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恋2之宛红》 第1页 《庐山恋2之 宛红》 作者:朕嘉 【文案】 庐山恋2 应徵作品之 宛 红 (电影故事简介) 农村少女宛红两次奇遇在校大学生武嘉男而萌发春心,可是将乐于助人看作平常事的武嘉男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年轻护士宛玉华结合。 婚后的武嘉男发现妻子是一个极端自私和习惯操控进行性惩罚的人,自尊心受到巨大打击。看在年幼的儿子份上,武嘉男百般忍耐妻子的软暴力。不久,一段秘密的水落石出,让他对宛玉华彻底绝望。 岳父去世,葬礼上的武嘉男竟又奇蹟般地遇见了那个曾经邂逅于庐山含鄱口当时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可爱的小姑娘。短暂的互通信息后,他还得知五年前自己在广州无意中救出的那个姑娘竟然也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眼前亭亭玉立成熟大方但却是他妻子堂房侄女的宛红。 想到自己目前的困境,武嘉男也萌发了对宛红的浓浓爱意。相约庐山黄龙寺三宝树,让两颗年轻爱慕的心燃烧起来的同时,也将他们推入到万分苦楚的困境之中。 宛继顺为了有效断绝女儿的“出格”恋情,准备将女儿“陪送”到南京她的姑母家。海星镇车站武嘉男欲带宛红私奔。紧急中,宛红为了挡住打向武嘉男的致命棍棒而遭受重创,生命垂危。 宛红命运到底怎样?武嘉男与宛红的爱情结局到底怎样离奇?请看《宛红》电影故事的具体内容……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宛红,武嘉, ┃ 配角:宛玉华 ┃ 其它:奇遇,堂姑父,生死恋 ================== 庐山恋2应徵作品之 宛红 (电影故事简介) 农村少女宛红两此奇遇在校大学生武嘉男而萌发春心。而将乐于助人看作平常事的武嘉男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年轻护士宛玉华结合。 婚后的武嘉男发现妻子是一个极端自私和习惯操控进行性惩罚的人,自尊心受到巨大打击。看在年幼的儿子份上,武嘉男百般忍耐妻子的软暴力。不久,一段秘密的水落石出,让他对宛玉华彻底绝望。 岳父去世,葬礼上的武嘉男竟又奇蹟般地遇见了那个曾经邂逅于庐山含鄱口当时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可爱的小姑娘。短暂的互通信息后,他还得知五年前自己在广州无意中救出的那个姑娘竟然也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眼前亭亭玉立成熟大方但却是他妻子堂房侄女的宛红。 想到自己目前的困境,武嘉男也萌发了对宛红浓浓的爱意。相约庐山黄龙寺三宝树,让两颗年轻爱慕的心燃烧起来的同时,也将他们推入到万分苦楚的困境之中。 宛继顺为了有效断绝女儿的“出格”恋情,准备将女儿“陪送”到南京她的姑母家。海星镇车站武嘉男欲带宛红私奔。紧急中,宛红为了挡住打向武嘉男的致命棍棒而遭受重创,生命垂危。 宛红命运到底怎样?武嘉男与宛红的爱情结局到底怎样离奇?请看《宛红》电影故事的具体内容…… 庐山恋2应徵作品之 宛红(电影小说) 故事梗概: 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庐山铁佛寺山门外来了一位年轻的不速之客。他以自己不同凡响的举动惊扰了整个寺院,在温暖和修复他所爱姑娘的一颗绝望破碎之心的同时,也引出了一个悽惋动人的传奇爱情故事。 …… 宛红是庐山脚下的一位农村姑娘,1986年8月的一天中午,刚刚初中毕业在含鄱口提蓝小卖的她目睹和见证了一位年轻小伙子见义勇为的全过程。她被深深感动的同时还了解到这位小伙子的名字叫武嘉男,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宛红心中产生了敬意的同时也让自己有了一些美好的理想。 由于家庭经济比较诘据,第二年开春,16岁的宛红还是辞别了家乡,她与几个同伴一起来到广州,想寻求武嘉男的帮助。在没有具体信息而没能见着武嘉男本人的情况下,她与同行的三个姐妹去了附近工业园区的一家针织厂打工。一年后的一天,厂生产车间突发大火。在火灾中被烟火熏昏并且腿部受伤的宛红被一名年轻的大学生救出。这个无名英雄在将宛红送上120救护车后悄然消失。得知有可能是那个叫武嘉男的年轻小伙子救了她的信息后,宛红对武嘉男萌发了一种异样的思念。伤病痊癒后,她继续留在了广州。一晃五年过去了,这期间由于她工作出色被针织厂聘为生产车间主管,虽然作为厂长的毕成倾心于她并且呵护帮助她,但她却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已经成为她心目中偶像的武嘉男。 1989年8月,武嘉男从广州地质学院大本毕业后被分配到庐山地质科研所工作。一直深爱自己的专业并因此深爱庐山的他,在朋友们的撮合下与庐山红十字会医院的年轻护士宛玉华结合併于同年生下了一子。 婚后的武嘉男发现妻子宛玉华是一个习惯操控和进行性奖赏性惩罚的人。冲突不断由此产生,武嘉男万分沮丧。 面对一个没有爱心,缺乏责任感,极端自私的妻子,武嘉男看在年幼的儿子份上一忍再忍。然而不久,一段秘密的水落石出,让他对宛玉华彻底绝望。 恰恰在这时,传来宛玉华父亲去世的消息。已经与妻子关系搞得很僵的武嘉男考虑再三,还是参加了岳父的葬礼。谁知在岳父的葬礼上他竟奇蹟般地遇见了曾经邂逅于庐山含鄱口的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可爱的庐山小姑娘。短暂的互通信息后,他还得知五年前自己在广州无意中救出的那个姑娘竟然也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眼前亭亭玉立成熟大方而却是他妻子堂房侄女的宛红。 九年的打工生涯磨砺,将已经是26岁的宛红造就得知情达理善解人意。更令武嘉男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曾经为自己作证而又被自己救过的女孩子竟然将他深深地爱在心里。武嘉男甚是感动,想到自己目前的困境,由然而生出对宛红浓浓的异样情感。 乘着宛玉华父亲丧葬仪式的最后一天夜晚的空隙,武嘉男将写好的相约字条偷偷塞进了宛红的手里。 相约庐山黄龙寺三宝树,让两颗年轻的心拉近的同时,也将宛红一颗火热的心推向了绝望的边缘,因为她还没有那个勇气冲破世俗的压力与已经成为自己堂姑父的武嘉男倾诉衷情。就在她要妥协放弃的时候,武嘉男让她去含鄱口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应景生情的两个年轻人此时不顾一切地倾吐了彼此心中的爱慕。 早些天就得到告密的宛玉华,带着宛红的父亲宛继顺以及宛红的哥哥宛欣将正在归途中的武嘉男和宛红逮个“正着”。一顿“教训“过后,宛红被其父兄强行架回了宛家村。第二天一觉醒来宛红发现自己被家人反锁在了屋内。就在这时,前来探望宛红的武嘉男又被宛欣堵在了村口并受到斥责。无奈的武嘉男深夜进入村庄将一张字条偷偷从窗户中塞进宛红的屋内。 宛继顺为了有效断绝女儿的“出格”恋情,同儿子一起准备将宛红“陪送”到南京她姐姐也就是宛红的姑母家。出乎宛继顺父子意料之外,武嘉男竟然冒着危险直接到海星镇车站来接宛红。看到宛玉华带人冲上前要武力制止武嘉男,宛红大声呼叫要武嘉男离开。而武嘉男一意孤行,宛红为了挡住打向武嘉男的致命棍棒而遭受重创,生命垂危。
第2页 宛红被送到医院后,她的父母兄长将一切怨气撒向武嘉男。 一星期以后,宛红醒过来,一直守候在门外的武嘉男悲喜交加,他不顾宛红家人在场的情况,动情地冲到病床前呼唤着宛红。当宛红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关心地询问他的身体时,武嘉男激动得痛哭流涕,他哭自己没有能保护好宛红,他哭自己以前婚姻的荒唐,他为自己能有一个这么深爱着他的好姑娘感到庆幸。他因此坚定了要与宛玉华分手的决心。 宛玉华与武嘉男分道扬镳后,将“情恨”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武嘉男抽空回北京一趟,他将自己与宛玉华已经分手的消息告诉了父母,并将自己爱上宛红的事情也告诉他们。父母贊同了武嘉男的选择。 当从北京赶回来的武嘉男再次踏进医院看望宛红时,却得知宛红已经被家人偷偷转院了。武嘉男风风火火赶到宛家村时,宛红的一家人此时也已经不知去向。宛红的父母有意托保四爷回复武嘉男,让他不要再来找宛红。并且拒绝告诉他宛红的一切信息。 陷入爱情深谷的武嘉男此时已经不能自拔,他发誓不找回心上人决不活在世上,并且因此踏上了漫漫地寻亲之路…… 宛红的颅骨异材移植修复手术很成功,术后疗养期的宛红得到在南京的姑母一家的精细照料。宛红知道自己家人通力合作的目的是企图让她慢慢忘记武嘉男,但她并不知道,宛玉华此时在暗中已经在操作着什么。 得知宛红追求爱的做法并没有任何过错,同情之下,姑母让宛红再对武嘉男考验一段时间,并承诺在恰当的时候安排宛红与武嘉男见面。 然而没有料想到的是,正当宛红憧憬着未来幸福的时候,她遭到了一伙歹徒的绑架。得知消息的武嘉男心急如焚,立即启程奔往南京方向解救宛红。 宛红到底还会遭遇到什么?武嘉男与宛红的爱情结局到底怎样离奇?请看《宛红》电影故事的具体内容…… 《庐山恋之二》应徵作品之 宛红 (电影小说 )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情感经历有某些相似之处,实为巧合,切勿对号入座。 初稿于2007年11月25日开始 定稿于2008年1月25日 序幕 “宛红——,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呀——,”一个青年男子近乎沙哑的哭腔在歇斯底里地号叫着。这声音不断撞击着整个宁静的寺院,在清晨满是积雪的山谷中久久徘徊。庐山铁佛寺寺院山门口的第二级阶台上,双膝落地,面对寺院山门长跪不起的是一个表情漠然年约三十二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该青年男子面目清秀,脸庞瘦削,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近视眼镜,下颌无法遮挡住他右颈脖子处越看越明显的一块公章面大小面积的深蓝色的斑晕。他整个人弓身伏地,头发、眉毛、身穿的羽绒服以及放在他身旁的大旅行包上面都已经栖落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离他身旁右边约五米处的一堆篝火虽然已经熄灭,但没有燃尽的干柴块仍然冒着青烟,偶尔还轻微地爆出一些火星。 寺院山门门头上的“铁佛寺”牌匾在雪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耀眼醒目。 天色虽然大亮,但天空仍是灰朦朦的,让人觉得十分的压抑。寺院山门铁红油漆的大门被两个小僧尼缓缓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土黄色棉袈裟,年约6旬身材微胖的女住持。女住持稳步走到青年男子跪着的台阶上方站定,右手捻动佛珠,左手单掌朝上放置在胸前,闭目静处须臾后,口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此时,青年男子就像见到了大救星一般,用双手拽住女住持的袍角,嘴里发出哆哆嗦嗦的声音:“大师,帮我……大师帮我。” 大约一二分钟后,女住持开启双目面对青年男子,用严肃而略带温和的嗓音对青年男子说道:“施主,还是请回吧!……寒天一夜啊!玉禅啊玉禅!” “大师,宛红她……”没等青年男子提问,女住持就打断他的话语:“施主,这里只有玉禅,而无所谓宛红。” “大师,宛红她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继续跪着,我哪儿也不去了……”见青年男子毫无离开的意思,女住持又补充了一句让青年男子不解的话:“我佛慈悲,一切随缘吧,阿—弥—陀—佛!”说完这句话,女住持一甩衣袖,回转身大步走进了寺院。 雪花在无声地飘落着,被覆盖在灌木上的白绒雪团不时地被阵阵山风颳落下来,山林和寺院此刻像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它们似乎都忘记了还有一个活生生年轻身躯在瑟瑟的寒风中颤抖着,空气都因青年男子的暂时沉默而凝聚了起来。 辰时时分,大雄宝殿外的院落中,六十来个大小僧尼,个个面无表情像泥胎一般双手合十站立着那里。寒风夹杂着雪花和些许细碎的冰屑不停地敲打在她们的脸上,而她们却一动也不动。大雄宝殿大门外走廊正中间,慧心法师挺身站立在正中间,在她的身旁同时站立着寺院的几名主管师父。慧心法师表情严峻,面对底下站立的众位弟子,心情沉重地说到:“佛门清净,怎奈这两日无端被扰,孽障啊孽障……玉禅——。” 听到法师喊自己的法名,玉禅小僧尼战战兢兢地碎步走到行列的前排,等待着法师的训斥。她心里很清楚,这两天的纷扰完全因她而起。玉禅僧尼,俗名宛红,两年前出家铁佛寺,今年整26岁。虽为出家之人,虽然满头的烦恼丝已经剃尽,但她俊秀而未脱稚气的脸庞还不时地流露出出家人不应有的沉思和忧郁。此刻她白皙嫩润的面肤被凛咧的寒风刺激得有些微微泛红,明亮的眸子左顾右盼,神色极为不安。 “解铃还须繫铃人!缘起缘落,尘缘未了。玉禅,你自己选择吧!”慧心法师对玉禅僧尼说完这些话以后,面对下面站立的众位弟子提高了声调说道:“遁入空门却有牵挂者,剃度出家却难了情者,而非真心皈依佛门。我佛从不勉强众生。悟自悟,自觉悟。” 玉禅猛然双膝落地跪在慧心法师面前,抽泣着说道::“大师,徒儿出家决心已定,再也无心回头。大师——。” 慧心法师微闭双目,似乎在认真听取玉禅的解释,又似乎在用心思考着什么问题。过了一会儿,她用洪亮的声音对场上所有的僧尼说道:“我佛慈悲,放下心来才是真悟。” 下面的众位僧尼齐声朗答:“大师教诲,铭记在心。阿弥陀佛——。” “玉禅,你还是随缘吧!”慧心法师无力地抬起左手,对玉禅掸了掸手臂,而后将脸部着意转向另一侧,只见她两眼有些湿润,嘴角有些微微颤抖。 玉禅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饱含热泪地朝着阶台上的慧心法师深深鞠了一躬…继而又转过身来,朝着与她朝夕相处度过近七百多天僧尼师父们深深鞠了一躬。嘆了一口气后,缓缓退出殿堂大院。一个小僧尼将包裹递给玉禅,与另一个小僧尼一起快步走到寺院大门口,打开寺院山门,将玉禅让出门。
第3页 玉禅万分疲惫近乎木衲地往山门外走来。就在她快要抬腿迈出门槛的时候,她停顿下来了,望着台阶下还跪在那里的青年男子,她无力地靠在了大门上。 青年男子听到大门的响动,猛然抬起头,见到大门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他高喊一声“红妹——”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斜逸在大门边的玉禅揽在怀里,嘴里喃喃地说道:宛红,宛红,我的宛红,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乘着这当儿,两个替玉禅开门的小僧尼乘势将玉禅轻轻地推出门外,然后将大门沉沉地合上了。 “呜——” 玉禅两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掉落,此时的她娇弱无力地依在青年男子怀里,任随青年男子在她的秃头、耳根、以及粉颈处不住地狂吻。止不住的激情此刻像喷泉一样汹涌溢出。 当两片滚烫的嘴唇交合在一起的时候,当玉禅娇喘吁吁用深情的双眼注视青年男子颈脖子处的那一块公章面儿大小的深蓝色斑晕,然后用无比怜爱的双手轻柔地抚摩青年双颊再朝上抚摩他的眼眉和额头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嘉男哥,你不该这样苦了自己啊!”然后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人世间有太多的苦,最苦莫过于相思离愁;人世间也有太多的幸福,最幸福莫过于苦尽甘来。 我叫武嘉男,今年四十二岁,故事序幕中出现的青年就是我,宛红是我的妻子,这是我们俩的故事。我们俩抱养的女儿明明都已经快4岁了,每当我们漂亮的女儿乖巧地搂着妈妈她说起她长得最像妈妈,并且吵嚷着非要妈妈给她再生一个小弟弟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故事还得从上世纪的1986年盛夏八月的庐山说起……“ 一、邂逅 庐山含鄱口通往植物园的一段弯曲的林间小径,是含鄱亭、望鄱台山嵴下面的穿山路。说它是小径并非很确切,因为它的大多数路段都在2至3米宽,最窄处也可以并排行走两个人,这里虽然林深谷幽,但很少有起伏太大的石阶。 太阳当顶,普照在除幽谷深壑以外的每一处山峦上。穿过茂密的树林,阳光将她斑驳陆离的身影播洒在完全被厚厚松针及落叶覆盖着的这片山林及山间无尽的小道上。偶然中跨越山涧的野兔子那惊惶失措的样子让人感觉到非常可爱。游人可以闻到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青草的气息。“知了”在林间鸣个不停,小鸟们唧唧喳喳的欢叫也偶尔从空旷的天空中划过。 时值正午时分,这里只有三、两个游客在蠕动着。前面行走的是一位老者,从背部看过去,满头银发的老者腰不弯背不驼,走道挺精神。行走在老者后面,距离老者大约20米远的是一位年青的小伙子。这小伙子21岁左右,中等身材偏瘦。小伙子皮肤白皙,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浓眉衬托下的瘦削的脸庞稳重而不乏童稚,特别是他那右颈脖子处的一块公章面大小的深蓝色的斑晕随着他兴奋的步履欢快地跳跃着。此时的小伙子肩挎着一个沉甸甸的背包,头戴遮阳帽,风尘僕僕地边走边向两边张望着。 不远的拐弯处隐约可见一个游客歇脚的古朴的小亭子。 突然,小伙子发现行走在他前面的老者步子有些踉跄,原本靠山边一侧行走的他竟然晃晃悠悠地行走到了外侧的道边。小伙子发现情况有些异常,连连叫了几声:“前面赶路的老伯停下来,老伯……” 这声音底气充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可前面的老者没有却一点反应。小伙子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冲到前面老者的身边。就在小伙子将要搀住老者手腕的那一剎那,老者的身子向右侧山谷边慢慢地倾倒下去,而他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小伙子的衣袖,将思考都没来得及的小伙子一起拽下了山谷。山谷中传出“啊!——”的一声长音过后,出现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发生的事件,让目睹全过程在小亭边卖熟茶蛋矿泉水的小姑娘惊吓得满脸恐怖。这小姑娘十四五岁年纪,身穿红白相间的长袖校服,圆脸庞,满头短发不是那么浓密,脑后扎着一个羊尾小辫,柳叶眉毛配上那只童话人物才有的小巧鼻子和那一对呼闪呼闪十分精灵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是一个稚气未脱可爱的小女孩。此时的她竟然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良久才回过神来的她一边沖向出事地点,一边大声喊叫着:“来人啦,有人跌下山……” 话还未落音,她突然中止了喊叫,因为她发现山道外侧的下方有草木划动的声响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小姑娘定睛向下望去,只见满脸是伤的年青小伙子正将老者背在背上,胸前沉甸甸的挎包歪斜地拖拽在山坡上。小伙子一只手反背托住背上的老者,一只手抓住树桩草藤等物体一步一步地向山道上攀爬。小姑娘在原地来回焦急地打了几个圈以后,情急之下竟突然双手抓住边缘的树干,伸出一只脚大声喊叫着:“大哥哥,快抓住我的脚”。 血水混着泥土和汗水沾满小伙子的脸颊,黑色边框的眼镜也被甩掉到右脸,一只镜钩挂在右边耳朵上。笨重的挎包已经严重阻碍了他向上攀爬的进程。小伙子憋足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妹妹,快上去,听话。” 应声赶到的游客和随即赶到的民警以及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迅速配合,将已经精疲力竭向上攀爬的小伙子和已经处在昏迷状态下的老者救上了山道。 原来,这下面的山谷中段有一处面积比较大的坪场,两人跌倒后,顺着山势的缓坡滚到大约十来米下面坪场便停了下来。老者在小伙子的保护下,除了身上沾满泥土草屑和枯黄的松针外并没有受到一点外伤,而小伙子的脸部和腿上都被山石和树杈划伤,伤口正咕咕地向皮外冒血。 虽然有惊无险,但被搭救上来的老者已经明显地停止了呼吸。一位看上去很有经验的中年男医生将老者平放在地上,嘴对嘴地对老者实施人工呼吸抢救,其它医护人员同时也细心地对那位抢救老者的小伙子伤口进行包扎。 不一会儿,中年医生直起身子,走到这次出警的王睿副大队长身边,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王队长会意地问医生:“没有救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双手摊开,显示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队长又问:“死亡原因?” 医生回答:“急性脑梗塞引起中风。假若……,我只是说假若……“医生说话有些吞吐。王队长急忙问道:“假若什么?” 医生习惯地用拿在右手中的听诊器探头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说道:“王队长,这位老人应该不是一般的游客……我只能按医学常识简单提醒一下,假若老人家摔倒是在平地,又假若小伙子没有背老人家的一番颠簸,可能老人家不会走得这么快。” “现在我们需要目击者和见证人” 王队长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一声脆亮的女童音从一旁钻出:“我来作证,当时只有我在场。”
第4页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位扎着羊尾辫的小姑娘。王队长用手亲切地抚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示意小姑娘到警车里面去谈。 坐定后,王队长对小姑娘说:“你能首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好,我叫宛红,今年十五岁,初中刚毕业,”小姑娘吞了一口唾沫,像是在快速朗读课文一般继续说道:“家住海星镇……”宛红小姑娘不断用手比划着名,还不时地用一只手指了指拐弯处的古朴歇脚亭。 …… “好吧,你所讲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尽快联繫死者的家属”王队长的语气略带严肃,一旁的公安文书将宛红的叙述形成文字材料后交给王队长。完后,宛红在文字材料上面按了手印。 王队长弯着腰从警车里边走出来,走近人群大声问道:“死者家属在不在?” 这时一对带着满脸泪痕的中年夫妇挤到王队长身边抽泣地说:“我们就是,我爸他真的没救了吗?” 王队长朝他们点点头,他说:“根据现场勘察和调查分析得出结论,老人家与你们亲人走散后,在这里突发疾病晕倒,在即将要倒向山谷的瞬间,将紧急情况下前来救助他的年青小伙子也一同带下了山谷……” 得到解释的死亡老者的家属这对中年夫妇紧紧握住小伙子的手连身说道:“谢谢你啦!不好意思啦!” 小伙子连连摇头,面部带有一些愧色地对他们说:“我没有做好,没有做好。请你们一定要节哀顺变!” 清场后,只有小伙子和宛红没有及时走开。小伙子走到宛红面前,惭愧地笑了笑,说:“小妹妹,谢谢你为我作证。” “大哥哥,你的挎包鼓鼓囊囊的,我能瞧瞧里面的秘密吗?”宛红天真好奇地问道。 “行,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喏,你看”,小伙子边回答边打开挎包。 “哟,里面装的尽是些石头,这能有什么用哟”,宛红抿嘴“嗤”地笑出声来。 “我这挎包里的石头很重要的。你现在是不懂的,等你再长大些可能就知道哦”。小伙子绕有兴趣地自我介绍说:“我叫武嘉男,武术的武,嘉奖令的嘉,男人的男,北京人。” 听到小伙子这样介绍自己,小姑娘“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小伙子继续介绍自己:“我现在是广州地质学院的大三学生。因为所学专业的原因,这个夏季我特地来到庐山一边旅游一边考察冰川地质现象的成因。通过这次游庐山,我还真正喜欢上了庐山。庐山真美呀!……小妹妹,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对不起哦!” 宛红红着脸对小伙子说:“没事的,没事的……” “小妹妹,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什么在这里提篮小卖?你读几年级?”小伙子有些好奇并带有几分关心地问道。 “我……我初中刚毕业,爸妈说再没有钱送我上高中了……”说到这里,宛红眼里噙着些泪水。 “对不起啊小妹妹,我不该问的,”小伙子见状忙解释道。 “没关系,没关系的……”宛红面对小伙子连连摆手。 就在彼此对话的同时,宛红无意间瞥见了小伙子颈脖子处的一块公章面儿大小的深蓝色的斑晕和他胸牌上的一行小字“广州地质学院”。 “大哥哥,你该早点回去了”宛红提示着。 “对,我是该回去了,再见!”小伙子背上了沉甸甸的挎包。 披着晚霞的余晖,宛红目送着这个名叫武嘉男的小伙子远去的背影,眉宇间隐隐显露出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惆怅…… “在我这个所谓堂堂大学生面前,宛红有些自惭形秽,她既不敢再介绍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多说话。十五岁的她既有儿童般的天真又偶尔透出少女朦胧般的幻想。”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庐山之行与宛红的第一次邂逅,居然对她的一生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面对着一个稚气未脱,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积攒些念高中所需的学费而来庐山做小买卖的她,我又能多想些什么呢?” 二、萌动 秋天到了,满山的“毛栗”果成熟了。这种茎杆像玫瑰果实外表像是荔枝满身长着小刺一串一串圆乎乎的“傢伙”,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勾引着许多的农村娃娃去採摘它们,庐山东南绵延十几里的山沖以及它周围山谷的灌木丛中到处可见这种野味的“踪迹” 。秋风拂面,山野中仍然散发出阵阵清香的各种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此刻就像满天星星一样蛰伏在山间的各个角落。山道两旁虚无缥缈的晨雾将一些越来越成熟的“毛栗”球不经意间亮在了灌木丛外头。四位人见人爱的农村小姑娘的身影蹦蹦跳跳出现在山间小路上,打头的是宛红,尽管秋天山里的气温还是很低,但她仍然穿着一件薄薄的已经褪了色的披肩粉红色短衫。宛红的脸上充满了那种暑假的躁动和亢奋,微笑中还残存着那份山里的学生娃才有的那种对大山的依恋和好奇。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手指挥着同伴向大山的纵深行进。紧跟在宛红后面的是翠枝、这是跟宛红同龄但显得比宛红小了很多的女孩。她脸庞尖削身段瘦弱,一身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无比得宽松与肥大。隔着十几步距离的是一个叫做水花姑娘、她今年也是15岁,圆脸庞圆眼睛圆圆的鼻尖加上圆圆的嘴唇,胖乎乎的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农村姑娘。玲玲是她们四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只有十四岁,她紧紧跟着水花的后面,不时调皮地用手中的小剪刀剪去路边的荆棘藤蔓。 山间的小路高低不平,越往灌木从林的深处走就越发迈不开脚。姑娘们也知道彼此之间相距不能太远,过沟过坎也都相互搀扶着。假如一时半会拉开了距离,她们便隔一阵子就相互喊着名字。 她们一边朝山里走,一边用眼睛在灌木丛中搜寻“毛栗”果的身影。或穿进丛林,挪开两旁的荆棘,直取隐藏在其中的“毛栗”果,或伸伸腰后用手中的剪刀尖数数小提篮中收穫的“毛栗”果的个数。 忙活了一阵子,四个人都剪了半蓝子“毛栗”,水花的手刺进了好几个“毛栗”果上的小刺。宛红像老师教育学生那样对水花说:“‘毛栗’你别看它圆圆的浑身带刺的,这‘傢伙’其实很‘乖’的,你看。”宛红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採摘和取果实的示范动作。她用一只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轻轻钳住“毛栗”球上面的茎叶或茎杆,另一只手握着剪刀将刺乎乎的“毛栗“球剪下小心翼翼地放进小提篮中。 “如果你现在就想吃,你就这样。”宛红将灌木上小心翼翼地採摘下来的刺乎乎的“毛栗”球放在地上,用脚底踏在上面使劲来回搓动,只见“毛栗”球的刺被□□得软沓沓直冒绿汁,青绿色的表皮自动脱落开,两颗成熟的酱红色的果粒诱人地暴露出来,宛红用手指去除外壳,掰出内部黄□□嫩的果粒递给水花:“尝尝,看甜不甜?”
