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弯就跑?没门》 第1页 《掰弯就跑?没门!》作者:巧克力香菇【完结+番外】 文案 戚远要下班的时候,诊了个上课扭到腰的物理老师。 那老师三十出头,宽肩窄腰,留个看着特别斯文的蓬松短发,金边眼镜一闪简直戳人心窝…… 然后他就……他就很不要脸的看上了对方的外貌。 然而,这是一个[自以为是攻的「渣渣」受(戚远)x自以为是直男的忠犬攻(梁鹤安)]的故事。 老男人谈恋爱,撒糖为主,过往苦涩,1v1,he。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远,梁鹤安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叮!」 戚远抬手把病历本给了对面的病患,嘱咐了两句侧头瞄肘边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中间一块惨白的提示板,上面写着:10月9日,十周年纪念。 病患起身,一连说了好多声谢,才往外走。 戚远脸上挂着微笑,目光盯着那位病患的背影。嘴上让助手叫下一位,脑袋里却想的是时间过得真他妈快! 他还记得,这手机是两年半前,他从急诊科刚调到骨科的时候,赖凡送给他的。当年的最新款。 拿到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日历里添加了这条提醒。 那会儿还真是天真烂漫呢! 戚远想到这些,自嘲似地撇了撇嘴,垂头又瞄了手机一眼,屏幕已经黑了。 是啊,那会儿谁能想到,只是过了两年半,身边就没了那个原本打算一起过十周年纪念的人呢! 「需要我扶您吗?」 戚远闻声抬头,助手正撑着门好让今天的最后一位病患进来。 第一眼被助手挡着,他没怎么看清这位病患的样貌,只觉得个有点高,声音还挺好听的。 「我能行,谢谢。」他说。 戚远从助手手里接过这位病患的病历本,第一页最开头的地方,赫然写着「梁鹤安」三个字。 戚远再抬头,看已经咬着牙皱着眉毛坐定在对面椅子里的人,不由地在心里一惊。 这位名叫「梁鹤安」的病患,看着细皮嫩肉的,没想到只比自己小一岁。 戚远一下下地拿原子笔在32旁点着,开始问诊。 梁鹤安回复地很慢,声音平稳很有耐心,只挑最简单的词就把怎么给学生们上着课呢,一转身腰就不能动的前前后后都说清楚了。 戚远盯着梁鹤安金丝边眼镜下长睫毛扑闪着的眼。他特别喜欢大眼睛高鼻樑配对方这种蓬松的短发。 戚远不易察觉地嘆了口气,低垂眼眸,在病历本上写字,原子笔粘连在一起的笔画让他心乱。 良久,他才以同样的语速对梁鹤安说:「没事儿,就是岔气了。」 听到岔气,梁鹤安似乎是放松了一些,眉毛皱得没那么紧密,紧抿着的嘴唇也慢慢张开,微微点头。 戚远侧身让助手从身后的医疗柜里取出一次性的干针,然后对眼前这位很戳自己审美的病患说:「给你扎一针吧。」 戚远话音未落,梁鹤安刚刚松懈的眉毛又皱在了一起,这一次终于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的紧张:「要……要扎针?」 戚远无奈地抿了抿唇点头:「你这个毛病,扎不扎针都能好,扎一针的话没准儿一会儿就能抬胳膊了,不扎的话还得这么僵个三五天的。」 梁鹤安的眉毛越拧越紧,他的目光追随助手已经拆了包装的针头,几次欲言又止。 戚远突然就觉得挺有趣的,这么大个人了,居然害怕个小小的针头。 「不会疼的,」戚远除了对年幼的病患,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温柔的语气和声调,「我下手轻点。」 「医生,这……」梁鹤安坐在椅子里,原本僵硬的身体越发的僵硬,看在戚远的眼睛里却是另一幅风情,「这……」 「这是我们戚主任的新课题,金贵着呢,您这挨一下,晚上还能赶回去给学生们上晚自习。哈哈,您不会是恐针吧?」 这个小助理倒是挺伶牙俐齿,一连串把戚远想说的话都说了。 戚远又看一眼梁鹤安病历本上,在职业处填写的「中学教师」,点头笑了:「是啊,梁老师。」 梁鹤安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捂着腰侧的手,缓缓攀上桌子。戚远很清晰地看到那人额间已经渗出细小的汗珠。 恐针的病患其实挺多,可这么大个儿的,戚远还是第一次见到,梁鹤安尽量压抑着的恐惧让他有点儿心软。 他想说「你要真怕就算了」,却听梁鹤安放在桌边上的手指轻轻叩动桌面。 「那快点儿吧,往哪儿扎?」梁鹤安问,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戚远笑,但没笑出声,起身走到梁鹤安身后,隔着衣服在对方的下肋处轻点:「是这儿疼,对吧?」 梁鹤安闭着眼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配合着先把衣服脱了。 戚远看梁鹤安行动迟缓,领口处白皙的脖颈泛出微微的红色,便自己动手,揪着对方的法兰绒衬衣领子,连同外面的毛衫一起脱了下来。 骨科医生,扒衣服是专业的。 梁鹤安缓慢起身,两手扶着桌边,微微拱起后背,半晌才把那个要回戚医生的字吐了出来:「是。」
第2页 戚远便从助手那里拿过碘酒在梁鹤安身上轻点几个穴位。 碘酒擦过皮肤的冰凉触感让梁鹤安的身子更加紧张。 戚远戴上手套,放弃了直接扎针的想法,转而在刚涂了碘酒的地方用指尖轻柔地按压起来。 戚远右手按压穴位,左手便轻轻扶着病患的左边肩头,视线好像没地方可放,只能紧紧地盯着梁鹤安细长的脖颈和白皙的后背。 梁鹤安的身体明显是越来越僵硬,还有从腰部传出的阵痛让他整个人都发虚。 戚远从侧面很清晰地看到这位教师紧抿着「一」字唇,喉结上下滚动,似乎还隐隐听到细微的呻|吟。 「有没有好一点?」戚远觉得有点热,可空调的温度没有变过,随之,那股热变成了燥,让他觉得胸口有点发闷。 「嗯。」在戚远手底下,梁鹤安已经没办法发出几分钟前那种好听的声音了,这个应声带着拐弯。 戚远指尖上的力道稍微重了重,转而用掌,拿小鱼际顺着梁鹤安的后背往下顺气。 这一下,梁鹤安就更疼了,有好几次,他呼吸不匀地发出「嗯,啊」的声音。 这声音配合面前这个肤色偏白,身材偏瘦但很精干的身躯,再加上那张英俊帅气的脸,突然让戚远有点飘。 他在心里大叫「不妙」,除了觉得热还觉得脸有点烧,他不敢去猜测此刻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变得发红,只为第一次有违医生职业操守地忍不住在脑中飘小电影而羞愧。 一般情况下,他给人的印象是脸皮挺厚,不拿什么事儿放在心上的那种。 「主任?」小助理隔着包装纸,捏着一次性干针的顶端,把末端露在外面好让戚远取用。 戚远点头,为了避免被助理察觉出他的异常,他尽量低着头,取了针,一根指头在穴位上继续按压,另一只手捏着针顶端的捻头往梁鹤安皮肤里扎。 梁鹤安紧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疼痛,这让他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 「来,慢慢转动腰部,」戚远刻意和梁鹤安保持着距离,视线从对方精緻的侧腰肌转移到肩头,再转移到鼻尖,「往疼的那个地方转。」 梁鹤安轻微地动着身体好配合医生的治疗,嘴角不经意就弯了起来:「嘿,不疼嘿。」 戚远没想到,这个人,一副捨身赴死的表情让人心动,一副春风拂面的表情更是撩人。 戚远也跟着弯起嘴角,无意间看到助手看他的表情有点怪异,他才察觉到一时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连忙收敛了笑意。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后,一个小护士不请就推开了诊疗室的门,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戚主任,等会儿下班儿去下住院部呗?那个十九床……」 「不去!」戚远打断小护士的话,自始至终没转过身去看一眼,他有点儿怕刚才从助手脸上看到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门口那个小丫头脸上。更何况,十九床是个骨质疏松一咳嗽把胸骨咳裂的老太太,早该出院了,非赖着不走,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听着就烦。 小护士在门口又磨叽了一会儿,看实在请不动人,便拉了门去敲隔壁诊疗室的门。 片刻功夫,几乎是卡着下班的那个时间点,戚远松了插在梁鹤安背上的一排干针,拔下来丢进医疗垃圾桶。期间,他一直试图让自己想点儿别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走廊里一阵熙熙攘攘,参杂着小护士的笑声,他的诊疗室又被推开。 隔壁王医生往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梁鹤安身上瞅了瞅,又看了看垃圾桶里露出来的半截银色针头,问戚远:「主任,又研究新课题呢?」 「还研究什么,能按时下班吃口热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戚远说着往梁鹤安带过来的病历本上写了点注意事项,顺便开了瓶追风油。 「给你开了瓶油,回去自己抹抹,两三天就缓过来了。」 戚远合上病历本,往已经穿好毛衣的梁鹤安手里一递。之前他没注意到,这个病患听人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一刻都不松懈,这让他慌乱。 「谢谢医生,」梁鹤安拿回病历本,试探性地抬起手,看样子是比他刚进门的时候好多了,他起身,身子僵硬地前倾,嘴角上扬,声音恢复到之前好听的那种,「耽误您吃饭了,不好意思。」 「没事。」戚远没跟着起身,而是不自觉地生出点淡淡的惆怅。 在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里,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是特别的。甚至,在他的从医生涯中,这种体验绝无仅有。特殊到他暂时忘记了之前手机上跳出来的那个纪念日提醒。 「下班吧。」他起身拍了拍助手的肩,拉开抽屉把桌上的本儿啊笔啊什么的扫进去,转身脱了白大褂套上羊皮夹克就准备走。 戚远揣上手机,出门的时候,心想,哪天有时间得去买个新手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有缘相见,先求个收藏,鞠躬! 本文存稿充足,敬请跳坑,每天11:40更新。 ☆、第 2 章 戚远觉得今天简直像是在逃离那个诊疗室。 那种对一个同性突然产生的强烈欲望,让他有一小丢的兴奋,同时又有一些惊慌。 他不确定,之前那个叫梁鹤安的病患,唤起的是他的性|欲还是情|欲,总之,此刻他就是觉得浑身燥热,非常地想要冷静一下,或者找个方式平复一下这种对于他而言略显突兀的情素。
第3页 他坐进新买的suv。车载音响放着电台里老旧的情歌。他强迫自己耐心安静地听了两分钟才开始发动车子。 汽车从医院的地下车库驶出,刚上大路,他就有了一个主意。 戚远准备打电话给聂英俊,他知道那人总有好玩的场子。 说起聂英俊,那是前几年戚远还在急诊科的时候认识的。 那天半夜,这个人穿着宽大的运动裤,来到急诊科,非要找一个男医生来看自己的毛病。 戚远当是又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病患,亲自上阵。一拉上帘子,聂英俊便迅速脱了裤子。 戚远只看一眼,就略有尴尬地把聂英俊的小秘密一眼洞穿。这人肯定是玩儿什么惊险刺激的游戏时,一不小心玩脱了,没估摸住自己的尺寸,小装饰套在傢伙上竟然取不下来了。 同为男性,戚远当然明白对方的尴尬,作为医生也知道那情况的紧迫,于是,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耐着性子,在被圈起来的塑料围布后,用小钢锯一点儿点儿地,像是一个手工艺人般地,捧着对方的傢伙,把套在上面的金属扣一层层地取下来。 有了这一次与众不同的经历,戚远能感受到聂英俊对他很是感激。尤其是在一次偶然情况下,他带着赖凡,聂英俊带着小男友,在新开的某餐厅偶遇,洞察到彼此竟是同类时,那种感激便立刻升级到了亲近。 这些年,虽然他和赖凡之间的关系变了,聂英俊身边的小男友也换了好几拨,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越发的稳固而可靠起来。 「餵?」聂英俊接起电话,倒是不显得惊讶,张口就问:「新车开上了吧?」 「车挺好的,就是到现在我都觉得,我一个上下班在市里跑来跑去的小医生,开这么大个suv有点浪费啊。」戚远手下紧了紧方向盘,回。 「一点儿不浪费!我专门卖车的,你又是我哥们儿,咱们实话实说,」聂英俊身处的环境突然开始嘈杂,感觉是在用吼的说,「就因为你一个医生,上下班没个准儿,累个要死不活,还没人心疼没人管,才让你买这么好的车呢。耐撞!关键时刻安全,保命,明白吗?」 「嚯!」戚远从未想到聂英俊还有如此深谋远虑的一面,连他上下班路上撞车这茬都算进去了,笑着摇头,「行吧,你说不浪费就不浪费,不过感觉你心目中哥们儿我过得有点儿惨啊?」 「嘿嘿,不是?」聂英俊继续扯着嗓子在电话里吼,「怎么回事,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哎,」戚远嘆气,脑海中闪现已经有些模糊的梁病患的脸,尤其是对方细长的脖颈和侧腰那块贴在精瘦身板上的腰肌,「今晚有时间,想玩儿了。」 「瞧你骚的,想出来浪就直说呗,」聂英俊早就拿戚远当自己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能往外说,「来吧,底比斯呢,今儿正好有人约了个场子,说不上就有你喜欢的。」 「呵。」戚远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勾起嘴角把电话挂了。 转动手里的方向盘,他冲着倒后镜看了眼自己,还行,头发干净利落,胡茬也在能接受的长度。 「帅!」戚远沖镜子里的自己说。 虽然他当着别人的面总不愿意被称为「帅哥」,那种称谓烂大街显得敷衍,但他真是觉得自己长相不算赖。 车子驶上高架,极速向前,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酒吧街。 戚远停好车,看到从酒吧里走出来的聂英俊,下了车吹了声口哨。 对方嬉笑着上来搂他的肩膀,暖烘烘的衣襟里窜出一股酒气。 「已经开始了?」戚远习惯性地捏拳头往聂英俊的胸口撞击。 聂英俊默契地握住了戚远的拳,坏笑着说:「您这来的刚好,帅哥嘛,总是得留到最后,压轴。」 「嗨!」戚远笑呵呵地搂住了聂英俊的肩膀,不要脸地说:「对,做兄弟就得有这个觉悟。」 说着,两人勾肩搭背,一起进了一幢用扭曲的钢管架起来的大门,门头用同样的材料焊接出三个字——「底比斯」。 这片虽然整条街都是酒吧,但底比斯有点不同,来这儿玩的人在常人看来会有点怪,男孩里有特比女气的,女孩儿里也有特别man的。 虽然没人明说这是个gay吧,但这儿确实是城里男同女同的聚集场所。 「今晚的都是谁啊?」进了酒吧,戚远问。 「就是上次给你说过的,老爸以前搞房地产,这两年转投网际网路了,家里挺有钱算是个玩的开的,叫钟慕添,还有他后边的几个朋友。」在轰隆隆的音乐里,聂英俊扭头在戚远的耳边吼。 戚远点头,抬手拍了拍聂英俊的后脑勺:「行啊你,现在都开始和富二代混圈子了。」 「哪有,」聂英俊拽着戚远穿过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扭摆腰肢的人群,扯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卖车的时候认识的,知道我是gay之后非要追我,我说我是1,他就立马要和我做兄弟,哈哈哈。反正玩嘛,出来多见见人,偶尔换个口味也挺好。」 戚远继续点头,心想,对嘛,反正来这的都是玩嘛。 他自己虽然不指望在这儿遇到真爱,每周看着片儿撸一次调剂繁忙的医生生活,也没什么心思和人乱约。但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他知道自己内心是特别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氛围,让自己产生「只要老子愿意,满吧的小0没有搞不定」的这种幻想。
第4页 尤其是像今天这种,看了某个人的后背就脑袋乱闹闹的时刻,更需要有点儿幻想来安抚下自己躁动的情绪。 从这点上来讲,他来底比斯的目的和大伙都是一样的,反正玩儿嘛。 转眼,两人从侧面的楼梯上到二楼,进了一间半开放式的小包。 「来呗,继续继续,刚叫服务生了吗,这酒怎么还没加呢?」聂英俊人还没坐下,声音已经炸开了。 「来来来,」他招手把戚远叫到前面给在座的四五位男士介绍,「这……我好哥们儿,今天特别来撑我的,看不把你们喝趴下了!」 「嘿!」 人群有起闹的,有叫嚣的,反正无论是谁,只要进了底比斯,都是一副卸了伪装超级放松的状态。 戚远目光绕着小桌扫视一圈,杯盘狼藉中弥散着一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味道。 就是这个感觉! 他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地说。这种环境让他能迅速地沉静下来,变得放松和舒适,像是找到了同类的孤狼,很快就能融入其中。 突然,一个穿黑衣的哥们儿往后一倒,嘴角无限邪魅:「我已经喝大了,嘿嘿,直接在这儿趴行嘛?」 「哈哈哈。」 一阵闹笑后从戚远眼中一闪而过一张特别戳心的脸,那张脸有点不合时宜地僵硬着,似乎还有点儿格格不入的窘迫。 卧槽! 戚远内心立刻万马奔腾,不能够吧,有这么巧的吗? 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脸,再一次浮现眼前时,竟然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 「哼!」戚远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或者说这两种感觉迅速交织在一起,让他还没碰触酒精就已经觉得有点儿迷糊。 他扶着挡在面前的新朋友的肩,闪了闪身,一步步和着心跳走近梁鹤安,擦着那人的身子,挤进了狭小的沙发。 ☆、第 3 章 梁鹤安能在这儿见到戚远,似乎也是猛吃了一惊,一手捂着还没有好利索的腰部,一边往旁边挪了挪身,惊疑的目光投向戚医生。 「嘿!」戚远觉得有意思,先出声了,假装忘了这位不久前还出现在诊疗室里的病患姓名,在红橙黄绿的缤纷里扮深沉装一本正经,「你是那位……」 「……梁鹤安。」梁鹤安简单明了地报了自己的姓名,又忍着腰痛往里面挪了点位置,戚远发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哦,对对。」戚远心道,这人刚在医院里,忍着腰痛,这种表情算得上是适宜,可现在是在酒吧,再拘谨着就有点儿显得孤僻了。 可就算是孤僻,梁鹤安也不是那种被人冷落的感觉,而是一般人不敢高攀的孤冷。 于是,戚远不再多言,从聂英俊手里接过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混合酒,慢慢地品着。 「还以为您赶着吃饭呢?」梁鹤安的声音不太大,根本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估计只有戚远听得到。 「唔,哦,哈,嘿,」一时,戚远竟不知道如何接话,「我也以为您赶着去上晚自习呢。」 「哦,今晚不上,」梁鹤安微微摇头,目光落在戚远手里的酒杯上问,「您这能喝吗?」 他的脑袋微微侧着,戚远转头的时候,刚好从梁鹤安金丝边眼镜的缝隙里与其对视。 戚远只是习惯性地接过酒杯,又习惯性地把酒杯往唇边一送,再习惯性地抿了一口,其实没想多喝。被梁鹤安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但工作日内不能饮酒,今天还开着车呢。 「少喝一小口还是可以的吧。」戚远心虚地回,推手把酒杯放桌面上,收回的手臂蹭着梁鹤安的胳膊,那股燥热瞬间就又窜了出来。 「你不来点儿?」戚远心想,既然和对方在这种地方遇到了,也算是相互通晓了性向,又都是成年人,好多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扭扭捏捏。 是,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准备约,但梁鹤安这样一眼就看中了的,还能让人心里乱上一阵子的,他又觉得完全没理由错失良机,有必要挑战一下。 这种事情只要你情我愿,无论在哪个层面上都可以顺其自然,撩一下也不是个多大的事儿。 戚远想着,轻笑出声,又在梁鹤安面前晃了晃酒杯。 此刻,天时地利,就差自己给自己创造出一个人和了。 梁鹤安抿嘴微微摇头,松开撑着腰部的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我这儿不还用药呢。」 「没事儿,」戚远笑,他知道自己不擅长撩人,基本上就是瞎撩,但梁鹤安真的很想让他使劲浑身解数,他有点儿说不准自己是不是在刻意讨好对方,「我这个主治医生允许你少喝一点儿,加速血液循环嘛,没准好得更快。」 「呵呵。」梁鹤安礼貌性微笑,盯着戚远手里的酒杯,接过后摇晃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又放了回去。 磨叽! 关于下班那会儿困惑过他的那个问题,看梁鹤安此刻的态度,戚远瞬间有了答案。 那会儿,他不太明白梁鹤安燃起的是他的性|欲还是情|欲,这会儿和梁老师多说了几句话,他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两年的空窗生活已经让他没耐心去对付这个寡言、拘谨还略显孤冷的高中老师,他只是看上对方的长相和身材,想简简单单地把人睡了。 无奈这个梁鹤安,真是特别执拗的那种人,根本不好弄,戚远只好转变策略,琢磨着怎么改成自己把自己灌醉。
第5页 很多事情,借着酒劲儿就好办多了。 当然不能真的喝醉,万一医院里来个那群草包接不了的急诊,他还得保证给病患把胳膊腿儿能安回原位的那种程度。 幸好身边这位不知晓自己的酒量啊,戚远再放下一个空杯,扭头看梁鹤安,眼眸里已经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挑逗的意味。 梁鹤安除了僵着身子看同桌的妖冶鬼魅兴致来了狂亲乱蹭,还会时不时地抿着薄唇皱眉,那神情简直是种另类的性|感。 酒过三巡,在坐的除去戚远和梁鹤安,刚好三对。戚远挑眉看聂英俊捏一个妖孽的屁股就知道,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去干点儿啥。 快散了吧,他想,再装下去身上的酒气都要散了。 果真,聂英俊毕竟是亲哥们儿,和戚远隔着三五人交换眼神后,就叫着服务员来买了单,咋咋唬唬地安排起下次一起玩的时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楼,又浩浩荡荡地穿过人群,转眼就站在了底比斯门口的空地上。 那个穿黑衣的男子,就是聂英俊之前说过的钟慕添,正是带梁鹤安出来玩的人。他搭着梁鹤安的肩膀,低头耳语几句,手指按耐不住地回身勾另外一位寡言男孩的手指。 梁鹤安有点窘迫地僵硬点头,斜着身子沖已经转身的黑衣人摆摆手,轻轻地嘆了口气。 戚远被聂英俊架着胳膊,一走近梁鹤安,他就散了架似的靠到身后的车上。 「车别开了,丢这吧,打车回去,或者我帮你叫个代驾?」聂英俊立在一边,看似关切地问戚远。 「没事儿,你们去玩儿吧,玩开心点哦,大不了我就麻烦这位这位……这位……」成功把自己弄得满身酒气的戚远半眯着眼睛看梁鹤安。 「梁鹤安。」梁鹤安又一次报上自己的姓名,抬手扶上趔趔趄趄的戚远。 「你们去玩吧,他没喝酒,我请他送送我呗。」戚远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给聂英俊暗示过了。 这会儿,聂英俊当然得配合着把戏份做足,连忙从戚远皮夹克里摸出车钥匙,往梁鹤安怀里一塞,说:「那行,就麻烦你了,下次咱们再约出来一起玩!」 说完,他就搂着小妖孽的肩膀,沖戚远扬了扬眉,两人心照不宣。 看聂英俊终于转身,戚远挑眉瞄一眼梁鹤安的表情,看对方紧紧捏着钥匙,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得意地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捏拳,身子变得更加无力。 「你会开车吧?」戚远抬手搭梁鹤安的肩,脚底下站不稳,「开我车送我回去呗?」 戚远不知道是不是真醉了,他看梁鹤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笑,打心底里觉得对方好看,再不经意对上那对直愣愣的眼睛,就更是笑得灿烂。 梁鹤安的表现倒是和他相反,完全没了之前在医院里那股子淡定,像是刻意回避着戚远,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这一个晚上,梁鹤安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个骨科医生在底比斯里擦着自己的胳膊肘坐下起,他就心脏狂跳不止;这会儿人又在身边,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医院特有的淡淡消毒水味儿,就更是脸烧得恨不得要摘下来吹吹风。 难道他自己真是朋友钟慕添口中的gay? 而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毫无意识地把这个秘密隐藏了这么多年?! 不能够啊!绝对不能够啊! 梁鹤安内心无比忐忑,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当gay啊,刚在底比斯里那闹哄哄的场面,真是让他狗眼都要瞎了。 那都是些什么人呢,啃完这个啃那个,勾肩搭背,动手动脚,不男不女,妖怪一般,他才不要那样。 他要结婚,他要娶一个漂亮老婆,有朝一日生个漂亮小孩。既然二胎都开放了,那还可以多生一生。 我可不要当gay啊! 梁鹤安内心咆哮,被戚远搂着肩膀,眼神开始涣散,胸口咚咚咚地猛跳。 「喂!」演戏久了真挺难受的,毕竟戚远并非真醉,他抬手在梁鹤安面前晃了晃,感受着对方呼吸时候的温暖气息,「喂,送吗?」 许久,梁鹤安从肩头捏下了戚远的手,改为搀扶对方的胳膊,像是刻意保持身体距离,很为难地皱眉:「嗯。」 …… 梁鹤安车开得很稳,按着戚远上车前报的地址,一路导航到小区门口。 他微微回头看了眼睡在后排的戚远,开始考虑怎么把人弄醒。 电子门识别出戚远的车牌号,抬起了挡杆。 「哎。」梁鹤安嘆了口气,缓缓把车开进小区。 这个小区看上去有点年头了,楼与楼的间距奇大,车都是顺着绿化带看似随意地停着。 「那个……」梁鹤安在小区里绕圈,车速放得极慢。 他推推眼镜,又抓抓头发,因为腰还疼着,所以回身有点困难,于是就选择对着倒后镜喊:「戚医生,到家了,起来了,回家睡啊。」 戚远眉毛微皱。车子一路开过来的时候,他一直是半眯着眼睛看梁鹤安的发顶和偶尔会因为转动方向盘而抬起的胳膊肘。 听到有人在驾驶位上喊他「到家了,起来了,回家睡」,心里突然有点暖。 和他膨胀的紧着要释放的欲|望不同,那是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抚慰。 「戚医生?」梁鹤安又放大了点声音,他的声音属于标准的男中音,声音一大响亮又好听,「起来了!」
第6页 「哎,」戚远应了一声,身上的羊皮夹克裹得他胸口发闷,含含糊糊地回,「8栋,往8栋楼下开。」 「哦,」梁鹤安应了一声,车子稍微带了点速度,目光从倒后镜里折射到戚远的身上,问,「好点了吗?」 「嗯,还行。」 不知为何,戚远突然就觉得自己今晚的举动有点下作。 他开始厌恶并且噁心自己,尤其是看到梁鹤安丝毫不搭理他投射出去的暧昧信息,老老实实甚至是安分守己地把自己送回家。 人家还带着腰伤呢!自己却用下三滥的招数,又是演戏又是装醉酒,这有去无回的瞎折腾,好像就是个骗子! 正在愣神的功夫,梁鹤安已经停了车。他从驾驶位上下来,拉开后排的车门,腰挺的很直,只能靠弯曲双腿降低身高:「能自己上去吗?」 「嗯。」戚远点点头,从后排挪到车下,抬手就拍了拍梁鹤安的肩膀,「多谢。」 梁鹤安被戚远这么一拍,半个身子跟着歪斜,这一路开车过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倒后镜上偷瞄戚医生多少眼。 讲真,在底比斯里见到的妖孽们和戚远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果要给他分一个接受程度的话,大概就是戚医生这样,有着为社会服务的正经职业,相貌堂堂,身材也不错,克制而理性的男人,是他对男人可以爱上男人的接受极限。 戚远还在为耍小聪明让梁鹤安送自己回来而自责,又对梁鹤安说了句「再会」,一抬手把车锁了。 可是…… 「戚医生?」梁鹤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叫住了要进单元门的戚远。 「嗯?」戚远本身就是装醉,这会儿不想装了,所以显得反应很快。 「问你个事儿呗?」梁鹤安走近戚远,两人的气息瞬间纠缠到一起,「你也是gay?」 戚远牙关一紧,好似连耳朵都跟着动了一下:「怎么?」 「我就问问。」 「嗯,是,」戚远坦然地回答,他不知道对于一同出入gay吧的梁鹤安,这么问有什么意义,「怎么?」 戚远明显感到隔着眼镜片,梁鹤安的眼眸里闪现一丝丝的难以置信,这一丝难以置信里到底有没有他期待的那点渴望,他自己也说不清。 「要不?」戚远再看梁鹤安松软的短发,高挺的鼻樑和纤薄的唇,以及细长脖颈下延伸到衣裳下面的,他曾亲眼目睹过的诱人身躯,就在短短0.01秒内,他就被自己心里那个邪恶的小人按在地上狂蹭。 最终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 「要不去我家坐坐?」戚远最后终于还是说了这句。 ☆、第 4 章 梁鹤安呆愣在原地,今天这种说来就来的霹雳,炸得他已经有点懵了。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是有这么多gay的。 七八年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钟慕添向他突然告白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只是看他被女人甩可怜他逗乐呢。 结果,钟慕添一本正经地说:「你真是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梁鹤安当年拒绝地干脆利索:「我是直男啊,虽然不是肌肉猛男,但扒了衣服绝对是钢铁一块。」 此刻,梁鹤安突然就想到了钟慕添当年的那道眼神,说不上是失望,似乎是有些淡淡的不怀好意:「谁信,我赌你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女朋友。」 结果,这七八年里,他就真的没再谈过恋爱。 反而是在钟慕添面前越来越能放得开。 有些话没说开之前是朋友,说开了以后反而成了知心朋友,至少在钟慕添的心目中是这么看待梁鹤安的。所以,那人不但没有因为梁鹤安对他的拒绝而远离他,反而总想着拉人出来玩玩。 那钟慕添安的什么心思,梁鹤安不愿意再去猜测,反正今天晚上这个酒局,让他一直是懵的。 梁鹤安本可以藉口腰伤回去休息,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对钟慕添口中常说的「底比斯」是有一点点好奇的。可这好奇也就算了,还眼看下午才给自己看过病的戚医生把自己灌醉,好留个机会让他送人回家。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送人回家。 此刻,男人的味道、酒精的味道,缠绕周身居然燃起了他的一点点小小情愫。 梁鹤安在心中反覆确认,这种突然对另一个同性的好感,他曾经从未有过。 「我,」梁鹤安耳根发热,脑袋发昏,腰痛却又让他站得格外笔直,看似是个堂堂正正内心敞亮的模样,「我就不上去了,改天吧。」 「唔。」不得不说戚远听到梁鹤安干脆利索的拒绝,内心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已经想好带梁鹤安回家后要不要开灯,要不要换拖鞋,要不要脱外套,还是直接把人虏到卧室…… 「那早点回吧,今天谢了。」可这一切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戚远勉强调出一个微笑,摆了摆手。 梁鹤安站在原地,看戚远进了单元门,再抬眼看二楼的声控灯也跟着亮了,没几秒后,传来了戚远家的开门关门声。 梁鹤安的耳根还有点发热,不知不觉右手就搭上了左边肩膀刚才被戚远拍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余温。接着,左胳膊那里,在底比斯里被戚远取酒放酒时蹭过的胳膊肘,也渐渐热乎了起来。 「操!」梁鹤安暗暗骂了一句。
第7页 捂着胳膊肘的手指顺势就掐了自己一把。 他分明是白天在医院里就已经和戚远见过一面的,为什么那会儿就没有这些反应呢! 难道! 梁鹤安又一次想起了在底比斯里灯红酒绿的场面,连连摇头。 太不愿意接受自己能喜欢上个男人,但是,如果对方是戚医生呢??? 单元门里的声控灯灭了,梁鹤安扶着腰转了个身,掏出手机给钟慕添打电话。 钟慕添那里,正和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学生小弟你来我往啃得火热,根本顾不上电话铃响,可奈何这电话铃音过于执着,再急迫吃到小鲜肉的钟慕添也没办法继续装没听见。 他看到是梁鹤安打来的,清了清喉咙,尽可能用往日那种平和的声线:「鹤安啊,这么晚,什么事?」 梁鹤安听得出钟慕添是在极力控制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另一个男人在话机里大口喘|息。两个男人在一起还发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声音,梁鹤安简直臊得不行,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他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完全不用太把这事儿当回事啊。 梁鹤安揣起手机大跨步往前走,一不留神被破花台边上的碎砖块绊了一下又绊清醒了。 对,钟慕添之前用的那个app叫什么来着? 梁鹤安脑筋转得飞快,重新掏出手机,在app商城里检索起来。 …… 戚远回到家,背靠门板,莫名其妙吹了声口哨,无奈地笑。 他笑自己这两年来,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衰过。 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不用挑得太明白,既然自己往家里约了,人家不来,那就是缘分浅薄,没到那个份儿上呗。 戚远一边踢鞋扒外套松皮带,一边往浴室走。 其实约人有点像点餐,对胃口就吃,不对胃口就难以下咽。不同的是,约人总是看对方为菜。 戚远打开花洒,水花喷洒在他结实的胸口,趁着对面的镜子还没有完全被水汽弄雾,他捏着拳头,鼓起胸肌,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地摆了几个姿势。 算了,他松开拳,取了点洗发水揉开了弄到头发丝上,就算他再喜欢梁鹤安的相貌,人家没看上他不也是闲的吗。 可那个梁鹤安,凭什么没看上自己啊! 戚远一会儿嘆气一会儿傻笑着把澡沖完。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的矛盾。 明明说好不约人的,可看到梁鹤安就心痒难耐,明知道把人哄来送自己回家内心会不安生,可对方没进门他又觉得是自己魅力不够有点窝火。 二十分钟后,戚远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手机。说巧不巧,几乎是在同时,一条同性交友app里的信息弹了出来。 「您附近有1位帅哥更新了照片,快来瞧瞧哟!」 …… 梁鹤安被这个同性社交网站搞到没了脾气,愣是吹着冷风在戚远家楼下的花坛边上僵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把个人资料弄清楚。 一会儿说保存成功一会儿说没成功,一会儿又要他传真人照片,也不知道到底是申请成功没有。 梁鹤安头大,他原本只是想下载一个app,联繫上戚医生,毕竟人家是医生,他向来信赖医生,又是gay,或许能帮忙解答一下他的困惑——像今晚这样惊慌失措的,难道进了一次gay吧就真成gay了? 可…… 梁鹤安看着按照系统提示精心从相册里选的一张自拍照上无限循环的小圆圈,失望的锁了手机,起身。 算了。他心想,就这点儿破事,还去麻烦一个醉酒的医生,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梁鹤安出了小区,忍着腰痛咬牙打车。 报上地址之后,他又不死心地掏出手机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 他以前只是听钟慕添说过这个app,同性交友用的,gay都知道,有专门当约人神器的,当然也有诚心交朋友的。 他觉得戚远既然是gay,那肯定也少不了用这个app,按照距离范围很容易把对方检索出来。可没想到,这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关注自己的人一下子就飙到了19个! 「哇!」梁鹤安坐在司机身边,没好意思表达出更大的惊吓,很小声的叫了一下。 然后悄咪咪地出于好奇把这19个人的资料都挨个瞄了一遍。 戚远捧着手机仰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app里梁鹤安的照片,笑。 这个傻货,居然在这种社交平台上放自己的真实照片! 戚远起身,盘起双腿,之前的复杂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只顾着很愉快地把梁鹤安的帅照点开放大、缩小、放大、缩小,然后傻笑。 最后认认真真地把对方个性签名里的每一个字都读了一遍:「打扰了,我是来找人的。」 戚远心想,还好从来不在这种社交平台上暴露自己的隐私,除了一两张在健身房展露腹肌用来撑场面的照片,他的个人首页空空荡荡,连头像都是一张随便在路边拍的小野花。 他想逗逗梁鹤安,便主动发了一个小图片。 梁鹤安坐在计程车里,一边应付越来越多的关注和打招呼,一边还要留神司机会不会因为他看男人腹肌照而视自己为另类,紧张得整个人都汗津津的。 不断有蓝色的气泡从消息按钮上冒出来,梁鹤安心虚又好奇地点了一个又一个。
第8页 「hi,约?」 「做1吗?」 「咱两挺近的,我来找你?」 「……」 梁鹤安原本紧抿的一字唇,因为这些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信息而撇起了嘴巴。 不知不觉车到了小区门口,他付了钱,扶着腰从车上下来,进小区,绕过大花园,再打开门禁上电梯,一路上不知道又有多少新关注他的人。 这个app这么火的吗? 他明明记得钟慕添的日常就是守在这个app里,不停的刷新刷新刷新,也没见有什么人可以聊天啊。 「哎……」梁鹤安嘆气,按了指纹锁开门进门。 还没来得及开灯,他就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这一次的信息与之前的不同,是一个叫nngago」的人发来的,内容只是一张图片。 一只可爱的小白兔,露出娇羞的模样摆出可爱的造型,等梁鹤安放松心情嘴角渐渐上勾的时候,那兔子又变成了凶狠模样,最后有一串字:「我超凶的!」 梁鹤安随之笑出声,那兔子虽然露着尖牙,但模样确实过于可爱,不得不说这是他今晚上收到的最有意思的一条信息了。 不约、不撩、不假装亲热。 梁鹤安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那个表情又看了几遍,回了一个笑哭的系统自带表情。 戚远没指望能收到梁鹤安的回信,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小野花的头像,加上ngng ago」懒得空格的破网名,是没什么吸引力的。 可没想到的是梁鹤安回了,虽然就回了一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戚远裹上被子,订好床头的闹钟,又回了一个小兔子系列的表情——吓哭了?惊慌。 鹤:抠鼻子(系统表情) lanngago:抠鼻屎我也会(小兔兔表情) 鹤:笑哭(系统表情) lanngago:又哭了?让你摸我好不好(小兔兔表情) 鹤:害羞(系统表情) lanngago:来嘛来嘛不要害羞(小兔兔表情) 鹤:手掌(系统表情) lanngago:让你摸你就摸?超凶的(小兔兔表情) 鹤:瑟瑟发抖(系统表情) lanngago:狗头伸过来,咔嚓 ( 小兔兔表情) 鹤:哈士奇歪脑袋(系统表情) …… 梁鹤安不知不觉和这朵小野花发了好多信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他觉得自己有点蠢,想要找的人没找到,就这么好端端的把时间浪费在和陌生人斗图上了。 重新拿起手机,刷新,帐号上只显示周围在线的gay,很显然,他想加的戚医生是不可能再加得上了。 收nngago的最后一个小兔兔表情——晚安,梦里必须有我——之后,梁鹤安在桌面上长按那个app的图标准备删了。 可不知道为何,想了想还是把app拉进了一个平时不常用的影音应用夹里。 ☆、第 5 章 戚远知道对方是梁鹤安,梁鹤安却不知nngago就是戚远,这样的无聊斗图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又无限循环了好几次。 直到周末,戚远有点耐不住性子,主动发了除图片外的第一句话。 「早安。」 在学校里监早自习的梁鹤安,突然看到平放在讲桌上的手机里,蓝色小气泡飘出这么一句,连忙心慌地揣上手机往卫生间走。 站在厕所格挡的狭小空间,他才扭动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腰部,从教工西服的口袋里取出手机看。 戚远当然不知道周末大清早的,梁鹤安用个手机会这么麻烦,一个劲儿地乱想,手指几次点上「撤销」信息的按钮,又觉得被人看到撤销记录有点尴尬而放弃了。 好在,没过多长时间对方就回了信息:「您好。」 是「您好」,不是「你好」,也不是「早安」。 戚远为梁鹤安表现出的这份儿礼貌而感到疏离与不满。 他伸了个懒腰,端着手机在屋子里转悠,这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可以休息,不找点事做,有点浪费,可这一句「您好」硬生生把自己给弹出了好远啊。 他原本的计划是就在今天,最晚不超过明天,找个时间把梁鹤安给拿下。 「您好。」几分钟后,戚远也回复了这两个字。 梁鹤安一手端手机,一手扶着厕所格挡的门,愣是等到早上第一节课打预备铃,也没想出还能回点什么。 他这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 在一个同性交友app里,明知道对方也是男人的情况下,他很乐意与之发图逗乐,可正当对方主动打招呼后,他又有一小丢丢的不安与躁动。 他突然就想到了钟慕添和戚远。 毕竟,在他的生活里,这是他唯二认识的gay。 钟慕添他了解。那人总有充裕的荷尔蒙,走到哪里都跟个发情期的犬科动物似的,想要留下躁动的痕迹,总想着征服谁占有谁。 而戚医生呢? 他也会这么明骚暗贱地在这种平台上和人聊天,甚至是一上来就报出型号然后问对方「约吗」? gay这个圈子还真是乱呢! 想到这些,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 「梁老师,一起去吃饭啊。」 梁鹤安收起假装在备课的书本,笑着起身点头,面上和每一个风平浪静的午餐时间没有什么不同,而心里却越来越乱。
第9页 食堂,教工和学生的进餐区是分开的,而梁鹤安却喜欢挤在学生区,因为有电视可看,他最喜欢市电视台每天午间播出的「家长里短」节目。 或许总是一个人,所以这种节目对他总有无限的吸引。 他一边把木糠一样的炒饭送进嘴里,一边仰着脑袋看电视。 虽然眼睛里都是女主持人甜美的笑脸,但难以否认,脑子里全都是关于gay延伸出去的无数话题。 广告时间,梁鹤安又塞了一口饭低头,顺便划开手机瞄了一眼。 屏幕解锁后,页面还停留在早上那个聊天页面上。 4g图标一闪,在梁鹤安准备习惯性锁手机的时候,对话框里突然弹出来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上午9:40发过来的,一碗加了牛奶的麦片粥。 第二张就在刚才,一碗西红柿鸡蛋煮挂面。 终于又从文字变成了图片,虽然不是那贱萌贱萌的小兔兔表情。不过这图片让梁鹤安不知如何回复的心慌减去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踌躇两三秒,就把手机调换到拍照模式,对着吃了一半的炒饭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对方。 戚远看梁鹤安发过来的照片,放大后仔细分析对方炒饭的具体成分,在数出了青椒、火腿、玉米粒、黄瓜丁等几样之后,微笑起来。 梁老师学校的饭菜还没有自家医院的好呢。 不对不对,这想着怎么睡人呢,怎么能分析起饭菜的营养成分来了! …… 梁鹤安还真是个难搞的人。 戚远在发了第不知道多少张饭菜的照片给梁鹤安后,仰头靠在椅背上。 又过去了一周,那个人除了会像自己一样在吃饭时间发来饭菜照片,愣是一个字都没多说。 只有戚远一个人跟个大姨娘的小丫头似的,每天早晚问候,外加天气预报。他看聂英俊想睡哪个还从来没上过这份儿心呢。 这一晚,戚远值班,又接到好哥们聂英俊的电话,对方说失恋了,约出来大家一起喝顿酒热闹热闹。 戚远拧着眉头耐心听聂英俊诉苦。 原来在他费劲心机准备把梁鹤安睡了的这两周里,聂英俊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完结了一场恋爱。 跟儿戏似的。戚远这么想着,但也无从指责,毕竟自己也没怀好意地哄着一位呢。 「那个小兔崽子,说翻脸就翻脸,俩礼拜花了我三个月的提成,我他妈这犯的什么贱呢……」 戚远听着,钢笔往白大褂上衣口袋里一夹,起身准备去查房。 「还说什么峇里岛最近不安全,我这转身就定了马尔地夫的机票,又说什么怕晒马尔地夫也不喜欢,那行我改三亚总可以了吧。最近正旺季呢,三千一晚的海滨房,小兔崽子看了酒店地图又说泳池距离客房太远!」 「卧槽,那是去海边啊,你来给我说说,哪个海边不晒人,哪个海里不带水,门前一百米就是私家浴场,他非瞅着宾馆旁边的那个泳池不放。」 戚远咧嘴笑了笑,嘆了口气,心想,真他妈恋爱的酸臭味。 「知道吗,这还不是让哥们儿我最生气的呢,最气的是,妈蛋,这都俩礼拜了,我除了摸摸他的小手,捏了两把屁股,连个澡都没一起洗过。还说什么害羞!卧槽,这是拿自己当黄花大闺女待字闺中三从四德呢?咋不穿越到古代投身个女人……我都想看恶婆婆怎么拿他出气!」 戚远继续听聂英俊抱怨,突然话机里就传出了刺耳的铃声。凭直觉,戚远知道是聂英俊的另一部手机响了,但既然对方没挂他也就一边往病房走,一边继续听着。 可没想到,那聂英俊,接了电话,三言两语就和另一部电话里的人热聊起来,亲亲热热黏黏糊糊,一会儿功夫,什么小心肝小宝贝都叫上了。 戚远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摆脱瘟疫似的,按了话机揣进口袋。 已经入夜,住院部的走廊里比平日更为安静,戚远路过护士台,叫上新来的实习小护士,两人一起去挨个看了看病人。 这查房的工作,按理说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但是在戚远值班这天,他必须要当晚亲自走一遍,好进一步了解病人的情况。 路过十九床的时候,戚远看那个爱给人牵线搭桥的乔老太太安静地睡着,瞬间舒了口气,嘱咐小护士这个病人的无理要求可以不理。 小护士快速点头,最近科里都传开了,戚医生还单着呢,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被那个老太太给绑架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戚远回办公室,看了会儿专业书,又从柜子里拿出干针往自己的手臂上摸索着扎了几下,目光不小心瞟到桌面上的手机,就分了心。 他还就真不信邪了,那个梁鹤安,在同性交友app里,每天的在线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凭什么就只是给他发发饭菜照片呢。 在戚远看来,给人拍照片发照片,可比信口胡侃麻烦多了,为什么就是宁愿麻烦也不愿意说句话呢。 「hi,」戚远打开app,看了一眼梁鹤安的头像,发信息给他,「我觉得咱们挺有缘的,哪天有时间出来见见?」 梁鹤安从跑步机上下来,摘了耳机准备沖澡,看nngago发来的这一句,莫名其妙就笑了。 这几天他已经想得差不多了,自己是不是gay这种事,问钟慕添问戚医生都不合适,还是应该自己想办法去论证。
第10页 比如,在类似gay聚集的社交平台上,到底有没有让自己觉得不自在的东西,或者说,有没有让自己觉得特别自在的东西? 答案是有! 虽然他难以苟同这种陌生人一上来就「约出来见见」的另类社交模式,让人觉得这个圈子都是飢饿难耐的豺狼虎豹,可也有让他觉得特别有归属感的地方。 就比如这个他唯一设了特别关注的nngago」,因为读不明白这一长串是什么玩意儿,他在心里管这个人的暱称叫「拉勾勾」。 每天相互发吃饭的照片,对方还很有诚意地早晚请安,报天气预报,让他觉得仿佛是被牵挂着的,这种感觉挺好。 他又看了一遍对方发来的最新一条信息「我觉得咱们挺有缘的,哪天有时间出来见见?」居然不会有那种看了别人发信息约见面的尴尬感觉。 「哪儿有缘呢?」梁鹤安回,他觉得既然不讨厌,还挺舒服的,为了解开内心的困惑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你没留意?这个礼拜咱两有三顿饭都吃的一样。」戚远看梁鹤安终于继「您好」之后,又一次给自己发文字信息了,居然心中有一小丢的喜悦。 鹤:咱们都吃单位食堂,饭长得差不多也不奇怪啊。 lanngago:我就是觉得有缘,哈。 戚远发出去一个哈,又觉得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硬是不由自主地又发出一长串的「哈哈哈哈」。 梁鹤安看着那一长串「哈」,觉得拉勾勾这个人还挺有趣的,虽然单挑出来,他也说不清楚对方哪里有趣,这大概就真是有缘吧。 鹤:你这是发了两礼拜的食谱终于要约人了? 戚远被梁鹤安说中,浑身一个激灵,手指飞快地打字:约也分很多种,有些人是为了纯生理需求,有些人嘛,就是为了做个朋友。朋友不嫌多嘛。 鹤:那你的意思,咱们见一面? 戚远喉结滚动,对着手机连连点头,他想着如果梁鹤安和他见面后,发现自己就是给他早晚请安的小丫头,一定会吃一大惊,身子一软,说不上这事儿就成了。 lanngago:对,你不想? 梁鹤安皱眉思考片刻,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不用了吧」,摸着胸口想了想,又改成「那行。」 戚远本以为,像梁鹤安这么难缠的人,怎么都得再磨叽上一个星期,可没想到人家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连忙翻出夹在黑皮笔记本里的日历,看了看最紧的休息日,然后用红笔一圈给对方回信息: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呗,我刚好休息。 梁鹤安站在日历前,手指往后移动了一格,刚好是个星期五。 鹤:哪儿见? lanngago:看你方便。 鹤:那明天再约? 戚远对着手机继续点头,这口肥肉放在嘴边两个礼拜了,终于能再嗅上一口,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因为约定了梁鹤安,戚远这一晚值班特别精神,前半夜一直到凌晨三点,连个瞌睡都没有。眼看再不补补觉天都要亮了,他才逼迫耳朵里听着轻音乐把自己哄着。 然而,还没等他真的睡熟,外面值班的小护士就跑来砸他的门。 大呼小叫:「戚主任,戚主任,快去看看吧,看看十九床,十九床的乔阿姨……」 戚远一个激灵翻起身,提着听诊器就跟着小护士一阵风似的往十九床赶。 ☆、第 6 章 十九床是一个单间,老干部病房的标准,类似宾馆里的大床房,就是床窄一点而已。 戚远进病房,连忙挂上听诊器往老太太身边弓腰,眉毛紧张地皱起问小护士:「怎么了这是?」 戚远脑子里牢记着科室里的每一位住院病人的身体情况,这十九床的乔大妈,说是个不大要紧的胸椎骨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 老年人骨质疏松,要是一不小心旧伤复发很有可能合併神经功能损伤,引起胸痛、休克、呼吸困难。 这也是戚远为什么明知道老太太身体没什么毛病,完全不用在医院里呆着,人家要赖在这里他也没放下脸来赶人的原因。 此刻,躺在床上的乔老太,半眯着眼睛当真是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 戚远认真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抬起胳膊摆了摆手让还慌张着的小护士出去了,然后自己转身抽了张椅子坐下。 他这会儿就想睡觉,天亮了还得提前找个有情调的地方约梁鹤安呢。 乔老太看戚远不慌不忙,喘气儿也渐渐不那么急了,换上一个笑脸:「戚医生来啦?」 戚远认输似地垂下脑袋,躲这个老太太好长时间了,索性乘着今天赶上了,干脆把自己的那点事儿给老人家说清楚,免得总被人惦记。 「您这大半夜的,闹哪出啊?」戚远问。 乔老太像个孩子似的扁扁嘴:「我这老毛病了,失眠,半夜一醒来就睡不着,越想睡越睡不着,然后想着想着就胸闷,跟着就喘不上气儿啦。」 戚远默默点头,良久露出来一个微笑:「老太太,我简明扼要说两点,第一,您这病啊,现在没有继续住院的指征,我不能继续留您;第二,求您别总想着给我介绍对象了,您这大半夜瞅准我值班的时候把我忽悠过来,别以为我不明白……我呀,我这正追着一个呢。」 乔老太听了戚远的话,歪过脑袋沉思半晌,戚医生这么严肃认真地不是第一次了,她也知道已经在这个地方赖的太久,半晌才长长地嘆了口气:「哎。」
