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第1页 暧昧 作者:顾盼若睐 【文案】 苏靖远和陆越陵的关系越来越暧昧 从替抄笔记到霸座位帮买饭至睡一张床 那层窗户纸薄得一戳就破 他却没有勇气伸出手指 直到陆越陵说:你能做我一辈子的恋人吗? 短短的一步,他们走了十年。 内容标籤: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靖远、陆越陵 ┃ 配角:高海洋、顾筱、白茹等等等 ┃ 其它: (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插pter1 陆越陵一步步朝苏靖远走过来时,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时间被无限的拉长。 短短的几秒钟,苏靖远脑袋一片空白,手心湿漉漉满是汗水,书桌洞里的一双腿像经受着十二级强颱风,发抖打颤,轻飘飘无处着陆。 迎面而来的陆越陵身材峻削挺拔,像一棵笔直而充满朝气的小白杨。因为课间时和同学疯闹过,头发有些乱,他的发质偏硬,配着稜角分明的眉眼,有一股与周围青葱少年的稚嫩不同的阳刚味儿。 苏靖远和陆越陵从初一起开始同班,两年过去,却没有说过话。 不只和陆越陵,苏靖远从没和哪一个同学说过话。 苏靖远成绩很好,排名从没掉过年级前十,这样的成绩本应是受追捧的,但他是极例外的存在。 初中是疯长个子的时期,他的身高却还停在小学,别的同学都一米七几了,他只有一米六,因为瘦,更显矮小,校服捡的人家穿过的,洗得发白,又大得离谱,裤子像阔幅裙子,上衫扎根带子在腰间就成连衣裙了,很是滑稽可笑。 天气很热时,他穿着冬天的校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天气冷时,他还是那一身校服,没穿羽绒外套,削瘦单薄。 因为夏天也穿着厚厚的冬天校服,他的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无法容忍的怪味儿。 药水味、汗酸味还有说不明白的味道渗杂在一起。 没人愿意跟他同桌,从初一开始,他一直坐在教室后排一角,孤单单一人占据了两个人的长书桌。 他从没参加过课外活动,放学铃声一响,背起书包就急忙离开。 男孩子们荷尔蒙过剩,为了在女同学面前展示自己雄性的魅力,总喜欢干点什么,打篮球长跑等运动不是人人都擅长,有人就以捉弄他彰显自己的力量。 弄瘸坐椅一条腿,在桌洞里放毛毛虫,把他的作业书偷偷藏起来,在他的书本封面画小丑……所有孩子能想出来的恶作剧,他们都在苏靖远身上施展过。 他们看着苏靖远狼狈不堪,快活地哈哈大笑,用充满嘲讽意味和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他。 苏靖远从没有反抗过,被捉弄时,那张本就削瘦苍白的脸更白,眼睛更大了,黑黑的浸着润湿的水雾,沉默地瑟缩着肩膀,惊慌无力,竭力要把自己化身隐形人的样子。 陆越陵是和苏靖远从初一开始同班后,两年里唯一没欺负过苏靖远的男同学。 陆越陵成绩很差,班里倒数几名经常有他的名字,却不妨碍他的高傲与受追捧。 他很大方,经常请同学吃喝,花钱如流水。 他的篮球打得特别棒,他还是运动会上的长跑冠军。 他长得很俊,额头光洁饱满,眼睛炯炯有神,鼻樑挺直,嘴唇线条明晰完美,才刚升初三,身高已有一米七五了,因为经常运动,身材比例匀称,充满力量感。 陆越陵在苏靖远身边坐下,带来一股清新的,可以用甜蜜来形容的味道。 从没有同学肯坐到自己身边,他是第一个。 他从没欺负过自己,他们能成为朋友吗? 朋友!很美好的字眼,孤独的苏靖远渴望朋友。 苏靖远悄悄看陆越陵,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第一次,在课堂上开起小差。 陆越陵有些懊恼地把书包塞进桌洞里,不明白班主任严思容让自己跟苏靖远同桌时,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回头看向苏靖远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明亮吗? 也许是才上第一节课,苏靖远的身上汗酸味儿不重,只有一股药水味,虽然有些呛人,却不是很难闻。 从侧面看去,苏靖远清瘦得厉害,脸颊不见肉,脸色像冬天里的雪,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机,眼窝有些青黑,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憔悴,他的头发很软很黑,留海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额头和眉毛,校服衫虽然很旧,可是洗得很干净。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罩了一圈淡雅柔和的光晕,陆越陵盯着苏靖远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苏靖远也没那么讨人厌。 当然,也不觉得可爱。 还是惨绿少年的陆越陵,没有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何况,苏靖远既不是香,也不是玉。 陆越陵没欺负过苏靖远,不是同情他或对他有好感,而是不屑。 欺负弱者的是懦夫,陆越陵情愿和老虎撕打输了,也不想在兔子身上找面子。 陆越陵果断地掏出钢笔,在书桌中间划了一条三八线。 苏靖远侧头看了那条三八线一眼,飞快地把本来搁在书桌中间的课本移到另一头,身体往窗边移了移。 这么识相,就不用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 陆越陵从书包里抽出课本。 讲台上严思容看到陆越陵和苏靖远坐到一起后没有闹嚷,满意地打开书本讲课。 这节课前排的同学频频往后面看,陆越陵的前同桌高海洋眼睛瞪得最大,气势汹汹想在苏靖远身上凿一个洞出来。 下课铃一响,高海洋几步沖了过来,一拳打在陆越陵肩膀上。 “你干嘛要答应和怪味鸡同桌,赶紧去跟花想容说你不干,调回来,咱俩还是同桌。” 花想容就是严思容,苏靖远绰号怪味鸡。 对这个绰号,苏靖远知道的,瑟缩了一下,肩膀更塌,头垂得更低。 陆越陵看他,明明什么也没有,他却似乎听到苏靖远在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跟我同桌害你在同学面前没面子。 怎么说也是他同桌,同桌被人当面羞辱喊怪味鸡,自己也没面子,陆越陵横了高海洋一眼,说:“没听见花想容说按成绩正数和倒数凑同桌吗?咱俩的成绩难兄难弟怎么同桌?我倒数第二,苏靖远正数第二,不跟他同桌跟谁同桌?” 苏靖远三个字加重了口气,无声地表明,他不喜欢高海洋喊苏靖远怪味鸡这个绰号。 平时大家都是喊苏靖远怪味鸡,也没听他反对过,高海洋伸手摸陆越陵额头:“你发烧了?烧糊涂了?” “你才发烧呢。”陆越陵拔开他的手,大踏步走出教室。 走廊很热闹,才刚开学,少男少女的思维还停留在暑假的疯狂中,打闹起来特别凶,吆喝声此起彼落,陆越陵以往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这时却觉得咶噪得慌。 陆越陵没跟严思容提出换同桌,和苏靖远在全班的讶异目光中相安无事处着。 不过,别的新同桌在经过不情不愿的初期磨合后,很快打成一片,勾肩搭背,他们这一对,始终楚河汉界经纬分明。 一个月下来,两个人只偶尔眼神交流,从没说过话。 陆越陵觉得苏靖远身上的味道没有以前没同桌时偶尔离得近那么难闻,天气渐渐转凉,没有汗臭味了,虽然药水的味道还很浓,闻得多了,也没那么嗝应。 苏靖远又很安静,从来不吵到他。 有一次两人眼神碰上,苏靖远侷促地急忙侧回头,陆越陵发现,他苍白的脸庞浮起奇异的嫣红,他的眼睛黑得纯粹,那瞬间羞涩的火苗在眼底闪烁,整个人居然生动得不可思议。 害羞呢!原来他这么容易害羞! 陆越陵偷笑,发现苏靖远这个秘密后,他就特别喜欢看苏靖远。 看苏靖远尴尬紧张面红耳赤,他心中有一股变-态的快感。 陆越陵有些明白那些同学为什么捉弄苏靖远了。 他本来就不爱听课,上课时,苏靖远看黑板,他就趴在桌面上装睡,脸对着苏靖远,明目张胆看着。 陈思容愁得白头发又增加了好几根。 带这个班两年了,真心希望孩子们在最后的一年里能发奋图强,每个人都能考上高中。 陆越陵这孩子很聪明,只要用心读书,成绩肯定能提高的。 把他跟苏靖远调成同桌,可不是想看他趴在苏靖远身边睡觉的。 她希望陆越陵在好学的苏靖远的帮助下,成为中考黑马。 既然能和睦相处,想必课余时间多交流就能要好起来,进而互相影响,苏靖远变得开朗些,陆越陵变得爱学习。 周二下午放学,苏靖远与以往一样,下课铃一响就背起书包走了,陆越陵被陈思容喊去办公室。 “苏靖远的作文本我忘记发给他了,今晚有作文作业,你给他送过去。” 陈思容拿给陆越陵一个作文本,还有一张写着从学籍上抄下来的地址的纸条。 陆越陵和高海洋约好放学后打篮球的。 “我跟你一起去。”高海洋说,把篮球扔给另一个同学彭焱。 “拉倒吧,送个作业本还要你陪,我有那么没用吗?”陆越陵嗤笑,走进车棚推出自行车,无视嘴唇蠕动欲言又止的高海洋,潇洒地挥了挥手:“明天去找你玩。” “我怎么觉得,陆越陵只是想自己去苏靖远家才不让你陪的。”彭焱看着陆越陵的背景嘀咕。 “胡说什么,陆越陵才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呢。”高海洋高声道,说完了,自己也笑了,拍拍彭焱肩膀,说:“苏靖远也不是色,你多虑了。” 其实他心中就是彭焱那么想的,还想偷偷跟着陆越陵看个究竟,彭焱这么一打岔,不好意思跟了。 陆越陵确实不想让高海洋跟着。 苏靖远那样子,家境想必很不好,他不想苏靖远在怪味鸡这个绰号之后,又增加什么难听的外号。 插pter2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越陵不相信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居然有这么破旧的住房。 狭窄的巷子还没有他家小区的通道的三分之一宽,巷子子两旁的五层楼房不知哪一年建的,墙壁是沉暗的土灰色,染满斑驳的沧桑印记,才刚秋天,这里却提前进了冬天,风吹过带起刺骨的凉意。 陆越陵照着纸上的地址找到六号楼,看着窄得两个人照面还得侧身才能通行的楼梯皱眉。 楼上不知哪一家的人在发疯,砰砰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夹杂着粗浑的骂人的声音。 骯脏的字眼让人听了都想吐。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看了陆越陵一眼往楼上走。 “阿姨,请问苏靖远是住这里吗?”陆越陵喊住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点头,手指朝上指了指,说:“二楼现在正在闹的就是他家。” 闹嚷着的是苏靖远家? 想起苏靖远连被人看一眼都脸红的性子,陆越陵握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这动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他爸又在揍他呗。”中年妇女嘆气,见陆越陵一副见鬼的表情,压低了嗓子,悄声道:“你是苏靖远的同学吧?你不知道吗……” 苏靖远的妈妈嫌他父亲苏春江没出息,在苏靖远六岁时抛夫弃子走了。 苏春江在老婆走后失魂落魄没心思上班被工厂开除了,这些年只能做些苦力散工赚钱,脾气越来越暴躁,嗜酒成性,喝醉了就打苏靖远出气。 回家迟到一分钟要挨揍,买学习资料跟他爸拿钱要挨揍,做饭不好吃要挨揍,不管什么都是挨揍的理由。 中年妇女的话像刺耳的嘈音刺激陆越陵的耳膜,陆越陵直愣愣瞪着楼洞,楼洞黑漆漆,墙壁白漆年月久远变成暗黄色,星星点点的霉斑,有的地方漆面脱落,露出灰黑的水泥面,像一块块狗皮膏药。 砰砰摔打东西的声音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那是苏靖远的声音。 陆越陵倏地往楼上沖。 “小同学,你别上去。”中年妇女拉住他胳膊,“苏春江发起疯来横的很,不讲道理也听不进劝,连劝架的人都打,你打不过他,别上去了。” 所以,他们就眼睁睁年年月月熟视无睹,看着苏靖远挨打! 陆越陵甩开中年妇女的手,冷冷道:“打不过也得打。” 推开门的瞬间,陆越陵就明白苏靖远上学时为什么夏天也要穿着冬天的长袖校服了。 苏靖远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瘦削而脆弱的后背满是青紫暗红,胳膊和大腿一圈圈的掐痕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新旧伤疤,手肘部位甚至在流血,点点滴滴的鲜红,触目惊心。 他捧着头,蹲在墙角,一双手护着头,呜咽着哭求:“爸,别打我脸和脖子,我还要上学。” 卑微的愿望,只要脸庞没受伤,只要不被同学发现,身体受再重的伤也忍受。 苏春江长什么样子陆越陵没看,也不想看。 本就高涨的怒火像火山爆发,五脏六腑充斥着暴戾撕杀情绪,他冲进门,抓起地上散了架的一只椅子腿,朝苏春江背部狠狠砸去。 “老子教训儿子你们少管闲事。”苏春江大吼,转身看到是个少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更红了,“毛都没长齐了的小子竟敢打老子。”拳头朝陆越陵撩去。 “陆越陵,你怎么来了?”苏靖远抬头,惊叫,朝陆越陵扑去。 苏春江朝陆越陵撩去的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背上。 苏靖远闷哼了一声。 “我操,你扑过来干什么!”陆越陵大骂,把苏靖远推开,抬腿扫向苏春江。
第2页 起势慢了,苏春江打出一拳后抓过一个啤酒瓶朝他砸来。 眼前火星直冒,额头疼得抽搐,温热的一股液体淌了下来,眼前变得模糊,陆越陵伸手一抹,朝苏春江扑过去,死死掐住他脖子把他往墙壁撞。 咚咚一声接一声,两人扭成一团,有时是苏春江被撞墙,有时是陆越陵。 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气力毕竟有差距,陆越陵被撞得更多,拳头挨了无数,肚子里五脏六腑移位,后脑勺的大包越来越大,窒息的痛苦越来越重,掐着苏春江脖子的手越来越无力。 “爸,你放开陆越陵。”苏靖远尖叫。 苏春江的拳头朝陆越陵脸庞撩去时,苏靖远做了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反抗,他扑过去,抓住苏春江头发死命往外拽。 “陆越陵,你快走。” 走!怎么可能! 陆越陵啐了一口口水,拳头凶狠地击向苏春江面部。 一击得中,局势逆转。 “没用的只会打自己儿子的男人,别留在世上丢人现眼了。”他把苏春江踹倒地上,拳打脚踢。 天黑了,视觉不清,听觉也跟着模糊,挥动的拳头的影子和击打声都变得不真切, 楼下不知谁家开车回来,急剎车轮胎与地面剧烈磨擦,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刺得陆越陵激凌了一下,拳头高举着没有再落下。 “小兔崽子你等着。”苏春江爬起来,骂骂咧咧,跌跌撞撞往外奔。 凉拖鞋在地面拖动发出零乱的声响。 苏春江想走得更为有气势些,然后背后的少年让他感觉到胆寒寒,那个唇边还只有一圈柔软的鬍鬚样子的男孩,跟那些曾试图阻止他打苏靖远又放弃了的邻居不一样。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了,暗淡的桔色光芒照进屋里,陆越陵满脸鲜血,苏靖远扑过去捂住他冒血的额头,泪水无声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从六岁他妈离家出走开始,九年来,他生活在噩梦里,没有朋友,得不到关爱,每天浸在苦水里,在暴力的阴影下怯懦地生活,他不敢反抗,幻想着有人帮助他,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让他得以离开噩梦。 年复年月复月,邻居的无情将他的渴盼希翼一点一点沖走,同龄孩子的跳脱跟他无关,他像一具枯尸毫无生气地活着。 突然间,他渴盼的那个人来了,是跟他一样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他用稚拙的尚不结实的身躯保护他,无所畏惧。 “哭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陆越陵笑了笑,周身散了架似的,额头伤口阵阵抽搐,“把灯打开,拿止血药水给我擦擦包扎一下。” 头皮裂开了,擦药水时带起一簇头发,陆越陵疼得嘶了一声。 “温柔点不行吗?毛手毛脚的。” 苏靖远眼泪流得更凶了,牙齿狠命咬着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自觉。 “算了重就重,说你两句还掉金豆豆呢。”陆越陵打趣,在苏靖远腰上掐了一把。 触手一片滑腻,陆越陵愣了愣,这么久才想起苏靖远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大裤衩。 “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少,你显摆给谁看呢,快把衣服穿上。”口中说着,看到校服在一边,急忙扯过来。 “别,弄脏了不好洗。”苏靖远小声道,瑟索了一下,“我习惯了,不觉得冷。” 原来怕挨打时怕弄脏校服,进门就把衣服脱了。 风钻进楼道,房门啪一声关上,陆越陵抹了一把脸,湿湿热热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额头流淌的鲜血。 除了校服,苏靖远其他几件衣服都是别人送的,老旧的小区,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那几件衣服都是洗得褪色了,破旧且不说,穿在苏靖远身上不是太小就是太大。 帮陆越陵包扎好额角伤口,苏靖远又帮他在身上的伤处擦药水。 陆越陵和同学打过架,打篮球时争抢凶猛时,一个拐子肘,一个绊脚也没少挨过,可从没伤得这么重。 后脑勺的大包更是揉了许久还没散。 苏靖远的泪水像拧开开头的水龙头没停过。 “哭什么,不疼,这是男人的勋章。”陆越陵想起不知从哪本闲书上看到的话,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转过去,我给你擦药水。” 挨打太多,后背手又伸不到,苏靖远自己找了一块木头削成长条,做了个挠手,末端缠了棉纱做成的小滚筒,平时自己沾了药水擦背。 陆越陵不让他自己擦。 他的一只手按住苏靖远肩膀,一只手抚着他后背的伤,他们离得很近,他说话时热热的吐息喷在苏靖远后颈上,苏靖远微微一愣,颈部像通了电流似忽然一阵麻痒。 苏靖远侧头往后看。 只有二十五瓦的灯泡有些暗,陆越陵的侧脸在暗淡的桔色灯光下有些刚硬,紧抿的嘴唇削薄尖锐,看起来无情冷血,可他分明很有人情味,他意志坚定,热情正直,果敢不服输。 在他面前,自己那么软弱无能,纤细敏感,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苏靖远看着他,慢慢低垂下头。 “怎么啦?我手劲大了,很疼?”陆越陵问,给苏靖远擦药水的手顿住。 “不是。”苏靖远摇头,抓着大腿,小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以前是觉得他没用,被同学欺负不敢回手,娘们兮兮。 看到他的生活环境,不这么想了。 才六岁的就没有母亲的孩子,一直被暴力打骂,积威之下,哪里还敢反抗。 久而,逆来顺受,同龄同学的挑衅也不敢反抗了。 他能够坚持刻苦学习,成绩那么好,好多人,包括自己都比不上他。 陆越陵周身热血沸腾,十五岁的少年在这一个黄昏的几个小时里,以非常诡异的状态成熟起来——理智而冷静,没了中二少年的青涩和莽撞。 “你很棒。”他说,扳过苏靖远,揽着他的肩膀抱住,用自己尚有些单薄的胸膛传递给他温暖。 苏靖远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的肩膀不停抽搐,喉咙里闷闷的呜咽,他竭力控制着不肯哭出声来。 从来没人夸过他。 尽管他成绩很好,可他糟糕的人际关系,连老师都不想和他多说话。 这一刻的他,难得遇到一个喜欢他的人,就像一只被经常抛弃的幼兽,明明很惊惶,却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强和成熟讨好身边的人。 插pter3 陆越陵夜里十点才回到自己家。 陆越陵的爸爸陆达庚是机关干部,妈妈温雅丽是大学教授,陆家住在本市一个管理极好的花园式小区里。 路灯下小区的喷泉如烟如雾,各种颜色的花朵点缀在修葺得整整齐齐的糙丛中,十步开外就有一盏路灯,一栋栋别墅房之间的间距很大,视野空旷舒适。 独门独门,进院门是入户花园,两百四十平方的两层复式别墅分割了四室二厅三卫一厨,楼下客厅的面积就顶上苏靖远家的全部面积,客厅天花板上垂下来一盏充满西欧风情的水晶吊灯,整个屋子亮如白昼,茶几上水晶瓶里的大丽花在灯光下风姿绰约,妖娆地绽放着风情。 陆家和苏家,截然不同两个世界。 液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连续剧,女主角撕心裂肺哭着,温雅丽拿纸巾堵着鼻子跟着哭,回头看到儿子,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片刻后,尖声叫喊:“老陆,快,送儿子上医院。” 陆达庚从书房探出头,看了儿子一眼后,慌慌张张冲进卧室,眨眼工夫出来了,衬衣裤子外套都换上了,只是扣子扣错了,外套穿反了。 “怎么弄成这样的?也不打电话让我们去接你然后赶紧上医院。”他叨念着,拉开门,朝陆越陵招手,“快走啊,爸送你上医院。” “不要紧,擦过止血药水包扎好了。”陆越陵说。 “那块布脏兮兮的,哪里撕的旧衣服吧,说不定带着病菌,这样算什么包扎。”温雅丽颤着嗓子,走近前拉开陆越陵衣服,“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话说了一半卡在喉间,嘶声哭了起来:“谁打的,告诉妈,妈找他拼命去。” “不认识,路上碰到的小混混,要我交钱就打起来了。”陆越陵耸耸肩。 “以后我接送你上学吧。”陆达庚想了想说。 “我都多大了还接送。”陆越陵不想和父母倔嘴,率先走了出去,“走吧,上医院。” 他们居住市中心,晚上十点多,经过的马路依然热闹熙攘,陆越陵看着车窗处,看着街道的繁华,耳边听着父母心痛的叨念,想起苏靖远身上的新伤旧伤,转身问道:“爸,你会打我吗?”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捨得打你?”陆达庚莫名其妙。 “被打糊涂了,可别有什么后遗症。”温雅丽摸儿子脸颊,往后一滑,摸到后脑勺尚未消褪的大包,尖声叫起来,“脑袋也有伤,老陆,一会得照ct,不知道会不会脑震荡。” 又看陆越陵,迭声问:“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晕不晕陆越陵不知道,他开小差了,他想,明天得问一下苏靖远,苏春江到底是不是苏靖远的亲生父亲。 亲生的父母亲对儿子,应该是跟他爸妈对他这么个样的吧。 陆越陵这一晚被父母强制住院。 他自己从没挨打过不懂,苏靖远被挨打惯了没意识到严重性。 额头的伤fèng了三针,脑部拍ct后得出轻微脑震荡的结论,身上的伤也挺重的,胃部被打得轻微出血了。 医生说,很难想像他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挺住。 陆达庚和温雅丽心疼得叨念个不停,非要揪出打陆越陵的那个人送派出所。 陆越陵说了好几次别人比他伤得还重,好不容易才压下父母的怒气。 苏春江这晚没回家,他经常这样,喝醉了打苏靖远,然后又出去,不知上哪鬼混,苏靖远暂时得了清静。 跟陆越陵坐同桌后,怕陆越陵嫌弃自己身上的怪味,苏靖远每天晚上都洗校服,这天晚上洗得迟了,怕第二天干不了,拿着葵扇不停扇风,人工吹干。 他家没有电风扇,没有电吹风,更加不会有洗衣机脱水机烘干机。 苏靖远带着满心喜悦去上学。 直到上课铃响,陆越陵的座位都是空的。 老师课堂上讲了什么他一个字没听进去。 高海洋也在频频回头瞪他。 苏靖远以往一直低着头,从不敢和哪个同学对视。 这一节课,同学惊奇地发现,苏靖远和高海洋两人“眉来眼去”,恨不能把目光粘对方身上。 下课铃响后,苏靖远迫不及待朝高海洋的座位走去。 “你知道陆越陵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他在教室里几乎就是哑巴,被欺负狠了也只是埋头低声呜咽,这一开口,全班同学都愣了愣。 低沉清透的嗓音,微带变声期的沙哑,却不影响美感,像蒙着一层薄雾,因为不甚分明,所以格外诱人,好听得一塌糊涂。 高海洋的同桌女生程雯捂住胸口,低声叫道:“天啊!真糟蹋。” 这么好听的声音,为什么由怪味鸡口中传出来,众人表示同感。 高海洋本来紧绷着的脸倏地放松,唇畔挑起轻蔑而鄙夷的笑容。 “陆越陵也是你能问的吗?怪味鸡,不自量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同学怪笑。 这比喻虽然性别不对,可是似乎很贴切,很快得到其他人的响应,众人一起闹堂大笑。 高海洋大乐,拿起铁皮笔盒,像弹吉他一样锉锵锉锵弹起来,一边唱:“有一只癞蛤-蟆,想呀想吃天鹅肉呀想呀么想呀……” “高海洋你太有才了……”笑声更响了,有人拍着桌子合唱,很快地,就成了全班苏靖远之外所有人的男女声合唱。 苏靖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泄了。 回到座位上,到脸深埋进胸膛,敏感脆弱且胆怯,拼尽全力想把自己化身隐形人。 苏春江也许是被陆越陵打怕了,也许是去哪里鬼混了,连着好几天没有回家。 以往,他没有回家的时间就是苏靖远的天堂,简单平静,这几天,他的心却一直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没有任何知觉,苏春江有没有回来会不会打他,他不在意了,他每天早早到学校,最迟一个离开,只是想能碰到陆越陵。 他的明目张胆引起了同学,特别是高海洋的强烈不满。 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捉弄起来人越来越狠,花招也不再停留在捉毛毛虫划课本封皮等小儿科上,有一天,课间苏靖远去厕所时,他的椅子被人用橡皮和胶带固定了一个圆规竖着。 少年的心残忍得理直气壮,无所顾忌。 众人乐呵呵笑着,等着看苏靖远被爆-ju。 爆-ju,这个词不知谁先说出来的,立即得到大家的喜爱。 苏靖远回来时看到那个圆规了,他低着头,紧盯着那个圆规很久。 众人为图谋失败忿忿不平。 在他们一口气嘆了一半时,苏靖远沉默着,没有拿开圆规,直直地坐了下去。 瞬间,他的眉头痛苦地皱起来,长板凳底下,细细的血珠一点一点滴下。 “他疯了不成?”程雯惊叫。 众人一齐眼直了。 火苗烧得很旺,点的却是一堆湿柴,凑了过去,不止没点燃,还很快自身也熄灭了。 苏靖远望着隔了两张书桌的高海洋,轻声问:“陆越陵怎么还不来上学?” 他明明看到那个圆规却坐了下去,就是为了问陆越陵的消息! 高海洋觉得愤怒,他拿起一个圆规,如法泡制,而后,重重地坐了下去。 我就是跟你一样受伤也不会告诉你。
第3页 “啊!”尖叫声直冲云宵,整栋教学楼都震颤了一下。 陈思容急匆匆奔了来,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得大发雷霆,骂高海洋:“陆越陵请病假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又骂苏靖远:“你就不能来问我吗?我是班主任老师,还有比我更清楚的吗?告诉你,陆越陵跟社会上的混蛋打架,重伤住院,学校给他记了一个大过,就这么回事。” 重伤住院! 原来那晚他伤得很重,自己太大意了。 陆越陵是见义勇为,学校不能记他大过。 “老师,不是这样的……” “闭嘴,马上给我躺下。”陈思容厉声喝,打电话喊救护车。 苏靖远和高海洋一起被抬上救护车送进医院。 苏靖远只是皮外伤,铅笔扎的是屁股边沿,擦擦消毒水,止了血,包扎一下就行。 高海洋真真切切被爆-ju了,圆规头的细尖还断在□□里面,动手术才能取出来。 班级里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陈思容头晕眼花,苏靖远从诊疗室出来,缠着她问陆越陵的情况时,陈思容没好气地说:“这栋楼的十楼36号病房。” 也许还是把陆越陵跟苏靖远调开的好。 他们同桌后,陆越陵就受伤了,而那天,他是去苏靖远家送作业本的,也不知跟苏靖远有没有关系。 高海洋的受伤虽然咎由自取,可是,归根结底,也和苏靖远脱不了干系。 电梯迟迟没有停下,苏靖远转身朝步梯冲去。 担心陆越陵的伤势,也担心,陆越陵和高海洋那么要好,听说高海洋因为和自己斗气受伤了,会不会不要自己这个朋友了。 站在病房门口,苏靖远的手在颤抖,就在他怯懦地打算转身离开时,房门从里面拉开了。 “我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可是半天却没听到敲门声。”陆越陵咧着嘴笑。 苏靖远第一次看到他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天蓝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休闲羊绒薄衫,下身是紧窄的牛仔裤,双腿显得特别长,年轻而充满活力。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苏靖远呼出一口气,爬了十层楼,这会儿反应过来,腿软得站不住。 插pter4 “你比我更像病号,怎么啦?你爸又打你了?”陆越陵原来快活地笑着,突然变了色,猛一下撩起苏靖远的衣服检查。 七天过去,后背的青紫消退了,破皮受伤的地方也结了痂脱落,只留下白色的浅淡的痕迹。 “不错,恢复的挺好。”陆越陵摸了一下,苏靖远激凌凌颤了颤,好在,陆越陵很快收回手,把他的衣服拉下。 “我爸妈买了很多水果零食,快过来吃。”陆越陵笑着往病房里走。 很干净的单人病房,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大果盘,果盘里有苹果、梨、葡萄,窗帘拉开了,阳光充沛,陆越陵脸上带着笑容,亲昵而温和地朝他招手,苏靖远熏熏然如坠梦境。 “你的伤怎么样?”许久,他才憋出了哽在喉间的问话,这句话说出来后,忽然间,这几日的担忧和委屈上涌,眼睛瞬间红了。 “没多大关系,你看我这不壮得像头牛吗?”陆越陵做了个扩胸的动作,满不在乎挥手臂。 “我很担心你。”苏靖远说,目不转睛看着陆越陵。 “我知道,所以才让高海洋告诉你说我被我爸妈强迫住院了。”陆越陵拿起一个苹果,水果刀转动,眨眼工夫,薄薄地苹果皮整个脱落,把苹果递给苏靖远。 他是第一个给自己削水果皮的人,苏靖远咬住苹果,很辛苦才压下涌到眼眶的泪水。 “你怎么这么多天才来看我?”陆越陵在病床上坐下,倒靠到床头上,眼睛炯炯有神盯苏靖远:“我以为,凭咱俩的生死交情,第一天你就会来看我的。” 高海洋那混蛋没有把他住院的消息告诉自己! 之前忐忑不安,怕陆越陵知道高海洋受伤迁怒自己,这会儿,苏靖远不怕了。 愤怒让人胆子变大,苏靖远一五一十把这几天的事儿说了。 高海洋联合同学欺负他的事,下意识没说,只是说自己问高海洋,高海洋不肯说,以及下午的圆规事件。 “你们……怎么就弄成这样?”陆越陵拍额头,身体往下滑了滑,那个角度是光线死角,他的脸因而变得有些阴郁,眼里有与他之前的开朗截然不同的忧愁。 “对不起。”苏靖远低声说,无措地抓着裤子,想在床沿坐下,坐到陆越陵身边,又不敢。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除了你说的这些,这几天,他们还可劲儿捉弄你了,是不是?”陆越陵抓过苏靖远的手,亲密而无奈拍了拍,嘆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呢。” 他的手宽大厚实,带着活力十足的人特有的高体温,温热的接触如电流,苏靖远整个人不易觉察地颤了一下。 “我保证尽最大努力跟高海洋和睦相处。”他举起手,庄严地发誓。 “傻瓜。”陆越陵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一巴掌朝他脑袋扫去,半路上又顿住,改成抓着他的头发揉搓。 苏靖远以往见过他这个动作,他和高海洋,和其他同学打闹时,都爱这么一巴掌招呼过去,那时他是旁观者,只觉得那画面那么美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得到这待遇,而且,显然是更好的待遇。 陆越陵捨不得呼扇自己,他揉摸着自己的头,其他同学从来得不到的疼爱。 苏靖远半阖起眼,鼻腔里呜了一声,脑袋贴着陆越陵的大手蹭了蹭。 “靠,我说你属猫的吧,这么会撒娇。”陆越陵大笑,发狠作弄苏靖远脑袋。 苏靖远傻傻笑,睁眼看他,两人的目光隔着一个手肘的距离静静对视。 百叶扇窗帘被风撩起,咔嗒一声响,窗外不远是一棵高大的杨树,麻雀在枝头啾啾鸣叫,扑打着翅膀,从树枝这头落到那头。 这个秋天的下午有些热,又不是很热,恰到好处。 苏靖远后来被陈思容上来喊走了。 高海洋做完微创手术了,得住院观察三天,他爸妈赶过来了,陈思容得先回学校。 苏靖远粘粘糊糊,最后还是陆越陵告诉他自己明天就去上学了,他才一望三回头跟陈思容离开。 陆越陵出院回家后第一件事翻箱扒柜找自己以前的衣服。 “妈,我刚升中学穿的校服呢?我那件羊绒外套呢……” “找那些做什么?”温雅丽不解。 “要送给一个同学。”陆越陵扒到想找的,提着衣领看,大小看着苏靖远穿正合适,满意地笑了。 “现在年轻人不追名牌就挺好的了,谁肯穿别人穿过的旧衣服。”温雅丽嘀咕,担心地问:“儿子,给你同学旧衣服他会不会认为你是在侮辱他?你要是实在想送他衣服,咱们去买两件新的。” “廉者不吃嗟来之食,新的他不会接受,反不如送旧的不会给他压力。”陆越陵笑道,又挑了几件大小适合苏靖远穿的,找了个袋子胡乱塞进去,一熘烟往外跑。 温雅丽在沙发坐下,愣了会儿,问陆达庚:“老陆,你有没有觉得儿子好像变了?” 陆达庚点头,说:“我看着,是变好了,以前咱们一念叨他就一脸不耐烦,这几天不仅没有,而且还很享受的样子。”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温雅丽嘆了口气。 以往盼着儿子懂事,可儿子一夜之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有点不适应。 从医院回学校后,又上了一节课就放学了,苏靖远回家后,放下书包,洗了校服后,飞快地打扫屋子。 其实这几天他每天都打扫,用无与伦比的热情清理着只有七十平方的小二室蜗居。 窗fèng墙角,乃至厨房卫生角阳台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地面是水泥地板,深灰色怎么打扫擦洗也不能光鉴照人,墙壁漆面斑驳,可是,洁净总是能让一切看起来顺眼许多,何况不是一般的洁净。 床单被套也洗了,泛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阳光清慡。 把一切都弄好了,仔细看了看,苏靖远又跑去小区外的道路绿化带里,偷偷挖了一棒硫华ju回来,拿一个啤酒瓶盛水养着,放到房间里那张破旧的书桌上。 这张书桌不知哪来的,从苏靖远小时候就在了,跟这老房子一样年月久远,淡黄的原木本色,没有油漆,桌面粗糙,苏靖远极专心地反覆擦桌子,把那瓶造形可笑的硫华ju摆到桌子左边,拿了尺子和钢笔,在桌子中间划了一条三八线,呆看了许久,拿小刀,在桌子的左右两边,工工整整地刻上“陆越陵”和“苏靖远”两个名字。 陆越陵会来吗?来了,就告诉他,自己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同桌。 苏靖远把“远”字最后一个笔划刻出来时,陆越陵来了。 “试试,我初一时穿的。”他把装衣服的袋子搁到苏家那张坐上去吱呀吱呀响,随时会承受不住散架的沙发上,拉过苏靖远就扯他衣服。 “别,我回头自己试。”苏靖远羞红了脸。 “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害羞什么。”陆越陵看着苏靖远洇红的脸庞,因为羞涩而微微润湿的漆黑的眼睛,大笑,剥衣服的手更带劲了。 “我自己来。”苏靖远惊叫,抓起装衣服的袋子躲进房间里,还惊恐地把门闩上。 “换完了要走出来给我看。”陆越陵大声叫嚷,心情愉快,挺起胸膛,在小小的客厅里像得胜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踱着方步。 苏靖远走出来时陆越陵抬头间愣住了。 苏靖远换的是一件米色套头毛衣,套毛衣时他柔软的头发被打乱了,歪七竖八往两头撇,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他的皮肤很白,眉毛如水墨点扫,修长工整,漆黑的眼睛因为快活异常明亮,鼻樑不是特别高挺,可是也不差,以往他的嘴唇是微带焦枯的暗灰色,这会儿才刚咬过,湿润润的清红,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定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陆越陵伸出手,问道:“有剪刀吗?” 有,苏靖远从斗橱里摸出剪刀,有些忐忑。 面前的陆越陵有着跟自己一样青涩的少年的脸,可是又不完全是,他的眼神锐利凶悍,锋芒毕露,让人感到沉重的压迫感。 “头发像门帘把脸遮了一大半,怎么就不想着剪一下。”陆越陵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开剪。 没有学过理发,大约是他特别有天分,或者是,每个人在某种特定时间里,都会发挥出一种特别的技能。 随着剪刀的一声声轻响,黑色的头发丝掉落,半个小时后,被陆越陵拽着来到镜子前,看到镜里的自己时,苏靖远呆住了。 “好看不?”陆越陵得意地笑,夕阳透过窗玻璃照she进来,镜子里并头照着的两个少年,一个英挺勃发,一人秀润明净,美好得像幅年画。 苏靖远哆嗦了一下,细微地哽咽着,往陆越陵肩膀靠过去,虚弱地喊道:“陆越陵!” 这不是他第一次喊陆越陵的名字,然而这一声却充满了种种不同意味,他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陆越陵心口颤了一下,跟前几天的突然成长一样,他的胸腔在霎那间充盈起一股陌生的信念,一种想把苏靖远呵护在羽翼下,让他永远快乐无忧的信念。 插pter5 苏靖远第二天踏进班里时,引起了堪可掀起印度洋海啸的强颱风。 程雯拍着胸口,下意识看向高海洋的位置,高海洋住院没来上课,弱弱地问前座同学:“他是怪味鸡?” “不是怪味鸡谁会坐那个位置。”同学闷闷说。 窃窃私语充斥着每个角落。 陆越陵拿给苏靖远的是他刚升初一时穿的校服,那时他也才一米六,虽然苏靖远骨骼纤细了些,穿上仍显得有些宽大,可也跟穿之前的那一身校服大不一样了。 先前那一套除了太大,还穿了太久,很旧,陆越陵这一套才穿了半年,而且温雅丽给他订的是两套校服,两套轮流换的,衣服还有八成新。 校服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棉质衬衫,粉红色衣衫特别挑人,也特别衬人,苏靖远皮肤白,穿上去,格外清慡,给人一股秀润如玉的感觉。 头发剪短了五分之四,三七分,后脑勺短的地方只有指甲片长,头顶有半指长,发质特别软,有种毛绒绒的触感。 在一班或是戴着厚重的眼镜,或是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男孩子中间,像鸡窝里飞进来一只凤凰。 而且他这一天也没塌着肩膀低着头畏畏缩缩,于是,变化格外令人侧目。 这股子变化在陆越陵走进教室时更大了。 他抬头看陆越陵,视线随着陆越陵的脚步移动,他的眼睛漆黑明亮,表情生动鲜活,他的脖颈的弧线相当优美流畅,衬衣领口的那粒扣子没扣,半隐半露着略显清瘦却又不失圆润的锁骨线。 半大的孩子还想不出“性感”两个字,可是他们真切地感觉到性-感的冲击。 陆越陵看他,再看一班同学快掉下地的眼珠子,得意地笑了。 把书包塞进桌洞里,他伸臂把苏靖远从座位上勾了起来,揽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拍桌面,大声道:“大家看过来,郑重介绍,这位是我的同桌,苏靖远同学,苏同学学习刻苦,成绩优秀,性格温和,从不和同学争吵,尊敬老师,作业按时完成……” 他几乎把《中学生行为守则》全念出来夸苏靖远了,众人目瞪口呆,在怪味鸡突然变成帅哥之后,又承受更大冲击。 陆越陵这话,分明是在警告大家,苏靖远是他罩着的人,以后,谁都不准动他,怪味鸡这个称呼不准再提起。
第4页 他的个子在同学中本就偏高,此时众人坐着他站着,更是充满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的眉压得很低,眉峰浓黑,眼神凌厉,隐约的戾气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极是凶狠霸道。 虽然成绩不好,可是因为出色的外貌,优越的家境,陆越陵在班里一直是领袖一般的存在,众人本就咻着他,这一变脸,更让人发寒。 “苏靖远,你好。”死一样的沉默中,程雯最先发话,对陆越陵的发言表示支持。 “苏靖远,以后我有数学题不会可不可以问你?”另一个女同学接着道。 …… 叽叽喳喳,此起彼落的说话,没人喊怪味鸡了。 苏靖远腼腆地笑着,眼睛亮晶晶像掬了一捧星星在里面。 “其实我只要你一个人,只要你对我好就足够了。”他在心中对陆越陵说。 严思容走进教室看到脱胎换骨的苏靖远后,要把他和陆越陵调开的话噎在喉咙中说不出来。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今天却亲眼见证了男人的十八变。 下课了回到办公室,严思容还在震撼中不能回神。 午休时,苏靖远拉起陆越陵走出教室。 “我们去和老师把打架的事讲清楚,不能给记大过。” “记什么大过!花想容那是随口恐吓人的。”陆越陵摇头。 他在校外受的伤,学生被打了还记大过走哪都说不通,花想容只是怕有相同的事件发生,恐吓让学生小心些而已。 虽然觉得苏靖远天真得好笑,陆越陵却没有笑。 苏靖远宁愿穿着厚衣服忍受怪味鸡的绰号,也不愿把家庭的丑陋暴露在同学面前被怜悯,为了他,却什么都豁出去,这份情,他领了。 放学了,陆越陵拉着苏靖远一起出教室。 不再是孤单单一人独来独往,有人陪着的感觉真好,从来没觉得校园如此美丽,银杏树枝头挂满金黄的叶子,操场周围的糙丛中,野花在秋风里摇曳,橡胶跑道,红砖教学楼,就连被各种涂鸦的墙壁看起来也很可爱。 苏靖远走在陆越陵身边,快乐的追逐着他的影子。 陆越陵拉着苏靖远来到停车棚,推出自行车,拍拍自行车后背,霸道地说:“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吧。”苏靖远瑟索了一下,目光飞快掠过陆越陵额头细白的疤痕。 “你以为我会只管一次就撒手不管吗?我要盯着他,他打你一次,我就揍他一次。”陆越陵紧攥着拳头挥出。 他的眼神锐利凶狠,面对着猛虎准备随时出击的样子。 “死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看老子揍不死个死了。”苏春江在家,苏靖远刚拿出钥匙,房门从里面拉开了。 青筋暴凸的拳头挥到半空中霎地又顿住。 “要打架是吧?”陆越陵扔了书包,搓搓手,握起拳头。 “老子有事,没空理你个小屁孩。”苏春江嚷嚷,飞快地熘了回去。 卧室门哐当一声关上。 欺软怕硬的傢伙,不过,自己走了后,他会不会又打苏靖远。 陆越陵捡起书包,推苏靖远:“进去,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不会做,教我。” 硫华ju隔了一天还很精神,轻摆着头跟陆越陵打招呼,陆越陵随手拔拉了一下,看到桌面上的三八线,颇有些脸没地方埋的心虚。 “你生我的气?” “没,我想这条线一直陪着我们。”苏靖远笑,拉陆越陵看左右两边两个名字。 工工整整的两个名字,一点一撇一捺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渴求。 陆越陵坐了下去,掏出作业本:“来吧,做作业。” 从教室到家里,两人继续做同桌。 夕阳残余的光芒从窗外照进来,桌面沉暗的原木痕迹被课本和作业簿盖住,很多年了,陆越陵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做作业。 “有不懂的问我。”苏靖远腼腆地笑了笑,有些忐忑地看他,生怕这么说会让他不自在。 “好啊!”陆越陵笑道,没有反感。 话说得多了,苏靖远说话越来越流畅,暗淡的嘶哑弱了,另有一股低沉华丽的震颤,跟他坐在一起,浮躁的心不知不觉安宁下来。 这天晚上陆越陵又是十点才回家,温雅丽和陆达庚担心得想给陈思容打电话询问了,陆越陵一进门,拉住就急忙全身检查。 “在同学家做作业了,没事。”陆越陵笑道,饿惨了,扑到餐桌上,狠吞虎咽。 “你那同学连请你在他家吃晚饭都没有吗?”温雅丽心疼不已。 苏靖远想请也开不了口吧。 写作业途中他肚子饿,借着上厕所的时间进厨房瞟了一下,冷锅冷灶,灶台上什么都没有,厨柜里也不见米面什么的,也不知苏靖远晚上吃什么。 “妈,我那同学成绩可好了,我让他辅导我,明天你给我拿点零用钱,我放学了买些东西请他吃,自己也吃。” 住院这几天没上学父母没给拿零用钱,今天早上忘记要了。 “行,知道要好好学习就行。”温雅丽和陆达庚对儿子实行放养政策,儿子除了成绩差,别的也不要他们操心,如果不是前几天挨打,他们都不过问儿子的行动。 陆越陵第二天起得很早,骑着自行车,跨了小半个城市去接苏靖远。 “昨晚我走了以后他没打你吧?”自行车支楞到一边,见了人,先把衣服撩起来检查。 “没。”苏靖远轻扭身体,陆越陵撩衣服时,指尖擦过他腰线,有些儿痒。 后背光滑一片,没有新伤,原来的疤痕更淡了,皮肤泛着润泽的雪光,陆越陵随手摸了一把,笑道:“小姑娘似的,害羞什么呢!” “我没害羞,你摸到我痒痒肉了。”苏靖远不承认自己是小姑娘。 “会顶嘴了哈,看我怎么治你。”陆越陵哈哈大笑,掐住苏靖远腰侧。 不只是痒,整个人都麻了,苏靖远脸红得滴血。 玩玩闹闹,半路上红过早点摊时,陆越陵又停下拉苏靖远吃早餐。 热气腾腾的小心粥,喷香的茶叶蛋,还有煎饼粿子,吃下去,整个人从身到心舒畅。 两人一起进教室,下午放学了一起走,陆越陵先陪苏靖远回家,这一天,他在路上先拉了苏靖远进一家包子铺,买了一笼灌汤包带着回苏家。 包子这种玩意儿陆越陵以前正餐从不吃的,嫌不好吃。这一天却不嫌弃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他不敢买贵的,贵的,苏靖远就不会跟他一起吃了。 细心和体贴,有时候不用教,自个儿就能学会,陆越陵在短短的时间里,思想成熟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其实即使只是几个包子和早餐,苏靖远也有些感到压抑,只是,不敢拒绝,他怕陆越陵生气。 插pter6 苏靖远不再低垂着头,怯生生缩着肩膀不敢说话,不再天天穿同一身校服,校服里面,粉色衬衣,蓝色t恤,绒线衫等轮流换着,他说话越来越流畅,声音越来越好听,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时,他敢站起来了。 他甚至参与办了一期黑板报。 同学一起惊嘆,原来他不只成绩好,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画得一手好画。 高海洋住了七天医院,回到学校时,他的铁瓷哥们陆越陵已成了苏靖远的瓷器儿,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连上厕所都一起去。 苏靖远的变化在女生们眼里赢来惊艷,在男生那里招了妒忌,在高海洋这里,则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嫌恶。 高海洋和陆越陵从初一做了同班同桌同学开始,一直是最合拍的篮球搭档,两人成绩差不多,家境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好看,高海洋一米七八,陆越陵英俊,高海洋威猛,篮球场上,高海洋是控球后卫,陆越陵是中锋,两人的配合天衣无fèng,一个眼神,对方马上就明白意图,被誉为学校的篮球双璧。 “别得意,我早晚收拾你。”高海洋在心中发誓。 圆规事件刚过,风尖浪口,为了不被学校开除,从此别说对付苏靖远,连跟陆越陵一起打球都不能了,高海洋强忍怒火。 月考,陆越陵的成绩进步之快,乐得陈思容在课堂上整整花了十分钟夸他。 班里五十个学生,他从初二下学期期末考试的倒数第二名进步到班第三十二名,这也是他升入初中后最好的成绩。 陆达庚和温雅丽不强迫儿子学习,可是,听说儿子进步这么快,仍免不了高兴不已。 都是那辅导儿子功课的同学的功劳。 温雅丽发话:“儿子,请人家到咱们家来做客吧。” 陆越陵也想请苏靖远到家里来做客。 “你爸妈凶不凶?会不会见了我不喜欢我,以后不让我们来往了?”站在大门口,苏靖远拉住陆越陵开门的手,黑漆漆的眼睛里面写满惊惶。 “放心,他们会喜欢你的。”陆越陵感到好笑,没有迟疑地旋开了大门。 苏靖远迈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洁净的光鉴照人的木地板,繁复瑰丽的水晶灯,博古架上各式精緻摆件,宽敞的室内空间,每一样都让他感到新奇,感到局促不安。 “儿子,你回来啦,带你同学回来了吗?”陆达庚和温雅丽听到开门声一齐走了出来。 陆太庚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风度翩翩。温雅丽是一条淡蓝色棉质长裙,眉眼温柔,苏靖远傻呆呆站着,紧张而无措地看着两个人走向自己。 “做好了饭菜一直在等着你们了。”温雅丽笑道,拉起苏靖远的手,上下看了看,嘆道:“老陆,我咋觉得越陵这个同学更像咱们的亲生儿子,瞧这皮肤,真白,这眼睛,黑漆漆像点了黑,这眉,是工笔画拓出来的,这沉静的模样,就是我梦想里我的孩子的样子。” “妈,你这么说我要吃醋了。”陆越陵夸张地蹙起眉头,作西子捧心状。 苏靖远被逗笑了,脑子里紧绷的弦松开,身体也放松下来,浅浅一笑说:“叔叔阿姨好。” “真乖,过来吃饭吧。”温雅丽一下子就喜欢上儿子这个虽然有些拘谨,可是很乖巧的同学。 红木圆型大餐桌,一旁墙壁上挂着一幅丝绸手绘画,餐厅吊顶低垂下三个颜色各不相同的南瓜灯,桌面上的食物在灯光照she下更加好看,香味四溢。 苏靖远肚子咕噜不受控制响了一声。 “饭菜看着好香。”他尴尬地解释。 无意间就说了拍马屁的话,温雅丽更加欢喜,摸摸苏靖远的头,笑道:“好香就多吃点。” 闻着好香,吃起来更香,苏靖远长这么大,甚至妈妈在家时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他想表现得温和有教养一些,这是第一次到陆越陵家做客呢,得给他爸妈有个好印象,可是馋虫不听他指挥,虽然一再强制,不算是狼吞虎咽风捲残云,那速度也快得让人看呆了眼。 有一个吃得那么香的人一旁坐着,陆越陵也胃口大开,吃得飞快,比平时也吃多了不少。 温雅丽准备了很多,菜式很丰盛,六个肉三个素菜一大碗汤,被两个小崽子打扫一空。 “这孩子要是能天天跟越陵一起吃饭,我就不发愁了。”温雅丽慨嘆。 苏靖远懊悔没控制住吃相太难看,吃了温雅丽的话愣了愣,悄悄抬眼看她。 苍白的脸庞因为刚吃了一顿饱饭,微泛着红晕有了些儿活力,黑浓纤长的睫毛像披散的蝶羽,细密柔软,眨动着,仿佛有潋滟的水光在眼睛里流淌。 “这孩子真好看,白玉雕成的美人一样,以往觉得咱们儿子长得好看,跟这孩子一比都给比下去了,就是太瘦了。”陆达庚笑道,看苏靖远身上穿的都是儿子的旧衣服,知道他家境不好,对陆越陵说:“以后多带小远来咱们家玩。” 苏靖远默默看温达庚和温雅丽,陆达庚的斯文温和,温雅丽的慈爱笑容,都让他感到那么温暖,他们跟自己暴躁粗鲁的父亲,嫌贫爱富绝情断义的母亲是那么不同,苏靖远看看陆越陵,有些心虚地想:要是自己是陆越陵,他爸妈是自己的爸妈就好了。 “好咧。”陆越陵应得那叫一个慡快,吃饱了,拉苏靖远进房间,“走,咱们写作业去。” “皮猴子居然能这么安静。”温雅丽看儿子和苏靖远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两颗黑脑袋不时凑到一起讨论习题,老怀欣慰。 高海洋和其他同学也来过陆家,不过进门不是拉陆越陵出去打球玩耍,就是和陆越陵一起看电视玩电脑,虽说不强迫儿子学习,没有一个家长不盼着孩子认真学习的,苏靖远在陆越陵心中成了铁瓷儿,在温雅丽和陆达庚心里,只第一次见面,也极快地将其他同学比了下去。 除了当天的作业,陆越陵还有不懂的题目,苏靖远又细细地讲解给他听,两人在书桌前一坐几个小时,等到收拾好课本,都已经十点了。 “别回去了,今晚就在我家住。”陆越陵把苏靖远抓住,一把推进洗手间,“洗澡,我给你拿衣服去。” 儿子要留苏靖远下来,陆达庚和温雅丽没意见,温雅丽抓起电话,说:“小远爸妈电话多少,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苏春江那混帐才不在意苏靖远有没有回家呢,陆越陵不想让父母知道苏靖远有个混帐父亲,那样,他们就知道把自己打成重伤的是苏春江。 粗枝大叶的陆越陵,碰到与苏靖远有关的事情,就格外细心。 “我跟他爸说过了,不用打电话了。”他说,猛然想起什么,返回房间去敲卫浴间的门,“开门,我教你怎么用热水开关。” 苏靖远还真不懂,在卫浴间里磕磕碰碰,半天弄不明白怎么放热水。
