生、老、病、死、苦,苦就是压力。” 那时候,虽然我们寺里常常穷得揭不开锅,但还是会三天两头遭遇盗贼。奇怪的是,厨房从不遭窃,被撬的毫无意外是藏经阁。加强僧力后,还是照偷无误。 本相说:“师父,再这样下去,咱们的藏经阁要被偷空了。” 方丈说:“胡说八道,偷书,那能叫偷么?不能!再说了,他们拿了经书去,对普及佛法是有好处的。” 本相说:“可万一他们偷……哦是拿了武功秘籍去,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方丈说:“这个你放心,没有扎实的佛法护体,他们是学不好少林功夫的。不过藏经阁的经书老是这样减少,确实不是一回事。”他转而问我,“本疯,你有啥办法吗?” 我琢磨一会后说:“方丈,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对外公布,就说只要付出一点点成本费,所有人都能来办一张借书证,凭着这张证,就能来藏经阁借书,不过一个月内必须归还,持证者还可以学到师兄弟们传授的一些防身武艺。这样一来,既可以减少盗窃,又可以弘扬佛法,还可以增加收入。” 方丈打了个响指说:“太好了,就这么办!” 事实证明,我的这个提议实施后大获成功。 内乱还好处理,但当外面有人打进来时,可就不那么好处理了。 这不,寺里的大钟响起,方丈号召大家去广场上集合呢。 原来是丐帮帮主前来挑衅,说要跟少林寺争天下第一,到底天下武功出少林呢还是出丐帮。 当时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是丐帮,由全国大大小小的乞丐组成的一个组织。天下越乱,人们越穷,报名加入丐帮的人就越多。 我和颜静躲在人群里,磕着瓜子,期待这场江湖上百年难得一遇的比武。 方正大师和丐帮帮主那可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就凭他们在武林中的威望就吸引了成百上千个江湖人士前来看热闹。 方正大师说:“我们两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讨你们的饭,我们念我们的经,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 丐帮帮主说:“方正大师,这几年我们丐帮不景气,好多兄弟都生活得很悲惨。同是讨饭,你们却叫什么狗屁化缘,别人争先恐后往你们怀里塞银子,还美其名曰什么香火钱。这对我们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为啥我们非得低人一头呢?” 方正大师说:“佛法讲究普渡众生,只要内心虔诚者,佛祖都会保佑他们的。” 丐帮帮主说:“我不想听你废话,我只想问你一句:比,还是不比?干脆点。” 人群里有人起闹:“老秃驴,你就答应比吧。” 有个人起闹道:“我买少林寺赢!” 又有个人应道:“我买丐帮赢!” ☆、第七章(3) 方正大师说:“你们丐帮武功博大精深,就凭那一套打狗棒法就足以天下无敌,令天下好狗闻风丧胆。” 丐帮帮主说:“你们少林寺也不差,那套易筋经是达摩祖师发明的吧?” 方正大师说:“我们佛家练武只为强身健体,而绝不为了争强好胜。” 丐帮帮主说:“我们帮众练武是为了自卫,为了防止被人欺负,你知道,以前我们讨饭,走到哪里都被人殴打。我帮这两年势力越来越强大,别人才对我们讨饭的另眼相待。” 方正大师说:“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会鼎力相助,同是江湖一脉,要互帮互助呀。” 两位老大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太阳炙烤大地,群众们都热得汗流浃背。 有几个人不耐烦了,大声叱喝道:“你们别再互相谦虚了,到底还比不比啊?” 最后方丈说:“大家都热得不行了,这该死的天。你也累了,要不请大家到寺内喝杯茶水吧。” 丐帮帮主说:“那好吧。” 事情的结局令所有人跌破眼镜。两位老大最终握手言和了,用方正大师的话说就是,凡是能不用武力解决的事最好不要用武力解决。 后来方丈对我说:“本疯,其实我跟丐帮帮主的那场比武是在意念中完成的,你们都没发觉吧?” 我说:“方丈,这怎么可能?成百上千个人都看着你们呢,我们只看到你们在打口水仗。” “靠武力去征服别人并不是明智之举。何况我不知道丐帮帮主的深浅,贸然出手可能要吃亏,会在天下人面前丢掉面子。本疯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代表的是少林寺的形象。比武总是会有损伤的,不管伤了谁都不好。就算我打赢了吧,丐帮将来一定会来报复,那到时候真的是没完没了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还有,你没听到台下有人利用我俩的输赢来赌博吗,我是坚决杜绝少林寺发生这种赌博事件的。所以我选择和平解决。”
第13页 “方丈,那么到底是你武功高呢还是丐帮帮主武功高呢?” “功夫到了一定境界后,输赢不在于招势,而在于心态。” “方丈,为什么你说的话都这么难以理解呢?” “你还小,等你长大后就能理解了。” “方丈,你可以教我功夫吗?” “现在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我会亲自教你功夫的。” “方丈,天天挑水没意思。” “我当初刚进少林时,也挑了整整一年的水呢,我开始也觉得很委屈,后来我的师父告诉我,挑水不仅是挑水,而是在锻鍊手臂和腿部,是在为练武打基础呢。” ☆、第七章(4) 这年秋天,少林寺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黑帮和白帮两帮人马闹矛盾闹进了少林寺。白帮的人说黑帮的人杀了他们的马副帮主,黑帮的人说白帮的人烧了他们的老巢,两帮相持不下,让方丈大师为他们作主。这也着实让方丈为难,他手执念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白帮帮主说:“方正大师,你在武林中是最德高望重的,他们杀了我们的副帮主,希望你为我们白帮作主。” 黑帮老大赶紧接过话茬说:“方丈,我们看你比我们多吃了几年饭才给你一点面子,我们黑帮也不是好惹的,他们说我们杀了他们二当家的,没凭没据的可不能乱说吧。倒是他们,一把火烧了我们的老窝,这口气我们实在咽不下去,你一定要给我们讨回这个公道。” 方丈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两大帮派的人不像他那些徒弟徒孙们吃素的,他这和事佬要是当的不成功,那极有可能和他们结下樑子,少林可能威名扫地;而方丈是最注重名声的。 最后不知是谁建议道:“咱们江湖的事,还是得用江湖的规矩解决,比武吧,谁胜出就谁发话。” 人群中有人说:“好呀好呀,我们举双手同意,不,举四手同意。” 说话的正是华山派的黑白双熊,样子甚是滑稽。 据说他们是双胞胎,满脸鬍子,长得都甚是丑陋,刚出生时,父母将他们弄混了,所以他俩整天为谁是老大而争论不休,争论了几十年也尚未争出个结果来。 后来他们自称为黑白双雄,江湖中有人道:若是这样的人都能被称作英雄的话,那么江湖就该完蛋了。所以黑白双雄只是他们的自称而已,江湖中人都戏称他们为“黑白双熊”。 当初我和颜静进寺前,我就差点死于他们手上,所以此时我和颜静都怒目圆睁望着他们。 白帮中有人说:“原来是黑白双熊呀,待会比武你们哥俩站在哪一边呢?” 黑熊说:“我们哥俩只是来看热闹的,你们打你们的,我们看我们的。” 白熊说:“想我们华山派,乃是江湖中的名门望派,我们的祖师风清扬那套独孤九剑天下谁人能敌。” 黑帮中有人说:“风老前辈的剑法和为人我们都是很佩服的,但看看你们华山,除了风老前辈和令狐沖以外,其他尽是些江湖中的跳樑小丑,最近出了两个叫什么黑熊白熊的熊球,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我呸!” 黑熊说:“香蕉你个巴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话干净点,老子非教训你一顿不可,你得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那人拿出双锤说:“打就打,待会我打得你黑雄变成狗熊。” 气得黑白双熊皱眉毛瞪眼睛。颜静站在一旁看得呵呵直笑。 黑帮老大制止说:“徒儿别胡闹,我们是来找白帮算帐的,干正经事要紧。” 白帮老大说:“你说怎么个比法?” 黑帮老大说:“依我看,你们白帮派出三个弟子,我们黑帮派出三个弟子,三局两胜制,谁赢了谁说话。” 白帮老大说:“何必这么麻烦呢,我和你比一场就得了,比武也要讲究效率。” 黑帮老大说:“那样也好,如果我赢了,我要把你们的老窝烧了,一报还一报。” 白帮老大说:“那要是你输了呢?” 黑帮老大说:“要是我输了嘛,我们黑帮的裘副帮主任你们处置。” 这时旁边一个瘦个子说:“帮主,这样不行呀,万一你打输了,我不就任他们宰割了吗?” 黑帮老大说:“怎么,你认为我会输吗?” 瘦个子说:“我说的是万一。” 黑帮老大说:“我不可能会输的,就算我一不小心输掉了吧,你让他们处置又能怎么样呢!平时你们都说的很好听,说什么要效忠于我,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只知道喊空口号,真的遇到困难了吧一个躲得比一个快。” 黑白双熊说:“快比吧,我们哥俩等得不耐烦了。” ☆、第八章(1)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黑白两老大做好了大打一架的阵势。 这时,方丈走出来,缓缓说道:“这么比法不好,结局不是烧房子就是杀人,罪过罪过!” 黑白两老大异口同声说:“那照方丈的意思该怎么办?” 方丈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少林寺也派出一个人,同时和你们黑白两老大打,要是我们少林胜出了,你们两帮就此回去,以后所有仇恨一笔勾销。” 黑白两老大异口同声说:“你说你们少林以一敌二?” 方丈说:“正是。” 黑老大说:“要是你们少林输了呢?” 方丈说:“要是我们输了,老衲愿意承受两位各自三掌,打死不论,你们两帮就此回去,以后所有仇恨一笔勾销。” 白老大说:“好吧,那就依方丈的,你们少林快派人出来吧。” 方丈说:“本尘,我寺就派你应战吧。” 本尘说:“师父,黑白两老大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我同时打两个恐怕打不过。” 方丈说:“谁跟你说年纪大一定就厉害呢,他们只是比你多吃了几年饭而已,你别怕。” 本尘说:“师父,我不是怕受伤,而是怕为少林丢脸。” 方丈说:“难道你想让为师亲自出马吗?就算你打输了,最吃亏的又不是你,为师得挨他们六掌呢!你就当替为师出战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黑帮老大,白帮老大,本尘师兄三人拉开距离,准备开战。 黑帮老大用的是大刀,白帮老大用的是长剑,本尘师兄是赤手空拳。 我问方丈:“师父,师兄没有兵器那不是很吃亏吗?” 方丈说:“本疯,兵器有时候反而会成为累赘。” 黑老大攻师兄上盘,白老大攻师兄下盘,一上一下,配合默契。师兄躲闪两下,避之不及,只好使出了少林绝技擒拿龙爪手,将黑老大手中的大刀擒住。 黑白双熊在人群中道:“少林的擒拿龙爪手当真名不虚传,比咱们的‘挤奶龙爪手’厉害多了!”
第14页 白老大见黑老大被本尘师兄制住,转身向本尘师兄身后刺去,本尘师兄一个闪躲,长剑不小心刺在黑老大身上,黑老大怒气沖沖地说:“白老大你找死啊。” 白老大说:“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本尘师兄趁势一跃到白老大身后,随手一掌,打得不重不轻,不歪不倚。白老大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口中直骂道:“奶奶的,黑老大你个混蛋,害得老子分心。” 黑老大见白老大被打倒在地,拾起地上的刀,往本尘师兄身上砍去。本尘师兄翻身一跃,未待黑老大看清怎么回事,本尘师兄的少林金刚腿像雨点那样踢在他身上。 黑熊说:“好腿好腿。” 白熊说:“比金华火腿还要好。” 最终本尘师兄以一敌二,既平息了一场血战,又为少林挽回了面子。两大帮子人悻悻不乐地离开了少林寺。 方丈对我们说:“刚开始让本尘出战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我看到黑白两老大之间分歧很大,要是让他们同时和本尘打,他们一定不会团结的,他们心中各自打着算盘呢。单打独斗在于武艺高低,打群架关键在于团结。现在好了,黑白两帮终于和解了,阿弥陀佛!本尘,你功劳最大了!” 但是方丈说错了,黑白两帮并没有就此和好,据江湖传闻,经少林寺一役后,黑白两帮打得更加激烈,杀得沸沸扬扬,两大帮子数千人在一次群殴中死伤惨重。 方丈对我们说:“江湖中人怎么说话有如放屁呀?说好不打了又打得不可开交,罪过啊罪过啊。” ☆、第八章(2) 这年冬天,方丈收到一张请柬,是青城派送来的。请柬上说青城派掌门人穆不聪准备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让方丈前去观礼。 洗手现场很热闹,江湖中白道黑道人物基本上都到齐了。 穆不聪掌门撸撸他那一嘴山羊鬍子,用一嘴四川话说道:“承蒙各位江湖豪杰抬爱,不远万里来参加老朽的洗手典礼,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自从20岁开始行走江湖,一转眼70年了。老朽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所以决定退出江湖,从此以后江湖上的一切恩怨都与老朽无关。”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崆峒派制服的人轻轻对我说:“这糟老头都90岁了,还说什么退出江湖,马上就要退出人世了。” 在穆不聪面前摆了一个金色的脸盆,里面倒了半盆清水。 穆不聪捲起袖子刚准备把手放进去的时候,有两个青城派的弟子出列了。 其中一个说道:“师父,这几年幸亏有你在,所以我们青城派才能保持长久繁荣。如果你退出江湖的话,那么我们就会群龙无首,在江湖上的地位就要受到影响了。” 穆不聪道:“为师已经老了,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我早准备把掌门之外让给德才兼备的年轻人。” 另一个说道:“师父,江湖中人都说道‘江湖能繁荣,全靠穆不聪;古有诸葛亮,今有穆不聪’,为了武林的安泰,请您老三思呀,千万不要贸贸然退出江湖。” 我轻声问本相师兄道:“师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话,这个穆不聪真的能和诸葛亮比吗?” 本相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这句话,可能在我们还没出生时这个穆老前辈就已经出名了也说不定啊。” 穆不聪道:“这都是江湖中人给老朽面子,老朽实在是愧不敢当啊。这几年江湖中新人辈出,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都是90岁的人了,早已无心眷恋江湖事。” 这时,那两个青城派弟子竟然跪下了,他们齐声喊道:“请师父三思,以大局为重,莫退出江湖。” 穆不聪掌门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他说:“你们快起来,在天下英雄好汉面前,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那两个弟子齐声道:“如果师父不答应,我们就长跪不起。” 穆不聪掌门轻轻一挥衣袖,那两个弟子向后连打了好几个滚,穆掌门的内功确实深不可测。 此时,青城派所有弟子都齐刷刷地跪下来了,大殿内响起了响亮的口号:“江湖能繁荣,全靠穆不聪;古有诸葛亮,今有穆不聪。请师父三思,以大局为重,莫退出江湖。” 穆掌门说:“你们这帮小子真不懂事,在天下好汉面前尽给我丢脸!” 武当新掌门空虚道长站出来,说道:“穆掌门,既然这样,你就答应他们,不要退出江湖了。” 方丈也站出来,说道:“穆掌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为武林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大家都捨不得你离开呀。” 穆掌门最后宣布道:“既然武当空虚道长和少林方正住持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暂时不退出江湖。哎,老朽真的不想再管江湖事了,但是大家态度这么诚挚,我也不好伤你们的心。” 人群里有人议论:这个老不死的,他姥姥的也太能装了。 另一人附和道:权利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后来我问方丈:“师父,为什么这个穆掌门不金盆洗手了,这样他在天下人面前岂不失信了吗?” 方丈道:“失信又不是失身,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这个穆不聪根本就不想退出江湖,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我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大费周折举行这个仪式呢,不嫌麻烦吗?” 方丈道:“三十多年前这个穆不聪确实有点名气,但是这几年他在武林中的声望一直走下坡路,所以他就想出了这样一出假装金盆洗手的戏,以提高自己在江湖中的知名度。这个穆不聪,名为不聪,实际上非常聪明。” 方丈能一眼看透玄机,我觉得他才是最聪明的人。 ☆、第八章(3) 寺内香火很旺,经常有人来烧香求佛,也常有年轻漂亮的女孩来拜佛还愿,我见了她们难免会多看上几眼,这时候颜静往往会朝我说,不许看。 我说,眼睛长在我脸上,我想看就看。 她就过来掐住我的耳朵,我只能连声讨饶。 当时从颜静身上看不出任何女性的特徵,在那些蠢师兄们眼里,她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和尚。我的床铺和颜静的紧挨在一起,晚上躺在床上时,颜静总喜欢和我说话,这么大的少林寺,平时跟她说话的人很少。 所以,很多时候,颜静都是很孤寂的。 颜静道:“喂,睡着了吗?” 我说:“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还会说话呢?” “我白天挑水累了,想睡了。” “秦风,你会做梦吗?” “我从来都不做梦。” “昨晚上我又做梦了,在梦里,我是公主,你是王子。” “你就一小乞丐,还想当什么公主,别做黄粱梦了。我也不可能是什么王子,只是一个穷和尚罢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是王子呢?只要你的心底把自己当成是王子那么你就是王子。”
