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第1页 ================= 书名：长生 作者：懒到炸毛 文案： 长生，对某些人来说是漫长的死刑，但对我来说，这是神的礼物。这世上有太多有趣的事情，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明白其中乐趣，可我，却享受了他们的几辈子。------苏陌萱 他对你来说是必守的诺言，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我不指望你可以记得我直到灰飞烟灭，但至少，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心里只装着我。------秦少游 苏大人，别来无恙。------陈竹隐 额，别看这么正经，其实就是某人调戏错了人，结果搞得自己掉坑里的故事。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陌萱，秦少游 ┃ 配角：陈竹隐，李少君 ┃ 其它： ================== 【 ☆、故人 盛夏来临，气温还未升到让人难以承受的程度，可街边的蝉鸣一声比一声嘹亮，催的人心惶惶。苏夏从柜檯后面探出脑袋，沖飘满奶油甜腻香气的后厨喊道，“冯叔！面粉到了！” 说着，她擦了把汗，清点了下堆满后院库房的原料，又走出门外。靠近街边的地方停靠着一辆货车，她向帮忙搬货的工人递了瓶冰水，接过清单签好。等一切都搞定了，苏夏转身避开刺眼的日光，身后货车远去的声音和蝉鸣混在一起有些心烦。买菜回家的邻居路过打了声招呼，她又连忙笑笑回应。 “小夏今天休息？” “是啊。” “明年就要高考了，加油啊！” “谢谢！” 等对方离开，苏夏嘆了口气，抬眼间却看见店内落地窗边，那张动人心弦的脸庞。树荫造成的光影落在光洁的额间，澄澈的双眸带着笑意，微抿的唇角泄露了期待中带有紧张的心绪，衬衫扣子松了两颗，隐约露出锁骨的轮廓，纤细的食指搭在桌上，敲击时还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苏夏深吸一口气，对比自己在烈日下满头大汗的惨状有些无奈，果然是大爷啊。 日头渐渐往头顶上方移去，温度也有渐高的迹象，苏夏跑进店里，站在空调前准备吹吹冷风降一下心头的温度。却听见某人不紧不慢的语调，“苏小夏，从外面进来不要直接吹冷风，会感冒的。” “我这么累死累活是为了谁啊？”苏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平常要上课，要不是店里还有冯叔和吴阿姨帮忙，要是靠你和那个吃白饭的傢伙，我们就该捲起铺盖和流浪汉抢地盘了。” “小夏，苏小姐说的没错。不要老是站在空调前吹，会感冒的。”吴阿姨正好端了盘蛋糕和咖啡过来，放在苏陌萱面前。 见甜点上了桌，苏陌萱眼神立刻变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把叉子严阵以待。苏夏晃了下神的功夫，蛋糕已经没了半边。 “苏陌萱！”苏夏双手叉腰怒瞪坐在一边装聋作哑只顾狼吞虎咽的某人，不过为了避免吴阿姨继续唠叨她站在空调前的问题，干脆坐在苏陌萱身边，“天天什么都不干，一下都懒得动，以为坐在玻璃后面晒晒太阳就不会发霉了？” “苏小夏，我知道最近因为学习问题你压力很大，该泻泻火。”苏陌萱嘴里含着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蛋糕，声音朦朦胧胧的，“可是也不能随便发泄到别人身上嘛。” 苏夏下意识想反驳，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明年就要高考，高二的暑假相当于没有，每个星期都要去学校补课，只有一天休息的时间。这几天她在学校简直压抑的不行，在店里本来想帮帮忙，可一看见苏陌萱悠闲无事的模样她就来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苏陌萱。 苏陌萱终于将嘴里的蛋糕咽下，抿了口咖啡才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平常心。” “你的钱够吗？” “啊？”苏陌萱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算了下这几个月的营业额，扣掉物业水电费还有冯叔吴阿姨的薪水，根本赚不到几个钱。”更何况苏陌萱向来花钱大手大脚。 面对苏夏认真的疑问，苏陌萱却差点笑岔了气，“你以为我没钱养你吗？” “养我肯定够，可是。”苏夏将视线投向店内另一端，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那个傢伙呢？” 苏陌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店里唯一的单人沙发被某个不自觉的傢伙占据，他身边小桌上摆满了零食，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划着名平板。见苏夏和徐陌萱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也不奇怪，反倒露出笑容伸手摇了摇。 “那个傢伙啊。”徐陌萱笑了笑，“放心，养十个都够了。” 苏夏忽然间有些失落，低声道，“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还会这么养我吗？” “当然会啊。只要你自己愿意。”苏陌萱右手握着咖啡杯，左手托腮，眼里透着几分狡黠，“放心，我有的是钱。” 苏陌萱的保证总算让苏夏有了点信心，一整天的劳累将她往日的压力发泄了出来，也算舒服多了。但这并不代表苏夏能够平心静气，尤其是晚饭时看见划平板的某人，就像干柴上划了个火星，立刻噼里啪啦燃了起来。 “陈竹隐，你明年也要高考了，能不能用点心在学习上？” 陈竹隐慢悠悠抬起头，伸出空余的一只手挠了下后脑勺，嘆道，“小夏，别老是生气，你看你，都快生出鱼尾纹了。” 眼见苏夏脸上表情丰富多彩就快要爆发，苏陌萱桌下的脚精准的踹在陈竹隐小腿上，顺便递了个口型，想死啊。 衣食父母都发话了，陈竹隐不得不从，收起平板，坐直身体，十分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小夏，我会认真学习的。” 苏夏其实并不想生气，她很清楚陈竹隐以及苏陌萱和她是不一样的。到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初二的那天下午她放学回家，邻校有名的校糙陈竹隐站在校门口，引来多少女生围观，甚至还导致交通堵塞。她当时还以为这位校糙找的是别人，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甚至那位传说中向来沉默寡言的校糙居然对自己露出笑意，还准确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苏夏才意识到问题，为了避免被人围观，她带着陈竹隐绕到街边小饭馆里。当然，后来她也才意识到这位校糙的无赖以及自说自话程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夏不喜欢绕圈子，直接问道。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想找一个叫做苏陌萱的女人，她应该。”说着，陈竹隐露出奇怪的神情，仿佛那是很遥远的记忆，“没变多少。” 苏夏歪着脑袋观察了下陈竹隐，很快便排除掉他是苏陌萱情人的怀疑。 苏陌萱没有亲人朋友，从苏夏有记忆起，苏陌萱就是一个人带着她这个小拖油瓶，并不是没有人愿意娶苏陌萱，相反，有无数人看上苏陌萱甚至心甘情愿为她抚养苏夏，可是苏陌萱全部拒绝了。苏陌萱很漂亮，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会变老。十年前她什么样，十年后依旧是这个模样。苏夏曾经问过苏陌萱是不是妖怪或者神仙，苏陌萱却摇头说自己曾经是人，而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第2页 一般来找苏陌萱的，除了情人就是妖怪或者神仙。苏陌萱自己也没明白开甜品店根本挣不了几个钱，只能依靠卖给各路人马消息赚点外快。这也是苏夏所担心的，这种私下交易情报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她一直坚持让苏陌萱放弃，一直给自己压力努力学会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而当时眼前的陈竹隐身上并没有妖气或者仙气，明显只是个普通人。辨别仙和妖的方法是苏陌萱教她的，跟在苏陌萱身边，苏夏也算是见识了不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故人。” 苏夏并不明白这个故人是何意，那时的她还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还是会想着求助苏陌萱，于是她把陈竹隐带到苏陌萱的甜品店里。 “苏大人，好久不见。” 坐在窗边吃着蛋糕的苏陌萱一见到陈竹隐就被噎到，喝了几口茶才勉强缓过劲来。陈竹隐老神在在地吃了口桌上冯叔为他端来的蛋糕，笑道，“果然还是习惯吃着你做的蛋糕。” “大人过奖了。”冯叔礼貌地收起餐盘，为他倒了杯咖啡。 “你小子终于肯来找我了？”苏陌萱拿起纸巾擦去嘴边的痕迹，“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傢伙抓走了。” 陈竹隐扬眉，将一张枝条放在桌上，继续吃着蛋糕，“上次计算出了点差错，这辈子的父母早逝也就算了。居然还留下财产让我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争了很久，我可是废了好长时间才等到监护人全部死亡。你明天记得去这个地方，帮我把户口转出来。” “你每次都要给我留几个烂摊子才开心啊。”苏陌萱接过纸条扫了眼便交给一旁的冯叔，“那你怎么不等成年后再把户口转出来？这家孤儿院院长我认识，人不错，还是挺好说话的。” “这样啊。”陈竹隐思索了番，道，“那就先不转出来好了。” 两人的对话听的苏夏有些糊涂，可苏陌萱也没有解释什么。让苏夏暴躁的不仅仅是即将高考的压力，还有苏陌萱的不解释。虽然苏陌萱活了上千年，可她从没有照顾过小孩，能把苏夏拉扯大，都可以算是一个奇蹟。再加上苏夏很擅长隐藏情绪，苏陌萱一向神经大条，冯叔和陈竹隐都是男性，对这种细腻的感情根本发现不了，她只好自己消化这些负面的情绪。 “我吃好了。” 吃完饭后甜点，苏夏沉默着上楼休息。陈竹隐转过脑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处，复又转回头，伸出手指戳了戳苏陌萱。 “最近你找点时间和小夏聊聊呗。” 苏陌萱正手拿小叉盯着桌上的蛋糕无从下手，被他这么一戳，原本艺术品般完美的奶油花瓣瞬间多出来一个小洞，“陈竹隐！你看你干的好事！” “欸？”陈竹隐愣了下，伸手摸着鼻尖不知所措，“我这不是做好事吗？” 苏陌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十分干脆利落地将整朵奶油花塞进自己嘴里，“我不希望她知道太多。” “自作孽。” 陈竹隐本以为苏陌萱会反驳，没想到她只是笑笑，轻声道，“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还蠢得往下跳。” 还没等陈竹隐说什么，蛋糕店门外的风铃忽然无风自响。此时已经黄昏，苏陌萱向来很早收摊，老客户都知道她这个习惯，太阳落山便不会来。这个时候进店的，便只有那种客人了。店内的暖光灯像是通电不良，发出嗞啦嗞啦的响声，还闪烁不定，若是屋外再有雷电交加，就更像是鬼片里的场景。 苏陌萱立刻坐直身躯，嘴边挂着礼貌的微笑，看向门外，“既然来了，何不显形一见？” 虽是盛夏，可随着门被推开，一阵阴冷的气息传来。陈竹隐不由一哆嗦，可身上就穿了件t恤，根本阻挡不了寒意。还是冯叔反应及时，递给他一条毛毯才解了燃眉之急。他看了眼镇定自若地苏陌萱，怪不得大热天的她还穿着衬衫，原来是为了这个时候做准备啊。虚幻的人影走了进来，对着距离的拉近，整个店都像是坠入了北极深渊，陈竹隐裹紧了毛毯，明明已经让冯叔开了热空调，可寒意仍旧绕着他的四肢甚至侵入到了骨髓里。 陈竹隐眉头微皱，“怨灵？” 苏陌萱神色凝重，接过冯叔递来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小声道，“恐怕还是超过百年的怨灵。” 等阴影走近，才在勉强支撑的暖光灯下露出真容。那本该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滚圆的杏眼，小巧的鼻尖，秀气的瓜子脸，可惜惨白的面容和全白的眼瞳以及腹部的伤口破坏了全部的美感，再加上一身不知什么朝代的素衣，只剩下了阴森的鬼气。 “对不起。”声音倒是好听得很，就像潺潺流淌的溪水般清澈，惨白的面庞带着羞涩的神情，“我没想到会让你们这么冷。” “没事，顾客就是上帝。”裹成了球的苏陌萱倒了杯热茶推给对方，裊裊升起的热气一瞬间变得冰冷，“对了，贵姓？” “我叫木樨，木头的木，心有灵犀的犀加个木字旁。” 木樨见苏陌萱眼里露出意外，问道，“怎么了？” “没，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告诉我全名。” “都这个年代了，我这样也算是与时俱进吧。”木樨调皮的笑了笑，本是想调动一下冰冷的气氛，只是没想到这么一搞对面的两人更加笑不出来。试想一下，一个瞳孔里只有白色的冤魂沖你调皮一笑，多么可怕的场景啊。 为了避免气氛朝尴尬的方向发展，苏陌萱连忙道，“木樨，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想找一个人。”木樨坐在苏陌萱面前有些紧张，双手握在一起，“我知道苏姑娘要价很高，可是我没有人间现在流通的钱财能不能拿别的东西来换？” “可以啊。”苏陌萱露出兴奋的神情，看这姑娘的素衣还有言行举止，生前家族不是达官贵族就是富商乡绅，光是陪葬品就绝不会是普通货，更何况，都过了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设定都是胡编乱造的，绝对1v1，无论男女都没有三。有点类似几个小故事串起来的文，感兴趣就来看看吧，反正不会入v。日更不确定，但一般来说除恶劣天气或特殊情况不会断。 总觉得这次又搞错分类了，明明这次是喜剧！ ☆、怨灵 “这边！这边！” “不对！再往上一点！” 挂在树枝上的风筝顺着风左摇右晃，小厮踩着梯子小心翼翼伸手去抓，可怎么都差那么一点。 木樨站在树下，看着狼狈的小厮内心焦急，这是她最爱的风筝。当年父亲还不是那么忙的时候，亲自上山挑选竹子制成骨架，又亲手绘制图案，做成的风筝。父亲今日请了客人，她本不该来前院的，可这风筝不知怎么的，居然被风颳得挂在了树上，还是前院这棵最大的榕树，就在父亲书房附近。 小厮怎么也摸不到风筝，木樨只能失望的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听见一阵风声，一个人影闪过头顶，卡在错杂树枝间的风筝被轻松地取了下来。
第3页 木樨怔怔地望着那人手里拿着自己的风筝，胸膛间的心跳速度仿佛已经赶上了疯狂的鼓点，又像是小鹿乱撞，震得她有点站不稳。 就是这么一瞬间，她再也忘不掉他的容颜，还有他递给她风筝时嘴角挑起的弧度。 直到父亲喊起他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连风筝都忘了接，低下头轻声向父亲请安。 “瑾之，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令爱很是活泼。” 木樨暗暗在喉间回味着他的名字，瑾之。嘴里像含了糖一样甜蜜，他夸她活泼，他在父亲面前夸赞她！ 父亲带笑的声音响起，“樨儿，这位是于瑾之，于大人，是你兄长的好友。” “樨儿见过于大人。”木樨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却不敢抬头再看他一眼。 “小姐，您最近遇上什么喜事了？天天都笑容满面的，说给我们听听嘛。” 木樨不好意思收起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故作镇定道，“哪有。”可多少都有些手忙脚乱，差点打翻桌上的针线。 “不会是，小姐有了心上人？” “没有！”木樨猛地站起身，吓了侍女一跳，她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不准跟着我，我随便走走散散心。” 转过一个弯，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木樨脸一红，抬眼间却是于瑾之，他笑了笑。 “好巧。” “是好巧啊。”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木樨脱口而出，“于大人，不知于大人是否有空？” “木小姐有事吗？” 木樨脸更红了，她的音量不由降了些，也难为于瑾之能听清，“近日，城，城外桃花开了，不知于大人，”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有空。” 木樨欣喜的抬眸望向于瑾之，“真的？” 于瑾之点点头，“真的。” 城外桃花漫山遍野，鲜红的绽放着。 木樨将绣好的帕子交给于瑾之，亲眼看着他将帕子装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于瑾之在木府出入越加频繁，连朝中都开始流传着于瑾之即将入赘木府的传闻。 可是于瑾之并没有向木樨提亲，渐渐地，朝中风向开始变化，皇帝清理贪官，不少官员相继倒台，连向来深得龙心的木家，也在一夜之间摇摇欲坠。最先出事的是大哥，忽然因为几年前的事故入牢，家里花了大把银子同来疏通。可还没等大哥出狱，父亲却出事了，贪污。 木樨根本不信，父亲向来清廉，不可能做出贪污之事。可是证据确凿，更有传闻说，举证父亲的，正是于瑾之。树倒猢狲散，与木府交好的几家都跑的没了影，生怕沾上一点自己也深陷泥潭。 木樨像失了魂一样在房里坐了三天，不吃不喝。直到年事已高的祖母撑不住病倒在床上，母亲一盆冷水将她泼醒，她直直冲向门外，跟出来的侍女被甩的老远。她不管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直接沖向于瑾之的府邸。 大门外，于瑾之正扶着一位姑娘有说有笑的下了马车，他眼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连嘴角挑起的弧度，都比她见过的要宠溺。视线下移，于瑾之腰间常挂的，那个装着她亲手绣的帕子的荷包被一枚玉佩替代，而他从不碰她的手里却握着那个姑娘的手，木樨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块抹布，狠狠揪在一起被扔在一边。看到她时，于瑾之神色变了变，眼神复杂的木樨看不懂，但她能看出来，那里面并没有一点点的愧疚。 “木樨，你来做什么？” “瑾之，她就是木樨？”于瑾之身边的姑娘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裸的恨意刺得她的心生疼，却又不懂，“木小姐，你来找瑾之有事吗？” 木樨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疼的快要炸裂的胸口，望着于瑾之，“于大人，我父亲。” 还未说完，却被那姑娘打断，“木大人贪污一事证据确凿，已经无力回天。” 像是看出了木樨眼底的困惑，那姑娘忽然莞尔一笑，笑容里满是畅快，“木小姐，你知道为什么瑾之要接近你们木府吗？” 木樨下意识向后退去，她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你父亲和你大哥害死的！” “不可能！”父亲和大哥怎么会，他们不可能随便害人的！ 见木樨不相信，对方冷笑道，“瑾之查了几年，终于查清我父亲的冤情，才决定靠近木家。没想到你却自己跳了出来，让瑾之的计划提前甚至是简单了很多。” 木樨慢慢向后退去，心越来越痛，而于瑾之冷淡的神情，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父亲和大哥以及行刑，皇上仁慈，饶过木府女眷一命，只是祖母与母亲的诰命取消，贬为平民。 木樨望着窗外已经落败的桃树，坐了一整天。 “原来是这样。”陈竹隐点点头，“你想找于瑾之？”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对方应该轮回几世了。孟婆汤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这么记得你？” 木樨窝在宽大的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才缓缓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找他做什么。只是前段时间我遇见一个道士，他说我再不解除怨气投胎转世，很快就会变成恶鬼，下辈子连畜生都没法做了。” 苏陌萱点点头，怨灵很多都是前世怨气过重而留恋人间，久久不愿投胎导致。黑白无常最讨厌这样的鬼魂没因为这样的鬼魂怨气足以抵挡锁魂链的束缚，他们也就白忙活了。而怨灵若是呆在人间太久怨气无法散发，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恶鬼，遇到活物就会攻击。木樨这种情况以及算是极限了，若是再不轮回，恐怕是真的要祸害人间。不过苏陌萱倒是不在乎这种情况，主要麻烦的还是黑白无常，对付这种恶鬼很是耗费精力，看在他们关系还不错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帮忙吧。 “道士？”一说到道士陈竹隐就变得阴阳怪气，被苏陌萱瞪了眼才不情不愿地收起怪笑，“看来是个半吊子道士，连怨气都清不了。” 木樨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不能怪他。那位道士说要想清理怨气，就要知道我是因何所怨，可这么多年过去，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轻的像羽毛，“只记得他。” “哈哈哈，那半吊子道士真差劲，连这都搞不定。”陈竹隐怪笑道。 苏陌萱伸手敲他额头一记，“就你会？你能搞定？” 陈竹隐捂着额头半天憋不出一句，干脆哼了一声。 木樨的报酬是自己的陪葬品，几颗夜明珠和一个翡翠手环。苏陌萱欣然接受，且不说翡翠的质地，光是这几颗夜明珠就够养活她半年了。因为木樨也没处去，苏陌萱干脆将库房清出一块来供木樨白日休息。 苏陌萱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手环，看向木樨的背影踌躇道，“她见了于瑾之，到底想问什么呢？”