第5页 “我教你。”陆越陵笑嘻嘻说,一样一样讲解,有太阳能开关,也有热水器开关,这天天气好有太阳,太阳能有热水,怎么调兑冷热水他讲得很仔细,重复着说了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苏靖远羞涩地笑。 语气微微带着抱怨,更多的是快活的撒娇,陆越陵愣了一下,侧头看,苏靖远本来脱了衣服了,听到敲门声匆匆穿了外套,虚虚拢着,外套有些长,遮住了下面重点部位,完全袒露的一双腿虽然不是特别长,可是很白,匀润细緻,几天没挨打,伤疤淡得看不出来,皮肤丝绸般光滑,赤足踩在深咖啡色地砖上,有一股奇异的撩人的冲击。 陆越陵愣神间,一只手朝苏靖远大腿摸了过去:“你的皮肤真好。” 苏靖远身体激颤,下意识想避开,又不敢避。 陆越陵是他溺水快窒息时抓到的救命浮木,他不敢抗拒,也不捨得抗拒。 “真滑真腻。”陆越陵贊道。 摸过大腿,喜欢那滑腻腻的触感,不自禁的又去摸苏靖远的脸颊。 刚触上有些凉,眨眼间就热了,热得烫手,再往下,精巧脆弱的锁骨,陆越陵目光定住,直愣愣盯着。 苏靖远手足僵硬,脚底下仿佛裂弄一个黑洞,要把他吞噬。 他不敢呼吸,心脏麻痹,有一些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被挑起,血流得很快,身体热得可怕。 他想推开陆越陵,又想得到更多,想把外套松开,让陆越陵再摸下去。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人沉沦,又让人感到害怕。 陆越陵扳开苏靖远抓着外套的手。 一直以来他挨打时都是尽量蜷着身体抱着头,胸膛比较少受伤,没有伤疤,白皙的皮肤灯光下泛着玉白的淡光,陆越陵咽了一口口水,抚着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经常拍打篮球的手带着薄茧,在细腻的皮肤上擦过,有些儿疼。 周围很静,只有两人低低的呼吸,那疼痛在脑子里被加倍放大,疼痛之余,陌生的另一种感觉更强烈。 苏靖远身体扑簌扑簌颤抖,半晌,无力地呜咽一般低低叫道:“陆越陵。” 小猫咪似的喊叫,陆越陵愣了愣回神,看着苏靖远红通通的耳朵,捏捏红得丹珠一样的耳垂,大笑道:“小姑娘似的脸都红了,好了,不逗你玩了,我出去,你洗澡。” 压力消失,快沸腾的血液冷了下来,苏靖远看着哐当关上的浴室门,羞愧地捂住脸庞。 插pter7 陆家有四个房间,一个书房三个卧室,陆达庚和温雅丽睡了一间,陆越陵睡一间,还有一间客房,陆越陵不让苏靖远睡客房,拉了他一床睡觉。 洗漱好上了床,两人都没有睡意。 陆越陵的床两米宽,两米二长,苏靖远第一次睡这么大的床,盖着清慡的香喷喷的柔软的蚕丝被,感觉像在做梦。 吊灯摁熄了,床头柜上桔色的夜灯亮着,温暖的灯光给房间笼了朦朦胧胧的薄纱。窗外很静,静谧安详,偶尔晚归的住户开着车回家,灯光闪过,窗帘轻摇曳了一下,复又静止无波。 陆越陵的脸庞侧影下在半明半寐里显得格外深刻,有少年的年轻朝气,又有成年男人的坚定魅力。 他真好看,难怪那么多同学喜欢他,苏靖远迷迷糊糊想:“如果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想什么还不睡?”陆越陵侧过身,脸对着苏靖远,一只手臂横到他枕头上。 “要是你能只喜欢……”苏靖远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卡住,改口道:“我想,要是咱们能一辈子同桌多好。” “读书就几年,哪有一辈子同桌的,傻的。”陆越陵大笑,揉苏靖远脑袋。 苏靖远的头发很软,手感很好,摸着跟摸着水貂毛似的,很舒服。 “那咱们就一直上同一个学校,争取能同桌几年就同桌几年。”苏靖远霎地坐了起来,抓住陆越陵的手,重重问道:“行不行陆越陵?” 他的眼睛太亮,眼里的渴望浓烈得陆越陵扛不住,后面那“陆越陵”三个字更是令陆越陵如大河决堤,一溃三千里。 苏靖远喊“陆越陵”三个字时,不经意间便能喊出某种不一样的意味,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好。”陆越陵点了点头。 “拉勾盖章。” 两人像小孩子,小指相勾,拇指重重地按上。 愿望很美好,实施起来却很困难。 两人成绩相差太多,要上同一个学校不易。 陆越陵除了体育和信息,其他科目都需要恶补。 而让他注意力专注于一件事上又是那么困难,学习本来又是枯躁无味的事,尤其是要死记硬背的科目。 既然答应要跟他考同一个学校继续做同桌就要做到。 陆越陵开始了上厕所也夹本课本的日子,最爱的篮球运动也不参加了。 对于他的变化,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思容了。 想不到把陆越陵和苏靖远调到一起能带来这么好的效果。 一人刻苦学习,一人不再整天低着头畏畏缩缩。 而且,整个班的班风也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越陵本来就是领袖人物,他爱学习了,其他同学不自觉就收敛了贪玩爱闹的性情。 只有高海洋没变化,还玩闹得更厉害,陈思容看着高海洋连抄都秒得不知所云的作业,忍不住揉额角。 跟这摊烂泥配同桌的程雯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没落过前五名,为什么高海洋就没受半点影响呢! 高海洋现在心心念念只有怎么捉弄苏靖远报仇。 在他看来,跟苏靖远不仅有爆-ju之仇,还有夺友之恨。 陆越陵虽然没有和自己绝交,可跟绝交差不多了,他从不打篮球了,每天上学放学和苏靖远都在一起,课间时间他们也说话,可是没说几句,只要苏靖远低低喊一声,他就马上撇下自己跑回苏靖远身边。 进入冬天,天空总是蒙着一层阴霾,比夏日的乌云密布还让人压抑。 天气不好,人的心情就更焦躁,陆越陵看着眼前的英语课本,发出无比惨烈的哀嚎。 “中国人干嘛要学洋鬼子的语言啊!” 这句话喊出了全班同学的心声,英语从来是学生最讨厌的科目,没有之一。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 “我要是当上教育部长,一定取消英语这门学科。” “考试时英语占了那么高的比分,上班后,除了英语专业人才,谁又用到英语呢,这门学科应该一开始就是选修课。” 异口同声,大家一起讨伐起英语,高海洋觑着机会,凑到陆越陵身边,手肘顶顶他胸膛,说:“别死读书读傻了,下午放学后打球去。” 好久没打了,手有些痒。 浮躁压在心底,被挑起来了,更加难熬。 可是,自己去打球了,苏靖远一个人回家,不知苏春江会不会又打他。 陆越陵看苏靖远。 苏靖远看高海洋。 高海洋背着陆越陵盯着他,背光的脸在暗影中闪着幽冷的寒光。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呢。 医院中陆越陵怅然的说话在苏靖远耳边响起。 “去打吧,我在一边看着,你打完球了咱们再一起走。”苏靖远笑道。 这主意不错,两全其美,陆越陵咧嘴笑,伸手揉了揉苏靖远脑袋,说:“头发长了,回去我再给你修剪一下。” 这个不要脸的傢伙连头发都是陆越陵亲自给他修剪的么? 高海洋眼神更加怨毒。 陆越陵没有看到。 重回篮球场的感觉真好。 正是年少轻狂的时期,听着球场边观众狂热的尖叫,陆越陵瞬间找回压抑前的自己,忘我地追逐,激烈地奔跑,抢夺,投篮。 篮球王子在消失了许多日子后再次下场,越来越多的同学涌过来观看。 “陆越陵加油……”此起彼伏的喊声,在球场上,女生们不知矜持为何物,也不知是为看球还是看人的。 陆越陵在场上非常醒目,一众男生中,他的身材最好看,高挑劲瘦,校服外套脱掉了,里面是一件白色v领羊绒薄毛衣,臂膀和胸膛肌肉凸起,掩不住的青春蓬勃活力,他的一双腿修长而结实,透着篮球场健将特有的力感,特别带劲。 他奔跑起来如猎豹,狂野敏锐,投篮时,弹跳起的动态和落地时瞬间的静态结合,姿势优美极了,苏靖远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转动,未能挪开分毫。 中场休息了,陆越陵抹了一把汗,朝苏靖远跑过来。 “怎么样喜欢吗?下来一起玩。” “别了,我小胳膊小腿的。”苏靖远不自在,缩了缩脖子。 “小胳膊小腿更要煅炼,我刚上初一时,跟你现在差不多高,跑跳练出来的个子。”陆越陵笑,把苏靖远肩膀上的书包拿下来扔到一边,扯着他往球场里跑。 “别,我不玩。”苏靖远慌了,力气太小,挣不脱,一把搂住一旁的樱花树,誓死不屈的烈士样子。 周围同学放声大笑,陆越陵也乐了,扑过去,撩起苏靖远校服咯吱他的腰,苏靖远被挠得咯咯笑,别说抱树,站都站不住,闪身逃避,陆越陵哪容他躲,扑了过来拦腰揽住,惯性带来的冲力不小,苏靖远腿软着,站不住被扑了个四仰八叉,陆越陵收势不住,跟着他跌倒,直直地趴到他身上。 “啊!” 身边惊呼声此起彼伏,风吹过头顶樱花树的叶子,嘶嘶作响,苏靖远懵了。 两人的身体贴得那么紧,陆越陵的脸靠得很近,就在他的眼睛上方不到十公分处,他闻到陆越陵身上在球场上刚刚挥洒出的汗水的味道。 他的呼吸厚重粗犷,空气中流淌着不同寻常的浮动,苏靖远头皮发麻,心悸乏力,手指颤慄,几近麻痹。 “玩不玩?啊?”陆越陵嘿嘿笑,咧着嘴狡黠地笑:“不玩我就把你当肉垫一直坐下去。”说罢,坐了起来,骑马一样在苏靖远身上“驾”了一声。 本来很怪异的情形,他“驾驾”有声吆喝了起来,什么坏事儿都没有了,苏靖远涨红着脸侧头,身边不远处恰好是程雯,急忙喊道:“程雯,过来帮我把这头大水牛拉开。” “大水牛,哈哈,这外号好。”程雯本来圆瞪着眼傻呆呆看着,走过来嘻笑着推陆越陵,“伺强凌弱胜之不武哦,陆越陵,快起来。” 小女生的力气跟羽毛似,未能撼动陆越陵分毫,最后还是高海洋过来才把陆越陵拽起来。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把苏靖远的衣服都弄脏了,算了这一局我不打了,我陪苏靖远出去把衣服拍打干净。”高海洋皱眉说。 拍什么,晚上回家就要换下来洗了,况且要拍衣服就在这里,用得着走开吗? 难得高海洋对苏靖远表现了一点友善,陆越陵也不在意,下场时间到了,挥挥手,往球场奔。 插pter8 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学生大部份回家了,没有回家的都跑在篮球场那边看球去了,高海洋闷声不响走着,他个子高,走得很快,苏靖远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苏靖远意识到,他不是想帮自己拍打衣服什么的。 可是他又不想反抗或逃避。 陆越陵和高海洋以前形影不离,如今,陆越陵身边的位置被他占了,对高海洋,他有些说不明白的内疚。 恶狠狠的一拳朝脸庞撩过来时,苏靖远下意识一闪避开,急促地喊道:“高海洋,别打我脸,你想打我出气揍身上。” “我偏就打你脸,打花你这张小白脸,看你还怎么勾引陆越陵。”高海洋呸了一声,拳头本来照准苏靖远面部的,到底却是偏开了,揍向胸膛。 火辣辣的疼痛不可思议的强烈,苏靖远攥起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陆越陵说,挨打要反抗。 可是,他也说过,他希望自己和高海洋和睦相处。 高海洋的踢打过程并没多久。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好些日子没挨打了,也许有了陆越陵的关爱呵护,变得脆弱了。 时间被无限拉长,疼痛成倍扩大,当高海洋拖攥起他的头,把他拖进厕所捆在沖水箱的水管上时,他的脑袋已抬不起来,眼前朦胧不清,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记忆里也曾挨打不是最狠,却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九年前,他妈妈离家出走,苏春江第一次打他那次。 那是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夏日,天阴沉沉压在头顶,苏春江拉着他的手在暴雨里穿过大街小巷,找了火车站汽车站,六岁的孩子周身湿淋淋的,没有妈妈了,爸爸看起来又变得很凶,吓得呜呜哭泣起来,苏靖远记得,苏春江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一个大巴掌朝他扇过来。 巨大的力道扇得他耳朵轰鸣,踉跄了一步后重重的摔倒马路上,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紧急剎车,轮胎与地上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神经病。”司机摇下车窗,大声骂,汽车退后几米,侧打方向盘开走了。 苏春江赤红着眼,抓起苏靖远,这次不是巴掌,而是沉重的一拳头。 苏靖远飞了起来,他看到自己吐出一口鲜血,那样冶艷热烈的颜色,那样惨烈悽厉的颜色。 “再敢缠着陆越陵,我就一直揍你,揍到你识相为止。”高海洋把苏靖远的书包掼到地上,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说。 苏靖远闭上眼,在高海洋走后又睁开,默默地看着厕所门。 不要紧,现在跟九年前不同了,他有陆越陵了,陆越陵打完篮球后会找他一起回家,找不到,就会过来解救他。 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慢,天色慢慢暗淡下去。 一墙之隔另一个厕所传来哗哗男生嘘嘘时发出来的声音,还有男生说话的声音,苏靖远惊恐地发现,高海洋居然把他捆在女生厕所里面。
第6页 校服上衫捆住上身,裤子捆住双腿,保暖裤也被扒了下来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羊绒衫,一条平角内裤。 苏靖远像被烫到的小兽惊恐地喊起来,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就拼命扭动,竭力想引起隔壁男生的注意。 沖水箱哐当连声响,隔壁的人却没在意,嘘嘘声停了,脚步声响起,进来的几个人走了。 如果女生进来发现自己在女厕所呆着,明天就不只是喊自己怪味鸡了。 苏靖远徒劳挣扎。 “你怎么没让苏靖远等我?”隔壁厕所脚步声响起,传来陆越陵的声音。 苏靖远更用力地挣扎。校服衫打的竟是活结,越挣扎勒得越紧,勒得人喘不过来气。 “他自己要回去我怎么拦。”高海洋说,嗤笑了一声,说:“你怎么那么紧张他,跟紧张小女朋友似的。” “别胡说。”陆越陵哼道,停了停,补充,“你不懂的。” “是,我不懂,前天刚弄了张好片子,你没看过的,想不想看?晚上到我家去。”高海洋笑道,可以想像,他勾着陆越陵的脖子,朝他挤眉弄眼的样子。 “什么好片子都不想看,我得去苏靖远家走一趟。”陆越陵说。 苏靖远被电流击中了似,灵魂出窍,快活激烈高昂,周身的毛孔通透舒畅,神经都麻弊住了。 高海洋松开陆越陵肩膀,挑起眉头,上下打量。 “陆越陵,你不会真把苏靖远当小女朋友吧?分开一晚上都牵肠挂肚的。” 陆越陵一愣,嘴唇张开又合,随即笑开,一拳打在高海洋胸膛上,“扯那么多做什么,不就是想我陪你看片子吗,走吧。” 苏春江昨晚没回家,苏靖远说,他有时连着好几天不回家,也许今晚也不会回去,也许回去了,也不敢打苏靖远。 陆越陵安慰自己,强行压下不安和牵挂。 倒不是高海洋说什么小女朋友使他尴尬想避嫌,只是不想高海洋乱嚷嚷,使苏靖远在班中刚好转的情形又恶劣起来。 苏靖远不想家庭情况被同学知道,他就不能说,即便是很要好的高海洋。 脚步声远去,整个校园寂静下来。 上身穿着衣服,磨擦不明显,光熘熘的小腿则被磨破皮了,刺痛因为寒冷而更加尖锐,想像着女生进来看到自己时的尖声叫喊,屈辱和紧张令得苏靖远心脏抽搐不停,痛苦和恐惧难以抒解。 与此同时,孤寂和静谧里,另一份奇异的感情在燃烧。 陆越陵因为怕高海洋说自己是他的小女朋友才答应跟他去看片子的吗? 少年对女朋友的理解限于偶尔从书摊上翻到的小说里的某些情节,以及电视里你侬我侬的情感剧场。 朦胧模糊,隐约明白的就是,男女朋友比同学关系更亲密。 自己和陆越陵的关系是不是比同学更亲密? 苏靖远思索着这个问题,在黑暗里默默流泪,快乐还是心酸理不清,也忘了飢饿和寒冷,直至在寒冷中半昏迷半昏睡过去。 耳边响起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苏靖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皮沉得猛一下又合上,再睁开时,凝聚了周身所有能调动起来的力气。 程雯捂着脸跑出厕所,又颤颤惊惊跑了回来。 “苏靖远,你怎么会这样?谁干的?”她捂着脸,露着指fèng,羞答答过去扯掉苏靖远嘴里的保暖裤。 苏靖远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虽是才入冬,气温也很低了,尤其是夜里,半光着呆在四面通风的厕所一晚,周身肌肉血液都冻僵了。 “你快把裤子穿上。”程雯羞涩地叫,说完了,才想起苏靖远手脚被绑着,抖了抖,侧着头,过去解了他上身的校服,“你自己解腿上的。” 说起腿上两字,不自觉就往他双腿看去,光熘熘的一双腿冻得有些发青,更白了,因为憋了一晚上的尿,平角内裤鼓起很大一包。 生理卫生课虽然是分开上的,可是,学了女生的那一方面,男生的一些皮毛也听说了,程雯脸庞更红了,捂着脸往外跑。 “程雯,等等,等一下。”苏靖远大叫,程雯愣了愣站住。 一双手都冻麻了,双腿更是僵僵的失了知觉,可是,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促使苏靖远神勇地瞬间恢复了,解开腿上的束缚,冲到厕所门口把程雯往里拉,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苏靖远,你放开我。”程雯脸更红了,声音却低了下去。 “程雯,你帮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行吗?”苏靖远低声说,手忙脚乱套裤子穿外套。 “为什么不说?是谁干的,太可恶了,一定要告诉老师,这种事最轻的处罚也是记一大过。”程雯眉头拧了拧,忽而,定定看苏靖远,片刻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不知她想些什么,反正答应保密了,苏靖远松了口气,女厕所不是可以久留之地,匆匆说了声谢谢,捡起书包急忙往外奔。 教室里只有程雯的座位上放着书包,其他同学还没来。 苏靖远把书包搁到书桌上,在走道上拼命揉-搓脸颊,蹦跳,要让自己有些许活力,要让晕沉的脑袋清醒过来。 没有用,身体更不舒服了,明明觉得皮肤烧焦似的热,可是仍不由自主打寒颤,眼皮重得睁不开,脖子快要折断了,支撑不起脑袋。 苏靖远放弃徒劳的行动,坐到书桌前趴下。 睡一会就能好了,等陆越陵来了,就能和以往一样,跟他说说笑笑。 陆越陵来得很早,和高海洋一起走进教室的,看到苏靖远趴在书桌上,这是从没见过的现象,吓得咚一下扔了书包,冲过去扳起他的脸疾声问:“不舒服吗?那混蛋又……”想起高海洋在一旁,“打你”两字噎在喉间,粗鲁地拉起苏靖远往外走。 天台风很大,昨晚下了入冬第一场霜露,角落处野糙叶上凝结着薄薄的一层白霜,太阳刚从天际露头,淡淡的阳光没有半点温度,苏靖远觉得更冷了,瑟索着,不由自主环抱起双臂。 “那混蛋打你了?”陆越陵咬牙问,苏靖远想摇头,忽而顿住。 无法阻止他查看,身上的伤痕遮不住。 不能让他知道是高海洋揍的自己,他会不开心的。 那么,就把黑锅给父亲背吧。 陆越陵掀起苏靖远后背衣服察看。 后背光滑白皙,没有伤痕。 他的精神很差,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陆越陵皱眉,拉开校服衫拉链,撩起前面羊绒衫检查。 青紫的几处伤痕,比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轻了许多,可是,在看了那么多天光滑腻白的皮肤后,再看到伤痕,呼隆一下,心头的火苗蹿得比第一次还高。 “我揍死那混蛋。”陆越陵高声骂,转身往楼梯奔。 “别,不要。”苏靖远猛地一下子追上,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声音打颤,“陆越陵,我不要看到你受伤。” 他害怕,怕陆越陵和苏春江对质,事情穿梆,怕陆越陵和苏春江再次打起来会跟上回一样受重伤。 “别打架,好吗?”苏靖远死死抱住陆越陵,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才能阻止。 他抱得很紧,柔软的头发贴着陆越陵后颈,柔柔的触感,微凉,陆越陵高涨的火气忽然泄了。 就算去苏家把苏春江暴揍一顿又如何,苏靖远昨晚挨的打也不能消弥掉。 自己一天不陪着就挨打,往后,晚上自己离开后,会不会也要挨打。 除非把苏春江从家里赶走,或者,苏靖远永远不要回去。 让苏靖远永远不要回去,回那个家不就可以了吗! 陆越陵眼睛遽然爆亮。 插pter9 当陆越陵说“不让我去打那个混蛋可以,你以后住到我家去”时,苏靖远眼里的泪水奔涌而出,瞬间水雾迷糊了视线。 “你答不答应?”陆越陵回转身,扳着他的肩膀恶狠狠看他,不等他回答,又霸道地说:“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不答应也得答应。” 真的可以去他家住吗? 可以的,陆越陵说到做到。 慈爱的父母,温暖的家庭,苏靖远一直渴望,等待了许久,猝不及防得到,苏靖远觉得自己快活得快要死了,从地狱升上天堂,死与生交换的两种极端感觉磨擦出极致的快-感,从神经末梢到心脏中枢,愉悦感在体内奔突,他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这个冬天比夏天还热,将他结冰的血液融化,一夜受冻发烧的不适尽皆消失了,身体充满活力,血液熊熊燃烧。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陆越陵暗骂自己笨蛋没有早想到。 “以后咱们一起吃一起,谁也不能欺负你了。”他得意地微笑起来,揉苏靖远头发。 苏靖远的头发纤细柔软,像上好的丝绸,手感好得让人捨不得收回手。 高海洋看着陆越陵气势汹汹拉苏靖远走出教室,忽然害怕起来。 修理苏靖远之前和之后,他都没想过,陆越陵知道了的后果会如何,会不会生气跟他绝交。 他以为,他和陆越陵的交情怎么也比陆越陵跟苏靖远深厚。 可是,这会儿看着,陆越陵分明是谁敢碰苏靖远就跟谁拼命的样子,连他也不能例外。 高海洋震惊,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陆越陵拉着苏靖远回来了,出去走了一趟,他似乎心情颇好,眉眼舒展,而苏靖远,显然也很好,完全没有刚才离开时的病态,他的额头微有汗湿,泛着白瓷一样的温润光泽,墨染一般乌黑的眼睛明亮璀粲,看起来脆弱温软,而又光华内敛。 他和陆越陵的关系似乎又更亲密了,他们手拉着手的情形……高海洋想起“旖旎”这两个字,害怕消退,妒火又一下子烧了起来。 被陆越陵知道捉弄苏靖远的惊怕统统抛到脑后去,他决定,逮着机会了,还要狠狠揍苏靖远一顿。 这次,他不仅要把苏靖远绑在女厕所的水管上,他要把苏靖远脱得精光,绑到升旗台的旗杆上,让苏靖远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 “陆越陵对苏靖远真好。”程雯回来了,在座位上坐下,不咸不淡说。 她不会知道是自己捉弄苏靖远吧? 知道也没关系,班里谁不讨厌苏靖远那个怪味鸡呢。 高海洋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苏靖远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神智极度不清醒,直至坐在陆越陵自行车后座上,由他载着往陆家去时,他还停留在梦一样的发飘中。 陆家住在市中心,一路上堵车堵得厉害,自行车也不能幸免,苏靖远望着陆越陵宽阔的后背,悄悄靠了上去。 以前,学校里同学捉弄他,瞧不起他,可是,学校仍是比家来得好,至少没有暴力,每次回家,跟脖子上套了绞索似的,总是喘不过气来,总觉得回家的路太短,短得他还没做好面对挨打的准备就到了。 这会儿,却觉得回家的路那么远,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那么多的拐弯。 陆达庚和温雅丽会同意自己住进陆家吗? 苏靖远担心忐忑,又莫名地觉得,他们会同意。 就算他们不同意,陆越陵也会坚持,也会想办法让他住进去。 “我以后长大了,参加工作赚钱了,再把现在吃住在他们家花的钱双倍还他们。”他想。 他太渴望温暖了,也顾不得领人恩惠使陆家破费花钱了。 “小远住到咱们家,好啊!”温雅丽听陆越陵说要中考了,自己成绩很差,需要苏靖远住到家里帮他补课时,二话不说答应。 “小远是一直住咱们家是不是?这不是小事,咱们乐意,也得小远的爸妈没意见,小远,你跟你爸妈说一下,约个时间,我们两家人碰个面一起吃顿饭。”陆达庚毕竟在机关工作,虑事又深了一层。 见面?他们见了自己那个混帐父亲,会不会连自己一起讨厌了? 苏靖远手心渗出汗水,怯怯地看向陆越陵。 陆越陵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 “别怕,我来对付。”他朝苏靖远眨眼,促狭地笑了笑。 “我本来不想说的,怕苏靖远难堪,爸,你非得逼我说。”陆越陵长嘆了一口气,忧伤地说:“苏靖远没有妈妈,他爸爸要……要……” 要什么呢? 陆越陵想着看过的电视剧的情节,要找出一个既合理,又能让父母不去求证,又能毫无嫌隙接受苏靖远的桥段。 “好啦不说了,老陆,你就是多事,今晚罚你下厨。”温雅丽打断陆越陵的说话,牵过苏靖远的手,轻轻帮他抹去额头因害怕而急速流淌的汗水,笑道:“以后在阿姨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越陵要是敢欺负你,跟阿姨说,阿姨批评他。” 不要像在自己家,就是他们家才好。 苏靖远咬着嘴唇,抑制不住,泪水一滴一滴滚出眼眶。 晚上回到卧室后,温雅丽批评丈夫。 “你的职业病又犯了,非得刨根问底,你看看小远那孩子的样子,肯定在家里被虐待坏了,咱家也不差那几个钱,有他陪着,越陵收性不少成绩提高那么快,请家教都不只这个钱,以后别再问了。” “行,听你的,估计是他妈死了,他爸要再婚了,后娘容不下他。”陆达庚说。 “可不是。”温雅丽点头。 大人的世界比孩子复杂,各种悽惨画面在他们心中演绎个遍。 温雅丽想起晚饭后,苏靖远抢着把盘碗洗了,餐桌和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嘆了口气,说:“小远这孩子真懂事,要是咱们亲生的就好了,不怕有一天会飞走。” “那孩子重情,先前又吃了许多苦头,咱们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疼他,不愁不变成亲生的。”陆达庚笑道。
第7页 苏靖远怕陆越陵到他家跟苏春江再打起来,陆越陵也不想他再回家,家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几件衣服还是陆越陵的。 吃过饭,陆越陵拉了苏靖远到楼梯下储物间,拉开衣柜翻找衣服。 他长个快,初一做了两套校服,初二又是两套,温雅丽把儿子穿过不穿的衣服都洗干净收起来,陆越陵找了出来,拉苏靖远换。 “试试,如果太大了,明天再让我妈去给你买。” 校服市场上有卖。 苏靖远穿上,有一点大,但是并不会宽大得难看,陆越陵惊叫,拉了苏靖远到电子体重身高秤前,一把推了上去。 “一米六八。”陆越陵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长个的速度也太魔幻了,再过一年,不会比我还高吧。” 他有些忧伤,站到秤上,还好,他也长个了,一米七八。 “菩萨保佑,让我一直保持比你高十公分。”陆越陵双掌合十,念念有词。 “干嘛你就比我高十公分。”苏靖远抗议,心中充满个子长高的喜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因为……因为……”陆越陵眼珠子滴熘熘转,哈哈大笑,说:“因为高十公分,我才抱得动你。” 打横把苏靖远抱了起来,飞快地旋转。 身体突然腾空,苏靖远一惊,下意识就伸臂勾住他脖子。 “搂好了哦。”陆越陵转得更欢快。 灯光从头顶洒下,地上的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苏靖远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陆越陵就是他的羽翼,他们合二为一,振翅翱翔。 之前就一起睡觉的,现在当然也没必要让苏靖远去睡客房,陆越陵除了给苏靖远找了十来件衣服裤子出来,又把自己的一些东西分给苏靖远,小至垫板笔筒,大至他很宝贝的一些动漫书,篮球明星的签名照片。 前一次在陆越陵的房间中睡觉,苏靖远紧张得没顾上细看,这会儿和陆越陵一起归置东西看清了,陆越陵的房间很大,进门一个四个开门的衣柜,再往里,是两米宽两米二长的大床,大床两侧各有两个床头柜,大床再往里,临窗是一张大书桌,两侧是书柜,家具都是原木颜色,清淡的米黄色,想必是温雅丽的审美观,陆越陵更喜欢嚣张热烈的颜色。 书桌和书橱两人各占窗户的左右,衣柜清了一半出来,两人的衣服各挂一边。 折腾完了,又急忙做作业。 做完作业已经十一点了。 陆家有三个卫浴间,主卧和陆越陵的房间各一个,楼下客厅一角还有一个公共卫浴间,陆越陵让苏靖远在房间里洗,他自己去了楼下。 苏靖远洗了澡出来,陆越陵早一步洗完躺在床上了,看到他出来,笑嘻嘻张开双臂,喊道:“小妞儿,扑过来给爷抱一个。” “你才是小妞儿呢。”苏靖远瞪他。 他的皮肤很白,刚洗过澡,热气氤氲出浅淡的粉红,柔软的发梢垂了几绺贴在额前,衬得脸庞更是润白,身上只穿着一件蓝色纯棉睡袍,胸口半敞着,脆弱、细緻、单薄,因心中微有不自在,那一瞪羞嗔喜怨混杂,在静静的夜晚,勾挠起一丝不一样的脉脉浮动。 “快过来。”陆越陵虎着脸,声音带着异样的渴切,连自己都没有觉察。 “来就来,谁怕谁。”苏靖远忍着颤抖,扑了过去。 还是球场边一上一下的位置,只不过调了个,换了苏靖远在上面。 陆越陵的身体一点不绵软,硬绷绷的,趴在上面,身体却轻飘飘的如卧云端。 房间吊顶灯还没关,光线很亮,可以清晰地看到陆越陵鬓边的细小的绒毛,他的皮肤不是温腻的白,而是健康的蜜色,活力十足。他的睡袍随意扎着,敞露着胸膛,优美劲瘦,洗澡出来时身体没擦干,肌肤泛着润泽的水色,教人移不开目光。 苏靖远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 “小妞儿这么轻,该多吃一点。”陆越陵笑道,把手探进苏靖远睡袍里面,丈量他的腰围。 他的手有些凉,指腹的薄茧擦过肌肤时,冷与热一起膨胀,奇妙的电流从接触的地方朝心脏蹿,又极快地向周身各处蔓延,苏靖远支撑着身体的双手一软,整个人贴到陆越陵身上。 “哈哈,要对我以身相许是不是?”陆越陵大笑,搂住苏靖远,猛一下翻身,把他压到身下,“你还没看过那种片子吧,改天我跟高海洋要一个回来咱们一起看,那里面的女人叫得可骚了。” 他俯到苏靖远耳边,温热的吐息往他耳洞里喷。 “不知道做起来是不是真的像那里面的人喊的那么慡。”他贼笑着,拧了苏靖远腰部一下,“先说好,你小妞儿不能比哥早尝试。” 他这么说什么意思呢? 苏靖远脑袋彻底迷糊了,陆越陵一只手按在他腰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高热的身体重重压着他,这瞬间,身体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心旌摇曳的感觉甜蜜得让人不捨得打断,苏靖远胡乱地“唔”了一声表示同意。 窗外有汽车开过去,车灯闪烁,窗帘亮了一下,又很快沉进夜色的朦朦胧胧里面。 陆越陵侧躺下,勾着苏靖远的一双手却没松开,而是猛一下收紧,把他搂进怀里。 两个男人这样的姿势不对的,苏靖远张了张嘴又合上。 “晚了,睡吧。” 陆越陵打了个哈欠,开了夜灯关掉吊顶,玩闹了许久,累了,闭上眼,很快呼吸低缓而平稳,睡了过去。 苏靖远不敢睡,他怕睡着醒了来时,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床头灯桔色的光芒柔和模糊,苏靖远一瞬不瞬看着陆越陵的脸,悄悄伸出手,轻轻放到陆越陵脸上,虚虚地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 恍恍惚惚中,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焦渴在体内奔突、咆哮,刺激着他,想要做些什么,又不甚明白。 插pter10 前一晚被捆在厕所里冻了一夜,这一晚整夜没睡,第二日起床,苏靖远的精神却比以往哪一天都好,修长挺秀的眉,澄澈明净的眼睛,温润红艷的嘴唇,神采奕奕。 “小远更俊了。”温雅丽贊道,笑着招手:“过来吃早餐了。” 早餐极丰盛,中西合壁,红枣梗米粥,油条烧饼,萝蔔干、醋熘白菜、农家腌咸鸭蛋等几样佐菜。还有西式早餐,牛奶、三明治,鸡蛋芝士吐司、培根。 梗米粥香气四溢,小菜酸甜可口,咸鸭蛋蛋白嫩莹如玉膏,蛋黄绯红,看着就觉得极好吃,油条香苏透脆,滋味绝妙。 那几样西式早餐也不错。 “来,多吃点。”陆越陵说,给苏靖远盛了粥,怕他拘束,又拿了盘子,每一样菜都给他夹一点,另拿一个大碗,把三明治,鸡蛋芝士吐司、培根也给他夹了,“不准剩,粒粒皆辛苦。” “这孩子,有小远在,很有大哥哥架式啊。”温雅丽笑道,看平时酱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儿子变得这么有绅士风度,举止体贴入微,感慨不已。 好像太亲热了些。 陆达庚愣看了一会儿,自失地笑着甩甩头,心想:孩子相处投机,而且儿子是主人,苏靖远是客人,关心些难免,自己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呢。 陆越陵期中考试再次打破学校此前所有学生的进步记录,成绩从班上第三十二名火箭升空似飙到第十五名,年级的第一百三十名。 年级前一百五十名是一个分水岭,这意味着陆越陵从差生步入优等生阶层了。 期中考后的家长会议,陈思容满面红光,将陆越陵作为突出进步学生拉出来蹓,表扬了又表扬,末了,怕温雅丽给儿子太大压力,又忙着减压。 “争取保持下去不下跌就行,不用非逼着他接着进步。” 整个班的学生家长都朝温雅丽注目,羡慕佩服。 家长会结束后,好几个家长不约而同围住温雅丽,向她取经。 她和丈夫什么都没做,功劳全是苏靖远的,温雅丽笑着解释,然而家长们不相信,只当她藏私。 第一次开家长会不用低垂着头臊着脸挨批,温雅丽心情极好,回到家中,两个孩子正在灯下埋头苦读,苏靖远拿着英语课本给陆越陵对单词,温雅丽在门外看了看,不便打扰,进书房找丈夫,乐滋滋讲家长会上的情况。 “小远那孩子沉静懂事,不骄不躁,越陵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祖上烧了高香。”陆达庚也很高兴。 “可不是,不仅影响越陵爱学习了,还变得体贴父母了,以往从不帮忙做家务,自从小远来了以后,洗碗拖地打扫卫生什么都干,他不好一边翘着二郎腿,也跟着干了。”温雅丽一拍桌子,说:“小远就是咱们的亲生儿子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带他上街购物,从头到脚武装一下。” 听说母亲要给苏靖远买衣服,陆越陵比自己添置新衣还高兴,举双脚贊成。 陆达庚很忙,大男人陪老婆逛街是苦差事,没有去,陆越陵原来也讨厌逛街,衣服都是温雅丽估摸了身高给他买回来,这一天却兴致极高,坚持要陪同。 苏靖远已记不起亲生母亲是否带自己逛街买过衣服,母亲离家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母子俩很难见上一面。 温雅丽漂亮,时尚,温柔,大学教授的渊博知识使她气质极好,走在她身边倍儿有面子。 不只有面子,温雅丽的待人处世也不是苏靖远以前生活的那个阶层的人可以比拟的。 优渥的经济条件使她慷慨,知识分子的修养又使她的性情体贴宽厚,她给苏靖远买衣服鞋子,买手錶,每一样都不便宜,掏钱的时候,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还尽量避免讲价,怕给苏靖远留下她心疼钱的印象,给他增加压力。 除了钱,更难得的是她的耐心,她带着苏靖远走了很多家店,不厌其烦地挑拣,一件件拿到苏靖远身上比试效果,略为满意的才让他试穿,穿出来效果不好的也不要。 苏靖远明白陆越陵为什么穿衣着装那么有品味了,因为他有一个好妈妈。 以后,温雅丽也是自己的妈妈了! 这么想着,苏靖远一阵心悸。 “阿姨,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和叔叔。”他没头没脑说。 这当儿三个人走在步行街上,陆越陵充当劳力提着袋子,温雅丽看着街边的铺面,两人一齐侧头,陆越陵扮了个鬼脸,揉着眼睛呜呜装哭。 “苏靖远,自从你来我家后,我都成了捡的了,你还满嘴甜言蜜语哄我妈,你成心夺宠是不是。” “不是甜言蜜语。”苏靖远涨红了脸,看温雅丽,“阿姨,我……” “阿姨知道,瞧你急的。”温雅丽笑道,伸手摸了摸苏靖远脑袋,“只要你们健康快乐,阿姨就开心了。” 这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不求回报,只要孩子健康快乐成长,他们就开心。 温柔的抚摸,温暖的笑容,如蜜糖让人沉溺,让人品尝过后,终身难忘。 从步行街出来,温雅丽要带两个孩子去逛文具商店买文具。 “妈你逛了半天也累了,要不你回家歇着,买文具我和苏靖远自个懂,我们自己去买就行。”陆越陵说。 “跟小远学得小嘴滚了蜜糖似的。”温雅丽笑,穿着高跟鞋走了半天路着实累了,抽了两百块给陆越陵,自己开车先回家。 陆越陵勾住苏靖远肩膀,凑到他耳边神秘地悄声说:“这里离高海洋家很近,走,我带你去他家看片子。” 苏靖远没看过那种片子,可是对那种片子也没兴趣。 “我不想看,要不,我先回家,你去看。”他迟疑着说,尽管不想和陆越陵分开,不想他和高海洋单独在一起。 “我早就看过了,专门带你去开荤的,不准拒绝。”陆越陵瞪眼,霸道地拉着苏靖远朝不远处一个别墅小区走去。 高海洋的父母都是生意人,父亲开着一个房产公司,母亲办美容学校,两人见天儿不在家,家里原来有个保姆,高海洋上初中后,嫌保姆碍事,辞退了,只请钟点工打扫卫生,吃饭都是叫外卖,平时家中就是同学来往,来得最多的是陆越陵,自从陆越陵和苏靖远同进同出以后,就很少来了,他对于邀请别的同学来家也没了兴趣,陆越陵和苏靖远到来时,他正抱着篮球在庭院里狠命拍动。 看到陆越陵,高海洋眼睛一亮,兴匆匆奔过来,紧接着看到陆越陵背后的苏靖远时,笑容凝结在脸上。 “怎么?不欢迎我们?那我走了。”陆越陵有时粗心,有时又很细緻。 “有些意外而已,周末,你怎么和苏靖远在一起?”高海洋强笑。 “苏靖远就住在我家,只跟你说,别告诉别的同学。” 陆越陵轻描淡写,高海洋却如五雷轰顶。 “苏靖远什么时候住到你家的?” 他颤抖着问,心中其实隐隐约约有答案。 “很久了。”陆越陵不记得细节,挠头想了想,说:“好像就是我最近那次和你们打篮球的第二天晚上,我邀请苏靖远住到我家的。” 一面说,一面抬腿踢高海洋:“哪那么多废话,我带苏靖远来可不是听你废话的,有没有得什么新片子?有放新片子看,如果没有,放我们上次看的那个。” “要不是想看片子,你也不来看我了啊?”高海洋大笑,一手勾住陆越陵脖子,一手用力捶他胸膛。 转过身时,笑容随即敛去。 没想到,捉弄苏靖远居然把他推得离陆越陵更近。 假装快乐,用谈笑的口吻质问出渴望,再也无法直言无忌了。
第8页 苏靖远沉默着,看着陆越陵和高海洋勾肩搭背。 他们俩是同一类人,一样高大健美的身材,一样俊朗的面容。 很豪华的别墅,独门独院,带五十平方的入户小花园,室内面积二百六十多平,两层跃式,格局和陆越陵家相似。 眼前所见都在向苏靖远说明,高海洋与陆越陵才是合拍的好朋友。 “快过来,发什么呆。”陆越陵走进大厅了,才发现苏靖远没跟过来,又回头拉他,“紧张了是不是?刚才还说什么不想看呢。” 他以已度人,笑得邪恶。 超大液晶电视显像清晰,凄清的月光照着浓密的树林,风吹过枝头,嘶嘶作响,一只夜鸦悽厉地叫喊着,从树林里腾空而起,隐入沉暗的天空中。 苏靖远仿佛闻到血腥味,紧张得身体绷直,不自觉地,一只手抓住一旁的陆越陵衣角。 陆越陵侧头看了他一眼,揽住他肩膀,嚷道:“这是什么片?恐怖片吗?苏靖远不爱看,高海洋,快换一张,换我们上回看过那一张。” “谁大白天看恐怖片,恐怖得起来吗?这是野战,老是室内没情调。”高海洋呵呵笑,走到电视柜前,把封套拿过来递给陆越陵,“看看介绍,耐心点,等下可得控制住,别喷鼻血。” 封套上,刚看到的背景多了一个女人,浓密的树林里,年轻女人身上穿着白色连衣裙,薄薄的真丝,透明得像一层薄纱,细腰纤纤,不堪一握,领口敞得很开,柔润的肩窝,大片雪白的皮肤光裸在空气里,似乎有些冷,微微抖缩的姿态, 脸颊发丝盘绕,眼睛半眯着,嘴唇微张,神情既痛苦又欢愉。 苏靖远脑门轰隆轰隆连声闷响,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薄薄的皮肤下,细细的红血丝牵动。 插pter11 “这女的比上回那个漂亮。”陆越陵嘿嘿贼笑,复又微蹙起眉,“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不会是咱们哪个同学居然拍这种片子吗?” “咱们的女同学有这么漂亮的吗?”高海洋呵呵笑,起身上楼,不一会儿,拿下来三件睡袍,“穿着衣服碍事不方便,换了,这是我刚买的洗了还没穿过的。” 他扔了一件给陆越陵,一件给苏靖远,一面又打开了空调,调高温度。 换睡袍干什么?苏靖远不解。 “一会儿一边看一边……”陆越陵凑到苏靖远耳边,窃笑着,一只手比了比做示范。 苏靖远触电似扔了浴袍。 “我先走了,你们看吧。” “别走啊!”陆越陵大叫,苏靖远铁了心要走,走得飞快,等他追出去,他已出了别墅大门。 “这小妞儿太纯情了,估计没看过。”陆越陵跺脚,想留下来看,又放心不下苏靖远,眼睛里外瞄了瞄,奔到视盘机前按下出仓键,“片子我拿走了,你自己另外买一个。” 拿了片子,急匆匆追了出去,口中大喊:“苏靖远,等等我。” 顾不上回头跟高海洋摆手说再见,也没看到高海洋死咬住下唇,眼睛喷火。 “脸庞红成那样明明很想看,装什么清高,婊-子。”高海洋抓起视盘机,狠狠掼到地上。 陆越陵在小区门口追上苏靖远。 “哎你跑得可真快,害什么臊呢,算了,回家里咱们俩静悄悄看。”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碟片,得意地沖苏靖远扬了扬,又飞快收起。 “咱们还是学生,不适合看这种东西。”苏靖远嘴唇蠕动,没有说出来。 不远处一家音像店,门前两个大音响,歌星声嘶力竭唱着“死了都要爱”,惊天动地的嘶吼。 苏靖远想,死了怎么去爱。 同样的,如果爱好不同,就走不到一起吧。 高海洋到底是喜欢看这种片子,还是因为陆越陵喜欢看才看? 陆越陵是因为喜欢和高海洋一起看片子,所以才看这种片子? 像绕口令,缠来结去,苏靖远把自己都绕晕了。 汽车一辆又一辆从他们身边驶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带起一层薄雾似的灰尘。苏靖远侧头仰视陆越陵,想起碟片封套上美丽性-感的女人,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很冷吗?”陆越陵问,拉起苏靖远的手摸了摸,埋怨道:“你的体温怎么老是那么低?” 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像个大火炉,苏靖远放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放入他的外套口袋里温暖。 回到陆家后,那张碟片便被束之高阁了。 陆家不像高海洋家每天只有他一个人,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温雅丽和陆达庚经常在家,他们虽然民主,可也不会同意儿子看这种东西。 开始几天陆越陵还记挂着,见针插fèng想拉苏靖远一起看,被苏靖远拒绝了几次,后来就不再提起了。 十几岁的孩子对这种东西也只是好奇,远没达到狂热的地步。 苏靖远更拼命地学习。 以前努力是为了改变命运,离开那个cháo湿阴冷的家庭,离开父亲的暴力殴打,现在的目标又增加了一个——发愤学习,毕业后找个高薪工作,多多赚钱,报答陆达庚和温雅丽。 除了自己全神投入,苏靖远拽着陆越陵也不放松。 在摸清陆越陵的底子和学习的路子后,他开始有目的有系统地给陆越陵补课。 期中考考进前一百五十名,掌握的只是这一学期的知识,中考时考的是整个初中阶段的知识,想上同一个学校,半分疏忽不得。 “你比我爸妈更像我爸妈,比花想容还鬼畜。”陆越陵埋怨。 口中说着,苏靖远安排什么却又都老老实实做好。 餐桌、厕所、门廊,甚至楼梯,到处贴满苏靖远写的锐角三角函数、化学方程式和英语单词,陆越陵吃饭,嘘嘘,换鞋等等时候,眼里所见莫不是与学习有关的。 温雅丽和陆达庚又忧又喜。 欢喜儿子肯努力学习,又怕他太辛苦。 “儿子,别那么拼命了,能考上高中就可以了,咱不一定非得上重点学校。”温雅丽说。 “不行,我跟苏靖远约好的上同一个学校,他是年级前十,一定能考上一中的,我这成绩离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还差远呢。”陆越陵咬着包子含含混混嘟嚷,百忙中,眼睛还盯着餐桌一旁的英语单词。 陆达庚早餐时习惯一边吃一边看报纸,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忙着给面包抹果酱,然后递到儿子手里的苏靖远,微微愣神。 如果忽略性别,苏靖远完全可以用贤慧一词来形容。 他的底子好,学习很轻松,回到家里后,最初是吃过饭后抢着洗碗收拾厨房,后来,有时温雅丽学校有事回家晚了,他就把晚饭也做了,再后来,他每天早晨抢在温雅丽之前起床,把一家人的早餐也包办了。 他和陆越陵两人的衣服也不丢洗衣机,都是他手洗的。 温雅丽说过几次让他扔洗衣机,他腼腆地笑了笑,仍然坚持手洗,温雅丽也便不说了,只是背后不停贊他懂事。 “你觉不觉得,小远对越陵太好了。”晚上,陆达庚若有所思对温雅丽说。 “他对咱们谁都好,这孩子细心得让人心疼。”温雅丽轻嘆,“你的菸灰缸天天清理,摆放的位置是你常坐的地方前面,探手就能敲掉菸灰,每天早上从报箱拿了报纸放到餐桌上,把你最爱看的社会版打开露在最上面,看我做黄瓜面膜,就把黄瓜清洗干净研了黄瓜泥冰冻着,我什么时候想敷,连动手都不用……” 温雅丽说的这些,陆达庚还不知道,随即释怀。 苏靖远想必是带着感恩的心理对待陆家每一个人,而不是只对儿子一个人好。 期终考试,陆越陵的进步没有之前两次的飞跃,也让人兴奋不已,他的成绩是全班第十名,年级第八十名。 放寒假那天,陆达庚和温雅丽带苏靖远和陆越陵去酒楼吃大餐。 苏靖远从没进过高档的餐厅吃饭,陆越陵却是司空见惯,汽车在本市豪华的云客来酒楼门前停下时,他撇撇嘴,说:“吃来吃去就那些,爸,妈,我们去吃西餐吧。” 陆达庚和温雅丽对儿子向来很有耐心,二话不说就调转车头。 苏靖远回头看霓虹灯闪烁的酒楼,微微失神。 “这家没啥情调不浪漫,西餐厅有钢琴伴奏,桌面上还会摆一瓶花。”陆越陵凑近苏靖远耳朵悄悄说。 和苏靖远要好前他看过几本爱情小说,对那里面男女主约会的地点印象深刻。 吃饭就吃饭,要什么情调,而且,一家人出去吃饭追求什么浪漫? 苏靖远不能理解,心中却记住了。 ——陆越陵喜欢小资情调喜欢浪漫气氛。 复杂的欧式设计,漂亮的水晶灯,华丽的落地窗帘,脚下是软绵绵的地毯,餐厅一角,钢琴手弹奏着悠扬的曲子,迷朦浪漫,很有情调。 苏靖远悄悄观察,一时间倒忘了紧张。 这孩子虽然没见过世面,不过很沉得住气,是个成大事的。 温雅丽和陆达庚心中道,更加喜欢苏靖远了。 本市一流的西餐厅,牛肉肉质鲜嫩,搭配着炒洋葱和土豆泥一吃,口感极佳,苏靖远学着陆家三人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切牛肉,不时拿起餐巾轻拭嘴角,心思却飞出老远。 “陆越陵,你要是喜欢,咱们家里也可以弄得跟这环境一样。”他说。 温雅丽的刀叉差点脱出而出,陆达庚也愣住了。 “哪布置得出来,瞧这花,多鲜艷,咱家里园子里现在可没花,而且,咱们也不可能请个钢琴手在家里弹琴吧?”陆越陵嘟嚷,有些遗憾地左瞧右看。 “也就冬天,其他时间都有花啊,钢琴曲还不简单,你听的是曲子又不是看人,用不着请人在家里弹。”苏靖远笑道。 家里有音响,音像店里买乐曲碟片回去,吃饭时播放就行了,冬天没有鲜花可以叠绢花,再不然,山上折梅花回去插瓶也行,春夏秋就从花园里剪花朵。 “太棒你,按你这么说,咱们就天天生活在浪漫里了。”陆越陵兴奋地大叫,没一会儿又忧郁了,托着脸幽幽说:“王子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白雪公主在哪里呢?” “好好念你的书,毛都没长齐想什么白雪公主。”陆达庚失笑,原本听得苏靖远说那些话,心中怪怪的,陆越陵这一贫嘴,忍俊不禁,什么都忘了。 “小远真是个细心温柔的男孩,以后哪个女孩嫁给你真幸福。”温雅丽的心思和儿子奇异地在同一个波段,沉浸在爱情小说描写的唯美浪漫环境里。 一顿饭吃得欢快,谈笑声不断。 苏靖远第二天一早就起床。 两人一个被窝睡着,他离开了,陆越陵登时觉得冷嗖嗖的,温暖的被窝也没了吸引力,迷迷瞪瞪就跟着爬起来。 “放假了不上课,好好休息几天,不用那么早起床,回去睡。”苏靖远推他。 “你都起来了我睡什么,没劲。”陆越陵打哈欠,眯着眼,拖沓着步子进卫生间。 自己起床了,他就没心思睡觉了? 苏靖远直呆呆看他。 陆越陵的发质偏硬,刚起床没梳理,乱糟糟竖着,看上去,桀骜不驯中又有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雄性的阳刚性感味道。 屋里开着空调,他只穿了一条大裤衩,上身光着,后背劲瘦结实,坚韧有力的腰线条流畅,窗帘还没拉开,室内有些暗,迈步的起伏间,身体性感得惊人。 苏靖远迷迷糊糊,回过神来时,他已茫然无知地跟在陆越陵背后走进卫浴间,从背后扑了过去,紧紧地揽住他。 陆越陵刚拿起漱口刷牙的杯子,苏靖远这一撞,哐当一声杯子掉落,碎瓷散了一地。 “干嘛呢吓我一跳。”陆越陵往后推了一下。 那一顶恰顶着下腹部,不知是疼痛还是别的什么,苏靖远低低呻-吟了一声,声音脆弱颤抖。 陆越陵一愣,回转身,苏靖远身体落进他怀里,削薄柔软的身体,嘴唇轻咬着,渗着淡红的血珠,陆越陵太阳穴突突跳,忽然间,就想干点什么。 如果怀里是个女孩子,他就吻下去了。 可是怀中是个男孩,所以他愣了半晌,傻呆呆问道:“苏靖远,你要干什么?” 插pter12 要干什么? 苏靖远也不知道,脑子里乱糟糟的,迷迷糊糊说:“今天我想出城熘熘,看看野外有没有梅花,挖一棵梅树回来种在花园里。” “那也不用那么着急啊,看,把我杯子都打碎了。”陆越陵自动解读为他心急冲过来撞到自己。 苏靖远腼腆地笑了笑,蹲下去捡碎片。 “我来捡,你细皮嫩肉的,别扎到手。”陆越陵一把推开他。 苏靖远这段时间长高长壮了,没那么瘦弱矮小,可在他心中,一直还是那个怯生生需要保护的小男孩,重一点的活儿都不捨得让他做。 吃过早餐,两人穿着温雅丽刚给买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做母亲的总是担心孩子冷着,冬天里每天早上叨念不停,苏靖远听话,慢慢的,陆越陵也跟着只要温度不要风度了。 天气很好,天空一反往日雾霾霾的灰暗,太阳出来了,阳光打破城市的阴晦,前面一辆洒水车刚开过去,绿化带里蔫搭搭的树木绿叶得了水流沖刷,叶子绿油油的闪亮一片,叶脉明晰剔透。 按陆越陵的说法,去迎春花市走一遭,要什么样的梅花没有,何必辛辛苦苦奔郊外去寻找,可是苏靖远坚持,还打算到山里钻一钻,陆越陵只好捨命陪君子。 刚出门,陆越陵还喊无聊,马路上走了一会儿,他就不无聊了,兴致盎然。
第9页 腊月天气,北风冷嗖嗖,却不妨碍女人的爱美之心,尤其是日日穿着校服的小女生,放假了,急忙把校服扔开,马路上随处可见眉眼稚气,穿着时髦短裙高筒长靴的小女生。 小女生瞥见陆越陵和苏靖远两个帅哥,心有灵犀,一个个扭着曼妙的身体,极有韵律感地摇曳招展。 “等回家了,咱们一起看片子。”陆越陵被激起雄性荷尔蒙,记起了不知扔到哪个旮旯fèng里的碟片。 这么久还记得? 苏靖远兴趣缺缺,说:“都不知找不找得到。” “找不到也不要紧,高海洋那有的是,他最近又弄了不少,听说……”陆越陵笑嘻嘻凑近苏靖远耳边,说了几个极重口的字眼。 每天两人都一起呆着,这些日子陆越陵没去打过篮球,只是在教室里跟高海洋打打闹闹,什么时候无人时又接触过呢? 没来由的,苏靖远有些郁闷。 “你也很想看了是不是?”陆越陵推已及人,笑得猥-亵,勾住苏靖远脖子,视线往他下三路瞄去,小声说:“咱俩是兄弟,跟哥不用装,这些日子,我知道你早上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打过飞机。” “滚你丫的。”苏靖远涨红了脸,猛一下把陆越陵的手臂扒开。 他的皮肤极白,毫无瑕疵,这段时间生活好,养得更加温润,鲜嫩的红色染上脸颊,清雅里带着冶艷,亮眼得教人睁不开眼睛,陆越陵一愣,凑了上去一把揽住,两人这时已经出城了,大路边几米深的绿化带,陆越陵也不知自己想干啥,只是下意识地把苏靖远往绿化带里扯。 胡扬和女贞子还有迎春花间隔种着,长得茂盛,阳光被阻隔,有些阴冷,身体偏奇异地觉得热,厚厚的羽绒服不透气,苏靖远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惊恐中,挣扎越来越用力。 “干嘛呢?放开我。” 砰一声响,两人跌倒地上。 跟篮球场边上那时一样,苏靖远在下边,陆越陵在上面,堆叠得密密实实。 不同的是,那会儿周围有许多同学,这时,只有他们俩个。 苏靖远懵了。 风从头顶吹过,迎春花飘扬,一瓣娇艷的花瓣飘飘而下,越过陆越陵落到苏靖远眉心间。 陆越陵也傻了。 苏靖远的睫毛很长,又黑又浓,漆黑的眼珠子微有润湿,眉心明黄的那一朵花瓣衬得他的皮肤更白,嘴唇更红,陆越陵视线下移,落到他圆润纤巧的下巴上,喉结上下滑动。 苏靖远听到他饥渴地咽口水的声音,身体飘了起来,晕陶陶迷迷糊糊中,眼睛不自觉就闭上,嘴唇微微嘟起。 花瓣沾在眉心痒痒的,温热的气息离开越来越近,陆越陵粗重的呼吸敲打着耳膜,苏靖远周身发软,不知自己在盼着什么,只是很快活,快活得要飞起来。 “靠,我居然想亲你。”身体上的重量突然失去,陆越陵跳起来,连退了好几步,见鬼似瞪圆眼看苏靖远。 后背都是汗,苏靖远突然觉得冷,站起来拍了拍起服,沉默着不接话。 “生气啦?”陆越陵英俊的脸庞现了不知所措的惶恐,抓着羽绒服,期期艾艾,说:“别生气行不行?我……我也是一时糊涂。” 他憋着气,半晌,闷闷说:“都是月亮惹的祸,你得原谅我。” 谁原谅谁都说不清呢,刚才陆越陵想亲他,而他,在陆越陵骂出那声“靠,我居然想亲你”后,猛一下发现,他居然盼着陆越陵亲自己。 “大白天的哪来的月亮,头上太阳公公在看你呢。”苏靖远骂道,一脚朝陆越陵踹过去。 自然捨不得真踹,只是装样子。 “操!没生气你绷着脸干什么,吓了我一跳。”陆越陵灿烂起来,抓住苏靖远狠揉头发,“话说回来,苏靖远,真怪不了我,你长得太好看了。” “还说,再说我强-jian了你。”苏靖远气咻咻喊,朝陆越陵伸张开爪子。 “救命啊!抓流氓啊!”陆越陵捏着嗓子学女人尖声叫,喊完了,笑得捂着肚子弯了腰。 苏靖远也笑,笑容却没达到眼底。 晚上,苏靖远失眠了。 身边陆越陵睡得很香,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横在他腰上。 温雅丽曾说冬天怕他们踢被子扯被子,想给他们一人一床被子,各盖各的,被陆越陵否决了。 他说两个人睡一个被窝才暖和。 苏靖远体温低,他那一侧被子总是暖不起来,陆越陵给他掖了几次被后发现了,就习惯搂着他睡。 陆越陵就是一个火炉,睡在他身边暖烘烘的,寒冷的冬天也温暖如春。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黎明时分,苏靖远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这天睡过头了,没有起来做早餐。 温雅丽起床,做了早餐后过来察看,陆越陵睡觉从来不锁门的,苏靖远到来后,仍然是以前的习惯,温雅丽轻拧了一下门把门就开了。 床上两个孩子睡得香,苏靖远蜷成一团缩在陆越陵怀里,陆越陵一只手穿过他脖颈抱着他,被子底下的情形没看到,根据形状,依稀能看出他的胳膊放在苏靖远腰上,一条腿架在他腿上。 如果忽略两个人都是男人,画面很美好。 温雅丽愣看了一会儿悄悄关上门。 陆达庚去上班了,这日学校里有些事要处理,温雅丽心神不宁出门,一整天,脑子里只有儿子抱着苏靖远的情景。 两个孩子亲热得过分,不然,还是把他们分开吧。 让苏靖远回自己家住吧,大不了经常给他买衣服,给他拿些零花钱。 苏靖远醒过来已经九点了,家里静悄悄的。 睡过头没有起来做早餐,苏靖远有些懊恼。 年关在即,要不把家里清扫一下。 苏靖远把客厅和各个房间的窗帘,还有被套床单拆下来,分批放进洗衣机,擦窗玻璃,清理厨房食物橱,博古架连带摆件仔细擦了,花园里花木修剪护理了一遍,各处弄得焕然一新。 “我说我帮你,非不同意,累了吧?”昨天玩了一天,陆越陵被苏靖远拘在房间里做他给圈出来的初一的习题,苏靖远一个人忙了大半天。 “用不着你帮,考上一中咱们一个学校上学就是最大的帮忙了。”苏靖远笑得灿烂。 “行,我一定努力。”陆越陵伸手帮他抹去脸上的灰尘,嗅了嗅,推开:“一身臭汗,快去洗个澡。” 埋头做了一天作业,得慰劳一下自己,吃喝什么的没什么兴趣,陆越陵想起那张久违的碟片。 才刚下午四点,离父母回家还早,嘿嘿一笑,翻箱倒柜。 平时想不起放在哪里,找起来却便利,跟明星签名照片搁在一起,把碟片塞进视盘机时,苏靖远洗了澡出来了,迷迷糊糊还没回神,就被陆越陵拖下楼。 “不准走,今天一定要陪我看完。”他威胁。 温雅丽心事重重,下午早早回家,想看看没有大人时两个孩子在家时的相处情形,她把车停在小区外,步行回家。 院门敞开着,园子里的花糙拾掇得整整齐齐,围栏一边,刚移植回家的那株梅树枝头上红梅开得正艷,阳台上晾衣架晾满东西,被套床单桌布,窗帘微微有些湿气,看得出是刚洗过的,温雅丽眼眶有些红。 苏靖远那孩子那么懂事,真捨不得喊他回家。 “快关掉收起来,羞死人了。”客厅中两个孩子闹得凶,苏靖远气咻咻发话。 “不收,你害臊什么,是不是忍不住了?让我看看,哈,硬起来了,是不是想起程雯了?”陆越陵扑过去,把苏靖远按到沙发上乱摸一气。 “别胡说,女孩子脸皮薄,传出去你让程雯怎么办。”苏靖远满脸通红。 “这有什么,咱班还不多,才几对,我听说,隔壁四班一半的人在谈恋爱,话说,程雯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也不错,我看你们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透露一下,凑在一起都在说些什么?”陆越陵贼兮兮笑,眼睛亮闪闪看着苏靖远。 “哪有什么,我们都是讨论学习。”苏靖远涨红了脸,用力推开陆越陵,走过去关视盘机。 温雅丽这时才注意到电视画面,白花花的丰-满的女人身体,古铜色的男人扑哧扑哧喘着气…… 才多大的孩子就看这个! 温雅丽摸着门把的手握紧,要推门而入,忽而松开,悄悄往外退。 插pter13 喜欢看这种片子,性取向应该没有问题,而且,睡觉从来不锁门,只有他们在家时,大门院门也不锁,光明坦荡的很。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温雅丽回到小区外把车开回家时,陆越陵和苏靖远已收起碟片,进厨房忙忙碌碌准备晚餐。 苏靖远刚住进陆家时,厨艺一般,可他好学,人聪明,很快就练出一流的厨艺,脸庞白,手指也白,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无论拿着菜刀还是握铲子都赏心悦目,一旁蹿来蹿去名为帮忙实际是在添乱的陆越陵看起来像只猴子。 看到温雅丽,两个孩子一个喊妈一个喊阿姨,苏靖远关切地问道:“阿姨你饿不饿?我先给你盛碗汤喝。” 好体贴的孩子。 温雅丽心头的不舍更重,走过去摸摸苏靖远脑袋,笑道:“不饿,阿姨看你洗了被套床单,辛苦了。” “都是搁洗衣机里洗,不累。”苏靖远腼腆地笑了笑。 “越陵皮的很,晚上睡觉也不老实,要不给你们添一床被子。”温雅丽若无其事说。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苏靖远咯噔了一下。 来不及说好或不好,陆越陵嚷开了。 “添什么被子,就是盖十床被子,苏靖远那身体还是像块冰,妈,你不知道他体温特别低,晚上得我抱着他,他才能暖和过来。” “不准说出去,你想害我找不到女朋友啊?”苏靖远骂道,忽又急忙捂住嘴,尴尬地看温雅丽,结结巴巴解释:“阿姨,我……我只是跟陆越陵开玩笑。” “开玩笑不要紧,不过你们还小,精力要放在学习上,不能真的交女朋友哦。”温雅丽笑了笑,凑到汤锅前闻了闻,贊道:“真香,小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阿姨喜欢吃就好。”苏靖远笑着拿过碗和汤勺给温雅丽盛了一碗汤。 温雅丽端着汤去餐厅喝了,苏靖远后背濡湿,腿软得站不稳。 吃过太多苦头,这会儿又是寄人篱下,察言观色是苏靖远的强项。 虽然不明白温雅丽那么问的原因,苏靖远还是隐约感觉到,温雅丽动了让自己回家的念头。 他不要回家,只要能留在陆家,无论要他怎么做都行。 陆越陵的热情是燃烧的火焰,他是飞蛾,离了火,他的生命将黯然失色。 慈爱的温雅丽,儒雅的陆达庚,是他睡里梦里渴望的父母,温暖的陆家是他心灵安息的地方,享受过陆家温馨的家庭生活后,他无法再回到原来那个阴冷cháo湿的家庭,面对粗鲁残暴的酒鬼父亲。 放假不用上学,苏靖远把陆家所有的家务都做了。 空闲时,他又找出初一初二的课本,给陆越陵制定了一份严谨的学习计划,手写给他出习题,检查作业,督促他学习。 “这孩子,习题咱们出去买就行,自己手写太累了。”温雅丽心疼地说,拉起苏靖远。 因为握笔写字太多,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磨出薄茧了。 “外面印的试题是针对所有学生的,我自己出才能针对陆越陵的弱项来,他不用花太多时间做太多的题,却能把不懂的学会,巩固知识点。”苏靖远羞涩地笑了笑。 “哎,真懂事。”温雅丽嘆气。 “我也不差,妈你干嘛总是只夸苏靖远不夸我?远香近臭吗?”陆越陵作西子捧心状。 “你就皮吧。”温雅丽笑,赏了陆越陵一个大耳括子。 好像不会再让自己回家了,苏靖远悄悄松了口气,年二十七这天,陆达庚的一句话又让苏靖远差点停了呼吸。 晚上吃过饭后,一大家子坐在客厅看电视,陆达庚问温雅丽:“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有没有买好给小远带回家的礼物?” 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女主持是陆越陵很喜欢的一个明星,陆越陵原来伸长着脖子看,陆达庚话音刚落,马上嚷了起来:“带什么礼物回家?苏靖远不回家。” “小孩子懂什么,团圆团圆,大过年的,哪能留小远在咱们家。”温雅丽轻责儿子,起身走到客厅一角提起两个大手提袋,“小远,这是阿姨准备的给你带回家的礼物。” 温雅丽前几天打包时苏靖远看到了,一个手提袋里装着一盒高档化妆品,一个箱子是一瓶洋酒和一条中华烟,价值不菲。 他们对自己真好。 苏靖远说不出不想回家的话,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走,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外面有小孩放炮杖,哔哔砰砰连声响。 苏靖远想忍,没能忍住,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泪珠大颗大颗沾在脸颊上又很快滑落,而他显然拼力想克制住,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大,陆达庚和温雅丽一齐怔住。 只是让他回家过年,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 “爸妈,你们太残忍了……”陆越陵大声喊。 “别胡说陆越陵。”苏靖远冲过去堵住他的嘴巴。 陆越陵嚷不出,声音戛然而止,愤怒却熊熊燃烧着,通过眼神狠狠烧向父母。 亲生儿子为个外人跟看杀父害母仇人似盯着自己,温雅丽气得颤抖,咬紧牙关勉力克制,半晌,拔开苏靖远捂着陆越陵嘴巴的手,淡淡道:“小远,你让他说。”