第15页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第一次牵颜静的手是在我们进寺半年后,其实说白了,还是她主动牵的我。 她紧紧攥住我的手,当时我万分紧张,而且不知所措,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为了不让她看出我的窘态,我只能故作镇定状;说实话,当时心中五味杂陈,有点怪怪的,却是欢喜的。 她拉着我从大堂一直走到卧房,视若无人。我说,颜静,你也太大胆了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她说,怕什么,我又不是女的。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纠正说,我在别人眼里是个男的啊。 颜静总喜欢跟在我身后,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我说,你干嘛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呀。 她说,我喜欢你嘛。 我说,你才几岁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懂什么呀。 她说,你干嘛去? 我说,我上茅房去,你也跟着来吗? 那以后,我的心思不在经书上了,全转移到颜静身上了。就算我拿着佛珠,口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时,眼前也都是颜静的影子。 我念的不是佛经,是寂寞。 那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我对不起方丈,也对不起高高在上的菩萨。 我独自去山下挑水时,往往把桶丢在一边,摘一束不知名的野花,一屁股坐在大石块上。然后我抽出一枝花,将花瓣一片一片扯下来,边扯嘴里边念叨着:喜欢她,不喜欢她,喜欢她,不喜欢她…… 待整朵花的花瓣都被我摘完,我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颜静。我又抽出一枝花,重复着前面的动作。 花瓣掉到水里,随着河水漂到远方。 我的心里很矛盾,需不需要爱情呢? 没有的时候,特别想要;而一旦拥有了,又想逃避。 正如当我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时,夏天时梦想冬天,冬天时嚮往夏天。 虽然我嘴里在说颜静我讨厌你,但是我的心里是很喜欢她的。只要白天我和她牵过手,我晚上做梦都会笑出来。 ☆、第八章(4) 本痴师兄是丹青高手,少林寺里所有厢房里的绘画都出自他一人之手,平时慕名而来的人很多,都来向他索画。 刚开始时,本痴师兄是有求必应,但后来来索画的人越来越多,人数直超进寺烧香拜佛的。方丈感到事情的危机,这么下去少林寺迟早得变成本痴师兄的个人画室了。 有一天方丈把本痴师兄叫到跟前,说:“本痴,你的正规职业是打坐念佛,绘画只是你的业余爱好,但现在你好像本末倒置了,你一天到晚只顾绘画,把课业给荒废了。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本痴说:“师父,当初是你让我在绘画上多下功夫的。” 据大家所知,方丈很懂得因材施教,譬如说本尘师兄醉心于武学,方丈就允许他在我们念经的时候去后院练武。 “可我不知道你如此痴迷,你真是本痴啊。现在好多人来向你求画,严重影响了少林的清静。重要的是,久而久之,他们只知道少林寺有个本痴,而不知道有个方正了。你说这样下去行吗?” “那我以后就拒绝别人的索画,这样行吗?” “不行,佛家大门朝外开,我们不能拒绝任何来寺的人,否则江湖中人会说我们少林寺太小气的。” “那您说怎么办?” “要不这样吧,你将所有的画明码标价,这样一来能减少求画的人,二来也能为我们寺院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 本痴果真为我们少林寺赚了不少钱。 五月的一天,院子里的槐花树飘出阵阵幽香,有两个僕役模样的人风尘僕僕来少林寺,说要请本痴师兄去给他们将军画像。 方丈说:“这次本痴去给将军画像,结局未知。听说那个将军脾气很古怪,如果画得不合他心意,不但本痴性命不保,而且我们少林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所以老衲平时常常劝你们,做人要低调,威名远播并不一定是好事。人怕出名猪怕壮,本痴的绘画技艺可能成就他,也可能毁了他。阿弥陀佛。” 本痴说:“师父,我相信我的能力。” “本痴,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外的吗?比如说,你能左右得了那个将军的脾气吗?你的能力只局限于绘画领域,在其他领域你是外行汉。你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师父,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既来之,则安之,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问我,你得问你自己的心。” “师父,照你这么说我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 “去。” “师父,你刚才不是说我此去凶多吉少吗?” ☆、第九章(1) “难道你还有比去更好的办法吗?这是命,我们左右不了的。如果你不去的话,那个将军就会来找少林的麻烦,如果你去了,就可能免去一场灾难。凡事去做就有希望,不做就只能等死。少林的安危全系你一人身上了,希望你不要令老衲失望。” 颜静轻声对我说:“方丈总喜欢拿少林的安危吓唬人,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少林寺少根汗毛。” 本痴说:“师父,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次有贵人相助,你应该能够平安归来。” “师父,谁是我的贵人?” 方丈用手指着我,说:“本疯。” 本痴问:“师父,你是说让本疯师弟和我一起去吗?” 方丈说:“是的,你只要一心一意画好你的画就行了,我说过,你是绘画界的天才,但在其他方面你跟白痴没什么两样。而本疯正好能弥补你的不足,他的聪明才智远远在你之上,”他又补充道,“也在我之上。” 颜静大声喊道:“方丈师父,本疯师兄也要跟着去吗?那我也要去,请您老人家恩准。” 方丈说:“他们是去办正经事,不是去玩的。” 颜静说:“我知道,但如果没有我在场,好多正经事本疯师兄都办不成。” 方丈只好妥协了,说:“那好吧,反正你在寺里也没事可干,你们吃完午饭就收拾收拾出发吧。” 很快,我们就到了将军府,我们仨被一个婢女带到一个小房间门前,她说:“大师,将军就在里面,你们请进吧。” 她推开门。里面布置得很灰暗。 婢女说:“将军,大师请来了。” 屏障后有个声音说道:“本痴小师父,听说你绘画技艺一流,所以我把你请来,下个月就是我60岁寿辰了,我想请你给我画一张像。如果你画的能使我满意,我一定会大大赏赐你,你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你们进来吧。” 我们走入屏障内,看到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他的左眼是瞎的。 “两年前,在一场和金国的战争中,我负了伤,左眼瞎了,右腿瘸了。上个月我找来两位自称为丹青高手的画师为我作画,第一位把我画得很完美,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太虚伪了,老夫马上下令把他拉出去砍了。第二位的作画水平一流,他把我画得很逼真,但是太过于逼真,我受伤的眼睛和腿太明显了,这样的画像怎么能给我的后辈传下去呢,所以老夫看完画马上撕了,也下令把他拉出去砍了。”
第16页 颜静听完,不禁倒吸一口气。 ☆、第九章(2) 他继续说道:“听说本痴小师父痴迷于作画,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本将军失望的吧,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了,先住上一晚,明天早上开始画。春桃,先带他们下去,吩咐厨房做一桌上好的酒席招待三位。” 我们被那个叫春桃的丫鬟带了出来,她领我们进了一间豪华的卧室。 颜静一屁股坐在床上,怒气沖沖地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来送死的吗?那个将军长得这么丑……” 我一把捂住颜静的嘴巴,说:“小心点,隔墙有耳,这不比少林寺,说话得注意点。” 颜静瞪着双大眼睛道:“你不把他的缺陷画出来吧,要砍头;你照实画吧,也要砍头。不管怎样反正就是砍头,这不是成心刁难人吗,这个将军的脾气也太古怪了,本痴师兄你有把握吗?” 本痴师兄坐下来,唉声嘆气道:“我只知道,画像一定要真实,但如果我照实画出来,那结局一定很惨。” 颜静道:“那不是废话吗,已经有画师成为牺牲品了。” “容我好好想想。” “师兄,你被砍头吧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连累我跟本疯呀,我们可是无辜的。” “是你自己主动向师父请缨的,又没人请你来,这会知道害怕了呀。” “师兄,其实我还是蛮相信你的画技的,你好好想该怎么画。” “你别着急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这可是关乎我们三个人的性命吶,三条人命就攥在你手上了。还有,方丈说了,这可是关乎少林百年声誉的哟。” “以咱们少林寺在江湖中的威名,那个大将军应该不会轻易砍我们的头吧?” “这谁知道呢,就算他砍了我们仨,少林寺难道敢跟朝廷对抗吗?虽然少林寺的师父师伯师叔师兄们个个武艺高强,但敌得过千军万马吗?师兄你快想办法呀!” “你别吵了,你没见我正在想办法嘛。” “要不咱们逃跑吧?” “吓傻了吧你,这是将军府,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里里外外守卫森严,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往哪里逃呀。”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师兄,临行前师父不是说本疯师兄是你的贵人吗,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我们只顾自己说话,把本疯师弟给冷落在一旁了,真是罪过。”他转过来对我道,“本疯师弟,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说:“你们现在才想起我的存在呀,办法嘛……我暂时还没想到,愁什么呀,今晚大吃一顿,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美美睡上一觉,我还从来没在这么气派的地方住过呢,本痴师兄,我们俩可都托你的福了。” 颜静道:“还托福呢,明天我们不被砍头就已经是万幸了。” ☆、第九章(3) 次日早上。 将军满脸堆笑道:“三位小师父,你们昨晚吃的好睡的好吗?” 本痴道:“很——好——很好……” 将军道:“可以开始画了吗?本痴小师父,要我摆什么造型你说,我就这么坐在这张虎皮椅上可以吗?” 本痴这时不知所措,慌忙攥我背后,我赶忙替他解围道:“将军,本痴师兄对我说,他很有把握画一张让你满意的画像,不过需要一件道具。” 将军道:“需要什么?” 我说:“将军,需要一把弓箭。” 将军命令手下随从道:“快将我的弓箭取来!”他继续对我们说,“惭愧呀,自从受伤后,我就没有碰过兵器了。” 僕役将弓箭取来了,我接过后,道:“将军,麻烦您照我的意思做,请起。” 他由两人搀扶着勉强站起来。我将弓箭递到他手上,说:“将军,你带会将那条不方便的腿弯下,将那只不方便的眼睛闭上,就做出一副弯弓she大雕的姿势,这样就行了。” 本痴马上铺开宣纸,在纸上迅速做起画来。师父说的没错,本痴师兄果真是绘画界的天才,才一盏茶功夫就绘画完毕。颜静看到画后直拍掌称好。我说:“将军,画好了,你可以坐下了。” 将军急不可耐地对随从道:“快,快,快扶我过去,我要看画。” 待他看到画像后,脸上顿时泛起微笑,大声赞扬道:“画得好,画得实在太好了。” 但见宣纸上的将军仪态威严,手持弓箭正欲拉弓,他那只瞎了的左眼和瘸了的右腿,正好被巧妙地掩饰过去。 “这幅画像我很满意,终于可以在我寿诞那天挂在大堂上了。本痴小师父,你真了不起啊。”他伸出大拇指赞扬道。 “将军,这其实是本疯……” 我打断他的话,说,“将军,本痴师兄一向都是很低调的。” “区区一千两银票务必请师父收下。” “我怎么能拿您这么多银子呢。” “就当这是我给少林寺的一点香油钱,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 颜静一把接过银票,道:“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第九章(4) 方丈说由于我为少林立下奇功,所以他决定提前亲授我武功。 他问我想学什么功夫,我说:“要么不学,要学就学少林最厉害的功夫。” 他说:“少林最厉害的那当属如来神掌,可惜我都没学会怎么教你。” “那第二厉害的呢?” “那是易筋经,是达摩祖师亲创的,可是你根基太浅根本学不了。” “那就学太极拳吧。” 方丈往我脑袋上重重一拍,说:“我靠,你别搞错,太极拳是武当的,要不我就授你金钟罩铁布衫吧?” “不要。” “拈花指法呢?” “不要。” “鬼影擒拿手呢?” “不要。 “大力金刚指呢?“ “不要。” 方丈有点生气了,他说:“这个不想学那个不想学你到底想学什么?” “方丈,我想学少林金刚腿。” 因为当时在我看来,一脚踢翻一个敌人是一件很神气的事。 “那好吧,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你少林金刚腿。” “方丈,我一个人在后院练武挺闷的,你能不能让本吃师……弟也来陪我啊,你也随便教他点功夫。” “本疯,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本吃师弟本吃师弟这么叫了,说穿了她还不是你的颜静贤妹呀!” “方丈,那你同意教我颜静贤妹武功吗?”
第17页 “她想学什么?” “她跟我说过,她要学轻功和点穴功。” “那好吧。” 从那以后,我和颜静天天在后院练武,风雨无改。 刚开始的时候很艰苦,我总是在一个沙袋上踢呀踢的,脚肿的跟萝蔔似的。 颜静呢,总是拿着本《周身穴道普》在看,但她总找不准穴位,比如说她想点我的哭穴,但却点在了笑穴上,使我大笑不止。 她也吃过苦头,在练轻功时,经常从树枝上跌下来,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时她总是对我说:“本姑娘不学了!本姑娘不学了!” 我开导她:“颜静,学功夫就得这样,学的时候是苦,但学成以后可就轻松了。我们来少林的最终目的不就是学本领吗,你想像一下,你学成这门功夫后,就可以像一只鸟那么自由自在的飞了,多令人羡慕呀!” 她耷拉着脑袋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尘,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往我身上挠痒痒,我欲报复,不料她已经起飞了。 她边飞边回过头来望望我,我说小心,话未说完,她已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 时间流逝,随着功夫一起渐长的,还有我们的身高。 ☆、第十章(1) 我听师兄们说起,少林寺后面那个绿竹林是禁地,听说只见进去的,没见出来的,到后来越传越邪乎,被公认为是“迷失森林”。 我就此事向方丈请教:“方丈,那个迷失森林进去后真的出不来了吗?” “后山地形并不复杂,没有茂密的杂糙,没有怪兽,也没有鬼,迷失森林只是人们对它的一种谣传而已。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再不你就向着太阳下山的地方走,总会有出路的。说穿了,它只是一座山而已。”方丈捋捋鬍鬚道: “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人们内心的恐惧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听来的未知事物的盲目随从,其实,人们迷失的不是脚下的路,而是自我的内心。” “我听说好多人进去以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就一定代表是迷失了吗,他可能掉进了人们用来抓野兽的陷阱里,可能失足滚落了山崖,也可能从其他出路下山了。你只是听说而已,听来的东西往往是假的。” “方丈,听江湖上的人说,后山有很多洞,是不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那些洞形成也有些年月了,我听我的师父说起过,那时候天下比现在还要乱,外寇、海盗经常要来村里滋事,实行三光政策,三光你知道吗,抢光,杀光,烧光,见着人就杀,能抢的东西就抢,抢不了的东西就放火烧掉,简直比畜牲还畜牲。村民们知道消息后就往山后逃,躲到那些洞里。现在那些洞也荒废了,成了野猪野猫们的窝了。” “方丈,我听说那些洞里有好多奇珍异宝,还有什么武功秘籍,有没有这么回事呢?” 方丈拨拨佛珠,说: “那纯粹是他妈的瞎扯淡!本疯,原谅为师说脏话了。江湖中就有那么一批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总喜欢编些故事骗人,起先是娱乐,是开玩笑,但传着传着就弄假成真了。什么藏宝图呀,什么龙脉呀,什么绝世好剑呀,什么武功秘籍呀,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对了,尤其是这个武功秘籍最害人不浅了,江湖中人为了得到它都煞费苦心,不值得呀。 “一个江湖小屁孩不小心被仇家打落山崖,大难不死,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去死不了那简直是难以想像的。然后你爬进某个洞,又是这个洞,哎,光是这个洞,就不知道成就了多少英雄好汉啊。然后你在那个洞里找到某件死人留下来的兵器,光有兵器还不行,还得有秘籍。 ☆、第十章(2) “当然这个洞里机关重重,当年居住在这里的那个前辈一个人也挺无聊的,所以经常摆弄一些机关呀暗器呀。只要你是个好人,不是那么贪心,那些机关往往就暗算不到你,他会留字条让你向他的尸骸磕头或者鞠躬,你不要多想,他让你磕多少个你就磕多少个,一切只要按他的意思办就行了。 “你得到了秘籍,就照本宣科的练武,你别担心没饭吃,其实这个洞里别有洞天,很有可能洞里有洞,里面会有桃子树呀苹果树呀,你可以摘果实吃,会有清泉,你可以喝,可能会有温泉,你可以泡泡澡;也有可能会有一只猴子或者一只大雕给你每天送吃的东西来。运气好的话,这个洞里还会有千年灵芝什么的,你吃了就会功力大增,百毒不侵。 “即使没有东西吃吧,那也不要紧,你练了秘籍上的上乘武功就会精力充沛,不用吃饭也死不了。本疯,你说奇不奇怪呀,像我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很高了吧,有时候一天不吃饭也会饿得慌,练武是个体力活,怎么可能不吃饭呢? “你武功练成了,出洞以后你就成为江湖中响噹噹的大侠了。这不是扯淡是什么?所以我跟你说,江湖上的传说大都是夸大其词的,江湖,从来就没有真实过。” 我说:“方丈,你从来都没有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今天是怎么了?” 方丈答道:“没什么,只是你说起这个洞,我有感而发。改天我布置一份作业,让全寺方字辈以下的僧侣们都写一篇论文,题目就叫《论中国的洞与大侠之间的不解之缘》。” 我说:“要是真的有传说当中那么神就好了,只要找到这样一个洞,我也能成为武林高手了,那该有多好呀!” 方丈用力拍拍我的脑袋,说道:“你别做白日梦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些神话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要想成为武林高手,只能勤加练习,功夫是点点滴滴积累而成的,智慧也一样,智慧也是点点滴滴积累而成的。本疯你给我记住,你获得的往往和你付出的是成正比的。好了,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回房去好好消化吧!” ☆、第十章(3) 转眼到了公元1125年。 这年天下大旱,全国粮食欠收。我惯常打水之处,再也看不到一滴水,田畈里的黄泥被炙烤得开了裂。知了不耐烦地叫着,池塘里的田鸡也都肚子翻白了,连植物都被晒得奄奄一息。 方丈把全寺僧众聚集在大厅,说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水的问题,你看大厅里臭气冲天,这么热的天,大家都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都发臭了。最要命的是,没有水的话,连饭都做不了,那我们还不得饿死呀。大家都献计献策吧,说说该怎么办?” 本尘道:“师父,这里没水,那我们就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挑吧。” 本无道:“师父你不是常说佛祖会保佑我们的吗,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都会好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普下甘霖了。” 本癫说:“没有水做饭,那我们可以不吃饭,我们可以吃水果、干果。” 方丈道:“本疯,你认为呢?” 我说:“方丈,我以前不是向你提过建议吗,我们可以在寺内挖井,这是造福后代的事。”