第5页 来到了山嵴樑的一处相对平缓的地带,这里的几乎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丛丛灌木顺着山樑两边铺展开来。这里的“毛栗”球非常盛密,宛红和翠枝不顾疲劳赶在前头採摘着“毛栗”。 “哎哟,累死我了!”玲玲看见小路的中间横放着一根深褐色暖水瓶粗的“枯树干”就不假思索地就往上面一坐。 “玲玲呀,你还说出外去打工,这还没有干到一个钟头你就喊累,我看你别跟我们去闯‘江湖’好了!”水花一边蹲下身子繫着鞋带一边朝面前的玲玲说。 “去去,你凭什么说我,你成绩差老师都不愿意留你,这才跟我们混。”玲玲坐在“树干”上叉着两腿,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黑老大的样子对水花说。 “玲玲,你屁股下的 ‘树干’怎么还会动?”水花刚抬起头发现情况异常,便认真地对面前的玲玲说。 玲玲以为水花逗她玩,便不在意地回答一句:“‘树干’会动,我还说它会吃人呢!” 这话说得不打紧,突然玲玲感觉到屁股底下的“树干”有些弹性,她吓得猛地站起身来,当她俩再仔细瞧这段“树干”时,“树干”向小路一侧横向移动了起来。玲玲大叫了一声“救命啊!”就拼命地向宛红和翠枝那边跑去,而水花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呆地站立在原处,身子像是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连眼神也打住无光了。距离玲玲坐的地方二十多米远还在剪采“毛栗”的宛红和翠枝听到叫喊声同时惊异地朝水花所在的地方望过去。这一望不要紧,三个人同时都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只见那“树干”在小径左侧快速地向深处滑行,停留在小路上的躯干部分越滑越细,而“树干”所过之处的杂草、小林木则快速向“树干”两边分开让道。看不到“树干”的那一头的顶端到底在哪里?只有一股飕飕凉气四处散开。 情况紧急还没来得急多想的宛红此刻不顾一切地沖向水花站立的地方,一把拉住水花的手,用最大的力气将水花拉向小路另一端。在水花和宛红的腿离开原地的那一剎那,一段肉乎乎的尾巴摔到了她们的脚跟边,一团尘土飞溅起来,一股阴冷的气旋几乎将她俩推倒在地。宛红打了一个踉跄后稳住身体,回身将水花带出了好几十米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 站立在另一端的玲玲和翠枝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惊魂十多秒钟后,“树干”不见了,山林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是大蛇!……”宛红像大人一般在山头另一端半身高的灌木丛中将已经吓得不轻的水花抱在怀里,虽气喘吁吁但神情若定。她的手脚都给荆棘划了一道道口子,裤角扯划破了,一只鞋子也跑丢了…… “喔,喔,喔——” 随着三声雄鸡的啼鸣,东方泛出了鱼肚白,巍峨耸立的五老峰像五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脱下晨雾的薄纱,露出了他们的无比慈祥的面容。俯瞰五老峰脚下起伏的峰峦都还处在朦胧的墨绿色晨曦中,一缕缕深灰色的炊烟从山脚下那些还有着点点照明亮光的村庄中裊裊升起。 这里是宛家沖,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着的村庄。 “妈,您歇会,让我来”。村头靠当中一排的土砖农宅外,宛红手中抱着一捆干柴块快步走进自家的厨房。蹲在灶台火眼口前胸前繫着棕黑色围裙的中年农村妇女一边侧着身子用右手背擦拭被柴禾烟燻得流泪的眼睛,一边用左手不住地往灶口添柴。看着女儿搂着干柴块跑进跑出,她连连摆手说:“宛红,不要你帮忙了,看这么多烟。” 宛红说:“妈,看您说的,您待会还要上山採茶。” 妈妈说:“你爸拢田埂,回来吃早饭,可不由得你慢慢来哟!”在妈妈的眼中女儿总是那么可爱。 “那我去井边担水去了,”宛红说完话,提着一担空水桶欢快地走出了厨房。 太阳升了起来,懒懒地挂在很远很远的天边,但她的晨辉已经将五老峰靠东方一侧的山体涂抹上了金色油彩。远处传来高亢优扬的茶歌:山里的丫头十七八哟 唱着那个山歌去摘茶。 翘翘那个辫子翘翘嘴哟, 唱的那个山歌迷死了伢儿。 山里的丫头十七八哟, 迎着那个山泉去会郎。 亲亲那个脸儿亲亲手哟, 迎的那个山泉乱了心房。 厨房中的烟雾已经散去,但灶锅中仍然冒着腾腾热气。宛红的妈妈揭开锅盖,将已经炒熟装盘的几盘菜连同盘子一起放进大锅中已经蒸熟的米饭面上,再盖上锅盖。宛红忙着将碗筷和酒盅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看得出她们是在等待全家人到齐开早饭。 空闲下来的妈妈用围裙擦了擦手,跟着进了堂屋,她关切地对女儿说:“回来都已经二十多天了,你真的不想再回山上去!” 宛红见妈妈还提这挡子事就娇嗔地对妈妈说:“堂姑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表面热情实际很刁钻的,我跟她很难合得来的。” 妈妈说:“你这个丫头,亲戚在外肯定会照顾点的,哪会像你说得那么严重!” “我再也不想上她哪儿去了!”宛红不乐意地回答妈妈。 “那你现在作什么打算呢?家里的经济条件你是知道的,”妈妈一脸无奈,看得出她也着实为女儿的前程担忧。 “我想去南方打工,听说那里赚大钱的机会很多。有了钱,我还想去考大学呢。”说这话的时候,宛红稚嫩的脸颊飘出一丝妈妈不易察觉的红晕。 “哟,你这么小的年纪,打工谁要你呀?”妈妈说的是一句实在话,可宛红不这么想,她也许觉得妈妈有些死板,便撅着嘴对妈妈说:“我可以多报两岁,不就成了。” “瞧你说得那么轻巧。钱是那么容易赚的。好好好,你呀,现在翅膀长硬了,过几年给你说个亲,嫁出去,我也省个心了。反正有你哥哥在家,把你嫁到天边我也乐意。”宛红妈边说边用疼爱的眼光注视着女儿。 “嫁到天边我也不怕,我只怕没有嫁到我所喜欢的人。……我只要认准了的,不要他追我,我会追他的,”宛红说出这个话的时候脸儿羞得红红的。 妈妈笑着说:“不害羞!大姑娘竟敢当着娘的面说这个话。” “宛红是一个执着并有着丰富情感的女孩,她的内心活动就像一首歌中所唱到的:‘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也不明白。’对于宛红后来与我的一段情缘,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我想宛红那时如果单纯是为了我而离开美丽的家乡庐山,那我真是罪该万死。” 三、嚮往 “呜——,呜——,”一辆由南昌开往广州的x次列车穿过秦岭隧道后,在广袤的岭南原野上飞速奔驰。韶关、曲江、英德……与其它硬座车厢一样,八号硬座车厢内也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塞满了旅客,过道也都无法通行。蓝色的烟雾在整个车厢内瀰漫,咳嗽声,小孩的哭闹声,嬉戏打骂声不绝于耳。宛红与同行南下的翠枝、水花和玲玲被狼狈地挤在靠厕所一边的窗户底下很难无拘无束地随意走动。飞越原野的列车不时地微微抖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让处在众人遗忘角落中的宛红她们像是被放在摇篮里晃荡。尽管各种难闻的气味阵阵飘过,尽管车厢里面的空气让人窒息,但她们还是欢快地打闹着,好像她们不是去打工,而是去进行一次畅快的旅游。
第6页 列车广播喇叭传出列车播音员亲切而又雅丽的嗓音:“旅客同志们,前方将要到达的是本次列车终点站广州。请旅客同志们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将自己的车票拿在手上,我们车站出口处将要检查您的车票……” 在拥挤的下站旅客人流当中,我们看到了两手提着沉重的旅行袋子的宛红、翠枝、水花和玲玲的身影。候车大厅外面的电光牌显示,一九八七年三月二十八日9时40分。 广州,白云山解放路段,道路两旁高楼商厦鳞次栉比,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十分拥挤,各种大小车辆只得鱼贯行进。道路两旁的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互相摩肩擦挤。宛红与姐妹们各自提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穿越马路,走到越秀公园大门旁边的一个报亭问路,大概是报亭内那个六十来岁的老汉听不懂她们的地方普通话,晃动的脑袋如同摇动的拨浪鼓一般。在一个十字路口,宛红快步走到一个交通民警身边向他打探,也许是马路上的噪音太大,民警低下脑袋,用一只手掌侧弓在一侧的耳背上,将耳朵凑进宛红的嘴边,在似乎听懂了宛红的问话后,用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站牌,意思是说:“你们到那儿去等公交车。” 公交车向东,开到黄埔区终点站停下,从车内跳下了宛红她们。 宛红手搭 “凉棚”从公交车站候车亭向马路对面眺望,只见矗立在一幢宽阔高大楼房外墙的“广州地质学院”巨大的铜皮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楼房与大门的空场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假山喷泉池,从假山上面不时喷出晶莹剔透的水柱。除了教学实验楼,教师办公楼,学生宿舍楼,运动场馆等建筑设施外,整个校园的绿化覆盖率达到80%。放眼望开,到处是郁郁葱葱。 四位姑娘跨过马路来到广州地质学院大门口,隔着电动护栏向校园里面张望。门岗内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臂戴红袖章的师傅,对着东张西望的四个女孩大声喊到:“喂,姑娘们,你们找谁呀?” 站在宛红身旁的翠枝指了指宛红,对这位门岗师傅说:“我们来找她的一位朋友!” 门岗师傅说:“她的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在哪个系,读什么专业,住第几栋学生宿舍楼?”这一连串的提问弄得宛红她们头脑发蒙。 宛红耐心地对门岗师傅说道:“我只知道他姓武,叫嘉男,在这个学院。他21岁出头吧,身材有你这么高,皮肤白白的,脸形瘦削,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对了,他的右颈脖子处有一块公章面儿大的深蓝色的斑晕。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师傅能不能帮我们查一查。” “你这个姑娘说得倒轻巧,这么大个学院,光老师都差不多一千人,学生总共差不多有一万人,你叫我从哪里去查一个颈部有蓝斑的学生!”还没等宛红说完,这位门岗值班师傅就说了一大通。 “找不到武嘉男,现在我们怎么办?”水花两眼红红地望着宛红。这同时三双眼睛一齐投向宛红。宛红低头想了想,然后昂起头,表现出好像很成熟的样子将手一摆,说:“走,我们就在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工厂招工,我们直接应聘不就是了。万一找不到工厂招工,我们就在附近找个便宜点的旅社住下,明天再说”。 “嗯!”翠枝、水花和玲玲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她那么小的年纪竟然有那么大的勇气跑到广州来找我。她是那么地天真,那么地信任我。现在想来我十分懊悔,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假若当时她找到了我,又假若当初我给了他自己的全部信息,也不至于让他在后来的那场大火中遭受那么大的伤害。” 四、伤感 近百台针织台车的织布筒在轻微地轰鸣中温柔地匀速转动着。几十个头戴白色工作帽,胸前繫着工作围裙的女工来回在各自照看的台车周围走动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工熟练地将纱头接到台车上的存筒坯布上;靠近大门前的一个瘦高个的女工靠在已经停下的台车前,将头埋进机器内用一只手将里面断坏掉的纫针挑出来。车间与楼道交界处内里的工作电梯时上时下,吞吐着纱锭和无质量问题的坯布。往里越过一道门坎就是车间外的一个二百来平方的大阳台,有工人将自己洗干净的工作衣和工作鞋帽凉晒在上面。车间窗户边的过道上有一个看起来年龄蛮大皮肤黝黑的女工推着一驾两米多长一米多高的滑轮车停靠在一个台车旁,不时弯下腰来,将各处散扔在地上已经织好的圆筒布抱进滑轮车内。靠墙里边的一位女工按键让转动的台车缓缓停下来,端出一个方凳子,然后双脚站到方凳上,将已经织好的坯布从台车顶端的置放架上取下来。 车间正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大标语,大红底色白字醒目地写着:“大战五十天,拿下坯布一万匹。”两边的墙上也有两条竖贴着的标语,其中一条写着:“开展劳动竞赛,个个力争上游。”另一条写着:“质量第一,万米无疵点。” 宛红踮脚站在一个方凳子上,吃力地将一大卷织好的坯布从2米多高的台车顶架上取下来。点点汗珠顺着她的额头从脸颊、鼻尖流淌下来。 一个年轻车间主任模样的人走到正在接纱头的宛红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宛红一回头的同时我们看清了她胸前围裙上用大红色染料印上去的几个字“广州迪雅针织股份有限公司。” 年轻的车间主任将宛红唤到车间办公室内,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些记录表对宛红说:“你看看,你上个月织的坯布又有10多个疵点。如果再不努把力,这个月的奖金恐怕要扣光了。” 宛红难为情地低下头,嘴里吐了吐舌头。年轻主任又严肃地接着对宛红说:“任务越重,越不能出差错,否则我们难以把你留下!”宛红红着脸使劲点了点头。 深夜12点45分,下中班已经近两个小时,职工集体宿舍9号房的灯还亮着。宛红和翠枝、水花还有玲玲还躺在床上谈论她们的车间主任水花说:“车间主任对宛红好凶哦,但宛红好像不在意。要是我呀,我准顶他”。 翠枝不同意水花的观点:“宛红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产品事实上出了疵点”。 还没等翠枝说完,水花马上把话接过去:“那也不能说什么炒鱿鱼之类的话,那挺伤自尊的”。 玲玲也同意水花的看法,而宛红却满不在乎地说:“我皮厚,多剐两下没事,只是改了,他也就不剐了。” 水花大笑起来,说道:“该不是宛红姐姐你对他有那个意思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原谅他。” 听到此话的宛红一下跳到水花的床上,骑在水花身上边掐她的脸蛋边假装生气地说:“看我不破你的像,让你以后找不到婆家。” 水花边抵挡边笑个不停。一旁的玲玲插话说:“宛红姐姐,说实话,那个广州地质学院的高才生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宛红停下打闹,发呆似地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可没有那个福分,人家是堂堂大学生,哪会喜欢我们这些山里出来的农村妹子。我只想着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看着宛红的突然伤感,其它三位姑娘都默不作声了。
第7页 “小小年纪的宛红虽然没有城市女孩那样的优越感,但她从不自卑。小小年纪的她竟然有了某些伤感,这些伤感竟然因我而起,这也许就是老天的安排,不仅如此,老天爷又以另外一种形式让我和宛红见面……” 五、情债 九个月后的一天凌晨五点三十一分,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地处广州黄埔区的台资企业“广州迪雅针织股份有限公司”下属的第三生产车间三楼瞬时间浓烟滚滚,火舌从车间的各个窗口中疯狂地窜出。正在车间紧张工作的女工们惊恐万状地从车间狭窄的外面的楼道口冲出,整个生产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由于楼道太窄,加上众人的急迫涌出,楼梯上下一时间出现了堵塞,有些无法排除慌乱的惊恐者便越过楼梯两边围栏直接跳向地面。还有个别吓得懵头转向的人竟一路嘶叫着跑上了顶楼的凉台。死里逃生迅速逃离火场的女工们则鬼哭狼嚎似地向厂门口冲来,摔到地上严重受伤的女工们倒在地上不住地□□,受伤情况稍轻些的一跛一拐地四散逃窜。 消防车很快开进现场,从车上跳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武警消防官兵。他们很专业地从车上取下消防水笼头。四个战士同时将两个喷头连同帆布水管拖向三楼。粗壮的水柱很快从高压喷头中冲出。火焰在水柱的冲击下时而萎缩时而凶猛地昂起火头。 120救护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从火灾现场抬出一个又一个受伤者。 当地电视中的早间新闻,播出一则令市民震惊的消息。播音员用岭南地方口音播报:“各位观众,这里是岭南电视台。今天是1988年6月2日,记者华东敏刚刚从广州迪雅针织股份有限公司发来报导,今天凌晨5点30分左右,该公司下属厂生产区发生重大火灾事故。截至发稿时间,已经从现场救出35个伤员。现场中发现2具已经烧焦的尸体,死者均为女性,另外还有5人失踪……” 大火在近一个小时后被扑灭,车间内外一片狼藉,烧焦的坯布像一堆堆木炭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台车全都被烟火熏烧得墨黑,有些台车梁架已经被烧变了形。在一些角落,不时还有白色的雾气咝咝冒出。 由于警方对整个生产区边进行了封锁,围观群众只能隔着厂区围墙掂脚向里面张望。厂区大门外,警车、救护车进进出出,一派恐怖紧张的气氛。而生产区后面的120多米宽的珠江支汊对过的马路边上却站满了很多闻讯赶来围观群众,因为这里没有围墙阻隔,厂区的大部分建筑可以一览无余。 突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快看,河对面水塔下面好像有人!” 众人应声朝河对岸望去,果然见一个个黑乎乎的人影时而抬起头艰难地挥动着手臂时而又在不断歪斜着朝河边爬行蠕动过来。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大喊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当岸上的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这喊叫的人“卟——通——”一个猛子和衣扎下水朝河对面快速游过去。这时人们才勉强看清,刚才下水的是一位年青人,鼻樑上还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 岸边围观的群众这时七嘴八舌地嚷开了,“小伙子,小心点,别挨着污水……,”“小伙子,上岸救人后,别再下水往回游,一直从厂里穿过去——”。 这时人群中的一个头发老长,脑后扎着一个小辫,穿着嬉皮士服装的年轻人幸灾乐祸地跟着大喊起来:“那对面的可是一个姑娘,哥儿们,你艷福不浅啦——”。 小伙子迅速登上对岸,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受伤者的跟前。这果然是个姑娘,只见她头发蓬乱,面部被烟火熏得花黑斑驳,身上的工作围裙被撕掉了一大块,裤子的膝盖处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个大洞,受伤的膝盖鲜血淋漓,里面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这姑娘此时神思恍惚,一见到有人来搭救她,立刻全身瘫软歪倒在地。情况危急,容不得小伙子多想,他猛然双手横着抱起伤者,绕开火场大楼,径直朝厂大门口冲去。 120救护车上下来几个医生,将担架在地上放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伤者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最后一个上车的年长的女医生回转身看了看这位救人的小伙子,然后拉着他的手说了一声:“我代伤者家属感谢你!”小伙子轻声说了一句:“不用谢,不用谢!”救护车开走了,小伙子朝开走的救护车挥了挥手,然后朝厂大门走去。人们都以为小伙子是一名救护队员都没有在意,可当记者发现并提着摄像机过来的时候,小伙子已经悄然离开了现场。 一缕晨光从窗外照射到了紧靠窗户的518号病床,一只腿上打着石膏缠着白色绷带,脸肤呈病态灰白的宛红正躺在病床上。不到20平米的特护病房内站满了人。宛红半睁着双眼,见到从家乡赶到这里来看望自己的父母兄长,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溢出顺着双颊流淌到了耳根。 “爸……妈……,”宛红蠕动着双唇,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实在微弱,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见。 母亲用一只手抹去宛红脸颊上的泪水,十分心疼嗔爱地说道:“你这孩子真要强,父母无能,让你受苦了……” 一个中年女医生走到宛红床边,对宛红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真是对不起,那个救你的小伙子,临走时我忘记了问他姓名。但是,我知道这小伙子脸庞清瘦,面肤白皙,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还清楚地看见了他颈脖子靠右有一块公章面儿大的深蓝色的斑晕。” 听到这句话的宛红,眼睛瞪大了些,身子挣扎了两下,似乎想要坐起身来说些什么,但很快又停止了自己的躁动。 因为疲劳,母亲在一旁的椅子打着盹,宛红的父亲宛继顺和哥哥宛欣此刻出外购物去了。披衣靠坐在病床上的宛红,从被子里面抽出一张已经涂鸦过了的帐单纸。这张帐单纸的背面的左上角已经用拙劣稚嫩的线条画着一个小伙子双手横抱着一个昏厥中四肢软软耷拉着的女孩的画图,这个画图的下方较细緻地描画着一个小伙子的脸部肖像。这画中的小伙子脸庞清瘦,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镜,嘴角微微带着笑意,颈脖子处画着一个网状圆块。宛红的画有着十足的儿童写意性质,没有色彩,笔法也十分的不规范。尽管线条歪扭,但内心世界的东西却跃然纸上。宛红此时一边咬着嘴唇一边用铅笔在纸的右半部不断重复地写着一句话:“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身穿蓝白条病号睡袍的宛红从医院大门冲出来,沿着马路一直奔跑。在一个安全岛上焦急地停留了片刻后,跨过马路又开始奔跑。掠过十字路的交通警岗亭,掠过江边的停靠着的各种装卸车辆,掠过一片片围墙,她一直向前奔跑着……远远可以望见的广州地质学院高大的建筑物不断挨近,正面大楼上的“广州地质学院”几个铜制大字逐渐清晰可辩。 宛红在学院大门口一侧的围墙护栏边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的她双手抓住隔墙栏干,两眼泪汪汪地朝校园里面痴呆呆地望着……