第11页 戚远对乔老太的心理能琢磨出个七八成来,天亮了该下班的时候,虽然换了衣服交了班但没急着走。 看时间还早,他硬是撑着瞌睡趴在护士台前等乔老太的家人来给她办理出院手续。 上午十点,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女人来了,一看就是不修边幅惯了,丝毫没对自己的形象有什么在意,见了戚远就问:「戚大夫,我婆婆是必须要出院了吗?」 戚远抿嘴点头,熬了一宿昏昏欲睡:「您爱人没跟你一起来?」 「哎,」中年妇女嘆气,眉间瞬间就出现了一片深深的纹路,「他生意忙去外地了,婆婆的手续我来办吧?」 「行。」戚远点头,从小护士那要来了列印好的出院条,写了几项注意事项,便在主治医生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从戚远手里取条子的时候,挂在肩膀上的包滑到胳膊肘。戚远瞄了一眼,是非常老旧的款式。 他没有多言,转身带女人往乔老太的病房走。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老太太在病床上闹腾呢,一会儿说胸闷,一会儿说气短,弄得帮忙整理东西的小护士手忙脚乱。 戚远提了口气,暂时放弃了推门进去的念头,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患者儿媳说:「我多句话,老太太有点儿失眠,我看您也精神状态不佳,不管家里有什么事儿,多大的事儿,都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中年女人捏着出院单连连点头,疲惫的目光里没什么光彩。 「回去你两都需要好好修养,所谓修养不光是身体,还有心理的,不是看看电视打打麻将的那种,而是……哎,您年纪比我大,我信您都能明白。」 戚远说完,看中年女人无动于衷,便把后面的半句话咽了下去,这才转身推门进去。 这家的事情戚远陆陆续续从小医生小护士那里听了一些,但他一个大男人有些事儿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说多了没什么立场。 在医院里,患者和患者家属宛如流水,遇到了相互尊重着配合着把病治了,谁都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见。 乔老太看到戚远和儿媳进来,歪鼻子瞪眼地赖在床上没下来的意思。 女人上前,从小护士手里接过行李箱,毫无怨言,默默地开始整理。 戚远沖老太太微笑一下,点点头把门合上,身后一片寂静。 戚远听说,这一家,婆婆年轻的时候有点本事,自由市场刚开始的时候就在里面卖毛料。 她老公死的早,一个人把独子拉扯大,挣钱吃苦生活不易,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儿子娶一个会过日子守得住财的好老婆。 于是,就在同乡的介绍下看上了踏实肯干的现儿媳。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她只看中了这女人老实稳重,却没想到是个只会省钱不会花钱的。 如今,她打拼一辈子攒下的基业在独子手里不断扩大,半个城的布料批发都在她儿子的手下,于是人也就飘起来有点看不顺眼这个拿不出手的儿媳妇了。 戚远摇头嘆气,整了整夹克领子,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一折腾再吃顿早午饭,回到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 戚远给梁鹤安在平台上发了自己刚在外面吃的馄饨配小笼包,没一会儿梁鹤安就给他回了信息。 鹤:在中环广场的那个书城见面? 戚远一个激灵,连忙回覆:好,我现在就出门。 鹤:我下午还有课呢。 戚远刚看了梁鹤安最新发来的消息,只见「我下午还有课呢」这条被迅速撤销,瞬间又回过来一条「我下午还上班呢」。 鹤:晚上? 戚远笑,心道:这小傢伙现在终于知道保护点自己的隐私了,悄悄把「有课」变成「上班」,不想被对方觉察到职业的特殊性。 lanngago:行,那我们怎么相认啊? 戚远知道梁鹤安说的那个书店,以前刚调换到这个科室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忙,有时候下班了就绕过去熘达熘达。那里虽然叫书店但并不以卖书为主,点了咖啡饮料在里面刷手机的人一大票。 梁鹤安捧着手机发笑,又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什么相认! 鹤:你最近读什么书呢? lanngago:《解忧杂货铺》。 鹤:那你拿本《解忧杂货铺》跑去欧美文学的牌子下等着,我看得上眼就过去打个招呼,看不顺眼就不出现了。 戚远又是一个激灵,他是压根儿就没想到,梁鹤安那个人看着挺时尚的,居然脑袋里还有古早电视剧里面快入了土的桥段。 不过,转而一想,也挺有意思的,反正玩嘛,等梁鹤安知道这段时间是自己跟在他身后问寒问暖的,说不上也有一样的感觉。 于是,他给梁鹤安回:那为什么不是你拿着本书让我来看呢? 戚远只是觉得有趣随口一问,梁鹤安却捧着手机把页面调换到自己的主页看传上去的那张照片。 他这才发觉有些隐隐不对。 平台里,好像并不是每个人的头像都是自己的真实照片啊,为什么就偏偏在他要申请帐号的时候,非要让他传自己的真实照片呢?! 呵! 梁鹤安笑,看样子是对方以为自己用了别人的照片当头像,心里期望的大概也是另一个人的样子,于是回:也行,那我就拿本东野圭吾的书在那儿等呗。
第12页 他心理想着这么大个活人,又是在公共场合,谁等谁不是一样呢。 梁鹤安nngago回复了一个「好」字,便安心放下手机抬头看电视。此时已经过了「家长里短」的节目时间,正播着本地的天气预报。 梁鹤安笑,盯着电视上的云朵看,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网恋奔现」? 想着想着,一口汤卡住,猛烈的咳嗽让他面红耳赤。他连忙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改口「网友见面、网友见面」! 梁鹤安这一晚不用监晚自习,所以下了最后一节课就打车往早就约好的书店走。 路上他在app里nngago发信息:我出门了。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nngago回信息。 在没约定见面之前,梁鹤安就手贱兮兮地在网上查过一些悲惨的网友见面经历。所以,临阵脱逃之类的他早就听说过。 可一想如果临阵而逃的人nngago,难免还是会有一些的不舒服,毕竟,这两个礼拜nngago是他除了工作以外接触最多的人,一下子没了音讯还挺失落的。 这么胡思乱想,他人已经站在中环广场楼下,看了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他再一次打开app,还是一片空白。 自己去书店里点杯喝的看会儿书,也挺不错的。 梁鹤安这么安慰着自己,往书城走去。 城市另外一边的戚远,此刻正睡得昏天黑地,他一整个晚上没合眼,回来和梁鹤安发了会儿信息又没了瞌睡。 眼瞅着下午五点要出门,突然就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心想,补半个小时的觉兴许晚上能表现好点,于是脱了衣服鞋子,订了一个闹铃,扑倒就睡。 要说戚远这个起床,也算是一项特殊技能,只要定了闹钟,无论多困,梦着多美的梦境,总是能立刻清醒过来。 这可能跟他早先在急诊室呆过两年有非常大的关系。 然而,赶巧的是,这一次,戚远愣是没有把闹铃定仔细了。 原本计划就睡半个小时的,结果手指不小心一划,闹铃给定到了第二天早上的五点半。 这一觉睡得深沉,戚远喘息着从梦中醒来,屋子里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 「卧槽!」戚远起身,看表,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四十。 再打开那个同性交友的app,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很早之前梁鹤安发过来的「我出门了」。 「完了完了!」 戚远念念叨叨地冲进卫生间,拿冷水拍自己的脸,顺带着整理了一下发型,披上夹克连忙出门开车。 他那辆崭新的suv就停在单元门口,上车倒是不浪费时间。 等他发动车子把气调匀,就开始认真琢磨怎么给梁鹤安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迟到,这比约见面的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地方都要两个小时了。 不解释一下绝对不行。 可是,说什么呢? 戚远焦躁里有一点自我埋怨,打方向盘倒车,从倒后镜里瞄到了自己有些慌张的眼神,他突然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按理来说,梁鹤安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而已,两人只见过两面,在交友软体上勾搭也只是图个乐子。 为了个没什么关系,只想睡人家,图个乐子而已的人,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可就是一想到许久没见的梁鹤安那张脸,他就越是紧张。 戚远想着,又在手机上看了一眼梁鹤安的头像,已经换掉了,变成了一片寡淡无味的树叶。 ☆、第 7 章 戚远到了,隔着书店的玻璃窗远远就看到梁鹤安捧着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铺》。 他没在之前约定过的欧美文学牌子下等,而是坐进了沙发,面前的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见到人,戚远顿时就觉得一颗心踏实了,在书店门口站着把气儿调匀了才往里走。 书店虽然不大,但书柜间的距离恰到好处,并不显得拥挤。店里除了书香还有饮品的可口香甜。戚远踩着轻柔的钢琴曲,在柜檯随便点了杯喝的。 他突然就想,干脆把自己伪装成假装路过的样子。让那个费了两礼拜才敢约人,约了人又不按时出现的nngago」只出现在网络里,哪怕被梁鹤安当成是个缩头乌龟似的渣男也无所谓。 反正,梁鹤安也不知情。 他怀里揣着这点小心思,端着加了冰的金桔柠檬,走到梁鹤安身后,伫立一会儿后才轻轻拍了对方肩膀:「看书呢?」 梁鹤安习惯性地推推眼镜才慢悠悠转头,看到是戚远,明显是恍了下神,才换上微笑:「戚医生?」 戚远看梁鹤安拇指夹在书页中的位置,这书还有三分之一就要完了,心里感嘆,迟到的也太离谱了。 但谁让他这个人天生厚脸皮呢,嘴里嘬了口喝的,慢慢坐进梁鹤安对面的沙发里。 梁鹤安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再看戚远抬胳膊去抽书,便低下头继续恍惚。 坐在这里的这两个小时,他手里的书页虽然在不停地往后翻着,可他的心根本不在上面。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约他见面的nngago」。 他无时无刻不期盼nngago能出现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问一句「看书呢」。 没想到,这话从只有两面之缘的戚医生口中冒了出来。
第13页 说起来,这也是蛮神奇的一件事,算是一个小小的「梦想成真」,只nngago换成了戚远的脸? 戚远看梁鹤安微微趸着眉头,打开顺手从茶几边上的书柜里抽出的书,《中国古代建筑风格》,他从来不会关注的类目,假模假样地看起来。 一时间周围变得很安静,像是空气都凝住了,只有店里淡淡的钢琴曲和戚远他自己的心跳声。 梁鹤安还是和当初刻在他脑子里的印象一样,白皮大眼头发蓬松,身上有他喜欢的味道。 辛亏没有「兄弟相认」,戚远想,眼前的这一片安好让他挺舒服的。 辛亏没有走掉,梁鹤安想,在这儿见到戚医生挺惊喜的。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内心挣扎是不是那个nngago」已经来过了,只是没有看得上他,又悄悄地走了。所以,为了缓解尴尬,他才选择了坐进沙发里,点了杯咖啡,假装自己也不是那网上和人相互发了两周食谱的人。 戚远对古代建筑实在没什么兴趣,随便看了书中间的几张彩色照片,就合上了。 「你……」戚远抬头看梁鹤安,梁鹤安还微低着脑袋看书呢。 「哦,」梁鹤安微笑,他已经在这儿为了可笑的网友见面装了俩小时了,也早就装不下去了,便搭上话,「能在这儿碰面挺巧。」 「是挺巧的,」戚远把《中国古代建筑风格》插回去,又换了本《中国古代造桥技术》,一边假模假式地翻着,一边说,「这儿挺好的,能让人安静下来,有时间过来坐坐不错。」 梁鹤安点头,突然就对虚拟世界里的那个nngago」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语的厌恶感,连带着对自己也有了一些小小的失望。 32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幼稚! 「你是一个人来,还是?」戚远当然知道梁鹤安为何会独自在这儿,但他为了表现出偶然碰面的感觉,还是故意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一阵心虚。 他看梁鹤安低垂的眼睫,觉得自己对他的感觉与之前两次见面又有了不同。 也许是环境的因素,这一次,看着梁鹤安依旧抓人的样貌,他也不那么急不可耐,只是想随心地和这个人多待一会儿。 聊会儿天,喝点东西,或者就只是安静地假装看会儿书。 「我,」梁鹤安合上手里的书,放茶几上压了压已经有点微微捲起的边角,说,「我来好一会儿了,正想着出去吃点东西呢。」 「哦。」戚远倏地炸起汗毛,让梁老师在这儿等了俩小时,晚饭时间都错过了,便也跟着合上手里的书本。 「唉那刚好,你要是没有约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吃点,我刚好也还没吃晚饭呢。」戚远说。 梁鹤安起身微笑:「行。」 两人一起从书店出来,不远处就是家网红重庆小面,戚远看了眼摆在门口的火红色招牌问梁鹤安:「你能吃辣的吗?」 过去的两周里,他没从对方发来的饭菜照片里见梁鹤安吃过面,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学校食堂做的不好吃。 梁鹤安点头,他其实有点不能吃辣,吃清淡的饮食是他保持多年的习惯。 但是,他也不排斥能尝点不一样的滋味。 两人前后脚进店。这个时候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毕竟挂着「网红」的招牌,人还是满的。 戚远很主动地找了个空座让梁鹤安坐着,跑去点餐。 梁鹤安对戚远在自己后背上捻的那几个针头记忆犹新,觉得这顿饭应该他来买单。 但戚远有更充足的理由请这顿小面,毕竟之前是靠梁鹤安把醉酒的自己送回家的。 两个大男人,形象气质佳,却站在那里抢着请吃面,引得周围人们纷纷侧目。梁鹤安意识到后便脸一热不再打太极。看着戚远取餐具取小菜又去窗口端面,猜想那人在相好的对象面前一定也是这么体贴周到。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桌,红油伴着各式调料诱得人两腮一酸。 戚远伴着面,把筷子送梁鹤安手里:「吃吧。」 梁鹤安突然就笑了:「戚医生?」 戚远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梁鹤安弯成月牙似的眼睛,他觉得梁鹤安不笑的时候给人难以亲近的疏离感,笑起来又像个自带亮光的小暖炉,这种感觉挺神奇的。 「怎么了?」他问。 梁鹤安却又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低头吃面。 戚远也拿起筷子吃面,刚第一口,一个抱着龙猫头套,穿着卡通龙猫衣服的小女生晃晃悠悠从店门口进来了。 因为服装过于肥大,那女孩儿一边往里走,一边左右扭着腰,好不让龙猫可爱的肥肚腩碰到桌角上的瓶瓶罐罐。 她路过戚远和梁鹤安那张餐桌的时候,说巧不巧,从胳膊肘下面掉下一张宣传单。 「哎!」戚远躬身把宣传单捡起来叫住了女孩。 女孩扶着龙猫的大肚子,把头套放旁边的座位上,一脸疲惫地回身对戚远说:「大叔送你吧,我真是懒得回去拿了。」 戚远笑,点点头,把宣传单放在桌角,继续吃面。当着梁鹤安的面,这个「大叔」叫得着实让人心凉。 梁鹤安回头看了眼仰脑袋发愣的龙猫女孩,歪脖子往宣传单上看,原来是附近影院在搞宣传:「《龙猫(修复版)》?」
第14页 「哦,」戚远目光也投向宣传单,「听我们科室的妹子们说了,用来怀旧挺好。」 「怀旧?不是新拍的吗?」梁鹤安把目光投向戚远,搅动筷子把碗底的调料拌匀。 「你没看过?不会吧。」 梁鹤安从小跟着父母东奔西跑,一般儿童应该有的那些乐趣,在他那里几乎是不存在的。 他除了在午餐时间看地方台「家长里短」的节目,还有一个宏愿就是想把以前落下的所有动画片一部部地补齐。 无奈,毕竟年龄和精力都在这儿摆着,好多动画片,还都停在收藏栏里码着。 当然了,他的这个宏伟计划,当着戚远的面是怎么都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的。 戚远倒是脑袋一转,又一次放下了筷子,拿起那张宣传单仔细看起来。 戚远突然就想到了他那唯一一次的恋爱经历。 那一场恋爱始于懵懂的大学时光,就是在一场电影快要散场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咬牙抓住了邻座的手,然后连表白带初吻一次送上。 那一场恋爱,一谈就是七年多,真是刻骨铭心。曾经,他真心以为会一直延续到天荒地老的。 「去看呗?」戚远把宣传单调了个个,放在梁鹤安面前,他没准备故技重施,那些小动作在现在的他看起来幼稚又可笑。可肉还是要吃的,使点小花招又算得了什么。 梁鹤安看看时间,连忙打开手机准备淘票。他没想到戚远会这么说,他是真动了去看电影的心。 戚远继续吃面,看梁鹤安镜片上映着手机上的蓝绿色光芒不由得笑了。 他认定了自己是想吃梁鹤安,可这么磨磨蹭蹭的居然也不让人着急,要是平时,他早就会没了耐心。 ☆、第 8 章 影院也在同一幢大厦里,只需要坐观光电梯往上几层。 梁鹤安之前只顾着能有人陪自己一起去看电影,这会儿跟随人群挤进电梯,再回看一眼戚远,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两个男人去看动画片啊!还是软萌软萌的那种,画面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异。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手心里沁出一股潮热。 突然,站在玻璃墙那边的小朋友大叫一声,随之整个电梯轻微晃动,电梯里的人们都顺着小男孩的目光往外望去。 随着电梯的上升,在中环广场中间的空地上,一个老年人跌倒的身影越拉越小。 戚远和梁鹤安同时看到了,电梯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两人相互看着,任凭一起乘电梯上来的人们一个个挤了出去。 戚远是个医生,曾经在急诊科呆过两年,是处理突发情况的一把好手,让他看着老人家就那么躺倒在众目睽睽中,内心不安。 「你先去,我下去看看。」电梯快要自动合上的瞬间,戚远伸出手臂挡住了电梯门,抬头对梁鹤安说。 梁鹤安愣了一下,挪动脚步,看了眼戚远挡在电梯间的手臂,迟疑了一下点头跨出电梯。 他什么也没说,两人隔着电梯门似乎都在等对方说点儿什么,就那么眼看着电梯缓缓合上。 一时间,电梯空了,戚远按了下行键,两手撑着玻璃窗前面的护栏,目光盯着躺在空地上的人,心里有些空。 红蓝相间的小碎花围巾,看着有点眼熟,这个季节,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用这种厚重围巾的人并不多。 等他出了电梯,转身往已经以老人为中心聚起来的人群走去的时候,他就突然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早上还见过面的,之前死活赖在医院里不愿意回家的乔老太! 「麻烦让让!」戚远小跑着沖向人群,再把人群拨开挤了进去,「我是医生,让我看看。」 一缕银白色的头发贴在乔老太前额,红蓝碎花的围巾松垮垮地绕在她的胸前。 戚远上前,蹲在乔老太头侧,歪斜着脑袋在老太太口鼻处检查呼吸,随后又握住她的手腕检查脉搏。 「乔阿姨,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戚远。」戚远一边问话一边从裤兜里掏手机叫急救车。 乔老太这病症发的突然,也不像是老年人常见的脑卒中,他猜想是和胸骨骨裂有关,一刻都不敢怠慢。 他正抬手准备疏散人群,好让乔老太呼吸口新鲜空气的时候,广场的安保过来了,人群瞬间作鸟兽散,戚远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身型颀长、挺拔从容地朝自己走来。 梁鹤安靠近,提着风衣下摆蹲在戚远身边问:「我能帮点什么?」 戚远对这种突发情况见多不怪,并没有显得过分担忧,看到梁鹤安就更是微笑起来:「等会儿救护车到了,帮我把她固定一下。」 梁鹤安安静而郑重地点头,关于电影的事儿不再多说一个字,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戚远垫在老人家颈椎下的手腕。 「小戚啊……」 戚远随着乔老太喉咙处发出的微弱呼叫而迅速低头。 她说:「我……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啊!」 戚远不多说一个字,只是尽量让手腕平稳地垫在老太太颈椎下面:「有我呢,别担心。」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明白乔老太的情况怕是非常不妙。 片刻功夫,戚远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还没等他发号施令,梁鹤安已经向前跨出一步,把自己的手腕垫在了戚远的手腕下面。
第15页 「这样抬可以吗?」梁鹤安问。 戚远觉得梁鹤安认真的样子特别的乖巧,好像一只温顺晒足阳光讨食的猫科动物,就像是以前在急诊大楼前面他常常餵着的那只花狸。 「问你呢?」梁鹤安的手掌搭在戚远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戚远回过神,被梁鹤安捏过的地方麻麻的,他点头:「你固定她的颈椎,我撑着她的胸椎和腰。」 「明白。」梁鹤安回复,然后另一只手很自觉地圈住了老人家的腿弯。 等急救车倒了个方向,停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梁鹤安和戚远已经合力抱起了老人家,顺势就将人送上了急救床,一气呵成,像是经过时间打造出的默契。 「这个,」戚远对乔老太的健康状况最为了解,他必须得跟去医院,于是在准备跨腿上车前,回身把自己的车钥匙掏给了梁鹤安,「在地下车库b区停着,交给你了。」 梁鹤安点头,抬起捏着车钥匙的手沖已经发动的急救车摆了摆。 梁鹤安站在原地,拇指在车钥匙的边缘划了一圈又一圈。 这人也太信任自己了吧? 他看着车钥匙上的图标,不知不觉勾起嘴角笑,这么贵的车,转手就给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也不怕被开跑了。 梁鹤安转身抬手腕看时间,此刻距离他想看的电影已经开场十五分钟,再上去看也没了兴致。 于是他只好继续划着名车钥匙的边缘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 戚远在救护车上和急救医生交换了意见,到了医院直接参与急救治疗。 戚远之前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老人家这次跌倒后,直接造成了原本就骨裂的地9、10胸椎的骨折脱位。 这种情况必须要进行紧急手术。 戚远换了衣服往手术室走,深深地喘了口气,心想今天怎么就这么忖,和个老太太槓上了呢,早知道就不大清早地安排人家出院了。 想归想,怨归怨,戚远从同事那要了瓶红牛,喝了就开始进入战斗状态。 乔老太原本就骨质疏松得厉害,手术更是需要耐心细緻。 等奋战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戚远才满头汗珠地从手术台上下来,直接蹲在墙边开始干呕。 每当他累极了就会出现这个症状,一起手术的同事们似乎都已经成了习惯。 「哇,小戚,你这总是闹腾也没见动静,怀的莫不是个哪咤吧?」 「哈哈哈……」 手术虽然很紧迫也很漫长,但总归还是顺利的,戚远不想一丝轻松被打断,懒得去争辩,缓缓起身洗手,挂着疲惫的微笑从手术室出来。 早上才见过面的中年妇女,此刻正守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等着。 戚远见了她,嘆了口气:「早上才嘱咐过在家里好好养着,怎么大晚上的让老人家一个人往外跑?」 戚远一般是不会对病患及家属发火的,他顶多就是会故意把有些病患的病症、后遗症说得清楚一些,好让对方对健康重视起来。 可他此刻是真的特别窝火。 中年妇女见了戚远,原本就缺少血色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挂不住,战战兢兢地从旧皮包里取出收费单给戚远,让对方继续开住院条。 「哎。」戚远嘆气,打开钢笔飞檐走壁地划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处理完了,折腾了一圈,好端端的一个休息日没了! 戚远看中年女人出门的背影,身子往坐椅里沉了沉,两腿架到面前的桌子上,突然就一阵恼火。 他突然就觉得胃部像是被火烧着一样。 动气伤胃他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了。 他还记得刚开始在急诊科实习的时候,带他的那位老师就说过,做医生这行的,虽然同理心很重要,但有时候要刻意把所谓的同理心去掉。因为那不但会影响理性思维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当年戚远听了这话没什么感触,随着入职时间越来越长,他常常想起老教授当年的告诫。 他特别想活得自私一些,多位自己的健康和身心舒畅考虑一下,但好像总是拧巴着,无法得逞。 戚远疲惫地合上双眼,想着大不了就在这眯一会儿,反正天亮了他又得接着上班。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不知哪根脑神经蹿错了地方,他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在中环广场热闹喧嚣的场景里,他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另外一个人! 「啧!」 戚远把架在办公桌上的腿猛地收起来,突然一下就精神了。 当时他只觉得把梁鹤安一个人丢在广场似乎很不礼貌,但碍于职业精神又不得不离开,好留个车证明自己不是想临阵脱逃,可现在想起来居然有几分搞笑。 「这是做贼心虚呢,还是掩耳盗铃呢……」戚远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掐着腰起身看窗外。 凌晨两点多,是夜最安静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面,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梁鹤安,梁鹤安,梁鹤安…… 戚远不知不觉在脑海里浮现梁鹤安的样貌,不知道从哪儿去找这个人要自己的车。 突然,在一片寂静里,戚远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是很轻柔的那种敲门声,与他们科室那群小护士敲门的感觉完全不同。
第16页 戚远的心猛跳了起来,他其实一直挺信第六感这么回事儿的。 果真,三声敲门声过后,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捏着车钥匙的梁鹤安。 ☆、第 9 章 「辛苦了。」似乎随着夜晚来临,梁鹤安的声音和行动都拧小了音量。他进门后轻柔地对戚远说。 戚远回身,之前因为过度疲惫而恼火的情绪一下子少了大半,转而换上笑脸:「你怎么在这?」 梁鹤安端端正正地隔着一张桌子站在戚远对面。 他之前还笑戚远心大,随随便便就把几十万的车丢给了才见了两次面的人。现在他只笑自己,大半夜的,给人当了代驾,乖乖把车开来医院还等了好几个小时。 「忙完了吗?」可他什么都没多说,只问了戚远这么一句。 「嗯。」戚远点头,假模假式地把桌上的笔啊本啊什么的整理了一下。 「那走呗,」梁鹤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在我帮你把车开到这来的份儿上,今天先送送我?」 「哈哈,」戚远笑,然后连连点头,「今天不但麻烦你送车,还耽误了电影,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补上。」 「补什么啊,其实我上电梯的时候就有点儿后悔了,我这年龄,这种电影一个人在家里悄悄看光碟得了。」梁鹤安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子,看起来也已经有些疲惫。 「嗯,那走吧。」 戚远说着走,又在护士台交代了好几遍乔老太的术后注意事项,然后又跑到已经从手术室转出来的老人家那看了一眼,才叫上樑鹤安一起走。 同样是在电梯里,这次还没了挤着去看电影的乘客,戚远和梁鹤安倒是显得更自在了一些。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虽然两人没有见面,却似乎在另一个维度,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交流过。 他们就那么安静地并排站着,一起盯着电梯下行时跳动的数字指示牌。 「叮!」 电梯门开,戚远让梁鹤安在前面走。 梁鹤安这才想起来,戚远的车钥匙还在自己手上呢。便轻轻一笑主动往停车的地方走。 「嘟嘟。」 车锁打开,戚远去拉驾驶位的门,却被梁鹤安拦了下来。 「去我家的这段我开吧,有条小路导航上没有,但挺近。」梁鹤安看戚远疲惫地眼睛下面都起了浮肿,便自觉钻进了驾驶位。 …… 戚远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深沉,连呼吸都带着特别的满足,在睡梦中每一口呼吸都畅快自如。 他是被小区里相互追逐的流浪狗吵醒的。 睁开眼睛隔着窗帘已经能感觉到窗外天色微亮。 他起身习惯性地去沖澡,才开始回忆半夜是怎么回家的。 想着想着他就拍打墙壁哭笑不得。 他隐隐约约记得,梁鹤安车开到一个路口叫过他,他当时已经不知不觉睡迷糊了,便忘乎所以报上自己家的地址。 等他洗完澡站在窗口看楼下停着的车,再看挂在玄关开关旁边的车钥匙,一巴掌就拍上脑门。 说好先送梁鹤安回家的,看来真是又麻烦对方送自己回来了。 可是往后的事儿他竟然一点都回想不起来。 怎么开车下车,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 难道…… 戚远觉得不对,玄关处的地面很干净,完全不像是有陌生人来过的痕迹。 更何况,梁鹤安送他到楼下已经情真意切,给够面子了,再送他到家里……还换衣服什么的,也太奇幻了吧! 戚远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耳畔不由自主地火烧起来。 他自认为是脸皮厚的,从小到大脸没红过几回,可一想到梁鹤安在没弄醒他的情况下,把他弄到家里,除了用背的再没有其他方法,他就真脸烧得不行。 「啊!」戚远踹了一脚餐桌腿,猛地坐了下来,这都什么事儿。 他就那么脸红心跳地调整了半天,才掏出手机看时间。 按理来说,前一晚加了班第二天早上是可以迟一点去医院的,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周六,可他不放心才做了手术的乔老太,所以还是准备早点去医院看看,反正人已经睡醒了。 再次回到驾驶位,他吸嗅空气,猛然觉察到一些不一样的气味。 他是医生,对气味非常敏感,这小小的车厢里突然多出来的,正是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他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梁鹤安报一声谢,然而他并没有那个人除了同性交友app上的其他联繫方式。 目前,想要离梁鹤安近一些也只能再点开那个app,看看两人之前发过的对话。 同性交友app里,梁鹤安才换上不足一天的绿叶子头像是灰色的,看来对方并不在线。 以往这个时间,梁鹤安可都是在线的呢。 戚远猜想这个灰色的头像除了对方真不在线,还有一种情况,或许是前一天被nngago」放了鸽子而对整个平台失去了兴趣? 一想到自己就是那个招人讨厌的nngago」他就觉得不大舒服。 皱了皱眉,戚远发动车子,鼻子适应了车厢里的气味后,梁鹤安的味道渐渐融进了他的肺里,再闻起来就没那么明显了。 他心里想着,梁鹤安不在app里露面其实是好事呢。
第17页 那个应用,虽然他早早就下载了,也会时不时地点开来看看。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那上面的男人如洪水猛兽般,一上来就问「约不约」的占大多数,让他都有点招架不住。 可是,在医院食堂啃早餐包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拍了照片,差一点就习惯性地发给那个叫「鹤」的用户。 要不是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他肯定已经发出去了。 戚远又啃了一口包子,滑动手机返回桌面,准备回住院部前先去医院对面的商场买部新手机。 他想着,让那个设置过十周年纪念的日历nngaog的同性交友帐户,一起尘封吧。关于过去的事儿,一瞬间,就觉得都不重要了。 一个男人总揪着那些,干嘛呢。 回到住院部,他第一件事就是调取患者档案。 梁鹤安第一次出现时是他的病人,想要找到对方的电话号码其实并不难,他之前一直沉浸在网上虚拟的斗图发图里,竟然忘了这个。 手机握在手里,带着淡淡的新机味道,他输进去的第一个号码竟然是梁鹤安的。 「呵!」戚远轻笑,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上午查房之后,关于乔老太的身体情况,他作为主治医师跟科室里相关人员又做了沟通,心想,这一次天随人愿,那老太太终于能在医院里多住些日子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戚远专门在食堂挑了个靠窗口的安静角落,打电话给梁鹤安。 以往这个时候,是他两相互发午餐照片的时间。 电话没响两下,很快便被对方接起。 电话里梁鹤安标准的男中音「喂,您好?」,让戚远隐隐打了个冷颤。 他脑袋里已经迅速浮现出梁鹤安闪动金属光泽的金丝边眼镜,以及眼镜下面自带阳光的迷人双眼。 「是我。」戚远说。 话机里短暂的停顿之后,梁鹤安轻轻笑了起来。 「昨晚……」戚远觉得有细小的热流爬上后背,紧接着脑袋开始发紧,「又是麻烦你送我回来的?」 梁鹤安继续轻柔地笑,那意思分明是在承认。 「不好意思啊,」戚远觉得必须得郑重地道个歉,「电影没看成,还让你大半夜送车,说好先送你的,结果又麻烦你送我了。」 隔着话机,戚远看不到梁鹤安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这个时候应该是很淡定地抿着一字唇。 可事实恰恰相反,想到凌晨戚远睡到人事不省的傻样,梁鹤安怕自己笑出声,一手拿着话机,一手捂着嘴巴,怕周末补课的孩子们看到自己笑得失态还专门背过身去。 「没关系的,」几秒钟后梁鹤安才调整好情绪对戚远说,「你们当医生的真是辛苦呢,我送送你也勉强算是日行一善吧。」 梁鹤安既没有详细说是在哪个路口开始掉头决定先把戚远送回家的;也没有说是怎么把睡着的戚远从车里弄出来又弄进了家里的床铺;还没有说是怎么在临出门的时候,又去卫生间拿了拖布擦掉了自己踩在地砖上的脏鞋印;更没有诉苦在猛灌冷风的寒夜里,他是怎么步行了两公里才打到车的。 他只是笑。 戚远对梁鹤安的这份笑很是感激,便主动邀请对方再次见面,好谢谢人家。 戚远想着就说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周日我可以早点下班,晚上一起吃个饭,再给你把电影补上?」 梁鹤安听了又是短暂沉默,他不是不想见戚远。 其实,是他不想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在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思的情况下,和明知道对方是gay的人约会。更何况那人家里还有两个人共同居住的痕迹。 「不是约会啊,就是普通的朋友见面。」戚远看梁鹤安没有立刻回复,便又加了一句。 他这一次是真想做点什么弥补梁鹤安的。 梁鹤安心中所想被戚远说破,继续撑下去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便点头答应:「那行,看你时间吧,我明天下午放学之后在学校等你。」 戚远点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是笑着挂上电话的。 他知道自己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可是他越是明白就越是告诫自己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寂寞得太久。 作为一个有正常精神及生理需求的大好青年,在遇到一个看得上眼的人之后,大脑会自动做出一些幻想,分泌出类似恋爱时才会产生的多巴胺,来缓解身心压力,这只是顺应自然的生理反应而已! 睡人之前先约个小会没有问题,要不然和app 里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一顿饭后,戚远看着新手机,这么对自己说。 ☆、第 10 章 周日下午,戚远安排好了科室里的工作,专门订了两张《龙猫》的电影票,挑的还是之前梁鹤安定的那个座位。 他开车去梁鹤安的学校,到了地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梁鹤安上班的地方和自己住的小区就差两三站的距离。在偌大一个城市里,这算是很近了。 梁鹤安风衣下摆被风吹起,迎着落日余晖从校门里款款而来,戚远看着就觉得养眼。 他猜想,这傢伙在学校里,一定属于最迷女生的那种男神教师。说不定在年轻的女老师里也很有市场。只可惜是个gay,哈哈哈。 梁鹤安走近,轻轻抬手叩了叩副驾驶的车窗,然后打开门坐了进来。
第18页 「票我买好了,先吃个饭呗?」戚远扭头看梁鹤安。 梁鹤安身上带着秋天特有的寒气,同时夹杂着已经被戚远吸嗅干净的那种淡淡香气,让人觉得熟悉又舒适。 梁鹤安微笑着推了推眼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真去看那个电影啊,咱两那天本来就是临时起意,错过就错过了,真没必要再补一次。」 「啧,」戚远发动车子,把目光从梁鹤安的侧脸上移动到车厢前方,说,「就看场电影而已,能费多少工夫,再说你那天又是送车又是等人送人的,要是今天不让你把这电影看了,放在我心里就成个事儿了,过意不去。」 梁鹤安轻笑出声,然后点点头:「那行吧,先吃饭,我请你,雅园你喜欢吗?」 「雅园?」戚远重复从梁鹤安嘴里蹦出来的那个餐厅名,毫无印象,他从小跟着老爸吃医院食堂,长大了接着在医院里吃食堂,对外面的餐厅茶府什么的完全不在行。 「不喜欢?」梁鹤安看戚远的反应似乎稍稍有点紧张。 戚远微微皱眉转而换上笑脸:「不是不喜欢,是我没去过,听名字挺上档次的,但我觉得今天的时间有点紧,还是随便来一点吧?」 「哦,」梁鹤安听戚远这么一说,似乎是放松了一些,问,「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呢,有什么喜欢吃的?」 戚远和梁鹤安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也算认识一段时间了,关于对方的一切却还从未涉及过。 梁鹤安突然问题喜欢吃什么,让他想到之前两个礼拜,他两你来我往地发饭菜照片的时光,不免微微有些躲在暗处的小得意。 他说:「我爸没退休前在中西医结合医院工作,我们家就在那个医院的大院儿里,从小一日三餐吃的医院食堂。医院食堂和别处的食堂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你知道是什么吗?」 梁鹤安看着倒后镜里戚远的眼,很认真地微微摇头。 戚远嘴角勾起,继续说:「医院食堂分属医院的营养课管,所以,那里只讲究营养搭配,不讲究饭菜口味。不油不腻、不咸不淡、不荤不素,所以,久而久之,我就觉得什么饭菜都是一个味儿,对吃饭这事儿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梁鹤安听戚远说完,回想起前两周为了nngago发照片,而拍的学校食堂里的那些特色,笑了。 比起戚远,他觉得自己稍微幸福一些。学校食堂虽然也有一大堆关于营养的搭配理论,但口味还是不错的。 两人一路瞎扯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影院附近。在梁鹤安的建议下,两人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奔着影城去了。 …… 《龙猫》这个电影,戚远小时候看过,他忘了是从哪儿看的了,反正小梅和多多罗的形象很深入人心。 没进这个影院之前,他以为小时后看过的那部动画电影全都存在记忆中,能随时调取出来,一场电影会看得没什么惊喜。 可正儿八经开始看的时候,他才发现,以前的那些记忆,除了几个经典的镜头,全都错乱了。尤其是故事情节,他居然忘了小梅跟随家人四处搬家是因为母亲得了那个年代难以医治的肺结核。 戚远跟随故事情节,偶尔会分一点神给坐在身边的梁鹤安,偷偷地瞄一眼那人的侧脸,看对方鼻尖上的淡蓝色萤光,和因为过度专注剧情而微微皱起的眉毛。 戚远还注意到,梁鹤安看电影的时候,身体是微微向前的,并不靠在椅背上,上身挺得很直,捏起的拳头放在膝头,注意力高度集中,完全沉浸电影中一般。 戚远想,梁鹤安这人也不嫌累的嘛,看电影本来就是为了放松的,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多好。 正乱想着,随着荧幕上出现的一只巨大山猫巴士,梁鹤安猛地转过脑袋,很孩子气地用手拍打戚远的手腕。 「看到了吗?好厉害哦!」 整个影院,和梁鹤安一起发出惊嘆的,还有四五岁的小朋友。 戚远笑,用手指摩|挲被梁鹤安拍过的地方,轻声回覆:「嗯,看……到了。」 …… 电影散场,梁鹤安胳膊上搭着风衣并不急着穿上,他等戚远去上厕所的功夫,站在巨幅的电影海报面前,把图片上龙猫的细枝末节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 那样子忘我而专注,让从卫生间出来的戚远一时间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出来了?」像是感觉到了戚远,梁鹤安转身,微笑着把胳膊上的风衣送到戚远面前,「帮我拿衣服,我去买一个公仔留个纪念。」 戚远接过梁鹤安的外套,换成自己站在巨幅海报下面,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学着梁鹤安的模样,细细地看起那只龙猫来,恨不得把每一根毛都细数一遍。 「下雨天,在车站遇到被淋湿的妖怪,记得把伞借给它,你能得到森林通行证哦!」片刻功夫,梁鹤安回来,从戚远怀里接过衣服,笑着说。 梁鹤安看戚远站在原地愣神,理了理衣领,脸突然就红了:「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如此幼稚?」 戚远笑出声,摇晃脑袋:「幼稚?嗯,幼稚。」 梁鹤安被戚远这么一说耳朵就红得更厉害了。 戚远发觉梁鹤安说自己没看过《龙猫》不是装的,便问他:「你小时后的休闲娱乐都是些什么,还真有不看动画片的吗?」
第19页 梁鹤安转身和戚远一起随着人流往外走,期间驻足思考了两三次,最后摇了摇脑袋说:「小时后总是跟着父母在外面跑,记忆中不多的几次看动画片的经历,都是在宾馆。」 「哈?」戚远有点不相信,虽然他知道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风格,可他还是难以想像只在宾馆看过几次电视的童年有什么意思。 「动画之类的,是我这几年工作以后才接触到的,有时候会刻意去补一些曾经错过的东西,怕和学生们在一起没什么话题。」梁鹤安说完,抬手大笑,「哎,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师会刻意迎合讨好学生很怂?」 戚远笑着,摇头。他难以想像如此相貌堂堂,偶尔还会显露几分冷峻的梁鹤安,被学生们知道背地里为了和他们找共同语言而补动漫会是什么情形。 「其实,动画真不止是拍给小朋友的。我小时候虽然也看过这部剧,但和今天看完的感受完全不同。」戚远安慰梁鹤安似的说。 「有什么不同?」梁鹤安问。 「小时候是看个乐,长大再看就能看到乐之后的苦了吧。」戚远说。 梁鹤安认同似的点头,然后嘆了口气:「看来有些东西,是错过就永远错过了,根本没有弥补回来这么一说,因为不同年龄感受到的东西完全不同。」 戚远觉得站在影院门口的小吃摊前,和另一个大男人一起聊关于动画片,还引申出这么苦大仇深的感概似乎有些搞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还发现梁鹤安笑的时间其实比趸着眉毛的时间多多了,看来在酒吧聚会的那天是真不巧赶上对方腰疼? 梁鹤安看戚远又开始愣神,想琢磨点儿新的话题,目光不经意瞟到了戚远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 「那好像是你朋友哦?」梁鹤安扬了扬脖子,示意戚远回头。 戚远转身,就看到隔着三五人,聂英俊一手捧着爆米花,一手提着两杯可乐,身子左闪右闪地堵一个矮半头的男孩子。 那男孩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金黄,身材单薄,穿着高领白色毛衣,在一片换上秋装的黑压压的人群里非常显眼。 「老聂!」戚远随口就叫了一声。 在公共场所,他从来不会叫聂英俊的全名,或者那人的小名「英俊」,他才不要自己被人当成是个自恋的傻子。 聂英俊听到戚远的声音,连忙用胸口紧贴着男孩的肩头,把对方挡在怀里回头。 「小远!」聂英俊看到戚远,似乎是松了口气,于是终于堵住的男孩乘机熘了。 戚远和梁鹤安一起看着男孩快步走掉的背影,对视一眼,显得无措。 聂英俊索性放过自己,冲着男孩的背影嘆了口气,大跨步向戚远和聂英俊而来:「现在的小男孩,一个比一个难搞,真是!」 ☆、第 11 章 「来点?」聂英俊让了让手里的爆米花。 戚远和梁鹤安同时摇头。 聂英俊又侧身让了让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两杯可乐:「那喝这个吧?」 戚远和梁鹤安继续摇头。 聂英俊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既抱着米花又提着可乐,站在人群里显得傻气,对两人的拒绝很不满意,索性用强迫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强行分了杯可乐。 他说:「你们必须拿着,不许和我客气!」 戚远和梁鹤安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帮聂英俊化解尴尬似的,笑着点头。 「哟,你俩?」成功把一只手空出来的聂英俊,好似突然认出了站在戚远身边的人是前段时间一起聚过的那位孤冷小哥,钟慕添管他叫梁老师。 他还记得,那天散了之后,戚远主动给他使眼色暗示把两人往一起推推。今天又在电影院碰面,他有一种预感,这两人有事! 戚远抬手摸了摸鼻尖。 聂英俊一副很懂的样子,连连点头:「看电影?」 戚远轻咳一下,扫了眼梁鹤安,笑:「看电影。」 「哟!」聂英俊眉毛快速挑动,在梁鹤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把目光落到戚远身上,坏笑着点头,「行啊。」 他这么一看,让梁鹤安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梁鹤安明白自己和戚远是为什么来看这场电影的,可怎么就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你呢,怎么,上次不是打电话哭天抹泪的说和那个小妖孽分了吗?怎么又在这百般讨好着堵人家?」戚远制止聂英俊继续盘问的方法,就是快速猛烈的把皮球踢回去。 聂英俊回头,冲着男孩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嘆气:「哎,你眼瞎啊,这又是一位新的,还没到手呢,哎正烦着呢!」 戚远和梁鹤安递上不失礼貌的微笑。 聂英俊的轻佻劲儿戚远最是明白不过。当初他和前任分手的时候,还是聂英俊撺掇他出来玩,分分心的。反正他喜欢的男孩长相气质都差不多,被说眼瞎也不在意。 梁鹤安此刻却只是在强装淡定,距离上次在底比斯聚会,已经过去两个多礼拜了,他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也许大概可能自己真就是传说中的gay,但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那个圈子里随便约人出来玩的风气。 「人跑了,你现在准备去哪儿?」戚远有点怕聂英俊突然没事儿做,跟着自己和梁鹤安有点麻烦,虽然他自己也没谱,这个时间点还能和梁鹤安去干嘛。
第20页 「哟,遇到你们,我还愁没地儿可去吗?」 戚远心想,果真和猜想的一样。 只听聂英俊继续说:「梁老师的发小,钟总刚还给我打电话呢,说一缺三,叫我找人过去打麻将,这不,人刚好凑齐。」 「他?」梁鹤安倒是真信钟慕添那傢伙能说得出「一缺三」这样的话来。 「去呗?」聂英俊又挑动眉毛看梁鹤安,笑着说,「刚还跟我诉苦呢,说你最近不知道忙啥呢,整天找不到人,没想到在这碰面了。一起过去,说不上能给他一个惊喜。」 是惊吓吧!梁鹤安在心里嘀咕。 这一段时间,他确实拒了钟慕添不止一次的邀约。一方面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工作上挺忙的,毕竟带着毕业班呢;另一方面是,自从底比斯分别,他似乎对自己看清了一点,就有点惧怕见早看清自己的钟慕添,尴尬。 「去吗?反正时间还早?」戚远和梁鹤安看了一场电影后,对对方多了许多除肉体以外的好感,并不介意能一起出去玩玩,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想着医院里的一堆事儿也挺闹心的。 梁鹤安看了下时间,其实已经不算早了,要是往常这个时间点,他差不多已经下了晚自习从学校回到家里,开始洗漱一下准备看会儿书睡觉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和戚远一起刚看了电影的小兴奋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毫无困意,便点了点头说:「去玩一会儿也行,但陪不了你们太长时间。午夜前回。」 「午夜?」聂英俊哈哈地笑,「那还玩什么麻将哟,瘾才勾出来!」 戚远往聂英俊胸口撞了一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活成黑白颠倒也无所谓,人家梁老师明天还上班呢。」 「行行行,你们要怎么都行,能玩一把是一把。」聂英俊得逞的笑,看样子已经把小男友的烦恼丢到一边。 去钟慕添家的路上,戚远和梁鹤安一辆车,聂英俊开他自己的车。 避开聂英俊,戚远问梁鹤安:「不是说小时候总是跟着爸妈搬家吗?怎么还跟那个富二代是发小了?」 梁鹤安笑,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子,说:「我小时候孤僻没朋友,他不嫌弃我,跟我玩,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做朋友。」 戚远笑,就凭他对梁鹤安不多的了解,也不认为对方小时候会是一个朋友朋友的孩子。他觉得梁鹤安在谦虚。 「你呢,」梁鹤安微笑着与戚远在倒后镜里对视,「和聂总的关系似乎也挺近?」 提到聂英俊,戚远笑着连连摇头:「什么聂总,他就是一个卖车的。他呀,啧啧,那会儿要是没有他,我兴许能憋死在……」 后面关于他那场唯一的恋爱经历,戚远没能说出口,狭小车厢里的氛围突然有些不对。 这是戚远与前任分手后,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把这个话题说出来,虽然只是说了一半。 以前,他听人说过,真正忘记一个人的标志,就是能提起他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 此刻,他确定自己内心是毫无波澜的,能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也完全是出于不想自己的那点儿破事污了梁鹤安的耳朵。 梁鹤安还等着戚远继续说下文呢,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提一个字,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 钟慕添的家在郊外的别墅区,这个时间点倒是不堵车,从影院出来没多耽误,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聂英俊比戚远他们先到一步,看样子已经和钟慕添非常熟识,连钟慕添家的两条狗都对他很亲热。 「卡拉。」下了车,梁鹤安远远看见一条老态龙钟的边境牧羊犬便叫了一声。 结果,跑来他身边的却是两条狗,除了那条边牧,还有一条机灵活泼的德国黑背。 「这,你……」戚远并不是怕狗,他只是本能地觉得人和狗应该保持距离,于是远远地站在一边。 原本围绕聂英俊的两条狗,同时围到了梁鹤安身边,这让他稍微有点吃醋,便跟了过来叫那条黑背的名字:「多希。」 「你们来了?」 三人两狗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别墅的主人钟慕添才慢悠悠裹着浴袍从楼梯上下来。 他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说:「快上来吧,外面还真他妈冷。」 梁鹤安对戚远做了个请的手势,跟着聂英俊被两条大狗前后呼拥着进屋。 他们说好了是来打麻将的,可看到钟慕添家里客厅乱成粥的样子,一点儿打麻将的兴趣都没了。 「我说,」聂英俊顺手扶起茶几上一个倒了的洋酒瓶子,「你这一个人躲家里头喝闷酒呢?」 钟慕添却没急着回话,目光掠过聂英俊和戚远,直勾勾地投向梁鹤安,三秒之后突然发笑:「你小子,终于肯见我了!怎么样,那氛围还挺爽的吧?」 这就是梁鹤安推脱着不想见钟慕添的原因呢! 梁鹤安本以为钟慕添会迟一点时间单独数落他,没想到是这么□□裸的见面第一句。 「你行了。」梁鹤安被钟慕添挑了最不爱听的说,耳根发红,脸上却是戚远少见的严肃、甚至是有一点恼怒的神情。 「哈哈哈,」钟慕添不管他,继续笑,原本穿在身上的浴袍都松散了,露出胸口的一片肌肤,「你小子,真他妈有能耐呢!」 梁鹤安不再多说,只是盯着钟慕添的眼睛。
第21页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梁鹤安虽然表面上性情温和,不爱乱发脾气,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他的那点儿脾气,别人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发小钟慕添,是最清楚不过的。就算他醉酒也没办法忽略。 于是,被梁鹤安盯了几秒后,原本气焰嚣张的钟慕添瞬间怂了,换上另一副表情,转而抽了抽鼻子,从茶几上又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 「老聂啊!」钟慕添转身搭上聂英俊的肩膀,眼神开始涣散,显露醉酒人应该有的正常模样,他说,「听说,你也被那个小狐狸精甩了?」 聂英俊听了这句,再一看钟总家里的乱象,两人原来是同道中人,勾肩搭背地躲一边聊天去了。 「他这是?」戚远觉得自己进了这屋子之后似乎宛如空气,直到梁鹤安回身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是有知觉的。 「别管他,估计是又失恋了!」梁鹤安轻柔的说,好似在说「今天天气有点凉」这样稀松平常的话题。 「哦,呵呵。」戚远点头,他突然有点儿明白聂英俊为什么能和钟慕添玩到一起了。 两人相视一笑,戚远微微拳起的手被一只跑来脚边的大狗舔了一下。 ☆、第 12 章 钟慕添把最近勾搭上的那个学生数落个遍,最后大傢伙儿才明白那两人是为什么闹起来的。 原来,前一段时间,钟慕添终于刷腻了那个常用的同性交友app。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个人,并且,永远是他看不上眼的! 所以,他索性找路子,花重金,把那个应用买了下来。 反正他科技创业的摊子铺得多了,也不在乎假公济私地再多上一件。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把那个同性交友app改一改。核心目的就是让他喜欢的那类型帅哥,不用刷,自动推送到他这里来。 想法明确,操作起来也不难,无非就是暗地里让技术修改了几个参数,再添加一个定期发送报告给他的功能。 并且,他还突发奇想地玩了一个自认为很有创意的新功能。为了让这个交友app显得更真实化,加了一项新用户身份认证。 梁鹤安听到这里,头皮微微发麻,心想,妈蛋,原来是这么不巧的吗,自己之前用的那个软体原来早被钟慕添买回去乱改了一顿,怪不得他申请帐号的时候那么麻烦,非要来个真实头像认证什么的。 也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满足个人恶趣味的功能,后来被钟慕添那小男友知道了,非要闹。说钟慕添吃着碗里的还横着锅里的,一点儿不真心和他处对象,然后两人就开始吵个不停。 「有意思,」戚远听完,笑了起来。 聂英俊更是笑得直拍大腿:「他要是不申请帐号玩儿那个应用,怎么知道有这个功能呢。像我们这种老用户,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啊!」 说完,聂英俊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戚远,寻求认同,问:「是吧?」 戚远连忙闪身,快速掏出手机来自证清白:「我早就不完那个了!」 戚远在手机桌面上来回滑动,往每个人的面前都展示了一下,心里头松了口气似的感嘆:幸亏,老子那天脑袋一热买了个新手机,明智! 「嘿!」聂英俊没想到戚远还真删了那个东西,他还以为之前吵吵着要删只是随便说说,便又换了另一边捅梁鹤安的胳膊,「你知道吗,梁老师?」 梁鹤安默默一笑,倒是没像戚远似的掏出手机,而是直接把目光投向钟慕添,说:「我……没玩过那个。」 「这个我可以作证!」钟慕添满口酒气地举起手臂落在梁鹤安肩膀上,「哎哈哈,这哥们儿啊,啧啧,还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是个g……」 「咳!」梁鹤安听钟慕添话头不对,连忙转身拧住对方的胳膊,说,「你又发酒疯乱说话呢?」 钟慕添再一次梁鹤安的眼神戳到,瞬间蔫了,恹恹地起身,去酒柜又取两瓶酒回来。 「今晚上麻将就不打了吧,喝得确实有点多,盯不住牌,晃眼。这儿有两瓶好酒是梁……」钟慕添话说一半,用眼睛瞟梁鹤安,然后又改了话头,「是量身酿制的精品,你们都来尝尝。」 钟慕添说完,微微舒了口气,心想,老子今天幸亏没真喝醉,否则说多错多,这一晚上过去,还不被梁鹤安那个傢伙用眼睛瞪得满身窟窿才怪。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聂英俊帮钟慕添取酒杯,拧瓶盖,眼看着一抹绛红色落到杯里,酒杯壁上映着钟慕添看戚远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怪,但他没多往心里去,转而笑嘻嘻地把一瓶酒递给戚远,说,「来尝尝。」 戚远也觉察到了钟慕添瞟过梁鹤安时不经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像是动物世界里才有的那种发情期对情敌的警惕。 他心想,莫不是这个钟慕添和梁鹤安之间还有点什么?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暗暗抿了口酒,点头,说:「好喝。」 梁鹤安倒是除了耳朵根儿有点微红,面子上什么心思都看不出来,微微笑着对要倒酒给他的聂英俊说:「我就不喝了,明天还上课呢。」 「哦……」 四个男人,怀着四种心思,坐在四方桌的四个边,间或聊些有的没的。 一瓶酒见底儿,身体细胞充塞酒精,也就渐渐开起了玩笑。
