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 第1页 《契阔》作者:黄粱美梦与南柯 一个关于等待和追寻的故事。 在重逢之前,我们除了扛起自己肩上的职责,别无他法。 ========== 第1章 a市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小雨,计程车在中心道路上堵成一条长龙。前面司机正跟着车载广播有节奏的敲打方向盘,时不时还拿出通讯器跟同行聊聊别处的路况。 车窗外天色渐暗,池淼低头看了看手机,他定的车票是七点一刻,不知能否按时赶到。昨天晚上接到师母电话,说葛老师已经卧床一周了,这回能不能撑过去都不好说。 池淼能顺利读完大学多亏了老师当年的帮助,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给院长打了个电话。今天把工作交接完毕,急匆匆的收拾好行礼就往车站赶。 下车时没太注意,一脚踩进水坑里,溅湿了裤腿。司机收完钱正好看到这一幕,颇为热心肠的叫他慢一点。 池淼匆匆道谢,拿着背包跑到取票机的位置,上车落座时距离动车出发不到五分钟。 b市最有名的学校就是医大,当年池淼考取这所学校的时候他爸妈高兴的呼朋唤友,升学宴摆了七八桌。只不过后来出了那件事,他就鲜少回家了。 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算远,但天气却天差地别。b市温度稍微高一点,池淼穿的外套有些厚,从车上下来还觉得热。时间已经不早,他给师母打了个电话,得知老师已经睡下了,于是说好明日一早再去拜访。 在葛老师居住的小区附近找了个旅馆,池淼洗完热水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手机上的信息。 康复中心的小护士说有几位病人今天没见到他有些闹情绪,池淼便回拨了电话过去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忙了一天他其实也很累,听小护士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护士长也有点吃不消了。 池淼宽慰了她好几句,说一定尽快。 隔天一大早池淼便从旅馆出来,在街上随意吃了点早饭,买了水果和牛奶往小区里走。路过停车场的时候看见一辆银色路虎,眼神一亮多瞟了几眼。 葛老师家在三楼,这附近住的几乎都是医大老师,楼也是过去的老房子,所以没有电梯。池淼提着东西走到门口,放下果篮敲了敲木门。 师母满头白发,看见他的瞬间弯眉笑着将人迎了进来:“昨天晚上从a市赶过来的吧,路上辛苦吗?” 池淼摇摇头跟上去:“不辛苦不辛苦,老师现在怎么样?” “也就这几天了,他自己也清楚。” “您千万别这么说,总会好起来的。” 老人给他倒了杯热水,池淼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 “人老了都这样,他今天精神还不错,说不定还认得出你。” 池淼点点头,顺着师母的指引往里屋走。 葛仲平躺在床上呼吸很缓慢,早年工作太辛苦把身体给累坏了,年纪大了就哪哪儿都是问题。他今年也不过七十来岁,却行将就木。 池淼走到床边叫了声“老师”,葛仲平转过头看向他,一时没认出来的是谁,端详了两三分钟才笑着开口:“小池啊。” 声音沙哑,看来说话也很费力。 池淼觉得鼻头有点酸,强忍着难受走过去握住老人的手:“老师,是我,池淼。” 葛仲平看到他还挺开心,问他现在工作怎么样。池淼担心他说话太多会累,所以顺着他的提问将这些年的经历都一一讲给他听。 师母站在门口感到欣慰,自己的儿女现在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池淼却先到了。这孩子知恩图报,这些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打电话过来,过节的时候还会邮寄东西给他们二老。 “咚咚咚——”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池淼转过头,却见师母摆摆手叫他继续陪着老伴儿说说话,自己去开门。 孟琰也提着一箱牛奶,他听父母说葛老病危了,连续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赶过来,门一打开他就叫了声“阿姨好”。 老妇人看见他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孩子也会过来。连忙让开路请他进来:“你怎么也来了,听你妈说不是还在z省吗?” 孟琰还穿着昨天的西装,形容有些狼狈,看来没时间去换。 “记挂着叔叔,所以没回家直接过来了。” 池淼听见外面的声音有些好奇,葛仲平大概也知道又有人来了,问他是谁。池淼拍拍他的手站起来走过去看,正好师母带着人进屋。两个人隔着五米不到的距离同时止住脚步,四眼相对,静默了两秒。 “孟琰?” 师母还没来得及介绍,听到池淼的声音,诧异的回头:“你们认识啊?” 孟琰也有些晃神,他几大步走到池淼面前,完全忽视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颤抖着伸出手,像是要给对方一个拥抱一样。 池淼明显看出了他的举动,在他双手从身侧微微抬起之前连忙伸出右手:“好久不见。” 声音清亮,带着疏离。 孟琰望着身前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最后也只能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同他握紧:“好久不见。” 师母被这局面弄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笑着道:“原来是老朋友啊你们,这可真有缘分。” 池淼勉强勾了勾唇。“高中同学,确实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说完这话他又连忙侧过身子让开路:“你也是来看葛老师的吧,快进去。” 话题被引回此次前来的目的上,孟琰只能收回心思,俯身去跟葛老打招呼。 到底是身体不行了,老人没说一会儿话就又开始昏昏入睡。见此情形,三个人只好退回客厅让他好好休息。两个年轻人陪着师母聊了一个小时,葛老师的一双儿女终于回来了。 剩下的就是家务事,池淼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告辞。孟琰见状也一併开口。师母还想留他们吃午饭,两人却不敢再麻烦,留下礼品和一些心意就先行离开了。 楼梯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迟淼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孟琰。等到了楼下他才稳住心神,抬手想说再见。对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那辆银色路虎边上。 “我们谈谈。” 这是除了打招呼之外孟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强势的意味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池淼挣脱他的束缚,揉了揉左手腕。 “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 孟琰气极:“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咱们俩见面本来就是意外,再纠缠也没用,”他抬起头望着孟琰,终于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分手了!” 一声怒吼,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这话确实没错,他们俩都没说过“分手”这俩字儿。当年池淼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大学第一学期刚开始,只能自己在外面兼职赚取学费。每天打两份工,周末更是全天的班,在学校省吃俭用愣是没说过一次苦。因为孟琰即便被丢进了部队也还是记挂着他,只要有机会就给他打电话,那段时间就算身体上负荷很重,内心却还是愉悦的。
第2页 他们俩从高二就在一起了,直到高三毕业被孟琰父母发现。那时候孟琰是怎么说的?他说:“你好好读书别担心,等我从部队出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打听过了,有假期!虽然时间很短,到时候我来你学校接你!” 池淼多听话啊,真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对方。春节过年没地儿去,学校周围的餐馆都休息了,他就一个人在宿舍煮了一包方便面。可最寒冷的冬天都熬过去了,开春的时候孟琰却失去了联繫。 两三个月都等不到孟琰的电话,池淼寝食难安,最终还是咬咬牙买了火车票从b市北上,抵达的时候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部队值班的新兵查询名单过后却告诉他这里没有一个叫孟琰的人。 那几乎是池淼一生中最绝望的一天,他有多不甘心,打了一圈电话都没得到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最后舍下脸皮打给了孟琰母亲,那边却心平气和的将他说的无地自容。 回到学校之后池淼病了一个礼拜,可他依然在等,等着那个人来接他。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他都毕业了,也没有等到孟琰,哪怕是一个电话都没等到。 在葛老师的帮助下,他总算是顺利的完成了学业。被推荐进入a市中心医院的时候池淼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开始了新的工作,换掉手机号码时才总算明白,哪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种种恐怕全都是大梦一场。 回想起这些池淼脸色很不好,他摆摆手低声道:“我先回旅馆了,葛老师身体情况很不好,这些不重要的事儿就暂时别提了。” 孟琰心里当然不舒服,他想说怎么会不重要?怎么能不提?这六年的时间有多难熬,现下终于见面了,让他怎么能甘心放手。 但他看池淼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心情不佳,冷静下来之后也不敢逼迫他太紧,只能吶吶的小声重复一遍:“我没说过分手。” 池淼没理他,转身朝小区外面走。 孟琰追上去好声商量:“我开车送你吧。” 对方摇摇头:“不用了,离得不远,你也别跟过来了。” 池淼面上平静,内心却早已一团乱麻。他匆匆转过花坛,不再看身后的人。 孟琰眼见着他越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咬咬牙掏出手机把先前预定的酒店给退了。 第2章 老师去世的消息来的非常快,当天晚上池淼就接到了师母强忍着悲痛的电话。他换完衣服打开门,一转身正好看见孟琰从旁边房间出来。 “……” 没工夫去管这莫名其妙的人,池淼拿上黑色外套就朝楼下走,大个子跟在他身后也没说话,两个人前脚挨后脚的上了住宅楼三层。 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寿衣寿鞋也已经给葛老师穿上了。师母坐在一边抹眼泪,儿子女儿见着来客哭着下跪迎接。池淼按礼数扶住这两位兄妹,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来送行的大部分都是亲戚朋友,今晚得守一夜的灵。孟琰和池淼一道进屋看了葛老最后一面,然后走到角落里给父母打电话报丧。 两年前他从部队退下来的时候在医院抢救了一夜,右腿动都动不了。稍微好些之后才转到b市来由葛老亲自检查并定了治疗方案。虽然现在走路还有点跛,下雨天也会疼,但只要垫上特制的一小块儿鞋垫儿就基本看不出来。 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孟琰很知足。葛老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来送老先生最后一程,却机缘巧合的遇到了他找了三年多的人,于是这份感激又加上一倍,恩情是怎么都还不清了。 池淼坐在角落里看着屋里来来回回进出的人,心里很难受。当年他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是老师和师母主动接纳了他,学费帮忙垫付,学业上也提点有加。即便后来迈入社会和家里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也依然把二位老人当成最亲的亲人。 守到后半夜的时候池淼眼里几乎全是血丝,他靠着椅背沉默不语,却在片刻后突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握住了自己。 挣动几下,对方攥的更紧了。 孟琰一声不吭却毫不退让,直到身边的人屈服于内心的脆弱,闭上眼睛松懈下来。 他们就这样肩靠着肩熬过了这一晚。 第二日葛老就被送去火化,池淼陪着师母一起亲自送了老师进去。墓地已经挑好,等待的时间里不断的还有其他人赶来。 葛仲平一生都奉献给了医大,真的就是桃李满天下。他在医学研究这块儿也很有建树,治好的病人数都数不过来。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葛老被称一声活菩萨都担得起。 孟琰的父母也连夜赶到了,他们在殡仪场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三个人一碰面暂时也没什么话可说。 一直等到火化间的大门打开,池淼扶着师母从侧面走来,骨灰盒上镶嵌着一对仙鹤,被老人稳稳的抱在怀里。 人群中还有哭声,孟家父母却在看到前方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愣住了。池淼的样子他们记得太清楚,而一旁孟琰的反应明显就是在告诉他们,这俩人已经见过面了。 b市的习俗是入土之后再守三天,所以火化结束就直接下葬。花圈一个接一个地送过来,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人群中是一个又一个的“奠”字。 池淼不是血亲,但也还是在b市逗留了三天,等到师母他们回到家里才上门辞别。他请了五天假,现在必须得回去了。 孟琰昨天就送走了父母,临行前母亲还斟酌着开口问他,真就认定了? 儿子点头。 “你们……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还没,他似乎不太愿意。”停顿了两秒,孟琰继续道:“不过肯定会在一起的。” 孟父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拉着夫人的胳膊一块儿上了车。 池淼回到旅馆收拾好行礼到前台办理手续,一出大门就看见男人一手夹着烟等在门口。看见他之后,对方走到垃圾桶旁边按灭了菸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去哪儿。” 孟琰固执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点池淼太了解了。 两步走到男人面前,歪头看了看他的腿。出于职业习惯,他感觉到对方走路的样子有些别扭,却又不太明显,于是收回目光回答道:“a市。我在a市中心医院上班。” 孟琰似乎不太信,他腿好之后就把b市附近所有的医院挨个跑了一遍,池淼大学念的康复治疗,他联繫不上人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排查。但后来搜获范围从b市扩大到全国,却依然没有找到这个人,最艰难的时候他甚至想,池淼要是出国了怎么办?他要是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但过去的事现在也没必要再回想,孟琰走到路虎旁边打开车门望着那边的青年道:“我送你回去。” 池淼摇头。 孟琰也不着急,就着这个姿势挡在旅馆门口。 无可奈何,池淼只好绕到另一边从后车门上去,孟琰总算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甩手关上车门然后坐到驾驶位,启动车子汇入拥挤的潮流中。
第3页 走高速,b市到a市也就四个小时不到的车程。这几天池淼太累了,他也不想跟前面的司机搭话,于是靠在后座上闭眼假寐。 孟琰无所谓,只要人在身边,怎么样都行。他从后视镜里看青年疲倦的面容,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一边的眼角,长长的睫毛些微颤抖,显然是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 这一路算是相安无事,池淼在医院附近下了车,孟琰想送他回到住处,对方却直接拒绝。登门的想法没实现,不过池淼的一声谢谢还是收到了。 看着对方走进医院的背影,孟琰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他掏出手机给周仁承打电话,心想有些话再不找人倾诉一下,都快憋的爆炸了。 池淼在院里工作了三年左右,虽说当年进来是託了葛老师的福,但如今副主任的位置却是他自己实打实拼出来的。对病患的友善和专业的治疗,使得康复中心很多脾气古怪的人都愿意听他的建议,积极配合护士们的工作。这五天的假期跟压缩饼干一样,挤了很久才空出来,如今回到工作岗位上,想必接下来连续两周是没有休息日了的。 周仁承进到包间的时候桌上已经点了三四个菜,两壶酒正放在桌子边缘等着他来开。路上在电话里那边就火急火燎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总之一句话,他这朋友终于找到那位心头好了。 孟琰瞧见他掀开帘子矮身进来,连忙招呼着他入座。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他一副又忐忑又开心的傻样,嗤笑一声坐到对面:“人终于找到了,你却喊我出来在这儿喝酒?”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三水又不待见我,我要老是在他面前晃悠,更招他烦。” “啧,这么多年我每回听你讲起他都威风凛凛的,说什么抓住人就不让走了。现在是怎么了?从心了?” “什么从心?” “怂。” “……” 孟琰懒得跟他斗嘴,拿过两个杯子倒酒满上,将这几天的事情给他详细重复了一遍。 “时机不对。葛老刚走,大家心情都很低沉,他更是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你说的也不算错,我确实怂了,我怕跟以前一样狂妄自大会把他吓走,他要是再跑了那我可真就活不下去了。” 周仁承听了这话,幽幽的吐出两个字:“出息。”接过对方递来的酒,却是一口先干了。 他知道孟琰说的都是实话,那时候这人躺在医院里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嘴里念叨的都还是“三水,三水”。他认识孟琰二十多年,长了对方几岁所以看得更清楚,能让一个呛天呛地经历过生死的人说出一句“害怕”,可见那人有多么重要。 抽出筷子的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沉默,周仁承重新倒上酒朝他举了举杯子,孟琰跟他碰了下仰头闷了。 “他有说老死不相往来吗?” “那倒没有。” “那你怕个屁。既然要追媳妇儿,就别这么磨叽。你要是担心死缠烂打会招他烦,就干脆换个法子。” 孟琰停住筷子凑近了些:“什么法子?” 桌子底下,周仁承踢了踢他伸在边上的右腿:“拿你这假腿去卖惨啊。” “……”孟琰一脚踹回去:“你他妈才假腿呢!” “嘶——” 好心当作驴肝肺,周仁承懒得跟他争。 “他到底是恨你去死还是挂念旧情,你自己就没点儿感觉?” 孟琰仔细想了想,突然就觉得手心里生出了一丝温暖,就如同那天晚上他握紧池淼的右手一样。当时他的三水虽然拒绝了几下,最后却还是妥协了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周仁承看着对方思索的那个样子,心下瞭然。这事儿还得靠孟琰自己去悟,外人说的再多,他要是没点儿行动那也是白搭。拿起酒瓶给两人都酌了些,然后话题一转,问到了此次去z省情况怎么样。 “不错,这批货都是上等的,色泽水润,价格也公道,赶明儿叫向哥看看,该加工的加工,有直接买的就直接卖。店里我都快一个月没去了,应该没什么差错。” 孟琰从部队退下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养身体,等到能下床走动便开始了逐个医院的探查,前前后后花了两三个月的功夫都没有找到人。孟父孟母都着急的不行,连周仁承都看不下去他这浑浑噩噩的样子,找机会逮着人教训了一通,逼着他先冷静下来再说。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孟琰就来找他说要做玉石生意。周仁承猜这十有八九还是和池淼有关,但干一番事业毕竟是好事,于是听了他的计划觉得还算合理,便大手一挥借了孟琰一笔钱开始创业。至于为什么不向家里要钱,这点原因他们都清楚,所以没人会问。 好在孟琰做事可靠,为人也仗义,一身正气又有原则,脚踏实地的跑了全国各地几十个地方终于在八个月后成功开起了第一家店。后来业务不断扩展,从玉石加工到饰品销售全都包含在内,加上他遍布全中国的战友,连物流都开始涉足。 “那就行。”周仁承收到孟琰还款的时候还附带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两个人来往这么多年,也是真心实意的相互照拂。 菜吃的都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孟琰从b市回来到现在还没回家看一看,于是结过帐之后两人就准备分开。 周仁承站在他的路虎旁边递了根烟过去,俯身靠着车窗道:“a市过几天又要开始下雨了,你这假腿还是注意点的好。” 听到这话,孟琰望着他咧嘴一笑:“你提醒我了,我得回去拜拜萧敬腾,雨神一显灵,我就直奔中心医院去。” “……” 一点就通,真是孺子可教。 第3章 池淼连着加了三天班才把请假期间的事情理顺,周二归他值夜,小护士查完房跟他知会一声儿就回休息室了。池淼呆在办公室整理好文件才拿过一桶泡面准备应付应付。 手机“叮——”地一下,屏幕亮起。 孟琰发了简讯过来:三水,你吃晚饭了吗? 池淼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他五行缺水,他爸信这一套,所以捨弃了他奶奶给起的名字,改用“淼”字登了户口。 他同孟琰在一起之后便将这事儿随口说给了那人听,自此,对方就一直叫他“三水,三水”,还说这是只有他能喊的特有称呼。池淼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不甘心示弱,嚷嚷着叫他“二火,二火”,正巧有同学路过,听到后一脸懵逼的望着孟琰道:“他都喊你二货了,你怎么还笑的跟傻子一样?” 池淼:“……” 孟琰:“……” 回想起以前的画面到底还是有些犹豫,这个称呼有多少年没被提起过了?池淼摇摇头锁了手机屏幕,拿起叉子在泡面里搅拌起来。手机号是在b市交换的,师母家办丧事帮忙的人手不够,他俩就加入其中,为了方便沟通自然就有了彼此的联繫方式。
第4页 孟琰躺在床上半晌也没得到回覆,他卡着时间发的消息,这个点儿也还早,池淼根本不可能在睡觉。 就说周仁承不靠谱,这些天他几乎单曲循环萧敬腾,可a市依然晴空万里,别说下雨,连云都少见。大个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时间又过了五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回信息。 越等下去,脾气就越大。眼瞅着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孟琰实在忍不住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两声之后,电话居然接通了?! 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孟琰愣了两秒,刚刚心里那团火无缘无故地自己就灭了。 “有什么事?”池淼又问一遍。 “啊……没……没啥,那什么,我就想问问你吃饭了吗?” “正在吃,刚刚没看到信息,抱歉。” 这种拙劣的谎言没人会拆穿,孟琰抓住其中的重点:“你这时候在医院吃饭?食堂都关门了吧。” “嗯,我自己带的饭菜,”泡面有些辣,他清了清嗓子怕对方不信,特意补充一句:“做的玉米肉沫。” 孟琰:“……”我都对你的表演视而不见了,你还上赶着自己给自己挖坑。这才几月份,玉米刚刚开始播种吧? 池淼见他一时没出声也就不想再继续,随便找了个藉口说有病人按铃,然后断线。 孟琰瞧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话已结束”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打开美团定了份外卖送到中心医院。 刚付完钱就接到了向东的电话,说有一单生意要他去做个见证,地址和买家姓名都已经发他手机了。孟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孟父孟母正在看电视,见他手里还拿着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连忙问他今晚还回来住吗? “看情况吧。”他拿起车钥匙站在玄关处换鞋,见父母还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想到估计是误会自己要去见池淼了。孟琰也不解释,将错就错,挥挥手让他们早点睡,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早上七点半,池淼睁开眼睛,桌上还放着昨晚的外卖,他只留了一小份,其他的送去给同事们当夜宵了。八点钟陈主任会来换班,之后他就能回家洗个澡下午再到医院。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湿巾刚擦了擦脸,小护士李蓉蓉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池主任,4006的病人又不见了!” a市两个月前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当时绿灯正亮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突然从人行道上沖了出来,司机连忙踩剎车,但距离太近眼看着就要撞上,路边的一个小伙儿纵身一跃,将那孩子抱在怀里朝角落滚了过去。 路上的车辆接连停下来上前查看情况,孩子没事儿,倒是救人的那位被撞断了腿。120马上就到,司机同警察一道配合调查事故,正哀嘆自己时运不济,哪想小孩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由这一起车祸揪出了一连串的儿童拐卖案件,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查明之后司机确认没什么责任,只不过虚惊一场。救人的那位也是心善,连医药费都没怎么纠缠,于是经过记者一报导,他就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小英雄”。 这位“英雄”叫做周鸣,年纪真的不大,刚刚十七,还在读高三。他在中心医院做了手术,卧床一个多月才转到康复中心,最近刚刚开始复健训练。 池淼对这人印象深刻,别的病者进来要么心情低沉,因为自身病情而唉声嘆气;要么放宽心态,尽量自我疏导努力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只有4006的周鸣,吊着一条腿都还乐呵呵:“哎哎哎,池医生,咱可以不那么着急,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想在医院多呆两天。” 李蓉蓉眼睛一瞪:“闹什么闹!你这腿还要不要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打算一辈子杵着拐棍儿吗?” 那少年撇撇嘴不做声了。 后来池淼才知道,周鸣正和家里父母闹别扭,车祸算是救了他一回,他爸妈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儿子平安怎样都行。紧接着记者一报导,二位父母也一脸懵逼的被拉到了镜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家孩子就变成了“英雄”。 这几天4006本来还算老实,可今天一早却突然找不到人了。 “给患者家属打电话了吗?” 李蓉蓉点头如捣蒜:“打过了,周妈妈说没见到人,她早上出去买早点了,现在正着急地往这里赶呢!” 池淼掏出手机给替周鸣做手术的主治医生去了个电话,对方也说没见过。情急之下他正准备叫李蓉蓉前去值班室调监控,护士长却突然跑过来说警察局打了电话过来,找池主任。 周鸣这些天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网络舆论压力大,警方也很给力,于上周四侦破了这起拐卖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五名,解救了包括方为在内的12名孩子。如今也正和地方台一起尝试联繫孩子们的父母,截止到今天已经有四个小朋友被接回家了。 但被他救下来的方为是个例外,这小孩儿在车祸中受了些皮外伤,也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后面给警方提供了很多有用信息,才使得案件进展没有遇到太大波折。 参与此事的大人们都挺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可以临危不惧,甚至凭藉自己的本事从一群人贩子手里逃脱,还能冷静下来寻求帮助,谁家父母丢了这样聪明的小孩儿能不着急? 可梳理被拐卖儿童信息过后,只有方为被剩了下来。他没有父母,是个弃婴。今天周鸣刚刚得到消息,说是警方联繫了孤儿院准备将孩子送到那边照料。 等他瘸着腿坐在张警官对面的时候,周鸣才知道自己弄错了。人家本来打算给方为找一对靠谱的养父母,现下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市孤儿院院长好心想将孩子接过去看护,院里孩子多正好可以一起做个伴。 少年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老实的报出医院电话。来的时候比较急,他现在腿有点疼,好像站不起来了。 等着那边来接的功夫,从一开始就坐在旁边的小朋友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抓着周鸣的手道:“大哥哥,谢谢你。” 这段时间方为都被保护的很严实,从医院醒来之后就没再见过周鸣,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抱着他承受轿车撞击的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周鸣摸了摸他的头:“过几天你就会有爸爸妈妈了,到时候一定要听话知道吗?别再被坏人抓走了。” 方为勾勾他的手指头,低下头小声道:“可我不想去别人家。” 陈主任一来办公室,池淼就急匆匆的出门赶往警察局。他工作了好几年,倒是头一回从这种地方把自己的病人带回来。跟张警官道过谢,池淼拿起旁边的拐杖走过去,看着少年:“你这腿是真不想要了?” 周鸣讪笑一声:“对不起啊,池医生。” 池淼冷哼一声,叫他起来准备回去。少年却砸咂嘴,小心翼翼的问:“能带他一起回去吗?” 右手指着的正好是站在他脚边的方为,小孩儿仰着脸沖他一笑:“叔叔好。”