第10页 “没什么好说的,总之,苏靖远不能回家。”陆越陵梗着脖子大声咆哮,在温雅丽森冷的目光中依然不屈不挠,倔强地和她对视。 即便是以前,他也从没这么样对父母的,这半年来更是孝顺听话,跟贴心小棉袄似,温雅丽眼眶红了,抬手朝儿子狠狠扇去。 “阿姨,你要打打我,不关陆越陵的事。” “雅丽,冷静一下。” 苏靖远和陆达庚同时喊,苏靖远猛一下推开陆越陵,啪地一声,温雅丽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苏靖远脸颊上。 苏靖远柔软的头发因那一扇乱了,养了这些日子微有红润的脸在瞬间更白,白皙的脸颊上鲜红的四个指印清晰得像是手指沾了血盖上去。 第一天看到苏春江暴打苏靖远的情形忽然从脑海里浮起,瘦弱的无助的苏靖远跟眼前的人影重合,陆越陵攥起拳头。 他发誓过,要护着苏靖远,不让他再挨打。 温雅丽不是他那丧心病狂的父亲,陆越陵不能对她那么无礼,而且,他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对母亲撩出拳头,陆家,他再住不了。 他们俩个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苏靖远紧张得胃部痉挛,身体战慄抖索,巨大的恐惧迸发出惊人的力道,那一瞬间,他瘦弱的双臂紧紧圈住陆越陵,力道大得陆越陵动不了分毫。 “阿姨,对不起,陆越陵受刺激了,我爸爸……他一直打我,打得很狠,陆越陵那一次受重伤,就是因为护着我被我爸打的。”不想说,不敢说,怕温雅丽和陆达庚嫌弃他有一个垃圾一样的父亲,进而也讨厌他,可是这会儿,面前浓浓的大火,每一个人都在发狂的临界点,他只能扔出一个更重磅的炸弹,把众人的火气炸得灰飞烟灭。 “你爸是家暴狂?”温雅丽愣住。 “越陵上次受那么重的伤是你爸打的?你爸一个成年人打一个未成年孩子?”陆达庚寒声问。 苏靖远点了点头,喉咙酸堵,眼眶涩疼得泪水也流不出来,许久,低低道:“叔叔阿姨,对不起,原谅我一直瞒着您们。” 他哽咽着,嘶哑着嗓子说他从六岁起至遇到陆越陵以前的生活。 说他的绝望,说他被同学嘲弄的痛苦,说陆越陵把他从深渊拉出来的感激。 惨澹的九年浓缩成几句话,在静默中沉重地落幕,墙上挂钟嘀嗒嘀嗒响着,时间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十多分钟后,陆达庚率先打破了沉默。 “带我们去你家,我跟你父亲谈谈。”他说,带头往外走。 “爸……”陆越陵喊,苏靖远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说下去。 “我带叔叔去。”他低声说,睫毛轻轻眨动,唇角往一旁挑了挑。 他要说什么? 粗心大意的陆越陵有时也很细心,陆越陵怔了一下,明白过来。 惹他妈生气的后果是苏靖远会被送走。 “妈,对不起,刚才我一想起苏靖远回去又要挨他爸打,冲动暴躁,请你原谅。” 他朝温雅丽深鞠躬,又狠抽自己一巴掌。 儿子刚才只是正义感作崇,不是忤逆不孝。 温雅丽被苏靖远的遭遇震呆了,不那么生气了。 “走吧,一起去。” 跟在陆达庚后面往外走。 陆达庚开车,温雅丽坐副座,苏靖远和陆越陵坐后面。 年关在即,马路上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息,路旁绿化树缠着彩灯,如火树银花。 陆达庚拧开了空调,暖风嘶嘶吹着,通风口扎着的红绸随风舞动。 苏靖远僵僵坐着,脑袋钝钝的不会思想,周身冰凉。 陆越陵温热的大手朝他探过来握住他的手,苏靖远僵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过来。 不怕的,陆越陵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即使陆达庚和温雅丽不要他了,他还有陆越陵。 苏靖远渐渐冷静下来。 看惯了陆家居住的小区的风光,再回来自己家,闻着空气中阵阵恶臭,苏靖远几欲作呕。 “小远,你先上去。”陆达庚说,强硬的不容抗拒的口气。 ——爸,苏靖远他爸可混蛋了,会打苏靖远的,我得陪着他。 陆越陵冲到唇边的话没有说出来。 苏靖远轻挠他的手。 如羽毛在掌心拔动,带出细细的麻,软软的痒。 血流往脑袋涌,耳朵里嗡嗡作响,陆越陵被强烈的刺激吓得身体抖颤。 苏靖远下车了,车门啪一声关上,陆越陵他呆呆坐着,他想跟着下车,可是双腿沉得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 苏靖远进了楼洞上楼,陆达庚和温雅丽跟了过去。 陆越陵一只手抓着驾座靠背,一只手颤抖着攥住头发,强迫自己不往下面探去。 插pter14 楼洞声控灯亮了又熄了,隐约传来谩骂声,又极快消失,十几分钟后,陆达庚和温雅丽苏靖远三个人先后从楼洞走了出来。 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来,暗黄的灯光下,苏靖远的脸庞格外苍白,明明很年轻,过了新年才十六岁,看起来却像垂暮老人,疲惫不堪,比以前看到的怯懦虚弱的样子让陆越陵更感沉重窒息。 “爸,你不相信我说的是不是?现在信了吧?”陆越陵愤愤说,冲下汽车迎了上去。 “爸不是不相信你,他毕竟是小远的父亲,我们家要留下小远,得跟他见面谈一下。”陆达庚揉了揉眉心。 “那现在谈成什么样了?”陆越陵迫切地问。 “小远的爸爸说,我们愿意养就养,小远的死活他不关心,小远以后永远不回来更好。”陆达庚嘆道。 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一个做父亲的人说出口的。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父亲,简直不是人。”温雅丽眼眶发红,摸了摸苏靖远脑袋,温声说:“小远,放心吧,以后阿姨和叔叔就算不要越陵,也不会抛弃你。” 这么说,就是答应留下苏靖远在他家了。 陆越陵咧开嘴笑,拉起苏靖远的手摇了摇。 苏靖远回握住他的手,抓得很紧。 死里逃生,整个人恍恍惚惚,明明脚踩着实地,却觉得随时会踩空,然后跌进深渊,万劫不复,只有抓着陆越陵,感受着他有力的手掌带来的温暖,才能不张惶害怕。 汽车调头往陆家开,暖气开得很足,苏靖远眼皮沉重,惊吓过后,身体如被强颱风摔打过似,疼痛乏力,疲惫不堪。 眼角陆越陵宽厚的肩膀那么结实,苏靖远很想靠过去,闭上眼,把自己完全交给陆越陵,但是,他不敢。 他怕,靠上去,眼前的美梦就变成噩梦。 进门后陆越陵拉着苏靖远就往楼上跑。 “等等,我还没跟阿姨叔叔说谢谢呢。”苏靖远抓住楼梯扶手。 “谢什么谢,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爸妈就是你爸妈,跟自己父母说什么谢。”陆越陵哼哼。 苏靖远回头。 温雅丽和陆达庚含笑看他,轻点了点头。 道谢的话咽在喉咙中。 孩子在父母面前是任性的,不可理喻,做错了也能很快得到原谅。 这半年来,温雅丽和陆达庚给他的关爱,远超过之前十几年苏春江,和那个在记忆里已模糊的母亲对他的好,真的能把陆达庚和温雅丽当亲生父亲吗? 今晚说开了,父亲也说不管他了,他以后算陆家的养子了吧。 苏靖远有些恍惚。 床很大,被子是两米半加大的,原来温雅丽给了两个单人枕头,陆越陵嫌有时会枕到两个枕头之间的fèng隙,收了起来把柜子里的双人连枕拿出来用,绵软的真空丝棉枕,中间部位明显凹了下去,两人晚上基本都是搂在一起睡。 苏靖远看着枕头,瑟缩了一下。 不是很明白,隐约却觉得,自己往后不能和陆越陵太亲热了,尤其是在温雅丽和陆达庚面前。 “去洗澡,洗完澡我拿冰给你把脸敷一下。”陆越陵摸苏靖颊脸颊,粗声道:“你干嘛要冲过来,下回不准了,我皮粗肉厚,挨打也不要紧,你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遇到他之前,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 “我妈真狠的,那会要不是你拦着我,我就回她一巴掌了。”他嘀咕。 苏靖远知道那会儿他真的会这么做,所以才吓得拼命抱住他。 他对自己真好,好得甚至胜过母子的骨肉之情。 苏靖远想说“陆越陵,以后别对我这么好”,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靠过去,拦腰抱住他,把头靠到他结实精悍的胸膛上。 虽然长高了,骨骼却没跟着变得粗壮,还是那么纤细,脖颈光滑细腻、线条优美,陆越陵抱紧苏靖远,迷迷糊糊想,苏靖远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他一定……一定什么呢。 不是很明白。 看过成人碟片,感情却仍迟钝着,只会偶尔打打嘴炮说说黄色笑话,别的,还不懂。 房间里很静,灯光从头顶照下,两人抱得很紧,地上细长的身影看起来只是一个人。 书桌上白瓷大肚花瓶插着从小花园折下来的红梅,花瓶淡雅沉静,梅花鲜艷热烈,相得益彰,恬淡清新的梅花香似有若无,在鼻端萦绕着。 年二十七这天晚上的插曲如风掠过水面,带起涟漪后消于无痕,大年二十九是除夕,上午苏靖远和陆越陵陪着温雅丽到超市血拼年货,音响里欢快的新年歌曲轮番播放,购物的人跟不要钱似的疯狂哄抢,温雅丽也是,看到一样就往购物车里扔,三个人的购物车摞得满满当当,对帐时,苏靖远听收银员报出钱数时,心脏咚地剧跳了一下,温雅丽面不变色刷了卡付钱,陆越陵则根本没听到似,浑不在意。 温雅丽把一个一个硕大的购物袋放进汽车后座,嘆道:“幸好有你,往年越陵不肯陪我来,老陆对超市敬而远之,我一个人累死了。” “以后我每年都陪阿姨。”苏靖远浅浅一笑。 他乐意,陪着温雅丽购物的感觉那么好,那让他觉得,他也有家了,有爸妈疼着了。 “瞧瞧,你们才是母子,我是多余的。”陆越陵嘟嚷,眉头皱着,眼里却快活的紧。 “我也觉得小远才是我儿子。”温雅丽笑呵呵说。 “我和妈要回家了,某个多余的,你自己找地儿呆去吧。”苏靖远俏皮地推开陆越陵,坐进汽车里,关上车门,把陆越陵锁在门外。 “哈哈,咱们走吧。”温雅丽乐得大笑,真的大轰油门开车走了。 陆越陵呜呜假哭着跟在汽车后面奔跑。 路人纷纷侧目。 苏靖远回头看他。 透过车窗玻璃看到的人和物失真且模糊,陆越陵追逐的身影在苏靖远眼里渐渐幻化成他自己。 怯弱无助,奔跑着,祈求陆家人不要抛弃他。 窗玻璃反she着萤光,靠背后面的绒靠垫上的大红色樱花在朦胧不明的萤光里变成妖魅的暗红。 苏靖远盯着那朵樱花,想,还不够,必须再做些什么,才能长久地留在陆家。 年初五,拜年的客人少了下来,亲戚朋友差不多走遍了,晚上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时,苏靖远问陆越陵。 “要不要请一些同学来家里玩?” “好啊,好几天没见高海洋那小子了,我给他打电话。”陆越陵笑道,抓起一边方几上的电话拔号。 “多请几个同学,人多热闹。”苏靖远说。 “还请谁?”陆越陵回头看他,随即恍然大悟,“你小子想见程雯就说嘛,找什么藉口。” 挤眉弄眼半天,打通程雯电话:“程雯啊,明天到我家来做客,一定得来,为什么?还用问吗?有个叫苏靖远的帅哥想你了,对,苏靖远就在我身边……” 叭啦叭啦打了半天嘴炮才挂电话。 “胡说八道,再这么说我明天出去,不跟你们一起玩。”苏靖远害羞地低下头。 “你就装吧,捨得吗?”陆越陵笑得欢,勾住苏靖远脖子大力捶他胸膛。 苏靖远粉腻腻的雪白脸颊染了红霞。 “早恋可不能行哦。”温雅丽笑道。 虽然是反对的话,可是,苏靖远敏感地看到,她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 苏靖远敛下眉睫,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了他眼底的忧伤。 程雯和高海洋来得很早,两人一前一后到达陆家门时,才早上七点。 苏靖远还在厨房里忙乎早餐,陆越陵虽然起床了,却还没洗漱,乱糟糟的鸡窝头,穿着睡衣抱着软垫坐在沙发上,埋怨苏靖远放假不睡懒觉,起那么早干嘛。 苏靖远没让他早起,可每次苏靖远起床了,他就睡不着,总觉得被窝冷冰冰的没意思。 早餐做好了,苏靖远从厨房出来,陆越陵从茶几柜子里摸出护手霜,拉过他的手给他抹护手霜。 厚实的手掌在自己手背手指上抹拭着,带来温暖,带来被呵护着的陶醉,苏靖远觉得自己一脚踩在沼泽旁,快控制不住想踏上去了。 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 他想不明白,陆越陵那么粗心的人,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细腻体贴。 高海洋比程雯先到,站在门边迟疑着没有敲门。 以前几乎每周都会跑陆家,太久没来了,感觉陌生了,尤其想到屋里还有个苏靖远,几乎不想进去。 “里面有老虎啊?”程雯略迟得一迟就来了,尖锐的目光上下打量高海洋:“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高海洋冷笑。 他确定,程雯知道自己捉弄过苏靖远了。 知道又怎么了,还不是和苏靖远一样不敢告诉陆越陵。 “苏靖远很重情,没说,不是害怕,你知道的,谁敢欺负苏靖远,陆越陵都不会轻饶,他只是不想陆越陵难做,他觉得,你是陆越陵的朋友,他就要跟你好好相处。”程雯缓缓说,抬手敲门,“陆越陵喜欢的他也要喜欢,你能做到他那样吗?”
第11页 这一天开心的只有陆越陵,其他三人都是各怀心事,温雅丽和陆达庚在家,四人在客厅玩了会儿就去了陆越陵的房间。 进了房间,不自觉就分成两拔人马,陆越陵拿他那些珍藏和高海洋分享,苏靖远和程雯坐到书桌前讨论习题。 两个人之间如果分享了秘密,眼神交流、说话,都会变得不一样。 自从厕所事件后,苏靖远和程雯就走得近了。 插pter15 程雯眼睛很大,双眼皮,水灵灵的,挺翘的鼻子,小嘴像红樱桃,脸庞圆嘟嘟带着婴儿肥,娃娃脸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加上个子娇小,初三了仍像一个小学生。 用男生的话来说,就是跟她谈恋爱会有猥亵幼儿的犯罪感,再加上她成绩太好了,班里的男生除了苏靖远,其他人基本是望尘兴嘆,大家不想被女朋友骑在头上,也就没人追求她了。 程雯的目标是本市的重点中学一中,苏靖远也是。 模拟考一模二模是区通考,三模是全市通考,二模基本就确定下能考上哪个学校了。 程雯翻了翻苏靖远给陆越陵手写出的模拟考题,笑问道:“你觉得陆越陵考上一中的可能性大不大?” “我叔跟我姨那么聪明,生的孩子也聪明,陆越陵只要加把劲,肯定能考上。”苏靖远自信地笑。 “我什么”是排他的语言,亲密的关系昭然若揭,程雯看了看书桌两侧的书本习题,再看看挂着的两个书包,若有所思。 温雅丽端着水果盘在门外站着,也听到那句话,进门闲话了几句,笑着离开。 “前几天我还觉得越陵和小远感情太好有点担心,真糊涂。”温雅丽对丈夫说。 “独生子女大多有感情饥渴症,越陵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毕竟没兄弟,小远的身世又是那么个样,他把小远当亲弟弟看了,所以格外多疼一些。”陆达庚没说自己也怀疑担心过,想起那天跟在苏靖远后面看到的情形,心中愤怒的情绪又上来了,“那个混蛋真不配做小远的父亲。” “可不是,儿子那么久没回家,见面竟然拿凳子迎头就砸,难怪越陵叫嚷着不给小远回去,幸亏你跟在后面拦住了,不然,那一砸,只怕脑袋得开瓢。”温雅丽嘆道。 他们不知道,那天苏春江其实喝酒喝得醉朦朦的,没有抬手打人的力气,苏靖远背着他们,低垂着嘴唇,用轻鄙而嘲弄的目光看苏春江,把苏春江激起一腔怒火才抓起凳子的。 初三下学期,高海洋渐渐的不再找陆越陵玩耍,程雯的话在他心中掀起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自惭形秽,陆越陵成绩越来越好,而他的成绩始终在倒数几名中,两人的差距在拉大。 道不同不相为谋,社会上如此,校园里也这样,高海洋和另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学在校园里,勾肩搭背,山地车踩得飞快,又酷又拽。 模拟考时,除了陆越陵一直在进步,班里没再出现其他黑马,原来成绩好的更加努力,基本上,中考的成绩已决定了。 从模拟考的成绩看,程雯和苏靖远肯定能上一中,陆越陵则得靠临场发挥,考试前不能有半点分心。 六月十四号中考,中考前,学校放三天假给学生放松。 苏靖远没有放松,这三天查漏补缺,拉着陆越陵检查,怕试题出得偏,有陆越陵不懂的知识盲点。 六月十二号下午两点,程雯突然打电话到陆家找苏靖远。 “苏靖远,我想见你。”她的声音很低,含含糊糊听不清,苏靖远把听筒紧贴住耳朵,连猜带蒙才弄懂。 “只有两天的时间可以拼了,我要给陆越陵补习。”他犹豫着说。 程雯捂着嘴,泪水滑出眼眶往下淌,流过指fèng,滴落在电话线上。 “我有事,想见你。”她说,作着最后的无力的挣扎。 这一句话声音大了很多,夹杂着嘶哑的哽咽。 空中霹雳一声忽然炸响闷雷,闪电从窗前划过,夏天的雷阵雨没有半丝预兆汹涌而来,晦暗笼罩了大地。 苏靖远紧紧握着听筒,犹豫着,迟迟做不出决定。 程雯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苏靖远敏感地觉得,跟她见面意味着负起某种责任。 他看向楼梯,陆越陵底子差,不到一年强补出来的成绩,有些儿风吹糙动就会影响他中考的状态,进而考不了好成绩。 听筒里哽咽的低泣变成绝望凄凉的嚎啕大哭,哭声中的心灰意冷情绪刺痛了苏靖远。 “好,你等我,咱们在哪里见面?”他低声说。 听筒传来嘟嘟挂机的声音,程雯挂了电话,不知是没听到他那句话,还是听到了,却不想藉助他稚拙的肩膀。 窗外雨停了,天空湛蓝如洗,空气里飘拂着大雨过后清新的糙木清香,苏靖远握着手,身体绷得很紧。 “说些什么啊?程雯肯定跟你一起考进一中的,日子长着呢,还怕没时间说吗?”陆越陵从楼上下来,搓着脸颊,打着哈欠,还不忘打趣苏靖远。 “我们说正事。”苏靖远强挤出一丝笑容,脑子里飞快转动,走到冰箱前拿出一个苹果给陆越陵现榨了一杯鲜果汁,“喝了果汁接着学习,我要出去一趟,严老师要整理学生档案,让我和程雯过去帮忙。” “都要考试了老师还抓你们做壮丁,太不地道了,好吧,你去吧,我保证不偷懒。”陆越陵笑道。 平静地出了门后,远离陆家别墅了,苏靖远狂奔起来。 他不知道程雯家在哪里,高海洋知道。 高海洋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拍篮球。 中考前的这三天,大部分学生在拼命冲刺,对于他这种明知只是走过场的人,却一点压力没有。 “哪能有什么事,她的成绩那么好,稳进一中的。”高海洋咚咚拍着篮球,瞟都不瞟苏靖远一眼。 “你带我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苏靖远本就很白,跑了很远的路,脸色更是白里透着青,满头的汗,水珠挂在睫毛上,眼睛更黑,里面浸满忧急和惶恐。 “看来你真的和程雯成一对儿了。”高海洋冷笑了一声,扔了篮球,说:“好吧,我捨命陪君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后来,苏靖远不只一次想,如果他早点儿跟程雯说“好”,然后和程雯见面,没去找高海洋,结局是不是能改变。 他又庆幸,幸亏他担心影响陆越陵高考,没跟他说自己要去找程雯,而是去找高海洋带路,不然,陆越陵跟他一起去,进少教所的,就是陆越陵了。 程雯家的家境看起来不错,虽然不是陆家和高家那样豪华的独栋别墅,楼房也很新,小区里植满树木花糙,才刚下过雨,树叶小糙绿油油的,小区入门有一座假山,山脚水池里的水清澈明净,金鱼在里面快乐的追逐着。 苏靖远微微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以为家里有钱,日子就不难过?”高海洋看出他的心事,嗤笑了一声,说:“有钱并不能代表幸福,程雯她爸死的早,她妈改嫁了,继父对她很刻薄。” 程雯家里是继父! 苏靖远想起电话里嘶哑惨切的嚎哭,身体颤抖,嘴唇哆嗦,抓住高海洋肩膀,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高海洋,程雯好像出什么事了,她刚才打电话给我时,哭得很伤心,我们……我们走快点。” 他说走快点,腿却软得抬不起来。 高海洋皱了皱眉,往前方一栋楼指去,说:“那一栋楼一单元101室,我先过去看。” 他比苏靖远快了几步,苏靖远看到他敲门,听到门里面男人大声骂道:“回来做什么?有骨气走了就不要回来,回来了,再被老子操可别说老子强-暴你……” 后来发生的事,苏靖远每次想起,脑子里都乱闹闹的,痛得难受。 程雯家乱糟糟的,地上凌乱地扔着撕裂成碎片的校服,洁白的胸罩,小内裤。 门廊不远处地上红白相间的一滩污渍触目惊心。 苏靖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高海洋已厉声喝问:“你对程雯做了什么 ?” “做什么?你不是看懂了吗?我强-暴了她,怎么样?你要管啊?不自量力,告诉你,就算她妈知道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男人冷笑。 苏靖远脑门轰隆隆响,眼前发黑。 高海洋大吼:“狗杂碎,你还是人吗?” 他的拳头朝男人面部击去,男人一个趔趄跌倒地上,他扑了过去,地上有玻璃杯碎片,他抓起一块碎片,朝男人脖颈插去。 鲜血像开闸的水喷涌,苏靖远呆住,片刻后冲过去,慌乱地按住男人颈部,尖声叫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被扎中颈动脉,救护车到来时已停了呼吸。 苏靖远第一次目睹生命消失,第一次接触到,除了挨打之外更残忍的事。 在警察到来之前,他颤抖着拔打了陆达庚的手机。 “叔,我惹上麻烦了……”简短,明晰,他让陆达庚想法隐瞒,不要告诉陆越陵,别影响陆越陵参加中考。 挂了电话,他和回过神来已傻了的高海洋一起捧着头,静静等着命运的宣判。 问话录口供,一个警察问过了,又来了一个,苏靖远机械地说着话,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问完话后,他被关进一个小房间。 四壁雪白,空荡荡的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密闭的大铁门上只有一个十公分见方的小窗口。 盛夏天气,闷热和酷暑没有到达这个暗房。 苏靖远很冷,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夜里十点,一个警察打开了小房间的铁门,对苏靖远说:“你可以走了。” “我同学呢?”苏靖远痴傻傻问。 “关着,等候提交法院审判。”警察摇头,“这才多大的孩子呢,怎么就那么狠敢杀人了。” 陆达庚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里坐着,跟他一起坐着的,有陈思容,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中年男女穿得很体面,只是佝偻着背,面色憔悴。 没见过,可是此时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高海洋的父母还有谁? 苏靖远走过去,低着头,把发生的事又讲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拉我儿子去那个女同学家?如果你不拉他去,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凭什么你安然无恙,我儿子却要做牢。”高母嘶声喊,揪住苏靖远拳打脚踢。 “高海洋妈妈,你冷静点。”陈思容叫,过去扯高母。 陆达庚把苏靖远拉开,护到身后。 “如果你不喊高海洋去,他不会有事,你毁了他。”高父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程雯家住哪里,所以才找高海洋带路。”苏靖远无力地为自己辩解。 如果事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会找高海洋。 他甚至想过要顶罪,第一次录口供时,他说是他刺死程雯继父的。 然而,他毕竟没有经验,没有做好准备,轻易就被揭穿了。 高海洋抓着玻璃碎片扎程雯继父时,自己的掌心也被玻璃碎片划了很深的血口子。 而他的手完好无缺。 “陆越陵也知道程雯家住哪里,你当时如果找陆越陵带路,陆越陵性格没那么暴躁,兴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陈思容嘆道。 陆达庚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定了定神,打断陈思容的话,说:“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已经发生了,咱们想想怎么善后吧。” 插pter16 警察没有找到程雯。 程雯失踪了,像是人间蒸发了。 根据苏靖远和高海洋的口供,警察认真勘察了现场,得出结论,程雯的继父确实□□了她。 提取了现场的污物进行化验,结果也证实了这一推测。 高海洋和程雯继父无冤无仇,他的行为属于应激过失杀人,主观上,他没有想杀人,凶器是随手从地上捡的一块碎玻璃,只扎了程雯继父一下。 他自己的手掌心也被玻璃碎片扎了很深一道血口子,流了很多血。 程雯的继父不是当场死亡,而是在等救护车的时间里失血过多而死,高海洋和苏靖远主动打电话喊的救护车,也主动报了警。 如果不是死了人,高海洋的行为就是见义勇为抱打不平了。 “我儿子不是杀人犯。”最初的愤怒后,高母失神无措,眼巴巴看陆达庚。 “老陆,这事还得请你帮帮忙。”高父眼眶也红了。 “小远住在我家,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这件事既然跟他有关,我不会坐视不理。“陆达庚看了苏靖远一眼,说:“小远还是个孩子,今天的打击对他也很大,这样吧,我先带他回家,明天我们见个面,慢慢商议。” 坐进汽车里,苏靖远回头看看派出所的大门,迟疑了一下,说:“叔,这件事别告诉陆越陵行吗?我怕影响他考试,而且,他跟高海洋那么要好,我怕他不开心。” 他脸上的神态还算平静,只是颤抖的双腿,还有发白的嘴唇,泄露了此刻心中的极度不安和惶恐。 “叔知道。”陆达庚伸手摸了摸苏靖远的头,说:“这件事不会传出去,越陵永远不会知道,连你温姨都不会知道。” 苏靖远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天发生的事大大超出十六岁的年龄所能承受的范围,汽车开出没多远,苏靖远就沉沉睡了过去。 夜深了,街道上行人车辆很少,路灯的光亮在夜色里萧索清冷,陆达庚开得很慢,不时侧头看苏靖远。 沉睡中的苏靖远眉头紧拧着,环臂抱胸,胆怯、脆弱、压抑,很难想像,在极度受惊后,他竟然能那么冷静地给自己打电话,条理清晰,简短明白地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第12页 而那么镇静的原因仅仅只是,怕影响儿子中考,怕儿子的前程被误。 这个孩子重情重义得让人心疼。 十三号,苏靖远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督促陆越陵学习。 陆达庚一早出去,一整天没有回家,晚上回家后,苏靖远觑着温雅丽和陆越陵没注意,在陆达庚进书房后悄悄跟了进去。 “没事了,你安心考试吧。”陆达庚摸了摸苏靖远的脑袋,笑道:“你不是想和越陵一起上一中吗?可不能分心。” 不错,他要和陆越陵一起上一中,他们要一直做同桌。 然而进场考试时,看到隔了两个考位的程雯的位子空着,想到程雯本来也应是考生中的一员,如今却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苏靖远仍无法避免地受了影响。 那几场考试,为了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苏靖远狠拧自己大腿,把大腿掐得青紫一片才完成了答题。 考试成绩七月上旬才出来,从考场回家后,苏靖远病倒了。 低烧乏力,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吐,医生也查不出病因。 温雅丽急坏了,大学里恰好也放假,带着苏靖远天天跑医院,后来,看看药物治疗无效,甚至到寺庙去求神拜佛。 陆越陵也急,放假本来是疯玩的时间,不出去了,天天陪着苏靖远。 短短几天,苏靖远急速地消瘦下去。 高颧削颊,面色苍白如雪,眼窝深深凹了进去。 陆达庚开始几天以为他担心程雯担心高海洋,后来才突然悟了过来,苏靖远怕是有心理障碍,得精神病了。 他本来就是个极度敏感内向,软弱多愁的孩子,性情又极克制内敛,没有发泄的地方,那么小的年龄,哪扛得住。 陆达庚跟温雅丽说朋友介绍了一个老中医,带苏靖远去给老中医诊脉,把苏靖远带到了心理咨询中心。 从心理辅导室出来,苏靖远的神情完全恢复了正常,心理医生给他拿了食物吃,他没有再吐。 “多谢!医生你太神了。”陆达庚很高兴,奉上了厚厚一迭钞票做谢礼。 “这钱太好赚了。”心理医生数着钞票乐滋滋对合伙人说。 “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合伙人很好奇。 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你最重视的人会崩溃的。 然后,苏靖远摆手让他别说话,在躺椅上静静地瞪圆眼看天花板看了一个小时。 “这是个心理意志相当坚强的孩子。”心理医生慨嘆,定定看着苏靖远的病历卡许久,喃喃道:“不知这孩子最重视的人是谁?” 证据确凿,陆达庚又从中使了力,高海洋的案件从立案到开庭宣判只有半个月。 事发时,高海洋还差两个月才十六周岁,而另一涉案人程雯也是不满十六周岁,案件情况特殊,开庭时是秘密宣判,苏靖远是事件的目击证人要出庭,陆达庚带着他瞒过温雅丽和陆越陵悄悄去法庭。 高海洋又黑又瘦,递了光头,穿着犯罪嫌疑人穿的带号码的黄马甲,苏靖远看着他,泪水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为了陆越陵,他接受了高海洋,可是心中从没把高海洋当朋友过。 甚至在出事后,还庆幸过,幸好那天不是拽着陆越陵去程雯家,幸好出事的不是陆越陵。、高母说得对,他是间接刽子手。 是他害了高海洋。 程雯还是没有找到,她母亲作为受害人家属出庭了,鬓发斑白,目光呆滞,公诉人提问死者家属时,她哑着嗓子道:“这孩子只是一时义愤行为失当,我请求法庭酌情从轻处理。” 高海洋最后被判了进少教所劳教一年。 这一件事媒体没有报导,甚至学校里也一丝消息没有传出去。 不知是高父花了钱,还是陆达庚动用了人脉权力。 陆越陵自始至终不知道。 他埋怨说找不到高海洋。 “放假了也不来找我玩。” “他成绩不好,可能是去他父亲公司帮忙了吧。”苏靖远掂了掂篮球,说:“你不是说打篮球长个快吗?来,教我。” “好啊!”提起最爱的篮球,陆越陵整个人充满活力,“不过,先说好,你不能长个太快,一定得比我矮十公分。” 他霸道地说,拉了苏靖远到电子身高秤上量身高。 初三上学期刚到陆家时,因为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营养好,苏靖远半年蹿高了十公分,身高一米七,下学期长速慢了下来,只长了三公分,这会儿是一米七三。 很巧陆越陵长个到一米八三,还是比他高了十公分。 “你不用再长高了也行,这样就很好看,小白脸。”陆越陵捏苏靖远脸颊,色咪咪笑道:“真滑熘真腻滑,哥以后的女朋友只要有你一半姿色,哥就心满意足了。” “你就贫吧。”苏靖远啐了一口。 声音微微颤抖,脸颊泛起浅淡的红晕,他的头发始终很柔软,乌黑的额发垂了下来,衬得脸庞更加白皙,长而浓密的眼睫半睑下,那样子实在勾人。 陆越陵愣了愣,玩儿得上了瘾,捏一下苏靖远脸颊后松开,又往耳垂摸去。 “你的垂珠圆润白皙,不,红彤彤的,真好看。” 不只耳垂,脖颈也很好看,这些日子瘦了些,锁骨很深,像蝶翅张开,陆越陵迷迷糊糊凑了过去。 “快教我打球。”一个篮球堵住了他的嘴巴。 “靠,篮球在地上拍的,你居然拿它来撞我嘴唇。”陆越陵跳起来,擦了擦嘴唇,朝苏靖远扑过去作势要打他。 苏靖远一笑,机灵地跳开了,往大门外跑。 不想陆越陵担心,再多的苦难也只能狠狠地压到角落里。 苏靖远和陆越陵暑假里疯玩,过着迟来的少年人的热烈多姿的假期生活。 陆越陵的运动能力让苏靖远自愧不如,强健的体魄,犀利的应变能力,永不疲倦的冲劲,一举一动,充满勃发的朝气和阳刚魅力。 纤弱细緻的苏靖远永远也无法拥有他的张扬,他的明亮和豁达。 七月十号,中考成绩出来,陆越陵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比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还高出二十分。 苏靖远则考了他上学以来最惨烈的成绩,比一中录取分数低了十分。 “怎么可能呢?不会是有人暗箱操作吧?”温雅丽皱眉,复又急忙打电话,找熟人托关系。 从考场出来,苏靖远想过,自己考得不如意,当真的考砸了时,仍然觉得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也不差,够二中分数线了,我陪你去上二中就得了。”陆越陵很乐观,拉了苏靖远到门外小花园散心。 年前种的那棵梅树高长得很壮了,树下安了一个鞦韆架,两米高的框架,白色的油漆,白色的藤椅,两个人坐进去挤在一起,阳光透过梅树枝杈洒下,苏靖远沉默着,抓住鞦韆索看陆越陵。 一中是本市升学率最高师资最好的学校,他不能自私地让陆越陵陪他去二中。 “只差十分可以交贊助费?交多少?三万块,行,我有数了,拜託你帮我定下名额,对,我要交贊助费给孩子去读……”屋里温雅丽的说话传了出来,苏靖远愣住了。 “解决啦,不用发愁。”陆越陵也听到了,揉揉苏靖远头发,咧嘴笑,脚一蹬,鞦韆架高高荡了起来。 蓝天上白云如驹,奔跑追赶,苏靖远出神看着,没有笑。 三万块不是小事,即使温雅丽和陆达庚愿意帮他出,他也承受不起。 父亲那边怕是没钱的,即使有,也不会给他拿。 怎么办? 要不,学人家假期出去打工? 想法刚浮起,苏靖远又否定了。 打工半个假期也赚不到三万,而且,天天和陆越陵呆在一起,出去打工瞒不过他,他不可能同意。 插pter17 陆越陵的神经跟电线桿一般粗,可是在跟苏靖远有关的事上,他却能心细如发,很快地,他就发现苏靖远心情不好。 才刚刚迈入优秀学生行列,陆越陵对成绩不是很重视,在他看来,苏靖远的成绩很好了,问题解决了,两个人都能一起上一中,继续同桌就行了。 陆越陵挠了挠自己头上硬硬的一根根朝天竖起的头发,想不出安慰的话。 不知怎么说,就缠着苏靖远让他没时间忧郁吧。 “我口渴了。”他说。 “我去给你榨果汁。”苏靖远马上说。 自从看过健康节目,说饮料含着各种对身体有害的物质后,苏靖远就自学了榨果汁调水果汁,不让陆越陵喝饮料。 诡计得逞,陆越陵嘿嘿贼笑。 温雅丽联繫好了学校要出门,在鞋柜前换鞋。 “小远,别担心了,阿姨给你搞定了,跟越陵一起到一中。” “妈,我还要跟苏靖远同班同桌。”陆越陵说。 问题不大,温雅丽点头应承,又问道:“你们俩要住校还是走读?” 住校还是走读?陆越陵没考虑过,看苏靖远。 墙上挂钟嘀嗒,苏靖远心跳在瞬间加快。 住到学校里离开陆家,自己和陆越陵亲密些就不要紧了,不怕温雅丽和陆达庚看到动了把自己送走的念头。 “住校吧,提早适应集体生活,你觉得呢?”他不甚在意似的说,闲淡地回望陆越陵。 “妈,那就住校吧。”陆越陵想都不想就贊成。 温雅丽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也好,反正有小远看着你,妈也不担心你在学校里胡混。” “其实我不想住校,学校没家里条件好,我以前去过住校生的宿舍,脏死了,而且那床太小了,双层铁架床,咱们没办法一个床睡觉。”温雅丽走后,陆越陵滚到沙发上扑腾。 “勤收拾就干净了。”苏靖远心不在焉,嘴里应付着和陆越陵说话,一双手没停,从容地操作着。 学会榨果汁和煮咖啡后,陆家客厅一角的吧檯的作用就变了,成了苏靖远弄饮料的料理台。 苏靖远熟练地将洗净的黄瓜去籽,猕猴桃去皮,切成小块,放入榨汁机后加入凉开水,启动榨汁机搅拌,搅拌好后倒出加入蜂蜜调匀。 陆越陵嘟嚷了一会儿,得不到热烈的回应,没趣了也便不说了,转而看苏靖远榨果汁。 身体长高了,手也越来越长,苏靖远的手很漂亮,关节匀称,颜色如玉石一般清冷腻白,皮肤很薄,青色的细细血管若隐若现,一样一样摆弄着水果时,优雅得像是在弹奏乐曲。 陆越陵看呆了眼,苏靖远榨了果汁端过来,他接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摩挲。 榨完果汁后刚洗了手,微微的凉,残余着淡淡的果汁香,陆越陵一根一根抚过,鬼差神使,忽然抓起来含进嘴里。 苏靖远身体激颤,惊喘了一声,急急甩开陆越陵的手。 “陆越陵,别玩儿。”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眼角润湿,睫毛无措地眨动。 陆越陵一愣,看着苏靖远,脑子里一片空白。 屋里很静,两人的心跳声如雨点,开始是檐前小雨滴,后来就是倾盆大雨,敲在窗户上,嘀嗒嘀嗒作响,越来越大,密密集集、错乱纷杂。 陆越陵张开双臂,猛一下将苏靖远抱住。 “陆越陵,你放开我。”苏靖远惊呆了,泪水掉了下来。 晶莹的一颗颗水珠沾在白皙的脸颊上,滚动着,迫切地诉说着什么,清峻的眉眼惊惶失措,陆越陵脑子里闪起“妩媚缠绵”四个字,轰地一声,周身血管爆裂,热切的渴望在体内冲撞,催促他,要他做点什么。 怀里苏靖远的身体越来越软,脸颊越来越红,耳朵红通通的,脖颈也红了,夏天穿着短袖t恤,清浅的湖蓝色,就像碧蓝的湖水里绽放开皎洁的一朵粉色莲花,风情摇曳,陆越陵想摘下那朵花,揉碎,看他眼波潋滟,看他失神地颤慄,甚至大声地呻-吟。 噹噹当……墙上挂钟整点报时。 陆越陵猛一下推开苏靖远,力道大得苏靖远整个人后仰,砰一声跌倒茶几上。 腰椎发麻酸痛,苏靖远扶着腰,疼得站不起来。 “苏靖远,你怎么样?”陆越陵手忙脚乱扯苏靖远,撩起他的t恤检查。 白皙的后腰青紫的一圈。 “疼吗?”陆越陵声音都颤了,额头大滴大滴汗水滑落。 “疼不疼你被我推一下试试。”苏靖远怒骂,抬腿一脚踹去。 真的踹,陆越陵哎哟一声跌坐沙发上。 “救命啊!谋杀啊!”陆越陵高声喊叫,一手捧腿,一手抹眼睛,唱作俱佳。 闹嚷之间,方才无声的缠绵消失,陆越陵心中,又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跟你玩了,闹了我一身汗,我去洗个澡。”苏靖远骂,撇下陆越陵上楼。 热水兜头淋下,滚烫的水流像藏着剧毒的火苗,舔舐过肌肤,又将癫狂渗进骨髓,苏靖远呆呆站着,想着刚才的悸动,想着跟陆越陵一起看过的那种碟片里,男女迭合在一处滚动的身体。 “我是不是不正常了?”他轻声问自己。 水蒸汽在浴室里瀰漫,墙上浮起淡薄的白雾,苏靖远捧着头蹲了下去。 温雅丽出去走了一趟,把苏靖远上一中的事落实了,回家路上,又顺便给两个孩子买了很多东西。 床单褥子被子,还有脸盆水桶喝水杯漱口杯保温瓶等等。 后备箱堆满了,汽车第二排还搁了不少。 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一模一样。 又花了不少钱,苏靖远看着那些东西,眼眶不由自主红了。 “帮忙往屋里提啊。”温雅丽侧头看,揉了揉苏靖远脑袋,“马上是高中生了,不能动不动就想掉泪哦。” “阿姨,我……”陆达庚和温雅丽对他的好,谢谢两个字太轻,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感激,苏靖远憋了半晌,说:“阿姨,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你和我叔。”
第13页 我姨我叔,不经意间,孩子就把他们当亲人,当自家人,温雅丽噙着泪,笑道:“好好读书,快快乐乐生活,就是对我们的报答。” 打工的事苏靖远最终提都没跟陆家人提。 以陆达庚和温雅丽的社会地位,他们未成年的孩子外出打工赚学费,那是在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可他盼着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且他们显然已把他当亲生儿子。 苏靖远只能在夜深人静时,一遍一遍发誓,长大了工作了,一定好好报答温雅丽和陆达庚。 玩闹中,开学了。 学校就在本市,又有苏靖远在一旁,温雅丽和陆达庚把他们送到校门外就离开了,苏靖远和陆越陵自己拎着行李进学校。 一中学生宿舍有八人一间的,也有四人一间的,温雅丽给他们办的是四人一间的,即使是四人间也不干净,跟陆越陵说的那样,又脏又乱。 入门靠左边墙壁两张双层铁架床,长二米,宽只有一米三,碰一下,嘎吱嘎吱响,地面是廉价的磁砖,砖与砖之间fèng隙很大,砖面像老树皮,布满斑驳的痕迹。墙壁连刷漆都没有,刮的仿瓷,年代久了,泛着污-浊的暗黄,右边墙壁紧挨着放了两张书桌,两人合用一张书桌,书桌桌面沾满类似牛皮癣似的污渍。 进宿舍门两侧各有两个橱柜,一人一个,尽头是阳台,宿舍里没有浴室没有卫生间。 他们是最后到校的,另两个人已住了进去,地上零乱地搁着鞋子,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没拧干,水珠滴滴答答,空里中cháo湿的霉味令人几欲作呕。 “这么脏,又没有卫浴间。”陆越陵捏鼻子,皱眉看向苏靖远,“要不,咱们回家住。” 在陆家住了那么久,猛一下又回到跟以前的家差不多的环境,苏靖远也有些不习惯,可是,住在陆家,和陆越陵太亲密会被赶出陆家,从此再也不能和陆越陵在一起的恐惧掩去心头的不适。 “你回去住吧,我不回了,我断奶了。”苏靖远一本正经说,走进去把行李搁到空着的那张书桌上。 “哈哈,兄弟,回家吃奶去吧。”倒在上铺看书的同学听了苏靖远的话,乐得拍床板大笑起来。 另一个人也跟着笑,看猴子一样看陆越陵。 陆越陵俊朗的帅脸红成猴子屁股。 “哥们,大男人就是这样的,没那么多讲究,快进来吧。”下铺的小个子男生跳下床,走过去把陆越陵拉进屋里,“这环境,刚来谁都不习惯,睡一天你就喜欢了,不用听妈妈唠叨,没人追着要你把臭袜子扔洗衣机,逼着你把床铺收拾整齐,自由自在的很,多舒服。” 陆越陵泪奔。 他在家也没人叨念好不好! 什么都有苏靖远收拾妥当,根本用不着他发愁。 苏靖远搁下行李,提起水桶往外走。 “要提水是吧?我去。”一看他拿水桶,陆越陵立即进入大哥状态。 重活不能让苏靖远干。 苏靖远抹拭橱柜床板,陆越陵提水,提完冷水倒苏靖远洗了抹布的脏水,两人配合默契,同宿舍的两个男生眼珠子都要掉下地了。 插pter18 一个小时后,苏靖远收拾妥当。 他和陆越陵两人的东西不少,归置得却整整齐齐。 两人的两个衣柜,一个上层放被子,下层放衣服。一个上层放课本文具学习资料,下层放水果零食杯盆碗筷牙膏牙刷。 书桌抽屉四面用胶纸贴了日历油纸,桌面铺了一块糙绿色桌布,上面罩一张pvc透明玻璃,原来的脏污不见了,临时又出去捡来一个大雪碧瓶子,剪掉瓶口部份,上半部剪成枝条,挑了四条交叉贴在一起做提手,其余的反插到瓶子底部,用胶带沾住固定,一个美观的花篮做成,校园里随处可见鲜花,宿舍楼下绿化带剪了几枝上来□□去,胶带粘着花篮提手固定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霎时间,浪漫和温馨在简陋的宿舍里流淌。 “靠,陆越陵,苏靖远是你弟还是你媳妇,你俩怎么那么像小俩口?”睡上铺的大个子姚信元问。 苏靖远整理床铺衣物的工夫,大家已混熟了,上铺的大个子,就是笑陆越陵没断奶的名姚信元,下铺的小个子名王宁。 “可不是,苏靖远,你是陆越陵的媳妇儿吧?”王宁表示贊同,定定看苏靖远。 “我说你才是我媳妇呢,媳妇,来,爷疼疼你。”苏靖远朝王宁扑去。 他皮肤白,王宁也很白,他个子不高,刚一米七三,王宁更矮,目测只有一米六五,而且王宁长着一张锥子脸,小小的,看起来脆嫩的很。 “爷,饶命啊。”王宁被压得咯咯笑个不停。 “爷是小媳妇还是你是小媳妇?”苏靖远阴森森笑,挑起王宁下巴。 “我还是觉得我更像爷们,不信,咱比比。”王宁猛一下推开苏靖远跳下地,得意地叉着腰抖了抖胯。 他穿着短t恤七分马裤,马裤挺紧,裤裆高高的一包,苏靖远一愣,脸颊通红。 “哇,王宁,没想到你个子这么小却这么有料。”姚信元从上铺跳了下来,伸手朝王宁摸去。 这样也可以,苏靖远脸更红了,眼神闪烁,不自觉朝陆越陵望去。 陆越陵没有笑,沉着脸,眼神凌厉看他。 苏靖远一愣,忽然有些心虚,像出墙的妻子被丈夫当场逮住似。 “洗澡去。”陆越陵狠狠推苏靖远。 衣服肥皂毛巾什么的都没拿呢,苏靖远张嘴,来不及说出来,陆越陵狠狠地攥着他的手把他拖出宿舍。 走廊一头就是洗浴间,紧挨着他们的宿舍,诺大的浴室隔了多个隔子间,一米多高的挡板,门板安在中间,只有半米,挡住了重点部位。 才刚下午三点多,静悄悄的没有人,陆越陵把苏靖远推进其中一个,自己跟了进去,粗暴地剥苏靖远衣服。 暑假里疯打篮球,他指腹掌心的硬茧更粗了,磨擦过皮肤,带出一道道红檩子,有些疼,疼痛之中,又有说不清的意味。 t恤剥掉了,陆越陵半蹲下去褪苏靖远的裤子。 “你出去,我自己来。”苏靖远艰难地拽着皮带。 “松开。”陆越陵冷冷说,他很少虎着脸,更加没有对苏靖远流露过这么狠厉的眼神,苏靖远一呆,皮带被陆越陵咔一下扯开。 牛仔裤被扯掉了,只剩一条平角内裤。 苏靖远瑟索了一下,环臂抱住胸膛。 “把手拿开。”陆越陵恶声说,拧开了水龙头。 温度没调好,还是冷水,猛一下兜头淋下,苏靖远轻颤,白皙的皮肤浮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陆越陵看了他一眼,转动了一下开关。 热水出来了,陆越陵狠狠搓苏靖远身体,要搓下一层皮来似的。 “那么脏的人也扑得上去,不怕吐吗?” 他骂,手劲很大,搓过苏靖远脸颊、脖颈、肩膀、胸膛,腰腹……又往下而去。 冰凉的皮肤热起来,热得滚烫,苏靖远抬臂抓住挡板,无助而痛苦地克制,硬生生将叫嚣着要逸出嘴唇的呻-吟压下。 陆越陵的手划过内裤裤头,苏靖远激颤,松了挡板,抓住陆越陵肩膀,低低地短促地喊道:“陆越陵……” 陆越陵愣住,满腔怒火忽而消失,眼神渐渐聚焦,凝聚到面前的人身上。 苏靖远踮着脚,头颈微微后仰,锁骨上水珠摇摇欲坠,眉头微拧,眼睛半阖着,湿润润的睫毛不停颤动,表情似乎很痛苦,又似是很快乐,压抑的迷醉与自嫌厌憎交替呈现在脸上。 陆越陵傻呆呆脱口问道:“苏靖远,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沉沦迷离在瞬间消失,苏靖远睁开眼,抓住陆越陵胳膊一个拧转把他压到墙上,揶揄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一会就知道了。” 从容不迫地挺挺胯,把胀硬地部位顶住陆越陵后臀。 浴室里瞬间静寂,片刻后,杀猪似的一声惨嚎,陆越陵推开门板,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苏靖远半个小时后回宿舍,宿舍里三个人在疯狂地打闹,王宁和姚信元按着陆越陵正不停逼供。 看到苏靖远进门,王宁回头看,大笑道:“姚信元,不用问了,陆越陵刚才嚎得那么惨,肯定是被苏靖远强-jian了。” “我也相信了,苏靖远,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原来这么有料。”姚信元松了手,走近苏靖远,色迷迷伸手摸他胸膛。 衣服都湿了,苏靖远从浴室出来只穿了牛仔裤,t恤衫揉成一团拿在手里。 他穿着衣服时削瘦清峻,微显纤弱,脱了衣服身体却很有料,胸腹结实,肌肉细腻紧緻,没有一点赘肉,牛仔裤也湿了,紧贴在腿上,一双腿显得格外修-长,线条优美而流畅。 “你是不是也想尝一尝爷的勇猛?”苏靖远拍掉姚信元的手挑起他下巴,半阖起眼笑咪咪看他。 他的眼睛很黑,幽幽有一泓深潭,带着笑意看人时,那泓深潭成了吸人的漩涡,姚信元看呆了眼,一颗心怦怦乱跳。 陆越陵一米八二,他比陆越陵还高了些,一米八五了,学生中个头比他高的极少,算得上彪形大汉,这当儿,小麦色的脸庞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像个小媳妇。 “苏靖远,你别挑-逗我们了,我们还要留着精力追小姑娘呢。”王宁笑嘻嘻走过来,把双眼迷朦的姚信元拉开。 同寝四人见面的第一天在欢声笑语中落幕。 寝室十一点熄灯,房间里陷入昏黑之中,不多时,王宁和姚信元就传出低低的鼾声。 苏靖远睡不着。 浴室里那一幕定在脑子里,怎么拍打都赶不走。 他睡的下铺,上铺嘎吱嘎吱不时响一下,显然,陆越陵也睡不着。 铁板床摇了摇,床板沉了下去,一个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 苏靖远往里挪了挪,压低声问道:“睡不着吗?要不要我起来给你拿盒牛奶喝?” “不要,热死了。”陆越陵埋怨。 冬天他抱着苏靖远给苏靖远当火炉,夏天,苏靖远的体温仍是很低,他又需要抱着苏靖远降温。 “上铺有风扇吹着,下铺没有风扇更热,回去睡吧。”苏靖远小声说。 隐约知道,一米三宽的小铁架床,两个大男人一张床睡着不妥。 何况,陆越陵说话的同时,又朝他伸张开手臂想抱他。 “烦死了,我不想住学校了。”陆越陵闷声说。 “干嘛呢?”苏靖远问,下午后来明明看他和王宁姚信元很热乎。 “我不喜欢你跟他们那么亲热。”隔床有耳,陆越陵把嘴唇凑到苏靖远耳朵旁。 暖热的吐息像电流冲击得耳朵,脑袋嗡嗡作响,苏靖远隔了半晌才勉强说出话来:“同学是同学,你是你。” “我知道。”陆越陵的声音更郁卒了。 他也不喜欢陆越陵和别的同学亲近,比如高海洋。 想起高海洋,苏靖远身体绷紧。 “别生气,我知道自己发火的不可理喻,以后不会了。”陆越陵以为苏靖远生气了,低声道歉。 苏靖远无言地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 陆越陵熟门熟路勾起苏靖远脖子,把他搂进怀里。 隔床王宁翻个身,嘟嚷了一句不知什么,宿舍又趋向沉寂。 明天早点起床,抢在王宁和姚信元醒来前起来就行,苏靖远想,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插pter19 陆越陵的不适只持续了三天,不到一周,他就在新学校里如鱼得水。 中考时的超常发挥,使他的成绩即便在优等生云集的一中也是极好的。 成绩好的运动差,运动能力强的成绩差,陆越陵却打破常规,集合了这两种优点,而他俊朗帅气的外表,潇洒的举止,阔绰的花钱作风,组合起来使他所向披靡,很快征服了一帮少男少女。 前三天他半夜里还爬下床和苏靖远一起睡,第四天晚上,那天下午打篮球,又和一班同学打了半天嘴炮,晚上爬上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后来就一直自己睡觉了。 住校,比走读更多了和同学接触的时间,陆越陵身边不再只有苏靖远一个人。 虽然他们还是同桌,可是,只要下课了,他就和前桌后桌,以及班里其他同学侃个不停,下午放学了就一班人簇拥着去打篮球。 他拉过苏靖远,喊苏靖远一起打球,可苏靖远对打篮球实在没有兴趣,而且体力差,球技臭,跟他打了几次后就不去了,他也不再喊。 苏靖远有些后悔住校的决定。 不住校,起码晚上的时间是他们的。 失落的同时,又隐隐舒出一口气。 这样才是正常的兄弟关系。 眨眼的工夫,一学期过去了。 寒假回到陆家,也许是独自一个人睡惯了,晚上陆越陵也不再搂着苏靖远睡觉。 这样很好! 苏靖远对自己说,更加拼命地学习,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啃书本中。 他的成绩让老师咋舌,几乎门门满分。 这样的成绩入学时为什么会需要交贊助费呢,有老师和同学止不住好奇心打听,跟他关系最好的陆越陵被问得更多。 “可能是因为失恋了吧。”陆越陵挠头。 他也不明白,程雯没上一中,他问过陈思容,陈思容说的是程雯转学了,他便认为苏靖远是失恋发挥失常。 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苏靖远和陆越陵同时收到情书。 苏靖远只有几封,他客客气气回了信,没有半分悲喜拒绝了。 “你觉得哪个女生好看?我跟谁在一起好?”陆越陵收到十几封,摆弄了那些信很久,拿不定主意,把信摞到一起举到苏靖远面前。 苏靖远不想看,合起书倒到床上。