第4页 陈竹隐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轻声道，“还能问什么，不就是问于瑾之有没有爱过自己吗？女人，还能有什么能支撑她怨了这么多年都不转世？” “可是她的怨气，不该是这样。”这样彷徨，与绝望。 “你们俩在干嘛？”做作业累的下来接口水喝的苏夏像看着两个神经病，“我就上楼做个作业，就冬天了？还是你俩背着我去北极转了圈？”她刚下了两节台阶便冻得一哆嗦，“这，这是怎么回事？”木樨刚走，怨气带来的寒意并未完全散去。 “那是你不知道啊。”关掉热空调，陈竹隐脱下羽绒服，立刻一身轻，“刚刚那何止是北极，冰河世纪都比不上啊。” “都几点了你还在这？”苏夏端着冒冷气的水杯死盯陈竹隐，“作业做完了吗？” “我。”陈竹隐看了眼身边明显露出看好戏神色的苏陌萱，放弃了反抗，干脆道，“我现在就上去做作业！” 苏夏盯着陈竹隐上了楼，这才看向苏陌萱，“你明天要出门？” 苏陌萱打开大门，立刻被一股热风吹了满脸，舒服的一声嘆，“生意上门了。”她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向苏夏，“再说我也不能老赖在这招某人烦啊。” 苏夏抿了下唇，干脆转过身走向楼梯，本想不理会，可刚走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嘱咐某个一向神经大条的傢伙，“小心。” 苏陌萱本来见苏夏转过身便上楼的冷酷态度有些内伤，听到苏夏的嘱咐立刻又笑成了朵花，“好！” 第二天苏陌萱破天荒地起了早，坐在餐桌前和苏夏一起吃早饭。 “这个点就要走？”陈竹隐揉着迷瞪的眼坐在苏夏身边，拿起叉子戳了戳煎蛋。 苏陌萱一口喝完牛奶，随意翻了下桌上的报纸，“木樨的家在邻市，开车过去要两三个小时，几百年的时间，早就物是人非了。” 苏夏叼着一块面包，放下手里的单词本，疑惑道，“你要去找土地公？” “嗯，要问往事，还是当地的土地神记得清。” 木樨就坐在苏陌萱身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真是麻烦你了。”她身上戴着陈竹隐为她特地做的符纸，能控制住她身上的寒气，暂时像普通人一样出现在白天。 “不，我收了你的佣金，就必须去干活。”说到这，苏陌萱脸色变沉，嘆了口气，“就是怕这次过去还是一无所获。” 苏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陈竹隐探身去拿餐桌中央的面包，替苏陌萱回答道，“土地神一般来说都是山间灵气所化，或者是人的信仰催生出的产物。无论如何，他们都需要人的供奉来维持自生的存在，不管是香火，还是人的愿望。现在城市建设发展过快，很多土地神因为各种原因消失了。而以前土地神消失，会有新的土地神出现代替，接过上任手里的地方志。所以，并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掌管那里的土地神，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当初的记载。” “可是土地神不应该是天庭任命的吗？”苏夏有些奇怪。 “天庭只任命城隍，也就是各地的守护神，他们对人类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只要守护他管辖范围内的和平就够了。”苏陌萱切下一块煎蛋塞进嘴里，“这种事也只有人类催生出的土地神愿意去记录，可惜，留下来的土地神实在太少了。” “那如果，找不到呢？” 苏陌萱咬了下唇，摇头道，“那就找城隍或者秦广王喽。” 陈竹隐起了兴致，问道，“你现在能去地府？” “嗯，不过以防万一我没有过奈何桥。” “唉。”陈竹隐忽然嘆了口气，“看来我真是亏了。” 苏夏拎起书包，伸手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亏什么亏，都快迟到了，还不快点。”自从陈竹隐住进苏陌萱家，就把自己学籍转到苏夏的学校，每天都被苏夏准时赶去上课。 “拜拜~”苏陌萱向苏夏和陈竹隐的背影招招手，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她才转过身对木樨道，“我们也该走了。” 却见木樨呆呆地看着她，明明空无一物的眼瞳，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苏陌萱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还有沉重的无力感，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木樨的脑袋，温柔道，“走吧，去找你丢失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因为各种原因现在还不能出来，不过再不出来怎么感觉快要百合的赶脚， ☆、家人 苏陌萱这个月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是特意开着她心爱的小白车，老天爷却不太给面子，刚上高速便下起淅沥的小雨，害的刚洗的小白车又脏了。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刚洗的原因是好久不开，小白车放在车库里早已落了一指甲盖厚度的灰，被苏夏逼急了她才送去洗了一遍，否则今天恐怕她只能坐火车来了。收费站前等了几辆车，看起来一时半会轮不到她们，苏陌萱干脆靠在椅背上眯眼休憩。 “苏夏，和你关系很好啊。”一路上沉默的木樨终于开口道，“她很关心你。” 苏陌萱听到木樨夸这么说心里骄傲极了，却不敢表现出来，脸上的笑容忍得很辛苦，“那是，我可是把她从小带到大的。” “对你来说，苏夏是什么？” 忽然听到木樨这么问，苏陌萱一愣，想了想，才道，“女儿，妹妹？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傢伙在我面前没大没小惯了。” 木樨露出温柔的笑意，“是家人。” “对，是家人。”前面车辆付完钱离开，留下一截空位，苏陌萱踩上油门，握着方向盘看向前方，嘴角笑意绽放，“永远分不开的家人。” 即便木樨仍旧记得自己府邸的地址，可找当地的土地神并不简单。木府的旧址早已变成一栋高楼，对面是繁华的商业区，苏陌萱将车停在旁边没有摄像头的小路上，打开网页搜索这里最近的医院和学校。 木樨因为能够显形，所以换了套现代的衣物，还戴着陈竹隐友情提供的墨镜挡住苍白的瞳色。见苏陌萱搜索这些，不由奇怪问道，“医院和学校？能找到土地神吗？” 苏陌萱摇摇头，嘆道，“这两个地方是现在最容易产生信仰的地方，只能先找找看了。” 很快搜索有了结果，苏陌萱调转车头，朝目的地驶去。离开前，木樨下意识朝高楼看去，那里曾经是她的家，现在却已经没了存在的痕迹。最近的是家公立综合医院，也算是这里的老牌医院了，几年前门诊部刚刚翻新完毕，倒也算干净整洁，本市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来这问诊。 苏陌萱找了停车场停了车，木樨小心翼翼撑开雨伞，挡住阴云后的阳光，还好此时小雨没有停，所以并不显得怪异。 “怎么找啊？”木樨环顾了一圈都没发现有土地神存在的迹象。
第5页 苏陌萱懒得打伞，戴着顶鸭舌帽就下了车，笑道，“这就要靠你了。” 木樨疑惑道，“靠我？” “嗯。你现在感受一下，哪里的气息最为清澈。” 木樨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发现了刚刚被她忽略的一件事，医院大楼里源源不断的怨气从底楼往上冒。 “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怨气。” 苏陌萱毕竟是人，什么也看不出，听见木樨这么说，她不由笑了笑，“哪怕现在的医疗技术提高，可生死仍然不可能被人类掌控。医院，恐怕是这世界上生死离别发生最频繁的地方。” 木樨点点头，迎面驶来一辆救护车，家属在车内哭泣，车上的老人已经停止了呼吸，不知不觉中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伤感，“这里充满了绝望。” “不。”苏陌萱打断她，拉着木樨的手走进医院。穿过走廊，经过手术室前苏陌萱指向等在门前的家属，轻声道，“这里绝望与希望并存。” 木樨抬起脸，苏陌萱灿烂的笑容就这么直接撞入她的眼里，像是一阵暖风，吹散了围绕她心间的乌云，“恩。” “你怎么知道在这？” 木樨还没有说，苏陌萱便拉着她往住院部的人造庭院走去，这里是住院的病人们平常最喜欢散心的地方。 “我猜的。”苏陌萱松开手，失去了手心的温度，木樨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小失落，“具体的位置还是要看你的了。” 木樨指向庭院中最茂密的一棵松树，“就是那，不停冒出清澈的气息净化那边的怨气。” 苏陌萱走过去，绕了一圈，趁四周无人，她飞快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根香，用打火机点燃，蹲下身插在树前。木樨好奇地凑过来看看松树的反应，却被树皮上渐渐显现的人脸吓了一跳。 “姑娘，你找我何事？”土地神的声音并不年轻。 “这附近百年前因贪污而被抄斩的木府你可记得。” “百年前？”土地神思索了番，答道，“木府早已化为尘埃，你想知道什么？” 苏陌萱指了下身边的木樨，“她是当年木府大小姐，我想知道她和于瑾之之间的一切。” 土地神看清木樨的容貌时眼底明显闪过震惊与恐惧的神情，虽然一闪即逝隐藏的很好，可还是被苏陌萱捕捉到。 “地方志上大概都有记载，我给你找找。” “那你快点。”苏陌萱掏出手机，“你用网盘分享还是qq蓝牙？” 一旁木樨震惊掉了下巴，“这。”然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土地神也掏出手机，“网盘吧。” “哦，好。”苏陌萱毫不在意，伸出另一只手好心合上木樨的下巴，“别这么惊讶，现在三界为了加快办公效率，跟上人界发展，已经开始自主研发网际网路产品了。” 手机上显示接收完成，土地神那边也收到提示，正要离开，却被苏陌萱抓住了鼻子。还好附近没什么人，不然就可以看见苏陌萱徒手抓树皮的恐怖场面了，更何况这树皮还在乱动。 “你干什么？”土地神惊慌失措，一时忘了自己完全可以就这么离开，毕竟苏陌萱只是人类，她其实抓不住他的。 “你知道什么隐情吗？” 土地神脸色一变，“我，我不知道。” 苏陌萱冷声道，“别给我装，你分明见过她！”说着，苏陌萱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土地神僵了下，明显被苏陌萱吓到了，跟倒豆子一样全盘托出。原来木樨死后魂魄曾经在这一带徘徊，那时土地神还小，被她吓到过。于瑾之的未婚妻晚上时常做噩梦，请来法师驱邪，而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木樨。苏陌萱转头看向木樨，可木樨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再逼问也没有结果，苏陌萱只好放任土地神离开，和木樨回到车上。简单翻阅了遍地方志，总算是知道了木樨死后的事情。 于瑾之自木樨死后升官加爵，娶了未婚妻，生下一对儿女。木樨死后冤魂在附近徘徊，扰的未婚妻不得安宁，于瑾之请来法师驱邪，可此时的他已经发现木家并不是自己未婚妻的仇家，也就是说，他报复错了对象。法师得了于瑾之的吩咐只是将木樨赶出于府，并且在府邸外围设了结界，不让木樨进入。而于瑾之亲自为木家人设了牌位，还暗地里时常接济木樨祖母，直至祖母安详天年直到离世。于瑾之也曾经请教法师想为木樨超度，却发现木樨怨气太重，无法挽回。后悔不已的于瑾之无能为力，很快他暗地里照顾木家的举动被夫人发现，府里开始争执，直到最后，疲惫的于瑾之终于承认自己当初对木樨动过心。 看完这段历史，苏陌萱转头看向身边沉默的木樨，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他承认了对你的感情。 “嗯。”木樨点点头，“我知道他后悔了。” “就，这样？”苏陌萱疑惑，怨气散不掉吗？她无奈收起手机，暗嘆一声，看来真的是怨恨太深，必须要见到于瑾之才行。 “我没有怨他。”木樨忽然道，“虽然我忘了我当时到底在怨些什么，但绝不是对他的怨念。” 苏陌萱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打着等待前面的红灯。本来以为搞清楚当时发生的一切就能清除木樨的怨气，现在看来根本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唉，挣钱不易啊。这下只能去找秦广王了。 中午简单在休息室里吃了顿饭，苏陌萱便开车回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车子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一路上苏陌萱买了不少零食，耽搁了些时间，到家已是傍晚时分。暑假补课和平常上课的唯一区别就是没有晚自习，陈竹隐和苏夏早已回来。 “怎么样？”苏夏摆着餐盘，今天的晚饭是烧鸭配小米粥，还有冯叔做的几样精美小菜。至于身为鬼魂的木樨，冯叔还细心的为她准备了一盘上好的香烛。 “没有。”苏陌萱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来是真的累惨了，“我还是要去找秦广王问问情况。” “苏陌萱，你带回来个什么东西？！”陈竹隐一进餐厅就大呼小叫起来。 “我带了零食回来啊。” 陈竹隐面对满脸无辜还带了零食回来的苏陌萱实在是无从发火，指着桌旁空荡荡的地方，“我是说她！” 苏陌萱原本因为倦意耷拉的眼皮立刻睁开，“哪里？谁？” 见除了木樨以外的人都是一副看见鬼的表情，陈竹隐脸上蓦地一沉，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之前所指的地方，只听哎呦一声，女孩的轮廓显现在众人面前。冯叔轻轻移动脚步，不动声色挡在苏夏面前，苏陌萱眯起双眸，站起身将木樨拉到自己身后。 那女孩摸着自己的额头，想把陈竹隐贴上来的符纸撕掉，但奇怪的是，她根本摸不到符纸，每次触碰，女孩的手指都是凭空穿过符纸。
第6页 “你干什么！”女孩愤怒的看向陈竹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陈竹隐神色淡定的坐下吃起面前的烤鸭，“不经主人允许就随便进别人家门，你对礼貌的要求还真低。” “生魂？”冯叔移开身子，走过去为陈竹隐倒了杯红酒。 见女孩没有攻击性，苏夏干脆坐下来吃饭。 只有苏陌萱看了眼女孩身上的病号服，站在原地神色复杂，身后木樨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那不是我们上午去的那家医院的病号服吗？” 苏陌萱无奈扶额，她当然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太过大意居然把生魂带回了家，“我不管你怎么跟着我进我家门的，反正你赶紧麻熘的给我滚回去！” 陈竹隐吃了口鸭肉，道，“早跟你说过贴张符纸防止这种生魂进门，你就不干，万一引来没理智的饿狗，可不好收拾。” 苏陌萱见他坐着说话不腰疼，无奈道，“贴符纸？现在有几个妖几个鬼认识符纸？万一把我客人吓跑怎么办？” “啧啧啧，现在这些傢伙怎么越来越不学无术了。” 苏陌萱懒得理会陈竹隐，朝女孩说道，“我帮你指路，现在就给我回去。” 女孩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倒是趾高气扬的，“我才不回去！” “随便你。”陈竹隐笑道，“反正到时候魂飞魄散的不是我们。” “什么？”女孩不以为意，指着木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傢伙和我一样不是人。” “可你是生魂。”苏夏忽然出声道，“生魂离体时间过长，到时候你想回去也无力回天，而且因为生死簿上阳寿未尽，连黑白无常都不会勾你的魂魄带你去轮回。” 这女孩明显被人宠惯了，非要跟人槓几下才舒服，一屁股坐在苏陌萱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还就赖在这不走了！” 话音未落，店里的灯光忽然一暗，又猛地闪烁几下，啪的一声，断了。还好夏天白日时间长，再加上店外街边路灯挺亮，倒是还能看清店里的一切。 “切，还停电了。”女孩不以为意，却没发现身边苏陌萱眼里划过一道暗芒，紧紧盯着门外。 “冯叔。” “是，小姐。” 明明是极短的对话，苏夏的心蓦然一紧，背上流了不少冷汗。之前还像只猫般慵懒的靠在沙发里打盹的苏陌萱明显不一样了，只有坐在桌旁的陈竹隐还在淡定的吃烤鸭。 门口出现一团黑影，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门外，苏夏很快发现不对劲，很明显的不对劲。这个时候还不算晚，这条街也不偏僻，明明平时应该有很多人经过才是，可今天，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呵呵呵。”一阵让人肌肤起鸡皮疙瘩的噁心声音响起，“没想到除了生魂，居然还有一个怨灵。” 陈竹隐塞进嘴里一块烤鸭，朝苏陌萱嘆道，“没想到你带回来一个生魂也就算了，还是个大麻烦。” 女孩呆在沙发里，手足无措的望着苏陌萱和在这怪异氛围里淡定吃烤鸭的陈竹隐，却不敢轻易说话。苏夏看了她一眼，眼眸一动。连一个外人都发现了，苏陌萱和陈竹隐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繫，别人无法介入的联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百合！唉，自己都觉得有些没说服力。预告一下，这个新出来的女孩是引出男主的线索，虽然很快就会被女主给丢回去。 ☆、道士 “帮不来忙就别给我添乱。”苏陌萱瞪了眼陈竹隐，又紧紧盯着门外那团黑影。如果仔细点描述，那应该是个浑身散发黑气的怪物，唯一露出的脸部却布满黑色的鳞片，头部长角，有点像犀牛，又有点像野马。 “噬魂兽。”陈竹隐挑了下眉，拿起纸巾擦拭嘴角，“你没关门？” 苏陌萱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所有人前面，从墙上拿下一把剑，苏夏一直以为那只是装饰品，“它是从门外进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女孩好奇转过身，跪在沙发上看清后却吓得浑身发抖。 冯叔好心解释道，“噬魂兽是生存在地府深处的怪物，最爱啃食魂魄。” “尤其是生魂。”陈竹隐接话，“生魂就是你这种明明没死，却没事非要离了身子乱逛的傢伙。”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吐槽道，“不过像你这种逛着逛着就能横跨一个城市的也是少见啊。今天这头噬魂兽可以饱餐一顿了。” 女孩被他这么一吓，居然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瞧见陈竹隐嘚瑟的模样，苏夏捂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吓唬小女生有什么好开心的。可惜她不知道，陈竹隐越是害怕，越是喜欢找个人吐槽毒舌恐吓，其实现在的他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毕竟陈竹隐从未真正见过噬魂兽，最多也只是书里的记载而已。 冯叔想了想，补充道，“据说噬魂兽战斗力很强，就是有个很大的缺点。” “装神弄鬼。”还没等冯叔说完，苏陌萱上前一步，冷声道，“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她离噬魂兽最近，所以能清楚的看见噬魂兽身上的锁链，要不是因为这个锁链，凭藉噬魂兽对于食物的本能，女孩和木樨早就被噬魂兽吞入腹内，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这次对方并没有故意变音，声音正常了许多，大概是个少年，听了苏陌萱的话倒是蛮有兴致。 苏陌萱抬手打开甜点柜檯的灯，“就是这么不客气。”随着灯光亮起，噬魂兽发出一声悲惨气力的叫声，激起人浑身鸡皮疙瘩，很快，噬魂兽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空气中，锁链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冯叔笑道，“噬魂兽在极阴的地府生存不易，算是濒危动物，更无法在人间生存。”所以缺点，就是害怕强光。 “你！”神秘人终于现身，看模样和声音差不了多少，少年倒是时尚，烫了一头红色捲毛，清秀略显稚气的脸庞露出气呼呼的表情，挺可爱的，“你居然敢杀了我的噬魂兽！” “你的？”苏陌萱转身开启剩下的灯，回到餐厅坐在木樨身边，“噬魂兽为地府所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梧桐山可以养噬魂兽这回事啊。” 少年气短，盯着桌上的烤鸭泛起了星星眼，可为了尊严仍然梗着脖子道，“那也是你杀的。” “我杀了吗？”苏陌萱单纯的望着少年，仿佛她很无辜，“我没见到什么噬魂兽啊。” 看来少年并不擅长和人争执，指着苏陌萱半天只吐出一个字来，“你，” “凤王最近忙得很啊。”噬魂兽消失，陈竹隐终于恢复了正常模式，“你居然有时间跑下界，还去地府顺了头噬魂兽回来。” “你是。”少年露出迷茫的表情，很快又恍然大悟，“怪老头！”他绕着陈竹隐转了几圈，又好奇地伸手戳戳陈竹隐的脸，“你又重新投胎啦。”苏夏见他与陈竹隐关系不错，放心不少，可看到少年和苏陌萱也算熟稔的模样，她感觉心里有些闷闷的。
第7页 陈竹隐不耐烦的推开少年，道，“都三轮了。” 话音刚落，苏陌萱忽然起身，抬起左手上的剑鞘挡住一道明显朝向木樨背后的冷光，只听兵器相接的清脆声响，那冷光被狠狠震了一下，飞回另一个方向。与此同时，冯叔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苏夏后领，又一手伸过桌面，将木樨拉过来。而少年勒住陈竹隐的脖子，和冯叔一起向后退去。 陈竹隐被少年勒的喘不过气，连咳几声才缓过来，抬眼时苏陌萱已经和对方过了几招，看清对方的衣着，他哼了一声，“道士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苏夏反应过来，呆呆盯着苏陌萱的背影，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陌萱这个模样。以往苏陌萱做生意或者出去四处找消息从来都不会带她，顶多会挑些必要的东西教她认识。 少年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观战，看清苏陌萱手里的剑时，忍不住惊呼道，“承影！” 陈竹隐揉着自己的脖子没好气道，“什么？承影剑？那不是被她送给徐清衍护身了嘛。” “可是她手里就是承影剑啊。” 陈竹隐仔细盯着苏陌萱看了会，她左手握着纯钧剑，右手凭空虚握，挡住几次对方的法术。传说中承影剑只有昼夜交替间才会显形，现在已是黑夜，是看不到承影的模样了。陈竹隐眉头微皱，向冯叔问道，“徐清衍，死了？” 未等冯叔回答，却听见苏夏惊呼，她指着沙发上昏倒的女孩，“她。” 原来是道士法术被苏陌萱抑制，干脆排出一个简单的阵法捆住苏陌萱。他本意是想抓住木樨，可是苏陌萱实在难缠，根本破不开她的防御，正在焦急中，见附近昏倒的女孩。心思一转，他忽然改变招式，法术径直攻向女孩，而苏陌萱却被道士排布的阵法困住，动弹不得。苏夏心惊不已，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慌张。 陈竹隐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眼见女孩魂魄就要被击散，额间的符咒猛地亮起，像是一个透明的保护罩将女孩围了个严实，那道攻击触碰到保护罩的时候就碎成粉末，消散于空气中。 少年露出赞嘆的神色，道，“怪老头，你果真厉害。” 道士见此情景愣了一下，而此时苏陌萱已破开了阵法，用少年之前捆住噬魂兽的锁链将没有反应过来的道士捆了个结结实实。道士挣脱不开，掏出一张符来变成了一只飞鸟，可锁链像跗骨之蛆根本摆脱不开，来回折腾了半天，终于变回原样不动弹了。 苏陌萱冷冷看着他折腾，慢慢收起承影和纯钧，冷声道，“黑白无常的锁魂链，你一介凡人之躯还是少折腾为好。” “锁魂链！”躺地上装死的道士猛地坐起身，愣道，“你怎么会有黑白无常的锁魂链！” 苏陌萱不理他，将承影和纯钧交给冯叔，又坐回餐桌旁吃饭，“小夏，吃饭，再不吃就冷了。” “哦。”苏夏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一切，连忙坐下吃饭。放下剑的苏陌萱好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又好像不一样了，苏夏呆呆的往嘴里送鸭肉，可美味的鸭肉好像失了味道，吃起来如同嚼蜡。 少年一脸骄傲看向苏陌萱，下巴抬得高高的，“要不是我带来了锁魂链，你还捉不住这道士呢。” 苏陌萱抬眸笑了笑，“那就多谢凤晞殿下喽。” “这还差不多。” “想多了。”苏陌萱收起笑容，伸手给他额头一个重重的敲击，“黑白无常过会就要来找我要锁魂链了，等会我还要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凤晞嘴角下撇，见苏陌萱心烦的模样，只好乖乖坐在位置上吃零食，“对不起。” “徐。”陈竹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这道士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苏陌萱摇摇头，“凤晞来之前我就感受到他的存在，应该是从土地神那里跟回来的。” “不会又是炼魂的邪教吧。” 苏夏发现，陈竹隐只要说到道士就不会蹦出来什么好话。 “哼，炼魂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身为茅山传人才不屑。” “茅山？”苏陌萱咬下一块鸭肉，“茅山道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你假的吧。” “你才是假的！”那道士倒起劲了，站起身道，“连怨灵都敢带在身边乱跑，还抓了生魂，我还怀疑你是炼魂的人呢！” 苏夏问道，“那你刚刚还向那女孩攻击呢。” “谁说的！”道士急了，“我那是移魂咒，可以把她转移回病房！” 苏陌萱懒得理眼急的道士，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往下一划，锁魂链好像有了生命力一样，生生将道士拽回地面横躺，发出一声重重的轰鸣声。 “唉。”凤晞抽了口冷气，“真是听着就很痛啊。” 一直没有出声的木樨忽然道，“也许他真的是茅山道士，他画的这种符我见过。” 陈竹隐拾起地上的符咒，仔细看了看，又转头看向木樨，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就是那位建议我来找苏姑娘的道士，他之前试着为我超度的时候画的就是差不多这样的符。”木樨道，“他自称茅山第一百二十八位继承人。” “他是不是叫陶明宇？”地上躺尸的道士跳起来，可惜又被锁魂链硬生生拉倒，伴随着锁链的声响，他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些尖锐，“自称虚无道长？” 木樨点点头，道，“正是。” “哎呦，那是我师兄！”道士先是兴奋，随即又愣住了，仔细看了眼木樨，怔怔道，“你，你难道就是那个木樨？” 苏陌萱正好吃完了饭，缓步走到道士面前，蹲下身认真道，“你认识她？” 道士抿了下唇，点头道，“算是吧。” “先把这事放到一边，说说你为什么跟踪我们，还攻击木樨。” 凑近了看，这道士还挺年轻，比苏夏和陈竹隐大不了几岁。他听苏陌萱这么问，不由露出警惕的神色，“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苏陌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屈起膝盖靠着身后歪倒的椅子，“你师兄把木樨送到我这，让我找于瑾之。而你没头没脑的撞到我这，还想对木樨动手，我总要问问缘由吧。”她视线扫到一旁的苏夏，本想让她上楼做作业，可看到苏夏眼里复杂的神色，心底感慨万千。苏夏终归长大了，很多事不可能再让别人为她做决定，其实有些事，也该让她知道了吧。 “我还有作业，先上楼了。”没想到苏夏居然先开口，苏陌萱少有的迷茫了。上楼前苏夏还特意提醒了下陈竹隐，“睡觉前记得把作业补完。” “这是梦吗？”陈竹隐伸手去掐身边凤晞的脸，确定听见凤晞的叫唤才道，“这世界变化好快。”苏夏居然没有叫他去写作业。