第5页 周妈妈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抓着李蓉蓉的手问人怎么还没回来,周鸣忽略前些天的别扭,十分忐忑的问他们家能不能收养个孩子。周母一时语塞,半天没转过弯来。 回到医院的时候池淼带了两个人,左边一个瘸着腿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右边一个牵着他的手乖乖儿的迈着小短腿。 方为坚持要跟周鸣一起走,张警官挺为难,可小孩儿就是固执,不吵不闹看着对方要出大门,眼泪“刷——”的一下跟开闸泄洪似的,怎么哄都没用。没办法,周鸣只好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然后跟池淼一起保证这几天先在医院呆着,小孩儿肯定安全。 李蓉蓉看见他们一起从电梯出来,总算松了口气,视线下滑落到方为身上,惊讶地打趣道:“诶?池主任,这小孩儿是谁?你儿子吗?” 好巧不巧,从另一侧楼梯上来的孟琰刚好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火气直冲天灵盖。 第4章 周鸣被他妈提着耳朵进了4006,池淼打算去叫陈主任过来给瞧瞧,已经九点多了,再迟一些,回家就基本没必要了。他转过身还没站定,就被走廊上伸来的一只手拉了过去,连带着方为也被扯的一窜。 稳住重心的池淼连忙抱紧方为,抬头一看这不知轻重的人竟然还摆着一副臭脸,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来干什么!” 孟琰睨了一眼脚下的小孩儿:“来看看咱儿子。” 池淼:“……” 方为:“……” 池淼没功夫跟他贫,推开门请陈主任进去,周鸣坐在床上嗷嗷的叫唤,企图用腿疼来转移他妈的视线。这种戏精别人都只管看着,只有方为当真,嘚吧嘚吧跑进去抱着周鸣另一条腿喊“哥哥,哥哥,不怕不怕”。 李蓉蓉拿了药过来看见门口的俩人,眼睛一亮:“池主任,这帅哥是你朋友吗?” 孟琰还耿耿于怀她刚才那句话,所以没吭声。池淼见他招呼都不打一个,连忙点点头,叫她先进去看看周鸣的情况。 4006的门一关上池淼就转身往办公室走,孟琰跟在后面喊,对方也不答。 “那小孩儿什么情况,真是你儿子?” 换了衣服拿好包,池淼又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往电梯钻,大个子着急了,几大步跑上去死死的拽住他,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就是不松手。 “你跟我说清楚,三水,这事儿我们必须认真地谈!” 路过的都是熟人,几个患者看到池淼还打了声招呼。青年去掰扯孟琰的手,不管用,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只好小声道:“你先松开,我们下去找个地方说。” 康复中心大楼后面有个花园,里头修了个池塘,小路弯弯曲曲可以绕着池塘一圈,很多坐轮椅的病人会被亲人推着过来散散心。 池淼心里有气,领着人到了池塘边儿上,看他杵在自己面前,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去。 孟琰明显看出来他的想法了,移着步子往旁边挪了挪。 池淼:“……” “咳……三水……你别生气……我就是一着急所以说话有些……” “孟琰,你到底想干什么?”青年截断他,厉声道:“六年前你一声不吭的离开!现在又胡搅蛮缠一副很有理的样子打扰我的生活!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方为是不是我儿子?他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这里是医院!是我工作的地方!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学校也不是你家!” “三水……” “你别说话!”越说越激动,池淼喘了两口气抬手止住他:“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咱们见面真的只是意外!我不管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不想再去纠缠了。你是想重温旧情也好,心血来潮也好,我都不想奉陪!你妈妈当年说的很对,我俩在一起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十六七岁的年纪,能爱到什么程度?就当我求求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行不行?” 一席话,两沉默,相无言。 孟琰眼睛发红,半天张不开口。 池淼自己也并不好过,他眨眨眼忍住情绪缓声道:“已经六年了,孟琰。我真的,早就没有继续等你了。” 人如果不能甩掉过去的种种负荷,那么前行的道路一定会非常艰辛。池淼不敢保证这些年他过的有多么好,但近几年确实是越来越轻松。他有一群敬业的同事,有和蔼可亲的老师和师母,就连现在春节都可以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坐在一起吃团圆饭,这都是他盼望了很久才得到的,所以不敢以此为筹码放手去搏。 他不再去看孟琰,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从对方身边走过时却意料之中的被握住了手腕,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行。” 孟琰转过身望着他:“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 “你……” “十六七岁的年纪能爱到什么程度?”他拽着池淼的手猛地按到自己腹部,目眦尽裂:“爱到就算被捅了两刀差点死在山上都还记挂着你!怕你等不到我会伤心会难过!你说这算什么程度?” 手心里传来的感觉十分清晰,那是两道六厘米左右的伤疤,一上一下相隔不到十公分。一名医生,触碰到这样的伤口脑海中几乎立刻就浮现起那鲜血淋漓的画面。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男人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挺过来的他一概不知! 短暂的停顿使得耳边风声格外响亮。 孟琰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遏制着悲愤暂时放下心来。他伸开手将青年抱在怀里,小声在他耳边低喃:“我们回家慢慢说好不好?不管你有没有等我,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好不好?三水,这六年,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永不再见,相反,我每月每天都在想像着和你的重逢。” 池淼脑中一片混沌,什么都听不明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去抚摸手中的伤口。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可以救人生死。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不论何时,永远都是他的软肋。 良久之后,怀里的人才慢慢抬起头。 “怎么伤的?” 孟琰知道他心软了,打了个算盘想蹬鼻子上脸,用大拇指蹭了蹭青年的手腕道:“我们回家去说,故事太长,我们慢慢聊。你家我家都可以!” 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反正以后都是一家。 池淼冷静下来一把推开他,挣脱出双手揉了揉眼睛:“给你机会你不说,那就算了。” “诶诶诶,别啊,我说我说。两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捅了两刀,伤好之后才退役,这几年我也一直在找你!我还去了医大,但我不知道你和葛老师走的最近,他不是你的带课老师,他都没有教过你,所以我没想那么多。” “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根本不在部队。”声音有些嘶哑,眼神到是坚定。
第6页 孟琰一听这话,立马乐了:“你去找过我?什么时候?”池淼不说话,明显不想跟他开玩笑。 “那什么,我在部队呆了半年都不到,就突然被调去了第六中队!就执行特殊任务的那种!别说手机了,连书信都不能写,唯一能写的就是遗书,而且你还在其中占了最大的篇幅。” 池淼:“……” “三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愿意听,找个地方我给你讲三天三夜都行,只要你不说分手。呸,我俩就没分过手,顶多就是分居,而且还是被迫分居!” “……” 几分钟的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池淼心里一团乱麻,生怕自己头脑一热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见这人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先前触碰到他腹部伤痕的担忧也渐渐放缓。 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今天太阳不错,越来越多的病人从楼上下来。池淼摆摆手不敢再继续待在这里:“我昨天值夜,暂时不多说了,我回家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上班。” 孟琰也知道得给他一点时间消化,目前这种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三水不但听进去了他的解释,而且没有排斥,甚至有点软化,简直就是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他提出要送池淼回去,对方摇头。 孟琰习以为常,继续坚持:“这个点儿去坐车,再堵上一会儿回家都几点了?我开车送你,咱们抄小路,这条街我特别熟!” 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池淼败下阵来,只不过到家时大个子还想进门,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十点多池淼才终于换上睡衣躺在了床上,一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回想起来都觉得天旋地转。现下独自一人就再也没办法给自己找藉口,其实从见面的时候起,他就一直等着孟琰给他个说法,六年的时间就算已经变成遗憾,也总有不甘心。 只不过现在得到了答案,反而更加畏手畏脚起来。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他想: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周仁承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在办公室翻手机信息,刷着刷着朋友圈就多了一条最新动态。 孟琰那傻逼站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里,靠着他那辆显眼的路虎弄了张自拍po到了网上,配字更加不要脸:站在老婆家门口,接下来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不到五分钟,底下的评论都快溢出屏幕了。 大部分老朋友都在问什么情况,嫂子或弟妹人在何方?不明真相的一些合作伙伴直接送上了祝福,还有生意上的客人打趣问他是不是被老婆赶下来的。 周仁承抽了抽嘴角,慢悠悠的打字:“门都进不去,好意思喊老婆。” 果然下一秒就收到了回覆:“单身汉,别说话!” “嘶——”操,想干架。 池淼睡的天昏地暗,可不知道他已经被孟琰的朋友圈传出a市了。闹钟响起,他揉揉额头起身去浴室洗漱。换上衣服随便吃了点午饭才准备动身去医院。 一下楼,就看到那辆银色路虎稳稳噹噹的停在原地。车前面的人望着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三水,中午好!咱们去上班!” 池淼:“……” 刚刚睡了一觉,现在怎么又开始头疼了。 第5章 方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长的好看,懂事又早,村里的人都挺喜欢他。虽然无父无母,但好在有村书记的号召大家都伸了把手,四岁多他就会跟着赵家二叔上镇里卖水果了,看看摊子卖卖萌也算一种技巧。 因为从小到大都知道钱是样好东西,所以平日省吃俭用,大人们给的一毛、五毛都揣在衣兜里偷偷藏起来,他还想着等过两年去求求教书的孙老师,看能不能让他进学校念书。 被人贩子拐跑也是意外,毕竟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没个家长看护受骗上当根本无法避免。村里人意识到方为不见了的时候,也纷纷出动找过了,但那时候方为早就被辗转到别的省,哪是普通人能想到的?后来又报警,小地方消息本来就闭塞,一两个月过去了也没半点进展。 你说人性也好,物竞天择也好,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对此事缄口不提了。丢的不是自家孩子,该出的力,该想的法子都试过了,他们既没钱也没权,又能怎么办呢? 周鸣这几天也困扰的不行,这小孩儿太乖了,说什么都听。叫吃饭绝不多说话,叫不许看电视好好睡觉立马就躺好闭眼。就像现在,池淼给他买了本绘画书,他就自个儿坐在椅子上翻书页。 可这么好的孩子,他爸妈就是犹豫着不肯答应收养。自从车祸一事之后,他们家关系算是缓和下来,什么青春期、更年期全都作废,有什么话一家三口都敞开来谈,所以周鸣才理解他父母的说词。 且先不说周鸣自己现在还待在医院里,瘸着一条腿行动不便,周爸爸周妈妈都想着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能痊癒,哪有心思去管别的孩子? 退一步讲,就算周鸣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可以出院吃香的喝辣的了,那他也正值高三啊,这再有两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谁家父母不是以准高考生为中心?养孩子不是养宠物,单单只管衣食住行哪够?他们要是接纳了方为却只给口饭吃,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手肘撑在小桌板上,被子里周鸣曲着一条腿,面前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怎么都看不进去。他思索着该用什么办法跟方为说明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是警察叔叔们考虑周到,找一对合适的养父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池淼从办公室出来准备挨个查房,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不用看就知道是某个二货在持续不断地给他发信息。 自从上次两人开诚布公之后,孟琰就不再畏畏缩缩。池淼说他们现在做事情不能只凭自己的感觉,更要考虑父母、考虑家庭,要做更细緻更长远的打算,所以一时还不能接受,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大个子坐在车里眼睛一瞪:“那你要多长时间?你要敢说十几年,我就……我就天天去你们中心大门口唱《小白菜》!” 池淼:“……” 最后商定,今年之内肯定给个准信。孟琰另外追加要求,在此期间内池淼不能躲着他,就算暂时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也不能拒绝他的正常交往请求。 其实说的这么多,在孟琰心里都是虚的,反正到最后这人都会是自己的,六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大半年?他看得出池淼的小心翼翼,就跟住在珊瑚丛里的小丑鱼一样,每每探出头来观望两三秒又“嗖——”地一下躲回去,反反覆覆好几次才肯现身。 不过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牟足了劲儿发起进攻,他的三水就算竖起一道水泥墙,他都能徒手挖出一个坑来。 周鸣被池医生提熘着赶到训练室练习走路,他现在刚刚站起来,得用辅助用具慢慢适应。每次行走的时间和距离都不长,但需要坚持。方为本来要跟着一起,被池淼拦了下来,让他好好呆在病房里别乱跑。
第7页 间隔休息的空闲池淼拿出手机给孟琰回信息,一时大意,被凑过来的周鸣抓了个正着。 “啧啧啧,你男朋友啊?” “……”池淼站起身:“不是。” 周鸣撇撇嘴显然不信。 “不对,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是……” “看不出来?”他咂咂嘴,根本没想隐瞒:“你以为车祸之前我跟我爸妈是闹着玩儿的啊?要是没方为这事儿,恐怕估计我现在也在医院躺着,而且是被我爸打的。” “……”这样的经历池淼再熟悉不过:“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妈给我收拾电脑,里头……咳……你懂的……” “……” “所以刚才那微信我一看就知道,就算你不承认,那也是那头在追你吧。” “……没有的事,只是同学。” 周鸣看他怎么都不直面,于是不再纠缠:“池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池淼听这话抬头瞄了他一眼:“看来你腿好的差不多了,不疼的话接着练!” “……” 孟琰在店里待了俩小时,时不时地就掏出手机来瞅瞅。向东坐在一边看玉佛,余光看着这人心不在焉的样子觉得好笑。 “你要是惦记着那位,你直接去找他呗。” “我这不是怕打扰他工作吗?”孟琰抽过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 “你这隔一分钟发一条信息的,难道不是打扰?” “……” “反正快中午了,请他吃饭不是顺便的事儿?” 孟琰一琢磨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笑着从收银处拿了车钥匙挥挥手扬长而去。向东眯着眼觉得这回的玉佛质地真不错,赶明儿自己拿一对儿回去送给妻儿。 李蓉蓉这回见到孟琰就不陌生了,瞅到那显眼的高个儿还主动打了招呼。 “找池主任?” “嗯。” “在训练室,大概还有一刻钟,你要不去他办公室等他吧。” 孟琰向她道谢,路过4006的时候从门上透明玻璃处看到了乖乖儿坐着看书的方为,下意识的就推开门朝里头走去。 周鸣练了四次才被送回病房,乍一看到来人还没缓过劲儿,再看他身后愣住的池医生心下瞭然。男朋友都找上门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池淼有点儿不自在,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然后拉着男人出了病房。孟琰说想中午和他一起吃饭,城东开了家新店,味道还不错。 “太远了,下班的时候车又堵,一来一回我中午就没法休息了。”陈主任今天轮休,办公室只有他一个,实在走不开。 孟琰想了想:“那我现在去买点东西,给你打包回来好不好?” 听起来很麻烦,池淼觉得最方便的就是吃食堂,只是话还没说出来,4006的门突然从里面推开,力气很大伴随“嘭——”地一声,孟琰只来得及伸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避免被撞上。 池淼脚步不稳,惊吓中眼看着方为小小的身影呼啸而过,紧接着就是周鸣瘸着腿追了上去。 怪自己心急,又不会说话。方为听到周鸣说要把他送走就顿时委屈起来,他心里有气以为自己表现的再好大哥哥也不喜欢他;但又没办法撒气,因为确实选择权在别人那里。于是只能闷头跑了出去。 周鸣刚刚训练完还没恢复,腿有些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单腿蹦达着追一个小朋友,对方还能从各种缝隙里钻,跑了十几米就有点支撑不住。 方为转身下楼,他也追着赶到楼梯口,恰好下面有人拿着诊疗单朝上跑,脚下剎车不住,不可避免的迎头碰撞使得周鸣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身子一歪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周鸣心想,可怜他一条腿还没好,这一摔估计就可以直接坐轮椅了! 然而意料之中与地板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到来,少年睁开眼时只看到上方一张斧削似的俊脸,对方的一双手牢牢地抱着他:“没事吧。” 前些天复习的时候有句诗怎么背来着?此时此刻在周鸣脑中忽然就浮现出来。有道是: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方为看到刚才那一幕小脸儿吓得惨白,连忙停住脚步转身上楼,心有余悸地走到周鸣身边问他要不要紧。 另外两个人也刚刚赶来,孟琰看着楼梯处的人有些意外:“周仁承?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慢慢地将怀里的人放下来,拍了拍衣角道:“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只好问过向东到这里来找你了。” 孟琰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估计是自己没注意到。 周仁承看他心虚的把手机塞了回去,便朝一旁的白大褂抬抬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怕是有了正事儿,把雷拉给忘了吧。” 池淼:“……” 孟琰几乎立刻扭头解释:“雷拉是我养的一条狗!一条狗!”速度之快,可以说求生欲非常强烈。 从b市回来这几天他都住在爸妈那边没有回自己买的那套房子,所以雷拉一直被寄养在周仁承的别墅至今没接回去,孟琰想着反正那边地儿大的很雷拉可以撒丫子跑,就没怎么着急,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周仁承着急了。 他们四五个人堵在楼梯上也不好,池淼点点头跟周仁承打了个招呼然后叫他们先回病房再说。方为搀着周鸣一边走一边内疚,但他这位哥哥却忍不住眼神老往前面瞟。 那结实的臂膀在他背上留下的感觉还没消散,那一片儿肌肤都火辣辣的。 原来他叫周仁承啊。 第6章 最终商议的结果就是孟琰没能留下来陪他的三水一起吃饭,周仁承这猪队友把雷拉牵了过来,就在楼下,他只好先把狗带回去安置好再说。 池淼巴不得他赶紧走,方为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之前他心里头的一个想法看来未必不可行。 4006陷入了沉默,周鸣看着小不点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方为像是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的开口道:“我要是跟别人走了,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种妥协让少年心里也不好受:“肯定能,就算隔得远我们也可以电话联繫,你要想见我,我立马坐车过去。” “可我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喜欢我。” “肯定会喜欢你的。”第一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就只能用这种大人惯用伎俩去安慰孩子。只是这话听在在场人的耳朵里都觉得没什么作用。 池淼嘆了口气,慢慢蹲下身子和方为平视。他伸手擦了擦小孩儿脸上的眼泪,温声道:“和我一起生活,你原意吗?” “啊?”周鸣一声惊呼,病房里两个人都望着白大褂。 方为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名义上是收养。你要是原意我们就是父子,要是不愿意喊爸爸也行,就当我给你提供一个住处,帮你交学费让你上学。这样你既不用跟陌生人走,也能经常看到你哥哥,好不好?”