第22页 男人们在一起,关心的话题无非是那么几样,股票涨没涨,哪个牌子的车又出了新款,国内外经济局势…… 而gay又多了个话题,哪个男人看起来超正的。 一谈到男人,梁鹤安没喝酒却有点慌神,看墙上的挂钟快到了午夜,便视时地找个机会打断对话。 「我得走了,明天还有课呢。」梁鹤安说。 「走什么啊,」钟慕添顺手就握住了梁鹤安的手掌,「今晚睡这儿得了,又不是没你的房间。」 梁鹤安觉得钟慕添此刻是真醉了,便轻柔地推开对方的手掌,用尽今晚的最后一丝好脾气,说:「我明天还上班呢,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钟慕添回身跌坐在椅子里,扭头看着聂英俊傻笑:「嘿嘿,那你留下来咱们继续喝,反正你明天不上班,我知道。」 「哈哈,好说好说!」聂英俊笑着又举起酒杯和钟慕添面前的空杯碰了一下。 梁鹤安给戚远使了个眼色:「走呗,这荒郊野地的,我还得搭你车回去呢。」 戚远识趣地起身,穿外套,假装没看到钟慕添那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说了两句多谢钟慕添款待的客套话,然后跟梁鹤安一起出门。 多希和卡拉就卧在门口的门廊上睡觉。房门的动静让它两同时起身。 戚远能看得出来,这两条狗对梁鹤安比对聂英俊亲密多了。 从第一次察觉到钟慕添看梁鹤安的眼神与众不同时,他就猜想这两人肯定有故事,此刻看到梁鹤安温柔地摸两条狗,又低下头象徵性地亲吻狗的眉间,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分是对的——钟慕添是梁鹤安的爱慕者,不论他身边相好的人是谁,他心里最爱的那个除了梁鹤安再无他人。 想到这些,戚远笑了,笑钟慕添笑梁鹤安也笑自己。 戚远喝了酒,虽然喝的不多,但绝对不会酒驾。 所以,回去换做梁鹤安开车。 梁鹤安启动车子驾轻就熟,歪脑袋看了眼戚远,说:「睡会儿?」 戚远摇头:「不睡了,总是睡着了让你送我回家,心里过意不去。」 「醒着就过意得去了?」梁鹤安随口问。 戚远傻笑,目光看车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片地方。 「那条狗,」梁鹤安在幽静的夜色里突然开口,「就是那条年迈的边牧……」 「嗯。」戚远今天是真没睡,他不是故意撑着不睡,而是脑袋里总浮现之前钟慕添嘴上说着小男友,但还是忍不住看梁鹤安的眷恋表情。 「以前是我的。」梁鹤安看戚远果真醒着,才说。 「那条狗看着很老了,得有十多岁了吧?」戚远记得,以前无意中听朋友谈起,狗过了十来岁,就会逐渐显现出老态。 「十七岁,」梁鹤安说,「我养他的那一年,才十五岁,时间过得好快。」 「那怎么突然就不养了呢?」戚远问。 「呃,是啊,为什么就不养了呢……现在居然有些想不起来了,可能就是少年人的三分钟热度吧,」梁鹤安说着,在幽暗的车厢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狗特别聪明,能听得懂人话,也特别爱干净,有那么一阵我觉得爱它爱得要死。」 戚远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大男人那听到爱什么东西爱得要死,那一定是很深的感情了。可梁鹤安又想不起为什么会送掉?看来自己和他的距离并没有想像的「近」了很多。 「钟慕添看着挺不着调的,但我知道,我的要求他不会拒绝,所以,送给他养,一样养了这么多年。你看现在还是那么可爱。」梁鹤安继续说。 戚远默默点头,他已经脑补出一个带有些许忧伤的十五岁少年,牵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边境牧羊犬,在公园里散步的场景。那画面一定赏心悦目。 「那你现在可以把它养回去啊。」戚远虽然自己不大亲近小动物,但是特别能理解某些人和动物之间建立起来的那种亲密感情。 「太忙了,没有时间,前段时间钟慕添说卡拉小腹那有一个肿块,去医院看了,囊肿。但是它年纪太大,全麻危险,所以选择保守治疗。它已经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没办法照顾自己,我更没时间照顾它,所以……」 「挺遗憾。」戚远说。 「人生总有点遗憾吧。」梁鹤安说完扭转方向盘,眼前突然一亮,算是从郊区进入到市区了。 就在两人准备换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时,戚远的手机冒失地响了。 这个点的电话,如果是医院打来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戚远像是经过特殊训练似的,快速接通了电话,果真,这个点儿了,有病患家属来医院医闹,必须要他去一趟。 「医闹?」梁鹤安继续转动手里的方向盘,不用戚远嘱咐,已经往医院的方向开了。 戚远点头,嘆气:「就是昨天在中环广场救的那个老太太,她儿子回来了,大半夜在医院闹。」 梁鹤安抿紧下唇,不由得加快车速,脑中浮现戚远蹲在地上为了固定老人家的嵴柱,在等急救车的漫长时间里,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画面。 ☆、第 13 章 这个时间点,按理说,住院部是早就应该宵禁了。 可此刻,电梯刚到骨科那一层,戚远和梁鹤安就听到有男人的高声吵闹。 戚远刚还对梁鹤安说呢,别上去了,万一出点危险,伤了人民教师就不好了,梁鹤安他还不以为意。
第23页 结果,就在十九床的门口,乔老太的儿子,乔旺水扯着嗓子嚎叫:「叫那个姓戚的出来,这是干了糟人命的事儿,不敢出来见人了是吧!」 戚远拐过走廊,冲着男人的后背就大喊一声:「我在这,你这大半夜的在这儿闹什么呢?」 然后他又趸着眉头对身边的小护士说:「你们几个小女孩,在这杵着干嘛呢?这种事情,不知道叫保安啊?」 「戚医生,我们在这儿呢,拉不住啊!」一个穿灰色衬衣没了肩章的年迈男子从地上爬起来。 另一个也被撕扯地跑没了制服:「这人儿劲儿可大着呢。」 戚远心想,人家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商场里跟着老母亲扛布料,能没力气么,再看那还在继续疯了似叫嚣着、脖颈上青筋炸起的男人,说:「保安不管用,报警懂不懂,就看着让人在这儿闹呢,这层楼不止住着他老母亲一位病患,还有十好几位呢!」 「嘿,姓戚的,你行啊,」中年男子甩开保安的控制,冲着戚远就扑了上来,「还他妈有脸提我妈?」 「哎哎哎!」站在一旁的梁鹤安,一只手臂伸在戚远面前,挡住了气势汹汹的男人,「有话好好说。」 「哼!」男人鼻孔出气,就差把捏紧的拳头往戚远脸上抡了。 「我家老太太好好地在这住着,你非要把他赶出去,结果怎么着,才半天,人又栽倒了!这一次,还栽了一个大跟头。人直接废了!残了!我这老母亲七十了,往后就让她在这床上躺着?!」 戚远轻轻推开梁鹤安的手臂,主动迎上乔老太的儿子:「你这个儿子当的,现在才知道关心老母亲的下半生呢?」 「你!」乔旺水又捏起了拳头,「今天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得告你去,我不信,这医院还没了枉法,能把生着病的老太太赶到大街上去!」 戚远和乔老太接触也已有个把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传说中的儿子。人长得壮实,也颇有几分已经发家致富的财气表露在面子上,可愣是没觉得他像乔老太曾经描绘过的「老实本分通情达理」。 「什么样的情况能出院,什么样的情况不能出院,我们做医生的还不比你清楚?我那医疗记录明明白白,前两天签字出院的时候,也是经过你老婆确认的。你拿我们医院当什么地方?帮你给老母亲养老的地方?以为赚了几个钱就可以把钱塞医院里面,让老母亲住着豪华的病房,自个儿在外面逍遥快活去了?」 戚远说完,转身对从其他病房里探出脑袋的病患们说:「都会去,这儿是医院,不是看热闹的地方,更不是闹事儿的地方!」 一颗颗脑袋从门缝里缩了回去,戚远指了指男人身后的门:「这个病房门你熟吗?来过几次,你妈上一次被你媳妇送进来是因为哪儿不舒服,你清楚不清楚?」 戚远侧脑袋叫小护士去把病人的就诊记录去过来,期间一直盯着那男人的眼睛,愣是把人看得低下了头。 只听乔旺水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全无,只有口中的喃喃自语:「这跟你把病人赶出去有什么关系?」 戚远从小护士手里接过整理清晰的诊疗纪录,嘆了口气调整情绪,咬着牙翻开一页,指给对面的男人看。 「这儿! 『8月19日,患者因猛烈咳嗽后胸部疼痛、噁心头晕,转入我科室,经x光仪器检测后显示其第9、10节胸骨有轻微骨裂。医生诊断:胸骨骨裂引起的神经性併发症。医嘱:静养、住院观察。』」 「住院观察是什么意思,明白吗?」戚远把诊疗纪录又往后翻了两页,「意思就是说,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她什么时候该在这儿住着,不该在这儿住着,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不是你想让她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最后,戚远翻出了让乔老太出院那天时写给家属的注意事项副本,指给乔旺水看。 「这儿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禁止独自外出,需静养,适度室内活动,保持心情畅快』,请问你们当家属的哪一条做到了?知道这一次老太太是怎么住院的吗?是我,在中环广场去看电影前遇到的!大冷天的,让一个老太太满大街瞎转悠,这下好了吧,这两根胸骨,彻底折了!!!」 听到这儿,乔旺水完全没了声音,但看上去还挂着怒气。 他转身推开十九床的房门。 此刻,那屋子里,除了唉声嘆气、无法挪动身子,只能靠眼神传递不满情绪的乔老太,还有坐在沙发里躲得远远的乔旺水他老婆。 「你!」乔旺水看从戚远那完全站不住理,就等于是白闹了一个晚上,满肚子的怒气压不住,看到蜷在沙发里愁眉苦脸的女人更是来气,捏着拳头冲到她跟前,二话没说就扇了那女人一个嘴巴子。 这速度、这力道,让还拥在病房门口的人们同时惊得大叫。 「这位家属!」戚远第一个冲进病房,揪着乔旺水的衣服领子,把人甩到了一边,「你怎么回事儿?」 「都是这个贱人!在家里不给我老娘好脸色看,害得她老人家一个人晚上满大街乱转,要不然能出这样的事儿吗?」乔旺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打了女人有什么不对。 那中年妇女捂着迅速肿胀的半边脸颊,吸熘着鼻涕,眼泪夺眶而出:「根本不是这样的啊,我没有啊,没有!」
第24页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才做了手术刚24个小时,疼痛劲儿就够她受的了,此刻又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想来也挺闹心。无奈她老人家却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 戚远看了这情形,也知道这家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他这个外人能管得了的。 戚远走到病床旁,俯身检查病患,侧脸看到正在哭泣的患者家属,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转身对被自己刚甩到墙角的乔旺水说:「你家务事儿,我们管不了,但打女人这事儿我必须报警!」 说着,他就穿过拥在门口的又一次从各自病房里跑来看热闹的病患,嘱咐保安报警。 「这有人家暴,各位都可以作证啊!」戚远说完,两手叉腰,又开始上火。 梁鹤安除了之前帮戚远挡了乔旺水那一下,一直没敢往前走,站在距离病房门四五米的地方。可是他个头高,还是一眼就看到背对人群气得嘆气的戚远。 「别啊别,」中年妇女一面抹着泪,一面从病房里出来,拉拉保安的衣袖,再拉戚远的衣服,「别报警啊,都是家务事儿,小事儿。」 「小事儿?」戚远回头,嘆气,看女人那副悽惨的模样,欲言又止。 半晌,他对身边的保安说:「算了。」然后大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他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报警顶多也会是那位女人口中所说的,被当成「家务事,小事儿」来处理。 「你还好吗?」梁鹤安快步追上戚远,问。 戚远之前喝了点儿酒,又被刚才这一出给闹得心烦,脑袋迷迷糊糊地。 「让你看笑话了。」 梁鹤安摇头:「那你今晚还回去吗?我可以开车送你。」 「没事儿,」戚远说,「家是回不去了,得在这儿守着,说不上这孙子又闹哪出呢。」 戚远这才察觉,已经过了午夜,又活生生地把梁老师耽误到这么迟。 「你回吧,这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快回去睡觉,明天还上课呢,」戚远说着,在身上摸钥匙,把车钥匙塞梁鹤安手里,「开我车回去,别打车了,估计这会儿也不好打车。」 梁鹤安捏着钥匙,这两天和这把车钥匙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笑,点头:「那行,我先回,明天我给你把车开过来。」 「好。」戚远点头。 起身送梁鹤安到电梯口,原来围在十九床门口的人都已经散了。 梁鹤安捏着戚远的车钥匙,在电梯里摆了摆手,电梯合上的瞬间,他觉得两人都在对对方微笑。 或许是错觉?梁鹤安想,但电梯门板上自己的嘴角确实扬得很高。 戚远在电梯门口站了很长时间,这儿旁边就是安全楼梯,通风好,能让人清醒一些,可他看着电梯门板上自己的傻样又迷茫了,为什么他总是不自觉对梁鹤安笑,真是有病,他明明还心烦着呢。 回办公室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小护士坏笑着就住了戚远的衣袖:「戚医生?」 「嗯?」戚远迅速调整出一个自觉很有威严的表情。 「听说你今天去看电影了?」小护士的笑很甜很美。 戚远本能地反驳:「听谁说的?」 「你啊!」小护士的笑瞬间变得有点得意,扬了扬眉毛,「你还会跑去看电影呢,和谁呀,别告诉我是那个……」 ☆、第 14 章 「别瞎闹!」戚远以前也经常对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说这个词儿,但今天的声调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怪异,好像是在心虚。 可是,这有什么好心虚的,一场电影嘛,看了就看了,谁说两个大男人就不能去一起看个电影。 戚远再次路过十九床,驻足在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便放心似地往办公室走。 推开办公室的门,梁鹤安身上那股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他又脑袋一热。心想,两个大男人,专门去看一部动画片,还真是挺搞笑的,哈哈。 办公室是个套间,戚远值班的时候会在里面的单人床上稍微眯一会儿。 这会儿,他正踢了鞋往床上一靠,猛然想到,不对呀,这晚上应该有人值班,为何非要把他给叫回来。 「小吕!」戚远起身接通护士台的电话,「你来一下,带上十九床今天的查房记录。」 没一会儿就听到小护士清脆的敲门声:「戚主任,东西拿过来了。」 「嗯,」戚远看了当日乔老太的查房记录,王医生值班,他便问,「王老师呢?刚闹事儿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 护士小吕深吸口气,好似有一点点的为难,半晌才说:「王老师十点多的时候走了,说是爱人打电话来说孩子发了高烧,他得回去看看。」 「哦,」戚远点头,心想,这么一说也说得通,便不再往心里去,把查房记录放在桌面上,对小护士说,「行,我知道了,后半夜我一直在这儿,有什么事儿叫我。」 「哎!」小护士立刻换上笑脸,放松似的转身就准备出门。 「回来!」戚远又把女孩叫住,吸了吸鼻子问她,「你进来的时候,闻到没有,我屋子有股什么味儿?」 「味儿?」小护士连忙侧脑袋深吸空气,除了淡淡的消毒水味,没什么新发现,连忙摇头,说,「主任,您这屋子我们都是按时打扫的啊,保洁都没让进来,是我们几个小护士轮流打扫的,清洁的可认真了,哪有什么味儿?」
第25页 「咳咳。」戚远摆手,适宜让女孩出去,然后嘆气,可他分明就觉得有梁鹤安的味道啊! 戚远蜷在套间后面的单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翻了两页书,等困意上来就自然睡了。 这后半夜也一直安安静静没什么事儿。 大早,闹铃响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子,准备洗漱一下换上工作衣就直接开始工作。 星期一,刚好是他的门诊。 等他收拾好这些,在食堂吃早点的时候,一摸兜,手机在震。 新手机,他还有点不太适应,看到是副院长打来的,手忙脚乱地接了。 副院长和戚远老爸曾经是大学同窗,两个人年轻的时候经常混一起玩儿。后来虽然都忙事业,但关系也很好。 私下里,戚远都不管他叫院长,而是叫刘叔。 他见刘叔不犯憷,可大清早接副院长的电话,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毛。 「刘……院长?」戚远吞了嘴里的稀粥,接起电话。 果真,电话里,刘院长的声音很严肃,这一声「院长」叫得合适。 「干嘛呢?」刘院长问。 戚远搅动碗里的粥,心想怕是又来了一个急诊,得赶快填饱肚子。 「吃饭呢,就在医院,什么事儿,我马上过去。」 「行吧,你慢慢吃,吃完了来我这儿一趟。」刘院长说完这句,不等戚远反应,就挂了电话。 戚远就不明白了,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儿,让老院长亲自给他打电话,难道是上次申报的那个课题,院里给批经费了? 批经费按理说是好事儿,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戚远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下,看时间还早,赶快喝了粥,想着早点过去一趟,回来还能开始门诊,一般周一的病患都比较多。 戚远往刘院长那儿去,迎面碰上乔老太他儿子。 戚远驻足,往乔旺水脸上瞅,才瞅了两眼,他就笑了。 乔旺水也看到他了,但是假装没看到,拐了个弯,从小花坛的另一边绕了过去。 戚远看乔旺水额头肿起高高一块,在清早的晨光里,还隐约透露着明亮的青紫,更是偷笑。心想,莫不是前一晚打了老婆,这一大早的出门遇事不顺撞门板上了,给硬生生撞出一个大包来。 戚远进了刘院长的办公室。 老院长常年保持着晨起运动的好习惯,家就在医院后面的家属院住着,上下班两百来米,在家属院跑完就直接来单位了,连运动衣还没换下来。 戚远看私下里没人,便问:「刘叔,什么事儿?这大清早的,是不是经费……」 「经费?」刘院长拉开运动衣的拉链,往皮转椅里一沉,「你还好意思提?」 「怎么不好意思提了,我那新课题……」 「行了行了!」 戚远话没说完,又被老院长打断。 「我问你,你昨晚干嘛去了?」刘院长皱着眉头问戚远。 戚远也皱着眉头,开始琢磨前一晚发生的事儿,顺着沙发就坐了下来。 「没啊,」他想,和梁鹤安去看电影,然后又去了钟慕添那里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说,否则传到他老爸耳朵里,那老两口又会多想,然后时间往后推了推,问,「您是说院里的事儿?」 「什么事儿,自己交代?」 戚远抓抓脑袋,心道,院里的事儿,不是院外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然后他说:「就那个乔家老太太,前两天不是被我碰上在中环广场摔倒了吗,还是我打急救给拉院里来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刘院长有点沉不住气了,起身点着戚远说,「好你个小子,我这儿每天跑前跑后往上面给你申报课题经费呢,你还倒好,私下里使阴招把病人家属给打了!」 「打病人家属,还使阴招?」戚远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昨晚半夜被叫回来处理那些糟心的事儿,整个十一楼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打人,我上哪儿打去?」 「乔旺水,那个乔老太的儿子,今早上我晨练的时候,在半路上拦住我,指着自己的脑门就说是被你打的!」 戚远歪脑袋开始回忆,他刚才来的路上还和乔旺水几乎是面对面地碰上了。 那人的脑袋上确实有伤,可一看就是碰上,绝对不是打的,谁打人往脑门上打?难道说,是前一夜,他一心急,看到乔旺水打老婆,过去拉人的时候,把人甩墙上了? 戚远想着想着就笑了,他知道这种可能倒是有的。 「他,」戚远努力压抑着笑,问刘院长,「他说是被我打的?」 刘院长嘆气:「这人幸亏认得我,跑来给我说了这事儿,被我给压下来了,要是个分不清好赖的,跑去别处告状,你可怎么办?现在,随便一个医闹,不论是谁的错,弄到网上,被舆论一夸大,那绝对是医院的错!你还敢打人?!」 「我……我,」戚远脑袋里浮现乔旺水锃光瓦亮略泛青紫的脑门,哭笑不得,「我真没打他。」 半晌他又笑着说:「好吧,就算他那脑门儿是我弄的,可那伤一看就不是打的,谁能一拳打成那样子,那分明是撞伤啊。」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伤你都看到了是不?」刘院长怒其不争,「行了,别说了,也别解释了,这两天你就先回家休息休息吧。」
第26页 「什么?!」戚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没猜错,这是老爸老同学要给自己停职的意思。 「我说,这个紧要关头,你就先消停消停,回家陪陪你老爸老妈,休息几天吧。我这眼看就要给你把经费批下来了,你又在这儿搞这么一出。」 「不是,刘叔,刘院长,我……」戚远刚还觉得这事儿被自己遇到挺可笑的,现在突然觉得胸口一凉,有点儿可悲。 就凭一个暴发户的一句信口胡说,他这个半夜跑来替人值班的医生就要被停职了? 「行了,叔是信你的,年轻人嘛,谁还没有点儿火气,我年轻的时候也爱冲动,」刘院长看戚远是真生气了,又开始安慰人,「回去休息休息,玩一玩也挺好,我知道这两年你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够劳累的,就当放个假,这些事儿,叔替你处理了,还不行吗?」 戚远又一屁股沉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来,他这个人的脾气,看来这些当长辈的已经摸得非常清楚,知道他是头顺毛驴,有些时候就需要哄着。 「哎,」半晌戚远想通了似的,从沙发里起身,一边解身上白大褂的衣服扣子,一边说,「我今天本来还有门诊呢。」 「没事儿,我刚已经通知小王了,让他先替着。」 戚远点头,把衣服全脱了下来:「行,那我什么时候回来?」 「等通知?」刘院长拍了拍戚远的背。 ☆、第 15 章 从刘院长那儿出来,戚远觉得自己够傻。 这大清早的,虽然天上挂着太阳,但没什么热度。 他真不应该刚才为了表现无所谓的样子,把那白大褂给脱了,就算脱了也不用像摆明什么态度似的丢在刘院长那里。 冷啊!戚远忍不住打一个哆嗦,快步回了住院部十一层。 这个点儿,正是查房的时间,办公区紧挨的那几件房门都紧锁着。 戚远想去十九床,找乔旺水问个清楚,想了想又放弃了。 医院里的一切都让他烦、乱。 他索性去自己的办公室,穿外套,回家。 这班儿不让上就不让上呗,刚好休息也挺好。 他之前压着一堆事儿想做。 比如,给自己煮一碗像样的挂面,看一部存了好久的电影,追个剧,打会儿游戏,或者趁有时间把那几本专业书给啃了。 但一回到家,屁股挨到沙发,整个人就变得毫无斗志。 就那么在沙发上瘫着,看着阳光照进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的移动,什么都不想做。 可真要闭着眼睛睡觉吧,他又做不到。 他想,还真他妈贱呢。在住院部办公室狭小的隔间里,他睡得倒是挺畅快的,回到自己家,有了时间能好好睡上一觉,反而没了瞌睡。 就那么傻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听到楼下有停车的声音,那声音挺熟悉的,没过几分钟,房门响了。 戚远起身,从猫眼里往外瞅了瞅,是梁鹤安,其实刚才听到车声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梁鹤安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他的车钥匙,敞开的风衣里面露着学校的教工西服。 「来了?」戚远侧身,让梁鹤安进屋。 梁鹤安抬手腕看了下时间,然后低头在鞋垫上蹭了蹭,才一步踏了进来。 和他上次来戚远家时的感觉一样,说是个家,戚远这里更像是个宿舍,看着不像一个人住着,但总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进来坐啊。」戚远把人让进客厅,自己先坐了下来。 梁鹤安觉得冷,没拖外套,戚远也没叮嘱他换鞋,于是,他就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沙发里。 他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放,又看了看时间,说:「我是来还车的,刚去你们医院了,护士说一早就没看到你,估计是回家补休了,然后我就开这来了。」 「哦,」戚远点头,一仰头看到墙上的挂钟,才明白梁鹤安是趁午休时间跑了一圈给自己送车,又麻烦人家了,便问,「你吃了吗,要不我煮点儿挂面?」 「挂面?」梁鹤安微微皱眉,然后笑着摇头,起身,说,「不了,我这儿还得赶回去呢,下午组织月底测验,得比平时早一点。」 戚远也跟着起身,微微点头,躬身捡起了桌上的钥匙,说:「那行,我送你吧。」 「别别,」梁鹤安摆手,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这儿离我们学校挺近的,也就两三站路,我走过去就行。」 「送一下吧,」戚远笑,「这来来去去的,总麻烦你,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两分钟后,戚远坐上驾驶位,梁鹤安坐在副驾驶拉安全带。 刚开始戚远表情挺呆,没说什么话,梁鹤安也就目不斜视地盯着挡风玻璃前面的路面看。 虽然从戚远家到梁鹤安所在的学校并不远,但中途有一个需要等一分钟的信号灯。 戚远等红灯的时候,侧脑袋看了梁鹤安一眼,突然就笑:「你喷香水?」 梁鹤安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说:「没啊。」 戚远又笑,再发动车子的时候,速度明显慢了,他说:「总觉得你身上有股味道。」 「啊?」梁鹤安明显是紧张了,又闻另一边的胳膊,「我天天洗澡的,是什么味,难闻?」 「不,」戚远连忙摇头,「说不上来,有一点甜,挺好闻的。」
第27页 「呵,」梁鹤安放松了似的,又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那大概是洗发水味,或者沐浴露味?」 「大概吧。」戚远从倒后镜里看梁鹤安认真纠结的模样,微笑,但随即又阴下脸来,不幸的是,梁鹤安的学校到了。 「谢谢。」梁鹤安笑,松安全带,开车门下车,还摆了摆手。 戚远注意到梁鹤安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他想,这样的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一定挺迷人的。 要是可能,他还真想看看梁鹤安给人上课时候的样子。 这段时间,和梁鹤安接触下来,他觉得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样子总是在变。 刚开始,他以为对方就只是一个孤冷的高中老师,有点知识分子的那种清高。放弃了看电影陪他在广场守着老太太的时候,他觉得这人挺善良的。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又觉得其实对方挺孩子气的,纯真。在医院里帮他挡乔旺水砸过来的那一拳头的时候,他又觉得对方很有正义感。 这么想来,梁鹤安似乎是一个看似高冷,实则满是优点的人? 戚远开始倒车,从倒后镜里看到自己翘起的嘴角,让他不好意思再去看第二眼,他只是想睡那个人,和这些有关系吗。 「啧。」戚远开车回家,又嘟囔一句,「关键是长的太他妈喜欢了。」 …… 梁鹤安回学校,站在教学楼上往下看,已经准备测验,早已经没有了戚远那辆suv的影子。 那车开着还挺舒服的,梁鹤安心里想,这两天都快把那车当成是自己的了。 他开始分发试卷,不经意间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心想,真的有味道吗?嗨,他把试卷搓开,嘱咐学生往后传,心想,算了,反正戚医生说「挺好闻的」就不要再纠结了吧。 梁鹤安监考,在教室里转来转去,后排的一个小子突然揪住了他的教工西服下摆。 「老大,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了?」小子转着手里的笔桿,「我这本来就答不上题呢,您这转来转去的,我连编都编不下去了啊。」 梁鹤安笑,拿手指在那小子脑门上弹了一下:「编?让你平时不好好听课。」 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讲台上,目光看似扫视整个考场,脑袋里却乱七八糟想着别的。 想到那车还给戚远,自己就没个藉口再和对方见面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用指尖轻叩桌面。 教室里一阵骚动,梁鹤安直起身子,后边有好几位学生同时往桌仓里塞东西。 还真是巧了。 「不会做就空下来,用不着瞎编,也别费神作弊,距离高考还七个多月呢,有不明白的现在补还来得及,」梁鹤安起身,两手撑着讲桌,「测验而已,考零分也无所谓。」 「嘿嘿。」讲桌下面一阵嬉笑,很快继续了钢笔摩擦演算纸的刷刷声。 晚上回家,梁鹤安把常用的沐浴露、洗发水,甚至是洁面和护肤水、护肤霜,一一打开闻了个遍。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在戚远闻起来是什么味儿。 杏仁味? 对,梁鹤安想起来,他确实偏爱杏仁味。 他笑着把瓶瓶罐罐放回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几分钟后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老子不是gay啊!他对自己说。 可是他又难以抑制地想戚远。 想什么呢,也没什么可想的,可难以否认的是,生活中有太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戚远。 就比如,此刻,看着冰箱里的酸奶,他竟然就想到中午在戚远家,临出门的时候,对方竟然要给他煮一碗挂面。 是不是gay都挺喜欢吃挂面的? 他记得之前在同志交友网站里面,那nngago就是个喜欢吃挂面的傢伙。 哎! 梁鹤安为了能睡个好觉,总是习惯在睡前运动一会儿。 他戴上耳机,在跑步机上小跑起来,看自己印在落地玻璃窗上的影子,越跑越来劲儿。 这种对戚远的感觉是什么?不像是喜欢,倒有点儿像是吸引。 梁鹤安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戚远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nngago到戚远,他有点承认自己确实是很容易被同性吸引呢。 我真是个坏孩子。 梁鹤安胸口憋闷,跑到六公里的时候,他放缓了一点速度,然后慢慢变成走的。 他取下耳机,在微信里添加戚远,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强烈地吸引着自己,除了加微信号,否则他没有任何理由再主动和那个人联繫。 …… 戚远正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板,他平时没什么时间看电视,这会儿打开了也不知道看什么。 手机闪了一下,他拿起来看,见到是梁鹤安的添加好友,便迅速通过了。 是,他怎么之前忙得连加对方微信都忘了呢。 「没睡?」梁鹤安发信息给戚远。 「还没呢。」戚远也回的很快。 梁鹤安:幸苦了。 戚远没想把自己被医院停职的事情说给梁鹤安,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总觉得有点儿丢人。 他回:习惯了。 他握着手机,听电视购物频道女主播一惊一乍介绍着某品牌电饭锅的特殊功能,等梁鹤安的回覆。 许久,又发了一条:有事?
第28页 梁鹤安显然也是一直握着手机,只是上一条戚远的信息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梁鹤安:嗯。 戚远:什么? 梁鹤安:改天吧。 ☆、第 16 章 梁鹤安说改天,其实他第二天中午就有点按耐不住。 他去了戚远医院,想着趁对方午休的时候两人可以聊聊。 他对医生还是挺信任的,更何况戚远也是gay,看样子还和人一起生活着,且不论一起生活的那人和戚远是什么关系,但他就是信戚远能解释他这一段时间来,为什么会突然先后对两个男人产生了超越一般人的感觉。 他前一晚管那种感觉叫「吸引」,可现在又回复到以前的心态,不太想承认自己是gay。 他知道nngago相互发图片的时候,甚至是约见面的时候都挺开心的。也承认和戚远在一起的时候挺舒服的。 可他一想到自己是gay,又觉察到短短几天内,竟然会被两个人吸引,就想到钟慕添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会想到同性交友网站上那些漫天飞舞的「约吗?」,觉察自己似乎也有那种潜质,又很难受。 可令梁鹤安没想到的是,到了医院,他才知道,戚远这两天根本就没来上班。 他听住院部前台稍微面熟的那位小护士说戚医生休息了。 这休息也太突然了。梁鹤安想,前一晚两人发微信的时候,对方都没提起呢。 梁鹤安下午没课,躲在天台和戚远又发了几条信息。 梁鹤安:忙什么呢。 戚远还是不太好意思回梁鹤安自己被停职的事儿,看了看时间便回:吃饭。 梁鹤安:在外面? 戚远:嗯。 梁鹤安:我刚去医院了。 戚远不知道梁鹤安去医院是找自己,连忙问:不舒服? 梁鹤安:找你。 戚远这下是真慌了,他没想到梁鹤安会去医院找自己,也不知道医院的人有没有对他说被停职的事儿,忙问:有事儿? 梁鹤安:有点,你方便吗? 戚远拍拍脑门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对于他来说最多的就是时间了,可一想到梁鹤安主动找自己,又有点儿措手不及。 忙问:急事儿? 梁鹤安:也不算,挺私人的事儿,打扰吗? 戚远其实不太想听别人的私事儿。怎么说呢,一个人,如果愿意把私事儿分享给你,那就意味着无形中要帮对方承担一份责任。 这责任可大可小,而戚远确信自己只是想睡梁鹤安,没别的心思。 戚远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他回:行,等我忙完这阵。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忙的是什么。 梁鹤安看戚医生没有拒绝,有点开心,收了手机下楼去。 傍晚,梁鹤安回家的路上,又想起这茬,就觉得白天是自己太冲动了,他凭什么就觉得自己的事儿很重要,非要麻烦人家戚医生呢。 不能因为信任人家,就随便占用对方的私人时间吧,再说,他和戚远算什么。说白了连个朋友都不算,顶多就是因为各种巧合见过几次面的熟人而已。 想到这些,梁鹤安骂自己蠢,猛烈拍打脑门。 回到家,微信上一个头像可爱青春的女孩发给他一条信息。 梁鹤安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半天,才敢点开来看。 看到对方发来的是:听说戚医生是被停职了。 他才想起来,是,中午去找戚远的时候,一时脑热,和那前台眼熟的女孩相互加了微信好友。 他现在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迫切的想要加对方为好友了,或许潜意识里,就是希望女孩能像现在似的,给自己透露一点戚医生的小道消息? 一想到这些,梁鹤安大骂自己无耻,眼看着快要和钟慕添那类货色成一类人了,心里又是一阵慌乱。 目光回到手机屏幕上,再读一遍小护士发来的信息。 他有点难以置信,戚医生被停职了? 什么事,因为什么?怪不得平时很忙的戚医生,这两天微信总是回复地很快。 梁鹤安一边不自觉替戚远担心,一边又为白天对戚远说了那样的话而自责。 gay就gay呗,多大个事儿,还去打扰人家,简直太拿自己当回事儿。 梁鹤安对自己不满。 第二天,没戚远的消息,当然他也没主动联繫人家。第三天,还是没戚远的消息,梁鹤安就有点着急了。 第四天,刚好是周五,小考过后恰逢月底,有一个周末连休,梁鹤安经过几天的沉思,意识到戚远的停职可能和那次他亲眼目睹的「医闹」有关。 如果是那样的话,戚远就是彻底被冤枉了,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和戚远见面的理由。 这一次他没发信息,而是直接提了一打啤酒打车去往戚远家小区。 像戚远那样整天忙工作的,突然有了时间多半也应该是躲在家里吧。 梁鹤安到了戚远家楼下,抬头看从厨房那边露出来的淡淡萤光,家里有人他就安心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戚远。 戚远很快接起电话,「餵」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活着,挺惊讶的。 这已经四天了,医院那边儿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而自己也不能满世界地招摇,被人问到突然有了时间是因为被停职,他觉得丢人。
第29页 就这么蜷缩在家里,吃点儿挂面,啃点方便面火腿什么的,屋子也懒得整理。有兴致就看看电视,没兴致就那么躺着。 他简直不能想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事情,一想就脑仁疼。 此刻,接到梁鹤安的电话,他突然想起梁鹤安之前说那个「挺私人」的求助,紧了紧眉头。 「哦,梁老师,对不起哈,最近挺忙的,一直没联繫你。」戚远看屋子里混乱的情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之前那事儿忘了吧,是我自己的问题,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就在你家楼下,提了点儿啤酒,能上来吗?」梁鹤安问戚远。 戚远那边短暂沉默,然后响起塑胶袋的声音,说:「呃,行,那什么,我收拾一下,等我两分钟。」 「那个,」梁鹤安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对自己说,就是来看看戚远,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陪着小喝半瓶啤酒,安慰安慰人家,没多想,这会儿打着电话,又有点儿心乱,他问,「那个,不打扰你同屋吧?」 「同屋?」戚远把随手整理出来的垃圾袋丢进垃圾桶,抬头看了眼冰箱上用冰箱贴压着的小照片。 那一堆,是几年前,和赖凡一起去海边度假的时候拍的。虽然赖凡走了两年,这照片却一直懒得收起来。 「哦,」戚远垂下头,揉了揉鼻子,说,「他没在。」 「好。」梁鹤安收了手机,提着啤酒上楼梯,脚步沉稳。 戚远打开门,用两分钟收拾出的屋子,顶多就是一眼扫过去还算规整,绝对不能细看。 梁鹤安看开放鞋柜里还有一双大码拖鞋,准备换,却被戚远拉住了。 「不用换了,家里乱,都没怎么收拾。」 「哦。」 梁鹤安进屋,把酒给了戚远,然后脱风衣往一架上挂。 客厅的灯光是橘色的,因为这个和整个家风格不搭调的水晶灯弄起来很麻烦,所以坏了一个灯泡戚远也懒得换,于是灯光显得非常柔和。 「坐啊,」戚远把梁鹤安让沙发里,自己坐在隔着一个人的位子上,躬身开了瓶梁鹤安带来的啤酒,「啧,我这儿可没下酒菜。」 「要不,我随手弄点儿?」梁鹤安还真是忘了喝酒需要下酒菜这回事儿。 「算了,我这除了整箱的挂面,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说着戚远又开了罐酒,「说呗,你什么事儿啊。」 「嗨,」梁鹤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慢慢地搓着手,「那天是有点冲动,其实吧,我没什么事儿。」 「那你大晚上来这?」戚远本来是拒绝听那所谓的私事的,可一见梁鹤安这好看的眉眼,又耐不住有些好奇。 「不是,其实,」梁鹤安笑,「其实是我无意中得知你被医院停职,所以想着可能是和那天晚上的事儿有关。要真是那样,你也挺冤枉的,所以来陪陪你。」 「你知道了?」戚远笑,就知道医院那群人有等着看他笑话的呢,梁鹤安随便一个打听就都知道了。 「嗯,」梁鹤安拿起桌上的酒,轻抿一口,「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呢?」 「可不是嘛,」戚远也没必要再继续装,说,「刚好休息休息,看看书,看看电视,挺好。」 「还以为你会很低落呢。」梁鹤安微笑着说。 戚远也跟着笑:「呵,有什么好低落的,刚好就当放个假,多休息几天,反正他们也不能把我给开除了。」 说着,戚远按动手里的遥控板,似乎是在刻意给梁鹤安展示他这两天的生活还挺惬意。 「哎哎哎……」梁鹤安看电视跳到一个动画片频道,正演着《猫和老鼠》,出声叫戚远停下。 戚远偷笑,屏幕里汤姆和杰瑞正一个追一个跑,闹得欢实,配滑稽的交响乐,真是缓解两人独处尴尬的利器。 「喂,」许久,戚远一罐啤酒喝完,看专心盯着屏幕的梁鹤安,对方眼镜片上正折射着大懒猫笨拙的步伐,他笑,「我其实真挺好奇你之前找我想聊点儿什么,今儿遇上了就说说呗,反正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想听?」为了掩饰些什么,梁鹤安喝了口酒,然后快速把啤酒罐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侧身看戚远,说,「那我说了?」 「嗯,说呗。」 「嗯,那我说了,呵呵,那个,戚医生……那个,我好像是gay。」 ☆、第 17 章 「啊?」 梁鹤安虽然说那句话的时候,打了好几个磕巴,但声音还是很平稳的,听在戚远耳朵里也不觉得刺耳,但他多少有些惊讶。 一个在底比斯里坐着看人喝酒的人,一个在同志交友网站上和人耐着性子发了两周图片还约见面的人,这会儿来自己家里说「可能是个gay」? 戚远微笑,脑袋靠在沙发后背上,侧脸看梁鹤安:「你什么意思啊?」 梁鹤安说出那句话倒是显得轻松了,耸了耸肩看戚远:「就字面意思,你不是医生吗?」 「我是医生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管,再说,是gay也不是什么毛病,你这算是在向我出柜?」 「出柜?」这个词儿梁鹤安倒是听说过,原来不经意间自己把这事儿都给办了,「不是毛病?」 「呵,」戚远觉得梁鹤安是真有点傻,傻到让人觉得有点可爱,他抬手就摸了一下樑鹤安的耳垂,「怎么,是看上哪个男人了?」
第30页 梁鹤安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就崩紧了,顺着被戚远触碰过的耳垂,一股细小的电流迅速流窜全身,眼前的人立刻变得拉近了好多。 「我……」梁鹤安两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侧身坐到身边的一张小沙发里,那张沙发和之前坐的沙发刚好成一个直角,两人现在算是面对面也不别扭。 戚远躬身,两胳膊肘压在膝盖上,看梁鹤安。 梁鹤安也以差不多的姿势看戚远。 戚远其实有一点点的分神,因为梁鹤安的眼神让他觉得恍惚。 梁鹤安几乎是在瞬间,觉得全身酥麻。他突然想到物理实验课上,因为某个学生操作不当,他被电击到手指的那一次,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感觉。 随后,一小丢的慌乱,一点点的紧张,还有一些想躲的冲动,梁鹤安不知道这些感觉综合起来,是不是用「悸动」这个词更加合适。 戚远本来就喜欢梁鹤安的长相,那是他一眼就看中了的。并且,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思,和梁鹤安nngago的帐户名发信息,约见面、看电影,来来回回地送车什么的,不怀好意的成分更多一点。 此刻更是,光被梁鹤安用黑漆漆的眼眸盯着看,他的下半身就差不多已经要有反应了。 「梁……鹤安,」戚远轻柔地念出对方的名字,「你看着我干吗?」 「我,」梁鹤安眨了眨眼,短暂地把目光移到别处,「我不知道。」 深呼吸,戚远丢了手里的遥控器,起身。 两张沙发离得很近,戚远基本上向前一步就到了梁鹤安面前。 他知道,想要吃对方,这个氛围恰到好处。 今天梁鹤安是自己送上门的,他没有骗也没有哄,如果发生什么,那这个责任应该梁鹤安他自己来承担。 戚远抬手捞起梁鹤安的下巴,对方并没有躲闪,松散的发丝耷在金丝边眼镜两侧让梁老师看起来颇有几分禁慾的味道。 可越是这样就越迷人。 「唔。」 几乎是在剎那间,戚远躬身往前一探,毫无预兆地吻住了梁鹤安的唇。 梁鹤安的唇怕是抹了蜜,居然揉揉滑滑,是甜的! 几秒钟之内,戚远就单腿跪在梁鹤安身侧的沙发上,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一手撑着梁鹤安的脑袋,吻地越发用力。 梁鹤安不拒绝,似乎还微微张开了嘴巴笨拙地迎|合着。 戚远欣喜,力道随之加大,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吻,从来都是带着强烈的侵占欲|望。 他往前,梁鹤安就退后。 戚远的身体迅速兴奋起来,他慌乱地直起身子,揪着梁鹤安的衣领拉对方起来,脑袋顶着对方的脑袋,两张唇又紧贴在了一起。 梁鹤安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软了晕了,被戚远紧紧掌控,但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与甜蜜从心头炸开。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戚远已经很久没开过荤了,兴奋起来手下有点没轻没重,不知怎么两人一边吻一边退,推着梁鹤安撞到身后的冰箱上。 梁鹤安的毛衣与冰箱激烈摩擦,原本用冰箱贴钉在上面的照片瞬间散落一地。 慌乱中,戚远瞟了一眼,一张正面朝上的恰是前几年赖凡过生日时,两人一起去海边度假,他搂着对方的脖子用拍立得拍的。 去他妈的,他想。随之又加大了力道吻眼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拖鞋的脚丫,隔着袜子感觉到了踩在脚下的照片轮廓。 这一切对于戚远来说是预谋已久,对于梁鹤安来说却是难以置信。 梁鹤安不是没谈过恋爱,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虽然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个多月,却也是被女孩子强压着脑袋亲吻过几次的,那是什么滋味他已经想不起来。 可无论怎样,绝对没有戚远给他的来的猛烈,或者说来得爽快! 梁鹤安觉得脑袋发昏,人都软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从胸口窜出来,紧紧要把面前的人往怀里拉。 这还咨询个屁! 梁鹤安这么想着,便开始回应起戚远的吻,纠缠间,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越来越主动了。 「宝贝,」戚远亲吻梁鹤安的耳垂,揪着对方毛衣,压低声音说,「去卧室吧?」 梁鹤安此刻确实有点热了,他终于找到了那种传说中才有的感觉——对一个人动心。 「好。」梁鹤安答,然后扛起戚远就往黑洞洞的卧室里走。 居然是被小受扛起来的!戚远不能接受,直到此刻,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只会做1。 卧室里灯黑着,梁鹤安把戚远放床上,就自觉主动地脱了毛衣压下来,他气息紊乱地说:「戚医生,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戚远笑着解开睡衣的扣子,迅速地脱了丢一边:「我喜欢,梁老师,你还真可爱。」 「有吗?」梁鹤安的男中音非常认真,几乎是本能地扬起脖子亲吻戚远带着酒气的唇。 「非常,」戚远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因为你非常可爱,所以我会格外用心,保证只要你舒服不要你疼。」 梁鹤安似乎察觉到些什么,修长的手指抚上对方脖颈,说:「我可不行,可能会让你痛的。」 …… 戚远的人生在他33岁这一年又一次被颠覆了。 第一次是在17岁时,他突然意识到喜欢上了教体育的男老师。
第31页 他居然喜欢个男的,难以置信! 可是能怎么办,初恋是让人沉沦的,更何况又是暗恋,还是暗恋同性,差点憋出内伤。 他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高三体育课大面积给其他课让道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叫嚣着要恢复体育课,被人当成傻子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考医科大,完全是因为那位在他看来宛如仙人一般的体育老师,在一次教学中意外骨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疼痛什么都干不了,心疼。 虽然这些青春期男孩的小情愫现在看来极为幼稚可笑,但当时的他却觉得自己的暗恋是伟大的。 戚远听着身边的梁鹤安发出睡熟时的细小鼾声,起身去卫生间里沖了澡。 「戚医生,我不行了,啊,戚医生,你才可爱,啊戚医生,我要疯了,啊戚医生……」 淋浴的水打在戚远扬起的脸上,耳边却依然萦绕着梁鹤安最后一次发泄时的满嘴胡话。 真是! 戚远蹲下,看一丛丛细水流进地漏,简直要疯了。 他一个当了十几年1号的人,这一晚被人给攻了!这人还是他自己给让进门的。 「啊!」戚远羞愤地把自己清洗干净,又悄咪咪爬回去睡。 窗帘是之前赖凡选的,他特别擅长搞这些家里的装饰。虽然很好看,但遮光性能一般。 此刻,无法平躺的戚远,侧身看睡着的梁鹤安。 一缕碎发搭在那人的额间,高挺的鼻樑时刻诱得戚远想伸手去摸一把,还有那薄嘴唇,怎么吻起来会那么舒服。 戚远想着,抬手在梁鹤安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梁鹤安眉头微皱,转身搂住了戚远,这么着,两人就成了面对面。 「对不起,」梁鹤安眼睛眯着,鼻尖动了动,大手摸着戚远露在外面的胳膊,牵动嘴角笑出声,「疼吧。」 「我去!」戚远真不想自己在别人梦里也被人压,猛地起身丢了一个靠枕砸梁鹤安身上,自己夹着枕头去客厅睡沙发了。 ☆、第 18 章 这房子也是和赖凡一起买的,两人从本科起恋爱,一路从硕士读到博士,再到上班工作,虽然总是忙忙忙,但说好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家。 他们利用繁忙的课业工作之余不断的打工攒钱。 赖凡擅长外语,平时靠翻译外国资料赚点外快,戚远有一阵子迷上健身,在俱乐部里做过兼职。 没想到,两人终于攒够了钱,在城里还算不错的地段买了这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那个人却不跟他继续过了。 赖凡要出国,这点戚远不反对,甚至考虑过可以一起去国外。 可赖凡为了快点拿到身份,就背着他和当地的一个女孩结婚,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万万接受不了。 其实,两年前的他,就算接受不了,只要赖凡回来,好好对他说点软话,或许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没想到的是,也可能是感情淡了,也可能是经不起异地的考核,他无意中提到分手,赖凡丝毫没有挽留。 赖凡说:「分就分了吧,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也淡了,再说,你在国内三十出头就混到副主任医师,已经很不容易。还有,房子留给你吧,算是对你的补偿。」 戚远讨厌这种看似为他着想,实际上只是在找藉口的说话方式。于是他强迫自己不去再想这件事,不去想和赖凡有关的一切,不去想这个人。 假装他只是出差或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家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只为了等他回来。 可是,这两年多了,他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是早就断了的。 胡思乱想一顿,戚远迷迷糊糊,就在将睡不睡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拿过手机,看到是医院打来的,本能地拍脸让自己清醒。 凌晨三点多,城北高速路口,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沖向收费站。这个时间点,是货车进城的高峰期,加上收费站夜晚只开放一个窗口,连环追尾,造成特大交通事故。 这个情况,骨科理应是最繁忙的科室。 「戚主任,您您……您快点儿来吧,这儿……乱了乱了,都乱了。」 戚远对着新来的夜班实习护士,没什么脾气好耍,应了一声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赖凡、体育老师和此刻正躺在自己大床上酣睡的梁鹤安,以及还在被停职的事儿,在救死扶伤面前,统统都得放下。 他钻进车里,又拍了拍脸,用风油精抹下眼皮,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戚远挪了挪屁股,准备发动车子,一句「我操」顺口就骂了出来。早知道磨磨菊花就痛得神经错乱,还抹个屁的风油精! 天亮,半夜在高速路口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震惊了这个城市里早起的人。 9死,21重伤,还有30多的人轻伤…… 梁鹤安睡到闹钟叫醒他,顺便看了这条本地推送新闻。 再看看陌生的屋子,吸嗅空气中残存着另一个人的气味,梁鹤安已经猜到前一晚让他欲|火焚身的戚医生是去光荣救人了。 虽然新闻让他心痛,但一想到戚远,梁鹤安的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戚远果真是神医,一阵天翻地覆解决了困扰他许多年的问题。 他终于正视了自己——我梁鹤安就是个gay啊,是和戚医生一样的gay啊!