第8页 看着苏夏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阴影处，苏陌萱收回视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苏夏这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说到底，她还是不敢让苏夏知道太多太多，因为她真的，不敢再去尝试失去的滋味了。 我叫陶明宙，陶明宇是我师兄。茅山道法虽然没有完全失传，可传到我师父那一辈已经人才凋零。师父只有我和师兄两个徒弟，师兄聪慧，什么法术都可以很快掌握，所以师父临终前才放心的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兄。师父死后，我和师兄就离开了茅山，下山后我就和师兄走散了。大概有几年没见了吧，这几年我是靠着茅山的本事吃饭的，虽然打架不是强项，可是驱邪救人的本领我还是可以的。就在前几天我刚收到一个生意，僱主就是这个女孩的父母。 这女孩叫做柳芊芊，从小就体弱多病，还容易撞邪。前几年有高人相助，还算是正常长大，只是父母宠的太过，不让做什么非要做什么。成年礼刚过，她非要和同学去市郊有名的闹鬼别墅瞧一瞧，回来就被鬼附身了。住院后请了专家来也没治好，恰好我认识她哥哥，就过去帮她驱邪。没想到，鬼是驱走了，可她却因为鬼附身时间太长，落下了后遗症，总会有一段时间魂魄离体。而她魂魄离体后总是喜欢乱逛，我没办法，只有天天跟着她。今天上午她又离体了，可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她居然往外面胡乱跑，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上了你的车。 “你以为我把她拐跑了？”苏陌萱是吐槽都懒得动嘴，直接用眼神表达她的鄙视。 陶明宙躺在地上，面对大家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眼神，脸砰地一声，红的像只番茄，他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你身边有个怨灵，这么想很正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aoa的成名曲猫步轻悄里面高cháo歌词，听起就好像吃烤鸭2333333。真的超喜欢小队，唱rap还自带电音，很羡慕这种音色好听的人啊 ☆、无常 “道士还是有个优点的，脑回路比直尺还直。”陈竹隐端着盘冯叔刚做的蛋糕坐在苏陌萱身边吃了起来，大肆嘲笑准备把脸塞进地面fèng隙里的陶明宙，“这世上可没有炼生魂的，你师父怎么教的？还茅山道士呢。” 一般炼魂要找怨气极重的鬼魂，生魂难有极重的怨气，还要担着被地府发现的风险，所以即便是再疯狂的邪教，也只敢一点一点培育鬼魂的怨气，也不会抓生魂去炼。 “柳芊芊。”苏陌萱忽然沉声道，“你最好给我乖乖醒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丢回去，不要不信，我也有移魂咒。” 苏陌萱的视线太过冷冽，某人想装晕也装不下去了。室内唯一完整的沙发上，前一秒还在装晕的女孩动了动眼皮，睁开眼打了个呵欠，“谁叫我？” 凤晞凑过来，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装晕。” “你怎么知道魂魄能晕倒？”苏陌萱摸摸凤晞的脑袋，可惜道，“这个笑话你居然会信，这些年净长个了？” “切。”凤晞扭过头，傲娇的不去看苏陌萱。 “冯叔。”苏陌萱指了下柳芊芊，“带她上楼去休息。” “干什么？”柳芊芊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凭什么？” 苏陌萱懒洋洋的坐在地上，就这么淡淡看着她，“没学过尊重别人隐私吗？小朋友，接下来的事情与你无关。” 柳芊芊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他们要讨论木樨的事，也知道她应该避开，可她多年来的习惯促使她反抗，指着凤晞道，“那他呢？和他就有关了？” 凤晞一脸惊诧，怎么突然就说到他身上了。苏陌萱原本冷淡的眼神忽然变得暧昧，嘴角挑起，似笑非笑，“哦？原来你是想让他陪你啊，可以。” “谁让他陪啦！”柳芊芊嚯的一下站起身，还没等冯叔为她指路，就噔噔噔上了楼。当然，转身的时候，没有人错过她红到快要爆炸的耳朵尖。 看着柳芊芊跟火烧屁股样疯狂窜上楼的背影，躺在地上的陶明宙朝苏陌萱投去敬佩的眼神，天知道他为了让这位小姑奶奶听话费了多大功夫吃了多少的苦头。陈竹隐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苏陌萱要是连小屁孩都搞不定，就是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 “好了，现在该说说木樨的事了吧。” 陶明宙艰难的翻过身，朝苏陌萱委屈的眨眨眼，“那个，咱们也算是挺熟了。能不能，把这个锁魂链给解了？” 苏陌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坦白从宽。” 得，他非得全部招供才能解开这锁魂链了。陶明宙嘆了口气，只能认命，毕竟他是个连小姑娘都搞不定的。 在师父临死前，特意嘱咐了他们师兄弟一件事。那是他们师祖一辈子都洗不掉的罪孽和愧疚，身为茅山弟子，他们必须为此恕罪， 师祖年轻时有位青梅，两小无猜，师祖大了些上茅山血道法，关系也就断了。后来师祖学成回家乡寻亲，才得知青梅的父亲因罪入狱，家破人亡，而青梅也失了踪影。师祖四处寻过几次，都无果。却没想到在都城与青梅意外相遇，其实师祖后来想想，也许这次相遇，便是青梅故意所为。再次重逢的青梅已有相爱之人，师祖得知后也不想破坏，干脆准备远离，却被青梅留下，以安家护宅为由，师祖心底还留着当初的情谊，便留了下来。 而后几次，青梅请教了师祖很多道法上的问题，师祖并未想太多。直到青梅嫁给她所爱之人，却夜夜被噩梦惊醒。师祖问清缘由，才大吃一惊，原来她为了报复仇人，居然让自己的未婚夫去接近仇人的女儿，趁机制造证据嫁祸仇人。也怪师祖平日里只顾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他居然一无所知。更让他震惊的是，青梅平日里请教他的那些问题，居然被她用来报复仇人的女儿，让对方变成怨灵，无法投入轮回。这也是报应，怨灵久久不愿离去，扰的青梅不得安宁。 青梅要求师祖将怨灵除去，可直接除去怨灵太过狠毒，师祖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青梅的丈夫发现报复错了人，私下请求他将怨灵赶走便可。几次和怨灵的接触，师祖发现对方心底善良，认为对方怨气是可以自行散去的。所以只是将怨灵赶离了青梅所住的府邸，完成结界后，师祖却丢了怨灵的行踪。师祖一直懊悔不已，要求我们后世子弟必须找到怨灵，帮助其解脱。 “然而你那位天资聪颖的师兄撂挑子不干了。”苏陌萱撇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于瑾之的转世。” “啊，我知道他在哪。”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陶明宙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也是师祖的嘱託，我们茅山一直关注着于瑾之的转世。” 听到这，陈竹隐也算是明白了一切，看着傻笑的陶明宙无奈摇头，顺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师父夸你那师兄天资聪颖了。你看看人家多会利用资源，发现按正常流程破除木樨的怨气实在太难，就直接让木樨来找苏陌萱帮忙找人，寻找于瑾之的过程中肯定能发现木樨变成怨灵的缘由。稍微熟悉点的都知道苏陌萱和地府关系不错，这么一来总不能找到人就不干了，肯定要帮木樨解除怨气。唉，他没费一分功夫，还能让人家承他的情，你实在差他太多了。”
第9页 被人这么利用实在不慡，苏陌萱没好气道，“既然如此，明天去找于瑾之，小道士，你带路。对了，柳芊芊需要今晚就送回去吗？” “不用。”陶明宙脸上的傻笑变成了苦笑，“这一时半会的也不急，三天内回到身体就可以了。”而且要是今晚就把这位小祖宗送回去，以后可有的闹腾，还不如等明天一起回去。再说即便苏陌萱能服服帖帖的把小祖宗送回去，但遭殃的，绝对是他陶明宙。 “啊~”凤晞连打三个呵欠，睡眼惺忪道，“好无聊啊。”他好不容易下界来玩，第一喜欢去的就是地府，第二喜欢的就是苏陌萱这，因为可以听见各种各样好玩的故事，没想到这次的故事并不好玩。 “无聊就去睡吧。”苏陌萱拍拍小凤凰的脑袋，让冯叔送他回房睡觉。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木樨站着，她还穿着一身白衣，鬼片的阴森气息扑面而来，再加上她幽幽地一声嘆息，吓得陶明宙发出尖叫。 “聒噪。”陈竹隐掏出一张噤声符贴在陶明宙嘴上，噪音瞬间没了。 木樨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只是一时有些感慨，没想到居然吓到你了。” “没事。”苏陌萱朝她笑笑。 “变成冤魂后，好多事情我都忘了。”木樨飘到落地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重要的东西，可怎么也记不起来。” 陈竹隐抻了抻胳膊，歪头道，“没关系，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想起来的。” 木樨露出笑意，苍白的瞳孔十分温柔，“谢谢。”她站在月光下的身子略微透明，地上一片光华，一丝阴影都没有，“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木樨离开后，整个客厅里就只剩下苏陌萱和陈竹隐，还有地上躺尸的陶明宙。陶明宙抖了抖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努力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老闆，我全招了，能不能松绑啊？ 苏陌萱喝了口冯叔刚泡的热咖啡，慢悠悠道，“等着。” 等什么？还没等陶明宙想清楚，忽然从门口吹来一阵阴风，冻得他打了个喷嚏，转眼间才发现苏陌萱和陈竹隐都披上了层厚厚的毛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至少也给我弄一条吧！ 白无常率先走进店里，看了眼墙壁上的印象派壁画和狂野派的装潢，其实是苏陌萱和陶明宙之前打架留下的痕迹，还有客厅里乱七八糟四脚朝天的家具。不由咂舌道，“小萱萱最近审美变化很快嘛。我记得上次还是欧式巴洛克风，怎么这次直接弃疗变成野兽派了？” 黑无常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打招呼道，“苏老闆，好久不见。” 苏陌萱放下手里咖啡杯，起身和黑白无常见礼，而冯叔随手将一张矮桌翻过身，奉上两杯新茶。黑白无常见此，干脆和陈竹隐一样席地而坐。 “实在对不住，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冯叔礼貌的向黑白无常行礼，慢慢退下站在苏陌萱身后。 “哎呦，好久不见啊。”陈竹隐披着毛毯肿的像一只狗熊，眼里带笑，“地府又被小凤凰搞的鸡飞狗跳了。”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正是为了拿回锁魂链而来。”黑无常喝了口茶，面瘫脸瞅了眼四周，小声道，“小殿下此时已经休息了吧。”凤晞之前在店外设了结界，苏陌萱也没有解除，就是为了给黑白无常引路前来。 见苏陌萱点头，黑无常才松了口气，刚刚提到凤晞，面瘫脸都忍不住动容。 白无常直接拉着苏陌萱开始倒苦水，“小萱萱，你知道吗？人家好不容易种出的无悔花，三百年才开出一朵的无悔花，就这么被小殿下全拔了！连一点花粉都没留下！呜呜呜~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怎么办？”苏陌萱小心抽走被白无常用来擤鼻涕的毛毯，无奈扶额，“你还能上梧桐山找凤王赔？” 白无常吓得躲到一边，抓起黑无常的衣角继续擤鼻涕，“你害我啊！凤王那么护短，我还找他赔？他不找我赔就好啦！”黑无常忍住跳动的眼角，将自己的衣角拽离苦海。 哗啦一声锁链响，地上躺尸的陶明宙努力翻过身子，终于引来大家的注意，他两眼汪汪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别说啦！快点来帮我解开链子啊！ 苏陌萱这才想起倒霉的小道士，赏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对了，我刚刚用你们这链子锁了人，可我不知道怎么解开，只能靠你们了。” 躺在地上的陶明宙睁大了双眼，要不是符咒和锁链，他早就跳起来了。原来这个无良老闆居然不知道怎么解开锁魂链！怪不得要让他等！有没有公德心！有没有同情心！ 黑无常抬手做了个手势，只见锁魂链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像一条黑色的水蛇缓缓从陶明宙身上退下，回到黑无常身边。陶明宙重新获得自由，简直开心的想飞起来。而白无常一挑眉，眼神总是有意无意飘向库房的方向。 见白无常的反应，苏陌萱明白是被锁魂链动静惊到的木樨，直接道，“怨灵，我新接的生意。” “呵。”黑无常笑了一声，看向陈竹隐，“你不是看不起道士吗？”苏陌萱不会法术，所以除怨气的步骤只能由陈竹隐去做，可这样必须要动用道士的阵法，而陈竹隐身为方士，最讨厌的就是道士。 “不一定要用到他。”苏陌萱指了下兴奋过度的陶明宙，“那有个现成的道士。” 现成的小道士兴奋之余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可直到黑白无常离去，店外的一切重新变回现实世界，上楼进入客房休息，他也没能想出来。 闲杂人士全部退去，苏陌萱脱掉毛毯站起身，卷了捲袖子准备和冯叔一起整理残局。这几年她习惯晚睡，倒也不担心明天的精力问题。 “徐清衍，死了？” 破除结界后窗外的景色终于变得鲜活起来，月光肆无忌惮洒在拥有将近千年历史的楠木地板上，之前为了招呼黑白无常而特意关灯，大半个昏暗的客厅都被照亮，而苏陌萱的背影却仍然笼罩在黑暗中。话刚脱口，陈竹隐就后悔了。承影回到苏陌萱手里，这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嗯。”苏陌萱弯腰拾起碎成两半的圆凳，声音也像是被黑暗笼罩，闷闷的，“死了。” 气氛一下子僵硬了很多，陈竹隐哈哈僵笑了两声，“都说了不要去找他，你非要找他，你看看，人家多嫌弃你，就是死也不想和你一起。”完了，陈竹隐很想呼自己两巴掌，越紧张越毒舌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苏陌萱收拾家具的动作顿了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收拾，“你说得对，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去找他了。” 一阵沉默，陈竹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害怕一出口又是错。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陈竹隐吓了一跳，被对方揪住了衣领。
第10页 “谁？” 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眼前一张满是怒火的脸，“陶明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快点帮我把嘴上这张符撕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意查了查，方士和道士应该是同源不同宗，一个是儒家思想一个是道家思想，但是现在很多小说都把方士和道士算作一种了。方士主要是炼药，占卜，驱邪也会，然后道士就是我们比较熟悉的符咒捉妖啊之类的，也有炼丹什么的，所以我觉得主要区别就是打架吧， 反正我的设定就是方士擅长炼制丹药，也有符咒用，但是布阵不会，然后占星和预言很厉害。 ☆、需要 原本只有三个人的早餐今天变得热闹非凡，餐桌上略微有些拥挤。 “喂，你一个魂魄过来凑什么热闹，没你的饭。”陈竹隐对在餐桌上方飘来飘起的柳芊芊很有意见，她不像木樨，所以连香烛都没法啃。 柳芊芊摇头晃脑不停朝陈竹隐做鬼脸，反正陈竹隐也碰不到她，“我就要在这呆着，怎么样？”还好她穿着病号服，不然裙子的话早就走光了。 陶明宙可能是第一次这么早起，眯着眼只顾着往嘴里送吃的。木樨一向文静，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啃香烛。 凤晞喝了口热豆浆，抬头笑着对冯叔道，“冯叔，还是你煮的豆浆好喝，我让他们按着你给的方子做，可是就是没你煮的好。” “那是。”苏陌萱咬着包子十分嘚瑟，“我眼光可比你父王好多了。” 陈竹隐哼了一声，话说凤凰一族也是怪异，明明长得都俊美非凡，可这审美观都是够奇葩的，只喜欢闪瞎眼的东西。 “整个天庭的仙都比我父王眼光好。”凤晞说到凤王的审美观也是一阵嘆息，自从遇见陈竹隐和苏陌萱后，他的奇葩审美观总算被掰直了，可结果就是怎么看自己家都不顺眼。 “我吃完了。”苏夏站起身，接过冯叔递来的书包，又看向陈竹隐，“走吧。” 陈竹隐还在慢吞吞的啃包子，听到苏夏叫他一愣，“我？” 苏陌萱点点头，“你去上课吧，今天我陪木樨去就好了。” “不是。” 陈竹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陌萱无情打断，“别指望我给你请假。” 连苏陌萱都不帮他，苏夏直接拉着乌云罩顶的陈竹隐准备出门，却被苏陌萱起身拦住，递给她手机，“你看你，手机又忘带了。” 苏夏接过手机，抬眼间发现苏陌萱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哦。”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了。 苏陌萱抬手帮苏夏整理了下衣领，提醒道，“昨晚你睡得有点迟。今天中午在学校记得要补觉，上课实在撑不住就不要硬撑，有事记得打电话，午饭晚饭都要记得准时吃，别又趁冯叔走了就不吃了。” “好了。”苏夏笑了笑，伸手抓住想逃的陈竹隐，“我都记得了。你也要记得，路上注意安全，别又得意忘形飙车。” 凤晞朝可怜兮兮被苏夏无情拖走的陈竹隐招了招餐巾，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苏陌萱，“真的可以吗？” “我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苏陌萱笑了笑，“再说让苏夏一个人去上课我也不放心。” “他们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出手。”凤晞轻声道，“不然苏夏不可能活到现在。” 苏陌萱撕下一块包子皮塞到凤晞嘴里，顺势堵住他的话，“我知道，你也别管了。” “喂！”柳芊芊飘到苏陌萱和凤晞中间，挑眉娇蛮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刚刚苏陌萱对苏夏一通话看的柳芊芊有点愣神，她一时间忘了把视线从苏陌萱身上移开，反应过来就看见苏陌萱和凤晞之间近的简直没有一点空隙，没有自觉也就算了，苏陌萱居然还把自己手里的包子塞到凤晞嘴里。 “吃哪门子醋呢？” 苏陌萱懒洋洋的语调听的柳芊芊脸一红，差点载到桌子上，“你说什么呢！思想简直不纯洁！” 柳芊芊反驳的音量一声比一声大，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信。 冯叔留下看家，恰好柳芊芊是魂魄并不占实地，而普通人也看不见她。苏陌萱干脆让木樨抱着她坐在副驾驶座，凤晞和陶明宙一左一右坐在后排。 “先把柳芊芊送回医院，我们再去找于瑾之的转世。” 柳芊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反驳的人，不，应该是魂魄，“我也要跟你们去找人。” “芊芊，你哥哥很担心你。”陶明宙劝道，“还是尽早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我不回去！” 苏陌萱忽然意识到让木樨抱着柳芊芊坐在副驾驶座是个非常正确有先见的决策，因为他们这个组合中，只有同是魂魄的木樨才能抓住乱动的柳芊芊，而木樨也十分尽责的不让柳芊芊乱跑。 闹了一路的柳芊芊终于在休息站放弃折腾，十分安静的坐在木樨怀里。陶明宙和凤晞下车去买零食和水，苏陌萱的耳膜被柳芊芊折腾的有些累，可没想到只是低头拿瓶水的功夫，柳芊芊居然趁木樨打盹，跑了。 苏陌萱一惊，赶忙给陶明宙打电话。陶明宙和凤晞拎着袋子气喘吁吁跑回来，就看见木樨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没注意。” “那丫头精灵古怪的，什么点子都能想的出来，你也别太自责。”陶明宙安慰道，“最重要的是把她找回来，现在快到正午，她撑不了多久的。” 苏陌萱下了车，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正好挡住刺眼的光线，“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妖怪游荡。” “啊？”陶明宙愣住了，“不会吧。” 苏陌萱见他呆愣甚至有些发白的脸庞也不忍心再逗他，“应该不会，这边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凤晞，你留下陪着木樨，我和陶明宙四处去找找看。” 柳芊芊离体已有一天时间，在日光下是撑不住的，所以跑不了多远。苏陌萱顺利的在休息站的女厕所发现了躲在墙角的她。 “走吧，该回家了。”苏陌萱朝她伸出手，“你爸妈会担心你的。” “担心？”柳芊芊脑袋埋在膝间，语气十分怪异，“他们只担心钞票。” 苏陌萱暗暗嘆了口气，又是个和父母吵架的倔小孩。她收回手，小心翼翼撩起衣角，在柳芊芊附近一个干净的地方蹲下身，试探道，“还有你哥哥。” “我哥。”说到哥哥，柳芊芊语气明显缓和不少，但也很失落，“可他也很忙。” “为什么不回去？至少给个能说服我不把你绑回去的理由。” “我不想回去。” 柳芊芊只重复着这句话，让苏陌萱略感无力，果然青春期的小屁孩就是麻烦，还是她们家小夏好，省心。可现在明显不是想着谁更好哄的时候，苏陌萱开始苦苦纠结怎么把柳芊芊劝回去。
第11页 “可是你现在魂魄离体，时间再长一些，就真的回不去了。”苏陌萱按下心底的焦躁，耐心解释道，“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喝，还有可能被会法术的人欺负。” “随便。反正我本来就不能随便吃，随便喝。” 苏陌萱伸出食指挠了挠额角，心里满满的无奈，她果然不会哄小屁孩。正束手无策呢，却见木樨进来。 “我不是让你在车里呆着吗？” 木樨蹲在苏陌萱身边，示意她不要担心，“他们在门口等着呢。”木樨和苏陌萱以往见过的冤魂都不一样，身上总是有股清香，让人不由自主就安定许多。 “芊芊。”木樨看向柳芊芊，温柔道，“你知道吗？其实当一个游魂，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也不自由。有时候，还要小心一些妖魔和道士，如果不去轮回，可能就没有下辈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会失去那些爱你的人。” “爱我？”柳芊芊明显被木樨说动了，可就是憋着一股气，“天天只顾着赚钱，哪有时间爱我？” 听到现在，苏陌萱也算是差不多明白柳芊芊心底的纠结，“柳芊芊，现在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愿意相信那些疯疯癫癫的道士？” 柳芊芊一怔，想了想才道，“应该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吧。” “不过有些人，即便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找道士。人生病了，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去医院，而你爸妈当初，肯定也是为你找了不少名医吧。” 柳芊芊像是明白了什么，却还是装傻问道，“那又如何？” “可是医生无法根治你的病，他们走投无路，才会找上道士，相信道士可以救自己女儿的命。” 柳芊芊抱着膝盖的手颤了颤，却没有开口。 “如果他们真的不爱你，只爱钞票。当初无药可救的时候就该放弃你了吧，而不是继续把钱扔进无底洞里。”苏陌萱轻声道，“我想，他们现在拼命挣钱，也是为了能让你接受更好的治疗吧。” “我不需要。”柳芊芊忽然抬起头，眼里泛着光，定定的望着苏陌萱，手里的衣服皱褶越来越深，“我情愿他们像你一样，每天陪我吃早饭，上学前叫住我为我整理衣服，交代我要注意这注意那。” 苏陌萱一愣，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不一样。”木樨温柔的声音扫过耳膜十分舒服，好听又悦耳，“他们只能给你他们能给的，但这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可是我只是想让他们陪着我而已啊。”柳芊芊直接扑到木樨怀里抽搐着，“难道这样也是贪心吗？” 苏陌萱缓缓站起身，阴暗的厕所角落里，女孩正在大声的哭泣，脸上的表情既悲伤，又幸福。苏陌萱微微苦笑，即便柳芊芊羡慕着苏夏，可正如木樨所说，那些真的是苏夏想要的吗？ 因为柳芊芊这平白无故的一折腾，接近中午大家才到达医院。没想到居然碰上柳芊芊的哥哥来探望，见陶明宙从外面回来，还带着几个人。柳柯白也不惊讶，看来是习惯陶明宙四处奔波寻找他妹妹的魂魄了。 “虚空道长，我妹妹又给您添麻烦了。” “哪有。”陶明宙将柳芊芊的魂魄引回身体，“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陌萱暗地戳了戳陶明宙，小声道，“你把柳芊芊的魂魄找回来，拿钱吗？” 陶明宙摇摇头，“没有啊。” “你这个傻！”苏陌萱瞬间听见钞票飘走的声音，真想一巴掌把这傢伙扇聪明了，怪不得他师兄不愿意带他。 柳芊芊回到自己身体，很快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她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可是离体时间过长，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脚一软差点栽下来。 柳柯白连忙上前扶住她，“你小心点。” 柳芊芊顾不得理会柳柯白，直接盯着准备转身离开的苏陌萱，“我要跟你们一块去！” 苏陌萱一下子就头大了，这丫头还真是不依不饶。 木樨走上前劝道，“不用着急，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柳芊芊无法起身，只好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们，“真的？” “真的。” 可柳芊芊一直盯着苏陌萱，非要她点头才答应。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陌萱身上，连一向老好人的木樨都盯着她，做了个口型，答应她吧。 “嗯。” 见苏陌萱答应，柳芊芊才露出笑意乖乖躺在床上不再乱动弹，苏陌萱几人出门还不忘嘱咐一声，“记得要回来看我啊。” 柳柯白亲自送大家出门，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我妹妹被宠坏了，让大家见笑。”说着他又看向苏陌萱，问道，“这位是。” 苏陌萱好不容易搞定了个小魔头，想起苏夏在学校里会不会出事，游神间竟一时没注意到柳柯白。 陶明宙连忙为他介绍，“这位是苏陌萱，昨天是她帮忙照顾的芊芊。” “哦，那多谢了。” 苏陌萱随意点点头，却没有注意到柳柯白看她时异样地眼神。 “对了，柯白。你知道现在季风在哪吗？” “还在公司，他中午一般去楼下餐厅吃饭，你可以去那找他。” “多谢。” 见苏陌萱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外，柳柯白走了几步，打开一边楼梯间的门，左右看了看，才走进去掏出手机。 “餵？” 对面传来带着困意的声音，柳柯白异常兴奋，小声道，“少游，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 “我不管你遇见谁。”秦少游的声音隐隐带着被打扰的怒意，“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醒之前给我打这种没意义的电话吗？” 柳柯白汗颜，要不是有意义他为什么要顶着被揍的风险打这个电话啊。秦少游每天写程序到很晚，一上午是绝对不可能清醒的，谁在下午一点前给他打电话都要跟你急。 “苏陌萱。”柳柯白干脆直接报上名字，“我遇见苏陌萱了。” 对面一阵沉默，异常的让柳柯白有种想挂断电话的冲动，手指刚移近挂断键，却听见仿佛遥远的声音，“你那眼神，看错了吧。” “看错？”秦少游居然敢怀疑他的眼神，柳柯白生气了，“你那张照片天天捂的跟宝贝样，我瞅一眼就能记十年！再说了，我还特意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就是苏陌萱没跑了！” “哦。” 哦？柳柯白眼角一跳，就一个哦？“她和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道长在一起，送芊芊回来的，你不信可以问芊芊。对了，再提醒你一句，她去公司了，好像找季风有事情。” “嘟嘟嘟，” “秦！少！游！”柳柯白咬牙切齿，居然敢挂他电话！“我要是再管你这破事我就不叫柳柯白！”