第8页 “那个身受重伤被烟火熏得面目难辩的姑娘竟然是宛红,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事情竟然有这么凑巧,我竟然救了我后来深爱着的人。 人就是这么一个怪东西,当他失去所喜欢的人时他会感到后悔;而当他得到所喜欢的人,并且自责没能保护好心上人时,他也会感到后悔。 难道冥冥之中註定了我同她的缘分。 六、成熟 这里是海拔一千四百多米的汉阳峰。老远望去,在它的脚下一前两后三个戴着遮阳帽打着背包的汉子像蜗牛一样朝着半山腰的一块□□着的岩石缓缓靠近。靠左一侧是绵延起伏的缓坡,没有萧萧一片的高大植物,覆盖着这块仍有着浓厚原始气息山地上的只有一丛丛的灌木林、藤蔓和茅草。右边是层峦叠嶂的山峰,云雾不时从山谷中腾起,然后缭绕在峰峦之上久久不肯离去。 悄然无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越裔华人。别看他一头乌发精神抖擞,可却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这位老地质学者身材瘦高,鼻樑 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黑色阔眉线眼镜。他在靠右一块□□的山壁脚下停下脚步,对着跟在后面的两个年轻人说道:“小武,小刘,看样子就是这儿了”。 紧跟在武嘉男身后的叫刘和平的小伙子看样子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新人,他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不时用手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同时又将手绢当扇子,呼扇呼扇地朝自己脸上扇着风。 武嘉男不时回头招呼着他跟上脚步。听到前面的老学者的叫唤,他们停住脚步,习惯地抬起头朝周围望了望。然后,登上□□山壁的脚下。他们放下背包,席地而坐。 武嘉男挨近老学者坐下,并朝老学者丢了个笑脸,说道:“阮老师,您老比我们年轻人的身体都棒啊!” 阮老师呵呵一笑回答武嘉男:“不瞒你们说,四十年的地质工作,开始也有怨言,这工作坐办公室的时间少,大部分时间要耗在野外和山地,可没有想到哇,它却将我磨练出了一副登山队员的身板。” 刘和平接上茬说:“阮老师,您老这么尽业,哪会有女孩子敢爱您呢?” 阮老师用手指着刘和平,张开大嘴“哈哈……” 笑了半天后才说:“你小子尽提些歪门邪道的问题。老实告诉你们吧,为了事业,我将近四十二岁才结婚生子,总还是有人爱了吧!哈,哈……” 阮老师笑得那么爽朗,他又指着武嘉男说道:“小武工作已经差不多两年了,我看这小子天天在被窝里想老婆,不然他怎么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哈哈……” 阮老师的这句话把武嘉男也逗得“呵呵”地笑了起来。 歇息了一小会儿,在阮老师的指挥下他们打开背包,拿出小凿、小铲和小撅头以及放大镜等工具,开始工作了起来。 五架依次排开的针织倒纱机像五条原地抖动身躯的长龙在几十个日光灯的照耀下精神抖擞的伏卧在水泥地上。无数条洁白的棉纱线穿过无数个导引孔,从一组组纱筒上抽将出来引接到另一组组圆椎形的纱筒上。倒纱机发出的细微的运作声,恰似一群妇女的窃窃私语声缠绵而细长。 隔着一扇四米来宽的大铁门是针织车间。几十台针织台车不停地悠悠运转着。几十名身系白色围裙头戴白色工作帽的针织女工们在台车周围不停忙碌着。 忙时用来屯放坯布的距离倒纱机左侧的大约80多个平方的空场地上此刻并列三排站立着准备接班的30多名丙班全体女工,她们正像平时一样接受着车间主任的班前训导。 “安全生产很重要,近期生产部门已经印发了提供考核用的学习小册子,下个月的月底就要进行这方面的考试,希望大家作好准备,下班后抓紧时间看看小册子,”面对女工说话的车间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从背面看过去,一身洁净的灰蓝色的标准女装紧身合体,领口和袖口处翻露出内里白衬衣的领袖。她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另一只手随着语句的抑扬顿挫不断在空中敲打出点拍。 “这里我要强调飞花问题。,不管是清洁工还是挡车工都必须要注意工具机下面的死角。这方面做得很不够,为此我们还处罚了兰桂芳和冯翠枝两名员工。我仍然要敲大家的警钟。要知道往往一场大的火灾就是从这些细微的死角引发出来的。”说到这里,这位年轻的女主任用严峻的目光扫视了面前站立着的女工们。 “宛主任,你的电话!”一句从走廊那头的生产部办公室内发出的叫喊声打断了这位年轻的女车间主任训导,当她扭头面对倒纱车间走廊大门的时候,我们看出了她就是宛红。 “好吧,今天的例会就开到这里,大家上岗去吧”。 宛红招呼完女工后,快步走出车间大门,穿过一段走廊,进入办公室,顺手从办公桌上拾起放倒在电话机旁边的话筒,用习惯的柔和声调问道:“喂,那位?” “红儿,是我,我是妈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噢,妈妈。妈妈——,你好吗?”宛红一反刚才在车间对女工门训话的严肃面孔,语调中充满了撒娇般的孩子气。 “红儿,你玉华堂姑下个月十八号要结婚了,你能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吗?”电话那头,妈妈用徵求的口吻问女儿。 “妈,最近车间生产很忙,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你代我向她表示祝贺好了。”宛红用肯定的语气回答妈妈。 “红儿啊,你是知道的,你爸他最近身体不好,用去了许多钱,我,唉……”电话那头的妈妈欲言又止。 “妈,你不用说了,明天我就给家里寄去一千元钱,你看着花,凡事你别着急好吗!”宛红安慰着妈妈。 “红儿啊,别怪家里总是拖累你,妈妈知道你在外赚两个钱也很不容易。”电话那头妈妈的言语中饱含着愧疚。 “妈,你不用说这些,女儿出门在外,不就是为了让家里的境况好起来吗!” 正在母女俩在电话两头说着事的时候,一位满头大汗穿着脏兮兮工作服的男子从外面急沖沖的来到办公室,满脸焦急地对宛红说道:“宛主任,不好了,今天用的这一批纱有很大的问题。” 宛红一听到这个情况,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立即拍了一下这位男子的肩膀说:“段组长,咱们看看去……” “笃,笃,笃。”听到轻微地敲门声, 厂长室内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屋的是宛红,她的脚步很轻,想必是怕因为自己的莽撞打扰了厂长的正常工作。 “噢,是宛红啊……”厂长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留着三七开的大分头,国字脸,大眼睛,脸肤白净,鼻樑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宇间透出一股学者的气度,见到是宛红进来,他立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毕厂长……,这次坯布出了质量问题我也有很大的责……,”
第9页 宛红的话语还没有落音,毕厂长就接下话:“哦,这事儿我知道,这不怨你,我已经在追究採购部门的责任了。……宛红啊,没有外人在场,你别老是毕厂长毕厂长的,我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阿成’!” 毕成走近宛红,伸出一双手想握住宛红的手,宛红羞怯地小退几步。 “……,” “宛红啊,你也别太过劳累,看你,眼睛都熬出血丝来了!”毕成的眼神透出无限的关爱。 “毕……厂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宛红的声音很小。 羞赧中的宛红更显出几分少女的妩媚,毕成还是抓住了宛红的一只手,用火热的眼光紧紧逼视着宛红,嘴里说:“宛红,这些年我们朝夕相处,难道我不值得你爱?我……” 见到毕成要吻自己,宛红扭头避开:“毕厂长,别……,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毕成见宛红拒绝自己便懊恼地背过脸,又仰面天花板,眼角似乎闪动着泪花。 “我早就向你表白过,我已经有对象了!”宛红说这话时,美丽的眼眸子也包含着眼泪。 “你知道,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毕成用一只拳头使劲捶打着办公桌。 宛红十分尴尬,她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毕成。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后,她用很微弱听得出十分抱歉的嗓音对毕成说了一声:“毕……厂长,我走了。”扭头就走到门边,拉开门栓,小跑出了办公室。 “宛红是因为心中有我才拒绝了毕成的爱,我相信毕成对宛红是真诚的,生活工作中毕成也给了宛红太多的关照。 唉!我的宛红真命苦,我的第一次却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了另外一个女人,给了一个婚后带给我很大痛苦的女人。” 七、恶缘 新房墙上的壁灯闪烁着柔和的淡红色光芒。斜靠在新床床头上的宛玉华一声不吭,紧皱着眉头,她一只手依在床头撑住脑袋另一只手置在大腿内侧一动也不动,似乎很疲惫。“玉华,我们休息吧!”说这话的时候,武嘉男一只脚单跪在床上靠紧宛玉华将自己的双手轻柔地搭在了宛玉华的双肩上。宛玉华斜乜了武嘉男一眼,然后用力扭了扭双肩,试图摆脱武嘉男的双手。武嘉男无法抑止自己的亢奋,他越是做作就越是让宛玉华感到不安。宛玉华背过脸抓起绣有人形卡通图案的粉红色枕头盖在自己头部,还企图用被子将自己和衣盖上。而武嘉男对此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带着一种暗示的语调幽默地对宛玉华说:“古人云:良宵一刻值千斤。娘子,让我来拥香抱玉吧……”。当他的双手没有触到宛玉华身子的时候,宛玉华将放在大腿上的一只手腾挪出来,猛力推开武嘉男,动作的幅度不是很大,但看得出她很不情愿。 大红的被面映衬着宛玉华宛若桃花的脸,让武嘉男不能自持,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宛玉华扑过去企图一下抱住宛玉华。宛玉华挣脱武嘉男的拥抱要跑出新房。武嘉男紧追不捨,宛玉华来不及打开房门就在房间里跟他兜起了圈圈。武嘉男满以为宛玉华是同他调情,象一些影片中表现得那样来一个“浪漫追逐”,但是最后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有意想摆脱他控制的宛玉华脸上并没有那种只有热恋中情人才有的笑容,而只有严肃与紧张。 气喘吁吁的武嘉男最终将宛玉华按倒在了床上,将嘴唇紧紧地粘贴在了她的双唇上。宛玉华使劲将头扭向一边,而武嘉男又使劲将宛玉华扭向一边的头扳回原处。原始的冲动与执拗的反抗交锋不到2分钟时,武嘉男接受到了一脸唾沫,同时他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大腿根处有一双玉腿顶在他的底部。 猝不及防的武嘉男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先前的亢奋显然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再一次将满面怒容已经站在门边准备出门的宛玉华按倒在床上。撕打“搏斗”中,宛玉华的上衣领口被拉开了几粒纽口,露出了她穿在内里的胸罩。宛玉华眼目中透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光芒。看到此景,武嘉男停止了行动,但他右颈脖子处的公章面儿大的深蓝色斑晕气得一鼓一鼓的。他对着宛玉华大声吼道:“你到底懂不懂做新娘?” 宛玉华勉强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倔犟地对武嘉南说道:“我有些累了。求你别烦我行么!” 未遂的“征服”行动立刻让新婚之夜的温情荡然无存,这时的武嘉男就象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颓然倒在了新床上。 “哟,武老师,你今天买了这些好菜,来客了?”在牯牛岭菜市场买菜回头的武嘉男遇到一个同单位的中年女同事。 “没有客人,买点黄豆炖猪蹄,另买点猪肝汆汤给玉华补补”,武嘉男笑着随意回答。 “想不到咱们武老师还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罗!” 武嘉男系上围兜,挽起袖子,将买来的青菜萝蔔等放进水池洗涤起来。自来水冲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眼镜片,他停下手来将眼镜取下回到客厅,在纸筒中取出一小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用纸吸干镜片上的水珠。 “儿子呢?”见到回家的妻子,武嘉男问道。 “儿子在外婆家,可能要晚点回来”。宛玉华略带笑脸地回答。 “今天啊,你什么都别干。看我给你弄什么好吃的”,武嘉男将妻子按到沙发上。 “什么日子,值得你这么兴奋?”宛玉华不解。 “不是什么日子,而是‘昨夜星辰’”武嘉男用狡黠的口吻说道。 “流氓!无赖!”宛玉华仰脸带有几分撒娇地扑向武嘉男。武嘉男笑嘻嘻地作躲闪状。 宛玉华指着买来的猪肝,说: “喂,我看吵猪肝就别弄了,打个猪肝汤算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打汤呢?而且我只打一碗汤,”武嘉男一边将锅里添水,一边回答妻子。 不一会儿,武嘉男将首先弄好的猪肝汤趁热端进了客厅的茶几上,并叮嘱宛玉华乘热将猪肝汤“消灭”掉:“乘热喝了吧,呆会儿子和他姥姥回家后看到不好应付。” 武嘉男转身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宛玉华也没耽搁,立即起身进厨房去取筷子,汤勺。武嘉男一边切菜一边用一种期待的眼光注视着宛玉华的一举一动:一只粉嫩的手从筷子盒中抽走一双筷子,又是这只手从碗橱中取走一个小汤勺。 看着宛玉华一举一动的武嘉男此时大脑中出现了一种幻像:宛玉华从筷子盒中抽出两双筷子,又转身从碗橱中取出两个小汤勺和两个小碗。她用一双粉嫩温柔的小手分别盛好两小碗猪肝汤,迈着莲步走到武嘉男身边,用很温柔的语调对武嘉男说:“来吧,我等你一起来喝汤”。 武嘉成有意在厨房里磨蹭着。不一会儿,客厅里响起了收拾碗筷勺的轻微的碰撞声。武嘉男快速来到客厅,只见桌上的一大碗汤真的全部被“消灭”掉,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汤碗和扔在汤碗里面的一双筷子和小汤勺。此时的宛玉华一心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起了电视,脸部没有一丝表情。
第10页 “我结婚了,但新娘子不是宛红。我与宛玉华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她1989年从医校中专毕业后分配在了中国红十字会庐山门诊部当了一名护士,而我从广州地质学院毕业后也分配到了庐山,工作的单位当然也离不开地质。 在外人看来,我们俩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绝配,我的那些朋友们羡慕甚至嫉妒死了。 然而婚后我才知道宛玉华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感受的女人,不管是新婚之夜还是后来的生活细节当中。我总感觉不到那种已婚男人所应该拥有的那份来自妻子的温柔。我的男子汉自信渐渐在一种近乎荒唐的夫妻生活中磨损殆尽。” 八、荒唐 书房内,书桌旁,武嘉男正在伏案工作,也许是工作任务太紧,他不时地用毛巾擦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不时地用手拿开鼻樑上的眼镜揉拭眼球,偶尔也站起身来在桌前或去书架上查阅资料。檯灯的强烈光柱直接投在书桌上,也不时地将伏案工作的武嘉男的头影鬼魅似地移动在上面。一张已经绘制完毕的大图纸盘据了整个书桌的大部分,而剩下来的桌面又被大大小小堆放着的杂色无章的石块所占据。《古越志》地质专业资料文本和绘图用的尺子、特制绘图铅笔,人造金刚镇纸石以及放大镜等被胡乱扔在图纸上面。 “砰!——”突然,隔壁卧室的房门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被惊着的武嘉男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出书房,伸出脑袋朝客厅一侧的卧室望去。只见宛玉华手中提着挎包,外衣还整齐地穿在身上,连高跟皮鞋都还蹬在脚下,怒气沖沖地将挎包朝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可以看得出他刚从外面回来。 “怎么啦,暴风骤雨似的!”武嘉男奇怪地问道。 “你说怎的?这是星期天,又不是上班时间,大白天你关起窗帘,开着灯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又抄又写的。你搞错没有!”宛玉华嘴巴撅得老高。 “你不是看见了吗。手头的工作任务紧,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地工作一会儿!” “安静,安静,安你个头!一上午,垃圾不倒,午饭也没影,连早餐的碗筷都不洗。我不是你请来的保姆,你别指望我做家务。你看人家的老婆,丈夫疼爱死了,家务活全包,老婆的工资一分钱也不用上交家用。我真是没有那个好福气……”宛玉华说到兴头唠叨个没完。 “……”。武嘉男一脸茫然地望着宛玉华一声不吭。 宛玉华说完活,转身大跨步走出了客厅大门。 送走了周末来家里打牌玩耍的同事,武嘉男迅速关掉电视机的开关,希望尽快让屋内的气氛安静下来,让温馨充满卧房。 “你把电视关掉干吗?这正是我早就期待要看的‘同一首歌’!”坐在床沿还沉醉在美妙音乐声中的宛玉华开了腔。 “你要是真的喜爱看电视节目,这大半天你干什么去了?你把我从麻将桌上赶下来,一坐上去就是半天,晚上的招待饭都是我给弄好的,你不帮一下忙,好像全是我应该做的。” “你这个人,多做点家务总是计较,你像个男人吗!” “难道你所说的现代男人就应该是这样吗?” “你看你的同事好几个辞职下海哪一个没有发财?你倒好,守着那么几百块钱的工资,老婆孩子跟着你,以后要穷死”,宛玉华美目嗔怒地说道。 武嘉男还是奉着笑脸对宛玉华说:“你们女人就是这么难对付,太讲道理了嘛,说这个男人无用;太野蛮武断了嘛,还说这是有男子汉气魄。发财是那么容易吗?” “你有么事出息,你去死掉算了!”宛玉华的脸拉得老长,眼眉处满是气恼。 “你生活当中怎么一天到晚老是“严肃,严肃之后还是严肃,你能不能给些笑容?” “谁让你一天到晚老是惹我生气!” “那么好吧,我让你笑笑。老婆,老婆大人”,武嘉男朝宛玉华扮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对着宛玉华。 “无聊!……你考虑一下下海的事情,我要看你的表现!”宛玉华十分鄙夷地看了武嘉男一眼说了一句:然后又打开电视一心陶醉在她的音乐当中去了。 武嘉男颓丧地在床沿上坐了一小会,不知不觉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而且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天亮。 “在无尽的唠叨无休止的埋怨的压迫下,我停薪留职下海了。并不是像宛玉华所说的那样,所有下海的人都如愿以偿地掘得了大桶大桶的黄金,赚得了大把大把的钞票。经商一年的我不仅没有赚到钱,而且还负上了近3万元的债务。 无比沮丧回到家中的我,本指望在家庭这个港湾中得到一丝安慰,然而……” 九、压抑 是夜六点左右,宛玉华抱着儿子从外面进屋。武嘉男身系围兜从厨房里迎出来,面带笑容地从宛玉华手中接过儿子。宛玉华一脸阴沉,弯腰脱下皮鞋放至一边,将脱下的外衣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吃过晚饭后,武嘉男又忙着将一片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净,紧跟着又在厨房将所有的碗筷洗刷干净。而宛玉华却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武嘉男料理完这些家务后又检查锅盖上有无污迹,然后走出厨房,越过卫生间的门坎,跨进蹲坑间解了个小便,轻松后哼着“人说山西好风光……”的小曲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电视上播放着专场文艺晚会,宛玉华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跟着哼哼几句。武嘉男将在卧室地板上玩耍的儿子抱到沙发上放在宛玉华的身边,转身进卧室忙些什么去了。好大一会儿出来,发现儿子在沙发上不停地打着哈欠,就将儿子又抱进卧室,将儿子的外衣裤脱掉放到儿子自己的小床上。 武嘉男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看时间,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向23点。这已经是农历七月的秋凉季节,武嘉男想着又给儿子的薄被子上又加盖了一件小毛毯。武嘉男此时也仰面打了个哈欠,便来到床前,脱下外衣钻进自己刚才铺好的被褥里。也许是白天大脑太过兴奋,他刚倒下可又清醒起来,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灯还是亮着,武嘉男只好双手托在脑后,仰面看着天花板发呆。 闹钟“滴嗒,滴嗒,滴嗒……”轻柔地响着。 客厅的电视机“滴嗒”一声关上了,客厅的灯“滴嗒”一声也关上了。宛玉华莲步走进卧室,轻轻地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散开发束,将一头乌发自然地披撒在肩头,接着脱下外衣和里面的薄绒背心,又弯下腰脱下长裤,只穿着薄如蝉翼的内衣内裤,胸前的乳罩从内衣里完整地展现出它的全貌。淡黄色的节能灯光柔和地勾勒出她极富诱惑力的身段。 没有睡着的武嘉男此时索性侧过身来,注视着正在宽衣解带的妻子,他的眼神里逐渐透出一种亢奋渴望的光芒,而这光芒又正好与转身上床准备关灯的宛玉华目光相撞。