第32页 梁鹤安上班的高中距离本就不远,步行过去也不过三站路十五分钟。 于是,洗漱之后,他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利用。 梁鹤安叠了被子,把前一晚弄脏的床单丢进洗衣机洗,又顺手浇了阳台上那一排半死不活的绿萝。 绿萝这么好活的植物都能养成这个样子,梁鹤安微笑着撇了撇嘴。 他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于是想要替咕咕乱叫的肚子找点东西吃。 打开冰箱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照片。 梁鹤安脑中闪过前一夜激吻中,身后无意蹭掉的东西,于是蹲在地上一张张仔细地捡起来看。 第一张,戚医生搂着一个男的,第二张,戚医生还搂着这个男的,第三张,戚医生怀里还是这个男的,第四张、第五张…… 直到一口气看完最后一张,他把照片倒扣在桌子上,沉沉地嘆了口气。 心想,果然gay还是不对的,怎么有男朋友还留他在家里玩呢! 梁鹤安早起时的好心情顿时没了,起身合上冰箱门,愤愤然离去。 …… 救人的工作持续到傍晚,戚远所在的骨科因为距离北高速路口最近,接收了差不多一半的病人。 他忙到虚脱,连口饭都顾不上吃,好不容易喘口气上个厕所,还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记者堵在门口。 「戚医生,您好,广大市民对这次事故的救治情况特别的关心,可以短暂的採访您几句吗?」 戚远抹下口罩,皱了皱眉:「几句?」 「三句?五句?啊,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接受一下我们的採访。」 戚远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回身看了看还在楼道里□□的轻症患者,摇了摇头:「不能。」 然后,戚远迈步急匆匆走向楼道里一位陪父母出车拉货的小女孩。 他蹲身按压检查女孩破了皮的胳膊,表情和声音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极为温柔和蔼:「没事儿,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你爸爸妈妈也伤的不重,只是需要你乖乖听话别乱跑了哟。」 小女孩眨吧着大眼睛,委屈的点头,伸手搂住了戚远的脖子。 正是晚饭时间,梁鹤安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周围是已经吃过饭打闹嬉笑等着去晚自习的学生,他仰着头在电视里看到了这一幕。 原来这是实时转播,摄像头跟着戚远记录下了这车祸后的暖心时刻。 梁鹤安紧握手里的筷子,嘆了口气,要说gay不行,戚医生还是行的吧。 下了晚自习,梁鹤安又去了戚远家,他没有打通戚远的电话,家里洗衣机里还有丢进去洗的床单呢,怎么也得告诉对方。 结果,他在楼下等到12点,戚医生还没有回来,于是只好离开。 第二天一早,梁鹤安去上班的路上,早下车三站路,又去了戚远家,他敲门轻了怕人听不到,重了又怕把邻居吵醒。 果然人还是没有回来。 没见戚远的这一段时间里,他总是不自觉地想两人拥吻在一起的画面,纠缠在一起的喘|息让他耳根发热,发根树立。 这以前,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男人和男人做那种事情也很享受。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单身的太久且对谁都无法提起兴趣,他还曾怀疑过自己在那方面有什么疾病。 这一下好了,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可是…… 梁鹤安往学校的方向走,车流逐渐多起来,早起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一起走向学校的方向。 晨风吹得他稍微清醒了些。 可是,戚医生分明是有男朋友的啊! 梁鹤安忐忑不安,进了学校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上了天台用手机。 他打电话给钟慕添。 钟慕添显然是前一夜又跑出去玩,这个时间点还赖在床上,接了梁鹤安的电话颇为不满又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 「什么事儿啊,梁老师?」钟慕添总是会刻意地把「老师」两个字叫得读音很重。 梁鹤安声音沉稳,不疾不徐,表情却有些纠结。 他捏捏眉心,对钟慕添说:「帮我查一个人。」 钟慕添语气生硬又夹杂好奇:「谁?」 「戚远,帮我问问你那个新交的朋友聂英俊,戚远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梁鹤安说到这,停顿一下,又接着说,「尤其是感情方面。」 「感情方面?」钟慕添听到这话,立刻精神了,连忙问,「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那天你们一起来我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还真是被我说中了吧?!啊,梁鹤安!你什么意思啊。」 梁鹤安无心和钟慕添争执,更无心理论,他只是压低声音淡淡地问:「你办不办?」 钟慕添嘆气,远离话筒嘶吼了两声,又说:「梁鹤安,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弯的,还装一本正经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暗地里调查那个姓戚的算怎么回事儿。我不管,我还就真不管。」 「那算了,」梁鹤安听钟慕添闹,耳朵发痛,远离话机,说,「那麻烦你把聂英俊的手机号给我一下。」 「我!」钟慕添又是一阵嘶吼,紧接着说,「行,我问,我帮你问行了吧。」 「谢谢!」梁鹤安挂了电话,收起手机,一想到戚远和个男人抱在一起拍照片的画面,他就觉得胸闷。
第33页 他不想当第三者,又捨不得戚医生。如果事情果真是他看到的那样,戚远本来是有男友的,却又和他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戚远,只能觉得自己很糟,很坏,很噁心。 也许,以后生活中就再也不会有戚远这个人出现了吧。 ☆、第 19 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钟慕添开着车来学校门口找梁鹤安,说了从聂英俊那打听来,关于戚远的事。 「他单着呢,」钟慕添不愿意多看梁鹤安一眼,翻着白眼瞅挡风玻璃前面的地方,「你开心了?」 梁鹤安还真是开心,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想到会这么开心。 他不自觉弯起嘴角,抬手拍钟慕添的肩膀,起身就要下车:「谢了。」 「哎,」钟慕添反手拉住梁鹤安的胳膊,「怎么,知道单着就行?关于过去的事儿,一点都不想了解?」 梁鹤安推开钟慕添拽着自己胳膊的手,麻利地下车,站在车下笑着摇头:「不想。」 身后传来钟慕添发动车子的声音,梁鹤安心情大好,他想,真是万幸,戚远居然是单身。 可是,那些照片作何解释,难道是…… 梁鹤安忍不住猜想,又有点后悔之前没有耐着性子听钟慕添把戚远的故事讲完。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关键是戚远现在是单身,单身就好,他瞬间就有了十足的信心让戚远尽快脱离单身。 当晚,没有梁鹤安要监的晚自习,他原本回学校收拾东西就可以下班了,却并没有着急着走。而是打了个电话,和对方寒暄几句,然后很耐着性子地点了几样吃的。 等天色发黑,对方开着车专程把梁鹤安订的餐给送了过来。餐品食盒外面又裹了一层保温食盒,包装看起来典雅高级。 他笑着,对专门开车来送餐的人道谢,然后就打车去了戚远所在的那家医院。 住院部楼道里已经和前一天新闻里的情况不同,没有那么多人,但是比起他上次来看急诊找医生的时候还是热闹了许多。 「请问……」 梁鹤安高又帅,很容易吸引目光,服务台的小护士正是之前加了梁鹤安的那位。 她笑眯眯地沖梁鹤安摆手:「您是来找戚医生的?」 梁鹤安攥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微笑着回,「他在吗?」 「在,」护士回一个更加甜美的微笑,「不过在和其他科室的专家商量明天的手术,看起来还得很长时间。」 梁鹤安抬手腕看了下表,这也太敬业了,他都已经睡了两个晚上的囫囵觉了,对方却还在这里坚守岗位,难不成是铁打的吗,也太让人心疼身体了。 想到身体,梁鹤安脑海里立刻浮现戚远伏在床上低声哼|吟的场景,幽兰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在那人的后背上,滚动起伏的背嵴美轮美奂。 「您是要等他还是……」护士看对面的帅哥失神傻笑,连忙出了点声。 「等等吧,行吗?不妨碍你们工作吧?」梁鹤安被护士打断幻想,连忙收起笑脸,喉结轻微滚动,问。 「不妨碍不妨碍,那您去那边的活动区等等吧。」 梁鹤安提着食盒走向走廊顶头,那里有一片二三十平米的活动区,放着便于病患复健的把杆,旁边也有座椅和小圆桌。 梁鹤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食盒放在桌上,手指捻着垂在食盒旁的餐厅logo。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戚医生了。 是那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哪怕是在那所谓的初恋女友身上也没有感受过的喜欢。 他特别想见戚远,特别想听他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在身边坐着,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和他接吻…… 不知不觉间,梁鹤安已将手里的吊牌搓热,活动区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特傻,梁鹤安掏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看看球讯或者新上映的电影评价,可拇指在手机上划了又划,他脑袋里却还满是戚医生。 戚医生温热的皮肤、炙热的呼吸,戚医生在身下痛得闷哼,戚医生在电视上回女记者「不能」,戚医生……戚医生…… 梁鹤安没有想到,这一等居然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看了看吊牌上的保鲜期,五小时内食用最佳。 「哎。」梁鹤安嘆了口气,微微闭眼扬了扬头。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像是做了艰难的决定。 他径直走到护士台,把食盒轻轻地放在檯面上,然后说:「这是给戚医生的,麻烦帮我转交好吗?」 护士小姐看着精緻的包装,一时琢磨不出什么,笑着打探:「是礼物吗?」 梁鹤安微微摇头:「只是顿夜宵而已。」 「这……样的吗?」护士小姐捏起餐盒上的吊牌,眯着眼睛看了看,水墨风格的吊牌上一枚仿古印章logo,烫金字印的是「雅园」。 「记得给他就好,另外,」梁鹤安从兜里掏出手机摇了摇,一脸真诚,「多谢你那天告诉我他停职的事,回头再好好谢你。」 「啊!」小护士已经在短时间内看到梁鹤安来找戚医生好几次了,之前又亲眼目睹他帮梁鹤安挡医闹家属的无理取闹,脑袋突然开窍,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带着突然发现戚医生小秘密的惊喜,连连点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这个我一定会妥妥地交给他的。」
第34页 梁鹤安又道了声谢,这才依依不捨地转身离开。 …… 戚远开完会已到凌晨一点,按照商量好的手术计划,他需要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哪怕只有三、五个小时,也得让严重缺觉的大脑休息一下,否则,一上手术台后患无穷。 他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一脸疲惫地往值班医生休息室走。 「戚医生。」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他被小护士轻声叫住。 「拿来。」戚远习惯性地趴在护士台上掌心摊开,本能地以为又是哪位病患的查房记录有了问题。 看来戚医生早就知道有人来送吃的,小护士这么想着,缓缓把工作檯上的食盒推到戚远面前。 「这是什么?」戚远累得精神恍惚,多一秒都不愿意思考。 「您 『朋友』送过来的,说是一点夜宵。」 夜宵?夜宵有这么精緻的吗?平时在街边烧烤摊上卖的十块钱三串的,那不才是夜宵的正常造型吗? 心里随便一个嘀咕,戚远就当着小护士的面把食盒上的挂牌解开了。 一层保鲜食盒里面,又是一个朱红色的漆盒,跟电影里演的古代皇族用的那种似的。 再打开大的盒子,里面又有几个不同的小盒,每一个小盒里都盛放着一口吃食。 「这,餵猫呢?」 戚远想,这么大晚上还能想起来给他送点吃的的,也就只有聂英俊那小子了,可那傢伙的品味什么时候到了这么作的程度? 戚远当着小护士的面,索性把里面十多个小盒子依次打开。 「来,挑你喜欢的,剩下我拿走。」戚远对同事们向来是很大方的。 小护士又瞅了烫金的吊牌一眼,突然就转过弯来了:「戚医生,雅园哦,是那个雅园吗?本市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这也太夸张了吧?」 说完,小护士就迫不及待地掏手机去查,再看食盒里,贴了一片薄荷叶杂拌着豌豆、玉米、胡萝蔔的土豆饼,连连点头:「我的妈呀!」 她把手机递到戚远面前,一边啃着手指一边眨动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个这个……就这一小块饼,我的妈呀,够我三天的工资!」 戚远拉远了对比,手机上的图片确实和面前食盒里的一模一样,心想,难道聂英俊这个月又赚嗨了? 「好吧。」他微微一笑,把土豆饼还有其他几样看着有点甜的吃食取出来,放在小护士面前,拎起剩下的去了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梁鹤安起床关掉闹铃,顺手划开手机看微信。 之前加好友的护士小妹,半夜给他发了条信息:「您好,您的夜宵已转交戚医生。」 梁鹤安大笑,翻起身又打了个订餐电话。 他知道今天戚远有手术要做,那必须吃好才可以。 于是戚远在休息室睡了一觉醒来,桌上又摆着一个未拆封的食盒。 他就纳了闷儿了,按理说,聂英俊那小子就算是猛赚了一笔,也不至于天天请他吃什么米其林三星吧。 「好吧。」他起床伸伸懒腰,反正肚子刚好又饿了,有得吃就行。 于是慢慢拆了包装,细细地摊开一桌子小盒,和晚上的食物不同,这早餐更显得丰富。 戚远对口味没什么要求,但并不意味着他对吃的没讲究。 他吃饭是要看营养成分的,荤素搭配、粗细结合,热量够他消耗一个手术就行,不能多。 送来的这一盒早餐吧,按照他对食物的标准,完全不合格,高热量、低纤维,一看就缺少维生素。 但他也没什么多的选择,手术前他还想去再查一次房,跑一趟食堂明显是有点浪费时间。 还能怎么办,吃呗。 这场手术,虽然有了完备的方案,还从其他医院调用了专家协同进行,但还是极为艰难。原本计划3个小时的手术,硬生生拖成了5个小时。 戚远从手术室里出来,顺着隔离区的门板就滑坐在地,心想,幸亏早上吃了不少高热量的东西,要不然病患活了,他——死了。 不过让人稍微能放松一点的是,这两天轻伤病患逐渐出院,重伤病患也都稳定了下来,做完这一场手术,他总算能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了。 …… 梁鹤安下了晚自习,随着走读的学生流走了三站路,嘴上说着运动一下,其实方向很明确,就是去戚远家楼下看看,看看那个人今晚回家没有。 梁鹤安进了小区,往已经非常熟悉的8栋楼下走,一边走一边歪脖子看2楼的窗户,期待着能看到一丝暖橘色的光线。 然而,和前两次一样失望,窗帘的缝隙似乎还是那么宽,看来这人是又没回家了。 早知道就不把床单往洗衣机里塞了,这都已经过了两天,那床单估计是要臭了吧。 梁鹤安这么想着,磨磨唧唧往回走,一抬头和一个身高差不多的男人撞上了。 「哎!」正拨着聂英俊电话想要道个谢的戚远,看到撞进自己怀里的人是梁鹤安时,后面那句「走路不长眼啊」就没能说得出口。 ☆、第 20 章 「唔。」 戚远这才反应过来,那天凌晨走的过于突然,根本来不及给梁鹤安打个招呼,难道说这人这两天都是在自己家窝着? 梁鹤安借着小区里昏暗的灯光,一个劲儿地看戚远,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两天不见,戚远瘦了,原本英俊的脸稍稍有些松垮,看着憔悴,让人心疼。
第35页 早知道就从一开始为戚医生订餐了。他这么想着,笑容咧得更开一些。 「你怎么在这儿?」戚远看到梁鹤安的傻笑,下意识地紧了紧菊花,都怪这两天太忙,忘了去肛肠科开瓶马应龙。 「嘿嘿,」梁鹤安笑,靠近戚远就把人揽进了怀里,「救死扶伤的戚医生,您辛苦啦!」 …… 「什么?」斜倚在沙发里的戚远难以置信,目光跟着梁鹤安,看他在阳台上把床单从洗衣机里拿出来闻,又倒了洗衣液重新洗,「你说我把你掰弯了?」 梁鹤安按动洗衣机,机器里立刻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梁鹤安听着那声音走近戚远,坐在戚远身旁,认真地回答:「是!」 「卧槽!」戚远又往沙发的角落里躲了躲,蜷起腿一副防御的姿势,「你要是直男你逛gay吧?你要是直男你半夜来一个gay家?你要是直男你啃我啃得嘴唇发麻?关键是……关键是你他妈还把我给上了啊!」 梁鹤安听戚远的质问,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对方曾经高冷地甩开女记者的採访,说「不能」时的模样。 如果广大热心市民知道他们敬爱的戚医生,背地里还有如此窘迫到炸毛的一面,会不会和他一样觉得特别反差萌呢。 「那天晚上,搞那么激烈,是我不对,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这件事情我道歉,」梁鹤安微笑,「那你想要什么道歉礼物吗?」 戚远失神歪着嘴,他什么时候也轮到需要别的男人买礼物来哄了,明明以前都是自己悄咪咪买好了礼物去哄赖凡的那个。 「要点吃的?早上那个茶包溏心蛋好吃吗?」梁鹤安说着就侧身子去取手机,准备为戚远点餐。 「什么?」戚远又把蜷起来的腿往回收了收,「你别告诉我,那两顿米其林三星是你买了送来的。」 梁鹤安惊讶地歪脑袋:「护士小妹没有告诉你吗?」 戚远一个巴掌拍上自己的嘴巴,吃人嘴短,要知道那些东西是梁鹤安怀着这个心思送的,别说三星,就是十星八星他也不会吃的啊。 「是不是起司味有点重?」梁鹤安问着,咂巴嘴好像刚品尝过一样,「你喜欢吃什么,鲱鱼可以吗,或者龙虾,霸王蟹怎么样?我看这个霸王蟹挺新鲜的。」 戚远从沙发角落蹦起来,抢过梁鹤安手里的手机看,那是雅园当月菜谱,据他所知,这种高档的馆子,只给为数不多的高级vip才发菜谱。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戚远看两眼拍摄精美的图片,把手机还给梁鹤安,又窝回沙发角落。 他暗骂自己真是飢|渴男人飢|渴得不行,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了解清楚,仅凭一副皮囊就上了人家的道。 「老师,」梁鹤安放下手机,「我当老师的,你不是还送过我去学校吗,教物理呢。」 「谁真问你了。」戚远无奈,仰头看天花板,觉得天旋地转的。 「哦。」梁鹤安笑,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然后又抓头发,安静下来。 「那你这大半夜又往我家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良久,戚远仰头,侧脑袋看梁鹤安。 那个人还是长得那么好看,隔着这么远,似乎还是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淡淡香味。 「就是看你下班没有,」梁鹤安指了指阳台上转动的洗衣机,笑着回,「之前打了几次你手机,一直没人接,就想告诉你洗衣机里还有那晚上弄脏的床单,虽然洗了,但又捂了两天应该重新洗一下。」 「就这事儿?」戚远缓缓点头,听到「弄脏的床单」有点害羞加窝火,起身,要赶人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还有,」梁鹤安沉在沙发里没起身,「还有,我想和你交往,认真的那种。」 「交……往?」戚远突然就想到了梁鹤安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两顿餐,然后说,「所以才送我吃的,这是你惯用手段?」 「没,」梁鹤安连忙解释,「这事儿不管你信不信,我没遇到你之前真觉得自己挺直的。」 「呵呵。」戚远笑着摇头,他差点就想揭穿梁鹤安曾经在网上,用同性交友网站和一个nngago的人发图片发得火热的事实。还有,上次在钟慕添家,那两人慾言又止的画面,根本就不像是这人突然被自己给掰弯的。 再说,真有掰弯这回事儿吗?反正戚远他自己不大相信。 「你倒是挺捨得花钱。」戚远重新坐回沙发,想起连着吃了两顿的那两顿餐,虽然没咂摸出什么味儿来,但看包装就知道一定很贵。 「这个嘛,」梁鹤安有点害羞地笑了,「我一个朋友在雅园帮厨呢,一般师傅都会多做一点嘛,所以送你的没怎么花钱。」 「真的假的?」戚远有点怀疑,但看梁鹤安认真的神情又觉得对方编不出这种谎话,便说,「哎,那行吧,吃了你两顿饭,我最多补你两顿饭。但掰没掰弯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 梁鹤安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坐着不动。 看梁鹤安没有要走的意思,戚远缓了缓神,准备走点迂回路线,说:「梁老师,我吧,其实挺渣的。」 说完,他指了指冰箱的方向,发现贴在冰箱上的照片没了,也没太在意,说:「我吧,其实有男朋友啊。」 「呵呵,」梁鹤安笑,「戚医生平时把人带家里来,都是用这招睡了人不负责任吗?」
第36页 「啊什么负不负责的,我跟你说,」戚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咱们都是成年人,讲究个你情我愿对不对,我都没要你负责,你凭什么要我负责啊,再说,我有什么可负责的。」 梁鹤安虽然人在这儿坐着,其实脑子已经不自觉飘向了卧室的方向,这样的状态他已经有好几天了。 他深吸口气说:「那你要我负责啊,我会负责的。反正,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挺喜欢你的,真的。」 「哎呦,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别再说这个让人臊得慌的词儿了行吗,」戚远又往冰箱方向瞄了一眼,发现照片是被收起来倒扣在旁边的餐桌上,连忙过去取了回来,「我这儿真没单着。」 「你,」梁鹤安看戚远手里的照片,对方拇指不偏不倚,刚好压住了那个被戚远搂在怀里的男人的脑袋,「戚医生,你别骗我,我知道你是单身,你这样我心疼。」 「操。」戚远把那一沓照片甩桌子上,背对着梁鹤安,说,「反正我不想和你玩儿。」 「那早点睡吧,晚安。」梁鹤安说完,起身,穿风衣,没指望戚远能回身看他一眼,安静地走了。 …… 前几天,因为突发事故,戚远被叫回医院,也没个什么领导正式地通知他回去上班。现在,最大最难的那场手术也顺利完成,他又想起了这茬事儿。 于是,戚远索性洗了澡,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 躺到床上,感受着梁鹤安换上的新床单,脑袋里乱闹闹的。 梁鹤安吧,他想,接触下来人挺不错的。如果是情窦初开的那会儿,做初恋男友再合适不过。可现在不同,现在都三十多的人了,还被人粘着,整天把「喜欢」挂在嘴上,睡了一次就吵吵着要负责什么的,还没深想就觉得累。 更何况,要是真谈起恋爱,两个大男人,涉及到的事儿多着呢。以前,他和赖凡那会儿,出去逛个街都是偷偷摸摸的,除了深夜,连个手都没光明正大的在街上牵过。 再别说,还有父母那,自己当年出柜的时候,就和父母把关系闹崩了一次,后来老两口看他和赖凡感情不错也挺稳定,才算是逐渐接受了他们。可两年前,赖凡突然离开,老妈又开始介意起他这个喜欢同性的事儿来了。 麻烦! 戚远早就看透了一切。他想如果梁鹤安是个识相的,两人暧昧着、一起玩玩,偶尔约一场也不是不可以。可那样,又算什么,不就又跟谈恋爱差不多了吗? 戚远傻想着,不知不觉困意来袭,连续多天在医院奋战,已经没办法让他再多一丝的力气去想这些捉摸不定的事儿了。 …… 按计划,戚远准备睡到自然醒,可才刚刚十点多,他的手机就又响了。 看到是副院长打来的,让他心里有点儿堵。这几天在医院里,老人家看他跑前跑后的,似乎是忘了他还在停职这事儿吧。 「餵?」戚远接起电话,一副懒散的模样。 「小远啊?」刘院长的声音倒是很精神。 「哎。」戚远应着,还没太睡醒,脑子懵懵的,「我这儿还停职呢,您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儿啊?」 「嘿你这孩子,现在想起来自己还停职呢?救人那会儿比谁都跑得快。」 「是不是我救人还得再给个处分什么的啊,刘叔,你这也太坑人了。」戚远听刘院长声音和善,忍不住任性起来。 「中午叫你爸来我家吃饭啊,我已经嘱咐你阿姨去买菜了。」 「啊?」戚远心想,果真,被停职这事儿,最后还是需要老爸出马才能摆平,「刘叔你什么意思啊?这事儿现在才想起来叫家长?」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早上去开会的时候碰上你爸了,说你妈在咱们院检查身体呢。我那会儿忙没多聊,这会儿打电话他又没接,心想陪你妈检查不太方便。你也一起过来啊,你那事儿啊,咱们也得好好说说。」 戚远听老妈住院了,一骨碌翻起来,挂了电话就往医院赶。 ☆、第 21 章 去医院的路上,戚远给老爸打了好几通电话,在快到医院的时候才终于接通。 「怎么回事儿?」电话一通,戚远连忙问,「那位女士怎么进医院了?」 「嘿嘿,」老爸倒是没有戚远想的那么紧张,语气挺轻松的,「什么 『那位女士』,叫妈!哎你这是耳目众多啊,听谁说我们进医院了。」 「哎,」戚远嘆气,开车进住院部地下车库,停了车,收起之前紧张的语气,假装无所谓,「几层呢,我上来看看。」 「来吧,19楼呢,刚开了住院条,说是得观察两天。」戚爸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19楼?」 戚远眉毛一拧,心里咯噔一下,19层那是心血管科啊。这两年在已退休搞健康讲座的老爸号召下,老妈一直注意饮食加强锻鍊,这怎么突然就进了心血管科。 戚远进电梯,上次见老妈还是两个月前,想着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回去取点老爸积攒下来的中西医结合资料,结果和外出遛弯回家的老两口迎面撞上了。 前些年,因为出柜的事儿,好不容易和家里人尤其是老妈的关系缓和下来。没想到,两年前,赖凡一走,老妈又觉得找个男人过日子,没有家的感觉,没有后人没有牵绊,也没有婚姻约束,太随便太不安心了。
第37页 尽管戚远多次解释了自己真是没办法为了什么所谓的「牵绊」去假装正常,看似圆满的找个女孩儿过日子,老母亲似乎也是心理明白,可就是看戚远哪儿都不顺眼。 索性,这两年,他都是尽量少和「那位女士」碰面。 在他的印象中,老妈永远是小孩子脾气,被老爸宠坏了的小女人,除了脾气不好,身体哪儿都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给住进心脑血管科了。 他仰头嘆气,心想是不是该努力一把,至少得和那位女士关系正常化,能好好地说话就行。 戚远进了老妈的病房,歪头看了看正在点滴的液体,低声问老爸:「怎么来我们医院了?这大老远的。」 「嗨!」戚老头背着老婆,食指往斜后方的病床上指了指,「她不放心我们医院,说那边儿的大夫一言不合就抓中药,怕苦。」 「嘿,看来没什么大毛病啊,都能自个儿挑医院呢。」 戚爸笑着,戚远从中看到些许无奈,便安慰似地往老父亲的肩头拍了拍。 他走过去对躺在床上的那位女士说话,「您老感觉如何啊?」 已经做了积极治疗的戚妈妈躺在病床上翻了个白眼,悠悠吐出三个字:「这谁呀?」 「嘿。」戚远起身不再理那位女士,心想自己一个人做努力看来是不行的,人家根本不在乎儿子的关心呢。 于是,他又走回老爸身边,问,「怎么没早打电话给我,具体什么情况啊?」 「早起的时候你妈觉得半边手麻,我一看这坏了,八成是脑梗前兆,得往医院送,没多想就直接送过来了。到了医院才知道你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就没打扰。」 反正不管打不打扰,今早上的懒觉是没睡成,戚远点点头,看做了一辈子医生的老爸语气轻松,心想应该是不严重了。便安慰自己,人上了岁数多少有点毛病,只要发现的及时就是万幸。 戚远在病房里呆着,平时看惯了家属跑前跑后的伺候病患,这一次轮到自己了倒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和老妈大眼瞪小眼地对到一起,他就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挨到快12点,他突然想起早上刘院长专门打电话给他,邀请父子两人去家里吃饭的事儿。 「那位女士……」 不是戚远不想叫妈,是戚妈妈在两年前,经历过一场天翻地覆的吵闹后,明令禁止戚远再叫他妈的。 于是,戚远无奈,这两年遇上了,都这么称呼自己老妈。 戚妈妈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目光犀利地瞪戚远一眼:「嗯?」 「中午,我得跟着老爸去我刘叔家蹭饭,您想吃点儿什么啊,回来给你带点儿。」戚远回。 「哦,对,」戚爸突然想起来似的,「刚看到老刘打来好几个未接,打回去问了,说是中午去他那吃点。」 「我在这儿躺着,你们父子两去朋友家吃喝玩乐,还是大中午的?」戚妈妈一向伶牙俐齿,如今躺在病床上也不例外。 可这话听在戚远耳朵里,却没有往日那般熟悉。 老母亲的声音是颤抖的,最后那几个字还有点儿含糊不清,他再一抬头,进病房这么长时间,他才看到,老妈的右半边脸微微下塌。 其实,老妈的病情还是挺严重的,只是这两位老人家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担心而并没多说。 「呵,」戚远嘆了口气,坐在老妈身边的病床上,一只手就伸进被子里捏对方的小腿,「我怎么就能信你们,在这呆坐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样,有感觉吗?」 戚妈妈半边嘴歪斜着,抬手颤颤巍巍地推了戚远一下:「麻。」 戚远转身看老爸,老爸还是保持微笑。 「遇上了,积极治疗就行,你妈这算是发现的早的,恢复机率很高。」 戚远还真是佩服这两个能沉得住气的,手从被子里取出来,真有点慌。 「去吧。」戚妈妈抬手推了戚远一下,「红烧肘子。」 「太油腻,」戚爸起身,脸上笑呵呵的,「给你带四喜丸子,戚远他们院的这道菜好吃。」 「去吧,去吧。」戚妈妈微微闭上眼睛。 戚远起身心想,要不是自己还有事儿在刘院长那压着,真是不大忍心让老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儿躺着。 「行吧,我们快去快回。」戚远说了句,就推着老爸往外走。 经过护士台的时候,他特地嘱咐了一句多关照着点儿,坐进电梯突然失笑。 戚爸问他:「怎么了,还笑。」 「平时总嫌病人家属嘱咐我们给照顾着点儿病患,刚才自个儿跑过去给小护士们挨个儿嘱咐了一遍。」 「嘿嘿,人嘛,都是经历了才能明白。」 出了电梯,戚远带着老爸抄一条近路去医院旁边的家属区,一路上相对无言。 快到小区门口,戚爸才问:「你最近在医院里没惹什么事儿吧?」 戚远笑着摇头,心道,看来自己被停职的事儿老爸是还不知道了,于是沉了沉气:「能惹什么事儿?」 戚爸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说:「这一条小路走过来,怎么就突然想起你小时候跟同学打架那回,被叫家长,我也是这么跟你屁股后头默默地走。」 戚远想到那次,为了引起总是工作忙的父母的注意,他下狠心在学校里惹点事儿,于是就因为一点小事和同学出了手,人没伤到,就是损毁了一张凳子。
第38页 老爸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了学校,一看拆成零件的凳子,基本上就把他的心思给猜个七七八八。 晚上回家,老爸也没收拾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反而很慈祥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他之所以忙是在医院工作,他的工作就是医治病人之类的。 要说学骨科的种子是高中体育老师种下的,那学医的种子一定是老爸在那天种下的。 「爸爸、妈妈都岁数大了,以后啊,让我们少操点儿心。」到了刘院长家门口,敲门前,戚爸说了这么一句。 戚远低低地应了。 刘院长家的厨房里早就该炖的炖,该煮的煮,忙得不亦乐乎。 戚爸戚远两父子,说是来蹭一顿便饭,但都明白,老刘肯定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一顿饭才吃了一半,刘院长就笑呵呵地夸起戚远来。 当着人家的面,夸人家的儿子,这绝对是有事儿啊。 戚远快速扒了最后两口白米饭,坐在一边儿不说话。 「小远啊,」刘院长笑呵呵地拍戚远的肩膀,「上次那个事儿啊,是叔做的不对,今天啊,郑重给你道个歉!」 戚爸和戚远一起抬头,目光对上了又赶快移开。 「叔啊是年纪大了,胆子小了,眼瞅着明年开春就要退休了,这最后一班岗啊,是怎么都不想惹出个什么乱子。那天给你说了,现在的一点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不管是谁的错,弄出去三传两传都成了医院的错……」 戚爸侧脑袋看了眼戚远。戚远余光扫到从老爸那投来好奇的目光,却假装没有感觉到。 「前几天,出了那么大的交通事故,我去现场准备打电话叫你回来帮忙的时候,看你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在那儿帮患者固定夹板,我着实被感动了。好孩子!咱们医院有这么优秀的医生,我这个老傢伙却胆小怕事儿地让孩子受委屈了,对不起,我必须道个歉。」 被突然停职的原因,不用刘院长多解释,戚远其实也能猜个差不多,不过,亲耳听院长这么一说,心里还是瞬间就敞亮了。 「这两天你忙着救人,我也又找乔老太的儿子乔旺水聊了一下。全骨科上下在你的带领下连夜奋战这事儿,他也挺感动的,终于说了实话。他说,他那脑门儿啊,真不是被你打的,是和别人打架的时候自己撞门板上了!」 「哈?」戚远想到乔旺水那锃光瓦亮的前额,有点想发笑,既然事情都明白了,也没必要一直在长辈面前板着个脸,便调剂氛围似地问,「谁啊,这么有眼力劲儿?」 「嘿!」刘院长看戚远那样子,像是完全没在自己之前在工作上的那点儿私心,也开始逗乐似的笑着说,「据他说啊,是那晚半夜,他去楼道抽菸的时候,被一个高个子男人给揍了。叫他以后不许打老婆。」 「现在这个世道,还有这种活雷锋呢,到底谁啊,是不是哪位看不顺眼的家属?」 「不是,」老刘摇头,又往戚远碗里夹了根鸡腿,「据说,是和你一起来医院的什么人,还说不小心给人耳朵后面抓破了一点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可否帮忙收藏一下我的另一篇文《双向宠溺》(点进专栏完结第一篇)。这几天在准备下一篇文,想开个完结v自推一下,收藏不太够,害羞.jpg+歪脑袋哈士奇.jpg。 收了的欢迎留个言,我好表达感谢,鞠躬! ☆、第 22 章 「什么事儿啊,不准备给老爸说说?」从老同学那出来,回去的路上,戚爸问戚远。 反正现在都处理完了,戚远觉得也没什么好瞒,便简单明了地把自己停职这前前后后给老爸说了。 老爸听了连连摇头:「没想到,我儿子还能遇上这种事儿呢。不过,话说,那个暗地里揍人的是谁啊?你刘叔说是跟你一起的?」 戚远现在特别听不得别人说什么「谁谁谁跟谁谁谁在一起」,就算是单纯的站在一起,他都会脑袋一偏,往乱七八糟的地方上想。 更何况,那个和他一起的人是梁鹤安,是前一天晚上还来家里说要在一起处对象的傢伙。 「他呀,」戚远窘迫地抓抓脑袋,「就是一个朋友。」 「嘿!」戚爸也是个有眼色的,儿子说了是朋友就是朋友吧,反正现在单着,想要和谁在一起,处什么样类型的朋友,他是全然管不着了。 「那位女士……」 「叫妈!」 「哦,」戚远改口,「我妈那身体到底怎么样,要不要紧?」 戚爸驻足,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对戚远说:「家门口就是医院,你妈他不去,眼看着半边脸都跟着麻木了,她还要吵吵着往你的医院来,难道是真怕喝那几口中药?」 戚远心虚了,知道老妈在危机时刻,一定是想到了自己,才想着离他近一点,耷拉下脑袋。 「你妈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你和那个什么赖凡好上的时候,你妈就说,那小子,眼珠转的贼快,一看就不是安心过日子的人。没想到,你们还挺能撑,撑了一年又一年,加上那小子又是个孤儿,所以我们老两口想着,或许这就是命,只要你们好好过,就随了你们,拿他当自己的亲儿子对待也就行了。结果你看,这才几年啊,人就跑了,丢了你不要了!」 「爸……」戚远还是第一次听老爸提起赖凡的事儿,没羞没臊惯了的人,脸上还是一阵烧。
第39页 「所以,你妈才窝火啊,我们自己的儿子,死心塌地的对人家好,人家呢!你妈那是替你心疼。」 「我知道。」 「你妈这次病了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那开着车呢,抄条近路都不许,就怕我把她拉去别的医院。一到医院,听说你连着加了好几天班,又捨不得把你叫到跟前来看一眼。你说,她这妈当的,不是迟早得住一趟心血管科吗?」 「哎,我知道了爸。」 「别老是知道知道,对你妈好点儿。昂?」 戚远点头,午饭前听老妈说话含含糊糊那会儿他已经有些后悔。后悔这两年没找个机会心平气和地和老妈好好聊聊,后悔有时间的时候没多去陪陪她。 「所以啊,」戚爸看戚远像是真有所醒悟,便趁机说,「下周,我外地有一个研讨会,得出去个十天半个月的,你妈就……」 「别啊!」戚远说是醒悟,其实更多的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和老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如果老爸突然出去个十天半个月,让他去照顾一个刚出了院的病人,再加上今天才得知要回去工作,他真怕自己应付不来。 「你就庆幸吧,多好的一个机会,好好陪陪你妈!」戚爸说完,扬着眉毛,两手一背,走在前面。 戚远跟着老爸,恹恹地回了病房,刚推开门突然就想起来,这答应给老妈买的四喜丸子偏偏给忘了! 「哎!」他拍手跺脚,转身就准备往楼下食堂跑,心想如果够快,兴许还能赶得上最后一波。 结果不料,和提着水果兜的梁鹤安面对面迎上了。 「你,」戚远迅速把梁鹤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梁鹤安轻笑:「我倒要问你,怎么才回来。」 戚远再一低头,看梁鹤安手上提着的水果,分明是刚洗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还沾着水汽,便一拍脑门:「别告诉我,你刚才是洗水果去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梁鹤安笑着从袋子里取了一个苹果塞给戚远,转身推开戚妈妈的病房,说,「我来了好一会儿了。」 戚远这才看清楚,病房里,老妈正斜倚着身子,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一手微微下垂,一手拿着不锈钢叉子试图在饭盒里叉起一颗切成小块的丸子。 「哎呦,」戚妈妈一看到戚远,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然后看了看梁鹤安,对戚爸说,「你儿子是越来越不把我们老两口当回事儿了。」 「您着生着病还吃着饭呢,就少说点吧。」戚远凑近老妈,从对方手里拿过叉子,瞄准一块丸子叉好了送回去。 梁鹤安笑着,从兜里拿出水果,又抽了张纸巾把果皮上的水分擦干,说:「我问了,主治医师说像人参果这样又软又低糖的水果,阿姨可以适当吃一点。」 戚家三口同时看梁鹤安,只见对方真是有备而来,连削水果的小刀都提前准备好了。一枚小小的人参果,在他的指尖翻转,三两下就被削成拇指大的小块盛在盘子里送到戚妈妈的面前。 「切小一点,您慢慢叉着吃,顺便还能活动活动手腕。」这个也是梁鹤安听医生说的,轻微脑梗,一定不能剧烈运动,但也不能躺着不动。 「这就是那天和你一起来医院的朋友吧?」戚爸猜到点什么,笑着眯起眼睛打量梁鹤安,「是挺高的嗨。」 「爸!」戚远捂住这边儿捂不住那边儿,瞬间有点窝火。 「小鹤!」好不容易成功叉起一块水果的戚妈妈开始向老伴介绍起梁鹤安来,「老师,在高中教物理呢。」 「哦,高中老师啊,那挺辛苦哦?」 「还是带毕业班的。」 「哟……」 戚远看阻止不了他们交谈,索性不管,盯着梁鹤安的侧脸,耐着性子靠在另一张病床上看梁鹤安笑着回答父母提出的各种问题。 什么年龄、工作、学历、住址……全都问了遍。 戚远心想,这老两口还真是有效率,反正他和梁鹤安认识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都没这短短二十分钟里了解的全面。 「咳咳。」戚远眼看老爸老妈都快把梁鹤安上哪个幼儿园给刨出来了,便起身,歪脖子给梁鹤安使眼色,想尽快把那人拉出病房。 梁鹤安心细,看透了戚远的暗示也不着急,而是慢悠悠地帮戚母把吃剩的丸子稀粥都收拾进垃圾袋里,才微笑着说:「阿姨,那我完后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让戚远告诉我,他忙,我从家里做了拿过来。」 「哎哎。」戚妈妈脸部肌肉松弛,并非是她想这样吊着个没表情的脸,如果可以她大概想微笑。 梁鹤安跟着戚远前后脚出门,没关严的病房里还能听到戚妈妈对老伴儿说:「这个小鹤和你儿子好着呢!」 「喂!」戚远听到老妈的话,没敢弄出太大动静,隔着门板快速推着梁鹤安到安全楼梯口。 梁鹤安刚好扔了垃圾,慢悠悠地拿出湿巾擦手,看到戚远歪鼻子斜眼地瞪自己,矢口笑了:「怎么这个表情,看到我不开心?」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跑医院里来了?」戚远说着,一歪脑袋,好像还有别的话,示意梁鹤安走安全楼梯下去。 梁鹤安跟上,说:「就是听说你妈妈住院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大中午的,你们父子俩跑去吃饭,留阿姨一个人饿着肚子,我就又跑了一趟楼下,帮她买了点吃的。听说你们医院食堂,四喜丸子是最好吃的?」
第40页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戚远有点纳闷儿,真想不明白,梁鹤安怎么会神通到知道自己老妈住院这事儿。 「那你不用管,反正你知道我是真心来看望就行。」 「真心看望?我怎么没感觉到呢,要是真心,怎么也得提前给我说一声是不是?」戚远自觉找到了一个理由,一下子有了气势。 梁鹤安却不以为意地扬扬眉毛:「看手机了吗,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 戚远瞬间蔫了,他倒是忘了这茬,早上是拒了两个梁鹤安的来电,那是他以为对方要继续提什么「处对象」的事儿。 「嗨!」戚远嘆气垂头,「行吧。刚我爸我妈问你那么多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年纪大了,看到个和我走得近的,就以为是我那啥……」 「不会,」梁鹤安继续保持微笑,正午的阳光,打进楼梯间的玻璃窗,正好照在他好看的眉眼上,他说,「父母嘛,多问问儿子对象的情况,完全可以理解。」 「你乱说什么?」 「你知足吧,我没在你妈面前告状说你把我拐弯了,只说咱两在一起,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嘿,这么说来反要我谢谢你了?」戚远抬头看梁鹤安,梁鹤安一侧脑袋,耳朵后面的那块伤疤就显露了出来。 这哪里是刘院长嘴里说的「抓破了一点皮」,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这伤还没掉痂。 戚远突然想到那晚梁鹤安躲在楼梯间为自己出气揍了乔旺水的事,他是真没想到,看着文弱的梁鹤安能背地里干出这种事情来,又忍不住发笑。 「行了,算了算了,和你掰扯不清,这事儿先不说了。哈哈,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一个人民教师还打架呢?」戚远坏笑着圈起手指在梁鹤安耳廓上弹了一下。 梁鹤安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捂住一侧耳朵,笑着说:「怎么,你知道了?」 「今天中午去刘院长那儿了,听他说是你把乔旺水堵在楼道里揍了一顿?」 梁鹤安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傻笑着。 「你行啊!」戚远看梁鹤安笑,转身往楼梯下走,刚走过拐弯又停下上扬着脖子对梁鹤安说了一句:「那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文已经开始存啦,感兴趣的大宝贝儿们可以先收藏一下啊。 以下文案: 《小心肝儿》 娱乐圈,狗血。 腹黑攻(慕池) x 自强受(蒲栎) 攻视角: 慕池猝不及防遇到前男友之子,腹黑之心躁动,想要疯狂地玩——捏爆他的心再揉碎他的肝,总之看对方痛不欲生就对了,于是耍尽手段要对方自投罗网。但,总裁不慎玩出了火,玩过了头,自焚般地和小明星谈起了恋爱。 受视角: 这个大叔好奇怪哦……算了,谁让他那么爱我,暂且安心做他的小心肝儿吧。 攻受视角切换,以受为主,1v1,he。 ☆、第 23 章 「哪儿去?」梁鹤安大长腿一迈,三步就到戚远身边,揪住对方的衣袖就问。 戚远没停继续往下走,只是步子迈地慢了些。 梁鹤安跟上,几乎是和戚远并排,他伸出掌心在戚远面前晃了晃。 戚远问:「什么?」 「钥匙!」 「什么钥匙?」 「家钥匙。」 「家?」 又下到一层被阳光照着的地方,戚远突然反应过来:「你要我家钥匙?」 「嗯,」梁鹤安点头,「今天下午刚好没课,我索性请了半天假,正好有时间把东西搬过去。」 「过分了吧,梁鹤安,你嘴上说些不着调的我也就忍了,可你这光天化日之下非要搬去我家,跟入室抢劫有什么区别。再说,你什么意思,没地方住?」戚远不知怎么的,好似越来越琢磨不透梁鹤安。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安的什么心,也不知道有什么计划,反正梁鹤安做的一切在戚远看来,既有趣,又有些莫名的恐慌。 「主要是,我刚和叔叔阿姨聊天的时候,听说阿姨下周出院要去你那儿,都怪之前,你妈问我咱两住一起没,我想着那天晚上的事儿,就没否认。」 「嘿嘿嘿!」戚远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他刚在病房那会儿,就是觉得梁鹤安这人在长辈面前还挺乖巧的,加上这人侧脸特别容易让人着迷,所以多看了几眼,完全没想到,这人都和老爸老妈聊到这个份儿上了。 「梁鹤安,梁老师,你对我到底是有和执念,我改还不行吗,求求你放过我呗?」戚远无奈,只好转而走迂回政策,「可千万别想着和我能怎么样了,我这儿一堆事儿,还烦着呢。」 「你是真不打算负责了?」这句话从梁鹤安的嘴里说出来,像是斟酌了许久。 戚远看到梁鹤安那对人畜无害的眼就硬不起心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语气温柔一些,他说:「梁老师,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了需求相互解决一下其实都挺正常的。别说上次,就是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来找我,我也毫不推辞陪你玩,ok?更何况,那天,分明是你睡的我呀,我都没有整天追你屁股后面吵吵着让你负责呢,你这怎么倒上赶着让我不安生呢?」 梁鹤安笑,与往常淡定的笑或者纯真的笑不同,这一次,明显有点儿邪,他说:「行啊,我上次不就已经说过了吗,让我来负责也行啊,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嘛。」
第41页 「哎呦。」戚远怎么就和这个榆木脑袋说不明白了呢,他连着拍了两下脑门,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一个劲儿地嘆气。 「哦,戚主任,怎么在这儿呢?」一个其他科室的同事从楼梯上下来,冲着戚远打了个招呼。 「吃撑了,这儿熘食儿呢。」戚远笑着回。 「戚主任真胡扯。」那个同事又下了一层消失不见。 下午上班时间到,出入这栋大楼里的人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有些挤不上电梯又赶时间的自然来爬楼梯。 戚远和梁鹤安再站在楼道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显得格外刺眼。 梁鹤安像是帮戚远下一个决断似的,又一次伸出了掌心:「钥匙。」 戚远咬着牙根坚持,不说话,把目光瞟向远方。 梁鹤安的「喜欢」来的有些突然,也有些猛烈,戚远自认为不应该贪心。 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又一次和梁鹤安对视。 「行吧,」梁鹤安后退一小步,做出将要妥协的姿态,「咱们不说那些谁负责谁不负责,谁喜欢谁不喜欢的话了。我就是想问一句,阿姨去你那儿,你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啊?!」戚远心里咣当一下,他没想到梁鹤安竟然在这儿等着他呢。他是真应付不来那个比自己还任性,被老爸宠坏了的大小姐。 「所以,阿姨那还生着病呢,我知道你们之前的关系似乎挺僵的,刚好趁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嘛,就当我是一个保姆,免费的。借住在你那,总可以了吧?」梁鹤安说完,又重新上前一步,摊开手掌,「钥匙。」 「呵。」戚远摇头,这一次他是真有点儿动心了,多一个人在家里,老妈应该会收敛很多,自己也会好受一些,再想一想从刘叔那回来的路上,老爸所说的那些话,梁鹤安给出的这个建议似乎不是不能接受。 梁鹤安轻笑出声,手指动了动。 戚远便皱了皱眉,咬牙从钥匙包里缓缓取下了家里的钥匙放进了梁鹤安的手心。 「可是凭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这一次倒像是戚远有点怕梁鹤安突然反悔。 「能为什么,我喜欢你啊。」梁鹤安另一只手捏起掌心里的小小钥匙,在阳光里笑地非常灿烂。 「戚主任,你回来了啊!」 戚远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护士小吕。 「快快快,快拿走吧。」戚远抬手,趁小护士还没走到身边,连忙推了推梁鹤安的手。 梁鹤安则趁机不慌不忙地握住了戚远的拳头,说:「那我先走了,晚上早点下班。」 「咳咳!」戚远转身,半握着被梁鹤安握过的拳头放在嘴下咳嗽,对迎面走来的小吕说,「不好好上班乱跑什么。」 小护士笑容甜蜜,撑长脖子对梁鹤安眨了眨眼睛,连忙回复戚远:「电梯太挤……」 梁鹤安似乎是给小护士打了个什么哑谜,戚远没有看清,倒是惹得小护士一个劲儿的偷笑。 真是服了这个人,戚远心想。直到余光里没有了梁鹤安的背影,他才放走小吕,一个人一边嘆气一边无奈地笑着继续往下走。 他不知道让梁鹤安搬到家里来算不算正确,不过以目前自己的处境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钥匙少了一枚,心里却有一种怪怪的安定感,好像是因为梁鹤安最后那句「晚上早点下班」。 …… 戚远回到科室,才知道,自己被停职的事儿,同事们只是私下议论,表面上的说法是他在为新课题做准备。 这样也挺好,就不用再去解释那么麻烦。 他专门去了一趟十九床,乔老太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依然是那个老实得过分的儿媳妇守在身边。 两人看戚远回来,大概是想起了乔旺水之前在这闹的那一场,都有点不好意思。 戚远倒是真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耐心地为乔老太检查身体。 检查到一半,儿媳出去了,乔老太便拉着戚远,要对方稍微陪自己几分钟。 这会儿也没什么别的事,戚远也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一个老太太的请求,便抽了张椅子,坐在距离她床头不远的地方。 乔老太脸色比之前差了很多,脸上的纹路细密又深邃,她低声问戚远:「她出去没?」 戚远点了点头。 「哎,」乔老太嘆气,「都是我那个作孽的儿子哦,家里有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贤惠老婆,还要去外面胡搞。我好气哦。」 戚远一般都不太爱听别人的家务事儿,但此刻他却没表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模样,或许是因为今天老妈也住了院,似乎更能体会到一个整日躺着床上的病患的心情。 「那天,我出院他没来接我也就算了,晚上也不回家,我心想大概是又跑去哪个小狐狸精那里鬼混去了,所以一时生气就忘了你的嘱咐跑去外面找他。 「我那个儿子啊,小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乖,从小跟在我屁股后头,在市场里帮我抬布料、记帐、要帐,十二三就能顶一个成年人了啊。谁知道,现在,有了些钱,就开始胡搞。 「我那个儿媳妇,小琴,你看到了吧,多好的人啊,就是不爱收拾不爱打扮,总想着老公赚钱不容易,还要养活一大家,一个劲儿的还帮他省钱呢!」 「我还以为,您一直不喜欢你这个儿媳呢。」戚远想起之前老太太无视儿媳妇的样子,和那天儿媳当着她的面被打的情形。
第42页 「我哪里是不喜欢她,我是太喜欢她了啊,又喜欢又可怜,所以才觉得自己儿子做了错事,在她面前没有面子。我虽然老了,但还是要脸的呀。那天,旺水在这打了他老婆一巴掌,我是恨不得立刻撑起这把老骨头,把那个孽障给噼了啊。」 戚远没想到,这家的家务事儿看似简单的婆媳不和,实则另有隐情,便极尽所能地在老太太面前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又一次喊住了戚远,微微露出笑容,问:「哎戚医生,上次,你说你追着一位呢,有情况了吗?」 戚远想到也是在这张床前,也是在这么一个两人独处四下安静的时刻,戚远信口编的那个谎言,不由得笑了。 他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梁鹤安和先前给了他的那把钥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嗯,还不好说。」 ☆、第 24 章 戚远晚上下了班,车开到楼下才想起来白天已经把钥匙给了梁鹤安。 他下了车,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那人,抬头一看,家里厨房灯亮着。 戚远连忙上楼,敲门,梁鹤安繫着一个大花围裙来给他把门开了。 「回来了。」才半天的功夫,梁鹤安就跟真成了这家的主人似的。 「哎。」戚远进屋,换了拖鞋,一股鲜香的味道引得他直吞口水,「你做饭了呀?」 「嗯,」梁鹤安回厨房,解了围裙关了火,说,「好久没做了,不一定好吃,你自己盛一下米饭,我有点儿急事,现在就得过去一趟。」 「你不吃啊?」戚远洗了手,进了厨房往灶上瞅,还挺不简单,一共四菜一汤。 戚远徒手抓了一片菜放进嘴里,再回头的时候,梁鹤安已经在穿外套。 「不吃了,」梁鹤安穿鞋整理衣领,「我这两个大包你不用管他,周末我再来收拾吧。」 「哦。」戚远嚼着嘴里的菜,歪脑袋往餐桌下面瞅了一眼,还真有两个牛皮大包。 再一抬头,看到梁鹤安还没出门,正安静地从钥匙环上取下一枚钥匙,挂在衣架上,他突然有一种错觉,只是短短半天,这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钥匙我配了,留一把挂这了,你记得出门带身上啊,」梁鹤安开门,又回身,对着呆楞再原地的戚远摆手,「拜拜。」 「拜。」戚远闻着屋子里的饭香,又看一眼放在餐桌下的大包,无奈地抬手晃了一下。 梁鹤安一路小跑着下楼,戚远这才意识到对方或许是真有事儿,便推开厨房的窗子对已经下楼的梁鹤安喊:「喂,真有急事就开我车呗。」 梁鹤安驻足,站了个两三秒,才晃了一下脑袋,微笑着说:「不了。」 戚远就那么撑着窗子,看梁鹤安继续小跑,顺着小路,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一个人吃四菜一汤似乎有点儿浪费。 戚远站在厨房里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米饭,慢慢悠悠地把四个碟子一个汤盆端上餐桌。 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在这张桌子上吃这么丰盛是什么时候,或者记忆中有没有过这种情况。 梁鹤安做的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糖醋排骨、鱼香茄子、家常豆腐、西芹百合、冬瓜鲫鱼汤。戚远一口口地吃着,突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 凭什么啊,梁鹤安凭什么用他的厨房,做这么好吃的饭,非要住进他的家,打乱他平静的生活。凭什么啊! 生活总是这么不公平,给你一大棒子再餵一颗糖! 戚远是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能被一顿热乎的饭菜哄服帖的,但事实就是这一顿饭,他吃得非常舒服,舒服到有点得意答应了梁鹤安的请求,庆幸给了对方家里的钥匙。 就这样吧,戚远想,就当是找了一个保姆好了,反正是梁鹤安你自愿的啊。 晚上,戚远看了会儿体育新闻,一个人站在厨房的水槽前,把吃剩的饭菜贴了保鲜膜放冰箱,再把碗碟锅铲洗了个干净。 等收拾好一切,他上床睡觉,闻着指尖淡淡的洗碗精味道,笑了。 …… 周末一大早,戚远就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声音给吵醒了。 可当他当真睁开眼睛仔细去辨别,那声音又没了。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反正今天是去医院接老妈出院的日子,早点去也好。 戚远这么想着,就光着身子往卫生间走。 他平时一个人,逍遥自在管了,渐渐裸|睡就成了习惯,为了图省事,早上都是直接拉开门去卫生间,上厕所洗澡再回来换衣服,一次性搞定。 结果没想到,今天,这一大早的,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窸窸窣窣的,梁鹤安正站在洗脸台前摆自己的洗漱用品。 「操!」戚远大叫一声,捂着下面,连忙转身回房。 「哈哈,」梁鹤安笑着从卫生间探出脑袋往戚远的卧室方向,「躲什么啊,又不是没看过。」 「呸!」 片刻后,戚远凌乱着头发,身上胡乱套了件t恤,不知道从哪儿拉了条运动裤,又出来了。 「你这人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来了?」戚远再次进卫生间,擦着梁鹤安的胳膊,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哪里不声不响了,我那天就说了我周末过来,再说,我这进屋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汤都炖上了,你自己贪睡怎么能怪我。」