第8页 周鸣坐在床上半天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池医生,你……你认真地吗?” 池淼转头看着他:“嗯,我想了很久。之前一直没说是觉得一切还没定下来,变数太大。现在看来,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反正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了,前几年也想有个孩子陪陪自己,但当时能力不够不敢轻易尝试。不过现在我工作稳定,房子也已经买了,虽然不大,但添一个方为绰绰有余。”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小孩儿的头:“不过有两点我们要说清楚哦。第一,你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妈妈,这和大多数小朋友都不一样,是我没办法解决的事情。第二,作为你的监护人,你要听我的话,有什么想法要跟我说,不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至于等你长大了是决定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找你的亲人,我都不干涉。怎么样?这两点都能接受并且保证做到吗?” 方为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这位叔叔不仅给他买绘画书给他讲故事,还说要收留他给他一个家。这是比美梦更让人开心的事。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淼歪头看着他:“因为喜欢你呀。你问问,有谁不喜欢你吗?” 周鸣回过神来立马接道:“对,我们都喜欢你,哥哥也非常喜欢你!” 小孩儿终于破涕为笑,他揉揉眼睛小声问:“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当然。” 如果说六年前是葛老救了自己一回,那池淼也原意把这份善传递下去。方为这孩子值得培养,既然有缘分,自然想要伸一把手。 孟琰牵着雷拉在前面走,周仁承看着他问:“打听清楚了?那小朋友不是池医生的儿子?” “不是不是,误会一场。我们家三水怎么会背着我跟别人有孩子呢?”他心情大好,声音里都透着欢喜。殊不知此时此刻在4006病房里,方为小朋友正红着眼睛有些害羞的喊出了第一声“爸爸”。 事情得到解决,周鸣总算放下心来,留着方为跟他一起看书。池淼乐得有人看孩子,回到办公室给张警官打了个电话。 收养资格需要考察,如果符合还有一些流程要走,他得提前计划好抽一个休息日去打听一番。而且家里面要收拾妥当,一个新成员的到来肯定要认真对待。 池淼买的房子面积不到100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他用这几年的积蓄付了首付,现在每月按时还贷款。这还是借了医院员工福利的东风底价签的,不然就紫苑这样的正规小区他也想都不敢想。 书房可以改成方为的卧室,小孩儿的生活用品也得买。对了,还要联繫附近的幼儿园,再过半年方为就得上小学了,之前的生活使得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池淼有些担心小朋友不能马上适应学校集体,所以还是提前准备一下比较好。 这种即将为人父的感觉让池淼整个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以至于孟琰发了几条信息他都没注意去看。 雷拉趴在沙发边儿上咬主人的裤脚,好不容易回家了,它想去院子里滚泥巴! 只是孟琰守着这熟悉的空房子突然觉得有些冷清,嘆了一口气,他俯身按住雷拉的嘴:“想个办法,把三水拐过来好不好?” 狗脑袋上下晃了晃。 “原来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啊!” 雷拉:想你妹,赶紧把老子嘴放开! 说来也巧,没过两天孟琰竟然收到了池淼主动打来的电话,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名字真让他受宠若惊。只不过谈话内容跟他没有半点联繫,于是雷拉亲眼看见主人跟它一样翘起的尾巴又落了回去。 池淼在电话那头磨磨蹭蹭好半天,才纠结的开口问他要周仁承的联繫方式。孟琰听到这话的瞬间整个人都炸了!他媳妇儿见了那傻逼一面而已,居然主动要他的电话?这是什么骚操作?内心极度崩溃但还得维持体贴的形象,孟琰只好咬着牙温柔的问要他电话做什么。 池医生瞥了一眼旁边一脸殷切的人豁出去老脸道:“给他介绍对象。” “???” 周鸣讨好的给池淼捏捏肩,谢谢他出手帮忙。 挂了电话白大褂还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是一见钟情?” “哎哟哟,你别说得那么烂俗!我不过是感受到了内心的召唤,里头那只鹿在顶我啊!” “顶你个肺?” “……呵呵”池医生也会冷笑话了。周鸣看到他手机一亮,知道是周仁承的电话号码发过来了,连忙回答:“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他,万一我俩成了呢?上天给了机会,不抓住那就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啊!” 池淼犹豫着捏紧手机,不知道这事儿办的对不对:“那万一他喜欢姑娘呢?” “……我……我感觉……不像啊……” “服气,这事儿也能感觉?周仁承要是笔直,你还能上赶着把人掰弯?我告诉你,这么做可不厚道。” 周鸣焉儿了一些,沉默几秒后还是坚持道:“我向你保证,就聊几句,如果他不喜欢男的,我干脆利落的删除好友,再跟他接触我就是猪,行不行?” 池淼看着少年眼里的火花,突然有些佩服,甚至有些怀念。当初自己也是在他这个年纪,爱的热烈又果断,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当初最难熬的日子里,他也不得不承认孟琰都是他的支柱,是他最坚硬的壁垒。 不得不说周鸣还是幸运的,周仁承在收到他信息的时候就通过了好友请求,速度之快连听说这件事的孟琰都觉得反常。池淼后来想,这两个人看对眼的事儿一般也说不清楚,他和周鸣成为朋友也只是因为纯粹的欣赏,旁的事情就不再插手了。 张警官在收到池淼递交过去的资料之后很快给了消息,审核基本顺利,案子现在也结了,所以方为高高兴兴的跟着他“新爸爸”去了相关部门办手续。池淼先是向收养登记机关提交材料,又在警局给方为开证明,民政部门在七个工作日内给予了答覆,因此这天晚上下班他就带着小孩儿回到了紫苑。 床是提前一天买好的,儿童书桌也一併订购,等会儿会送过来,方为看着这即将属于他的小房间开心的说不出话。 池淼摸摸他的头先去厨房做饭,打算晚上带人去一趟超市,生活用品让小孩儿自己挑能让他更快适应新环境。他没当过爸爸,只能万事都往最全面的地方想,切菜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好像迎接了一个新生,让人无比期待。 孟琰遛完狗又带着雷拉做了一组简单的训练游戏,他从部队离开之后不到一年,雷拉也光荣负伤退役,三级功勋犬的领养手续很难,他花了不少力气才徵得上面同意。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是专门买的,位置比较偏所以人少一点,还有一个大院子放训练器材,雷拉可以尽情玩儿。 黑背精神十足,全身肌肉发达,就是右后腿瘸了一点,跟此时此刻穿着拖鞋走路的孟琰简直一模一样。
第9页 池淼刚刚回了信息说正准备去超市购物,男人顿时就觉得狗粮得补充,不然雷拉要挨饿了。被带回家关好的昆明犬抖抖耳朵,鼻子朝着存粮嗅了嗅,看着换好衣服出门的人翻白眼。楼下就有商场,非得驱车半小时赶到紫苑附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到了地儿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孟琰立刻挥手打招呼。池淼在挑草莓没听到,倒是旁边的方为眼尖,他扯扯青年的衣袖:“爸爸,那个叔叔叫你。” 池医生一转头,看到大个子满脸黑线的站在跟前,抽着嘴角哆嗦着问:“他叫你……爸爸?” 第7章 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收银大姐一边扫码一边问需不需要换购的产品,他们现在做活动消费满额三双拖鞋只要9.9。孟琰把新买的狗垫一起递过去,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买!” 方为特别省钱,连连仰头喊:“我刚刚拿了老虎拖鞋的!” “啧,你懂什么,以后家里来客人不得换鞋?” 小脑袋点了点:“也对,下次周鸣哥哥过来,就把粉色的这双给他穿吧。” 孟琰:“……” 池淼憋着笑没说话,付钱的时候手机二维码刚打开那边就抢着刷了卡。他皱皱眉准备把钱转给孟琰,对方提着袋子凑到他身边:“别别别,多大点儿事儿啊。” “这里还有小朋友,难道我教他随便拿别人东西?” “什么叫别人?谁跟谁是别人啊!” 方为牵着爸爸的手,好心解答:“你啊。” 孟琰:“……” 池淼不跟他争,打开微信把钱转了过去。这见外的举动扎在男人心里,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从听说三水收养了一个小孩儿开始他心里就一直不安,怕未来的日子里有方为的陪伴,自己就不再是那个唯一。一个大人跟小毛孩儿争风吃醋这种丢脸的事他还真说不出口,但一想到晚上回家三水还会给方为铺床、洗澡,哄他睡觉就全身都不爽。 别别扭扭的两个人一直走到紫苑楼下都没怎么说话,池淼太了解孟琰的个性了,知道对方正生闷气。感情的事两三句也说不清楚,他们俩既然都还没忘,都在试探,那自己也不能太不知进退。 于是趁着方为跑进去按电梯的功夫,池淼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谢谢你帮忙把东西送回来,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孟琰锤头丧气地将自己买的狗垫从袋子里拿出来,双手揉捏着软绵绵的绒布不开心。谁想池淼下一句话就把他整个人拉了回来。 “明天下午我休息,晚上请你吃饭当作回礼行不行?” 大个子双眼一亮,身后隐形的尾巴就翘了起来:“在……在……在你家?” 结巴的样子逗得医生都笑了出来,池淼点点头:“嗯,我明天会送方为去幼儿园看看,所以……你别来太早,五六点的样子吧。” 方为在楼道里喊爸爸,说电梯快到了。池淼朝男人挥挥手叫他赶紧回去。孟琰太兴奋了,忍不住在黑夜里伸开双臂一把抱住他的心肝儿,小声道:“明天等我。” 然后趁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又连忙松开,跳上路虎匆匆逃离。 太阳幼儿园的小郑老师跑进办公室就控制不住自己跟同事八卦起来,新来的小朋友家长长得特别帅,彬彬有礼的样子也让人顿生好感。池淼特意和园长约得一点半,这个时间小朋友们都在午睡,他们去参观园区就不会打扰到老师们上课。 方为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只知道是村里的人说是夏天,于是登记户口的时候池淼挑了八月份的其中一天,这样卡着九月份开学他也达到了入学年龄。 这所幼儿园中规中矩,以池医生的经济能力不足以支付学费两万多的那种私立幼儿园,挑的这家是陈主任介绍的,离紫苑近,老师也比较负责,反正只待三、四个月,索性谈好之后就交了钱。 回来的路上又带方为去买了几身衣服,小孩儿嘴里一直念叨着“够了,够了”,这些天在他身上的支出已经很多了,小朋友看在眼里都觉得着急,生怕爸爸把积蓄花光。 到家之后池淼把电视打开给方为放拼音学识cd,可刚从冰箱把食材拿出来,外头就开始下雨。 孟琰接到向东电话,说运货的车在山路上滑倒侧翻,司机只是轻伤,但这批玉石情况怎么样暂时还不好说。右腿又开始疼痛,他二话不说拿了钥匙和向东一道赶过去,开了两个多小时车抵达当地县医院,先去看望战友伤势如何。 玉石装箱时都有防护,除了有几块磕掉了边边角角之外并无大碍。联繫货车来接应的空隙里,他又将其他玉器开箱检查了一番,还抽空给池淼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饭是吃不成了。向东在和交警接洽,因祸得福,这场雨使得路上行车较少,事故没有殃及其他人所以后续进展顺利。但即便如此,等一切安排妥当也已经八点多了。 天色已暗,向东走过来递了支烟:“开车回去可能都十一点了,找个地方今晚就在这儿住吧。” 男人摇摇头:“我得回去,还有事儿。” “这么急?” “嗯,很重要。” 向东点点头,猜到可能跟朋友圈那位有关。这个点儿到家怕是打扰老婆孩子睡觉,于是决定明早再走,顺带可以把司机一起送回a市。孟琰觉得可行,就把路虎留下来让向东开,自己去车站买票。 时间太晚,最近班次的火车只有站票了,男人递了身份证过去归心似箭。他浑身湿透,只拿毛巾随便擦了擦,右腿疼的靠在车厢里闭眼休息,他想见三水,此时此刻,无比的想。 方为已经睡下,池淼看了半天电视大部分台词都没听进去,手机也没动静。正想着孟琰那边情况如何,外面突然就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 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去开门。 大个子气喘吁吁的撑着门框,笑着道:“三水,这回等的时间不算长,你可别生气不理我啊。” 青年看他狼狈的样子,哪还有心思管这嬉皮笑脸,连忙伸手扶人进来,前一天买的拖鞋正好派上用场。池淼去洗手间拿了浴巾出来打算给他擦擦,一抬头正好看见男人按着一条腿往沙发位置蹒跚。没了鞋垫,穿着拖鞋的孟琰原形毕现,右腿的不正常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腿怎么了?受伤了?”池淼小跑过去碰他的裤子,除了满手的水渍并没有见红。 孟琰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老毛病了,没什么。” 池医生看他神情不像是撒谎,便按耐住内心的紧张和疑惑叫男人先把湿衣服脱下来。三月底的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他找了一条夏天的大裤衩给孟琰换上。没办法,他们俩身高差了快一个头,对方长得又壮实,日常衣服怎么都穿不下,至于上身就披着浴巾刚刚好。 换下来的衣裤被丢进了洗衣机,池淼问他吃饭了吗?
第10页 男人摇摇头。 青年只好进厨房煮了一碗面端过来。 孟琰吃的狼吞虎咽,饿是这真的饿,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又吃上了三水亲手做的饭。 时间过了十一点,两个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 池淼坐在沙发上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腿也是在部队的时候伤的?” “嗯。” “怎么回事?” 看着男人腹部的疤痕,他终于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了解对方过去六年都经历过什么。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了无音讯?又为什么一身伤痛。 “当初被丢进部队我也以为当几年兵就回来了。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突然被带进了第六中队,黑灯瞎火的被绑上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八岁的孟琰让父母伤透了心,少年心气儿重,即便被分隔开来,也依然没有断了和爱人的联繫。 孟父一狠心,拜託年轻时的好友动了点关系把人塞进了全封闭式特殊部队,他只是想让儿子受点苦明白父母的不容易,他也知道第六中队要求严格、淘汰率很高,不用太长时间孟琰就会遭遇各种挫折被遣返回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之后的四年他们再也没有接到儿子的任何消息。孟琰不仅消失在了池淼的生活中,也主动从他们的生命里抽身而出。要不是好友每年报一次平安,二老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孟琰战死他们都可能不知道儿子身在何方。 第六中队的训练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孟琰从来不说,他只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不仅没被淘汰,还成了最勇猛的兵。他执行过很多任务,也受过很多伤,他心里有愧疚、有痛苦,却唯独没有后悔。 “最后一次收到命令,遇上了一群亡命之徒。我们队七个人把他们围堵上山,在贵州的一个小地方。不小心中了一枪,”他拍了拍右腿:“子弹打光了,只能赤手空拳的上。” 孟琰说的云淡风轻,池淼听在耳里却感觉鲜血淋漓。他一味的想着对方不告而别,执着于少年时不值一提的爱恋,哪知对方身处的境地能有如此凶险?倘若任务失败,倘若子弹打在别的位置,如今哪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大个子看他渐渐湿润的眼眶整个人慌乱起来,他侧过身将人抱进怀里,一边轻拍背部一边小声念叨:“我说出来不是让你难过来的,葛老师医术高明,已经全部都好了。你别哭啊,要是心疼我,你还不如亲我一口。” 池淼推开他皱皱眉,不接这个话茬。稳下情绪才吶吶的开口:“腿还疼吗?” 孟琰老实回答:“下雨天就疼,不过现在抱着你,我就不疼了。” 池医生挥开他的大手,让人把右腿抬起来放到自己双腿上:“我给你按按。” 在康复中心工作好几年,还是头一回在家里施展拳脚。 孟琰被按得舒服极了,靠在沙发上一蹭一蹭地倾过身子想偷个香。池淼不动声色的向外一倒,明显拒绝了他不规矩的动作。 大个子咂咂嘴,不再白费功夫。 只是按了十几分钟,心猿意马的某人控制不住下半身,某位小兄弟一不留神慢慢儿立了起来。孟琰尴尬地拽着浴巾往下移了移想遮住羞耻部位。两个人隔得这么近,池淼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一个白眼伴随着“啪——”得一声打在大腿上。 “你想什么呢!” 这怪谁?他忍了这么多年,现在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能视而不见当和尚?不过心里头是这么想,嘴上却讨好道:“没事没事,你继续,我控制得住。” 池医生掀开他站起身:“该睡觉了。” 孟琰跛着腿跟着起来:“好啊好啊,一起睡,一起睡。” “……”想的到是很美,池淼从柜子里拿出新买的被子:“你睡沙发。” “三水,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还受伤着啊。哎哟,你不按,又开始疼了。” “不然你就回去。” “……” 苦肉计没用,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大丈夫能屈就能伸。 隔天一大早方为小朋友打开门,看到沙发上的不明物体小脸儿皱成一团。孟琰翘着乱糟糟的头发眯眼打招呼:“嗨,你怎么了?” 小孩儿撇撇嘴特别委屈:“你抢了爸爸给我买的新被子,我的……海绵宝宝。” 第8章 周鸣的训练还在继续,卧床太久,刚开始走路腿特别疼。周妈妈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各种大补汤,一个星期长了四斤。不过比起在学校接受各科老师轮番轰炸的同学们,自己已经相当幸福了。 一上午就做了两套数学卷子,对着答案一看,得分都在120以上,看来车祸确实没有伤到脑袋,智商还是正常的。周鸣下床倒了杯水回来,枕头下面的手机依然没有反应。周仁承那傢伙的确不怎么笔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不忌口,可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的人却反反覆覆拒绝了他三次,每回都只有一句话:“不跟未成年玩儿。” 内心mmp的周鸣掰着手指头算,还有五个月他才满18岁,在这期间意外因素太多了,万一被人截胡,上哪儿说理去。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再抽出一张英语卷子埋头刷题。 周仁承最近也是被缠的不行,早先他以为那小屁孩儿是有正事找他,又看在池医生的面子上所以才通过了好友请求,哪想对面聊了没两句就扯到个人问题上。内心警铃大作,他正想着用什么委婉的语句来推脱,生怕伤到祖国花朵的自尊心,谁想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直白,连续地发问让他没法逃避。 活了28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让自己束手无策的人。周仁承大了周鸣快一轮,再没节操也还是有底线,跟一个高中生扯不清楚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名声? 不过幸亏这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不然孟琰肯定指着地问他:声名狼藉四个字会写吗? 方为上了一个星期幼儿园融入的还比较快,个性乖巧又懂事,小郑老师很喜欢他。池淼平时下班都会去接他,今天又轮到值夜,于是赶在吃饭前把小孩儿带到了医院。见到周鸣的小朋友特别高兴,问爸爸能不能让他晚上跟哥哥一起睡。白大褂笑着点点头,叮嘱两人不许闹得太晚,被他查房抓到那就不客气了。 洗漱过后的小朋友爬上病房单人床,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偷偷告状:“那个叔叔这几天老往我们家跑,抢我的海绵宝宝,还抢爸爸给我做的油炸小黄鱼。” 周鸣把毛巾晾到窗户外面瘸着腿往床边走:“我也想吃油炸小黄鱼。” 方为:“……” 这些大人都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池医生很会照顾人,小孩儿这半个月长高了一点,脸蛋儿也红润起来。幸亏周鸣瘦,两个人挤在一起还睡得下。 “你要习惯,再过不久,那位叔叔就得变成你二爸爸了。” “二爸爸?” “对啊,你看别的小朋友除了爸爸不还有妈妈么?”