第11页 “去去去,看,看什么,大色狼!”宛玉华娇容变色。 “我看自己的老婆还犯什么法不成!”武嘉男诡秘地淡淡地笑了一声。 “你也不看看已经几点了。我疲惫了,我要睡觉”,宛玉华的口气中包含着完全拒绝。 “玉华,你总是这个藉口那个藉口的。你想想,我们差不多又有多两个来月没有亲热了吧!” 武嘉男的语气当中又缺乏几分信心。 “我看你要死了这份心吧,你钱赚不到钱,还想跟老娘亲热。去去去!”宛玉华将枕头挪到床的另一头,掀开被褥钻进被窝,压了压颈部两端的被角,背着武嘉男就睡下了。 武嘉男轻轻掀开被角下床,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挨近另一头的宛玉华,可当他的手一接触到宛玉华的肩头,就被宛玉华打了回去。几番来回过后,宛玉华起身走到儿子的小床边,将睡得很香的儿子抱到自己床上放到自己的怀里,关灯睡下了。 黑暗中,武嘉男不时地轻微挪动着自己的身子,隔一会儿抱头仰面,隔一会儿左侧卧,隔一会儿又弓起身体面向宛玉华右侧卧。焦虑了好一会儿的他突然打住挪动,悄悄地在被子里弓起身子,抽出两只手企图缓缓地从妻子地腋下插进去。感觉到异物触身的宛玉华也不翻动自己的身体,只是将一只手使劲掐了一下儿子的屁股。 “哇……哇……”,沉睡中的儿子被掐醒大哭大闹起来。宛玉华此时借题发挥地说道:“吵,吵去死”。 武嘉男一个鱼跃从床上翻身下来,猛地抽走盖在三人身上的被子,搂着被子打开卧室的门,冲到沙发上将被子往身上一放,闷头就倒在了沙发上…… “哟,已经11点半了,我真的忙忘记了!妈,您肚子一定饿了吧!待我把后面院子里的垃圾袋子拉出去再来洗米煮饭吧。”满头大汗两手戴着劳保帆布手套一身脏兮兮的武嘉男来到客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后,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岳母抱歉地说到。 “嘉男,没事的,肚子不饿,你忙着吧。”岳母微笑着摆了摆头看着武嘉男说。 “茶几上有瓜子,您嗑着吧。”武嘉男指了指茶几。 “好,好,好,你忙去吧!”岳母沖武嘉男摆了摆手。 武嘉男走到后院提出一大袋垃圾,穿过书房,打开客厅大门,将垃圾袋子提了出去。 正从单位下班回家的宛玉华与正出门的武嘉男直面相迎。她看了看武嘉男,淡淡地问了一句:“洗米煮饭了没有?” 武嘉男回答:“还没有,等我把这袋垃圾扔出去再来弄饭。” “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妈妈没来家,你早早弄饭了,而知道我妈来家你却故意晚晚地弄饭。你没良心啊。”宛玉华说到气处,语气提高了很多。 “我不跟你争!”武嘉男头也不回,提着垃圾袋子就走开了。 “宛玉华对生活中我无意间给她造成的不便不是询问原谅,而且莫名其妙地记恨在心,屡屡有意地造成对我的不便利。我一直忍受着她的自私,没有责任感和对我的性惩罚。我能千方百计地忍受的唯一理由,只有我们那不到5岁的儿子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很多次的原谅的另一个方面是我认为可以通过医疗手段和心理治疗手段消除宛玉华的“不同寻常”,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令我痛心,它让我对宛玉华完全绝望。” 十、痛心 “哗嚓——”一只空水壶被宛玉华举过头顶狠狠地砸落在厨房的地面上,玉白暗兰花的瓷砖被砸发裂了,空水壶的底部一端被砸得凹了进去,壶嘴歪在了一边。“你不能赚钱,还欺负我,老子今天跟你没完,”宛玉华一只手砸东西一只手捂着脸,看样子是被武嘉男扇了一巴掌。天黑了下来,宛玉华和武嘉男又发生了冲突。“你太不尊重人了,我怎么啦。不就是吃了你两个月软饭无所事事嘛。我还你,我越加翻倍还给你!”武嘉男站在厨房外,铁青着嘴唇,整个人脸气变了形。,他紧皱眉头,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一只手攥着拳头,另一只伸开的巴掌仍未收缩。 “哇……啊……”看着爸爸妈妈又大吵起来,5岁的儿子拉着武嘉男的裤腿惊恐地哭着。 “不就是菜淡了些嘛,你妈妈是随口说说,你倒好,说我有意怠慢你妈妈,你也太欺负人了吧!”武嘉男胸脯一鼓一鼓的,仍然气沖斗牛。 医院过道上,两名护士推着一辆急救手术车飞快地向急救室奔跑,车上躺着一名大约五岁的小男孩。只见这个小男孩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手脚发僵,呼吸十分困难。紧跟在急救手术车旁的是小孩的父亲武嘉男和他的母亲宛玉华。武嘉男眉头紧锁脚步杂乱神色十分焦虑,而宛玉华也满脸泪痕,样子十分悲戚,像是已经大哭过了。 急救室的门“呲嚓”一声关上了,被限在门外等候的武嘉男在门外的过道上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嘴里发出“咳,咳”的嘆息声。而宛玉华却坐在走廊的长条凳上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她的两只手不停地在挎包边沿无数次来回捏摸着。 大约一个时辰后,急救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从里面最先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医生。他一出走到门口便问:“谁是病人的家属?”武嘉男和宛玉华同时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武嘉男望着医生说:“我们是!”医生对他们俩说:“小孩子患的是一种叫作‘二尖瓣狭窄’的心脏病,这种属于一种先天遗传性疾病,是很难根治的。还好今天送来及时,否则是有生命危险的。现在没事了,你们去办理孩子的住院手续吧。”说完随手取下自己袖套,转身走开了。 坐在病床边照看儿子的武嘉男看着儿子病殃殃的小脸直发愣。宛玉华此时走开了。病房外窗台上的几盆仙人球上面的清澈的水珠所反射的太阳光聊拨得武嘉男总不敢将看儿子的眼神停留得太久。 路边的电话亭中,武嘉男一边与对方通话,一边将手不断比划着名。 “爸爸,我知道您和妈妈是没有这种先天性疾病的,但您能保证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没有得过这种心脏病?”武嘉男的脸涨得通红。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过来:“儿子啊,你难道要逼得你老爸对天发誓!” 电话挂断了。武嘉男此刻瘫软下来,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在自责。 “玉华,今天所长要我下山去一趟市局。我想带儿子去市里玩玩,让他散散心,让儿子乐乐”,武嘉男一边拣包一边对妻子说。“那还不随你便。儿子出院都一个月了,你也该让儿子高兴高兴了”,宛玉华很同意丈夫说的。 一张亲子鑑定单被猛地摔在书桌上,武嘉男对着站在书房房门边的宛玉华大声呵斥道:“这作何解释!你讲,你讲!” 武嘉男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向宛玉华,用双手抓住她的衣领,用愤怒而压抑的声音说:“我真傻,竟然为了别人的儿子,忍受了你三年的折磨!”
第12页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要怎么样,随便你!”宛玉华并没有因为检测鑑定的结果而心虚声弱,反而气壮如牛,反用双手扭开武嘉男的擒抓,扭头走出了房间。 “不久,宛玉华的父亲患脑溢血突然去世。从心里来讲,我已经对宛玉华完全绝望,这段婚姻已经是死亡的婚姻,她对不住我的地方太多太多,我完全有理由可以不参加她父亲的葬礼。但我还是要认可我的老岳父,他还是一个通情达理有责任感的好人,他只有宛玉华这么一个独生女和我这么一个女婿,我没有理由不参加他的葬礼弔唁他。可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葬礼上竟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它竟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十一、奇遇 “噼哩啪啦,噼哩啪啦……”间或不断的爆竹声打破了宛家沖这个小山村的宁静,村头正东宛玉华的娘家堂屋正中此时停放着一口大红棺材。临时搭起的灵堂内的祭台上供着新亡者——宛玉华父亲的遗像。祭台面朝大门口,将棺木遮挡着,祭台的正中摆放着一个香炉,祭台下面靠右边放着一个烧纸钱用的破旧搪瓷盆。香菸裊裊,哭声阵阵,纸钱灰不时被风颳卷到门外。 家族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忙乎,越是年纪大的还都越忙得到处乱蹿,整个宛家沖充分调动各人的积极性,大家根据自己的能力,噼柴的噼柴,搬桌椅的搬桌椅,担水的担水,跑外勤的跑外勤……灵堂外大门,也就是农家宅屋的大门外墙两边,用青竹条和松针枝条作支撑物靠墙扎出肃穆的祭门。门上方正中一朵纸扎的大白花赫然醒目,白花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奠”字。灵堂大门两旁的輓联上写着“心因父逝心滴血,月窥吾悲月无光”。屋外两边的墙根处重重叠叠摆放着许多花圈,花圈上写有“宛公公千古”“×××敬輓”等字样的白纸缎带随着微风的吹拂摇曳不定。 村中有老人故去也算是一种喜事,谓之“白喜”,搭建灵堂也必须族人共同参加。村中间的场院上,宛家村祠堂外,以及从老院的大路延伸到这里的条条小路,到处都挤满了前来弔唁的人。把个三四十户住户的村庄闹腾得不可开交。 时至下午未时,疲劳的人们此时都乘空小憩一会儿,灵堂内只有亡者女婿武嘉男在守护。突然,稍微安静下来的灵堂外又响起了短暂的鞭炮声。随着声音起落,一个年轻女子走进了灵堂。披麻戴孝的武嘉男应着鞭炮声从内室走到棺木旁,一见是有人来弔唁,便在灵台旁边跪下,意在礼节性回敬。 女子走到亡者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三个躬以后,点燃三根香杆,并将点燃后的香杆毕恭毕敬地插进祭台正中的香炉上,然后双膝跪在遗像前叩了三下响头,再将放置在一旁的纸钱烧着两沓。操弄完祭礼,当女子结束跪拜就要起身站时,与同时也直起身子的武嘉男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女子几乎惊呆了,站立在眼前的这位披麻戴孝的青年男子竟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悲喜交集的她失口叫出声来:“武嘉男……” 武嘉男此时也奇怪地愣住了,眼前这位似乎面熟但又很面生的女子竟然让他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你是?……” “你还记得七年前夏天的庐山含鄱口下面的林间小道么?……”女子眼眶有些湿润。 “你难道就是那个为我作见证的卖熟茶叶蛋的小妹妹?”武嘉男此时认真地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1?62m的个头,身段匀称,身着粉红色紧身短衫,带花结的束领,走花边的中袖,配上一条牛仔长裤,十分合体的服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成熟的曲线美。22岁的她,短发不是那么浓密,然而配上那双如意细眉,那一对呼闪呼闪十分精灵的丹凤眼,以及那只童话人物才有的小翘鼻子,让人觉得她有一种别于其它女孩的特殊秀美。尽管不怎么打扮,但她略带几分稚气的脸庞却显露出几分城市白领女子才有的那种气质。 女子饱含热泪使劲点了点头,用她那十分甜美的嗓音轻柔地说了一声:“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宛红,对了,我还想证实一件事”。 武嘉男急忙问:“什么事?” “你五年前是否在广州迪雅针织公司生产区的那场火灾中救过一个女孩?” 宛红认真地询问。 “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武嘉男好奇地问道。 宛红此刻面泛潮红,有些哽咽地说道:“我就是你救起的那个女孩!” “啊!”武嘉男两眼直盯着宛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宛红的眼泪也顺着双颊落下,嘴唇微微颤抖,她看着披麻戴孝的武嘉男,她压低嗓音,用手指了指遗像问道:“他……他是你什么人?” 武嘉男回答:“他是我岳父”。 “啊!”这个答案让惊讶万分的宛红几乎要倒下身去,武嘉男想上前扶住她,但又止住了脚步。 武嘉男也奇怪地指着遗像问宛红:“他是你的什么人?” 宛红用微弱的着哭腔回答武嘉男:“他是我叔公”。 武嘉男顿时双脚站立不稳,仰天长嘆一口气后,用一只手扶住祭台的一角,紧闭双目。等他抬头再打开眼睛看时,宛红已经转身冲出了灵堂。 次日夜晚,鞭炮声大作,哀乐四起,宛玉华父亲的遗体被四五个大汉“哼哟,哼哟”地抬出内屋,由精通此道的师父指点摆布放进棺木。亡者的直系亲属以及堂房侄孙们在灵堂外面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作为唯一的半个儿子的武嘉男与亡者女儿的宛玉华跪在队伍的正中央。宛玉华哭天号地,身旁的两个女孩时而低头跪下,时而半起身搀扶着宛玉华。宛红紧靠在武嘉男的身后跪下,她眼圈红红的,在跪叩中间不时地半抬头看着前面的武嘉男。 武嘉男的双膝不停微微地来回挪动着,地上薄薄的垫上的一层稻草也被膝盖辗得四散开来,而膝盖处却直接贴在了泥地上。当武嘉男正想将身子伸直一下的时候,忽然觉得腿膝下面有稻草移动的“唏唏嗦嗦”的声响,而且感觉软呼呼的。他回头一看,正见宛红将一小捆稻草悄悄地向他的膝盖处塞进去。武嘉男给了宛红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会心的微笑后,迅速掉转头,半蹲着将稻草垫在膝盖下,又朝着前方跪下了…… 站在一旁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无意之中瞥见了这一切…… “爸爸……(叔公……、五叔……、五公公……),回来喝茶哦……”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夜间弯曲的田间小路、河汊边的窄道以及靠近村庄附近的马路上那些曾经被亡者踩踏过的地方,走过一支近百号人的招魂队伍,按乡俗,队伍全都由死者同宗的后代以及他们的家属组成。他们每个人手上都高举着一根用松油点燃了的青竹棒,或单排或三三两两杂乱地挨着缓步向前走着,夜间的这支星火长龙拉开近两里路,悲怆凄凉的呼唤在山区漆黑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第13页 黑暗中,有一个中等个头男子的身影举着火把插队向前跃进着,看得出他想急于靠近走在队伍中段的某一个人。呼唤声连续不断,而这个人的小跑速度也在加快。在他停下来的当头,火把的亮光照亮了这个披麻戴孝的男子的脸庞,他就是武嘉男,而他追逐队伍前面的人正是行进中的宛红。靠近宛红身边的武嘉男并没有说话,而是在黑暗中与宛红短暂的并肩。在旁人看来他是一种偶然和无意识的动作。武嘉男用一只手掸了掸宛红的手臂,宛红也不回头,她也很清楚此刻来到她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是武嘉男。当武嘉男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时,她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她有意识地让那只空着的手任随武嘉男握住。在她们手拉手同时跳过一个沟坎时,武嘉男的手脱离开了,队伍跟了上来,而他却有意落下。宛红感觉手心有一张小纸团被自己握住,在心乱如麻的同时,她还是直视前方若无其事地跟上了队伍。 黑暗之中,借着火把的微弱亮光,又是先前的那一双眼睛瞥见了武嘉男与宛红的细微异样的情况。 “我竟然见到了宛红,并且还作为她的堂姑父与她一起参加我岳父她叔公的葬礼……事实如此残酷,老天竟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又一次相见,而且就因为这一次的相见让我们又经历了磨难和打击。但不管怎样,我因此知道了有一个真正爱着我的人,一个真正值得我爱的人。” 十二、情愫 一张字条在一个女子细嫩的手指间展开,字条上用黑色碳墨水醒目地写着:“能否于三天后的上午9点在三宝树最粗最大的那棵树下等我,我有好多的话好多的话要对你讲。不见不散!”落款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小伙子。”宛红的手在颤抖着,此刻她伏在村外林间的一颗粗大的树干上号哭起来,“呜……呜……,”她的胸脯随着号哭一起一伏不停颤抖着。 一股巨大的泉流从山无处流经而来,又打山涧越过几处弯口后,从巨大的龙口处喷涌而出,这清泉宛若巨人的一只手臂,随意挥洒着自己手中的笔墨顺着龙口涧上端的石阶而下,就是着名的庐山“三宝树”景点。这里与玉屏峰隔谷相望,四周山峦叠嶂,气候湿润,浮土积淀,落叶长年覆盖。树木浓密,周围的灌木林幽深迷暗,一年四季几乎很少有大片的阳光能够透射进来的时候。 这是三天以后的上午,“三宝数”景点周围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游客或至或离或驻足观赏或急匆匆走马观花或缓步笑语。三宝树主体大树下的护栏边,武嘉男时而四顾张望,时而仰头瞅着树干顶端发呆。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甜甜的咳嗽声,武嘉男回头一看,是宛红如约来到。可以看得出这会儿的宛红虽然面部表情并不是那么欢快,但在服饰和外表上还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她的脸颊两侧略现红晕,粉扑扑的脸庞上双眉的线条显得比平时浓了很多,眼眸子显得格外水灵。童话般的小翘鼻子以及涂了淡淡口红的嘴唇渗出了一点点汗珠。今天的她上身穿一件白底蓝条衬边的吊腰短袖汗衫,下身穿着一条镶嵌着各种暗花的大红长裙子。 看着身旁婷婷玉立的宛红,武嘉男脸上立即荡漾起春风,他习惯性地用左手轻轻地向上推了推眼镜,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宛红半天。当他刚刚准备将两臂抬起,猛地却半道打住自己的动作,放下双臂,只是将两只手掌在大腿根处的裤面上擦了擦,伸出双手朝宛红递过去。 这时的宛红很腼腆地低着头将两只手同时递到武嘉男手边。武嘉男一把抓住宛红的两只手按在自己怀里:“宛红,你是个好姑娘。我本不该约你,因为我已经没有那个权利了。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是作了这么一个决定吗?” 宛红用一种不解的眼神望着武嘉男说:“这是我的错……”。 还没等宛红说完,武嘉男接上去说:“你没有错,自从五天前又见到你,我已经不能自持了。……宛红,在我不知道你的内心真实想法之前,我能冒昧地问你一句,假若我想你能成为我的红颜知己……” 宛红苦笑着说道:“你已经成为我的堂姑父了。一切只能是作为美好的回忆罢了”。 “宛红,我对不住你。但是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过来的,玉华她……” 大概这些天里宛红也听到一些关于她堂姑宛玉华与武嘉男的事,她眼圈里噙着些泪水,打断武嘉男的话说:“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嘉男哥……”。 “唉……”,武嘉男使劲点了点头。 宛红将紧握在武嘉男手中的双手抽出来,转身背对着武嘉男低着头说:“嘉男哥,我今天能再见到你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想来,我们是有缘无份,只有等待来生了……”。 听到这话的武嘉男全身一征,立即上前一步,将双手按在宛红的肩头,用略带焦虑的声调说道:“宛红,我知道你为了我受了很多的苦。你的确成熟了,但请你原谅我的不知啊……”。 “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因为在你留存的微不足道的记忆细节中,我永远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宛红淡淡地说道。 …… 一阵痛苦的沉默后,宛红对武嘉男说:“黄龙寺我很久没去,走吧”。 此时游人又多了起来,他们俩并着肩头,沿着蜿蜒的石阶向上朝黄龙寺迈去。 有着千年历史的黄龙寺几经损毁,如今已修茸一新。登上正殿台阶的宛红扭转头对身旁的武嘉男说:“你在殿外等我一下,我进去上柱香就出来,好吗?”武嘉男摇摇头,将自己的右手抓住宛红的左手,一声不吭地拉着宛红进了正殿。 正殿高大的佛像脚边站着的一位僧人,一手撵动佛珠,一手敲打着台子上的木鱼,口中不停地念到:“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宛红进殿,面对大佛像双腿并立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了一会儿后,双膝跪在面前的蒲团上,躬身低头,双手手心朝上,微闭双目,口中又再次默念起来。武嘉男见宛红如此虔诚,也面对大佛像跪在蒲团上,叩了三下头。 起身站立的宛红没有立即调头走出大殿,而是携着武嘉男的手走到着名的“龙眼石”边,她默不作声地从一旁拿起敲打“龙眼石”的棒槌将它塞到武嘉男的手里,深情地望了望武嘉男说:“ ‘龙眼石’是吉祥之物,你给许个愿吧!” 武嘉男敲了三下“龙眼石”后,双手合十,微闭起眼睛说:“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何日方能金风玉露长相逢?”言语间眼角竟流淌出了两行泪水。 宛红不知武嘉男念叨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便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武嘉男,嘴里喃喃地说:“我听不懂你的诗,让我也来许个愿吧”。她接过棒槌也敲了三下“龙眼石”,然后用一种虔诚的语气仰天说道:“如果苍天不讨厌我,就让我和嘉男哥做一对永远的好兄妹吧!”