第1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要见面了~~~ ☆、回家 季风，今年三十岁，单身，柳柯白的同门师兄，两人关系不错，大学毕业后进入同一家网际网路公司工作。 听完陶明宙简短的介绍，苏陌萱抿了口咖啡，“就这么多？” “你还想知道什么？”陶明宙奇怪道，“又不是相亲，我总不能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问出来吧。” 凤晞倒是很感兴趣，“相亲？相亲是什么啊？” “你爸妈就是相亲认识的。”苏陌萱丝毫不害怕教坏小朋友，趁凤王不在赶紧添油加醋，“就是男女两方通过父母认识，然后结婚，但是没有感情，你想想看，没有感情的婚姻怎么能长久呢？所以你父王母后经常吵架，通过吵架促进感情交流。” “原来是这样啊。”凤晞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我以后娶老婆一定要自己找，坚决不相亲。” “没错！就该这样！” 陶明宙对这两个跑题的人很是无语，赶紧把话题拉回来，“那我们见到季风以后该怎么办？怨气怎么解？” 苏陌萱收起调笑的表情，认真道，“于瑾之对木樨心中有愧，虽说孟婆汤喝了确实会忘掉前世之事，可是深厚的感情，有时候是几辈子都忘不掉的。”说到这她忽然顿了下，恍然间失了神，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继续道，“你不是学过问魂咒吗？我们找个机会把他灌醉，问他就是了。” 本着严谨原则认真听讲的陶明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就这么简单？ 好奇宝宝凤晞举手问道，“那我呢，我干什么？” “你。”苏陌萱视线瞟向一边沉默的木樨，道，“你保护她。” “等一下，那怨气到底怎么解啊？” 苏陌萱放下咖啡杯，手搭在椅子上随便敲击，“我不知道。” 看着对面像个无赖一样的苏陌萱，陶明宙脸上的表情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崩溃，“你不知道？” “怨气要解，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你学习的那种，但结果是木樨魂魄四散，再也无□□回转世，这也是你师祖束手无策的原因。还有一种，就是靠她自己。”苏陌萱伸手去摸木樨的手，像冰一样冷，木樨一怔，茫然的看向苏陌萱，“你一定要记起来那些对你最重要的事情。” 木樨露出笑意，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虚空，道长？” 季风一向对道士都没有好印象，认为对方都是骗人的，可柳芊芊的遭遇却让他不得不相信某些奇怪的事情。陶明宙忽然来找他，他还以为是柳芊芊出了什么事，简单跟属下吩咐了些问题，便急急忙忙出来找他。 “季先生。”陶明宙刚站起身和季风打招呼，眼角却瞥见苏陌萱神色一变，拉着凤晞躲进餐厅后厨，“喂！”说着不等季风反应过来，他直接追了上去。 季风眼睁睁看着陶明宙像风一样跑没了影，一时愣在原地。 “季风。” “少游？” 这还真是意外，季风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午从不出现的秦少游居然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 秦少游的笑容有些奇怪，他盯着陶明宙几人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是啊，怎么会在这。” “你要找的，是苏陌萱吗？”安安静静坐在原位的木樨忽然站起身，朝秦少游道，“你去看看柳芊芊吧。她答应了芊芊，会去见她的。” 坐在苏陌萱身边的她，对苏陌萱见到秦少游后的全部情绪变化看的清清楚楚，惊讶，意外，期待，还带着一点高兴，激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笼罩在全部情绪外面的，是浓重的悲伤。这和她以往见到的苏陌萱完全不一样，仿佛一瞬间，披在身上的外壳纷纷掉落，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脆弱，恐惧。她不应该是这样，木樨这么想着，她就该像往常一样灿烂的笑着，高调的活着，无论遇到什么，退缩和避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不经苏陌萱同意就随便告诉别人她的事情，木樨稍稍有些内疚，对不起了。 秦少游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谢，和季风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要走。刚刚迈出一步，他又转回身，问道，“她现在，还和苏夏住在一起吗？” “嗯。”木樨干脆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这还是当时陶明宇给她的地址，“这是地址。” 秦少游接过纸条，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季风还站在一边，有点尴尬，“我。” “是我找你有事。”木樨原本带着紧张和激动的心绪经过秦少游的意外出现变得平静，她笑了笑，“请坐。” “你怎么了？”陶明宙气喘吁吁终于追上跑的飞快的苏陌萱，累的扒着一旁电线桿深深呼吸，“遇上阎王了？” 苏陌萱像丢了魂一般呆呆的，甚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但是比阎王还可怕。” “哈？”凤晞凑过来好奇道，“阎王可怕吗？” 苏陌萱一把推开他的脑袋，郁闷道，“对于人来说，阎王很可怕。” 呼出一口浊气，苏陌萱忽然反应过来，“陶明宙，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啊？我跟过来不行吗？”陶明宙还没喘过来，正在用嘴巴大口呼气。 “你傻啊！把木樨一个人丢那！”苏陌萱拍拍屁股爬起来，还是照原路跑了回去。 陶明宙终于稳住呼吸，嘟囔道，“你才傻呢，木樨又不是人。”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自动跟在苏陌萱后面。 “我叫木樨，树木的木，心有灵犀的犀加个木字旁，你对我有印象吗？” 面对如此认真提问的木樨，季风怔了下，才慢慢答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木樨笑了笑，点头道，“我想也是。”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木樨又开口道，“你。” “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很熟悉。”季风忽然打断她，眼神里泛着茫然，“好像，和你见过无数次一样。” “木樨！”苏陌萱跑回来就看见季风和木樨面对面坐着，一时愣住了。 木樨朝苏陌萱招了招手，“我在。” “额，你们。”苏陌萱眨眨眼，有点弄不清现在的状况。 “谢谢你愿意来见我。”木樨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大大的墨镜挡住了苍白的瞳孔，明明是带着释然的笑意，季风只觉得这个笑容让他心疼，刚想说什么，却被木樨打断。 “我们从未见过，你没记错。” 说完她转过身，对苏陌萱道，“走吧。” 苏陌萱敏锐的感受到木樨的异样，拉过木樨的手，朝不知所措的季风道别，便带着木樨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秦少游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柳柯白正陪着柳芊芊打游戏。见秦少游进来，柳芊芊大感意外，“哎呦，大神出没啊。”
第13页 柳柯白嘚瑟的沖秦少游抬了抬下巴，傲娇道，“别问我，一个问题给一百。” 秦少游迳自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几天都宅在家里，他额前的刘海有些过长，遮住了他的视线。不过柳柯白和柳芊芊还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秦少游的气场，他很不高兴，两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互相推搡着让对方前去探探口风。正争执间，又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是凤晞和陶明宙。 凤晞脸上明显带着不情不愿走到柳芊芊床前，“我来看你了。” 柳芊芊见到凤晞心里自然开心，她本来还以为苏陌萱只是像她哥哥一样敷衍。虽然凤晞脸上带着不情愿，但他毕竟真的来看她了。 柳芊芊开心了，可柳柯白不高兴了。他妹妹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更不是什么公主，但毕竟是他和爸妈从小宠到大的宝贝，什么时候能受别人的眼色。不就是来看人吗？还能搞得跟上刑场似的。看到妹妹无法掩饰的激动神情，柳柯白越看凤晞不顺眼，你看那脸长得，跟小女生样，烫一头捲毛也就算了，还染成了红的，小小年纪不学好，他可不能让妹妹和这种人在一起。 “看完了？你回去吧。” 柳柯白没好气的说，不过这时他才发现，苏陌萱和另一个带着墨镜的女孩没有来。他扫了眼一旁安静的秦少游，还是叫住转身要走的凤晞，问道，“那个苏陌萱呢？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凤晞哪被人这么呼来喝去过？要不是答应父王，下界来找苏陌萱玩的时候决不能乱用仙术，他早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吊在天花板上抽一顿了。哼了一声，他转过头冷冷看了柳柯白一眼，扭头就走。 “喂！”柳柯白愣住了，这小子脾气也太差了吧。 柳芊芊生气了，柳柯白刚刚的语气让她很不高兴，“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是我朋友！” 柳柯白也怒了，道，“什么朋友？头发染成那样能是什么好人？” “本来就不是人，还好人坏人。”跑了一整天累坏了的陶明宙瘫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长嘆，“你也真厉害，居然敢惹这小子。”凤凰一族的脾气都很差，只是稍微比烛龙好那么一点。 柳柯白被他这么一打岔，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坐在沙发另一头一直沉默的秦少游忽然开口，“他是妖？” 柳芊芊第一个反驳，“这么可能？！” 陶明宙摇摇头，“人家可是九天之上的梧桐山凤凰，血统高贵的皇子。要不是在人间不能随意使用法术，就那只小凤凰的脾气，你早就死无全尸了。” “凤凰？”柳柯白干笑两声，他才不信，“就他那样？” “哥！” “那苏陌萱呢？”秦少游抬眼看向陶明宙，“她是什么？” 陶明宙露出茫然的神色，“苏陌萱啊，我还真不知道。按理说她是人类，可凤王居然敢安心把小凤凰交给她照顾，地府里的黑白无双经常来找她叙话。若说是妖或者仙，可她又分明不会丝毫法术。反正我是搞不清楚了。” 柳芊芊忽然道，“她是人，只不过，是活了两千多年的人。”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柳芊芊推开柳柯白的胳膊，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她昨天亲口跟我说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柳芊芊，“真的？” 柳芊芊翻了个白眼，扔开手里的游戏机躺进被窝里，又伸手扯了扯，整个身子都钻了进去，“不信就算了！” “信！”柳柯白赶紧点头，这种时候可不能让这小祖宗发脾气，“真的，信！” 昨天晚上柳芊芊呆在房间里睡不着，干脆下楼去客厅逛逛，却见苏陌萱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被破坏的现场已经打扫好，换上了崭新的家具，只是墙壁上损毁的壁画没法补救，被人随便用油漆在上面画了些花纹遮挡刮痕。 明明魂魄下楼是没有动静的，可苏陌萱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转头朝她笑笑，“苏夏房里灯还没关吗？” “刚刚才关。”柳芊芊总觉得自己像小偷，说话都没底气大声，“现在应该睡了。” “哦，那就好。” 柳芊芊蹭到苏陌萱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却只看见冷清的街道和月牙。 “你在看什么？” “时间。” “时间？”柳芊芊很困惑，抓不到头绪。 “对我来说，最廉价的就是时间。”苏陌萱淡淡道，“可是对于别人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所以我想看看，时间到底有多宝贵。” “哈？”柳芊芊转头看了眼苏陌萱，问道，“你是人吗？” “恩，应该是。” 柳芊芊晕了，什么叫应该？ “我活了两千多年。” 这句话像盆凉水把眩晕的柳芊芊瞬间泼醒，“你说笑，吧。”但是遇见了那么多事，她真的无法不相信苏陌萱的话。 “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陶明宙望着天花板陷入疑惑中，“这简直就是逆天啊。” 秦少游忽然朝柳柯白道，“我要请一个月的假。” “啊？最近研发部挺忙的。”柳柯白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秦少游直接道，“那就辞职。” “不忙！”柳柯白赶紧改口，无视身边妹妹鄙视的眼神，“一个月的时间您老随意。” 刚触碰木樨的手，苏陌萱就发现了问题，木樨的手变透明了。陈竹隐的符咒不可能出问题，那么只能是一个原因，木樨的怨气开始散了。她当机立断带木樨上车，又让凤晞跟着陶明宙去看柳芊芊。 木樨坐在副驾驶座上，脑袋无力的靠上苏陌萱的肩膀，轻声道，“我记起来了。” “重要的事吗？”苏陌萱笑了笑，语气温柔。 “嗯。”木樨闭上眼，嘴角露出笑意，苍白的面庞仿佛鲜活了许多，“我总是后悔着当初的结局，却忘掉曾经的美好。其实我不怨瑾之，我怨的只是我自己，为什么轻信别人，害的父亲和哥哥惨死。需要珍惜的是过程，不是结果。我怨了那么多年，可这么久了，曾经的那些人都不在了，没有人记得那些爱和恨，我再去怨恨，又有什么用呢？” “那就好。”苏陌萱伸手拍拍木樨的脑袋，“睡吧，做个好梦。” “我想回家。”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就当应个景吧，看春晚真的是一直小s冷漠脸，没有哪届比今天的更zz味道浓厚了，拍马屁的意图简直不能再明显了。要不是咩咩要上，我才不会看！ 冯巩没说想死你们了，感觉要脱粉的节奏，简直就是网络段子凑成的小品！ ☆、新生 车子停在了第一次来时的小路上，木樨身上的怨气逐渐消散，魂魄像是新生婴儿般纯洁。
第14页 “咚咚咚”，苏陌萱抬眼就看见白无常开心的笑脸，她伸手打开木樨身边的车窗，无奈道，“你还真准时。” “那是，准时是我的原则。”白无常接过昏睡的木樨，交给身边的牛头马面，“多谢。如果再迟些，我们就要头疼了。” “不用谢我。”苏陌萱淡淡道，“这是她自己决定的。” 白无常还没搞明白她的话，脸色忽然一变，拉着牛头马面连招呼都没打就一熘烟跑了。 苏陌萱挑了下眉，倒也不奇怪，看这反应，绝对是凤晞回来了。 “我回来了。”凤晞有气无力的拉开车门，看到车厢里只有苏陌萱一人，明白木樨已经走了，“搞定了？是先回去，还是在这附近转转？” “回去吧。”苏陌萱打了个呵欠，“我有点累了。” 凤晞点点头表示同意，和人类打交道确实很累。 夕阳西下，苏夏和陈竹隐放学回到店里，却意外发现有外人在，苏夏还以为是像往常一样来找苏陌萱的客人，放下书包喊了声冯叔。 冯叔笑着从厨房端出茶水，“小夏，回来了。” “嗯。”苏夏转过身，看清那人的脸时，却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陈竹隐接过茶水润嗓子，见苏夏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将视线投向对方，腰窄腿长，五官分明，是苏陌萱那傢伙的审美，估计又是哪个新认识的小白脸吧。但他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又看了那人一眼，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小夏？”那人站起身，朝苏夏打了声招呼。 陈竹隐推了下苏夏肩膀，轻声问道，“谁啊。” 苏夏僵着脸，脖子像没上油已经卡住只能发出咯吱咯吱声的齿轮，慢慢转过来，眼里满是世界末日的恐惧感，“完了，收债的来了。” “收债？”陈竹隐饶有兴趣的看了眼那人，笑道，“桃花债？” 苏夏挤出笑容像对方干笑两声，“那个，我先上楼收拾一下。冯叔，帮忙招待下客人！” 还没反应过来的陈竹隐直接被苏夏拖上楼，“喂，怎么了？” 苏夏顾不上回答他，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拨打苏陌萱的号码。很快，电话被接起，传来苏陌萱略微紧张的声线，“小夏，怎么了？出事了吗？”苏夏很少给她打电话，除非很紧急的事情。 “你在哪？” “我？我和凤晞在附近超市买零食，就快到家了。” “呆在那别动！”苏夏焦急万分，“别回来！” “怎么了？” “秦少游来了！” “秦少游？”陈竹隐看着挂断电话松了口气的苏夏，问道，“楼下那个男人？” “嗯，苏陌萱自己招惹的麻烦。”苏夏点点头，提醒了苏陌萱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她从来就不是介意姐弟恋的人，为什么不接受秦少游，还非要躲得远远的。”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陈竹隐坐在苏夏旁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说说呗。” 苏夏撇撇嘴，想了想，才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才八岁。苏陌萱还没有定下居所，带着我到处奔波。可有一天，她突然接受了某户人家为自己儿子请高考家教的工作，一开始秦少游挺讨厌她的，因为偶然几次见识过苏陌萱的烂桃花，呵，最可笑的是，他高考后居然向苏陌萱告白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那天苏陌萱去的时候开开心心，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然后就带着我离开了那里，再也没有回去。” 陈竹隐双眸一转，问道，“秦少游，当时是不是住在南方。” “对啊。” “十年前高考的话，今年就是二十八。”陈竹隐无奈扶额，直愣愣躺在床上，咬牙道，“这个笨蛋！” “干什么？”苏夏拽着他的衣服想把他从她的床上拉起来，“躺自己床上去！” “这么躲也不是问题啊。”陈竹隐自说自话倒是有一套，“估计这辈子也是躲不过了吧。” 苏夏有些晕，他说的是谁啊？“什么跟什么啊？” “小屁孩，你不懂。”陈竹隐起身戳了下苏夏的眉间，“苏陌萱是在劫难逃喽。” 直到吃完晚饭，也没见苏陌萱回来。苏夏连忙赶在冯叔之前开口道，“真是太可惜了，可能她路上有事，你先回去吧。” 秦少游不为所动，“难道没有客房？我这个月休假，就不会去了。” 苏夏差点原地跳起来，又硬生生压下，“没客房，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那我和她挤挤，我不介意。” 苏夏忍住跳动的眼角，呵呵笑了两声，只能在心底为苏陌萱祈福。 趁着黑夜降临，苏陌萱悄悄推开门，往里面探了探脑袋，确定没有危险，才抬起脚步进门。可刚进门，就撞到了门上装饰用的风铃，“噢！”苏陌萱揉着自己的脑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凤晞虽然不能用仙术，可翅膀不是白长的，直接飞进了二楼房间里，留下苏陌萱只能趁黑进屋，却听见啪的一声，客厅灯被人打开。眼前立刻一片亮堂，苏陌萱觉得自己就好像之前被凤晞抓住的噬魂兽，只能存活在黑暗中，一旦出现在光明之下，就原形毕露，而噬魂兽脖子上的锁魂链，就是头顶上那不知何时落下的天谴。 “好久不见。”苏陌萱故作淡定打了声招呼，转身准备上楼，毫不意外被秦少游堵住了路。 “你很怕我？” 苏陌萱本想往后退一步，听见他这么说，悄悄缩回后退的左脚，“没有，怎么会。” “哦？”秦少游比她高了一个头，弯下腰盯着苏陌萱的双眸，“那你怎么不敢和我对视？” “我最近眼睛不太舒服。”苏陌萱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绝不比陈竹隐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医生说要少盯着一处看。” “是吗？我看看。” 秦少游伸手正要碰到苏陌萱的脸颊，她连忙后退一步，“不用，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秦少游收回手，冷冷地看着苏陌萱，“你真够狠心的。” 苏陌萱侧过脸，清秀的面部线条在月光下犹如工笔画般唯美动人，涟水的桃花眼缓缓扫过秦少游的面庞，最终定格在落地窗外的夜色中，声音清冽，却带着让人讨厌的无赖调调，“你才知道啊。” 话音刚落，她却被秦少游上前一步揽入怀中，熟悉而又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耳垂。她一惊，用力想推开秦少游，可根本动弹不得。秦少游用的力气太大了，大的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苏陌萱干脆放弃挣扎，拍拍秦少游的后背，有气无力道，“你松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第15页 过了好一会，苏陌萱才感受到腰间的力量放松了许多，耳边传来秦少游咬牙切齿的声音，“有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一了百了。” “好，好。”苏陌萱因为木樨的事情这两天根本没睡好觉，又为了躲避秦少游身心俱疲，现在只想着立刻上床睡觉，干脆趴在秦少游肩头嘟囔道，“先让我睡会觉再讨论杀不杀的问题。” 秦少游一怔，苏陌萱已经靠在他肩膀睡着了，规律的呼吸吹动他的发梢，神色静谧安详。他轻轻松开苏陌萱，弯腰将她抱起。她睡着的时候不会露出让他心疼的表情，也不会露出让他看不懂的眼神，这样多好，他也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苏陌萱身边不缺情人，甚至开心的时候还会包养几个小白脸，所以在喜欢上她以后，秦少游也只是微微纠结了一番，却没想到，苏陌萱直接拒绝了他，丝毫不留情面，带着苏夏消失在他面前十年之久。 