第14页 “各花入各眼,这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敢做这个参谋。” 他刚洗过澡不久,头发上还沾着水汽,分外柔软,眼睛半阖着,灯光映在他脸上,黑浓的睫毛罩下浅淡的一圈阴影,脸庞更白,微微有些倦怠无力的虚软,勾人的紧。 陆越陵看着他,怔了怔,嘟嚷道:“我这不是难以抉择吗?要是有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我也不用看花眼无所适从了。” “这还不简单,那些女生一个也不要,你直接追求苏靖远就行了。”隔床有耳,王宁从被子里探出头,挤着眼睛促狭地笑。 “滚蛋,苏靖远是男生又不是女生。”陆越陵骂,冲过去,抓起王宁的枕头狠狠闷住他的脸。 “救命啊,苏靖远,你老婆要杀人害命了。” “你喊吧,没人理你,谁让你嘴贱。”苏靖远面上微笑,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陆越陵和王宁玩闹了半晌回来,他挑起其中一封信,笑着塞到陆越手里。 “杨敏?好像长得不漂亮。”陆越陵嘀咕。 “杨敏还不漂亮?”姚信元咋呼,“杨敏可是高一级的级花,陆越陵,你眼界不要太高了,小心一辈子打光棍。” 苏靖远想,为什么就不能不谈恋爱?他们只是高中生呢!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枝头绿芽探头探脑,经过冬日严寒的压抑,迫不及待想要展露风-情,一如少男少女骚动的心。 老师越是要禁,越是防患,他们越是嚮往。 女生们已褪了初中时期的青涩,或是活泼娇俏,或是娴静优雅,甚至还有些提前成熟,身材火辣性感,这些,莫不强烈地刺激着荷尔蒙旺盛的男生。 即使是校风严谨,学生成绩在全市几所高中最好的一中也不例外。 教室里,图书馆里,宿舍里,遮遮掩掩凑到一起说笑的男孩女孩越来越多,陆越陵和杨敏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一晚上,陆越陵又没回宿舍,王宁哎哟哎哟叫:“陆越陵那小子把级花都泡到了,我连一个灰姑娘都没有,太不公平了。” 他的嘴极贫,每天不是吧叽吧叽吃零食就是哌啦哌啦说话,制造噪音的能力强悍得令人咋舌,苏靖远听而不闻,静静地做习题。 “你可以换位思考,泡不到女生,就给男生泡,凭你的娇柔美丽,我相信有不少男生愿意泡你。”姚信元打趣道。 “我操,你鸟儿还没我大呢,居然敢这么吐槽我。”王宁大怒,翻身爬到上铺,孙猴子都自不如的敏锐身手,三两下就把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姚信元压到身下。 “喂,老子是男人,你别乱摸。”姚信元大叫。 “你不是说男生也可以泡男生吗?我就泡你。”王宁吭哧吭哧喘气。 苏靖远有些羡慕地听着,眼前习题本的字渐渐模糊,变成陆越陵俊朗的脸庞。 “王宁,你给我起开。”姚信元的声音有些颤。 苏靖远一呆,转身看,姚信元的脸涨得通红通红,而王宁的手……苏靖远眼前一花,急转头,想起身出宿舍,又怕太明显。 身后传来粗重的两声闷哼,片刻后,空气晕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每一个男生都不陌生的味道。 两个男生这样子不正常吧? 苏靖远身体轻颤了一下。 心念转了转,端起水杯喝水,接着大声嗽起来。 “这自来水里到底放了多少漂□□啊,烧开了还这么重的漂□□味。”他自言自语埋怨,搁下杯子走到床边,低头拿起外套穿上,“我去买饮料喝,你们要不要。” “不要了,你去吧。”姚信元没有吱声,王宁气息有些短促。 苏靖远迈步出门,眼角看到他从姚信元身上滑下来,侧躺到一边。 正月底,天气还很冷,苏靖远的体温一向偏低,比别人更怕冷些,出来得急,薄毛衣外面糙糙加了件外套,冷风迎面吹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一时半刻不能回去,那两个恐怕是第一回那么生猛,也许会有很多话要说。 苏靖远出了校门,随意走进紧靠着校门的一家羊肉馆要了一碗羊肉汤。 肚子不饿,也不想吃东西,只是觉得冷,想找个地方避风。 滚烫的浓汤料上面白雾似的热汽,裊裊上升,苏靖远拿起勺子,紧盯着辱白色的汤面上红红的几点辣椒和翠绿的香菜出神。 喝几口,胃肠热乎乎的,鼻尖沁出了薄汗,想必很不错。 只是血液温暖了,却暖不了冰凉的心脏,这会儿,陆越陵和杨敏不知在哪里卿卿我我,也许……也许他们,会跟王宁和姚信元那样子吧! 周围的桌子都是三三两两坐着人,再没有人像他这样形单影只,被隔绝在外的孤独忽然侵满身心,认识陆越陵之前的自卑和脆弱又涌上心头,残酷地,一点一点吞噬着自信。 苏靖远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面前那碗羊肉汤从热气腾腾到汤面凝结起一层薄油,店里的客人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再不走不行了,苏靖远拢了拢外套缓缓走了出去。 “靠!苏靖远,你总算知道回来了,你老婆快急疯了,来回找你不知跑了多少趟了。” 苏靖远推开宿舍门,王宁猛一下子沖了过来。 “找我?谁找我?”苏靖远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能有谁,你刚出去陆越陵就回来了,等了一会看你没回来就出去找你。”王宁埋怨,“买饮料买了三个多小时,你太能了。” “我……”苏靖远张嘴,不知怎么说。 一个人在羊肉馆里坐了三个多小时,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正常。 姚信元也不在,被陆越陵拉出去帮忙找了。 两人直到快熄灯时才回来,脸颊都冻出红朴朴的高原红了。 看到苏靖远回来了,姚信元上上下下打量他。 “苏靖远,路上遇到哪个女生然后风花雪月去了,老实交待。” “就是,快说快说。”王宁跟着起闹。 哪来的风花雪月,风有雪也有,就是没有花和月。 不顺着他们的猜测不知怎生没完没了,苏靖远耸耸肩膀,说:“不是咱们年级的,可能是学姐,我没问名字,具体过程,请恕无可奉告。” 陆越陵沉沉地看了苏靖远一眼,打开柜门,拿了衣服提了水桶出门。 “陆越陵生你的气了。”王宁朝书桌呶嘴。 书桌上一个很大砂锅。 “两只手端回来的,刚进门时还冒着热气,听说他今晚和杨敏去吃饭,点了生滚鱼片粥,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吃,让饭店又煮了一锅,急匆匆端回来给你吃。”姚信元嘆气,拍拍苏靖远肩膀,“陆越陵这回好像很生你的气,节哀顺变。” 搁了三个小时的鱼片粥跟羊肉馆里那碗羊肉汤一样,表面凝结着一层油脂,鱼肉冷却后,腥味极重,苏靖远拿起勺子,才想吃,一股疾风冲过来,砂锅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陆越陵端着砂锅冲下楼,狠狠地掼进垃圾桶。 很生气,心中也不知道是生气辛辛苦苦端回寝室的鱼片粥苏靖远没有吃到,还是生气他出去那么久,害自己焦急担心寻找。 好像好些日子没仔细看过他,或者是天天见面没注意,刚才猛然间看他,忽然惊觉苏靖远的变化很大,他更高了,可能有一米七八了,浅灰色薄毛衣,米色风衣外套,很平常的衣着,穿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有品位,玉树临风,光华内敛,容色清雅。 陆越陵感到焦躁,他觉得,苏靖远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要飞离自己身边了。 插pter20 苏靖远和陆越陵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战中。 外人眼中与平常无异,只是两人心中知道,他们的相处和以往不一样。 每天早上,两人起床洗脸刷牙后,陆越陵和以往一样去食堂买早餐,苏靖远收拾两个人的床铺,叠被子捋床单,接着按功课表整理出两人上课要带的课本和笔记等物。 陆越陵买了早餐回来,两人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上课。 以往,一路上,他们有很多话说,校园里的一糙一木变化,课本上的知识,同学、老师,每一样都可以成为话题,现在,两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直至进教室。 苏靖远很想打破僵局,和陆越陵冷战很难受。 可是,陆越陵一直阴沉着脸,他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心底深处,也有些疲倦无力。 失措茫然,彷徨迷惘,觉得自己做错了,而又无力挽回。 不就是出去走一圈,没有在寝室里等着他,没有吃他端回来的粥么? 这么小的事,值得如果大发光火,不,是不发火,却把火压在心底闷闷烧着么? 苏靖远又得了厌食症,什么东西吃进嘴里都感觉不到味道,想吐,他极力克制着没吐,怕陆越陵担心。 吃东西成了负累,到后来,还没吃,只要瞟到食物,就已开始想吐了。 偏偏陆越陵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也不跟杨敏凑到一块儿谈笑了,两人明明冷战着,气氛凝固在冰点,他却每天一直跟着他,篮球也不打了,什么时候都一起进出,只差上厕所和洗澡了。 苏靖远只能频频上厕所,借着上厕所的时间扶着墙吐一会儿。 这晚刚吃过晚饭苏靖远又往厕所沖,从厕所回来,惹来了王宁的调笑。 “苏靖远,你最近火气有些旺哦,兄弟提醒你,打飞机的次数太多了可不好。” “不是吧,我看苏靖远一副清心寡欲的禁-欲范儿,他会悄悄打飞机?”姚信元瞪大眼,从上铺跳下来上下打量苏靖远。 这两个狗男男在他身边擦枪走火,完事后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点不害臊,苏靖远自愧弗如。 翻江倒海吐了些时,连跟他们贫嘴的力气都没有,摆了摆手,无力地倒到床上。 陆越陵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回头看了他一眼,来到床沿坐下,沉声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苏靖远一头雾水。 “就是那天晚上,你出去买饮料遇到的那个学姐。”陆越陵咬着牙,一字一字从牙fèng里蹦出来。 过去一个多月,苏靖远早把自己杜撰的这个人忘记了,愣看着陆越陵许久,搜肠刮肚许久才想起来。 据说撒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谎言来填,苏靖远算是尝到苦果了。 “也不是多喜欢。”他含含混混吱唔了一声,用脚从床尾勾过被子盖上,翻身脸朝墙,闷闷说:“我有些累,先睡了。” 潜台词是:别打扰我。 陆越陵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霎地站了起来,锵锵脚步声响起,接着砰地一声,寝室门被极其用力地关上。 他走了! 去找杨敏了吧? 苏靖远咬住嘴唇,眼眶热热的。 “陆越陵这是怎么啦?揣着火山似的。”姚信元嘀咕。 “估计是杨敏给他冷脸了,要不然,怎么知道苏靖远有相好的了反应这么大。”王宁说,勾姚信远脖子,“别想人家了,咱们玩儿。” “滚蛋,自己玩自己去。”姚信元踹他。 “你不喜欢吗?”王宁哼哼,粗着嗓子喊:“啊!快点!用力!” 顿了一下,说:“这是谁喊的,不会不记得吧?” 那种叫声是和陆越陵一起看过的片子里面女人的吟哦! 苏靖远傻了。 这两个那晚自己走后又更深入了? 还是这些天,自己没发现的时候,他们……他们又玩儿了很多次! 两个男生这样子不行的吧? “砰”地一声,继门板之后又一巨响,姚信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王宁扑倒到他下铺床板上。 “王宁,你够了啊。”姚信元大声骂,开头几个字中气很足,尾音却打着颤,如寒风中枝头摇曳的花骨朵。 王宁平时话唠的很,这会儿却成了实干派,一声不响只是行动。 铁架床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不一会儿,又夹杂了粗重的喘-息声,苏靖远屏息静气,脑海里乱糟糟的,身体睏倦得不行,脑袋却飘了起来。 这天夜里陆越陵直到快熄灯了才回来,进出时脚步声很重,漱口杯水桶脸盆砸得咚咚响。 苏靖远想:出去那么久,火气怎么还那么旺,真的跟杨敏闹掰了吗? 不知掰没掰,苏靖远没问,陆越陵在他面前也从不提杨敏,每天阴沉着脸,语言跟金豆子一样宝贵,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说。 吃饭成了越来越难熬的事儿。 苏靖远胸膛中憋着一股闷气,可怕的是,他不敢抓着陆越陵大声说:“你到底生我什么气咱们挑开来。” 跟高海洋刚出事那会儿一模一样的精神状态。 不同的是,这会儿他怎么强迫自己,对自己说,再这么下去陆越陵会发现,发现后会焦灼痛苦,仍无法恢复正常。 也许让事件重演,回到中考后的暑假那时,就能好起来。 苏靖远背着陆越陵,用校门外的公用电话给陆达庚打电话。 “叔,我想去看高海洋。” “好,叔给你安排一下,这周周六吧,上午九点,我到你学校东面的光安街明光大厦外面停车场等你。”陆达庚说。 两人很有默契地约了避开陆越陵的地点。 周五下午放学,苏靖远跟陆越陵说,他跟学姐约好了周末出去玩,不回家了。 “随便你。”陆越陵瞥了他一眼,说:“我正好跟杨敏也有约会,周末没时间陪你。” 高昂起头走出寝室。 王宁和姚信元都回家了,寝室里静悄悄的。 苏靖远没去食堂打饭,不想吃,倒到床上,呆呆地看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第15页 陆越陵在校门口遇到杨敏。 放学了又是要回家,杨敏换下了校服,一件鹅黄色羊绒连衣裙,衣料一般,剪裁简单,胜在色彩明丽,又是最年轻娇艷的年纪,衬着天生丽质的一张脸,极显皎美,来往的学生,男男女女,目光都朝她看。 男生痴呆迷恋,女生羡慕妒忌。 杨敏从小到大一直承受这种目光,并不在意,自在地站着,姿态傲然,直到看到陆越陵。 杨敏在汹涌的人群中轻易就看到陆越陵。 陆越陵在学生中,虽不能说鹤立鸡群,却当得起出类拔萃令人目眩几个字。 跟生涩的同学相比,他身上有一股很复杂的男人的魄力和担当,他很高,步履矫健,像原始丛林中出没的豹子,充满力量感。 他的脾气和俊朗阳光的外表极不相符,粗心且微有粗暴,不会说甜言蜜语讨女孩子欢心,也没有什么绅士风度,最近的一次约会,他请她请饭,中途却端着砂锅跑了。 习惯了被男生捧着,突然出来一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杨敏被挑起了兴趣。 “陆越陵。”杨敏朝陆越陵招手,甜美的声音令得好几个男生同时侧目。 “有事吗?”陆越陵冷着脸问。 “晚上请我吃饭,怎么样?”杨敏浅笑。 落日桔红色的霞光照she下来,点点光芒在她白皙柔润的脸庞上跳跃,勾勒出如幻如梦的美丽,一旁路过的几个男生挪不动腿,假装整理书包,眼角偷偷看。 骚首弄姿,招蜂引蝶,长得那么丑还出来丢人现眼。 陆越陵这么想,被周围的人羡慕妒忌看着,微微又有几分得意。 可是这会儿他真没心情和杨敏吃饭。 “五一吧,五一放假我们一起出去玩,最近我有事,没空。”他随口说,招过一辆计程车,头也不回上了车。 插pter21 少教所在市郊,远离繁华的都市,清冷萧瑟,穿着警服的警察来回走动着,皮靴与地面接触,达达一声又一声,沉重肃杀。 探视屋只有墙壁顶端一个半米见方的窗户,採光不好,又是阴霾天气,室内昏昏沉沉,陆达庚在外面等着,苏靖远自己坐在玻璃隔离窗前,抓着冰凉不锈钢窗管,紧张地望着隔离窗里面的大铁门。 狭小的房间一片静寂,只有紧张的心跳声在颤动。 大铁门哐一声打开,打开的瞬间,一股疾风卷了进来,四月天气,近二十度的气温,苏靖远仍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高海洋瘦了,皮肤也变白了,眉眼不复之前的硬朗,有一股子痞气,看到苏靖远,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站着不动,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坐到隔离窗前。 “你还好吧?”苏靖远颤声问。 “不错,吃好睡好,除了没自由。”高海洋耸歪着身体靠到椅背上,百无聊奈的样子,手指在窗台上有些无聊地敲击。 他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处有些晦涩的暗黄,那是夹着香菸熏出来的,苏靖远记得,他在学校时虽然成绩差,可除了好动些,偏好打篮球等体育运动,菸酒从来不沾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高海洋缩了缩手,又平静地伸张开,耸耸肩膀。 “牢里无聊,天天上政治思想课,呆在这里面的又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我爸体谅我,主动给我捎了烟。” 没有自由,身体被禁锢,那样的日子只是想像一下就很难受,苏靖远低下头,小声说:“马上就满一年了。” “是啊,马上就能出去了。”高海洋笑了笑,问:“陆越陵一直不知道我出事吧?” 不等苏靖远点头,又道:“以我跟他的交情,知道我出事他不可能不来看我,苏靖远,现在如你的愿了,可以一个人霸占他。” “我……我不想你这样的。”苏靖远难堪地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不过,如果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天,非得有一个人给你带路,你还是会找我,而不是找陆越陵,我没说错吧?”高海洋冷笑,目光锥子一下深扎在苏靖远身上。 苏靖远沉默。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陆家好饭好菜大把的钱花在你身上,养出一个皮包骨的殭尸。”高海洋站了起来,弯着腰,手指贴到玻璃上,“别自责了,苏靖远,我感激你那天是找我带路,真的。” 他转身,大踏步离开,出大铁门时,回头望向苏靖远,目光睥睨嘲弄之余,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意味。 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门板与门框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令人心脏颤动,苏靖远捂住脸,沉默着坐了许久,直到探视时间过了,警察过来赶人。 回去的路上,苏靖远一言不发,陆达庚也没说话,汽车学校门口停下来,苏靖远下车走进校门,陆达庚看着少年瘦削得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背影,低低嘆了口气。 “小远那孩子心事太重了,怕不是个有福的。”回到家中,他跟温雅丽说。 “什么意思?”温雅丽不高兴,瞪他。 高海洋的事不能说,怕妻子沉不住气在儿子面前露了口风,陆达庚眼神闪了一下,随口扯道:“我说他周末也不回家,咱们那么疼他,白疼了,不惜福。” “兴许是谈恋爱了,初三的时候,他就跟一个女孩子……叫什么,好像叫程雯的要好。”温雅丽笑了笑,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很正常。” 程雯不知去向许久了。 如果是有女朋友谈恋爱了倒是好事,陆达庚嘆气。 温雅丽以为陆达庚担心,安慰道:“小远懂事,学习没落下,听越陵说,这次月考,他又是年级第二,咱们越陵跟着他也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考了年级第三十五名,那可是一中啊,本市成绩好的学生都集中在那了。” 情愿考倒数第一名,只要孩子开心快乐。 陆达庚想起苏靖远白得不见血色的脸,瘦得竹竿撑着衣服似的身体,胸口发闷。 “明天下午多弄点吃的给越陵带到学校给小远吃,水果零食多买一些。” “越陵已经回学校了,说是作业题有好几道不懂的要去问小远。”温雅丽埋怨,“才刚在家过了一夜就走,也不多陪陪我们。” 苏靖远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寝舍,推门而入瞬间,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三魂七魄离体。 ——陆越陵坐在阳台横栏上,随时要往下跳的样子。 “陆越陵,你坐那上面干嘛,快下来。”苏靖远颤着嗓子喊,想走过去拉陆越陵,又怕刺激得他马上往下跳。 能干嘛?吹风,盯着楼下的经过的行人看,寻找他。 从早上回寝室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楼下走过无数人,没有一个是他。 他回来了,身边没有女人,刚十二点半,想必也没和女人在外面一起吃饭。 胸口没那么郁闷了,陆越陵伸出双臂,迎接绵软的春风。 那样子恰像是要展翅乘风而去。 苏靖远脑袋空白,沖了过去,死死抱住陆越陵,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很大,把陆越陵整个人抱起来了,抱回室内,推到床上,死死压住。 “陆越陵,你别想不开。”他把头埋到陆越陵胸膛里,双肩抖搐,他想克制,可是永远失去的恐惧使他再也克制不住,“陆越陵,别丢下我一个人,行吗?” 他以为自己要干什么? 他还在意自己死活吗? 为了那个什么学姐周末都不跟自己一起回家。 陆越陵觉得讽刺,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说:“你怎么会是一个人,你不是有你那个学姐了吗?我算什么?” 他阴森森笑着,苏靖远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胸口疼痛,理不清思绪,解释的话冲口而出。 “没有什么师姐,我胡扯的,那天晚上……” 把王宁抓着姚信元□□撸的事说了。 “你说那种情形我还在屋里呆着,多尴尬,我只好避出去了,后来怕他们一直问下去,就胡扯了一通。” “真的?那今天你又干嘛去了?”陆越陵猛一下推开苏靖远,捧着他的头,眼睛亮闪闪定定看他。 高海洋的事不能提,苏靖远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你这阵子老阴着脸对我,我难受,出去随便走。” “难受你就不跟我回家,跟我撇清啊?”陆越陵一个耳括子朝苏靖远扫去,堪堪触到他脸颊了,又急忙剎住,改为揉摩他头发,小声说:“我刚才没想做什么,只是心情不好坐阳台吹风。” 语毕,恶狠狠补充:“以后你哥我心情不好你要负责哄,不能也跟着绷脸。” 不是想自杀! 苏靖远后背冷汗涔涔,紧绷的身体放松,周身乏力,眼前昏黑,重重地跌趴到陆越陵身上。 陆越陵把他搂住,好久没抱了,瘦削的身体硬硬的,硌人的很,心中却很快活,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消失,咧着嘴傻乐。 笑了许久,忽想起刚才忽略的,笑嘻嘻问:“喂,王宁怎么对姚信元的,说来听听。” 那种情形怎么说得出口,苏靖远涨红了脸,摇头。 刚刚哭过,漆黑的眼睛里蕴含着水雾,白皙的脸庞再浮起腻红,看得人怦然心动。 陆越陵一呆,凑到苏靖远耳边,闷闷道:“苏靖远,你要是女人就好了。” 如果自己是女人好什么呢? 他没说,苏靖远领会了,心脏怦怦直跳,身体发飘,好半晌憋出一句。 “你都有杨敏了,我是女人又怎么样。” “杨敏和你怎么相比,给你提鞋都不配,你要是女人,我一定……”结婚对于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遥远陌生,陆越陵想不出词儿,翻身将苏靖远压到身下,头埋到他颈窝拱了拱,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苏靖远,你要是女人,咱俩一辈子不分开。” 他的身体很重,沉沉地压在苏靖远身上,眼角是他短短的削薄的头发,阳台上衣服都收起来了,空荡荡的,正午最盛的阳光穿过阳台照进屋里,一室明亮。 沉沉的压在心头的不愉像脱缰的野马跑开了,身体轻飘飘,胸房闷闷的胀胀的,很快活。 飢饿感忽然涌了上来。 “我肚子好饿。”苏靖远低声说。 “啊我忘记了,你中午没吃饭吧,现在都……”陆越陵看手錶,“一点了,这么迟,可别饿出胃病来。” 他伸手在苏靖远肚子上摸了摸,说:“忍一下,我马上去买饭。” 极快地跳下床跑去开橱柜拿饭盒,猛一下又奔回来,把书桌上的一个大袋提到床上。 “刚从家里提来的,有零食有水果,你挑着先吃一点,不要吃甜的,一会吃不下饭。” 苏靖远来不及说什么,他拿起饭盆咚咚跑出去了。 插pter22 厌食症如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苏靖远不再呕吐,胃口好得出奇。 陆越陵乐呵呵每天三餐从食堂打饭,晚上出去买消夜。 没多少日子,苏靖远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脸颊也微有了些儿肉,眼珠更黑了,极纯粹的一汪,清澈明净,纤尘不染,陆越陵经常看着看着就怔住了,移不开视线。 “秀恩爱死得快,你们俩别欺负我孤家寡人好不好?”王宁拍着书桌嚎叫。 苏靖远回了他一个爆粟。 姚信元最近只是睡觉时才回来,据说和五班一个女生在谈恋爱,王宁孤家寡人,对好几个女生同时发动追求,可是他皮肤很白,眉眼清秀,小小的脸蛋,个子又不高,怎么看都没安全感,没有女生肯跟他来上一腿。 苏靖远有些奇怪,他和姚信元都那个样子了,怎么两人还是潇潇洒洒若无其事一般。 “别瞅了,这道题怎么做?”陆越陵把苏靖远的头扳回来。 苏靖远不再去想王宁和姚信元的糊涂帐,专心给陆越陵讲解难题。 学校放假一周,放假前几天,班里就流泻开粉红泡泡,小纸条像轰炸机飞来飞去,苏靖远也收到几张,神色不变回绝了。 陆越陵收到的更多,本班的,隔壁班的,这阵子他和杨敏没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小女生的心思又活了。 “腻死人了,苏靖远,你帮我拒绝吧。”陆越陵兴趣缺缺,连打开看一下都懒得看。 “七天长假不出去玩吗?”苏靖远仿着他的笔迹回信,恍若不经意地问。 “玩什么,热死了,在家里吹空调多好。”陆越陵伸了伸懒腰。 他的体魄更壮实了,身高已有一米八六,气质越来越硬朗阳刚,头发短短的,硬茬茬像一根根刺,短t恤因他的双臂上升而往上缩,露出小麦色的腰腹,很结实,强韧有力。 苏靖远低下头,不敢再看下去。 “七天假期呆屋里吹空调多浪费,要不,那几天我们也别回家了,去乌山,爬山露营野炊。”他故作不经意地提议。 自从在电视里看过驴友登山野营的报导后,他一直盼着也有机会去登山野营。 “爬山露营野炊!”陆越陵挠了挠头,说:“好像不错,行,那就这么办,我去给家里打电话。” 学校怕学生有手机分心,规定不准配手机,每层宿舍楼的楼梯口配有几个ic卡公用电话。 这一年刚一九九八年,还没迈进两千年,网络还没普及,各种网上聊天工具只是成年人偶尔玩玩。 “不错的主意,我也要去。”王宁一旁听壁脚,大声叫嚷。 “去你的,我跟苏靖远出去玩你跟什么。”陆越陵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无影腿。 露营野炊要用东西不少,登山鞋、速干衣裤、雨衣,还有防cháo防cháo垫睡袋帐篷等物,两人利用放学后的短暂时间跑了很多趟才採购齐备。
第16页 吃的装一个袋,衣服睡袋装一个袋,加上帐篷,硕-大的三个背包。 四月三十号下午,人心浮动,最后一节课,老师也撑不住,宣布给学生自习。 没有谁有心思自习,教室里叽叽喳喳都是说话声。 “陆越陵,咱们五一到哪里玩?”杨敏离开座位坐到陆越陵身边,手肘顶他。 “明天我要和苏靖远去爬山。”陆越陵说。 “你有节目安排干嘛还约我?”杨敏沉了脸,声音霎地提高。 细碎的说话声一齐消失,几十双朝他们这一桌望来。 陆越陵皱眉,看着杨敏,目光里带着异常明显的觉得杨敏不可理喻的神色,嘴唇抿得很紧。 杨敏眼眶红了,泫然欲泣。 “陆越陵,那天在校门口,你亲口说对杨敏说的五一约她出去玩的,我听到了。”美人梨花带雨,一男生心疼了,出语相帮。 “我也听到了。”另一男生也说。 …… 很多人说听到了,也不知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只想陆越陵和杨敏闹僵。 七嘴八舌,几十双眼看着,纷纷人声里,有一个女同学忽然说:“陆越陵,你和苏靖远那么好,你们不会是俩口子吧?” 女孩的声音不大,细软轻柔。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像被利刃切断似齐齐消失。 犹疑不解的目光一齐朝苏靖远和陆越陵看来,来来回回在他们脸上扫she。 “你们的想像力可真丰富,陆越陵只是和杨敏开个玩笑而已。”苏靖远唇角上挑,清浅的笑意在那张清润的脸庞上漾开。 “真的?”杨敏不掉泪了,看陆越陵。 陆越陵阴沉沉看苏靖远,半晌,瓮声瓮气说:“真金也没有的真,明天上午九点校门口碰面。” 语毕,从桌洞里抓出书包,把桌面上的书一古脑塞进去,也不管下课铃还没响,大踏步出了教室。 “陆越陵生气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没脸。”苏靖远笑,摇头嘆息,拿起书包也跟着走了出去。 还没放学,校园里静悄悄的,大礼堂前摆了很多鲜花,校园各处充满假日的欢快气氛。 陆越陵瞟都没瞟一眼,走得飞快。 苏靖远跟不上他的脚步,好在陆越陵没撒气出校园,而是回宿舍。 他把书包掼到桌子上,拿起毛巾往外沖。 一会儿王宁和姚信元回来,说话就不方便了,苏靖远无奈,拦腰一把将他抱住,低声哀求:“别生气了好不好?” “怎么能不生气?咱俩说的好好的要去爬山的,那个女人叭啦两句,你就改口了,算什么呢?”陆越陵气咻咻掰苏靖远的手,怕掰疼他,抓住后又悻悻松开。 当时那情形,他不那样说又能怎么样? 陆越陵顺风顺水被追捧着长大,他不会知道被孤立的滋味。 无助彷徨,孤独寂寞,各种嘲弄的目光,还有无休无止的捉弄,每天举足维艰,不敢抬头,不敢看人,不敢说话,当同学嘻笑着喊他怪味鸡时,他的心被扔到油锅里煎煮,被一片片剐刮,无地自容,生不如死。 下午那会儿,一句话说错,以往他所承受过的一切,就会落在他和陆越陵头上。 他能忍,可他捨不得陆越陵被那样对待。 “陆越陵,咱们……咱们是兄弟,兄弟怎么着都行,可女朋友不一样,得哄。” 这一天下午,苏靖远在同学惊疑的目光,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得学着接受,接受陆越陵有女朋友,接受他最看重的是女朋友,甚至得劝他,把女朋友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跟陆越陵交好前漫长的地狱一般的生活那么多年,苏靖远不只学会忍耐,也学会了自控。 陆越陵依然紧抿着嘴唇,身体却没绷得那么紧了。 苏靖远逼着自己继续开口劝他。 “女孩子脸皮薄,又是你先约的她,突然又反悔,她会很难堪的,就算是为了诚信,也别窝火了。” 提起诚信,陆越陵无话可说。 “女人真烦人。”他挠头,看向屋角那三个大背包,闷闷道:“都怪我,那天想也不想就说五一跟她出去玩,好好的假期泡汤了。” 假期有七天,他可以只和杨敏出去玩一天,或者二天,或者三天,余下的时间,他们还可以去爬山。 苏靖远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我去洗个澡,刚才气死了流了一身汗,要不要一起去?”陆越陵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去吧,我不热。”苏靖远笑了笑。 “这么热的天气还不会流汗,手冰凉冰凉像在腊月里,真羡慕你。”陆越陵抓起苏靖远的手摸了摸,好一会儿才恋恋不捨松开。 宿舍门合上,苏靖远来到阳台上,望着楼下生机勃勃的树木,又抬着望蓝天,忽然间生出一股纵身一跃跳下楼的念头。 坚强和脆弱,有时只有一线之遥。 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苏靖远颤了一下,冷汗涔涔而下。 跳下去,自己解脱了,可留给陆越陵,留给疼爱自己的温雅丽和陆达庚的,将是无尽的思念和忧伤。 他不能这么做,也没权利这么做。 横栏一角有一块刀片,银光闪闪的刀面,苏靖远走过去拿起,挽起袖子,在胳膊内侧轻轻划下。 抽疼在期待中来临,消减了心头的痛苦。 插pter23 已经跟家里说了不回去,苏靖远怕自己一个人又回家温雅丽和陆达庚追问,也就没回家。 王宁回家了,姚信元跟五班的小女生约好了去邻近的一个城市玩,一大早就起床走了,陆越陵在床上翻来覆去,约定时间快到了才磨磨蹭蹭起床。 “我不在,中午记得吃饭,不要出去乱逛,太阳毒的很,小心中暑……”他唠叨了很久,末了,又摸摸苏靖远额头,问道:“冷不冷?要不要我把风扇关了?” “不用了。”苏靖远眯眼,假装睡得迷迷糊糊。 “额头冰冰的,要不,把被子盖上吧。”陆越陵抖开床尾的毛巾被给苏靖远盖上,又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房门打开又关上,电风扇哧啦哧啦像病危的老牛粗喘着,狭窄的空间突然异常空旷。 苏靖远掀开被子,盯着房门看了许久,牵了牵嘴角苦笑了一声。 盼什么呢? 人都已经走了,是自己劝着他去赴约的,不可能半路上回来。 怔坐了许久,洗脸刷牙后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早餐和午餐一起吃。 苏靖远在校门外拉面馆里吃了两大碗面,吃得满头大汗,肚子圆滚滚撑得难受。 日头很猛,当空明晃晃照下来,像火苗在皮肤上炙烤,走了没一会儿就浑身冒汗,校园里不见人影,都回家了,要不就是和要好的朋友或是恋人出去玩了,苏靖远先是缓步走着,越走越快,至后来,就是狂奔。 操场跑道,篮球场,教学楼前的道路,宿舍楼的周围,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都跑过,风呼呼从身畔吹过,满头满脸的汗水,身体热了又冷,冷了又热。 胸腔里面烧着一头火,说不出的烦躁,心头的空洞越来越大,冷飕飕的绝望无处不在,直往血脉骨fèng里钻。 苏靖远想,时间为什么不能静止在某个时刻! 自己对陆越陵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迷惘了许久,一直不敢去面对,直到不得不去思索的这一天。 男人和女人相爱天经地义,每一个男人长大后,都要和一个女人组成家庭,那样才是正常的人生,不然,就会被人用怪异的目光看,就像昨天下午,教室里同学讶异的目光盯着他和陆越陵那样。 苏靖远攥紧手,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 陆越陵一整天都在走神。 杨敏提议的几个度假方案都被他否定了,最后是,两人沿着市区的一条一条街道行走,名附其实的压马路。 走过时装街,陆越陵眼睛直往男装店看,有合意的,看也不看杨敏迳自走进去了,然后比划着名,说身高,说肥瘦,给苏靖远买他看中的衣服。 还有皮带,鞋,他自己的没买,给苏靖远倒买了不少。 “到底我是你女朋友还是苏靖远是你女朋友?”杨敏埋怨。 “你们女人的东西我又不懂,你自己不会看吗?看中什么跟我说就行,又不是不给你买。”陆越陵皱眉。 杨敏不说了,不停出去店铺,看衣服,看包,看鞋,甚至还进金店。 傍晚时,两人各有收穫,满载而归。 计程车在校门口停下,陆越陵对杨敏说,你先回去,我要去青藤阁一趟。” 青藤阁是吃饭的酒楼,杨敏上一次和陆越陵约会,就是到青藤阁吃鱼片粥。 这么晚了让女朋友回宿舍自己去吃饭,杨敏看看手里十几个手提袋,看看脖子上刚买的金灿灿的项鍊,将冲到唇边的责问压下。 放眼整个学校,找不到第二个跟陆越陵一样,集阔绰和帅气于一身的男生。 漂亮的女生总是骄傲些,英俊的男生总是粗心些,何况是英俊又多金的男生,不知多少女生眼红着,想挤掉自己和陆越陵有一腿,自己好不容易脱颖而出得到和陆越陵交男女朋友的机会,知足吧。 杨敏安慰自己。 陆越陵乐滋滋端着生滚鱼片粥回宿舍,也没想想,已经晚上七点了,苏靖远会不会吃过饭了。 听到踢门声,苏靖远过来开门,看到门外是陆越陵,愣住了,再看他的样子,差点笑岔气。 陆越陵脖子上挂着两个袋子,左右手腕各挂四个袋子,两只手端着砂锅。 “笑什么,快让开。”陆越陵抬腿踢他,又怕砂锅里的粥洒出来急忙收回,样子很别扭。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早?我都烦死了。”陆越陵搁下砂窝,烦躁地抓头发,很快又开心了,“路上看到的,这些衣服我觉得你穿一定好看,快,吃了饭一件一件试穿给我看。”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床上,三件t恤,二件衬衫,三条裤子,还有两双鞋,两条皮带。 全是苏靖远的,他自己的一件没买。 温雅丽每季都给苏靖远买好几套衣服,苏靖远不缺衣服,然而,这些是陆越陵给他买的,和女朋友约会时买的。 自从到陆家后,渐渐的很少流泪了,升入高中后,他更是跟自己说,长大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苏靖远咬住嘴唇,很想嘶声恸哭。 “不喜欢吗?”陆越陵看他,有些无措。 “喜欢,我只是怕你买这么多东西给我,杨敏不高兴。”苏靖远强笑。 “谁管她高兴不高兴。”陆越陵冷哼,把衣服暂且放下,拉苏靖远吃饭,“尝一尝,我觉得这家的鱼片粥超赞,上次那锅倒掉了你没吃到可惜了。” 姜丝切得细如头发,鲩鱼肉片得很薄,匀润的米粥中撒着翠绿的葱花,看着清慡,闻着香味勾人,尝一口,滋味绝妙。 “真好吃,来,你也吃。” “我就猜你会喜欢。”陆越陵得意地笑。 当然喜欢,他端来的,哪怕是鸩毒,他也甘之如饴。 吃过饭试衣服。 陆越陵的眼光在温雅丽的薰陶下,极好,何况买的又都是名牌,每一件都不便宜。 衣衬人,人也配衣。 苏靖远越来越高了,一米七八,清峻高挑,标准的衣架子,柔黑的三七分头发清慡干净,白皙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清淡淡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温润的山水画。 陆越陵看呆了眼,半晌移不开视线。 “我衣服很多了,这个夏天不要再买了。”陆越陵花钱从来没个打算,苏靖远只能提前叮嘱他。 “行,听你的。”陆越陵笑,拉着苏靖远倒到床上,眼睛亮晶晶满是渴切,说:“王宁和姚信元都不在,咱们今晚一起睡,行不行?” 快一年没一起睡了,周末回到家中,他也不再抱着自己睡觉,苏靖远不提防他突然这样问,呆了呆。 两人静静对望,熄灯时间到了也没回神。 啪一声,灯熄了,房间里一片暗黑。 窗外校园路灯亮着,影影绰绰微弱的几点光芒,风吹过树梢,传来沙沙响声。 苏靖远僵硬地张着嘴,喉间压了大石块,说不出话来。 沉暗里看不清陆越陵的脸,只感觉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点头。 苏靖远身体颤了一下,往床里侧挪了挪,紧绷的身体变得柔软。 不需要言语,陆越陵立即领会了,张开双臂,狠狠地用力抱住苏靖远。 他比他们最后一次拥抱着睡觉那时更壮实了,胸肌紧緻坚硬,充满活力,苏靖远咬紧嘴唇,很快尝到自己的牙齿咬破嘴唇后泛出的血腥味。 疼痛并不难忍,难以忍受的是亲密的接触带来的海啸一般的悸动,只一会儿肌肤相贴,血液在体内奔涌,心头开了一道口子,迫切地希望有什么东西把它填满。 “苏靖远,你怎么那么好看呢,所有的女生都比不上你。”陆越陵喃喃嘆息。 苏靖远脑子里乱成一团。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路灯照进来淡淡的光晕,朦朦胧胧里,苏靖元看到,陆越陵的眼睛里烧起一团火,那种名为欲-望的火焰。 陆越陵的一只手搭上苏靖远腰部。 薄薄的衣料阻隔不住灼热的手掌的温度,腰部那小块皮肤微微颤抖,苏靖远身体紧绷了一下,复又虚软。 面前影影绰绰,那天一瞥之下,王宁抓着姚信元的……的情形像电影镜头,快进,倒退,持续不断播放。 渐渐的那些影像里的面庞换了,变成了他和陆越陵。 苏靖远呼吸急促,眉心蹙起,痛苦地,像被利箭钉住似,想挣扎,却无能为力。
第17页 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陆越陵……”苏靖远喃喃喊,饱含着苦恼与渴望的声音,嘶哑沉暗,汗水大滴大滴从鬓角冒出来,顺着发根滑落,淌过下颌,流到脖颈上,被高热的体温蒸发。 “你的声音真好听,再喊我几声。”陆越陵粗着嗓子说,把头埋到苏靖远颈窝。 灼热的吐息喷在脖颈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颤慄,苏靖远喉结滚动,嘴唇张开,喊不出来,一双手拼命抓着床单,克制着,不让自己去勾陆越陵脖子。 插pter24 嚓当钥匙捅门锁的声音突然传来,苏靖远一僵,飞快地推开陆越陵。 “小偷?”陆越陵跳下床,抓起一张凳子站到门边。 “操,怎么打不开啊。”门外小偷嘀咕。 “是姚信元,开门吧。”苏靖远听出来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陆越陵埋怨,把椅子重重扔到地上,不情不愿开门。 苏靖远庆幸姚信元突然回寝室。 “不是出去玩吗?干嘛又回来了。”陆越陵显然不喜欢,口气中火气很旺。 “别提了,老子这回是栽太平洋去了,女人心海底针,钟芹那……那女人太狠了。”姚信元心情不好,有人可以听他诉苦,滔滔不绝喷口水。 五班的小女生名钟芹,姚信元带着她出去玩,晚上两人住宾馆,开房时姚信元只开了一间,她也没反对,姚信元理所当然认为她默许自己耍流氓,谁知当他耍流氓时,钟芹赏了他一个大耳括子。 女生指甲长,扇巴掌的同时,小指指甲划过姚信元鹳骨,在眼尾划出长长一道血口子。 “差点就废了我一只眼睛。”姚信元回想起来还打颤害怕,“tmd,女生就是麻烦。” 交叉成乘号的ok绷贴在眼尾有几分喜感,陆越陵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兄弟,出师未捷身先死,哥同情你,节哀顺变吧。” “你就得意吧。”姚信元骂骂咧咧,瞟了陆越陵一眼,说:“你跟我一样,也没搞定杨敏吧?” “什么搞定?”陆越陵问,语毕自己明白过来,嗤笑道:“就杨敏那个丑样,洗白白躺床上我都懒得碰。” “你丫的慢慢就yy吧,不犯法。”姚信元嗤笑,爬上上铺倒到床上,半晌,嘆了口气,说:“王宁那小子怎么不是女人呢,要是女人,我就压他好了,利落慡快,想压就压。” 苏靖远一呆,不自觉看向陆越陵,又急忙移开视线。 跟家里说了假期不回家了,加上光荣受伤,假期后来六天姚信元也没回家,和苏靖远陆越陵两人一起住宿舍中。 三人都没提外出游玩,每天大多数时候学习,累了就停下打一会儿嘴炮。 钟芹来找过姚信元,眼眶红红道歉,姚信元没跟她出去,站在寝室门口,淡淡地提出分手。 杨敏也来找过陆越陵,陆越陵低头做着习题,闷声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我要学习。” 把杨敏噎得粉面一阵红一阵白,一点风度没有。 杨敏讪讪说了几句话告辞,他屁股都没动,还是苏靖远不好意思,把她送出寝室。 “哥们,我现在相信了,你确实牛。”姚信元五体投地。 “这有什么牛的。”陆越陵不以为然。 长假过去,该干嘛还得干嘛,期终考临近,恋爱风被打压到角落里,大家开始了出入捧着书,走在路上还皱着眉头背单词的日子。 苏靖远学习比谁都刻苦,也比谁都忙。 陆越陵玩心重,上课经常走神,苏靖远除自己学习,还得辅导陆越陵功课,在学校里督促他完成作业,周末回到家中,则是查漏补缺,出提升题给他做。 “小远比越陵还小了两个月,反倒像当哥的。”温雅丽笑着摇头。 陆达庚也笑,在苏靖远身上虽说花了不少钱,但是值。 除了给陆越陵辅导功课,每周末回到家中,苏靖远就屋里屋外大扫除清洁,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小花园里的花糙侍弄得长势更好了。 期终考,苏靖远和陆越陵都考了好成绩,苏靖远仍是年级第二,陆越陵考了年级第三十名,进步虽不大,也很不错。 放假第一天,温雅丽乐得带着苏靖远和陆越陵上街,又是一番狂刷卡购物,给两个孩子买了一大堆穿的吃的用的。 苏靖远看着那些东西,一遍遍在心中发誓要孝敬温雅丽和陆达庚。 高海洋从少教所出来的日子越来越近,苏靖远很紧张。 七月二十号是高海洋从少教所出来的日子,十九号晚上,苏靖远假装给陆达庚送饮料进了书房。 “叔,明天你带我去接高海洋行不行?” 陆达庚最近要升职,在填审核表,握笔的手微顿了一下,转头温和地问:“小远,不去接高海洋,行吗?” 苏靖远愣住。 “你成绩优异,学习刻苦努力,循规蹈矩,你的人生路一片锦绣,而高海洋。”陆达庚顿住,背光的脸有些模糊,眼睛里的意味,苏靖远看不懂。 “高海洋……因为我的原因才这样的,如果那天我没拉他去找程雯,他就不会……”坐牢两个字终是说不出,苏靖远挣扎着,艰难地坚持。 “那件事不怪你,你这孩子啊,太重情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陆达庚嘆息了一声,摸苏靖远的头,低声说:“叔不担心你,你懂事,自制力惊人,叔担心的是越陵,他太莽撞了,心里没成算,如果再跟高海洋一起鬼混,叔担心他会走歪路。” 鬼混! 这两个字太沉重,苏靖远被当胸打了一闷拳。 少管所里高海洋略带痞气而又压抑的脸在眼前出现。 以前的他不是那个样子,酷酷的,又狂又傲,呼朋结友,肆意张扬。 高海洋和陆越陵本质是相似的,一样的正直热情,不然,他不会朝程雯的继父捅出玻璃。 “就当为了越陵,别去接高海洋,怎么样?”陆达庚问,不等苏靖远回答,又说:“高海洋出来后,还会找越陵一起玩,叔希望你一旁看着,别给他们走得太近。” 高海洋没错,可是社会定了他的罪,甚至陆达庚这样温和的长者,也带着有色眼镜看他。 苏靖远除了低低“嗯”了一声,说不出其他话。 为了陆越陵,他只能答应,哪怕心里不认同陆达庚的看法。 陆越陵在他最苦最难的时候朝他伸出手,把他从地狱带进天堂,其他人跟他相比,微不足道。 精神上的痛楚比肉体的疼痛更难忍,暑假余下的日子里,苏靖远沉浸在刺骨的冰寒中,他很想知道高海洋的近况,盼着高海洋来找陆越陵,又害怕高海洋来找陆越陵。 一直到学校开学,高海洋都没有到陆家找过陆越陵。 高一期末就做了文理分班调查,苏靖远各科成绩都很好,不存在偏科现象,选理科班和文科班取决于陆越陵的意向,陆越陵却不拿主意,完全交给苏靖远做决定,苏靖远徵求了温雅丽和陆达庚的意见,最后挑了理科。 杨敏选了文科跟他们不在一个班,王宁和姚信元都是选理科,意外地和他们分在一个班上。 一中的一班,重点学校中的重点班,跟他们在一个班的,还有五班甩了姚信元一巴掌的钟芹。 姚信元眼尾的指甲刮痕已不见了,脆弱的小心灵上的伤口却没消。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老子第一次向女人求欢,落了那样的下场,这辈子没不举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女人这种生物,老子高中两年都不想碰了。” “咱们难兄难弟,哥勉为其难跟你凑一对吧。”王宁说,又去勾姚信元脖子。 “你丫的就会卖骚,也不见你学习,怎么成绩那么好。”姚信元念叨,没有推开王宁的手臂。 姚信元成绩不错,年级前二十名中转悠。 王宁却更好,始终压在苏靖远头上的那个年级第一就是他。 苏靖远学习很努力,王宁则吊儿朗当从没个正经样,寝室里从没见他摸过课本,惯有的姿势就是歪在床上看老师口中的不三不四的小说。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见过王宁在课堂上的样子后,陆越陵很郁闷。 王宁上课也没多认真,作业更是一片乱涂鸦,因为成绩好,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他。 “没事,你在另一个领域完败他。”姚信元酸熘熘地安慰陆越陵。 理科班女生少,一班五十名学生中只有十五个女生,这十五个女生中,长得好看的那几个,不约而同朝陆越陵抛过媚眼。 “按理说,咱们三个也不差,姚信元威猛,苏靖远清雅,哥我书卷气浓浓,那些女生是瞎眼了吗?”王宁照镜子,耙着微卷的头发,一脸不服气。 “其实咱们四个人,对女生最有吸引力的应该是苏靖远才对,脾气好,成绩好,看人时那小眼神。”姚信元顿了顿,想词儿,“温存柔软,对,就是温存柔软,每次被他含笑望着,我的心都怦咚怦咚跳喘不过气来。 “温存柔软个屁,你是嫌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苏靖远怒,抬手赏给姚信元一个爆栗。 虽然不打篮球,运动项目很弱,可是家务做得多,手劲不小,姚信元哀嚎了一声,捂着额头仆地不起。 “苏靖远是陆越陵的,你小子yy看对象,别那么没节操。”王宁扑过去补上一脚。 口没遮拦的,苏靖远吓了一跳,还好,陆越陵浑不在意,乐呵呵看着笑话。 插pter25 学习的空档,苏靖远有时会想,高海洋从少教所出来后,不知继续上学还是干别的了。 他想问陆达庚,又不敢问。 陆越陵去过高海洋家很多回,陆家一直大门紧闭,从院门往里看,院子里野糙蔓长,门前台阶厚重的一层灰尘,很久没人回家了。 陆越陵许久不和杨敏出去玩了,虽然两人还挂着男女朋友的名号。 日子平静而忙碌,元旦到来,五天小长假,埋头学习的一大班学生得到了解放的机会。 陆越陵耿耿于怀五一节失之交臂的乌山野营,早早就跟家里说元旦要和苏靖远去爬乌山。 怕杨敏临时又出妖蛾子,陆越陵事先把准备好的三个大背包放到校门口的传达室,托守门大爷帮忙看着,三十一号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他就拉起苏靖远冲出教室直奔校门。 两人决定坐计程车去乌山,晚上在山脚下野营,第二天开始爬山。 乌山离市区三十多公里,下班高峰期,计程车在市内跟蜗牛爬行似慢腾腾蹭了好久才出市区,到达乌山脚下时,入夜了,茫茫夜色瀰漫。 陆越陵提议,睡觉早了些,山腰部分有盘山公路上去,走一段路在半山腰再野营。 苏靖远贊同,他虑得又周到些。 杂志上有乌山的旅游介绍,苏靖远看过,知道有不少登山爱好者到乌山爬山,而后在山中野营,第一次露宿,他想跟其他野营的人帐篷搭在一起。 月色有些黯淡,有汽车经过,车灯闪烁,划破黑暗后又远去,林子里密匝匝的树影在夜风中摇摆,寂静里偶尔传来蛙鸣虫声,两人像走在探险挖掘宝藏的道路上一般,又紧张又快活。 爬了两里多山路,半山腰上,公路旁不远的树林里,果然看到几顶驴友的帐篷。j 帐篷一旁有一堆篝火,七八个男人围在火堆前烤着食物。 听到声音,几个人一齐朝他们看来,苏靖远刚想出声打招呼,陆越陵松开他的手,大喊着朝火堆冲过去。 “高海洋你处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有种你躲我一辈子不要给我碰到。” “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这不是重逢了么?”火堆前一个男人站了起来,满身落拓气息。 是高海洋。 苏靖远一双腿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苏靖远,不认识我了?”高海洋挑眉笑,和陆越陵拥抱在一起,斜睨苏靖远,眼角眉梢带着嘲弄的意味。 “不是,只是有些意外。”苏靖远强笑。 “高海洋,这两位是你朋友?”烤着食物的男人中一人问道。 高海洋低嗯了一声,并不作介绍。 “你这两位朋友很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那男人笑道,揶揄的眼神看苏靖远和陆越陵。 “为什么这样说?”陆越陵傻乎乎问。 这还用问么? 刚才两人远远走来,陆越陵肩膀上背了一个背包,右手手臂挂着一个背包,手里提着一个,左手搀着苏靖远胳膊,小心翼翼在前面引着路,而苏靖远,后背空空,一双手唯一拿着的东西是一个手电筒。 男人呵护自己的女人才有的姿态。 “我朋友还在上学。”高海洋淡淡说,截住其他人要说出来的话,拉陆越陵,“山里蚊虫多,走,我给你们搭帐篷,搭好帐篷到帐篷里面说话。” “搭什么帐篷,你小子先老实交待,这一年多跑哪里去了。”陆越陵嚷嚷,喊了一会儿,又停下,说:“山里蚊虫很多吗?你是哪一顶帐篷?给苏靖远先进帐篷里避着。” 火堆旁几个男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跟篝火一般热烈,苏靖远一阵不自在。 隐隐地,又有些奇怪。 那几个男人似乎……有些异于常人。 “我自己没帐篷,跟人家合用。”高海洋短促地说,扯下陆越陵手上肩膀上的背包,一把打开帐篷包。 他的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就搭好帐篷。 陆越陵买的是双人帐篷,许是蒙古包帐顶低压的缘故,三个人坐进帐篷里有些拥挤,苏靖远觉得帐篷里面空气很差,不流畅,只坐了一会儿,就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第18页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躺下吧。”陆越陵和高海洋不停说话的同时,仍注意到他脸色有异,挪动了一下坐姿,把苏靖远按倒,扶着他的头枕到自己大腿上。 当着高海洋的面,苏靖远脑子里嗡嗡响,想推开自己睡,又怕太明显,整个身体绷得无比僵硬。 “你跟苏靖远还是同桌?”高海洋淡淡问。 “是啊。”陆越陵点头,轻揉苏靖远额头,问高海洋:“你这一年多到底干嘛去了,我跑你家多少趟都没遇上,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太不够意思了。” 苏靖远身体轻颤了一下,悄悄看高海洋。 高海洋看他,眉眼再次浮起嘲弄的笑意。 “我那成绩你也知道,上高中也白上,我也懒得去我爸公司上班,先到处玩乐,登雪山过糙地,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没提进过少教所的事,苏靖远微松了口气。 “我和苏靖远要是五一时过来,兴许就遇不到你了,看来杨敏那女人还是做了一件好事。”陆越陵咧嘴笑。 “杨敏是谁?”高海洋挑眉。 “别提那女人了,扫兴……”说起杨敏,陆越陵一肚子火。 久别重逢,陆越陵有很多的话要和高海洋说。 苏靖远插不进去,也不想说,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太紧,不多时神智模糊,晕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微明,头顶天空黛青色的云层,周围瀰漫着轻烟似的薄雾。 身边一个大火炉,暖融融的分外惬意,苏靖远眯着眼,下意识蹭了蹭,忽而想起睡前情形,蹭擦的动作僵住,霎地睁开眼睛。 高海洋的脸在他面庞上方十几公分处,阴沉沉盯着他,目光很复杂,玩世不恭、鄙夷、妒忌、憎恨、羡慕……种种不一而足。 苏靖远张嘴,高海洋把食指举到唇边轻嘘了一下,指指陆越陵,摇了摇头。 两人买的是双人睡袋,这当儿,陆越陵如八爪鱼一样,整个人挂在苏靖远身上。 苏靖远脑门轰隆一声,脸庞涨得通红。 从帐篷里出来,苏靖远脸颊还火辣辣温度惊人。 山林清晨的气温很低,苏靖远拢了拢外套,默默地跟着高海洋来到远离帐篷的地方。 北风吹过树梢,泛黄薄脆的黄叶从枝头坠下,落在两人脚下,高海洋似笑非笑看苏靖远,淡淡道:“看到我,想必你很后悔这趟旅行吧?” 说不上,只是有些意外。 苏靖远沉默,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接他出少教所,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耳畔响起一声婉转的鸟啼,高海洋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朝树枝某处击去,哒地一声,鸟儿落地,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苏靖远握紧手,没有走过去,只静静看着。 “我本来想,就这样离你们远远的,可是现在,我不甘心了。”高海洋呵呵笑,笑意却没达到眼底,他的眼神尖锐如刃,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危险意味。 苏靖远僵住。 “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高海洋指远处的那几顶帐篷,凑到苏靖远耳边,低低说出三个字。 苏靖远心跳停顿,半晌,触电似跳起来。 “你别胡说,我和陆越陵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高海洋嘻笑,歪着嘴角,痞痞地斜睨苏靖远。 苏靖远想冲进帐篷中,拉起陆越陵,马上离开乌山,离开高海洋。 高海洋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虽然爱计较,却不失率性的男孩子。 那么可怕骯脏的字眼,他居然跟说“早上好”一样若无其事说出来。 苏靖远迫切地想远离高海洋,似乎这样就能洗干净自己,把自己从变态中摘出来。 不只自己要摘清,他也不想陆越陵贴上那样的标籤。 他不希望陆越陵往后漫长的人生里,过着他以前那种孤立无援的生活,被嘲讽被捉弄被鄙视。被所有人都厌恶,人生充满晦涩的暗灰色。 “这只是不同人的一种爱好,虽然人群小众,可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那么害怕干什么?”