第43页 梁鹤安笑着,把自己带来的护肤品放在戚远的鼻子下面,让对方嗅了一下,然后冲着镜子里的戚远扬扬脖子:「你说的我闻起来是这个味儿吧?」 戚远一手拿着牙刷继续刷牙,另一只手取来瓶子又仔细闻了闻,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梁鹤安的味道绝对不是一瓶护肤品就能解释得清的。总之,那味道在他闻起来很特别。 早餐,梁鹤安买了面包,又煮了白水蛋,戚远直接吃了现成的。 戚远看到餐桌上一个厚厚的活页笔记,有点儿好奇,便问梁鹤安,那是什么东西。 梁鹤安笑着把笔记本收起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说:「秘密。」 戚远不理他,看门口又立着两个行李箱,便反手指了指自己房间里,说:「衣柜给你匀出来一半,你的东西自己看情况往里塞吧,反正也住不了几天,塞不下的就只好委屈继续装在皮箱里了。」 梁鹤安笑,坐在戚远身边的餐椅上,躬身把放在餐桌下面的两个大牛皮包取了出来。 他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两双同款的男士拖鞋往地上一丢。 说:「那天来你家的路上从超市买的,你这个拖鞋穿着有点冷了。」 然后,他又从包里掏出一双粉红色带后跟的棉拖鞋说:「顺便给阿姨也买了一双,想着多少显得隆重一些。」 「隆重?」戚远想确认一遍梁鹤安的用词是否合适。 只听梁鹤安清了清喉咙说:「是啊,毕竟是近距离见我这个男朋友,虽然不被东家认可,但也不能一点波澜不起啊。」 戚远无奈点头。 梁鹤安继续往外取东西:「你看这个小玩意可爱吧?」 戚远从梁鹤安手里接过一个挂花盆的挂钩,有点像他们医院里给病人挂吊瓶的,只是顶上多了个猫头,他问:「这个也买?」 「嗯,」梁鹤安把钩子拿回来,走到阳台,往绿萝的花盆边缘一勾,抬手挂到墙壁上早已打好的膨胀螺丝上。 这一举动让戚远猛然想起,装修这房子的时候,他和赖凡设想过要把家里弄成什么样的,都觉得那里需要留几个膨胀螺丝,以后好挂点绿色的植物。 结果,一晃神好些年过去了,那螺丝还是孤零零的,任凭绿萝在一边蔫着,也从来没有挂上去过。 「还有这个,」梁鹤安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陶瓷锅,红颜色的锅盖上两个可爱的小雪人,「阿姨出院,汤是少不了炖的,你那个不锈钢的锅可不行。」 戚远撇着嘴默默点头,心里暗想梁鹤安这傢伙什么时候把自己家里了解这么清楚的。 「还有这个,」梁鹤安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空白影集,脑袋往冰箱的方向扬了扬,「那些照片就收到这个里面吧,以后,你看起来也方便些。」 戚远从梁鹤安手中接过那个影集,是很老旧的款式,估计是梁鹤安确实没觉得他那回忆有多值钱,所以买了个价格相当的东西来装它。 封面上写着「永远的记忆」,戚远笑:「费心了。」 梁鹤安低头,继续在哆啦a梦似的大口袋里翻找。 戚远看着对方露在衣领外面白皙的脖颈,突然有点晃神,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想像中,反正出现过不止一次。 午饭前,戚远准备出门去医院接老妈,梁鹤安守在家。 戚远一走,梁鹤安就继续开始整理收拾自己的东西,争取在戚妈妈进门前多创造出一些自己和戚远长期居住过的痕迹。 梁鹤安把带来的换洗衣服整理好挂进衣橱,又准备找个地方放自己的内裤。衣橱里的抽屉里全是戚远的,他惊讶的发现两人对内裤的品味居然如此相似,有好几条是一摸一样的。然后只好笑着在衣橱里另找了个角落放自己的。 他刚收拾好这些,门响了,打开门,戚远搀扶着戚妈妈站在门口。 戚妈妈的情况,两人现在都非常了解,轻微脑梗引起的半边身子麻木,虽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走路、取东西,甚至是说话多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戚妈妈见到梁鹤安,原本还萎靡不振的神情瞬间不见,两只眼睛睁地乌熘圆:「小鹤在家啊?」 「嗯,」梁鹤安点头,从戚远手里扶过戚妈妈,把人扶进门口换鞋坐的一个小皮墩上,说,「不好意思阿姨,本来是准备和小远一起去接您的,又想着让您一回来能吃上热饭,就留下来做饭了。」 「闻出来了,鸭肉味儿,挺香。」戚母说完,两脚往前一伸,她这个情况,现在自己换鞋还是有点费力。 戚远关了门,准备给「那位女士」换鞋,不料梁鹤安先于他蹲下了。 那双早已准备好的粉红色拖鞋就在手边,梁鹤安倒是换得顺手。 梁鹤安扶着戚妈妈到沙发上休息,催促戚远去洗手。 「阿姨累了就早点开饭,床铺我都帮您收拾好了,吃完就去休息一会儿。」他说。 这套两居室的房子,当初设计的时候,只把一间拿出来做了卧室,另外一间是当书房在用。虽然书房里有一张隐形的钢丝床,但拉出来挺费事的,戚远也是之前随口对梁鹤安提了一下。 戚远去卫生间洗手,侧身往书房看了一眼,果真,钢丝床已经被拉出来,还铺上了绵软的被褥。 戚远回来,看梁鹤安的大花围裙又繫上了,正一道一道的往餐桌上摆饭。他便假装过去帮忙,暗地里给梁鹤安比划了个拇指,说:「床都铺好了,厉害哦。」
第44页 梁鹤安挑眉看戚远,问:「怎么,有你隐私不能碰?」 「没啊,」戚远说,「钥匙都给你了,这些事儿我也是懒得操心,单纯的夸奖,挺好。」 梁鹤安继续笑着,从厨房端来汤锅,看自己努力了几个小时的成果,也颇有些得意。 今天的菜品都是按照戚母的身体状况量身打造的,也非常符合戚医生对食物的要求,荤素搭配、粗细结合。 戚母慢慢悠悠地扶着墙去洗了手,回到餐桌前,开始细细观察这个屋子。 以前没和儿子闹僵之前,她还拿着把这屋子的钥匙。她知道戚远和赖凡工作忙,会隔三差五地来收拾收拾屋子,准备点速冻馄饨、饺子什么的。 这差不多已经两年没进过这屋了,细看起来变化还是挺大的,干净了也亮堂了,像个居家过日子的样子,很有烟火气。 还有那吸饱了水的绿萝高高地挂在墙上,她早就说过,这傢伙只有吊起来才长的好看。 ☆、第 25 章 入夜,戚妈妈躺在书房的小床上,闻着被太让晒过松软的被褥清香,渐渐有了困意。 戚远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今天虽然「那位女士」还是不怎么搭理自己,但精神状态还是挺好的。反正就是在家里住个十天半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戚远回自己屋,梁鹤安正坐在地上备课。 梁鹤安看戚远进了门便回头试探性地问:「我看橱柜里还有一床被褥,要不我打个地铺?」 戚远看梁鹤安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澡,白皙的手腕、脚腕露在外面,特别勾引他想要上前握一握。 然而,他强迫自己转开目光,说:「要不我去医院吧,就说突然有了急诊。」 梁鹤安大概是没想到之前那么主动把他往床上带的戚医生,此刻竟然会这么保守,撇嘴笑,手里的钢笔插进笔帽,把摊在地上的一堆物理题收拢放在窗台上:「其实,咱两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更何况,演戏就要演得足一些嘛。」 「嘿。」戚远皱了皱鼻子,差不多已经猜出梁鹤安的心思,便拿起手机躺在床的一边,刷了起来。 他其实是有点怕这种情况,有一个现实是不得不面对的,那就是就性来说,梁鹤安对他一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此刻的对方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如果两个人贴在一起,按照之前的套路,那肯定又是干柴烈火地燃烧起来。 可现在,他不太想做,毕竟,那位女士就在隔壁呢。 放不开。 想到那位女士,戚远手里的手机界面飞速向上滑着,他突然明白了梁鹤安早上刚进门时候说的那句「隆重」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的功夫,他这个家,已经经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衣柜里塞了一半梁鹤安的衣服,冰箱里塞满了各种蔬菜水果,绿萝挂起来了,窗帘换了新的,拖鞋也换过了,照片收掉了,再也没有一丝赖凡的痕迹。 梁鹤安看戚远不反对,就从背包里取出之前放在餐桌上的那个又大又厚的活页本来看。 「你坐在地上不冷吗?」戚远不知道什么邪神作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察觉出话里几分寂寞地想把人勾上床的意味,连忙说,「这还没送暖气呢。」 「嘿嘿,」梁鹤安笑了,捧着那个大笔记慢慢挪到床上,掀开一角被子就钻了进来,「还真有点冷。」 「哼。」戚远转身,这次是真铁了心要睡觉不再理梁鹤安,可梁鹤安捧着的那个东西跟个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似的,还真引得他好奇,便又回头问了一句,「你看的这什么啊。」 梁鹤安轻笑,把笔记往戚远那边送了一点,戚远就又从被窝里爬起来看。 一大本,细细密密地全是菜谱。 「还真是秘籍?」戚远看不懂,如果是人体解剖图的话或许还能跟着研究一会儿,于是假惺惺的感嘆了两句,就把东西还给梁鹤安。 可是躺下又觉得不对,问:「你这是现学现做呢?还真是厉害。」 梁鹤安摇头,又翻了一页看了一会儿,取了眼镜慢慢滑进被筒,关了灯,说:「那天急着去取的就是这个东西,我问朋友借的。」 「那个米其林三星的朋友?」 「嗯。」 「行啊,不过,你那天没看这个玩意儿做的饭也够好吃了。」 梁鹤安想起了那天在戚远家第一次下厨时的场景,一阵心虚,呵呵地笑着:「真好吃?」 「哎,也就还行吧。」 「哈哈,好吃,我还给你做。」 戚远转了个身,往梁鹤安的方向看,突见窗口一片灿烂星光。 天哪!一整天了,戚远竟然没留意到梁鹤安换的这个窗帘还有小猫腻呢。他在心底里感嘆,这窗帘也太梦幻了,简直好看。 因为材料不同,这款窗帘白天看起来只是一块藏蓝色有星星图案的普通窗帘,但晚上拉上之后,上面的星星图案部分会透进外面的光线。 看上去,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闪耀着一片璀璨的星空。 「好看吗?」梁鹤安从戚远那边往自己身上揪了揪被子问。 戚远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梁鹤安淡淡地说:「早买了,一直没适合的窗口挂,今天拿过来一挂刚好,嘿嘿。」
第45页 戚远脑袋枕着手臂,歪脖子往窗口那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满屋子都是梁鹤安的味道。 梁鹤安是什么味道呢? 不简简单单是上午他闻过的护肤品味,似乎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说不上来的男人味,总之就是很好闻,不突兀也不招摇,需要很细心的去品才能感受得到。 梁鹤安手长脚长,又试探性地往自己身上拉了点被子问:「你和阿姨的关系似乎是真不大好啊,白天看你们几乎没说过话。」 戚远轻轻嗯了一声,家里的这些事儿,除了聂英俊他对谁都没有说过。 总觉得这种事情,说出去没人同情,反而会让人觉得很怂,丢人。 梁鹤安又说:「其实你挺幸福的。」 「哎,」戚远轻轻嘆气,「算了不说了,睡吧。」 戚远再次看着窗口的那片星光,缓慢闭上眼睛,背过了身。 其实,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如果他想,翻个身就能取出来盖,可他不愿意动。 梁鹤安在身后,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点距离,有温暖的气流在两人之间交融,虽然有时候会灌进去一点冷风,但还是挺舒服的。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有人暖被窝的感觉了。 梁鹤安也转了个身,戚远感觉那人是面对着自己的背。 没一会儿,后背被呼上一点点呼吸时的温热,戚远将睡不睡地又清醒了。 他觉得身体某个部位又膨胀了,转身躺平,再次看向窗口的星光。 妈的这东西太刺眼怎么睡啊! 他在心里低低骂着,已经入睡的梁鹤安又醒过来:「睡不着?」 戚远不说话。 梁鹤安又说:「嗯,我也有点睡不着,要不玩个亲亲?」 「你他妈刚才都快打呼了,还睡不着。」戚远脸侧一热,声音有一点大。 「哎,」梁鹤安嘆气,「我其实是好不容易要睡着,又被你弄醒了。哎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呢。」 戚远等着梁鹤安说话,半天都没有听到回声,他便用胳膊肘戳了戳人家。 梁鹤安抬手捏住戚远的胳膊肘,问:「话说这床,你和照片里那人没一起睡过吧?」 「怎么讲?」戚远问。 「弹性很好,床头一看就是新的,使用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年。」梁鹤安自以为是地回答。 戚远不得不承认,梁鹤安的观察能力非常强悍,这床确实是新的。 赖凡走后,他独自在这床上滚了半年,突然有一天就受不了这床垫上残存的另一个人的气味。他想都没想,就去逛家居市场,一眼瞅中了这张,当场就订了货。 「要说,你前男友的品位在你之上,你不及他,以后要买家用品还是得带个参谋。这床什么呀,才弄了一次就吱呀乱叫。」梁鹤安说完,也转了个身改为平躺。 「嘿,」戚远来了精神,翻身起来,觉得有点冷又躺下了,到底还是被窝里暖和,「你别给我嘴贫。」 梁鹤安背对戚远,肩膀抖动,应该是在偷笑。 戚远无语,和几分钟之前相反,面对着梁鹤安的嵴背。 突然,被窝被掀起来一块,跟着一只温热的手掌把戚远的手拉了过去,放在梁鹤安温暖的腰窝上:「别乱动,扇着凉风我睡不着。」 戚远更加无语,手掌乖乖放在梁鹤安的腰窝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想当初,他戚远在医院的诊室里有多威风,这会儿就有多悲惨,被一个高中物理老师在床上耍的团团转,他也是服了自己。 …… 第二天,戚远睁开眼的时候,梁鹤安已经不在床上。 星期天,梁鹤安继续休息,戚远却要回医院上班。 梁鹤安做了点玉米清粥配前一晚吃剩的鸭肉,又烙了点葱饼。 戚远这儿的早上从来没有如此的烟火气,这让他有点不习惯。 但看坐在餐桌前喝着玉米粥啃着葱饼的「那位女士」吃得挺香,他也就洗漱之后跟着一起坐了。 梁鹤安为戚远盛了一点粥,什么也没说。这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一股特殊的默契。 「小鹤啊?」戚母和戚远没话,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不爱没话找话的人,此刻他看着梁鹤安终于放下了锅铲又端出一盘葱饼,便问,「你这做饭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梁鹤安毫不扭捏,脸上还有着些许骄傲:「我祖上几代都是厨子。」 「哇,那是家族手艺喽?」戚母微笑着又喝一口粥,「嗯好喝。话说你和小远这么过着,家里人没什么意见?」 梁鹤安刚拿起一块饼准备吃,听了这话耳朵一紧,但也没露怯,说:「他们都不怎么管我,再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感情问题能处理好。」 「那你以前有没有谈过……谈过对象啊?」这些话都是前一天戚母想问但没开得了口的,吃梁鹤安做的第三顿饭,她才觉得是时候问了。 「妈!」很久没管那位女士叫妈的戚远突然有点不乐意了,这些涉及到梁鹤安隐私的话题,他自个都还没问过呢。 「谈过,」却没想到,梁鹤安淡定地回答,声音里除了从容还有一点对过去的释然,「大学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我太无趣,她就不想和我好了,说喜欢上了别人就离开了。」
第46页 「哟,那可惜哦,不过,这点你两倒是挺配。」戚母一口粥咽下,急忙说了一句。 她的嘴角挂上淡淡笑意,老母亲的担忧放下了一半,大概是觉得都是受过伤害的人,在一起后会更加珍惜彼此吧。 ☆、第 26 章 戚远下班,心想梁鹤安在家里陪了老妈一天,肯定连个出来採购的时间都没有,便主动打了个电话,问问有什么需要买的。 梁鹤安还真有一个购物单,让戚远索性在小区门口的超市等他。 于是,戚远就乖乖地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耐心地等着。 熟悉了梁鹤安的气味,那人一靠近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深吸口气。戚远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挺猥|琐的,但看梁鹤安无动于衷,于是又会放肆地吸嗅梁鹤安的味道。 完了,上瘾了。戚远这么想着。 两人一起去超市。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没什么新鲜的食材。梁鹤安便想着随便逛一逛调料区,却不料,门口这个超市,确实小得可以,他想要的那几种料居然一样都没有。 「需要就去大超市买呗,反正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戚远看出梁鹤安的失望说。 梁鹤安早已计划好,下周白天工作晚上换了监晚自习,踏踏实实地陪陪戚妈妈。要是他一个人专程为了几样调料跑一趟,确实有些浪费时间。 「那行吧。」梁鹤安说。 戚远开车,梁鹤安口头导航,到了梁鹤安常去的那家超市。 梁鹤安一进那里,如鱼得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到记事本上就开始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戚远平时无聊的时候也会逛超市,只是随便的瞎逛,完全不像梁鹤安似的「专业」,于是自觉地推着车跟在梁鹤安的身后。 「喂喂喂!」 戚远正无聊呢,看到不远处的货架旁边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样无聊的人,瞬间笑了。 「老聂!」戚远悄悄走过去,从身后袭击聂英俊的后腰。 「餵。」聂英俊是真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身,看到是戚远才稍稍放松一些。 「你怎么也开始逛超市了。」戚远歪脑袋看聂英俊购物车里的东西,全都是膨化食品还有甜味极重的奶饮料。 「哎。」聂英俊嘆气,眉毛上挑。 戚远顺着聂英俊眉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剃着鸡冠头,一排耳钉极为耀眼的小男生正捏着手指叫服务员帮忙装黄花鱼。 「又一位?」戚远撇撇嘴,拉远了身子上下打量聂英俊,「厉害哟,这才又过去了几天。」 「这还行吧,还没破记录,已经俩礼拜了。」聂英俊苦笑着,问戚远,「怎么,戚大医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逛超市了?」 戚远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连忙回身找梁鹤安的身影。 梁鹤安身高优势立刻体现,在一排顾客中,戚远一眼就瞅到了那个瘦瘦高高戴金丝边眼镜的。 他不说,但眼神里什么都写着呢,聂英俊长这么大不是白活的,瞬间明白了戚远的小九九,顺着戚远缩回脑袋的方向看去,一看到梁鹤安就笑了。 「你这傢伙,怎么回事儿啊?」聂英俊不怀好意地看戚远,「人家可满世界打听你和前任的事儿呢,你们两不会是真准备要在一起了吧?这都约会多少回了,被我撞见的就……」 「行了,行了。」戚远把聂英俊准备算数的手掌推下去,捏了捏眉心问,「他向你打听我了?」 「可不?」 「你都说了?」 「哪能啊,就随便挑了点儿好听的说了,帮你卖卖惨什么的。」 「卧槽!」戚远抬手就捅了聂英俊的胸口一下,「卖惨算怎么回事儿啊,我需要靠卖惨活着吗?再说我哪儿惨了。」 「哎,这不是想要多个人心疼你吗?」聂英俊带上脑子一想,卖惨似乎还真不是个好主意,「那你两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啊,总要给个方向,我才好站你这边儿不是。上次你不是说你只是想睡人家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聂英俊追问。 「嗯,就是没好,睡了。」戚远说完,猛地拍了下聂英俊的后背,然后推着小车转身,投入到人来人往中追寻梁鹤安去了。 聂英俊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掏出手机发信息给戚远:「睡了?真的假的,你还真开荤啊?」 戚远察觉到手机在震,掏出来看,看到聂英俊的信息,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睡了」两个字说出去还挺爽的,戚远心里暗暗地想。可是,紧接着想到自己是被睡的那个,又恨得咬牙切齿。 紧跟着,聂英俊又是不肯罢休地一门心思发信息给他。 戚远心想,光是知道两人睡了聂英俊就激动成这个样子,要是告诉他梁鹤安现在就住自己家里,不知道那人又是什么反应。 片刻,梁鹤安出现,从圈起的胳膊肘上依次取下瓶瓶罐罐往小车里放,看戚远的眼神发笑:「你怎么了?」 戚远没理他,翻了个白眼。 「像发情了似的。」梁鹤安擦着戚远的肩膀,走到另一个货架旁取东西。 「什么?」戚远追上去。 「没……」梁鹤安笑着回头。 …… 梁鹤安对家务的擅长让戚远吃惊。 他觉得有梁鹤安在,家里随时都是干净整洁的。
第47页 另外,还有一点让戚远很满意的,就是梁鹤安会专门做了午餐让他带去医院。 他想起曾经nngago的帐号和梁鹤安发照片的时候,那人似乎也是和自己一起吃食堂,并不会这么讲究呢。 每当午餐时间,戚远关了办公室的房门,独自打开餐盒享用梁鹤安做的美食,就开始幻想那个人早起时穿着大花围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为他做午饭的样子。 起初,他只觉得,带饭来医院,到了午餐时间不用再下楼去挤食堂,方便。 直到有一天,梁鹤安说要组织学生去参加什么竞赛的预选赛,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于是那一天的餐盒就是空的。 戚远才感觉到,梁鹤安做的饭真是比食堂的饭要好上十倍不止。 还有一点挺神奇的,就是吃了梁鹤安做的饭后,再也没出现过胃痛胃烧的感觉,尤其是做了大手术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干呕的情况。 他甚至开始想,不久之后,老爸研讨会结束,老妈回家,梁鹤安也收拾行李走了,他没得机会再吃这种饭菜,还真是遗憾。 不光是戚远,就连戚妈妈也被梁鹤安的饭菜手艺折服。 就她住在戚远这的一个星期,每天三餐,都是梁鹤安变着花样的给她做。既考虑到健康又兼顾口味。 有一晚,戚远回家,梁鹤安和戚妈妈等他一起吃饭。戚妈妈突然大发感慨:「哎,没想到这个小崽子还挺享福的,我就没这个福气,跟着他爸吃了一辈子单位食堂,老了又跟着他研究什么养生,光吃些没滋味儿的。」 梁鹤安得到这样的肯定,很是得意,藉机就把戚远拉了进来:「你看,你多幸福。」 戚远咬着筷头,胃里暖暖的,被误解了也懒得去解释。 渐渐的,戚远似乎是真习惯了这种居家的生活。无论何时何地,冰箱里都有吃的,被窝是暖的,家里灯是亮的,牙刷上挤着牙膏。 …… 十一月初,全城供暖,戚远所住的小区终于通上了暖气。吃完晚饭的那会儿时间,再继续窝在屋子里就显得有点儿闷了,于是梁鹤安就和戚妈妈商量着,两人趁那个时间点一起去外面散半小时的步。 说是散步,其实就是梁鹤安扶着戚妈妈在小区的院子里挪步,透透空气活动一下。 通过聊天,梁鹤安才知道,原来戚妈妈和自己还是同行,都是中学老师。不同的是,戚妈妈曾经是教语文的。 「小鹤啊,我看你文文弱弱的,能管得了那些孩子们吗?」戚妈妈斜靠在梁鹤安的身上,努力抬腿迈步,「现在的孩子可不好管哦。」 梁鹤安扶着戚阿姨,笑着回:「管不住哦,得哄着才行。」 「哎我就说嘛,你也不能太软弱了,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不管是对学生还是对我们小远,该有的尺度一定要拿捏,不能总被人欺负。」戚妈妈看似很担心梁鹤安的社会地位与家庭地位。 梁鹤安笑得更开了:「阿姨您是觉得我总受欺负吗?」 「不是吗?我看小远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是你在做。买菜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你也得让他干点儿。」 「他不是忙嘛,周末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帮着做的。」 「什么时候做过,他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他,哎你别替他说好话,他就是懒。我看你也够忙的了,最近又要带孩子们去参加物理竞赛。」 「还好还好。」 「阿姨心疼你哟……」 梁鹤安听了戚妈妈这最后一句,捏紧了对方的胳膊,心头一暖,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梁鹤安鼻子有点酸,努力点头:「没事的,我多做一点嘛。谁让我喜欢他呢。」 ☆、第 27 章 梁鹤安的情绪变化很快被戚妈妈察觉。老人家也不再多说,慢慢悠悠的继续往前挪步。 路过垃圾箱,听闻一阵窸窸窣窣,梁鹤安和戚妈妈同时站定侧着耳朵听。 仔细分辨,那窸窣的声响里还夹杂着极为微弱的叫声。 「有猫啊?」戚妈妈看梁鹤安。 梁鹤安扶着戚妈妈站稳,说:「我看看去。」 果然,垃圾箱后面,有一个紧扣盖子的鞋盒。 梁鹤安打开后,一只手掌大的小猫探出了脑袋,这明显是被人遗弃的。 他丢了鞋盒,一只手把小猫提起来,另一只手裹着袖子就揽进了怀里。 「还真是小猫?」戚妈妈站在原地微微往前探着身子。 梁鹤安回去,扶着戚妈妈,把小猫裹紧了给她看。 「这都深秋了,眼看着要入冬,把猫丢这儿,还不得给冻死了,造孽哦。」戚妈妈说着,微微抬手,颤颤巍巍地往小猫脑袋上摸了一下。 小区路灯比较暗,看不清这猫的长相,只是黑漆漆的一团,但只要有轻微的光线闪过,小猫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伴随着无辜的叫声,小小的身子都在颤抖。 梁鹤安把猫咪裹得更紧一些,问戚妈妈:「怎么办?它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哎,」戚妈妈嘆气,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反正她知道,戚家父子两从来都是对小动物敬而远之,「你不会是想养下来吧,小远应该不会同意。」 梁鹤安打开手机,用屏幕上的亮光看小猫。 小傢伙的鼻子湿润润的,眼睛周围湿漉漉的,肚皮倒是圆鼓鼓的。
第48页 「你看它,发抖呢,我要把它扔回去吗?」梁鹤安用温柔的声音问戚母。 戚母倒也被小猫的样子激出了一些母爱,连连摆手:「那也不行哦,这样恐怕会死掉。」 「所以说,」梁鹤安嘆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我给戚远打个电话,问问能不能先在家里养几天,然后再找个人家把它送掉?」 「好好。」戚母应和,歪着脑袋听戚远在那头接电话。 已经往回走的戚远正开着车,看到是梁鹤安的电话,嘟囔了一句,便接了。 「餵?」戚远声音无精打采。 梁鹤安开口就问:「咱们家附近的宠物医院在哪儿,我捡了只猫要送过去检查一下。」 「哦,小区后门往东,大概有个一两百米……哎,卧槽!」戚远突然反应过来,「你他妈不会是想在我家养猫吧,我给你说,我可不养,我那朋友送我的纯种美短英短还是什么鹅毛短的我都没要,流浪猫更不可能!」 「哦,你说小区后门往东吗,行,那我现在就带过去看看。」梁鹤安挂了电话,对戚母点头,「先送宠物医院检查一下,顺便买点吃的用的什么的。」 戚母手捂着嘴笑,心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他那个倒霉儿子也有这么诚服于人的一天,太难得了。 梁鹤安是早就想养只猫了。 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一个猫咪合集,每一只都毛茸茸软乎乎的,感觉摸一把就能暖和起来,他狠羡慕。 可是又觉得自己一个人惯了,多个小东西反而有点麻烦,万一病了、蔫了,再加上自己遇上假期要外出什么的,对小动物太不负责。 这一次,在垃圾桶旁边遇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他突然就觉得,有些缘分,没到的时候不必强求,到了就该好好珍惜。 「就是这吧?」戚母扶着梁鹤安的胳膊,指了指台阶上一个还亮着灯的玻璃窗,「还营业呢,真好。」 两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傢伙,前脚刚跨上宠物店的台阶,后脚就听一阵急促的剎车声。随即,身后传来戚远的吼叫:「梁鹤安,你给我站住!」 梁鹤安回头,把手里的小傢伙递给戚母,推开门连人带猫交给里面的人,然后一步从台阶上跨下来。 「你什么意思啊?」戚远问梁鹤安。 梁鹤安抿嘴微笑:「我遇到了,总得救吧,就像你在下班时候遇到个病人,不也得回去接急诊吗?」 戚远吼:「那能一样吗?我那叫工作,叫责任。」 梁鹤安说:「也差不多,我这叫生活,叫爱。」 「梁鹤安,我不和你争吵,反正不能养,别养啊,我告诉你,坚决不行。」戚远一口气说完,觉得脑袋有些晕。 「不能养?为什么呀?」梁鹤安认真地问。 「因为……」戚远跟着梁鹤安的节奏,去深想这个问题,反而把自己给难住了,自己住个两室一厅,到底是哪里没个养猫的地儿了? 「因为……养猫要给它洗澡、铲屎、订猫粮,还要做防疫、驱虫、定期体检,家里一定会被抓得乱七八糟,脱毛的时候连深色的衣服都穿不出去……」戚远咬了咬牙,巴拉巴拉说出一堆。 这些话都是以前赖凡说过的,并且说过不是一两遍,所以复述出来还挺利索的。 「戚医生把养猫的事儿调查的这么清楚,看来是早就算计过要养一只了,哈哈,你怎么总是表里不一呢,」梁鹤安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大衣袖子,刚才抱过猫的地方似乎还残存温热,他说,「是黑猫哦,很可爱的,要怕就怕浅色衣服不好穿。」 戚远无语,歪着嘴吧看梁鹤安。 梁鹤安就觉得戚医生这个样子,和电视里那个威风凛凛的医生模样差距太大。 挺逗,挺可爱的。 然后笑着说:「哎,好啦好啦,你不就是憋着火相要攻我一次吗?今晚让你好不好?」 嘿! 戚远的心一下子就飘了,有点想立马浮现出一个笑,但忍住了。 他甩开梁鹤安的胳膊,一步跨上台阶,回身说:「你不主动提出来,老子今晚也要办了你!」 狭小拥挤的宠物医院里,上了年纪的老医生摸着猫咪鼓胀的腹部,说:「这猫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吃多了撑的,回去用棉签抹点香油,按摩□□,帮它按摩按摩刺激排便就好了。这么大的小猫,都是要母猫来做这个事儿的。」 梁鹤安听了舒了口气,继续问医生:「要打疫苗什么的吗?」 「过两天来吧,先观察一下,可以洗洗澡清理清理。这小猫看着没什么问题,放心带回去养吧。」 既然老兽医都这么说了,戚远也无话可说。其实,此刻,他脑袋里已经没眼前那只手掌大的小黑猫什么位置了。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脱光了的梁鹤安是多么诱人。 晚上,三人一猫一起回家,暖气热烘烘的,很舒服。 戚母抱着小猫不撒手,笑嘻嘻地让小猫嘬着自己的手指:「哎我早想养个小动物了,小远他爸和他都是做医生的,职业病,觉得养这些东西脏,也不要我养。现在好喽……」 说完,她就任凭脏兮兮的小猫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别玩了,脏,快去让那谁给洗个澡。」戚远换了衣服催促着。 刚才在宠物医院里,他没什么心情仔细看这猫,现在距离近了点,那猫咪黑不熘秋一小团,只有两只前爪是白色的,两只眼睛倒是莹蓝色的,长大了应该还挺好看的。
第49页 他也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只是小时候老爸不要家里养,后来赖凡也不要在家里养这些,久而久之就觉得自己的家里绝对不能出现这种小动物。 「没事儿没事儿,」戚母对戚远的脾气因为梁鹤安的乖巧而变得温柔了一些,「让它爬吧,看样子这会儿是缓过劲儿来了。」 戚远没想到自己在老妈面前还没个小猫崽的地位高,一屁股沉旁边的沙发里不语。 没多会儿功夫,梁鹤安就弄好了一个果盘放餐桌上,然后从戚母怀里几乎是用抢的把猫弄去浴室洗。 戚远和老妈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突然,就听浴室里,一声「喵呜」惨叫。 戚远第一个从凳子上跳起来往浴室跑。 半开着的门里面,梁鹤安几乎是从头湿到了脚。 因为来了暖气,梁鹤安一进屋就换了件居家的白色衬衣。此刻后背被水浸然,背嵴若隐若现地和衬衣贴合在一起。 戚远是最受不了看男人这个样子。最近一段时间整天和梁鹤安一张床上睡着,难免肌肤摩|擦,他已经压抑得自己快抑郁了,加上不久前在宠物医院门口梁鹤安还主动提出让自己攻一次。此刻,看着眼前的人,他只觉得嗓子发干。 「你,怎么回事儿?」戚远问梁鹤安,身后老妈也探进来半个脑袋。 「小鹤,要不要阿姨来帮你啊,是不是不太好搞?」戚母听那一声惨叫,其实有点心疼小傢伙了。 「不用,您去吃水果吧。」梁鹤安转身,额前的碎发和眼镜上全都是水珠,正面的衬衣更是被水淋的湿透。 他衬衣上面的纽扣本来就只系了中间三颗,这会儿,上下都敞开着,被水淋湿的锁骨和腹肌自带几分性感。 这种性感,在戚母看来似乎没什么大惊小怪,但在戚远看来,简直就恨不得甩了对方手里的花洒,把人扛回屋子上了。 「你留下!」梁鹤安沖戚远扬扬脖子,把手里的花洒递给对方,「这小傢伙一见水就扑人,你得帮我。」 「呃。」戚远转动手里的花洒,扯了扯运动裤,走进浴室回手把门关严。 梁鹤安这个模样太诱人了啊! 卡塔,门合上,戚远就顺手上了遍锁。 ☆、第 28 章 梁鹤安取下眼镜拿旁边的浴巾擦上面的水珠,还有点嫌对方事儿多的说:「门关上就行了,锁什么。」 「唔……」 下一秒,梁鹤安的嘴巴就被戚远的唇牢牢实实的堵住。 这一吻来的猝不及防,梁鹤安的眼镜还捏在手里没来得及带上,瞬间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脚下不稳,有点眩晕。 戚远抵出舌尖,轻舔梁鹤安湿润的嘴唇,梁鹤安便抬手拦着戚远的脖子,另一只手撑在墙上瞬间激烈地回吻。 戚远不知不觉,抬手就往梁鹤安胸口隔着湿衬衣上揉|捏。 「嗯,啊。」梁鹤安轻哼,又把戚远往后推了一些,这样戚远后背就紧贴着梁鹤安隔在墙壁上的那只手臂。 戚远故意似的,手下又重了一些。 梁鹤安便胯部往前一送,隔着裤子的布料,两团硬硬的傢伙撞击在了一起。 戚远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流窜全身,放在梁鹤安胸口的手不自觉地向下滑去。 「餵……」突然,戚远身侧的门被敲响了,是戚母在门口叫喊,「餵你两这半天干嘛呢?」 「唔。」戚远推开梁鹤安,连忙背过身偷偷擦了擦嘴。 梁鹤安笑,把额头的水珠以及嘴角的口水轻轻抹掉,打开水龙头说:「洗猫呢。」 「洗哪个猫哦,」戚母靠着门板突然就笑了,「这小猫明明在外面偷吃呢。」 「啊?」戚远和梁鹤安同时大惊,连忙在浴室里扫视一圈。 果真,连个猫毛都没看到。 戚远鼓起腮帮沖梁鹤安捏了捏拳。 梁鹤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揪了揪黏在身上的衬衫,打开门,说:「嗯,先试一下水温。」 戚母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能不明白这些,要不是真想快点给小猫洗澡,她才懒得当这个多事儿的人呢。 于是,她从门缝里递进来一只猫,意味深长地笑着走了。 「哎,」戚远嘆气,捶打梁鹤安的后背,「好丢人啊。」 梁鹤安保持微笑,说:「还不是你先亲我!」 「我有病!」戚远说着,蹲身提起黑猫往水盆里一丢。 那猫奇了怪了,刚才对梁鹤安呲牙咧嘴的,此刻对戚远倒是格外顺从。 被丢进盆里也就乖乖地认了,一点都不反抗,任凭戚远倒了猫咪沐浴液往身上揉搓出一堆泡泡。 「它喜欢你。」梁鹤安捏着花洒在一旁候着,微微侧头看戚远的侧脸。 戚远轻哼一声:「它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像某些人,总想挑战我的底线。」 梁鹤安笑。 戚远从对面的镜子里瞟了一眼梁鹤安,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喜欢梁鹤安了。 梁鹤安这样,一明确性向就坦然接受、毫不扭捏的性格,他特别服气。 更何况,那人除了做「1」以外神秘、有趣、有情调,好像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缺点。 甚至可以说,如此优秀的「1」号,在gay圈里,简直就是个奇珍异宝。 可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完美,让他觉得是在经历一种梦幻。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他知道自己也没资格多说些什么。
第50页 其实,就这样,目前这个假装同居的状态,戚远已经很满足了。 他甚至有点沾沾自喜,梁鹤安挺好的,把他多留在身边一分钟,让自己沉溺在有男友的幻觉里,不错。 晚上,小猫被戚母抱走了。她在书房的暖气旁边用几条毛巾搭了个简易的猫窝。 戚远回屋的时候,梁鹤安和前一晚一样,拿着一本习题册在看。 戚远什么也没说,躺在床上刷手机,没一会儿,从梁鹤安那边传来电吹风的声音。 戚远好奇,爬过去看。 梁鹤安双腿盘着,咬着下唇,皱着眉毛,用一种极为委屈的表情拿电吹风吹习题册。 「哈哈哈,」戚远看梁鹤安的表情,再看对方手里黏成一片的习题册,说,「怎么,你洗东西洗上瘾,洗完猫还顺手把书洗了啊?」 「哈,」梁鹤安松开紧咬的下唇,回一个笑,「谁让这个屋连个书桌都没有,我昨晚勾完题就丢窗台上了。今天一看,全都被窗户上流下来的水汽弄湿了。这明天早上上课还要用呢,不吹要怎么办?」 「那你吹吧。」戚远坏笑,丢了手机钻进被桶,滚到床边看梁鹤安用电吹风吹书。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戚远从梦中醒来,已经回到自己那边。他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窗帘拉起来,展开一片幽蓝色的星空。 再看身边,梁鹤安已经睡了。 妈蛋! 戚远暗骂,还说养了猫就让我攻一次呢! 「叮铃!」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戚远侧身屈过来看,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再看看时间已经凌晨2点。 「有病!」 戚远暗骂一声,还是打开了那条信息看。 上面写的是:你还好吗? 戚远心里咯噔一下,这年头莫名其妙的骚扰简讯多了去了,难道这也算是一种? 他把手机倒扣着放回去,转了个身。 梁鹤安平躺在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戚远看着梁鹤安高挺的鼻樑,往前探了探手臂。 「咳。」梁鹤安似是在睡梦中被戚远惊到,转了个身,搂住戚远的身体,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 第二天,戚远上小连班,理应下午四点就下班,可科里怎么会让他早早走人。所以又处理了一堆琐事,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晚饭时间。 他不知道梁鹤安是不是已经回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作祟,就拐着弯的把车开到了梁鹤安所在的学校门口。 这个时间点,走读生已经回家吃饭了,住校生们也都去了食堂。无论是学校操场还是学校外面,都是冷冷清清的。 看学校门口有一排卖教辅的书店,他便下了车,随便进了一家。 他想起梁鹤安前一晚上盘腿坐在地上,用电吹风吹习题册的场景,不禁一笑。 「有高三物理习题册吗?」戚远问店老闆。 老闆随手往里一指:「那里面全都是,进去挑吧。」 戚远看着满屋子堆积如山的书,仿佛又感受到了高考前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他秉着呼吸,走到一排物理教辅面前。他只记得梁鹤安那本是大红色的封皮,具体叫什么倒是没看清。 「老闆,大红色的封皮就这一种吧?」戚远扬手问老闆。 老闆抬头看了看说:「是,学校老师们都用它划重点呢。」 嘿,那准没错了。 戚远捏着教辅走到门口付钱,再回到车里。刚准备发动车子就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学校里出来。 梁鹤安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戚远的车。他径直走向这车,就像是早知道对方会在这等一样。 他敲了敲车窗,戚远按下车窗。 梁鹤安没急着上车,反而是笑着指了指身后,说:「等我两分钟,我去买本书。」 「上来吧。」戚远侧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顺势把一本大红色封皮的习题册丢副驾驶座位上。 「这?」梁鹤安看到那本新的习题册,笑着上了车。 刚一上车,眼镜立刻染上水汽,他连忙擦了眼镜拿习题册在手里翻看。 戚远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 「呵,」梁鹤安笑,歪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看假装专心开车的戚远,「你这是……」 「我就是觉得书是从我家弄坏的,这段时间你又表现的格外卖力,给你买本新的再小小接你一下表示感谢。」 「不是。」梁鹤安摇头。 前面路口一个红灯,戚远把车停住,侧脑袋看梁鹤安,问:「那是什么。」 「戚医生,我怎么感觉,你是喜欢上我了呢?」梁鹤安得意地把脑袋靠在靠背上,笑。 「切。」戚远不肯定也不否定,绿灯一亮的瞬间就启动了车子。 「你就是心里有我。」梁鹤安继续说:「我有种预感,过几天,你就得求我留下。毕竟,我这人真挺好的,无不良嗜好,还会做饭。」 「行啊,」戚远开玩笑似地顺水推舟,「你要是愿意当下边儿那个,咱两就假模假式地谈一场恋爱呗。」 「真的?」梁鹤安欣喜,隔着眼镜片都能看到眼睛里的光。 戚远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一起回家,前后脚进门,戚妈妈一手扶着墙练习走路,一手抱着猫咪。
第51页 「回来啦。」戚妈妈笑眯眯的,只看梁鹤安。 梁鹤安点头,进门第一件事,取下眼镜来擦。 「哎你们戴眼镜的人真是麻烦,他爸也是,一到天冷的时候,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擦眼镜。」戚妈妈说着转了个方向,抬手臂用脑袋蹭了蹭怀里熟睡的猫咪,继续练习走路。 晚上,梁鹤安陪戚妈妈看电视,戚远主动把碗洗了,看上去是非常和谐的一家人模样。 戚远有点儿惊讶自己还挺享受这种家庭生活的,突然觉得老爸这次外出还真是让自己因祸得福。 他随口一问:「我爸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戚妈妈怀里抱着小猫,眼睛盯着电视:「怎么,想赶人了?」 「没,」戚远连忙摆手,这回他是真想要老妈多住上一段时间,因为只有她在这儿,才有梁鹤安继续住这儿的理由,「我就是随便问问。」 「叮铃!」 还没等戚妈妈回话,戚远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现在人们普遍喜欢用微信了,医院那边儿要是有个什么急事也都是直接打电话,这两天接二连三地收到简讯,还都是同一个号码发来的莫名其貌的信息,让戚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一次,对方发来的是:想你了,什么时候见个面。 戚远点了回复框,很快打上「你谁啊?」发送了过去。 ☆、第 29 章 戚远发了信息就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 这个举动似乎引起了梁鹤安的注意,但他什么都没说,一直安静地陪在戚妈妈旁边看电视,手指时不时地探到戚妈妈的臂弯里摸一摸睡熟的小黑猫的耳朵。 「你爸说这个周末就回来了。」戚妈妈看戚远皱着个眉头便说。 「这么快?」戚远问。 「你这是又捨不得我了?」戚妈妈撇了撇嘴,目光又回到电视上。 「呃……」戚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下头盯着手机看。 「叮铃!」那手机说巧不巧,就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戚远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连忙点开看了。 这一次对方的信息简单明了,就两个字:赖凡。 赖凡? 戚远轻轻在心里念叨对方的名字,似笑非笑,想都没想就把这个陌生号码加进了黑名单。 「呼!」 做完这些,戚远长出口气,把手机丢一边不再去看。 他的一切举动,包括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逃不过梁鹤安的眼。梁鹤安猜得出来,这信息肯定不是一般人发来的,不是工作也不是其它,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人。 梁鹤安脑袋浮现曾经出现在冰箱上的照片,戚远怀里搂着的那个男人,想起来还挺好看的。 看样子是有人回来找戚医生了。梁鹤安这么想着。 「那阿姨是周末就要回去吗?」梁鹤安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戚远的事儿,脸上却微笑着问戚妈妈。 戚妈妈瞟了戚远一眼,看那个蠢儿子还是紧皱着眉头,就算是不捨得梁鹤安的照顾和梁鹤安的饭菜也知道是不得不回去了。 她说:「事呀,你叔叔他一回来就来接我,到时候我请你吃顿饭吧。这一段时间照顾我,真是辛苦了。」 「嗨,怎么能让你来请客呢,」梁鹤安推推眼镜,扫了一眼戚远和刚被戚远丢开的手机,说,「我来请,和小远在一起后,还没正式请你们二老吃顿饭呢。」 戚妈妈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这个梁鹤安真是越来越满意,这么体贴长辈,懂得来事的孩子怎么就会看上她那个蠢儿子呢,她至今想不明白。 「雅园阿姨喜欢吗?」梁鹤安想了想问。 「雅园?」戚妈妈松开怀里的猫咪,露出惊讶的表情,「那可是很高级的餐厅啊。」 戚远没想到老妈和自己一样跟着老爸吃了一辈子单位食堂,居然在这方便比自己有见识。 「嗯,」梁鹤安点头,「刚好我那个朋友荣升主厨,一直想去给他捧个场。」 戚远点了点头,问:「哦,就是借给你食谱的那位?」 梁鹤安微笑着点头:「是的。」 「那还是我来请吧。」戚远起身,突然就有了一股淡淡的惆怅,老妈走了,梁鹤安也走了,自己的好日子差不多也要到尽头了,于情于理都应该他来请这顿散伙饭。 「看来,你俩的钱是分开用的?」戚妈妈自认为嗅觉敏锐地从戚远的话里听到了这个信息。 戚远无所谓地看梁鹤安。 梁鹤安往戚妈妈那凑了凑,说:「目前是分开用的,不过我倒是都无所谓。反正当老师就那么点儿钱,小远想管随时都可以拿去管。」 「哦?」戚妈妈似乎对梁鹤安的这个表态很满意,抿了抿嘴巴瞟戚远,看戚远半天没反应又继续看电视。 小黑猫在屋子里疯跑,追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玩具小球滚到戚远脚边。 戚远看到这只一直没有起名字,时刻准备让梁鹤安赶快找个人送出去的小猫咪,问:「那这猫怎么办?」 戚妈妈看小黑猫拉扯戚远的裤脚,模样顽皮可爱,跟着嘆气:「哎呦,就是哦,这个猫咪怎么办,他爸爸是绝对不让养的,我这个半身不遂现在连照顾自己都费劲儿。」 「梁老师?」戚远看梁鹤安,表情渐渐严肃,「抓紧时间送掉吧。」
第52页 梁鹤安微笑,招手把小黑猫叫到自己身边说:「多可爱啊,我可捨不得,都养出感情了,咱们自己养着不行吗?」 「咱们?」戚远心想,过两天你们都走了,关咱们什么事儿,把头歪向一边。 梁鹤安举起黑猫,往上微微一跑,那猫咪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缩着脖子等梁鹤安的抚摸。 「咳。」梁鹤安微笑着轻咳,努力吸引戚远的目光。等戚远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背着身边的戚妈妈,用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做了个「在下面」的手势,问戚远:「还不行吗?」 「嘿!」戚远突然就笑了,梁鹤安这么古灵精怪的模样,他倒是第一次见。 「真的?」戚远问梁鹤安。 戚妈妈全然不懂这两个年轻人在打什么哑谜,又从梁鹤安手里抱过猫咪放在自己怀里捂着。 「嗯。」梁鹤安点头,笑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行吧。」戚远望梁鹤安的背影,默默地说,「养着就先养着呗。」 …… 戚远听卫生间里梁鹤安洗浴的声音,已经变得浑身燥热。他差不多是真忘了在性事中占据主导到底是有多快乐。 梁鹤安今天主动提出要在下面,这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无奈,老母亲就在身边坐着,这位老太太还没睡呢,他怎么好意思去尝梁鹤安的味道。 梁鹤安从卫生间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从冰箱拿东西、倒水、喝水、又检查天然气管好没有、准备第二天早上做粥用的食材…… 戚远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往梁鹤安的身上瞟。 「那什么,」梁鹤安做完每天晚上的例行公事,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他对戚妈妈说,「那阿姨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明早还得早点去学校呢。」 「去睡吧。」戚妈妈被电视剧吸引,点了点头。 戚远挑起半边眉毛看梁鹤安,只见梁鹤安看似不经意地做了个「我等你」的动作。 戚远心跳加速,从老妈怀里取来黑猫一个劲儿地揉着,心想这个老太太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 戚妈妈倒是才反应过来,这儿子今天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怎么总黏在自己身边,难道是有话要说,于是也缓和了态度,开始老母亲对儿子的念叨起来。 什么「三十好几的人了该收心了」,「小鹤挺好的看得出是真心对你」,「别辜负了人家小鹤」,「你也别只顾工作不顾身体」……巴拉巴拉絮絮叨叨两个小时。 戚远看老妈最后终于打着呵欠去睡觉,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心甘情愿地坐在这里听老妈念叨两个小时的。 临近十二点,戚远终于推开门进了卧室。 屋子里的床头灯开着,是很柔和的橘黄色。戚远走进床铺,伴随着他那没品味的床发出的「吱吱呀呀」声,一点点的靠近梁鹤安。 然而等他把头埋在梁鹤安的颈间,亲吻对方耳垂和脖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呵!」戚远躺平,有点愤愤然。 但这事似乎也怪不到梁鹤安的头上。 他想起床头灯还没关,又起身越过梁鹤安关灯,目光停留在对方漂亮精緻的眉眼上就开始挪不开眼。 梁鹤安的眼睛其实长得非常漂亮,如果不戴眼镜的话应该会更好看。戚远借着床头灯的亮光,像欣赏件艺术品似的一遍遍细看梁鹤安。 他关了灯,歪脑袋看了一会儿窗帘上的幽蓝色星光,一抬手抱住了身边的人。 梁鹤安没有动,从戚远进屋子的那一刻他就醒着。此刻戚远主动抱住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戚医生快上钩了呢!他这么想着,假装睡梦似地握住了戚远的手,很快两人变成十指紧扣。 …… 周五早上,戚远给梁鹤安发了个信息:中午来趟医院,帮你约了个验光专家。 梁鹤安发信息给戚远:什么意思? 戚远又回:看你戴眼镜总被水汽困扰,我问了配镜专家,说现在有防水雾的镜片,重新配一副吧。 梁鹤安笑,其实他早有这个打算,连忙回:好的。 戚远回:那我等你。其实,你眼睛挺漂亮的,不如一起配一副隐形? 梁鹤安:好。 中午下课,梁鹤安第一时间打车去了戚远那。 戚远打了两份营养餐,在食堂等梁鹤安,两人一起吃了才去配眼镜。 全程都是戚远穿着白大褂跟在身后,利用专家午休的时间享受这种特殊待遇的,近期只有梁鹤安一人。 赶下午上课前,梁鹤安配好眼镜,一副框架一副隐形,临走的时候坏笑着说:「没想到虽然没有家属折扣,但是有家属特权。」 「去你的吧。」戚远笑着拍梁鹤安后背。 梁鹤安笑着回身,摆手,看戚远并不反感「家属」的说法,便说:「下班早点回家,家属给你做好吃的。」 戚远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迎着午后的阳光,笑着用半握的拳挡住了嘴。 梁鹤安美滋滋的回学校,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们几乎都能察觉到梁老师是在恋爱了。 梁鹤安不承认也不否认,被问的紧了,只说还没追到呢。 又一群年轻的女老师要晕过去。 ☆、第 30 章 戚远送走梁鹤安回办公室,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他一直惦记着新课题的申请情况,隔三差五地查收邮件已经成了习惯。
第53页 没想到,蹦到他收件箱第一的居然是这一封。 「之前的事儿,我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这两年一直在不断的反思自己,很多事情太自私任性,伤害了你。但,有些该说清的地方,咱们还是得说清楚。小远,给个机会,咱们什么时候见面,我想好好聊聊。」 戚远皱眉扫视一眼,连发件人的地址都没有去核实就把这封邮件删了,顺便设置进黑名单。 他就闹不懂了,前两年这赖凡是干嘛去了,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一遍遍地说着些他曾经非常渴望听到的话。 他自觉没什么可往清楚里说的。只记得两年前,他随口说了句「不如分手算了」,赖凡便说「好」,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好像他才是背叛了两人感情的那个。 戚远仰头靠在椅背上,两手臂环抱在胸前,缓缓闭上眼睛。 眼睛闭上的那一剎那,浮现在眼前的不是赖凡而是梁鹤安。 戚远觉得自己把赖凡算是真放下了,这两年里一直缠绕着自己的恶魔终于消停了。 他没必要去见,也没必要「给个机会」,就让这个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翻篇吧。 当晚,戚远接了个急诊,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快到午夜。 手机里六七个未接全都是聂英俊打来的。 他没急着回,而是点开了微信看有没有「家里」的消息。 所谓「家里」的消息,其实主要就是梁鹤安的信息了。 这段时间,戚远已经习惯了每天忙完准备回家的时候查看梁鹤安的留言。对方主动报晚饭菜单,让戚远心里暖和。 戚远看着梁鹤安和老妈面对一桌子菜的自拍,傻笑。 梁鹤安在微信里说:戚医生,阿姨在家的最后一顿饭,你几点回来? 戚远换衣服下电梯,想给梁鹤安打个电话,实在太迟。想想那个人那么贪睡,一定早就休息了,又没忍心,于是才突然想起聂英俊之前的那些未接电话。 他进了车,直到聂英俊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夜猫子的习惯,这么多电话,一定是又要控诉对新男友的种种不满。 他嘆了口气,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聂英俊先是傻笑了一阵,然后突然发问:「哎,你知道不,那个谁回来了!」 「谁啊?」原来不是控诉小男友,戚远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 「赖凡啊,还有谁?哼,我琢磨着那傢伙八成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又滚回来了!」 戚远这才听出来,聂英俊的笑声根本是在替自己幸灾乐祸。 「哦。」戚远淡淡的应着,没说那人之前给自己又发信息又发邮件的事儿。 「他居然还有脸在我跟前问你过得好不好,你说那王八羔子安的什么心?」聂英俊问。 戚远笑,是真无所谓:「你管他呢。」 「嘿,他还说想找个机会和你见一面。你说,这还见什么见,他在国外搂着洋妞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这会儿混不下去倒想回来见你了。」聂英俊继续打抱不平。 「哦。」戚远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你怎么一点儿波澜没有啊,我问你,那傢伙要是非要见你,你见吗?」聂英俊向来比较爱替人操心,这明显是怕戚远又跑去自找苦吃。 戚远笑着,回聂英俊:「当然不见了,有什么可见的,都翻篇儿了。」 「就是,我也这么觉得!」聂英俊得意地笑:「你最近忙什么呢?也不出来找我玩,什么时候出来放松放松啊?」 戚远点头,顺口就说:「行,改天我问问梁……」 「谁?梁?梁鹤安啊?」聂英俊坏笑,「我说你两好上就好上呗,用得着这么躲躲藏藏的吗?都多大个人了,还不给我说实话,我的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啊?」 「没,」戚远解释,「就是觉得要玩的话人多热闹一点嘛。」 「行,我看你是不准备对我说实话。」 「也不是……」 戚远嘆气,看霓虹绚烂的窗外,细嗅车厢里弥散着梁鹤安的气味,他想起那一天,也是这条回家的路,梁鹤安坐在他的身边,侧脑袋笑,梁鹤安说「我怎么感觉你喜欢上我了呢」。 戚远知道自己是真有点动心,那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那份恰到好处的关爱,那种家的感觉,他都很喜欢。 「其实,我最近在想有些事儿吧,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戚远慢悠悠开口,聂英俊算是他在圈里唯一信得过的朋友了,这种事儿除了他还真没个地方诉说,于是他说,「涉及到原则问题,你难以体会。」 「什么原则,」聂英俊嬉笑,「感情这事儿他妈有什么原则?!」 「不是,」戚远咬了咬牙,转方向盘,一横心,说,「我打个比方,你能接受被人给攻了吗?」 「我……操!」聂英俊那边儿停顿了三秒,「你别告诉我,那个文文弱弱的梁鹤安,还他妈是个攻?不能够吧,小远,我的戚大医生,你之前可是说过你俩睡了,难道是被他给上了???」 「哈哈哈哈哈……」 「我哈哈哈哈……那我可坚决不能接受!」 戚远有点不忍心去听聂英俊邪魔似的狂笑,有些后悔说了这事儿。 …… 戚远回家,家里只留了门厅的一盏小灯给他。 他从厨房端来梁鹤安为他留的饭菜,洗了手一个人细细的吃着。