沿着月光上楼，秦少游侧身踢开房门，苏陌萱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拉窗帘，外面夜色一览无余。他轻轻将苏陌萱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望着她。 “到底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 秦少游握起苏陌萱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旁，另一只手顺着她的额头缓缓往下描摹，划过眉骨，划过鼻樑，最终停在她的唇上。睡着的苏陌萱自然无法给他解答，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秦少游本就低垂的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靠近苏陌萱，近的可以清楚看见她睫毛的根数，鼻尖碰鼻尖，额头顶额头，“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弃。十年而已，再一个十年又如何？” 苏陌萱眼眸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微微偏过头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所以啊。你就给我一个十年如何？” 苏陌萱对秦少游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打蛇随棍上的招数十分头疼，刚睁眼想反驳，却被秦少游瞅准机会一口咬住唇瓣。 “唔！”苏陌萱疼的想骂人，可嘴被堵住只能发出朦胧的声音。下一秒，秦少游又收起牙齿，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苏陌萱的伤口，被绵软的舌尖蹭过，简直又疼又痒，“嘶。”苏陌萱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你并不讨厌我。”秦少游撑起身子，微微退了些距离，可是也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不答应？” “不讨厌就必须答应了？唔！” 秦少游趁苏陌萱不注意又顺势堵住她的话，这次他彻底将她的呼吸夺去，许久才松开，笑眯眯地看着气喘吁吁的苏陌萱，坏笑的表情像只偷到食物后餍足的猫，“不答应？” 话音刚落，秦少游的笑容僵住，连同整个身体也一齐僵住。苏陌萱伸手推开他，就像推纸片人一样轻松，她缓缓坐起身，朝凭空出现的凤晞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哪知道。”凤晞硬生生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顿了顿，才道，“你居然会被人威胁。” “哦。”苏陌萱爬下床，拍拍凤晞的肩膀，“我们换个屋子睡。” “哈？”凤晞愣了半晌，连忙转身拉住要走的苏陌萱，道，“那我要跟这个接吻狂魔谁在一起？” “嗯。”苏陌萱打了个呵欠，这次是真困了。 凤晞吓得连忙抓住准备落跑的苏陌萱，“那我会不会被他追着吻啊！” 苏陌萱被凤晞丰富的联想力惊倒，半天才无奈道，“放心，他还没飢不择食到这份上。” 直接脸着床的秦少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苏陌萱，你给我等着！ “小姐。”冯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客人来。” 没等苏陌萱回答，凤晞拽着她兴奋道，“有故事听了？” “嗯，应该是。” 苏陌萱揉了揉眼，看来今晚又睡不成了。还没等她回答冯叔，凤晞这个傢伙就激动过头推开门要下楼听故事去了，透过门打开的fèng隙冯叔朝苏陌萱点了点头，跟在凤晞的身后下楼准备茶点。她轻轻嘆了口气，帮床上的秦少游翻过身，无视他愤怒的眼神，伸手从床边柜子里拿出一根香，插在小小的香炉里，用打火机点燃。 “这是安神香。好好睡一觉，做个美梦，我呆会送你回去。”苏陌萱站起身，背对着秦少游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神，她闭了闭眼，缓缓道，“秦少游，忘记我吧。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人，而且，忘记并不像你想像中那么难。” 秦少游躺在床上，安神香的气味很快飘散，也渐渐起了作用。可他仍旧强撑着看着苏陌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直到再也撑不住，闭上了双眼，苏陌萱，忘记确实不难，可是我不想忘。 苏陌萱眯着眼下楼，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胡萝蔔的香气，脚步便再也迈不动，转身就要上楼。凤晞听到动静，飞快地窜过来把苏陌萱拉到客厅，就几步路还叽叽喳喳的兴奋。 “快点快点，你怎么这么慢！我还想听故事呢！” 苏陌萱挣不开凤晞的手，只好捂着鼻子大声道，“冯叔！” 冯叔从厨房探出头道，“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胡萝蔔这种东西！” “胡萝蔔很有营养价值，小姐你也要补补才对。”冯叔笑了笑又重新回到厨房里工作。 苏陌萱捂着鼻子露出快要窒息的表情，凤晞这才看出问题来，问道，“你怎么了？这么讨厌胡萝蔔？”这么说来，他每次见苏陌萱，也确实没见过冯叔做胡萝蔔的菜餚。 “我讨厌！讨厌到要窒息！”苏陌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事干为什么让冯叔做胡萝蔔？” “那个。”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其实，是我要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还无聊的更文（。？？）ノ，无聊到我这份上应该也算是境界了吧，而且还没人看┑（￣Д ￣）┍ ☆、捨得 “你是，”苏陌萱看着眼前挂满毛茸茸饰品的女孩子，有些发愣，“对了，怎么称呼？” 女孩长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露出好奇地神色，“名字吗？我没有诶，不过我妈妈喜欢叫我小白。” 明明是夏天，可女孩脑袋上扎着双马尾的装饰品更像是冬天小女孩喜欢用的毛球，大眼睛眨啊眨，乖巧的模样把怪阿姨苏陌萱萌炸了。 “小白，”苏陌萱小心翼翼凑近一点，生怕一个大力吓到人家，“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可以啊。”小白的眼睛笑起来就像天边的弯月，礼貌接过冯叔端来的胡萝蔔蛋糕，还道了谢。 鑑于苏陌萱不喜欢胡萝蔔，冯叔做蛋糕的时候特地分成了两半，一半专门放胡萝蔔，另一半专门放抹茶，至于中间又有胡萝蔔又有抹茶的部分，就是给来者不拒的凤晞了。 在萌妹子面前，怪阿姨苏陌萱一向是很有礼仪的，立刻装扮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16页 小白舔了口胡萝蔔泥混的奶油，幸福的眯起了双眼。可苏陌萱的问题，却让她不自觉收起笑意，“我知道苏老闆你只是做消息的生意，可我不知道，我的要求算不算越距。” 苏陌萱笑了笑，“你先说说看。” 而一边啃着蛋糕的凤晞则严阵以待，竖起耳朵准备听故事。 “其实很短的一个故事。”小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跟着妈妈在山上修炼，可是妈妈没有撑过天劫，所以山上就剩下我一个。有一天，我无意间闯进城市里一家玩偶店，里面有一只兔子玩偶，很像妈妈怀里的温度。以前妈妈交过我法术，我就干脆附身到那个兔子玩偶身上。后来被一个女生买走，送给了她的男朋友，至少在我看来，他们非常恩爱，她男朋友没过一段时间都会把玩偶洗的干干净净，无论去哪都会带着。可是就在昨天，那个女生，她。” 说到这，小白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眼里露出悲伤，“她居然亲手杀了她的男朋友！” 凤晞也是一惊，奶油直接从鼻孔里呛出来，苏陌萱连忙递了张纸巾给他，朝小白问道，“你确定是她亲手杀得？” “嗯。”小白红了眼圈，“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是这世上我见过的最好，最温柔的人啊。” 苏陌萱忍不住伸手摸摸小白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了。” 凤晞喝了口水，使劲擤了擤鼻子，道，“为什么女生要杀她男朋友啊？” “我不知道。”小白摇摇头，复又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苏陌萱，“我根本想不出理由，所以，苏老闆，帮帮我。” “这种事，应该去问警察。”这种事苏陌萱有心无力，哪怕小白再萌，她也不能随意破坏秩序，“我是情报贩子，普通人的凶杀案我不能介入，也管不了。” “这不是普通人的凶杀案。”小白认真道，“我亲眼看见那个女生杀了她男朋友以后，和某个人谈了会话，好像要把她男朋友的魂魄带走。不知道要带到哪里去，可是凡人不轮回，时间长了会变成游魂，我一急，准备救他，没想到被那个和女生商议的人发现了。对方会法术，手里拿着奇怪的盘子，还设了结界想阻止我，我当时还以为要完蛋了，没想到一个道士救了我，还跟我说可以来找你帮忙。” 苏陌萱一听道士，脑袋垂下三根黑线，不由自主朝最坏的方向去想，不会是。 “他自称虚无道长。” 得，那傢伙是觉得她这是中转站？什么问题都塞到她这让她解决？苏陌萱无奈扶额。 “那他人呢？” “当时他为了救我出来，和那个人缠斗在一起，所以我们走散了。”小白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来，“对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是上次的赔礼和这次的薪金。” 凤晞凑过来瞅了一眼，问道，“多少钱啊？” 小白乖乖摇摇头，“不知道。” “那个设结界阻止你逃跑的人，手里怪盘子是不是有道豁口，眼角两边是不是各有一颗泪痣？” 小白仔细想了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点点头，“嗯，还真是。” 苏陌萱心里一咯噔，转过头，陈竹隐站在楼梯间的阴影中，看不见神色。 “怪老头？”一向粗神经的凤晞都察觉到了陈竹隐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他没死。”陈竹隐朝前走了两步，他本来只是累了下楼喝口水的，没想到居然听到了那个人的消息，他看向一边的苏陌萱，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所以还是我输了。” “陈竹隐。”苏陌萱清冽的声音传来，坚定而又确信，“你现在是陈竹隐，不是李少君。就算输，那也是以前的李少君输了，你没输。” “呵，”陈竹隐笑了笑，“你那套无理取闹别用在我身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脸色明显比刚刚要好很多。 小白被他的反应吓到，小心翼翼问道，“你认识他？” “嗯，认识。”陈竹隐接过□□，喝了口冯叔端来的茶，认真道，“所以这笔单子，我们接了。” “哈？”凤晞有点跟不上节奏，疑惑地看向苏陌萱，“接？” 苏陌萱拖着腮歪头看着壮气凌云的陈竹隐，不知在想着什么，慢慢点头，“那就接吧。” 小白松了口气，笑道，“谢谢。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人的魂魄后来去哪了。” “嗯，对了，小白你的原身是什么？” “小兔子。” 苏陌萱手一抖，差点把自己摔地上，“真是兔子？” 小白不明所以，“嗯。” “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喜欢吃胡萝蔔的兔子。”苏陌萱发出一声感慨，“我以前养过两只兔子，只吃青菜，胡萝蔔死活不吃。” “什么人，养什么兔。”凤晞笑道。 苏陌萱看了他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而一旁的陈竹隐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当他看清苏陌萱眼底的复杂情绪后，笑容渐渐消散。 苏陌萱以前养过两只兔子，是徐清衍陪着她去集市上买的，本来苏陌萱兴致勃勃买了一堆胡萝蔔去餵兔子。可那两只兔子却高贵冷艷的表示不吃，苏陌萱又买的太多，被徐清衍直接要求将浪费的胡萝蔔吃完，她当然不愿意，徐清衍就偷偷做饭的时候这放一点那放一点逼着苏陌萱全部吃完。每次吃饭对于苏陌萱来说，就像是上刑场一样悲壮。可是连陈竹隐都不知道的是，徐清衍死后，苏陌萱把所有剩下的胡萝蔔都吃掉了。 吃完蛋糕已是深夜，冯叔引着小白去客房休息，凤晞也上楼去睡觉，原本困意十足的苏陌萱下楼呆过一会后，反而睡不着了。 她拉住陈竹隐，道，“你，”说着又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帮我占一下，秦少游住哪。” 陈竹隐干脆坐回原位，审视的目光投向苏陌萱，你先回答我，“他，是不是徐清衍的转世？” “是。” 陈竹隐深吸一口气，嘆道，“你要把他送回去？” 苏陌萱嘴角唯有苦笑，“还能怎么办？” “秦少游不是徐清衍，更不是曲无殇。”陈竹隐凝神看向苏陌萱，眼底满是担忧，“他不像我，即便是喝了孟婆汤转世，我也有办法记得前几辈子必须记得的事情。你不能用对付徐清衍或者曲无殇的方式对付他。” 苏陌萱愣愣地看向墙上的纯钧剑和承影剑，轻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陈竹隐心底升起无奈和倦意，“苏陌萱，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长进了，怎么面对感情的时候，还是只会逃避？” “那我能怎么办？”苏陌萱收回视线看向他，眼底露出少有的狂躁，就像头困兽被逼到悬崖边缘，走投无路，“是你做出的结论，他这辈子和我在一起只会因我而惨死，因为我所有的天谴都被他承担了！”
第17页 陈竹隐沉默不语，他无话可说。 苏陌萱慢慢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道，“我欠他的太多，即便他早就忘了自己是曲无殇或者徐清衍的事情，可我记得，我记得欠下的一切。前两世的恩情太重，我实在还不了，还不了。” “他不需要你还。”陈竹隐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这孽缘，有一部分起因还是因为他。 “我知道，其实都是我的错。最开始，我就不该去招惹他，我更不该听他的话去找他，找到他的时候明明知道他嫌弃我就不该死皮赖脸贴上去，这次，更不该把他误认成你。明明，”苏陌萱曲起身子，蹲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瞳孔神色渐渐涣散，“明明你们不一样。” “对不起。”陈竹隐忽然道，“我当初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你，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苏陌萱摇摇头，声音轻巧无力，“你说的没错，我白活了那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陈竹隐对于她的自说自话实在无语，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猛地抬眼看她，“你想。” “有时候，就该狠一点。”苏陌萱站起身，笑容假的像是捏出来的泥塑，很难看，“我记得当初你做的逍遥散还留着吧。” “你这是对他狠，还是对自己狠？”陈竹隐气极反笑，“你可要知道，逍遥散的药性很强，这样的话，不仅徐清衍，就是曲无殇，所有的印记都会没了。” “早在无殇走的那天起，那些印记就该断了。”苏陌萱垂眸，睫毛打下的阴影遮住一切神色变化，“当时我就不该听他的话去找他，几百年前造成的错误，早就该修正了。” “捨得？” “有关系吗？” 凤晞一早起来，就叫嚷着要吃胡萝蔔抹茶蛋糕，弄得一帮人都有些头大。苏夏迷迷糊糊洗完脸刷完牙，下楼吃早饭才发现问题，她戳了戳凤晞，“哎，那个，秦少游呢？” “什么秦少游？”凤晞也迷迷糊糊的，环顾了一圈，道，“哦，他回去了。” “回去？”苏夏瞅了眼像往常一样闭眼吃饭的苏陌萱，小声道，“表面上风平浪静，捲土重来会更狠吧。” 凤晞啃了口面包，哼道，“捲土重来？不可能啦，我亲眼看着他把那玩意咽下去的。” 苏夏一愣，“什么？” 没等凤晞说出个所以然，苏陌萱忽然睁眼道，“小夏，该去上课了。” 抬眼望了眼时钟，苏夏反应过来，“哦。”拿起还没吃完的包子，又接过冯叔手里的书包，顺手准备拉陈竹隐去上课，却听见苏陌萱道，“他今天不上课，小夏你帮他请下假。” 苏夏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她好像发现，苏陌萱有些不一样了。“哦。”苏夏点点头，背起书包出门，推开门后却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苏陌萱，她也在望着自己。见苏夏看着她，苏陌萱还笑笑招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可能是错觉吧，苏夏这么想着，径直走出门外。一阵微风吹过，苏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连忙裹紧了校服外套，一片微黄的树叶落在她脚边。路上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落叶，苏夏微微仰起头，门口的树叶染上了层黄边，有几片还打着卷，头顶天空微蓝，云朵轻的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去。原来，已经要秋天了。 看着苏夏上了公交车，冯叔回店里跟苏陌萱报告。陈竹隐笑道，“苏夏多大人了，你还担心。” “她马上就要成年了。”苏陌萱继续往手里的面包上抹蜂蜜，看也不看他，“我担心她手上的符印会抑制不住龙气。” 凤晞却不以为然，“那不是祈叔叔亲自刻在她手上的符印吗？怎么会抑制不住。” “任何符印都有消失的时候，虽然祈晔神力强盛，符印至少可以支撑个一百年，可苏夏是按人类的方式长大，我并没有教她法术，龙气她根本控制不住，这几年符印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苏陌萱手上动作一顿，嘆道，“看来，我必须再上一次天庭了。” 凤晞一听不由笑了起来，“九天上那群老傢伙对你都头疼的要死，你在瑶池里打滚西王母都只能当没看见，怎么上个天庭还跟上刑场一样啊。” 苏陌萱看着笑得肚疼的凤晞，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摇摇头笑道，“小朋友，你不懂啊。”就是因为他们对她头疼的要死，所以才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那些老傢伙哪天想起来把她抹杀，她就真的完了。 ☆、入秋 傍晚刚下过一场雨，院里的树叶掉了满地，泛黄的叶片沾满了雨水，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声响。“秋风杂秋雨，夜凉添几许。飕飕不觉声，落叶悠悠舞。”低沉的男声在屋内响起，他刚刚走过cháo湿的地面，裤腿上却没有沾染上泥点，一尘不染，干净的白衬衫上也没有一丝皱褶。 “还不说吗？” 男人伸手将满是雨水的伞撑起放在门口晾着，转身打开屋内唯一的灯光。瞬间屋内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屋子中央有一个满头乱发的女人，她被捆在木椅上动弹不得，被灯光刺得眼睛一痛，偏头躲过光亮，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 “我找楚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居然在我问之前把他杀了。”男人蹲在女人面前，却维持着一段距离，“不想活了吗？” 女人笑了笑，歪头道，“那就把我杀了啊。” 挑衅的表情明显想激怒男人，可没有得到一点效果。男人啧了一声，冷声道，“杀了你？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反正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种，我慢慢试。” “寒天上神。”陶明宇倚在门边，抱着胳膊看向男人，嘆道，“我们没时间了。” 寒天缓缓站起身，斜瞥陶明宇一眼，道，“没时间？有的是时间，炼化魂魄祭奠神器必须找适当的时间，最近的也要三个月才到，对方没有那么急。” 陶明宇耸了耸肩，既然上神都这么说了，他也无话可说。“对了。”陶明宇想起一件事，“我之前让那只小兔子去找一个人，她有可能比我们更快找到楚严的魂魄所在。” 寒天总算有了兴趣，坐在一边问道，“谁？” “苏陌萱。” “呵。”寒天忽然一笑，眼里泛着奇异的光芒，“苏陌萱？” 陶明宇早已习惯这位随时变脸的上神，并不觉得奇怪，点点头道，“苏陌萱。” “她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又傻又蠢，平时只会耍嘴皮子，到了紧要关头就躲在后头的笨蛋方士？” 陶明宇愣了下，“额，大概吧。” 另一边，苏陌萱却陷入了麻烦境地，小兔子给出的条件太少，连故事男女主的名字都不记得，这让她怎么找？而且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去查，这附近都没有相似的案例。苏陌萱动用了不少私下的关系，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第18页 把小白附身的玩偶买回家的是一个叫桑妍的女孩，但是很奇怪，表面上她是普通人，可仔细查询后苏陌萱发现，桑妍的一切资料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的很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半妖的血统，和天明教暗地里有联繫。 天明教是掩藏在人类城市中妖魔组成的教派，最早是为了保护生存困难的半妖之流而建立，可后期却做起了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勾当。好几次人间悬案就是他们所为，被妖界所不耻，甚至天庭几次围剿都安全逃脱。 至于桑妍的男友，就大有来头了。他名叫楚严，天生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据说小时候曾经被黑道头目收养，为其做了不少事情，后来不知道怎么，楚严忽然退出帮会，也没人再知道他的踪迹。 凤晞疑惑道，“既然楚严能够预知未来，是不是连他女朋友要杀他都知道？” 苏陌萱用手里的吸管戳可乐里的浮冰，看她的眼神明显早就跑神到九霄云外了。陈竹隐看了她一眼，摇头嘆道，“他这么傻？等着被人杀？” “很有可能啊。”凤晞提出反对，“楚严可以预知未来，那么他预知的这个未来，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呢？” “肯定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啊。” “不是啊。你想想，楚严之前为黑帮做事，那个老大看重的肯定就是他这个能力，如果他看见的未来改变不了，那要这能力也没多大用。” 被凤晞这么一说，陈竹隐倒是愣了下，想了想，才道，“人的命运早就由司命星君所写，但人类太多，司命星君总不能每个人都写得十分详尽，只能写个大概。不过说到底，命运是命运，人类终归有自己的思想，即便是司命写好的结局，某些人也是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的吧。” “所以楚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苏陌萱忽然开口道，“不管他知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楚严的魂魄。” “他的魂魄过了七天应该会自动去地府报导吧。” 苏陌萱摇摇头，放下手里的可乐，“据说天明教最近得到女蜗当年补天剩下的七彩石，祭奠神器，可是最需要楚严这种天生异能的魂魄。” 陈竹隐和凤晞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震惊的神情。凤晞站起身，率先问道，“真的是七彩石？” “不确定，但肯定是神器。” “我回九天告诉我父王，这件事天庭必须知道。” “等等。”凤晞刚转身要走，却被苏陌萱拦住，“天明教方位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再说天庭发兵动静太大，很容易打糙惊蛇。” “那你要怎么办？” “回去，告诉你父王和祈叔叔就行了。切忌轻举妄动，我会继续查探楚严的魂魄所在，只要找到，就会通知你们。” “好。” 凤晞点点头，接过陈竹隐手里的符咒，贴在房门上。很快门框周围空气变得扭曲，一阵阵微风夹着清香传来，凤晞伸手打开门，就见一片黄色梧桐叶飘进屋内，迎面漫山遍野的黄色，夹杂着几点火红。梧桐山在九天之上，本来不和人间一个季节变化，可凤王嫌梧桐山时间变化太过缓慢，干脆将梧桐山跟人间调到同一时间。自此，梧桐山上便见到一种奇特的景象，一天之内，梧桐山上由绿变黄，再由黄变绿。 凤晞的身影连同着梧桐山的景象消失在门后，门啪嗒一声合上，关上了一切联繫，身边空气流动终于变得平静下来，除了地上一片黄色梧桐叶以外，和刚刚并无不同。陈竹隐撕下门上的符咒，转身看向一边沉默的苏陌萱，“你怀疑九重天上有天明教的内应？” “如果没有，那怎么解释天庭三番两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是人去楼空。” “那就麻烦了。”陈竹隐收起符咒，眼底露出诧异，“你确定要管？” 苏陌萱起身，算算时间她也该出门了，“收了钱，就要做事，这是我的职业道德。再说，我只答应要替小白找到楚严而已。” “你要去哪？” 苏陌萱停下脚步，低头想了想，“黑帮，我找楚严曾经跟过的那位老大问问消息。” “我。” “你就别跟了，待会打起来拖后腿。” 我也没说要跟好吗？陈竹隐瞪着苏陌萱的背影，气哼哼的坐在沙发里，他怎么就成拖油瓶了？正巧一眼扫到苏陌萱留在桌上的可乐，陈竹隐伸手捞过来咕噜噜一口全部喝光，这丫头怎么这么气人呢！ “咚咚咚。”敲门响后，小白怯生生的声音礼貌响起，“有人吗？” “请进。”陈竹隐有些没好气，看了眼进门的小白问道，“怎么了？” 小白不太明白陈竹隐为什么生气，单纯的脸上露出困惑，道，“有客人来了。冯叔让我上来找你们。” 陈竹隐一惊，“客人？”这才上午居然有客人？ “恩，说是来找你和苏老闆的。” 陈竹隐满肚子疑惑下了楼，甜品店里向来都是下午才人满为患，此时顾客三三两两坐在落地窗边。而来找他和苏陌萱的客人坐在特殊的位置，这是苏陌萱专门为客人准备的餐桌，四周围着绿化盆栽，其实还有一层结界，可以挡住外界的窃听。 所谓的客人总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宽松的连帽衫，眉眼与陶明宙那个傻道士有些相像，却比陶明宙看起来要机灵的多；而另一人只能看见背影，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十分讲究的捲起，发梢刚刚修过，看起来很是清慡。 “道长！”走在前面的小白看见连帽衫时，明显露出高兴的表情，蹦蹦跳跳跑到连帽衫身边，笑道，“你居然会来这里，是找我的吗？” 听见小白的动静，连帽衫和白衬衫同时朝这边看来，脸上也很是一致的露出笑意。但连帽衫是开心带着友善的笑，白衬衫却是笑得很有问题，眉梢微微挑起，邪魅又带着一丝玩弄的表情，看的周围几个女生脸红心跳。 可陈竹隐却因为他这一笑，脚下最后一节台阶差点踩空。待站稳身形，陈竹隐转身就要跑，却被吴阿姨堵在半路。吴阿姨从未见过陈竹隐这慌慌张张的模样，手里还端着蛋糕奇怪道，“竹隐，你怎么了？” “没事。”陈竹隐笑笑，绕过吴阿姨仓皇上楼，只留下一个背影。 吴阿姨端着蛋糕送到小白和连帽衫面前，笑道，“小隐他不懂事，几位别忘心里去。” 连帽衫接过蛋糕，朝吴阿姨笑笑，礼貌道，“没什么，谢谢。” 白衬衫松开领口的两粒扣子，尝了口蛋糕，问道，“请问苏老闆在不在？” “陌萱啊。”吴阿姨摇摇头，指了指门外，“真可惜，刚刚你们来之前她匆匆忙忙出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谢谢。” 吴阿姨端着空盘子走开，又去招呼别的顾客去了。小白被白衬衫身上隐隐的气场震到，只好靠在连帽衫身边，小心翼翼看了眼白衬衫，轻声问道，“道长，他是谁啊？”