高海洋冷哼了一声,伸手摸苏靖远脸颊,低低笑道:“忍得很辛苦吧?看你那股子禁-欲范儿,真想给你下药,看看你欲-火-焚-身无力自控时的样子。” “你……高海洋,没想到你变得这么龌龊!”苏靖远气得浑身颤抖。 “龌龊!”高海洋哈哈大笑,冷冷的打断苏靖远,目光冰碴子似冷厉,“苏靖远,如果你被几个男人按着轮流做过,你就说不出这种话来。” “那只是少管所……”苏靖远僵住。 “少管所就干净吗?”高海洋反问。 苏靖远呆呆看他,目光从他眼睛到身体游移。 “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么高这么壮,在少年人当中应该是老大,对不对?”高海洋呵呵笑,目光投向远方,虚无,飘渺,“苏靖远,在进去前,我做过的最过分的事,就是把你捆在厕所里,那天晚上,至后来其他时间,我一直惴惴不安。扎程雯继父那一下子,当时只是太气愤了,随手抓到一样东西就扎下去,我没想要他的命。” 他略顿,苦笑了一声,接着道:“而那里面那些人,你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吗?如果不知道,你可以看看报纸。” 吸-毒,斗殴,飙车,聚众打架,强-jian……苏靖远在高海洋进少教所后找过一些报导看过。 高海洋不带情绪地接着又说:“我爸原来外面就有女人,要在我面前留面子没公开,我进去半年,他就跟我妈离婚了,外面那个女人前几天给他生了个儿子,酒席摆了一百多桌。” 苏靖远捂住脸,泪水从指fèng里无声地流淌。 几步之外,那只小麻雀艰难地扑打着翅膀想飞上树梢飞回到窝里。 插pter26 陆达庚升职了,级别更高,应酬也多,每天都很晚才回家。 温雅丽开始还体谅他,后来,便微有不满,再后来,不满越来越重,疑神疑鬼,查手机,搜口袋,有一天夜里,两人半夜吵架,声音大得陆越陵和苏靖远都被惊醒了。 温雅丽指着陆达庚衬衫领口的一处口红印,哭得撕心裂肺。 “我都说了,倒酒的服务员摔了一下栽到我身上,没别的什么,你为什么就不相信?”陆达庚烦躁地扯领带,“你看看,把孩子都吵起来了。” “别吵了睡觉了。”陆越陵皱眉,从小蜜罐里长大,对父母的争吵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回去继续睡觉。 陆达庚外面有女人吗? 苏靖远没有火眼金睛,看不透,听说过高海洋父母因为他父亲外遇而离婚的事,他没有陆越陵那么心宽。 陆达庚和温雅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可待他却如亲生儿子,他也把自己当成陆家的一分子了。 苏靖远有一种再一次面临家庭分崩离析的惶恐。 “姨,先别急,有话慢慢说。”苏靖远把温雅丽扶到客厅,给她倒了杯水,又接来一盆热水,找毛巾拧湿了递给她擦脸。 “越陵无心无肺又粗心大意,小远,你要帮阿姨……”温雅丽抓住苏靖远胳膊。 温雅丽要苏靖远帮她跟踪陆达庚。 以往什么时候都慈爱温和地笑着的她,这时茫然失措,痛苦绝望,苏靖远嘴唇蠕动,轻点了点头。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夜里窗玻璃室外那一面总会凝结薄薄一层冰,天空阴霾晦暗,难得见太阳,偶尔太阳出来了,投she下来的光线也是冷冰冰的,带不来半点温度。 温雅丽每天焦躁不安,恕恕叨叨,苏靖远悄悄跟踪了陆达庚很多回,发现只是正常的应酬,吃饭时都有很多人陪同,可是,他的话还是没能消去温雅丽心头的疑云。 衣领上那个口红印像一把剑扎在她心脏上,呼吸牵动间,就会带来锥心的疼痛。 她和陆达庚的争吵升级,从口头上的吵闹,渐渐变成砸摔东西。 自从夜里把孩子吵醒被孩子知道了,也不避着两个孩子了。 过年时,陆家没了往年的欢声笑语。 两个孩子过了年十八岁了,非同寻常的一年,做父母的却忘了,没有在意。 “烦死人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陆越陵渐渐觉得烦躁。 温暖的家成了战场,他越来越不喜欢回家了。 高二下学期开学,陆越陵周末也不回家了。 温雅丽的状态很糟,有一天甚至开了煤气灶炒菜又去坐沙发上发怔,厨房差点烧起来。 苏靖远不敢像陆越陵那样躲着不回家,他跟班主任老师说母亲身体不适,寝室的床位虽然保留着,却不再在学校里住,每天走读回家陪温雅丽。 在苏靖远学校家里两头跑的时间里,高海洋频繁到一中找陆越陵。 他和陆越陵本来就是好朋友,志同道合,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同,见识比闷坐教室的陆越陵又高了很多,玩儿的花样也更多,不再仅仅是看小黄片。 陆越陵跟他在一起很快活,高海洋只要有约,二话就说就跟他走。 期终考试,苏靖远的成绩仍是年级第二,陆越陵却暴跌到第一百四十三名。 苏靖远看着成绩表,惊呆了。 “我在做梦吧。”他想,自己肯定是太担心了,所以才出现不祥的梦兆。 “老师,是不是搞错了?”苏靖远去找班主任老师。 “没搞错,期中考时陆越陵的成绩就很差了,年级第九十名,当时老师看你为你母亲的事焦头烂额,就没公布成绩。”班主任老师顾筱同有些怜悯地看着苏靖远。 陆越陵和苏靖远的学杂费都是温雅丽交的,开家长会时,温雅丽一人当了两人的家长,两人不同姓,顾筱以为他们是继兄弟,苏靖远看起来是个心事重的孩子,心疼他,也就没跟他说陆越陵的情况。 陆越陵对自己成绩的暴跌没多大感想,初三之前,那么多年他的成绩都在倒数,优等生当的时间还没差生时间久,只是当他看到苏靖远眉心紧蹙,拿着成绩单冲出去,又失魂落魄走回来时,猛然间就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不要紧的,虽然是一百多名,可是还是正数,我以前一直倒数呢。”他挠着头,试图开解苏靖远。 以前他们还没交集,怎么能跟现在相比。 苏靖远怔怔看着成绩单。 他的名字和陆越陵离得很远,以后,是不是越来越远,直至分道扬镳。 然后,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亲密在岁月中流逝,如云烟消散。 耳边纷纷杂杂的人声,有的同学在高声交流成绩,也有的在兴高采烈讨论着,放暑假要到哪里玩。 苏靖远捂住肚子。 胃部有些痛。 这些日子家里学校两头跑,担心温雅丽,害怕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像海市蜃楼消失,饭都没好好吃过一顿。 痛楚从细微至强烈,苏靖远眉眼痛苦地扭曲,面部肌肉紧绷,颤抖着,汗水从额头迸出,大滴大滴滑落。 “苏靖远,你没事吧?”陆越陵有些心慌,无措地去扳他肩膀。 “没事。”苏靖远拔开他的手。 下课铃响了,解救了苏靖远。 走出教室门时,苏靖远听到姚信元说:“陆越陵,你老是跟那个高海洋出去玩不学习,我就提醒你了,你看看,苏靖远被你气得够呛。” “成绩又不能证明什么,他就是书呆子,一点不懂得找乐子,无趣的很。”陆越陵埋怨。 他跟高海洋经常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无趣的很! 苏靖远很想笑,嘴角牵动,笑不出来。 背后砰砰急促的脚步声,苏靖远的肩膀被扳住。 他到底还是追出来了,苏靖远微笑,回头看,看到的却是姚信元略带担忧的脸。 “苏靖远,你没事吧?” “没事,考试成绩差的又不是我,能有什么事。”苏靖远耸耸肩。 “其实,成绩真不能代表什么,成绩不好的,到了社会上混得开的很多。”姚信元说。 “那你还那么拼命学习做什么。”苏靖远捶了他一拳,“好了,别哭丧着脸,暑假好好玩。” 大踏步离开,看都没回头看一眼姚信元。 “到底是谁哭丧着脸啊!”姚信元嘀咕,摸着胸膛刚被苏靖远捶过的地方出神。 “你不会真的想撬陆越陵的墙角吧?”王宁嘴里叨着一支钢笔,吊儿朗当走过来。 “滚蛋,满脑子黄汤。”姚信元一脚踹去。 苏靖远推开院门,瞬间觉得,陆家大宅似乎与以往不一样。 “姨!”他大喊,疾奔进屋。 温雅丽在沙发上坐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黑色套裙,看起来没出什么事。 苏靖远松了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 他看到,温雅丽眼眶有些红,不远处,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着有一个女人。 女人的年龄看不透,似乎跟温雅丽差不多,又似乎年轻很多,一头波浪捲发,妆容精緻,穿着水红色v领连衣裙,黑色细皮带子高跟鞋,脖子上白金串紫水晶项鍊衬得她皮肤极白,极有韵味。 女人身上有一股很复杂的气质,既有小女孩的纯澈,又有成熟女人的性-感迷人。 跟温雅丽的书香和温柔气质相比,女人似乎对男人更有吸引力。 苏靖远脑子里蹦出“狐狸精”三个字。 这女人是陆达庚在外面的相好吗? 小三上门逼宫来了! 苏靖远咬牙盯着那女人,站到温雅丽身边,幼兽保护自己的母亲的姿态。 “小远,我是你妈。” “小远,她是你妈。” 两个女人一齐开口,温雅丽失笑,女人泪流满面。 脚下地板摇晃,苏靖远僵住。
第19页 记忆里残余着不满的怨愤的唠叨,还有老房子特有的霉味,母亲穿着廉价的衣服甩门而去的身影,跟眼前风姿绰约的女人无论如何联繫不到一起。 母亲在他六岁时离家,面容在脑海里早已模糊,只记得,母亲名秦苓。 “小远,妈这次回来要跟你爸办离婚手续,妈在l市那边买了房子了,你跟妈走吧。”秦苓哽咽着说。 走?怎么走,陆家如今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覆没。 也不可能走,跟陆家人相比,母亲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单词,一个身份。 温雅丽紧张地看苏靖远。 苏靖远比亲生儿子还贴心,捨不得他离开。 “姨,我肚子饿了。”苏靖远搁下背上书包,捂肚子。 “啊,姨去给你做饭吃。”温雅丽马上站起来,沖秦苓温和地笑,“失陪了。” “他们对你很好?”秦苓涩涩地问。 苏靖远点头,站了起来,上楼,换下校服。 淡蓝色格子衬衫,深蓝色牛仔裤,都是名牌,相当合身,完美且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他修长挺拔的身体线条。 “这样的衣服我有很多,我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套,一天一套的话,至少能不重样穿半个月,越陵都没有我衣服多。”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客厅,亲生母子俩隔着茶几,遥遥对望,苏靖远微微笑,眼睫半垂,漫不经心地斜倚在沙发扶手上,闲适中带着抗拒。 “他们……他们对你再好也不是你的亲生父母。”秦苓吶吶,眼眶发红,“妈当年是真的是被逼的,你爸太没出息了,妈这几年一直想你,一有钱了就想着回来接你。” 陆达庚和温雅丽对他的好,并不仅仅是钱,钱不能衡量感情。 苏靖远嘆气。 这么多年过去,他妈妈还是那个样,眼里除了钱,看不到别的东西。 “小远,阿姨怕你饿急了,先给你煮了碗面,过来吃。”温雅丽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碗面放到餐桌上,笑呵呵朝苏靖远招手。 荷包蛋金黄苏嫩,麻油和翠绿的葱末铺在汤面上面,浓浓的温暖的妈妈味道,苏靖远拿起筷子,欢快地吃了起来。 秦苓在沙发上讪讪坐着,却不走。 学校放假,陆越陵不多久就要回来了,看到她怕是要不开心,苏靖远皱眉,想轰人,心思转了转,忽而有了主意。 插pter27 陆越陵口中埋怨苏靖远,心里却乱成一团。 放假了要回家,寝室里的东西得收拾一下,床单被套早上起床洗干净晾开,下午放学回来摺叠好收进柜里,以往这些都是苏靖远做,回到寝室后才发现,早上他根本没洗。 课本资料什么的也很乱,衣柜里衣服胡乱堆叠着,有干净的,有没洗的,搁食物碗盆的柜子里还有一袋烂掉了的苹果。 没有苏靖远,他的生活就是一团乱麻。 跟高海洋在一起的快活和眼前糟乱相比,忽然就微不足道。 陆越陵提着几大包东西回家,一路上搜肠刮肚想着,怎么跟苏靖远道歉。 家里静悄悄的,客厅一个人都没有,正是饭点,厨房里却不见苏靖远忙碌的身影,灶台干干净净。 楼梯边的金鱼缸前些天温雅丽和陆达庚吵架时砸了,空荡荡的。 手里的几个大袋子啪一下脱手掉到地上,陆越陵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蹿。 “回来啦。”苏靖远在房间里,陆越陵舒出一口气,继而呆滞,指着地上几个行李袋颤声问:“这些是什么?” “我的衣服什么的,我妈来接我,我要跟她去l市了。”苏靖远笑了笑说。 陆越陵紧绷的脸放松,蹿到苏靖远身边,眉开眼笑说:“真会扯,你哪来的妈,要去哪里旅游是吧?很远吗?干嘛事先不跟我说,想给我惊喜啊?” “这话好笑了,我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就没妈?”苏靖远挑眉,拉开衣柜给陆越陵看。 搁他的衣服那一侧的柜子都空了。 “你真的要走?”陆越陵呆了呆,悽厉地高声喊:“苏靖远,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狠。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能抛弃我。” 抛弃! 苏靖远想过自己离开会给他带来刺激,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 胸口有些疼,苏靖远忽然觉得,也许不能再留恋下去,真的该离开,这是个机会。 把不该有的心事斩断的机会。 他打开最靠近自己的一个行李箱,把书桌上的一个相框放了进去。 相框里里面的照片是一年前的暑假照的,陆越陵期末考试成绩上升到年级第三十名,放假的第一天,温雅丽很高兴,带着他和陆越陵上街狂购物,步行街在搞活动,上空飘满五颜六色的汽球,街口硕-大一个彩虹门,温雅丽一时起了兴致,把他俩推到彩虹门前,拿起手机调开照相功能相机按下快门。 湛蓝的天空下,两个大男孩紧靠在一起,笑得有些傻气。 陆越陵看着他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苏靖远,你混蛋。”他粗着嗓子大吼,想也不想一拳撩了过去,拳风到了苏靖远面庞后猛一偏。 到底捨不得打,再怎么愤怒,他也记得自己当年誓言,他不能容许别人动苏靖远一根头发,他自己也不能。 人没打上,冲劲太大,身体收势不住,撞上苏靖远后,两人趔趄了一下,砰地一声,撞到书桌前。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具身体结结实实纠缠在一起,书桌边沿坚硬硌人,苏靖远后腰生疼,推身上陆越陵。 陆越陵怔怔看他,眼神有些迷朦,略退了一步想松开他,忽而又更紧地往前压,更密实地贴到他身上,甚至托起他脖子将他搂住。 夕阳在西边云层中隐去,室内也跟着昏黑,很静,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咚咚咚杂乱无章响着,苏靖远心烦意乱,张嘴想说话,语言在喉咙间滚动,说不出来。 窗外一阵急风颳过,树叶沙沙作响过后,叽叽喳喳鸟儿叫唤起来,一声又一声,轻快活泼,把人心勾得更加骚动。 陆越陵额头渗出汗水,先是细密的一层,渐渐汇成大颗的汗珠,他的身体很重,压在功靖远身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苏靖远动了一下,窒息感更甚。 眼前沉沉的暗影落下,陆越陵俯下头来,沉甸甸的吐息喷到他脸上,后脑勺剧疼,他的身体被折成九十度,上半身被陆越陵紧压到书桌面上。 书桌面硬且凉,提醒告诫苏靖远赶紧推开陆越陵。 微微的迟疑间,空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燃烧起来,苏靖远感觉到陆越陵身体起了变化,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扎眼,亮得让人心惊肉跳,苏靖远意识渐渐模糊,只看得到陆越陵黑浓的眉毛,亮闪闪的眼睛。 空气在发酵,危险的不可捉摸的某种物质一触即发。 “陆越陵,你起开。”苏靖远咬牙。 陆越陵似乎没听到,死死地搂着苏靖远,圈着他脖子的胳膊很热,那一块肌肤快被烫得焦赤,他的眼睛里的光芒渐渐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异的火焰,那片火焰烧得苏靖远脑袋发蒙。 陆越陵身体往前挺了挺,苏靖远感到某个铁棍一般坚-硬的东西嵌入自己腹部,他伸手,奋力去推陆越陵,陆越陵反应比他更快,抓着他的右手往自己下面按去。 掌心下灼热滚烫,苏靖远像濒死的鱼,绝望而无力地叫:“陆越陵,咱们是兄弟。” “我知道。”陆越陵粗喘,哑着嗓子说:“你答应我不走,我就松手。” 口中说着,半点没松手的意,按着苏靖远的手没轻没重动作起来,口中喃喃说:“苏靖远,摸摸它,快,快点……” 高海洋那混蛋到底教了陆越陵什么?他不会把陆越陵带进那个圈子了吧? 不,应该没有,如果懂了,陆越陵就不会只是要求摸摸。 苏靖远喉咙焦渴,嗓子眼干哑,绝望焦急,又难抑甜蜜,想缩回手,陆越陵的手按得很用力,紧绷的牛仔裤也束缚不住蠢蠢欲动的火热,欲-望渴盼着饕餮盛宴,理智无法控制。 陆越陵的脸在阴影里变幻着,浓厚的国画水彩罩染般,一会儿赭红,一会儿暗紫,颜色斑驳,眉眼扭曲变形。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赤红的眼睛紧盯着苏靖远,当他慢慢俯下头,湿润灼热的嘴唇凑到苏靖远唇上时,苏靖远一呆,身体霎地绷紧。 他要吻自己! 亲吻,恋人才有的亲热,比兄弟之间互助打-手-枪-严重得多。 只要轻启唇,将他的嘴唇含住,此后,他们的关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越陵,你够了哦。”苏靖远轻笑,猛一下推开陆越陵摁亮了吊灯。 装了四个灯管的吊灯很明亮,灯光倾泻下来,地上的头发丝都无所遁形,暧昧和旖旎在瞬间消失。 苏靖远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异样味道的空气渐渐变得清新。 “苏靖远,我……”陆越陵抓头发,苦恼而不知所措地看苏靖远。 “不用解释,我知道,男人嘛,有时控制不住下半身很正常。”苏靖远摆手打断他的话,弯腰把行李箱打开,相框拿出来摆到桌面上,接着,一件一件拿出衣服挂回衣柜。 “你不走啦?”陆越陵几步蹿到他身边,眼睛亮闪闪,温顺的小鹿似欣喜地看他。 “有交换条件的,暑假好好补习,开学后,每一次考试排名三十名以内,不然。”苏靖远冷哼。 “向太-上-皇保证,我一定做到。”陆越陵乐得大叫,双手撑地,前后空翻,接连翻了好几个前滚翻后滚翻。 “小心一点,别撞墙上去了。”苏靖远哭笑不得。 温雅丽在苏靖远的提议下,尽地主之谊陪秦苓出去吃晚饭回来,只见儿子像只皮猴子,楼上楼下乱蹿,嘴里哇啦哇啦荒腔走板唱着歌,莫名其妙,怔了怔想起来,两个孩子刚考过试,放暑假了。 “是不是考试成绩很好?进年级前十了?”好久没过问了,猛一下想起来,心中只觉得有苏靖远盯着,儿子成绩差不了。 陆越陵被掐住死穴,一下子哑了。 “姨你要求太高了,进前二十就很了不起了,你居然想进前十。”苏靖远笑,背着温雅丽朝陆越陵挤眼。 “进前二十啊!也不错,儿子,好样的!走,妈带你们俩出去逛逛,血拼一场。” 儿子有出息,做母亲的都开心,何况下午苏靖远明确拒绝跟秦苓走了,温雅丽心情更好。 女人心情好购物,心情不好也购物。 夏天的夜晚街头极繁华,夜市人挨着人,好久没逛街了,温雅丽兴致勃勃,四十三岁的人仍像小女孩子,要了三根炸串,跟两个孩子一人一根,有一下没一下咬着。 陆越陵趁她在路边一个音像摊翻看碟片的机会,皱着眉凑到苏靖远耳边,小声说:“你刚才那话有岐义,误导我妈,被拆穿了怎么办?” “怕拆穿你就加把劲。”苏靖远狠狠瞪他,指了指温雅丽,又回指自己额角鬓边,“看到吗?姨有白发了。” 夜市淡黄的路灯下,那几根白发亮得刺目。 陆越陵愣了愣,说:“我现在真的觉得,你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了。” “废话,还怀疑我没亲妈是不是?明天让我妈带我们吃肯德基。”苏靖远瞪他。 陆越陵看他,忽然间才发觉,不只温雅丽老了憔悴了,苏靖远也瘦了。 白色的衬衣,米色休闲裤,上下都是暖色调,然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身体都显得极单薄,更不必说那瘦得小刀也剔不出肉的脸颊了。 唯一没变的,只是眉眼间的温润。 自己嫌家里烦不回家,把糟乱一古脑丢他身上,陆越陵踢了踢腿,闷声说:“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我一直陪着你,跟你一起面对。” 插pter28 苏春江不同意离婚,秦苓起诉到法院,两人分居十多年,一审就判决了离婚。 那套老房子秦苓没放眼里,归了苏春江。 在儿子归谁抚养的问题上,苏靖远已脱离苏春江的抚养多年,虽然不能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且未满十八周岁,可是能自己选择跟父亲还是母亲了,法院徵求他的意见,他说,他谁也不跟。 苏家的户口本分割成三份,苏春江一本,苏靖远一本,秦苓迁去l市。 秦苓离开l市前,请陆家一家人吃饭。 五个人围着大圆桌团团坐下,主位是陆达庚,他的左首是温雅丽,温雅丽过去是秦苓,右首是苏靖远,苏靖远过去是陆越陵,挨着秦苓而坐的,是陆越陵。 陆越陵绷着脸,虎视耽耽,戒备的眼神紧盯着秦苓。 温雅丽温和地笑着,不时转动圆桌面招呼两个孩子,“小远,这鳖汤做得不错,喝几口。豉汁蒸盘龙鳝你不是最爱吃么?阿姨特意点的。越陵,自己也吃点,别光顾给小远夹菜,小远还得费心担心你没吃饱……” “孩子虽然不小了,可是当妈的还是一样操心,你看这唠叨的样子,让您见笑了。”陆达庚微笑着看秦苓,歉然说。 他们才是一家子,自己是多余的。 秦苓苦笑了一声,举起酒杯。 “谢谢你们!我……” “不用谢!”陆越陵抢着说,揽住苏靖远肩膀,冷冷道:“我们是兄弟,关系可比你亲多了。” “这孩子,哎怎么能这样说呢,你秦姨到底是小远的妈,不许这么说。”温雅丽薄责,嘴角却翘得老高。 苏靖远沉默,没有理会秦苓的怅然。 这么多天,他一声妈没喊过,也不想喊。 秦苓给苏靖远留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二十万元,她说,以后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款,苏靖远迟疑了片刻收下,回家后拿给温雅丽。
第20页 温雅丽笑着收下了。 夫妻俩回房后,陆达庚说:“该让小远自己收着。” “那就外道了,没把小远当亲生的才会那么做。”温雅丽说。 “也是,还是你看得透。”陆达庚笑着表示贊同,松了松领带扯掉,“忽喇喇就钻出个妈来,把我吓了一跳,生怕小远跟她走。” “我也怕,这孩子比越陵还贴心,这阵子,如果没他陪着我,我都要疯了。”温雅丽嘆道。 陆达庚怔住,低头看去,妻子鬓边白发隐隐,吵闹了许多日子,很久没这么平和地说话,没有认真看一眼妻子,猛然间才发现,妻子在短短时间内苍老了很多。 秦苓走了,陆家动荡了一圈后趋于平静。 也许是两个孩子都在家中呆着没那么寂寞,温雅丽精神好转,不再追查纠缠陆达庚是否有外遇。 苏靖远略微松了口气,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温雅丽在看一本书名为《离婚女人》的书。 空调的温度似乎调得太低了,冷冽的风直往骨fèng钻,苏靖远按了按额角,走到窗前呆呆看窗外。 三伏天气,园子里的花糙有些蔫,围栏边那棵梅树没有花,看不到生机,水泥地面在阳光炙烤泛着渗人热气,苏靖远眯眼看了会儿,回头看看温雅丽,走到厨房盛了拿大碗装了几碗水放进冰箱。 冷水再加几碗冰,陆越陵都不敢这样洗澡,苏靖远一天里背着人悄悄洗了三回。 他和陆越陵睡觉不再搂在一起了,陆越陵也没发现他发烧。 第二天起床见他没起来,假期里,以为他要睡懒觉,也没喊他,中午发现不对劲时,已高烧四十度,昏迷不醒。 温雅丽和陆越陵火烧火燎把他送进医院,检查结果是急性肺炎,被推进了重症病房。 “妈,苏靖远不会有危险吧?”陆越陵惨白着脸,一遍遍问。 温雅丽颤抖着给陆达庚打电话。 这个时候,男人就是顶樑柱。 “别慌,没事的,我马上赶过去。”陆达庚沉着安慰。 和一班人应酬着,脑子里乱了,什么都顾不上,说声有事先走了便沖了出去。 苏靖远昏迷了一下午,傍晚时才甦醒,昏迷期间不停做着噩梦,说胡话,痛苦地扭着身体喊叫。 “姨,叔,你们别离婚行不行?” “陆越陵,你别和高海洋出去行不行,你答应我,考试成绩要在年级排名前五十名以内的。” “我不走,我不走,你胡说,我叔和我姨没离婚,陆家没散,我有家。” …… “这孩子心事太重了。”陆达庚嘆气,看看妻子,看看蔫搭搭的儿子,五天后苏靖远出院的同时,他递了调职申请报告,申请调到一个清水部门。 “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温雅丽问他。 “太忙了,还是家庭重要。”他说,歉然的目光看妻子。 “其实,就算你因为工作需要一整年不回家,我也不会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心在哪里……”温雅丽视线投向虚空处,茫然,没有焦点,“女人的直觉很准,你不用解释。” 他的心确实曾经浮躁过,坐在那个位置上,权力太大,诱惑太多了。 好在,未曾深陷进去。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陆达庚抱住妻子。 三年后,顶替陆达庚的那位官员因贪污受贿养情人被组织审查,判了无期徒刑。 陆达庚听说后,吓得背嵴冒汗,暗暗庆幸自己退步抽身早。 没有人知道,苏靖远这次生病是人为造成的。 高三开学,苏靖远和陆越陵一起住校,周末也很少回家。 离高考只有一年时间,功课紧张,他要帮陆越陵补课,而且,温雅丽和陆达庚和好后,蜜里调油,在家里走动间,有时不小心就会撞见他俩在亲嘴儿,甚至大白天还听到过令人耳赤的声音。 十一到来,跟周末凑在一起,五天的小长假。 假期是发展jian-情的黄金时段,每逢假期,少男少女们就一齐春-心荡漾起来。 杨敏前一天约陆越陵,陆越陵拽拽地回道:“没空,要补习,我这学期的目标是每次成绩排名都在年级前三十名里,如果进不了前三十,苏靖远要揍我。” 一直名糙没主的苏靖远收到了十几张约会小纸条。 “这么多啊,苏靖远你应付得来吗?”姚信元坐在他和陆越陵的后座,个高手也长,伸手夺纸条。 “你又不是孤家寡儿。”陆越陵哼哼,下巴微抬,朝隔着一个通道的钟芹示意,按住纸条,大笔一挥,替苏靖远回复,“没空。” 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像两把飞刀,锉锵有力,入木三分。 钟芹眼巴巴看姚信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连苏靖远都不敢看,姚信元却浑不在意,专心盯着陆越陵帮苏靖远回复小纸条。 寝室四人都没回家,也没打算约会。 “话说,我看钟芹对你念念不忘呢,你是凭的什么勾住她的心的?”王宁踮着脚勾姚信元肩膀。 高中过去两年,他仅长高了三公分,只有一米六八,因为从不参加运动,皮肤更白了,小模样越发清秀,要是留上长发,雌雄难辨。 跟身高一米八八的姚信元勾在一起,好不小鸟依人。 “滚开,凭的什么你不是领教过了吗,爷超人的床上工夫啊。”姚信元有些嫌恶地推他,力道却不大。 “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求欢时被钟芹赏了一巴掌,小心眼角再添一道疤。”王宁贱兮兮笑,把整个身体挂到姚信元身上。 苏靖远有一学期没住校,侧头看,只觉得两人相处的情形更怪异了。 许是看多了,陆越陵对姚信元和王宁过火的小动作却浑不在意。 “有了苏靖远,咱们这小巢才有了人住的样子啊!”走进寝室,姚信元慨嘆,扒了王宁的手去勾苏靖远勾肩膀,“苏靖远,你大学要报哪个学校,哥努力一把,跟你上同一个学校。” “滚你丫的,要上同一个学校也是我跟苏靖远两人,没你的份。”陆越陵不客气地一把顶开姚信元。 姚信元比他高了两公分,肩膀粗阔,看起来更魁梧,力气却没他大,趔趄了一下,还是王宁扶住他才免于跌个狗啃屎。 “都提醒过你了,甭想撬陆越陵的墙角。”王宁窃笑。 “臭嘴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染颜色了。”姚信元气得捶他,两人掐着掐着又扑到床上挠腰咯腋了。 苏靖远忧心忡忡看着,心想,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避避耳目? 到底没好意思说,怕自己多疑,说了出来反引来大惊小怪。 晚饭四人没在食堂打饭,凑了份子钱出去酒楼吃。 说是份子钱,其实也就两份,陆越陵和苏靖远的钱一惯是不分的,王宁的生活费大部分买了各种各样的闲书野史,经济月月告急,他的那份钱是姚信元掏的。 跟学校食堂的饭菜相比,酒楼大厨的厨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平锅鲶鱼鲜咸适中,略带酸甜,甘美异常;清蒸膏蟹肉质鲜嫩;油焖大虾色泽油亮,晶莹饱满……每一样菜看起来都卖相极佳,尝起来也极美味。 陆越陵粗心,王宁懒散,苏靖远不欲出风头,菜是姚信元点的,苏靖远尝了尝,暗贊。 虾和蟹吃起来都费事,苏靖远在陆家才生活了三年,吃海鲜比起其他人少得多,他又一惯做事温吞,陆越陵和王宁姚信元面前碟子里堆起一大堆壳了,他还只吃了一两只。 姚信元瞥了他一眼,跟服务员要来刀叉,叉住一只虾,刀子斩去虾头虾尾,虾嵴背切开一个口子,细竹籤一挑,虾仁挑出来落到苏靖远碗里,动作一气呵成。 插pter29 陆越陵傻眼看了一会儿,勃然大怒。 “老子有手有脚,用不着你照顾苏靖远。” 端起苏靖远的碗,把虾仁拔到姚信元的碗里,又嫌恶地砸了碗,大声喊服务员换碗。 动静大得整个酒楼的人纷纷侧目。 “干嘛呢?”姚信元莫名其妙。 “意思是,照顾苏靖远是他的事,你丫的上赶着做什么,往他眼睛扎刺么?”王宁闲闲说,拿牙籤剔齿fèng。 “他不帮苏靖远弄,我动手有什么错?”姚信元嚷嚷。 陆越陵俊朗的脸庞涨得通红,苏靖远暗嘆,桌子底下踢了姚信元一脚。 姚信元疑惑不解的目光看他,嘴唇蠕动了一下闭上。 “两个二百五。”王宁嘀咕。 隔着三个桌位的角落,一盆发财树背后坐着的两个男人一齐朝这边看,一个是高海洋,另一个就是乌山那晚调侃苏靖远和陆越陵是一对儿的那男人。 “你这两位朋友真有意思。”男人唇边带着充满兴味的笑意。 “我朋友还是学生,方志浩,你少打他的主意。”高海洋寒声说。 “你看走眼了,我对你朋友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讨厌的那一位。”方志浩呵呵笑,夹了一个白果虾仁放到高海洋碗里,“怎么样?帮我约他出来。” 高海洋愣住,一时间接不上话,半晌,冷笑了一声,说:“我就是帮你约上一百次,你也甭想得到苏靖远,做白日梦去吧。” 他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方志浩淡笑,眼珠子一瞬不瞬看苏靖远。 很漂亮的男孩,清峻瘦削的侧影,头发很柔很黑,脸庞白皙,低头间,脖颈的线条格外美好。 更勾人的是眼睛深处那股子隐忍内敛的禁-欲气息。 乌山那一晚黑灯瞎火看得不甚分明,这会儿灯光下看着,腹下不多时便升起一股燥热。 陆越陵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苏靖远碗里堆满他挑出来的虾仁时,他的嘴角快翘到天上了,兴匆匆跟服务员要来两瓶啤酒,给姚信元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谢谢你!要不是你教我,我还不知道要给苏靖远剔虾仁剥蟹壳。” “不用客气!我跟你说啊……”姚信元乐呵呵笑,开始传授当大哥照顾小弟的经验。 王宁绝倒。 苏靖远想找地洞钻。 四个人神采奕奕进的酒楼,出来时,陆越陵和姚信元两人都迈不开步了,满嘴喷酒气,不停打酒嗝。 两瓶啤酒放倒了两个壮汉。 “酒量差成这样我真是服了。”王宁唠唠叨叨。 苏靖远架陆越陵虽然吃力,问题不是很大,让他架比他高了二十公分,重了近四十斤的姚信元,他吃不消。 “上计程车就好了,撑着。”苏靖远安慰他。 “下了车呢,计程车不能进学校,从校门到咱们宿舍楼那么远。”王宁哀嚎。 可不是,苏靖远发愁。 “我们送送你的朋友吧。”方志浩微笑着,凑到高海洋耳旁,“别纠结了,我要是能勾引上那个苏靖远,你应该感谢我。” 做梦!苏靖远如果没有异乎常人的自制力,陆越陵还能迷迷糊糊马大哈快快乐乐到现在。 高海洋嗤笑。 酒楼门外路边四个人摇摇晃晃,身边有车辆经过,灯光里车尾汽像扬起的薄烟,陆越陵整个身体挂在苏靖远身上,苏靖远瘦削的身体不停摇晃。 只是送他们回宿舍没什么大不了。 “走吧,要送就快点。”高海洋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锃亮的奔驰s600在身边停下,苏靖远来不及说话,王宁已欢快地大喊了一声,迫不及待把姚信元塞了进去。 “高海洋,你太够朋友了。”他贊道。 上学期高海洋到寝室找过陆越陵很多次,他和高海洋也混得很熟。 “四个人坐不开,我和陆越陵就不上去了,高海洋,麻烦你送王宁他们了。”苏靖远笑了笑,退开一步。 警惕!戒备! 此前陆达庚说不能让陆越陵和高海洋混到一块儿,苏靖远心中还极不贊成,经过上学期陆越陵的成绩大跌风暴,苏靖远现在恨不能在高海洋和陆越陵之间划下无法逾越的银河。 有些事,像拉高海洋去找程雯一样,苏靖远事先料不到事情的发展,不然,这时,他绝对会扶着陆越陵一起上车,而不是在汽车走后,怕和陆越陵回到学校时高海洋还没走在校门口等着,迟疑了一会儿后,搀扶着陆越陵到附近一个宾馆开房。 把陆越陵扶上床,又给他脱鞋脱衣服,期间陆越陵极不配合,嘟嚷着,使着千钧坠似的力道,脱了衣服,再给他擦脸擦身体,苏靖远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王宁,我和陆越陵不回去睡了,不用给我们留门,房门可以锁上。”他打了电话到宿舍楼喊宿管阿姨让王宁来接电话,本来还想叮嘱几句,力气被耗空了,心里觉得有什么得反覆叮嘱,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后来才醒悟,那时他想提醒王宁记得锁寝室房门。 “行,不回来更好。”王宁在电话那头嘻嘻笑。 隔着电话线没看到他的神情,只觉得口气中充满猥琐。 陆越陵醉得人事不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两人起床后,顺便在外面吃了午餐,下午两点才回学校。 宿舍楼很热闹,楼道各个寝室门口三三两两人学生说着话,看到苏靖远和陆越陵,一齐闭上嘴唇,眼神怪异。 苏靖远脑子里闷雷轰隆隆震颤,撇下陆越陵朝寝室狂奔。 十几米的走廊,一秒钟跑过去,寝室门大敞着,一目了然,王宁和姚信元的床铺上空无一物,光秃秃的床板,搁衣物的柜门半掩着,可以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靖远呼吸困难,大张着嘴,火辣辣的酸涩涌向眼眶,胃部被火烧烟燎似灼疼起来。 “跑那么快干什么?”陆越陵从后面赶过来,惊奇地咦了一声,说:“王宁和姚信元换寝室了?这俩小子太不讲义气了,居然也不等我们回来了告别一声再搬。”
第21页 苏靖远扶着房门,腿软得站不稳,勉强使劲,房门往里退,身体差点因失了支撑跌倒地上,幸亏陆越陵眼疾手快扶住他。 “你怎么啦?手那么冰凉?”陆越陵皱眉,上下打量苏靖远。 “我突然想起来,顾老师让我放假帮他整理文档,我居然忘了。”苏靖远拍额头。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吓得手脚冰凉么?”陆越陵埋怨。 “我得赶紧去,你昨晚没睡好,接着睡吧。”苏靖远笑了笑,把陆越陵推进房间,“把门锁上,我回来喊你开门。” 往楼梯走时,苏靖远眼前白花花一团,耳边窃窃私语嗡嗡响,一张张的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从宿舍楼至班主任老师顾筱同办公室的那段路,比平时远了百倍不止。 教学楼一楼门厅布告栏里的明星学生一栏,王宁和姚信元的照片来不及撕下,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庞,阳光斜斜照she进来,给照片镀上一层桔红色的光晕。 苏靖远呆看了一会儿,脚步更加沉重。 顾筱同在办公桌前坐着,眼神阴狠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张纸。 “你来了。”看到苏靖远,他似乎并不意外,把桌面那张纸递给苏靖远,沉声说:“我能做的,只是压下这份开除公告。” ——高三(1)学生王宁、姚信元无视校规校纪,公然在宿舍内□□,情节严重,予以开除。 “老师……”苏靖远无力地喊,艰难地说:“我和陆越陵昨晚没回寝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有你在寝室,事情也不会弄得这么不可收拾。”顾筱同黯然。 王宁和姚信元昨晚因为什么原因突破底线无人知晓,早上钟芹去找姚信元,在寝门门外喊了几声没人应,推门进去,王宁和姚信元光-熘熘一-丝-不-挂搂抱在一起,钟芹尖声喊叫,引来了整个楼道所有住校的学生。 顾筱同闻讯赶过去时,政教处的人已先一步到了。 几十双眼睛看到案发现场,顾筱同也没能保住王宁和姚信元,两人被开除,勒令即时离开学校。 如果自己昨晚没有外宿,他一定会锁好寝室门。 即使没锁门,他睡觉警醒,在钟芹敲门时,他会立即醒来,在看到姚信元和王宁光熘熘搂在一起时,他会立即起床拦住钟芹不让她进屋。 退一万步说,钟芹进屋看到了,他也会马上捂住钟芹的嘴不让她大声叫嚷。 开除公告里的字成了一条条皮鞭,重重地抽向苏靖远。 为什么在他眼皮底下要又一次发生悲剧! 姚信元学习那么刻苦,王宁的成绩那么好,他们……他们只是高海洋说的那样,爱好小众而已,又不是犯了大恶不赦的大罪。 “苏靖远,你和陆越陵……”顾筱同斟酌着措辞,许久没有说话。 “老师,我明白的,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苏靖远低声说。 他明白顾筱同想说什么。 他和陆越陵关系太亲密,出了这事,王宁和姚信元走了,还留在学校中的他们无形中就成了枪靶。 “你很懂事,不过,心事太重了。”顾筱同嘆了口气,拍拍苏靖远肩膀,“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别放在心上。” 插pter30 怎么可能不放心上! 王宁和姚信元跟他们同寝两年多,大家关系那么好,何况,这件事必须想办法瞒着陆越陵。 陆越陵感情神经迟钝,才能迷迷糊糊快乐地生活着,一挨他看到,两个男人之间也有爱情,他对自己沉睡着的爱就会觉醒,以他的性格,克制不住,也不会想克制。 暑假假装要离开那一次陆越陵悽厉的高喊在耳边回荡。 “苏靖远,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狠,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能抛弃我。” 怎么办?那么多人知道王宁和姚信元的事,那么多张嘴捂不住,陆越陵很快就会知道。 转校吧!可是转校只能求助陆达庚,陆达庚要是问起为什么转校,他扯什么理由? 说出王宁和姚信元的事,无疑是在告诉陆达庚,他和陆越陵两人之间有不正常不容于世的感情。 苏靖远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教学楼,出了校门,上了计程车,回过神来时,他已站在高海洋家的别墅门口。 不能向陆达庚求助,高海洋社会阅历比自己丰富,也许知道怎么处理。 来了,就请教他吧。 他不会害陆越陵。 上学期,高海洋和陆越陵玩儿了那么久,没把陆越陵带进他那个圈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靖远颤抖着按下门铃。 “你来干什么?”高海洋斜倚着房板,一只手按着门框堵着门。 苏靖远抬头,茫然无措看他。 “陆越陵出什么事了?”高海洋变色,狠掐住苏靖远肩膀。 “不是他,是王宁和姚信元。”苏靖远浑浑噩噩,脑子里混沌得太厉害,絮絮叨叨,啰啰嗦嗦,毫无章法述说:“都怪我,我应该一早提醒他们,我昨晚应该回去,我太自私了,我只顾着担心陆越陵跟你碰面受你影响,那年我害了你,现在我又害了王宁和姚信元……” “这不关你的事,苏靖远,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醒醒。”高海洋厉声喝,高扬手,啪地一声,苏靖远一个趔趄,高海洋扑上前抓住他,把他按到门框上,扶住他肩膀,定定看他,"苏靖远,别管别人怎么样,那是他们自己走的路,跟你无关。” 微一顿,他接着又说:“这是好事,你快忍不住了,正好,他俩的事给你敲响了警钟。” 事实确是如此,可是,苏靖远心里堵得慌,茫然地看着高海洋,结结巴巴说:“可是……可是,他俩以后怎么办?还有,陆越陵……” 他艰难地思索婉转的说辞,半晌放弃了,无力地捂住脸,低声说:“高海洋,陆越陵也喜欢我,他只是迟钝了些没发现,我怕他听说王宁和姚信元的事以后……” 高海洋很清楚,陆越陵喜欢苏靖远。 “怎么办高海洋?”苏靖远仓惶地眼巴巴看着高海洋。 “这事还不简单。”背后一声嗤笑,方志远穿着睡衣,敞露着胸膛懒洋洋走了过来,“源头从哪起的,就从哪掐掉。” 源头从哪起的? 苏靖远眉心跳了一下,吶吶说:“钟芹……可能也只是无意的,或者,只是因爱生恨。” “小兄弟,你把人性想得太善良了。”方志浩淡淡一笑,拍拍苏靖远肩膀,说:“回去吧,今天这事我没听说也罢,听说了,我一定管。” 他会怎么管呢?苏靖远隐隐明白,迟疑着看向高海洋。 高海洋面色阴晴不定,抿了抿唇,说:“我会看着他,不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的话苏靖远相信。 “这事你打算怎么做?他们还是学生,接受不了太凶残暴力的事情。”苏靖远走后,高海洋阴沉沉问方志浩。 “放心,为了让苏靖远对我心折感激,我会用最文明最温柔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方志浩倒了两杯轩尼诗李察干邑,朝高海洋举起高脚杯,“来,为我们即将得到各自渴望的人干杯。” 高海洋漠然越过他往楼梯走。 背后一股劲风袭来,方志浩扔了高脚杯,将他狠狠地推按到楼梯扶手上。 “放开我。”高海洋咬牙,拼力推他。 “给我泄泄火,不然,我现在就追上去,把那个苏靖远按倒。”方志浩微微笑,眉头快活地高高挑起,深褐色的眼睛里淬着毒,冰冷无情,令人不寒而慄。 高海洋僵住,推搡的手慢慢垂下。 方志浩粗暴地扯下高海洋的裤子,没有任何前奏沖了进去。 后背深嵌进刚硬冰凉的楼梯扶手,天花板精緻的踢脚线浮雕随着身体的纠缠晃动在眼前扭曲变形,高海洋紧咬着牙,闭上眼睛,汗水从额头扑簌扑簌滴落。 苏靖远回到寝室时,几疑是在做梦。 王宁和姚信元的床铺上面床单被子铺叠得好好的,两个人正和陆越陵坐在书桌前打牌。 王宁还是惯有的吊儿朗当,一手拿牌,一手手肘支着桌面掌心托下巴,嘴巴蠕动,看到他,吹出硕-大一个泡泡,含含混混喊道:“大忙人,回来了啊!” 苏靖远嗯了一声,看姚信元。 姚信元惯常暗红色的脸庞极苍白,眼睛空茫,神线跟他对上后,闪躲了一下,极快睑下眼睫。 “明天不用去了是不是?顾老师真是的,放假还抓你当壮丁。”陆越陵埋怨,搁下手里的牌,起身给苏靖远倒了杯开水,“太阳底下刚走了一遍,多喝点水。” 一面说,一面摸苏靖远的手,“还成,没刚才那么凉了。” 这事方志浩到底怎么解决的? 苏靖远很好奇,他想问姚信元和王宁,又怕揭他俩的疮疤。 那天以后,同学对姚信元和王宁的态度很好,跟事情发生之前没什么变化,不见鄙夷和嘲讽,甚至隐隐有钦佩和赞嘆的神色。 苏靖远想等有空避开陆越陵去问问高海洋,顾筱同为他解开了疑团。 钟芹找到政教处主任,交待说,自己原来和姚信元在谈恋爱,姚信元要跟她分手,她不同意,姚信元被纠缠不过,于是答应了她的无理分手要求,就是扮同性恋自毁名誉。 他和王宁两人光熘熘抱在一起是应她的要求在同学面前演的戏。 钟芹表示只是想争口气,没想到会害得姚信元和王宁被学校开除,良心不安,于是找老师坦白。 既然是误会,那么没理由开除姚信元和王宁,政教处立即打电话让王宁和姚信元回学校。 钟芹把这番说辞也跟同学说了。 钟芹原来和姚信元谈过恋爱,后来一直明着暗着对姚信元送秋波,同学隐隐约约知道,对她的说辞深信不疑。 少男少女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崇拜敢做敢当的人,姚信元于是瞬间从被唾弃的灰色人物上升成英雄。 王宁本来就只是配合着演戏,自然也不会被鄙视了。 政教处那么快收回开除决定,除了钟芹作证为王宁和姚信元洗刷污点,还有另一个原因,本市it业的龙头老大浩瀚科技有限公司捐赠了五百万元给一中建一个it科技馆,条件是平息王宁和姚信元的事件,让什么都不存在。 五百万换王宁和姚信元复学!好大的手笔。 苏靖远呆住。 高海洋没到他家公司上班,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他爸爸的公司也不是科技公司。 王宁的父母是医生,家里不可能那么阔绰,也许是姚信元家的公司,姚信元看起来家境不错。 “浩瀚科技的董事长叫方志浩,苏靖远,你找的他对不对?”顾筱同看着苏靖远,眼里流露出担忧,“苏靖远,把持住自己,千万不要走了歪路。” 苏靖远背着陆越陵给高海洋打电话。 “他的五百万又不是白捐的,学校要给他的公司冠名权,比在电视上打广告还省钱,他一点不亏,咱用不着领他的情。”高海洋声音嘶哑,说话有气无力。 这样就好,苏靖远略放心,听高海洋说话间还不时嗽咳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这两天方志浩公司放假,丫的没事就操老子,纵-欲-过度了。” 苏靖远手里的话筒没握住,啪一下掉落。 两个大男人怎么能用那种字眼,苏靖远脸红耳赤。 晴好天气,蓝天沉静安宁,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额前细碎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眼前模糊不清,苏靖远脑子里浮起某种可怕的令人心绪激荡的画面,纠缠着,来回播放着。 晚上苏靖远做梦,梦见自己和陆越陵像看过的那张碟片里的男女一样交迭在一起。 陆越陵在他身上耸动着,力道极大,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剧烈的磨擦带起火热的温度,他周身皮肤滚烫,摇摆着身体迎合陆越陵,迫切地渴望更多。 插pter31 从梦中醒过来,苏靖远周身汗湿。 只是做梦,却给他带酣畅淋漓的快活,灭顶的沉沦。 房间里静悄悄的,头顶陆越陵低低的呼吸,不知做了什么梦,他含含混混嘟嚷了一句“苏靖远”,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苏靖远悄悄起身,摸黑轻轻打开衣柜,拿了内裤换上,换下来的那一条团成一团扔进水桶里,上面盖上脸盆。 床单泅湿了,躺在上面很不舒服,苏靖远也没有睡意,放轻了脚步来到阳台。 浅淡的月光晕开夜的黑,校园的夜晚寂静无声,楼下路灯在沉暗里孤零零亮着,苏靖远按住阳台护栏刚想坐上去,一罐啤酒凑到他鼻子底下。 苏靖远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姚信元软绵绵地往苏靖远肩膀靠,含含糊糊说:“来,一起喝。” 夜色里姚信元高大的身体模糊不清,稜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柔软,不知喝了多少酒了,眼睛泛着湿润的cháo气,苏靖远无语又心酸,扶了他在阳台地上坐下。 一米高的水泥护栏遮住了月光灯光,周围更加黑暗。 “苏靖远,是你想办法把我们弄回来的吧?”姚信元痴愣愣问。 苏靖远沉默,朝屋里看了看,压低声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后……往后注意点。” “我没什么要注意的。”姚信元扬起脖子,啤酒咕噜噜进了喉咙。 他的酒量那么差,一瓶啤酒就能醉得东歪西倒,苏靖远伸出去抢啤酒,姚信元拔开他的手,嘻笑着倒捏啤酒罐,“喝完了,没有了。” 扔了啤酒罐,扑过来抓住苏靖远一起倒到地上。
第22页 地上很凉,微有湿霉味,苏靖远撑着手肘想坐起来,被姚信元死死按住。 “就想跟你说几句话,苏靖远,别走。”他凑到苏靖远耳边,一双手抖得厉害,显然醉酒了,口齿却很清晰,“苏靖远,我突然才发现,人言可以杀人,眼光是毒刺,可以伤人于无形。” 苏靖远理解,他曾深切地领会过。 “我爸很有钱。”姚信元说了个名字,那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商场巨贾,比高海洋的父亲更有钱。 “在他眼里,面子重于一切,这回这事如果被他知道,他会打死我,然后跟我撇清父子关系,洗白他自己。” 苏靖远一双手不由自主攥紧。 听说商圈复杂,各式人等都有,姚信元的父亲尚且不能接受,陆达庚所处的圈子更加严谨重面子,如果知道自己和陆越陵的情形……有什么反应不难想像。 姚信元凑到苏靖远耳边轻声说:“苏靖远,我喜欢你,温柔体贴,待人真诚,脾气好,长得又俊。” 苏靖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一侧挪了挪身体。 “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王宁说得对,你是陆越陵的,我就不撬他墙角了,何况。”他翻身离开,呈大字型摊到地止,傻呵呵笑:“你太死板了,一点不热情,没有王宁可爱,我还是跟王宁贫嘴去吧。” 苏靖远错愕,哭笑不得看他。 姚信元闭上眼,顷刻间睡了过去,闭合的眼睛看不到烦恼,只有粗浓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yin-乱事件风过水无痕,陆越陵后来听说了,跟听笑话一样,还打趣了姚信元和王宁几句,说没看到他俩牺牲色相的表演很可惜。 王宁挑着秀气的眉毛笑,猛一下撩开衣服,露出白斩鸡一样稚弱的胸膛,惹得陆越陵大喊好污。 苏靖远发现,事件被影响的只有姚信元,王宁半点不在意人言。 苏靖远暗地里曾问过他,如果不能回学校怎么办,他撇了撇嘴说:“凭老子的成绩,有的是学校抢着要,谁稀罕一中。” 合着自己白操心了,早知道就不理他。 不!也不行,还有一个姚信元呢。 姚信元学习更加刻苦了,悬樑刺股,他说,他的目标是骑到王宁和苏靖远头上。 对此,王宁表示喜闻乐见,陆越陵则很不高兴。 他对姚信元那句要和苏靖远报考同一个大学的玩笑耿耿于怀。 为了跟姚信元较劲,陆越陵也加入了拼命三郎行列,走路都在念念有词背公式背单词。 他不只一次跟苏靖远说,两个人要报考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专业,还要想办法同寝且继续同桌下去。 杨敏这个女朋友成了纯粹的摆设,两人再也没约会过,偶尔碰面,陆越陵瞟都没瞟她一眼。 杨敏风度极好,泰然自若,跟钟芹相比,显得特别有逼格,男生中喜欢她的人更多了。 有人将她和钟芹比,认为钟芹小心眼的人越来越多,对钟芹翻白眼表示鄙夷的同学随处可见,不只一班,别的班的同学也不时闲话几句,钟芹在学校的处境越来越糟。 期终考试她没有参加,顾筱同说,她退学了。 高海洋不再约陆越陵出去玩,陆越陵忙着学习,和他很少联繫,苏靖远感激他帮了忙,有空时会给他打电话,闲话了几句后,侧面透露陆越陵的情况给他听。 听说钟芹退学了,高海洋心一沉,挂了电话马上过去敲浴室门,大声喊道:“方志浩,你背后还干了些什么?我跟你说,他们还是学生,太凶残暗黑的事你别搞。” “宝贝,你冤枉我了,那天以后,我什么都没干。”方志浩赤着双足从浴室走出来,淋漓的一串水渍在地面淌过,“那个女生自作自受,她这回得罪的,可不仅是那两个小男生,而是跟咱们相同性向的人。” “还有别的人出手整她?是谁?” “不相干的人那么关心做什么,别问了,来,宝贝,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了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我可是忍着没在苏靖远上高中时去骚扰他,怎么着也得补偿补偿我。” 精壮的两具身体倒到床上,呼吸交错,暖烘烘的欲-望气息在房间里漫延开。 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陆越陵回到年级第三十名。 期末考试,他考出了自当学生以后最好的成绩,年级第二十名。 姚信元更好,年级第十名。 王宁和苏靖远仍居了年级第一和第二的位置。 温雅丽和陆达庚对陆越陵的成绩满意的不得了,尤其是在听说陆越陵高二下学期曾大退步后,更是喜出望外。 “小远,寒假咱们一家子出去旅游,来看看,想去哪个地方?海南怎么样?听说冬天去三亚旅游是最棒的。”温雅丽在茶几上摆开花花绿绿的旅游宣传册,兴奋地明苏靖远招手。 一家子出去旅游! 温馨甜蜜的字眼,苏靖远低垂下眼睫,睑去忧伤,抬头时,低声说:“姨,我妈让我过年去l市陪她,我想去走一趟。” 温雅丽一愣,看陆达庚。 陆达庚也很意外,那会儿秦苓回来时,苏靖远明明连喊妈都不肯,这些日子也没见他们联繫过。 到底是亲生母亲,血浓于水,养的再疼他,也抹不去血缘的牵绊。 “去吧,叔安排人给你买飞机票,一路上没有手机联繫不方便,叔给你买个手机办个手机卡,开学了不要带去学校就行。” 苏靖远和温雅丽陆达庚说的时候,陆越陵在房间里埋头学习没听到,晚上睡觉时听苏靖远提起,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瞪得浑圆。 “那个女人抛弃你不闻不问那么多年,你还认他做妈?” “非得要去吗?要去多少天?我也要去。” 爬下床,咚咚跑到衣柜前,把柜顶行李箱拖下来,拉开衣柜收拾衣服。 毛衣外套裤子一股脑往箱子里塞。 “你拿那么多干什么?我就走四天,年二十九走,初二回来。”苏靖远笑,过去把衣服一件一件又挂回去,行李箱放回原处,另拿了一个小背包,装了两套换洗衣服,“你不准去,好好学习,我可是年级第二,高考要报帝都q大的,你那成绩小心考不上。” 说到报考同一个大学,陆越陵立马蔫了,粗声说:“行,我不去了,不过可说好,加上路上走的时间,来回只能四天。” 苏靖远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灯光自上而下照在脸上,眼睫落下细小一圈阴影,遮去了他眼底的波澜。 年二十九那天,苏靖远到飞机场乘飞机。 陆家一家三口一齐出动到机场送他。 检票口,陆越陵粘粘糊糊,温雅丽也是眼眶红红,连陆达庚都变得话唠,千叮万嘱,周围经过的人都有些讶然地朝他们看。 “孩子第一次离家,不放心。”温雅丽讪笑着朝一个注目他们许久的路人解释。 “现在交通很方便,几个月回家一次都行,不用太担心。”那路人笑道。 温雅丽笑笑,不好意思说只是走四天。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后上升,耳朵阵阵轰鸣,心脏提了起来,天旋地转,苏靖远死死掐住太阳穴,晕沉沉中想,要是陆越陵在身边就好了,靠到他肩膀上,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才刚分开,思念已排山倒海将人吞噬。 l市地处南方,植物四季常绿,树木花糙荗盛,满目葱翠,大马路很宽,高楼林立,苏靖远出了机场,随便上了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到离机场最近的一家宾馆。” 他跟陆家人说秦苓要他过来陪她过年,其实自秦苓走后,母子俩从没通过电话。 也不是只离开四天,他打算开学前一天才回去。 姚信元和王宁的事情虽然解决了,苏靖远却从中看到,他和陆越陵一步走错将万劫不复的令人窒息的前路。 为了让陆越陵对自己的感情渐渐淡下去,大学绝不能在一起。 这一次离开就是想先试着别日夜粘在一起,下半年分开时,陆越陵能稍微好受些。 插pter32 少了苏靖远,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没有生机,房间里静悄悄的,形影相弔,陆越陵推开习题,烦躁地耙头发。 一个字看不进去,更别提好好做题了。 “爸,妈,你们就不该给苏靖远买飞机票让他走,你们要是不同意,他就不会走了。”陆越陵下楼,气咻咻埋怨父母。 苏靖远走前就把家里的年终大扫除搞好了,饶是如此,温雅丽还是累得直不起腰。 “别说了,你当妈想给他走么?”温雅丽把果盘重重搁到茶几上,嘆道:“养了那么多年,巴心巴肺疼着,还是比不上那个把他扔了不管的亲娘。” 陆越陵满肚皮气,温雅丽也埋怨了,登时改口护短。 “什么叫比不上亲娘,苏靖远只是走四天,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可比亲娘多得多。” “说来说去是我不对哦,都说女生外向,咱家可好,男生也胳膊肘子往外拐了。”温雅丽失笑。 一家人叨念着,客厅的座机响了起来。 陆达庚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眉头微微蹙起,半晌说:“小远现在不在家,等他回家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谁找小远?”温雅丽和陆达庚一直伸长脖子。 “没说谁,女人的声音,可能是小远的同学。”陆达庚说。 “在学校里没见苏靖远跟哪个女生走得近,怎么找到家里来了?”陆越陵嘀咕。 陆达庚不说话,继续看报纸,过了一会儿,看看温雅丽和陆越陵说起别的事了,起身上楼,进书房,关上房门,掏出手机悄悄给苏靖远打电话。 陌生的城市中,茕茕孑立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衣着光鲜的,行色匆忙的,笑容满面的,都和自己没半点关系。 没有亲人的城市,人cháo的血肉之躯和钢筋水泥楼房一般生硬。 听到铃声,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苏靖远冷漠的面庞瞬间灵动直起来。 “叔。” “小远,刚才你妈打电话到家里来了,找你。”陆达庚开门见山说。 苏靖远握手机的手一僵。 分别后,秦苓从没往陆家打过电话找他,没想到他刚离开,她便拆穿了他的谎言。 “你去l市不是找你妈,出什么事了?”陆达庚关切地问。 苏靖远喉头闷堵。 他撒了谎,陆达庚没责备他,只是担心他出什么事。 真实的目的无法说出口,苏靖远沉默。 “是不是那个女孩有消息了?”陆达庚问。 哪个女孩? 苏靖远怔了怔,想起来,低嗯了一声,说:“有人说在这边看到过程雯,我就过来看一下,叔,当年她打电话给我时,我要是没犹豫,马上答应跟她见面,也许……” 这么多年程雯始终没消息,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苏靖远仰起来,阳光下,白净的脸庞上泪水滑落。 “怎么不告诉叔,叔可以帮忙找,你这孩子啊。”陆达庚心疼。 “她也许不想见以前认识的人,我想着,还是不要声张了。”苏靖远低声说。 苏靖远说着话慢慢走远,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几步开外,两个女生捧着手机看偷拍的苏靖远的照片发花痴。 l市气温高,苏靖远只穿了一件休闲的羊绒薄衫,v领领口开得有些大,精緻的锁骨露了出来,完美的蝶翼弧度,异常性感。 “好俊好深情的男人,要是他喜欢的人是我,我死也愿意。” “那个叫什么程雯的女人太可恶了,为什么对他避而不见。”另一个女生说。 “要不,咱们帮帮他,帮他找那个程雯。” “行,咱俩把压岁钱拿一部分出来,帮他登寻人启事。” ——程雯,我很想你,有人说在l市看到你,大年三十,我赶了过来,在陌生的城市走过一条条街道,盼着能跟你见上一面…… 两个小女生拟了声情并荗的寻人启事,自己读着,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只是出于对俊美的陌生男人的爱慕,两个女生不知道,她们无意中救了程雯一条命,并且使她振作起来。 十六岁连初恋都没谈过的懵懂女孩,突然间失去了童贞,她不知道要拿起法律武器将伤害自己的男人绳之以法,她给暗中恋慕的男孩打去电话,祈求得到依靠和关爱,男孩的犹豫使她绝望。 从家中出来后,神思恍惚中,她被贩卖妇女的人贩子盯上,被贩卖进深山老林。 生和死对她没差别,她行尸走肉,三年半过去,l市公-安-局抓住了人贩子集团的头目,根据人贩子的招供解救了一批被贩卖的妇女,她也在其中。 才十八岁,如花的年龄,却已心如藁木。 她不想回家,她害怕面对认识的还在上学的同学。 在看到那则寻人启事时,程雯已经两天没吃过一口饭喝过一滴水。 看到寻人启事,程雯活了过来。 程雯还是没有回家,在l市找工作,到一家建材公司的门市做营业员。 很巧,她进的是秦苓的公司,秦苓听到熟悉的乡音,对她格外关注,见她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可踏实肯干,朴实吃苦,便存了心提携指点,后来又把她带到身边亲自教导。 年初二,从早上六点开始,陆越陵就开始一遍遍打苏靖远手机询问他航班降落时间。 “我还没起床呢。”上午,苏靖远含含混混用鼻音回答。 下午,苏靖远说:“家里来了客人,我妈带我跟客人应酬,可能晚点回去。” 晚上八点,他改口,说不回去了。 “那明天回来吗?”陆越陵响亮的声音低了下去,有股子阴森森的味道。