第18页 方丈道:“少林寺地势这么高,你认为能挖出水来吗?” 我说:“不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反正我们不能等死。” 方丈道:“那也只能照你说的办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开挖。” 我说:“方丈,不用等到明天,现在就开始吧,时间是不等人的。我看就实行轮流制,一半人去睡觉,一半人去挖井,明天早上换班。寺里这么多人,运气好的话两天就能挖出水来了。” 方丈道:“那就这样吧,你来安排人手。” 说干就干,由学识最渊博的本相大师兄勘察地质,选了几处最有可能挖到水的地方。大家都分头干活,很是卖力。 师父说的没错,团结就是力量,少林寺最值得向外界炫耀的不是经书多,而是人多。 就这样寺内人员轮流挖土,但是挖了八处还是没有挖出一滴水,大家都怨言纷纷,有骂娘的,有骂祖宗十八代的,最多的是骂我的。脾气暴躁的师兄抡起拳头想要和我动手,还好有方丈坐镇,他们才不敢明着向我进行人身攻击。 有几个师兄准备收拾包裹走人,他们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现在整个寺庙的和尚都没水喝,这样下去少林寺面对着关门倒闭的危险。 方丈为了稳定僧心,亲自指挥这场挖井的战斗,他脱下袈裟,拿着铁锹道: “大家接着挖吧,豆奶会有的,馒头会有的,水迟早也会有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相互埋怨,而是坚持。第八处没水,那就挖第九处,佛家讲究的是九九归一。” 大家见方丈都亲自动手了,便也无话可说,抡起铁锹继续干活。 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终于在第九处挖出了水。 那些原本想攻击我的人马上态度转了180度的弯,他们说:本疯师弟真不愧是我们少林寺的军师,脑袋贼好使! ☆、第十章(4) 方丈又把全寺僧众聚集在大厅,说道:“现在水的问题已经解决,接下去我们面对的是粮食的问题,我叫人统计了一下,寺内的粮食只能供我们吃十天了。大家都献计献策吧,说说该怎么办?” 本尘道:“方丈,要不我们向其他寺求救吧。” 方丈道:“现在其他寺也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谁还会有多余的粮食借给我们呢。” 颜静道:“方丈师父,我们可以向朝廷去借粮啊。” 方丈道:“我们跟朝廷向来没有什么瓜葛,他们不可能借粮食给我们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最后方丈说道:“别人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自救了。我看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取消一切活动,文僧不用念经,武僧不用练武,大家就待在卧室内,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卧着就不要坐着,尽量保持体力。大家勒紧裤带,十天的粮食怎么说也能吃上二十天,等十天以后大家再来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十天转眼即过,方丈又召集全寺人员开会,让大伙献计献策,大伙都唉声嘆气,没人应和。 方丈道:“没办法了,大家再勒紧一下裤带,剩下的粮食怎么说也能吃上二十天……” 颜静站出来道:“方丈师父,这样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就派我去向朝廷借粮吧。” 方丈道:“本吃,你一个弱……你真的能借到粮食吗?” “嗯,师父,我保证光荣完成任务,要是我借不到粮,你就赶我出寺吧。” 我说:“方丈,你就让本吃试试吧,在吃的问题上,全寺上下她最在行了。” 方丈道:“那你就去试试吧。” 颜静走后,方丈对我们说:“就让本吃去试试吧,反正我对她也不抱什么希望,她走了也好,可以减少寺内一份口粮。”他又接着说,“饱暖思yin欲,所以有时候保持又饿又冷的状态并不是坏事。” 粮食一天一天减少,大家等得很焦急,有人猜测说本吃一定是趁机跑了。 本痴作画劳累过度,加之营养不良,是全寺第一个倒下的。 本癫说:“本痴一定是需要补钙了。” 本痴躺在床上,一个劲地说胡话,方丈给他把完脉后,说:“本痴不仅需要补钙,还需要补脑。他营养不良,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我们得给他弄点有营养的东西吃。” 本癫道:“可是方丈,我们现在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到哪去弄营养品呢?” 方丈道:“就把寺内的鸽子杀了吧。” 本癫道:“那可是信鸽呀,没有了它,我们怎么跟外界保持联繫呀?” 方丈道:“还联繫个屁,救人要紧,赶紧的,快给本痴去做鸽子汤。” 后来本癫偷偷告诉我,那几只鸽子他之前觊觎了好久,没想到全让本痴给吃了。 ☆、第十一章(1) 第八天晌午,颜静回来了,她不负众望,带人拉来了好几大车粮食。全寺上下无不拍手称好。 最高兴的是方丈,只要有粮食,寺内就不会乱,他这个住持就可以做得稳稳噹噹。他摸着白花花的大米老泪纵横道:“本吃,这次幸亏有你,不然少林就完了。” “应该的,我也是少林的一份子嘛。” “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借到这么多粮食的,够我们全寺上下吃一年的了。” “这不是借的,是给的,以后不用还。” “朝廷会有这么大方吗,他们向你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没有?” “没有,他们就是免费给我们的。” “这不可能,我一向坚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朝廷会平白无故送我们这么多粮食吗,一定有阴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秘密。” “能告诉我吗?” “秘密当然是不能说的了,反正我已经给咱们寺弄到粮食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方丈面露微笑,向大家说:“大家从这件事上得到什么感悟没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有些人你看她平时就只知道吃,大家都以为她没什么本事,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她能为人所不能为,做出非凡的成就来。本吃是全寺年龄最小的,但是她这次做出的贡献却是巨大的。” 单独和颜静在一起时,我一把将她搂住,我问她:“丫头,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粮食的呢?” “不是说了吗,这是秘密。” “对他们是秘密,难道对我也是秘密吗?” “难道你认为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我当然和他们不同了,我是和你一起进寺的,还有,整个少林寺就我一个人知道你是女的。” “方丈也知道我是女的。” “颜静我不听你贫了,如果你不把真相告诉我,我就告诉全寺所有人,你是个女的。”
第19页 “你去告诉好了,我无所谓,倒是方丈他会很没面子,我是他带进寺的,所有人都知道方丈是最在乎面子的。” 旱灾刚过去,听集市上的人说在甘肃兰州一带发生了大地动。不管外界怎么乱,我们仍然在少林寺的高墙内无忧无虑。 我经常和颜静去少林寺后面的小操场上去,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那里很少有人去,我们时不时在那里约会,我喜欢搂着她,但只是搂着而已,绝没有做出不规矩的动作,颜静经常骂我是色和尚。 起先吧我也认为和尚应该都很规矩的,不吃肉,不喝酒,不打架,至于泡妞那更加是令人嗤之以鼻的事情。但是据我所知,其实少林这几年的风气越来越不行,从外面看着还像个样,但核心部分已经被弄得乌烟瘴气了。 ☆、第十一章(2) 随着寺内近几年大力扩招,臭鱼烂鲞混进来不少。除了方字辈那几个和尚是得道高僧外,其余的在身上找不到丝毫佛性,尤其是我们本字辈的,简直是在寺里混日子。 我常撞见师兄们背着方丈在偷偷吃荤,他们叫我过去,分给我一只鸭腿或者一条烤鱼,说:“本疯,来,吃,你年纪轻,正处于发育阶段,得补充营养。” 而我总是接过他们给我的东西,装进兜里,飞快地跑了。我把这些好东西拿给颜静吃,学着师兄们的口吻说:“颜静,来,吃,你年纪轻,正处于发育阶段,得补充营养。” 刚开始时,她推託道:“在寺里吃这些东西不好吧?” 我开导她:“没事,你又不是真和尚,整天吃那些素食没什么营养,得补充一下油水。” 她往往在我眼皮底下啃完那只鸭腿,边啃边引诱我说:“风哥哥,你也咬一口嘛。” 看着她在我面前吃完,我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几回下来,颜静就经常缠着我要鸭腿吃,我捏捏她的鼻子说:“我们少林寺又不是养鸭专业户,哪有这么多鸭腿供你吃啊。” 我偷偷问本无师兄,为啥好久没见你们吃烤鸭了? 他轻轻对我说:“山下的鸭子数量骤减,养主们都不把鸭赶出来放养了,所以你以后都吃不到烤鸭了。” “这么说,你们吃的鸭子都是偷来的呀!” 他捂住我的嘴巴,说,“你说话轻点,我们哪有钱去买呀。” “这要是被方丈知道了可不得了。” “都吃到肚里了,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你总不至于把我们供出来吧,我们平时对你可不薄呀。”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了。” “本疯,你来寺不久,我可是打出生就待在寺里了,听的多,见的也多。吃荤菜,喝老酒,那是小儿科,我告诉你,有几个师兄弟经常聚在一起掷色子,推牌九,你没见过吧?说到赌,那也只是小儿科,还有犯yin戒的呢!” “犯yin戒?” “是啊,我跟你说,你别说出去。有几个人经常下山去,你以为他们真的去宣扬所谓的佛法吗,错了。有一回我就看到一位我们寺里方字辈的师伯,他戴着假发,穿着考究,去了镇上那家群玉院,后来我又碰到过好几回呢!” “群什么院?” “群玉院。” “群玉院是什么地方?” “就是ji院,供男人逍遥的地方,好多人都去那里找乐子。” “你说的是我们少林方字辈的师伯,你不会看错吧?” “一次可能看错,但每次都能看错吗?” “我印象中,方字辈的师伯们作风都很正派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他们背地里在干什么鬼才知道呢。就算咱们寺里最德高望重的高僧们也做过荒唐事,我讲给你听,你要不要听?” “好呀,师兄你快说。” “方丈以前有一个师弟,叫做方圆禅师。这个方圆无论武功还是佛法修为各方面都比方丈要强,上一任住持原本打算让他来接管少林的,但是他做错了一件事。他和山下一个卖菜的女孩产生了感情,他们在后院一个山洞里厮混,后来那个女孩在山洞里生下了一个婴儿。事情败露后,方圆禅师就被赶出了少林寺,不知所踪。” 我心想,又是这个洞,真是害人不浅,难怪方丈对洞如此深恶痛绝。 “那么那个女孩呢?” “那个女孩没脸活在世上了,一头撞死在那个山洞里。” “你咋这么清楚?” “这是方丈告诉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对了,那个婴儿呢?” “那个婴儿由方丈抚养长大,也在寺里出家了,那就是我。我本来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方丈把我取名叫本无。” 方丈真有才,他给徒弟们取的法名,都蕴含了很深的哲理。比如给本无的法名,既暗含了他的来历,又说明“无胜于有”的道理;比如给我取名本疯,他当时一眼就看穿了我性格里疯疯癫癫的成分。当然,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第十一章(3) 金朝在灭辽之后驱兵南下,分两路进攻北宋,进逼都城汴梁。昏庸无能的宋徽宗听到金兵来犯,惊恐万状,传位给太子赵恒,自称太上皇,借“烧香”为名,逃往镇江避祸,宋钦宗即位。 接近年关的时候,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倒在寺门外,看门的小僧不敢轻易作主将他背进寺。方丈得知后命人将他背进寺,正在给他清洗伤口,但见寺外敲门声不断。方丈叫人把他抬进寺内的地窖内,常人都管它叫密室。 看门小僧去开门,迎面进来一帮杀气腾腾的士兵,约摸有十来人,他们直逼大堂而入,带头的是一位脸上长着一颗黑痣的将军。他径直走到方丈跟前道:“方丈,我们得罪了,刚才我们在追一个朝廷钦犯,追着追着突然就不见了。” 方丈道:“你以为是我们把他藏匿起来了吗?” 将军道:“不,方丈,您误会了,我可没这个意思。可能那个钦犯自己跑进了寺,而方丈您又没注意到。他杀了我们知府大人的大公子,我们追了他三天三夜,今天凌晨时分跟他大战了一场,我们死伤了好几个弟兄。” 方丈道:“这位将军,我们真没看见你说的这个人。” 将军指指身后道:“方丈,那地上这滩血迹怎么解释呢?” 方丈正手足无措间,只见本相低垂着手从里间出来,说:“这血是我的。刚才我练武时,剑走偏锋,不小心把自己给刺伤了,你看我这手。” 他将那条血淋淋的手臂展示在众人面前。 将军又道:“方丈,可刚才我手下明明看到那个刺客进了少林寺,你敢不敢让我们搜查一下,以洗脱嫌疑?” 本相道:“少林寺岂允许你们说搜就搜!” 其他几个师兄弟也手拿木棒迎了上来。
第20页 本尘道:“官字两张口,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将军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最好乖乖地把他交出来,要是待会被我们搜出来的话,可有你们好看了。” 方丈摆摆手势道:“全部给我退下。”转而对将军道,“看来今天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老衲只能让你搜上一搜了,还烦请你手下人别碰坏了寺内的物件。” 将军手一挥,手下人四处散开,朝寺院各个方向奔去。约摸一柱香后,众士兵毫无所获。 将军气急败坏地说道:“今天算你们走运,我们走!”带领手下正欲出寺。 “将军!且慢!” 众人听得是本善的声音。 将军带手下众兵折转回来。 “将军,我知道他们把那个刺客藏在什么地方了!”本善说。 将军脸上顿露喜色,问道:“好啊,你快说,如果抓到刺客,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寺的住持!” 本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将军,我不要当什么狗屁住持,我只想在你手下讨碗饭吃。” 将军道:“好啊,投靠朝廷好啊,我让你当我的参随。” 此时,众师兄弟都握紧了拳头,个个都对本善咬牙切齿。 本相喝道:“本善,你干嘛出卖少林寺?” 本善回道:“当和尚有什么好,天天吃素念经,要是投靠了朝廷那该有多好呀,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本善将大堂里的机关打开,将军派两人跟随本善进了密室,将那个刺客带了出来。 将军得意地大笑两声道:“方丈,我知道你们寺里地窖啊密室啊很多,没人配合我们是很难找到的,幸亏这位小师父识时务,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为朝廷立了一大功。怎么样,方丈,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跟我们走一趟?” ☆、第十一章(4) 若方丈被他们抓走一定会以窝藏朝廷钦犯罪而被处死,少林寺群龙无首立马完蛋。 方丈大声对我们说道:“你们不可胡来,我跟他们走!” 本癫道:“师父,我们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你走后谁来领导少林。今日一仗在所难免,我甘愿为少林献身。” 方丈骂道:“献身是可以的,也是伟大的,但献身的前提是身还在,是你自己的。如果肉身的存在都成了一个问题,献身就只是一个空话。” 众师兄弟持棒竭力保护方丈,我站在最前头,朝那将军狠狠地瞪了瞪眼。 将军拔出佩剑道:“你们干什么,一个个的都想造反吗?要不要我把你们全都抓去坐牢啊?”他用剑指着我说,“你,你瞪什么眼,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你们别欺人太甚!” 将军道:“小和尚火气还挺大,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你们住持带走!” 我说:“我们绝不允许你们在此撒野!” 将军道:“你信不信我命人一把火将寺庙给烧了?” 我说:“你有种试试!” 将军道:“好啊,你们真的要造反了,来人哪,给我上!” 一帮人就向我们扑上来。 本无师兄道:“大家一起上,是他们逼我们动手的。” 本尘师兄道:“快把门关上,我们来个关门打狗。” 方丈来不及制止,两帮人已经开战了。 士兵们用的是长枪和刀剑,我们使的是木棒,但我们有少林真功夫傍身,只一会儿功夫就将他们全部制住,打趴在地上。我们全等着方丈处理。 方丈道:“阿弥陀佛,这真让老衲左右为难。” 本尘道:“师父,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本无道:“师父,朝廷要是派千军万马来,少林寺一定会被他们剷平的。” 方丈望望我,我说:“方丈,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是他们逼我们这么干的。” 方丈俯下身对将军道:“这位将军,只要你和你的属下在佛祖面前发下毒誓,永不将此事泄露出去,老衲就放你们走。” 那将军嘿嘿冷笑两声,道:“哈哈,量你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堂堂一个将军,你们敢杀我吗?你们敢跟朝廷作对吗?你个老秃驴,还不快放了我!” 说时迟那时快,方丈刷刷刷在那将军脸上来回掴了好几个巴掌,把那将军吓傻了,我们几个也都惊呆了,方丈怒喝道: “你他妈的,我不想骂人,你非得逼我!我本来想放了你,你他妈的废话太多了!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你他妈的也太不知好歹了!” 大家都道方丈平时待人温和,其时他虽已79岁但脾气还是蛮大的;他站起身仰天长嘆道,“阿弥陀佛,为了少林的安危,老衲只好大开杀戒了,一切报应都由老衲一人承担。” 他手拨佛珠,向我们说:“本疯说得对,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虽然佛祖不许我们杀生,但如果他们不死的话将会有更多人死于非命。” ☆、第十二章(1) 本善两脚战慄不止,噗地跪倒在方丈跟前,大声喊着:“师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方丈说:“我真痛心啊,你竟然出卖我们,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本善匐在地上一个劲地哀求:“师父,饶命啊!师父,饶命啊!” 方丈道:“你平时忠厚敦实,老衲以为你是个善良之人,却想不到看走眼了,你简直是我们少林的一大耻辱。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干嘛把这么好的一个法名赐给了你这个畜牲呢。” 说完,方丈自顾往禅房走。 本相问道:“师父,怎么处置本善?” 方丈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废去武功,关进密室。” 由此可见,全世界的叛徒最终都没啥好下场。 这是我在少林寺期间经历的最刺激的一件事,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方丈其实是很可爱的一个人,他敢在那个将军脸上扇连环巴掌,不仅他扇得痛快,我们看得也痛快。 谁是大宋最可爱的人? 那非方丈莫属嘛!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不太明白,本善师兄平时看上去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叛徒呢,在一个月后和本癫师兄的一次闲聊我找到了答案。 本癫道:“其实我早已看出,本善本非善类。” 我问:“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本癫道:“有一次半夜里我从茅房回来,听到本善在说梦话,我听得很清楚,他说‘脱,脱,转过来,转过来’,他一连好几天都说这样的梦话。那个盛夏,他还经常在做晚课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后来我就威胁他说,本善,你这段日子有点不正常,要是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把你每天晚上跑出去和夜里说yin秽之语这两件事告诉方丈。” 我问:“那他跟你说了没有?” 本癫道:“说了。他说他有一次傍晚无意中看到两个年轻姑娘在一个池塘里洗澡,都是脱光了衣服的,本善就躲在芦苇丛中偷看,看的他眼睛都绿了。夏天天黑的晚,就算黑了吧,也有月光,姑娘们的身子都让他看的一清二楚。那段日子,他每天傍晚都会去池塘边晃荡,据他自己说后来又让他偷看到好几回。也就从那时候起,本善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跟师兄弟们一起玩了,他的心也不在少林寺了。”