第19页 “他？”陶明宇笑了笑，道，“你不用怕，他是九重天上的神仙。” 寒山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小白，明白她是被自己身上浓厚的神力震慑到，果然是小妖精，连这个都受不了。不过他也下意识收起一部分神力，问道，“苏陌萱出门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带陈竹隐一起？” 小白摇摇头，“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 “走。” 寒山站起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陶明宇连忙跟上，问道，“做什么？” “苏陌萱抛下陈竹隐自己出去，一定是做什么坏事。”寒山不紧不慢走着，“多半是找到了消息，陈竹隐应该知道。” 陈竹隐慌张回到自己的房间，几个深呼吸后才慢慢放松，想到自己在寒山面前还是这么一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表现，不由自嘲道，“活了几辈子，居然还是没长进。” “原来你也知道啊。”寒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嘴角挑起，似笑非笑，“苏陌萱去哪了？” 身后门外传来陶明宇和小白的敲门声，“开下门。” 陈竹隐嘆了口气，转身打开门让两人进来。 “苏老闆去哪了？”小白见寒山直接进门，还以为苏陌萱会出事，“是不是有危险？” “她去找楚严之前跟过的那个老大。”陈竹隐有点纳闷，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寒天怎么会和别人一块行动？“问点消息而已。” 寒天问道，“你怎么没跟过去？” “我为什么要跟过去？倒是你，你怎么会和外人在一起？” 寒天看了眼陶明宇，烦躁的转过头靠着门框不说话。 陶明宇明白这位上神又生气了，连忙替寒天解释道，“我是陶明宇，陶明宙的师兄。楚严的魂魄被桑妍送走时被寒天上神碰见，可惜来不及阻止，是我让小白来找苏老闆的。” 陈竹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番寒天，“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了？” “你管我？” 寒天稍稍抬眸，视线在陈竹隐脸上转了个圈，吓得陈竹隐赶忙收回视线。陶明宇见这两个人各种古怪的眼神互动，好奇心大起。他并不像陈竹隐那样怕寒天，和寒天熟悉后他发现，这傢伙也就是冷一些，怪一些而已，只要你不超过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两位，很久就认识了？” “不认识。”两人这下倒是齐心协力反驳，陶明宇本想笑，可见寒天那冷意盎然的脸色，还是悄悄忍住了。 “李大人。”冯叔敲了敲门，礼貌地朝陈竹隐道，“那位秦先生来找小姐。” “怎么可能！？” 寒天见陈竹隐震惊的神色倒是一愣，少有的好奇问道，“哪位秦先生？” 陈竹隐表情阴晴不定，“见了就知道了。” 当看见那位秦先生后，寒天总算明白陈竹隐的意思，秦少游的眉眼，和曲无殇简直一模一样。不用问他都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是曲无殇的转世。 “秦先生，有事吗？”陈竹隐早已换上一脸礼貌笑容迎上秦少游，还让冯叔帮忙倒了杯茶。 陶明宇带着小白很有眼力坐在附近的桌子，而寒天一改之前面对陈竹隐的嫌弃，稳稳坐在陈竹隐身边，朝秦少游露出笑意，倒让身边陈竹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少游过长的刘海被剪短，露出好看的眉眼，薄唇微微抿起，抬眼看向陈竹隐，道，“苏陌萱在吗？” “真不巧，她有事出门了。” “她是在躲我？” ☆、假装 要不是知道自己的逍遥散效果有多强，要不是看穿他眼底紧张的情绪，陈竹隐很有可能就被他诈到。面对秦少游的质问，陈竹隐不缓不慢道，“秦先生怎么会这么想？苏老闆平时也有别的事要做，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躲着秦先生了。” “既然如此，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还没等陈竹隐回答，却听见一边的寒山抢先道，“正好，我们也要去找她，一起吧。” 什么？！陈竹隐目瞪口呆，手里杯子拿不稳，咣当一声砸到自己脚上，“啊！”还好杯子是当初苏陌萱经过一片竹林专门让冯叔砍下来做的，并不像瓷的容易摔碎，只是把陈竹隐砸的直抽冷气。 秦少游本来都站起来准备往外走，被他这么一打岔到不知道是走是停，“你没事吧。” 冯叔连忙过来拾起杯子，替陈竹隐解围，“先上楼换身衣服吧。最近天气变化，小心着凉。” 陈竹隐顺势点头答应，悄悄瞪了眼身边幸灾乐祸的寒山。 “为什么随便答应他？”陈竹隐换好衣服就急吼吼抓着寒山算帐，秦少游被冯叔留在下面喝茶，他不担心露馅，“我们这次查的和半妖有关，你把一个普通人扯过来做什么？” “他可不是普通人。”寒山微微笑着，居然也不生气，“看来是我小瞧那丫头了。” 陈竹隐被他这么一番话搞的毫无头绪，“什么不是普通人？难不成秦少游也是半妖？” “想多了。”寒山十分嫌弃地拍掉陈竹隐抓着他衣领的手，轻轻抚平上面的皱褶，“他现在只是一届凡人而已。” 陈竹隐面对寒山向来只会敢怒不敢言，可毕竟这事和苏陌萱有关，不由多了几句，“我替小萱占卜过，秦少游这辈子和她在一起只能像上辈子一样惨死。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餵了他逍遥散，关于苏陌萱的一切他都已经忘记，你别多事。” “忘记？”寒山斜瞥他一眼，冷冷道，“那他怎么要来找苏陌萱？刚刚还故意诈你？你那逍遥散真的管用？” 寒山竟然怀疑他的炼药技术！？陈竹隐真的很想上前咬死他，如果他不是寒山的话。鑑于寒山以往的威严，陈竹隐只好咬着自己的被子发泄怒气。悲愤间，也没有听清寒山临走的低语声。 “惨死吗？那也是他欠她的。” 不过寒山倒真是误会了陈竹隐的水平，秦少游确实已经忘记了关于苏陌萱的一切，可柳柯白还记得清清楚楚，再加上还有个陶明宙可以作证。虽然柳柯白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可至少还知道个大概，是以秦少游回去后便发现不对劲，这才来找苏陌萱想找到真相。 苏陌萱开车来到本市最大的夜总会，抬眼看了看楼顶大大的led灯牌，想起自家普普通通不起眼的门牌；面前十几层高的大厦，想起自家三层高的小矮楼；再看看门口停的一熘烟法拉利和玛莎拉蒂，甚至还有一辆布迪加威龙，回头再看看自己的路虎，突然很后悔，忍不住嘆了声万恶的资本主义。苏陌萱只顾着骂黑心资本家，却也没有想想，自家车库里放了多少车，经常开的又有几辆。其实按照她的标准，她也算是半个黑心资本家了。 作为本市最高级的夜总会，大门当然是酷炫的旋转门，再看里面的装潢简直透露出一股老子穷的除了钱就没有的气息，简单扫了眼四周，苏陌萱再强的嫉妒心都累了，毕竟再嫉妒，她也没办法把自家甜品店装修成这样。时间还早，空旷的大厅里还没有客人，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打扫。
第20页 前台服务员很有礼貌，一看就是经过专门培训的，见苏陌萱走进来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对不起小姐，我们白天不营业。” “我是来找人的。”苏陌萱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预约过，你问问就知道了。” 服务员接过名片神色未变，简单道了声歉，请苏陌萱稍作等候。 苏陌萱看着服务员打通电话低声私语，她也没有偷听的兴趣，干脆坐在一旁沙发上静静等待。不过就一会功夫，她已经发现不同方位的四个针孔摄像头，果然是大佬所在的地方，安保真严密。想了想，苏陌萱觉得自家甜品店也该搞几个摄像头，提升提升逼格。 服务员打电话速度很快，这次脸上笑容真挚很多，朝苏陌萱道，“苏小姐，久等，请跟我来。” 这家夜总会看着不大，里面却很有神通，苏陌萱跟着服务员绕了几圈上了一架电梯，脑袋都快要绕晕。估计这是内部的私密电梯，运行还需要服务员刷工作证，而且电梯内部并没有显示有几层楼，全部用字母代替，苏陌萱大概估算了下，应该是第十层。出了电梯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尽头，站在门前的几个黑衣保镖拦住了苏陌萱。 “请配合我们检查。” 苏陌萱瞭然，十分自然地抬起双臂，看着他们手上的仪器挑了挑眉，“请。” 保镖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给面子的人，态度明显缓和许多。发现苏陌萱没有带任何危险物品后，保镖让开路，请她进去。 推门进屋后，苏陌萱首先看向的不是中央的人，而是屋内各色装饰品。头顶大吊灯是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摆放的花瓶是明永乐青花瓷，沙发上铺着上好的雪狐皮，矮桌是民国的制式，苏陌萱越看越愤慨，越看眼越直，直到她发现这里地板不过是普通的楠木材，没有她那一搬家就扣走的千年楠木地板好，这才顺了顺心。 “苏小姐？”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苏陌萱连忙调转视线，礼貌笑道，“霍先生，久仰大名。” 霍天纪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半个世纪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无数痕迹。可即使皮肤苍老，他的眼神并不苍老，掩藏在平静下是看不穿的深渊。他坐在那里，整个人犹如一头养精蓄锐的黑豹，随时有可能咬住锁定的猎物，或者打败出现的敌手。 他身边站着一位稍显年轻的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戴着金边框的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虽然苏陌萱很快联想到斯文禽兽这个词。看样子此人多半是传说中霍天纪的二把手，冷宗旭。据说除非帮派里的重大事物，一般人都见不到这位二把手，这么想想，她苏陌萱还真是脸上有光。 霍天纪露出和蔼的笑容，和传闻中吸血鬼一般的黑心资本家形象相差甚远，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小老头。苏陌萱忍不住在心底嘆气，果然上位者都是奥斯卡影帝。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千机阁阁主苏陌萱苏小姐，居然这么年轻。宗旭，果然后生可畏啊。”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 “霍先生过奖了。”苏陌萱稳稳坐在霍天纪对面，脸上微笑标准的不能再标准，心里却吐槽不断，后生？老子大你两千岁好不好？赶紧叫祖宗！ 冷宗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反she出刺眼的白光，道，“不知道苏小姐来找董事长有何事？” 苏陌萱端起热茶不急不缓朝嘴边送了一口，才道，“我这次来，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教一下霍先生，有关楚严的事情。” 霍天纪神色未变，道，“苏小姐请问。” “据我所知楚严当初离开纪连帮，是因为某次事件意外失去预知的能力，被霍先生赶出帮派。”苏陌萱转着手里的茶盏，抬眼和霍天纪看似平静的双眼对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种事，我想能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吧。”冷宗旭替霍天纪回答，“苏小姐只是想知道此事的话，何必请动吴老闆来找霍先生。还是别拐弯抹角，直说了吧。” 苏陌萱手里转动的茶盏一停，挑起嘴角笑了笑，“我直说的话，霍先生愿不愿意答呢？还是说，霍先生想要什么报酬吗？” “呵。”霍天纪忽然笑了一声，淡淡道，“年轻人啊，果然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报酬？你能给我什么？” “那就要看霍先生能给我什么答覆了。”苏陌萱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下，两手交叉架着下巴，仍旧笑意盈盈，“要知道这世上我愿意放下架子谈条件的，还没有几个。” 冷宗旭发出一声冷笑，苏陌萱的态度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从一开始苏陌萱就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摆正确，求人是这么求的吗？再说她一个消息贩子，有什么权利敢向纪联帮老大提要求？“要不是看在吴老闆的面子上，先生又怎么会见你这个黄毛丫头？” 苏陌萱并不理他，直接朝霍天纪发问，“楚严到底有没有预知的能力？他的能力，是真的没了，还是为了脱离这里故意做戏？还是说，他抓住了你的命门，以此要挟离开了帮派？” 看来霍天纪本就对她的条件没有兴致，也不相信她能给他什么有用的价值，要不是吴老闆和他有过交情，恐怕霍天纪连面都不愿见她。 “这些事情，小姑娘还是少知道为好。”霍天纪神色不动，“送客。” 苏陌萱忽然嘆了口气，“真是让你三分就开染坊。” 霍天纪古井无波的眼神一动，冷声道，“小姑娘口气倒不小。” 可还没等冷宗旭和霍天纪反应过来，苏陌萱突然出现在霍天纪身边，手里还握着一把枪，“说吧。”刚刚保镖搜查的时候她顺手摸了把枪，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她又懒得和霍天纪废话。 苏陌萱的速度惊到了冷宗旭，他连忙摸出腰间的□□指向她，道，“放开霍先生！” 霍天纪冷哼一声，抬眼看向苏陌萱，“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这么做能走出去吗？” “我当然能走出去。”苏陌萱望着冲进来的保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还能让纪联帮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苏陌萱枪口朝霍天纪额边抵了抵，又小心移动到霍天纪背后，躲避门边保镖的枪口，“楚严到底是普通人，还是你为了纪联帮的发展，神话后的结果。” “小姑娘倒挺会想像。”霍天纪见过各种大风大浪，被枪指着神色依旧镇定，冷笑道，“楚严的能力是真的。他确实可以预知未来，帮派建立初期确实靠着他的能力躲过不少次危机。” “那，”苏陌萱顿了顿，才道，“你是担心他泄露帮派机密，才和天明教合作，请杀手灭口的吗？” “你说什么？”冷宗旭惊道，脸上惊讶不像做戏，而且就连霍天纪也忍不住露出眼底的困惑。 苏陌萱眸色一冷，直接道，“楚严前几天被交往的女朋友杀死，我就是调查这件事才找上霍先生的。”
第21页 冷宗旭脸色明显变得苍白，手上的枪一时有些抖，问道，“为什么我们没得到消息？” 霍天纪闭上眼，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保镖推出去，“我们好好谈谈。” 苏陌萱也不管冷宗旭还拿不拿枪指着她，抵着霍天纪太阳穴的枪口挪开，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还未冷透的茶盏抿了口，“我只想知道两件事，一，楚严离开纪联帮是为了什么？二，和你们对立的帮派有没有和天明教交往过密的。” 霍天纪睁开眼，直接与苏陌萱对视，隐隐有气势逼近她，“你先回答我，楚严，他怎么死的？” 如果苏陌萱真的如她外表只有二十出头的话，可能真的会被霍天纪震慑到。苏陌萱毫不在意，轻轻笑了声，道，“被人捅死的。” 冷宗旭握紧了拳头，紧紧盯着苏陌萱问道，“是谁？” 苏陌萱见他气的额角青筋蹦起，看来楚严和纪联帮关系不像她想像中那么差，反倒卖起了关子，“先回答我的问题。” 霍天纪看着苏陌萱吊儿郎当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其实你已经猜的大差不差，又何必问我呢？” 苏陌萱摇摇头，“猜测是猜测，只有求证后才能变成现实。” 霍天纪却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甚至苏陌萱都以为他不愿意开口的时候，他却沉声道，“阿严是我一手从小带到大的，他总是说遇见我是他的幸运，我又何尝不是呢？”霍天纪陷入回忆后，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温柔，“我对不起这孩子，他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却硬生生被我拉了进来。所以在他失去能力后要求离开帮派，我便答应了。” “那楚严是假装的，还是真的失去了能力？” “我不知道。”霍天纪依旧平静无比，对于苏陌萱暗含怀疑和试探的眼神不置可否，“也不想知道。” 苏陌萱站起身，将手里的枪丢给冷宗旭，转身道，“天明教。仔细想想楚严以前和他们有没有什么过结，有发现我会联繫你们。” 只听两声轻响，冷宗旭端着两把枪对准她的后背，“你还想这么走出去？” “呵。”苏陌萱发出一声轻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冷宗旭看了眼抬手制止他的霍天纪，收起手上的枪，“先生。” “拦不住的，就别费心思拦了。查查她说的那个天明教。”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秦少游是真记不得了，毕竟小陈配药可是专业的~~~~不要怀疑哦~~~~ ☆、记忆 苏陌萱刚走出大门，不由暗地里松了口气，她看似大摇大摆其实心都不知道吊的多高，还好之前假装面瘫有效，如果霍天纪不在乎楚严的话，恐怕她真的会被打成枪把子。伸手掏出车钥匙，正要去停车场找车，却见陈竹隐和寒山走了过来，苏陌萱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揉了揉眼，这两傢伙居然会走在一起？不对，一定是她看错了，后面怎么还跟着秦少游？她不过是去找霍天纪问了问楚严的消息，怎么这世界就变了？ “怎么跟这傻子待时间长了，你也变蠢了。”听见寒山几百年不变的轻蔑语气，苏陌萱嘆了口气，不用怀疑，这傢伙肯定是真人。 不过让苏陌萱奇怪的是，寒山怎么会愿意和陈竹隐在一起，而陈竹隐又怎么会一改见寒山就跑的性子。额，看到陈竹隐微抖的小腿肚，苏陌萱挑了下眉，原来还是害怕嘛。 苏陌萱懒得理会寒山的阴阳怪气，直接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应该问他。”寒山侧过身，为身后的秦少游让开一条道，“他要来找你的。” 苏陌萱不动声色扫了眼秦少游，神色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澜，“哦？秦先生找我有事？” “那个。”陈竹隐忽然插嘴道，“我们还是回去再聊吧。” 寒山看向陈竹隐，眼神带有深意。被他这么一眼瞧过去，陈竹隐说话都没了底气，连忙躲过寒山的视线，解释道，“反正她也没出事，我们要谈的还挺多，这大马路上，不方便。”说着又瞅向一旁沉默的秦少游。 秦少游刚见到苏陌萱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地悸动，他的记忆中明明没有苏陌萱的印象，可就是觉得她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熟悉到，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寒山和陈竹隐说话时他故意站在后面，就是想观察苏陌萱的反应。柳柯白告诉他，苏陌萱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重要到可以为她放弃多年的习惯，可以为她做自己不擅长的一切，既然如此，那苏陌萱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刚刚苏陌萱的那一眼，他看不出她的想法，甚至可以说，她对陈竹隐和寒山更加亲近，这个认知让他无所适从。 听到陈竹隐这么说，点头应道，“也好，回去再说。” 苏陌萱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转起车钥匙去开车。她的背后，秦少游正打开车门，下意识朝她望去，眼里尽显迷茫和狐疑。 回到店里，寒山便占据了特殊包间的主位，这里往常都是苏陌萱坐的，见他这么自然，苏陌萱也就任由他坐了。徒留陈竹隐风中凌乱，因为这个位子正好在他旁边。 “好了，先解决简单的问题。”寒山看向刚刚落座的秦少游，问道，“这位秦先生，你找小萱有什么事？” “我。”秦少游一滞，总觉得寒山好像是故意看好戏，他并不想把这个问题拿到檯面上来讲，潜意识里他就认为这是他和苏陌萱两个人的事情。“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和苏小姐有关。” 苏陌萱不以为然，随意道，“和我有关？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和你也有十年没见了，十年前也不过是偶然相识，忘了就忘了吧。” “我们的关系不好吗？” “不过是点头之交。”苏陌萱眼神很是无辜，“记不起来就算了呗，还这么大老远跑过来。” 秦少游仔细地盯着苏陌萱的表情变化，却没有发现一点破绽，只好放弃，“那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嚯，来去就如一阵风啊。”陶明宇拿着包凤晞留下没拆的薯片靠在墙边啃着，“过来就为了问这种小事？” “啊！”苏陌萱伸手抓自己的头发，抓狂不已，深深嘆了口气，“他又开始怀疑了！” “现在重要的可不是你的后宫着火。”寒山提醒道，“问到什么没有？”他本来还担心苏陌萱这个没耐心的傢伙会讨不到好，才拉着陈竹隐和秦少游去找她，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了收穫。 “没有。”苏陌萱两眼瞪着天花板哼道，“霍天纪连楚严死了都不知道。”说着她又瞟向寒山，“楚严到底是谁？我不相信一个普通的魂魄就因为带有异能就可以去祭奠神器，而且这次还是天明教少有的光明正大派杀手杀人。” “我也在查。”寒山抱起胳膊，思索道，“也不知道那个桑妍有没有用。”