第14页 走出黄龙寺大殿,武嘉男对宛红说:“宛红,你已经成熟了。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率直的小妹妹了。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宛红淡淡地嫣然一笑,说:“是我心中的那个他支撑着我,给我榜样的力量。这些年里,我边打工边学习,如今我成了一家大型针织企业的车间生产主管。” “心中的那个他还在心中吗?”武嘉男有意地插上一句。 “只能是在心中……嘉男哥,祝你幸福。但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忘掉生我养我的庐山的。”,说完这句话的宛红眼神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 已经走到环山公路旁的宛红回转身来,无比深情地端详了武嘉男一会儿后,说:“嘉男哥,我们就此分手吧!” 武嘉男也同时深情望着宛红,用恳求地口吻对宛红说道:“你不想再去看看我们初次认识的地方!……” 思索了一会儿以后,宛红微微地点了点头。 “宛红的内心是痛苦的,我深深理解她的痛苦;而我也真正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这是一种对即将失去珍贵东西所引起的惶恐不安,这是一种对爱情的认可而可能又要丧失所带来的一种惶恐不安。我由此真正体会到了难捨难分的滋味。” 十三、祸起 还是那段山间小道,还是那个小凉亭。此刻的他们站在原来相见的地方相对无言。突然宛红低下头,微微的啜泣声从她口中发出。武嘉男此时手足无措,慌乱间一把将宛红揽到自己的怀里,用他那赤热的双唇盖在宛红那满是泪痕的红唇上。此刻的宛红微闭双眼,任随武嘉男长时间地亲吻。当武嘉男的双唇脱离她的嘴唇转吻她的耳根时,宛红口里发出耳语般的亲昵呼唤“嘉男哥,无论怎样你都爱我吗?跨越千山万水你都不会忘记我吗?嘉男哥……!” 武嘉男整个人处在一种爱的极度亢奋之中,他像疼爱自己孩子一般抽出自己的一只手轻柔地抚摩着宛红的秀发,口中喃喃说道:“宛红,宛红,我爱你,我需要你……”。 突然他放下宛红冲到凉亭上,对着大山发疯似地大声喊到:“宛红,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回音在大山的上空久久回荡。 “嚓,嚓,嚓……”不远处杂乱的脚步由远而近。从大路那边风风火火走来三个人,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另外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中年庄稼汉子。 当一行三人来势汹汹地挨近了距离不到30米正准备沿道返回大路的武嘉男和宛红跟前时,武嘉男和宛红惊讶得几乎同时喊出声来:“宛玉华?……” 同时他们还看清了紧跟在宛玉华身后的是宛红的父亲宛继顺,和宛红的哥哥宛欣,宛玉华首先气势汹汹地冲到宛红面前,一把抓住宛红的头发,拳头向雨点一样敲打在宛红的肩上背上,一边打还一边说:“果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我今天要当着你爸爸的面教训你!” 宛红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并尽全身力气想推开宛玉华,可是宛玉华的手拽得太紧,宛红疼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武嘉男见宛红挨打,立即上前去拉开宛玉华:“你太不象话!太野蛮了!” 见武嘉男护着宛红,宛玉华更来气了:“好啊!你们俩早就勾搭成奸了,你还有脸来教训我!” 宛玉华的话还未落音,宛欣就已经冲到了武嘉男面前,他二话不说,对着武嘉男当胸就是一拳,这一记勾拳来势凶猛将武嘉男当场击倒在五米开外。当武嘉男捂住胸口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时,额头上又受到了重重的一拳,他的右额上立即红肿起了一个鹌鹑蛋大的肉疙瘩。 “有什么事好讲吗,干吗要打人?”武嘉男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很是气愤地吼道。 “打你算是客气!你是有妇之夫,还勾引我妹妹,这等缺德事你也做得出来。”宛欣停止了挥舞拳头,但他的手指一直指着武嘉男的鼻樑。 此时,武嘉男架在鼻樑上的眼镜还是被打得歪在了一边,其中的一块镜片被整个儿打碎,镜框上只残留下几小块狼牙似的玻璃碎块,他的嘴角处也溢出了一丝血线,右脸颊处出现青紫色的淤血斑块。 宛红不断反抗着宛玉华的粗鲁行为,极力让开宛玉华伸过来的利爪。面对混乱的局面,宛继顺心焦如焚,一会儿挠头嘆气原地打转,一会儿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膝盖,嘴里不住地说道:“邪了门了……,乱了套啦,我丢人现眼了!” 宛玉华在奈何不了宛红的情况下,大声对宛继顺吼叫起来:“你生的好女儿,偷人的狐狸精,你还不教训!” 宛继顺听到这话,更是气沖斗牛,他发疯似地冲到宛红面前,挥起一只手对着宛红的脸部“啪!”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宛红的脸颊顿时红肿起五块清晰的掌印,他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接下来,宛红硬生生地被父兄和宛玉华扭架回到村里,关进她的房间。我不理解宛红父亲和哥哥的做法,这哪里是关爱,简直就是野蛮地干涉和绑架!” 十四、禁锢 山风鼓荡着小山村每一个农舍的瓦顶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宛红的父亲和哥哥沉闷而有节奏的胡噜声从靠西头的厢房中传出,直接送到了宛红的耳朵里,这些原本自然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是那么嘈杂,那么让宛红心烦。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了,宛红仍匐靠在母亲的胸膛上,她眼角上还挂着泪痕,脸上的五个红肿的指掌印还未消散。 “你爸他下手是重了一些,可他无论如何也是为你好啊! 越是亲人他越是恨铁不成钢啊!” 宛红的母亲不住地摇着头人显得非常平静。她怀抱着没有一丝睡意的女儿,想通过自己温柔的方式教育女儿从此远离武嘉男。 “妈……,女儿我真的忘不了他。”宛红对母亲真诚地倾诉着。 “说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扭不过弯来。武嘉男是有妇之夫,而且还是你堂姑父。这事现在已经闹得我们没有脸了。你再要和她来往,那我们也都不要在村上呆下去了。唉,你难道不能为家里人想想……”看得出宛红母亲的这句话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母亲脸上已经露出很是厌烦的神色。 母亲是倦了,这是因为她对女儿和武嘉男的出格之事既感到痛心又有些无可奈何。而宛红却有着要向母亲倾吐的冲动,每每看到母亲似理解非理解的点头,她内心还能够产生一种满足感。也许她以为只有母亲才会理解她。听着母亲的心音,宛红又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母亲的胸膛让她感到有十分的安全感,虽然现在她却处在四面楚歌之中,为了对武嘉男的这份爱,她从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无比坚定,她也很清楚地自己很难越过世俗这道门坎。 母亲在与女儿的交谈中渐渐有了睡意,该说的已经说了,还好女儿总算是把心里话向自己倾吐了。母亲不时地总要打起精神来回答女儿的提问。
第15页 宛红又用一只手推了推母亲搂住她的那只手臂:“妈,你到底是不是在听我说话?” 女儿撒娇的声音让母亲又从睡态中半醒:“说嘛,说嘛,妈在听……”。 宛红说:“你说世上有没有比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深爱着更幸福的事?” “嗯……”母亲像是在说睡语又像是在回答宛红的提问。 “不管你们反对还是不反对,这辈子我就是爱定他了。”宛红的话像是说给母亲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管你……爱谁,你就是……不能再跟……再跟武嘉男来往了……,”母亲似乎是在说梦话又似乎是在回答女儿的问题。 “要是武嘉男与宛玉华离了婚呢?”宛红呢喃地对母亲说道。 “啈……啈……” 宛红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见母亲已经真正地是睡着了,便将母亲的身子放平,自己也紧靠着母亲躺下,双手搂着母亲的颈脖子将脸贴在母亲脸边,将被子扯上并按实到母亲与自己的颈脖子下面的被角。 “喔,喔,喔——”鸡叫过了五更天,宛红的母亲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对窗外看了看,然后很轻柔地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看看还在沉睡中的女儿,将被子给女儿拢好,也不打开灯的开关,摸索着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然后将两开的房门轻轻带上,将外面上了一吧大锁,径直往厨房后面走去。 天已经大亮起来,太阳光透过窗户棂直接照到了宛红睡的床上。宛红醒了,用双手搓了搓惺忪的双眼,感觉到阳光直接刺眼便背过身去从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披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弯腰穿上拖鞋准备走出房门,可是当手一接触到门的把手并且稍稍用力想拉开房门时她愣住了,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 “妈,妈 ——。爸,爸——”,无论宛红怎样扯破了嗓门大嚷大叫,就是没有回应。 正当她焦虑地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时,她陡然听到自己家不远处的村口传来争吵的声音。 “……” “我有权不让你进我的家门,我可以将你从这里打回去,你信不信。”这显然是哥哥宛欣的咆哮声,宛红心里一紧,她似乎能猜得出哥哥是在对谁咆哮。 “你们能不能让我见宛红一面,只见一面行不行?”这是武嘉男的哀求声。 “我说过了的,宛红不在家,宛红不在家,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这是父亲的声音,宛红深知自己已经被父母“囚禁”起来了。 “我知道宛红在家,我甚至知道她在念叨着我,”武嘉男的话语十分执拗。 “我再说一遍,你走不走!”宛欣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我不走,我不……宛红——,你要坚持住,宛红……你等着我,你千万要等着我……”武嘉男的大喊大叫显然是在扭打之中发出的。 宛红双手抓住窗棂,两眼泪汪汪地望着窗外发愣。 “既然我们的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和宛红都顾不了那么多了。能见到宛红并期望能与她朝夕相伴的心情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 十五、酝酿 庐山红十字医院职工宿舍,一个中年汉子轻轻按响了宛玉华家大门的门铃。“吱——”开门的是宛玉华。 “你来做什么?”当宛玉华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宛红的父亲时便怒目以对。 “玉华妹子,能让我进屋说话啵?”宛继顺懦懦怯怯。 “进来吧!”宛玉华落着脸说。 “玉华妹子啊,你还生大哥的气呢!……我也是冤大头哇,都怪武嘉男那个小子!” 宛继顺显然是有所求。 “你还提武嘉男那傢伙干什么?我越看他越像是你们家上门新女婿了。该不是让我做喝喜酒的人吧!”宛玉华用讥讽的口吻说。 “玉华妹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呢?说实话,发生这件事是屈了你……”宛继顺知道这句话说到了宛玉华的痛处,连忙停住不说。 没等宛继顺的话落音,宛玉华眼中噙着些泪水怒气沖沖地说道:“别提那档子事,你还不嫌丢人啦。有屁就放,有话就说,我还要等着接孩子呢!” 宛继顺噎了一口痰慢丝细柳地说道:“你有没有办法能让咱们家宛红忘掉那小子?宛红像是疯了,你能替大哥出出主意啵”。 “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天崩地裂太阳从西边出来,”宛玉华两手摊了摊说。 “玉华妹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商量,就因为你和我一样是最不希望她们两个弄在一起的。你年轻,脑子比我管用,一定会有好的办法的!”宛继顺用十分信赖的口气对宛玉华说。 “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让他们两个从此天各一方……”宛玉华冲着宛继顺苦恼地笑了笑。 “玉华妹子,你这不就是好办法吗!”宛继顺以为“天各一方”的意思是隔得远远的,不免有些喜出望外:“嘿,对,宛红的姑母在南京!” 宛玉华先是一愣而后诡嚯地将嘴凑到宛继顺的耳边说了一通话,宛继顺听话中途连连点头…… 寂静的夜晚,月色朦胧,没有一丝风,山村的一切静止得像一副沉重的水墨画,一缕惨白的月光跃窗而入,直接洒在了和衣躺在床上的宛红身上,她翻来覆去,怎么也难以入睡,原本丰满的脸庞此时显得是那样的憔悴。 突然,一阵及轻微的“蟋蟋挲挲”的声音从靠里边的窗户底下发出,传入她的耳朵,她“蹭”地一下坐起身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辩起来。 一会儿“蟋蟋挲挲”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窗户棂缝隙中发出的类似虫蚁爬动的声音。宛红循着声音来到窗户下,就着月光她看到了窗户缝隙中慢慢伸进来的纸条。她知道了这是武嘉男来到了,但她不敢隔墙与武嘉男对话,只有用一声轻微的咳嗽声示意武嘉男赶快离开这里。 又是一阵轻微的“蟋蟋挲挲”的声音离这里远去。宛红深深嘆了一口气,来到床边,扭开书桌上的檯灯开关。她将刚才接到的字条子在书桌上展开。一行行熟悉的字迹跳入她的眼帘:“宛红,我想我们只有私奔这条路了。你父母不会关闭你太久,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警告你,不要你再与我来往。或者他们很可能监督强迫你远离家乡,让我们相隔一方,久而久之让我们相互淡忘。我想他们很难做到这一点,只要我们心心相印,无论天崖海角,我们都能相见的。 记住我的话,一定不要着急,一定不要与他们对抗,更不要寻死寻活的。我会跟你联繫的。你的嘉男。” “我虽然懂得‘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我和宛红急切的心情难于言表。正因为我的躁动而导致我的宛红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第16页 十六、莽动 天气十分闷热,海星镇公交车站站牌下面站着十来个等待客车的旅客都哈开大口喘着粗气,他们不时地抬头看看天,又焦急地望着远处。砂面公路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不时地将灰沙扬起,毫不客气地将尘土扑在等车人和路上行人以及路边菜地的青菜叶面上道路两旁的树叶树干上。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尽管已经接近中午但仍然看不见太阳的影子,树叶子一动也不动,近在眼前的五老峰以及它周围缠绵伏越的山峦也显得灰朦朦的。 手提旅行袋子的宛红在等客车的人当中显得格外显眼,她一身职业女性夏装的打扮,颈部领口处的蓝底斜白条纹的短阔领带衬托出她的成熟美与白领气质。宛红的眼神并没有关注远处开过来的一辆辆车子上面,而是四处张望,甚至对每一个出道的小路路口她都很留心搜索。紧紧伴随在宛红身边寸步不离的是她的父亲宛继顺和她的哥哥宛欣。他们各自手提装有食品和杂物的塑胶袋子一边焦急地来回踱着脚步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不远处的一家小副食店门口似乎有几个身影在静静地朝这边张望着。 “叽——,”一辆客车在站牌对面将载过来的乘客全部从车内吐出去后,缓慢掉头朝这边车站靠来。 宛欣对着心不在焉的妹妹大叫一声:“宛红,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快上车?” 宛红听到哥哥的催促后很不情愿地慢吞吞朝客车车门这边走来。就在这当儿她听到了一声远处发过来的呼喊声:“宛红——”。宛红扭头一看,只见离车尾方向大约三百米远的三岔路口处的一棵大树下向这边奔跑着的武嘉男。 这一呼喊让宛红惊呆的同时,也惊动了宛红的父亲和哥哥,以及在小副食店门口早已候着的“神秘人”。 宛红扔下手中的旅行袋,撇下客车以及父亲和哥哥径直向武嘉男那边跑去。见状的宛欣转身紧跟着跳下了车门。 “宛红,你停下!”宛欣一边跟着追上去一边想喊停前面的宛红。 “宛欣,那小子还真的来了。快迎上去”这是一个清亮的女音。这时我们才看清楚了,一直候在小副食店门口的是宛玉华和她带来的两个同乡的小青年,很显然他们是来为“押解”宛红离开家乡保驾护航的。 看到身后有人也跟着奔过来,宛红对着远处的武嘉男大声喊到:“嘉男哥,别过来,你快走哇,你快跑哇——” “快追上去,别让那小子跑掉了。”两个青年飞快地向武嘉男那边靠近,其中一个显然是要“过把瘾”。 “武嘉男,你好不要脸!腊狗,帮我好好教训他,”宛玉华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武嘉男并没有因此惊慌,他带着满脸的疑惑和倔犟带着对心上人的深情企盼朝宛红奔过来了。就在他与宛红相距不到五步远时,武嘉男被抢先一步赶到的腊狗一拳抡到在地。 武嘉男一边用两掌护住自己同时一边大声叫道:“你们是在犯法,你们是在犯罪。……来人啦,救命啊!……”这声音通过马路传到很远很远。 “腊狗,不许你胡来!”宛红厉声斥责腊狗的同时上前拽住腊狗的衣角。 “你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大路不平旁人铲……你给我滚开,”腊狗用手使劲掰开拽住他衣角的宛红的双手。 正在扭打之时,宛红看到紧跟着后面冲上来的 “小六子”手里拿着一根锄把粗的棍棒冲到了武嘉男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六子”手握的棍棒要落在武嘉男头上的千钧一发之际,宛红挺着自己娇小的身躯迎着棍棒沖了上去。只听 “啊!——”的一声脆亮的女长音的发出,宛红应声倒在了武嘉男的脚下。 “警察来了……”老远处有人高喊着。 听说警察来到,宛玉华和另外两名逞凶的年轻人扔下手中的棍棒落荒而逃了。 一股股殷红的血柱不时从宛红的头部右侧喷涌而出,武嘉男弯腰一手艰难地托起宛红的身子,一手捂住宛红头部的伤口,嚎啕大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昏迷中的宛红口中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嘉男哥……”。 武嘉男不顾自己的伤痛,顽强地将宛红抱起,一瘸一拐地向前冲去:“快救人啦!” 与此同时,宛继顺和宛欣也焦虑地护在宛红身边并跟着武嘉男向前奔跑。宛继顺此刻也是老泪纵横,而宛欣也显出一脸的无奈。 “宛红为我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这对于她这个清白的姑娘不公平。我受了点伤不算什么,我只盼着宛红度过这一难关早一点醒过来”。 十七、真情 “踢嗒,踢嗒,踢踢嗒嗒……,”杂乱焦虑的脚步声在医院内过道中骤然响起,在过道中行走的病人以及在病房门口的一些患者家属和闲杂人等都紧张地驻足张望。平躺在急救手术推车上已经深度昏迷的宛红面色铁青,颅脑上缠着的白色衬衣已经被鲜血染透。武嘉男成一脸焦虑,奔跑的脚步很是艰难,两名年轻的女护士面无任何表情,径顾推着车。跟车奔跑的宛继顺压抑着自己无法表达的愧疚感,步履越来越乱。宛欣跑在最前面,他不时用手示意正在过道中的人:“请让开,让开点……”。宛继顺在用一只手不时抚摸女儿暴露在白色床单外的一只手的同时,另一只手不时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已经等候在手术室门口的几名医生见车子推到,便推开大门一起进入手术室,同时将病人家属拦在了大门之外。大门上方的横条灯箱此刻亮出一行字:“手术正在进行中。” 乘着大门关上的当儿,宛欣一把将坐在一旁条凳上的武嘉男按倒在条凳上。武嘉男大惊失色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宛欣瞪着眼珠子,咬着牙说:“看我不揍扁你这个王八蛋!” 两人在扭打之时,惊动了附近的人们,大家纷纷上前劝架。宛继顺此刻悲哀地靠在一边的墙上头也不回地说道:“烦死我了,你们还有劲打架……”。 听到老父的话,宛欣的手放了下来。武嘉男站起身来走到宛红父亲的身边,带有歉意地说道:“请你们允许我在这里陪伴宛红好吗?我要一直照看她!” 他的话刚落音,宛继顺转身怒向武嘉男,用颤抖的手指着武嘉男,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呸!你说话不晓得脸红。我红儿是你什么人?” “伯父……”。 武嘉男刚想解释,宛继顺骤然接上话来:“谁是你的伯父?你将我女儿害得好苦啊!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儿搁,让我们一家往后在村上怎么做人哟……,你滚,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就在这时,远处的通道门口传来号哭声,这哭声由远而近,悲恸万分。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宛红的母亲被两个中年女人搀扶着向这边走来。“我的女儿好命苦啊!……呜……”,宛红的母亲悲痛欲绝。
第17页 当他一眼望见武嘉男时,就猛地冲到他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骂道:“你这个畜生,你害得我女儿好苦。如果我的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走上来两个医生模样的人,劝道:“老人家,别太伤心。既然人到了医院就没大事的。这是医院,请您老保持安静好吗”。 宛红的母亲虽然停止了嚎啕大哭,但还是止不住啜泣。 武嘉男这时也顾不得内心的悲痛,显得很冷静地对宛红的母亲说道:“宛红挨打我也同你们一样很伤心,请你们不要把我看成一个坏人。我爱宛红,我的心都要碎了……”说完,他也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就在宛红的父母和兄长不时地指责武嘉男,而武嘉男默默承受指责并自责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医生,他将戴在嘴上的口罩解开,对站在门外的宛红父母问道:“你们就是病人的家属吧!” 医生说话的同时,所有在场人的眼光同时投向这位中年男医生,都想从他嘴里得到有关受伤者的最新消息。医生对点了点头的宛继顺说:“还好送来得及时,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的危险。病人的右部颅骨受到重创后造成局部粉碎性骨折,还好骨折的部位不是很大。我们刚才已经完全清除了她颅腔内的碎骨片和淤血,下一步就是让伤口癒合和疗养。另外等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以后还要做人工材料颅片移植修复手术。全部花费可能要12万多。这些你们也不要着急,待公安部门抓住凶手,将民事赔偿款到帐就行了。不过眼下可要预付5000元的押金。等会将病人送到特护病房后,你们就可以去办理相关手续”。说完话,医生转身进了手术室大门。 对于马上要支付的5000元钱,宛欣与父母面面相觑。武嘉男瘸着腿挨近宛继顺说:“这笔钱我回去拿,请二老放心”。 宛红的父母这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武嘉男离开。 离宛红进院的那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隔着过道的玻璃床朝特护病房里面看去,宛红的头部除脸部外,全部被白色的纱带包围着,与前几天不同的是,宛红的脸色已由铁青色转为煞白,熟睡中的她显得很安祥,微闭着的双眼处睫毛比平时还显得还要俏丽,特别是那童话般的翘鼻尖如同一座白玉雕琢的小山峰格外引人注目。 武嘉男坐在病床边,双手始终抚摩着宛红放置在被单外面的手,两眼一直注视着宛红的脸,镜片背后的眼睛透出的那种关爱,让人感到一种无比的真诚。从房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让他从沉思中惊醒,当他看到进门的是宛欣时,他站起身来,离开凳子,悄然离开特护病房。 又是两天过去了,还是连接特护病房和过道的那扇铝合金玻璃窗,一双十分疲惫然而深情的眼睛透过窗户玻璃久久注视着特护病床上的宛红。特护病房中一直守护着女儿的宛红父母也许知道,外过道窗户下站立的是武嘉男,但他们对他还是保持着一种敌意。尽管他们默认了武嘉男垫付5000元钱的慷慨行动,尽管他们将武嘉男对宛红的那份真情实感看在眼里,但她们还是不想宽恕武嘉男,因为他们实在接受不了武嘉男是他们堂房妹夫的事实。不管怎么样,这些天他们也不反对武嘉男不时地来看望宛红了。 特护病房对过的值班服务台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0点,而武嘉男还是像木雕一样呆呆地站立在那里。 “醒了,醒了,……”宛红的母亲用一种十分欣喜的声调对身后站立的丈夫、儿子和宛红的娘舅等人说。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向病床上的宛红。只见宛红的嘴轻微地蠕动了几下,眼睫毛上下颤动的几下,眼角处淌出了两行热泪。稍一会儿,宛红睁开了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床边的亲人,她用很微弱的声音喊了声:“爸,妈……”。 听到宛红醒来的消息,坐在过道椅子上打盹的武嘉男一个鱼跃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进病房,扒开宛红的父亲,径直扑到床边,拉起宛红的手,嘴唇蠕动着,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见他的泪水充满了眼眶。 宛红瞥见武嘉男来到身边,眼泪就像止不住的山泉一样沖将出来,她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两下。武嘉男尽量将自己的面孔靠近宛红,宛红的眼光此刻注视着武嘉男颈脖子下那深蓝色斑晕,用只有武嘉男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嘉男哥……,你没事吧?……” 听到这句话,武嘉男“呜……”地哭出声来,猛然不顾一切地将宛红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口,继而又将自己的脸贴在宛红的脸上疼爱地磨蹭着,泪水完全模糊了眼镜的镜片,模糊了她的视线,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但说话的力度却撼动了整个病房:“宛红……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爱我……呜……我的宛红……” 特护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在擦拭着自己眼中的泪水。 “当两颗受伤的心还在彼此关心着对方的时候,这种爱的力量无与伦比。此前的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个女子对我的这般真爱。我在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宛红的同时,又庆幸自己竟然获得了一个好女孩真爱。 此刻,我真正体会到:爱是一种付出,而绝不仅仅是获得,真爱无价,真爱可以超越一切。 十八、果断 晚霞挂在天边的树稍上,起伏的山峦开始将自己美丽的身躯掩盖在神秘的暮霭之下。只有近处黄莺鸟还在路边的树上唧唧喳喳地蹦跳个不停,仿佛它还不想让自己裹进这即将降临的夜幕之中。 单元宿舍窗户上的大红色的“喜”字还未退色,宿舍防盗门上被撕去一角的紫红色水晶彩纸的“喜”字,在过道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幽黑晦暗。此时是晚间8点过2分左右,房间客厅七彩无线荷花吊顶灯亮着,跳越活动在水幕鱼缸中各种形态的金鱼此时也安静悠缓地人模人样地静处着,电视机没有发出它应有的吵闹声,只有一男一女的大声嗥叫从里面隐约传出。 “是你逼我的!大路不平旁人铲,如果不是腊狗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现在腊狗他们在看守所还没有出来,你高兴了吧?”这是宛玉华发出的吼声。 “他这是罪有应得!你说我逼你,我完全有理由说是你逼我。人家宛红从广州回家是冲着自己新故的叔公而来的……”说到这里,武嘉男眼睛有些湿润。 “不要一提她,你就魂不守舍。你太没有良心了”说这话时,宛玉华的口气并不那么尖锐,言语间似乎透出一种想要武嘉男回头的意思。 武嘉男往沙发上一坐,指着茶几上已经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对宛玉华说:“算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争执什么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无异于是在相互残杀。你在上面签个名,我们就此各奔东西吧!” 宛玉华把牙一咬,对武嘉男说道:“离婚可以,可你要赔付我的精神损失费!”