第11页 方为点点头:“我记得爸爸说我以后也可能不会有妈妈。” 周鸣摸摸他的脑袋:“所以给你两个爸爸啊,你觉得好不好?” 小孩儿抓着枕头深思好一会儿,异常严肃的回答:“只要他不抢我的海绵宝宝,不抢我的小黄鱼。” “……” 池淼对于性向这回事没打算隐瞒,方为迟早得知道,他需要做的是用正确的方法去引导小孩儿接受,并且不对方为产生影响。这话说起来简单,其实池医生自己心里也没底。儿童的成长环境很重要,孟琰这两天老是不请自来,他生怕对方口无遮拦跟小孩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过显然懂事早的孩子适应能力也很强,虽然经常被男人逗得发毛,但他对于大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现出不理解。 在方为心里,爱一个人就要跟他在一起,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被周鸣救下来的时候,他就喜欢这个大哥哥,所以千方百计的想留下来;被池淼收养的时候,他也爱自己的爸爸,所以背字母、学写字都很勤奋;就连警局给他饼干的张警官、帮他穿鞋的李护士他都放在心上。 孩子的世界其实很单纯,成年人总是用自己的思维去评断儿童的处境和想法,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孟琰这几天那叫一个生龙活虎,登堂入室的愿望已经实现,偶尔还能偷亲一口,三水虽然没由着他胡来,但也有松懈,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 大清早地给雷拉准备好狗粮,他又出去熘达了一圈,才拿着车钥匙准备去接池医生回家。路上买了点早餐,估摸着时间送方为上学不能迟到。 不想3001房间里有个患者突然发病,池淼七点就去了楼下,孟琰到的时候周鸣刚刚给小孩儿擦完脸,见不到三水他只好抱起小朋友上车先走。 方为跟他也熟悉了,坐在后排边吃豆沙包边含糊的问:“哥哥说你以后会是我的二爸爸?” 男人一惊,连忙附和:“对啊对啊,不过你叫我爸爸就好,‘二’就别加了。” “我爸爸是淼淼!” 听到这个称呼孟琰差点把剎车踩爆,儿童语言真的杀伤力极大。 “好好好,二爸爸就二爸爸,好歹也是爸爸。” 方为又咬了一口包子:“那你会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吗?” 嗅到机会的某人摇摇尾巴:“你同意我住过来吗?二爸爸可以每天送你上学放学,这样淼淼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小孩子很好哄,孟琰从后视镜看到他点头,连忙再接再厉:“不过你爸爸暂时还没同意,要不你帮我跟他说说好话?” “可我一般都听爸爸的呀。” “你这么乖,淼淼又这么喜欢你,肯定会有用的。” 到了幼儿园,小郑老师见到这高大帅气的男人连忙上去接过方为的书包,小朋友牵着老师的手往里头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道:“那我试试吧。” 在医院楼下孟琰又重新买了早餐,过了一个小时豆浆已经冷掉,他仰头一口喝了,纸杯刚刚丢进楼梯拐角的垃圾箱就看到李蓉蓉慌慌张张的从楼上跑下来。 他一把拦住小护士问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急的都快哭出来,看到他连忙求助:“隔壁楼有人闹事!池主任一大早正好去旁边给病人拿药,到现在都没回来。刚刚护士站接到电话,说有人动手了!你快去看看吧!” 中心医院这几年发生的医闹事件不断增多,千奇百怪的理由,各种各样的藉口让人瞠目结舌。院长特意安排了安保工作人员,但效果甚微。 人的欲望需要道德的牢笼来束缚,否则就会演变成利刃推手。为了钱昧着良心说话、昧着良心做事,用原始野蛮的方式捶打整个社会积累千年形成的信任堡垒,一两下、三四下,不给旁人修缮的机会,时间久了哪还有无坚不摧?而壁垒之中的人何尝不是心神不宁? 池淼碰到的这一桩也一样。老父亲年纪五十多岁,心肌梗塞半年前刚做的心脏搭桥手术,儿子儿媳不注意,任由患者不遵循医嘱胡乱进食,高脂肪食物一餐接一餐,昨天下午送进医院,晚上人就没了。家属没流眼泪,倒是张口要价,今早甚至集结了一帮人直闯医院大门。 孟琰绕到c楼入眼便是醒目的红色横幅,门口推推搡搡,警察已经来了,但这些人显然有组织,竟然还齐声喊着口号。他担心三水的安危,从侧边低头挤了进去,大厅围着一圈人,为首的寸头男正喷着唾沫星子大吼大叫。 池淼形容狼狈,白大褂上还有污渍,不知道是被泼的泥水还是什么,里头的衬衣被撕裂,嘴角有点红,显然被打了一拳。他死死的护着身后,目露凶光,恨不得在对面那群人身上挖出一个洞来。 警察牵制住病人家属但不敢动手,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趁大家不注意,狠狠地朝青年胸膛上踹了过去。池淼不躲,竟是要硬生生受下这一踢。孟琰看到这一幕,瞬间火冒三丈,他疾风一样的冲过去,从旁边一脚将那女人踹飞出去。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还没看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黑色高跟鞋撞到大厅承重柱后趴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寸头男瞪着双目撸起袖子挥拳,警察没拦住,孟琰冷笑一声迎面直上,在空中一个回旋踢直击对方右脸,然后纵身一跃从他背后翻过,双手抓住男人往地下一按,只听“咔——”地一声,干脆利落直接卸了对方一条胳膊。 围观者被吓得不敢出声,望着大厅中心的凶神恶煞双腿发颤。 有人不怕死扯着嗓子瞎嚷嚷:“医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孟琰往前两步厉声斥道:“老子既不是这儿的医生,也不是警察,有种你告我去,否则四条腿老子都给你卸下来!” 抓住这个机会工作人员连忙疏散群众,几个年轻医生愤愤不平的前去查看那对男女的伤情。池淼转身朝周围的同事喊:“妇产科人呢!怎么还没来!” 孟琰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他挡在身后的是一名脸上糊满鲜血的护士,视线再往下,看到那六、七个月大的肚子,额头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操他妈!一只手根本不够!对孕妇都这么狠,这群人早晚横死! 第9章 康复中心位置靠后,医院前面发生的事对这边影响不大。李蓉蓉端着治疗盘赶到主任办公室,池淼刚刚换上另一件白大褂。 “嘶——” “池主任你忍忍啊,我已经很轻了。” “没事,没事。” 棉签用完后被丢进垃圾桶,左边嘴角涂上了褐色的药水,池淼摆摆手让她忙别的去,自己揉揉就行。 孟琰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看见青年右手握拳,坐在办公桌前用手背按揉着肿起的脸颊。他走过去蹲下身,微微仰面轻声问:“很疼吗?” 池淼舔舔嘴唇摇摇头:“还好。” 大个子伸手去碰,白大褂闪躲开来,看到桌上放着的豆浆笑了笑:“给我买的?”
第12页 孟琰“嗯”了一声:“别喝了,冷。” 池淼不听,插上吸管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缓缓靠近直至贴上男人的双唇。 “!!!” 轻轻地一吻惊得孟琰说不出话来,白大褂脸颊微热,他握住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大手勾勾对方手指:“甜吗?” “唔——” 男人豁地站起,有些粗鲁的堵上医生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唇瓣,避开左边的伤口,肆虐的品尝着梦寐以求的柔软。 池淼被按在座椅上,整个被笼罩在阴影下吻得喘不过气,两个人都很激动,谁也没有停下的打算。阔别六年的亲密终于降临,内心的悸动是覆辙还是新生也道不明白,鼻息间亲昵的意味逐渐加重。 “嘭——”地一声门被撞开。 “池医生,听说你受伤了!!” 周鸣杵着拐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从惶恐变成扭曲。 气氛有些尴尬。 白大褂使劲儿拍打压在他上方的人,孟琰却不在乎,硬是继续亲了五六秒才松开。 周鸣:“……” 池淼急促喘息几下,匆忙整理好上衣站起来咳嗽几声。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啊……”适应力极强的少年翘起嘴角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沖孟琰吹口哨:“啧啧啧,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理所应当。” 池淼:“……” c楼一事在场的三位都不打算息事宁人,孟琰跟周仁承打过招呼,那边说已经联繫好几家媒体,晚上十一点之后开始舆论战。抢先把主动权掌握在手中,能最大限度的将影响控制在有利于院方这头,避免被那些蛆虫颠倒黑白。 周鸣听到这话耸耸肩:“那行,有需要帮忙就叫我,趁我在网上热度还没散完,现在还有点‘影响力’。” 池淼不解:“周仁承下午会过来一起商量,你不参与?” “他都把我拉黑了,”少年哂笑:“我还凑什么热闹?小爷今天玻璃心,不理他。” 拍拍屁股转身走人,周鸣回到4006想了想,负气地掏出手机把周仁承也关进了小黑屋。 孟琰送池医生回家,路上问起方为,便说送去幼儿园的时候很乖,下午他会去接。这种自然而然的角色转换是无言的默契,池淼点点头表示默认。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提前给我打电话,那一脚要是踢到你身上不是闹着玩儿的。” “当时情况紧急,就没想那么多。刘姐前年刚结婚,还给我发了喜糖。她看着年轻,其实已经35岁了,夫妻俩期待了很久才有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高龄产妇,我一个大男人受点伤不要紧,她要是出什么意外那才无法弥补。” 孟琰明白道理,换做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护士身前,只是险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发生在池淼身上是不一样的。 “我听说没什么大碍。” “嗯,她老公已经赶过来陪她,妇产科主任亲自看的。” 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孟琰笑了笑望着医生道:“放心吧,你老公也一直陪着你。” 池淼无奈:“开车看路。” 周仁承办事一向稳妥,下午带着几个记者赶到医院,摄像机对准方为採访了一些片段,池淼又领着人去c楼,视频处理都打了马赛克。当晚,“医闹”这个话题再一次登上热搜,各大网站也连发好几条相关新闻。甚至还有人做了一个集锦,将近两年全国发生的恶性医闹事件进行汇总,进一步引发热议。 寸头男在本地可能还有些人脉,愣是花了点钱准备反击。但事情经过一宿发酵胜负已定,根本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池淼隔天一早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目的非常明确。医护人员的安全和权益需要单位支持,仅靠网络发声并没有实效性作用。声明他已经写好,院长看过之后没有太大意见,硬气的给予了百分之百的肯定。 中国有着世界上最多的人口,要解决的医疗服务也最为繁重。但就是这样的国情,总有人原意投身其中,我们希望做得更好,也希望让更多的人远离病死。不断提高看诊效率让患者尽量节约等待时间,不断研发新型技术逐渐攻破各种疑难杂症,在前行的道路上受再多磨难都义不容辞,唯独只有一样,那就是被众口铄词、胡乱编凑逼上悬崖。 这些闹事的人要告,不仅仅是还刘护士一个公道,更是因为需要做些事来维护公共秩序。如果态势发展需要有人承担相应的责任,池淼一定会起立站好,靶心正对,也绝不后退。 中心医院声明表示坚决维护本院医护人员的正当权益,对扰乱医院秩序的人将严肃追责。周仁承在手机上看到这一条微博公告,按下座机免提拨通电话让人开始联繫律师。 在“趁火打劫”方面孟琰显然非常有经验,接方为放学之前他先回了趟家,给雷拉拴好绳子带上车,然后以“担心”、“保护”的名由将黑背送进了紫苑小区。 池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大狗异常无语。 “我真的没时间照顾它,我早八点晚六点都不在家,中午餵食怎么办?” “这不有我吗?一日三餐我来喂,它就保证你的安全,看家护院!对不对雷拉!” “汪!” “……” 方为很喜欢昆明犬,在车上就摸了一路它的大黑脸,坐在沙发上牵着绳子的小朋友强力助攻:“爸爸,留下它吧。” 黑背走过去蹭蹭他的腿。小孩儿咯咯笑:“爸爸,你看它后腿都瘸了,多可怜啊。” 孟琰一屁股坐到沙发另一头,右腿伸直一抖:“腿都瘸了,多可怜啊!” 池淼:“……” 于是从这天起,孟琰就一件件地慢慢把雷拉的用具往紫苑搬。狗垫、狗粮、狗縴绳,饭盆、玩具、沐浴露,蚂蚁迁徙都是这样,不知不觉就攒了一大摞。 池淼每次回家总能找到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但又挑不出错。直到他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颜色醒目地红裤衩,池医生提着衣架眼皮都连跳几下:“这也是雷拉的?” “(⊙o⊙)额……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买的。” “……” 脸皮厚,保管够。孟琰软磨硬泡也好,胡搅蛮缠也好,总算是在四月中旬成功跻身池主任卧室。黑背竖起耳朵圈在沙发上甩尾巴:啧啧啧,这亲亲的声音怎么没完没了了还!光天化日,真不害臊! 周仁承从律所出来给孟二货打了个电话,对方正窝在厨房给爷俩榨桑葚汁儿,手被染得紫黑,还觉得自己简直贤惠。 听说开庭的事儿非常顺利,那帮人已经两次联繫道歉想和解。孟琰尝了一口甜的心里美滋滋:“和个屁!我卸他一条胳膊的医药费打给他,顺便加点精神损失费,我怕接下来的打击他承受不住。”
第13页 男人在那头笑笑:“还有那一脚,劲儿也足。” “没用全力,省着呢。疼是疼,但绝对没伤筋动骨。” 孟琰懒得谈这个,倒是挺感谢周仁承的帮忙,于是便说把上个月去z省带回来的那尊玉佛送给他,那东西有点分量,识货的人断不会拒绝。 周仁承毫不推辞,说赶明儿去店里拿。只怕向东又得懊恼好几天,这么好的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晚上方为回家,桑葚果子吃的牙齿发紫,被池淼盯着洗漱刷牙时嘴里还发馋。 池淼从浴室出来拉伸几下臂膀,对占据一半床位的大个子道:“这段时间多亏了周仁承帮忙,周末我休息,要不请他来吃顿饭吧。” 孟琰拍拍床铺,将人拉过来按在枕头上趴好,一边给他揉肩一边偷偷揩油:“做饭累,咱们出去吃。” “多没诚意,再说外面也不干净。” 医生的洁癖在有方为之后更加严重,池淼的倔强几乎全在这方面。 “也行,周鸣呢?那小屁孩儿也有功劳。” 站立时间太久,三水的腰也疼,孟琰手上加了点力气换个地方接着按。 “高考在即,他拄着拐棍回学校了。不过他要定时复查,所以周末应该会请假出来。我问问他吧,上次不是说和周仁承闹矛盾了吗?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信息发出去,那边很快回复。未成年还在题海中畅游,学校里煎熬了半个月,总算有机会出来耍,自然满口答应。 孟琰看他定好闹钟显然是睡觉的意思,连忙扯过被子盖住两人。黑暗里其中一个凑近了些,悄咪咪地小声道:“睡觉前,亲一个。” 池淼被搂在男人怀里,抓着对方搭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扭过头,简简单单不含情慾地轻轻触碰,让孟琰心满意足地埋头在他颈间笑弯了唇。 第10章 周末这餐饭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孟琰一边剥螃蟹壳一边朝池淼使眼色。 对面周仁承在认认真真挑鱼刺,周鸣对他爱理不理,他还特别好脾气的跟在后面盛饭盛汤。 池医生也不知就里,咬着筷子摇头。 事情还要追溯到上周,周仁承下了班闲逛,不自觉地就开着车子到了a市一高门口。当时正好赶上学生下晚自习,他伸长脖子瞄了几眼,“意外”地看到周鸣拄着拐杖从学校里出来。 他爸妈今天回老家办点事,所以没来接,给了钱让他打车回去。校门口人头攒动,私家车堵的水泄不通,周鸣只好顺着街一直走,到交通顺畅些的地方再拦计程车。 少年行动不便,走的比较慢。在他身后,一个微微佝偻着背,同样穿着校服的男孩儿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周仁承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从周鸣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疏远和拒绝。 男人以为是同学间有矛盾,怕出事便慢慢开着车跟了上去。谁想走着走着那男孩儿竟然一把扶住周鸣,转过街角的瞬间,那手直接从胳膊滑到了少年腰间。 周仁承才不管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怒火从何而来,车子急剎发出刺耳地摩擦,两个学生看着突然停在旁边的车俱是一愣。 车窗摇下来,男人脸色臭的不行:“上车。” 周鸣正苦于无法脱身,求之不得的推开同学瘸着腿爬上后座。周仁承一记刀眼震得男孩儿浑身哆嗦,吃了一嘴尾气干巴巴的望着对方扬长而去。 当晚,少年首次登门,周仁承终究没控制住,把人按在玄关处亲了又亲。 四唇分开时,周鸣冷笑:“对未成年下手,声名狼藉啊周叔叔。” “……” 这事儿谁也不提,孟琰好奇的抓心挠肺但碍于方为在场只好什么都不问。 池淼吃了一肚子的螃蟹肉,这玩意儿性寒他没敢给小孩儿多吃,方为只能乖乖儿的戳着碗里的鸡蛋。 周鸣夸他手艺好,大言不惭地准备以后经常来蹭饭,孟琰心眼儿小不同意,奈何儿子拍手说好,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下去在哥哥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周仁承表示非常羡慕。 趁酷暑未到,孟琰和向东一起又跑外地看货,但找了好几天也不怎么如意。飢肠辘辘的两人晚上在路边找了家夜宵店饱腹,当地的黄酒味道不错,向东递给他一壶,顺带瞅了一眼从对方衣领处漏出来的红绳。 “现在你不说我也知道了,这玉佛是你家那位送的吧。” 外套里面的黑色背心有些宽松,白玉边角看着颜色温润:“嗯,我当兵那年送的。” “男戴观音女戴佛,我就说你怎么反着来呢。” 孟琰嚼了两颗花生米笑道:“在部队也被人笑话来着,不过我乐意。” 向东端起杯子思索一番,还是忍不住问:“我听说三年前你就有机会从第六中队退下来,是你自己拒绝了。既然这么挂念他,当时怎么不走?” 时间停滞,男人放下筷子,半晌没吱声儿。 五月份天气开始变热,康复中心又接了好几个病人,池淼就算在冷空气包围的环境里也忙的全身是汗。方为换季有点感冒,胃口不好,小郑老师说在幼儿园精神也一般。孟琰不在,好几回他加班,直到晚上七点才把小孩儿接回来。 周鸣已经到了高考冲刺阶段,全封闭式的训练让他几乎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繫。方为好长时间见不到他就更不开心,但他懂事从不抱怨,晚上偷偷抱着雷拉抹眼泪,黑背都感受到了这份难过趴在他身边呜咽。 直到有天傍晚放学回家,池淼在厨房做饭,孟琰打了电话过来说明天到a市。方为听到他二爸爸的声音瞬间就哭了出来,池医生匆忙回应几句挂断电话抱着小孩儿问怎么了。 小朋友上气不接下气,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池淼好半天,才小声回答。 幼儿园里有个小屁孩儿最近一直欺负方为,不是撞掉他的文具盒就是跟在后面踩他鞋,幼儿园孩子太多,两三岁的一连串,老师根本照顾不过来。 池淼听得心里发酸,暗骂自己不称职:“他还怎么欺负你了。” 方为哭的打嗝,从爸爸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道:“他…他还说……还说我是怪物……呜……说我有两个爸爸……” 儿童语言贫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传达恶意。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童言无忌都不是伤害别人的藉口。池淼知道自己收养方为,就必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开导了小孩儿半天,哄着人先去睡觉了。 隔天一早他就给园长打了个电话,语言比较委婉但态度很强硬。池淼不打算给方为转园,一是只剩一两个月没必要,二是这件事他需要作出榜样给方为解决好,凡事逃避并不会有结果。 但他的榜样还没来得及树立,就被孟琰给打破了。 男人听到儿子一哭就急的不行,凌晨赶车回到a市。了解这件事后他一脸平静,只不过扭头就给周鸣打了个电话。于是当天放学方为小朋友就在校门口看到了两个大人外加一条狗。