第54页 老妈在家里的最后一顿饭,梁鹤安像是使尽浑身解数似的,居然一下子做了八个菜。 「哎。」戚远嘆气,心想,梁鹤安这巴结丈母娘的本事一般人真是学不来。 突然,卧室门开了,梁鹤安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从门里出来。 戚远回身,正好看到那人去卫生间。 没一会儿功夫,梁鹤安从卫生间出来,头发有点蓬乱,神游似地走近戚远,坐在餐桌对面看他吃饭。 「你回来了?」 梁鹤安半眯着眼睛看戚远,新配的眼镜看着还挺精緻的,就算歪歪斜斜地挂着也很有气质。 「幸苦了。」 戚远吃一口东西,看一眼梁鹤安,心里突然不满。 这么个长相美的,性格好的,怎么就是个攻呢。他分明是个受的模样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梁鹤安坐了一会儿缓过神,对着戚远的眼睛,笑眯眯的:「戚医生,您这是拿我下菜呢?」 「咳咳。」戚远被呛,一时无语。 「我和阿姨等了你好一会儿,后来发信息给小吕才知道你又临时加班了。」梁鹤安说着,把菜往戚远手边推了推。 戚远突然反应过来,问:「小吕?我们科室新来的那个小丫头?行啊,原来她就是你的眼线!」 「呵呵,」梁鹤安笑,「是,你被停职的事儿还有阿姨住院的事儿,都是她通知我的,还有每一个加班不回家的晚上,我都是找不到你就问她。挺好一个女孩,以后,咱两真在一起,请她来家里吃饭吧?」 「呵呵。」戚远学梁鹤安的语调,关于梁鹤安后面的那半句话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入睡,戚远躺在梁鹤安的身边,想到第二天老爸来接老妈,紧跟着梁鹤安也就该走了吧,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他往梁鹤安那边靠,梁鹤安不躲不闪地就任凭他蹭着胳膊。 「你睡了?」戚远问梁鹤安。 梁鹤安应声:「嗯,最近为了应付那个物理竞赛,给孩子们特训呢,得早起。」 「哦,」戚远身体燥热内心失落,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半天才说,「那算了。」 「怎么了?」梁鹤安微微动了动身子,不争气的床先吱呀一声响了。 「没什么,」戚远扬了扬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说,「你不是说你可以的吗?」 「可以什么?」 「可以在下面。」 「哦,」梁鹤安应着,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清醒了似的,「你想做?」 「唔……」戚远觉得自己真他妈不害臊。 这半个月,梁鹤安一直在身边儿睡着,他是常常想着要不要藉机把人给办了,可欲|望的小火苗很容易因为各种事儿给压下去。这会儿,或许是想到梁鹤安第二天就要离开,他是一点忍耐劲儿都没有了。 他渴望,甚至渴求,他想要梁鹤安,摸摸他,抱抱他,亲吻他,随便说点儿什么让他春心荡漾的话。 「唔是什么意思?」 可这个榆木疙瘩梁鹤安,还要让他在这个时候不要脸的确认一遍。 「唔就是我想做,想要你,想和你做些儿童不宜、限制级的事儿!」戚远平躺着,捏紧了拳头,这些话从嘴里说出来,让他自己觉得惊讶。 「哈。」梁鹤安更精神了,一个轱辘翻起来,拉开床头柜的小抽屉。 「什么?」戚远也被梁鹤安的动静给弄精神了。 只见梁鹤安拿出一盒安全套还有润滑剂。 「卧槽!」戚远哭笑不得,「还挺会心疼自己!上次弄我的时候怎么就能忍心干下得了手?」 「戚医生,哈哈,这是给你准备的啊!」梁鹤安坏笑着压下来,一个吻就落在了戚远的眉心。 ☆、第 31 章 梁鹤安来势凶猛,戚远反手抓住床单想要翻身,却不料迎着梁鹤安细密的吻,身子一软根本没办法动弹。 此刻,他觉得自己完了,好像完全不受控制,只想沉溺在这温柔乡里,一点点地被吞噬被包裹。 梁鹤安不知道在脑袋里谋划了多少次,一整套流程下来,丝毫不给戚远喘息的机会。伴随着床很有规律的「吱呀」声,戚远也只好彻底认怂了。 他趴着,只求梁鹤安温柔地对待。 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之际,他安慰自己,隔壁就是老妈,以后再找反攻的机会好了。 梁鹤安严肃沉谧,像是对待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懈怠,最后爆发的时候,他觉得戚远就是自己的,而自己也是戚远的一部分。 这种感受离奇而美好,美好到想要他一次次不断地侵占、攻陷。 事毕,梁鹤安抱着戚远,问:「你什么感觉?」 戚远半晌吐出一个字:「疼。」 梁鹤安抱着戚远的手臂又紧了紧,嘴唇在对方肩头慢慢地亲吻,微笑:「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戚医生,以后,我叫你小远吧。」 「你不是在我妈面前一直叫得挺欢吗?」 「哈哈,那不一样,我想在任何时候都这么叫你。」 「我比你还大一岁呢,还叫小远。」 「我不管,就要叫。」 「呵……」 戚远没了脾气,被梁鹤安亲吻过的地方泛起阵阵酥麻,他觉得自己是完全被这个人给降伏了。
第55页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琢磨,梁鹤安在各个方面和自己都挺合拍,谁上谁下这个事儿,也没有特别的准。 比如说,这一次的感受就比上一次好多了。如果非要让他做个评价的话,几乎可以给加上「美好」的标籤,尤其是最后那几下,让他几近爽地崩溃。 梁鹤安抱着戚远,很快传来均匀地呼吸。 戚远有点羡慕梁鹤安的睡眠,似乎一直都很好。 他偷笑,慢慢转身,又捧着对方的脑袋亲吻他的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白天在医院里看到赖凡的信息。 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好想要回来?太迟了。 戚远这么想着,顶着梁鹤安的额头,睡了。 …… 周六,戚爸从外地回来,一下飞机就跑戚远这来看老伴儿。 戚妈妈生怕戚爸看到黑猫会反感,把猫藏衣柜里怕尿了,藏纸箱里怕捂了,最后索性揣进毛衣里,用自己的肚子遮着。 戚爸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味,臭也不是香也不是,最后他很自然地猜到了,家里养了小东西。 要说这戚爸平时是最惯着戚妈妈的,可这养猫养狗的他是真不喜欢。 虽然他常说那傢伙脏,其实并不全是。而是,养这些小动物是需要花心思、时间,需要陪伴需要照顾,需要付出感情的,然而人的寿命比它们要长多了。 一旦感情建立,那毛绒绒的一团也就成了家里的一份子,突然哪天没了挺伤心的。 这是小时候,家里老黄狗死了以后,戚爸总结出的心得,决心这辈子再也不养这些小傢伙。 他吸嗅鼻子靠近老婆,一把就摸到对方肚皮上鼓出来的一块。 小猫被宽大的手掌覆盖,一声「喵呜」什么都暴露了。 戚妈妈躲开老伴儿的手,撒娇说:「小远他们养着玩儿的,特别干净,经常给洗澡呢,你看?」 她扯开点毛衣,黑色的小小猫头露了出来,一双莹蓝色的大眼睛水灵灵的。 「嗨,」戚爸嘆气,伸手在小猫脑袋上摸了一下,用极为温柔的眼神看老伴儿,「是他们养给你玩的吧?他两那么忙谁有心思管这个小东西。」 「算是,」戚妈妈洋洋自得,想到梁鹤安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说,「我觉得小远这次没看错人,小鹤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不知道,那个饭菜做得……啧啧,太好吃了。人也特别好,总是陪着我,比你那个亲身儿子呀靠得住。」 「你喜欢?」戚爸看老婆在戚远这小住了半个月,精神气色都不错,也跟着心情大好。 「喜欢,真心喜欢。」 老两口正聊着,小黑猫抓着戚妈妈的毛衣,往前滚了滚身,从领口钻了出去,一熘小跑蹲在门口。 「哟,」看小黑猫那个样子,戚妈妈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说,「八成是他两谁回来了,这小傢伙特别机灵,一听到他两回来,就去迎接。」 果真,楼道里一阵脚步声后门锁转动,梁鹤安推门进来了。 「我回来了。」梁鹤安把钥匙挂起来,脱了外套。 「哟,小鹤回来了?」戚母亲热地叫着。 戚爸爸跟着转身。 梁鹤安看到戚爸爸也在,很礼貌地问了好,然后去厨房泡了杯上好的清茶端出来。 「叔叔辛苦了。」 梁鹤安送了茶又问戚妈妈一早上闷不闷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看得戚爸爸也跟着微笑。 「今天周六,我下班早一点儿,和小远说好了我接上你们,然后一起接他下班,晚饭已经订好了,就是上次说过的那个地方。」梁鹤安和老两口寒暄几句,起身说去准备一下。 梁鹤安在学校为了物理竞赛补了一天的课,几度忙得汗流浃背,回来了当然得洗个澡。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用了戚远特别喜欢闻的那个面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又去卧室找出戚远带他去配的那副隐形眼镜。 他还一直没机会戴呢。 想着,他就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依次把眼镜戴好。 金丝边眼镜没了,挡在额前的碎发就显得有点碍眼,于是他又弄了点戚远常用的那种发蜡还是什么的东西,随便抓了抓头发。 等他换上羊毛西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戚妈妈看着梁鹤安,眼睛都要直了。 「哟,小鹤还专门打扮了一下啊。」戚妈妈连忙竖起大拇指,说:「帅气,你本来就够好看了,这么一收拾简直就像是电影明星。」 「哈哈。」梁鹤安被戚妈妈说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坐在戚爸身旁的小沙发里:「叔叔阿姨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现在出门吧。」 戚爸看梁鹤安,微笑,想起电话里戚妈妈说过,是去给梁鹤安的朋友捧场,刚取下来的领带又重新打上了,推着老伴的胳膊肘说:「你也去打扮打扮,咱们可不能给小鹤丢面子。哈哈哈。」 梁鹤安偷笑,后悔自己一个用力,臭美地过分了。同时,又觉得戚远的父母特别亲和,特别有趣,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家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梁鹤安开车载戚父、戚母到戚远所在的医院门口等。 梁鹤安发信息给戚远,没多长时间戚远就从住院部大楼里出来了。 车里的三个人看到款款而来的戚远同时发笑。
第56页 他们没想到,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还有一位更臭美的人呢。 原来戚远早上出门的时候,特地穿了套之前买了,但总觉得没什么机会穿的西服,外面又搭配了深色毛呢大衣。头发修得干净利索,皮鞋都擦得一尘不染。 戚远上车,坐进副驾驶,回头给老爸打了个招呼,和梁鹤安不约而同在倒后镜里对视,然后再扭头同时看对方,一句「你也太刻意了吧」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车厢里一阵哈哈大笑,梁鹤安发动车子。 戚父和戚母在后排看着两个小子,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默契,怎么看怎么顺眼。 车开在路上,戚妈妈或许无聊,就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说。 她问:「你两是谁追的谁啊,这一个老师一个医生,都挺忙的。」 戚远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看老妈一眼,说:「您老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我就是好奇,小鹤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能栽你手里呢。」戚妈妈挽着老伴的手,打趣道。 梁鹤安对着倒后镜,沖后排的二老笑了笑,又侧脑袋看了一眼戚远,说:「阿姨是个明白人。」 「你!」戚远回头看梁鹤安,一点儿脾气没有,反而笑了。 「是他追的我,」梁鹤安咬了咬唇角,笑得很阳光洒脱,「那时候,我去医院看病,他不知怎么就看上我了,然后穷追不捨、死缠烂打,每天都给我打好多电话,周末还非要约我去看电影什么的,可腻人……」 「餵?」戚远不信,这梁鹤安居然还会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谎话呢,抬着胳膊就轻轻捶了对方一下。 梁鹤安出小动作,撇嘴,两手暂时松开方向盘,做了个「掰弯」的手势。 这一下戚远是没什么好说了。 看来,在梁鹤安那儿,自己永远是把对方拐到这条道上来的人。 「是呀?」戚妈妈捂着嘴笑,「我猜也是,你那么优秀,怎么能看上我这个傻儿子哟。」 「妈!」戚远无奈。 「哈哈哈。」车厢里又是一阵欢笑。 ☆、第 32 章 雅园和它的名字一样,处处都诠释着「雅」。 亭台楼阁、鸟语花香,让人很难相信在繁华的都市中心,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片天籁。 数条小路从前厅向各个方向延伸,曲径通幽处便散落着私密性相当好的,装修宛如普通江南民居的雅间。 梁鹤安一路走在前面,无需服务员的引领,便带着一家人到了名为「依水」的小屋里。 他的那位「朋友」今天只有10道菜的上手机会,留了一半给他们品尝。他准备了烟燻鳗鱼、松露鸭肝冻、杂菌焖饭、酸橙剃鬚蛤、菊花豆腐酿。 梁鹤安看了眼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点了点头,然后又加了一些自认为是特色的菜餚,很考究地点了瓶红酒。 到此,戚远看出些许不对,梁鹤安哪里像个普通的人民教师,明明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梁鹤安却不以为意,对戚远的目光避而不迎,微笑着只对戚父、戚母说:「今天要让您儿子破费了,这顿说好了是他来买单,哈哈。」 戚远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逞一时口快,确实说过这顿饭「我请」的话,连忙一巴掌拍上脑门。 梁鹤安听到一声脆响,看向戚远的方向,笑着说:「小远是心疼了哦。」 戚远强笑,摆了摆手:「感谢你这段时间对老妈的照顾,应该的。」 梁鹤安偷笑着侧过脸去,戚远便有了机会好好地看一看对面这个人。 梁鹤安今天没戴金丝边眼镜,戴了隐形,所以显得眼睛比往日更大、更有神,更显成熟与稳重。抓起来、露出前额的头发,紧緻的领口,让这位人民教师英气洒脱很男人味。 戚远的目光越是在梁鹤安身上停留得久就越是移不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梁鹤安,他总是跑神,时不时地就想到前一夜两人发生过的事儿。那些事儿就像小电影似的,剪辑好了从他脑子里往外蹦,有好几个特写还是他被某人压在身下欲罢不能地嚎叫着!!! 戚远觉得需要冷静一下,当着老爸老妈的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让他脸红害臊。 于是,他起身,说:「我出去转一圈啊,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馆子,怎么也得参观一下。」 戚妈妈笑着说:「看样子是真心疼了。」 「呵呵,哪有。」戚远嘴硬,转身,推开了雅间的门。 梁鹤安起身准备跟着一起出去,想了一下,又坐了下来,请服务员叫了烹茶师傅后就陪戚远父母聊起了天。 戚远在小路上走着,完全不觉得此刻正身处一家餐厅,那假山和凉亭,与他在江南水乡见过的如出一辙。 更有意思的是,一路上总能听到虫鸣鸟叫。在这个已经家家户户通了暖的冬天里,好似时空转换,已经置身于另外一个地方。 戚远在有假山的水池旁站着看了会儿鱼,觉得一个人出来逛得太久也不是个事儿,便准备回去。 正要转身,水池旁一片翠竹掩映中走来一男一女。 戚远并没有要偷听的想法,只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还站着一个大活人,说话都不带避讳的,声音也并不低。 男的说:「你怎么还真跑这儿来了?」
第57页 女的说:「怎么,当父母的,替孩子多考虑一些有什么错。」 男的说:「他那一堆事儿都还没处理清楚呢,你这又给安排相亲算怎么回事儿嘛。」 原来是安排相亲,戚远听了,心里暗笑,现在的父母替儿女瞎操心的可真多。 他挪开步子,准备绕过那一排翠竹,却又听身后的人说了起来。 「要我说,之前就不应该答应凡凡和那个外国女人结婚。」男人抱怨。 女的明显是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清楚:「不是都说过了吗,凡凡那是为了拿个身份,现在这个才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 「那也得先把那边的事儿给解决了啊。」 「怎么解决,那边还有一年才能拿到十年绿卡呢。」 「反正你这又给他在国内安排相亲不妥,这说出去不成了重婚吗?「 这也太巧了,戚远心想,难不成叫「凡凡」的都好这么一口吗? 为了快点拿到身份找当地人玩假结婚? 戚远心里想着,不由得回了下头,那一男一女和自己父母差不多的年龄,继续争论着,紧皱着眉头。 戚远不由得想起了赖凡。 他想如果赖凡不是孤儿,有一对这样的父母在身后替他操心,那他两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戚远摇头,撇嘴笑,继续迈步。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一道响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那么的刺耳、轻飘又熟悉。 这声音! 戚远停住,瞬间觉得大脑一片惨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回头,只见赖凡从不远处靠近那对夫妻,神采奕奕,仿佛之前那对夫妻谈论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赖凡?!」戚远几乎是本能地叫出了声。 赖凡迅速回头眯了眯眼,很显然,他也没能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老相识。 「你?」戚远的心脏嘭嘭狂跳,两年前,赖凡对他坦白在国外和人结婚的时候他都没有像此刻这么震惊。 什么?曾经和自己一个屋檐下住着,相守了近八年的恋人,居然是有父母的,却一直骗自己他是个孤儿?! 他有点后悔没好好和家人呆在一起,到这里乱跑,还恨没早早离开,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那些话,对他来说是什么?简直就是对过往感情生活的侮辱!是对他踩在心尖上的践踏。 这算什么? 他根本没想到,这个早都应该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的人,事隔背地里和女孩儿玩假结婚之后,居然还能让他浑身颤抖地再震惊一回! 原来,赖凡说自己是个孤儿是骗他的,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从未带他见过家人。现在居然偶遇了这一对明知儿子有事实婚姻,还要在国内为他安排相亲的父母。 戚远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 他舔了舔唇,回身,心想,卧槽,真他妈人渣。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他捏紧了拳头,发现似乎除了自尊心受到侮辱以外,没有任何别的解释。可他的自尊在前任恋人那里又算得了什么? 「小远!」 赖凡却丢下了父母,朝戚远的方向走来。 戚远站住,他不信自己还能因为这个人动气,可他此刻就是抑制不住地身体微微发颤。妈的,真他妈怂,他想。 曾经,他为了赖凡跟家里人出柜,一度和父母的关系跌入冰点。后来,在他不间断地用「撒泼耍横」和「甜言蜜语」相切换的攻势下,父母终于接受了他和赖凡在一起的事实,可这个人却说走就走了。 他一直压在心里的一件事儿,他那一对看似神经大条的父母,在他和赖凡分手后,哭了一鼻子又一鼻子,为他的感情生活感到痛惜,曾经还提出过要替他把赖凡找回来。 现在这算什么?人家根本就是不拿自己当回事。 还有,说什么两人一定要有个家,家里一定要布置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现在,那个房子还在,里面的大件摆设也没跟换,但那算什么,是某人曾经承诺过的家的样子吗?! 「怎么?」戚远咬了咬舌尖硬生生地把怒气咽了下去。 「对不起。」赖凡抓住了戚远的衣袖,眉头微微皱起随即换上微笑,「我回来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见你。」 「哈,」戚远抬手,脸上是一个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找我,做什么?」 「有很多事情,想要好好对你解释。」赖凡皱了皱鼻子,捏着戚远衣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属于他两曾经默契的约定,一个人稍微用点力,另一个人就顺势跌倒进另外一个人的怀里。 而如今,戚远脚下生根,带着一股深深的厌恶感,猛地甩开衣袖,走了。 依水包间里,烹茶师正在做茶艺表演。梁鹤安看戚远回来了,便笑着招手让对方坐在自己身边。 戚远觉得浑身都像是长满了刺,从走进包间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所有人在盯着他看,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事实上,除了梁鹤安,并没有人觉察出戚远的变化。 梁鹤安琢磨了片刻,从烹茶师手里接过茶盏,第一盏递给了戚母,第二盏递给戚父,第三盏自己品了,觉得不错才递到戚远鼻下,问:「你闻闻香吗?」 戚远脑袋里全都被赖凡和刚才的那一幕占据,对梁鹤安敷衍地回:「还好。」
第58页 梁鹤安一口喝光茶盏里剩下的茶水,递换给烹茶师,低头在戚远耳边小声问:「怎么了?」 戚远微微摇头,失神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小片地方。 「身体不舒服?」梁鹤安侧脑袋在戚远耳边小声的问,「还是遇到什么人了?」 戚远回头,对上樑鹤安的眼,短暂的对视,好似对方就把他的心思猜了个透。 「你的眼睛怎么湿了?」梁鹤安又问,问完了又从烹茶师那里取了杯茶来重新递到戚远鼻子下面,说,「我听人说,泪道被堵住的时候,是闻不到味道的。不信你试试?」 戚远早已知道梁鹤安是心思缜密的人,没想到对他的观察也是这么细緻,他觉得自己真不值得为刚才那点突发的破事儿而动一丝情绪。 今天原本是属于他和家人的天伦之乐,真轮不到被个外人打扰了。 戚远无奈地笑,全被梁鹤安看破,他没什么可说,从对方手里接过茶杯,放在鼻子下闻:「我说真的挺好。」 梁鹤安笑,手放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戚远的手腕,在他手心里轻轻写了个字——wc。 「去吗?」梁鹤安微笑着问戚远。 戚远眨了眨眼睛,起身出去了。 ☆、第 33 章 戚远不知道梁鹤安看透了些什么,但他此刻是真想躲起来一个人待会儿,去外面的公用卫生间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桌子对面,老爸老妈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着聊天,这样欢乐的家庭氛围,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真不想破坏。 想着,他便起身,再一次地往外走。 「哪儿去?」戚妈妈笑着从老伴儿手里接过一杯茶,问戚远。 戚远勉强扯出一个笑,回头:「今天有点儿胃不舒服。」 「哼,你这是心疼地有点儿过了啊,好不容易请我们吃顿饭,总躲什么呀。」戚妈妈嘴上开着玩笑。 「没,真没,您今天放开了随便点,多贵的菜我都保证让您吃进嘴里。」戚远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他觉得再不拉开门走掉整个人身上的刺都要炸起来了。 「去吧去吧。」老两口不再难为戚远。 梁鹤安藉机起身,对二老说:「我跟出去看看,看样子是挺不舒服的。」 戚妈妈用胳膊肘戳戳老伴儿,戚爸爸的眼睛也弯了起来。 「这两个人啊,整天忙,一有点儿时间就想粘在一起。」 「让他们去吧。」 梁鹤安笑,轻轻推门,走廊里已经没了戚远的身影,他轻车熟路地往公用卫生间的方向走。 在雅园,为了方便食客,几乎每条小路的中段都会设置一个卫生间,非常好找。 等梁鹤安进了男卫,戚远正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垂丧着脑袋。 「怎么了?」梁鹤安问。 戚远苦笑摇头,打开水龙头假装洗手。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梁鹤安笑,看镜子里低下头的戚远。 戚远继续摇头,说:「扫兴了,对不住。」 「跟我不用说这个,我就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梁鹤安问,和抬起头关了水龙头的戚远在镜子里四目相对。 「他回来了。」戚远觉得这事儿在梁鹤安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那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曾经有过一段儿,还把对方的照片一直钉在冰箱上呢。 「哦。」梁鹤安笑了,眨巴着眼睛,像个天真的孩童模样。 他缓慢的伸开双臂,一转身把戚远搂近怀里,下巴压在对方的肩头,说:「当着现任的面儿,见到前任是挺尴尬的。」 戚远笑,不挣脱也不逃避,就那么被梁鹤安抱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梁鹤安,他觉得脸颊有点微微发麻,心里却很软乎。 「什么前任现任。」戚远偏过头,湿漉漉的手抓住了梁鹤安的手腕。 梁鹤安侧脑袋在戚远的耳侧亲了一下,说:「怎么,我这个形象给你丢人了,亏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还当着你爸妈的面好一顿收拾打扮。」 「哈哈,」戚远笑,「不关这些,肤浅。」 梁鹤安也笑了,他缓缓起身,把压在戚远肩头的下巴抬起来,两只手掰着戚远的肩膀,让两人面对面。 「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吗,莫非你还把他放在心上?」梁鹤安问。 戚远摇头:「我知道你都从聂英俊那小子那儿把我打听个一清二楚,还问这些。」 「没,」梁鹤安摇头,「关于你和他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对我而言那都是以前的事儿、别人的事儿,与我无关。我认识的你是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你,非你不可开始的。那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所以,我是打听你了,但并不是全都知道,也不愿意知道那么清楚。我知道你是单身,等着我来认真对待,就足够了。」 「嘿,」戚远笑,对着梁鹤安的眼睛他看到了一股非常强悍的认真和执着,「说得跟表白似的。」 「是啊,」梁鹤安眨了眨眼,回看一下周围的环境,「不过这地方好像不大对劲,没事,你喜欢,以后我时不时地表白一下好了。」 「啧。」戚远笑,笑完了之后又有一些些的哀愁。 「难道是你一直没放下他,记挂着他,念着他的好,所以他一回来你又动心了?」梁鹤安问。
第59页 「哪有?这根本不可能!」 听到戚远干脆利落地否定,梁鹤安放心了似地搂住了戚远,两颗心紧贴在一起,「咚咚咚」的,频率和节奏相差无几。 「那就没必要这样,大大方方的,该怎样就怎样好了。你这副表情,吓死我,还以为你准备抛弃我和他重归于好呢。」梁鹤安很少在戚远面前露怯。 「早放下了,那些照片什么的被你看到之前我就放下了。没什么可留恋的,真的。我大概是被刚才那场景给气到了。」戚远说。 梁鹤安起身,盯着戚远的眼睛,问:「怎么?」 「他骗我,」戚远回答,「他曾经和我好了快八年,居然骗我。他向我隐瞒他的家人,说自己是孤儿。我到刚才才看到,原来他是有爹妈在世的。曾经,我对他……哎,我宁愿受父母责骂、甚至短暂的决裂,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他的存在。他居然是这么对我。呵!」 「隐瞒他的家人?」梁鹤安问。 戚远盯着梁鹤安的眼睛,缓慢点头:「从一开始就向我隐瞒,拿我当个傻子似的,我还乐呵地跟人家过了八年!我他妈最受不了这种侮辱!」 戚远的情绪和内心的冤屈梁鹤安全都看到了。 他停顿一会儿,像是给戚远时间让他调整心情,然后,再一次抱紧戚远,说:「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有我吗?啊?」 「……」戚远沉默,被梁鹤安死死抱着让他感到踏实。 「啊?还是你到现在都没正式承认咱俩的关系?」梁鹤安沉默片刻后笑着侧脑袋轻吻戚远的脖颈和耳朵。 戚远怕痒,躲开,脸红了,抬手掐了掐梁鹤安的下巴。 梁鹤安知道,这是戚远终于承认自己是男友了,欣喜中夹杂着激动。 他往前探了一下,戚远便迎上了他的唇。 两人默契地拥吻,梁鹤安摸着戚远的后背,戚远搂紧了梁鹤安脖子。 许久,唇分,梁鹤安低笑着用额头顶着戚远的额头,说:「行了,这么点儿事儿,别拿来折磨自己了。」 戚远有点不好意思,被心爱的男人哄着,他觉得周身发暖,于是便激发出了一点儿小任性:「我就折磨自己,管得着吗?」 「行,」梁鹤安笑,抬手腕看了下表,说,「那就再让你折磨一分钟,叔叔阿姨还在那边儿等着呢,免得回去迟了又以为咱两躲厕所里玩那个呢。」 「哈……」戚远想到之前两人在厕所里,一言不合就激吻的场景,瞬间失笑。 然而梁鹤安并没有让他笑太久,又是一吻重重地压了下来。 …… 戚远跟梁鹤安回雅间,两人走在从江南移|植而来的绿色植物中。 戚远捏梁鹤安的手指,觉得这人似有魔力,这才短短几分钟,就让他将一切释然了。 他想,是啊,既然关于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翻篇了,还在乎他曾经对自己怎么样真是一点儿都没必要。 他不准备再拿赖凡的任何一点儿信息来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和感情。和那个人比起来,眼前的这位才更值得他珍惜。 梁鹤安也轻柔地捏戚远的手指,还顺便不忘给戚远介绍一下这些树木的名字。 戚远笑,他没想到,曾经发誓再也不恋爱的人,今天这是又要开始新的恋情了。 「梁……您好!」一位穿旗袍的高挑美女从小路的拐弯处走来,看到梁鹤安和戚远短暂驻足,自觉问好。 梁鹤安眉毛一颤,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对方。 戚远的目光追随着美女离开,问梁鹤安:「你认识?」 梁鹤安摇头,笑:「服务员嘛 ,问个好也是职业需要,这不是我订的餐吗?」 「哦。」戚远没再多想,跟着梁鹤安一起进了他们那间雅间。 梁鹤安是真会挑菜。 当然,他的那位「朋友」也是真会做菜。 每一道菜品都精緻地像是一件艺术品,四人份,每人面前摆着一份,让人不忍心拿筷子去夹。 「来,尝尝这个,」梁鹤安用勺子指着自己面前的菊花豆腐酿,说,「我那个朋友最擅长做的就是这道菜,口味清淡,毫无豆腥味还有淡淡的菊花清香。」 戚爸和戚妈妈随之从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舀了这道菜品尝,片刻后都眯起了眼睛。 「这个雅园果然名不虚传,这鲜香滋味,一般人是做不出来吧。」 「叮!」雅间门开,穿着清一色青花瓷旗袍的女服务员,为各位端上最后一道菜。 服务员笑容甜美,声音柔和,摆放好食盘后站在梁鹤安身边不动。 梁鹤安微侧脑袋,笑着问:「有事?」 「主厨先生想过来拜访各位,这……」女孩温柔地压低声音。 梁鹤安踌躇片刻,发觉戚家三口同时看着自己,便放下筷子,轻轻点头:「请他来吧。」 等服务员出去,梁鹤安又重新拿起筷子,给各位解释:「是我的那位朋友,想过来看看,大概是问问菜做的好不好吃。」 「哦,」戚妈妈和戚爸一起笑了,「高级的餐厅还就是不一样呢,这么好吃,倒是我们应该谢谢人家。」 「嗯,应该见个面,」戚远也微笑着,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梁鹤安的大腿,「哈哈,朋友嘛。」 ☆、第 34 章 餐毕,主厨带着特意做的甜点来了。
第60页 高高的厨师帽,需要他躬腰才能从门里进来。 戚爸爸和戚妈妈主动起身,他们和主厨握手,对他做的菜品赞不绝口。 戚远回头看梁鹤安,梁鹤安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主厨胸口的一块金属牌,面露难色。 戚远好奇,从主厨手里接过甜点的时候,特意留意了那人的胸牌。 「梁鹤平!」 竟然和梁鹤安的名字仅有一字之差。 戚远再看梁鹤安的神情,明显就能觉察到一丝丝的不安来。但是他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 主厨简单问了几句大家对菜品的意见,没有多说就走了,哪怕是对梁鹤安也没有多说什么。 …… 一家人欢欢乐乐地来吃饭,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得欢欢乐乐地。 回去的路上,换戚远开车,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不去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喜乐氛围。 戚妈妈回到戚远那儿,开始整理她的私人物品,衣服什么的都放进行李箱,瞅一眼窝在箱子里不出来的小黑猫,看样子非常捨不得。 「这猫……」戚妈妈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带小猫走,戚远又是个上下班没整点儿的,只好嘱咐梁鹤安,「这猫该打疫苗了,记得把驱虫也做了,还有……」 「嗯,我都记着呢,阿姨。」梁鹤安笑,从行李箱里抱出小猫,「等过一段时间,我和戚远带了猫去看你。」 「哎,好嘞好嘞,」戚妈妈笑着,「你也来尝尝我做饭的手艺!」 「你那叫什么手艺啊,还没我们医院食堂好吃呢。」戚爸爸在一边儿笑着「拆」老伴儿的台。 戚妈妈也不生气:「不好吃是不好吃,但也是份儿心意,小鹤啊,你一定常来看看阿姨啊?」 「嗯。」梁鹤安郑重地点头。 戚妈妈再把目光移向戚远,这段时间据她的观察,梁鹤安对戚远的好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是敷衍,一般人是没办法敷衍那么长时间的,这让她放心,可又隐隐约约觉得担心,她怕小远再跟上次似的,两人没办法走得长久,那得多伤心呢。 戚远看出老妈心思,笑着催促:「您快点儿啊,天都黑了,我们还得送您回去呢。」 戚妈妈继续收拾东西,沉默不语。 四个人再次上车,还是戚远和梁鹤安坐在前面,戚妈妈和戚爸坐在后面,可氛围和之前就有点儿不同了。 每个人都带着心思,跟随着车子,穿流在夜晚的街头。 …… 送戚妈妈回来的路上,梁鹤安主动要求开车,戚远没有拒绝。 戚远坐在副驾驶位,梁鹤安发动车子,两人一直沉默着,谁也不先开口。 梁鹤安知道戚远是看到了梁鹤平的工牌,有点儿介意自己之前没把他和主厨的关系说清楚,尤其是在戚远前不久才得知被前男友隐瞒家人的情况下。 这让梁鹤安有一点点的不安,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戏演完了,还住我那儿?」戚远等了半天,看梁鹤安没话说,便问。 「什么?」梁鹤安装傻,「咱们的好戏不是才要开始呢吗?」 戚远无语,扭头看着车窗外面,梁鹤安的影子在窗玻璃上若隐若现,他突然觉的自己特别的幼稚特别的傻。 谈恋爱真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为什么他吃了一次亏还能再上第二次的当呢。 当年,他就是那么一厢情愿地认为赖凡是永远不会骗他的,永远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两颗心都是坦诚清白的。 如今,又是这么对待梁鹤安。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梁鹤安啊。 他只知道梁鹤安祖上三代都是厨子,可是他们现在在哪,家庭关系怎样,感情如何,他是全然不知。 太蠢了。戚远在心底里暗骂自己。 眼前的街景变化,不是回家的路。 戚远察觉到之后,扭头看梁鹤安。 梁鹤安保持微笑,不说话,继续把车往一条小道上开。 戚远也不再理他,真是没那个心思和精力再多去揣摩哪怕一点点不好的事情。 梁鹤安开车一向很稳,在细碎的石子路上也不觉得颠簸,车子在黑夜里穿行,穿过霓虹,走上高架,再绕过横七纵八的路口,朝更加黑暗的地方走去。 等完全没有路灯的时候,车子停下来,戚远打开车门下车,才惊觉梁鹤安是带他到了城郊的一片鱼塘。 「这是哪儿?」戚远问梁鹤安。 这里地广人稀,周围也没个能遮挡的建筑物,风有点大,特别的冷。 梁鹤安走近戚远,猛地一把就把人抱住。 戚远觉得梁鹤安的举动有点反常,但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又叫他莫名的安心。 「我一直想带你来这个地方,」梁鹤安松了松手臂,让戚远转身,他指着面前的一片墨一样的鱼塘对戚远说,「这里,到了夏天会有好多好多的萤火虫,特别的漂亮。」 「那为什么今天来?」戚远觉得梁鹤安的手臂又在一点点地用力,稍微挣扎一下。 「我怕,」梁鹤安说,「怕你突然厌烦我,赶我出门,以后就没机会再带你来看。」 「呵,」戚远再挣扎一下,从梁鹤安紧箍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想一出是一出。」 「小远……」 夜色很黑,看不清梁鹤安的表情,但戚远知道,一定是非常认真的模样。
第61页 他说:「那个人,就是今天在雅园见到,和我名字就差一个字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在我心里,我更愿意拿他当朋友。我不是有意隐瞒他什么,就是觉得没必要。我们从小就很少在一起,又是这种特殊的关系……」 「还有呢?」戚远没想到梁鹤安会这么在意他的情绪,为了解释这种事情,在夜黑风高的大晚上,专门带他来这种地方,索性剖开了,揉碎了,问个明白。 「你问啊,」梁鹤安似乎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一点细微的变化,「你不问我不知道说什么。」 戚远沉默,看到如此坦白的一个梁鹤安站在面前,刚才在车上胡思乱想的那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小远,关于我的事,我真没什么可说的,但你可以问,只要你问了,我保证会毫无保留地对你说。」梁鹤安重新握住了戚远的手。 在寒风里,两人都冻得发颤,梁鹤安把戚远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暖着。 戚远感觉到梁鹤安猛烈的心跳,和从胸口传来的温热,瞬间就明白了。 梁鹤安不在意他的过去,他自然也是不能去在意梁鹤安的过去。 这有道理。 毕竟,他们爱上的是现在的彼此,已经从过去的生活里挣脱出来的彼此,以前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都没有必要过分纠结。 戚远他懂了,明白了梁鹤安的用意,便开始心疼起这个大半夜带自己来郊外的人。 那么的认真、执着、小心的守护着一份感情的人,才会细腻地觉察到对方的不满,然后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澄清和解释吧。 「行了,」戚远微笑,上前轻轻吻了下樑鹤安的嘴角,反手捏住梁鹤安宽大的手掌,说,「回去吧,我冷,还指望你给我暖床呢,捨不得赶你。」 一片夜色专属的那种幽兰之下,梁鹤安的肩头明显松了下来,像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回家。」 …… 晚上戚远洗了澡在沙发上看电视,梁鹤安换了衣服在一边逗猫玩。 老妈走了,少了一个人的人气,对于年轻人来说反而更能放得开。 梁鹤安嬉笑着,把猫咪玩具上掉下来的一个塑料球抛出去,那黑色的一团也跟着飞了出去。没一会儿,小傢伙就嘴里叼着被咬扁了的塑料球回来了。 梁鹤安玩的乐此不疲,非常迫切地想把小黑猫的新技能展示给戚远看。 戚远手里的遥控器来回在几个台上轮换着,还是不知道要看哪个,索性关了电视,专心致志地看梁鹤安和小黑猫表演。 今天的梁鹤安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或许是两人终于确定了关系的缘故,戚远一连感嘆了好几次——太幸运了。 梁鹤安又一次表演后,回头看戚远,与戚远那恨不得把他吃干抹净的眼神对上之后,便不再理小黑猫,笑着起身。 他去猫食盘那儿,给小猫咪舀了一杯猫粮,嘴里念叨着:「小黑快来吃哦,我得先把你这个小猫餵饱,再去餵沙发上那只大猫。」 戚远用不着梁鹤安来餵自己,已经从沙发上起来抱着梁鹤安的后背在对方耳侧啃吻。 ☆、第 35 章 戚远对自己彻底无语! 才三次,他就被梁鹤安在性事上治得服服帖帖,甚至这第三次,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到床上去做。 戚远真觉得大概只有梁鹤安的温柔才能够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就像一张纯色的画布,他新开拓出的一片区域里,只允许梁鹤安一个人尽情地挥毫泼墨,耐心开发。 事毕梁鹤安像之前那样搂着戚远,嘴巴贴在对方的脖颈处。 只有两个人的家里,卧室房门打开着,空气流通,满是惬意与自由。 梁鹤安就那么细密地吻着戚远的侧耳、脸颊、嘴唇,最后游移到喉结处,好似怎么都亲吻不够。 戚远则一边享受梁鹤安的亲吻,一边摩|挲着对方的后背,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小远,」梁鹤安声音轻柔,「对不起,我今天撒谎了。」 「什么?」 「就是在雅园那会儿,我说我不在意你的过去,其实非常在意。」 戚远笑。 「每次和你在一起做这些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想,你们曾经是不是也这么亲密,一周几次还是每天都做。还有其他时候,每次你笑,你皱眉,你撇嘴,你那么可爱的时候,我都会想,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你的那个前任真是太幸运了。我其实还挺爱吃醋的。」 戚远继续笑,歪头亲吻梁鹤安。 「我在想,是我做的好,还是他做的好,有几次差点就问出了口。可是我努力压抑自己的好奇心,不去问你。因为我知道,人怕比较。我问了,你自然会去想他,你也会比较。于是,你就更是忘不了那个人。」 「挺有道理。」戚远笑。 「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全都是我们的记忆没有任何人搀杂其中。但是,关于我的所有,都是对你敞开的。就像今天在鱼塘说的,你问我任何事情,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向你坦白,我的过去,我的家庭,我的现在,和我计划中的未来,但你不问我就不说。好吗?」 戚远翻身,捧住了梁鹤安的脸颊,在透着淡淡星光的屋子里,用唇瓣描摹梁鹤安高挺的鼻子和温热的唇。
第62页 良久,他说:「看来,梁老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哈,」梁鹤安笑,脑袋在枕头里蹭了蹭,「我只是一个不会编故事的人。」 谁还没有个过去呢?戚远想,既然是这个年龄遇到的,就更应该能理解彼此成长中多少都会带一些烙印。梁鹤安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或许这就是他不愿意说自己家庭情况的原因。 和赖凡从一开始就骗他不同,他打算从心底里接受梁鹤安的回避。 梁鹤安,你还真他妈聪明。戚远也有压抑不住好奇心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这么暗骂一句。 「你不问,我就不说,你想知道你就问啊。」戚远明白,这就是最好不问的意思。 可是,热恋中的人,哪里能清醒太长时间。梁鹤安随便几道菜,随便一个吻,就又把他的心抓得死死的。 更何况……那人似乎很懂得在床上怎么把他弄得兴|奋连连,一次次撞击,一次次发泄,一次次嘶吼,让他沉沦、深陷,直到无法自拔。 …… 一转眼入冬已经第二个月,市里举办高中生物理竞赛,梁鹤安作为带队老师,已经默默地为这事儿努力了半学期。 这一天是孩子们复赛的日子。大清早,梁鹤安只给戚远做了早餐,自己没顾得上吃就去学校。 戚远睡醒,吃了那份早餐,洗衣服给花浇水,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去医院。 天已经很冷了,戚远下楼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冷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该给自己和梁鹤安添条围巾了,他这么想着。 出了单元门,往自己车的方向走,脚底下就突然挪不动了。 是赖凡,站在自己的车旁边,两手揣着大衣口袋,脸上挂着几乎已退出记忆的笑。 「那天聚会,听聂英俊说你买车了,我一猜就是这种类型的,」赖凡看到戚远向前一步,一点儿没觉得尴尬,就像是经常见面的朋友,「还记得吗,咱们以前说过,以后有了车一起跑一趟西藏的。」 戚远微微捏了捏拳,往前走了两步。再见赖凡这张脸,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放不下来,不生气也不恼怒,差不多就是没什么波澜,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大概就是有一点点的厌烦。 「嗯,」戚远点头,「他给挑的,我倒是没想得起来。」 「嗨。」赖凡转身拍了拍车,回身继续对戚远微笑。 「怎么,这一大清早的,我这急着去上班呢,你找我有事儿?」戚远继续上前,按动车钥匙,打开车锁。 赖凡似乎对戚远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表现的不太明显,他说:「怎么,我这大老远的回国,想要见你一面,就这么难?信息不回,邮件也不回,见了面也不给个说话的机会。」 「这不是又见了吗,有什么事儿,直说。」 「都到咱家楼底下了,不请我上去坐坐?」赖凡靠近戚远,抬手去搭戚远的肩。 戚远对他这个动作十分熟悉,自然是轻巧地躲开了。 他转身对赖凡说:「我真急着上班呢,你要有事给你三分钟快点儿说完,没事儿我就走了。」 「呵!」赖凡苦笑,抓了个空的两只手放在肩膀两侧,摆了个类似「投降」的姿势。 「我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嗯,不是两年前就突然告知过我了吗?」 「不是那个,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了。就是之前在雅园相亲的那个。彼此都挺适合的,双方家长也都挺满意。」 「哦,那是重婚啊,还可以这么玩儿的吗?还有,你父母!你居然是有父母的?」 「在国外这两年,我也想明白了,找个女孩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我最终的归宿,所以,这些事情会处理清楚的。关于我父母他们,一直瞒着你,主要是当初你跟家里突然就橱柜了,我在这方面一直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索性就……不过,这都过去了,现在的关键是,我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了。」 戚远点头,深呼吸感受了一下此刻的情绪,一点儿都没有两年前听到这个人要结婚时的那种恼怒,甚至连其它的感觉都没有。 「哦,那恭喜你了。」 「小远,」赖凡上前一步,和戚远只有差不多一尺的距离,「对不起。」 对不起?! 戚远微笑,摇头,心道:有点儿迟了吧。 「真的对不起小远,我知道我一直欠你这句道歉。」 「嗯,」戚远点头,微笑,心想这迟来的道歉轻飘飘的怎么听在耳朵里连点儿波澜都不起,但嘴上还是说了,「没事儿。」 赖凡站在原地看戚远,戚远轻轻地扫了他一眼,问:「还有事儿吗?」 赖凡笑:「你变了。」 「唔,」戚远点头承认,「人都是会变的吧。」 「你又恋爱了吧,这我也听聂英俊说了。今早上在这儿等你的时候,看到他在咱家厨房做早餐了,又高又帅,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同居了。」 「嗯是,他各方面都挺好的,遇到了,又喜欢,挺合适,就在一起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呵呵,这点儿你倒是没变,」赖凡裹紧身上的大衣,突然就生出点儿淡淡的惆怅,「小远,男人总归是要结婚,生小孩,有自己的事业,为了自己和家人以后有更好的物质生活而努力。所以,我……」
第63页 戚远转头,紧紧盯着赖凡的眼睛。 赖凡的眼睛,曾经是他怎么都看不够的,像星星像花蕊,想种在他心里洗不掉的硃砂痣,可此刻看起来确实如此的暗淡无光。 「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间就是刚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无忧无虑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什么都可以为了你放弃,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东西看在眼里就会产生变化。爱情最终不过成了一种牵绊,情人最后都会沦为亲人。总之,我爱过一回,知道爱着和被爱着是怎么回事儿就行,别的什么都不再奢求了。」 戚远早已接受了自己在赖凡心目中从一开始就不够平等的地位,听了对方这话,只是淡淡的笑着。 「小远,我不是见不得你过得好,过得开心,可是,对于咱们来说,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行了,」戚远适时地打断赖凡的话,「不是所有gay都像你这么怂,也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弯的,一旦陷入了情网就奋不顾身,毫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坦然面对自己的。」 戚远想到梁鹤安,那人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过夜后,跑来非要自己负责的场面,弄得他想笑。 「如果这是你大清早跑来我家楼下要说的话,那我听到了,虽然不会如你所愿,但还是说一句谢谢。」 戚远说完,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位。 「喂,」赖凡趁车门还没关上的时候,站在戚远身侧,「等等,还有一件小事儿,要你帮忙。」 戚远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说。」 「我要结婚了,急着用钱……」 「用钱?」 「是,这房子……」 「房子?」戚远扭头看赖凡。 赖凡站在冷风里,头发被吹得凌乱,他说:「是,这房子当初是咱两一起买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房本写着咱两的名字……」 「哦,行了,我知道了,你想要多少钱?」 「八十万,我查过了,这房子的市价……」 戚远听到这,突然来了阵火,推开赖凡,拉上车门就发动了车子。 在倒后镜里看到跟在车后,屡次想要把车叫停的赖凡,他哭笑不得。 曾经,那个人豪言壮语,说过这房子就留给他,当时两人的分手补偿。 现在,又大清早地来楼下等他,看似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头是岸」,实际上想要变着法地把这房子要回去,竟然还早就查好了这房子的市价。 原来这才是这个人回国之后,三番五次找他要见面的原因。 呵呵,原来那句「对不起」,只是为了要房子而做的铺垫。 「赖凡,你真他妈有种!」出了小区,戚远猛拍方向盘,怒骂。 ☆、第 36 章 戚远在医院工作,无精打采,同事、病患们多少都能看出点儿他的疲惫。 「累了就早点儿回家休息吧,这儿有我呢。」中午休息的时候,老王对他说。 戚远是真不想在医院里呆着,因为上午赖凡那事儿,他总是心不在焉。 他打电话给梁鹤安,对方关机,他才想起来,那人正带着孩子们去参加物理竞赛呢,肯定是顾不了他。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他实在是心累,住院部里病人们也都情况稳定,他便早早回了家。 这是他工作多年来,第一次早退。 回家,躺在床上,趴在梁鹤安的枕头上他开始胡思乱想。 这房子当年是和赖凡一起买的,房本上也确实写着两个人的名字,虽然这两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着,且之前那人说过什么「分手补偿」的话。 但真要是被自己一直「霸占」着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心里不畅快。 他翻了个身,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眼角就突然涌上了一股温热。 不是捨不得,也不是伤心难过,就是觉得憋屈。 戚远嘆气,起身去卫生间沖了澡,然后打开衣橱找内裤。 在犄角旮旯的地方,他随便儿捡了条明黄色的,就穿了,然后蹲在地上开始一点点地收拾东西。 不管这房子未来会怎么样,反正他现在不大想继续住下去了。一想红本上写着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就觉得浑身扎满了刺,不舒服。 晚上□□点,梁鹤安回来了,一开门,带着一股烤鸭的香气。 而此时,戚远已经默默地收拾好了五六纸箱的东西,多半是他多年收藏的书还有笔记什么的。 「这是?」梁鹤安把烤鸭放厨房,连忙追戚远身后问,「你这是又准备赶我走了?」 戚远笑,看梁鹤安原本整洁的衬衣上沾着一点油星,问:「你这是去偷吃什么了,弄得满身都是味儿。」 梁鹤安把戚远拉到餐桌前,让对方坐着,自己连忙洗了手把带回来的烤鸭装进盘子端出来。 「今天我那些孩子们特别给力,复赛一下子选进去三位。考完试我就带他们去吃烤鸭了,还给你带回来一只。」 梁鹤安说着,特别神气。 平时他很少主动对戚远提起自己的事儿,家人、学生都没听他说过。 戚远只是从梁鹤安每晚趴在书桌上看的物理资料上猜测那人最近在干些什么。 此刻看着梁鹤安孩子似的笑容,赖凡来找他说房子的事儿,他就不大想提了。 梁鹤安带回来的烤鸭还热乎着。他夹了带皮的一块肉,沾了甜面酱又加了葱丝,裹进面饼里直接送到戚远嘴边。
第64页 戚远笑眯眯地吃了。 「怎么总想着我要赶你,」戚远把嘴里的东西都吃下去,笑着对梁鹤安说,「就是今天有时间,我收拾收拾以前用过的资料什么的。」 「哦,」梁鹤安又给戚远卷了一个烤鸭卷,问,「好吃吗?」 戚远笑着点头,两只手沾满灰尘,只好用手腕擦擦鼻子。 「行,快洗洗手吃吧,等我儿我帮你一起收拾。」梁鹤安又帮戚远卷好了几个卷,依次码在盘子里,歪脑袋看了眼旁边纸箱子里的东西。 是书! 戚妈妈走了之后,梁鹤安每晚都趴在书房备课,这些书哪本儿放在什么地方,他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印在脑子里的位置。这么被戚远收起来装进箱子,肯定有事儿。 他追过去,趴在卫生间门口看戚远洗手,很随意就问了:「要搬家?」 这个问题在戚远脑袋里盘桓了一天,当被梁鹤安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震惊了一下。 为了这个房子,他曾经吃过不少苦,把房子卖了给赖凡钱差不多是等于在挖他的护心肉。 「嗯。」戚远收起了微笑,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来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事儿?」 其实,从竞赛现场开机那一刻看到戚远打给他好几个未接,梁鹤安就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但他那会儿回了电话,戚远语气又和往常没差,他才没有多想。 「他?」 「嗯,」梁鹤安脸上也不再微笑,「早上我去学校的时候看到他了,在楼下等着。看着还挺好看的,比照片上帅。」 「哦。」戚远点了点头。 「是他要你搬出去,还是想……」梁鹤安停顿了一下,盯着戚远的侧脸看,「还是想要你直接把这房子卖了给他钱?」 戚远抬头,抿了抿唇,目光与梁鹤安对视又连忙移开。 「是我自己,」戚远说,「是我自己不想在这儿住了。」 「为什么?」 「住不下去,我总不能带着现任住在和前任买的房子里吧。那像什么?」戚远为自己突然找到的理由而庆幸。 梁鹤安的笑容又回来了,他伸手揽住了戚远的肩膀,嘴唇轻柔地擦过对方的耳尖儿,问:「真这么觉得?」 「嗯。」戚远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天才,这个藉口真是太完美了。 「好。」梁鹤安轻笑,回身去帮戚远接着整理东西。 戚远坐回桌边,一个个地吃梁鹤安刚才为他卷好的烤鸭卷。 梁鹤安把戚远的笔记一本本地放进纸箱,码整齐。 屋子里相对安静,只有电视机里娱乐频道发出的偶尔笑闹声。 他两看上去,一个在专心地享用美食,一个在耐心整理,实际上,大概是都挺难熬的。 梁鹤安看到一摞书中有一个红色的薄本儿,尺寸比同一摞的其它东西要大,看着挺突兀的,便抽出来看。 《房屋所有权证》。 梁鹤安看戚远没有制止他打开,他便翻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那一刻,看到戚远的名字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一起印在这个本子里的瞬间,梁鹤安觉得特别刺眼。虽然,他之前就猜到,两个人一起买房,肯定会有这么一幕在等着他。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心里很酸,气都有点儿喘不匀。 梁鹤安看着房产证背后贴着的那张纸,第一次把他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屋子用另一个视角看了。布局合理,朝南的阳台可以种种花草,厨房刚好在阴面,这样更容易储存食物。唯一的卫生间临近卧室,早起的时候真的很方便。客厅面积不大不小,刚好摆得下全套沙发不显得拥挤……这样好的布局,在高层商品房里很难找到了。 「把房子卖了吧,」长久的安静后,梁鹤安合上房本,放回去,突然说,「卖了,把他出的那些钱还给他,你跟我走。」 戚远不慌不忙地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下去,喝了口水。 一个人忙的时候,没觉得这房子对他很重要,无非是一个睡觉洗漱的地方。有了梁鹤安,这里渐渐有了欢声笑语,有了家的感觉,其实说不会捨不得完全是假的。 「跟你走?」戚远问。 梁鹤安笑:「怎么,不信我能养得起你?」 戚远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桌子旁边梁鹤安的下巴:「信。」 梁鹤安是个聪明人,在同一天里,先后看到了戚远的前男友来楼下等人,又看到了戚远收拾东西,以及那个突兀的房产证,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卖房子这话,他不忍心让戚远自己说出来。因为戚远之前肯定已经听赖凡说过一遍,不能再让他心疼。 …… 晚上睡觉,梁鹤安揉捏戚远的腰部。内裤的松紧一下下地弹在戚远的小腹。包裹着的欲|望很快就被引燃。 梁鹤安像这段时间来的每一个夜晚那样,细密地亲吻戚远。戚远也由浅入深地细密回应。 情到浓时,梁鹤安却突然笑了。 他摸到戚远内裤腰前的一块「logo」,又弹了一下勒在对方小腹处内裤上的松紧,笑着问:「尺寸挺合适?」 戚远不太明白,手伸抚上樑鹤安的胸口,一颗颗地把纽扣解开,问:「什么?」 「你是不是白天一个人在家,想我想得发疯?」梁鹤安继续笑,人压上戚远,下巴在戚远的颈窝里乱蹭。