第22页 还没等陈竹隐想起桑妍是谁，苏陌萱猛地抬眼，问道，“桑妍在你那？” “嗯。”寒山点点头，“我今天来找你们前特意为她制造了逃脱的条件，只要不像这傢伙，”说着看了眼陈竹隐，“脑袋注水严重，就能逃出去。” “天明教不会把她灭口吗？”陶明宇问道，“而且我不觉得她一个这么容易被人捉住的杀手，能够接触到天明教的中心。” “我也没指望通过她找到天明教，至少能找到一个联络点，就够了。” “如果她一心向死呢？”苏陌萱问道。 寒山嘴角上挑，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当然不可能，我设置的陷阱已经被她触碰。所以，我估计再等上一会，就能找到联络点。” “你为什么会掺和到这件事里？”陈竹隐忽然问道，神色怪异，“你从来都最讨厌管这种闲事的。” 寒山嘴角笑意僵了些，还没等他回答，苏陌萱先开口道，“是不是和天明教有关？” 寒山垂眸摆弄着桌上的碗碟，许久不答，表面上严肃的看起来像是生气了，而熟悉他的苏陌萱和陈竹隐却明白，他是在考量到底该不该全盘托出。 “天庭发现有神仙和天明教联繫的存在，祈殿下让我暗中查访。我找了很久才发现桑妍，却没想到她居然杀了楚严，还将楚严的魂魄利用传送阵送走。” “那你呢？”苏陌萱看向啃薯片的陶明宇，“不会又是你哪位师祖留下的遗训，觉得自己搞不定推给我？”即便陶明宇没有自我介绍过，可是他和陶明宙相似的眉眼，已经昭告了他的身份。 陶明宇连忙摇头，举起一只手解释道，“这次我是真的路过，只是没想到事情不简单。而且，苏老闆这方面可是行家，我可比不上。” 苏陌萱的视线懒懒扫向他，笑道，“行家？哪比得过虚无道长。” “苏老闆客气了。” 两人假惺惺地寒暄一番，一时无话，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陈竹隐怕着寒山，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寒山却在考虑着天明教的问题，陶明宇最为轻松，咔擦咔擦啃着薯片，最烦躁的当属苏陌萱，秦少游这次来找她，揭露了一个她刻意忽略的事实，她以为删除掉秦少游的记忆就可以剪断两人的联繫，不，应该说是，她从来就没有认真对待过这件事情。 脆弱的枯叶落在地面，被路过的行人一脚踩碎，剩下的树叶在枝头苟延残喘不愿落下和地面的枯叶一样结局。清凉的秋风吹进病房内，柳芊芊指使自家老哥把窗户关上，却被柳柯白以通风为由否决。柳芊芊生气了，发脾气闹着不吃饭，柳柯白被她弄得满头乱，秦少游来找柳柯白的时候，正巧听见柳芊芊在那大声嚷嚷，“我要去看看苏陌萱！” “不行！”柳柯白制止道，“我看你是想去见那个凤晞吧！别给我胡思乱想！” 得知凤晞真身后，柳柯白对他的印象总归是好了很多，只不过这样一来更不能让柳芊芊去接触他了。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听到推门的响动，柳芊芊和柳柯白同时抬眼看向秦少游，“你回来啦？” 对于秦少游失去关于苏陌萱的全部记忆，柳柯白总觉得有些古怪，陶明宙替他检查过，说是没有任何问题。再加上柳芊芊一直挂念着凤晞，兄妹俩罕见的对一件事看点一致，纷纷催促秦少游去找苏陌萱问个清楚。 “怎么样？”柳柯白期待地看向秦少游，柳芊芊碍于老哥在场，非常有眼力没问凤晞的事，而且，她对秦少游和苏陌萱的关系好奇程度也不必老哥低。 “她说，我们十年前认识，点头之交而已。” “扯犊子呢！”柳芊芊率先反驳，激动地仿佛被欺骗的是她，“你要是和她只是点头之交，那次听到她的消息怎么会反应那么大。” 柳柯白很贊同妹妹的看法，“你这次失忆，应该和苏陌萱有关吧。” 秦少游为了苏陌萱向他请了一个月的假，还亲自跑到临市去找她，结果回来就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分明有什么猫腻。 秦少游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偏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闪烁的光芒，可嘴边的笑意却挡不住，“我本来也只是怀疑，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肯定了某些猜测。” “什么猜测？”柳芊芊一脸无语地望着自家老哥，怎么比女生还爱八卦。 秦少游的视线停留在柳柯白身上，明明秦少游的神色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柳柯白的眼皮却止不住地跳动，总觉得好像会出什么事。 “陶明宙在哪？我有事找他。” 什么猜测？秦少游轻轻闭上双眼，让疲惫的身子彻底铺开在柔软的沙发上，苏陌萱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躲闪，不肯轻易和他对视。就算柳柯白不提醒他，他迟早也会发现，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上午遇见苏陌萱的那刻起，他更加确定了苏陌萱对于他很重要，重要到，即便忘记，也会发现不习惯。他的书架上最右排放着几摞高考的练习册，上面有苏陌萱的笔记；他的钱包里夹层最里面，有一张他偷拍的苏陌萱的侧脸照片；他的床头摆着一个蓝色的海豚，身上还夹着一个标籤，大意是恭喜他高考成功，留名是苏陌萱。 光是他家里，就有这么多和她有关的存在，那他的心里，又该有多少？可苏陌萱偏偏回答不过点头之交，她到底想隐藏什么？而见到苏陌萱的那一刻，他也算是明白了，她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只是一个对视，就让他控制不住心弦，就让他瞬间忘了周遭，只想冲上去抱住她，不让她离开。哪怕他的记忆之中已经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哪怕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明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即便是她简单的一颦一笑，都能够牵起他的心。 “陶明宙就在路上，马上就到。” 陶明宙速度挺快，没让秦少游等多久就进了病房，“怎么样？苏老闆怎么说？” “怎么说的不重要。”秦少游睁开双眸，灿如星辉，“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恢复我的记忆。” “这，”陶明宙思索片刻，郑重道，“我是没法让你想起所有回忆，不过毕竟人的记忆是没法轻易抹杀掉的。有个办法，可以促使找到你脑海中最为重要的记忆。”说着，他黝黑的双眸望着秦少游，里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想起苏陌萱。” “有没有副作用？”柳柯白急急问道，他生怕秦少游一个冲动就直接答应下来。 “副作用。”陶明宙嘆了口气，才道，“这个方法很有可能勾起你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的深刻记忆，所以到时候，有可能会因为记忆紊乱而忍受不了。” “好，我答应。” “不是，少游！你疯了？”柳柯白瞠目结舌，没有想到秦少游张口就答应，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第23页 秦少游一脸平静，“我有分寸。” 陶明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秦少游眼神逼退，他只好闭嘴望天，刚刚他还没说完，如果秦少游因为记忆力紊乱而承受不住，很有可能会发疯。哪怕是发疯，也要把记忆找回来吗？ 逍遥散就像是一枚橡皮擦，把秦少游记忆中有关苏陌萱的一切全部擦掉，可是无论擦的多干净，总会留下痕迹。苏陌萱明白这个道理，她这么多年来因为无聊，跟无数人好过，可每次都是说好了好聚好散，她轻松抽身十分潇洒，也不怕伤了人心。但秦少游不一样，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只知道自己不能伤害他，所以一知道秦少游跟她在一起会有危险，就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她不能再错了。 ☆、净化 桑妍果然跑了。 当寒山带着苏陌萱找到关押桑妍的地方，看清地上一片血迹时，脸都气绿了。 他捆着桑妍的绳子上面有设法术，桑妍只要砍断绳子他这边就会有所感应；但是他在桑妍腕上所设的定位咒语却没有感应，地上大片的血迹还有一小块血肉显示出一个事实，有人将桑妍身上的咒语硬生生地剜了去。 没想到天明教这么不择手段。”苏陌萱蹲下身用食指蘸了些地面的血迹，在阳光下观察了一番，又送到嘴边，伸出舌头碰了下，眉间形成几道皱褶，“看来是下了迷药才带走。” “迷药？”寒山低头看了看地面的血迹，迟疑着不愿上前，“你确定？” “嗯。”苏陌萱知道他的洁癖，也没了往常戏弄他的心思，直接道，“太奇怪了，天明教还需要这么费尽心思把她带走吗？” 寒山问道，“纪联帮呢？会不会是他们。” “如果是纪联帮，怎么知道你的法咒有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解法？”苏陌萱抬头无语望天。 “哼，他们恐怕连我在那个女人身上设了陷阱都不知道。”这下寒山的脸色更不好了。 “大概是楚严那边出事了吧。”苏陌萱站起身，从桌上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尽手上的血迹，转身朝寒山道，“你就不能说说九重天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你让我说什么？” “没事你不会回人界，更不会只在言语方面恐吓一下李少君那个胆小鬼。” 碰上认真不邋遢的苏陌萱真是难缠，寒山啧了一声，本来想拉开椅子坐下，可看了看离地面血迹只有几厘米，干脆放弃，道，“那傢伙这一世叫什么？” 苏陌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道，“陈竹隐。” “呵。”寒山笑了声，恢复往日里的冷淡模样，可苏陌萱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关心陈竹隐的，“早叫他好好修行，非要走捷径去炼什么长生不老药。现在倒好，过个就六十年就要重新走一遍奈何桥转世，等长到十几岁再想起前世过往，累不累？” “你再怎么说他都不会听。”苏陌萱笑了笑，毫不在意拉开之前寒山厌弃的椅子坐下，“而且现在他过得也不错。” “不错？等哪天他承受不住那么多记忆怎么办？” “我不都这么过来了？” 这句话，苏陌萱说的平淡，甚至连开口都没用几分力气。可即便如此，这句话却像是寒山心头的重石，压的他来不及呼吸。 苏陌萱变成现在这样，其实也有他的责任。 还没等他消极一段时间，去怀念从前犯下的错，顺便缅怀下曾经单纯的时光，就被苏陌萱无情打断。 “快说，九重天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寒山脸色不知道是不是没缓过来，非常非常地臭，“其实上次没跟你说明白。祈殿下一直都知道天明教和天庭有联繫。” “不是有联繫。”苏陌萱直直看向寒山，锐利的目光像是看穿他的眼底，“天明教就是天庭的遮羞布吧。” 寒山反倒笑了起来，道，“说说看。” “我查了下天明教的起源，最早分明是照顾半妖一类而设立的收留所，渐渐成为人妖两界的灰色地带。虽然明面上没什么联繫，可凡是这类不好解决的问题，都是天明教在解决，后面受益的总是天庭。”苏陌萱挑起唇角，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这都是你教我的，不管过程有多么乱，只要找到受益方，这事就看清了一半。” “记得吗？还有一句。”寒山的声音变得低沉，“不要把事情想太简单，也不能太复杂。” 苏陌萱收起笑意，目光沉稳许多。 “天明教确实是为天庭做了不少事，可天庭并没有利用天明教做骯脏的交易。”寒山嘆了声，“两者关系并不紧密，只是相互利用。包括这次的楚严，也是天庭暗中的命令。” “那你呢？你。”苏陌萱话说到一半，眸子暗淡了几分，“你还在想牡丹。” “我只是想在楚严被女娲石净化之前问问他，能不能看到未来。”寒山的话没说完，可苏陌萱却明白，他想知道自己和牡丹有没有以后。 “等一下，”苏陌萱蓦地反应过来，“楚严被女娲石净化？” “原来你不知道啊。”寒山意外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早查出来了呢。” 苏陌萱忽略掉他略显得意的眼神，挑眉道，“还不说？” “楚严，是魔君庚亦的转世。” “庚亦。”苏陌萱吃了一惊，但也算是明白了之前一直没想通的问题。 一般人不会预言，这跟长生不老是一样逆天的存在，就像是游戏里开了外挂，算是已经不属于三界的存在。有这种预言能力的，多半是有奇遇，可她问过霍天纪楚严的能力是一直都有的。司命编命运轨迹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认真，小部分时间不太靠谱，但也不会随便给一个普通人设这种外挂，除非他不想干了。 魔君庚亦也算是个奇葩，没事喜欢去九重天上逛逛，偷一两壶酒喝喝。但大多数时间，就是和天庭作对，无论是什么事，总爱给天庭找些麻烦才肯罢休。也不知道为什么几百年前他忽然退位，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几千年的威望还在，魔界依然尊敬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转世为人，但天庭不会枉顾这次机会，用女娲石净化魔君，也亏那群老头子能想的出来。他们也不怕被魔界得知。” “现在的魔界，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寒山摇摇头，笑容带着无奈和嘆息，“远古神诋大多消亡，只剩下零星几位镇守在九重天上。可魔君不同，每代都会继承上任魔君的能力，逐渐传递下去。” “庚亦，成为人类之前，没有将魔力传给下一任魔君？” “据我所知，魔界到现在还在等着他的回归。” 不管他有没有将魔力传给下任魔君，庚亦在魔界也算是精神领袖，天庭这么一招，是想毁了他们的信仰。
第24页 “所以我说，天明教是天庭的遮羞布嘛。”苏陌萱站起身，准确地将手里纸团扔进垃圾篓里，“他们也知道这事办的太不厚道，才把这事交给天明教做吧。” “过来。” 寒山满脸差异，眼睁睁看着苏陌萱蹲下身，再次凑近那堆血迹。 “过来。”苏陌萱见他没反应，特意朝他招手。 “干什么？”寒天眉头皱的都能夹杆笔了，就是不愿意动弹一步。 苏陌萱见他反应这么大，死活也不愿意接近，干脆站起身，抓住像虫子一样扭动的寒山，把他拽过去。 寒山拼命反抗，一时竟忘了自己可以用仙术抵抗苏陌萱。 “还想知道牡丹的事情吗？” 寒山反抗的动静立马小了一圈，探头道，“你有办法？” “要借你的法力一用。”苏陌萱松开拉着寒山的手，将腕上一串黑曜石解开，按照某种规律小心排布在桑妍还未干透的血迹上面。 “这是什么阵法？” “有段时间无聊，我把师父的藏书全部翻了个遍，其中一个有关寻路的阵法我记忆深刻。”说话间，苏陌萱已经摆完了黑曜石，“我大概研究了一下，根据师父的理论，那个阵法加以改良，就可以寻找某人，只不过，需要那人的血肉至亲滴一滴血，或者，那人自己的血。” “师父的理论？老头子糊涂话你也信？”说是这么说，寒山还是按照苏陌萱的说法去做。 不一会，地面即将干枯的血液像是有了生命，沿着苏陌萱摆放的黑曜石阵法，开始向一个方向流动，渐渐形成几个漩涡。 见此情景，寒山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避免流动的血液沾到他的鞋底。苏陌萱也和他一样退后了一步，慢慢等待眼前的动静。血液漩涡终于平静，镜面般显示出奇怪的影像，桑妍正在其中，左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身边还有一个人貌似在照顾她，只是周遭阴暗，看不清到底在什么地方。 “就不能调清楚点吗？”寒山终于上前一步，仔细看着。 苏陌萱伸手戳了戳血水，平静的表面起了波澜，一圈圈扩散，可画面依旧暗得看不清。只听苏陌萱无奈的声音响起，“你当这是高清摄像头？还是电视剧？怎么可能，想放大就放大。” “那你在干什么？” “你看她左手边。”苏陌萱抬手一指，“那里的岩石层，很奇怪。” 寒山凑近了点，小心翼翼躲开血迹，等看清苏陌萱所指的奇怪之处，双眸一亮，“看来是有着落了。” 苏陌萱所指的地方，长着许多拥有黑色花瓣的花，花蕊细长，可是和其他花不同，花蕊前段像喇叭一样。这朵花，只长在地面以下最为阴暗cháo湿的地方，再准确些说，就是只长在幽都附近的聚魂山上。 “那一片范围很大，恐怕不好找。”苏陌萱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红色液体。 寒山立刻跳起来，躲到一边，掸了掸身上根本看不见的灰尘，“最大的问题不是范围大，而是地府知不知情。” “地府啊。”苏陌萱嘆口气，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倒在地上的血液里，不一会，便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黑曜石，“神官位置以上恐怕才能知道吧。” 回到店里已经是傍晚，这段时间苏夏已经开学，上完晚自习才能回来。为了方便苏夏行走，每天晚上到了她回来的点，冯叔就会打开店外的壁灯，为她照亮夜路。前几天壁灯出了问题，因为是老式的壁灯，苏陌萱只好让冯叔送到熟悉的老店去修理，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 壁灯还是那么亮堂，苏陌萱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怎么了？”身后传来寒山的疑问。 有人来了。深吸一口气，苏陌萱才抬眼看向店内，细细搜索一番，才松了口气，不是那个熟悉的背影。 寒山语气十分肯定，“你很紧张。” 苏陌萱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去，“没有。” 来的人是陶明宙，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苏陌萱这里碰见十几年未见的师兄，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扑上前。陶明宇只觉得一枚庞然大物冲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躲到一边，就看见自家师弟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眼泪汪汪。 “师兄！” “哦，小宙啊，你是来找我的？” “不是！”陶明宙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四处找寻着苏陌萱的身影，“苏老闆呢？我找她有事。” “我在这。”苏陌萱推开门，微冷的夜风随着她的动作吹进屋内，冻得陶明宙一哆嗦。 冯叔从厨房里端出几碗盖浇饭，招呼着大家道，“别管有什么事，都先吃饭再说。” “嗯。” 陶明宙眼睁睁看着苏陌萱毫不在意地朝他点了点头，便脱去外衣，坐在餐桌旁准备吃东西。他张嘴想说，却被师兄拉住，递了个眼色。 好不容易等苏陌萱吃完饭，陶明宙已经忍不住了，干脆开口问道，“苏老闆，你和秦少游到底什么关系啊。” 一时间餐桌上沉默不少，寒山颇有兴致的望着苏陌萱，等待她的回覆；陶明宇低头和碗里的肉做着最后的斗争，装作两耳不闻窗外事；陈竹隐愣了下，看了眼苏陌萱便收回视线；只有小白一脸无辜地看看这又看看那，发现没人可以解决自己的疑惑，便继续吃她的胡萝蔔蛋糕。 苏陌萱神色未变，拿起张纸擦了擦嘴，才道，“道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了？” 陶明宙被她暧昧的口气激得脸一红，差点被水给呛着，半天才缓过来，“苏老闆，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也知道可能你不愿意听。但是，你可以为秦少游想想吗？” 苏陌萱不回答，只是品着冯叔送过来的热茶。 “他，我。”陶明宙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来，被他身边师兄一掌拍在背上。 “你俩干了啥偷偷摸摸的事，怎么还说不出口了。” 被陶明宇这么一拍，陶明宙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他想记起有关你的事，我，我就帮他点了兰曦糙制成的香。” “兰曦糙？”小白奇道，“那是什么啊？” 陈竹隐神色略微有些凝重，解释道，“兰曦糙生长在蓬莱，后来发现具有招魂引魄的作用。地府在奈何桥边种植这种糙是为了引导魂魄，避免走丢。兰曦糙制成的香点燃后，如果是神仙或者妖魔，只会睡上几天，但如果是人类，恐怕能够想起以前甚至是上辈子，最难忘的记忆。”说着，他将视线投向苏陌萱。 “为什么。”苏陌萱像是在看着眼前的杯子，可瞳孔的焦点却涣散开来，“很多人都喜欢以自以为善意的方式，去做一些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呢。” 陶明宇看了眼还不知道闯下大祸的师弟，朝苏陌萱道，“苏老闆，我替师弟向你道歉。” “没什么。”寒山抬手阻止他，略带担忧地看向苏陌萱，“现在怎么办。”
第25页 苏陌萱握着杯子的手松开，脸上蓦地露出一个微笑，“什么怎么办，你看不出哪边最急吗？其他事，都等找到楚严再说。” 寒山点点头也是一笑，“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师兄，名字都打错， ☆、回忆 “喂！喂！” 是谁？好熟的声音。 “你是谁啊？” 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眨啊眨的，眼尾因为笑意微微上挑，像是山野间忽然窜出的精灵。秦少游晃了下神，刚想张口问，却惊讶地发现，声音甚至是动作都由不得他自己控制。 只听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你猜猜看？” 视野随着‘他’做起的动作扩展开来，原来‘他’正坐在树枝上睡觉。而那双眸子的主人，竟然是苏陌萱。可是秦少游一眼就认出那绝不是现在的苏陌萱，因为眼前的苏陌萱，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比现在的苏陌萱要单纯直接地多，脸上也少了那层掩饰用的虚假笑意。 苏陌萱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指尖戳在自己脸颊上，认真想着，“嗯，你是大师兄在天上认识的神仙吧。” “是啊。” 秦少游忽然发现，自己可以脱离原本的视角去看自己。趁这个机会，他特意观察了下自己。这个‘他’坐在树叉上颇有兴趣地看向苏陌萱，身上穿着不知什么朝代的古装，笑容里像是埋着什么东西，深的连他自己都看不穿。 树上的‘他’又跟树下的苏陌萱聊了几句，苏陌萱很逗，惹得‘他’笑个不停。天色看起来有些迟了，‘他’站起身像是想要走。 “对了，你小小年纪，刚刚唉声嘆气些什么？” 苏陌萱一听顿时愁眉苦脸道，“我大师兄得道升仙，可我和二师兄还是一界凡人，不能长生不老。” 却听见‘他’笑了一声，秦少游分明从中听出一丝冷意，“我这里有颗仙丹。”‘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苏陌萱。 苏陌萱接过小瓶子一愣。 “吃了它。” 苏陌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瓶塞仰头倒进肚里。 “别吃！”秦少游上前想阻止，可双手触碰到苏陌萱的身体便像碰到空气一样穿了过去。秦少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止苏陌萱，可心底却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不去阻止，就会后悔。 树上的‘他’冷冷看着苏陌萱将丹药吃下肚，伸手招了片云便飞走了，剩下苏陌萱呆呆地看着‘他’离开。 场景骤换，‘他’仍旧穿着那身衣服，在荷塘边百无聊赖的撒鱼食。抬眼便见一个人怒气沖沖地走过来，眼里都快要冒出怒火。 “明华！” ‘他’淡漠的声音响起，“寒山上神，请注意礼仪。” “注意？”那人冷笑了声，双眸里的怒火遏制不住，“寒山斗胆问一句，那日将丹药交给我小师妹的是不是你？” ‘他’微微皱眉，像是仔细思索一番，才想起来，“啊，郁琼山上那个小丫头啊。” 寒山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悄悄握紧，恨声道，“我小师妹何德何能，竟招惹了您的大驾，要受这样的罪！” “你说什么？”‘他’虽在笑着，可脸上的吊儿郎当和眼底的毫不在意明显让人难受，“她不是想长生不老吗？那可是我无聊新研制出的丹药，里面有蓬莱的归一和清屏，还有崑崙山上的雪莲和灵芝，受点罪又如何？” “你！” “寒山！”一个长相明媚的美女拦住寒山，替寒山朝‘他’道歉，“寒山上神只是一时冲动，还请赎罪。” ‘他’不理会寒山，转身继续餵鱼，“牡丹仙子，我看在你的面上不为难他，只是，别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是。”牡丹仙子看着柔弱，力气倒不小，硬是把寒山拽走了。 晚上‘他’无事坐在桌前看书，却总是看不进去，干脆将书扔到一边，叫人进来。 “寒山那个师妹，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 “怎么，你知道？说说看。” “她吃了主人的丹药，身体不知为何，像蛇一般褪了层皮。” “那就对了。”‘他’嘴角露出笑意，带着讽刺。清屏有洗髓健灵的功效，归一可以洗去任何污秽，灵芝和雪莲还有延年益寿的作用，长生不老，多简单。听着‘他’这么轻松的语调，秦少游却觉得心底微微有些疼，尤其是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睛时。 “可是。” “可是什么？说话不要说一半。”‘他’依旧淡漠的神色，可眉头却微微皱起。 “寒山上神请太上老君亲自探脉，老君说，清屏和归一单独使用都是好的，可这和在一起，却产生了另外的效果。苏陌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座牢笼，禁锢着她的魂魄，恐怕日后再也无法转世。” ‘他’淡漠的面具瞬间破碎，却仍旧努力支撑着那可怜的仅剩的淡定，声音微微颤动，“所以说？” “苏陌萱确实会长生不老，可这么一来，她也就超出了三界之外，不死不灭，直到，魂魄破碎。而且每隔三月，她就会蜕皮一次，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秦少游看着眼前的景象，听到这些话，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恍惚间，眼前景象又换了地方。 此时‘他’正坐在一人对面下棋，满脸掩盖不住地心不在焉，对面那人干脆扔了棋子，“罢了，不下了，真没劲。”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边。 “诶我说，凭你的身份，即便祈晔对你也做不了什么约束。再者，寒山那傢伙不过是凡人升仙，在这九重天没什么话语权，大家都不说，这事也就过去了，你干嘛还非要自罚去人间轮回三世。” 看‘他’沉默，那人也懒得再自找没趣，干脆道，“你想要什么命？身为司命，这么点小小的特权还是有的。” “离她近一点。” 秦少游下意识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闷闷的，还有些疼。 “何方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啪”的一声，苏陌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贴了一头符咒，远处看起来像是被贴纸条的稻糙人，十分搞笑。 “你干什么？”苏陌萱皱眉撕掉头顶的符咒。 ‘他’呆愣地望着她，与她对视的那一剎那，‘他’却愣住了，半天才僵硬道，“对不起，我好像弄错了。” “我早说了我只是和他们说的那个人长得像而已。”苏陌萱嘆道，“再说是不是只要长相十几年没变化，就被你们认定为妖精啊。” 不是十几年，明明是几十年。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