第21页 我说:“那你干嘛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方丈呢?” 本癫道:“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方丈的话,那么本善就糗大了;但我现在后悔了,要是我当初把这件事告诉方丈的话,那么本善顶多也只是挨戒律院几十棍子,应该会改过自新的,也不会严重到出卖少林这个地步。所以本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我说:“本癫师兄,这事不能怪你,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记得当时我刚满18岁。 ☆、第十二章(2) 自本善事件后,方丈觉得应该对本门弟子严加管教了,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教育。 方丈和方字辈师伯们关在禅房,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研究出了一套新的《少林寺守则》,要求全寺方字辈以下的僧侣们每天用膳前大声诵读。方丈还准备了另一套方案:大力精简寺内人员。 这个消息一传出,全寺上下人心不稳,但也有几人心中窃喜,他们正想还俗,以干净之身投入这花花世界呢。终于在一次早课后方丈将这个消息公布了: “全寺僧众,少林,是个培养人才的地方,但最近某些人员的素质严重下降,老衲当这个方丈已经30多年了,一向教育本门弟子要严守寺规,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出了本善这样的叛徒,当然,老衲也难辞其咎。 “少林这几年来发展迅速,在追求数量的同时我们忘了追求质量,这是很可悲的。本善的事,为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所以,我们少林最高领导人一致决定,将削减人员。出寺后可以往其他寺去修行,也可以还俗做点小生意,开个镖局什么的,无论怎么说,你们都曾经是少林的人,江湖中人是会给你们面子的。” 大伙泪水涟涟。 方丈接着说:“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现在少林寺也不安全,经常会有士兵来捣乱。你们谁自愿离开的,请出列。” 这样一来,有将近一半的人离寺了。 方丈的预言应验了,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金兵攻克开封,俘虏宋徽宗、宋钦宗,称为靖康之耻。康王赵构仓惶南逃,在河南应天府登基即位,北宋宣告灭亡。 不过另一件事情方丈并没有预料到。 他在练易筋经时,不小心一个踉跄滑到在地,摔断了嵴梁骨。 三天后,他把方字辈的师伯们、本相、本尘、本无、本癫、本痴等叫到床前。他说道:“人老不中用了,摔一跤就摔成这样。逢九便是劫,看来我活不到80岁了。大家别伤心,人生本苦,谁都得走上这条路,只是早点晚点而已。” 本无泪水滂沱,他是方丈一手带大的,与之感情最深。 方丈道:“本无,你别哭,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也……”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要将一些事情交待一下,我死后,该由谁来执掌少林呢?我的诸位师弟们都无心当住持,这我是知道的。在本字辈里,也只有你们几个有这个能力。本痴太痴迷于作画,不适合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团体,就像宋徽宗太痴迷于字画所以把整个国家败坏了;本尘太醉心于武学,也不适合;至于本癫,你太容易冲动,把少林交给你我不放心;本无命中注定不能当住持,这是註定的,以后你们会慢慢明白的。” ☆、第十二章(3)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聚集到我和本相大师兄身上。 大师兄道:“师父,你把住持之位传给本疯吧。” 我赶紧说:“不,大师兄,应该由你当住持。” 大师兄道:“师弟,对方丈之位我毫无兴趣,我最大的兴趣在于佛经。” 他拿起手上的那捲《杂阿含经》道:“只要有佛经可阅,那我就别无所求了。” 方丈道:“论佛性,全寺上下无人能及得上本相。他也是最肯下功夫的,无论什么时候手里总是拿着卷佛经在阅读,只要这样下去,他在佛学上的造诣将会不可估量。正如他所说,他无心掌管少林,我们也不能勉强他,本疯……” “方丈,我不行的。” “你行的。” “方丈,我真的不行。” “你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方丈,我才18岁,怕难当大任。” “年龄不是问题,再说了,你师伯们会辅助你的。” 我摇摇头。 方丈吃力地说道:“我都要……死了,你连我……最后一个遗愿都不能完成吗?我说过,你与我佛……有缘。” 本癫道:“本疯师弟,你就答应师父吧。你看师父快不行了,就让他无牵无挂地走吧。” 我跪下说:“师父,我答应你。” 方丈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把住持之位传给……本疯,大家同意吗?” 大家含泪点头。 方丈昏迷了一会,又醒来了,这会变得红光满面,他问我们: “我的牙齿还在吗?”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暗忖,方丈这是怎么了,他开始说胡话了吗? 方丈重复了一遍:“我的牙齿还在吗?” 本尘说:“师父,您的牙齿不在了。” 方丈又问:“我的舌头还在吗?” 本尘说:“师父,您的舌头还在。” 方丈微笑着说:“牙齿是坚硬之物,但它不在了,舌头是柔软之物,但它还在,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本相说:“师父,这个问题当初老子也向他的徒弟们说起过,说明有时候软的东西生命力比硬的东西更顽强。” 众人若有所悟。 方丈说:“是啊,就是这个道理。我可不是抄袭道家的话,有时候佛和道是相通的……” 方丈开始咳嗽,说话明显不利索了,他支撑着病体,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根筷子,颤巍巍地举着。 大家都心知肚明,方丈是准备给弟子们上最后一课了。 本相一把夺过,“噗”一声,那根筷子就扳成了两段。 方丈随即又取出两根。 本癫上前,从方丈手中夺过,很轻松地就将一双筷子当中折断。 方丈握起剩余的筷子,大概有十来根吧,他想说点什么,许是喉咙里被痰卡住了吧,没出声。 本尘一个箭步,稍一用力,整捆筷子俱断。 本相说:“师父,您是想教育我们,团结力量大,是么?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团结一致的。” 方丈吐出喉咙里那口卡了很久的痰,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绝望地说道: “这筷子是……是……唐太宗……用过……的……” 话音一落,方丈就圆寂了。 全寺上下哭成一片。 我搞不懂,出家人不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么,怎么还这般看不开?
第22页 后来我才悟到一点,有些师兄弟们的哭,不是为死去的方丈,而是为死去的筷子们。 方丈一生清苦,谁料到他居然收藏了一把唐太宗用过的筷子,那可是价值连成的文物。 他太低调了,可有时候低调过头未必是好事。 ☆、第十二章(4) 方丈一心想把我培养成他的继承人,有心把住持之位传给我。 我当时混进少林寺是逼于无奈,是为了学得一技之长。现在既然学到了本领,再说方丈都死了,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自然不能在寺里久待下去。 等方丈的遗体火化后,我就带着颜静偷偷离开了少林寺,走出寺门的那一刻,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 “走,颜静,咱们闯荡江湖去!” “少林寺多强大呀,让你当住持是你的福气,你干嘛不干呢?” “当和尚那多没劲啊,吃斋念佛,闷都闷死了。” “少林寺好不容易把你抚养长大,你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是不是忘恩负义呀,你缺德不缺德呀。” “我给他们扫了这么久的地,挑了这么多的水,噼了这么多的柴,我也有过付出呀。再说了,你以为和尚一定是六根清净的完人吗,少林寺方圆禅师年轻时还做过荒唐事呢,他修为这么高,还不照样难过美人关吗?由此可见,和尚们也都不是吃素的。” “就知道你这人花花肠子多,我纳闷当初方丈是不是瞎了眼了,还说什么你跟佛祖有缘。你既然不想当住持,那为什么答应方丈呢?” “我答应当住持只是为了让方丈能走得开心点,方丈是个好人。他这么极力提携我,一定会有很多人反对的,你见过20岁不到就当住持的吗,那是前所未有的,让一大帮老和尚来扶持我,那我不就成了傀儡住持了吗?他们还会因此怀疑我和方丈的关系非同一般,譬如说我是他的私生子啥的。寺里那些鬍子眉毛都花白的老和尚们等了一辈子不就是想当个住持玩玩吗,让他们去当好了。” “你在瞎扯啥呢?” “颜静,我只希望能跟你在一起,才不稀罕一个区区少林寺住持,就算皇帝我都不当。” “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真的有这么重吗?” “那不是废话嘛,你看你,这个月又长胖了,该减肥了,阿弥陀佛!” 颜静一拳往我身上打过来,说:“叫你贫嘴,打死你这个臭和尚。” 我边跑边喊:“饶命呀!饶命呀!” 我们找了家饭馆,颜静拿来菜单,只拣荤菜点,芙蓉鸡片,五香凤爪,冬菜扣鸭,蒜香牛蛙等等。我说:“颜静,点碗青菜汤。” “我的风哥哥,在寺中的三年多,你还没吃够青菜呀。我可是好久没开荤了哟,馋死我了。现在好了,出了寺是我们的天下了,终于不用遵守那些清规戒律了。” “你至少吃过好几只鸭腿呢,我可真的是三年不知肉味了。” 颜静脱下和尚服,换上裙子,我觉得这丫头蛮漂亮的,光彩夺目。她在铜镜面前照了又照,这是她这三年多里第一次穿女人装。 三年前,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而现在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我的师兄们真是白痴,竟然没发现颜静是女儿身。 ☆、第十三章(1) 八月中秋,圆月当空。 镇上热闹非凡,虽然天下不太平,但老百姓该怎样过日子就怎样过日子。亲友间以月饼相赠,取团圆之意,人们在舞糙龙、砌宝塔。 我和颜静坐在石板桥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颜静,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我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在月亮底下发呆。那时候我们家里很穷,晚上老鼠和蚊子泛滥,我压根无法入睡,所以只能坐起来看着满天的星辰发呆。” “又想你家人了吗?” “有一次,我们到山上去採茶,突然间下起雨来,可是我们只带了一件蓑衣。妈妈将蓑衣给了我,我给了玲子。玲子问道,为什么妈妈给了哥哥,哥哥又给了我呢?妈妈回答道,因为妈妈比哥哥强大,哥哥又比你强大呀。我们都会保护比较弱小的人。玲子左右看了看,跑过去将蓑衣撑开来挡在了一朵风雨中飘摇的娇弱小花上面。你说,玲子是多么善良天真的一个孩子呀。” “嗯,命运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咱不说这个了,咱说点开心的事情,不如说说你的家庭吧。” “我的家庭?我的家庭有什么好说的?”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段故事,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很简单,没什么可讲的,我就是一个孤儿,没人要的孩子。” “你以前对我说,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你现在怎么说是孤儿呢?” “是么,我说过吗?我没说过吧。”她轻轻掩饰过去了。 “我觉得好多事情你都在对我隐瞒。” “不说总有不说的理由,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我的一切告诉你的。”她拉起我说,“在少林寺的这三年多里,是我最幸福的,因为佛祖让我遇到了你这个好朋友。” “你干嘛学轻功呢?” “女孩子嘛,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了轻功以后坏人就追不上我了啊。” “那你干嘛学点穴呢?” “这个嘛,是好玩,学了这个就可以去欺负别人了,我现在就想欺负……”话没说完,她就在我胸前点了点,我顿时动弹不得。 “你别玩了,给我解开。” “你说解开就给你解开,你是我什么人呀?” “我是你师兄。” “我才不要做你的师弟呢!”这时候我被她制住,她往往喜欢在我身上乱挠一通,而我是最怕痒的。 “老婆,你别玩了!” “谁是你老婆了?” “你不喜欢做我师弟,那只能做我老婆了。” “你太油腔滑调了。”说完就伸出食指和中指,点在我喉咙上,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 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嘴里说着:“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这时候,我只能任她摆布,有苦说不出。 我真后悔当初不该求方丈教颜静这两门功夫。而我学的少林金刚腿只能用来制敌,在颜静身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总不能在她身上一阵乱踢吧。 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呢! ☆、第十三章(2) 我找到镇上当初我卖给他们马的那户人家。 他领我和颜静到他的马厩。我一眼就认出了我的小白,只是它现在变得很矫健,也长高了很多。 “老闆,三年前我卖给你的时候,我说有朝一日我会将它赎回去的,现在我就要将它赎回去了。” “这畜牲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呢,我们家少不了它。”
第23页 “它不是畜牲,它是一匹好马。” “对,对,它是一匹好马。” “老闆,价格方面你给个数,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就是再多的钱我都不能卖呀。” “老闆,你就卖给我吧,我对它有感情。” “不行!它在我们家住了三年多,难道我对它没有感情吗?” 颜静用脚踢了下地上的一块小石子,那小石子以抛物线的形式在空中飞扬,正好打在院子里的一只老母鸡身上,那母鸡顿时全身僵硬,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这着实令那人大吃一惊。 颜静对他说:“你想不想试试我的葵花点穴手?”那人还愣在那里。 颜静补充说:“如果你信不过我的点穴功夫,那他有少林金刚腿,要不要给你演示一下?” 那人吓得全身哆嗦,忙说:“我卖,我卖,我这就给你们把它牵出来。” 我以当初卖给他的五倍价钱将小白买了回来。小白见到我很开心,不停地扭动着屁股,好像是在跳秧歌。想当初,小白是那么小,现在它长大了,我和颜静也都长大了。 还和三年前一样,我和颜静坐在小白身上,不同的是,以前我坐前面,颜静坐后面,现在颜静坐前面,我坐后面。我用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颜静说:“自觉点。” 她用手肘抵了下我的腰。 我说:“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别扭扭捏捏的。从此我们就这样骑着小白去浪迹天涯,你说多好呀。” 她说:“你这马也长大了,不能再叫小白了。” “那就叫大白吧!” “不是小白,就是大白,你怎么这么白啊。” “你才白呢!你刚才那招什么名堂,葵花点穴手?要是被方丈知道那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你竟然用他的功夫在母鸡身上做实验。” “你那腿叫做少林金刚腿,凭什么我这点穴大法没名字,我称它为葵花点穴手难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可以可以。” “你刚才为啥给那个人这么多银子,以后我们花什么去?他见识过我的本事后,就算不给他银子,他也得乖乖把大白还给我们。” “那不是明抢吗,我可不干。” “秦风,我们上哪去?” “走到哪就算哪,心安处即是身安处。” 我攥紧缰绳,喊一声“驾”,大白向前飞奔而去。 ☆、第十三章(3) 直到一条蛇的出现使我和颜静的感情更加深了一步。 那天,我和颜静在河边洗脸,这丫头将水往我身上泼,我哪里肯饶,便和她打起水仗来。她甩着头,躲避着我的攻击。她长发飘飘的样子真的很美,跟出水芙蓉似的。突然从糙丛中游出来一条蛇。 “颜静,别动!” 她嘻嘻哈哈地说:“干嘛?” “你身旁有条蛇。” “你又骗我?” 我郑重其事地说:“我没骗你,你身后真的有条蛇。” 她慢慢回转身去,那条蛇正翘起高高的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颜静喊了声我的妈呀就向我跑来,我说你别乱动。 蛇紧追其后,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颜静跌倒在地,眼见那蛇要咬到她了,我快速上前伸手就去抓那蛇。它身上光熘熘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臂上犹如被蜜蜂蜇了一口,凉丝丝的。蛇回转头游走了。 “秦风,你怎么了?” “我头晕。” 她急了,直说:“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颜静,我不行了。我学过医,知道那条蛇有剧毒,被它咬过一口马上就没命了。” 她焦急地说:“这附近肯定有糙药,我去采,我去采,你跟我说那糙药是什么样子的?” “没用了,来不及了。我好冷啊,我好冷啊。”便把头倚靠在她肩上,她顺势将我拥住。 “抱紧我,我好冷。”她将我紧紧抱住。 我吃力地说道:“颜静,我快不行了,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 “秦风,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我临死前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我希望你能吻我一下。哎呀,我好疼啊。” 她犹豫了一下,羞涩地俯下头来吻我,当时我和她的距离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我“哈哈”大笑起来,“傻瓜,那条蛇根本没毒,只是一条普通的水蛇而已。” 见被我耍了,她一气之下就将我推倒在地,双手置于腰间,“好啊,你竟敢来戏弄我!本姑娘的初吻差点要被你骗了!” “你不是还没献上你的初吻嘛!要是我刚才不笑出来,我现在已经得逞了呵!” “秦风,你太坏了!” “你刚才吻我的姿势不对……” “你还说,羞不羞啊!”她又要使出她的葵花点穴手了。 “大小姐,我不说了,哈哈,笑死我了。你不是会葵花点穴手吗,刚才就往蛇身上点啊。” “它身上光滑滑的,怎么点啊?” “你不是会轻功水上飘吗,你飞起来它就追不上你了。” “我当时都吓坏了,全身都软了,哪有力气飞呀?” 风吹拂着她的秀发。 “秦风,刚才你想都没想伸手就去抓那条蛇,吓死我了,难道你不怕吗?” “当然怕了。” “那你刚才还去抓它,不要命了吗?” “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要是你有个什么好歹,那我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你这么色迷迷地看着我干嘛?” “我想沦陷在你的眼眸里。” “你怎么这么肉麻?” “只对你一个人肉麻,那就不叫作肉麻。” “你受了三年佛祖的薰陶,为什么还这么色呢?”说完她又用水来泼我。 “你小心点,待会又出来条大毒蛇!” ☆、第十三章(4) 我们离开少林半年多了,颜静是个极其喜欢热闹的人,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我原先很内向,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后,用颜静的话说,我变得像老油条了。 我们偶尔做一些所谓的行侠仗义的事情,比如说遇到有流氓欺负人,我总是会痛扁流氓一顿,而颜静总是站在一边看热闹。 真巧,我们第三次遇见了黑白双熊。当时他俩正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我和颜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黑熊沖我喊:“你给我让开,别打扰我们哥俩泡妞。” 我说:“我偏不让。”