第23页 “明天看情况,我不在可不准偷懒,回去我要检查你的学习情况的。”苏靖远笑道。 没什么好检查的。 说好的初二回来却不回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陆越陵恨恨想。 一大早起床后就来到机场准备接机,谁知却空等一天。 面前咖啡换了好几杯好几种,从热腾腾的现磨爱尔兰咖啡,到苦涩的摩卡,再也不想喝了。 又一班l市到来的飞机降落,播音员甜美的声音用英文和国语交替提醒接机亲友注意,陆越陵大踏步朝售票处走去。 晚上八点三十分有一班到l市的飞机,陆越陵毫不犹豫掏了身份证递过去。 苏靖远摆弄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按亮。往上抛,接住,扔到枕头边,没一会又拿了起来查看。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陆越陵没再打来电话。 也许已经回家了。 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可能的。 苏靖远一动不动盯了手机好几秒,拿起宾馆里的航班时刻表看了一眼,猛一下跳下床。 床头柜被撞到,啌咚响,上面的檯灯摇摇晃晃,苏靖远视而不见,飞快地穿好衣服,拉开门往外沖。 午夜到达的班机乘客行色匆匆,懒洋洋颠动着手机慢吞吞走着的陆越陵分外醒目。 凌乱削薄的短发,随意扯开了三个扭扣的衬衣,牛仔裤紧绷在大腿上,臂弯搭着一件风衣,强健的体魄和落拓散漫的形象使他看起来像一匹野性难驯的悍马,苏靖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脑子里熏熏然如坠梦境。 擦肩而过,陆越陵按下手机号码。 “我在l市的机场,快过来接我。”他恶狠狠说,也不管电话那头接通了没有。 背后传来歌曲,他亲手给苏靖远设置的来电铃声。 “轻轻的风,像旧梦的声音。不是我不够坚强,是现实太多僵硬……” 陆越陵僵僵转头。 苏靖远手里举着手机,风吹起他黑色的头发,黑漆漆的眼珠子微有润湿,带着cháocháo的绵软的笑意,高挑眉看着他。 “我操!”陆越陵冲过去,恐怖的力道将苏靖远沖得直直退了五六步,直到抵到墙壁上退无可退才定住身体。 “你小子存心的是不是?就等着我过来找你是不是?我要是不来呢?”他恶狠狠说,铁钳似的一双手掐住苏靖远肩膀,狂喜和愤怒混杂的情绪在通红的眼眸里涌动,蓦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住苏靖远的颈部。 很疼,疼痛中又有一阵阵让人苏-软的电流流蹿,苏靖远仰起头,清润的脸庞轮廓露了稜角,脸上现了痛苦而愉悦的表情,陆越陵一怔,掐住苏靖远线条漂亮的下巴俯下头去。 温热的接触只有一剎那,苏靖远从沉沦猛一下回神,用力推开陆越陵。 “走吧。” 他带头往外走,急促得像背后有猛兽追赶。 陆越陵没有嘟嚷抗议,紧走了两步一把抓住苏靖远的手,拉着他快步走,迫切之处,比苏靖远更甚。 苏靖远脑袋乱了,隐约觉得不妥当,这会儿,应该带陆越陵到人多的地方,越多越好。 可是午夜的街头人流实在不多,又是大过年,机场附近更加冷清。 “那边有宾馆。”陆越陵说,拉了苏靖远冲过去。 午夜,两个英俊的男人投宿,只开一间房,前台小姐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荷尔蒙气息的雄性手抖。 “快点。”陆越陵催促,抓过房卡,也不要客房服务员引路,扯着苏靖远直奔电梯。 “陆越陵,我们去吃宵夜吧。”苏靖远弱弱提议。 “不想吃。”陆越陵粗声说。 走廊很长,两人走得磕磕碰碰,地毯拖带起,房卡插了好几次才打开房。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空气清新剂香味,像茉莉花香,窗帘拉开着,窗外浅浅的月光照she进室内,陆越陵猛一下把房门踢上,不由分说将苏靖远推按到墙上。 插pter33 胸腔里有一只小兽在上跳下蹿,鼓譟叫嚣着,想做些什么,又迷迷糊糊不知要怎么做,视线里苏靖远白皙修长的脖颈在朦胧的光晕里清润如玉,上淡红几个牙印,那是他在机场时咬的。 “苏靖远……”陆越陵咽口水,饥渴得厉害。 如果面前是个女孩,他看过碟片,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苏靖远是男人,他糊涂了。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缠,陆越陵唇上面暗青色的一圈鬍子绒毛在半明半寐里有些茬硬,阳刚味刺得苏靖远心口发痒。 苏靖远有些慌,想后退,背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一双脚像踩在悬崖边沿,面前是黑洞洞的魔魅入口,可怕的是,明知一脚踩空将会万劫不复,理智却脱了控制,迫不及待地想被那巨大的力道吸裹进去,迫不及待想品尝那股将人焚烧成焦炭的快活。 陆越陵赤红着眼看着苏靖远,目光一会凝在脸庞,一会儿脖颈,寸寸掠夺,没有具体目标,什么都想做,又不知如何下手,该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 苏靖远浑身燥热,搭在陆越陵后背上一双手手心濡湿,紧张,又莫名地开心激动,晕陶陶轻飘飘,身体忽而硬绷,忽而苏-软。 …… 陆越陵很兴奋,苏靖远脱力虚软,所能做到的仅是在陆越陵想去吻他嘴唇时低喘着躲开。 窗外月光消退,室外更暗了,模模糊糊只有一团暗影,少年对性的渴求和嚮往没有受到影响,因为看不清,诱惑更大,苏靖远无法抵挡、无从抗拒。 “真慡……”陆越陵低叫,去扯苏靖远裤子皮带,要投桃报李。 苏靖远周身激颤,颤抖着,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拽住陆越陵的手。 “你过来有没有跟姨和叔说过?”他问,侧开头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作势打电话。 陆越陵怔了怔才回神。 “为什么这时候说这个。”他埋怨,皱着眉头不悦地瞪苏靖远。 苏靖远一把推开他,把房卡插-进电源开关里。 一室灯火,明亮的灯光下,陆越陵修长笔直的一双腿,还有泛着水色的……格外刺-激视觉,苏靖远不敢看,走到窗前打电话回家。 嘟嘟一声又一声铃声接通,许久却没有人接听,看不到背后的陆越陵,也能感觉到让人心虚的滚烫的视线。 跟那一回说要跟秦苓离开陆家到l市不同,这一晚的情况失控如脱缰的野马,牵不回正道上,苏靖远一只手勾划着名窗玻璃,不知道回头直面时,怎么糊弄陆越陵。 想要分开让感情冷动下来,谁知陆越陵追了过来,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比分开前更薄了。 苏靖远摁熄陆宅的电话,转而拔打高海洋的手机号。 短促的一声铃响后,那边接通了。 “喂,哪位?”高海洋懒洋洋问。 “新年好!”苏靖远咳了一声清嗓子。 心情还在激荡中,声音沉暗里带着嘶哑,紧绷着,像他此时的身体,腰身线条紧緻劲瘦,柔软顺服的羊绒衫松松挂在身上,十分性-感。 高海洋愣了一下,好半晌,无力地问:“你们……你和陆越陵在一起了?” 苏靖远不答,紧攥着手机。 “失控了,找我救场是不是?”高海洋瞬间明白过来,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刻薄地说:“依我说,你也别控制了,每次看你那个苦苦禁-欲煎熬着的样子,连我都想扒掉你的裤子。” 嘴里不饶人,话锋一转,却马上说:“把手机给陆越陵。” “高海洋,我很忙,没空跟你聊天。”陆越陵大刺刺说。 忙什么呢其实糊涂,被凉拌了这会儿,脑子里更迷糊了,只是仍迫切着,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干,只是揽着苏靖远,把刚才想做的事接着做下去。 “大过年连拜年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我要跟你说话还不听,是不是不认我是哥们了。”高海洋冷笑。 多年的朋友,怎么掐陆越陵七寸他心中有数。 “胡说什么,我这不忙着吗?谁不当你是哥们了。”陆越陵讲义气,一听高海洋提哥们不好意思挂电话了。 “告诉你件事,我昨晚从一个酒吧出来时带了一个女人去宾馆开、房……”高海洋绘声绘色描述,从女人的吟哦,乃至红唇,以及细白的腿,高耸的胸,一直说到隐秘的与男人不同的部位。 “你不喜欢那女人吧?干嘛要跟人家那样做?”陆越陵听出重点,兴趣缺缺。 “你太纯洁了,男人嘛,逢场作戏有什么。”高海洋猥亵地笑了笑,说:“赶明儿我带你去开开眼界,保证你以后乐不思蜀。” “不要,我有苏靖远了。”陆越陵不假思索说,语毕,呆住了。 苏靖远进卫生间了,闭合的卫浴间磨砂玻璃门透着修长的身影,上方大红中国结喜庆热烈。 “苏靖远是男人,是兄弟,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不会是把他当女人看待吧?虽然他长得秀润清雅,然而不折不扣是个男人,像对女人那样对待他那可是折辱他,你可别有这种想法,不然,兄弟都没得做了。”高海洋大笑道。 笑声鼓譟冲击着耳膜,陆越陵怔呆呆挂了电话。 ——刚才那样子对待苏靖远是在折辱他,不能有那种想法,不然,兄弟都没得做了。 那股子激荡快活还在胸腹间震荡,还想再次感受。 可是,如果那么做就没法做兄弟了,那就不能再做了。 他们开的标间,有两张床,洗过澡后,陆越陵没有巴着苏靖远不放,闷声不响躺到另一张床上。 夜灯下,他抱着被子,苦恼地翻来滚去,苏靖远紧攥着被子,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走过去把他抱住。 从l市回家,至开学后,陆越陵好长时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蔫头搭脑,心事重重。 “哟!电线桿也懂得思春啦?”王宁怪笑着,蹿到陆越陵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摆动,调弄挑-逗他。 “滚你丫的,你才思春呢。”陆越陵骂,拔开王宁的手,转动着钢笔,无精打采看着习题。 苏靖远知道他有什么心事,却无能为力。 作业更多了,各科老师谁也不甘落后对学生进行了疲劳轰炸,优的要争取更优,后进的要争取先进,作为重点班的一班更是被关照的重点,每天厚厚一摞试卷,无数习题要做。 “如果不是要跟你一起报q大,我就不做了,累死了。”陆越陵不只一次埋怨。说完了,看看埋首苦读的姚信元,又皱起眉头继续做。 年级前二十的竞争相当激烈,要前进一个名次付出的精力和时间无法估量,姚信元一直匀速进步着,陆越陵压力巨大,有时甚至悄悄盼着苏靖远的名次能跌一跌,自己就能和他站在同一个阶层了。 “咱们四个人一起报q大吧。”姚信元不再提他和苏靖元报同一个学校,转而说四个人。 一模时,寝室四人均在前二十名中,虽然王宁和苏靖远仍然以一骑绝尘的姿态遥遥领先,可姚信元是第八名,陆越陵是第二十名,总分差距缩小了很多。 “好啊!”王宁一惯的无心无肺,手里捧着本《笑傲江湖》看得津津有味。 陆越陵皱了皱眉,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q大那么大,到时不和他俩报同一专业就行了,同一寝室肯定不要的。 他一直觉得,姚信元对苏靖远心怀不轨,想跟自己抢食儿。 新世纪初期,填志愿不像后来出来成绩后才填,都是估摸着自己的成绩在高考前就填了,苏靖远悄悄找了顾筱同,说自己想避开陆越陵,填一个和q大所在城市天南地北的学校。 王宁和姚信元的yin-乱事件后,苏靖远和顾筱同之间有了模糊不清的默契,苏靖远隐隐觉得,顾筱同和高海洋,和他,是同一类人。 “行,你考虑清楚就可以,老师帮你。”顾筱同嘆了口气,看着苏靖远的目光藏着淡淡的忧伤。 插pter34 苏靖远背着寝室的人改了志愿,而姚信元却被父亲逼着放弃了上q大的打算,而是报了本市一所商学院。 “我爸说,让我上大学后周末和假期就到公司里帮忙。”他看着窗外,眼神茫然。 本市的这所商学院录取分数极低,以一中的成绩,年级第一百名都能考上,他这一年的努力成了笑话。 “看来我只能也报本市了。”王宁大笔一挥,报了本市的医科大学。 帝都q大是国内的no.1,各学校都以每届多少个学生考上q大为宣传点,结果居然只有最没可能考上q大的陆越陵报了q大,校领导气得吹鬍子瞪眼,给顾筱同施压,要求他找学生谈话。 顾筱同分别找了姚信元和王宁谈话。 姚信元的父亲专-制霸道,他没有反驳的能力。 王宁从来不把前途当一回事,顾筱同跟他谈话时,他一忽儿单腿撑地,一忽儿弯着腰扒到办公桌面上一派弱柳扶风状,顾筱同也无可奈何。 “儿子,只填q大一个志愿会不会太危险了?”温雅丽问陆越陵。 “没有第二选择,苏靖远要报q大,我难道还能去别的学校?”陆越陵烦躁的抓头发。 为了节省洗头发的那点儿时间,他的短寸头理得更短了,硬茬茬像一根根木刺。 高考两天结束,回到家中,陆越陵栽倒床上,闷头睡了两夜一天,第三天起床后,抓着苏靖远一道一道题对答案,而后,长声狂笑,打电话到处通报。 “哈哈哈哈哈我超水平发挥,我一定能考上q大。” “瞧这孩子,跟范进中举一样。”温雅丽又喜又担心。 “爸,你找找关系,我要跟苏靖远同一个寝室。”还没接到录取通知书,陆越陵已计划起开学后的生活。
第24页 陆达庚的权力范围伸不到帝都。 秦苓给的那张卡加起来已有了五十万元,陆达庚想了想,两个孩子要在帝都上学四年,不如给他们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住。 “要一居室还是两居室?”他问陆越陵和苏靖远。 “一居室吧。” “一居就行了,买两居干嘛。” 苏靖远和陆越陵同时说。 这么大的孩子为什么没有保护个人隐私的想法? 陆达庚隐隐觉得不妥,闪念而过,没有细究。 “爸,你给钱就行了,我们大了,应该自己学着拿主意。”陆越陵不想陆达庚给他操办,他要和苏靖远两人置买他们的第一套房子,自己装修。 “翅膀硬了不要爹妈了啊,白疼了。”温雅丽叨念,拗不过,往秦苓给的那张银-行-卡里又存了一百万,凑了一百五十万,把银-行-卡给了苏靖远。 陆越陵和苏靖远上帝都没有乘飞机,而是买火车票。 苏靖远生活习惯俭省,陆越陵则是想体验坐火车的滋味。 高海洋听说了,打趣道:“坐火车有什么好体验的,赶明儿你去农村坐坐牛车,一路巅簸,泥土路上不时出现一堆牛粪,蹿出来一条狗几只鸡一群鸭子,那才好玩。” “听起来不错,今年暑假我得和苏靖远装修房子没空,明年我们就去,到时给我们介绍个地方。”陆越陵乐滋滋说,没听出高海洋话里的调侃和同情。 方志浩手眼通天,高海洋从他那里听说了,苏靖远高考志愿根本没填q大,而是与q大一北一南遥遥对望的g市的理工大学。 以苏靖远的成绩,填报这所大学完完全全的低就,他选这一个学校显而易见,图的只是跟q大离得远。 站台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背着沾着灰土布包的粗鲁的工人,还有腰圆腿粗的妇女是挤抢的好手,清清慡慡的苏靖远在人群里变得脆弱,陆越陵开始跟他一样不跟人争,后来看形势不对,也加入拼抢的行列,一只手揽着苏靖远的腰,一只手圈成圆护着他,半抱半拥跟着人流拥进火车。 车厢比站台更挤,暑假车票紧张,陆达庚要找人给他们买卧铺票,陆越陵要体验生活,又急着去帝都,随便买的坐票,许多买站票的人都挤在硬座车厢里,陆越陵开始还半圈着苏靖远,离了有一丝fèng隙,后来便整个紧贴在苏靖远身上。 突然间,喧譁的人声远去,他们的座位就在几步之遥,两人却一齐僵住,不再往前挤。 不知什么时候,陆越陵身体起了反应,这会儿,贴着苏靖远后臀的地方灼热坚-硬。 苏靖远全身僵直,微微绻缩身体,血液直往脑门涌,而后又往下,集中到某个在这样的地方不应该有异样的部位。 “不能这样!”苏靖远对自己说,却无力地发现,自己挪动不了分毫。 陆越陵的手臂圈得很紧,而他们的身前和身后,那么多的人,无从挪动。 脑袋罢工停滞,感知坠进欲-望的无底深渊中。 火车哐当哐当开了,人群因惯性往前扑,陆越陵几乎是半骑在苏靖远后背上,薄薄的t恤被汗水泅湿了,牛仔裤也未能阻隔强烈的进犯,苏靖远感觉到陌生的鲜明的形状,喘-息冲到唇边,火一般滚烫。 陆越陵的手顺着苏靖远的腰线游移。 周围那么多人,惊惧和禁忌双重刺-激,苏靖远觉得自己要疯了。 陆越陵的手从腰侧往前探,落在苏靖远拴裤子的皮带。 他想干什么?脱自己的裤子?还是往下摸? 哪一个猜测都让人疯狂,苏靖远差点喊叫出声。 火车提速了,车头的方向改动,前进的那一头变成后退,苏靖远随着惯性往后仰。 润白的一截脖颈,折成半弯曲的弧度,素净清雅的脸庞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微有惶恐,陆越陵脑子里一片空白,短促地喘-息了一声,大手往苏靖远裤子里面探去。 激烈的电流沖向周身每一个毛孔,苏靖远身体哆嗦激颤。 “各位乘客请注意……”播音声公式化的声音震醒了糊成一团的脑袋,苏靖远狠咬牙,猛一下推开陆越陵往前挤。 有些粗-暴地撵走坐在他们座位上的人,拥挤与喧譁还在一旁,却已是看客而不是其中的一员,方才的迷失也成了天边的彩虹,渐渐消融在暗灰的天空中。 苏靖远看向车窗外飞快闪退的景物,沉默着,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陆越陵递水,他静静接着。 餐车经过,陆越陵买了饭,他打开吃,不抗拒,也不热络,像只是对着认识的普通交情的人。 “我把苏靖远得罪了,怎么办?”上大学了,手机不可或缺,高三寒假时买的手机成了随身配置,陆越陵掏出手机,苦恼地给高海洋发信息。 “凉拌。”高海洋秒回了两个字。 “别废话,要你这个兄弟干什么,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哄他开心。”陆越陵气得想骂娘。 高海洋心道,过不了多少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你就不想哄他了,甚至还想把他剁成肉酱。 方志浩去g市了,美其名曰考察,要在g市开分公司,高海洋知道,他只是将一年前就布下的网拉到g市去。 苏靖远能坚持住不落进方志浩的陷阱吗? 高海洋有些担心,又有看戏的幸灾乐祸。 苏靖远不是马大哈凡事不往心上放的陆越陵,他不打算提醒苏靖远。 方志浩精心筹谋,耐心地等待了一年,想得到的,是苏靖远的心而不是身,不会用下药等卑鄙手段,苏靖远如果迷失了,怨不得别人。 如果没迷失……高海洋摇了摇头,觉得很难。 如果他和陆越陵在一起,自然不会被引诱,可是他选择远离陆越陵,他们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了,方志浩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年轻英俊,事业有成,调情手段一流,床-技动人,他没理由不动心。 二十世纪初期帝都的房价还不是很贵,虽然q大附近的房子很抢手,两个年轻人志在必得,捨得花钱,还是如愿买到了一套房子。 陆越陵原来的想法是买套一居公寓,看房的过程中又改变了主意。 “反正就算买二居三居,还是两个人睡一个房间。”他乐观地想。 促使他改变主意的是苏靖远注视的目光。 他们看的是q大附近一个新楼旧楼并存的小区,本来打算看新楼房的,新楼是高层楼房,旧楼是独门独院的二层砖木结构老式宅院,经过旧楼区时,苏靖远走得很慢,视线几次停下。 陆越陵察言观色,马上问中介旧楼区有没有挂牌的房子。 还真有一套,位置不错,宅子保养得也好,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遮荫蔽日的梧桐树,房子的外墙爬山虎缠绕,夏日里走进去,不开空调也觉得很凉慡。 虽然是独门独院,面积却不大,一层只有八十多平,一共一百六十多平,两个还是学生身份的人住着,不算太奢侈。 一楼客厅厨房餐厅卫浴间储物间,二楼两个房间一个卫浴间,一个大露台。 外面看宅子充满旧时光的古典,青砖墙壁红木轩窗,飞檐翘角琉璃屋顶,充满诗情画意,走进去后更是眼前一亮,装修典雅里不乏现代原素,很舒适,採光也极好,爬山虎没有挡到窗户,屋里明亮堂皇。 苏靖远眼睛粘粘地看着每一处,陆越陵见他喜欢也很喜欢,房子也真的没得挑,除了价钱高些。 对于从小大手大脚花钱的陆越陵来说,只要苏靖远喜欢,那点儿钱不值得计较。 过户时,对于过在谁的名字上两人起了一番争执,后来陆越陵到底拗不过苏靖远,落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不用装修,可家具和日用品还是要添置的。 苏靖远自火车上绷起脸后再没露过笑容,陆越陵想起车厢中令人脸热心跳的场面,脑袋不清醒,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做错了,小心翼翼哄着他,乐颠颠跑前跑后,大件家具都是他扛进屋的。 二楼两个房间一间作书房一间做卧室,卧室的床很大,两米二的宽度。 这天收拾妥当,陆越陵倒到床上,甜蜜地幻想着开学后的同居日子时,桌上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的手机是陆达庚买的,一模一样,铃声是陆越陵设的,都是任贤齐的《兄弟》。 响的是苏靖远的手机,陆越陵没注意,随手按了接听键。 “小远,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越陵被q大录取了,可是为什么你报的g市的理工大学?” 温雅丽的说话像一阵阵闷雷炸响,陆越陵嘴唇哆嗦,身体抖了抖,半晌,哼道:“妈,今天不是愚人节,别开玩笑。” “越陵,是你。”温雅丽微诧,接着说:“这种事能开玩笑吗?妈刚才还以为是搞错了,打电话去你们学校问了,老师说,没搞错,小远填志愿时报的就是g市的理工大学,压根没有q大。” 插pter35 第35章 陆越陵呆呆看向露台。 露台原来就种了不少花糙,这两天收拾房子他们又买了几盆回来,苏靖远对梅花情有独钟,这一次他们没时间出城到山上挖,在花市买的,一米多高的梅树种在直径半米的大花缸里。 苏靖远这会儿正拿着园丁剪修花枝,专注的目光恬淡而含蓄,微风拂起他柔软的留海,光洁秀润的额头一无遮蔽,陆越陵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苏靖远额头时的情景,想起自己为他第一次理发的情形。 他想狠狠地掼摔了手机,想掐住苏靖远的肩膀,高声质问,然而什么都做不出,他只是游魂一样飘了出去,飘到苏靖远面前,轻飘飘问道:“你是不是报的g市的理工大学?高考志愿压根没填写q大?” “是的。”苏靖远淡淡点头,拿着园丁剪的手平稳沉静,有条不紊地继续修剪着。 “为什么?”陆越陵傻呆呆看他。 “不想跟你同一个学校。”苏靖远笑,搁下剪刀,拍拍手,走到露角一侧洗手台前洗手。 “因为我在火车上对你那样你生气了?不,那时已经填过志愿了,因为……”陆越陵绞尽脑汁想,“因为l市那晚吗?那天后来……后来我不是一直没对你干嘛吗?” 其实那天晚上苏靖远的神情看起来也没有生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惹得苏靖远那么决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把他拒于千里之外。 “一次就足够了。”苏靖远漠淡地道。 陆越陵不解而茫然看他,脸上是被掐住死穴濒临死亡的幼兽的绝望。 他不明白,仅仅做错一件事,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被完全抹拭掉。 “录取通知书下了,我得回去准备到学校报到,我先走了。” 苏靖远走进屋里,决绝地收拾起刚从宾馆拿进新家的衣服。 衣物不多,只几套换洗,出来时两人的衣服装一个行李箱的,太大了,苏靖远另拿出这几日购物的一个袋子装了进去。 木板楼梯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哐当一声,而且是院门响。 “苏靖远,你不能这样对我!”愤怒的火焰跚跚来迟,陆越陵发出沙哑的嚎叫,急匆匆追着下楼。 “那你想和怎么对你?”苏靖远反问。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笑容轻柔煦暖,扶着院门的一只手却绷的很紧,指节泛白。 陆越陵只看到苏靖远的平静,强烈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在他身体里面流窜,心脏被强烈的绝望撕裂开,支离破碎。 “你不是说,咱们要一辈子做同桌吗?”他哀哀问,眼眶通红。 “大学里没有固定的同桌,你也说了,上学就那几年,哪有一辈子同桌的。”苏靖远耸耸肩,跨出院门,大踏步离开。 他怎么能这么决绝地离开自己呢? 夏日明亮的阳光让人无可遁形,陆越陵圆睁着眼,茫然而绝望地看着苏靖远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他想追过去,把苏靖远抓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放他走。 可是,他发誓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苏靖远,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陆越陵钻进死胡同,怎么也想不明白苏靖远为什么判自己死刑。 录取通知下了,谢师宴和同学聚会没完没了,陆越陵呆在帝都没有回家,苏靖远一个人参加。 杨敏考了本市的商学院,跟姚信元同一个学校,王宁读医科大学。 苏靖远报考g市的理工大学,除了凡事泰然受之的王宁,还有隐约知道内情的姚信元,其他同学都表示不解。 而陆越陵考上q大一事,大家普遍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 “陆越陵怎么没来?”杨敏问苏靖远。 放下高中生的身份,她在拥有女孩的亭亭玉立风情之余,又增添了成熟的韵致,笑容亮得晃花人眼,酒桌上几个男生明里暗里看她,挪不开眼。 “在帝都要上学四年,他不想住宿舍,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这会儿在装修,很忙。”苏靖远简单说。 “帝都的房价可不便宜,他还是学生,不能贷款吧?用他爸妈的名字买的?”一个女生惊奇地问。 “全款的,他自己的名字。”苏靖远说,不想多谈,举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全款在帝都买房,就算是小公寓也不少钱,杨敏摸了摸脖子上陆越陵那时给她买的金项鍊,若有所思。 没有苏靖远陪着,温雅丽和陆达庚心中空落落的,委实放心不下陆越陵。 “小远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一声不响就把越陵一个人丢在帝都。”温雅丽埋怨。 陆达庚也觉得不解,暗里问苏靖远,苏靖远告诉他,程雯在g市。 “q大是全国乃至世界名校,能上q大是多少人的梦想,我不能因为自己拖越陵后腿。”
第25页 “这孩子,要说他冷静呢确实冷静,可是一碰到那女孩的事就糊涂了。”陆达庚对程雯微有不满,程雯还没进陆家门,在他心中已留下极差的印象。 陆达庚觉得程雯配不上苏靖远。 虽然睿智豁达,可对问题的看法,没有人能脱离社会环境施加的条条框框。 陆达庚和温雅丽说了一晚上的悄悄话,简言之,就是想破坏苏靖远和程雯的感情发展。 过去那么多年,也不隐藏了,将程雯出事,高海洋因而进了少教所一事也说了。 温雅丽吓得捂胸后怕,慨嘆了许久,说:“小远那孩子死心眼,又重情重义,他要真认准了那女孩,咱们拦不住吧?” 夫妻俩个合计了许久,假期里,温雅丽去庙里求平安符,回来后跟苏靖远说,菩萨批签,说他命里带煞,二十五虚岁本命年前不能确定恋爱关系不能结婚,如果谈了,也不会有好结果,会劳燕分开。 很准呢!苏靖远在心中说,跟温雅丽表示,本命年前坚持不谈恋爱。 缓兵之计成功,温雅丽和陆达庚很满意,对陆越陵的担心暂时放下,苏靖远去学校报到时,夫妻俩一起陪着他去。 大包小包,生活用品,补品,零食,苏靖远的动手能力很强,温雅丽却还是不放心,亲自给他铺好床归置物品。 四人一间寝室,苏靖远之前来了一人,名宋滔,g市附近的农村人,个子不高,跟王宁一样只有一米六八,不过身材精壮,皮肤又黑,看起来很man,没有王宁的娘气。 “你爸妈对你真好。”宋滔慨嘆,羡慕不已。 苏靖远笑了笑,没解释。 送走温雅丽和陆达庚后,苏靖远回到寝室,直怔怔倒到床上发呆。 南风的九月仍热浪扑面,没有空调的寝室更是如蒸笼一般,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热气,未能带来凉慡,反让人更烦闷更焦躁。 “兄弟,瞧你这样子好像得相思病了,怎么回事?说出来,心情会好一些。”宋滔很是自来熟,坐到苏靖远床沿拍了拍他肩膀。 不想说,可是,憋得真难受。 “我有个喜欢的人,很喜欢,命都可以给的喜欢,可是我们註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我当逃兵了。” “这年代,性别都不是问题,有什么能阻止两个人在一起?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够爱他。”宋滔笑了笑,说:“还能计较得失,还能理智地控制,证明这段感情对你来说,没有你想的那么深那么浓,往前看,没多久,你就会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 他不是爱得不够多,而是爱得已失了自我。 他不要陆越陵承受他曾承受的一切冷眼和闲言碎语,暧昧瞭然、鄙视和嗤笑的眼神。 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能让人崩溃,他不能让那么疼爱他的温雅丽和陆达庚生活在耻辱中,在人前抬不起头。 同性之爱,在苏靖远心中,是见不得人的丑事!恶棍流氓才会做的下流事! 苏靖远和陆越陵没有通过电话,陆越陵不打给他,他咬牙忍着,也没有打给陡越陵。 秋风渐远,冬天到来,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气温那么低,但是阴冷cháo湿,苏靖远很不习惯,心情极差,每天眉眼紧绷一脸面瘫,冷冰冰一点笑容没有,生生弄坏了清润温雅的形象,有女生甚至说,从后面看是王子,前面看,是恶魔。 很多迷于他出色的外表的女生被他的冷漠拒于千里之外,望而却步,只有两个女生始终热情有加。 跟苏靖远同系的安可可和白茹。 安可可和白茹都是来自l市,就是春节时看到苏靖远,而后帮他登寻人启事的那两个女生。 两人看到苏靖远时,大喊缘份真奇妙。 安可可留着帅气的短发,大眼睛高鼻樑,有些混血儿的味道,漂亮惹眼,性格慡朗。 白茹五官精緻,气质飘逸出尘,又喜欢穿白色衣服,系里的男生都喊她神仙姐姐。 苏靖远对安可可和白茹的热情不以为意,表现得很漠淡。 除了上课学习,苏靖远剩余的时间都在刷高中同学群。 网络在人群中逐渐普及,各种聊天工具应运而生,上学前的聚会,最不爱交际的姚信元弄了一个千人企鹅聊天群,邀请一中同届的同学加入。 苏靖远和陆越陵没有联繫,只能在同学群里偷窥了解他的情况。 群里有很多人一直潜水,也有人很活跃,陆越陵是最活跃的,他没有在购买的房子里住,而是住寝室去了,每天发很多自拍,饭菜、生活照、校园风景,还有社团活动照片,更多的是女生写给他的情书。 他似乎过得很快活,苏靖远在苦涩中品尝稀薄的甜蜜,微微放了心,直到这一天在群里看到陆越陵的一张自拍照片。 照片里陆越陵脸色憔悴晦暗,脖颈上缠着白纱布,也不知缠了几圈,脖子粗得跟脸一样大,白纱布外隐隐血渍浸了出来,触目惊心的鲜红。 插pter36 连思考的空当都没有,苏靖远立即拔打了陆越陵的电话。 用户不在服务区。 接二连三拔了两个多小时,没有接通过。 难道很严重? 能自拍发照到群里,应该不是大事吧? 理智这么想,担忧却未能消失,苏靖远给温雅丽打电话。 “越陵这孩子一点也不惦记爸妈,好几天不给我们打电话了。”不等苏靖远问,温雅丽就埋怨开了,“他做事从来莽撞,虽然说不小了,没有你在他身边,阿姨真的很担心……” 陆越陵的性格热情豪慡,又没心计,抱打不平时出事,或是被人利用,种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挂了电话,苏靖远坐不住,衣服都没收拾,跟宋滔说了一声帮他应付老师的点名就冲出寝室。 “怎么回事?”宋滔讶异。 除了第一天流露出些许怅然,后来,苏靖远像入定老僧,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 飞机是最快的交通工具,然而,苏靖远还是觉得很慢。 陆越陵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打通,苏靖远后悔,自己对他的新圈子太不了解了,居然连找一个人问一下情况都找不到。 焦灼不安,起飞和降落的不适都没有感受,帝都的交通不是一般的堵,地铁里拥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般,空气很差,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苏靖远艰难地挤到一个角落,背朝外继续打电话。 手机做梦也不敢想地接通了,苏靖远噼头问道:“陆越陵,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电话那头咦了一声,是个陌生的男生的声音。 伤势重得连接电话都不行吗? 苏靖远眼眶瞬间cháo湿,声音破碎尖锐。 “你好!你是陆越陵的同学是不是?陆越陵现在怎么样?能接电话吗?” “这算啥剧情走向呢……” 苏靖远隐约听到男生嘀咕了一句后响亮地大笑,而后听筒霎地归于寂然,过了许久,男生问道:“你是苏靖远吗?你在哪里?” 好像有些不对,苏靖远没心思细究,周围人声嘈杂,不得不提高嗓音,说:“我刚下飞机,在地铁上,正往q大赶,陆越陵怎么样?能接电话吗?” 太能了! 之前一段时间蔫蔫的无精打采,就这会儿工夫,眼睛贼亮,跟嗑了药似红光满面。 男生是陆越陵的同寝室同学谢朴,忍着笑,说:“你过来吧,见面再谈。” 顿了顿,又按陆越陵的指示补充:“走南大门,南大门离机场过来的地铁站最近。” 电话里嘟嘟传来了挂机的提示,苏靖远心神不宁,还想再拔过去,播音提示q大到了。 谢朴挂了电话,笑道:“陆越陵,心上人没等到,等到一个哥们啊!” “哥们比女朋友好。”陆越陵乐滋滋笑,抢过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为了个男人得相思病?那个使他神魂颠倒的心上人其实是男朋友?”谢朴愣神。 “看来是的,反正你的主意立竿见影就行了。”同寝室另一个同学说。 寝室到学校大门很远的距离,陆越陵怕苏靖远等得急,又怕他到校门后进去找他,两下里错过了,沖得跟一阵飓风过境似,冲到学校大门口时,喘气跟拉风箱似的,腰都直不起来。 从地铁站到q大南校门距离不远,五百多米,苏靖远等不及步行那五百多米,招手计程车,说“到q大”,而后在司机一副看败家子的眼神中紧盯着道路前方。 隔着十几步,苏靖远看到了陆越陵。 正午最盛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笼罩了淡淡的一圈金色的光芒。 大半年没见,陆越陵身上残余的淡淡的青涩之气尽皆不见了,犀利的眉眼,霸气的脸庞轮廓,黑色的薄毛衣和动感的牛仔裤完美地勾勒出他强劲结实的身躯气势。 目光对视,继而全身睃巡。 脖子没有包扎纱布,一点伤痕没有。 死里逃生,天光乍破,沉重的身体和浑-浊的脑袋从极地坚冰里解救过来,继而,被愚弄的愤怒喷礴而出。 苏靖远一双手攥紧,转身招计程车。 陆越陵气不喘了,腿脚有力了,踩着凌波微步飞过去,眼疾手快抓住苏靖远拉计程车门的手。 “我们不坐了,你走吧。”他从兜里随便抓出一张百元票子从车窗往里扔。 苏靖远太阳穴上突突跳。 “你把我扔下就不管,我想死你了,我在群里各种炫,想让你忍不住跟我说话,可是你吱都不吱声,我难受的很,想去找你,又怕你生气。寝室的室友听说我想心上人,就帮我出主意。”陆越陵低低说话,搭拉下脑袋,“谢朴说,装病残就能让你忍不住过来找我,为了能让你过来,开始手机故意关机,刚才也没敢接,让谢朴帮我接。” 这样的玩笑也能开,他都快急疯了。 苏靖远咬牙。 “既然来了,别那么急着走,q大很漂亮,我带你去转转,行吗?”陆越陵讨好谦卑,焦躁惶恐。 苏靖远从未在粗线条的陆越陵脸上看过这种神情,啪地一声,长久以来坚持的弦瞬间绷断了。 q大很大,建筑物完美地融合了古典和现代元素,教学楼图书馆乃至球场的设施,每一处都布置得非常完善,极具人性化。 陆越陵滔滔不绝,嘴巴跟开闸的水龙头似说个不停。 “刚开学那阵子,我天天打双人份的饭菜,到寝室了才想起来打多了,便宜谢朴那小子了。”“我们寝室卫生打分,没有你帮我整理,我的床铺老是不合格。” “晚上我一直睡不着,睡着了也老是做乱七八糟的梦,有一天晚上迷迷糊糊摸到下铺去,寝室的人以为我梦游,第二天非押着我去给校医检查。” “走路我经常走神,还撞到大树过,同学们都笑我,说人家守株待兔,哪个女生喜欢我可以守树等人了。 …… 他委屈的眼神看着苏靖远,控诉苏靖远的十恶不赦始乱终弃。 始乱的是他,只是被抛弃的也确实是他。 何止是他,自己也魂不守舍,整晚失眠。 苏靖远沉默。 晚餐他们在学校食堂吃,陆越陵埋怨,全国no:1大学的伙食也不怎么样。 “很难吃,还没一中的好吃。” 说话间,突然又咦了一声,道:“今晚的菜特别好吃,是不是刚换了厨师?” 其实比一中强不少,只是跟心情有关吧,苏靖远到理工大学后,也是吃什么都觉得干巴巴的没有味道。 晚上这一餐饭,是他跟陆越陵分开后,吃过的最香的一顿。 鱼香茄子入味极佳,不知是不是南方人掌的厨,狮子头味道很纯正,经过姚信元的帮掐虾壳事件,陆越陵细心了很多,没有海鲜,别的地方也照顾得很周到,给苏靖远夹菜舀汤,动作轻巧熟练。 两人吃了四人份的饭菜,出食堂时都有些挪不动步。 入夜了,校园里没了日间的热闹,路灯的光柱淡淡照着夜空,楼房在夜色里只看得到淡淡的轮廓线,陆越陵拉着苏靖远往校门外走去。 出了校门,往东走上两千多米,就到了他们一起买下的那房子,苏靖远停下脚步,甩开陆越陵的手:“你回去吧,我要回学校了。” “明天再走行不行?咱在这边有房子,住宿很方便,不是么?”陆越陵搓手,想抓苏靖远,又不敢抓,胆怯的动作透着求恳和渴盼,还有不捨得分别的慌乱和不甘,“咱们约好的一起上q大,你突然变卦……” 语无伦次不停说,话唠犹如老太太,带着委屈,期期艾艾,表达重建邦交和好如初的渴望。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咱们是铁瓷器,是哥们。” 只是哥们何必非要把自己留下来!苏靖远低睑下睫毛。 两人谁也没动,陆越陵坚持着想把苏靖远留下,苏靖远痛苦的跟自己绞着劲,比陆越陵更迫切地渴望着留下。 分开半年,很想他,这点儿相聚的时间根本不够。 一辆计程车从两人身边经过,喇叭声打破了寂静。 陆越陵咬紧牙,冲上前抓住苏靖远的手。 两人目光对视,苏靖远从陆越陵眼底看到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抿着唇,眼神大胆热烈,狂野一如l市机场午夜那时的碰面,苏靖远后知后觉想撤退,却迟了。 风在他们耳边刮过,人cháo擦肩而过,两千多米的距离很远也很近,苏靖远回过神来时,两人已进了小区,来到房子门前。 梧桐树枝头叶子泛着金黄的晚秋初冬气息,门前台阶很干净,屋里有一股湿润清新的刚打理过的味道。 “虽然住寝室,可我每周末都回来整理,这是咱们的家,发了那张绑着纱布的照片后,我又专门回来清扫了一次。”陆越陵讨好地说。
第26页 把苏靖远推进屋里,紧贴着,半搂半抱一步步朝沙发走过来。 灼热的气息喷在后颈上,结实而有力半拥着,强壮而有弹性的大腿轻蹭着他的腿,行动间,磨擦带起奇妙的触感,苏靖远呼吸紊乱,胸膛不受控制,幅度极大地起伏。 “离我远点,你自己说的,咱们是哥们。” 他说,强迫自己冷静,意识却已脱离,一只手紧紧抓住陆越陵的的手臂。 “明天咱们再做兄弟行不行?”陆越陵低喃,看着苏靖远染了红晕的耳朵,苦苦压抑欲-望再也控制不住。 沙发阻住了前进的路,苏靖远一个趔趄跌倒,跟他紧缠在一起的陆越陵无可避免冲压到他身上。 勃-发贲-张的地方凸起完美的曲线,充满魅惑的男性力量,苏靖远彻底昏眩,沉沦,伸出手,如陆越陵所愿握住。 火山爆发,溶岩飞溅,高涨的情-cháo带着浓烈的火药硫硝气味,激得人血液逆流。 插pter37 沙发如小舟在浪头上颠簸,苏靖远被压进角落里。 “苏靖远,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陆越陵嘶哑着嗓子,发誓似高声喊。 苏靖远手足苏-软无力,后来干脆放弃了,不再握陆越陵的……陆越陵似乎也不在乎,蹭磨就给他带来极致的欢愉。 当空气中漾开熟悉的味道后,像l市宾馆中那样,他伸手去扯苏靖远的裤子。 “不要。”苏靖远无力地按住他的手,颤抖着,不让他更进一步。 “不能光我一个人慡。”陆越陵乐呵呵的说,满足过后,额头都是汗水,眼睛晶亮璀粲,“我还没摸过你的……呢,给我摸摸。” 水晶吊灯的灯光闪烁,光影交错,欲-望像浪cháo冲击,迷失沉沦中,忽然间,耳边响起窃窃私语,王宁和姚信风被开除出学校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再往前走一步,他和陆越陵将万劫不复,往后,鄙夷的轻视的目光,指指点点窃窃语私,被人群孤立隔绝,所有的令人惊心的血淋淋的后果,陆越陵如何承受? 更不必说将他像亲生儿子那样疼爱的温雅丽和陆达庚,他怎么对得起他们? 苏靖远嘴角挑起一抹涩笑。 不管陆越陵是不是弯的,自己都不应该带着他走上那条不归路!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苏靖远迫不及待推开陆越陵接通电话。 “苏靖远,大事不妙,老严今天点名我替你应到被逮到了,老严发火说要挂你的科,甚至还说要开除你,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吧。”宋滔噼噼叭叭大声说。 只有一节课缺席怎么那么严重! 苏靖远无暇细思。 也不想细思,找到藉口了,连洗漱一下都没有,打电话问得恰好一个小时后有航班到g市,整理了一下衣服,没让陆越陵送,自己打计程车急急赶去机场。 来时陌生的地方变了样,因为有牵挂的人,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也变得温情,高架桥边的音像店,张贴着大海报的电影院,路边来往的行人,各种路边小吃摊,坐在飞驰的计程车里,苏靖远有些贪婪地紧盯着车窗外。 即使不是情人只是兄弟,一辈子,能有一个陆越陵这样的兄弟足够了。 查到苏靖远已登机的信息,方志浩阴沉沉的脸庞略有好转。 “方总,还要继续跟进吗?”跟着方志浩从总公司来到g市的浩瀚科技总裁办助理袁克华问。 方志浩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行了,就这样。” 袁克华小心退出房门,想着方志浩的脸色,像是很生气很窝火,又无从发泄不便发泄的样子,只觉得无比怪异。 对于老闆付给理工大学几个学生和教授大笔钱,要他们随时汇报苏靖远的动向,他更觉不解。 如果想玩儿,就大把砸钱把人包养了。 如果想谈情,送花送物走温情路线也行,干嘛要一副见不得光的暗恋者样子。 这个窝囊样,跟老闆平时的形象太也天差地别了。 方志浩也不想这样,一年多前,他志得意满势在必得,只是觉得苏靖远还没上大学,要放长线钓大鱼,谁知最近这半年来,他用偶遇的方式跟苏靖远碰了很多次面,苏靖远彬彬有礼极尊重他,可是,对他的男性魅力却完全无视,任他怎么像孔雀开屏似施展,也没能赢得他的关注。 方志浩想起“在地狱里煎熬”这句流行痴语,很想自抽。 方志浩不想用幼稚的暴力行为得到苏靖远,理智也提醒他,暴力对苏靖远那样的人不奏效。 关注一个人太久又迟迟没有得到,对于雄性来说,征服的欲-望不知不觉中就掩盖了一切,当无法征服时,感情就变得奇妙,像是有猫爪子在心口抓挠一般,每动一下,就带起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悸动。 “要不要到g市来?”方志浩给高海洋打电话。 高海洋从少教所出来后,两人在驴友俱乐部认识,做了很长时间的炮-友,彼此间挺了解,高海洋又是苏靖远的朋友,方志浩理所当然想找高海洋做自己情绪的垃圾桶。 “在苏靖远那里踢钉板了?”高海洋了解地笑。 “连踢钉板都算不上,苏靖远眼里看到我跟没看到一个样。”方志浩怒,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的男人一身熨贴的深蓝休闲西服,上衣口袋放着装饰方巾,充满成熟男人的雍容气度,方志浩挑眉,镜子里的男人蛊惑地微笑,扑面而来的性感神秘魅力。 自己哪点不如陆越陵了?方志浩自恋地看着,不明白苏靖远为什么半点不被吸引。 高海洋有些意外,却又不意外,懒洋洋说:“勾不上手就转移目标呗,对你方老闆来说,男人女人还会缺吗?” “我偏就认定他一人了,不把他弄上手,我把方姓改了跟你姓。”方志浩咬牙切齿说。 “你想跟我姓我还不要呢,你又不能给老高家生孩子。”高海洋嗤笑。 “过来吧,最近不想找人又没弄上苏靖远,旱的慌。”方志浩说。 “没空。”高海洋淡淡说,挂了电话。 前几天,他到他父亲公司上班了。 高父欢喜晚来得子,将小三所生的那个儿子疼如掌中宝,谁知孩子越来越大后,不像爸也不像妈,半路夫妻信任本来就少,高父悄悄做了dna,结果差点没把他气疯。 那孩子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高父起诉至法院离婚,一毛钱不给小三,还索赔精神损失费。 离了婚后,对外面的花花糙糙彻底淡了,又求又逼把高海洋哄到公司上班,又提前立下遗嘱,自己死后公司给高海洋继承。 苏靖远当晚做足了功课,准备迎接教授的轰炸,谁知第二天去了办公室,教授一团和气,笑呵呵提都没提他缺课的事。 宋滔那人很会察言观色,颇有些世故的小聪明,他说得那么严重,那便是教授真的正颜厉色了。 苏靖远对老严的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讶然。 心不在焉从教学楼出来,半路上,苏靖远遇到一身休闲运动服,看起来活力十足青春飞扬大学生模样的方志浩。 “我们公司要搞员工活动开运动会,我得亲自下场,太久没跑动了不练习不知输得多难看,陪我练练球怎么样?”方志浩笑问道,弹拍着篮球。 苏靖远对篮球运动的掌握只限于满场跟着乱跑,连站位都一知半解,篮球经常拍着拍着没人抢也脱手了。 方志浩曾帮了那么大的忙,苏靖远却不过情面,笑道:“我的球技太烂了,陪练别误了你,我多找几个人一起吧。” 约好了时间,苏靖远喊上寝室另外三个人。 他成绩好,学习认真,大家都要抄他的笔记,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宋滔说只有五个人练不出什么,又拉来了五个同学,组成了两队,有模有样练起对抗。 方志浩一口血噎在喉咙吐不出。 他不需要这么多的电灯泡好么? 而且一个比一个明亮,瓦数极高,围在他的身旁,他连苏靖远的身影都看不到。 一肚子牢骚,欲-火更加旺盛,练球结束后,方志浩邀请一大班子人出去吃消夜。 不想再温水煮青蛙等下去了。 今晚他要把苏靖远灌醉了,酒后乱x。 虽然不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先把人得了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错。 本想等到苏靖远心甘情愿,不使邪门手段,这会儿等不及了。 方志浩摸着下巴,笑得有些邪气。 苏靖远不想去,打球的这会儿,陆越陵信息不断,他想赶紧找个无人的地方跟陆越陵通电话。 而且,方志浩微笑的样子虽然很和蔼,可是他莫名地总觉得那笑容像狐狸般的狡猾,瘆人的慌。 把同学拉来陪练,末了自己躲开这种事,苏靖远到底做不出来。 一行人出了校门。 方志浩没找大酒楼,带着一班人进了校门不远一家蒙古肥羊火锅馆。 火锅馆中等装修,不会太寒碜,让人看着就觉得卫生很差没食慾,也不会让一班还在上学的学生觉得太高档而感到拘束。 众人不知方志浩的身家,不以为意,苏靖远见过他西装革履的装逼样,知他不进这种低档地方的,见他这么刻意委屈自己,暗暗奇怪。 热腾腾的火锅咕噜咕噜翻滚着,在食堂里跟和尚吃斋一般的男生吃得很开怀,肉菜吃得差不多了,开始了交杯碰盏,方志浩长袖擅舞,说话圆滑风趣,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大家都红光满面,兴奋的很。 苏靖远皮肤白,两杯啤酒落肚,脸颊红了起来,漆黑的眼睛带着点点醉意,睫毛眨动间,似有水波漾动,轻颤扩散开涟漪,方志浩几次侧头看到他,控制不住,风起,慾念奔腾。 啤酒和白酒混喝更容易醉。 方志浩喊服务员:“来几瓶白的。” “不能喝,等会我们几个都倒下了,没有同寝室同学过来搀扶呢。”苏靖远笑道。 “放心,在外面开房就行,兄弟几个有女朋友吧?把女朋友也一起喊来,我有佳悦酒店的优惠卡,我包了。”方志浩眉眼含笑,豪气的很。 几个男生听说开房把女朋友喊来,登时蠢蠢欲动。 “那也不行,查寝,没回去得挨处分的。”苏靖远泼冷水。 “这容易,我最近在跟你们学校谈合作,领导得给我几分薄面,我就说你们几个被我留在公司加夜班帮忙。”方志浩打电话找系领导,三言两语搞定。 几个男生打电话嗷嗷叫着喊女朋友赶过来聚餐,醉翁之意不在酒。 除了苏靖远和宋滔,荷尔蒙旺盛的另七个男生才进大学不到一学期,都勾搭上了女生,有的还没全垒过,使尽浑身解数要在今晚破处,女生来后,敬酒更积极了。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进佳悦酒店大堂时,脚步虚软,东倒西歪。 “我跟宋滔一个房间就行。”苏靖远眯着眼醉意朦胧说。 额发软软垂了下来,温驯柔软,清润精緻,令人窒息。 方志浩呼吸不畅,喉咙被堵住,咳了好几声才说出话来。 “一人一间,没有女朋友的,可以叫客房特别服务。”他凑到苏靖远身边,刻意压低了嗓子。 插pter38 暧昧的气息往耳洞里灌,亲昵无间的语气,雄浑的声音带着指甲划过金属引起的轻颤,不是诱惑的试探,而是明目张胆的挑-逗。 苏靖远进了酒店房间后极快地关上门,冲进洗手间剧烈吐了起来。 喝得太多,醒悟得太迟。 脑袋晕沉,怎么也无法恢复正常状态下的清醒,手足更是酸软乏力。 苏靖远捧起冷水往脸上拍打,无济于事。 怎么办?开房门出去走得脱吗? 苏靖远感到害怕,脱出心理认知和以往经历的巨大冲击突然摆到面前,怎么应对苦思无策。 “高海洋,你在g市吗?”苏靖远给高海洋打电话。 “没有,怎么啦?”高海洋反问。 隐约猜到,心头没有幸灾乐祸的喜悦,反而有股子美玉要被沾污的烦躁。 不知会不会是自己多疑,希望是自己多疑。 苏靖远说:“我们几个同学跟方志浩晚上打球,后来一起吃宵夜,大家喝醉了,现在在酒店了,我醉的厉害,我……有点担心。” 反应不慢,可惜,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打电话求助,想必已感觉到逃生无路了。 高海洋沉默了片刻,说:“男人又不是女人,用不着讲究什么贞操……” 苏靖远啪地挂了电话。 很明白了,不用再问下去。 离开房间逃走的机会有多大?或者,到隔壁去找宋滔? 方志浩如果存了心思,这会儿,只怕已给宋滔塞了一个女人,或者有别的陷阱等着自己。 如果他进房来强来,自己有多少力气对抗? 衡量了一下,在心中将可以求助的人排除了一遍,苏靖远拔打了安可可的电话。 那个慡朗利落又聪明的同学,比有可能被方志浩迷惑收买的男生更可靠。 “到佳悦酒店开房,指定要十一楼的房间,然后到1120号房找你对不对?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安可可没问原因。 苏靖远变调的声音中的恐惧让她极快地感觉到情况很危险。 洗手间光鉴照人的墙面泛起青白的淡光,冷水扑面已无法让头脑清醒,拧开沐浴头的冷水沖浴,脱衣服怕方志浩突然闯入,不脱衣服,衣服淋湿了紧贴在身上的样子想像一下也觉得太情-色,苏靖远拧大腿,像中考那时一样迫逼自己清醒。 想起中考,忽然就想起程雯,想起程雯继父脖颈鲜血喷涌的情形。 醉意稍稍消退,神智略清醒了些。 如果自己遭遇程雯曾经所受的,承受得住吗? 苏靖远想像了一下,摇头,哈哈大笑起来。