第14页 其实过了一夜他已经平复下来,但孟琰铁了心要给他撑场子,恰好当天欺负方为的小胖子爸妈迟迟没来,于是就出现了幼儿园“霸凌”事件。 那是方为五岁生涯中最威风的一天。 身前蹲着一条“恶犬”龇牙咧嘴,虎虎生威。身后两个“壮汉”,撸袖抖腿,满脸凶光。多么霸气的场面! 前提是,忽略掉这一狗二人都瘸着一条腿。 池淼接到小郑老师电话赶到幼儿园时,小胖子哭的撕心裂肺。孟琰坐在一边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周鸣悄悄把方为挡在身后,避免快要发飙的池医生伤及无辜。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干,难道两个成年人还能欺负一个小娃娃吗?雷拉不过是听孟琰指挥吠叫两声,爪子都没动,小胖子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池淼头疼的要命,跟老师解释一番才领着这几个人走出办公室。 方为知道他生气了,可怜巴巴的上前要道歉。 孟琰嚷嚷:“这小崽子欺负我儿子,我让他长长记性怎么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滚一边去!” 大个子被吼,浑身一震,灰不熘秋的移到路虎旁边站好。 池淼眼神扫到周鸣,高考生尬笑几声准备求饶。还没开口,白大褂直截了当地打断:“你,我是给你爸妈打电话,还是给周仁承打电话!” 周鸣:“……”感觉十七岁的自己在池医生眼里就跟五岁的方为一模一样。 孩子生活在怎样的环境和人际关系中,对他今后待人接物的方式和个性的形成都有很大影响。被小朋友欺负父母看不过去是常情,但教育核心应该是“我不被人欺负,但也不能欺负别人”。如果“以牙还牙”变成常态,儿童的攻击性会成倍增加。 孟琰的做法池淼不认同,但没有深究。浴室放好水,他抱着方为去洗澡,父子俩在窄小的空间里“长谈”一番。白大褂向小孩儿道歉,自己对他的关注不够,没能及时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并向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抬起胳膊让他擦咯吱窝,方为揉揉眼睛说只要爸爸还爱他就够了。 池淼亲亲小孩儿的发顶给他穿好衣服抱出浴室。孟琰则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等三水从儿子卧室出来赶紧凑上去蹭。 不过老天爷对孟琰真是眷顾,没过多久就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幼儿园开亲子运动会,池淼准备请假去参加,被大个子一把拦下,说自己包了。虽然不怎么放心,但白大褂还是选择相信他,再三叮嘱别乱来。 方为当天兴奋的要命,小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 “爸爸,二爸爸今天特别厉害!所有比赛他都带我拿第一!小胖子爸爸妈妈两个人加起来都没他力气大!赶小猪比赛二爸爸领先别的小朋友好远好远!” “赶小猪?”池淼不解。 孟琰靠在沙发上伸展双臂,异常嘚瑟:“赶皮球,我率先到达终点,牛不?” “……” 周仁承后来听说孟二货在幼儿园一战成名笑的人仰马翻。 大个子撇撇嘴:“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儿子媳妇儿都有了,日子过得其乐无穷。不像你,人到现在都没追到手。” 周鸣再有半个月就要高考,真是应了他那声“叔叔”,周仁承感觉自己现在就跟盼子心切的老父亲一样紧张,担心那小兔崽子考不好怎么办?考场发生意外怎么办?突然腿疼怎么办?考官一直盯着他看怎么办?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很尴尬。说在一起了吧,也没有谁开口表白;说没在一起吧,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他一叔叔辈的人总要负责啊。 听者目瞪口呆:“抱……抱过了?我靠,这么超前?” “你他妈想什么呢!字面意思!字面意思!老子是那样的人吗?” 孟琰摸摸鼻子:“嗯,可不就是衣冠禽兽吗。” 周仁承哑然,抬腿踢了他一脚:“滚回去给你家三水剥螃蟹壳去。” 第11章 a市高考不採用全国卷,所有科目自主命题,难度却不低。 六月初天气炎热,周鸣考完理综出来长舒一口气,将考场上的不愉快纷纷丢到脑后,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安排时间去医院取钢钉。 高考答案当晚公布,他闷在屋里随便对了下,语文这种主观性太强的就没细看,粗粗算了个得分大概550左右,可能在一本和二本的交界线上徘徊。周妈妈已经是谢天谢地,陪他从医院回来之后全家人开始计划一起出去旅游一趟。 不过碍于池淼的叮嘱,周鸣还是听话的在家又休养了一段时间,结果a市阅卷结束,成绩放出来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年一本分数线551,而周鸣竟然超常发挥考了590。看着电脑上显示的三个数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心想:好人有好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古人诚不欺我。 周仁承参加高考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这回却一反常态的在网上搜索a市高考题。助理进门几次看他伏案桌前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手里捏着文件都不敢上前叨扰。 看到这样的成绩怎么会不高兴?闲散下来的周鸣用标准葛优躺得意洋洋地叼着葡萄发信息。 “叔叔,我厉害不?” “还行。” “那有奖励不?” “你要什么。” “要你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盯着手机上欠扁的熊猫表情包,周仁承脸上霎时乐开了花。 不过笑完之后又迅速板起脸:“这话我之前不是问过你吗?” 葡萄冰凉可口,就是吐籽麻烦:“本来就是我先追的你,那告白也该我先来咯(奸笑。jpg ),怎么样,答应当我媳妇儿不?” 这条信息发过去不到三秒,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男人如往常一样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少许不易察觉的兴奋:“你现在在哪儿?” 周鸣摆摆腿:“家里摊着呢。” “我来接你。” “怎么?想我了?” “嗯。” 少年大大的桃花眼都笑成一条缝:“周叔叔你快点,我也想你了!” 池淼从周妈妈那里得知周鸣的高考成绩后,给他发了个大红包。瘸着一条腿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居然还能保持学习成绩不落后确实值得鼓励。方为虽然不太懂高考这件事有多重要,但他知道周鸣哥哥很厉害,脑袋瓜里的崇拜之情便更上一层。 盛夏的狂欢正式开始,七月份周爸周妈终于安排好所有行程,一家人准备出去避暑。因为他的性向,全家之前经历过一段灰暗无光的日子,于是这种苦尽甘来的惬意就更加来之不易。周鸣心情大好,看方为幼儿园也放假了,便说服池医生将小朋友也一道带上。 孟琰对两人生活密谋已久,现下得了空摩拳擦掌的钻研各种小浪漫。
第15页 雷拉趴在狗窝里看着主人把白大褂压在沙发扶手的角落里说悄悄话,时不时亲一下,又时不时埋头在对方颈窝处乱蹭。黑背晃着尾巴跑过去围着沙发转圈圈都丝毫干扰不了这俩人。 池淼受不住这种腻歪但力气又没他大,被挠痒痒欺负的直不起腰,眼泪都笑出来了对方也没停手。最后还是随了孟琰不再挣扎,被猴急地抱进卧室时客厅电视都没关。 白日宣淫真是美事一桩。 伏在枕头上的青年四肢修长,积年累月的室内工作致使他皮肤比一般男性要白上许多。和此时在他后背上游走的结实臂膀比较起来,真应了那句“黑白配”。 池淼额头上渗出薄汗,房间里空调虽然开着,但心跳速度强烈且凶猛,鼻息间汹涌澎湃的荷尔蒙将他包围笼罩直至全部吞没。前面已经泄过一回,孟琰的手指在他体内进出,青年咬着唇扼制住冲破喉咙的呻吟,快感直上如同倒挂在悬崖边的瀑布无法抵抗。 “你……啊……你别弄了……嗯……进来吧……” “三水,再忍忍啊,我怕你受伤。” 再次触碰到这具让他痴迷的身躯,孟琰内心充满狂喜。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抚摸,感受着和六年前不同的触感但又绝对熟悉的每一寸肌肤。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得上失而复得,被他捧在手里的宝贝如今这样甘心臣服,倘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可能会热内盈眶。 十八岁那年他们爱的有多炽烈,分别那晚就有多绝望。不顾一切的想要结合在一起,以为那就是彼此牵挂的又一重保障,可亲吻缠绵过后,内心只剩下对未来的不确定,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如蚂蚁噬骨,伴随他们直至天亮。 孟琰又将润滑剂补充了一点,然后双手用力向两边分开那翘起的臀瓣,再不给青年拒绝的机会,沉下身子一寸寸的坚定挺入。 “啊……” 疼痛伴随着满足在心底炸开,池淼紧紧抓住枕头,深呼吸几次努力接纳。男人在他耳边舔吻,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彻底结合的二人仿佛终于破镜重圆,孟琰不再忍耐,大开大合的操干起来。 “唔……太深了……啊……慢点……啊……” “嗯……孟琰……孟琰……啊……” 池淼被掀翻在床,面对面的姿势让他能清楚看到爱人赤红的双眼。对方同样全身赤裸,胸口挂着的玉佛随着激烈的动作来回晃动。在模糊的视线中,他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挺起腰身渐渐靠近那炽热的胸膛。 “你……啊……你一直带着它吗?” 孟琰将他搂进怀里亲吻:“一直。一直爱你。” 被做到精疲力竭直至昏睡过去之前,池淼想:他没让自己失望,即便过了六年,也终于还是等到了。 夏季热浪来袭,泡在水里是最惬意的选择。但很多人不安于安全地带的浅水洼,冒险前往危险水域,所以溺水事件频频发生。 a市地方台晚间新闻一直在滚动播出相关信息,工作人员也大力呼吁市民朋友珍惜生命,尤其是青少年的安全更要慎重,但效果还是不如人意。中心医院几乎每天都会接到急救电话,康复中心的部分人手被抽调出去,池淼就只能自己多承担部分日常工作。 七月份全国各校都开始放假,周仁承时时刻刻盯着手机,但某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丝毫没有回来的打算。望穿秋水的周叔叔跑到孟琰店里一件件地挑玉石,向东跟在后面算总价,最后整个打八折也没能安抚大买家躁动不安的那颗心。 放暑假的人除了周鸣其实还有一个。 孟妈妈今日做了一桌饭菜就等着孟雯回家,女儿在h省念书,每年也就寒暑假回来。孟父也给孟琰打过电话,让他今天回家住。 彼时孟二货正把白大褂拦在厨房不让走,非得亲一下才行,接到电话后他应了几声,表情明显没刚刚那么高兴。池淼安慰性地吻了吻男人额头,劝他听话回家陪陪父母。大个子哼唧哼唧,硬是堵住爱人的嘴肆掠品尝一番才离开。 孟琰对他妹妹还是很好的,两人相差六岁,当年被赶去部队时孟雯才十二,正好读初一。他和池淼的事小姑娘一开始不懂,直到有天回家见不到兄长孟雯才去细想整个来龙去脉。 她也有过不理解,不理解她哥哥怎么好端端的会喜欢上一个男孩儿;不理解为什么在后来的几年时光里,孟琰能决绝地切断和家里的一切联繫。直到三年前的一个寒冬,他哥哥突然出现在小区里。 要不是下楼倒垃圾,她也可能见不到哥哥。 孟雯就站在路灯下面看着这个面容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过三年时间,对方却仿佛经历了须臾数十年。她哥哥剃着寸头,眉骨位置还有伤,他站在那儿跟她打招呼,笑着说:“小雯,你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孟琰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能出来的时间不长,第六中队制度严格,这是他下定决心彻底服从组织调遣前最后的机会。 孟雯以为他可以这样果决的将剩余生命都献给部队一定是对那个男孩儿不做任何奢望了,可三年后她哭着见到躺在医院里的孟琰时,对方手里牢牢地攥着一块玉佛,谁都掰不开。 晚上席间还算和睦,话题大都围绕着小姑娘转。他们家这些年也不再提起过去的事,对孟琰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雯睡觉前偷偷熘进她哥房间,孟琰正躺在床上给池医生发信息。脸上的笑意没来得及收住,被小姑娘抓个正着。 已经读大一的孟雯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对哥哥的想念和对那个男孩儿的好奇致使她有主动去了解这个群体。时代不同,大家的接受程度也不同,现在的人大都能做到平常看待,而孟雯则无条件的支持恋爱自由。 小姑娘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她哥风格鲜明的卧室问:“你和他在一起了?” 孟琰挑眉:“你怎么知道?” “这里,”孟雯拿手指点点自己脖子:“牙印你都不挡挡。” “……” 男人尴尬地咳嗽几声:“姑娘家家的,想什么呢?” 孟雯笑了笑:“那我能见见嫂子吗?” 孟琰思索片刻,说先问问那边再看情况。 他其实想让池淼被家里接纳,因为想和他度过一生,想结婚就需要相互照顾。但孟琰担心六年前的事让三水产生排斥,所以半年来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池淼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见面。时间定在周二中午,医院最近病人太多,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只能卡着午休的时间一起吃顿饭。 孟雯特别高兴,只十几分钟就拜倒在池医生温文尔雅的举手投足间,这次会面宾主尽欢,结果让孟琰喜出望外。 池淼见时间不多于是准备回医院上班,等他离去后,小姑娘端着玻璃杯又连夸了好几句。眼神一晃再次看到孟琰戴在脖子上的玉佛时,孟雯才不解地问道:“哥,三年前你回来怎么没去找他呢?”
第16页 大半年没休假的池医生想回z省老家一趟,他琢磨了下还是决定问问男人,看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一道去。 走出饭店的青年驻足片刻又折返二楼,却在拐角处只剩几步台阶时猛地停住。 姑娘清脆的声音打在他的耳膜上,千万幻象,如海市蜃楼般轰然倒塌。 第12章 三年前国内爆发过一次传染性流感,新型病毒来势汹汹,短短一周时间,死亡人数从2人增加到26人,而全国感染人数已经达347人次。在举国戒严,全民惶惶不可终日的特殊时期,医生成为第一高危职业。 那时池淼快要毕业,实习工作被分派在b市第三人民医院,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又正是满腔热血的年纪,便主动请缨奔赴在隔离区第一线。 人的生命有多脆弱?人在经历生老病死时又会做出哪些举动? 池淼用半个月的时间看尽百态,有中年男人油枯灯竭时的不甘和牵挂,有年轻母亲失去5岁孩子时的悲痛和苍凉,而他只能做好全套防护,在每次从病房出来之后用消毒液一遍又一遍的反覆洗手。 疫苗还在研制中,经过变异地rna病毒给科学家制造了不少难题,医院就是第二战场,身穿白衣的人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死神展开殊死搏斗。 以感染者的咳嗽和喷嚏为媒介,且微量病毒可留存在桌面、手机或附着在其他物品上,再通过手指与眼、鼻、口的接触来传播。这些要点池淼从整个医院进入戒备状态开始就在心中记得滚瓜烂熟,可连续三天三夜的高压状态让他精疲力竭,因此在接手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时发生了意外。 患者父亲抱着女儿赶到医院,用绝望的语气求着他们救救小姑娘。时间紧急,池淼并不能详细记起自己和这位中年男人有怎样的接触,但等他听说对方已被隔离时,才料想自己可能也中招了。患者父亲早已被感染,只不过还未表现出症状,池淼终于在救人的位置上被替换下来,和那些等待死亡的病人一样被安置在了传染病隔离区。 发烧、咳嗽、头疼、咽疼,这些随之而来的症状让他整个人提不起半分力气,烧到头晕目眩,眼泪都不受自己控制。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剩惨白的墙壁和挂在上方不停提醒他时间正在流逝的钟表。整整一周时间,池淼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时的他似乎已经快到奈何桥,要是没人拉一把可真就头也不回的走过去了。 当时孟琰在哪? 他心心念念,等了几年的人在哪? 他徘徊在生死边缘却无法瞑目,只想再见一面的人在哪? 池淼站在八月的艷阳下浑身发冷。孟琰早就回来过,三年前就回来过,但他没有见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吝啬地没有打给他。所有的亲密此刻都变成欺骗,而自己内心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却是无助和心酸。 他非常清楚,他爱孟琰,怎样都爱。 王长峰难得休假,回家陪了老婆孩子几天还留了些时间准备去看看已经转业的战友们。他从h省出发绕道a市,按手机上收到的信息提示顺利抵达。 孟琰有两年没见过他了,在车站远远望着便伸开双臂高兴的冲上去拥抱。带人回家时池淼正将炖好的绿豆排骨汤端上桌,经介绍后王长峰还耍滑头的敬了个军礼。 这餐饭吃的很是热闹,两个“老兵”平分了一瓶白酒,池医生没参与,但该聊的话题也一句不落。孟琰喜欢男人的事儿在第六中队不算秘密,那穿着红绳的玉佛还是王长峰命令他取下来的,当时大个子不服管,被狠狠揍了一顿。所以见着池淼,王队也只打量了几秒,并不惊奇。 饭后孟琰送他回酒店,池淼对着终于冷清下来的房子长舒一口气。 这些天他努力地想忘记那件事,但事与愿违。 鱼刺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吞下去,从嗓子到肚子,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 孟琰喝的不算多,但兴致好,晚上缠着医生非要闹。池淼没这心思,推开他转身将头蒙进被子里。 “三水。” “我太累了,睡觉吧。” 如果从这句话里还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波动,孟琰就白活这么多年了。他缓缓移过去从身后将人抱进怀里:“怎么了?” 池淼挣扎几下,逃不出去。 连日的胡思乱想终于在背靠男人炽热的胸膛时分崩离析,洪水决堤莫过于此。 沉默良久,他在黑暗里睁开双眼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轻声道:“如果没有受伤,你什么时候才会退役。” 孟琰浑身僵住。 “如果……如果没有碰巧在老师家遇见,我们之间,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不会的!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们肯定能见面……” “孟琰,”他打断他匆忙的回应:“你当初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四年里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眼睛出奇的干涩,池淼摩挲着男人的手指:“我都听到了,三年前你从部队回来过。” “!!!” “当时你怎么想的,是觉得都已经结束了吗?既然已经做好了不联繫的打算,为什么现在又追上来?难道只是想体会‘重归旧好’这四个字?” 浓重的鼻音里掺杂的复杂情绪让孟琰除了勒紧双臂没有其他选择,他想解释,却张不开嘴。因为池淼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他确实想过永不再见。 青年看他不出声,自嘲的笑了笑:“明天你从这里搬出去吧,我还爱你,可我也没办法将就。” 这话对孟琰是致命一击,他“腾——”地一下立起身将床头的檯灯打开,微弱的暖光里三水眼下还有湿润的痕迹。 看着躺在旁边的池淼,他突然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拉开了万丈。 但孟琰依旧坚持:“我不走,我不和你分开。” 池医生维持的冷静几乎快要破裂,他睁开眼同样起身靠在床头:“这是我家!我不要你了,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见,是命令、是驱逐、是……” “三水!”猛然抬头的男人双目狠狠盯着青年,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话破口而出:“我不能走!” 这不是对答,而是独白。 “三水,我不敢打给你!我害怕!怕我们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下回!” “没错,三年前,我确实有离开的机会。一直以来我都不服管教,执行任务也总是任意妄为。因为不听劝阻用枪击伤逮捕目标,当时队长失望至极都准备放弃我了。那就是我可以从第六中队出来的机会!” 回忆起曾经和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日子,对孟琰来说一半是甜另一半却是鲜血淋漓。 “我被关了半个月禁闭,”空调温度太低,他将薄毯往医生肩膀上又扯了扯,快要把整个人罩住:“出来时,平日里跟我对练的陈力没了,比我还小两岁的张勤也没了,就连说要赶我走的队长也没了。” 池淼抓住毯子边缘几度张口,最后只能吶吶:“没了。”