第24页 黑熊说:“嘿嘿,竟然有人来挡我们黑白双雄的路,真是奇了怪了。” 白熊上来说道:“你小子放走了我们的妞,我们只好抓你的妞回去了。”说完伸手就往颜静脸上摸去。 我一把抓住白熊的手臂,说道:“你茅厕里点灯呢!” 白熊道:“嘿嘿,好傢伙,竟然学会我说话了,我们以前打过交道吗?” 我说:“我们何止打过交道,几年前我还差点死在仁兄你的大刀下呢!前两年丐帮攻打少林,你们哥俩是不是也去了少室山。” 白熊道:“你怎么这么清楚我们的事,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还知道四五年前你这位黑兄弟的手让我本尘师兄打断过。” 黑熊道:“原来你是少林寺的人!” 我说:“对,我就是少林寺的人,你认为我们少林的功夫不如你们华山派吗?” 白熊道:“我们哥俩的挤奶龙爪手……虽然比不上少林高僧的擒拿龙爪手,但是对付你们两个小辈可是绰绰有余的了。” 白熊道:“你们两个无名小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我说:“你们两个江湖败类,留着你们也是祸害,我今天非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他们俩做起了打架的架势。 我说:“甭热身了,开始吧。” 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他们俩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趴在地上。 颜静扯住白熊的耳朵,道:“你们两只狗熊,浪得虚名之徒,还自称黑白双雄,就只知道欺负良家妇女,今天落在姑奶奶手上,你说该怎么处置你们呢?” 白熊道:“请女侠饶命啊。” 颜静说:“要饶命那可没这么容易,风哥哥,噢。” 黑熊说:“女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知道原来你们得到了少林方丈的真传。” 颜静说:“风哥哥,你说怎么处置他们呢?” 我说:“颜静你做主吧,我只负责打架,善后工作你来做。” 颜静说:“你们两个丑八怪,听好了,今天我给你们三条路选。” ☆、第十四章(1) 黑白双熊齐声道:“什么?” 颜静说:“第一条路嘛,你们两人作恶太多,从今以后只能做太监了。” 黑白双熊相互望望,问道:“那第二条呢?” 颜静说:“第二条路嘛,就是你们两个打一架,谁打输了谁就得死,你们两人只能有一人活下来。” 黑白双熊道:“那第三条呢?” 颜静说:“死路,两个都得死。” 黑白双熊跪在地上,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我对他们说:“你们快做决定吧,我们两夫妻等的有点不耐烦了。”颜静用脚踢了踢我。 白熊说道:“我们选第三条路。” 这个选择大出我和颜静的意料之外。 我说:“选第一条路的话,虽然以后你们身体不是那么齐全了吧,但至少能保证你们两个人都活着。再不济的话选第二条,至少能有一个活在这世上,你们干嘛选择两个都死呢?” 白熊道:“我们哥俩自打出娘胎后就在一起了,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起玩耍,一起到华山学艺,一起闯荡江湖。我们兄弟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我说道:“呸!你们那也叫闯荡江湖?分明是祸害江湖,江湖中人没有不痛恨你们的。” 黑熊道:“我们这几年干尽了坏事,大侠你动手吧!” 我说:“你们这样做是在为你们爹娘抹黑,知道吗?你知道江湖中人怎么说你们的吗?他们说黑白双熊有娘生没娘养,是江湖中的败类。” 白熊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这又大出我和颜静的意料之外。 颜静说:“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在大街上哭,羞不羞啊,哼!” 白熊说:“这位大侠刚才说起‘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我一想起我们的娘,就情不自禁地哭出来了。” 颜静说:“今天真是奇怪了,有採花大盗之称的黑白双熊竟然也会动情,也会哭鼻子,这真是江湖中一大传闻啊,估计明天这条消息就要遍布大街小巷了。” 我说:“你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还有原因了不成?”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领悟方丈经常说的那句话:凡事都是有原因的。 黑白双熊的作恶多端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第十四章(2) 【白熊的讲述】 我们老家在东北一带一个靠海的小乡村,我们的爹爹是一个本分的乡下人,靠打渔为生,娘亲就在家织点布去集市卖。我们两兄弟经常在沙滩上玩耍,拾贝壳,抓鱼,游泳,那段日子是我们这辈子最开心的。 我们是双胞胎,村里人看到我们经常问,你们谁是印小龙,谁是印小虎。爹娘在我们刚出生时把我们弄混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我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他说他是黑老大,我说我是白老大,我们到现在都没整明白。 我们一家四口在海边幸福地生活着,直到我们13岁那一天。 记得那天我们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陀螺,娘亲在堂屋里织布,突然进来一个穿着官服模样的人,后面跟着七八个士兵。 那个官员好像是来收税的,他一进门就喊着:“印得贵在家吗?” 印得贵是我们爹爹。 我娘亲听到声音后就迎了出来,她说:“这位官爷,我夫君去海里打渔了,还没回来。” 官员看到我们娘亲,眼睛灰熘熘地盯着她看。他说:“今天我大哥病了,我来替他收税的,怎么样,这一年的税你们该交了吧,我听我大哥说你们好像已经拖欠很久了。” 娘亲说:“实在对不起,我们家现在没钱,等我这些布卖出去就有钱了,你行行好,过些日子我们一定给你们亲自送去。” 官员说:“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税收上去。” 娘亲说:“求你们行行好,我们家现在真的没钱,这不前阵子颳了阵大颱风,把我们家都吹倒了。” 官员眼珠子都突出来了,嘴里说:“要是小娘子跟我……那么今年的税全免了。”他用手去摸我们娘亲的脸,娘亲躲开了。 娘亲说:“不要脸!” 官员一把抱住我们娘亲,被我娘亲打了一个耳刮子。他摸摸被打的那边脸说道:“好呀,我就喜欢性子烈的,哈哈,我喜欢。” 向左右使了使眼神,有三个士兵上前来,拽住娘亲就往屋里推。我和小虎冲上去,使劲地往那官员身上敲打。 又过来两个士兵,把我们哥俩拎了起来,往外一甩,我们就被打趴在地上了。 娘亲被他们推到了屋中,那个官员整整被我们弄乱的衣服进去了,那三个士兵出来后,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第25页 屋里传出娘亲的喊叫声和那个官员的嬉笑声,我们听到好像有东西被打破了。 过了好久,那个官员出来了,他的领子还往上翘着呢。他打了个响指,说:“轮到你们了。” 那七八个士兵像猛兽一样沖了进去,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二少爷。 屋里又传出了娘亲的喊叫声和士兵们的嬉笑声。过了好久那几个士兵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官员带着士兵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屋内传出了娘亲的哭泣声。 这帮狗日的,把我们娘亲糟蹋了。 我和小虎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往屋里进去,娘亲嗖的冲出了房门,边跑边哭。我和小虎紧紧地追了出去。娘亲跑到了海边,往海里沖了进去,我们一个劲地喊:妈!妈!但她好像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娘亲就不见了,她被大海沖走了。 那时候我们才13岁。 傍晚的时候,爹爹打渔回来了,见我们两兄弟在院子门口哭,他说,你们两个在哭啥,你们娘亲呢? 我们把事情的经过向爹爹说了,爹爹像只疯了的野兽那样跑了出去。后来,爹爹去告状,他们说没有证据算是诬告,诬告朝廷命官是要挨板子的。爹爹挨了一百棍,那板子都被他们打折了,爹爹活活被他们打死了。 我们兄弟俩带着满身的仇恨离开了老家,在华山待了七年,学了点本事。 后来回到老家,我们找到了那个官员,一连杀了他们一家二十多口人。当时我们都杀红了眼,但那样我们还不能解恨。娘亲被他们欺负的那一幕时时闪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哥俩天天晚上做噩梦。 我们就抓了那个官员的正房,还有两个姨太太,狠狠地发泄了一番。我们哥俩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我们心中的仇恨实在太深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从那时开始我们在江湖中的名声就臭了,后来,我们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第十四章(3) 我和颜静听完了黑白双熊的故事。 他们两兄弟此时脸上泪水涟涟,真难以想像,他们竟然有这么悽惨的经历。 我推推颜静,发现这个平时被我称作铁石心肠的女孩脸上竟然也有点滴泪痕。 我说,颜静,你咋了? 她醒过神来,说,没什么。 想不到江湖中人人痛恨的黑白双熊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和我一样,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 黑白双熊从小活在仇恨里,是仇恨让他们变成今天的模样。 我小时候也有过对这个世界的仇恨,但是母亲总是教育我要远离仇恨,要用爱去融化它。 我很庆幸,正因为有母亲的谆谆教诲,我才不至于走上弯路。 颜静用眼示意我,我点点头。 颜静说:“你们到底选哪条路呢?” 黑熊说:“你杀了我们吧,我们兄弟绝不会为了偷生而相互打架的。” 颜静说:“我现在给你们第四条路走,你们走吧。” 白熊道:“你放我们走?” 颜静道:“嗯。” 黑白双熊站起来,相互搀扶着走了。 颜静说:“且慢。” 他们停了下来,慢慢回过头。 颜静说:“别人欺负你们的娘亲,你们心痛了,但你们去欺负良家妇女,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人难道不会心痛吗?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出你们的本性并不坏,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行吗?那样才对得起你们黑白双雄的称号。” 黑白双熊齐声说:“知道啦。” 颜静说:“快走吧,快走吧,你俩丑死啦!” 白熊说:“这位女侠,我建议你对我俩的长相,理解为主,欣赏为辅。” 据说,后来黑白双熊真的改过自新了,他们剃掉鬍子,一起加入了岳家军,为大宋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一个故事就是一段传奇,这些故事构成了一个人生。 我们往往只看到别人的表面,而忽略他们背后的故事。正如大家只看到黑白双熊残酷的一面,但却忽视了他们的脆弱。 我对颜静说:“我把自己的故事全盘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向我讲讲你的故事呢?” “现在还没到时间,我说过,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们在一起已经四年多了,这一千多个日子我们是一起走过来的,这期间有过开心,也有过不开心。颜静,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当时我还是个乞丐,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我指的是在洛阳见到你的那一次,那时候你穿着裙子,衣袂飘飘,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你骑着马在大糙原上驰骋。” ☆、第十四章(4) “秦风,我想离开你一段日子。” “你要上哪去?” “我想回一次家,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我爹爹一定很记挂我,我也很记挂我爹爹。”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得了。” “不行,我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再说我没经过爹爹同意就把你带回家,他会不高兴的。这次我去跟我爹爹说,下回我带你去见他,爹爹最疼我了,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啊?” “你就装吧。你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娶我吗?我总不能擅作主张把自己嫁给你,这总得经过我爹爹同意吧。” “颜静,你太好了。来,亲一口!” 杨柳树下。 “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颜静,我捨不得你走,我一分钟都不愿离开你。”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四年多里,我天天见到的人就是颜静,已经把她当成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就像我小时候依恋母亲一样,现在深深依恋着颜静。 她在我怀里偎依了好久,轻轻挣脱了,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说:“秦风,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同时转身,一直往前走,不许回过头偷看唷。” 我说:“好的。” 她喊道:“一,二,三。” 我没有转身。 她怒嗔道:“你怎么没有转身?” “那你为什么没有转身?” “我……” 我一把将她抱起…… ☆、第十五章(1) 颜静还是走了。 虽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感到寂寞。因为我能体会到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正想着我,我也时时刻刻想着她。无论相隔多远,我们的心都在一起,我相信爱的力量。 颜静说,她处理完家里的事就会来见我,把我介绍给她父亲。 我相信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从没有半分怀疑。因为我认为她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真实的好女孩。
第26页 她会向我隐瞒一些事,但是她绝不会欺骗我。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说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去相信,一个是母亲,一个是颜静。她们把我看得比她们的生命还重,即使她们骗我,那也是善意的谎言。正如母亲当初骗我说我的父亲是一位大侠,她这么做的目的是培养起我对大侠的嚮往,以及忘却对父亲的怨恨。 每天傍晚我看着夕阳西下,都会在门背后刻一笔。日子依旧,唯一多出来的一门课程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总会思念颜静,想起和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分分秒秒。 每天晚上我都是枕着颜静的名字入睡的,在梦里也总能遇到她。那时候,我逐渐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行走江湖没有功夫是不行的,没有爱情也是不行的。 颜静是上天赐给我的独一无二的礼物,但我万万没料到,上天又让我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 如果没有刀光剑影的话,那么江湖就不再成为江湖了。 我在饭馆吃饭,看到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十多个人在欺负一对母子,那少妇大概30多岁,她儿子约摸7、8岁。那个为首的管家说:“你儿子偷了我们卜大官人家的一只鸡,你说该怎么办?”那少妇跪在地上道:“我家宝儿是不会偷东西的,他还这么小,怎么会偷东西呢。” “你儿子不会偷东西,那一定是你指使他偷的了,要么就是你偷的。” “我们真的没有偷你们的鸡,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母子俩吧。” “放过你们也可以。”说完他伸出手来。 “你干什么?” “赔钱啊,只要你们赔了银子我们就放你们走,十两银子,怎么样?” 少妇跪在地上痛哭道:“乡亲们哪,我们真的没有偷他们的鸡呀,真的没有啊!” “不赔银子的话那我们就只好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了,来人哪!”左右随从欲上前。 “且慢!”我喊道。 管家走到我面前道:“吼吼,今天是什么日子,又碰到一个爱管闲事的。” 我说:“不是我爱管闲事,而是你们打扰我喝酒了,要打人嘛,到外边去。” 管家道:“你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们卜大官人的地盘,方圆百里有谁不怕他的。” “哪个卜大官人?” “就是两江总督大人的公子,卜士仁。” “你们家官人叫‘不是人’?哈哈!”来饭馆里吃饭的顾客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哪,给我打死这臭小子。” ☆、第十五章(2) 那几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刀,紧紧将我围住。吃饭的顾客们见势都往外跑了出去。 饭馆里太小,我的功夫不太施展得开,但我还是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好几个人打倒在地。 我欲去擒那管家。岂料他一把抓起小孩,将刀横在他脖子前。那管家道:“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宰了他。” 我说:“你别乱来!” 管家道:“你给我退后。” 我说:“你认为你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管家道:“老子死也要拉这个小杂种垫背,你放我们走,我就放了他。” 那几个被我打到的人都从地上爬起来,哎哟哎哟喊个不停,他们紧挨着管家。那管家道:“你给我让开!”少妇在一旁哭着喊着说:“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向门后退了退,管家抱着那个孩子走出门外,我紧跟了出去。他跃上马,将那孩子丢了下来,我一把接住,未醒过神,他一把大刀已砍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少妇箭一般的挡在我们面前,大刀垂直砍在了她身上,顿时鲜血直流。那管家欲骑马逃走,我将地上的一把剑重重地踢过去,他当场毙命。 孩子哇哇大哭,直喊着妈妈,妈妈。少妇身子一软,匍倒在地上。 “这位大侠,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她说着说着口里吐出鲜血。 “大嫂,我带你去医馆。” “没用了。这位大侠,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死后,麻烦你把我儿子送……送到我家一亲戚那里。” “让我送到哪里?” 她紧紧握住那孩子的小手,颤抖地对我说:“她在离这二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叫做蝴蝶谷。”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安全送到。” “谢谢,谢谢。”她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深情地望着孩子,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着“宝……儿。”孩子喊着妈妈,泣不成声。 我把那少妇葬在郊外一棵大杨树下,我牵着那孩子的手,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迪。” “小迪,我带你去蝴蝶谷,好不好?” “好的。” “那咱们上马,走。” 在马上,我问他:“小迪,那个蝴蝶谷里住的是你家什么亲戚啊。” “是我芩姐姐。” ☆、第十五章(3)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蝴蝶谷。 晚霞照到林中,夹杂着一股雾气,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先是一大片竹子,越到里面风景越幽静。时下已是初夏,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在这深山里竟然还能见到桃花,它们有的开得很鲜艷,有的正含苞待放。 我说:“小迪,你姐姐可真懂得享受啊,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居住。” 前面有一间住屋,屋子里有灯光,我说:“小迪,那是不是就是你姐姐家啊?” 他说:“是啊。”挣脱开了我的手,向前小跑去。我说:“小迪,你慢着点走,小心摔着。” 四周都是竹子,屋子周围种满了各式茶树,院子里摆着几个木架子,有一条小溪从门前穿过,溪上铺着一座小木桥。 小迪从木桥上蹬蹬蹬跑过去,敲了敲门。 “谁呀?” 从屋内传出一个很清脆的声音。 小迪说:“芩姐姐,我是小迪。” 门开了,出来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她说:“小迪,是你呀,可想死姐姐了。”说着把他抱了起来,问道:“咦,小迪,你妈妈呢?” 小迪说:“芩姐姐,我妈妈死了。” 那女子道:“小迪,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 这时大白突然叫了一声,那女子朝我喊道:“你是谁?” 我很有礼貌地回道:“是我带小迪来的,他妈妈临死前托我一定要把小迪带到蝴蝶谷来。” 她说:“既然这样,那请进来吧。” 屋里很干净,简简单单几件木制家具。 她招呼我坐下,给我倒了杯茶,说:“实在抱歉,我这里太简陋了,也没什么好招待你。”