第27页 房间里怪异的沉寂中,破碎的暗哑的笑声像北风撕打枝头黄叶发出的呜咽,镜子里的影像因为人的剧烈摇晃而模糊起来。 苏靖远接着墙,笑得胸前肋骨生疼。 “什么事那么好笑?”门被悄无声息打开,方志浩突兀地出现。 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苏靖远回头看,笑了笑,说:“想到以前住酒店时发生的一个笑话,没忍住。” 刚才用冷水拍脸,额前的头发湿了,凌乱地粘在光洁的额头上,不同于先前每一次看到时的严谨整洁的禁慾气息,有一股特别性-感的视觉冲击。 “什么笑话?”方志浩含笑问,朝苏靖远走了过去。 逼仄狭窄的空间,身边的男人体魄强健,紧绷的牛仔裤裆部鼓起,灯光下无比张狂地显示着雄性的侵略欲-望。 “你真瘦。”方志浩把手搭到苏靖远腰间,流连不去。 他的手指很灵活,微凉,像湿滑的毒蛇。 半曲的手臂很有力,苏靖远半眯眼从镜子里看,计算着自己反抗能有几分胜算,而后彻底放弃。 “你要不要洗个澡?”他问,声音中包含的暗哑的情-色意味令得方志浩吃了一惊,随后又大喜过望。 “等我,很快。”他愉快地说,当着苏靖远的面解扣子,又去扯苏靖远的毛衣,“一起吧。” 狡猾的狐狸,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不要,你先洗。”苏靖远眯着眼,醉眼朦胧,脚步踉跄往外走。 门铃声来得很及时,恰好是他从方志浩身边钻出去又尚未被拖曳回浴室的那一瞬间响起。 “亲爱的,我来了。”安可可大声喊,沖苏靖远背后僵硬地站着的方志浩摆手,“谢谢你帮我照顾苏靖远,你可以走了。” 房门在面前合上,方志浩紧攥的手指关节发出了咯咯的骨节挤压声。 “苏靖远,你好样的!” 再不明白被耍了,他就枉在情场浪迹那么多年了。 “苏靖远,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不信你能一直躲下去。” 求而不得,越是得不到,越是要得到,心魔将人逼成野兽,嘶吼着想疯狂地发泄。 “这男人看起来不好惹,难怪你还得找救兵。”合上房门,安可可软瘫成一团,“现在怎么办?他要是用强,我估计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 当着第三个人的面使用暴力倒不至于,方志浩还是要风度面子的。 强撑着等安可可到来,苏靖远已到极限,栽倒床上,轻动嘴唇说一两个字都做不到。 安可可怔怔看他。 因为放松了神经,或者刚才只是强抑着,苏靖远苍白的脸庞浮起醉酒的暗红,眼角浸着水光,没有清醒时的冷漠疏离。 灯光下,心动像空气里的浮尘上下蹿动,从一点到一片,越来越强烈。 好想扑过去,按住他……这样……那样…… “我在想什么呢太无耻了,敢让苏靖远出了狼窝又落虎口,以后别想见他了。”安可可拍自己脸颊,给白茹打电话,“快来佳悦酒店……” 苏靖远这一觉睡得不安生。 一忽儿是冰窟里,方志浩邪气地笑着揽他。 一忽儿是和陆越陵在一起,还一上一下叠在沙发上。 极度的冷和极度的热交替,身体有时紧绷僵硬,有时又苏-麻虚软。 醒过来时,屋里亮堂堂明晃晃的阳光,床前一长发一短发两个美女,看了半天,怔是三魂七魄没归窍。 “大帅哥,这是什么?”安可可嘻嘻笑着举了一根手指到他眼前。 “1。”苏靖远傻傻说。 “错,这是手指。”白茹笑,凑过去,又举了一根手指和安可可的放在一起。 “手指。”苏靖远迷瞪瞪说。 “还是错,一加一等于二,这都不知道。”又一个脑袋凑过来,却是宋滔。 苏靖远看到,他凑过来的同时,一只胳膊搭到白茹肩膀上。 敢情昨晚自己惊心动魄之时,这位老兄藉机上位抱得美人归了。 迷糊的脑袋清醒了过来,苏靖远绷着脸,一本正经说:“不对,这应该是三。”不待宋滔反驳,慢吞吞说:“男人加女人,以后就会有一个孩子,不是三是什么?” “靠!苏靖远,真有你的。”安可可笑得直不起腰。 宋滔和白茹闹了两个大红脸。 “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猪八戒勾搭上嫦娥姐姐?”回到寝室,苏靖远悄悄问宋滔。 宋滔之前一直追求白茹,只是他出身农村,家境不好,个子不高,长着路人脸,仅靠痴情没能打动白茹。 说起昨晚的成功上位,宋滔得意洋洋。 酒店大堂方志浩凑到苏靖远耳边说“可以喊特殊客房服务”那句话时,不止苏靖远感到危险,宋滔也看出非同寻常的暧昧意味。 上楼刚进客房,就有一个女人假借服务员清理房间之名进房缠住他,他更感不妙,于是没有动色心,只是跟女人周旋。 后来,他甩了女人过来敲门查看苏靖远的情况,安可可已经来了,不久白茹又来了,白茹佩服他坐怀不乱,酒店里气氛又好。 “于是……我就成了你的跳板了。”苏靖远失笑,心中虽微有不悦,怪宋滔没有尽快过来找自己,如果不是喊来安可可,能不能脱身难说。 心念一转,苏靖远就释然了。 宋滔恐怕面对方志浩找来勾引他的那个女人时,也是很艰难才推掉了的,他也喝了不少酒,意志不够坚定不难理解。 躲避不是良策,何况撕破脸皮了,苏靖远主动给方志浩打电话,感谢他破费给他们一班人开房,又笑道:“我和安可可,宋滔和大茹更要多谢方先生,是方先生促成我们走到一起。” 毫不委婉地表明,他对方志浩没有兴趣。 “给你脸还得意上头了呢,谁离不了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陆越陵,扯女人做挡箭牌没用。”方志浩困兽一样在佳悦的酒店包房里来回蹦跳一整晚,快把地板踩穿时才离开,回到公司,办公室门摔得砰砰响,把袁克华喊进办公室,低低交待,“你亲自跑趟帝都,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陆越陵爱上别的人,就让他坠落,跟人鬼混。” 犯得着为个男人再三再四丢脸,又使这种下三滥手段,上赶着把脸凑上去给人打么? 袁克华暗暗腹诽。 天大地大,老闆最大,当天下午奔赴帝都,找人勾引陆越陵,要把他往歪路上带。 插pter39 陆越陵发了无数信息,在第二天中午才跚跚等来苏靖远的视频通话邀请。 “我一直在看手机。”他眨巴着眼睛,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嘟起,本来要表示自己愤怒了,这一撅,不只没效果,还显得特别可爱。 关系不寻常,肢体动作随时就泄露了秘密,苏靖远怔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身边现在有人吗?” “有啊,他们在打嘴炮,要干嘛?”陆越陵问,紧跟着,两个耳朵染上红晕。 想歪了。 苏靖远有瞬间痛恨起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天南地北离得那么远的理工大学。 这会儿要是陆越陵就在身边,就把他架到火堆上,烤了正面烤反面,撒上孜然,精盐,整弄得香喷喷,然后大口大口吞吃。 体内溶岩奔突,滚烫的欲-念上浮沖不出顶后,又往下流蹿,翻腾咆哮。 “苏靖远……”陆越陵感受到了,压低声音喊,目光灼灼,眼里快要喷出火来,热烈而直白。 说什么做兄弟,这样子……再这么下去,谁都控制不住了。 苏靖远深吸了口气,说:“我有事先下了。” 慌乱地关了对话窗口,强行切断视频,下线。 “你这兄弟长得真俊。”谢朴笑吟吟凑过来。 “当然。”陆越陵没有被偷窥的不悦,得意地昂头。 他也觉得苏靖远长得俊,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唇好看,总之,哪都好看,看到他就浑身舒慡,六月天吃冰镇西瓜,大冬天烧烤炉一般。 “晚上我们出去玩吧。”谢朴笑,挤了挤眉,同寝室其他人一齐嘿嘿猥-琐地笑,陆越陵迷迷瞪瞪挠头,觉得有些怪异,只是想不出怪在哪里。 陆越陵家境好,却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惯,初三之前还小,初三以后被苏靖远一声不响拴住了,无知无觉中就不捨得出门,心甘情愿地被拘束着当好学生,恨不能整天跟苏靖远黏在一起,及至进了大学,相思成狂,周围的同学风花雪月,他却一个人蹲墙角咬着手指幽怨地盼着苏靖远临幸,晚上跟着寝室同学进了gay酒吧后,着实吓了一跳。 昏暗的灯光,浓浓的烟气和酒味,暧昧的谈笑声,肉和欲赤-裸-裸展示。 染着红指甲,面上涂了脂粉抹了红唇翘着兰花指的男人娘里娘气,陆越陵后背渗出冷汗,耳朵里嗡嗡作响,呼吸不畅,想调头冲出去,迷糊里某种认知又拽住他的脚不让他走。 “不少极品呢,看看那一个,不比你那位竹马长得差吧?”谢朴嘿嘿笑,指向昏暗的角落。 角落处两个男人搂在一起上下其手,亲嘴咂舌,一个精壮结实,一个清雅文秀,陆越陵哇地一声,来不及推开谢朴沖不出,刚吃下肚的晚餐翻江倒海吐了出来。 “怎么啦?”谢朴莫名其妙,其他同学也是一脸见鬼表情,酒保小跑着过来清理垃圾,明明是客人的不是,却迭声道歉。 陆越陵翻江倒海吐了很久,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摆了摆手撇下同学,一迳往外走。 “难道我们搞错了?”谢朴和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恐怕是搞错了,看这噁心得吐了的样子,不像是gay,算了,咱们也撤了吧。”提议拉陆越陵来逛gay吧的同学蔡荣说。 带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袁克华发信息,汇报陆越陵的动静。 陆越陵冲出酒吧后一路狂奔。 闪烁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渐远,等到奔得迈不动腿时已经出城了,两侧阴暗暗的路灯,树木阴惨惨死气沉沉,脚下笔直的公路绵延,跟前还很宽敞,远处却狭窄得似是无路走进死胡同中。 酒吧角落里的两个男人在脑子里渐渐换了头脸,成了他和苏靖远。 才刚翻腾过的胃迟来地造反了,沉甸甸的疼痛。 陆越陵梦游似往回走,帝都很大,一路都是陌生的从没看过的建筑物,他也没想打车,就那样靠着两条腿晃晃悠悠步行,期间手机不时响数声,他一个没接,也没掏出手机看看是谁的来电,脑子里乱麻纠缠成一团,闪动着无数犹疑和跚跚来迟的可怕认知。 昏黄的路灯在午夜后熄了大半,陆越陵在跨越了半个城市后,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回了他心中他和苏靖远的家。 过去了才两日,客厅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晚上激-情的味道, 陆越陵跌跪在沙发上,垂着眼睛僵僵看着,那一日让他陶醉不已的场景,这会儿回想起来,依然热血沸腾,却不再感到快活,只有无所适从的彷徨。 苏靖远担心脱轨无法控制时,猛然间却发现,陆越陵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不是冷战时的从不往来,也不是刚从帝都回来那两日的粘糊痴迷,跟以前的情形也不相同,从来没有过的相处模式,每天早中晚各三个信息,汇报一天里的情况,问他这一天做了些什么,机械得像在完成任务。 寒假到了,q大先放了假,陆越陵回家了,到家后发来了一个信息,没前情没结尾,突兀地说:“苏靖远,咱们永远是兄弟。” 苏靖远定定地盯着这个信息许久,回道:“我也是这样想。” 接着,他上了高中的同学群,发了安可可的照片。 “我女朋友。” “好漂亮,苏靖远,你成绩好,长得帅,连女朋友都这么漂亮,还让不让人活了?”有同学说。 “名糙有主了,不知跌碎多少少女的芳心,幸好哥没有暗恋你。”王宁嘻嘻哈哈。 他说话从来都不讲究逻辑,也没人把他像呷醋一样的话当一回事。 姚信元则极快地拔打了苏靖远的手机,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各自喂了一声便陷入沉默中。 苏靖远想开个玩笑缓解沉重的气氛,可是一想到电话那头姚信元瞭然的眼神,嘴唇启合了几次没有说出。 许久后,姚信元说:“我父亲给我安排了一个未婚妻,可能过不多久我就要订婚了。” 苏靖远心头沉沉的说不出恭喜两个字。 “我以为,你们跟我和王宁是不同的。”姚信元压低了声音,几乎听不清,其实也仅听了片言只语,只是猜得到意思。 “你跟这女孩是认真的吗?”姚信元最后问道。 苏靖远摇了摇头,片刻意识到姚信元看不到,嘴角弯起弧度,说:“怎么可能?” 连开始都没有,何来认真不认真,心已经死了,古井无波。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的萧瑟,很热闹,寒假苏靖远没回家,和宋滔一起研究起软体开发。 宋滔的家境可以用赤贫来形容,父亲长期卧床,母亲一人操持着农活养家,有一个妹妹,为了供他上学,妹妹早早掇学,在他考上大学后,索要了一大笔彩礼半卖的形式嫁了人。 出嫁时才十八岁,那个男人则已三十六,整整大了一倍。 他迫切地想赚钱,使父母过上好日子,给妹妹一大笔钱报答她。 跟白茹谈恋爱也很烧钱。 宋滔学业不怎么样,不过圆滑世故,交际手腕强,这一点和敛淡内向的苏靖远恰好互补。 苏靖远少年时吃了很多苦,后来到陆家后,虽然衣食富足,可骨子里残留着童年少年时的贫穷生活的影子,花起钱来,既懂得俭省,又不会太孤吝,和宋滔在一起时,大部分费用自然而然是他付。
第28页 他做得平常自然,并没有给宋滔施恩的压力,安可可是苏靖远的女哥们,白茹和安可可同从l市考进理工大学的,之前就是好友,几层关系加在一起,苏靖远和宋滔自然又比其他人亲近了不少。 两个人的电脑都是苏靖远买的,放假食堂不开火,就买了个电炉自己在寝室里做饭,苏靖远厨艺很好,人勤快,宋滔也不差,两人从没发生过磨擦矛盾。 软体开发的技术要求非常全面的,需要掌握最基础的程式语言、资料库技术、平台技术等,需求、设计、编程和测试过程中,每一环都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和时间,忙碌之余,悲伤压到角落里,苏靖远不再去想陆越陵。 年三十这天,宋滔回家跟家人过年了,原来还有点人气的寝室突然就空荡荡的,整栋楼没回家的学生没几个人,校园里没人放鞭炮,烟花也离得很远,站在阳台上,只看到沉暗的天空,感受不到丁点儿年味。 给温雅丽和陆达庚打过拜年电话后,苏靖远拉出床底下的啤酒。 宋滔回家前一天买回来的,两人都不喜欢喝酒,苏靖远想,宋滔是不是感觉自己会需要它,因而特意买的。 酒真是好物儿,一杯下肚,暖融融的周身舒畅,再喝一杯,脑袋轻飘飘,什么烦恼都不见了,想见谁,面前就出现谁,陆越陵在他对面坐着,傻笑着看他。 “来做什么呢?不是说的做兄弟吗?”苏靖远嗤笑。 “想你了。”陆越陵眼巴巴看他,顿了顿,坐到苏靖远身边,拉起他的手摩挲。 他的手心积着厚厚的茧子,很粗糙,磨擦间带出细微的刺疼,渐渐的心口也疼了起来,苏靖远觉得冷,瑟索着往他身上靠,寻求记忆里暖炉一样的体温。 没有暖炉,依靠着的地方刚硬冰冷,苏靖远迷迷糊糊,耳里忽听得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睁眼看,身边哪里有陆越陵,自己不知什么候斜歪靠在墙壁上睡着了,手机在床上跳荡,屏幕上闪烁着的那个号码熟悉得倒背如流。 苏靖远按下免提通话键。 “苏靖远,我难受……我很不舒服……”陆越陵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忽地,笃笃脚步声打断他的絮语,接着传来温雅丽的声音,“越陵,大过年的,下来放鞭炮,别整天躺床上。” 苏靖远摁了挂断键,抱着手机倒到床上。 “我也很难受,我也很不舒服……我想你……”他抱过被子,轻轻挤压,嗓子眼里逸出哽咽似的嘆息,细细软软,像陆越陵就躺在身边,他们的距离很近,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如果你现在来找我,我就什么也不管了。”他骑压到被子上,把被子当成陆越陵,俯下头蹭磨,体味着绝望的苦涩。 桌面上啤酒罐歪倒,打了几个滚后哐当一声落到地面上。 苏靖远抓了抓头,五指插-进头发中,嘶哑地沉沉笑了起来。 插pter40 陆越陵过年回到家中后就没有迈出别墅大门过。 除了完成睡觉吃饭等生理本能要做的事,余之时间不是坐在梅树下发呆,就是倒在床上挺尸。 比和苏靖远冷战那段时间更痛苦的折磨。 伤筋动骨的疼痛,陆越陵搜肠刮肚,找不出解决办法。 陆越陵噁心男人和男人像男人跟女人一样亲热,只要回想起酒吧中的情景,他就起了强烈的噁心,想呕吐。 可是当他想起苏靖远时,他又很想很想和苏靖远亲热,拉手、亲嘴、抚-摸……怎么样都行。 陆越陵焦躁不安、茫然失措,想见苏靖远,又害怕见他,晚上怔怔躺床上,外面有个风吹糙动的轻微声响,就会飞扑过去开门,又惊又盼地看是不是苏靖远回家了。 除夕夜,陆越陵想,他们是兄弟,打个电话拜年不过份吧? 他在心里来回斟酌说辞。 “苏靖远,你怎么过年也不回家,我妈累坏了,一直念叨,说你不顾家不体贴父母。” “苏靖远,新年快乐!” “苏靖远,我看到你女朋友的照片了,很漂亮。” 电话接通的瞬间,准备好的句子来到唇边后结伴私奔了,他只说得出这会儿的心情:“我很难受很不舒服……” 听筒里传来嘟嘟挂线的声音,陆越陵觉得自己幼稚得可像,觉得自己像一块发着腐臭的浓疮。 苏靖远已放下了,他却拖泥带水,不敢前进,又不想后退,遮遮掩掩地想索取而又不敢面对。 窗外烟花焰火升空,小区里牵满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陆越陵木桩似在窗前钉了许久,猛一下拉上窗帘,拉得密密实实不透半点fèng隙,还不罢休,找出一床被子挂到拉杆上,使屋里更阴暗,伸手不见五指。 “儿子这是失恋了吗?”温雅丽忧心忡忡从楼上下来,又想给苏靖远打电话让他劝陆越陵。 “算了,这么大了,也该他自己磕磕碰碰着长大。”陆达庚拦住她。 天气很冷,陆越陵也不开空调,每天任由凛冽的冷空气张牙舞爪欺压自己。 高海洋打过几次电话,陆越陵都是没接,到底不放心,元宵后趁着温雅丽和陆达庚都去上班的时候来陆家找陆越陵。 陆越陵这天穿了一件苏靖远留在家中的米色风衣,他身高已一米八七了,比苏靖远高了九公分,身量颀长许多,因为消瘦得惊人,衣服套在身上居然不显小,走路无声无息,脸色晦涩憔悴,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从眼睛到步履,无处不透着疲惫,别说少年张扬,连年轻人的意气都寻不到一星半点。 高海洋怔神看着,好半晌才缓缓走进屋里。 “怎么了?心情不好?” 其实猜到了,只是不便直接问出来。 陆越陵没吭声,在沙发上坐下,高大的身体深深绻缩进去,低着头茫然地看着地面发呆。 高海洋觉得,自己再装聋作哑下去,没人开解的陆越陵有可能走进死胡同,别看他高高壮壮,闹个忧郁症不是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想苏靖远了?”他闲闲问,拿起茶几上的香蕉剥开皮,捏着淡黄的一根轻轻转动。 陆越陵脑子里“嗡”地一声,沉暗的小麦色脸庞霎地白了。 高海洋定定看他,不回避,也不让他回避。 陆越陵有股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被视-jian的难堪,他闪躲开高海洋的注视,目光透过客厅投到窗外,与院墙外走动的行人不经意视线对上,难堪霎时扩大了千百倍,那行人一闪而过的目光成了尖刀,锋利地削刮着他的脸颊。 “走,到我家里去,陪你看碟片。”高海洋站起来,拖起陆越陵往外走。 自然不是初中那时看的那种碟片。 比酒吧里看到的更狂野更细腻,两个男人身体各部位纤毫毕现,每一个细节都像慢进的镜头,清晰地冲击着视线。 陆越陵再次吐了,吐得晕天暗地,脸色惨白。 “到楼上去,给你看珍藏。”高海洋没有很感意外,拍拍陆越陵肩膀,拉他上楼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 电脑里有一个近一小时的花式运动视频。 在使了浑身解数,甚至拿陆越陵开刀,在陆越陵对同性之爱怯步与苏靖远划清界线,却仍得不到苏靖远垂青后,方志浩心理扭曲变-态了。 他找人跟踪苏靖远,拍摄了无数张照片,沉默的漠淡的浅笑着的微蹙眉的……各种各样的表情,然后找了一个身材与苏靖远近似的男孩,纵情表演拍下录相,而后把苏靖远各种表情的脸剪辑到灵相上,移花接木,一遍一遍欣赏,yy自己已得到苏靖远。 一个人欣赏太寂寞,他又把视频发给高海洋分享。 高海洋也不知自己哪根神经抽了,把方志浩的脸剪掉,换成陆越陵的。 也许潜意识里觉得能派上用场。 陆越陵不是同性恋,他只是爱上苏靖远,爱的那个人恰好是同性,他要和苏靖远在一起,除了外界人言,还得迈过自己心中那道坎。 加强刺激是逼他往前走下去最好的方法,苏靖远逃避,觉得同性之爱不容于世,怕陆越陵和自己在一起痛苦,高海洋却觉得,没有一个人能像苏靖远那样爱陆越陵,凌驾于个人一切的爱,跟最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又是深爱的,比什么都幸福,流言诽语算得了什么。 视频打开,陆越陵整个人被雷噼了一般愣呆住,惊骇地看视频又看高海洋。 “剪辑合成的,很简单。”高海洋耸耸肩膀,推陆越陵在电脑前坐下,“家里没啤酒了,我出去买,顺便买几样下酒菜,你先看着。” 做梦也不懂得怎么去做,潜意识里却无数次渴望的场景忽然变成影像出现在面前,陆越陵呆呆痴痴看着,后来,喘-息越来越粗重。 “苏靖远,我想跟你视频……”他拔打了苏靖远的手机,没头没脑说,声音迫切嘶哑,硬生生要把苏靖远撕裂开的狂热。 苏靖远眼前白光一闪,宋滔就在一旁,不管想远离的心思,还是眼下的情形,都不适合视频。 “我出去一下。”宋滔瞥了苏靖远一眼,大踏步走了出去,顺手还把寝室门带上锁了。 “苏靖远,快点……”陆越陵粗暴地说,不容拒绝的霸道。 长久的分别后骤然而至的诱惑麻痹了苏靖远的理智,苏靖远登陆了企鹅,打开了视频。 视频接通的瞬间,看到渴望的人,两人同时“啊”了一声,没有肌肤相触,只是狂热的眼神交流,快意便席捲全身,苏靖远掐着桌面,艰难地,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 “苏靖远,我想你……”陆越陵红着眼睛看他,嘶吼着,做出了野兽般粗-鲁的动作。 苏靖远呆住,空气里流淌开躁动灼热的因子,陆越陵哑声喊着要他做出配合时,他怔了怔,无意中就做出了迎合动作。 没有实质的动作交缠,仅仅是看着影像,就让人浑身痉挛,原始的残酷的方式激得两人汗水淋漓。 兄弟之情,同学友谊,都是假的,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就是爱情。 往前跨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陆越陵有勇气和自己一起跳吗? 苏靖远咬了咬牙,猛一下从电脑里调出这些日子悲伤里看过的一个视频,转动摄像头角落对准电脑屏幕。 两个男人的身体在屏幕上翻滚,激烈地撕缠。 陆越陵涨满暗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男性标志还挺-立着,一只手却不再动,呆呆搭着。 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他这些日子的突然疏远是因为意识到两人的感情不容于世,他不是gay,甚至厌恶同性之恋,仅仅是爱上自己,爱上相同性别的人。 苏靖远苦笑,调转回摄像头对着自己,低声说:“把衣服穿上吧。” “你干嘛要给我看这个。”陆越陵呆了一会儿,咬牙切齿问。 “因为,咱们在做的,跟那两人是一样的,你考虑一下,你想变成那样的人吗?”苏靖远残忍地说。 陆越陵呆呆看他。 南方的冬天不冷,又是呆在寝室中不用出门,苏靖远只穿了一件浅灰粉色衬衫,刚才配合他的动作时,扣子都解开了,白皙的胸膛半露着,泛着粉润的浅红,肌肤上汗水未干,淋漓着,透着淡淡水色,俊美清雅里透着无限诱惑。 “我喜欢你……”陆越陵低喃,声音细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苏靖远从他的嘴唇的轻动中听到他无声的语言,身体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 时间停顿在这一个时刻,压抑里有快活,肺部因为缺氧而窒息,心脏传来刺痛,一阵接一阵。 “陆越陵,我有女朋友了,你也找个女朋友吧。”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是几秒的时间,苏靖远咬牙切断了视频。 视频最后那一刻出现的是几根手指,修长干净,指腹如雪,冰雕玉砌堆成的清冷,然而又不仅仅是清冷,陆越陵想起帝都他们的家的沙发上,那几根手指抚着自己的……的情形,眼前闪过明丽的红,喜庆而又喧闹的色彩,那么热烈狂野。 陆越陵明白苏靖远为什么要跟自己分开,要报考g市的理工大学了。 渐行渐远,似乎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苏靖远理智地在他尚迷糊时,就替他作了抉择。 插pter41(章节调整) 不等高海洋回来,陆越陵火烧火燎往外奔,出门又跑了回来,找到位置,把视频文件彻底粉碎。 陆越陵不再发信息打电话,苏靖远平静地接受了。 如果就这么断了,未曾不是好事。 时间被模糊化了,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没有意义,没有趣味,却不会因麻木而停止运行。 苏靖远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有时又觉得很快,似乎只是阖了阖眼,日子就过去很多天。南方的风雨天气和cháo湿躁热仍然折磨着人,在这个城市无论呆多久都难以适应。 心脏在胸腔内不经意间就隐隐作痛,有时候做梦梦到少年时期,那段每天晚上搂抱着一起睡觉的日子,苏靖远就觉得周身骨头都被弄断了,疼得只想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暑假到来,苏靖远还是没有回家。 “假期连家都不回,这孩子白养了。”温雅丽唠叨,回头看无精打采蔫蔫搭搭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陆越陵,更加心塞,“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不回家了,一个人回家了魂没回,这日子还怎么过。” “失恋了吧?”陆达庚说,看了陆越陵一眼,心头不由得有些狐疑。 寒假回家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过了这么久还没恢复,看样子,爱得可不浅。 “儿子会不会是对小远动了什么心思?”陆达庚压低声音问温雅丽。 “怎么可能?他俩都是男人啊!”温雅丽惊叫。
第29页 最初有过怀疑,几年下来,早忘了。 夫妻俩个说着悄悄话,声音却不低,打量着大声嚷嚷陆越陵都听不到,却不知只要跟苏靖远有关的,他的耳朵便极尖。 陆越陵在自个营造的苦难梦境中突然醒了。 生死一线间,电线桿一样粗的神经忽而变得细腻了。 苏靖远不肯跟自己好,是不是就是怕家里人知道? 陆越陵瞬间有一股胸腔人被掏空了,四壁漏风,一无所有了,却又突然被强行塞进很多东西的感觉。 那些东西是责任,是世俗的面子,还有人伦、天理,唯独没有欢乐,没有他想要的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放假回家后频频有同学邀约,陆越陵一律拒绝,第二天,他却主动在群里发了个想出去玩的个人状态。 “老僧出关啦要走入尘世了?”王宁最先贫嘴。 “去爬山怎么样?乌山离得不远,早上早点走,爬完山晚上再回来也来得及,自己开车。”姚信元提议,又补充,“我拿驾照了,家里有车。” “谁家里没辆破车。”陆越陵懒洋洋说,上了大学了,天南地北,对姚信元的戒备始终没减少。 姚信元好脾气地没跟他抬槓,只笑了笑。 “你家的车是家用轿车,姚信元可以开他家公司的车,八座商务车。”杨敏凑趣说。 又有两个女生哼哼哈哈支持,最后定下了爬乌山,由姚信元开车。 一起去的一共八人,陆越陵、王宁,杨敏和当年一班的两个女生,还有一个男生,加上姚信元和他的准未婚妻。 姚信元的未婚妻也是出身豪门,家族生意规模跟姚家不相上下,两人对于家里长辈安排的亲事一致的逆来顺受态度,一本正经交往着,不热情,也不抗拒。 经历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不懂的也懂了,陆越陵有些茫然地看着,奇怪姚信元和王宁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当从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杨敏和陆越陵谈过恋爱,两人后来也没有明白地提出分手,大家默认他们是一对,姚信元陪着未婚妻,王宁和另一个男生缠着那两个女生嘻哈谈笑,杨敏和陆越陵走在一处。 夏日的乌山林木荗盛,鸟语声声,陆越陵想起那次和苏靖远爬乌山,夜里意外遇到高海洋,第二天他醒来后,苏靖远突然就说不爬山了,背着那么重的登山设备跑了一趟,在半山腰过了一夜就离开了。 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苏靖远一起登乌山野营。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杨敏凑近陆越陵。 要爬山,不能穿裙子和高跟鞋,却不妨碍女人的爱美之心,杨敏穿了一件红色无袖纯棉针织衫,细细的肩带上打着别致的蝴蝶结。一条黑色小短裤,饱-满的胸膛,白皙的胳膊,修长的美腿,一动一静间,充满女孩青春张扬的气息和女性无处不在的柔情魅力。 “还有三年才毕业,谁想那么多。”陆越陵心不在焉,对杨敏的绰约风情视若不见。 “听说姚信元假期经常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学习了。”杨敏说。 “那又怎么样,姚信元是姚信元,我是我。”陆越陵生硬地顶了回去。 杨敏被噎得一口气堵在喉间下不去出不来,心思转了转,自失地笑了,不再在意。 陆越陵如果不是这么粗莽的性格,也轮不到她捡漏了。 这种男人性格耿直,虽然不会柔情蜜意哄女孩子,可是一根筋通到底,无论外界的诱惑多大,都不会背叛爱人。 长得帅,家庭条件又那么优越,别苛求太多。 山道有些窄,不时有路边树木横出来的枝杈,陆越陵半点不受影响,阔步走着,蓝色的休闲运动服很衬他,笔直有力的长腿,坚实的臂膀,抬步甩臂一举一动间,男人气势磅礴,力感十足,整个人如同一具充满诱惑的立体雕塑,杨敏看得一颗心蠢蠢欲动。 陆越陵的性格开朗阳光,不过某些方面看起来守旧而刻板,也没听说过有女朋友,想必……杨敏微微笑,评价审视,计算利益得失。 这么实诚而正直的男人一头栽进女性的柔情漩涡后,不怕他不食髓知味,继而死死缠着自己。 杨敏没跟男生上床过,她很理智,清白的身体是以后幸福生活的保障,给谁那是一种投资,不能看走眼。 这会儿,经过一番计较后,她决定投资到陆越陵身上。 陆越陵走得快,杨敏使出吃奶力气紧跟着,两人最先到达山顶,远远地将其他人甩在半山腰上。 “真热。”杨敏拿着小背包轻扇,左右看了看,山头的另一方有条小溪涧,“咱们去那边洗洗脸凉快一下怎么样。” 口中说着,伸手去挽陆越陵胳膊。 陆越陵觉得窝火,烦躁的很。 他发现,自己不能接受男人和男人亲热,可是让他和女人亲热,也不行。 杨敏纤纤的春葱似的手指刚碰到他胳膊,他一阵噁心,来不及细思,后退了两步,狠狠摔开她的手。 杨敏还从没被男人像对待一捧狗屎这般对待过。 陆越陵那一摔,半点怜香惜玉没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杨敏成绩不出挑,情商却极高。 貌若天仙被追捧惯了,这口气杨敏咽不下,也不想就此放弃。 杨敏掠了掠发梢,笑了起来,视线从陆越陵脸上睃巡往下,至他裤裆处。 “陆越陵,你不会是ed吧?” 是男人都不能容许被质疑男性能力,陆越陵紧攥起手,眼眸充血发红。 周围没有游人,一片安静,山风吹过树梢,树叶如波浪起伏,杨敏一只手放到肩膀窄小的小衫肩带上,缓缓往胳膊推。 她的皮肤很白,如脂似辱,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晕。 只要是正常男人,看到这种情景,就没可能忍得住。 陆越陵低头,踢起脚边一块碎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长长的一道弧线,而后落到树丛中。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ed。”他耸了耸肩膀,撇下杨敏,大踏步下山。 插pter42 陆越陵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后,精神更加困顿。 与此同时,同学群里流传开他身体有病ed的谣言。 陆家的电话很热闹,一天几遍同学的关心电话打进来。 “哈哈哈陆越陵你太帅了,哥佩服你,连ed这样的藉口都拿得出来。”王宁打来电话。 “老子就是ed,不是藉口。”陆越陵大吼。 “真的么?你哥我虽然没医科大学毕业,不过家学渊源,对于如何治疗男性ed有一套,欢迎你来就诊,免费……”王宁笑得更欢,嗓门大得几步远吧檯上榨果汁的温雅丽都听到了。 温雅丽联想到儿子上大学后的反常,暗暗着急。 “原来是交了女朋友后发现自己身体有缺陷所以……” 照顾孩子对孩子把尿把屎只是小时候,儿子长大后有没有事做父母的也不知道,陆达庚试探着和陆越陵交流,让他到医院治疗,均被他沉着脸一句话堵了回去。 “ed就ed,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治。” 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儿子下半生的幸福,还有老陆家传宗接代问题,陆达庚无法,只能给苏靖远打电话。 “小远,你能不能回来劝劝越陵,现在还年轻,正是治病的时机,再拖下去,以后结婚生子都受影响……” 听筒里慈父担忧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锁链,隔着遥远的距离密密实实捆住苏靖远,面前电脑编程数据闪烁,苏靖远紧掐着桌面,片刻后低声说:“好,我明天回去。” 宋滔敲打着键盘,状是不经意地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只是开学时说过简单的那几句,不过,瞒不过他,苏靖远捏着手机,茫然地看向窗外。 “开学那会送我来报到的不是我爸妈,是陆越陵的爸妈。” “所以你很痛苦,爱了,又不敢爱,该放手时又放不开手。”宋滔淡淡说,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苏靖远,“没有人能比自己更重要,他们对你的好,参加工作后多给他们寄钱就行了,要不然,纠缠下去只会更痛苦。” 再痛苦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痛苦? 苏靖远久久地沉默着,玻璃窗映照出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眼睫睑下一圈阴影,瘦削的脸颊看不到肉。 苏靖远后来没回去,他刚准备出发去机场时,陆达庚打来电话,告诉他陆越陵已离家去帝都了。 “这孩子说走就走,你姨哭得连饭都吃不下了。”陆达庚长嘆。 不用回去,不用碰面更好,就这样吧! 苏靖远决定放下,白天上课,晚上和宋滔一起潜心研究软体开发。 大二寒假到来,苏靖远打电话回去,要告诉陆达庚和温雅丽不回家,陆宅的座机却一直没人接听。 难道出什么事了,苏靖远忐忑着拔打陆达庚的手机。 “我们在帝都。”陆达庚很快接了电话,声音疲倦沙哑,“小远,你能不能过来看看越陵,他的情况很不好,所有科目都挂科,精神状态也很差,老师打电话叫我们过来面谈,建议我们们给他办休学。” 办休学!这么严重。 “我马上赶过去。”苏靖远匆匆跟宋滔交待了一句急忙赶去机场。 听说苏靖远坐上去帝都的飞机,方志浩硬生生拗断了一支昂贵的铂金钢笔。 “陆越陵你小子好啊,不声不响的,原来在使苦肉计。” 骂完陆越陵又骂袁克华,“你不是说陆越陵对同性之爱很反感,不足为虑吗?” “苏靖远只是过去看看他,两个人都一年没联繫了,不一定会勾搭到一起。”袁克华小声说。 “鼠目寸光!”方志浩冷笑。 一年没联繫,再见面,只怕不知是怎样的干柴烈火呢? 太久得不到,执念成魔。 看视频yy已不能满足,一想到苏靖远赶到帝都后,跟陆越陵这个那个热火朝天,方志浩坐不住。 “给我订到帝都的机票。” 他要马上赶过去拆开jian-夫yin-夫。 袁克华苦得如饮黄莲。 老闆这一去帝都,十成十会被秀了一脸恩爱,而后回来又拿自己出气。 高海洋和方志浩的炮-友关系最久,而且不当炮-友后还一直有联繫,袁克华当机立断给高海洋打电话。 “老公狗居然不到处发骚立起贞节牌坊来了!”高海洋嗤笑,工作渐渐上了正轨,左右闲着无事,笑了笑说:“别订机票了,跟方志浩说我晚上到g巿,让他准备接待。” g市冬色不明显,眼之所见层峦叠嶂,满目葱翠,进去帝都后,北风呼啸,夏日浓荫遮蔽的房子萧瑟晦暗,陆达庚和温雅丽把陆越陵从学校接出来住到自己的房子了,看到苏靖远,两人都是眼眶发红。 “你劝劝,科学这么发达,ed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陆达庚小声说,手指指楼上,“一直在床上躺着,懒吃懒喝的,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他室友说大二开学后一直这样,这次要不是所有科目都挂科惊动了老师,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我劝劝,叔,姨,你们在这里他拉不下面子,也许更难办,要不,你们先回家?”苏靖远强笑。 跟陆越陵许久不见面,再相见会发生什么事心中有数,只怕陆达庚和温雅丽听到了无法接受。 “行,我们先走,小远,靠你了。”温雅丽和陆达庚过来两天了,苦口婆心坏话好话说尽,灰心丧气,苏靖远心思细腻,两人都相信他。 温雅丽和陆达庚走了,苏靖远不急着上楼去,拿起一个抱枕坐到沙发上。 仿古红木隔子窗韵致悠远,透过木隔子窗往外看,细小的一方天地没有一整片看到时那么灰暗,浅淡淡的蓝,泛着些许柔软,门外偶尔车辆行人经过,幽远而苍茫的人声,苏靖远惊觉自己五感还在,看看楼梯,不可抑制地绽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咫尺天涯,天涯咫尺,肋骨一阵生疼,疼得他想趴倒沙发上一睡不醒。 自然不能,楼上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等着他救赎的人呢。 天暗黑下去,北风扑打在窗棂上发出嚓嚓声响,幽幽如夜鬼嚎啕,苏靖远僵硬地站了起来灯上楼。 刚买房子时和陆越陵亲自一点一点添置的家具和日用品,床头一个白色pvc材料灯罩夜灯,床单是湖水蓝纯棉布,边角暗绣玉兰,幽黑里冷清沉寂,空调没开,气温很低,苏靖远打了个寒颤,弯腰拿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床上被子蒙着头的陆越陵霎地坐了起来,狠狠抓住他的手腕。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不等苏靖远回答,双手用力一扯,苏靖远跌趴到他身上,“苏靖远。” 他嘆息似叫,一双手如水糙缠了上来,室内气温太低,闷在被子里的手也没温暖过来,冰冷cháo湿,苏靖远挣了挣,没挣开,陆越陵揽着他猛一下翻身,自上而下压住他,像八爪鱼紧紧缠着,苏靖远怔怔看他,才想说些什么,陆越陵的嘴唇猝然而下。 漫长的别离之后,气息和怀抱已经很陌生了,何况在此之前,他们也仅仅是在l市那一晚一触即离地亲吻过一次。 唇和齿磕磕碰碰,找不到最佳位置,苏靖远尝到鲜血的味道,不知是陆越陵的,还是他的,血腥让人狂暴肆虐,陆越陵的动作更加粗暴,那不算接吻,而是没有章法的撕扯啃咬。 气温和体温都在飙升,肢体越贴越近,苏靖远觉得喘不过气来,近乎窒息的痛苦逼得他张大口,陆越陵终于找到些儿技巧,嘴唇贴着嘴唇,舌头顶进他口腔中,坚定的诱惑姿态扫荡侵略。 苏靖远觉得自己要疯了,其实不该来的,来了,也不应该任由陆越陵掠夺,理智知道再往前就进了无解的死局中,感情偏无法抑制,他的一双手伸出去,勾住陆越陵的脖子,忘我地回应这个吻。
第30页 口水咂吮声里夹着絮絮叨叨的讫语,彼此不在乎对方说的什么,也分不出精力去听,苏靖远抚上陆越陵的鬓角,他的头发更硬了,一根一根扎手,脸颊摸不到肉,骨头硌得手心生疼,再往下摸,胸膛肌肉绷得很紧,坚硬而结实。 咚咚心跳声像雷阵雨拍打窗户,当亲吻已经无法满足渴求时,陆越陵的手往苏靖远下面探去。 “陆越陵……”苏靖远艰难地捉住他的手,静默了片刻,弓起身体,轻吻落到陆越陵鬓角,“你说过,我们是好兄弟。” 滚烫的血夜和濒临燃烧沸腾的欲-望忽然就冷动了下去,现实清晰地摆到眼皮底下,室外北风呼啸,露台哐当一声响,不知是哪一个花盆寿终正寝了。 陆越陵不再往下摸,一只手固执地维持着姿势没变,黑暗里,两只眼睛泛着幽幽寒光,冰凉、绝望、痛苦。 “我们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还是很厌恶同性之爱? 苏靖远一下子怔住了,咬了咬牙,不等陆越陵反对,毫无预兆地用力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跳下床往外走。 “我回去了,不想让阿姨和叔叔操心就好好过日子,该吃时吃,该学习就学习。” 来时就没带衣服,只一个小背包放证件,简单的很,下了楼,拿起背包就走。 插pter43 “谁不知道得怎么做,可是能做到吗?”高涨的气温和体温回落,陆越陵嘶声吼,冲下楼,苏靖远出了房门拉开院门了,这情形就跟那一年暑假一样,陆越陵脑子一热,抓住苏靖远把他按到大铁门上,哐当一声响,他哑着嗓子厉声质问:“苏靖远,你不能走,你不能撩完我就走。” 谁想撩他了! 他用得着撩吗?没人撩就在那发情思春了。 苏靖远紧咬住嘴唇。 北风像小刀子,才从室内出来,只着一件单薄的毛衣,皮肤表层浮起鸡皮疙瘩,一阵阵寒颤,苏靖远用力推陆越陵,哪推得动,两人较着劲,拼尽了浑身力气,纠缠的身影在路灯下晃动,扭打中,陆越陵勾住苏靖远脖子,照着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漫延开,半明半寐里,撕扯变成紧拥,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磕磕碰碰牵着手进了屋。 房门在北风里自动合上,楼梯那几步路太远了,陆越陵把苏靖远推倒沙发上,笨拙而粗暴地扒苏靖远的毛衣。 他的手刮过苏靖远腰线,苏靖远轻颤,不自觉逸出微弱的一声呻-吟。 陆越陵怔了怔神,忽而感到满足。 雄性看到配偶因自己的行为而发-浪起来的自得,虚荣心不只是在社会上人与人的攀比间才有,某些地方某些时刻,更严重。 陆越陵冲到墙边摁亮了吊灯。 明亮的灯光让人无所遁形,让人羞臊,苏靖远捂脸,却一次次被拉开手。 “让我看着你,我要看着你的……” 陆越陵像个跟大人讨要糖吃的小孩,苏靖远轻颤了一下,艰难地坚持,不久就放弃了,无力地喊道:“陆越陵!” 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那一刀快点斩下来吧。 好像是瞬间就学会了所有技巧,陆越陵的花式很多,苏靖远像脱水的鱼,蹦跳着头和尾,身体动弹不了。又像是被钉住七寸的蛇,脑子里迷乱模糊,陆越陵的每一个动作都感受到了,又没有一个能记住,耳朵里是他急促的粗喘,还有自己干哑的断断续续的字符。 苏靖远蹙起眉,眉心细小的一个川字纹路,痛苦而又欢愉的极致表呢取悦了陆越陵,在经历漫长的一年后,渴盼的隐秘的亲昵更让人发狂,陆越陵用上自己所会的技能,所有的温柔,尽情施展。 过程不算很久,苏靖远猛然间弓起身体,扳住陆越陵的肩膀,狠狠地咬住他的颈窝。 两人的汗水渗透到一处,苏靖远把手伸进陆越陵裤子里轻轻地撸-动起来时,陆越陵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梦境里千百次浮现,刻骨铭心地记得的事儿,细想起来,其实只得两次。 窗外北风肆虐,冷空气从窗fèng子潜进室内,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随着发泄后情绪的回落而渐渐平息,沙发靠垫滚落一地,上面乱七八糟扔着撕扯开口子的毛衣,两个人的胸膛上布满啃噬吻咬留下的红痕。 “我们以后怎么办呢?苏靖远,我离不开你。”陆越陵喃喃问。 他变了很多,那个剑眉星目,俊朗阳光的大男孩瘦得脱了形,高颧削颊,眼窝深陷,即使闭着眼,也难掩无助悽惶,颓废消极。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承受过挫折,猛然间沉沉重压噼头盖脸罩下,不是一时的无解,而是违悖了所有心理认知行为准则的枷锁,也难怪他扛不住了。 给他缓一口气的时间吧,别非逼着他面对。 情-事是最好的减压运动,这一晚苏靖远睡得极沉,梦里不再有纠结。 窗外麻雀一声接一声的啼叫,苏靖远睁开了眼睛,肩膀沉甸甸的,腰上腿上压着重物,陆越陵整个身体趴在他身上。 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昨晚忘了拉上窗帘,阳光照亮了室内的旮旯角落,苏靖远轻推开陆越陵,支着手肘托起身体,静静地看他。 许久,又躺了下去,揽住陆越陵的肩膀继续睡觉。 再醒过来时,身边的位置空了,空调温度调得很高,被子里身体流了一层薄汗,苏靖远拿起遥控器看了看,不由得失笑。 二十七度,陆越陵那傻子想让他在冬天里闷出痱子来么? 热水器开关打开着,烧着热水,苏靖远酣畅淋漓洗了澡,随意围了条浴巾走出来。 过来时没带衣服,却不担心,衣柜门拉开来,看了看,果然里面新添置了不少尺码看起来是他的衣服。 苏靖远挑了一件白衬衣,一件鸡心领灰色薄毛衣,一条宽松的家居黑色裤子,素净清淡的颜色,套上身后,镜子里的人偏有着不容忽视的潋滟风情,苏靖远看着,捂住脸,感觉掌心下脸颊很热。 走到楼梯口就闻到食物的香味,苏靖远愣了愣。 在家时,他下厨时,陆越陵也很愿意帮忙,只不过陆大少似乎天生与厨房相剋,每一回都是越帮越乱。 餐桌上白瓷盘里摊着刚煎出的金黄的荷包蛋,一旁火腿青瓜片,热腾腾的两杯牛奶,陆越陵坐在餐桌前给吐司抹黄油,抬头看了苏靖远一眼,居然有些羞涩。 “不知你什么时候起来,煮粥怕搁久太稠了,就弄西餐,听到楼上动静刚煎的蛋,尝尝。” 卖相不错,味道闻着也很诱人苏靖远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脱口贊道:“很好吃,什么时候学会的。” “刚上大学那会了。”陆越陵扭捏,抬眼皮撩了苏靖远一眼,小声说:“那会儿你甩了我就走,我难受,天天无精打采的,谢朴他们问我是不是害相思病,说现在小姑娘脾气大,先哄好胃就好办了。” 于是他天天练厨艺,也不知糟塌了多少肉菜,最后只学会了煎荷包蛋。 “傻瓜。”苏靖远笑,眼角溢出一滴泪。 “以后我天天煎蛋给你吃。”陆越陵小声说,很贤惠的样子。 以后!天天! 苏靖远不想扫他的兴。 吃过饭,陆越陵麻利地收拾起盘碗,也不让苏靖远跟进厨房。 “我来,你去歇着。” 苏靖远记得以前他在家时每次洗碗都弄得叮噹响,帮忙洗一次碗,家里就要添置盘碗,有些担心,走到厨房门口监督。 还不错,虽然洗碗过程中如临大敌,身体紧绷,眼睛跟水龙头有仇似盯着死紧,居然没打烂什么。 温雅丽来时那两天把冰箱塞得满满的,两人至少一周不用买肉菜,屋里也收拾得很干净,苏靖远四处察看了一下,无事可做,目光往向看向院子。 “快过年了,咱们出去看看添置点年货怎么样?比如买中国结对联什么的?”陆越陵搓手,眼巴巴看苏靖远。 怕自己提出要走么? 苏靖远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羽绒服在北方必不可少,陆越陵买了挂衣柜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两人穿着后,看了对方一眼,陆越陵美滋滋咧开嘴笑,苏靖远则很想换掉。 如果一模一样倒也罢了,麻烦的是不一样,然而,情侣服味儿十足,再加上两人身材一高一矮,看起来很登对。 这股子不自在出门后更甚。 苏靖远在这边生活时间很少,邻居还不认识,两人出门后,右邻房子一个老太太在门口蹓狗,笑呵呵和陆越陵打了声招呼后,看向苏靖远,问道:“小陆,这是你女朋友?个子很高啊。” 苏靖远扯了扯嘴角,不知怎么回话。 虽然帽子套到头上遮住短发,只露了脸,可是自己虽然长得白净秀雅,也不至于像个女人吧。 离老太太十几步远了,陆越陵冷不丁咕哝道:“真想大声跟她说,这是我男朋友。” 他何曾不想,看到人家在钱夹里夹了女朋友照片,用女朋友做手机桌面,他就想把陆越陵也拿出来秀恩爱。 恐怕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插pter44 苏靖远不想扫兴,指向不远处拉着巨大彩虹门的大厦,说:“走,过去看看在搞什么?” 大厦商场在搞试穿活动,女性穿内衣,男士穿内裤,在商厦一楼走一圈,内衣和内裤就免费赠送。 苏靖远觉得好笑,谁会贪那点儿便宜就在人前露肉呢。 谁知报名的人极多,排了长长的两队。 商场负责人跟菜市买菜的大妈一样,睁大眼挑选,长相抱歉的不要,身材不够好看的不要, 队伍排得很长,苏靖远拉着陆越陵穿队而过时,却被商场负责人喊住了。 “小伙子要参加吗?” 陆越陵摇头,耸耸肩,小声问苏靖远:“我的样子很缺钱吗?连内裤都买不起的样子?” “瘦得竹竿似的,猛一看就是才从难民营出来的,很像。”苏靖远笑,拉陆越陵,“走吧。” “小伙子,别看不起一条内裤,如果你把这条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内裤送给你男朋友,相信你男朋友一定会非常感动。”那负责人眼睛尖利的很。 苏靖远一怔,耳朵浮起薄红。 “帅哥,加油。”有女孩喊道。 “来吧,大家为这两位帅哥让路。”负责人声情并荗喊道。 啪啪啪……不知谁带头鼓掌,人群热情地鼓譟起来。 苏靖远的脸已不只是红色了,各种颜料泼到脸上,而后清水晕染,斑斓灿烂,陆越陵有些动心,苏靖远扯了一下胳膊没扯动,干脆撒了手,飞快地钻出人群。 “干嘛要走呢,走一趟得一条内裤也不错,虽然我也给你买过东西,可那都是用我爸妈给的钱买的,不比这一条内裤是自己赚来的。”陆越陵追上来,絮絮叨叨说。 苏靖远觉得那商场负责人不去搞传销真可惜,瞧这才几句话,就把陆越陵洗脑洗得这么彻底。 “其实,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在也没什么吧?刚才那些人看我们是一对,就没有大惊小怪。”陆越陵紧接着又说。 那些人不在意只不过因为素不相识,而且,这是帝都,文化多元化,包容度更高些。 苏靖远张嘴,忽而怔住。 他总害怕闲言碎语,害怕人们嘲讽的目光,可是如果远离家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像刚才,周围的人起闹喧譁,可没有半点恶意。 即便如此,不怕周围闲言碎语,温雅丽和陆达庚也不可能同意。 才刚微微开朗的心境瞬忽间又坠入绝望,苏靖远感到血肉被从肋骨撕扯开的疼痛。 陆越陵却从这个小插曲中看到曙光。 他舒展开手臂,用力揽住苏靖远的肩膀,兴致勃勃指着前面路边流动小贩的灯笼摊子说:“咱们买两个大红灯笼回去挂。” 略一停,遗憾地压低声音说:“可惜现在没有卖红蜡烛的。” 买红蜡烛什么?苏靖远张嘴,忽而明白过来,侧了侧头,把脸埋进陆越陵臂湾里。 即使一辈子都没有那一天,听他说过这句话,也值了。 食物煮熟后的味道挺好闻,处理时,特别是弄海鲜时,那股腥骚味却让人烦躁,也许是太久没有正儿八经做饭了,苏靖远有些厌倦。 “要不咱们吃火锅吧,材料我来处理,你用不着进厨房。”陆越陵乐呵呵说。 他改变了很多,脾气不再急躁。 “我再加把劲,多练练,不信练不出好厨艺。”陆越陵跟自己较劲。 苏靖远想:等他练出来了,不知便宜的是哪个女人。 陆越陵觉得日子长着,苏靖远却觉得一分一秒都是偷来的。 纵身一跳后的鲜血淋漓令人胆寒,望而却步。 他宁愿捂着伤口,任伤口腐烂化脓,只有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别人看不到伤痛就行。 只有两个人,陆越陵却整弄了不少食材,餐桌中间摆了电火锅,两人面前盘碗调料碟,两头搁盛着处理好的肉菜,鹅肝鸭掌大虾闸蟹,还有菠菜香菇等,陆越陵又特意开了一瓶葡萄酒。 温雅丽打电话来询问陆越陵的情况,陆越陵刚侍候完苏靖远用膳自己开动,狼吞虎咽,没有懒得吃饭的样子,更像是从难民营刚逃出来的,苏靖远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想告状说担心他吃太多的话,说:“不错,已经正常吃饭了。” “还是你有办法,要不你们假期别回家了,那些同学一个一个明着关心,实则往越陵伤口撒盐。”温雅丽说。 “小远,你劝劝越陵,看看能不能让他去医院就诊。”陆达庚接过电话说。 陆越陵不止没有ed,还很勇猛! 苏靖远应了声好,狼狈地挂了电话。