第17页 “嗯。某地区发生暴乱,我们队十一个人被调遣过去,只有四个回来。”此时此刻男人很想抽支烟,手指动了几下最后却变成握拳:“三水,我不能走。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就知道我选择了放弃你,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全都甘心受着,但我真的不能走。” 这是池淼第一次见他哭,双目通红眼泪却还在打转。 孟琰揉了把脸继续把话说完:“三水,我不敢见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和兄弟们一样再也回不来了。是我自作主张替你做好选择,与其让你留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断的干净从此了无牵挂。” 了无牵挂?池淼不知道他如何能说出这四个字。他躺在医院里迟迟等不到疫苗时心里想的都还是一个叫孟琰的人,而这个人却说只要不见面他就会了无牵挂。 医生觉得那根卡在喉管里的鱼刺已经插进了胃里。 他不能不理解,因为那是孟琰拼死战斗的土地,上面还浇洒着数不清的军人鲜血,就如同他甘愿在病毒肆掠时献出生命一样。可他也想自私一回,也想“不懂事”的将个人感情放到家国大事之前,如果他们还停留在十八岁的年纪,池淼一定会歇斯底里的吶喊争执,问个明白。可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尤其是正在跳动的那颗心脏,早就不堪重负,筋疲力竭。 孟琰再一次成功留了下来,医生没再赶他走,只是在繁忙工作的空闲时间里,他们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少。 年假审批单终于签了下来,池淼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就踏上了远行的道路。他给男人发了条信息告知不必担心,只是出去走走而已,然后关掉手机安心的靠着座椅闭上了双眼。 b市的天气明显更为潮湿,烈日的照射下,每一粒水汽都闷的人喘不过气。医生熟门熟路的找到住宅小区,难得地脸上带着笑容敲开了老师家的房门。 师母满头银丝已见不到一根黑发,离葛老去世刚刚半年,她却苍老了十多岁。见到青年,老人异常高兴的将人迎进去,还把离电风扇最近的位置留给他。 池淼亲自下厨陪师母吃了一顿饭。 儿女料理好父亲后事想带母亲一块儿走,到他们工作生活的地方安度晚年。老人不愿意,执意留下,称自己手脚还麻利不想挪位置。于是这四五个月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养养花儿,擦擦老照片儿。 池淼看着墙上年轻时一表人才的老师,似是随口问道:“您一定很想他吧。” 师母笑了笑:“我觉得他一直都还在。” 听到这个回答,青年侧对窗户也随之一笑:“对,他一直都在。” (ps:本章部分资料借鑑h1n1,随便看看,受不住考量。) 第13章 方为在外面玩儿了半个多月实在是想家,他这孩子重感情,几乎隔一两天就要给爸爸打电话,不过这回周鸣拨过去却只听到“对方已关机”的女提示音,隔了一小时再打还是这样。没办法,他只好去问周仁承怎么回事。 孟琰心里堵的慌,王长峰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再说池医生和他媳妇儿性别就不同,往常那一套哄女人的方法基本不管用。 周仁承听了事情经过嗤笑一声道:“活该!早说要提前坦白非跟我犟!孟二货你就是自己作死。” 孟琰不吭声,他已经查过池淼的身份证,没有使用记录,估计是有意避开他。 “你就不想想他可能去哪儿?” “问过了,他没回老家,”孟琰停顿几秒:“可能去了b市。” 王长峰听得一愣:“你都知道,那你去找他啊。” “他不想见我。” 周仁承气的要骂娘,没见过这么木的人。 “你就不会找个他没法拒绝的理由?你们两口子可真有意思,大人吵架孩子都不管了,怎么滴,方为送我养吗?” 这话说的不对,池淼还是惦记着儿子的,他第二天上午就打开手机给周鸣回了个电话,那边说下周回来,池淼便准备去接机。 彼时,又被教训一顿的孟琰正在驶往b市的高铁上惴惴不安,强烈的不详预感让他万分焦急,而一道前往同友人会面的王长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推送也逐渐紧张起来。 中午十一点,正是各家各户煮饭烧菜的时间,池淼给鱼刮好鳞片刚准备开火,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师母在客厅摘菜,风扇呼啦啦的吹着一时也没听到池淼的叫声,等气味越来越浓烈他才突然意识到可能起火了! 青年匆忙跑过去开门,烟雾充斥着楼道,住户们显然也一样刚刚警醒,只听一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霎时间,整座楼都开始吵杂混乱起来。 情况紧急,池淼赶紧回屋把还没弄清楚发生何事的师母拉起来,将门背后的毛巾浸入菜盆里打湿捂住她口鼻,然后转身在她面前蹲下:“着火了,您快上来,我背您下去!” 老太太本能的听从他,等到了楼梯口才发现大家都挤在一起,小孩儿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和各种各样的哀嚎混杂在一起。迟来的警报终于拉响,楼上的住户也纷纷朝前推搡,池淼被卡在中间呼吸困难,浓烟中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让人心生绝望。 居民楼太过破旧,一楼通道狭窄一次只能过两个人,火势蔓延的很快,酷暑遇上大火温度陡然拔高更让人抵抗不住。 小区物业已经报警,门卫拿着喇叭拼命维持秩序,现下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有人跌倒继而发生连续踩踏事故,池淼额头上满是汗水,只能加紧步伐跟在前面一位大哥身后下楼。 幸运的是师母家楼层不高,池淼发现的又及时,人群只堵了一分钟左右他们就火速抵达小区空地。池淼将老太太放到花坛边上坐好,一边深呼吸一边询问她感觉如何。 住户还在不断的从楼道里涌出,池淼抬头朝上望,发现着火点在四楼中间的位置,小区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多时只听“轰——”地一声,那间屋子的玻璃窗霎时爆裂开来,人群也随着爆炸发出惨叫。 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物业打开排水阀门组织着成年人开始帮忙,池淼也冲过去将全身淋湿,然后返回一楼出口位置,将几个卡在人群中吓得腿软的孩子抱了出来。不到三分钟,火势已经向上蔓延,五楼也相继被火光笼罩,七楼的位置还有好几个人在呼救,他们显然已经被困住,无法向下逃生了。 大部分住户已被转移到安全地带,池淼抬起胳膊刚抹了把脸,突然听到楼道里传来了哭声,浓烟滚滚看不清前行的路,但他没有犹豫,转身直接钻进里面,师母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也无济于事。 消防车已经到了,官兵们训练有素的展开救援,池淼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只能尽量屏住呼吸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摸索。 孟琰赶到小区时前面人山人海被堵的水泄不通,头顶上方的浓烟让他浑身颤慄,三水要是还在里面那该怎么办! 王长峰眉头皱成川子,二话不说大吼一声:“让开!”然后火速朝里面冲刺,孟琰紧跟其后,不知不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还在部队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不知疲倦地赶赴一场场生死之约。
第18页 两人被消防官兵在门口拦下,池淼急的想骂脏话,还是王长峰站立端正,右脚朝左脚用力一靠,举起右手敬礼:“报告!第六中队王长峰!孟琰!请求参与支援!” 队长还没张口,孟琰就见他焦急万分心心念念的人从楼梯口蹒跚而来。 池淼被熏的睁不开眼,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朝外挪。 消防员赶忙从他手中接过小孩儿,医生眼泪哗哗的朝外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熟悉的拥抱紧紧环绕,对方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 “三水,三水你没事吧?啊?三水你受伤没有?” 池淼嗓子被熏哑,一时说不出话,被松开后他只能握住对方的手,让慌乱如同离开母亲的小羊羔一般的男人放下心来。 孟琰看着他黑糊糊的脸蛋满是庆幸,连连在他额头上亲吻了好多下,周围人忙着抢救没太在意,池淼被呛得咳嗽几声才扶着男人手臂到一边坐下。 被困人员初步清点出来只有三个,都在七楼位置。消防官兵全副武装已经有一支小队潜入。另一边王长峰也徵得同意正参与灭火,孟琰摸了摸医生的左脸,双眼里似是有千万句话要说,最后还是一低头,转身朝那些军人奔去。 人群里突然炸开惊呼,池淼顺着周围群众的目光抬头,这才发现还有个被父母单独留在家的小女孩儿正趴在阳台上哭喊。四楼最右边的位置,和着火点隔了快30米,火灾横向蔓延速度不快,现在刚刚烧到旁边。可让人担忧的是,阳台上方悬挂的铁制晾衣杆快要被烧断绳索,如果掉下来肯定正好砸中小姑娘。 进入里面的消防官兵已经到了六楼的位置,正在极力救援被困在顶楼的一家三口,王长峰和池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点点头。 住宅楼外面有下水管道,挨着每一层的窗户旁边。王长峰浇湿自己,声音沉稳且不可拒绝:“我右你左!上去先把小女孩儿接住!铁桿我来!” 孟琰浑身湿漉漉,分不清哪是汗哪是水。他点点头吼道:“明白!” 徒手爬上十多米的高楼不是件易事,但旷地上的居民却眼睁睁看着两条汉子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上行。池淼仰头盯着孟琰,右手握拳指甲都陷进掌心。 救生气垫已经铺好,但小姑娘无论如何都没有跳下去的勇气,恐惧使得她除了哭喊做不出其他举动,孟琰双手被粗糙的墙壁划出伤口,高温下的石板每触碰一下似乎都能闻到肉被烧焦的味道。 王长峰也是一样,他率先抵达四楼,站在阳台边沿的位置,脱下湿衣服包住手,在绳子断裂的前一秒用力挥臂将钢管击落在阳台里面。 “哐——” 落地声吓得小姑娘浑身一颤,孟琰紧紧抱着她准备返回。 火势已经到了王队所在位置,原先上来的管道被火舌吞咽无处可退,他看了看孟琰,对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接到这个讯号,王长峰便不再犹豫,将全部信任交给这位曾经的战友,然后纵身一跃从四楼跳下稳稳的砸在救生气垫上。 小姑娘的父母已经赶到楼下,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破人群的吵闹传来,引得女儿大喊“妈妈,妈妈。” “乖啊,不怕不怕。”孟琰安抚着怀里的小孩儿,单手攀在阳台边缘,看不到脚下他只能慢慢探索后退。救生气垫的位置还没调整好,除了坚持等待没有其他选择。 七楼被困人员已经逐渐被解救出来,池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着四楼最左侧位置。过去六年里,孟琰有多少次是这样逆着人群前行,又有多少次负伤而归他一概不知,但他知道,这是孟琰的使命,无论面对怎样的境地,都不会改变。 看着爱人从四楼跌落,那种感受无法描述。就算知道他一定会平安,可魂飞魄散的幻觉也是实打实地体会了一遍。池淼拨开人群冲进去,孟琰躺在垫子上一动也不动。为了充当另一层防护,他将孩子抱在怀里仰面倒下,砸在垫子上时闷哼一声,肋骨疼得无法呼吸。 120早就赶到,小姑娘也被抱出去检查。池淼四肢并行爬上垫子拍拍男人乌漆嘛黑的脸,自己都不知道泪水已经滴下来了。 孟琰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映衬着被熏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俊脸”,嘴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三水,我好疼啊,要亲亲。” 围在边上的一众人民子弟兵纷纷扭过头去,表情五花八门。 而跟着一起捏了把汗的王长峰:“……操!” 第14章 天干物燥,摆放在阳台的杂物突然起火,家里没人,紧挨着阳台的就是窗帘,火势蔓延速度极快。查明灾情原因之后,孟琰最关心的就是有无伤亡,所幸人群疏散及时,只有部分群众轻伤,对接的b市中心医院也开闢紧急通道提供了最全面的救治服务。 池淼惦记着师母,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就算没受伤也还是受到了惊吓,他便说服老太太去做个全身检查。等待的功夫里池淼又给师母儿女打了电话将事情解释一番,那边担惊受怕得立马开始订票,准备明早飞过来。 另外两条汉子都是不同程度的烧伤和烫伤,双手被缠上纱布正坐在过道里休息。池医生给师母安排好酒店才急忙赶过来,原本挺直腰背的大个子远远望见他的瞬间躬起身子,将两手举到面前哼哼唧唧的吹气。 王长峰嘴角抽了抽。 这尼玛还能这么玩儿? 当年和自己一起扛过炸药包的硬汉哪儿去了? 这坐在他旁边的小公举又是谁?! 爱情真他妈是魔鬼! 池淼上前查看二人伤势,发现已经被料理妥当,只是后期恢复可能要多加注意。 王长峰就左手稍微严重一点,不过没太大问题。既然人小两口已经和好如初了,他便不打算继续搁这儿碍眼。和池淼又说了几句话,大抵是赞赏对方临危不乱帮了不少忙,眼见旁边的二逼又哼唧几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内心翻了无数白眼的王队这才挥手告别,联繫好的朋友正在医院门口等他,也是时候告辞了。 等人一走,孟琰就“娘们儿兮兮”的开口:“三水,我手疼。” 池淼嗓子还哑着不太说得出话,只能发出气音,非得贴的很近才能听到。他在男人面前蹲下,双手握住对方手腕跟哄小孩儿似的“呼呼”。 孟琰笑的开心极了,两手腕夹住医生一只手放到胸前抱紧,正准备再接再厉,忽然发现脖子上感觉空荡荡的。 玉佛丢了! 男人“蹭——”地一下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手也慌乱在自己身上摸索:“玉呢!玉呢!” 池淼赶紧抓住不让他乱动:“没关系的,没关系孟琰。” 声音沙哑极其难听。 大个子脸上全是委屈和难过:“三水,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对不起,我给弄丢了。” 医生踮脚在他干枯的嘴唇上啄吻几下,额头靠着额头小声道:“没事,一块玉佛而已。本来就是保你平安的,值得了。”
第19页 “肯定在火场里,明天我再去找!” “好。” 孟琰改用臂膀将人圈在怀里,在他耳边小心翼翼道:“不生我气了吧。我道歉,也保证以后任何事都不瞒你,别再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你不在我视线范围内,确认不了你的安全我都睡不踏实。” 与大厅的繁忙不同,他们休息的这层往来的人不多,池淼闭上眼点点头:“嗯。等事情都解决了咱们就回家,还得去接方为。” 他其实并没有太生气,只是烦闷的想出来散散心,刚好有时间就顺道来看望师母。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幸好这几件事撞到一起,不然老太太一个人在这边会遭遇什么后果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池淼带来的东西都在师母家里,全身上下仅有一只手机。回到酒店时已经六点,他到隔壁房间看了看师母的情况,又将路上打包的饭菜在桌上摆好。 老太太得知他们都没事才放下心来。这场大火让家里变成什么样了现在还不好说,倘若不能住了也确实可惜,毕竟她和丈夫几十年的记忆全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但人嘛,总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身外物再重要最后陪着自己入土的大概也只有脑子里的回忆,所以呼天抢地也没什么意义。 看得开心情就没什么不通畅。师母抽出筷子摩擦几下,笑着问:“孟琰呢?不来吃饭?” 池医生将汤盛好放到她面前:“太累了,在旁边睡觉呢。咱们先吃,等他醒了我再去买。” “来看我这老婆子,是因为你们俩吵架了吧。” 这话暧昧,池淼听得耳根都红了,他舔舔筷子尖儿有些尴尬:“您知道了?” 师母打趣道:“那可不?半年前老头子走的时候,那天晚上我看见他拉你手了。” “!!!” “年轻小伙子,害什么羞啊。现在和好了吧。” 池淼摸摸脑袋:“您不觉得奇怪?” “我教的学生里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与你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有关系吗?你去问问你手里的病患,他们在乎你喜欢男人吗?他们只关心你的治疗有没有效果,自己的病能不能好。” 老太太给青年夹了块排骨接着道:“我当初和你老师结婚家里也不同意,他一个穷酸小子又傲气的很,别人都说嫁过去受苦啊,也少不了其他的指指点点变成茶后谈资。我不管,非要嫁,五十年真就没花过什么大钱,资助的学生除了你还有不少吶,科研经费也都发出去了,哪还有什么钱呀。” “你们感情真好。” “领证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所有钱给我买了个玉镯子,”师母伸出手给他看,眼尾的周围随着笑容更加深刻:“金的买不起嘞。” 池淼瞧着那被擦得泛光的翠绿镯子心潮澎湃。 “我那时候也被人说奇怪,放着娘家有福不享自己找罪受。可他们哪知道,你也不知道吧,你老师这么多年就没让我洗过衣服,说水凉。再忙再累他都洗完澡吭哧吭哧自己两下搓完。所以啊,过的好不好别人哪晓得?” 饭吃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池淼放下筷子感激道:“谢谢师母。” “两个人在一块儿哪还能没点儿磕磕碰碰,解开了就好。快回去看看他吧,毕竟受伤了还是需要照顾的,我自己能行。” 孟琰在床上躺了快一个小时,没三水在怀里抱着睡不着,手也疼。听到开门声音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张开双臂求安慰。 池淼无语,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给谁看? 两人浑身都脏兮兮地,池淼在浴室放好水让他泡进去,然后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担心男人伤口碰到水,医生就只能蹲在一边拿毛巾给他擦。 桌上还放着病患专用晚餐猪蹄汤,池淼拿勺子喂,吹凉了些递过去道:“吃哪儿补哪儿。” 举着蹄子的某人乐不思蜀,三水说什么都对! 大火熄灭后住户们都在查看损失,师母家正好在着火点斜下方所以能用的东西所剩无几。池淼跟过去帮忙翻找收捡,他的背包也化为灰烬,回到a市还得补办身份证。 老太太女儿赶到后对医生又是一通谢谢,当天下午就带着母亲离开了b市。 孟琰楼上楼下来回转悠,用脚拨开一堆堆废墟,满头大汗也没能找到玉佛。 池淼走过去拉拉他胳膊:“算了吧。” 大个子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和医生一起乘上返回a市的大巴。 因祸得福,这一场死里逃生让两人更加体谅彼此,之前发生的事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池淼的假期还没结束,方为也还没回来,孟琰就想两个人一道出去玩儿几天,培养感情要趁热打铁,不然如胶似漆甜蜜蜜的日子从哪儿来? 青年瞅了一眼他包的跟粽子似的手摇头否决,铁石心肠的开始做药膳,怎么求都没用。伤患在沙发上一倒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儿又试探性的开口博同情:“淼淼,淼淼,淼淼淼。” “你叫猫呢?” “……”孟琰撇撇嘴:“我手疼。” “忍着。” “……”好凶。 小公举附身的孟二货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安心养伤。 他现在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晚上洗澡还不老实,转身大大咧咧的岔开双腿遛鸟。池淼臊得不行,浑浑噩噩的就被人骗了手去帮忙抚慰。 孟琰手上有伤但不妨碍他胳膊有力,凑过去将人拖进浴缸里,一边吮吻着对方软嫩的嘴唇,一边胡乱蹭动。衣服全被浸湿,池淼像是快要溺毙一般,急促的呼吸也无济于事。 手上动作未停,男人舒服的闭眼喟嘆,冷水浇在身上都感觉发烫。他咬着青年柔软的耳垂蛊惑道:“把衣服脱掉好不好?嗯?” 夏天背心单薄,池淼将衣服扔到一边,被男人抱坐在怀里啃噬胸膛,双手一起将他们二人同时握在一块儿上下撸动,野兽般的低吼听在耳里让人头皮发麻。 只泄了一回医生就偃旗息鼓不打算继续,患者不听话却不能纵容,他愣是红着脸从水里爬出来开门出去了。房间里空调温度很低,池淼稍微缓和一会儿才重新走进浴室给人擦身体换内裤。 无视孟琰哀怨的眼神,促催对方赶紧滚上床准备睡觉,大个子又哼哼唧唧。 “闭嘴!” 周四下午,方为小朋友终于高高兴兴的冲进爸爸怀里求抱抱。周鸣踱着步子走近,看到孟琰缠着纱布的手吹了声口哨:“哟,夏天带手套,讲究吶!” “……” 周仁承这傻逼能不能管管他家小兔崽子? 第15章 孟雯将雷拉还给她哥之后就准备收拾行礼回学校,呆在家里这段时间足够她了解现如今的局面了。父母那边应该是没有任何障碍,她哥至今还没将人领回去估计还存有顾虑。