第18页 “精神损失费?到底是我要赔你精神损失费,还是你应该赔给我精神损失费!”武嘉男很是冷静地回答宛玉华。 宛玉华把桌子一拍,指着武嘉男的鼻子说:“我跟你结婚没有得到你一丁点好处,没吃好,没穿好,没钱花,你害苦了我。” “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纵然又回头,也是没有幸福可言的。”武嘉男像是在说宛玉华,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宛玉华此时伏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很伤心。 武嘉男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晚了,一切都成为过去了。……我的心现在已经出轨了,你也不必想到从头再来。你已经不值得我为你付出,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了”。 宛玉华突然站起身来,将放置在装饰架柜上的一个花瓶猛地朝地上一摔说道:“武嘉男,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花瓶的碎片蹦到了武嘉男的脚边,鲜红的牡丹花和叶茎断裂散落一地。 “轰隆……,轰隆……“,列车蛇行在蜿蜒的崇山峻岭之中,突然它猛地一头扎进黑暗的隧道,继而又从容地从隧道中挤出它的粗壮的身子越过横跨在两山之间的铁路桥…… 北京火车站出口处的拥挤的人群中间,身穿深蓝色半截领子学生装的武嘉男手提一个大旅行箱挤出车站人流,在马路边左右顾盼了一下后,越过马路来到一个公交站牌下面,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时针指在上午9时50分。一辆公交车在站牌下面的马路上嘎然停下,上下车的乘客拥挤不堪,武嘉男不作拥挤最后一个迈进车门。 “叮,咚”。随着一声门铃的脆响,一个挺着将军肚,满头白发,鼻樑上半挂着老花眼镜,穿着睡衣的老者打开了房门。 “爸,我回来了!”叫门的是武嘉男。 “嘉男!回来之前怎么也不给通个电话?”武嘉男的父亲武祖兴责怪儿子。 “这不用劳驾你们”。武嘉男边说边进屋。 武祖兴弯腰从鞋架上取出一双拖鞋递给儿子。这时从里屋冲出一个扎着小羊角辫的8、9岁的小女孩,她一头扎到武嘉男的怀里,口里不停地喊着:“舅舅,舅舅”。 武嘉男见是自己的小外甥女,便高兴地用双手将小女孩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放下小女孩,并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递过去:“彤彤,你看!”小外甥女一看,高兴得直蹦直跳:“噢,好玩罗,好玩罗”。 “去去去,一边玩去,我跟你舅舅有话要说”,武祖兴拉开外孙女彤彤。 小彤彤向外公做了个鬼脸后进里屋去。 武嘉男问父亲:“妈妈呢?” 武祖兴说:“你妈她到菜市场去了。对了,我跟她打个电话,叫她多买些菜回来!” “爸,不用了”,武嘉男说着一把拉住父亲。 “好好好“。武祖兴走到冰箱旁,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两个饮料易拉罐走到沙发边,他望着儿子说:“这一直也没有你的电话,我和你妈也都掂记你呀!……家庭情况最近怎样?” “爸,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二老,我与玉华她已经分手了”,武嘉男很平淡地对父亲说。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啊!……你呀,这桩婚姻太过草率,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武祖兴拍拍儿子的肩头说。 “爸,我对庐山的情感你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我就没有考虑人在感情层面的东西。”武嘉男试图对老父亲讲明原由。 “嘉男啦,性格的缺陷可以引发许多深层次的婚姻危机,而且大多数不可逆转。玉华是有错误,但是你也要好好检查一下自己。一直以来你对玉华的错误不是耐心教育开导,而是採取了一种单纯的指责甚至讥讽的态度。另外,依照你的性格,你完全不能容忍玉华的过去。这就是悲剧所在,你现在也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还要面对很多难题,再也不能意气用事了!” 老父亲的话句句在理,武嘉男默不作声。 停顿了一会儿,武嘉男对父亲说道:“爸,我还要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了一个好女孩”。 “好女孩?你怎么就给下了这么一个定义?”武祖兴用一种不解的口吻问儿子。 “是的,好女孩。这不是我的心血来潮,而是从我们之间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事情得出来这个判断的”。武嘉男很自信地说道。 “该不会又是一个庐山的女孩吧!”还没等父亲说完,武嘉男插上话来:“还真等你说对了,她就是一个庐山女孩”。 “刚才还叫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这还不是又犯老毛病!”武祖兴批评儿子。 正说话间,武嘉男的母亲开门进客厅。见母亲回来,武嘉男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迎着母亲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妈,回来了!” 一见是儿子回来了,武嘉男的母亲便唠叨上了:“嘉男啦,我与你爸昨天还谈论着你呢!” 武嘉男从母亲手里接过菜袋子,将妈妈买回的菜提进厨房。母亲对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儿子说:“我和你爸对你的婚姻状况非常担忧啊”。 武祖兴打断老伴的话语说:“睿萍,嘉男他与玉华已经分手了。我们以后不要再提这档子事了”。 武祖兴转过脸来严肃认真地对儿子说:“嘉男啦,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可以考虑回北京?这方面,我完全可以疏通一下老关系,这不难”。 “爸,我有我的打算,暂时不想作回北京的打算”,武嘉男回答自己的父亲。 “哦,对了,嘉男,你接着谈你爱的那个女孩,她姓什么……”。 “我没有想到父母亲很理解我处理与宛玉华分手的心情,也很赞许我接纳宛红,只是我对他们隐瞒了宛红是宛玉华堂房侄女的事实。 至此,我单纯地以为,我和宛红可以苦尽甘来,缔结良缘了。正当我踌躇满志准备迎接新的人生新的生活的时候,又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十九、转移 “咔嗒!” 面对着手提两大袋礼品径直冲进特护病房的毕成,宛继顺夫妇先是一愣,紧接着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起眼前这位陌生青年来:毕成身穿洁净挺括的深灰色西服,洁白的衬衣领口打着酱红色暗花领带,两腮帮子和嘴唇上面可以瞧见淡青色的鬍鬚茬印。大概是热汗蒸发所产生的原因,眼镜的镜片上布满了水气,额头和鼻尖上还不断往外渗着汗珠。 当了解到毕成是特地从老家梧州赶来的时候,宛继顺越发坐不住,而靠坐在病床上的宛红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人们都说患难之中见真情,宛红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将身子向前挪了挪,用沙哑的嗓音对毕成说道:“毕大哥,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
第19页 毕成放下手上提着的礼品袋子,紧挨着床边坐下。他认真地对宛红说:“从二楼摔下来,真是太危险了。……,还好,真是万幸。没事的,没事的。”毕成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宛红,但说话还是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噢,不好意思,劳厂长大驾,谢谢领导关心。真不好意思……,”宛红的父母手忙脚乱,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别客气,您二老身体还好吧!”毕成很谦恭地询问宛继顺夫妇。 “好,好!……来,毕厂长请吃梨!”宛红的母亲将已经削去皮洗净的梨子送到毕成手里。 毕成装作不拘谨的样子,接过梨子啃了一口。宛红看到毕成做作的情态,噗哧笑出声来,但很快又抿住了口嘴。宛红用一只手习惯地朝头上拂了拂,但一接触到头部的包扎护罩网,她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她有所触动地对毕成说:“毕厂长,看样子我一时半会上不了班!” 看到有些哀伤的宛红,毕成马上说道:“宛红,你暂时别想那么多,安心养伤。等伤养好了,万一厂里不要你了,我会给你找一份更好的……”说到这里,毕成嘎然止住了嘴,大概是觉得这些话不太吉利。 “毕厂长,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的关照。我会记在心里的。”宛红此时有些伤感,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段感情。 “没事的,没事的,”毕成言语中还是充满了信任。 看着两个年轻人十分轻松地交谈,宛继顺夫妇悄悄离开了病房。 等他们再转回来的时候,毕成已经走了,只有宛红面无表情地呆坐在床上。 宛红的母亲凑到宛红身边很神秘地询问女儿:“红儿啊,我看这小伙子很不错,他很喜欢你,看样子他追你很久了,你为什么对人家冷冷淡淡,并且还要做出一些荒唐的事呢?” “妈,感情是感情,爱情是爱情,两码事的。”宛红对母亲的唠叨显得有些不耐烦。 “好了,好了,不要跟她扯许多。我看她八成是疯了,没有救了!”宛继顺生气地阻止妻子,对女儿发泄着怨气。 一只孤独的山鹰划过一块寂寞的天空,在一处山谷上空急速地盘旋。清晨的天空湛蓝,几丝淡淡的马尾云静止地挂在天空一角。山鹰不时振动着翅膀,向四处扭动着头颅,它似乎是在寻找自己失落的伴侣,又似乎是在焦虑地窥视前行的方向。突然这只山鹰“噢,噢”地向长天发出了几声长啸后,陡然向另一个山谷俯冲下去,然而又是它,失望地从这个山谷上空昂首腾上了另一处无任何植被光秃秃的山樑越上天空。 尽管是仲夏,但清晨仍带凉意,山上城市居住的人们出行仍披上一件长袖单衣。一群山雀在庐山人民医院门外的林间唧唧喳喳打闹个不停,它们似乎想打破这清晨的宁静。医院两开的玻璃门陡然被人从里面沖开。也许是过于匆忙和急促,宛欣几乎是踉跄中用肩膀顶开了大门,他两只手都被行李占据了,满脸显出不悦的神色,可以看得出他刚才肯定对谁发过一顿脾气。 紧跟在后面的是宛继顺,他骂骂咧咧几乎是半拉半拽着宛红向大门外迈着。宛红头顶部仍然覆盖着药疗膏,一副网状的护罩将药疗膏稳稳地固定在头顶。宛红脸部仍显得有些苍白。这一早就被父母从睡梦中叫醒,又被糊里糊涂中架着往医院外面走来。 “爸,我哪儿都不去?”身子骨仍显虚弱的宛红从嗓子眼中发出微弱愤怒的声音。 “你干吗要你哥发那么大脾气,叫你走你就走。你这个女儿也太犟了”。宛红的母亲一边搀扶一边推着宛红迈出大门。 “爸,妈,我求求你们啦!请你们让我跟嘉男通个电话,我不能就这样走了……”,宛红使劲要摆脱馋住她手臂的父母。 宛继顺一边将女儿往门外拉,一边说:“转院治疗,没有必要通知那小子”。 出了大楼,下了台阶,宛欣径顾往前走,连头也不回。 出医院大门,一辆小面包车等在那里。宛红父母还是生拉硬拽地将宛红推上了车。 “爸,妈……,嘉男……,”宛红的语气当中带有几分哭腔。 满载着乘客上下山的庐山大巴车,运送货物上下山的各种车辆,以及载着宛红一家的小型面包车此刻都堵在了庐山山门边,从这些车的尾部冒出的一阵阵黑烟将庐山山门牌坊上的几个字一下蒙蔽在浓浓的烟雾里。好不容易交通被疏导开了,载着宛红以及她一家人的小面包车像被松绑了的麋鹿飞也似地朝山下奔去…… “我可以理解宛红父亲的做法,可宛红这怎么又受得了。而我又遭受了一次空前的打击。” 二十、情追 大雨滂沱,打着雨伞的武嘉男从庐山人民医院大门匆匆进去。又是武嘉男从特护病房的过道拖着一双沉重的腿脚,趔趄地走进值班室,他对着一位正伏在办公桌前作值班记录的护士问道:“请问,对过的特护病房的那个病人出院了吗?” 小护士头也不抬地回答说:“你说的是那个头部受伤的女孩吗!住院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她呀,早在两天前就被她父母转院了。” 疑狐中的武嘉男打了个喷嚏,感觉越来越冷,他问道:“那是为什么?” “没什么,医院认为人已经基本康复,只是我们医院没有那个很好的设备和技术力量做好她的异体材料颅骨移植修复手术,她的家人将她转院了呗”,护士淡淡地回答。 “那你知道转去了哪儿吗?”武嘉男急切地询问道。 “我哪知道?你是那个女孩的什么人?……你既然是她的爱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个医院?”女护士反唇相讥。 武嘉男没有回答护士的话,扭头走出了值班室。他再一次来到特护病房门口。特护病房的门此时是被锁上的。透过玻璃窗,武嘉男看到病房内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模样,但病床上已经没有了宛红的身影,空荡荡的特护病房此时完全没有了生气。武嘉男的两眼湿润了。 大雨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医院外树木的身子都被猛烈的大风吹得歪扭到了一边。从庐山人民医院大门口走出来的武嘉男面部表情极为沮丧,神情恍惚的他歪歪倒倒地走进雨中,拿在手中的雨伞都没有撑开,雨水迅速将他的全身淋得透湿。一阵闪电过后,一个炸雷猛然在武嘉男头顶炸响,而他还是漫无目的的朝前挪动着脚步…… 雨后的群山郁郁葱葱,空气中散发出混合着各种青草味道的潮湿气息。北头的山边的一眼小井泉,顺着山势流淌着清澈的泉水;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从一片比较开阔的田野和一条20来米宽的小河中间穿过。这季节早稻秧苗已经下田,隔着马路两边呈阶梯状小块成片的稻田里一片青绿,老远望去,田野里只有三两个弓腰劳作的农夫村嫂,而远处的马路边隔着百来米却积聚着许多围绕着碎石机工作的人们。武嘉男沿着泥泞未干的小路,越上一座用三块麻石条搭成的小桥,擦着大约四五亩稻田紧贴着山边急匆匆向宛家村奔来。
第20页 在拐弯上坡的地方的一棵千年古樟树下解牛绳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农,见到不远处走过来的好像是武嘉男,便重新将牛绳系在树桩上,转身往村里走。 时至上午9时左右,武嘉男出现在了宛红家门口。宛红家堂屋的大门和旁边厨房的小门都上了铁锁。武嘉男见宛红家的上村没有人打闲在场院边,便转身要往回走,这时从右边农舍大门口走出刚才系牛的那位老农,他手上提着一个装有奶粉、冰糖、龙眼等罐头的大塑胶袋子朝着武嘉男走过来:“是嘉男吧!” “哦,是保四爷!……,你知道宛红和她们一家人都去哪儿了吗?”武嘉男正愁找不到人打听消息,一看是宛玉华他四爷,便急切地问道。 “嘉男啦,宛红父母托我,说是见着武嘉男来找,就告诉他,往后别再来找咱们宛红。正好你来了,这是你上次落在医院里的东西,她们也托我转交给你”,保四爷将手中提的一大包东西交给武嘉男。 “保四爷,她们这是啥意思。我没有做对不起宛红的事……”。 “别说了,孩子啊!宛红一家架不住人前人后的唾骂啊……走吧,走吧”。保四爷催促着武嘉男离开。 电梯的门向两边温柔地闪开,武嘉男满脸疑狐地走进楼道,向左拐了个弯,他迎着这扇大门走进去。面门正上方扁条形的灯箱闪着柔和的亮光,从灯箱上面显出“七楼,脑外科住院部”几个蓝色的醒目字。 武嘉男一间一间病房地推们向内张望,而里面的病人和家属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一声不吭的小伙子。 迎面走过来推着药车的年轻女护士,她们身穿的洁白的护士服胸前别着长条形胸章,上面有一行熠熠闪光的小字“九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武嘉男垂头丧气地从值班室出来,脚步慢慢地移向通往楼道的大门…… 烟水亭广场是九江市的繁华地段,各种车辆川流不息,尽管天气不是很好,但烟水亭的九曲桥上还是停留着很多游览观光的游客。天色灰濛濛的,似乎还下了些毛毛细雨,武嘉男正从烟水亭广场旁的公交车站穿过马路向对面的电信大楼走去。他脚步匆匆,一点都没有浏览市景的雅兴。 在一个装饰比较豪华的大楼前武嘉男停下脚步,他抬头看了一下门头上“九江市第二人民医院”几个金光灿灿的铜字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不大一会儿,他又从里面垂头丧气地走下了大门内的台阶。 ……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转院治疗的信息不通知我绝对不是宛红的意思。我陷入了一种不可铭状的痛苦之中。茫茫大地,我从哪里开始寻找我的宛红? 在后来发生的事情当中,我万万没有想到,宛红遭到比上一次更大的打击,这次打击几乎让她让我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 二十一、受控 无影灯下,手术台上,一块白布帘将躺在手术台上宛红的眉部以上部位遮挡住,已经作过全身麻醉的宛红此刻像睡着了一样安祥地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器械托盘中粘有血迹的手术器具被不时更换着。宛红的异体材料颅骨移植修复手术在进行中,主治大夫的鼻尖和额头渗出的汗珠不时被站在一旁的护士用手绢擦拭掉。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医师迈着轻盈的步子进了无床帘遮挡的一间病房,越过一个挡在床边过道上的礼品袋子,对呆坐在病床上整个人处在漠然状态的宛继顺说:“手术进行得很成功顺利,估计最多休养三个月,病人就可以下地走动了。这几个月中,病人的身边要有人看护,你们有什么要求随时可以跟我们的值班医生联繫。”中年女医师一边说着一边用头手比划着名,她的白大褂上的一行红字“南京协和医院”显得格外醒目。 “谢谢大夫了!我们会照护好自己女儿的,”宛红的父亲很感激地握握医生的手说。 医生走后,宛红被医生护士用推车送进了病房。众人七手八脚将还在昏睡中的宛红搬到了病床上。料理完毕,宛继顺对着妻子和儿子说:“这些日子,我们都要尽些心,特别是红儿醒后绝对不能让她打电话与武嘉男那个小子联繫。这是摆脱那小子的极好机会,久而久之,她们两下对这件事就会淡忘了。待红儿出院后我另有安排”。 宛红的母亲和宛欣都同时点点了头表示同意。 五个月后的这一天,阳光和暖而明媚,披着军棉大衣的宛红在父母和哥哥的簇拥下走出住院部一楼大门,一起下台阶,走到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边站定。看样子他们是要等什么人。 不到一会儿,一个穿着宽松休闲冬装的21岁左右虎头虎脑的青年人从大门口徒步跑向这边。来到宛红父母亲身边的他连声说道:“舅舅,舅妈,表哥,表姐,让你们久等了吧。车等在外面,我们上车吧”。说完话,他随手接过宛红父亲手中的行李提在手上与宛红一家人一同朝医院的大门外走去。 “亚都花园城”是相距玄武湖20里地紧靠紫金山边的一处别墅群。这里依山傍水,可眺望大部分的南京市貌。花园城总建筑群的北面隔着一条宽约5米住宅小区内的水泥路外是一处长约500多米成100度的斜坡陡坎,护坡是用大小不等的花岗岩石铺就的。护坡下面是一条新建的宽阔马路。这条马路从市区延伸过来跨过一座立交桥紧擦着亚都花园城的边缘护坡伸向远方。大门面朝西北,正西边是一大块草坪,草坪中央设置了一个直径约20米的喷水池,靠喷水池不远的左边,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歇凉亭,一块立起在喷泉池右边面对大门的巨大鹅卵石上刻着“亚都花园”几个红漆大字。花园城的南边紧贴着一座公园外沿壁立陡峭的山体。而东边和东北边是连接另一处商品住宅区的围墙。 横向三排共50栋单门独院的两层住宅楼,清一色欧派式样的青石板披水屋顶,阳台围栏制作成仿白玉雕花形状。各家的宅院墙内总体400个平方左右的地方除了草坪就是用大理石铺就的路迳,自家场院内各人根据爱好摆上了各种花草山水的盆景。宛红她姑母家就是这“亚都花园”城中靠北第三排的一处宅院。 一辆乌黑锃亮的宝马车从“亚都花园”城大门飘然驶进,在靠山体下面的一排车库前停下。车门打开,宛红的表弟弯腰从驾驶座一边的车门中出来,他打开靠后面的一个车门,将宛红的父母接出来,宛红和宛欣从那边的车门中弯身出来。他们穿过喷泉池,绕过巨石,迈上北边的水泥路,边说边笑地朝前走着。走至围墙尽头向右到了宛红姑母的家。宛红的表弟将提着的行李放在地上,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宅院大门,招呼舅舅一家进院。 “妈,舅舅他们来了!”宛红的表弟还未进屋门就喊上了。 “来了,来了”,应声出来开住宅大门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年妇女,她就是宛红的姑母。只见她鼻樑上还吊架着一个老花镜,身穿睡衣,她弓着微微福泰的身子打开房门,脚上还踢沓着一双虎头拖鞋,看样子她是刚放下手中的报纸从楼上的卧室中赶下楼的。