第31页 “什么妖蛾子不能整,非开那么个玩笑?”苏靖远埋怨陆越陵。 “当时不是被杨敏激的么?那女人……”陆越陵学杨敏鄙夷的表情,“当时她的样子,好像我不跟她滚一块就不是男人,我偏偏不,我就是认了ed这个名,也不碰她。” 他挥舞着手,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强悍挺拔的身材,俊朗深刻的五官……苏靖远有些恍惚,两眼放空,看着前方出神。 吃饭时他把外套脱了,v领毛衣松松套在身止,领口半敞开,露出精緻的锁骨,皮肤微泛着水色,像涂了一层蜜,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陆越陵眼里,充满蛊惑挑-逗,陆越陵微红了脸,羞臊不安地低下头,一会儿后,豁了出去般朝苏靖远扑过来,含住苏靖远的嘴唇。 大白天呢,窗帘也没拉,苏靖远僵住。 陆越陵的身体绷得很紧,两瓣嘴唇颤抖着,好像在祈求他别推开。 关系越线后,怎么也回不到当初,苏靖远嘆了口气,伸手揽住陆越陵腰部。 无言的默许,陆越陵马上领会到了,跟安装了小马达似的,咔咔马上发动起来。 单人沙发容不下两个人,可是神魂颠倒的两人已想不起要换位置。 屋里空调温度又开得很高,不一会儿,便热汗淋漓。 跟前一晚相比,又是全新的感觉,苏靖远心口怦怦狂跳,死死掐着沙发扶手,身体深陷进柔软的沙发坐垫里……茫然失措缴械投降,脑子里一片空白,感官神经在极度亢奋后迟钝木吶,也想不起要礼尚往来。 “不能同步太遗憾了。”陆越陵粗着嗓子说,苏靖远软瘫成一汪水了,只能自己撸,眼前白花花一片升上云宵时,忽而,在高海洋那里看到的视频浮上脑海。 其实能同步的! 苏靖远皮肤白,五官文秀,这当儿更是别有一股绮丽的味道,陆越陵焦渴地咽了咽口水,把苏靖远扳翻过去,毛手毛脚就向他后面摸索去。 插pter45 开学时苏靖远才从帝都回g市,宋滔看着他染满春意的眉眼,只能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为他的未来祝福。 “看来,安可可没有机会了。”背地里,他悄悄跟白茹说,让白茹劝安可可死心,不要吊死在苏靖远这棵歪脖子树上。 美女资源难得,寝室里另两个哥们都对安可可有意思。 “没用,不仅可可,我们系喜欢苏靖远的女生更多了。”白茹摇头,看向窗外。 不再冷漠的苏靖远,更加出挑了,南方进入梅雨季节,苏靖远撑着雨伞,从容不迫在雨中慢行的样子,不知倾倒了多少女生。 其实她也喜欢苏靖远,不过她更现实,在那一晚知道苏靖远居然被同性窥觑,她就放弃了。 情敌不只是女人,还有男人,这种男人得到了也没安全感。 况且苏靖远眼里从来没有她。 宋滔长得一般,家境一般,可是意志坚定,美女投怀送抱而不心乱,这样的男人太难得了。 跟宋滔谈恋爱于她而言是低就,可是因为低就,事事能拿主意,能把男人拿捏住,比结婚后天天疑神疑鬼好多了。 白茹的父亲很帅,母亲为了把父亲拴住,天天查手机信息,跟踪到单位,家里吵闹不休,白茹受够了那种日子。 她相信宋滔是支潜力股,一定能赚大钱出人头地,为自己赚来优渥生活。 投资潜力股可比直接买绩优股强多了。 苏靖远在图书馆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宋滔和白茹如胶似漆,寝室成了他俩幽会的地方,他和另两个室友只能识趣地经常避开,给他们腾地儿。 刚登陆企鹅,陆越陵的信息铺天盖地炸过来。 他汇报好消息,上学期挂科的科目补考时成绩极高,把教授都惊呆了。 昨天晚上回家了,自己做了红烧排骨,挺好吃,还配一张照片……苏靖远捏了捏眉心,有些心浮气躁。 以后怎么办? 虽然没走到最后一步,也没有退步抽身的余地了吧? 想起春节时和陆越陵呆在一起时的情景,静谧的充满铅字墨香的图书馆也让人燥热,这会儿,他和宋滔一样,需要安静的地方和爱人分享彼此。 “各地房价涨得很快,要不,你在g市也买一套房子怎么样,就当投资,五一我想去找你。”陆越陵满怀期盼地说。 像是从迷梦里甦醒过来,这会儿的他像一列失控的火车,莽撞地无所畏惧地总想往前沖。 苏靖远暗暗庆幸,幸好陆越陵没有到宾馆开房的习惯,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两个人只能在自己家中亲热。 要不然,喊他不肯去帝都,他可能三天两头往g市跑了。 “好好学习,不准分心,再挂科我暑假也不去找你了。”苏靖远轻敲出一行字。 “我想你……想摸你的……”陆越陵火热地说。 苏靖远喉咙干哑,伸手搓了搓脸,掌心干燥而火热,脑袋有些发晕。 他也想陆越陵,想念……狂欢的滋味。 五一节陆越陵到底没来g市,苏靖远和宋滔的软体研发进入最紧要的关头,来了也没空接待他。 “咱家又不缺钱,弄那劳什么子做什么?”陆越陵口里抱怨,心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升起了男人得赚钱养家餬口的危机意识。 他加入了勤工俭学的行列,发传单做家教到餐厅打工等等干了个遍,而后苦哈哈地对苏靖远说,自从发现一只螃蟹吃掉他打工五个小时的收入后,他再也捨不得吃螃蟹了。 唯一能稍稍感到安慰的是,他们花一百五十万买的那套房子,才两年已翻了两倍多,价值四百万了。 帝都的房价跟坐火箭似的。 跟飞涨的房价一起涨的还有股市,陆越陵跟苏靖远说,兼职赚的钱太少了,他要炒股票。 父母每月给他打五千元的生活费,他上大学这两年不谈女朋友不呼朋唤友出去玩儿,每月只花几百元,存了不少,正好可以拿来做本金。 他叨念着要赚钱给苏靖远在g市买房子,他来g市找他就有住的地方。 苏靖远没打算毕业后留在g市。 如果和陆越陵能走到一起,那么自然是回老家,陪在温雅丽和陆达庚身边。 如果最终分道扬镳,他想去帝都,在陆越陵曾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呆着。 “房子的事不急。”苏靖远笑道,并没把陆越陵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表示支持,他把自己卡里剩余的钱给陆越陵转了过去。 秦苓和陆达庚夫妇每月都给他打生活费,虽然开销不少,也存了十万块了。 暑假,苏靖远仍是用要和宋滔一起研发软体的藉口,告诉陆越陵他不回家。 本来以为陆越陵会死乞白赖撒娇发火,谁知他只是哼了哼就挂了电话。 苏靖远很是意外,接连几天总是走神。 安可可和白茹都没回家,两人一天到晚呆在男生寝室,白茹和宋滔卿卿我我,安可可给苏靖远打下手。 苏靖远交待完事情,就坐到一边发怔。 阳光暴烈,老旧的电风扇咔咔转动着,苏靖远背光坐着,脸庞隐在黑暗中,眉眼晦涩,安可可静看了一会儿,悄悄问宋滔。 “他这是不是相思病了?” “差不多吧,不回家,却又忍不住想见人。”宋滔耸耸肩膀,刺道:“自作虐不可活。”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呢?”白茹很好奇。 宋滔只闻名,连照片都没见过,也说不出所以然。 “肯定很不错。”安可可说,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苏靖远窝在椅子里,身边跟自己有关的窃窃私语一句没听进去。 陆越陵放暑假了,没回家,却一通电话没给他打过。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灯光亮时,苏靖远青乌黑的眼眸跟着熠然一闪,随后又黯然无神,空洞洞没有焦点。 其实不想给陆越陵打电话,也可以打电话回家,只要侧面提一下,温雅丽就会事无巨细说出来。 上了年纪的人,在孩子面前越来越唠叨了。 但是他不敢打。 这情形和之前那一次很像,失控之后就陷进低谷。 暑假过得又快又慢,g市的夏天如孩儿面,前一刻还艷阳高照,下一刻就雷霆闪电,空气都cháo得能渗出水,苏靖远的心情跟多雨的天气一样,cháo湿阴冷,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打不起精神做什么事。 幸而和宋滔一起开发的平台软体已完成进入试验阶段,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 宋滔对软体很满意,觉得一定能卖出好价钱,只是在寻买家时,他和苏靖远产生了磨擦。 浩瀚科技进去g市才两年,就以雷霆之势成为g市it业的霸主,他们开发的软体最好的买家就是浩瀚,苏靖远却坚持不与方志浩有牵绊联繫。 “我出面谈,不说跟你有关不就行了。”宋滔虽然有所克制,声音仍无法自抑的尖锐。 “你觉得,不说方志浩就不知道这软体有我的份吗?”苏靖远有些无奈,他没告诉宋滔,这边刚完成,方志浩就给他打了电话,开了一个收购天价。 如果告诉宋滔,苏靖远不相信宋滔能抵制住诱惑。 “好吧,我联繫一下其他公司。”宋滔不情不愿说。 这款软体,核心技术是苏靖远开发的,而且因为他忙着和白茹谈恋爱,完善过程几乎是苏靖远一个人在做,苏靖远的意见,他不得不尊重。 虽然一致看好,可小公司资本实力薄弱,开不出高价,宋滔联繫了本市所有it公司,后来不得不又在网上搜寻外地公司。 开学后陆越陵给苏靖远打电话和发信息变得规律起来,都是周末,周一到周五他跟人间蒸发似的,苏靖远隐约觉得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却不愿深思。 本就是偷来的,得到过,足以一生回味。 寒假,苏靖远用同样的藉口没有回家。 还有七天除夕,去年的这一天他和陆越陵出去採买年货,陆越陵被商厦负责人说动,还想穿着内裤走一遭赚一条内裤送给自己。 连续几日的阴天后难得的晴好天气,灰濛濛的天空露了明亮的浅蓝,阴霾的心情忽然靓丽起来,苏靖远忽然想起陆家和帝都房子露台上的梅花,随意拿了件外套穿上后走出了寝室。 迎春花市人cháo熙熙攘攘,新年,买一盆花回家似乎不可或缺,寝室里搁不下大株的梅树,苏靖远精心挑了一个梅花盆栽,扁平的褐色花盆,一尺高的花株,枝头细细数个花苞,浅淡的红,没有绽放时的艷丽,别有一股含情脉脉的风姿。 掏钱包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你怎么没在寝室?”电话那头,陆越陵没头没尾抱怨。 苏靖远怔了怔,心跳急促,音调尖锐地拉高:“你在哪?” “还能在哪,就在你寝室门口。”陆越陵得意洋洋:“快点回来,我给你带了惊喜。” 这个惊喜真够大的。 苏靖远挂了电话,梅花不要了,迈开长腿奔出花市,拦住一辆计程车甩了一张一百块出去,“到理工大学,半小时内赶到这钱就不用找了。” 大约五公里的路,司机说了声好咧,闯小巷兜居民区,把计程车当飞机开。 插pter46 又是一年没见面,乍看到陆越陵,恍恍然有如隔世。 学生放假,校园周围的各种小吃店也关门了,整条路乃至大门口冷清空荡,陆越陵从校园里面跑出来,穿着一个把浅蓝色薄毛衣,深蓝色牛仔裤,没有外套,隆冬天气,即便在南方,也显得有点单薄,然而他的额头却冒着汗,嘴角高高翘起,那样开朗快活,将周围的空气也烧灼了。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你一定得喜欢。” 他不说你一定会喜欢,而是你得喜欢。 苏靖远以为他说的礼物是他自己,他来了,这就是礼物。 可是不是。 被陆越陵蒙着眼睛拉着走了一段路,感觉进电梯出电梯,眼前重现光明时,苏靖远整个人呆怔住。 明亮宽敞的复式公寓,楼下客厅厨房餐厅卫浴间杂物间,客厅南面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楼上卧室和书房,卧室带卫浴间,上楼梯处有一个十来平方的小起居厅,阳台很大,摆着白色的藤椅和藤几,椅子上面搁着青色刺绣梅花坐垫,同色靠背软垫,角落处有一盆红梅,灰褐色树干,细长的小枝丫,紫红色花瓣,酱紫色的萼,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卧室墙壁贴着精緻的壁纸,大床上方是一帧照片,苏靖远自己也没见过。 夕阳桔色的霞光下,地面一层翠绿的糙浪,层层叠叠的绿色里,两个少年勾着肩膀倚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对方。 “怎么样?很喜欢吧?告诉你,买这房子的钱是我自己赚的。”陆越陵得意地挺起胸膛,不一会儿又垮下肩膀, “我想买独门独院的,不过你们学校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太远了而且太豪华了,买不起。” 顿了顿,又委屈不已说:“憋着想给你惊喜,憋得真是太难受了,为了研究股票走势,连上厕所都在打冲锋。” 所以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减少了,而且都在周末。 在苏靖远心里,陆越陵就跟透明人一样,无所隐瞒,一觅无余,他做梦也没想到,陆越陵居然那么沉得住气。 而让他沉住气的原因仅仅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长大了,长成参天大树了! “我很喜欢。”这个房子跟陆家,跟帝都的房子意义又不同,苏靖远嘴角上挑,明媚的阳光下,眉眼间的笑意经久不散。 一桌一椅,床,灯,地板颜色,家具摆放布置,每一样都喜欢。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爱好几乎同步。 一处一处细细看着,看了近一个小时,苏靖远笑道:“我们去买菜,今晚进宅大吉,多整弄几个菜。”
第32页 陆越陵低眉看他,不说话,眼里哗啦啦烧着暗火,簇燃的火焰炙烤,苏靖远身体软了,腿也软了。 天边霞光灿烂,陆越陵一把揽住他。 “到床上去,怎么样?”他问,迫切而焦渴。 苏靖远想:他们还从来没在床上亲热过,他这是想将以后的亲密约定下来吗? 窗帘拉上,遮蔽了明亮的霞光,床垫很软,躺上去如卧云端,床头上少年时的他们在镜框里静静看着,也许是分别了太久,陆越陵的动作粗-暴剧烈,床头靠背与墙壁碰撞“啌啌”连声响,手臂一上一下间,臂膀的肌肉绷得很紧,胘二头肌如山峦般起伏,鬓角汗水濡湿,苏靖远眼角悄悄看他,忍着羞涩伸出手握住他的…… “啊!”陆越陵低吼,手上动作更加狂野。 棋逢对手,抑或多年相伴下来,两人的密契比一般情侣更甚,亲吻抚摸撕捋,到最后弓着身体吼叫,无一不同步。 “真舒服!”陆越陵喘-息,汗水滴答苏靖远鬓边,一只手又往后面探去,“咱们也那样做?行不行?” 他今晚格外固执。 苏靖远浑身虚软,抬头看四周,想着,这个房间作他们的洞房也未曾不可。 陆越陵的手指轻压着陷进去……他的手指跟他的人一样,火热滚烫,温度很高,苏靖远抑制不住轻颤,完全陌生的接触,像蛇的舌头在舔舐,浅出后深入,揉-搓撩-拨,那样粗心的人,此时却格外细緻,像对着易碎瓷器,生怕略重一重就弄碎了。 被珍重的感觉无法形容,心跳更快……苏靖远张大口,一双手无力地抓着陆越陵的肩膀,忽而又承受不住推开……无言邀请着,沉沦,又颤颤惊惊拒绝……渴望灭顶的浪cháo,又害怕被吞噬。 陆越陵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苏靖远轻颤了一下。 “别理。”陆越陵怒道。 打电话的人却很顽强,契而不舍持续不断,许久,苏靖远的手机也响了。 一模一样的铃声,两人的衣服迭放在一起,其实不容易分辨。 “操!有完没完!”陆越陵骂道,抓起衣服要摔出去。 “打你的手机又打我的,会不会是家里?”苏靖远按住他,把衣服从他手上拿了过来。 果然是家里的座机,苏靖远喂了一声,电话那头陆达庚噼噼啪啪说了很多,苏靖远红润的脸庞渐渐苍白,额头汗水更甚于激-情之时,大颗大颗滑落,陆越陵火气高涨着,不管不顾,从他背后把他抱住,动作没停,嘴巴舔-吮他的脖颈,一双手扣着他的腰,精钢煅造似的利刃猛地插入。 “啊!”苏靖远惊喘,身体簌簌颤抖。 “小远,怎么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达庚拔高了声调。 苏靖远勉强克制住颤音说:“我听着,叔,越陵跟我在一起,我们马上回去。” “我爸的电话?别管他,咱们继续。”陆越陵恼怒地去抢苏靖远手机。 哪还能继续下去。 刑警在陆家等着拘捕陆越陵。 嫌疑罪名是经济犯罪,怀疑他有内-幕消息,暗箱操作买卖股票扰乱市场秩序。 “真好笑,我不过赚了三百多万,怎么就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陆越陵气得破口大骂。 被扰了好事又被冤枉,一肚子的火,跳下床想踹东西砸东西,床头灯是精心挑选的,床头柜两只是一对儿,不能破坏,一屋子的东西看过不捨得动,抓起枕头拍打撒火。 这个拍不坏。 “现在只是让你配合调查,查清楚了就没事了。”苏靖远安慰他,补偿性捋了捋几下给他泄火,“穿上衣服,把你进股市后所有的事情,买卖股票的过程讲给我听。” 不同的成长经历,苏靖远比陆越陵冷静多了,自律审慎,头顶悬着一把利剑即将魂飞魄散,脑袋仍然保持着绝对清醒。 听陆越陵详细讲了炒股前后经过,苏靖远心中有了结论。 陆越陵炒股的目的只是赚一套房子的钱,况且还是学生,时间不自由,赚的不多,只有三百多万,只不过,他进股市后,除了最开始的几次买卖,后来基本就没赔过,逢买必赚,而且都是短线操作。 对于流通资本巨大的股市来说,几百万的输赢不可能起证监会的注目。 在陆越陵不知的地方,肯定有大资本在跟着他操作。 也许是证劵公司的操作员发现了这一规律,然后跟着他买进卖出,大资本买卖起来盈利相当可观,于是惊动了证监会。 陆越陵身家清白,履历简单,买卖过程又一点不贪,半个月前学校放假股市尚未停盘,他就来到g市买房子装修房子没再进股市,要调查出他是有意犯罪还是无意而为太简单了,为什么还找到陆家? 清者自清倒不用惊,怕的是有人阴陆越陵,或者,陆越陵的这一特殊的本能被谁看中,为了将他纳为已用故意设局。 这一可能性很大。 苏靖远给陆达庚打电话,将陆越陵买卖股票的事情,还有自己的分析细细告诉他。 “好,叔知道怎么办了,你跟越陵回到w市后带着他在外面转一圈,不用急着回来。”陆达庚沉着地说。 陆家不是平头百姓小羊羔,任人宰割。 何况对方设了这一局,无非是想在陆越陵陷牢狱之灾时施恩,然后将他纳为已用,只要查出是谁,撕破脸皮,就能毁了对方的图谋。 苏靖远和陆越陵坐的火车回家,十个小时后抵达w市。 讨厌南方的湿冷,下得车来,骤然面对零下几度,呼一口气出去都化轻烟的天气,忽然又不习惯了,两人走得急,忘了w市气温低很多,仅是毛衣加羊绒外套。 陆越陵左右看了看,把苏靖远拉进街边一家肯德基,“这里面有暖气,坐着我很快回来,不要走开。” 他要去干什么?不等苏靖远问,陆越陵迈开腿往街对面跑去。 一米八七的男人,腿很长,大步进了街道斜对面百多米远一家服装店,不多久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羽绒服。 白色的长款,摸上去手感滑腻,充满力度的质感,极有弹性,里面的羽绒蓬松柔软,苏靖远接了过来,眼眶蓦地红了。 才一百多米的路,他们可以一起过去买的,可陆越陵连给他受冷那一会儿都不捨得。 羽绒服穿到身上很暖,整个人像笼在炽热的阳光下,心头那股子甜腻充盈饱-满,像品尝了棉花糖,甜蜜在身体各处快活地酝酿。 插pter47 两人傍晚时回到家里,陆达庚把事情解决了。 真相就是苏靖远猜的那样。 “真噁心,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温雅丽惊吓之后紧接着生气,知识分子的良好修养使她骂不出恶毒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两句。 “这次幸亏小远发现真相早,不然,越陵哪怕只是被带走配合调查,这名声也完了。”陆达庚感慨不已。 苏靖远更怕,亲眼看着高海洋的前后变化,没人比他更惊惶。 “陆越陵,以后不要再碰股票了,行吗?”当着陆达庚和温雅丽的面,他定定看着陆越陵。 “行,不碰就不碰,反正都买了房子了。”陆越陵耸耸肩膀,不以为意说。 儿子一根筋,而且从没缺钱过,答应不炒股票没什么可奇怪的,难得的是苏靖远明知身边有一个近乎于印钞机的人却不利用,一点不为利所动,心心念念只有陆越陵的平安。 苏靖远和陆越陵进厨房准备晚餐了,陆达庚笑道:“咱们积了德了才留了小远在家里养大。” “以后娶了媳妇就是媳妇的,想想我都不甘心。”温雅丽说,拿起苹果细细切成小块递给陆达庚。 这个习惯是苏靖远到陆家后出现的,苏靖远做事周到细緻,慢慢的,一家人也受了感染,彼此间体贴入微。 陆达庚也有些不甘心,眯眼想程雯,程雯那次来陆家他们都在,见过,可是没在意,只记得是一个圆脸女孩子,笑容很甜,脸上漾满快乐。 晚餐很丰盛,因为陆越陵好浪漫,苏靖远在菜品装盘上很是费了一番工夫,盘盘碗碗端出来,餐桌上像盛开了一朵朵花儿,美得令人心动。 音响里放出悠扬的钢琴曲,餐桌一侧花瓶里插了一枝梅花,离餐厅不远的客厅大吊灯摁熄,只留了餐厅的南瓜罩灯,周围一片漆黑,独一处明亮,朦朦胧胧的光晕向四周渲染,家居也布置出西餐厅如诗如画的梦幻。 女人都爱浪漫,温雅丽陶醉地说:“吃一餐这样的饭,我年轻了二十岁。” 陆越陵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妈,以后我们毕业了回家来住,苏靖远天天晚上这样弄,你岂不是要变成婴儿。” “轻点,汤都洒出来了。”苏靖远瞪他。 “是,老婆大人。”陆越陵脱口说。 湿滑的凉意钻进苏靖远的血液,惊恐像藤蔓般缠绞住心肺,苏靖远一僵,拿汤勺的手微微颤抖,不敢抬头,不敢望温雅丽和陆达庚。 “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的,小远能这样开玩笑吗?”温雅丽嗔道。 ——我没有开玩笑。 陆越陵扬起脖子想说,苏靖远一脚在桌子底下朝他狠狠踹去,拧着眉悄悄盯他。 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明明就是小两口,陆越陵委屈不已。 这会儿已没有刚看碟片看到两个男孩在一起的不适,迫切地想大声宣扬,告诉所有人他和苏靖远是情侣。 下午虽然被打断了,可是已经进去了,苏靖远是他的人了。 他固执地觉得,只有公开了,才是对苏靖远负责,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男人该做的事。 门铃声解救了苏靖远。 苏靖远长吁出一口气,接着脸色微变,和陆达庚交换了一个眼色。 “不可能还来吧?”温雅丽也感觉到不安。 “来就来呗,我又没犯法。”陆越陵啪一下搁了碗筷,摁亮了客厅的吊灯后快步走去开门。 “你来干什么?” 苏靖远听到他磨着牙的说话,心口高悬的石头落地。 陆越陵对谁都热情有加,让他绷着脸说话的,这么多年只见过一个,而且是快过年的时候来陆家,这个人不用猜也知是谁,肯定是他妈秦苓。 温雅丽陆达庚对视了一眼,也猜到了,两人眼底均是闪过不悦。 “孩子那么小的时候那么狠心扔了就走,现在孩子大了,倒要来扮慈母了。”温雅丽小声嘀咕。 养父母和亲生父母之间,历来是对立的。 苏靖远不想见秦苓,秦苓在他六岁时离家出走,那时候他还在懵懂中,不记得多少事,陆达庚和温雅丽在最绝望最彷徨时给予他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慈爱,两者在他心中的份量很清楚,连衡量都不用。 “叔,姨,我坐车一天有些累了,我回房间休息。”他说,抬步上楼。 楼梯侧对着大门,上楼梯时,苏靖远往大门看了一眼,抬起的脚步忽而顿住。 秦苓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妙龄女孩。 女孩看起来娇俏灵动,一件白色羊绒连身裙,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短款羽绒服,一双圆头小皮鞋,腿很细,脚很小。 苏靖远愣愣从脚往上看,那女孩的脸上定定看了近十秒。 过去许多年,婴儿肥微有消退,圆圆的脸形却没变,眉眼褪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添了端庄秀气,变化很大,却不折不扣是程雯。 “程雯……”苏靖远喊,身体微微发颤。 从楼梯口到大门,短短的十几步,每一步迈出去沉沉如千钧重石压着。 “她是程雯?”陆越陵傻傻问,看程雯,喜上眉梢,“程雯你太不够意思了,说转学就转学,连消息都没给我们留一个。 也只是一瞬间,在看到苏靖远红着眼眶,专注地看着程雯一步一步走来,像跋涉过千山万水走向爱人时,他的脸随即变得很难看。 陆越陵突然想起来,苏靖远喜欢过程雯。 也许一直喜欢,从没停止过。 那我算什么?替代品吗? 他抓着门把手,苏靖远来到门边了,他定定地一动不动,不让门里的人出去,也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温雅丽和陆达庚在苏靖远那声呼喊后一齐走过来。 看到程雯,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狼外婆捉不到小羊,就带了诱饵前来。 虽然恨不能拿扫把把秦苓和程雯扫到千里之外,教养使然,温雅丽还是笑了笑说:“越陵,让开,请客人进来。” “不让。”陆越陵梗着脖子,额头青筋暴凸,大声吼道:“苏靖远不是东西,不是你们想扔就扔,想捡回了就能捡回的。” “小远长大了,咱们说了不算。”秦苓笑道。 陆越陵感受到浓浓的胸有成竹的挑战。 上一次,秦苓可是灰熘熘离开的,这么得意,因为她手里有程雯这块王牌么? 秦苓的笑容刺目扎眼,一旁的程雯一身素白也很妖娆,陆越陵扭头看苏靖远,苏靖远眼眶濡湿,定定地看着程雯,看都没看他一眼。 北风吹过,带来一阵刺骨寒意,才刚闭着门吃饭,身上只有一件薄羊绒衫,陆越陵抖了抖,皮肤战慄,心脏也跟着抽搐。 苏靖远掰陆越陵的手,想出门去。 “苏靖远,你敢出这个门,咱们就玩儿完,你以后……以后别想再踏进陆家大门。”陆越陵嘶声喊,喉咙烟燻火燎过似沙哑粗嘎,巨大的恐惧使得尾音颤抖破碎,大厅的灯光从他背后照she过来,他的眉眼有些模糊,脸庞轮廓更加刚硬。 嘶喊声像炸弹爆炸,炸得人头晕目眩。 众人一齐呆滞,那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绣花针落到地上也能听到声响。
第33页 苏靖远于迷懵中回神,视线从程雯脸上转移望向陆越陵脸上,他们隔着一步之遥,陆越陵紧抿着唇,用充满仇恨且无比受伤的眼神狠狠瞪他。 陆越陵在吃醋! 眼前模糊不清,胸口发热,心念转了转,苏靖远低低笑了一声,说:“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你不招待客人,还不让我们请客人进屋里坐会?程雯好歹是咱们的同学,难道高海洋来了你也不给进屋?” “她只是跟高海洋一样的同学吗?”陆越陵抓着门把,挣扎着委委屈屈不愿松开。 泪腺不发达,不然,估计大气不接下气哭开了。 “难道不是?”苏靖远反问,再说下去,陆越陵不知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抓住陆越陵的胳膊往里带,“穿这么少不冷吗?咱们先上楼加一件衣服。” 一面冲程雯微微点头,对陆达庚说:“叔,帮我招待程雯。” 那么多年没见面,程雯是否一切安好,实在牵挂的很。 沉压在心头的往事,没有在岁月和现实的磨砺下消减了尖锐的伤害,说出来,跟撕开一道血口子一般,苏靖远低低说起,那一个夏日的午后突如其来的变故。 “怎么会这样?当时,我也认识程雯家,你为什么不拉我去找程雯?”陆越陵傻呆呆问。 苏靖远在书桌前坐下,无声地笑了笑,说:“因为你的成绩才刚有了进步,我怕你被影响中考,当时,我已经感觉到程雯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越陵怔住,蹲到苏靖远脚边,仰头看他,痴呆呆问道:“那时……那时你已经喜欢我了?” “你说呢?”苏靖远狠狠踹了他一脚,“面壁反省去,我下去跟程雯说话。” 插pter48 房门哐当一声合上,陆越陵傻蹲地上许久,放声大笑,笑得声嘶力竭声音沙哑透不过气来,又倒到床上来回打滚,从左侧滚到右侧,从右侧滚到左侧,心里甜滋滋直冒泡泡。 哈哈苏靖远暗恋了我那么多年! 哈哈哈再也不担心情敌跟自己抢苏靖远了! 不行,在情敌面前要有风度,而且,程雯遭遇那么悲惨,自己刚才的态度太差了。 陆越陵跳起来往楼下沖。 他要用最大的热情招待程雯这个客人。 客厅里只有秦苓和陆达庚夫妻俩个,苏靖远和程雯出去了,在园子里说话。 “没想到小远对女孩子这么温柔。”秦苓笑道,眼角微挑。 “小远这孩子有风度,对谁都好。”温雅丽强笑。 据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婆婆看媳妇,横看竖看不顺眼。 温雅丽不喜欢程雯。 陆达庚倒开水沖茶杯,想着儿子刚才拈酸吃醋的妒妇样子,脑袋有些乱。 正在用的这套茶具是苏靖远买的,原来那一套,那年他和温雅丽吵闹时摔了。 青白色的茶杯瓷质温润,精緻秀雅,最让人注目的却是杯壁上的字。 ——牵手一生,相伴到老。 茶杯上很少镌刻这样的字,陆达庚不知苏靖远怎么找到这套茶具的,回想起来,脑子里就浮起那些日子的苏靖远,苍白着脸,忧伤地看着他和妻子。 苏靖远珍惜这个家,他们也一样。 儿子只是跟自己一样,不愿意苏靖远跟亲生母亲走吧。 陆达庚悄悄看陆越陵,有些捉摸不透儿子心思。 窗外园子里,苏靖远和程雯靠得有些近,也只是近,却不是最亲密的距离。 陆越陵咧嘴笑,他和苏靖远在一起时,两人的身体可是从来不留fèng隙的,都是紧挨在一起。 “没想到小远跟程雯还是同学,我本来只是看着程雯不错,想带她过来介绍她跟小远认识。”秦苓看了看陆越陵,表情愉快道:“我在l市给小远买了一套房子了,等他毕业了装修一下就可以做婚房。” “苏靖远不稀奇你那套房子,我家早就给他买了房子,还是两套。”陆越陵懒洋洋说,耳听为虚眼见是实,掏出出手机来,把手机里的照片调给秦苓看,“帝都的这套价值四百万,g市的这套刚买的,装修完三百六十八万,都是全款。” 显摆完,斜睨秦苓,问道:“你那套房子总价多少钱?” l市的房价和帝都及特区城市g市无法相比,秦苓买的是一百六十多平的大面积三居室了,总价也只得一百多万。 秦苓尴尬地说了一个数目。 “到底不是在身边养大的,还是不捨得啊!我爸妈就算砸锅卖铁,自己咽糠吃菜,也要把最好的给苏靖远。”陆越陵唱大戏似拉长嗓子。 温雅丽附和着点了点头。 陆达庚很想凑热闹也说两句,看秦苓脸面精赤,见好就收合上嘴唇。 苏靖远站在风口,将北风挡了大半,却仍没抵挡住从地底下钻起来的寒意,程雯看着远处的灯火,原来还有些许期盼的心缓缓凉了,直后来,冷冻成冰砣子。 苏靖远一直跟她说对不起,恨自己当年没及时赶到她身边,他对她有内疚,他一直牵挂着她,却没有情意,近七年光阴过去,程雯不再是校园里那个小女孩,苏靖远的话明明白白地传递出一个信息,对她,他只是道义上的关心。 他的温柔宽厚只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怜惘,无关爱情。 少男少女都藏着一些小心思,当年,苏靖远走得最近的女生只有她,程雯在血肉模糊万劫不复时,也曾以为,苏靖远爱自己。 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是,真的不甘心。 程雯仰头看苏靖远,定定看他,竭尽了全部力气和勇气,“苏靖远,如果,一切重头来,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那一天以前,你会喜欢我吗?” 灼热的如火的目光,苏靖远颤了一下。 客厅里,陆越陵手里剥着桔子,视线却在园子方向游移,苏靖远深吸了口气,低声却极坚定地道:“在那之前,我已经遇到我喜欢一辈子的人了。” 在那之前……程雯嘴唇蠕动了一下,看向一窗之隔望着他们的陆越陵。 心道:原来如此! 秦苓和程雯如一阵风,刮过后就无影无踪,这个年因为苏靖远和陆越陵在身边,温雅丽和陆达庚过得无比惬意。 寒假结束,陆越陵和苏靖远回了各自学校。 为了和秦苓较劲,温雅丽和陆达庚开始到处看房子,打算给苏靖远购一套婚房。 “小远比越陵贴心,结婚后能不搬出去就好了。”温雅丽一边看房子一边嘆气,忽而异想天开,说:“要是小远是女的就好了,他跟越陵那么要好,嫁给越陵就行了。” 陆达庚眉心跳了一下,微微发怔。 各处售楼部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年轻人一边看房,一边讨论着,女孩子坚决不和公婆一起住。 年老的一边看房一边哭诉儿媳不孝,每天家中吵闹不休不得已买房搬出来住。 “还能自理时自己住没问题,到老了,儿女不在跟前怎么办?”温雅丽小声对陆达庚说。 “可不是,都说养儿防老,辛辛苦苦养大了,还是得看媳妇的脸色,我那儿子没娶媳妇前可孝顺了,娶了媳妇后,就是老婆生的了……”一个看楼房的老太太偏偏耳尖听到了,扯住温雅丽叨念个不停。 “咱们越陵娶了媳妇不会那样吧?”回到家里,温雅丽发愁了。 “越陵会不会娶老婆还难说,你忘了他的病了?”陆达庚心不在蔫说。 温雅丽这才想起陆越陵ed的毛病。 “越陵身体壮的很,怎么会ed呢?”温雅丽叨念,半日没得到丈夫回应,嗔望一眼,气咻咻倒开水喝。 偏生暖壶忘了换热水,一口喝下去透心凉,不由得又跺足嘆气。 “过年小远在家时,天天给暖瓶换开水,这一走,真不习惯。” 陆达庚没回应,心里某个念头冒出来后,像野糙疯长,生了根,再拔不去。 儿子会不会不是ed,只是对女人硬不起来! 苏靖远开学后没住校。 房子离学校很近,走读也不影响学习. 也没法住校,陆越陵不炒股票了,每天闲下来不停发信息打电话要求视频,那股子粘人劲儿,在寝室住着忒不方便。 搬到外面住自然不能瞒宋滔,苏靖邀请了宋滔和白茹安可可到家里做客。 “全款买的?苏靖远,我太眼红了。”安可可尖叫,楼上楼下看,羡慕得两眼放光。 苏靖远微笑,清洗了水果,摆开榨汁机榨果汁。 娴熟而优雅的动作,阳光侧照在他脸上,眉眼柔软,神情专注沉静,白茹悄悄看着,心头突然间泛起一股恨意。 自己长得不错,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就没有爱上自己呢。 “来,喝果汁,养颜。”苏靖远调好两杯苹果汁端给白茹和安可可,又另榨了两杯蔬菜汁给自己和宋滔。 “苏靖远,我无话可说了,你的陆越陵真帅。”安可可哌哌大叫。 电视柜上搁着相册,过年刚照的,苏靖远和陆越陵不少合影照。 苏靖远事先也没收起。 见不得光的感情,也想找认同,也想获得祝福。 照片里的两个人,连宋滔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很登对。 苏靖远穿着羊绒衫,低腰牛仔裤,羊绒衫扎进裤子里,柔韧劲削的腰,流畅的线条异常性-感。站在他身边的陆越陵抬臂勾着他的肩膀,斜飞入鬓的眉毛黑浓凌厉,唇角紧抿着,脸部轮廓分明,看起来很霸道,可是摄照机拍下的他低头看着苏靖远的瞬间目光,却隐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jian-情进行时明目张胆地摆在脸上,你们的父母怎么可能没发现?会不会是看出来了,只是故意不揭穿?”白茹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细声问。 “不可能,我叔……他在机关上班,观念非常传统。”苏靖远摇晃着杯子,看着杯里面的青瓜汁苦笑。 许是长期以条条框框为标准做事,陆达庚固执而守旧,眼里黑白分明,要他接受这么离经叛道的事,苏靖远做梦都不敢想。 从苏靖远的房子出来后,白茹怅然如有所失,对宋滔说:“大四下半年就实习了,到时就要决定留在哪里,我怕我爸妈会要我回l市,咱们要是能买上房子,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宋滔比白茹更迫切地想买房子,然后结婚,把白茹拴住。 他和苏靖远开发的软体有it公司出价二十万,对于还在上学的他们来说不少,可宋滔却认为,如果能卖给方志浩,肯定能卖出更高价。 苏靖远这段时间做了测试,又从许多方面完善了软体,在宋滔看来,那软体完美至臻,值一个天价。 要不要避过苏靖远跟方志浩接触?宋滔犹豫不决。 苏靖远和陆越陵约好暑假回家,谁知放假时,陆越陵打来电话,说他被导师逮住帮忙做一个项目走不了,苏靖远刚准备去帝都找他,宋滔告诉他,软体找到买家。 对方开价二百万,钱出得慡快,交谈过程却很龟毛,问了很多问题,因为是苏靖远主要负责开发,宋滔讲解软体时说不到点上,于是要苏靖远出面跟对方谈。 这说辞天衣无fèng,苏靖远信以为真,按宋滔说的约定地点准时前往。 插pter49 约定会谈地点是一栋极气派的三十层大厦的顶楼旋转餐厅的包厢,不同于一般的餐厅,餐厅的装修极豪华气派,包厢更是至臻完美,昂贵的真皮沙发和红木茶几,不大像吃饭的地方,倒像夜总会的包厢,苏靖远推门进去,看到房间里的人时,脸上礼节性的笑容僵住。 “我等了你好久了。”方志浩微微一笑,极有绅士风度地站了起来跟苏靖远握手,“咱俩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请坐。”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公众场所,以方志浩的身份,想必也做不出强x的事儿,苏靖远晒笑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方志浩给苏靖远倒了杯水,又打开了一盒巧克力递了过去,“你的脸色总是很苍白,是不是低血糖?” “没注意,应该不是。”苏靖远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巧克力上。 巧克力包装精緻,苏靖远不爱吃零售食,可看过电视广告,情人节的最佳礼物就是巧克力,眼前这一盒是比德芙还奢侈的品牌,国内买不到的牌子。 “我突然想起来,我女朋友以前吃过一次很喜欢,我把它带回去给她品尝行不行?”他微笑着问,目光自然平静。 方志浩的愣了愣,绅士的笑容寸寸崩裂,“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收起来就是。”停了停,到底意难平,说:“苏靖远,你真不用这么明显地摆出塞君有妇的架式给我看,我有眼睛,也有尊严,不会死缠着你。” 不会最好! 苏靖远并不递梯子给他下,只笑吟吟收起巧克力。 明里暗里追求了几年,油盐不进火烧不燃,方志浩都想给自己挂个牌子,上面大大书写一个“贱”字。 不就一个男人么,虽然很漂亮,可是比他漂亮的也大有人在,怎么就放不下呢? 方志浩摸出香菸和打火机,狠狠地咔嚓一声按下打火机,凑得太近,火苗差点烧到脸,吓得急忙后退,烟没点上,火一下子熄了。 苏靖远淡扫了他一眼,伸手要过打火机,打着火了,用手微微笼着,给方志浩点上烟。 因为点菸的人特别,抽惯了的烟味道特别甘美,方志浩深深吸了一口,在喉咙里回味了些时才缓缓吐出烟圈,抬头看苏靖远,沉沉嘆了口气。 这个人在告诉自己,他也是能屈能伸的,只是必须在底线之上。 “如果我在你认识陆越陵之前认识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裊裊烟雾在他面前弥温,那张玩世不恭多情倜傥的脸在薄薄的灰色背后模糊不清,苏靖远定定看了一会儿,说:“不会。”
第34页 停了停补充道:“我需要的是一棵树,你要的是一片森林,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和陆越陵这么多年来,彼此只有对方一人。 方志浩这种种马男居然想要爱情,苏靖远想着,忍不住唇角微翘。 方志浩品尝着被当面鄙视的滋味,心塞得吞了黄莲似。 “方总如果对我的软体有兴趣,跟宋滔谈就行了,他可以全权代表我,我先告辞了。”苏靖远欠了欠身,从容地走了出去。 对面的真皮沙发空了,那个眉眼潋滟而绮丽的年轻人像轻烟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方志浩掏手机给高海洋打电话。 “我决定放下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苏靖远一个男人,我要投奔我那一片森林去。”他气咻咻说。 “恭喜你,元旦如果有空,欢迎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高海洋乐呵呵笑。 “你要订婚?你对女人硬得起来吗?”方志浩跟听说六月飞雪似,尖声怪叫。 “需不需要做-爱时请你现场观礼?”高海洋纵声笑。 手机好音质也好,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夹杂着湿润的吐息,方志浩怔了怔,问道:“那女人知道你的过去吗?” “知道,我对她毫无保留。”高海洋温柔地笑。 想必很幸福,这一通电话,他一直在笑。 方志浩妒忌地想,转身上网,登陆驴友论坛,可怜兮兮说:“□□订婚了,新郎不是我。喜欢的人又拒绝了我,好想死。” “去死吧,我支持你,不过,死之前,千万别忘了把你那几十亿身家给我继承……”驴友一说。 “□□何其多,不差那一个。今天喜欢一个,明天就换另一个,你喜欢的人没有一个加强排也有一打,别矫情了……”驴友二说。 …… 方志浩扑鼕一声倒地,真的生不如死了。 高海洋元旦订婚,苏靖远和陆越陵也接到邀请。 新娘的名字他们很熟悉,居然是程雯。 陆越陵不知高海洋的性向,乐不可吱,扯着大嗓门跟苏靖远通报喜讯,说:“再也不用担心你妈要把程雯塞给你了哈哈哈哈……” 苏靖远笑不起来。 六月天气,南方热烘烘的高温令人气闷,苏靖远站在窗前,愣看着烈日下有些蔫搭的梧桐树叶,迟疑了片刻后,买机票回w市。 高家的生意做得不错,搞房地产的人又最重面子,公司设在黄金地段的一栋二十层大厦,苏靖远事先没给高海洋打电话,被穿着熨贴西装套裙的前台接待小姐拦住不让进。 满脑门的担忧焦虑被这么一打岔,见到高海洋时,苏靖远自嘲地笑,说:“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总把你当成当年的同窗。” 一室的深棕色橡木办公用品,办公桌宽得可以当大床睡,靠墙一排书柜,里面各种奖盃和荣誉证书,真皮沙发泛着冷冰冰的光泽,苏靖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抬眼看高海洋,高海洋穿着黑色高定西服,袖扣、领带夹、手錶等低调奢华的小配饰一应俱全,无声地写着豪门公子几个字。 “你担心什么?”高海洋在沙发另一侧坐下,看苏靖远,“你以为,我知道你和程雯的纠葛,为了帮陆越陵排清障碍,所以跟程雯订婚?” 苏靖远确实因这个担忧赶过来的,急得连家都没回就先来找高海洋。 看了高海洋所处的环境,他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毫无道理。 其实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想法,然而,高海洋不会承认,何况后来,他和程雯确实都喜欢上对方了。 程雯离开w市后一直避而不与任何人联繫,连母亲都不来往,心底深处,她怨恨她母亲,因为在那之前,继父骚扰过她很多次,她跟母亲提过母女俩搬出去住,她母亲没同意。 年底听苏靖远说那年高海洋为了她进了少管所,她找高海洋表示感谢。 老同学,同样境遇坎坷,同样心事无从对人诉说,两人一起喝酒,程雯痛哭自己对苏靖远的痴情,高海洋惆怅自己对陆越陵无法言说的心事,开始时两人都觉得这辈子不会再爱上谁了,不如凑合着过,谁知后来联繫多了,渐渐地有了感觉。 秦苓在儿子处碰壁,悲伤失意,年纪大了的人总怕老无所养,程雯乖巧柔顺,对她敬重理解,于是认了程雯做女儿,放言自己死后,财产由程雯继承。 虽然是义女,可身份也不一样了,高父自从被小三虐了一遭后,看淡了许多,高海洋和程雯的婚事顺利得到他的认可。 “恭喜你们。”苏靖远真诚地说。 放下过去,无论对谁都是好事。 “多谢!”高海洋微笑,陪苏靖远下楼。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天空乌沉沉低压在头顶,马路上阳光刚炙烤过,雨水落后没带来凉慡,只是一股微带氨水味的暑热味道。 “你和陆越陵打算怎么办?”高海洋一条腿直立,一条腿侧弯着,有意无意地点着地面。 能怎么办? 苏靖远苦笑,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算不在意社会上的人的眼光,陆达庚和温雅丽的想法不能不在意。 高海洋觉得苏靖远太悲观了。 不主动争取,哪里知道能不能得到谅解。 两人现在还没毕业,结婚的压力不是很大,一毕业了,三姑六婆要给他们拉縴保媒的不知凡几,那时没有家长支持,压力足以让人崩溃。 高海洋嘿嘿笑,决定好人当到底,帮陆越陵和苏靖远扫除障碍。 插pter50 陆越陵接到高海洋的电话时正在厨房里奋斗学习煮粥。 苏靖远暑假要过来,陆越陵想起那次被打断的事儿,百爪挠心,上网查了许多,很多人不约而同提到,事后受方得喝粥,陆越陵于是在煎荷包蛋之余,又努力学习煮粥。 “我当然想公开了,偷偷摸摸的想起来就不慡,可是苏靖远不同意。”陆越陵大大咧咧说,得意地告诉高海洋,自己学会煮粥了,闻着鲜香,入喉顺滑,相信苏靖远肯定喜欢。 高海洋心道:你就是煮出一坨屎苏靖远也会快快乐乐吃下去。 酸熘熘的都要溢出醋来,身边一盆茉莉,娇滴滴的花骨朵儿清丽无双,看着就碍眼,狠狠拧了下来,当成苏靖远扔进垃圾桶里。 “你有什么办法没?”陆越陵问,浑然不知高海洋心塞得想去跳太平洋。 “这个其实很简单,你之前已传出ed问题,你爸妈对你娶媳妇不大抱有希望了,如果再传出你跟一些男人在乱搞,你爸妈还不哭着喊着求苏靖远收了你?苏靖远可是在你家长大的,相信你爸妈情愿你嫁给他也不愿意来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做女婿。” “是媳妇,我才是上面的那个。”陆越陵强调。 这个时候就不要注意这些细节了好不! 高海洋更心塞,决定小小报复一下陆越陵。 “你不是ed么?怎么做上面那个?要想让你爸妈接受你跟苏靖远在一起,只能你在下面。” 好吧,能公开跟苏靖远在一起就行,做受就做受,陆越陵应下,又说:“具体怎么办你安排吧。” 高海洋觉得自己比方志浩更苦逼,他不仅要看着心上人和情敌相亲相爱,还要亲力亲为,为心上人排除障碍。 为了稍稍捞回点儿面子,高海洋说:“这件事不要给苏靖远知道,不然,戏演得不逼真,你爸妈就不相信了。” 虐一虐苏靖远出口恶气。 回w市了,自然要回家住几天陪温雅丽和陆达庚,跟高海洋告辞后,苏靖远回了陆家。 空巢老人寂寞,看到孩子回家,温雅丽兴奋得拉着苏靖远不停说话,学校里的情况问了个遍,又讲自己学校里的事,唠叨个没完。 陆达庚笑着听了一会儿,男人利落些,没那么多话,上楼去书房。 温雅丽把想买房子的事也说了,以及买房子过程听到的八卦,无限唏嘘。 房子还没买,看了许多,都不满意。 “阿姨想给你买在这附近,住得近些,以后你结婚了阿姨也退休了,还能给你们带孩子。”温雅丽说。 孩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说不定陆越陵也不会有。苏靖远心头滋味莫辨,掩饰着站了起来去榨果汁。 吧檯聚光灯明晃晃的几束,眼前刺眼的白光,苏靖远拿出水果刀切果丁。 “雅丽,你来一下。”陆达庚走到楼梯口忽然喊,声音短促尖锐。 身居要位多年,陆达庚一向处变不惊,即便是上次刑警到家中要拘束陆越陵,他也仍保持着淡定从容,苏靖远一惊,猛一下冲到楼梯下,仰头问:“叔,是不是越陵出什么事了?” “不是,你姨单位出了点事,不要紧。”陆达庚笑道。 楼梯口光线不明,他的面部表情看不真切,只是,扶着楼梯的手分明有种不自然的绷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摇摇欲坠之感。 发生的恐怕不是小事,苏靖远也不管在陆达庚眼皮底下了,给陆越陵打电话。 “没啥事,我好好的。”陆越陵大刺刺说,按高海洋交代的没跟苏靖远说实话,想起过没多久就能和苏靖远公开情侣关系,心情很好,哼哼叽叽要求视频,“我想死你了,快点上网。” 自从挑明关系后,他就跟精-虫上脑似,分居两地也不妨碍他表现自己强烈而旺盛的欲-望,一有空就要求视频。 苏靖远无奈上楼,进房后,握着门把纠结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落了暗锁。 视频刚接通,陆越陵就作了一个生猛狂野的扑抱姿势过来,苏靖远轻颤了一下,仰面倒到床垫上,陆越陵骑坐了上去,恶狠狠吮吻的动作,野蛮而霸道,要将人拆吃入腹的饿狼一样的目光。 “陆越陵,不能要了……”苏靖远低喃,那么短的时间,欲-望的野兽就被放出牢笼,望梅止渴,真难受。 “要……”陆越陵像才啃上肉骨头的狗,饿极,也不管是虚的还是实的,喘着粗气,迭声喊苏靖远配合自己。 什么下限节操,在他这里通通不存在。 只要感官足够刺-激就行。 这边炎夏高温,书房里却严冬腊月,温雅丽看着陆达庚打开的视频文件,神情迷茫,定定看了许久,又看陆达庚,好半晌确认不是在做梦,捂着脸嘶声哭起来。 陆达庚没有安慰她。 雷霆风暴不足以形容他这会儿的心情。 眼看着健壮挺拔的儿子却跟个娘们似的在一个个男人身上婉转承欢,那感觉……跟吞了一坨翔一般。 电脑网路是新兴产物,老一辈的人即使会上网,也只是收发个邮件什么的,如果他们认真看,就能看出视频里的人脸和身体是p出来的。 当然,如果他们之前没有怀疑儿子对女人不举,也不会那么快就相信视频的真实性。 “这可怎么办?是谁寄的文件到你邮箱的?会不会公开出去?”温雅丽哭了半晌问道。 是谁寄的已经不重要了。 陆达庚觉得自己的脸已因儿子的事被踩到脚下,怎么挽救都恢复不到从前。 夫妻俩个整晚无眠,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一夜之间,多了半头白发。 怎么办?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几年前,还不知道儿子ed时,他们一准揪住儿子,将儿子打断腿再扔出家门去。 太丢人现眼了,他们丢不起那个脸。 可是经过那一年暑假儿子失魂落魄的ed事件,还有所有学科挂科精神障碍忧郁症事件,儿子在他们心中已经不再健壮开朗,而是跟朵小花儿一样,随时会夭折。 跟儿子作对就是要他的小命,做父母的哪捨得,情愿被戳嵴梁骨也不能伤害儿子。 儿子心理压力已经很大了,父母再不支持他,还让不让他活了? “越陵如果非得跟男人在一起,我觉得,不如跟小远。”陆达庚冷静而理智地马上为儿子的后半生打算。 “让小远跟越陵在一起?”温雅丽一呆,“可是小远喜欢的是女人,他对那个程雯……” “他跟越陵也很要好,不是么?”陆达庚尖锐而强硬地挥手打断温雅丽。 温雅丽有点吃惊,然而,与其看着儿子跟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莫如……温雅丽回想起视频里的情景,把骑在儿子身上的男人賛换成苏靖远,觉得好受了不少。 “如果小远跟越陵在一起,咱家用不着买婚房了,不用担心媳妇不孝顺,也不用担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温雅丽想到种种好处,霎那间,把被人闲言碎语议论的不适尽皆忽略了。 怎么让苏靖远和儿子发展出基情呢? 陆达庚和温雅丽很头痛。 苏靖远在家中住了半个月,陆越陵天天催,本来想赶快去帝都的,偏陆达庚出差了,只能等着,这天被催得拖不下去了,收拾了一下,跟温雅丽说要去帝都看陆越陵。 他去帝都后会不会撞破儿子跟人鬼混?然后,再也不可能跟儿子在一起了。 温雅丽想起那个可能性,血压飙升,直挺挺倒了下去。 陆越陵当天跟导师推掉了事儿急急坐飞机赶回w市。 “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陆越陵念叨,团团转,拿药付款找医生什么的,靠不上他了,全是苏靖远一个人跑上跑下。 “你这大儿子没二儿子贴心。”同一个病房的病友对温雅丽说。 “那是我媳妇(女婿)。”温雅丽很想这么说,看看病床前呆头呆脑的儿子,暗暗嘆气。 苏靖远办完住院手续交完钱回来,额头细润的汗珠子,走得急,胸膛起伏,微有气促,对陆越陵说:“你陪着姨,我回去带一些日用品过来,等会儿护士过来输液或是医生来查诊,问下需要注意什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知陆越陵粗心,不放心,又找了纸笔,把交待的事记下来递给他。
第35页 “喊姨?不是你儿子吗?”病友很惊奇。 “那是我儿子的伴。”温雅丽看看神神叨叨背着纸条的儿子,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呢? 陆越陵听到了,反she弧长,没反应过来。 那病友张大口,半晌,从病床坐起来,朝温雅丽倾斜身体,悄声问:“你能接受吗?这可是断子绝孙千夫所指的事。” “总比失去儿子好。”温雅丽说出来后,便泰然自若了。 “可不是。”那病友点头,忽然嘶声大哭起来。 苏靖远拿着暖水瓶等洗漱物品和几件换洗衣物来到病房门口,听得里面温雅丽和同病房的老太太抱头痛哭,摸不清头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越陵看到他,蹑手蹑脚走出来,把他扯到走廊一角。 “哈哈哈苏靖远,我妈现在很担心你瞧不上我不肯跟我在一起……” 高海洋让他隐瞒的叮嘱抛到九宵云外,什么都对苏靖远说。 那个病友的儿子是gay,她和老伴坚决反对,儿子承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后自杀了,温雅丽现在不担心儿子是gay了,只担心苏靖远不肯要她没节操的儿子。 窗外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如cháo汐起落,陆越陵跺足拍掌,还不能尽兴,嗖一下跳上窗沿,金鸡独立单腿支撑,摆了个极炫的pose,兴致满满问苏靖远:“我这样子酷不酷?” 跟个大傻子一样,苏靖远愣了愣,啼笑皆非,心头百味难辨,实在想不到,纠结自己那么久的心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为了让我妈他们不会出尔反尔,咱俩还是坚决一些,让他们很焦心地掇合咱们很久后才在一起,最好是为了让我们在一起,给咱们下药把咱们生米煮熟饭。” 陆越陵摸着下巴,畅想被下药后跟苏靖远这个那个的美妙滋味。 还没娶上媳妇呢,已经把娘忘了。 温雅丽只是一时忧急气血上涌,问题不是很大,住了五天就出院了。 这五天里,苏靖远夜里陪床,日间跑上跑下拿药交钱,回家做饭,再热汤热菜提到病房给温雅丽吃,把同病房那个病友羡慕得捶心肝挠肚肠,悔恨不已。 温雅丽原来心中儿子是gay的那点儿不适在跟别人的不幸对比后,尽皆消失,只恨不能把苏靖远和儿子马上送作堆,洞房花烛。 虽然出院了,陆达庚也回来了,苏靖远还是不放心,留在家中没走。 他不走,陆越陵也不想走,用母亲病了的理由拒绝了导师那边让帮忙的要求,留在w市家中没回帝都。 陆达庚回来后,听温雅丽说了那个病友的家庭情况,掇合儿子和苏靖远在一起的心更盛,说话间,经常旁敲侧击开玩笑,要苏靖远留在陆家了,就给他们当女婿做媳妇都行。 苏靖远听了只是浅浅一笑,生得好,微笑间,眉眼生动鲜活,温雅丽和陆达庚两人看着,更加喜爱了。 陆越陵很沉得住气了,人前不再粘苏靖远,道貌岸然,人后关上房门后,则化身饿狼。 “要不,跟姨和叔坦白吧?”要回学校了,夜里,苏靖远悄悄说。 “不说,反正开学后咱俩又不住家里了,不怕露馅,让他俩着急去。”陆越陵嘿嘿笑,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色眯眯幻想,“咱俩再坚持坚持,他们等不及,肯定会给咱们下药。” “叔和姨白养你了。”苏靖远骂,一脚踹去,陆越陵扑鼕掉下地。 “老婆你好狠,我屁股开花了。”陆越陵爬起来,哼哼叽叽揉眼睛。 怎么越长越回去了,苏靖远扶额。 假期里牵挂温雅丽的身体,后来和陆越陵胡混,软体的事也没关注,虽然方志浩的公司出的价钱最高,苏靖远却不想跟他打交道,回到学校后,没听宋滔提起,他也没在意。 元旦高海洋和程雯订婚,苏靖远特意请了假回w市。 无数朵新鲜玫瑰缠结成巨大的拱门,订婚礼台也是玫瑰花妆点,高家在w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秦苓的公司也颇具规模,来宾很多,衣香鬓影,高海洋和程雯忙着招待客人,苏靖远和陆越陵跟生意场上的人不认识,两人跟高海洋打过招呼后就站在一边说悄悄话。 方志浩握着酒杯晃悠过来时,陆越陵眼睛一亮,笑嘻嘻问:“这就是那个追了你四年的狗皮膏药先生?挺帅的嘛。” 方志浩听说陆越陵会出席,这一天的衣服挑了又挑,最后才定下一套黑色高定西服,白衬衫,熨贴精緻,低调而奢华,宽肩长腿,身材性-感得男模见了都要羞惭,本来准备狠狠打击陆越陵一番,谁知听陆越陵言下之意,却是有一个这么出色的情敌,更威风了,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而且,追苏靖远的过程中,他当之无愧的狗皮膏药,被当面喊出来,帅脸很有些没地方埋的羞臊。 方志浩经过大场面,很快敛下尴尬之色,微微一笑,对苏靖远举杯,道:“软体很不错,我公司很满意,过了年就投入使用,以后再开发出什么新软体,欢迎跟浩瀚洽谈。” “一定,合作愉快。”苏靖远略怔了怔,微笑着跟他碰杯。 回到学校,苏靖远约了宋滔出来。 操场空旷平整,场边树叶微有枯黄,偶尔飘下一两片黄叶,在脚边飞旋了一圈后荡向远处。 仔细看宋滔,苏靖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宋滔的变化很明显,他居然一直没看出来。 鄂尔多斯羊绒衫,范思哲牛仔裤,不是国际名牌,可是以宋滔之前的家境,他不会买这样的属于奢侈品的衣服。他不虚荣,也没有虚荣的资本,一贯的穿衣风格是舒适合适就好。 人果然还是要靠衣装,穿着名牌服饰的宋滔更有男子气概了,硬朗阳刚,虽然离帅哥标准尚有些距离,却不再是相去甚远。 “我一个朋友跟方志浩是朋友,昨天订婚,我在宴会上碰到方志浩了。”苏靖远简洁地说。 这时,他还不想跟宋滔撕破脸。 刚进大学,跟陆越陵感情不明朗,苦苦思慕无从排解时,是宋滔陪着他,后来一起开发软体弄编程,那么多日日夜夜,他忘不了。 “七月三号达成的交易意向,成交价两百万,八号浩瀚公司把款打到我户头。”宋滔眼神飘忽,不敢和苏靖远对视,“苏靖远,你不缺这个钱,我……我需要钱,我如果不能买房子,就不能顺利跟白茹结婚……” 这不是他侵占了款项的理由,苏靖远摇头,失望之极。 “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软体我参与了开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是迫于无奈,苏靖远,你给我时间,我以后赚到钱了再还你,行吗?”宋滔低声说,头越垂越低。 “我不在意这笔钱,可是你这么做我不能接受,要么,你把卖软体所得的钱的一半还给我,要么,咱们法庭上见。”苏靖远冷冷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苏靖远。”白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在一旁站着,“钱我们已经买了房子了,拿不出一半给你,你尽管起诉好了。” 她笑吟吟,半撩眼皮,素白的裙裾迎风招展。 “你要是起诉,我就把你跟陆越陵的事告诉你的陆叔叔。” “白茹……”宋滔微微变脸。 “怕什么,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来,就要有被人掐着当把柄的觉悟。”白茹掠了掠头发,嗤笑了一声,得意地看着苏靖远。 原来想以此要挟自己。 宋滔家境不好,又面临结婚购房压力,如果跟自己说想借用,他会二话不说同意,甚至也有可能全部给他,陆家当年无私地帮助他,苏靖远心中,也愿意以感恩的心,对待身边的人。 “宋滔,你确定要这么做?”苏靖远紧盯宋滔。 “别听白茹胡说,我只是借用,以后我赚到钱了,我加倍还你,我也不会给她去你陆叔面前胡说八道的。”宋滔红了眼眶。 苏靖远静静看他,按下陆越陵的手机号码,开了免提。 “想我啦?”陆越陵乐滋滋说。 “少贫,我想着,还是跟叔和姨坦白我们的关系好。”苏靖远说。 “不要,我还要等他们急着掇和咱们,然后给咱们下药呢……”陆越陵哈哈大笑。 白茹脸色变得煞白,宋滔涨红了脸。 “那钱不用还我了,我就当交友不慎花钱买教训。”苏靖远淡淡道,转身离开,又蓦地回头,“宋滔,我曾经一个包子过一天,也曾经一顿一碗稀饭,稀得看不到米粒的那种稀饭,没有肉没有菜,就喝那样一碗稀饭过一顿,那种日子我过了很多年,你的困境,我很理解。” 所以,两人一起时,他几乎揽起所有费用,不是他很有钱很阔气,而是因为理解。 宋滔和白茹后来怎么样苏靖远不再过问,过年了,回家过寒假,接着,大四下学期开学就是实习,他联繫了w市的单位实习,毕业后直接回了w市,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卡里多出一百万元。 苏靖远打宋滔电话,宋滔手机停机了。 安可可为苏靖远解开谜团。 “宋滔把房子卖了,他和白茹联名买的,另外那一百万白茹拿走了,两个人分手了,白茹太不地道了,不过,她也得了报应,她跟宋滔分手后跟另一个男人好上,那男人私生活很烂,是aids病人,白茹被染上了,只能等死了……” “别再和这个安可可联繫了,虽然她是好哥们,可是我感到威胁。”陆越陵愁眉苦脸说。 自从毕业回到w市工作后,他每天晚上就化身禽兽,把人整得直不起腰,别说身体,连脑袋都没法思考,就这样还感到威胁! 苏靖远狠狠一脚踹去,骂道:“晚上睡地板去。” 千万种惩罚,睡地板不能搂着老婆最重,陆越陵马上摇尾乞怜。 “老婆大人,我错了,你跟她交朋友吧,反正她输到起跑线上了,咱们都认识十年了,她赢不了我。” ——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暧昧》全文到此结束。这本构思是始于夜里的一个梦,便起来撸了大纲,第二日便边完善大纲边开始写正文,正文写了一大半又觉得空虚了些,便加了方这个人物,但是我对写渣男不太在行,便又按照大纲写了回去。绝对不是为了完结而砍大纲,这本我全文存稿的,在我发第一章时,已经全部写好了。 非常感谢大家的追随,第二本我会再接再厉。 新书现耽《惹火》已开,欢迎跳坑,欢迎收藏。 谢谢大家。 有爱古言的可以收藏《北冥有鱼》《红苏手》。 (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