第20页 孟琰送她去机场,听了妹妹的分析若有所思,却最终只道等过年再说。 池淼给方为认真选了一所学校,位置有点远,开车不堵就要二十分钟。在送孩子寄宿和每天来回接送两种选择上有些犯难,他其实并不担心方为的独立能力,只不过因着这一层收养关系,若相处时间太短,说不定没过多久父子感情就会因为缺少沟通而淡化,尤其是方为才六岁。 孟琰嫌他想太多,大手一挥就定下了每天来回接送,早起半小时算什么?包在自己身上。 男人一把将小孩儿拎起来放到桌子上坐好,表情严肃地如同军方会谈:“下午去报名,从明天起早上不准睡懒觉,六点五十起床跟我去跑步!男子汉就要坚持锻鍊,不然到学校打架你都只会哭!” 池淼在厨房连忙大喊:“去学校不许打架!” 方为面朝那边大声应了,又转头看着二爸爸贼兮兮地小声道:“跑多久我能打赢小胖子呀?” “……没出息,打小胖子有什么成就感?有本事打你周叔叔去。” 端着盘子走出来的池医生一脸冷漠:“孟琰!” 入秋以后全国普遍降温,黑背这两天精神状态很不好,池淼趁休息的时间带它去看兽医。年轻小伙子摸到雷拉四肢关节处厚厚的老茧十分惊讶:“以前不是宠物狗吧?” 池医生摇头。 “我就说呢。那可真得好好照顾,已经八岁多了,平时小毛病一定要多加注意。” 雷拉被揉了狗头,“汪”叫一声表示回应。 方为放学回家池淼正在给黑背做食物,有点感冒所以加了药。小孩儿端着饭盆去喂,顺便摸摸雷拉光滑的皮毛:“它八岁多,比我还大,可以当我哥哥了!” 孟琰打开电视进行日常吐槽:“别哥哥,狗八岁相当于人快五十岁了,你叫大爷还差不多。” 方为沉默一会儿,十分听话:“大爷你慢点吃。” “……”儿子有点傻,将就一下吧,不然还能咋地? a市一到换季必定下雨,这回更甚,断断续续下了一周。孟琰腿疼的厉害,早上闹钟响起,池淼拉住他盖好被子,说自己送方为去学校。 男人也不坚持,拱到医生怀里嘟囔。池淼亲亲他额头还嫌不够,趁着温存的功夫手便伸进对方衣服里拨弄着乳尖儿。这一处确实敏感,青年闷哼几声躲开他湿濡的深吻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说腿疼吗!” 孟琰啃着他脖子痞笑:“你就是良药啊。” “唔……你别……别扯……” 被压在床上戏弄了半天才落荒而逃,洗漱完毕池淼从卫生间出来,脸上红晕还没退,他揉揉脸去叫方为起床,小孩儿打着哈欠神游:“爸爸,你发烧了吗?” “……没有!天太热了。” 方为听着屋外的雨声发抖,心想:爸爸真是太挑剔了,对天气都这么严格! 前段时间连续加班,正好陈主任休完年假回来,池淼就干脆调了两天空闲日子好放松一下。回来的路上又去买了两个暖宝宝,外加一条厚毯子。 孟琰还趴在床上没起,医生灌好热水将暖宝宝塞进被子里激得他腿一蹬。男人哭笑不得:“宝贝儿,这才秋天,还没过冬吶。” 池淼爬上去将他右腿放到自己膝盖上按摩:“你以前肯定也没注意保暖,对吧?” “我这是受伤瘸的,不是风湿,也不是老寒腿!” 医生停住手上动作一抬眉:“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你的,你的,听你的。” “旧伤更要注意,下雨天就多穿一条裤子,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子呢?” 孟琰被按的舒服极了,听到这话却立马直起身子:“我怎么就不是年轻小伙子了??我他妈才二十七啊!很老吗?啊?是不是你们医院又进新人了?他比我高还是比我帅啊?” 池淼一巴掌拍在他大腿根上,疼得孟琰嗷嗷叫唤。 “就你贫!”医生右手变为握拳,在男人右腿上轻砸:“你以为垫个鞋垫别人看不出来就没事了?现在不好好养着,老了我可不搀着你。” “你已经想好跟我一起到老了?” 池淼最受不住他嬉皮笑脸,不答这话反倒是伸手去摸被拍红的位置:“还疼不疼?” 孟琰心猿意马,握住他的手腕上移,覆到自己小兄弟上:“这儿疼!” “……” 手没能抽回,池淼感觉到那硕大的物件儿正在迅速勃起,看着男人殷切的眼神,他舔舔嘴唇:“不是走不了路吗?你能行?” 孟琰“啧”了一声,猛地将医生拉进被子里,朝着那红润的嘴唇连亲四五下然后恶狠狠道:“你问你男人行不行?” 一百五六十斤的重量压得池淼喘不过气,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衬衣就被撕开拨到一边。孟琰朝着他胸口的乳粒吹了口气,那两点红樱便颤巍巍地慢慢立了起来。 青年羞得不行,拉过毛毯想遮住,孟琰哪会给他机会,抓住他两只手扣到头顶,然后俯身含住一边,另一边则尽情的拉扯戏弄。 “唔——” 应激反应使得池淼不受控制的挺起胸膛,送上门的美食哪能不收?孟琰用舌尖绕着乳晕不停打转,看见青年舒服的闭眼低吟便起了坏心思,双唇突然合上用力吮吸,连牙齿都用上不断的给与微微刺痛。 “啊——不——别这样——啊——” 双手挣脱不开,池淼只能用腿去踹。男人伸出另一只手分开他的双腿,欺身上前卡在中间,抓住裤腰连同内裤一起脱了下来。柔软的臀瓣在手里被捏出各种形状,被折腾到发肿的乳粒终于暂得休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青年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被掀翻过去。 孟琰从枕头下摸出润滑剂,一边亲吻着青年白皙的背嵴,一边挤出透明的液体放在掌心焐热。到了这个地步池淼也不再挣扎,担心对方膝盖跪久了会不舒服,他便双手抓住枕头压低腰腹,努力将臀部翘起方便男人动作。 看到爱人如此识趣,孟琰高兴的在那浑圆的屁股蛋上嘬了一口。眼见着对方赤裸的身子跟着一颤,男人不再犹豫,用力掰开臀瓣将润滑剂悉数抹在那紧緻的穴口处。 第一根手指进去还是有些吃力,池淼忍着痛放松身体接纳,胸口在床单上来回蹭动摩擦,好让乳尖儿的快感掩盖住后面的不适。孟琰舔舐着他的耳垂,另一手伸到前面抚慰小三水,在对方舒服的呻吟中毫不犹豫地又增加了一根手指。 扩张到能勉强进入时池淼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扭过身子亲亲男人下巴祈求道:“进来吧……嗯……够了……” 穴道内十分湿润,孟琰含住他的双唇伸出舌头纠缠,伴随着湿濡的水声,下身也坚定不移的一寸寸入侵。
第21页 “唔——唔唔——啊——” 双手交叉在青年胸前捏住两边的乳粒玩赏,男人一边缓缓抽送一边轻声问:“疼吗?” 快感在不断的累积中直上巅峰,池淼摇头:“不疼……啊……还要……嗯……” 不顾小穴挽留,孟琰将利刃整个抽出然后狠狠的撞在敏感点上。 “啊——” 青年扬起脖子尖叫,酥麻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慄。 “舒服吗?” “舒……舒服。” 听到这个回答,男人十分满意,不再磨磨蹭蹭的细细赏玩,反倒是将小穴朝两遍拉开,然后不管不顾的狠狠操干起来。 抽出一半再猛地顶入,每秒四五下的速度让穴口迅速泛起白沫,嫩红的肠肉在男人眼里就是最好的催情药,孟琰干红了眼,将医生双腿朝两边分得更开,然后死死扣住细腰,打桩似的拼命顶弄。 “啊——啊啊——孟琰——唔——慢点——啊——慢点——” 池淼揪住床单忍不住呻吟,双手用力想向前挪动,还没爬出一公分远,便被抓住手腕扭过身去,男人的亲吻霸道无理,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前面被持续不断地套弄快要忍不住了,医生眼角渗出泪水也无济于事,他伸手去掰扯,男人却用拇指在马眼处用力擦过。尖叫被封在喉咙里无法释放,池淼只能在越来越快的抽插中被送上顶峰。 高潮的余韵半天才散去。青年从云端回过神来,意识到孟琰还没射,对方正埋在他身体里感受着括约肌不听使唤的收缩。 外面还在下雨,池淼到底还是担心男人右腿疼痛,毕竟是使力气的活儿,自己爽了肯定也要尽心尽力伺候的。 有一个体贴入微的宝贝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被主动要求骑乘位的孟琰立刻翻身躺好,一柱擎天非常不要脸的望着青年。 池淼哑着嗓子膝行过去,分开腿慢慢将那硕大含入,他不敢看男人炽热的眼神,只好闭上眼睛起伏挺动。 肉棒每一次干到最深的位置青年都会低吟出声,快感和欲望一样是忍不住的。孟琰靠在床头欣赏这幅美景,应着对方每一次落下就奋力挺身,将坚硬嵌得更彻底。 十几分钟的时间池淼就软了腰,他俯身舔舔男人的厚唇嘟囔:“你怎么还不射,我……啊……我快没力气了。” 孟琰坐起身子将他搂进怀里,双手按住臀瓣用力挤压,让两人下身贴的更近。 “我行不行?” 穴道内涨的厉害,池淼讨好的亲亲男人眉眼:“行……啊……行啊……” 孟琰轻笑,心想这宝穴还得留着以后继续享用,于是便网开一面道:“这回就先饶过你!” 话音刚落,实打实的捣干就自下而上地持续不断,肉体拍打的“啪啪”声连同灭顶的快感席捲而来,让池淼除了尖叫没有其他办法缓解。 “唔——唔——太深了——啊——太深了——” “要吗?” “要——啊啊——要——嗯——” 肉茎充血涨的紫红,青年被撞击顶得魂飞魄散,男人咬住他的脖颈发狂似的操干了百来下,才终于抵在穴心的位置射了出来。 “嗯——” 第二回 高潮就更为绵长,池淼哆哆嗦嗦的射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大汗淋漓的二人抱在一起交换亲吻,孟琰抚着他的脸庞宠溺表白:“我爱你。” 医生眯眼舔舔他的嘴唇:“在床上说的话都不能信。” 男人搂着他躺倒在床,贴着青年耳朵继续不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三水,我爱你。” 别样的情愫在湿润的空气中升华,他们下身还连在一起,就如同两颗跳动的心脏一般,永远都不想分开。 第16章 周鸣被a大录取后就提前去学校转了一圈探探路,谁想报导前一天周仁承直接将车开到他家楼下,“盛情难却”的邀请他同居。 这不是男人第一次上门,周爸周妈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也大致知道自己儿子正在谈对象。想阻拦却没什么理由,因为对周鸣的性向他们已经明确表示过认可,再来周仁承虽然老不正经,但面上功夫却做的让人挑不出错,不熟的人见到他也会被欺骗地夸上一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其实说到底,周仁承这回是认真了,想跟这小屁孩儿过下去,于是在a大附近买了套三室两厅的小房子努力制造相处环境。周鸣看着像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但年纪小玩性重,老油条也有点吃不准。 孟琰听罢十分难以置信:“这简直就是他问你‘叔叔,玩儿心吗?’,然后你就真陷进去了?” 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干瞪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承认:“认栽呗。” “敢问一句,你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跟我家三水商量下,咱四个一起办了呗!” “滚你丫的!你他妈现在连人家父母都没见过,想的倒是挺远。” “……” 被打击的孟二货耷拉着脑袋和犯错的雷拉一模一样,回到家之后纠结半天才从背后抱着医生磨磨唧唧的问起见父母的事儿。 出柜太早,双方家庭先前都很不愉快,所以比起周鸣他们来说,这话题确实有些沉重。 池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表明自己的打算。 大个子在听到他那句“我过年带方为回家先问问,你也好好陪陪父母”时彻底傻眼了。新年要分开?回家也不带他? “为什么?”他不敢逼迫,但心里的失落没办法掩藏。 青年听到他明显低沉下去的声音也有些歉疚,转过身好声解释:“这些年我跟家里联繫的也不多,突然带你回去我怕他们受不住刺激。再说收养方为的事他们也不知道,还是一样一样来比较妥当。” 孟琰沉默半晌转而说到自己家里:“以前我爸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替他们道歉。但我保证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家,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我们都知道过去经历的事很糟糕,但是三水,我想和你结婚,拿红色小本儿那种。未来的几十年可能没办法避免两个家庭之间的联繫,方为也需要两边爷爷奶奶的关爱,所以我希望这个等待时间不会太久,你明白吗?” 池淼仰头碰了碰他的嘴唇:“嗯。放心吧,我没说不带你过门,别整天跟雷拉一样瞎想。” 男人搂着他贴面“撒娇”:“大年三十不行,我初一去好不好,给叔叔阿姨拜年。你腊月二十八就走了,咱们得好久见不到。我一个人呆在a市,多寂寞啊。” 医生笑着顶开他额头:“乖乖儿等我电话,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那边儿冷的很也没暖气,要不等开春再去也可以的。”
第22页 孟琰不干:“来自北方的狼不惧严寒!”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年底两人还是分开各自回家提前打点。孟家父母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没太大反应,毕竟儿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加上这七八年坚持如一的感情也让人无法反对。孟母尴尬的笑了笑,问什么时候过来,爱吃什么,她好准备去买菜。 孟雯倒是很高兴,她到学校之后特意查了一下这位哥嫂,作为医大的优秀毕业生,池淼很多消息都有报导。除了早先在学校网站上的新闻之外,b市第三人民医院的一篇关于年轻医生对抗病毒流感的信息让她最为敬佩,而池淼正是其中之一。 方为头一次到南方很不适应,被包裹的像粽子一样下了车还是觉得冷。潮湿的空气见缝插针,衣服再厚也无济于事。 这是一个交通便利的小县城,和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完全相反,悠闲惬意的上下班才是普遍状态。池淼敲开门时他妈正在做鸡蛋糕,满手的肉馅儿看到儿子瞬间愣住。 青年喊了她一声,又拍拍方为的肩膀:“叫奶奶。” “奶奶好!” 池妈妈不知所措:“这是……” “我收养的小孩儿。” 池爸爸出去买菜还没回来,池淼到自己房间把东西放好才坐下来跟母亲聊了一会儿。这些年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家里的样子倒是始终如一。 方为乖的很,嘴也甜。虽然一时没接受自己儿子已经做了爸爸,但池母到底还是高兴的。 同样被一声“爷爷”吓到的池父晚上多喝了两杯酒,爷俩早年动过手,池淼虽然只是挡了几下,但一家人之间的感情却彻底碎了。 等到方为睡下,池母才期期艾艾地开口:“你现在就收养了孩子,是……是不打算结婚了吗?” 池淼在家里话并不多,先前有方为在还能插些话题,现在却不太会拐弯抹角,毕竟面对的是自己一双父母,他们之间再也承受不住新的欺骗和隐瞒了。 “妈,您也知道我不喜欢女孩子,要是找个人结婚不是害了她吗?” “我……我晓得,可就怕你以后孤孤单单一个人吶。方为长大了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像你现在工作这么忙,没太多时间……”她想说儿子回来的时间不多,能见面的时间不长,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毕竟大学期间断绝池淼一切生活来源的人正是自己。想想那些年做过的事,谁不是一把刀插在心上? 池父长嘆一声:“有个孩子挺好的,也省的你妈担心。” 医生大致明白了双亲的意思,内心有些感动。但谈论的对象是孟琰就让他捏不准了,毕竟作为这几年狂风骤雨的开端,男人的名字一度会让母亲绝望,于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等年过了再慢慢谈吧。 三十晚上,团圆饭吃的方为直摸肚皮,这两天小傢伙接二连三的妙言妙语已经彻底俘获了二老的心,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八点春晚开始,小孩儿坐在沙发上指着开场的狗年剪纸突然蹦出一句“今年是雷拉本命年哦”。 池母不解:“雷拉是谁?” 方为嘴快,医生没来得及阻止:“是二爸爸带过来的大狗,八岁了哦!” 屋里三个成年人两两相望无言。 池淼兀自紧张半天,看到父母询问的眼神,只能狠狠心咬牙承认:“是孟琰。” 开场表演已经结束,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个节目,池妈妈嘴唇颤抖半天,最后幽幽地仅剩一句嘆息:“还是他啊。” “妈……” 妇人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年初,葛老师去世的时候才见面。” 池父点燃的烟抖了抖:“葛老走了?” “嗯。”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说啊!” 恩人之所以为恩人,他救的不仅仅是池淼一个人,还有他们这濒临破碎的家。二老至今都不敢想,如果当年没有葛老拉一把,儿子万一犟到底没读完大学那该怎么办。被这个事一打岔,所有难以开口的话似乎都不再艰难了。 听完医生简短的叙述,池爸爸还想再点一支烟,池母一瞪眼:“还有小朋友呢!二手菸是要祸害谁呀!” “……” 方为跟着点头:“爷爷,抽菸对身体不好的。二爸爸都戒了!” “……” 池妈妈抱着小孩儿捏捏小手:“你二爸爸对你好吗?” “嗯!特别好!” “那……对你爸爸好吗?” “爸爸上班的时候,二爸爸就把做饭和洗衣服全都包了,这算好吗?” 池母柔和的笑了笑:“好!比你爷爷好一百倍!” “……” 池淼内心的喜悦无法表达,繁杂的感情累积起来快要冲破喉咙,或许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梗咽:“妈……您同意了?” “哪有什么同意不同意,只要你过的好,爸妈就知足了。以前是我们做的不对,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以后经常回来好不好?添了孙子我们也想多看看。” 医生看到父亲同样殷切的眼神,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好!” 再没有什么能比得到双亲认可更让人高兴了,池淼坐在沙发上感慨万千,最后掏出手机给孟琰发了条简讯,激动的打字都不太利索。 与此同时春晚正在进行一年一度介绍先进模范的阶段,当主持人说起全国道德模范是一位乡村医生时,孟雯啃着苹果接道:“池医生也很厉害啊,流感病毒那会儿,他也救了好多人,自己还被传染了,幸好疫苗研制得及时。”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就前几年全国流感那回,死了很多人的时候,我们学校还紧急放假,也不许出门。池医生当时在医院实习,专门负责隔离区。”看着哥哥满脸震惊,小姑娘吓得都不敢咬下一口了:“你真不知道啊?不过也不奇怪,这篇报导我在b市第三人民医院网站上翻了几十页才看到,辣鸡百度一搜全是广告,确实挺难找的。” 孟妈妈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病毒很凶的!” “那可不?命悬一线呢!新闻上是这样写的,不过哥嫂人好,老天爷就不收。科学家把疫苗研制出来就治好了。” 孟父听罢倒是很钦佩:“是个好孩子。” 孟琰才顾不上此刻父母的褒奖,三水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绝望他一概不知,但三年前的流感来势汹汹他却深有体会,那段时间出任务大多都是维稳,被病毒折磨的人群见的也不少,可三水只有孤单单的一个人吶。 就在他满心内疚自责和不安时,专属于池淼的铃声响了起来。青年发过来的信息打头就是一个微笑表情:不是说要来拜年吗?来晚了公公婆婆就不让你进门咯。
第23页 男人望着这短短的一行字眼睛发酸,他们从十八岁起就经历了各种坎坷,清除了一切障碍,为的就是长长久久。现在若是还不能在一起,那这世间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 孟琰匆匆回了两个字“等我”,然后打开微信订票。 他想见他,想和他的三水一起迎接新年的第一天,而且是迫不及待。 第17章 大清早池淼被电话叫醒时方为正翻了个身,他连忙将被子给小孩儿塞好并匆匆看了眼来电。孟琰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七点不到就从a市飞了过来,算算时间可能凌晨就登机了。 从部队退役之后男人来过这里,但没找到池淼自然也不敢上楼叨扰人家父母,这回正大光明的前来做客,便熟门熟路的转过几条街顺利抵达,现在正在小区外站着。 医生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胡乱在外面套了一件长到脚踝的羽绒服,蹬着一双棉鞋下去接他。池母正好起床,看到儿子还有些意外:“起这么早?” “额……孟琰……来了……” “什么?!在哪儿呀?” “楼下呢,我……我去带他上来,早餐也别做了,我顺道买了吧。”池淼见她除了惊讶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池母在客厅站了十几秒,才急忙回卧室将还在床上的丈夫拉了起来。 孟琰是下了飞机才知道这边得有多冷,他妹妹特意嘱咐穿上的保暖内衣也没用,手里捧着豆浆都能拿来取暖。 池淼远远看到他冻的跟雪地里哆嗦地小狗一样感到好笑:“你大年初一过来干嘛,干脆初五过来隔天再一起回a市不好吗?” 他说话带着呵出来的白雾,鼻头冻的通红,一双眉眼却弯弯的。 大个子从那边跑过来,伸手就要抱,冰冷的嘴唇连亲好几下还嫌不够。医生推开他看看四周,幸好还没到拜年的时候,早起的人也不多,不然给看到了在这小城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想你了,三天见不到你,感觉跟三年一样。”孟琰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看到他光着的脚踝眉头一皱,斥道:“你怎么不穿袜子!” 池淼跳开话题,从他手里接过早餐:“在哪儿买的,今天做生意的店没几家吧。” “回去再说,化雪比下雪还冷,你怎么能不穿袜子呢!” 青年讨好的主动亲亲他下巴,挽着人往小区里走:“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就穿。我可跟你说好,我爸妈已经起来了,见到人你别紧张啊。” 不提还好,一提孟琰才想起这次来的重要任务。他昨儿晚上去店里拿了一件翡翠镯子和一只玉貔貅当上门礼,在飞机上还反覆练习了好几遍,可等门一打开,看到里面站着的夫妻俩,当下不知所措,脑子一抽就立正给敬了个军礼。 “叔叔阿姨好!”声音响亮,跟见到首长一模一样。 池淼:“……” 见面虽然有些乌龙,但好在大家都有过心理准备,等全部坐下之后反倒不那么拘谨了。方为被客厅里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孟琰当即兴奋的大跳,迈着小短腿冲过来抱大腿:“二爸爸!你怎么也来了!” “想我不?” “嗯!” “这几天早上都睡懒觉没跑步吧。” “……”方为立刻从他旁边逃开,扭头看着孟母:“奶奶,昨天你不是说要榨豆浆吗?我去看豆子泡好没!” 带来的礼物二老收下了,中午的团圆饭也十分丰盛。孟琰陪着池父喝了几杯酒,对着岳父岳母他也实诚,倒多少就喝多少,下桌子时脑子已经晕了。池淼搀着他回屋休息,被按在怀里吻了又吻,嘴里尽是胡话:“三水,我的宝贝儿!三水,我的心肝儿!” “……”医生掏出手机录了个小视频,想存下来也不轻易给别人看。 后面几天拜年访友孟琰也都跟着一道去了,不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池淼都介绍他只是朋友。 男人嘴上什么都不说,面上也笑眯眯,可到了晚上就使劲折腾,非在“朋友”俩字前面加个性别。 这套房子并不大,池淼的房间就更小,还是当年读书时候的样子。孟琰一来池母就将方为抱到他们大卧室去睡了,这样位置还能宽敞一些。 青年脚腕被牢牢抓住挣脱不开,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好求饶:“男朋友,男朋友,听你的行了吧,你放开!” 他们说话声音不敢太大,生怕打扰到隔壁。孟琰却得寸进尺,凑过去咬耳朵:“不得劲。想听你喊我老公。” 池淼按住他伸进自己衣服里作乱的大手,挑眉:“怎么不是你叫我老公呢?” “老公!”干脆利落,nice! “……” “我叫了,现在轮到你了。” 脸皮厚就可以天下无敌。 医生比不过他耍赖想逃,男人哼笑几声将人按在被窝里连啃带咬,舌头伸进去牵制对方,堵住呼吸舔舐。每回都只给一两秒的时间喘气,便再次欺身上前继续纠缠。大脑缺氧到极限,池淼没有办法,硬是被逼无奈地喊了声“老公”。 孟琰笑着碰了碰他红肿的嘴唇:“再叫一声。” “唔……老公……” “真乖!” 闹够了的两人缩在被窝里紧紧相拥,孟琰握着他的右手放到胸膛上,静静听他讲小时候的趣事。池淼从来没觉得自己话多,但此时此刻却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停不下来,直到话题进入大学才坎坎止住。 “你应该告诉我的。” “什么?” “上次去b市,你就应该告诉我,三年前在第三人民医院……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青年挠挠他掌心:“呵,这事儿啊……那都已经过去了。” 孟琰侧过身望着他:“当时你害怕吗?” 沉默良久,池淼才抵住他额头轻声回答:“怕,当然怕。不过不是怕死,是怕你回来再也找不到我了。” “三水,”男人将他搂进怀里,力道大的腰都有些疼:“对不起,对不起。” “我其实挺感激的,感激那一枪打在你腿上,因为能再见到你真是最幸运的事了。” “不管你嫌不嫌弃我这瘸子,我都一辈子赖你身上了。” “好。” 初六从小城离开时池母特意装了好些本地特产让孟琰带回家,得知他腿上有旧伤,又拜託池淼二姑买了几条手工毛裤也一併塞进了行李箱。 方为跟爷爷奶奶告别还有些捨不得,但初十他就开学了,作业还没写完所以也没办法再逗留。三个人登上飞机后池爸爸才感慨道:“就这样吧,挺好的。” 回到a市的孟琰接到第一通电话居然来自店里,初七第一天上班的小吴都快急哭了,清点货物少了两件宝贝卖了她都赔不起。