第27页 我端起杯子,芳香扑鼻,问:“姑娘,这茶好香啊,不知叫什么名堂。” 她轻声道:“这茶是我自制的,初春时茶树刚刚发芽,这个时候去采来最合适了。泡茶的水是我早上到荷花池里搜集来的露珠,晶莹剔透,有消暑的功效。” 小迪过来说:“芩姐姐,今天上午就是这位大哥哥救了我,但是我妈妈被他们杀死了。” 她对我说:“谢谢你了。” 我说:“没事,只是举手之劳。要是我不多管闲事,小迪他妈妈可能也不会死。” 小迪对我说:“大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妈妈报仇。” 我说:“小迪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教训那帮坏蛋的。” 小迪说:“芩姐姐,我困了,我要睡觉觉。” 那女子抱起小迪说:“喔,姐姐带你去睡觉噢。”她很有礼貌的对我说:“你先坐会。” 我扫视了一下,只见一间屋子里摆满了书,一间屋子里全是糙药,还有几只小铁笼,里面养着小动物,正堂摆着一张琴。 她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你先坐会噢,马上就好。” 我说:“好的。” 没多久,四菜一汤就摆在了竹桌上。吃完饭后,她过来收拾碗筷。 我说:“我来。” 她说:“我来,你坐着吧。” 我们同时去拿一只碗,不料她手中的一根筷子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去捡,她也正弯下腰来,不小心与她撞了下头,她喊了声“哎呀”,我忙说对不起,不知所措,两手不知该置于何地。 她说:“你坐着吧,粗手粗脚的,还是我来吧。” ☆、第十五章(4) 我这个被方丈称为很能说的人,在这位女孩面前竟然变得羞涩起来,可能是与她初次见面的缘故吧。我和她坐着,都保持着沉默。为了打破这个僵局,我只能没话找话。 “我见你家里有一屋子的医书,还摆了一屋子的糙药,你是医师吗?” “是啊,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捣鼓这些糙药。” “你还喜欢养小动物啊。” “我不喜欢养小动物,我不希望它们被囚禁在小小的铁笼里,他们需要有一个更广阔的家,那就是大自然。这些兔子受伤了,我在给它们医治,等伤好了我就放它们回归大自然。” “你真有爱心。” “这些小动物很可爱,也很通人性。” “你还会弹琴啊?” “嗯,没事的时候弹弹,反正没人会听到,弹得难听也不打紧。” “你能弹给我听听吗?” “好啊,只怕你的耳朵要遭罪了。” 她走过去,坐在琴前,抚起了一首《满江红》,我听得入了神。 她把我引进一间房,轻声说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实在是怠慢了。” “有劳了。” “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她走了出去,步履轻轻。 月亮照进窗户来,能听到外面潺潺的水流声。我躺倒床上,闻到被子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身上有一股梅花般的气质,既高傲,又很亲切。她的一举一动也无不显示出她的高雅与淡定,尤其是穿着的那套白色裙子,与她的身材简直是绝配。 但她为什么戴着面纱呢? 我心里在琢磨,她可能长得很丑,可能她的脸小时候被烫伤了,或者被火烧伤的,也有可能脸上长满麻子或者粉刺。反正面纱里面这张脸肯定不好看,不然她躲在深山老林里干什么?嗯,她一定是自卑,所以不敢出去见人。也难怪,女人这张脸是最重要的。 但是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呢,她没有家人吗?难道她也和我一样是孤儿吗? 她这人有蛮多优点的,菜烧得不错,琴也弹得不错,还懂医术,喜欢照顾小动物。 我尽胡思乱想了,突然想起今天竟然忘记想颜静了,这真是一大罪过啊。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回到家了吧? ☆、第十六章(1) 次日起床后,我看到她在院子里舞剑,身形优雅,从天空中不断地飘下竹叶。我直鼓掌称好。 她收起剑,笑道:“让你见笑了。” “没有,你舞得挺好的。” 她用衣袖揩揩额头上的汗。 “你为什么整天戴着面纱?” “我不希望陌生人看到我的模样。” “你长得很美吗?” “我要是长得很美的话,那么就不用戴面纱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你时而热情时而冷漠,难道当医师的人都这么面无表情吗?” “我从小就这样,跟我是不是医师没关系。” “你的朋友多吗?” “我没有朋友。我的朋友是这些医书,还有那些糙药。” “那你就不会感到寂寞吗?” “我寂寞的时候会抚抚琴,练练剑,有时候坐在门口,仰天望云。” “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呢,多没趣啊?” “我觉得这里蛮好呀,远离尘世。山下的村民们都很纯朴,我为他们治病,他们经常给我送点蔬菜什么的。这里没有仇杀,没有血腥,没有江湖上的那些恩恩怨怨。” “你这么一个柔弱女子,为什么要学医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杀人的人太多了,你们杀人,我救人,这个社会才能保持和谐。” “那你为什么练剑呢?” “我这是为了自保。有时候你不去欺侮别人,别人却要来欺侮你。” “为什么……” “你已经问了我好多个问题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说。” “你叫什么芳名?” “王芷芩。” 王芷芩,好美的名字。 我说:“小迪,哥哥要走了。” 他说:“大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留下来陪我和芩姐姐好不好?” 芷芩拉着他说:“小迪,大哥哥有事要去做,不能留下来陪你了。” 我说:“小迪,哥哥会经常来看你的,你要乖乖听芩姐姐的话呀。”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他拉住我不肯放手。芷芩说:“小迪,乖。” 小迪说:“大哥哥,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喧嚣。其中一个声音说道:“卜大官人,小人昨天晚上跟踪到这里,看到那个杀周管家的凶手进了这间竹屋。”另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你确定就是这里吗?来人哪,将这里团团围住。”
第28页 ☆、第十六章(2) 我从门fèng里看出去,见到上百个穿着士兵模样的人手里拿着弓箭,气势汹汹。 我说:“王姑娘,我们被包围了,待会你带小迪走,我断后。” 外边有人道:“里面的人快出来,不然我们要往里she箭了。” 我说:“王姑娘,待会你紧紧跟在我身上,一有机会就逃走。” 芷芩抱着小迪,跟在我身后,我和她手中各拿着一柄剑,慢慢走了出去。 为首的那男人道:“听我手下人说你昨天杀了我们周管家,还想逍遥法外吗?以后传出去我们卜家还怎么在这一带立足。” 我说:“我只当杀了一条狗。” 那人嘿嘿一笑,八字鬍须微微翘起,道:“我听手下人说起你功夫很厉害,所以我找了一百个精勇的士兵来对付你,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弓箭,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万箭齐发。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向我父亲借了两个贴身保镖,那可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你们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让我们动手?” 他轻轻拍了下手,从他身后出来两个老者,虽显得老态龙钟,但脚步铿锵有力。 我心里念道今日一仗恐要吃大亏,若只我一人,估计还能勉强脱身,现在要保护王姑娘和小迪,我心中很是没底。我责怪自己昨晚为何如此不小心,让人跟踪竟然毫无知觉。自己受困也罢了,还要无端连累王姑娘,真是不该。 我向前一步道:“我跟你们走,但请你们放了他们两位,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卜士仁道:“我们先把你杀了,至于我们怎么处置他们两个,这不劳你费心。” 我说:“你们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卜士仁双手一挥,那两老者嗖的飞过来,我拔剑就上。打了十几个回合,我还是摸不清他们的招数,他们左右夹攻,我一时难以招架,这是我出寺以来第一次遇到了高手。打了五十多个回合,我体力大减,他们也退了回去。 卜士仁命令手下道:“放箭。”我说:“王姑娘,快带小迪走。” 齐刷刷的箭向我们she过来,我挡在芷芩前面,用剑将飞速而来的箭一一击落。芷芩一手抱着小迪,一手执剑在空中一阵飞舞。毕竟she过来的箭太多了,一只箭she中了小迪的正前胸,我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大白飞奔而来。我紧紧拉住芷芩的的手说“快走”,拉着他向外飞出去。不料小迪却从她手里脱落了,跌倒在地上。 我和芷芩飞到马背上,她说:“别拉着我,我要去就救小迪!” 在马背上,芷芩喘着大气。 我说:“王姑娘,你没事吧?” 她说:“我没事,我们这是要到哪去?” 我说:“回我居住的客栈。” 到山下时,我们看到山上冒起了浓烟。他们把芷芩的房子烧了。 ☆、第十六章(3) 大白很快就把我们带到了客栈门口,我说:“芷芩,下马。”她这时候脸上大汗淋淋,她说,你扶我一下。 我触到她背上,湿漉漉的一小片,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说,芷芩,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呢?我立马抱起她就往我的房间飞奔而去。 芷芩中了那两个老者的镖,半截镖还向外露着,受伤部位周围的血已经变黑了。 “王姑娘,这镖有毒,我得赶紧把它拔出来。”我拿来一桶水和湿毛巾,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王姑娘,我得罪了。” “你干什么?” “我必须把你这伤口附近的衣服给扯破。” “不要……那我以后怎么见人?” “王姑娘,等毒液攻心就来不及了。我得罪了,治好你以后,要杀要剐随便你。” 我将她背后的衣服扯破,在毛巾上倒了药,我说:“王姑娘,你忍着点。”握住镖尾猛地拔了出来,芷芩“啊”了一声随即昏死过去。我把毛巾紧紧捂在她的伤口处,将它包扎好。我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双手按在她背上给她驱毒疗伤。 大约一个时辰后,她微微有了点反应。 “我已经将毒给你逼出来了,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你……你刚才看了……我的身子,我以后……” “王姑娘,刚才我也是迫不得已,请你见谅。” “你……” “你现在身子很虚,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我给你擦把脸。” 我倒了点温水,轻轻地给她揩了揩脸。 我说:“王姑娘,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我到药房买了一剂解毒的药和一些营养品,又跑去服装行按芷芩的身材买了一套白色的外套和一件内衣,我觉得白色是最适合芷芩的一种颜色。 我吩咐厨房去煎药,打了一大桶热水送到房里,我对芷芩说:“王姑娘,你的衣服上都是血渍和汗渍,一定很难受吧,你用热水擦一擦身子,换上套干净的衣服。小心伤口,别碰到水。” 晚上,我扶她坐起来,给她餵药。她说,让我自己来。我说,别,你现在最好别动,万一碰到伤口就糟了。 我说:“王姑娘,你现在可以把面纱摘掉了吗?我这样不好餵。” 她轻轻地摘下了面纱。 我完全惊呆了,她有着一种脱俗的美。虽然她失血过多,脸色略显苍白,但她的美依旧是世间少有的。我惊讶于世间竟有如此美貌之人,胜过我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包括颜静。我痴痴地望着她,端着药碗的手一动不动。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芷芩道。 “不是。” “我是不是很难看?” “是,哦,不是。”我此刻已经神魂颠倒,说话语无伦次。 “秦风,你快给我餵药呀。” 我这才醒悟过来,“对,餵药,餵药。” 我一口一口给她喂,不敢正眼瞧她。 “你也懂医术吗?” “王姑娘,我忘了跟你说,我少年时跟我们村一个郎中学过好几个月医术,只是懂得一些皮毛而已,和你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以后不要王姑娘王姑娘那么叫我了。” “噢,那我就叫你芷芩。” ☆、第十六章(4) 芷芩的身体康复得很快,没多久就能活动自如了。我常陪她去附近的河边散步,她话不多,但很有亲和力。我们坐在河边的糙地上,我说:“芷芩,你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很干净,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仙。” “是么,你怎么也学会拍马了,呵呵。” “我实话实说,怎么形容你呢,你就像……就像雪花一样纯洁。” “秦风,你喜欢雪吗?” “一般般,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小时候一下雪的话,我们家就很冷很冷,我每天晚上都冻得要命,不过下雪了我们就可以去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抓鸟,很好玩。”
第29页 “我去过很多雪山,非常喜欢那里,空气非常清新,一个人在人群里待久了,他的心都变成黑的了。我喜欢雪,喜欢它的纯洁无瑕,喜欢它的外冷内热。” “外冷内热?” “是的,雪从外面看上去是冷冰冰的,让人不可接近,但是它的内心却是火热的,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到它的内心。” “我看你穿着洁白的衣服,就是这个缘故吗?” “我出生的那一天,天下着鹅毛大雪,母亲说我是从雪里来的,最终还将回到雪里去。我的家乡就在离这不远的贡阿雪山脚下,如果哪一天我累了,我一定会回到它的怀抱里去的。” 她从胸前上取出一块玉佩,说:“我身上带着的这块玉佩,是母亲留给我的,它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没有一天离开过我的脖子,它会带给我好运。有一天我会把它送给我最心爱的人,我希望这块玉佩也能给他带去好运。” “你有心上人了吗?” “这个嘛,是秘密,不告诉你。” “芷芩,起风了,这里冷,我陪你回去吧。” “我不要!我就喜欢坐在这里跟你说着话,难道你讨厌我吗?” “芷芩你说哪去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身体才康复,我怕你待会吹感冒了。” “你这么关心我呀,嘻嘻。你忘了我是医师吗,一点小毛病难不倒我的。” “芷芩,你从小就一个人出来闯荡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我送给了一个神医收养,就是我的师父阮神医,他在这一带很有名的,他教了我许多知识。三年前村民们患了一种怪病,师父为了救人,就亲自去试一种糙药的毒性,不料中毒身亡了。师父去世后,我就一个人搬到蝴蝶谷去居住了,在那里整整待了三年。” “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呀。” “秦风,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在14岁的时候就出来了,出来没多久身上的盘缠就被人偷了,那时候我非常难过,但第二天我遇到了比这更加难过的事,我被抓去当了苦力,在一座山上开採石头。” 她瞪大眼睛惊奇地说:“不会吧,当时你才14岁啊。” “谁说不是呢,那里有好多士兵把守,谁不听话就抽谁,后来幸亏我机警,从那里逃了出来,不然现在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第十七章(1) 【我的讲述】 我见过好几个壮丁都被士兵们活活打死了,那时候我很怕,怕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每间房里就一张床,还有一个粗制滥造的木桶,用来解手的,房子小得就像一个猪圈。 当时我躺在床上,其实那根本不能称为床,就是一块木板,直接放在地上,在木板上面铺着稻糙和松叶。 我在琢磨,怎么才能逃出去呢,四周都围着铁栏,大门口有四个士兵轮流把守着,白天逃出去肯定不行,一旦发现肯定被抓回来。如果要逃的话一定得选在晚上,只要跑到山脚下,他们发现也追不上了。 一天早上,一个胖士兵对我们发话说:“我们要选出一个人,每天晚上睡觉前推一辆小车把这一百多个人的粪便统一收起来,倒到前面的大粪池里,你们谁愿意揽下这个活啊,哈哈。” 见没人回应,我站出来说:“叔叔,我愿意。” 他想了一会儿说:“噢,你可是我们这一百多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你能推得动粪车吗?” 我说:“叔叔,没问题,我连大石块都能推得动,推粪车简直不在话下。” 我顺便给他展示了一下我的肌肉。 他被我逗笑了,说:“那好的,今天晚上就开始。”他转而对大家说,“你看这个小朋友,年纪这么小就知道乐于助人,你们要向他学习啊。” 晚饭后,别的壮丁有半个时辰的放风时间,而这时候我就推着粪车,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收粪便。 当我把粪车推到大门口的时候,有一个士兵紧跟我身后,虽然大门口距离那个粪池只有短短百米的距离,但是他们怕我逃跑。 我晚上又在琢磨,这可怎么办呢? 我原先想借倒粪的机会逃出去,看来现在也不成了。 我思考了一宿,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白天在凿石头时,我把一块细、长、尖的石头藏在身上。 每天晚上大概二更的时候会有两个士兵来巡逻,我假装睡下。等大约到三更的时候我把那块木板向旁边移一点,然后朝地上撒一泡尿,开始用那块尖石头凿地。把挖出来的土放到那个木桶里,完成了这些再睡觉。 我这样每天晚上大概得挖半个时辰,我的小手都起泡了。 次日晚上我把木桶里的土倒到粪车里,然后再去粪池倒掉,由于这都是我一个人经手的,所以没人发现。 那时候为了活命,我不能对任何人说。有个陈叔叔对我很好的,我原想把这个方法告诉他,让他也每天晚上都挖一点,然后我把他挖出来的土倒在粪车里去倒掉。但是我最终还是没说,那个时候我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万一出一点点差池那么我就完蛋了。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芷芩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卑鄙? 就这样,我每天深夜挖一桶,半个月以后我睡觉的木板下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洞了。 大概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我开始水平挖了,我白天看过,木板到铁栏的最近距离大概四五米,我要挖一条通往铁栏外的地道。 我白天从不撒尿,就算有了尿意也憋着,睡觉前我就猛喝水。因为这个尿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撒到洞里能使土质变软,这样我挖起来就轻松多了。 虽然每天晚上我的手都是臭烘烘的,但是一想到这个地道马上就挖通了,我心里还是很兴奋的。 别人在放风的时候,我在倒粪,别人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挖土,我一天要比别人多干一个时辰的活。 五个月后,那座绿油油的山头变成光秃秃的了,那里的石头也马上採光了,如果再不跑的话我们又要转移阵地了。 此时我的地道也顺利挖通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从地道里爬了出去。那个地道很窄,但是我当时身材很瘦小,所以还是很容易就爬了出去。 要是我当初不毛遂自荐倒粪的话,那么我就永远都逃不出来了。 ☆、第十七章(2) 听完我的故事,芷芩已是泪花点点,她深情地望着我,说:“秦风,原来你有过这么坎坷的经历啊,你不说我还真的难以想像。” “这都过去了。后来我去了洛阳找亲戚,在那里遇到了颜静,然后和颜静一起去了少林寺学艺,待了三年多。” “颜静?她是谁?” “她是我一个朋友。” “女的吗?”