第21页 “姑母,你好!……”,宛红兄妹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姐姐,这次真的要打扰你们啦”宛红父亲说道。 “都是一家人,还说屋外话,都这么多年了,我想请还请不来你们呢。……记得我上次离开你们家的时候,宛红才这么高,还是咱们的庐山的水土养人哪,咱们家宛红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宛红姑母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名。 “来来来,到家了。把东西都放在一边,坐坐坐”,姑母热情地将他们让到沙发边,又大声喊起来:“甜妞——把咱们家上好的茶叶泡上茶来”,宛红姑母招呼着自家的小保姆。 “姑父呢?”宛红问姑母。 “他呀,整天忙着在外面跟人家修理电机什么的。退休了还是停不下脚来,连送外孙子上学他都不愿意,这死老头子。”姑母言语中带有对老伴的几分关爱。 正拉着家常,宛红的表弟从外面进来插上话:“妈,中午的饭菜我已经在附近的餐馆安排好了,待会儿我们就可以领着舅舅舅妈他们一块去了。” “好吧!”宛红的姑妈应声答应。 “姐,你过来一下”,宛继顺指着客厅内的一间里屋的门示意姐姐到一边说话。 两人一同进了那间房门,房门同时又被宛红的父亲轻轻地关上。 “姐,你记住了我在电话里给你说过的话么?”宛继顺用很轻微的声音跟宛红的姑母说。 “我知道,不就是看着宛红不让她与外界打电话么!我说继顺啦,你能不能再把宛红的事儿跟我说清楚些。搞得那么神神秘秘,这总不是个长久办法。”宛红的姑母埋怨自己的弟弟。 “您说吧,这事本身就乱了套,再让他们发展下去,我们还怎么做人?”宛继顺顿了顿脚说。 “你别急呀,你的意思还是等宛红慢慢忘掉了武嘉男以后,我在这里给她找份适合她的工作,到那时,事情就完结了。依我看哪,怕就怕咱们宛红忘不了那个武嘉男啦!”宛红的姑母说。 “这个方面,我想到时候由您作主,在这里给她找个如意的对象,不就行了”。宛继顺说。 “好好好,就这么办。咱们该去吃午饭了。对了,你们父子俩和宛红她妈是不是在这里还玩几天?”宛红的姑母问。 “算了,我下午就去买回程的火车票”宛继顺见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好了,就推辞姐姐的挽留。 “将宛红送到了南京从第二次颅骨移植修复手术和疗养来讲对宛红无疑是有好处的。但问题并非这么简单,连宛红的父亲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慢慢陷入了宛玉华设下的圈套之中,宛红直接又被推向了火坑……” 二十二、连心 夜,非常安静,只有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发出 “滴哒,滴哒……” 温柔匀速的声响。卧室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发出柔和的淡黄色的光。宛红与姑母肩并肩半靠半躺在一张床头上,腹部以下共盖着一床薄薄的线毯。她们在真诚地交着心:“姑母,你们家连一部电话都不去安装,该不是为了省钱吧!”宛红故意问姑母。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爸妈交代,让我照护你的同时,还让我无时不刻地看着你,怕超越一定的控制,你就会对外打电话,”宛红的姑母并非不通人情,只是对宛红所谓的“出格”行为表示很不理解。 “姑母,这样的话你也照办?”宛红似乎想开导姑母。 “唉……,宛红啊,你年纪还轻,很多事你还不明白,父母也是为你好啊!”姑母嘆了嘆气。 “难道现在还可以替儿女包办婚姻?”宛红撅着嘴撒娇似地说。 “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不能包办,但替儿女的未来着想难道会犯错?”姑母用一种怜爱的眼光看着宛红。 “爱一个人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拦的。”宛红的话语中有几分倔犟。 “但是如果明知儿女往火坑里面跳?父母还不能拉一拉?”姑母也反问道。 “我父母不了解他,当然您更谈不上了解……唉,我怎样才能跟你们说得清楚呢!”宛红似乎有些无奈。 “不管怎么讲,在外人眼里,你们的相爱就是一种乱伦,字辈不同啊”,姑母的话语中透出几分警示。 “姑母,我与嘉男有情在先,而嘉男是错娶宛玉华,这能算乱伦吗?”宛红据理强词。 “是的,宛玉华大不了你几岁,可她毕竟是你的长辈。哪有横刀夺爱之理呀”姑母还是想说服宛红。 “我与嘉男相爱完全是她逼出来的。我去三宝树就是想对嘉男解释我们的不可能。可是她倒好,硬生生要将我们打到一起。“宛红眼眶有些湿润,她仰面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好了,我说不过你,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带你四处逛逛,散散心。睡吧……”宛红的姑母将身子埋进被褥里,眼睛眯上了。 南昌八一起义纪念堂门口的马路两边的枫叶飘落了一地,背着背包的武嘉男目不斜视地竟顾朝前走着。一家一家医院的门口都留下了他的身影,“南昌第五人民医院”,“南昌女子医院”,“南昌诊疗康复中心”……走上八一大桥的武嘉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手机按了一组号码,拨出片刻后,话机里传出一个女人清亮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sorry……” 铅灰色的天空,雪花阵阵飘落,上海外白渡桥的铁桥上,武嘉男凭栏眺望,一双失神的眼睛饱含着热泪,久久凝望着远方…… 一件粉红色女式睡袍下摆下面一双玉□□嫩的小腿肚子,腿肚子下面那细白的脚丫子拖跩着一双绣花蓝衬底的布拖鞋,这双脚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无规则地来回走动着,淡黄色的墙面上柔和的射灯投射出一个满头长捲发,身穿睡袍,手握手机凑在耳边的女子的身影。这身影时而被拉得老长老长,时而被缩小扭曲得很短很短弯折在墙角一处。 随着身影的移动,这影子发出的类似野猫叫唤的女声在这间完全封闭的卧室中振荡:“我不是已经将她的照片和她姑母的住址还有大致的地形图交给你们了吗?真是些笨蛋!” “大姐,你所画的地形与实际有所不符,住宅园区大门的外面根本没有一片菜地。由西南向北一条大马路跨过一座立交桥通过大门转弯向东方向延伸开去,我们找不到她姑母家的准确方位。”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话筒那边发出。 “好了,别那么罗嗦。你们只要认准是‘亚都花园城’就行了,布控几天不就知道了。你们主要是见机行事,但我要再强调一遍,只是伤害,而不是要她的命,记住了,”女人的影子气愤地关掉手机。 玄武湖湖堤两旁的人行道上,宛红挽着姑母的一只手臂,边走边看边聊。
第22页 “姑母这辈子也不懂什么叫爱情,更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说完这句话,宛红的姑母朝宛红大方的一笑。 “姑母说笑话,姑父不是你爱过来的?”宛红此刻也显露出了几分开心,当然她与姑母说话从来也没有拘谨过。 “他呀,别提啦,那会儿追我脸皮比城墙还厚。那时候我在庐山妇联工作,大小也算个干部,他是个外乡人。话要说回来,你姑父是个大好人!人啦,我算误透了,什么情呀爱呀,最后还不都是柴米油盐!”宛红的姑母又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 “姑母啊,当爱情演化成亲情之后才成为永恒,这不就是您的爱情故事吗?”宛红调皮地说道。 “这也算爱情的故事?”宛红的姑母摇了摇头。 这时候,打对面走过来一对欧洲的老年游客,那老翁将那老妇一只皮包骨头满是黑褐斑和褶皱的手温情地抓在手上,两人一边走一边温情地对视着。 宛红用手臂触了触姑母,用嘴角示意姑母注意他们。 “姑母,这就是爱。相互关心,相互牵挂,天长地久。没有爱的婚姻是死亡的婚姻。……”宛红的这句话既像是在对姑母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红儿啊,你的确变得聪明能干了。有你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儿,是你爸妈的福气啊”,姑母的话语之中有对宛红的同情成分。 拐过一个小弯,那边有一处伸近湖水的半岛,岛上的歇凉亭内还有空着的石条凳。宛红的姑母示意宛红一同去那边坐坐。望着远处的清秀的山峦倩影宛红若有所思。姑母腾出一只手抓住宛红的手掌说道:“红儿啊,在想什么呢?” “姑母,说实话,嘉男不知道现在怎样,我担心他像没头的苍蝇在四处找我。”宛红的语气很带些忧郁。 “你那样肯定?也许人家早把你忘了。”宛红的姑母淡淡地回答。 “姑母,我坚信他对我的感情。”宛红若有所思。 “既然这样,她你为什么不藉机考验考验他”宛红的姑母咪着眼睛看着宛红微微一笑。 “我是担心他受罪!”宛红用手捋了捋前额的头发。 “红儿啊,通过这一个来月与你的交流和你的情态来看,武嘉男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青年,也许他值得你去爱。这些日子以来,我遵从你爸爸的嘱咐,严格控制你对外界的联繫,看来是错误的。真正的爱情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安排你与他见面。但你的确还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宛红的姑母用慎重的语气对宛红说道。 “谢谢姑母!”宛红开心的笑了,她笑得很是灿烂。 “如果只有嫉恨而没有原谅,如果只要求对方关心自己,而自己一点儿也不把对方放在心上,而又如果只想着自己的权益,不想尽自己应尽的义务和担负应有的责任的话,那么他(她)不是在培植爱情和婚姻,而是在残杀爱情断送婚姻家庭。这就是爱情婚姻家庭的悲剧根源之所在。 我和宛红的相知相爱没有掺和任何杂质。踏遍千山万水只为能够找到她。” 二十三、噩耗 烈日的强光将马路两旁高大建筑物上的玻璃和墙面返照得异常耀眼,远处马路边稀稀拉拉的小树像是塑雕一样连树叶都纹丝不动,马路路面也咝咝冒着热气。广州天河体育场场馆外面,行人稀少,武嘉男站在公交车候车点等候公交车。他时而摘下眼镜用手上的毛巾擦去满脸的汗水,时而又用手中的报纸当扇子呼呼啦啦朝脸上扇着风。 这是一个清朗的清晨,东方的太阳刚刚露出她无法表达情感的半个脸。越上树梢,淡蓝色的晨曦还薄薄地包裹在这个高楼林立,人口十分密集,并有着十分现代化气息的古城上。蜿蜒屹立在城市与湖泊之间的古城墙似乎也要被打破宁静,她让各种机动车辆不断地骚动起来。远处的湖水面上还闪动着磷磷的波光。亚都花园城大门外向左不远处的立交桥上,此刻行人稀少,桥下铁路的铁轨、枕木和碎石头子上的一片湿漉漉的晨露还未散去。 宛红身着一件浅蓝色的紧身短衫,与同样手提满是菜蔬塑胶袋的姑母一同迈上立交桥,边走边说着往亚都花园城大门这边缓步走过来。 突然,一辆红色的轿车在她们身边的人行道下面嘎然停下,从里面冲出三个戴着墨镜的青年男子。当宛红的姑母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的颈脖子就被从背后伸出来的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全身动弹不得,她想呼救可却被扼制得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与此同时,宛红被从后面冲上来的两个男子猛力扳倒,当她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来的时候,从背后伸出的一只手狠命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她的一只胳膊也被拧到了背后,两腿同时被架空了起来。宛红被捂住的嘴不断发出“唔,唔”的闷声的同时,她不停蹬腿拽胳膊拼命挣扎。宛红的挣扎无济于事,在短短不到30秒的时间内,她就被这伙人强行塞进了轿车,而宛红的姑母此时从松开手的歹徒中滑熘下来,像一个沉重的布袋子颓然瘫在了地上。轿车以飞快的速度由西北向东南方向沿着宽阔的马路,消失在无尽的原野之中。 …… “迅速通报周边地区包括邻省边界地区,封锁全部的交通路口以及山间小道,对于所有红色的轿车都要严加盘查,估计歹徒已经逃离出至少80公里开外,要对所有覆盖地区严加盘查。”这是大约15分钟左右,亚都花园城外立交桥上,一位公安局长模样的人站一辆警车旁,在两眼扫视了周围环境眺望了一下远方后,一边脱下手中的白色手套一边对着身边的公安人员发布命令。 立交桥周边地区已经被警方封锁,数十名公安人员正忙着勘察马路边立交桥上的破案痕迹。三四辆警车顶上的红绿警灯还忽闪忽闪地亮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将宛红的姑母搀扶进了120救护车。 宛继顺惊慌失措地从床上一跃坐起,慌乱中穿着裤衩披了一件上衣冲出了自家宅院。只见宛红的母亲从村头的土坡上一边喊着一边朝自家屋宅跑过来:“宛红她爸,宛红她爸,不好了……” 听到这个喊声的村里人都闻讯聚到了宛红家门前,大家都对宛红的母亲的惊慌和失态议论纷纷。 “怎么啦,红儿她妈?”宛继顺扶住站立不稳的宛红的母亲。 “咱们红儿被人绑架了。呜……呜……”宛红的母亲一把蹲在了地上大声哭了起来。村里人都瞪大了惊恐的双眼面面相觑。 宛继顺此刻却显出异常的冷静,他正色对蹲在地上哭泣的宛红的母亲说:“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请问,你找谁?”办公桌前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从镜片后头探出双眼抬头问急沖冲进门的宛继顺。 “对不起,我是来找一个叫武嘉男的人”宛继顺气喘吁吁地说道。 “哦,你是问他呀。他早在半年前就请了长假,一直没有回单位。请问你是那位,找他干什么?”这位看上去像是领导的老者问道。
第23页 “没,没什么……”。宛继顺支支吾吾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被扔在一墙角的宛红贴着墙根站立起来,用双手护住前胸,用十分惊恐的眼光看着眼前三个向她逼近的歹徒。 “这你很清楚,还用得着问我吗?”打头的离宛红距离比较近的一位理着刺猬型短发的歹徒反问宛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流氓”,宛红在往外沖的同时拼命喊叫起来希望能得到外面的救助。 “你能跑得掉吗?你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来救你”。“刺猬头”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宛红拧回到原来的地方。 借着小窗格子外射进的几束亮光,宛红在昏暗中看清了自己已经处在一间不知名的不到20平方米的小屋里。屋内的一角靠墙堆放着冬天取暖用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柴火炉和几根粗壮的排烟用的铁皮管子。屋门靠左这面墙的里端放置着一张距离地面不太高的单人床,床上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被褥床单和几件脏兮兮的衣服。进屋门靠右是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屋内天花板正中位置吊着一个灯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陈设。宛红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十分危险的状态下,她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对这几个绑架她的人说:“我与你们都不认识,干吗要将我绑架到这里,你们不怕被警察抓住判罪吗?” “抓住? 他们能知道这鬼地方?老实跟你讲,你不是很想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刺猬头”一下想不起来他所说的人的名字,便转身扭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位个子瘦小看上去还带着一些小孩子气的傢伙。 “瘦小子”提醒“刺猬头”道:“叫武嘉男”。 “哦,对对对,叫武嘉男的。你是很想与他通话的是吧!”“刺猬头”一边指着在墙边颤慄的宛红,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嘀,嘀,嘀,嘀……”拨出了一组号码。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发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喂,找谁呀?” “你就是武嘉男吧!”“刺猬头”带着一脸痞相说。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的武嘉男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现在你不是很想见一个叫宛红的人吗?”“刺猬头”冷冷一笑。 也许是发现情况不妙,电话那头的武嘉男立刻发出急促的问话声:“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把她怎样了?……”。 对话的过程当中,宛红醒悟到了这些人可能还要伤害武嘉男,便冲上前来要抢夺“刺猬头”手中的手机。站在“刺猬头”身后的一个剃着平顶头身材微胖的傢伙冲上来凶狠狠地拉开宛红的手。 “喂,喂,……”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而且响亮。 “刺猬头”看着冲上来的宛红一脸奸笑地说道:“你别着急呀,我马上会让你跟你的情郎哥通话的……唉,餵……”“刺猬头”马上又对着手机说上了“你小子必须在今天下午14点赶到马鞍山市火车站前听我们的电话…你查不到我们的电话,我们用的是公用电话。你不准报警,否则你的情妹妹可就没命了”。 “真正的文明人懂得谦让,懂得宽容。愚昧与野蛮是一对孪生,它们随时都准备着走向极端。我的宛红遭到绑架,很明显是宛玉华所为,法网恢恢,她想赖也赖不掉。” 二十四、□□ “我不准你们伤害她,” 电话那头的武嘉男几乎要发狂了。 “我知道你已经等得很急了。来来来,电话给你,” “刺猬头”将手中的电话递给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宛红。 宛红接过电话,急忙将手机贴进耳朵,她用颤抖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武嘉男说:“嘉男哥,你不要听他们的……” “宛红,宛红……我找得你好苦啊,”电话那头的武嘉男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呜,呜——呜——。”宛红哭了,她越是哭得伤心那帮傢伙越是“哈……”地大笑。 “他们不是人,是一帮穷凶极恶的畜牲! 宛红,你要沉住气呀,我马上就会赶过来的”,武嘉男在电话那头安慰着宛红。 “嘉男哥,我请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呀!……”宛红一边哭一边阻止武嘉男的行动。 “刺猬头”一把从宛红手中将手机抢夺过来,对着话筒大声吼叫道:“武嘉男,我们在等着看你的一场好戏。拜拜……”关上手机的他还对着手机作了一个狎侮亲吻的动作。 高速公路上,一辆黄色“的士”飞奔向前。车内坐着的武嘉男不时地朝窗外两边望着,显得十分焦虑不安。 “你很纯洁吗?我们今天是奉命来给你‘破身’的。大姐一定要让武嘉男那个小子捧个‘破瓜’回去,哈,哈,哈……”四个傢伙狰狞□□的笑声灌满了整个房间。 “流氓,流氓!”宛红尽量提高声调给自己壮胆,但声音显然已经没有力度了。 “今天你老老实实让我们哥儿四个快活快活,我们就好好放你回去,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其中一个戴墨镜理着平顶短发的傢伙用一种猥亵的腔调说道。 被逼在一角的宛红此时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将头扭向一边,下意识地将两掌伸出胸前作出拒绝地摇晃:“不要,不要,不要啊……”。 “少跟她罗嗦,哥儿们,上!”领头的那位“刺猬发型”一挥手,四个人同时沖了上去。 “啊——宛玉华,你会遭报应的!……啊——,”撕心裂肺的悽惨的叫喊声从这山间不知名的小屋中冲出,刺破苍穹,在山峦间振荡。 “师傅,你能不能再开快些!”武嘉男一边望着车窗外面,一面催促着计程车司机。 “已经开到150码了,你还是坐稳点,你再有急事,也不能这么火烧眉毛啊!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开车过。”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抱怨着。 “我没有想到,当一个私心极重的女人的嫉妒一但演变成疯狂后,她会变得如此丧失人性。一个只求获取而根本不懂得付出和换位思考的人,只会对别人造成伤害,而他(她)还会不以为然。宛红,你知道吗?我的心在为你泣血。” 二十五、绝望 “哇,”宛红弯腰吐了一口鲜血后,艰难地用一只左手扶着门框支起自己已经十分虚弱的身子。此时的她头发蓬散,面色苍白,玉凿般的秀美翘鼻子上有着明显的几颗牙印,未干的泪痕还挂在眼角两边,嘴角的一侧还不时地流淌着丝丝血泉。原本十分合体的蓝色紧身小衫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尘,衣衫袖子以及领口和下摆处已经撕开了一道道口子。领口已经敞开歪向了一边肩膀处,无法遮掩前胸上半部,跨越鼻樑的右脸颊处,留下了一些耻辱的指甲划痕和齿痕。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宛红的右手手臂竟然软沓沓地直垂着,□□着的手臂上端明显隆起一个骨折后的凸点。牛仔长裤皱皱巴巴地裹着下身,双脚□□着,袜子和鞋子全没了去向。
第24页 太阳挂在老高的天空,远处的山峦和近处丘陵的植被都被炽热的太阳光烤得灰白一片,连弯弯曲曲的山径都发出刺眼的光芒。宛红双目失神,踉跄地从这个不知名的值班小屋中走出来,沿着山间的小径茫然地摇晃着往前行进着。行进中她不时停下来捂着胸脯咳嗽着…突然,她莫名其妙地拐出路径走进荆棘与密密的灌木丛中,她的手脚以及□□在外的部分立刻被划出了道道血痕,而她却毫无知觉,仍然向前迈动着脚步…… 时值下午15点时分,武嘉男还站在马鞍山火车站站前广场的人行过道上向四周张望,在焦虑不安等待的同时,他还不时地将手机拿在手上放到耳边。 这是一处突兀在山顶外侧悬崖边的一处大石坪,近处密密丛丛的马尾松似乎有意将这块地方让出来,让这里成为一处天然的观景台。这里可以眺望到绵延数十公里以外的栗水县城,以及悬崖脚下绵延起伏的小山包。回过头来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半山腰像泥盘中塑造的精巧景致的海天寺以及那个半山腰的不知名的值班小屋的全貌。 宛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这里,山风不时地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衣角,将她雕塑般的身躯吹得略微有些摇晃。宛红目视这远方,偶而抬起她的右手捋捋遮挡她视线的几缕留海。突然从她的口角处又呕出了鲜血,她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以后,身子的重心有些摇晃。昏眩过后的宛红强撑着身子,面对着远方,从肺腑之中强压出轻微的呼唤:“爸爸,妈妈,嘉男哥,永别了……”,而后,纵身跳下数十丈高的悬崖……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武嘉男拿起手机凑到耳边,里面传出一阵哈哈的笑声后,然后一个声音对武嘉男说道:“向东120里地的海天寺附近,你小子在哪里去找你的情妹妹吧,哈,哈……”。 穿过山谷的道路上迎面走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僧尼。她们手上各自拿着一把小药锄,各自身后都背着一个背篓,背篓中装着些草药。或许是天气太热,或许是走累了,两个人一边爬坡一边喘着粗气。 “师父,我们歇会吧?”小些的徒弟对师父说道。 “好吧,我们就到那边大树底下去吧。”师父指着山道一旁流着小河边的一颗大树对她的徒弟说。 来到大树下,小僧尼放下背篓,欢快地蹦到小河边,解下鞋袜,将一双小脚伸进冰冷的水里“扑腾,扑腾”地玩起水来。师父也解下自己的背篓,靠在大树的树身上拿起水壶喝起水来。 突然,师父发现对面的山体距离山路大约200米处的一个缓坡上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躯体在蠕动。师父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壶,唤上来正在尽兴玩耍的小徒弟:“净怡,你看对面山坡上是什么?” 小徒弟顺着师父的指点望去,果真看见一个白色的活动着的物体:“师父,好像是个倒在地上的人!” “走,我们上去看看”师徒二人整理了一下后向对面山坡上爬去…… “宛红,宛红,……”踹开屋门的武嘉男一边扒在门框上朝黑暗的屋内张望一边喊着宛红的名字。 黑暗中,武嘉男的双手在门框两边摸索着。 “嘀嗒”一声随着武嘉男的手触摸到了开关,屋内的光线陡然亮了起来,但这只是一种昏亮,一种被空气中瀰漫着的烟雾包裹中的昏亮。 夜幕只是刚刚落下,可这里的山林以及这间不知名的山间电站值班小屋却格外地寂静,武嘉男用眼光快速搜索整个房间。突然他看到了距离地面不高的靠墙单人床上杂乱的衣服和被褥下白色床单上像是用油彩描画出的一丝丝殷红的鲜血,一些呈透明状已经凝固的粘糊糊的分泌物散布一床并且清晰可见。 “宛红啊,宛红……”,武嘉男伏在床沿上号啕大哭起来,这哭声透着悲愤,透着对宛红的痛惜,这哭声将小屋中的玻璃窗户都震得哗哗作响。 猛然间,武嘉男“啊,啊——”大声嚎叫着站起身来,发疯似地抓起身边的椅子靠背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猛地砸向砸向单人床,床板应着“咔嚓”一声的巨响从中间断裂,床上的堆积物也应着响声一起栽向断裂处,他手中的椅子也应声断散。武嘉男又双手抓起墙角的铁皮炉子,猛地向一旁的铁皮管子砸去。 “啊——啊——”武嘉男怒目这房间中的一切,口中不时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当他又用双手扳到靠墙一侧的书桌时,从书桌上陡然滑下一个散散摺叠着的报纸包包,从纸包包中摔出的几十张彩色照片散落一地。武嘉男突然被眼前散落一地的彩色照片镇住了,他停止狂嚎,蹲下身子仔细辨别照片中的内容。然而他再一次被激怒,因为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不堪入目的宛红惨遭□□的全过程。武嘉男抓起地上的照片撕着咬着,他的额头因为狂躁而大汗淋漓,他的脸庞因激愤而严重扭曲变形。狂躁过后的武嘉男双腿沉重地颓然跪在地上,他仰面天花板,高举两只拳头,时而捶打自己的胸脯,时而撕拉自己的头发,嘴中发出低沉但凄凉无比的噫语:“宛红……宛红,我苦命的宛红,都是因为我啊,天啦!——”。 “性格缺陷并不可以作为推脱犯罪的藉口。假如世界上可以因为原谅极度自私者去毁掉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婚姻家庭甚至毁掉容忍者的性命的话,那么极度自私者就不是一般的性格缺陷了,而是爱情婚姻家庭的职业杀手。我的宛红,你我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磨难。” 二十六、坚强 四辆警车前后挨着沿着黑夜的山路颠簸而行,车灯不停地向道路两旁扫射,警车里不时地传出公安人员相互联繫通话的声音。步话机那头:“喂,你们所处什么方位?” “喂,喂,我们已经过了栗水,前方好像是有一个村庄……” 汽车马达仍然发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从山路的一旁迎着警车走来一个手拿电筒的巡防队员,他向警车挥了挥手示意警车停下。他的身后不远处还有无数束电筒的光亮摇曳着越过山樑投向遥远的夜空。坐在警车窗口的一名警官模样的人在认真听着巡防队员的报告:“报告,前面靠山边的灌木丛中发现一辆红色的小轿车。” 警官说:“好,我们知道了。你们继续在附近的山上搜索”。 “继顺啊,只有你能够劝得住宛红她妈了。去吧,去吧。”躺在病床上的宛红的姑母叫弟弟不要照护她,让他去安慰一直处在悲痛之中的宛红她妈。宛继顺此时也显得十分憔悴,他悲戚地朝姐姐点了点头。 所有的手电全部聚焦在这个半山腰的值班小屋。黑暗山林中,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叫唤声响成一片。“我们已经将小屋包围得水泄不通,请指示……”“小屋里的灯还亮着,估计里面有人在里面……”“喂,喂,这里距离山外大约有20公里地……”。