第65页 「到底在说什么?」戚远不明所以地捏梁鹤安的腰,一点点主动地把内裤往下退,只要和梁鹤安在一张床上,他的脑袋就乱闹闹的,缺乏理智。 梁鹤安稍微起身亲吻住戚远的唇,许久后,又笑着说:「你真没发觉?你错穿了我的内裤啊。」 戚远再摸已经被他退到脚踝处的东西,腰前确实有一块商家缝上去的品牌「logo」,而他自己的习惯是有了新内裤,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东西拆掉。 戚远笑着把它踢开,转身搂着梁鹤安亲吻,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吻得格外用力。 梁鹤安回应着,很快就有占据了主导的地位。 戚远被梁鹤安温柔以待,幽蓝色的星光下面,眼睛里全是柔情蜜意,他说:「谁让你乱放内裤,我就穿了怎么着。」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追文的小可爱午安! 这文差不多还有10章就要完结了,后面主要是处理一下两人的遗留问题。 坦白讲会有点虐,但绝对是虐中有甜。 因为标籤里有「甜文」(这文真的很甜了,对不对),怕一路追文的大大们看不到他们两的结尾,所以特地温馨提示。 最近在存下一本《小心肝儿》,娱乐圈文,腹黑攻和自强受,差不多这文完下文开,所以,感兴趣的小可爱们,能否先收藏一下,当作鼓励呢? 特别期望下一文咱们还能继续在一起,么么哒!等你哟~ ☆、第 37 章 戚远把一切都交给梁鹤安去办。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依赖梁鹤安了,而这种依赖的感觉不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有一种很幸福的舒畅。 他现在,除了依然是骨科里的第一把手,生活方面简直安于做一个被梁鹤安伺候着的白痴。 而梁鹤安也非常欣然为戚远做这一切。 他拜託一个做房屋中介的学生家长卖房子。广告打出去一个星期就有人来看。 梁鹤安在家长的帮助下挑了一个能付现金且给价最高的人,把房子卖了。 赖凡确实是做过一番市场调研的,这套老房子,因为附近有学校,攀上了学区房的高枝儿,这几年的价格一直往上涨,还真卖了一百多万。 戚远按照赖凡的要求,给了对方八十万的现金,没有多说一个字。 倒是给钱的那天,梁鹤安也在现场,笑着对赖凡说了句:「新婚快乐。」 后来,戚远问梁鹤安,你怎么知道赖凡要结婚了。他记得自己曾经没说过这个话题。 梁鹤安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说:「他这儿有一个带过戒指的痕迹,明显是为了见你,特意把常戴着的戒指取下来了。」 戚远再一次嘆服梁鹤安的观察能力。 他有时候会想,梁鹤安这种对生活观察力极强的人,怎么整天还会乐呵呵的呢。有什么可傻乐的。 一个人,如果察言观色的能力特别强,从另一个角度讲,不就是喜欢没事儿给自己心里找点儿堵吗。 可梁鹤安就是整日挂着笑容,戚远就更是佩服。 房子卖了,就得抓紧时间搬出去。 戚远想过回医院。他们医院有单身宿舍呢,免费单间,还有保洁。以他的条件,完全符合去申请一间来住。 可他又捨不得这个相恋没多久,处处宠溺着自己的男朋友。 他需要梁鹤安,他觉得梁鹤安也需要他。 事实上,另一边,梁鹤安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在医院和学校折中的地方租一套房子,不用太大,够两个人住的一室一厅就行,可看来看去都没有顺眼的。他总怕戚远受委屈。 他们现在不光是两个人,还带着一只猫,戚远父母周末也会过来瞧瞧。 看房子这事儿,不知怎么被梁鹤安那同父异母的哥哥知道了。 他约见梁鹤安,说想聊聊。 「上次在雅园冒然出现,是我考虑不周,」梁鹤平对梁鹤安说,「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带他们一家来雅园吃饭,就是想让我见一见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梁鹤安笑着摇头:「是想着要你见一见的,可那天突然发生了点儿事,又变得不太适宜。」 「虽然短暂地见了一面,但是看到你和他们一家人相处愉快,我也就放心了。」梁鹤平笑笑继续说:「这么用心地对一个人,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他,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房子的密码没有改,你们随时都能搬过去。」 梁鹤安想起那套没搬进戚远家前一直住着的地方,虽然相隔时间不久,却恍惚地仿如隔世。 时间紧迫,那房子又是现成的,住一阵子过渡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那是他那位在高级餐厅做主厨的哥哥的房子,一直空着也是浪费。 只要尽快再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就好。梁鹤安这么想着带戚远去看了看那曾经住过的地方。 在高档小区,物业、保安都穿着干净挺刮的制服,见了梁鹤安竟然能叫得上姓,这让戚远挺震惊的。 梁鹤安笑:「这种地方,物业费超出市场价很多倍,记住常住户的姓名算是职业要求之一了。」 戚远点头,跟梁鹤安按指纹锁进单元门,再用指纹锁上电梯、开门。所有的一切让戚远觉得厨师真是太能赚钱了。 梁鹤安曾经住过的那套房子更是了不得。
第66页 进门过了玄关就是一个十分敞亮的开放式厨房。不愧是厨子的家,戚远想。这一套厨房用具全都崭新齐全,他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光是一个烤箱就够他一年的积蓄。 「这也太……」戚远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他即将要搬过来住的地方。 梁鹤安指了指智能跑步机、冰箱、扫地机器人,说:「他就喜欢搞这些新奇的玩意儿,慢慢适应吧,哈哈。」 戚远笑,推开一间卧室的门。卧室里面是梁鹤安曾经睡过的床,菸灰色的床单一尘不染。 「我昨天刚请人打扫过,找个你休息的日子,咱们搬过来就行。」梁鹤安说完,自然而然地和戚远拥抱,「你喜欢这里吗?」 戚远点头,这比他想像中的环境好太多。 和梁鹤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保留好奇,几乎没有问及对方的家人。 这和与之前赖凡刻意隐瞒并且直接说自己是孤儿不同,梁鹤安在两人确定关系的当日就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他不想戚远问他的家庭,但是戚远问了,他也不会隐瞒。 戚远再一次压抑好奇心,把打问梁鹤安家人的话咽了下去。 搬家那天,戚远的父母都来了,虽然帮不了忙搬东西,但多个人跟着总归心里踏实一些。 他们知道了赖凡来要房子的事儿,当着戚远的面却什么埋怨的话都没说。 戚妈妈抱着小黑猫,坐在戚远的车里,琢磨了许久才说:「住小鹤他哥哥的屋子到底方便不方便啊,不行还是去住家里吧。我们一家人住一起,多好啊。」 戚远在倒后镜里看了眼梁鹤安,又看老妈,然后笑着回:「你们老两口倒是好了,有人给当苦力,还有人给干家务做饭,我们俩可就苦了。」 「有什么可苦的。」戚妈妈揉着体重飈升的小黑猫的肚皮问。 「您可不知道,您在我们那儿住的半个月,我俩差点儿没憋出内伤。」戚远说完,又看梁鹤安。 梁鹤安笑,不好意思地抬手蹭了蹭鼻子。 「什么意思?」戚妈妈还瞎琢磨呢。 梁鹤安笑着说:「阿姨别琢磨了,小远他瞎说呢。」 这么一提醒戚妈妈倒是反应过来了,躬身往前面的戚远脑袋上拍了一下笑着说:「你个小兔崽子,不害臊的。嫌我们老两口碍你们亲热了是吧。嗨!」 然后戚爸笑着打岔:「不如爸爸妈妈拿出点儿钱,你们再买一套房子好了。」 梁鹤安看戚远,再回看戚爸,笑着摇头:「这事儿不急,我们还年轻,住哪儿都一样。」 戚远也点了点头。 就算他此刻爱梁鹤安爱得疯狂,也早已下定决心,这辈子,恐怕不会再做那种两人合买一套房的事儿。 他怕再一次经历这些。 如果以后,梁鹤安要和他分开,而他的身边却没有了像梁鹤安这样的人,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衣服和书本、资料,还有梁鹤安带进门的那一块星光窗帘,戚远倒是很想得开,什么都没带走。 因为留下的东西大都是和赖凡当年买了房之后一起置办的,他没什么可留恋的。 正式入住,梁鹤安的哥哥梁鹤平也来了。 他做了一桌家常菜,看上去虽然不如餐厅里那些菜品精緻,但也绝对是大师级别的。 梁鹤平第二次见戚远父母,像对待自己长辈似的,态度谦和、礼貌,从侧面看,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还颇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戚远之前对父母提了一些梁鹤安不太想被人打听家事的情况,所以餐桌上,一大家人其乐融融,谁都没有提让人尴尬或者不快的事情。 戚远的父母只觉得从梁鹤平待人接物上就能看得出,对方的家教一定很好。只是,父母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的经历,他们明白,那确实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并不苛求什么,也能明白梁鹤安不想被问及父母的心情。 一顿饭结束,戚远和梁鹤安送父母还有哥哥回家,然后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 戚远看着冬日里已然开得鲜艷的梅花,笑着说:「有点儿后悔了。」 「什么?」梁鹤安问戚远。 戚远说:「住这么高级的小区,我怕以后就住不惯其它的地方了。」 「哈哈,」梁鹤安笑,在暮色里牵住了戚远的手,说,「以后,咱们的家一定会比这儿好多了。」 「会吗?」 「会。」 「嗯?」 「当然会,因为有你。」 这段时间,戚远已经习惯了梁鹤安随时都冒出来的甜言蜜语,但每每听到还是会瞬间变得脸红心跳,跟着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 他回捏了一下樑鹤安的手指,什么也没说。 梁鹤安仰头,看高高地,仿佛是插入夜色中的住宅楼,咬了咬下唇。 总有一天能从这里搬出去的,总有一天他也会有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家,他对自己说。 …… 戚远每天开车送梁鹤安上班,再去自己的医院工作。 晚上下班,如果戚远迟了,梁鹤安也不急着一个人回家,不需要监晚自习的时候,他会背着帆布包,步行去超市买菜,坐公交去医院等戚远。 然后他再开车,载着劳累了一天瘫成烂泥的戚远和他新买的蔬菜回家。 虽然住的地方距离他们工作的地方远了很多,但他们反而觉得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
第67页 在上下班的路上,天没亮就出门,天黑了一起回家。等红灯的时候偶尔做点相互亲吻抚摸的小动作。甜蜜而温暖。 只是有一点,让戚远常常心生不满。 那就是,自打搬进梁鹤平的高档小区,梁鹤安的做饭水平总是发挥地不太稳定。 有一次做油焖茄子,梁鹤安竟然忘了放油!白水煮了之后,还是无法掩盖茄子的焦糊,吃起来苦涩。 戚远笑话梁鹤安失手,说这种低级错误,他自己都是不会犯的。 然而梁鹤安却显然并没有把这当沉一场失误。接下来的一周里,他每天都做油焖茄子,据说是想要找到做这道菜的最佳方法。 戚远对他的这种执着向来是很服气的。 ☆、第 38 章 梁鹤安好不容易攻克了茄子难关后,又开始攻克其它的做菜问题。 戚远等饭吃的时候,常常是趴在中岛台前一边翻看梁鹤安之前从梁鹤平那拿来的食谱,一边做场外指导。 「哎不是加这个,是加那个。」 「哎,火大点儿,五分钟,对,就五分钟。」 「这个是最后放的,哎怎么直接下锅了……」 随着梁鹤安的做菜技术越来越不稳定,戚远开始开玩笑似的建议两人直接订外卖得了。 梁鹤安也不排斥,总是笑呵呵的抢着下单。 虽然他不大爱吃外卖,嫌油大盐多还不一定安全,但介于自己失调的做饭技艺,他也只能向现实妥协。 戚远有时候会想,以前梁鹤安刚搬进自己家那会儿,是不是也总是发挥失常,偷偷把做失败的东西倒掉。 如果真是这样,伺候老妈的那段时间肯定是很辛苦了。 这一天,梁鹤安最后一次带学生们去参加物理竞赛。决赛对于他和他的学生们来说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那几个孩子保送大学的事情。而如果能取得好成绩,对于他也是最好的犒劳。毕竟他现在既带着两个毕业班学生的物理课,又要抽时间给参加竞赛的孩子们做辅导,工作压力还是很大的。 梁鹤安走后,戚远一个人睡到自然醒。好不容易轮到一个可以双休的周末,梁鹤安还要出去忙,让戚远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区楼顶上有游泳池,就是那种传说中的无边界泳池,其实旁边有个一米多宽的台子,这是戚远搬来这里后才知道的。 冬天虽然天气很冷,室内的那一半活动区却依然是开放的。 戚远在水池里游了几圈,便趴在泳池边上发呆。 没有梁鹤安的日子,很是无聊呢。 他也想像梁鹤安似的,能为对方做点儿什么,偶尔给个惊喜,说点儿好听的话。 可平实工作太忙,一休息下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戚远在泳池里又无聊地游了几圈,突然一个灵感让他咧嘴笑了。 他觉得自己做饭不行,採购也不在行,至少可以打扫一下屋子,别总让梁鹤安一个人顾家。 戚远从泳池里爬出来,倒掉耳朵里的水,披着浴巾回家。 小黑猫睡在被阳光晒得发热的窗台上。 戚远走过去,摸着它玩儿一会儿,开了瓶猫罐头放在一边,就学着梁鹤安平时的样子,戴了手套摆了抹布准备擦地。 「喵呜!」小黑猫懒得可以,嗅着猫罐头的香味,也不站起来吃,就那么躺着,一只小爪子扒着罐头的边缘,脑袋往盒子里凑。 一点儿点儿地边吃边挪,终于把罐头盒从窗台上弄下来了。 「嘿!」戚远过去,觉得很有必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东西。 却见那只小可怜知道自己错了似的,好东西也不吃了,扭着屁股,钻进了一间空着的卧室。 那间卧室,虽然没人住,但总见梁鹤安时不时地从柜子里取个大衣什么的。 此刻门被小猫撞开了,他便跟过去,准备把那屋子一起打扫了。 小黑猫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最后用前爪拨拉衣橱的门。小傢伙力气不小,那衣橱的门没几下就被他弄成一拳多宽。 戚远放下擦地的抹布,追过去,索性打开柜门把猫咪弄出来。 梁鹤安的衣服多半是上档次的毛织品,被猫一抓就彻底完蛋了。 然而,在戚远拉开衣橱门的那一瞬间,衣橱里的穿衣灯亮了。小黑猫圈在一团从衣架上掉下来的毛衣上不动,而戚远却再也无心去看它一眼。 他被衣橱里的其它景象震呆了。 明确来说是被吓着了。 他作为骨科医生,没少见生离死别,作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也自认为内心强悍,不容易被什么给吓到。 而此刻,他觉得双腿发麻,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一颗惊雷给炸到了脑袋。 头脑发昏,脚底发飘,人都是虚的。 「喵呜。」小黑猫看戚远呆着不动,在那一团绵软的毛衣上伸了个懒腰眯起了眼睛。 戚远却觉得窒息,虽然觉得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似的难以拔动。但还是以自己都难以想像的速度,快速地弯腰抱起了小黑猫,关了柜门,屏住呼吸从那间卧室里逃了出来。 …… 是啊,梁鹤安在人性上表现得太完美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所以他一定是有缺口的。 然而这个缺口直到今天才被戚远看到。
第68页 戚远躺在沙发上,抹布被丢在茶几上,肚子上窝着一直打呼噜的小猫,脑袋里全都是衣橱里的场景。 那衣橱像是一个魔窟。 除了挂起来的衣服以外,衣橱里到处都是被刻刀划伤的痕迹。动辄还用粗号的红色水笔写着例如「去死」、「噁心」、「杀人犯」之类的字样,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笔画着难以入目的血腥场面,再次回忆,戚远觉得简直就像是一场凌迟。 梁鹤安会时不时地去那个屋子里取衣服,每次都要经历这种场面,让戚远想起来不寒而慄。 他开始猜测,那些粗粝中满载暴力的划痕是谁弄上去的。 是梁鹤安,还是借这房子给他们的梁鹤平。 而无论是谁,一个能在自家衣橱里弄出这种惊心动魄大场面的人,一定不是常人。而凭直觉,戚远觉得,弄出那些的,更有可能是梁鹤安。 …… 傍晚,梁鹤安回来了,提着从餐厅打包回来的饭菜。 「怎么了?」 他靠近戚远,戚远猛地从迷梦中惊醒。 「呼……」戚远急促呼吸。 梁鹤安把饭菜放在一边,抬手帮戚远擦掉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 「出这么多汗,怎么了?」梁鹤安笑着问戚远。 戚远坐直了身子,两手捂着脸颊,用力调整呼吸,然后勉强换上微笑看梁鹤安,说:「下午去楼顶上游泳了,回来躺着睡着了,梦里也一直游呢,可把我累坏了。」 「你吃了吗?」梁鹤安问,指了指茶几上的餐盒说,「那三个孩子真是太厉害了,一个得了一等奖,两个得了三等奖。还从来没有哪个高中能同时得三个前三呢。」 「又带他们去吃好吃的了?」戚远看这餐盒就明白了。 梁鹤安笑,打开餐盒,说:「是,这么努力,不犒劳一下是绝对不行。来,这些是专门给你点的,没吃的话,就吃点儿吧,还热着呢。」 「哦,我去洗手。」戚远起身,走向卫生间,路过白天看到悚人一幕的卧室门口,心就跳得厉害。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戚远洗了把脸,擦干后打开梁鹤安的面霜,挖了一点在手心。梁鹤安说过,他面霜里的味道是苦杏仁味儿。 他把手心里的面霜往脸上涂匀,像是梁鹤安的气味包绕着自己。 在心里问,如果梁鹤安是个神经不正常的,该怎么办。 戚远没有答案,这个问题,他已经躺在沙发上问自己大半天了,依旧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那个人,他不能否认的是,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了梁鹤安制造出的美好中。不愿意抽身,也不能抽身。甚至,开始说服自己,白天看到的一切大概就是幻想或者是一场梦。 有些事情,只要他不提不问不说,梁鹤安就还是以前的那个梁鹤安。 他就还能继续被那个人爱着,自己也还能继续爱着他。 「来吃啊。」梁鹤安把餐盒打开,取了筷子给戚远。 戚远像往常似的微笑着坐到梁鹤安身边,自认为未露出丝毫破绽。 「哎,还以为今天是周末能吃到你做的饭呢。」戚远假惺惺地,吃一口菜,再看梁鹤安笑。 梁鹤安也微笑着,却带了几分的严肃认真,说:「你最近总说我做饭水平不稳定,我还准备以后尽量多点点儿外卖,少下厨呢。」 「那可不行。」戚远开玩笑道,「就喜欢吃你这口饭,你不好好做饭,以后怎么抓得住我?」 「真的?」梁鹤安起身,揉乱了戚远的头发,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又「砰」地一声合上。 「真的。」戚远笑着说。 「你以前天天吃医院食堂不也挺好,又高又壮的,哈哈。」梁鹤安倒了杯水给自己喝。 「那不一样,」戚远决定暂时把衣柜的事情抛到脑后,认真对待眼前的人——他感觉到的梁鹤安,他说,「一个人,如果尝过甜头,谁还愿意回去吃苦?」 「哈哈,」梁鹤安笑了,放下杯子,又倒了一杯给戚远端过来,说,「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以前总吵吵着要上我,最近安生了,没再闹过。」梁鹤安坏笑着。 「呵!」戚远刚想着把衣柜的事情放下,看到和自己开玩笑时微笑着的梁鹤安又开始忍不住想,梁鹤安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反社会反人类的人吧。大概也许或者就是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而已。 梁鹤安夹了块里嵴肉给戚远,笑着说:「那今天先将就一下,以后,我好好做饭给你吃。」 ☆、第 39 章 戚远没有再进去过那间屋子。 梁鹤安和往日一样,就算是戚远用心的观察,也依然从那人身上看不出丝毫反人类的特质。 戚远总试图劝自己就这么得过且过,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然而,他开始受到噩梦的侵扰。 梦境大多相似。 他置身于一汪深蓝色的池水中,远处依稀可见萤火虫般的星光。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催促着他去抓它们。他努力游着,胳膊和大腿肌肉都变得酸痛,然而他越是用力,那池水就变得越凉,最后成了冰一样的温度越来越粘稠,于是他只能看着萤火虫般的星光越来越远,而自己却被困原地无法动弹。 梦里,他常常惊讶在这样的空间里,居然可以呼吸。虽然肺部被挤压着让这呼吸非常微弱,却还是会滋生出一小股的感激之情。
第69页 困窘、力不从心、一丁点的希望,以及无边无际的迷茫…… 梦的最后,无一例外是以各种各样的梁鹤安收尾。 梁鹤安阳光般的笑,梁鹤安修长的手指,梁鹤安温柔的眼神……以及梁鹤安站在那骇人的衣橱里,手握剪刀,往墙壁上深深地刻划。 他最受不了的是偶尔还能在梦中听到梁鹤安的咒骂,尽管他知道那咒骂对象绝对不会是自己,但还是非常惊悚。 惊醒后,戚远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摸梁鹤安,看那人安稳地睡在他的身边,让他安心又心生怜悯。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上多久。唯一确定的是,他现在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个人,大概无论对方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他都能够接受。 他要做的,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等一切爆发的时候,表现得坦然一些。 于是,戚远在工作之余,从医院的图书馆里借了大量有关心理学的资料来看。他没办法问诊梁鹤安,只能更加耐心细緻地观察。 …… 临近新年,医院发了超市的购物福利。他才察觉,似乎有一两周没有两人一起出去过了。 那天下班,戚远打电话给梁鹤安,他想,如果可以,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饭,顺便逛逛超市。梁鹤安在超市认真挑食材的样子,他一直觉得很帅。 然而,对方的电话一直关机。 刚开始,他以为是梁鹤安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他听梁鹤安说过,学校有规定,不许用手机,所以老师和学生们常常偷着使用。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下班时间,梁鹤安的电话还是没打通,这就让戚远有点觉得不对。 戚远想,索性直接去梁鹤安的学校门口,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料突然来了一个出了车祸的幼童。 孩子混身是血,多处骨折及软组织擦伤,哭得撕心裂肺。 虽然拍了片子之后确定孩子伤的地方并不严重,科里值班大夫完全能行,那孩子的父母却一直追在戚远身后,求他给做了这手术才能安心。 戚远心上,一头挂着梁鹤安,另一头被小患者的哭嚎声抓得难受。 他想,不是什么大手术,抓紧时间做了吧。 这个加班,持续到晚上十点。 等戚远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戚远看手机,梁鹤安一个电话都没回,倒是有一个陌生号码一连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戚远坐电梯下楼,去停车场取车,看着陌生号码心脏狂跳。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号码或许是和梁鹤安有关。 坐进车里,戚远终于按动手指,拨通了那个号码。 车里还没顾得上开暖气,很冷,这种感觉和梦里被粘稠而冰冷的池水禁锢的感觉一模一样。 戚远听着话机里的「嘟嘟」声耐心等待。 「餵?您好。」许久,电话终于接通。 「您好,请问您是……」 「梁鹤平。」 戚远听到这个名字,心就捏得更紧了。 他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嘴巴里突然很酸,胃也跟着抽痛,周身的寒冷不散,他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要死了。 「是梁鹤安他出什么事了吗?」戚远牙齿打颤,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对不起,之前心急,一连给你打了好多未接。」梁鹤平和往日一样谦和有礼,但声音明显是疲惫的。 「是他,鹤安,他大概又是心理疾病发作,我已经七八个小时没联繫到他了。学校里说他下午突然不舒服请假回家。我去了家里,密码锁被换,指纹密码也打不开,所以才想让你……」 「抱歉,刚才遇到了个急诊,我现在正往家里赶。您是说,他,心理疾病?」 戚远问出这一句,不由自主想到这段时间里啃过的那些藏在办公室里的大部头心理资料,心道,看样子是终于爆发出来了。 「您还不知道?」梁鹤平似乎有些惊讶,但紧接着又像是接受了似的开始坦白,「鹤安接受心理治疗已经很长时间了,之前这半年非常稳定,也逐渐减少了去心理医生那的次数。大概在刚入冬的时候,他说他可能是gay。我和他的心理医生都觉得能正确认识自己的性向,并接纳新的自己或许会对病情有利。所以,他说他爱上了你,要搬去你家里住的时候,尤其您也是位医生,我们并没有制止,反而为他高兴。可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他不大想让您见我这个家人,而我却一再要求,在雅园以大厨的身份与您和您的家人见了一面。这种事情,刺激到他了。这一段时间,他似乎很消沉。」 「消沉?」 「您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没有感觉到?」 「没。」 「哎,」梁鹤平嘆气,「看样子他是真没有和你说过他的病情。他表面上看起来阳光乐观,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一定是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悲伤、自责、抑郁、愤怒、不满……这种情绪一旦积攒到某种程度,就忍不住要爆发一次。」 「您是说他有 『双相情感障碍』?」最近时间啃的书,让戚远凭感觉报出这个病名。 「是,」梁鹤平应声,「救救他吧,这些年,他过得很辛苦。遇到你之后,我差点以为他就要得救了。救救他吧。」 「呼……」戚远长出口气,加快了车速,他觉得心脏是空挂在胸口的,来回摆动,非常难熬。
第70页 从医院到家的路上,戚远尽量让自己恢复理智,以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耐心仔细地从梁鹤平那里挖掘关于梁鹤安的一切病史。 车子到了小区,进入地下车库,戚远坐在驾驶位里,挂了电话熄了火。才惊觉,这一路上,竟然没有开一丁点儿暖风,而自己却已经大汗淋漓。 戚远眯上眼睛,靠在靠背上定了会儿心神。 听梁鹤平讲了一路,他其实有点儿埋怨自己。平时生活里,只觉得对方是个累不倒心思细腻的乐天派,却忽略了这样的人是最需要养心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 戚远上楼,按指纹,深吸口气。 梁鹤安在他最难的时候挺在他的身后,现在轮到他了,不能怂。 电梯到家门口,戚远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换上往日那般如沐春风的笑,输入指纹开锁。 现在,即便整个家都被梁鹤安弄成大型衣橱,他觉得自己也得笑着面对。 门推开,比戚远遇到的状况要好很多。 窗帘、沙发、茶几、跑步机……目之所及都是干净的。 戚远一点点地收回目光,在开放式厨房里,面粉撒落一地,做蛋糕用的各种器具丢得七零八落,水龙头开着,细小的水流流进下水道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嘛呢?」戚远换了鞋,走进趴在地上的梁鹤安身侧,蹲下来,揉揉对方头发。 他看到,梁鹤安的眼角是湿的,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他起身关了水龙头,安静地收拾被梁鹤安丢得到处都是工具。 小擀面杖,饼干模具,杏仁片……戚远不做声,不追问,不抱怨。一点点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收拾打扫。 梁鹤安就那么继续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戚远知道,所谓的「双向情感障碍」,既有狂躁的一面也有抑郁的一面,看梁鹤安的表现,平时大多数情况下是很平稳的,但这种平稳很可能是药品抑制的结果。 一旦疾病爆发,不是走向极度的兴奋就是走向极度的抑郁,或者情绪在两者之间来回的转换。戚远想,如果他足够用心,梁鹤安的这些情绪,他其实是可以察觉得到的,但他从来没往对方是个「病人」上想过。 比如,在床上他的精力总是异常充沛,常常是一连折腾好几个小时;再比如一向做饭好吃的他最近总是没有耐心按照步骤把菜弄完;还会突然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后又是哈哈大笑……更明显的表现时,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恐怖衣橱。 梁鹤安对细小事物的敏感,极强的观察力,对一件事物的执着……只要想到梁鹤安的优点,背后似乎都隐藏着灼伤他的致命危险。 戚远耐心地收拾完一切,拿过手机,订了两份外卖。 ☆、第 40 章 外卖到了,戚远叫梁鹤安起来一起吃。 梁鹤安起身,却没有朝戚远的方向多看一眼,默默走向那个房门紧锁的卧室。 电话里,戚远从梁鹤平那里了解到,其实梁鹤安以前住的卧室并不是他们现在睡的那间,他这样子是要回自己的卧室了。 戚远盯着梁鹤安的后背,看那人进门关门,突然就想到了对方第一次来医院就诊的时候。 他那时候只是单纯觉得梁鹤安好看,根本没想过会和这人发展出这么一段大多数人都体味不到的恋爱来。 「呵呵。」戚远苦笑,吃了一口餐盒里的饭,不好吃,还没有梁鹤安烧糊了的茄子好吃。 凌晨两点,戚远咬了咬牙,起身去敲梁鹤安的房门,他想着,该吃药吃药该睡觉睡觉,绝对不能让人躲起来。 结果,梁鹤安的房门没锁,屋子里黑漆漆的,床上也没人。 戚远走进那个让他担惊受怕做了半个月噩梦的衣橱,轻轻一推。衣橱里的橘色灯亮了,梁鹤安蜷缩着身子,就像那天的小黑猫似的,睡在一堆衣服里面。 这样子让人心疼。 戚远蹲下,摸摸梁鹤安的发顶,一手放在他的颈下,一手搂着他的膝弯,就把人抱起来了。 梁鹤安似乎睡得很沉,和之前的每个晚上一样。可不同的是,这人身上有酒气,是很浓烈的白酒味。 戚远这才想起来,以前,无论是在底比斯还是在家里,甚至是和父母一起外出吃饭,梁鹤安都是从来不饮酒的。看来,他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刻意回避着喝酒,确实做了太多努力。 戚远回看了一眼被刀弄伤的衣橱墙壁,知道真是梁鹤安弄出来的以后,他反而能坦然地辨读起来。 「不要怕……有我呢。」戚远抱着梁鹤安,走回他们平时睡觉的那间屋子,把人平放在床上,为对方盖好被子。 戚远也脱了衣服,躺在梁鹤安的身边握着对方宽大的手掌,让他安心。 突然,梁鹤安嘀咕了一句。 戚远没有听清,撑起半个身子把脑袋凑在梁鹤安唇边,问:「什么?」 「小远,对不起。」 戚远听清了,清了清喉咙,在梁鹤安额头轻轻一吻:「你记得咱们之间的约定,没有问你的事儿,你不要说,也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两人的手放在很近的地方,睡着了之后都会不自觉地去摸索,抓住了就不放开,一直握着,有时甚至是十指紧扣,这已经成了他两的习惯。 第二天清早,小区里安巢的灰色麻雀开始第一波叽叽喳喳。
第71页 戚远醒来,看梁鹤安正面向自己睡得很沉。 他抬手描摹梁鹤安的眉毛、鼻樑和嘴唇,突然就笑了。 「小傢伙,病着呢还给我死扛。」戚远在心里嘀咕。 「喵呜。」小黑猫从没关严的门缝里钻进来,抓着搭在床边的被子角一点点地往上爬。 这段时间,它已经吃得很壮,小脚丫踩在戚远身上,分量十足。 戚远拉过小猫放在他和梁鹤安的中间,那小猫便发出愉悦的「咕咕」声。 「呃。」梁鹤安皱皱眉头睁开眼,看到戚远和小猫一同看着自己,露出微笑。 好像前一夜在厨房里丢碟子丢碗的人根本是另外一个。 「醒了?」戚远越过小黑猫,亲吻梁鹤安的唇。 梁鹤安继续微笑着,往旁边挪了挪抬手揽着小猫和戚远说:「头痛。」 「唔,」戚远细嗅鼻子,空气中还残存着白酒的气味,他说,「我们家的梁老师喝了酒还耍酒疯呢。」 「哈。」梁鹤安抬手揉了揉眉心,笑容窘迫,想解释,「不,我……那是……」 「嘘!」戚远没让梁鹤安说下去,起身,把猫往旁边丢了丢,俯身压在梁鹤安身上,说,「抓紧时间干一场,我还急着上班去呢。」 「哈哈,好。」梁鹤安扶着戚远的腰,挪了挪身子,手掌压下戚远的脑袋吻了起来。 四十分钟后,梁鹤安意犹未尽,戚远恋恋不捨,两人看着彼此,眼睛里只有对方。 「会好起来的。」戚远说。 「唔。」梁鹤安微微点头,不确定戚远是不是真的了解现状。 「所以说,这次也能行,因为有我。」 「嗯。」梁鹤安再次印上一个吻,他觉得戚远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 戚远看看时间,起身洗漱,对光着蜷缩在被子里的梁鹤安说:「再睡会儿吧,好好休息一天,等会儿我去医院前先去趟你们学校。」 梁鹤安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想拒绝,嘆了口气又不再说话。 「下午我尽量早点儿回来,你不要做饭,等我,我买了菜给你做顿好吃的。其实我做饭也挺好,就是一直没机会表现。」 梁鹤安看戚远认真的模样,更开不了口,于是笑着点头:「好。」 戚远煎了荷包蛋,给梁鹤安留了一只,自己夹着面包片边吃边走了。 他果真是先去了梁鹤安所在的学校,向主任请了假。 前一天,梁鹤安突然身体不适,让主任也挺担心的。他听戚远解释是头疼得厉害需要休息,心想可能是这年轻老师最近又是带毕业班又是带比赛工作压力确实太大,便很通情理地批了一天假。 「刚好明天就是元旦了,学校也要放假,让梁老师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吧。」主任说。 但是,从学校出来,戚远却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打电话给科室,口头请假一天。这在他整个职业生涯中,也从未有过。 戚远是突然想到了钟慕添。 他还记得,曾经,跟着聂英俊和梁鹤安一起去钟慕添家的那次,梁鹤安看钟慕添的眼神,与对其他人不同。 那种眼神的人,似乎很符合在衣橱里乱刻乱写的设定。 …… 钟慕添被戚远一大清早电话吵醒,非常不情愿。 但听到和梁鹤安有关,还是早早地来赴约了。 在市中心一家刚开张的咖啡店,戚远说明了此次约见钟慕添的意图。 他想知道钟慕添知道的梁鹤安,那个从来不肯在自己面前展现的梁鹤安。凭感觉,他认为,只有了解了那个人的全部,才能走进他的心里,才能从根本上治癒他。 「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的事儿,你知道吗?」戚远问钟慕添。 钟慕添本能地摇头,目光与戚远坚定地眼神对上了又开始呆愣着不动。 「他对我说过,关于他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随时可以问他,他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可我知道,既然是他不愿意主动提起的事儿,那被问了、被提及,大概又是一次变相的伤害。所以,才来找你。」戚远坦诚相告。 钟慕添一直不太喜欢戚远,或许是出于某种同性间难以言喻的嫉妒,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总之,在知道梁鹤安和戚远走得很近,甚至是一起生活之后,他都是躲着这个人的,懒得见,见了烦。 戚远也知道钟慕添是怎么看自己,但他依然自信能打开对方的牙关,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以为你是谁?」钟慕添挑衅地问,「我凭什么告诉你?」 戚远淡定却不乏庄重地说:「他爱着的人,当然我也很爱他。」 钟慕添笑:「你们才认识几天呢,不过是gay吧遇到了,随便玩玩,就敢说这种话?」 「你对才认识几分钟的人都敢说这个字儿呢,更何况我们是认真的,我说出口问心无愧。」戚远笑着回。 看钟慕添不说话,戚远继续说:「其实,之前我就看出来了,你挺喜欢他的吧?」 钟慕添沉默不语。 戚远说:「以前,梁鹤安不承认自己是gay,说不喜欢你,你尚且能够接受。可他一旦认同了自己是gay的本性,爱上的第一个人依然不是你,你就有点儿心里不平衡,甚至会把这种不平衡迁怒到我的身上。我说的没错吧?」 「但是你要明白,现在,我和他是两情相悦。如果你念及曾经对他的真心,想要他好,就对我说实话。」戚远又说。
第72页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立刻陷入了沉默。 早上的咖啡店,生意非常冷清,店主一个人搬弄货物才能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在戚远和钟慕添之间,那氛围安静地可怕。 就这样,空气凝滞了许久之后,钟慕添认输似地为自己点上一支烟,说:「知道,他的事儿我都知道。怎么?」 戚远庆幸自己找对了人,暗暗嘆了口气,抬头再看钟慕添,等着对方自己往外说:「所有,全部,我想知道他的曾经,他的过去,我不知道的一切。」 「呼,」钟慕添吐了个烟圈,半眯着眼睛看戚远,虽然表情还是不情不愿的,但至少还是开了口,「你还记得那条叫卡拉的狗吗?」 戚远点点头,认真地回:「记得,梁鹤安说,那狗曾经是他的。」 「对!」钟慕添点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后重新开口说:「那一年,我们都十五岁,我就是从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特别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到现在也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无论是谁,也包括我自己。」 戚远再一次认真地点头。 钟慕添吐了口中的烟气,把剩下的半根香菸拧断在菸灰缸里,问:「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他身边,帮助他,爱他是吗?」 戚远继续点头,非常的真诚:「是。」 ☆、第 41 章 「他看心理医生的事儿,我不清楚,从未听他说过,但我觉得他是早就应该去看看了,」钟慕添不耐烦地又从烟盒里掏烟,但掏出一半又丢在桌子上,继续对戚远说,「他养狗之前家里发生了点儿变故,我问过他,他却一直拒绝回答。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雨,他来我家,穿着拖鞋,我家在郊区有一段路并不好走,石子和碎玻璃把他的脚都划破了,但他一声不吭。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心理太压抑,真的需要找个医生好好看看。」 戚远安静地听着,脑海中出现少年梁鹤安湿漉漉的头发和迷茫的眼神,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脚上的伤痛,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腿。 「我们两家算是故交,我父母都很喜欢他,一看到他那个样子简直吓坏了。给他清洗包扎,那得有多疼啊,可那傢伙就是面不改色地承受着。 「晚上,他和我睡一张床,我问怎么了,他只说』那女人的眼睛很害怕』。我发现他浑身发抖,搂着他,贴紧他,想让他快点儿暖和起来。」 「咳,」戚远对钟慕添曾经对梁鹤安的那些少年人的企图一点儿没心思听,便问,「 『那女人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他哥哥的亲身母亲,他有个哥哥叫梁鹤平,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 「就是他的母亲,早年去世,他哥哥一直在家里供着她的照片。他从外地回来,开始接受正规教育,但是身边没有家长。那时候他哥哥已经年满十八,所以他爸爸只能安排他跟着他哥哥住。」 「那他爸妈呢?」 「他爸妈?呵,你不知道?」 戚远皱起眉头,刚才钟慕添提起两家是故交,他突然意识到,以钟慕添家的家世,作为故交的梁家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家庭。 「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当然我也没问,如果我问的话……」 「行了,」钟慕添打断戚远的话,无奈地笑,「我知道他对你好,信赖你,什么都肯对你说……妈的。」 「嗯?」戚远看钟慕添。 被丢在桌子上的烟盒最后终于被钟慕添捡了起来,他抽出一根烟,点上,说:「他的爸爸,就是那个特别有名的,经常上电视的梁大厨,梁栋之。他们家祖上都是厨子,出过好几个御厨,这事儿你不知道?」 戚远纳闷,思索半天反应过来。在这件事情上樑鹤安倒是真没有刻意隐瞒,他曾经当着父母的面坦白过自己祖上都是厨师。 可是,那会儿,是他还没进过雅园之前。吃食堂营养餐长大的人,脑海里的厨子只是食堂里面挺着圆肚子,戴着厨师帽的那一种。 戚远得知梁鹤安的真实身份后,突然有些恍惚。 他很少认真看电视,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恶趣味,每晚回家依然有按几轮遥控器的习惯。钟慕添说的那个梁栋之,他曾经确实在好几个卫视节目上见到过。这么想来,梁鹤安的气质确实很像电视里那个梳着精緻大背头的老人。 「呼,」戚远吐出口气,默默点头,「因为父母忙,所以把他託付给在家的哥哥,但是哥哥怀念生母,家里摆着亡母的照片,所以……他怕?」 戚远按照自己的理解,把梁鹤安发病的诱因顺了一下。 钟慕添笑着摇头:「不是。」 「那天晚上之后,梁鹤安突然就想养一条狗,那会儿,我们一群朋友里还真流行过养狗玩儿。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跟着我爸去他朋友的狗舍里让他挑了条边牧,就是卡拉。我以为有了狗,陪他在他哥哥那住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他就把狗给我送回来了。我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只是,从那以后,就总能从他身上看到点儿伤什么的。我以为是他们兄弟不和,后来发现是他自己弄的,拿钢笔插大腿! 「你看过他的衣橱吗?」 「衣橱?」听到这个词,戚远的心猛烈收缩,原来梁鹤安的衣橱并非他一个人的秘密。
第73页 「呵,」钟慕添猛吸口烟,半眯着眼睛,「他的衣橱很……特别。」 「特别?」 「哎,」钟慕添连忙纠正,「应该是很恐怖!曾经,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 gay,他总是在需要安慰的时候来我家,我觉得他喜欢我。伤害自己,把衣橱弄成那个鬼样子,都不过是因为惧怕自己是gay不敢承认,所以转移压力。」 「不是,他意识到自己是gay之后,很坦然就接受了现实。」说起这一点,戚远突然有些骄傲。 「呼,谁知道呢,人的心总是会变,」钟慕添笑,「你今天来找我,大概就是发觉了他这些与外表不符的内情,而惧怕了吧?」 戚远沉默,盯着钟慕添的眼睛。 「呵呵,所以说,你说你爱他他爱你,又有什么用呢。你根本接受不了他本来的样子,」钟慕添的笑夹杂在话语里,听起来有点儿幸灾乐祸,「放弃吧,你受不了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在得知了他到底有多变态之后,依然能站在原地等他。」 「你?」戚远笑,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你不过是猎奇、不甘心,想要拥有他罢了。」 说完,戚远起身,找独自在吧檯忙活的老闆付了钱,推开咖啡店的门,走了。 …… 戚远和梁鹤安一起生活了近三个月,站在菜场的新鲜蔬菜钱却想不起来对方爱吃什么。想到两人之前匿名在网上发菜谱的时候,都吃着索然无味的单位食堂,还用各种美图工具尽力把图片拍鲜艷了才给对方发过去,也真是幼稚可笑。 戚远很少自己做饭,会做的菜本身没几样,更别提什么拿手菜。 他挑着新鲜顺眼的买了一些,回家。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答应过梁鹤安,要早点回家做饭的。 戚远进门,屋子里很安静。小黑猫趴在窗台上睡觉,跳下来迎接他。戚远放了东西,抱起小黑猫,暖暖的一团趴在胸口。 他看梁鹤安曾经住的那间屋子,没有人,还是前一晚的模样,放心了,然后转向两人一起住的那间。 梁鹤安和早上他离开的时候不同,穿了棉质睡衣趴在枕头里。 戚远走近,趴在梁鹤安的床头看他熟睡的模样,小黑猫也跟着撑长了脖子看。 戚远摸他的发顶,才过去了一个晚上,他就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消瘦了很多。转身,一个橘黄色瓶盖的小瓶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戚远坐在地上,拿起瓶子来看,作为医生的他很清楚,这是新上市的安眠药。 原来是吃了药又睡了。 戚远疼惜地探身往梁鹤安的额头一吻,轻轻在对方身上拍抚。 他知道双相情感障碍,有非常激情火热的一面,同时也有极度抑郁的一面,病患会长时间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不沟通不交流,不断折磨自己。 他希望梁鹤安睡一觉醒来就能回到之前的模样,可他知道,这种心理疾病的病程往往很长,没有足够的耐心很难将他治癒。 戚远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疼惜地看着梁鹤安,心跳伴随着对方的呼吸,直到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 「喵呜!」小黑猫睡够了,起身蹭着戚远的下巴,把他往屋外面带。 是该餵猫了。 戚远起身,轻轻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去给猫咪取食。 他没看到的是,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剎那,梁鹤安睁开了眼睛,湿漉漉的。 戚远对付自己家的厨房尚且可以,面对梁鹤平置办起来的这些高级厨具却有点束手无策。 他叉腰站在水池前,看时不时拍动鱼尾的鱼儿,不知所措。 「我来吧。」梁鹤安起来了,眼睛里无光,勉强挤出笑容。 「别,」戚远笑着把梁鹤安挡在身后,「我能行,只是……」 「只是什么?」梁鹤安扶住额头,靠在橱柜上面。 「只是需要一下你的那个秘籍。」戚远坏笑着比划了一个大小。 梁鹤安笑,点头,抬胳膊从上面的橱柜里取出从哥哥那儿拿来的菜谱,递给戚远,嘱咐:「别弄脏了。」 「不会的。」戚远笃定的点头,快速铺开菜谱,趴在中岛台上查看。他要做一道诚意满满的菜,像当年梁鹤安用美食抓住他的胃一样,他也要紧紧地勾住梁鹤安。 梁鹤安自觉健康状况被戚远识破,也不再遮掩,当着对方的面,毫不避讳地从橱柜顶层取下一个紧扣着的药盒。 戚远瞟了一眼,不做声,继续看菜谱。 梁鹤安打开药盒,一个瓶子一个瓶子摆成一列,然后打开夹在药箱侧面的一张纸,按照上面的医嘱从瓶子里取出药。 戚远看梁鹤安手里的一大把药,心很难受,像是自己也跟着病了。然而他还是保持微笑,拧开水龙头,倒了杯水给梁鹤安。 梁鹤安吃了药,把药盒收起来放回去,站在一旁看戚远。 「还以为你睡眠一直很好呢。」戚远拿起剪刀,终于决定先清洗水池里乱蹦的鱼儿。 「嘿嘿,」梁鹤安傻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从身后抱着戚远,「嗯,时好时坏的。」 「去陪猫玩会儿,这菜我已经心里有数了,你等着好吃吧。」戚远笑着,用胳膊肘把梁鹤安推开。 梁鹤安鼻子有点儿酸,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刚吃进去的药能够发挥效力。因为那药会让他不那么敏感,安静下来,不胡思乱想。
第74页 「去啊!」戚远回头看呆愣在原地的梁鹤安,笑,「你睡觉关着门,可把它一个人无聊坏了,快去陪陪。」 「哎。」梁鹤安应声,又亲了一下戚远的脸颊,没有他想像中的被质问、被训斥、被嫌弃,只是被温暖的爱护着,他觉得温暖。 ☆、第 42 章 两个小时后,戚远终于勉强弄出个四菜一汤,凭他的记忆,是梁鹤安当时闯入他的家,为他做的第一顿饭。 糖醋排骨、鱼香茄子、家常豆腐、西芹百合、冬瓜鲫鱼汤。 他想,那时候的梁鹤安也是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呢。既然他选择做了这些,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饭菜上桌,梁鹤安看餐檯上的菜,捏紧了拳。 戚远用调羹舀了汤推到梁鹤安的面前:「不如你做的好吃,也不好看,但勉强能下口。」 梁鹤安缓缓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入口,不够鲜美毫无特色。 「谢谢。」梁鹤安又喝一口,觉得这平淡的滋味里其实也不是没有亮点可寻。 「你喜欢吃,以后我常做做,跟着你,不学几道拿手菜也太亏了。」戚远也给自己舀了一碗,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梁鹤安却又一连喝了好几口,把一碗汤喝个底朝天,他笑着说:「我们家的传家菜谱都给你看了,还亏什么。」 「呵呵,」戚远傻笑,手往前滑了滑就捏住了梁鹤安的手指,「和你在一起,从没觉得亏过。」 梁鹤安喝了药,这会儿药效有点儿上来了,犯困犯迷糊。他抬眼看戚远,对方星星点点的,非常飘渺,却也养眼。 戚远紧了紧梁鹤安的手指,说:「咱两刚好那会儿吧,我其实还觉得你挺亏的。找我这么个猪嫌狗不爱的人,还得伺候我这伺候我那儿。不过现在,平衡了,咱两勉强算是个平手。」 梁鹤安看戚远弯弯的眉眼,特别好看,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勉强算是个平手?」梁鹤安问。 戚远点头,绕过餐檯,走到梁鹤安身边,搂着对方的脖子,让对方整个上半身的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他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呢,不完美的你很真实,依旧可爱,一想到你也不完美,我就自信了一些。我们家梁老师也有生病的时候呢,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会犯错、闹情绪……和这样的你在一起,才叫棋逢对手。」 梁鹤安抬手,紧紧搂住了戚远的腰,声音有一些嘶哑,他说:「谢谢。」 戚远目光扫过被自己烧糊的一桌子菜,低头吻了吻梁鹤安的发顶,说:「今天失手了,你吃不下咱们就点外卖?」 梁鹤安微微抬头,看了眼桌上的菜,笑了,说:「真他妈丑。」 「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发笑,饭菜却是要继续吃的。 梁鹤安迷迷糊糊把桌子上的菜碟都夹了一遍,打起精神问戚远:「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给你做这些吗?」 戚远摇头,然后又坏笑着说:「还不是你自己爱吃?」 梁鹤安摇头,笑:「不是,这些都是我妈妈爱吃的菜。我总想着有机会能给她做一做呢。」 关于梁鹤安的家世,戚远是打定主意不多问的,于是自顾自地把黑漆漆的里嵴填进嘴里。 梁鹤安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会儿就抱着小黑猫窝进了沙发里。 戚远把吃剩的东西倒进垃圾桶,然后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收拾碗碟。 两人时而看彼此一眼,笑一笑,再继续做各自的事儿。 梁鹤安按动遥控板,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黄金强档的电视剧时间,有些台播着晚间新闻,有些台播着综艺节目。 突然,戚远听一个沉稳的男中音在电视上介绍家常菜的做法便抬起了头。 电视里,那个头发花白却很精神的老头,穿着粗制的棉麻衣裳,笑容可鞠。 「好,油温差不多我们就可以放这些食材下锅了……」 带水的绿色植物下锅后立刻窜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引得现场观众一阵呼喊。 戚远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到梁鹤安的脸上。 梁鹤安戴着眼镜,一只手举着遥控板,另一只手很有节奏地撸着小猫的肚皮,神色淡定。 戚远瞬间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这种父子不能相见只能隔着电视屏幕张望的感觉,大概是非常不好受的。 戚远摆了抹布,把餐檯又擦了一遍,趁广告时间走向梁鹤安。 猫咪加在两人中间,幸福地眯着眼睛,一只爪子圈起来惬意地在戚远裤子上抓了抓。 「那个……」戚远侧身从梁鹤安手里取过遥控器,换了个台,说,「明天就是元旦了,我妈叫我俩去家里吃饭呢。」 「哦,」梁鹤安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微微闭着眼睛,说,「好。」 戚远把两人中间的猫咪揪到一边,搂着梁鹤安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肩头,说:「你想吃什么,我提前让她准备着?」 「别了吧,阿姨还没痊癒,也不大方便。」梁鹤安睁眼,转头看戚远。 戚远埋下头细嗅梁鹤安身上的味道。寻找他早已熟悉了的那种气味,却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梁鹤安身上有淡淡的酒精味、药味、鱼汤味,就是没有他想要的那种苦杏仁味。 「起来。」戚远拉梁鹤安起身。
第75页 梁鹤安磨蹭了一下,挣扎着起来了,遥控板被撑着的手按了一下,又回到了之前看着的那个频道。 美食节目继续播放,花白头发的人依然笑呵呵地教大家做菜。戚远不管电视里现在是谁,他背起梁鹤安就往浴室里走。 暖灯打开,光线强烈,瞬间照得两人睁不开眼。 梁鹤安的睡衣是棉质的,洗了几次之后扣眼就变得很松。戚远很容易就把对方的衣裤扒下来丢到一边。 他推梁鹤安站在淋浴下面,自己也扒了衣服站进去。 面前的镜面上很快晕染水汽,两人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 戚远拿莲蓬头仔细地沖梁鹤安,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梁鹤安则是安静地站着,只觉得眩晕。 戚远看梁鹤安闭上了眼睛,往手心倒上沐浴液,搓揉出泡泡后在梁鹤安身上轻揉着。 「嗯。」梁鹤安喉结滚动,被戚远按摩之后变得很惬意舒畅,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戚远掰过梁鹤安的脑袋,吻住梁鹤安的唇,呼吸开始急促,紧贴的身体沾染着细密的白色泡沫。 淋浴下面,两人被温热的水一遍遍沖刷,戚远想,把不好的都留在今天吧。 梁鹤安药效发作,任听戚远支配。 他半夜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嗯?」戚远觉察到梁鹤安的动静,转身把人抱住。 「吵到你了?」梁鹤安问。 「没,」戚远回,闻着梁鹤安干净的气味,他微笑着,「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是,」梁鹤安打开床头的灯,说,「我吃片药。」 「安眠药?」戚远问。 梁鹤安短暂沉默后承认:「嗯,我怕自己睡不着。」 「不会的,」戚远起身关了床头灯,紧紧地抱着梁鹤安,说,「睡吧,睡不着就看看星星,星星要是也不管用咱们可以聊天。聊天要是还不行,你醒着我就一直醒着陪你。」 「我……」 梁鹤安回头,往窗口的方向看,惊讶地发现,那块拿去戚远家又拿回来的窗帘又挂上了。虽然尺寸稍显不适,但满窗的星光确实叫他感动。 「你也真够可怜,」戚远的手抚上樑鹤安的胸口,「找个医生当男朋友,所有的药品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偷吃也不行。」 梁鹤安笑:「我很幸运。」 起初两个人都醒着,不说话,或者偶尔说一两句,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变得呼吸均匀,另外一位很快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恰逢新年元旦,一大早,小猫就来抓门。 戚远知道是该餵猫了,却怕吵醒梁鹤安懒得动。 梁鹤安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安静地躺着。 于是,两人几乎是在同时睁开了眼。对方清亮的眼眸里只有自己的倒影,让他两舒心。 门终于被小猫跳起来压着门把手打开了。 它扭着小屁股进来,不满地「喵呜」,看到梁鹤安和戚远依然不动,便跳上床来往两人中间钻。 「小远,」梁鹤安开口,声音极为温柔,「等有时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戚远点头,他知道,双向情感障碍的人,很难对某个人产生情感上的依赖,可依赖一旦产生,就意味着找到了打开心门的钥匙。当然,也意味着,如果自己不小心,可能会加倍地伤害对方。 「好,」戚远微笑,捏着小猫的耳朵,说,「不过咱们现在该起来了,说好了今天还去我家呢。」 「嗯。」梁鹤安应着,懒得动,抬手捏着小猫的另一只耳朵。 戚远不再勉强,自己先穿了衣服去洗漱,没一会儿功夫厨房里就有了响动。 梁鹤安把猫咪抱在怀里,一遍遍地摸着,看着挂起来的星光窗帘,旁边的缝隙露出金灿灿的阳光,努力咬了咬牙。 我只是病了,有戚远、有猫、有栖身之所,他没有逃离,自己就更不能躲避! 梁鹤安这么想着,松开小猫,拍了拍脸,撑着胳膊起床了。 ☆、第 43 章 梁鹤安洗漱之后坐在餐檯前,耐心等戚远把早餐端上来。看到是白水煮蛋,皱了皱眉头。 戚远笑:「不要皱眉头,掐着表煮的,八分钟,一秒都没差,你快尝尝。」 梁鹤安被戚远的话惹笑,他便拿起一个剥好的蛋咬了一小口。 「还有这些,」戚远把堆城小山似的药片儿放梁鹤安面前,「等会儿一起吃了。」 梁鹤安看那些五颜六色像糖果一样的小片儿,鼻子突然就酸了。 他抬头看戚远,迎上对方的微笑。 「病了就要吃药,我是医生,这是我的信仰。」戚远坚定地说。 梁鹤安微微点头,咬住了下唇,半晌后才说:「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戚远隔着餐檯握住了梁鹤安的手,说:「是。」 「对不起,」梁鹤安低下头,声音变得暗淡,「我一直想在你面前保持完美,被你看到原来是这个样子,闹笑话了挺尴尬的。」 「傻子,」戚远笑着,「快吃吧。」 「不,吃了药我就迷糊了,我想趁着清醒的时候向你道个歉。」 「没那个必要。」戚远说。 梁鹤安看戚远的眼睛,手里的水煮蛋一滑掉地上了。 「再给你剥一个,」戚远从盘子里又拿起一颗鸡蛋,在桌面上磕碎了就开始剥,「你觉得你这样,在我面前丢脸了是不是?那我也说一件特别丢脸,一直没好意思给你说的事儿。」