第30页 “嗯。” “一个女孩跟你在少林寺一待就是三年,她怎么没被人发现呢?” “颜静当时长得可像男孩子了,只要穿上男装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是个女的。芷芩我跟你说件事,有一次颜静……” “一个女孩跟你在少林寺一待就是三年多,说明她喜欢你。” “她当时进寺时才13岁,多大点人啊,懂什么感情啊。” “你不了解女孩的心思,她们都是很细腻的。” “颜静这人做事大大咧咧的,一点都没有女性的温柔,还经常欺负我。” “她经常欺负你吗?那没错了,她肯定喜欢你了。” “她现在已经和我……和我是好朋友了,她现在回家去了,等她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噢。” 我和芷芩相处了一个月,在刚认识她时,我认为她很孤僻,身上有着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漠。和她熟悉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她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高傲,不近人情。原来她也很可爱,很随和,有着所有女性所特有的特点。 她的高傲只是针对陌生人的,善良才是她最大的优点。 这期间,我的大白生病了,患了疟疾,芷芩不厌其烦地照顾它,给它配药,给它餵水,给它洗澡。 芷芩真的很善良,善良到连动物都喜欢她。 我和芷芩同时走过去时,大白总是一声不响地走到她身边。我说:大白,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傢伙。 这时候,芷芩站在那里呵呵直笑,她的牙齿很白,比大白还白。 圆月当空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坐在客栈的房顶上。 芷芩手托着下巴,眼睛向天空注视着,她说:“秦风,你送我一颗珍珠吧。” “什么,珍珠?我穷鬼一个,把我卖了也买不起珍珠啊,我想送你,但送不起啊。” 她慢慢说道:“天上的星星就是我们穷人的珍珠。” “那么我就把满天的珍珠全送给你,你自己去取吧。” 她呵呵笑了,我很喜欢她的笑。 “芷芩,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笑?” “我喜欢笑,我觉得笑也是会传染的,它能给别人带去勇气、希望、快乐。即使哪天我不在了,别人想起我的笑容,他的内心也会是温暖的。” 一个女子的笑,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东西。容颜会老去,但这个笑容能永远驻留在别人心底。 ☆、第十七章(3) 几天后的傍晚,我正在认真地擦拭宝剑,突然有个人蒙住了我的眼睛,我脱口而出:“是芷芩吧?” 一个很野蛮的声音说道“芷芩是谁”,我心里一惊,糟糕,是颜静! 我忙陪笑道:“颜静,你回来了呀,我可想死你了。”说完就要去亲她。 她把我的脸向外一推,说:“你别扯别的,你刚才说芷芩,芷芩是谁?” “颜静,这个芷芩……芷芩只是我一个朋友。”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个叫芷芩的朋友秦风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饶你!”她一口气吐出这么长的一句话。 “颜静,这个芷芩是我一个月前才认识的。” “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去找其他女的了,你怎么这样啊。”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的,我和她只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认识的,我和她只是很普通朋友。” “事情不是像我想的那样的那是什么样的?你们只是普通朋友那她怎么会靠在你身后蒙你眼睛呢?” “她没蒙我眼睛啊!” “那么刚才我蒙你眼睛的时候怎么会叫她的名字呢?” “我不是不知道你回来了嘛!” “秦风,你在狡辩。” “你……你不可理喻。” “你竟敢骂我。” “颜静,我们别一见面就吵个不停,坐下来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她别过头,说:“我才不想和你吵呢,那你把怎么认识她的经历对我说说。” 我就把小迪母子怎么被人欺负,小迪妈妈临终前让我把小迪送到蝴蝶谷然后在那里遇到芷芩的来龙去脉都细说了一番,唯独把我为芷芩疗伤驱毒这件事隐去了,若被她知道我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她听完我的讲述,眯着眼对我说:“照这么说,你还做了一件行侠仗义的事咯?” “可以这么说。” 她的脸色终于晴了,她搂着我的脖子道:“这个王芷芩长得怎么样?跟我比怎么样?” “长得还可以,不过跟你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颜静你在地上,人家芷芩在天上。 她笑了,说:“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想了,你没见我都瘦了吗,还不是想你想的嘛!” “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蒸的了,难道是煮的啊?我可以发誓,如果我不想你的话……” “别,你当初在少林寺的时候,跪在菩萨面前,嘴里念着‘菩萨保佑,保佑我不要当和尚’,你说话满口不正经的,谁相信你的发誓啊。” 我说:“我对你可从来没有不正经过。我真的天天想你的,你不信的话,过来。” 我把她拉到门背后。 ☆、第十七章(4) 我关上房门,用手一指说:“颜静,你看,我每天晚上都在门背后刻一刀,现在已经有八个‘正’字了,说明你已经离开我四十天了,你说我能不想你吗。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度日如年呀。” 我一把将她抱起。 我正准备把颜静往床上放,“笃笃笃”有人来敲门了。颜静整整衣服。 “秦风,你在吗?”声音很清脆,正是芷芩。 我说:“来了,你等等。”边说边去给她开门。芷芩进来后,颜静“哦”的一声。 芷芩见到颜静,说:“这位是颜姑娘吧。” 颜静说:“叫我颜静就可以了。” “颜静,秦风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的,说起你的种种好,她还向我说了你的许多趣事。” “她没有骂我吧?” “怎么会呢,你在他眼里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一样。”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想不到这丫头也会有谦虚的时候。 芷芩说:“秦风,你们好久没见面了,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完,她出去了,顺便把房门带上了。 颜静在我胸口捶了两下,怒斥道:“秦风,你说芷芩长得还可以,这怎么叫还可以啊,简直是太可以了。她不知道要比我漂亮多少倍呢!” 我抓住她的手,说:“颜静,你是我眼里的西施,你是我心中的女神,反正你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
第31页 “芷芩这么漂亮,你不会动心吧?” “我有了你,就算月宫里的嫦娥下凡来要嫁给我我也不答应。” “你怎么和猪八戒一个德行啊。” “如果我是猪八戒的话,那么你就是高小姐了,猪八戒要背老婆了噢!” “不跟你贫了,跟你说正经的,我觉得这个王芷芩对你好像……有意思。” “你瞎说啥,我和她相处了一个月都没发现,你和她才说了两句话,就能看出来她对我有意思,你在开玩笑吧。” “你不知道,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第十八章(1) 晚上,我和颜静一起坐在客栈的房顶上。 当颜静回到我身边后,我就整天和她待在一起,把芷芩给忽略了。芷芩是寂寞的,这个时候她可能正在房里暗自伤神,可能坐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地方,双手托着下巴,仰望天空,也有可能她现在正站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偷偷望着我和颜静。 这些假设都是很久以后芷芩离开后,我坐在贡阿雪山山脚下才想到的。彼时我心里充满愧疚,但为时晚矣。 颜静把脚高高抬起,我说:“你小心点,要是你一不留神跌下去,你的轻功这么厉害自然伤不到你,要是把瓦片踢下去,砸到人那可就糟糕了。” 她“哦”了一声就乖乖把脚放下了。 我说:“颜静,你这次回家怎么样?” 她突然脸色暗淡下来了,说:“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不过我说了你别怪我。”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一没放火二没杀人,我怎么会怪你呢?”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故事吗,现在我可以讲给你听了。” 我把身子朝她那边挪了挪。 “我在13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你,那时候我只是个小乞丐,但你对我并不嫌弃,愿意和我做兄弟。后来我们又在洛阳相遇,你以为真的会有这么巧吗?那天晚上你不是说你要到洛阳投靠亲戚吗,所以我也去了洛阳,其实我是特意去找你的。后来我和你一起去了大糙原,最后一起上了少林。” “难怪呢,原来你是特意去的洛阳。” “在少林的日子里,是我最开心的,虽然整天面对那么多的光头和尚,但是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感到无聊。出寺后我们又一起闯荡江湖,就像神仙眷侣。”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最开心的。” “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秦风,我说了你别怪我,我爹爹他是……是大金国的一位王爷。”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我是大金国的郡主。” 我登时怔住了。 “秦风,我的真名叫完颜静。” 我的脑子很乱,这个和我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竟然是金国人。 “你是金国人,那你的汉语为什么说得这么好?” “我从小在汉人家庭长大。” “那我们以后……” “我这次回去已经和我父王说了,他答应招你为婿。” “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第十八章(2) 我可以和一个金国女子做朋友,但如果让我娶她为妻的话,那我在别人眼里不就成卖国贼了吗? “金国和大宋水火不容,你看到没有,你们每发动一场战役,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你们手上,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呀。你们的铁骑所到之处尽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我们这些年尽是在受你们的欺辱,你们给我们带来了靖康之耻。” “这是金国和大宋之间的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 “会的,如果我娶你的话,我会遭世人唾弃的。我们国家就是让你们给灭掉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亡国之恨。” “说到亡国,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你们自己统治者的身上。一百多年前你们的皇帝将幽云十六州割给了辽国,从此北方门户洞开,你们因此失去抵抗游牧民族骑兵入侵的天然屏障。 “方丈师父不是说了吗,你们的宋徽宗只知道玩乐,置黎明百姓于不顾。朝中更是jian臣当道,贪官们肆意挥霍,横徵暴敛。粮食全徵集在官库,前几年大灾的时候都捨不得赈灾,直至腐烂。农民苦不堪言,纷纷起义。 “秦风,你说,我们行走江湖看到最多的是不是你们大宋的官兵在欺负自己的子民,你上次被抓去做壮丁,抓你的人是我们金国的人吗,不是,是你们国家自己的士兵。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是政治上的问题,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成者为王败者寇。就算我们不灭北宋,还有西夏和大辽,他们都对大宋的国土虎视眈眈呢。” “你既然是金国的郡主,那为什么……”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来你们大宋吗?那年我叔叔完颜阿骨打在阿城南建国,那时我才5岁,有人诬告我父王想谋朝篡位,并且呈上了一些证据,说我父亲与大宋勾结。当时我叔叔听了火冒三丈,派大军来抄我们王府,父王得知消息后连夜派人将我送出了王府,我被送到了大宋一户农户家里。从此我就在那里长大,直到我10岁时,我的养父养母相继死去,所以我一个人出来做乞丐了。” “那你父王……” “我父王在牢里关了整整六年,后来我叔叔查到我父王是被冤枉的,所以把他放出来了。我父亲就去那家农户那里想把我接回去,但是当时我已经离开了。” “那你知道你父亲已经平反了,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知道这件事时我已经和你在少林寺了,我本来想回去的,但是我捨不得你,所以就一直没回去。” “那你上次为少林寺弄了这么多粮食是怎么回事?” “我父王在我身上留了一件信物,它是我作为郡主的凭证。当时有金国部队驻扎在大宋境界,我就找到他们,把这个凭证给他们看,他们看到后就乖乖地给了我好多粮食。” “原来是这样,全寺的人都在怀疑你怎么能弄到这么多粮食。” ☆、第十八章(3) “秦风,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而且你也爱我,你跟我去金国吧,我们的国家是很热情的,他们一定会欢迎你的。” “我不能跟你去。” “为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了。”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我的国家,我不能做背叛国家的事。”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要和我在一起,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爱你,我是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让我在你和我的国家之间做选择,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选择?”
第32页 “你选择了我,并不代表你非得背叛你的国家。秦风,我爱你,我爱你胜过一切,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我的所有,哪怕现在就让我死去。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愿意不回大金国,从此不当这个郡主,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去大糙原流浪。” 我无言了,我和她就这么站着。 互相望着对方,相顾无言。 我们在楼顶上,我觉得高处不胜寒。风已不再是风,而比钢刀还锋利,刺在我那伤痕累累的心上。 现实总让我们百般无奈。 我常常缠着颜静,让她给我讲述她的故事,早知是这个结局,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或者,她可以随便给我一个美丽的谎言。 这个消息太突兀了,我宁愿颜静只是我们大宋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虽然地位低微,但是我绝不会嫌弃。 她现在突然告诉我说,她出生在帝王之家,是大金国的郡主,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过了好久,她说:“秦风,只要我们相爱,那就行了,我们为什么要管我们的国家怎么看我们呢,爱情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爱情,真的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么? 我心里愁绪万千,无言以对。 她接着说:“这次我回家,把我和你的事情向父王说了,当他知道你是宋人的时候,对我极力反对,说堂堂一个大金郡主怎么能嫁给一个宋人呢。我向他讲述了你的种种优点,你善解人意,武艺高强,有着狭义心肠……父王他犟不过我,终于答应了,我知道他从小就最疼我了,只要我想要什么,他一定想方设法给我弄到。他让我接你过去,你答应我去见见他好吗,他人挺好的。” 突然走廊里“咣当”一声,我喊了声“是谁”,那人已飞奔而去。 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本来这个时候,我跟颜静一定会搂在一起说说笑笑,相互间说着情话。但现在,我有的只是沉默。 我对颜静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了,哪怕她离开一天我都会对她朝思暮想。现在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我与她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长。 她特殊的身份让我不敢接近她,我和她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如同我小时候走在街上,看到别的小孩穿着漂亮的衣服,手里拿着零食,而我穿着邋遢,衣服上打满补丁,我觉得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颜静此时躺在我旁边的房间里,我知道,她心里也一定很难受。我在她的眼里读出了无奈,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眼神。 毋庸置疑颜静是个好人,以后会是贤妻良母。 ☆、第十八章(4) 突然我听到颜静房间里的门被踢开了,好像有一大帮人闯了进去。我马上翻身而起,执剑跑了过去,护在颜静面前。 有十多个人拿着傢伙在颜静房间里,其中一个癞子对众人说:“各位兄弟,刚才我喝醉了酒,在走廊上吐,突然听到有两个人在房顶上说话,喏,就是他们两个。我听到这个女的说,她是大金国的郡主,兄弟们,她是大金国的郡主,我们众位兄弟有谁没有吃过他们的亏,她现在既然在我们面前,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得把她抓起来啊。”众人都起闹说是啊,是啊。 我把剑横在他们面前说:“你们谁敢乱来?” 那癞子对我说:“这位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宋人,你让开,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颜静说:“秦风,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金人卑鄙无耻,难道这些宋人不卑鄙吗?他们仗着自己人多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那癞子对我说:“这位小兄弟,你让开,我们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金国郡主。” 我说:“我不让。” 癞子道:“你不让的话,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当时正自神伤,气无处出,我狂怒道:“他妈的,你们谁敢碰她,老子就杀了谁!”当初方丈一连三个“他妈的”怒斥那个将军,看来我是得到了他的真传。 一个人在忍无可忍的时刻只能是反抗,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癞子喊了声“上”,这帮人一拥而上,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拿锤的拿锤,此刻我已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拿剑一阵乱砍。 这些人的功夫很是了得,我的手上背上被多处砍伤,我坐倒在地上。突然有一驼背一掌向我噼来,颜静挡在我面前…… 我问芷芩:“颜静还有救吗?” “如果找不到解药的话,希望渺茫。” “这种是什么毒?” “那驼背手上涂着毒,中这种毒的人一般活不过七日,所以江湖中人把这种毒叫做七日断肠散,它不像一般剧毒那样使人立时毙命,而是要经过一系列的折磨,刚开始是四五个时辰发作一次,接着是三四个时辰发作一次,越到后来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直至心脏衰竭而死,死的时候面目会很可怕。” “芷芩,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记得我师父说过,好像有一种方法叫做推宫换血。” “这也是江湖上的传说吗?” “这不是江湖传说,这是正规的医术,是藉助于武功的一种高级医术。不过给她推宫换血的那个人必须懂得医术,又要具有一定的内功修为。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再去翻翻师父给我留下来的医书,希望能找到救治她的方法。”说完,她就走出了房门。 “医书不是全让那些人给烧了吗?” “呃,那医书,师父给我留下来的……那一本最珍贵的医书藏在我家一个地下暗隔里,我后来又回去取了。” ☆、第十九章(1) 颜静在床上躺着,时醒时睡,每天都要吐一小碗黑血,到第三天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她疼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我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当你最爱的人在你面前渐渐走向死亡的时候,你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 我宁愿中毒的人是我,如果痛苦可以转移的话,我愿意承担她身上的一切痛苦。 到第六天早上她的脸蛋开始变黑,芷芩看着也束手无策。 芷芩说:“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明天……” “芷芩,你别烦我!我想和颜静待一会,你走吧!” “秦风,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颜静受伤了我心里也很难受。” “我刚出来闯荡的时候就认识她了,而你认识她不过才短短的一个多月,你能理解我心底的痛吗?” “……” “芷芩,我求求你,你走吧!”把她往门外推。 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对她的态度有多么恶劣。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一切,全是因为有颜静在我身边。 只要有她在,我就觉得天空是晴朗的。现在我的心头就像有一阵乌云压下来,马上就要把我带人彻底的阴霾中了。