第25页 喇叭筒洪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屋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管外面怎么折腾,小屋里没有传出一丝声响。紧接着,一声脆亮的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划响,几个武装警察冲进了小屋,不大一会儿一个武警战士从屋门口探出头来,朝外面招了招手。几个医护人员受到指令后迅速抬着一副担架冲进小屋。他们从屋内抬出已经昏迷不醒的武嘉男。 朝霞已经从山峦的一角偷偷伸出她略带忧郁扭曲变形的脸庞,这张脸尽管力图向大地展示她的绚烂,但在她的周围却还是布满了沉沉的幕霭。 “报告政委,前方不远处的悬崖的半腰处我们发现了一件被撕成几片的蓝色女式衬衣一条白色暗花的胸罩,还有在这个悬崖脚下的一只红色半高跟皮鞋。”在山谷一旁的小路正中,一名武警战士向柯政委行了一个礼,报告了他们所搜索到的最新情况。 “知道了!”柯政委对眼前的这个战士微微点了点头,严峻的脸上浮出一丝悲悯。他示意这个战士与他一起向一处缓坡上走去,上坡后,柯政委抬头从这个近似一线天的峡谷中往上观望,前方不远处的悬崖陡壁上,一株株斜出壁面的不知名的树木像一个个半空中悬浮着的绿色海岛,参差不齐地悬挂在陡峭的岩缝中,在悬崖下边是一片密密丛丛的林木。 他嘆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身后的两名武警战士问道:“从这条小路出去,可以走出山里吗?” 后面的一名战士点了点头。 “继续沿着山边搜索!”柯政委又发出了指令。 残破的蓝色女式衬衣从一双粗壮黝黑满是老茧的大手中转到了武嘉男手上。武嘉男双手托住衬衣高高举过头顶,双腿朝一处新建的坟墓跪下。 这是在宛家村村后山上新掘建的一座“衣冠冢”,它突出在一片坟地前面的空场中,墓冢的木制墓碑上刻着的“宛红之墓”几个大字,红色的油漆还未完全干透。墓碑后面的坟包上的两只细细青竹竿上的招魂幡被山风吹得摇摆不定。 宛欣搀扶着已经悲痛至极的母亲站立在一旁,宛继顺将宛红的遗物交给武嘉男后一直呆呆的望着前方。武嘉男将高举过头顶的衬衣收回到胸前,将自己的脸颊无限爱抚地贴在衬衣上,反覆在衬衣上摩擦着。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嘴角和脸颊因万分痛苦不停地抽搐着。此时的他哽咽无声,只有眼泪在镜片的后面刷刷地流淌着,他手中捧着的衬衣也被悲哀的泪水浸湿了一大块。 天色阴沉,剧烈的山风不断将散落在地上的枯草连同一些未加燃烧的“纸钱”一同捲起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偶尔飘起的几只红色的废旧塑胶袋子像风筝一样在天上忽悠悠飘着。 武嘉男手捧宛红的衬衣很庄重地将它摆放在墓碑前面,然后弯腰伏地连叩几个头。当他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向前踉跄了几步,晕眩的同时他用手捂住胸口,当他要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却止不住仰面向天空喷出一口鲜血…… “宛红你还活这个在世上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疼爱你的父母疼爱你的兄长,更有我这个疼爱你的嘉男哥吗?你不应该这么狠心,宛红…… 二十七、煎熬 出海星镇向北回走不远的沙面公路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僧尼。她们一边沿着公路望前走一边瞧着路上有没有可以问路的人。不远处路旁高坎上的菜地中有一位正低头锄草的老农。两个僧尼加快脚步靠近高坎,年纪大些的僧尼单手作揖,仰面向上问道:“请问老施主,宛家沖怎么走?阿弥陀佛——。” 老农听到有人向他打听事就放下手中的活儿,将一只耳朵递向这个方向:“你是跟我说话吗?吴,吴什么?” 中年僧尼越上一个土坎,对着耳朵有点背的老农又重复了自己刚才问人的话。 老农听懂后用一只手指了指对面不远的向左的一条岔路说:“从那条小路往里,沿着田贩靠左的山边一直往前走,进去大约两里多路看见小山坡上有一颗很大很粗的老樟树,树下还有一个牛栏,那就是宛家沖的村口。” 中年僧尼向老农道了一声谢谢后,就带着小僧尼一起上路了。 “您大概就是宛红的父亲吧?”中年僧尼对着蹲在自家大门门坎上抽着闷烟的宛继顺问道。 一听到僧尼口中吐出宛红的字眼,宛继顺猛地从门坎上放下脚站起身,走近两位僧尼,急不可待地问她们:“你们怎么知道宛红这个名字?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僧尼向宛继顺单手作揖后说道:“宛红她还活着,她委託我们带给你们一个包袱,望你们收下”。 中年僧尼说完这句话,从一旁站立的年轻小僧尼身上取下一个用蓝布包袱双手慎重地递交给宛继顺,然后说:“对不起,我们告辞了!” 见两位神秘的僧尼急着要走,宛继顺焦急地拦住她们,并结结巴巴地对她们说:“请你们告……告诉我,宛红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回家?” 中年僧尼用十分平静地口气对宛继顺说:“实不相瞒,你女儿宛红现在是‘晨钟暮鼓相伴,青灯佛经相随’,至于她现在身在何处,宛红有言在先,在下不便奉告!你们只需打开包裹便知晓一切,阿弥陀佛——”。中年僧尼拖了一句长音后,转身携着小僧尼一同急步离开了村庄。 正扛着锄头回家的宛欣看到手拿包袱呆立屋门前的父亲,便上前问了一句:“爸,干吗又发呆呀?” 宛继顺甩了甩脑袋,如梦初醒地对儿子说:“快,快把你妈喊回来!” 不一会儿,儿子携着母亲一起回到家。 “香香啊,宛红没有死!”宛继顺对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激动得眼泪都要快流出来了。 说完这话,宛继顺将手中的包袱放到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解开十字结。首先跃入她们眼帘的是一件用棒针手工编织好了的深蓝色的厚厚的毛衣。掀开毛衣露出下面的是一双纯手工纳帮底的青布布鞋。布鞋下面是一个宽窄约20公分厚度约2公分的一个装裱的十分精美的纸盒子。宛继顺用颤抖的双手挪开布鞋,打开纸盒子,赫然看到里面有一个存摺和一封信。宛继顺将存摺和信交给一旁的儿子,示意他念给自己听。儿子首先肯定这个存摺是宛红的名字,接下来,他撕开信封展开信件,用结结巴巴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将信的内容读给父母听:“爸,妈,你们好吗! 请原谅女儿半年后才给你们写信,你们的女儿还活在这个世上,但她已经心灰意冷。将包裹送到你们手上的是我的师父和我的师妹。至于我现在在什么地方,请你们不要再问。 爸、妈,你们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原谅女儿不能在身边侍奉二老。另请代我向哥哥问好,祝他早日成家……” 读到这里,宛继顺夫妇已经泣不成声,宛欣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压制着自己的情感继续往下念道:“爸,妈,女儿这里央求你们办一件事。请你们千万不要将我出家的事告诉嘉男哥。他现在肯定很痛苦。我想,在他痛苦了一段时间后,他会慢慢地振作起来的。我希望他彻底忘掉我,开始他自己的人生,并祝他幸福。你们代我将这件毛衣和布鞋交给他,另外再将我放在橱柜上的一张有相框的9寸彩色照片一併交给他。你们只说是我託梦给你们要你们办的一件事,他就不会怀疑了。
第26页 爸,妈,再见了! 你们的女儿,宛红,1997年8月28日” …… 此时已经是傍晚18点左右,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满山遍野的荧火虫一样从庐山街市的各个地方闪烁出来。 这个钟点应该是操弄晚餐的时段,然而此时的武嘉男却两掌托着脑袋和衣仰面躺在床上。椅子上的旅行袋的拉链还是开着的,里面的几件衣服拉出来一半蔫沓沓地搭在旅行袋的袋口处。看得出他还是刚从老远的地方回到家不久。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武嘉男侧过身去,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喂,是武嘉男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哦,是老所长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武嘉男的声音显得十分有气无力。 “你明天能到所里来一趟吗?”老所长用一种请求的口吻对武嘉男说。 “好,我一定去。” 走进庐山地质科学研究所大门,穿过院子,进入办公楼,武嘉男来到所长办公室。 “小武啊,来了。来,在这边坐下!”所长很客气地用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放置的一个皮椅子。 武嘉男本来就很瘦削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瘦削,他头发蓬乱,肤色苍白,口唇上下和两腮帮子处都长出一茬茬浓密的鬍鬚。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的精神显得十分萎糜。 “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武嘉男带着疑问的口气说。 “小武啊,你这次又请了半年假。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必这样寻找下去了,你要振作起来……,唉!”所长说完这话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所长,在我心中,宛红没有死,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坚信!”武嘉男语气显得十分倔犟。 “今天把你叫来并不是为了假期问题,而是受人之託把一些东西要交给你。”说着话,所长站起身来,走到一个柜子面前,打开柜子取出一个蓝布包袱交到武嘉男手上。 “前天,宛红的父亲来到这里,将这一包东西放在我的桌子上,说是他女儿宛红託梦给他,一定要让他将这里面的东西交给你。”所长指了指包袱,并叫武嘉男打开看看。 武嘉男解开十字结,打开包袱。见到里面的毛衣、布鞋,还有一张宛红的相框,他一下子怔住了。这毛衣这布鞋手工精细,完全是一针一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制作出来的。这里面倾透了宛红的一片痴情。武嘉男想到了南京,眼前出现了宛红靠在姑母家的床头上编织毛衣和纳鞋底的情形。 武嘉男双手捧着毛衣和布鞋,眼泪夺眶而出。他一边哭泣着,一边将毛衣和布鞋轻轻放到办公桌上,又从包袱里面拿出宛红的照片相框,用一只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这是宛红23岁时在广州地质学院大门口照的一张彩照。照片中的宛红留着男童发型,身着粉红色的紧身短袖汗衫,下身穿一条牛仔裤,脚蹬一双崭新的白色旅游鞋。她面对镜头,带着灿烂的微笑,阳光聚焦在她十分俏丽的鼻尖上,显出一派青春的风韵。她的背后是广州地质大学的大门,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后面的假山盆景和更后面高大建筑的三四层以下的一排排窗户和几个大玻璃门。 武嘉男哽咽无声,泪水模糊了他眼镜上的镜片,他摘去眼镜,掏出手绢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镜片上的泪水。又有两行泪水滴落下来,直接溅在了相片的玻璃上面。看到这一切,老所长也背过脸去偷偷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我倍受煎熬地渡过了一年又一年,就在我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的第六个年头的一天傍晚,我接到了单位同事刘和平打来的电话。这个电话让我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 二十八 续缘 “喂,是武嘉男吗?”武嘉男马上听出打电话过来的是单位同事刘和平的声音,他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话回道:“是小刘哇,有什么事吗?” “我这次与老婆到铁佛寺去玩了一趟。”还没有等小刘把话说完,武嘉男就接上话:“你俩人去哪里玩跟我说干吗?” “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小刘故作玄虚地说着。 “看到什么啦?”武嘉男有些好奇地问道。 “宛红!”小刘一语惊人,将武嘉男挑逗得魂不守舍。越是着急武嘉男还越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人?什么人?你再说一遍!,” “我们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宛红的人。是一个尼姑。我们想问她什么,她避开我们了。”小刘认真地对武嘉男说。 “你没看走眼吧?长得像相的人多了是,你就那么肯定是宛红!”武嘉男进一步提问,希图得到更具体的有关宛红的信息。 “我敢肯定。我第一次陪你到医院去看望她的时候就牢牢记住了她的形象,因为宛红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孩子的那种美。”小刘的语气很坚定,不由人不信。 得到这个重要消息的武嘉男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宛红,我的宛红你还活着吗……,”他忘记此时已经是深夜,忘记了穿上外衣,情不自禁地冲出了房门…… 九星大道上高速行驶中的小轿车中,昏迷了半天的宛红从武嘉男的臂弯中醒过来,她睁大一双美丽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周围,再深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武嘉男,说道“嘉男,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的,我们是在回家的路上。”武嘉男深情地看着怀抱中的宛红,用一只手轻柔地抚摩着宛红的脸蛋说。 “……嘉男哥,你真的还爱着我吗?”宛红的眼睛包含着泪水。 “怎么能不爱?你已经摘走了我的一颗心,永远,永远。”武嘉男用自己的嘴唇吻着宛红挂在眼角的泪水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躲避的地方?”宛红仰面看着武嘉男。 “你难道忘了你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生我养我的庐山’。” 武嘉男又深情地低下头吻了吻宛红的额头和秃顶。 “嘉男哥,忘掉过去一切仇恨,忘掉曾经伤害你的一切,宽恕一切人的过错,至少我希望你是这样……” 宛红的脸此刻红得像熟透的红苹果,她抽出一只白嫩的手,极温柔地抚摸着武嘉男右颈脖子下面那块公章面大小的深蓝色的斑晕…… “应该说我是幸运的,就像是古人的一首词中写到的那样‘逢郎樵归相媚妩,不信姬姜有齐鲁’。” 二十九、大结局 庄严的国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辉。法院审判大厅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大厅大门外两旁站立着两个威严的武警战士,他们身穿挺括的制服,目视前方,两腿微微叉开,戴着白手套的两手绞在背后,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公审公判会的听众席上座无虚席。审判长命令将犯罪嫌疑人押上公堂。当宛玉华被两名女公安民警押解着走进大厅时,宛红的母亲突然从听众席的位子无法遏制地沖将出来,扑越到被铐着的宛玉华跟前,一把抓住宛玉华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压在自己□□,使足全身力气拽着掐着捶打着。听众席上一片譁然,主审官挥动手中的棒槌将桌面敲得得“得,得”直响:“请保持肃静,请保持肃静!”
第27页 两位女民警将宛红的母亲的手强力掰开。宛红的母亲一边执拗地与女民警对抗一边对着宛玉华破口大骂:“你这个蛇蟹心肠的女人,你还我女儿的清白,还我女儿的清白……”。 众人将愤怒中的宛红的母亲拉回到听众席后,主审法官宣布开庭。法官将宛玉华等一案罪犯的犯罪事实材料陈述以后,又出示物证材料。在铁的事实面前,一干罪犯一直低头不语。 法官问站在正中受审席中的宛玉华:“作为被告的宛玉华,你有什么要说的?” 宛玉华倔犟地昂着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需要有人关心我,爱护我,我没有罪。” 宛玉华回头用眼光扫射了一下听众席后,提高嗓门说一声:“我恨所有与我过不去的人。” 听众席中发出一片嘘嘘的议论声。主审法官又敲了几下手中的棒槌:“肃静,肃静”。 突然,主审法官接到一旁工作人员递交上来的几张信纸材料。主审法官皱着眉头仔细看完这份材料后,站起身来对在参加庭审的所有人员说道:“刚才接到原告宛红通过法庭呈上来的材料。我把其中一段念给大家听听。” 主审法官清了清嗓子念到:“‘这段时间,我思考很久。将宛玉华推上犯罪之路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武嘉男是一个十分重情重义的男子,是宛玉华一手断送了自己的婚姻。我不恨宛玉华,因为我也是一个女人,我知道女人的致命弱点。’” 听到这里,宛玉华突然怔住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眉之间显出的是疑惑。 “‘我只想说,爱一个人你尽管付出而绝不是索取。关爱和宽恕比什么都重要。法官大人,我请求撤回对她的上诉,并且我还想在这里十分真诚地喊她一声小姑……’” 宛玉华几乎有些木然了,她的嘴角有些微微颤抖,两眼透出从未有过的纯真和清澈,额头和双颊也呈现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平和。也许是宛红的真诚打动了她的心,也许她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此刻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 “全体起立,现在我宣布法庭判决结果”,主审法官用极严肃的声调高声朗读道:“主犯胡乃南,男,现年30岁,犯绑架罪,□□罪,伤害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并处罚没3万元。罪犯杨纪功,男,现年25岁……”。 在庄严而又温馨的《婚礼进行曲》的乐曲声中,身着崭新黑色燕尾服的新郎武嘉男牵手身披白色婚纱的新娘宛红站在着名的庐山石松景点的“纵缆云飞”巨型观赏石上,面带微笑面向摄像师拍下几张很有特色的婚照以后,拾阶而上转弯,在手拿鲜花的亲友们的簇拥下信步向仙人洞洞口处的坪场走来。 鞭炮齐鸣,当空抛洒下的七彩喜庆碎纸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曜眼的点点磷光。宛继顺夫妇与武嘉男的父母相互握手道喜。宛继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音乐不断笑声不断。“金童玉女”给新郎新娘献上了鲜花。 穿着整齐的阮老师携着他的老伴走到新娘新郎跟前,阮老师将一束鲜花递到新郎武嘉男手中后轻轻拍了一下武嘉男的肩膀说:“你小子很有福气啊,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 阮老师又看了看新娘宛红,指着武嘉男对宛红说道:“如果往后小武要是欺负了你,你跟我讲,我浑身是劲,看我不揍扁了他。” 宛红抿着嘴笑了,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明媚。 这时,翠枝、水花和玲玲都撇开她们的丈夫相拥到了新娘宛红身边,儿时的朋友相见,眼中都饱含着泪花。玲玲竟然抱着宛红呜咽着哭了起来。宛红抚摩着玲玲的肩背忍住了哭泣。 刘和平携妻子挤开人群来到新郎新娘身边,他用拳头捶了一下武嘉男的肩头说:“你可得要感谢我哟。如果不是我,你哪能现在就得到了漂亮的新娘子哦……” 武嘉男腼腆地朝刘和平夫妇笑了笑说:“是的,是的……”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面孔挤到了武嘉男面前并且向他递上了一束鲜花:“祝你们幸福!” 武嘉男正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年轻的形象的时候,宛红走上前向武嘉男介绍道:“这就是我给你提到的毕成毕厂长。” 武嘉男恍然大悟,他紧紧握着毕成的手,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宛红的关照。宛红永远也不会忘记你这个毕大哥的。” 接下来,新郎新娘面带微笑手挽各自的父母与亲友们又照了一张大合影,后又携手转身进入洞中。七彩灯大亮起来将幽暗的山洞照得通明。新郎武嘉男和新娘宛红并排面对正中的太上老君神像连鞠三个躬后,又在香案上点燃插上了表示吉祥如意的两柱香。亲友门将一对新人团团围住,开始了下一个婚庆仪式。司仪用洪亮的嗓音大声机械地朗读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与大多数爱情故事的结局一样,我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回首我们的爱情经历,至今还让我们禁不住热泪沾巾。 我的宛红她爱得太苦。如果能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将永远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一笑一颦,哪怕生活中有太多的缺憾我都在所不辞。” (全剧终) 初稿完成于2007年12月30日 进入修改后,定稿于2008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