第76页 梁鹤安来了好奇心,侧着耳朵。 「我和赖凡,就我那个初恋男友,两人好了差不多八年,还一起买了房。结果,他去国外,和当地的一个女孩儿,说结婚就结婚。他在我面前显摆两年长签的时候,我就跟个傻逼一样。这事儿,我对谁都没说过,丢人。」 「他连说都没说一声儿,就和别人结婚了?」梁鹤安略显吃惊。 「昂,是,我后来才知道,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比你这个事儿可笑多了吧?」戚远拿自己开刷。 梁鹤安笑,骂戚远:「你真傻。」 「所以,和我比,你这 『笑话』算什么啊?」 「那是,」梁鹤安笑着回,「你这是智商上的毛病,我那是心理上的问题。」 「嘿,那赶巧了,我这个人,虽然智商不高,但恰巧对研究人的心理感兴趣。」戚远说着沖梁鹤安傻笑。 「哎,其实前一段时间,我这毛病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那天,在雅园,看到你那个前男友隐瞒家世对你打击那么大,我就觉得自己挺混蛋的。因为,我……我……」 戚远准备认真听,但感觉现在让梁鹤安说出来还有点儿困难,于是就很合时宜地制止了对方。 他说:「不想说就不说。真的,你和他不一样,我允许你不说。」 梁鹤安垂下脑袋,情绪有些失落:「我这个毛病,犯病的时候就那么一会儿,总觉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需要发泄,吃点儿药让自己安静下来就好了。但不发病的时候,其实还挺阳光积极的。你……」 「嗯?」 「呃,」梁鹤安勉强微笑,「你会因为这事儿和我分手吗?」 「梁鹤安,其实我觉得你挺毒的。」 「嗯?」梁鹤安弯腰把掉在脚边的蛋捡起来放在桌面上。 「反正我上了你的圈套,被你死死地牵扯着,现在离不开你,我也知道你离不开我。咱们以后不用说对不起对得起的话,就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病了该吃药吃药,尽量让病的时间少一些,就挺好。」 「这话你不说,我也不放手。」梁鹤安微笑,似乎经过一夜的睡眠,缓过劲儿来了。 「嘚瑟!」戚远把剥好的蛋塞进梁鹤安的嘴里,转身擦了擦手,说,「快点儿吃吧!等会儿还去我妈那儿呢。」 梁鹤安一个人趴在餐檯上,戚远打开了扫地机器人,让它满屋子跑着。小黑猫吃饱了食儿,跟在扫地机器人后面也跑得欢。 戚远想查看一下元旦假期的值班安排,便拿着手机,站在窗边,看楼下被冬日暖阳照得发金的假山。 突然,一条钟慕添发来的信息,让他心里一惊。 钟慕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戚远看发件事件,是凌晨四点多。他也顾不上现在这个时间对方是在干嘛,立刻就回了条信息:什么? 看样子钟慕添一宿没睡,这大清早的,信息回得挺快:一张他小时候的录影光碟。 戚远转身,背对着窗,梁鹤安正抓起一大把药往嘴里送。 戚远对他笑了笑,梁鹤安撇了撇嘴也跟着笑了。 戚远手底下没停,发信息给钟慕添:什么时候给我。 钟慕添回:不大想见你,我已经交给聂英俊,让他转交给你。 戚远:谢谢。 戚远继续站在窗边,看梁鹤安蹲在地上逗小猫咪玩,再也没有收到钟慕添的信息。 「什么时候出发?」梁鹤安把小黑猫从地上抱起来,用下巴蹭着它的脑袋,问戚远。 戚远这才愣过神儿来,微笑着回:「就现在吧。」 梁鹤安去换衣服,戚远把小猫装进猫包,又替它带了一天的干粮和常玩的小玩具。 出门前,戚远去看了眼梁鹤安的衣橱。那些暴戾的划痕和字眼看起来歪歪斜斜的有些可怜。他拿出钢捲尺,量了下衣橱的尺寸记在了手机记事本里。 然后又去厨房,拉开橱柜,仔细地清点杯盘。 「干嘛呢?」梁鹤安收拾妥当,站在一旁问戚远。 戚远在记事本上记了个数字,笑着回:「看看家里还有多少杯子碗碟什么的,好补点儿货给你砸。」 梁鹤安被说中不好意思,走过来抱住戚远,用下巴尖儿蹭着戚远的肩膀。 「行了,走吧,猫还在包里呢。」 两人一起提着猫咪出门,路上绕到花市,买了一大捧百合。 戚远父母家在中西医结合医院后面的家属小区。路过医院的时候,在门口堵了会儿车。 戚远发现梁鹤安一直盯着路边来往的病患看,伸过手臂捏了捏他的耳垂。 「看什么呢?」戚远问。 梁鹤安说:「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的病是断胳膊断腿就好了。在床上躺几个月,总归能好得彻底。」 「胡说,」戚远心疼,但微笑着,「断胳膊断腿,我可捨不得让别人给你捏回去。」 「那你捏啊,你不是骨科大拿吗?」 「嘿,你当我跟你似的,那么狠心,肯听对方在身下面叫喊的撕心裂肺?」 「哈哈,你那叫根本不撕心裂肺啊。」 「那是什么?」 「性|感撩人。」 「滚!」戚远笑着拍梁鹤安的大腿,「你才性|感撩人呢!」 两人一阵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都沉默了,车流缓缓移动,戚远两手撑着方向盘。
第77页 「这样多好。」戚远扭头看梁鹤安,微笑着。 梁鹤安眼里只剩下戚远,回:「真好。」 …… 要不是有梁鹤安的存在,戚远恐怕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老妈原来真是个会做饭的。 戚远闻着家里的香气,把猫从猫包里放了出来。 梁鹤安洗了手帮戚妈妈从厨房里往外端菜。 戚爸爸也围了上来,看看猫再看看菜,脸上一直挂着笑。 「您还真会做菜呢?」戚远坐定,扯着老妈的袖子问。 戚妈妈笑着拍掉戚远的手,说:「嘿,年轻那会儿天天工作忙顾不上,你爸也怕累着我,索性一家人吃食堂。老了又常常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看了满脑子的 『大师做菜』愣是没用武之地。」 「大师做菜?」戚远问,梁鹤安跟着抬头。 「就是好几个卫视都播的,那个老头,哟那一手好刀功啊,昨晚上的节目你们看了吗?素炒青菜都看着特别香。」 戚远撇嘴偷笑,看梁鹤安。 梁鹤安也看了看戚远,那会儿他虽然吃了药迷糊着,但还记得那道菜。 绿莹莹的一盘,下入油锅,「呲啦」一声引得观众跟着尖叫。 「看了,看着不错。」梁鹤安笑着回。 「是啊,」戚妈妈依次往三个大男人碗里夹菜,说,「你们以后多回来回来,也要让我多施展施展。」 「对,你们多回来回来,」戚爸认真地剥一条小黄鱼,一根根地把刺拔了,才把肉丢小碟子里面送给桌子下面蹲守着的小黑猫,「你妈这身体,就是应该多活动活动。」 「好!」戚远和梁鹤安异口同声。 饭后,戚远带梁鹤安参观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 他的屋子虽然久没人住,但依然打扫的一尘不染。 梁鹤安看戚远书柜里年代久远的杂志和动漫,还有装进盒子里的游戏碟片,墙上褪了色的海报,床头柜玻璃板下压的高中毕业照…… 戚远看梁鹤安对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奇,让他得意又有一小丢的不好意思。 他让梁鹤安看书桌角落里的一个人体骨架,说:「这是我高中时候拖老爸同学从国外买回来的,那时候,咱们这边儿还没有这种能拆了再拼起来的。」 「看着挺惊悚的。」梁鹤安笑。 「你还知道惊悚呢?」戚远也跟着笑,然后仰着头从柜子上面取下来一个盒子。 「什么?」梁鹤安问。 戚远轻轻打开,说:「ps,游戏机,你小时候玩儿过吗?」 梁鹤安摇头,他曾经说过自己的童年是空白的。 「带回去,我教你玩儿,」戚远又从柜子上拿下来一个碟包,打开,里面全都是游戏光碟,「这儿,还有好多游戏。」 「还能用吗?」电子设备激起了一点儿梁鹤安的好奇。 戚远拍胸脯保证:「准可以,再带上游戏手柄。」 梁鹤安看戚远,在这个小而温暖的家里,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曾经缺失的一切。家庭的温暖,成长的空缺,胃部的满足。 他还记得确定自己爱上戚远的那个瞬间,是第一次在他家过夜,一觉醒来,身处别人家里却并不觉得陌生。 记忆中他似乎从未睡过那么香甜。 那时候,他就想,能让他安心睡个好觉的一定是他的爱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前,我妈在这一天生了我。今天我飞到她身边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祝朋友们都拥有爱的能力,以及被爱的幸运。520快乐! ☆、第 44 章 饭后没多久,聂英俊来了,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钻进厨房找吃的。 戚妈妈对儿子这个不着调的朋友多有微词,但奈何人家脸皮厚根本不拿她的「看不顺眼」当回事儿,在戚远家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聂英俊一来,吵吵嚷嚷地说过新年一个人太无聊,所以才来看戚远父母。 当长辈的也只好努力撸猫安定心神,听他胡吹乱侃。 好在,他没呆多长时间,就被不知道第几任小男友电话遥控着叫走了。 临出门时,他给戚远使眼色,意思是「东西已经放好」。 戚远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没过多久就找机会去厨房把聂英俊放在冰箱上面的光碟,和他准备带回家的游戏光碟放一起。 下午,戚远和梁鹤安告辞,一人提着游戏机和光碟包,一人提着小黑猫下楼。戚远父母站在窗口向他们挥手告别,像是新媳妇回娘家似的,让戚远有点儿啼笑皆非。 回家的路上,戚远带梁鹤安去了一家大型的家居市场。 曾经,他觉得逛这些地方很麻烦,总觉得那些躺在货架上等着被人挑选的商品看得他头晕。但是和梁鹤安在一起后,他就总是想起梁鹤安住进他家的第一天,安静耐心地给他演示挂花盆的猫咪吊钩应该怎么用。 他才明白,一个人的心里有了家,才会燃起逛这种地方的兴趣。 梁鹤安推着车,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真要买碟子买碗?我以后不乱砸东西了,要发脾气我就去……」 「去衣橱?」戚远问梁鹤安。 梁鹤安傻笑。 「衣橱也得给你收拾干净利索了。」戚远说着,往壁纸区走去,划开手机找他早上出门时候量的衣橱尺寸。
第78页 「这个……」梁鹤安又抓抓脑袋,微笑着跟在戚远身后,或许是药物的关系,这一天他的情绪波动不大。 「这个花色你喜欢吗?」戚远指着一卷浅咖啡色的壁纸问梁鹤安,「看着挺温柔的。」 「喜欢。」梁鹤安点头。 戚远按照尺寸选了两卷,然后推着梁鹤安扶着的车,往餐具区走。 「买成树脂的,耐摔,」戚远想了想又问梁鹤安,「还是你觉得陶瓷的摔着手感更好一些?」 梁鹤安笑摇头:「树脂的就行……呃不,我以后真不乱摔了。」 「好吧,那还是陶瓷,我喜欢这种,」戚远把一对印着招财猫的情侣碗放到梁鹤安面前,说,「你要是把其中一个摔了,另一个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梁鹤安笑,从戚远手里接过碗放进推车。 晚上回家,戚远又参照着梁家的祖传菜谱,用自己十三不靠的手艺勉强拼凑出一顿饭。 小黑猫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地吃着猫食,戚远和梁鹤安在餐檯上抢最后一块鸡肉。 天黑,窗帘合上,屋子里变得漆黑,戚远把早已连接好的游戏机设备打开,递了一个手柄给梁鹤安。 他说:「拳皇,来战一把,什么狗屁烦恼都没了。」 梁鹤安从戚远手里接过游戏手柄,在对方提示下,跟着电视屏幕上的指示选好了角色。 第一把梁鹤安输得惨败,第二把还是惨败,第三把、第四把…… 戚远侧头看被屏幕映亮的梁鹤安的镜片和脸颊,那执着地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疼又可爱。 「呼。」最后一把,戚远放慢了点儿速度,让梁鹤安赢了。 梁鹤安便一把揪过小黑猫,在怀里使劲儿地揉搓着,揉完又去拉戚远的胳膊,表示要再战一把。 戚远笑着摇头。 电视屏幕上,轮番播放的游戏片段,让面前的这一片地方变得雪亮。 戚远等梁鹤安的情绪稍微安稳一点,便侧过身子,探着脑袋吻对方的唇。 梁鹤安也迅速回吻起戚远,像曾经接过的无数个吻一样,从小心试探到激情澎湃。 「我爱你,」戚远摘了梁鹤安的眼镜丢到一边,「特别特别的爱。」 梁鹤安微微点头,用力搂住戚远的脖子,闭着眼睛喘息,说:「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的爱。」 梁鹤安像是被戚远的吻点燃了,松开小黑猫,翻身把戚远扑倒。 在一片散落着游戏光碟和靠垫的狭小地方,他细密地品尝戚远的味道。 戚远背后的光碟保护壳背压坏,他觉得很疼却也很爽,于是挥动手臂,把旁边散乱的地方弄干净,反推着梁鹤安躺倒。 梁鹤安的味道又回来了。 戚远一吻向下,再向下,他摸着梁鹤安的每一寸肌肤,怎么都停不下来。 屏幕上,游戏片段还在继续回放,日文女声娇媚轻柔。 他的指尖划过梁鹤安的脖颈、肩胛、侧腰、小腹……最后停留在大腿面上。 经之前钟慕添的提醒,前一夜洗澡的时候,他就仔细留意过了,梁鹤安的大腿面上确实有被钢笔戳伤后留下的点点痕迹。 那痕迹似星辰、似花虫、似梦、似痛。 戚远亲吻那里,梁鹤安仰着脖子呻|吟。 戚远觉得他大概是想拒绝,却又在心底里接受了现状。 「我爱你,」戚远一边轻吻梁鹤安腿面上的墨水痕迹,一边说,「无论怎样的你。」 …… 一场声嘶力竭,戚远伏在梁鹤安的胸口。 电视屏幕还在闪动,戚远摸到遥控器后关小了声音,于是只有彩色的光带在客厅里流窜。 梁鹤安呼吸平稳,脸上带着消失许久的微笑。 戚远亲吻了他的额头便为对方从卧室拿来被子盖上。 而他自己,则穿好了睡衣,在一堆被压得七零八碎的光碟里找聂英俊中午送过来的那张。 透明的盒子,光碟是金色的,背面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my love」。 戚远猜,这大概是梁鹤安的那个超级追随者钟慕添亲自收集整理的,不觉笑了起来。 他打开ps圆形的盖子,放入光碟,机器启动后,先是几秒钟的雪花点,紧跟着,出现了少年时的梁鹤安。 那似乎是一场专门为青少年举办的厨艺大赛。 梁鹤安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却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与现在的梁鹤安比,少年时候的他留着微长的头发,不戴眼镜,笑容非常灿烂,只是身板依然偏瘦。 戚远给自己开了灌啤酒,与屏幕里的少年相视一笑。 「得了全球华人少年组的一等奖,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屏幕里,一个穿着二十年前流行过的毛呢短裙的女人,举着有线话筒问少年梁鹤安。 少年梁鹤安笑,露出洁白可爱的门牙,说:「我的梦想是像我爸爸一样,做非常厉害的大厨!」 「好……」 一阵掌声之后,画面切换到了更小一些的梁鹤安和他的家人。 在露天的拍摄现场,梁鹤安身上带着大红色的绶带,正试图用儿童版的刀具处理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鳗鱼。 戚远微笑着看电视里的人,觉得那孩子与同龄人比起来,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这种成熟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可既然是梁鹤安,他又觉得依旧是可爱的。
第79页 他就那么一遍遍地看着这张光碟,时而揉一揉跑来蹭温暖的猫咪,时而回身看一眼睡梦中的梁鹤安。 戚远试图用他所知道的一切线索去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爱人,然而他知道,除非是那人自己对他打开心扉。 否则,他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凌晨,戚远第不知道多少遍看着梁鹤安小时后参加厨艺大赛的片段,身边已经摆满了被喝空的啤酒罐。 梁鹤安蜷缩的腿动了动,小黑猫抓紧机会钻进他的被窝。 梁鹤安被弄醒了,看着屋子里依然还在闪动的光线,起身裹着被子坐在了戚远的身边。 戚远用脑袋顶着梁鹤安的侧脸,两人一起安静地看屏幕里的画面。 有好几次,戚远能明显感觉到梁鹤安有加快心跳的趋势,他想,是谁看到小时后的录影多少都会有一些脸红心跳的尴尬吧。 「你从哪里弄来的?」梁鹤安的语气里似乎没有埋怨戚远的意思。 「你的爱慕者那里。」戚远回。 「钟慕添?」梁鹤安轻轻勾起嘴角,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嗯。」戚远承认:「本想一个人悄悄看的,你小时候原来这么牛逼呢。居然得了好几个少儿厨艺大奖,还都是第一名?」 「哈。」梁鹤安把戚远紧紧地搂住,「想听我的故事吗?」 「你想说了吗?」 「嗯,」梁鹤安点头,目光从屏幕转移到戚远,又过了一夜,又被戚远治癒了一些,他的情绪不错,「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厨师……」 戚远不出声,安静地等着。 「我们家的人,好像基因里就带着当大厨的天赋。从小,我就特别喜欢看着我爸爸做菜。他是谁,你既然能得到这些,也应该从他那儿听说了吧?」 戚远微微点头。 「那个家喻户晓的梁栋之就是我的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买了儿童厨具让我学习做菜。不是女孩子玩过家家的那一种,而是真的可以做饭。我特别开心。」 戚远看着屏幕里小男孩阳光般的笑,回身亲吻梁鹤安的侧脸,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第 45 章 「……那会儿,正是他的事业上升期,总带着我和妈妈满世界跑。我们一家人去过很多传说很有意思的地方。但我总是短暂一瞥,从来没有机会看看那些地方的原貌。我被堆积起来的食材包裹着,被□□短炮一样的摄像头包围着,台下就是他们,可他们的表情严肃,除了沖我捏拳表示鼓励外从不肯露出微笑……」 戚远伸出一直手臂搂住了梁鹤安的腰,两人蜷缩在一张被子下面,紧贴的皮肤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可即便那样,我还是特别特别的想像他一样……」 梁鹤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电视里的人。 戚远回头去看,和之前他在电视上见过那个梳着大背头的花白头发老人相比较,电视里正播放的这位年轻英俊,和梁鹤安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 戚远回眸,与梁鹤安温热的眼眸相对,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让他心情变得不是太好。 「不想说就别说了。」 「不,」梁鹤安摇头,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到唇边,他说,「可是,直到有一天,在他参加过一场厨艺大赛,因为做了祖传的中国菜而不被西方评为赏识时,他一气之下,竟然打了我的妈妈。」 戚远察觉到梁鹤安说出「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浑身是颤抖的。这让他心疼。可是他知道,如果想要梁鹤安从以前的困扰中走出来,就必须要经历这个困苦的心结,一遍遍地靠自己疏通整理。 「在一个非常豪华的宾馆套房,我睡在里面的套间,突然听到 『啪、啪』的声音。然后,我光着脚,走了出去……那地毯看着软绵绵的,但踩在脚下其实有一点硌,门推开的时候,风吹在我的小腿上,我觉得很冷。 「有好几次,我想过快速回身爬回床里,继续睡觉。可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一点点地往前走。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客厅里,他正居高临下地扇我妈妈耳光!耳光!她捂着半边脸,头发挡在眼前,一声不吭。她看到我从门里出来的时候,甚至努力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呵呵,那时候,我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有好几次,妈妈要戴有面纱的帽子,在室内也不肯把墨镜摘下来。原来,他并不是第一次打她。 「她是他的经纪人,他所有的活动都是她安排的,如果活动出了问题,他自然会把怒气迁移到她的身上。所以…… 「那一刻,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塌了,简直就是山崩地裂,我的世界毁了完了,我引以为傲的家族、我的爸爸、我从小的梦想、父母在所有媒体前展现出来的恩爱,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呵呵……」 戚远的额头轻轻地抵在梁鹤安的肩上,在两人披着的被子里面,他一直拿手不由自主地拍抚他的后背。 他有太多安慰的话要说,可那个场景在梁鹤安脑子里面刻划了二十年,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能安慰得了的。他觉得眼前这一刻,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所有安慰都没有用。 他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当好一个倾听者,让对方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家庭秘密一次性地倾吐个痛快。
第80页 「都过去了。」戚远说,他想起了梁鹤安曾经在医院里面暗地里打乔旺水的那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对那场经历迟到的反击。 「是啊。」梁鹤安轻笑后,点了点头。戚远感到有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肩头。 「那时候,因为我不怎么上学,跟着他们到处打比赛,媒体多少会对那种教育方式有一些微词,加上他比赛输了心情不好。但我想,更重要的,或许是因为我看到了那样的场面让妈妈觉得耻辱而离家出走。总之,从某一天起,我被突然告知可以回学校念书了,当一个正常的人,去过正常的生活。于是,我回到了这个城市,他把我丢给了他和前妻生的儿子。」 戚远抬头看梁鹤安,问:「梁鹤平?」 「嗯,」梁鹤安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说,「是,就是他。那一年,我十五岁,他刚满十八。他成了我的监护人。」 戚远和梁鹤平见面机会不多,但从接触以及梁鹤安偶尔提及的情况来看,他们之间应该还算是比较和睦友好的。 于是,戚远自以为已经过了梁鹤安最难解的心结,试探性地问:「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做这些的吗?」 梁鹤安感到大腿面窜上一股热流,被戚远抚摸着地方泛上阵阵疼痛。那上面的钢笔痕迹让他似乎又回到了过去,成了那个黯淡寡言的男孩,眼神里流露出淡淡迷茫。 半晌,他艰难地笑了:「还记得在钟慕添家看到的那条狗吗?」 「嗯。」戚远应声。 「我刚住进他家的时候,他家客厅有一个照片墙。墙上错落有致地挂满了他亡母的照片。他的妈妈很好看,是个大家闺秀,据说和我父亲是家族安排的婚姻。婚后一直郁郁寡欢,后来意外生故了。我上学放学,在那个家里,和墙上的陌生女人对视,总是在半夜里听到磨刀的声音。」 「什么?」戚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捏紧了梁鹤安的手臂,「磨刀?」 「是,」梁鹤安苦笑着摇头,「我那时候大概是真傻掉了,突然经历的变故让我有些神经衰弱。总是在夜晚听到磨刀的声音,总担心他会杀了我。」 「谁?」 「他,梁鹤平。」 「为什么?」 「不知道,总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想到爸爸打妈妈的场面,就会忍不住想他曾经是不是也对梁鹤平的生母做过同样的事情。梁鹤平或许和我一样,亲眼目睹过类似的悲剧。更或许,他认为我和我的妈妈造成了他妈妈的死,那样,他要是想杀我,不是很应该和正常的吗。 「有一个雨夜,我再也受不了那个家里压抑的氛围,受不了总是不受控制往我脑袋里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于是跑去了钟慕添家。我们两家世代交好,他父母对我尤其关爱,我哭着问他爸爸要一条狗,他连问都没问当场就答应了。」 「于是,你想要一条狗来保护你?」戚远问。 「嗯,」梁鹤安点头,「在钟爸爸朋友的狗舍里,我一眼就挑中了卡拉,我觉得有了它在那个家里生活,我就安全了。可是……嗨!」 「嗯?」戚远看梁鹤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大概是我的举动过于反常,梁鹤平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把他亡母的照片从墙上拆掉了。那些照片应该是她生前就挂在那的,拆掉之后墙上还留着深浅不一的痕迹。更可笑的是,养了那狗,我依然能听到每天夜里的磨刀声。可那声音一响,卡拉就打开门出去了。 「刚开始,我不敢跟出去看,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每晚在偷偷地练习。他磨刀,切香肠给卡拉,然后在幽暗的檯灯下面一个人安静耐心地削萝蔔皮。他削的萝蔔皮又透又匀,像是油纸一样光亮好看。 「他对我说,他是梁家的长子,从小和我一样有着当大厨的梦想,可就因为他的妈妈是父亲不爱的女人,所以父亲什么都不教给他。」 「他讨厌你?」戚远不禁问。 「我问过他,你是不是讨厌我这样的话。他说不,他可怜我。」 「所以,你是因为梁鹤平的这些话而开始……」 「不是,时间过去这么久,我早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了情绪,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为什么会忽冷忽热,为什么难过的时候想死,然后又会在某一天充满阳光的清晨想要开始好好度过余生……我早就不知道,也分不清。我只是记得,曾经我经历过这些。」 「那你讨厌他吗?」戚远问梁鹤安。 「不,相反,这些年,挺感激他的。我和电视里的那位已经很多年不联繫。我不想见他,也找藉口不去见他,当然也觉得他直接造成我妈妈离家出走而没脸见我。反倒是梁鹤平,在知道了我心理疾病之后,一直帮我找医生,还主动借房子给我住。」 戚远微微皱了皱眉头,嘆了口气,紧紧地抱住梁鹤安。 「我恨我自己,厌恶、讨厌、自残,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人对我不好,我的爸爸,他一直赞赏我的厨艺,这么多年总是偷偷的找机会约我见面,我的妈妈,离家出走前也是对我百般呵护。而梁鹤平,虽然命运对他不公,但他却默默承受了一切,甚至是照顾我的健康。可我却一点都不爱我自己,我讨厌这样消沉的我,看不起我。」
第81页 「可是,你爱我。」戚远抬手摸梁鹤安再一次湿润的眼角:「并且,你只是病了。」 梁鹤安回抱戚远,两人的胸口紧贴在一起。 他说:「可是我也恨我没办法把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丑事向你如实坦白。而我知道,你最受不了的,就是爱人的背叛和谎言。」 「可是你现在说了,咱们还是好好的。」 「可是,说出来,你心目中的我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想做一个完美的人,至少是在你面前。我想做出你喜欢吃的菜,总是带快乐给你,对你笑而不是冷冰冰的。」 「可是每个人都有生病的时候,你只是不巧遇到了。」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戚远抬头,死死地盯着梁鹤安的眼睛,这一瞬间,他终于认定他曾经担心过的那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我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不完美。因为我爱你。真正相爱的人是能够坚定的包容彼此,在不可预知的未来相互扶持的。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能因为你的暂时低落而远离你或者是抛弃你?未来,我们还有几十年要走,难道一个人残废了,另一个人就要丢下他吗。今天是你,梁鹤安,我问你,如果,今天蜷在这里,大把大把吃药的人是我,你会丢下我吗?会让我一个人难过吗?」 「不会。」梁鹤安热泪盈眶,坚定地说。 戚远的眼睛也突然热了,他笑着点头:「我也不会,因为我们的爱是一样的。既然你说我把你掰弯了,曾经那么找上门来要我负责。那我现在摊上你,就自然会负责到底。」 「呵,哈,嘿……」梁鹤安抹掉自己的泪再抹掉戚远的,笑了。 戚远也跟着笑。 小黑猫被两人又哭又笑的吵醒。它活动着筋骨,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莫名其貌地看了看两人,蹭着他们膝盖走出被窝。 窗帘下,它的玩具小球正等着它。 它扑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四脚朝天抓弄小球,窗帘被它撩起的风扇动,原来窗外早已阳光明媚。 ---<正文完>--- 巧克力香菇 晋江 2019-5-22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这样完结了,还有两篇番外,明天一起放出来哦。 谢谢各位读者大大的相伴,鞠躬! ☆、番外一 六个月后,某高中操场上。 烈日下,梁鹤安在拍完最后一张毕业照后,连忙松了松领带。 今天是他所带的高三学生毕业拍照留念的日子,同时也是他递交辞职申请的日子。 作为老师,因为隐瞒了心理疾病他整日惶恐,所以,戚远劝他索性辞职,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还好,这个梁老师,就算怎么折磨自己,在工作上还是丝毫不松懈的。会考过后,他所带的两个班物理成绩都明显高于其他班级。 勉强算是个「功成身退「。 两人说好这一天一起吃饭庆祝的,于是梁鹤安便开了车去戚远医院接他下班。 戚远这天恰巧在门诊,让梁鹤安直接上来。 这两人好上的事儿,现在几乎是尽人皆知,所以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梁鹤安就享受了家属的待遇,和护士小姐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进了戚远的诊室。 「完了?」戚远问梁鹤安。 梁鹤安笑,微微点头:「完了。」 「开心哟?恭喜你啊,明天开始就能睡大觉睡到自然醒了。」 「呵,」梁鹤安走进戚远,手臂搭上对方的肩头,俯身在那人耳边吹气,「我自不自然醒没关系啊,让你湿漉漉的醒来倒是挺有信心的。」 「嘿!」戚远侧身,抓梁鹤安的大腿。 在诊室呢,虽然快到了下班时间,但随时还得提防着有病患进来,没敢有其他过分的举动。 梁鹤安倒是不带怕的,可能是一档事儿终于放下了,心情放松,搂着戚远的脖子就是一吻。 这个吻在戚远那儿看来,拿捏的恰到好处,温润甜腻,正是他渴望的味道。 两人正腻歪着,突然,有人敲门,一个扶着腰的老头,面目扭曲,弯着腰喘粗气:「大夫啊,我这腰,疼啊,一说话就疼,可……怎么办呀?!」 戚远连忙清了清喉咙,推开梁鹤安起身去扶从门外进来的病患。 梁鹤安则不露痕迹地侧身坏笑着擦掉唇角的口水。 「您这一看就是扭了腰了。」还没等戚远诊断,梁鹤安就坐进身边的转移里,说。 「是吗,大夫?」老头只认穿白大褂的,无视梁鹤安,只看戚远。 戚远又问了老大爷几个问题,问诊结束后,回头看了一眼梁鹤安,点头说是:「您这的确是扭了腰了。」 「怎么可好哟?」 戚远不慌不忙,转身从身后的药品柜里取出干针和碘酒,说:「您要能忍得住,给您扎一针,能缓解不少。」 「还要扎针?」老头听闻,眉间紧促,「疼不疼啊,扎了就能好?」 梁鹤安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当时,也是在这么个时间点,也是这么个症状,大概也是这么个表情,突然就笑了。 他说:「不大疼,扎了也不是立马好,但不扎的话您还得这么呆愣个个把月的。」 「哟,」老大爷眉头皱得更紧了,嘆了口气,问戚远,「您这儿进过临床试验没有啊,别拿我当小白鼠了,这干针不是中医那一套里才有的吗?」
第82页 戚远似乎也是想到了梁鹤安第一次在诊室出现的那一幕,笑着歪脑袋看了一眼旁边坐的大白鼠,点点头:「当然得临床试验过了的呀,我这新课题啊,最新一期《柳叶刀》上才发表过。」 「什么刀?」老大爷不解。 看老大爷继续迟疑,梁鹤安笑着解释:「《柳叶刀》,就是医学界特别牛逼的一杂志。对吧戚博士?」 戚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半个小时后,老大爷笑脸盈盈地穿好衣服,试着活动手臂,连忙伸出大拇指夸赞戚远医术高明,腰部确实比之前舒缓了许多。 戚远送老大爷出门,回来的时候,梁鹤安已经拉开戚远的办公桌抽屉,把桌面上的本和笔扫了进去。 「啊?」戚远笑,梁鹤安和自己在一起呆久了,也沾染了他的糙气,「干嘛呀,你平时多么爱干净整洁的一个人。」 「今天就暂且这样吧,咱们得抓紧时间走了,那边儿还有人等着呢。」 梁鹤安陪戚远打卡下班,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坐进了车里。 车子往城北的方向开了一公里,戚远才反应过来,之前梁鹤安一直说有时间带他去看看城北那边儿的房子。 「去看房子?」戚远问。 梁鹤安点头:「对,钟慕添上午打电话那会儿说晚上有时间,他在,立刻签合同能给我们一个折上折。」 「嘿嘿,」戚远笑,「真买啊?」 梁鹤安手里握着方向盘,微笑着瞟了一眼身边的戚远,点头:「真买。」 「那边儿在新区,挺远的啊……」戚远有过和上一任买房失败的惨痛教训,所以,他本来是打算这一辈子都租房子住的。 「真买,」梁鹤安继续微笑,松开右手杵了一下戚远的肩头,「怎么,就许你和别人买房,不许和我买?」 戚远微笑,想说的话在看到梁鹤安弯起来的眉眼后,放弃了。 在城北新区的高档楼盘接待间里,钟慕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他老爸盘下的这个地方,属于政府才划拨的新开发区,没什么人气,基础设施也都是在建的状态。虽然打着买房送装修送车库送阳台送家具……乱七八糟一堆送的广告,但似乎没什么找上门的客户。 这些年,钟慕添在外面玩儿的疯,如今不想玩了想老老实实回自家产业接手公司,老爸却让他先在销售部里泡着,说卖出去100套房,再考虑其他。 他惨了,只能每天可怜兮兮地给昔日一起混的狐朋狗友们打电话:「喂,买房吗?」 所以,今天,遇上樑鹤安这种,主动上门来看房的,简直就是真上帝。 他就算是等得再不耐烦也还是要等。 「房子大概就是这样,这片儿还在开发,所以周围的基础设施当真不好。但我们便宜啊,对不对,又远离市区远离喧嚣,安静……」 钟慕添趴在沙盘前面,身边放着好几份资料,一个劲儿地向梁鹤安和戚远推销房子。 「行了,」梁鹤安笑,拍拍钟慕添的肩膀,「拿合同吧,就这套,小复式,顶层的,我们要了。」 「要了?」钟慕添和戚远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嗯。」梁鹤安点头,转身比划一阵,又问,「什么时候能入住?」 「这这……」钟慕添内心欢喜,很快就按耐不住,跳着脚拍梁鹤安的肩膀,连同身边的戚远也一起赞美,「你俩真是太有眼光了。要不是这两年败的钱太多不好意思,我都要给自己买一套这种房子来压着。」 「行了,行了,」梁鹤安推开钟慕添的手臂,说,「拿合同来,签!」 「签?」戚远拽拽梁鹤安的胳膊,「真买啊?」 「你不喜欢?」梁鹤安问戚远。 戚远抬手抓了抓头发。这房子他不是不喜欢,相反,是太喜欢了。尤其是顶楼白送的那一百来平小花园,刚才他一直幻想着怎么能弄成那种玻璃阳光房。 可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全部开发出来,少说也得三五年,有点偏。更何况,还贵。楼内复式,上下两层算下来怎么都要一百六十平。即便折上折也要差不多200万。 他手上的存款不多,还想先带梁鹤安出去旅行散散心。 梁鹤安似乎在短短沉默中看透了戚远的全部心思,把他拉到玻璃窗前说悄悄话。 「那个……」梁鹤安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钱的事,你不要担心。」 「怎么?」戚远问。 「有一件特别不好意思说的事儿,一直没跟你坦白。」 「什么?」 「就是……」梁鹤安笑,换上孩子般天真的微笑,「我虽然好多年没和我爸爸他们联繫了,但雅园是有一份我的股份的。这些年,收益不少,之前都是托梁鹤平帮我打理着,最近想买房,所以拿回来了。」 「啊?」戚远有些懵。 「那个餐厅,虽然顾客不多,但收益还是挺不错的。所以……」 戚远撇撇嘴:「所以,今天,你只是来让我陪你买房?」 梁鹤安笑:「当然不是,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想有一个咱们俩的家。所有的装修布置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书架上的小玩意儿也都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摆放,还有厨具、电器,我都想和你一件件地慢慢置办起来。」 戚远沉默。 「所以,房子迟早都是要买的。这个地方,现在看起来不行,但十年二十年后呢?你想想,钟慕添他爸又不是傻的,没有发展前景的房子,他会盘下来盖楼吗。更何况,偌大一个公司,只有钟慕添手上有100套房源,其他销售一套没有,那不就是明摆着让钟慕添拿这些房子去和商家子弟们联络感情吗。只有他那个傻子自己还没看出来,当成是个麻烦。」
第83页 戚远继续沉默。 「更何况,我都想好了。复式房子,面积也足够大。二层两间卧室加书房,一层除了客厅,我还想搞一个影音室,另外有点私心。」 听到私心两个子戚远眼里闪动光芒,连忙问:「什么?」 「按照我的喜好,弄一个厨房。我想开一个……」 「你不会是想在家里开餐厅?不行,绝对不行,这楼不能商用。」 「不是,」梁鹤安抬手捏了捏戚远的耳垂,说,「我想开一个甜品工作室,在家里。你不是说,让我干点儿真正想干的事情吗。从上次发病后,我就一直在想,我真正喜欢干的是什么。你忘了,那个影片里,我曾经说过,我想要当一个大厨吗?如今,开始学做厨子似乎是完了,但我觉得专攻甜品的话应该也还不错。」 原来梁鹤安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戚远撇嘴,紧跟着笑了。他还能说什么。梁鹤安一条一条的帮他想了个透彻,他不跟着照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那签合同吧。」戚远说。 片刻功夫,助理准备好了房屋购买合同送上来,钟慕添便叫两人来看。 梁鹤安拿过合同粗略扫视一眼,推给戚远看。 戚远也大概看了一遍,心里却乱糟糟的。扭头对上樑鹤安期待的眼神,他却突然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有过一次与人合买房产的失败经历,戚远这一次索性痛下狠心。 他从口袋里取出钱包,里面银行卡、信用卡甚至还有社保卡,他全都交到梁鹤安的手上说:「你喜欢就买吧,我那还有点股票回头赎出来给你,这些做首付应该够了,你家店里的钱你存着,拿它买房我不安心。」 戚远心想,这一次再失败就让自己输个彻底,房子和钱都不要了,没有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料梁鹤安却哈哈笑了起来。他这个人一向是很注意形象的,很少在公共场合这么失态。戚远挑眉,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从梁鹤安的眼眶里看到了一点点的潮湿。 钟慕添不知道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秀得哪门子刷卡包养的戏码,只催促对方赶快签了合同。多签一份合同,他才离继承家业近了一步。 梁鹤安拔了钢笔笔帽,在购房合同上签字。 戚远瞟了一眼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他有点感动,有点眩晕还有点开心。他看了梁鹤安一眼,从对方手里抢过钢笔,在自己名字下面,写上了梁鹤安的名字。 直到此刻,钟慕添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秀,简直就是疯狂地强塞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篇番外哦。 ☆、番外又一 入秋,终于有了一本同时写着两人姓名的红本。梁鹤安很得意,把自己的那一本交给戚远一起保存。 搬家后梁鹤安按照自己的喜好,一点点地置办厨房。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对厨房里的不锈钢色泽是有一点恐惧的。那东西会莫名让他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不愉快。父亲形象崩塌,母亲离家出走,大哥在厨房里刻苦练习……所有的一切都和它有关。 所以,当初,在戚远的诊室里,看到那一枚小小的银色针头,拆了包装露出脑袋,他一个185的大男人才显得惧怕。所以,他虽然饭菜做的好,却不一定每次都能正常发挥。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戚远,无论怎样,那人都不会伪装、逃离、给他压力。所以他只想舒舒服服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等一切都置办妥当,梁鹤安趴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用彩色铅笔把他脑子里琢磨了很久的一副图片画了下来,算是他这个小工作室的logo。 「卡拉&小黑」,一条吐着舌头的边境牧羊犬,和一直瞪着大眼的可爱猫咪。梁鹤安觉得他养过的这两只小动物像极了他和戚远。 一个永远在眼巴巴的守望,一旦抓住安全的角落便踏实地沉陷其中;另一个无论摔了多少回都能重拾优雅总是往前走往前看。 戚远对梁鹤安的品位向来是很赞许的,陪着梁鹤安一起去办了家庭作坊的营业手续,天天搓热了手等着吃夜宵,顺便第二天带梁老师的新作品去餵养单位里的那群小馋猫。 梁鹤安正式营业第一天,就在网上接了不少单,询问地址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曾经教过的那群学生。他们听说梁老师「下海」创业了,都在高考过后,赶着来捧捧场。 梁鹤安蛮感动的,却一单都没接,只默默记下了学生们的地址,悄悄做了些曲奇、巧克力脆什么的,给送了过去。 如此一来,折腾了一周多,梁鹤安的网店里还是空空荡荡一个销量都没有。 戚远给他出主意,让他找网上的团队,来刷一些好评,再弄一些分享有礼什么的。 梁鹤安嘴上答应着,却总觉得这么做似乎是在搞欺骗,始终没下得了手。 某一个下午,梁鹤安正改良自己的新设计,电脑屏幕上一个订单就弹了出来。 他原本想着,会不会又是哪个学生来凑热闹。可对方什么都没说,只订了一个最简单的戚风蛋糕,就下线了。 这一笔订单砸得梁鹤安有些兴奋,他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把毕身所积累的烘焙才华,都施展在这方寸大的小蛋糕上。 两个小时后,梁鹤安托着那个外形朴素到有些单调,但融合了他全部技艺的蛋糕放进了送货用的小冰箱。
第84页 他是准备亲自送上这一单的。 刚巧,楼下,戚远下班,车还没往库里停。 「嘛去?」戚远问梁鹤安。 梁鹤安一手提着小冰箱,另一手晃了晃手机,说:「有订单了,去给客户送蛋糕。」 「真的?」戚远听了比梁鹤安还激动,连忙把车掉了个方向,主动要给梁鹤安当司机。 梁鹤安把小冰箱抱在怀里坐在副驾驶上,从手机里找出地址输入汽车导航。 客户也在新北区,直线距离还不到2公里。梁鹤安想,这恐怕是因为新区确实荒凉,对方实在没得选才选了自己,便对这个还在开发的地方更多了一丝好感。 片刻功夫,车到了客户家门口。梁鹤安下车,按照订单上的门牌按下门铃,没多久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打开院门,从冰箱里接走了蛋糕。 「原来是个住别墅的,一定要回访啊,没准是个大客户。」回去的路上,戚远给梁鹤安建议。 梁鹤安心里也是这么琢磨的,嘴上却说:「当你们医院呢,还回访。」 回到家,梁鹤安第一时间打开自己的电脑,准备看看客户收到蛋糕后有没有留点评论,却不料一个大大的一星差评赫然出现在眼前。 对方在收到蛋糕后,火速给了他一个差评,并且没有任何的解释! 梁鹤安的心碎了。 戚远则是愤怒。 「这他妈是故意整你玩儿呢吧?」戚远扭头看梁鹤安。 梁鹤安皱皱眉毛,抿了抿唇,发私信给顾客。他手下霹雳啪啦看似客气地打了一堆话,其实核心意思就是要对方说个明白,这辛辛苦苦做了半天的蛋糕,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才换回个一星。 对方倒也是个爽快人,没多久就洋洋洒洒发过来近两百字的评价。 戚远准备继续隔着屏幕骂对方个狗血喷头,梁鹤安却读者顾客的回覆伸手挡在了戚远的面前。 「别,」梁鹤安说,「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戚远撑长脖子看屏幕,梁鹤安转身重新去了厨房。 顾客嫌他做的戚风内外硬度不统一,说白了就是有一点塌。追寻结果应该是他并不十分熟悉新购置的烤箱所致。 梁鹤安是个心思细腻对什么事儿都特别上心的人。他的第一单生意,还是一星,挂在心上总是个事儿,这让他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没等戚远出门,他就又钻进了厨房,从昏昏沉沉梦了一晚上的梦里寻找灵感注入他的蛋糕。 下午三点,他终于烤出了一个自认为各方面都暂无可挑的蛋糕,打着车又送去了前一天的那个地址。 开门的还是那个中年女人。梁鹤安把蛋糕送上说明来意,正想和对方多一点交流,那女人微笑着关了门,不作回答。 梁鹤安回家,守在电脑前面等消息。 客户的头像刚刚一亮,他就发了信息问对方今天送去的蛋糕怎么样。 对方看来还真是认真品尝了他今天的劳动成果,很快就有了新的点评。 梁鹤安本以为这一次总能满意了,还想着怎么劝人家把一星给改了,哪怕给个三星也好看一点儿。可对方的回覆里还是挑了一堆的毛病,甚至是在口味和材料上也说了不少。 神了奇了。 梁鹤安在电脑前面趴了一会儿。 他不开心,恼怒,甚至觉得羞愧。可偏偏那位顾客又都说在点子上。 晚上戚远下了班,看梁鹤安一个劲儿地在书房里撸着猫,气压低沉。 「怎么了?」戚远的第一反应是打开衣橱,检查梁鹤安有没有在新衣柜里胡作非为。 梁鹤安跟出来,丢开小黑搂住了戚远的脖子:「又是差评。」 「那人真是变态啊,这不是故意玩儿你呢吗,等我明天找去,现在的顾客一言不合就给差评,真是太任性了。」戚远安慰梁鹤安。 「不开心啊,不开心。」梁鹤安还是挂在戚远的脖子上不松手。 「那我现在就去,骂他个狗血喷头。」戚远说。 梁鹤安抱着戚远的手臂紧了紧,歪头在对方耳边磨蹭:「我这是饿了,我一饿就心情不好。」 「行,那我先去弄点儿吃的,你想吃什么。」戚远也歪头去亲吻梁鹤安。 梁鹤安胯部紧贴对方,声音浑厚:「先让我吃吃你吧。」 「嘿。」戚远坏笑,揪住梁鹤安的t恤就往上撩。 两人从书房门口一路亲到浴室,跟好久没开过荤的青春期男孩似的,用尽全力在对方身上啃咬。 肌肤摩擦,眼神交流,手和嘴都没轻没重。 当初装修浴室的时候,两人就为了做那事儿方便,没少花心思,现在泡在里面,站着、坐着、趴着,都特别好用。 突然,梁鹤安两眼放光,在戚远肩头咬了一口,咧嘴笑了。 「怎么了?」戚远疑惑。 梁鹤安端着戚远的脑袋在对方脸颊、眉心以及唇上又连番吻了个遍,说:「你等我,不要动,等我,等着我。」 梁鹤安跑了,留戚远一个人在浴缸里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戚远指尖的皮肤都起了皱,梁鹤安还是没有回来。 戚远嘆气,起身,擦干身子裹上浴袍。他正准备去看梁神经又在闹什么情绪,却看见楼下的厨房里,梁鹤安抿着唇,用力搅拌不锈钢盆里的东西。
第85页 「噗!」戚远笑了,趴在二楼栏杆上认真地欣赏起梁鹤安来。 那个人怎么就那么好看呢。认真工作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第二天一早,戚远开车,梁鹤安跟之前一样,抱着冰箱。车子在那幢别墅门口停了下来。梁鹤安提了冰箱去按门铃。 「叮咚……」门铃刚响了一声,就开了。 和前两次不同,来开门的不是那位中年女士,而是…… 梁鹤安怔了一怔,看着满头银发的梁栋之,嘴巴不自觉就张开了。 他曾经想过,这辈子不可能永远和亲身父亲不再见面,可他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么个场合。 不出所料的,梁栋之开门见山邀请梁鹤安进屋。 他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叫了一声:「爸。」 「嗯,新区不错,你钟叔叔一直叫我来这边儿住,所以我就来了。」梁栋之背起双手,和电视上一样,微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儿。 戚远从车上下来,他好似看到了梁鹤安的父亲,觉得惊讶。 「那是……你的……朋友?」梁栋之看似是在斟酌怎么称呼戚远。 梁鹤安舔了舔嘴唇,喉结微微滚动:「爱人。」 「嗯。」梁栋之嘆气似的应了,脸色微微有变,但也不至于难看,他说:「那就一起进来坐坐吧。」 梁鹤安回头给戚远使眼色,戚远便跟了上来。 梁栋之的院子和他开在城市中心的雅园一个风格,鸟语花香的。 他们进屋,与前两次开门的那位中年妇女打了个招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只是梁栋之请的阿姨。 「你又做了一个?」进了客厅,梁栋之看梁鹤安手提着冰箱,问。 「嗯。」梁鹤安把最新的成品从冰箱里取了出来,打开包装盒,推到梁栋之的面前。 梁栋之看似漫不经心地拿叉子叉了一小块送进了口中,片刻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你以前很少做甜品,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梁栋之看似中肯地说。 梁鹤安觉得奇怪。 这么多年未曾与父亲见面,他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敌对的那一方,如今见了却没有想像的那般记恨。 「是,」梁鹤安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最近在突击。」 「去把书房里的那个东西拿过来。」梁栋之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对守候在门口的阿姨说。 阿姨应了一声,没多会儿功夫,就捧着一个厚重的牛皮夹子来了。 「拿去吧,」梁栋之把那个巨大的笔记本放在梁鹤安面前,「是我以前专攻甜点的一点心得,送了你哥哥一个家常菜谱,总也想着送你点儿什么。」 梁鹤安没接,抬手蹭了下鼻子:「我那小打小闹的用不上。」 「嗨。」梁栋之嘆气,随之又笑起来,转身把牛皮封面的巨大笔记本塞给了戚远。 戚远一直恍着神儿,本能地接了,再看梁鹤安并没有制止,便一直抱在怀里。 「你们的事儿,我从鹤平那里听了一些,咱们这样的家庭,我也没资格在你的感情问题上多说什么。你觉得好就行。这些年,鹤平很努力,他总提起你,说感谢你把继承祖业的机会给了他,其实你两都是我的孩子,我谁都……哎,说这些你也不爱听。现在,你知道我住这儿了,能时不时地来看看我吗?」 梁鹤安抬眼与梁栋之对视,不由得咬住了下唇。 戚远听出老人家话里的意味,却也不能替梁鹤安做什么决定,只管抠紧了手里的笔记。 「嗯?」梁栋之恳求似的。 「……」 梁鹤安没回话,礼貌而生疏地起身告辞,说还有事,却在收拾小冰箱的时候觉得手指用不上力。 两人回家,梁鹤安望着戚远抱回来的笔记出神,却一直都不去主动打开来看。 戚远对那对父子没什么好评价的,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他没有那样深名远扬两副面孔的爹,也不是少年成名罹患心理疾病的梁鹤安。 但是他能确定,这段关系中,只要梁鹤安做了决定,那个决定让他自己觉得舒心,他是无论如何都会支持的。 许久许久,等夜很深了,戚远和猫都睡了,梁鹤安才做贼似地打开那个巨大的笔记本来看。 和从梁鹤平那里借过来的家常菜谱一个风格,梁栋之把每样甜品的精华部分都总结的非常细緻。从选材到制作无不透彻。 梁鹤安从第一页看起,厚厚的一本,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一页。 留几章空白页是梁栋之的习惯,方便日后有什么新品好继续添加。梁鹤安看了父亲的笔记之后,意犹未尽,连着把那几张空白页也翻了过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笔记最后一页里,夹着一封信,一看就知道是梁栋之亲笔写的。 「儿子,对不起……」 有朝一日看父亲写给自己的信,开头第一句就是这么一句,这让梁鹤安忐忑。 梁鹤安紧捏着拳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把那封信读了,直到他眼泪打湿了衣裳。 原来,他的母亲离家出走,并非他想像的那样,而是她早有预谋。梁栋之前妻去世后,自以为找到了此生的挚爱,便不顾家人的劝阻,娶了梁鹤安的母亲为妻,并心甘情愿地让对方来做自己的经纪人,跟着她天南海北地去闯。
第86页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梁鹤安母亲并非是真的爱他,只是为了他的才华、地位和钱财,才勉强和他在一起。 梁栋之一次次地原谅了他,只因为不想看又一个儿子过早地失去母亲,却没有想到梁鹤安的妈妈,宁愿和那个弄得她满身是伤的男人走,也不愿意再留下来。 梁鹤安看到的那一晚,是梁栋之第一次气急败坏打一个女人,扇了她耳光,还不止一个。 这封信的最后,他一连写了许多个对不起。 梁栋之想要梁鹤安原谅他,打女人,打他最心爱的女人,还是当着儿子的面打,这让他这些年里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所以他理解梁鹤安对他的疏远,甚至是避而不见。 但之前,梁鹤安太小,后来又没有机会,事情的真相就这么一直被拖了下来。 现在,梁栋之把手下的餐饮交给梁鹤平打理,自己正式退休成了独居老人,这件事就越是让他心里难安。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想出这样一个方法,告诉儿子真相。 本来,他是准备把这些都埋藏在心里带进棺材里去的,可从梁鹤平那里得知梁鹤安因为曾经的那些事情甚至引发了心理疾病,要他觉得不得不说。 梁鹤安回想母亲,记不起长什么样子了。 但感情的事情,是没办法去追究对错的。梁鹤安长到三十多岁,只庆幸有一个自己很爱,也很爱自己的人,至于别人的感情,他不准备再拿来折磨自己。 天亮,梁鹤安按照梁栋之送给他的笔记,又烤了一批蛋糕。 戚远睡醒的时候,他已经收拾整齐,看样子是想一起出门。 戚远问:「出去?」 梁鹤安思考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只把小冰箱给戚远:「帮我送蛋糕给我爸,顺便让他改下差评呗?」 戚远笑了,从梁鹤安手里接过小冰箱:「行。」 中午时分,梁鹤安依然泡在厨房。 「叮!」网店聊天软体特有的信息声响。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那应该是父亲改了差评,他连忙奔过去看。 手上沾着黄油,来不及洗掉,结果就是刚一握住手机,手机就从手中滑走,直接摔在了地上。 「啊!」梁鹤安气恼,那手机正面朝下,屏幕当场就碎成了渣,「坏了!」 梁鹤安觉得,要不是急着看信息,自己的抑郁症都要被瞬间激发出来了。不过,此刻他顾及不了那么多,连忙冲到楼上的书房。 是,等他到了书房,他才发现,电脑前一晚不知道被戚博士搞了些什么鬼,居然打不开! 恍惚间,他记得家里有一个旧手机。 当初搬家的时候,戚远要他扔,他看还能用便没捨得直接丢掉。 充了会儿电,按动电源键,伴随着开机动画,果真是可以用的手机。 虽然款式就了些,但好在内存足够大,用着还算顺手。 梁鹤安快速从应用商店里下载了他需要的那个软体,意外地在已删除软体的按钮上看到一个红色的小点点。 突然之间,一股躁动之心猛地撞击胸口。 梁鹤安觉得似乎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力量促使着他要去点开那个按钮。 他是真想知道戚远以前都用一些什么软体,那时候,虽然两人还没有交往,但…… 梁鹤安闭着眼睛,手指不经意滑动,骗自己说是不小心看到的好了。 「嗯!」梁鹤安看已删除里面有他曾经也短暂玩儿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同性交友网站,不怀好意地勾起了一边嘴角。 窥探隐私是有瘾的。 这在梁鹤安不知不觉点了「重新安装」那个按钮之后,不得不承认。 「只是好奇,看他以前都瞎撩些什么类型的嘛,哎,就是好玩,嗯,好玩儿而已,啊,不会生气,绝对不会的……」 梁鹤安嘴里嘟囔着,眼看安装进度条变成了100%。 「叮!」 梁鹤安不再犹豫,点了登陆。 软体记录着id,梁鹤安根据戚远平时设置密码的习惯,随便输入了一个。 没想到,就那么随便一输,软体登录居然成功了。 梁鹤安滑动到主页,信息栏里全是请求好友和关注信息。 这证明戚远很长时间没再玩过这个软体,这让梁鹤安安心。 然而这种安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越来越放肆的梁鹤安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戚远的用户名。 lanngagonngagonngago! 「是他?!」梁鹤安先是疑惑,后是恼怒,最后是尴尬。 怎么会是他! 梁鹤安端着手机开始愣神。 曾经,和戚远刚好上的那段日子,他因为对这nngago的帐号产生过短暂的好感而心虚过好久。 在戚远面前,他情话一打一打,但免不了,还是会遗憾唯一的一次网恋来的快去的也快,竟然没看到对方的真身。 原来是他! 原来戚远早就知道他,原来那一天根本不是什么偶遇,原来他们早就相互喜欢。 梁鹤安想着想着,重新删掉应用,关掉手机,打电话给一个在电子市场做兼职的学生:「你那儿回收旧手机吗?」 晚上,戚远回家,梁鹤安想了一个下午,排练了好几个质问戚远关于nngago」的版本。
第87页 「看了吗?」戚远一进家就问梁鹤安。 梁鹤安其实早有预感,那就是当着戚远的面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爱上了这个人,无论nngago还是戚远。他们是一个人真好! 他假装漫不经心,问:「看什么?」 「看评论啊!」 「哦!」梁鹤安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光顾着揣nngago的事儿了,居然忘了去看评论,「我手机摔坏了,电脑又打不开,没看到哦。」 「手机坏了?」戚远笑,「没事,给你买个新的,可是电脑怎么也打不开?」 戚远和梁鹤安两人一起到楼上的书房,刚进屋子戚远就笑了:「梁老师,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跟我在一起,你是越来越……」 「哎!」戚远嘆气,蹲在地上捡起那根黑色的插头,说,「以前你是多么心思细腻的一个人呀。」 他说着,插上插头,打开电脑。 「嘿嘿,」梁鹤安傻笑,「主要是体力消耗太大,脑力就跟不上。」 戚远再看梁鹤安,眼里不自觉变得妩媚:「那行啊,以后改我在上边儿吧。」 「嘿,」梁鹤安把戚远逼到墙角,侧脑袋就是一吻,「不行,被你榨干我心甘情愿。」 「叮!叮!叮叮叮叮……」 电脑启动,桌面上一时弹出若干对话框。 还准备继续玩亲亲的梁鹤安被戚远推开:「等会儿再榨你,先看看网店里的留言。」 梁鹤安侧身,往前一步跨到电脑面前,那个一星评论已经改过来了。 他推动滑鼠去看,对方的评语简短有力:「好吃,是温暖阳光的味道,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了。」 梁鹤安再看对方的帐号,上面加了一个金色的「v」字认证,有他父亲的照片和名字,还有「着名美食家、名厨」的简介。 「呼……」 梁鹤安激动,就像小时候第一次拿起厨具在砧板上切东西时,受到了父亲的夸赞那样。 「他为了你,专门做了认证。我送蛋糕过去的时候,他很开心,我们聊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儿……哎,老爸约我们周末去钓鱼呢,他说你最喜欢吃他做的什么什么鱼……你看,你,这儿,一下子又接到了多少订单……哎,上面有人就是不一样啊,这宣传效果……啧啧啧……」 梁鹤安听着戚远在耳边叨叨,心里温暖惬意,他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