第33页 我亲眼看到了玲子的死,母亲的死,方丈的死,死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虽然她是金人,但是我对她的爱是真真切切的。如果她能醒来,我一定要告诉她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去流浪,她能放弃荣华富贵,放弃郡主这个爵位,我为什么就不能牺牲一点点呢? 我不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颜静会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死是一件最不可预知的事,方丈圆寂时79岁,母亲去世时32岁,玲子死时才8岁。 那一天里,我想了好多好多,将我从家乡出来时的经历全部回忆了一遍。我的精神将要崩溃了。 我哭着说:“颜静,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不许你离开我!” 傍晚时分,芷芩推门进来了。她把药箱轻轻放在桌上,对我说:“秦风,你别难过了,我在《疗毒圣经》里有了新的发现,颜静有救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芷芩的话犹如甘霖洒在我枯萎的心田上。 芷芩深情地望着我,温柔地说:“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好几天没睡了。” “芷芩,那拜託你了。” 我在客栈的走廊上来回踱着,虽然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但我一点困意都没有。这时候我的心里是既担心又欣喜。担心的是万一芷芩失手了怎么办,欣喜的是在这最后一个晚上芷芩带给了我一个希望。我祈求上天,希望会有奇蹟发生。 过了好久,房门打开了。我迎上去忙问:“颜静怎么样了?” 我当时一心记挂着颜静,却忽视了芷芩脸上的苍白。 芷芩笑着对我说:“大功告成了!” 我握住她的手,兴奋地说道:“谢谢你,芷芩。” ☆、第十九章(2) 颜静躺在床上,虽然还没醒,但面色比先前好多了,黑色已经褪去,渐渐露出红润。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跟当初从大牢里逃出来的那一刻是多么的相似。 我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她的体温也趋于正常了。我当着芷芩的面哭了,这一次是喜极而泣,是高兴的眼泪。芷芩站在一边,当时我没有发觉她眼眶里的泪水。 “秦风,待会你到我房里来,我想……我想让你陪我说会话。” “好的。” 她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拖起颜静有了点知觉的手,俯下头去轻轻地吻着,我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我跟她说着悄悄话,相信她一定能听得见。我似乎能看到我们俩幸福的明天。 一个多时辰后,我去了芷芩房间。 桌上摆着几个精美的小菜,芷芩坐在桌前等我。她招呼我坐下,说:“秦风,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来,我们喝酒。”说完,她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也将自己酒杯倒满了。我看到她的手上缠着纱布,我问:“你的手怎么了?”她说:“没事,不小心碰的。” 她举起酒杯说:“秦风,为了颜静能即将康复干杯!”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风,今天我漂亮吗?” “嗯,你一向都是很漂亮的。” “你能感觉到我今天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我觉察不到有什么不同呀,哦,对了,今天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很好闻。” “刚才我泡了个花瓣澡,满满两篮子ju花呢,然后我换上了你给我买的这套衣服。到街上买了胭脂,这是我第一次用化妆品。你知道,我是崇尚自然的,喜欢一切自然的美,不喜欢用化妆品,但是……但是……我今天想让你看看我化妆后的模样,你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嗯,你化妆后更加漂亮了。” 她呵呵笑了,那个笑靥可以融化一切的悲苦。 她又斟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道:“秦风,这杯酒预祝你和颜静有一个美好的明天,希望你们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谢谢。也祝你能早日找到你的王子。” 她又一饮而尽。 “两年前,我爱过一个人,但是他离开了我。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好啊,我洗耳恭听。” ☆、第十九章(3) 【王芷芩的讲述】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我在山里面採药,见到有个人躺在地上,身上满是鲜血。我走过去,发现他还有呼吸,就把他搀扶到我的竹屋。他身上中的是刀伤,我给他清洗完伤口,涂上糙药,包扎好。 几天后他就活动自如了,在门口舞剑,他的剑舞得很好看。他长得也很好看,嘴唇上有两绺稀疏的鬍子,身上有股淡淡的男人的味道。 我就抽出剑和他一起舞,我们似乎心有灵犀,步法都一致,我们就像两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他突然喊了声“哎”,可能是触碰到了伤口。 我见势马上将剑收住,一个趔趄倒在了他怀里。 他深情地望着我,我们四目相对。那一刻,我的心怦怦直跳,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我就这样爱上他了。 我们生活在一起,那里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知道那个谷为什么叫蝴蝶谷吗? 一到春天,那里会出现无数的蝴蝶,灰色的,黑色的,黄色的,五颜六色,非常漂亮。我们俩就在花丛中散步、闲聊,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武,我对他说:“你真是一个武痴啊!” “芷芩,你从来没问过我是干什么的,难道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如果你想说就会自己告诉我的,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你你也不会说的。” “我真正的身份是一个刺客,一个杀手。” “杀手中也好人的,并不是每一个杀手都是冷酷无情的。” “我杀过好多人,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杀的人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只要谁给我银子,我就帮他去杀谁。” “你不要去杀人了好不好,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银子,只要能维持生活就可以了,凭我为乡亲们看病赚的钱足够我们生活了。” “认识你后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不用每天都胆战心惊。我答应你,我以后不杀好人,专杀坏人,但我不能不杀人。” “为什么?” “你们行医的,救人是你们的天职,对于我们杀手来说,杀人是我们的天职。”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那他就会被别的杀手杀死,杀手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你可以选择放弃的。” “从成为杀手的那一天起,要么就去杀别人,要么就被别人杀死,永远不能停住。” “如果让你在杀手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择什么,继续去当杀手,还是从此留在我身边?” “芷芩,对不起,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第34页 “你非走不可吗?” “是的,芷芩,我必须走。我不能像你那么过日子,你的生活实在太可怕了,终年生活在大山里,只能与这些花鸟为伍。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需要的是刺激,你给不了我所要的刺激,而我也给不了你所要的平静,所以我必须回归江湖,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既然这样,那么……那么你为什么要爱上我呢?” “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可能我表现出来的举动让你误会了,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然后,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又过上了以前的日子,从那以后,我的心已经死了,哀莫大于心死。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我原想我的爱能使他回心转意,但是我错了,在他眼里,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打算一个人在蝴蝶谷孤独地过完一生,没有男人,没有爱情,我们女人照样能活下去。 如果你和小迪不敲开我的木门,我现在正在蝴蝶谷听风抚琴呢。 ☆、第十九章(4) 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睡在芷芩的床上,我的头很疼。昨晚听完她的故事后,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说,芷芩你不要再喝了。她说,让我喝,让我喝。我说,好吧,既然这样我陪你喝。我就和她一杯一杯干杯,后来的事情我全忘了。 我叫了声“芷芩”,没人应答。 我摸着晕晕的额头起床,看到桌子中央放着芷芩的那块玉,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她的东西。 我跑去问客栈老闆有没有看见与我在一起的那个穿白衣的女子,他说,她一大早就结了房钱走了。 我说,她有没有说到哪去啊? 客栈老闆说,她让我转告你,她去了该去的地方,你不要去找她了,她让你要好好照顾颜姑娘。 她连片言只语都没留下就走了。 颜静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我终于从鬼门关回来了”,也不是“我以后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而是问我: “秦风,芷芩姐呢?” “芷芩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哪去了。” “秦风,芷芩姐是个好人,你快去找她。” “颜静,你是不是中了一回毒,脑子烧糊涂了,她有她的自由,我去找她干什么?她临走前让客栈老闆转告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颜静脸色变成黯淡,流下了眼泪。 “颜静,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她突然“呜呜”大哭起来,我说,颜静你别吓我,你别这样好不好。 她安静下来了,说:“秦风,你想知道芷芩是怎么救我的吗?” “我不知道,她说她在《疗毒圣经》里找到了医治你的法子。” “昨天傍晚,我迷糊之中感到有人在我的手心里割了道口子,我当时半醒半睡着,看到芷芩姐坐在我面前,她的手掌与我的手掌紧紧抵着,我看到她脸上大汗淋漓。我说,芷芩,你在干什么。她说,我在替你疗伤呢,你别说话,小心走火入魔。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全身的血都沸腾了,它们在不停地流动。后来我又晕了过去。” “颜静,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芷芩姐骗了你,她根本没有找到医治我的办法。” 我笑笑说:“那怎么可能,你现在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嘛。” 颜静把左手伸出来,手心上有一道口子,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芷芩姐右手心里也有一道和我一样的口子。” “什么?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颜静你告诉我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除此之外,我手上的这道口子该怎么解释?” “你的意思是芷芩昨天晚上给你推宫换血,她把自己的血和你的血换了?” “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芷芩说这个推宫换血是一命换一命,你得救了,那么她不就……” 颜静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我瘫倒在地上。 “秦风,你快去找她吧!” ☆、第二十章(1) 芷芩把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都藏在心里,她不断地给别人制造快乐,痛苦却是自己藏掖着。 她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在我面前做了最后一次情感的释放,她希望我能读懂她。 那时她的心情一定很矛盾,但她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第二天一早,她就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她一定不想让我对她愧疚,不想让我看到她毒发后憔悴的面容,所以那天晚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想把她最美的一面永远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记得芷芩说过,她最喜欢雪,最喜欢雪山,她生命的最后日子一定会是在那里度过的。 我骑着大白疯一样地向贡阿雪山奔去,我狠狠地鞭打着大白,我对它一向都是爱护有加,但是现在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快点找到芷芩。 我累了,坐在雪山脚下歇息,那里的天真的很蓝,视野很空旷。 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芷芩可能已经卧倒在雪的怀抱里了。她就像雪那样纯洁,从雪里来最终回到雪里去。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我望着山那边,大白在我身旁来回踱着。它突然朝雪山嘶叫了一声,声音震天响,然后它前脚一软,跪倒在地,我走近看时,它嘴边全是白沫,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我喊着大白,但它再也起不来了,我跪在雪地里痛哭起来。大白是有灵性的,可能它已感应到芷芩遭遇了不测。芷芩曾经照顾过它一段日子,所以它现在将自己的生命回报给芷芩。我把大白葬在雪山脚下。 我想,芷芩和大白从此就不会寂寞了。 夕阳西下,我和颜静相拥着,看天空收去最后一缕霞光。田野上收了工的农民们背着锄头有说有笑的往家赶,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着笛子。 远处屋舍上炊烟裊裊,村姑们在门口等待外出劳作的丈夫回家。 好一幅田园风光。 “颜静,我真羡慕那些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虽然穷,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浪漫。他们远离江湖,江湖上的一切恩怨都与他们无关,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白头偕老。” “我也很羡慕他们的生活,芷芩说的对,作为一个女人,需要的东西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温馨的家,就像这些村姑们一样,烧好饭等自己的男人回来。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糙原,过牧马放羊的生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你说有多好呀。” “要是你愿意,完全能够做到的,颜静,我现在就带你去蒙古糙原,我们就过牧马放羊的生活,你说好吗?” “秦风,要是这话你以前对我说,那么我就马上和你去大糙原,马上嫁给你,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为什么,只要你愿意,我就能给你幸福,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第35页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我体内流的是芷芩的血,你认为我以后还能和你在一起吗?秦风,我们都欠芷芩太多太多了,她为了让我们在一起,不惜牺牲自己。她对你的爱是无私的,她用生命诠释了对你的爱,这点我做不到。” ☆、第二十章(2) “芷芩这么做就是希望我们能幸福,她不想看到我们为她伤心。” “你能对她为你所做的一切熟视无睹吗?你能够对此无动于衷吗?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的命是用她的命换来的。这几天我总是梦到芷芩,她在梦里对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难以接受自己。其实我也捨不得离开你,但是我必须走,秦风,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她就哭出了声。 “颜静,你不要再说下去了。难道这真的全如少林方丈所说的那样吗,一切都是命,我们改变不了的。” “嗯,很多东西都是我们左右不了的。” 我哑口无言。 “今天是我住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我就要走了。” 梦在瞬间崩塌。 我一夜无眠,思绪混乱,打坐也无济于事。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枫树林里,红叶落满地,平添无数离愁。 我和颜静立在风中,我从她的眼里读出了无助。 “颜静,你真的决定走了吗,就此离开我?” “是的。” “非走不可吗?” “我必须回去,我离开家已经好久好久了,我想念我的父王,他年纪大了,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必须待在他身边。” “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我不知道,你可以来看我。” “你走了我会感到很孤独的,我常常想起我们刚认识时的情景,你假扮成一个小叫化子,穿得邋邋遢遢,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个男孩呢,哪知道你竟然会是堂堂的郡主。” “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谢谢你。”我看见她眼里含着泪花。 天空中有几只鸽子飞过。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小鸟,无拘无束,没有思想,也不会有这么多痛苦。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带你去见我父王的,谁知道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王芷芩,她是那么好的一位姑娘,又是那么的爱你。” 不远处停了辆豪华马车,上百个将士排着整齐的队伍,敲敲打打,仗势威严;他们是来接颜静回王府的。 “颜静,你该走了。” “嗯。” 我沖她笑笑,很勉强的笑。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说:“秦风,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同时转身,一直往前走,不许回过头偷看。” 我说:“好的。” 她喊道:“一,二,三。” 我们同时转过身。 风渐起,红叶飞扬。 颜静最终还是离开了,谁会料到她是大金国的郡主呢? ☆、第二十章(3) 我在很小的时候,独自坐在窗台前,望着满天的星辰发呆,那时候我想,要是我有一个妹妹那该有多好。 后来老天真的送给了我一个妹妹,玲子住到我家的那一段日子是我童年时最快乐的。只是老天爷太无情了,玲子只在我家住了半年多,就被马车轧死了。 玲子死后132天,母亲也死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孤儿。 我曾想到过死,多少个傍晚我坐在石桥上,想跳下去一死了之。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母亲生前曾对我说过一个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我居住了14年的小山村,独自去闯荡江湖。 我走过许多的路,见过许多的人,做过许多的梦,我千里迢迢去了洛阳,听到的消息是那个不好牡丹好兰花的若兰姑娘在一年前就去世了。 那一年,我的喉结突出,下巴上长出了稀疏的鬍鬚,我明白自己长大了。就在那一年,我认识了颜静,然后,我和她一起去了少林寺,一待就是三年。 我一直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和我在少林寺一住就这么久。 后来芷芩告诉我,那只有一个理由,颜静爱我,只有爱,才能让女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生命中有过两个爱我的女孩,颜静和芷芩。 颜静的爱是奔放的,她为了爱能够放弃一切,哪怕让她不当郡主她也愿意。但有时候她又是霸道的,偶尔会耍点小姐脾气。 自从知道她是大金国的郡主后,我的内心变得十分矛盾。 普天下的人都能看出来,我想娶的人是颜静,但是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註定不可能在一起。 直至她中毒后,我每天守在她的床前,我发觉我已经离不开她了。我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颜静,只要你醒来,我就带你走,去找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定居下来,再也不理会人世间的那些事。 但是当她醒后,她却主动提出要离开我。她也有她的无奈。 芷芩的爱是无声无响的,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她的大度天下少有。 她为我付出了生命,离开前还保持着她爱的尊严,她给我的爱一直很安静。 她临走时把那块玉留给了我,洁白无瑕,那是芷芩的象徵。我欠了她很多很多,今生来世都无法回报。 刚开始时我只是把她当作我的妹妹,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很亲切,我从没告诉过她,她的笑容和玲子是多么相似呀。 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颜静这个人,那么我可能会选择和芷芩在一起的,我会照她说的,八抬大轿将她抬回家,从此我们过上幸福生活。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因为,芷芩是个很简单的人,她只需要一份小小的幸福,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她是多么容易满足呀。 但是,我连最简单的都给不了她。 当时和芷芩单独相处的一个月里,我曾对她动过心,但那只是一剎那的,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的心里有了颜静,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什么是江湖? 我小时候在家乡经常听打从外面来的人说起江湖上的那些传说,那时候对江湖很是嚮往。后来在少林寺学了点功夫,出来后别人也把我当成了一个江湖人物。 江湖上每天打打杀杀,说穿了就是为了争权夺势,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武功高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一个人闯荡江湖,还有何乐趣可言呢? 我记得方丈对我说过,他说我与佛祖很有缘,难道我这一生都註定是一个人度过吗? 我累了,准备回家。一个人漂泊良久,在外边转了一大圈,到最后家才是最好的归宿。就如叶子,从土里来,还得回到土里去,在风雨中飘摇不是它最终的姿态。 我不知道,家乡的那些朋友们还好吗?我家门前的那棵枫树还一如往昔吗?母亲和玲子的坟上长满杂糙了吗?
第36页 闯荡这么多年,收穫了一幅兰花图,一块玉,一段记忆,仅此而已。 记得有一句话说:我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仍有我的传说。 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的故事讲完了,但江湖上那些勾心斗角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第二十章(4) 【画外音】 路旁有个小女孩在哭泣,穿得脏兮兮的。 我从小摊上买了两个馒头,拿过去递给她,她接过后狼吞虎咽般地吃了下去。 “小妹妹,你家人呢?” “爸爸妈妈在我刚出生时就不要我了。” “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嗯,别人经常欺负我,你看,我手臂上的伤疤就是让别人打的。” “小妹妹,我教你武功好吗?只要你学了武功,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好呀好呀,大哥哥,你是不是传说当中的大侠呢?” “别人都叫我大侠,不过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大侠。” “大哥哥,你身后背的是兵器吗?” “不是兵器,它是一幅画。” “什么画,你为什么背着一幅画闯荡江湖?” “一幅兰花图,它是一位才女画的,不过她在像你这么大的年龄时就去世了。” “她是你的亲人吗?” “她不是我的亲人,但如果她没死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是我的夫人。” “大哥哥,我想以后跟你一起去闯荡江湖,可以吗?”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颜如玉。” “你想跟着我一起浪迹天涯也可以,不过,你必须把这名字改了。” “改成什么呢?” “就改成‘颜静’吧,我以后就叫你颜静,我喜欢颜静这个名字。” “大哥哥,为什么要改成这个名字呢?” “因为这个名字寄託了我对某位姐姐的全部思念,她是我今生的最爱,这一辈子我都忘不了她。你小孩子家家的,跟你说了也不懂,将来等你长大了我给你讲我的故事。”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了声“哦”。 我牵起她的小手,说道: “走,颜静,咱们闯荡江湖去!”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