第24页 大老闆等他哭诉完毕,才讪讪开口说东西是自己拿了,等会儿就去店里刷卡走帐。 小吴一听哭的更大声了:“新年啊,您这是吓唬谁玩儿呢!” “……” 池淼正式开始上班,周鸣在家闲的无聊跑过来一边给方为辅导功课一边跟着蹭饭。他一来周仁承自然也跟着来了,孟琰便靠在沙发上挽起运动裤抖腿:“看见没!丈母娘送的!” 二人瞅见他穿在里面红彤彤的长毛裤一阵恶寒。 “别得瑟了,假肢都快抖掉了。” “噗……”周鸣没忍住,笑完也跟着反击:“那我还收到压岁钱了呢,这个数。”他伸手比了个八,连点四下。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三水最可爱。 第18章 孟母在家掰着日子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正月十五元宵节最合适,孟雯今年开学迟,一家人也全都在场,等池淼下班就行。孟琰合计合计认为时间选得不错,转头就去问医生意见,池淼见那天刚好周六也不用值班,便点头应下了。 马上要带媳妇儿回家的大个子特别兴奋,拽着池淼去商场买了一套情侣装。同样款式的高领毛衣,孟琰穿了大号黑色那件,医生望着另外一件浅粉色死都不从。导购小姐捂嘴轻笑,反覆劝他上身试一试,效果肯定很好。 身旁的男人一双星星眼跟望见狗粮的黑背一模一样,池淼最吃他这一套,所以推辞半天还是妥协的进了试衣间。出来时还有些别扭的扯了扯衣摆,孟琰却惊呼一声当即决定刷卡。三水平时就是太正经,这件毛衣穿上之后整个年轻了四五岁! 他本来皮肤就白,五官又长的秀气,乍一看还以为大学都没毕业。都是凡人,被喜欢的人夸心里还是甜的,池淼也不介意这样的偶尔改变,因此这件衣服就理所应当的占据了他们衣柜一角。 从过年之后向东就一直在准备新店开张一事,孟琰回到a市也跟着他一起忙上忙下,雷拉又被送回去给孟雯先养着了。男人在心里一盘算,准备等这阵事情都搞定以后就好好给自己放个假,媳妇儿和儿子也是需要时间来陪的嘛! 然而老黄历拿着一查,这才发现新店开业的日子居然定在周五最合适,晚上回去跟池淼商量了下,这周方为放假看来自己是没办法去接了。医生倒是很支持他以工作为重,称自己挤挤时间请一个小时的假,两点半去把方为接到医院先玩一会儿也行。 应了这个喜庆日子,池淼早上把那件粉色高领毛衣换上了,到医院后虽然有白大褂挡在外面,但还是被李蓉蓉调笑了一番,小护士阴阳怪气的问:“诶?池主任,你是不是去桃花岛走了一圈呀?啧啧啧,今年桃花颜色可真够艷的,衣服都给染红了哦。” “……” 不曾想到的是,下午有个病人情绪不好,康复中心的秩序都给打乱了。池淼被这事儿绊住,没能在方为放学时赶过去,直到三点多才脱身。 其他孩子都已经被接走了,班主任倒挺喜欢方为不吵不闹的性子,陪着他看了一会儿书。医生赶到后弯腰向她道谢,签了字才把小孩儿领回去。 “爸爸,我的蜡笔用完了,能再买一盒吗?” 池淼说行,带着他朝街对面走,学校周围的文具店都在后面,得拐两个弯才到。而此时停在街角的一辆黑色面包车上,两三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这一大一小。 学校位置比较偏僻,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也得步行七八分钟。池淼牵着小孩儿的手刚转过第一个路口,突然有人从后面冲上来捆住他的双手,下一秒一方白色手帕便捂住了他的口鼻。方为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另一个人勒紧脖子,不到两秒的功夫,父子俩就被悄无声息的塞进了车里。 孟琰从店里出来时快要五点,他掏出手机给白大褂打电话,那边却没人应。正疑惑不解呢,却接到了李蓉蓉的来电,小姑娘在那边急慌慌的问他池主任怎么还没回来,那病人又在闹了。男人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开车一路狂奔回住处,发现屋里没人,脑子顿时就炸了。 再打池淼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这下孟琰可以确定,三水确实有危险了。多年执行任务的经验告诉他现在不能乱,于是转身下楼一边给周仁承打电话一边驱车前往方为学校。 从老师那里得知人确实来过而且带着孩子已经走了,他便请求保安调出门口监控视频来看。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他面前一晃而过时,孟琰迅速捕捉到池淼行进的方向,于是毫不停留地顺着路也转到了学校后面。 三水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却没有后续线索。冷风呼呼吹过,池淼僵着脸环顾四周,心脏高速跳动的频率从一开始就没缓下来过。 只能说运气太好,街对面开着一家小饭馆,老闆娘最近正怀疑丈夫在外面养了小三,夫妻俩吵得不可开交,她便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在门口装了个监控,想看看是哪个小狐狸精会趁她不在家偷跑过来。 狐狸精没抓到,反倒是无意间帮了孟琰一个大忙。他从老闆娘个人电脑里看到那辆黑色面包车的车牌号,立即发给周仁承让他赶紧去查。 “现在怎么办?你看到池淼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方向是南边儿,我估计他们朝城外开的,现在可能快要到郊区了。” “报警吗?” “报!这种事情一定要报警,我先开车过去,万一能追上也说不定。你查到车牌号信息之后迅速和警方对接,我看那些人好像并不是临时起意。” 池淼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废弃的食品加工厂里,还有好多早已生锈的机器没有被搬走。因为漏雨,时间久了整个屋子潮湿又充满霉臭。方为躺在他旁边还没醒,青年缓缓移过去碰了碰他的小脸儿,双手被绑在身后没办法使劲,活动几下就气喘吁吁。 而此时屋外的黄毛才叫气极,他反身一脚踹在身穿破洞牛仔裤的同伴身上骂道:“你现在跟我说人绑错了?不是周鸣那个王八蛋?!” “确实跟报纸上不一样,我们也没想到方为这小崽子身边的人不是他,”牛仔裤稳住步伐龇牙咧嘴地抬起头继续:“可我们得到的消息,去年真是周鸣将他从警局接走的。” “他妈的,”为首的黄毛嘴角有一道伤疤,倒三角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森,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咬牙道:“没事,周鸣以后再说,方为这小兔崽子好歹弄到手了。要不是他,我二哥他们能被一锅端了吗?!” 周围其他人都没敢说话,黄毛点燃手里的烟吸了两口:“先联繫赵先生,按原先谈好的价处理。” 站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光头问:“另外那个呢?” 黄毛嗤笑一声:“赵先生可只喜欢嫩点儿的小男孩儿。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买家肯定好找。” 牛仔裤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笑道:“诶?这大的和小的,哪个比较贵?”他们随口谈论着两条人命,却像是在讨论贩卖牲畜一样轻易。
第25页 “长的不错,肯定赚。”光头搓搓手,眼神好几次朝厂子里面望。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孟琰循着泥土里的轮胎痕迹找过来时,这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吃罐头。赵先生的电话半小时前才打通,他派了人过来交易应该快要到了。 孟琰老远就弃车偷偷潜伏进来,正猫着腰隐在暗处。他掏出手机给周仁承发了个定位,然后小心翼翼的绕到厂房后面,从破碎的玻璃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池淼和小声啜泣着的方为。 周仁承查到车牌信息时瞬间眉头皱的更深,原车主所在地他印象非常深刻,正是周鸣阴差阳错曝光了的那批人贩子的老窝。 警方已经出动,接到孟琰信息之后,一干人等火速前往郊区。 池淼早就料到,既然被抓到这里,不受皮肉苦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些败类伸手来夺方为时,他死死的将小孩儿护在怀里,拳打脚踢也没能让他松开。黄毛懒得再花力气,最后一下狠狠踹在他后腰上,咒骂几句带着人出去了,反正等赵先生一到,也就不用他们再插手了。 这小兔崽子还喊“爸爸”?演什么父子情深?呸! 周仁承没把这事儿告诉周鸣,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跟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必定会将所有过错推到自己身上。 现在只能祈求情况不要太糟糕,也希望孟琰能控制住事态的发展。 张警官跟着队伍一道前往,他执行这样“解救人质”的任务机会不多,所以慎之又慎的慢慢朝那座废弃的厂房里移去。 预想之中的火拼并没有出现。周仁承他们赶到时,厂子外面的空地上躺着三个人正悲惨嚎叫。凑过去一看,嚯,这卸胳膊的手法真是眼熟的很。 周围打斗痕迹异常明显,泥地里的脚印足足有五六厘米深,可见力气得有多大。警方立即上去将人铐住,就在这时孟琰一脸凶神恶煞的抱着池淼走了出来,方为跟在旁边拉住他的衣角抹眼泪。 周仁承看到医生脸上残留的血迹连忙上前,语气中难得见到自责:“我来晚了。” “先回市里再说,三水好像有根肋骨裂了。” 周仁承点点头,一把将方为抱了起来塞进车里,然后走到旁边跟警方沟通,只抓住这三个人肯定不够,后面的帐慢慢来算! 粉白的高领毛衣上全是污渍,池淼躺在孟琰怀里疼得轻声抽气,看到对方紧皱的眉头,医生还努力强迫自己勾起唇角笑了笑:“我现在好像能体会……你之前被捅了两刀是什么感觉了……孟琰……你当时肯定比我还疼……” 男人红着眼眶朝驾驶位低吼:“开快点!快一点!” 第19章 没有伤到肺及胸腔内其他脏器,轻微骨裂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诊疗医生还是池淼的师兄,叮嘱他一定要避免剧烈运动好好休养,等四周后来复查。 止痛和活血化瘀的药都拿了一点,孟琰立即带他去检查身上其他部位。后腰处的伤痕最触目惊心,整个一片淤紫。脸上细小的口子倒是恢复起来简单,只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也疼的青年直冒冷汗。 被强制要求留院观察的池医生说什么都没用,孟琰迳自去办了住院手续,联繫李蓉蓉给安排病房时好巧不巧,又是4003。 陈主任带着金丝边眼镜走进来看了看诊断书,伸手轻轻在他肋骨位置按压两下:“疼的厉害?” 池淼脸上还贴着纱布,咧嘴道:“作为你的同事,我觉得你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作为你的同事,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他扬起手中薄薄的一页纸:“请假单,已经给你填好,院长也签字了。好好歇歇,至少等你其他伤好了再说。不用谢我。” 李蓉蓉看他真没什么大碍才总算松了口气:“你就听陈主任的吧,虽然不严重,但万一工作的时候又被脾气不好的病人撞到怎么办?” 都是一番好意,池淼便暂时在4003住了下来。孟琰和周仁承已经前往警局处理后续,方为也被带上,六岁大的孩子证词还是有一定效力的。 周鸣是晚上七点多才知晓这件事,晚饭吃到一半丢下筷子就跑了过来。少年一向嘻嘻哈哈的个性,这回也难免感到心情沉重。 “你自责干嘛,我收养了方为,自然要保证他的安全。” “可事情因我而起,周仁承说他们本来是打算报复我的。” 池医生说话声音不敢太大免得呼气起伏引起伤处疼痛:“他们的主要目的就只有方为,这回幸好抓错人,不然你可能比我惨得多。我好歹还懂自我保护,所以伤势不严重,骨裂在我眼里都算不上骨折。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爸妈怎么办?周仁承不得哭死?” 周鸣说不过他,只能在后面一个月的时间里多上心一些好好照顾这位连续救他两回的“大善人”。 接近十一点孟琰他们才回到医院。周仁承将周鸣送回家时把目前案件进展情况跟他详细解释一番,免得少年多想。 去年年初端掉的那个拐卖儿童窝点跟这仨确实没什么太大关系,但其中有个人和黄毛有些亲缘,说白了就是一丘之貉。断了财路不说还把他二哥送进了监狱,这人一旦疯起来自然什么事都敢做。 周鸣声音闷闷地:“这回能斩草除根吗?” 周仁承将车停在楼下,静默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握住少年纤细的左手给予承诺:“能。” 孟琰从手提袋里拿出换洗衣物放到床头,弯腰在青年额头上吻了吻:“还疼吗?” 池淼笑笑:“我要说不疼你肯定不信,但是你亲我的时候,是真的不那么疼了。” 男人严肃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去洗手间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给他擦洗身子。小腿上也有青紫,孟琰不敢用力,握着医生的脚腕轻轻揩拭。 “方为呢?” “送回家了,受了点惊吓但是很听话。” 池淼摸摸男人的头发:“你回去陪陪他吧,我在这儿没事。” “嗯,等你睡着我再走。” “让你担心了?” 孟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两下:“不会有下次了。” “我那时候听到他们谈论一个叫赵先生的人,我想后面可能还有条更大的鱼。” “这个就交给周仁承,有些事得动用他们周家的名头才好办。” 元宵节是没办法按原先计划进行了。池淼也没想到和孟家人的见面会这么仓促,他卧床还不能动身,二老就提着好多补品赶到了医院。孟雯小心翼翼的绕到床头瞅了瞅他脸上的伤口感慨:“哥嫂,这么好看的脸可千万别留下疤痕啊。”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孟琰打开保温桶将排骨汤倒进碗里,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小姑娘赶到一边。 这骨裂的伤在外面也看不见,全靠医生自己描述。孟母确认过后叮嘱儿子好好照顾他,缺什么尽管开口。见孟父将孟琰拉出去谈话,这才斟酌着继续道:“过去阿姨只想着你们年纪小,没有耐心跟你们沟通,做事不求方法,说话也有不对的地方……”
第26页 池淼连忙打断她:“您言重了,当年我们也没有考虑亲人的感受……” 妇人摇摇头:“阿姨也不说求原谅这样无用的话了,只希望以后能好好弥补。你和孟琰都不容易,未来两个人在一起相互照顾,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就足够了。” 孟雯见不得一家人之间气氛如此沉重,跳出来将话题带走:“元宵节嘛,高兴一点。哥嫂,晚上我就把方小为带回家啦。你安心养伤,等彻底好了咱们再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不醉不归!” 恰好孟父进门:“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 孟琰接上:“对啊,我媳妇儿骨头还没长好呢,喝什么酒!” “……” 感觉家庭地位又连降几级,是错觉吗? 立春之后,池淼才正式复工。李蓉蓉像对待珍宝一样,什么重活儿都不敢让他办,要是有病人找茬儿,她便立即跳到前面训斥:“我们主任骨折了都带伤工作,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训练?!手伸直了!” “……” 下班回家后方为也是一样,倒杯水都不让他动,小短腿呼啦啦的跑过去拿杯子,递到池淼手上还不忘嘱咐:“爸爸,你慢点喝,不然会疼的。” 这次受伤看来也不并不全是坏处,被一群人当残废一样养着,说实话,心里也很爽。 而对孟琰来说,最好的福利莫过于每天晚上准点洗澡,三水再怎么拒绝也没用,他不敢用力气自然只能由着自己上下其手。做到底是不可能的,但亲亲碰碰,揉揉捏捏那叫一个肆意妄为。 又过了一个月周仁承才带来消息,说这回查的深,直接钻进了黄毛所在的深山老林。再追踪下去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简单。 “整个村子都以贩卖人口为生,除了小孩儿,妇女也是交易对象。交通闭塞,信息阻隔,警方在那里解救的受害者已经达到三位数了。” 池淼躺在床上没有做声,孟琰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他知道这肯定是事实。人性是没有底线的,为了一己之利,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都干的出来。就如同媒体宣传的那位“嫁给大山的女人”,到底是高尚还是悲哀,没人说得清楚。 “姓赵的可能有些难办,蚍蜉撼树,地方警察几乎没法下手。但考虑到方为以后的安全以及周鸣的未来,周仁承打算动用其他手段了。” 关于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孟琰就没再继续细说,医生自然也没问,他能做的只是继续在医者的岗位上站好每一班。 池淼最后一次接触到这起案子是媒体新闻大面积报导该事件时,网络上充斥着各种言论,其中不乏一些“药丸”主义,他随意浏览几个网页,然后关掉手机叫上李蓉蓉一起进了康复训练室。 不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和“拐卖村”一样阴暗的角落,我们总要坚持信奉光明。 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三回 到骨科拍完片子,青年将照片传给男人告知他已经彻底痊癒。又到了换季的时节,今年却没连着下雨。医院组织职工们一起出去踏青,登上山顶后,最终目的地的正是a市人熟知的玉泉寺。 池淼拿着早先准备好的玉佛请大师开光。男人在大火里弄丢的那块确实找不到了,这东西其实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但他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已经成为执念,那便将这保佑继续衔上。 从寺院出来正好瞧见远处云海里开着几株山樱,池淼深呼吸几口气整个人感觉心旷神怡。突然被拍了拍肩膀,青年扭头,瞧见孟琰正笑着站在他身边。 “诶?你怎么也来了?” 男人看看他手里握着的玉佛,一抬手将自己口袋里的红绳扯了出来。 同样碧绿的玉佛低垂眉眼,万分祥和。 “巧了,我也是来请大师给开光的。”孟琰解开绳子将那块玉佛挂到医生脖子上,冰冷的石头滑进衣领里,不一会儿便被捂热。 池淼摸摸胸前的佛像歪头问他:“男戴观音女戴佛,我们俩怎么老跟古话儿过不去呢?” “要‘官印’干什么,我只要你平安喜乐。”男人抓住他的手腕沉声催促:“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你那块儿给我带上。” 青年背对山涧,身后的樱花异常灿烂。 他点点头弯眼笑道:“好,我也愿你此生,平安喜乐。” (正文完) 谢谢各位这段时间的支持。 番外尽量不写太冗长,糖和肉都吃。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