第26页 “诶，你居然有纯钧剑！好漂亮！”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他’笑笑答道，竟也忘了问她为何认识纯钧剑。 一阵阴风吹来，秦少游被吹的迷了眼，等再睁开时，天色已经变黑。眼前猩红的血迹洒了满地，苏陌萱紧紧抱着‘他’，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血。 “曲无殇！”苏陌萱抱着‘他’，清澈的眉眼沾满了血迹，斑驳不清，脸上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你别给我闭眼，睁开！撑下去！我带你去找医生！” “别。”曲无殇拉住苏陌萱的手，又抬手去摸苏陌萱眉间的皱褶，像是想去抹平什么，“别皱眉，这样就不好看了。” “现在还管什么好不好看？”苏陌萱抓住曲无殇的手，泪水像珠串一样落下。 曲无殇咳嗽几下，才继续道，“小萱，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下辈子，来找我好不好？”曲无殇努力笑了笑，“就当是我拿这纯钧剑换，陪我，下辈子。” “好，我答应你，答应你！”苏陌萱嗓音渐渐沙哑，抱着曲无殇变冷的身子却不松手，“那你也答应我，别死好不好。” “徐清衍，这个名字挺不错的。” 徐清衍惊讶地看到窗口一个女孩，眉眼轻灵，脸上带笑，指着‘他’刚写的字，道，“这字已有了王羲之的形，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可惜，几处笔锋都不对味，更够不上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你是谁？” “我啊，路过。”女孩的笑意直冲徐清衍的心底，随着明媚的日光，再也忘不掉。 秦少游脸上表情从惊愕归于平静，苏陌萱的双眸也从最早的清澈见底，渐渐变得隐藏。这其中，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时光，多少的人事，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春光明媚，徐清衍抱着书稿准备去找苏陌萱，此时的‘他’已经是朝中举足轻重的聚贤院大学士，负责为皇帝整理资料。偶然的机会，‘他’意外发现苏陌萱所知之事比‘他’还多，甚至还走过大江南北，见识过不少风光，编书时总会找些问题去问苏陌萱，问着问着，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为编书去找她，还是为找她，而找她。 “小萱，你就这么呆在这？” 有人，徐清衍下意识躲在一边。 “嗯，反正这几年也走累了，就这么呆在这也好。” 徐清衍下意识微笑起来，她愿意呆在这。秦少游却眉头微皱，和苏陌萱谈话的人和陈竹隐长得一模一样，可比陈竹隐要老很多，或者说是陈竹隐的老年也不为过。 “他不是曲无殇。” 徐清衍心头一震，又凑近了些，想听清苏陌萱的声音。 “可他是曲无殇的转世。”苏陌萱嘆了一声，“上辈子我答应他要陪他，就不会失言。” 徐清衍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秦少游神色莫辨地看了眼徐清衍的背影，依旧留在原地，想听完苏陌萱和陈竹隐的对话。 “那在你心里，你陪伴的，到底是徐清衍还是曲无殇？” 苏陌萱没有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人？”徐清衍震惊地指着苏陌萱，“你是妖怪！” “我不是。”刚褪掉一层皮，苏陌萱十分虚弱，不停摇头，下意识喊道，“我不是！无殇！” 徐清衍有些后悔，可听到苏陌萱那一声无殇后，脸色立刻变了。“我不叫曲无殇！我叫徐清衍！”他愤愤道，“我不是你那个曲无殇的替代品！” “无殇。”苏陌萱看着徐清衍跑走，脱力的躺在床上喘气，脸色苍白闭上眼，“别走。” 她脸上的表情让秦少游心疼，想上前抱住她，可他无论怎么伸出手，都无法触碰她的双手，“傻瓜，他都走了。” 有人发现了苏陌萱的人皮，无知的人们将她当做了传说中的画皮妖怪，甚至要烧死她。可苏陌萱虚弱的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这么被推到了一处空旷的广场上，秦少游满心焦急，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连触碰苏陌萱都做不到。就在这时，徐清衍越过重重人群，挤进来拦住人们。 “你们做什么？！” “她是妖怪！大学士，你别被她迷惑了！” “她不是！”徐清衍颤着双腿挡在苏陌萱面前，努力镇定道，“你们要烧她就先烧我！” 人群已经被对妖怪的恐惧感支配，疯狂的叫嚣着要将徐清衍一起烧死。烈火燃起，被微风一吹，火势越来越大，徐清衍挡在苏陌萱前面的背影丝毫不动。 “你走啊。”苏陌萱推着徐清衍，她眼底满是惊恐，“你走啊！” “我不会走的。”徐清衍转身捧起她的脸，凶猛地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却显得意外温柔，“我想明白了。不管你心里的是曲无殇还是徐清衍，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秦少游站在火光之中静静看着两人陷入昏迷，天边云雾翻滚，传来寒山急迫地声音，“小萱！小萱！” 视野变暗，又变亮，是他熟悉地房间。 “你好，我叫苏陌萱，是你的家教。” ‘他’抬眸扫了眼，随意点头道，“唔，我叫秦少游。” 秦少游身子一震，他想起来了。 高考完的那个夏夜，他准备了许久的心理，就这么被苏陌萱轻易地击溃。 “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们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我对你没兴趣。” 碍着少年期的强烈自尊心，他没有再去找她，等他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等再找到她的时候，他暗暗发誓，不会再让她消失在他的眼前。 “少游？少游？”一股大力推搡着他的身体，“秦少游！” 秦少游睁开眼，确定自己恢复清醒，才坐起身。陶明宙特意提醒过柳芊芊和柳柯白，一定要在三小时后将秦少游叫醒，否则他会困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你看到了什么？”柳芊芊凑过来一脸好奇。 秦少游看见她无忧无虑单纯地笑眼，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多亏道长，我记起了那些不该忘记的回忆。”说完，他起身从柳柯白手上拿过车钥匙，“道长去找苏陌萱了？” “嗯。”柳柯白和柳芊芊愣在原地，一同点点头。 “我去找他们了，再见。” 柳芊芊伸手扯自家哥哥的脸，确认柳柯白被疼的叫了一嗓子，才回魂道，“这竟然是现实，秦大神居然会满脸春风朝我笑。” 柳柯白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无奈地看了眼柳芊芊，眼皮却莫名一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第2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叫集贤院的，不过这个是唐朝，和王羲之朝代有冲突，所以干脆叫聚贤院了。 这段只是简单的一些记忆，还有不少会找机会渐渐写上的，最爱徐清衍，曲无殇太简单了，秦少游太直接了，还是徐清衍最好，虽然有点小迂腐，但他最温柔全能，所以他是最长的，哈哈。 ☆、寻路 “你不管秦少游了？”陶明宙惊诧站起身，“你。” 还没说完，就被师兄拉住，“秦少游那边不急，苏老闆还有事情要做。” 苏陌萱波澜不惊地视线扫过陶明宙，最终停在陈竹隐身上，“今晚我和大师兄一起去幽都，你呆在店里，看好小夏。” “哦，好。”陈竹隐看这情况一时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以点头代替。 寒山掏出一样奇怪的盘子，伸手拉住苏陌萱，嘴里轻声念叨着一连串咒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霎时间屋内光华绽放，将寒山和苏陌萱包裹进去，消失在冷光的余晖之中。 “餵。”陶明宙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他面前，只得求助于师兄，“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陶明宇眉间的郁色散开了些，“救人。”说完他嘴角一挑，轻声道，“那个秦少游，是怎么回事？” 陶明宙明白师兄的八卦心态又发作了。要是往常他就解释了，可眼下他心情不好，干脆坐下道，“没什么。” “我回来了。” 苏夏推开门一愣，店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陈竹隐赶忙迎上来，替苏夏卸下肩上的书包，“回来啦，快把书包放下。” 苏夏很少见陈竹隐这么殷勤，立刻脸色一变，拉着他不让他走，道，“是不是你干什么坏事了？” “哪有。”陈竹隐笑得很是真诚。 “不是你，你最近也没什么功夫干坏事。”听到这，陈竹隐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位姑奶奶一点都不比苏陌萱好对付。可随即，苏夏接着道，“那就是苏陌萱了？她在哪？我怎么没见她？” “她，去买零食了。”陈竹隐跟着苏夏亦步亦趋，生怕跟丢了这位姑奶奶，“前几天凤晞把她的零食吃光了，她去补货。” 苏夏双眸一转，忽然笑了笑，却笑得很是可怕，“她，又去地府了？” 陈竹隐被她笑得心颤颤的，可早已练成的嘴皮子那是顺熘的很，根本不怕苏夏，“小夏夏，你这耳朵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幻听了。她是去买零食。” 苏夏脸色一时变冷，生硬的很，“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陈竹隐还是装样，“我都说了她去买零食，你怎么就不信呢？” “别骗我了。”苏夏蹙眉道，“我虽然对你们做的很多事都不了解，但凡人去地府是要折寿的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她再长寿也经不起这么折，你就不能拦着她一点吗？” 陈竹隐抿唇不答，苏夏担心苏陌萱下地府折寿，可她并不知道，苏陌萱早已脱离三界，连地府的生死簿上都没有她的姓名，根本不可能折寿。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苏陌萱和寒山才没有带陈竹隐或者陶明宇一起去。 “你说，苏陌萱去了哪？” 这下不仅是陈竹隐，苏夏和陶明宙也是身子一震，心底同时晃过一个想法，为什么这祖宗挑这个时间来了？ 屋内人神色各异，灯光下十分明显，尽收秦少游眼底，他也懒得虚伪礼貌，干脆道，“苏陌萱在哪？” 见苏夏和陈竹隐都僵在那，陶明宙连忙道，“你等等吧，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这次苏陌萱和寒山只是去探一探天明教虚实，并不是真的去救楚严，所以用不了多久，两人便重新回到店内。再次踏入店门，苏陌萱抬眼便见到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几张面孔，不由长嘆一声。 “我先回去睡觉了。” 陈竹隐抓住时机上了二楼，剩下陶明宙拉着满脸依依不捨的陶明宇，连着小白回到楼上客房。寒山站在原地也感到一丝尴尬，他拍了拍苏陌萱的肩膀，随即离开。 苏陌萱抿了抿唇，解开外衣扣子，随手扔到一旁椅背上，“冯叔，茶。”说完十分干脆地坐在沙发上，挑眉看向苏夏，“怎么了？” “你不是买零食去了吗？”苏夏见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怒极反笑，上前一步，“零食呢？怎么不带回来？” “路上吃了。”正好冯叔端来热茶，还顺便给苏陌萱端了块蛋糕来，苏陌萱笑了笑，点头道，“还是冯叔最好。” “小姐，小夏也是担心您，解释一下吧。” “冯叔，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每天忙这忙那也挺累的，去休息吧。” 冯叔暗含担忧的眼神在苏陌萱身上停留一阵，收起餐盘离开了。 “路上吃了零食还吃得下蛋糕？”苏夏对苏陌萱直瞪眼，一把抢走她手里的蛋糕，“你就不能在乎一点自己的身体吗？” 秦少游饶有兴趣地拉开椅子坐下，托腮看苏陌萱无奈起身，从苏夏手里接过蛋糕，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要知道，你毕竟也管不住我嘛，再说你知道了还要生气，干脆咱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不？” “你还有理了？”苏夏使劲推开苏陌萱，没成想力气过大，苏陌萱被她推倒在沙发上，她也是一愣，随即道，“好，既然这样，以后我什么都不会管了！”说完，苏夏就直接冲上楼梯，风一般消失在视野里。 苏陌萱倒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苏夏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不让人省心呢。” “你没有告诉她，你不会减寿吗？” 苏陌萱猛地看向秦少游，微微紧张道，“谁告诉你的？” “我都想起来了。”秦少游不缓不慢地端起杯子抿了口，“包括前几辈子的。” “哦。”苏陌萱一叉子插在蛋糕完美的花瓣上，点点头，“我知道了。” 秦少游歪头特意观察着苏陌萱的表情变化，却没有任何发现，再想想以前的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还真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忍不住嘆了口气。 苏陌萱咽下一大块奶油，越想越来气，愤愤地看向秦少游，“我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怎么结果现在更生气了。” “她是为你好。” “我知道。”苏陌萱气愤之余连奶油蹭到鼻尖上都没留神，只顾着生气，“所以我没告诉她啊。” 她这副模样太过可爱，秦少游轻笑着，弓身凑近苏陌萱。见他这样的动作苏陌萱一愣，竟忘了该摆出什么表情动作，僵在那里。秦少游笑意更深，伸手将她鼻尖奶油擦去，“可是你知道吗？知道某些事对她来说可能不好，但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对她来说才更可怕。因为她会觉得自己很可悲。”
第28页 “你是说她，还是说你。”苏陌萱抬眸和秦少游对视，认真而又专注。近距离靠近后，秦少游的眉眼对于她来说看的更加清晰，两人的气息混在一起，不约而同想起那天晚上。苏陌萱的视线微微移开，嘴角不自然地抿着，而秦少游神色一动，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眼底满是深意。 “我和她，在某些方面，一样的可怜。” 苏陌萱别过脸，略显拘谨地躲开秦少游的手，“都是我的错喽。” 秦少游笑了笑，坐直身体道，“我又不会怪你。” 苏陌萱被他这么一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加上气鼓鼓的表情，没了往日里有些虚伪的面具，反倒有种单纯可爱。秦少游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脸，嘆道，“你呀。” 苏陌萱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这次没有躲避，而且眼里的一切情绪散去，只剩下简单的无奈和担忧，反问道，“你不怕吗？” “怕？”秦少游很快意识到前两世的结局，“怕死？” “嗯。” “怕啊。”秦少游点点头，郑重看向苏陌萱，“所以你要好好对我。” 苏陌萱怔怔地看着他，面色瞬间苍白了许多，“可我让师兄占了一卦，你这辈子如果再接近我，也会是惨死结局。这样，也要和我在一起？” “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 “那下辈子，我不会再去找你了。”苏陌萱的语气坚定决绝，“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去找你了。” 秦少游盯着苏陌萱坚决的表情沉默一瞬，忽又挑起嘴角，道，“好，那下辈子我去找你。” “你找我？”苏陌萱被他逗笑了，“得了吧，下辈子你早把我忘了。” “不会的，我不会忘记。”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漆黑的瞳孔仿佛无尽漩涡，让人忍不住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苏陌萱下意识躲开，低头道，“我还有事，你先上楼去客房住一晚吧。” 秦少游双眸弯弯如新月，他早看到旁边去而复返的寒山表情略显烦躁，只是故意拖延苏陌萱的时间而已。毕竟这么看，他们师兄妹的关系，可真好。 “那我先上楼了，早点休息。” 盯着秦少游上楼，寒山走到苏陌萱身边坐下，“他记起来了？” “恐怕连上上辈子的事都记起来了。”苏陌萱伸手揉着眉心，疑惑道，“你怎么又下来了？” 苏陌萱和寒山下地府后直奔幽都，可寻访了四处都没有能够藏身的存在，担心苏夏要问她的去向，苏陌萱便拉着寒山回来。只是没想到苏夏还是发现了，还生她的气，而秦少游却什么都想起来了。 寒山点点头，“也许，是那个地方。” “现在就走？”苏陌萱捞起放在一边的外套，又道，“要不要叫上凤晞？” 寒山摇摇头，“小凤凰目标太明显，我去叫陶明宇，他多少能帮上忙。” 陶明宇动作很是迅速，没有惊动任何人。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一路上都没有开灯，大晚上车库灯光阴暗，很像是鬼片里的场景，寒山和苏陌萱没什么感觉，反倒是陶明宇吓得只敢跟在苏陌萱身后不离一步。他还没有那个胆子敢随便接近寒山，万一不小心一根手指头触到寒山衣角，估计他这根手指头就别想要了。 “道长，你多大人了？”苏陌萱忍不住笑意，替缩脖子左瞧右看生怕出现女鬼的陶明宇打开车门，“居然怕鬼？” “怎么，不行啊。”陶明宇上了车，终于挺直背硬气不少，“是人都有怕的东西，苏老闆没有？” 苏陌萱扣上安全带，一脚踩上油门，“没有，反正我没见过。” “孤独呢？” 车窗外昏暗的路灯一列列向后退去，陶明宇透过后视镜只能看见苏陌萱微抿的唇角，半天才听见她清淡的嗓音响起，“没有。” 身边寒山本来抬起胳膊靠在车窗上，一直盯着外面的夜景，听到苏陌萱的回答，他转头撇了眼她，又转回头去，一时间，眼神随着飞快闪过地灯光一起变得虚幻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上了高速后周围空旷的只有路灯，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即便是跑长途的都不多。陶明宇打了个呵欠，再也忍受不住眼皮的沉重，一侧身就睡了过去，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了一阵呼噜声。 寒山嫌弃地看了眼后排陶明宇四仰八叉的睡相，“你不问问他的目的？就这么信任他？” “他？他还能有什么目的。”苏陌萱目不斜视，却也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呵欠，“其实本质上来说他跟我是同类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他用来付钱的卡是在霍天纪旗下商区内银行开的户头，我那天问过霍天纪，纪联帮并没有得到楚严已死的消息，所以他应该是被霍天纪派去寻找或者保护楚严的，可是没想到刚找到楚严，就碰上这种事。” “霍天纪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找楚严了？” “这段时间查贪污腐败挺严的，据说上头换了领导。新来的那位和霍天纪不对胃口，正想整他呢。动不动就是夜总会被叫停整改，你说他一老头怎么受得起这种折腾？再说楚严可是绝世外挂，不用怎么行？” “呵。”寒山收回视线，闭目养神，“找到楚严的魂魄也不一定能利用他的能力。陶明宇这次要赔多少？” “我哪知道？不过陶明宇要是想躲，也没什么不可，反正纪联帮气数已尽，过不了多久那位新领导就会拿霍天纪开刀。这小子，算是走狗屎运了。” 就这么闲聊着，总算到了目的地，而天边也已经发白。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陶明宇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此时他们正在一片荒凉的小山岗上，阴冷的气息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窜过来，到处都是风口。不远处寒山和苏陌萱正在争执方位。 “别告诉我你测算出来的位置在这？”苏陌萱指着一个蛇洞，眼角抖了抖。 寒山明显不耐烦，“啧，要不你测一次？” 陶明宇凑近瞅了眼，用手比划了下，也不由无语，“这，我们怎么进去啊。” 寒山和苏陌萱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直到太阳都露了个头，寒山才皱眉挽起袖子。他今天穿着米黄色的衬衫，愈加显得腰细腿长气质出众，只是这缺点嘛，就是太不耐脏了些。嘴边轻声默念了几句，寒山蹲下身将右手食指放在蛇洞前，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陶明宇学过不少符咒，却还是看不懂寒山所画的是哪种，正当寒山起身时，蛇洞四周的空间开始紊乱，眼前景象变了个样，这明显是一个能容纳几人的洞口。陶明宇反应过来，刚刚是幻象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死我算了 ☆、忘川 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已经被第一缕日光笼罩，现形的洞口周围空间又是一阵扭曲，看起来像是要撑不住了。寒山眉间挤出一道皱痕，催促道，“快点，这洞口要关闭了。”
第29页 陶明宇费力咽了口唾沫，仓皇道，“我能不能现在弃权啊。” 可惜没等到两人回答，只等到寒山随意一脚，他控制不住平衡就这么头朝下栽了进去。深不见底的洞穴内传来他悲戚的惨叫，苏陌萱眯着眼凑近洞口瞅了下，摇摇头。 只听‘砰’的一声，陶明宇终于摔倒了地面，貌似还是头朝下。寒山朝苏陌萱点点头，向前迈了一步，率先跳进洞内，而苏陌萱则在附近插了根钉子，从车后箱拿出一条绳子系在自己身上，慢悠悠地一点一点往下落。 “你们两个。”陶明宇捂着自己的臀部痛的直抽冷气，可面对寒山敢怒不敢瞪，只好躲在一边唏嘘。 苏陌萱四处打量了下，转头问寒山，“这是哪？” 听到这话陶明宇不由疑惑，一路上都是苏陌萱开的车，她竟然不知道目的地？不过随即又想到，他们这一路沿着高速走，寒山身为神仙，哪有人间的驾驶证呢。 “忘川下游。” “没想到忘川也有下游之说。”苏陌萱嘆了声，将腰上绳子解开，细细收拢在一处，“据说孟婆的汤就取自忘川水，也不知道单单喝了会不会忘记一切。” 陶明宇看向不远处缓慢流淌的忘川，不由惊讶道，“难道这里也算是地府？” 寒山摇头，“不算，其实忘川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地府在偏西南方位，正好被忘川分为两部分，内部就是幽都，而外围，就是黄泉路。按照地府的分法，他们那边算上游，这边就只能算下游了。”说着，他脸色变沉，眼底露出鄙夷神色，“这里离地府有很长一段距离，又是地底深处，还真是下水管里老鼠天堂。” 苏陌萱藏好绳子走过来，“亏你知道这地方，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楚严。” “楚严到底死没死？”陶明宇不知为何背后忽然冒起冷汗，他下意识看向寒山，惊惶道，“难道说。” 寒山并没有回答他，自顾自慢慢朝前走去，仿佛只是在一条普通的河边散步，若是忽略掉忘川边上阴森的景色的话。 “我估计没死。”苏陌萱拍拍陶明宇的肩膀示意他跟上，“毕竟楚严是魔王转世，死是不容易的，再说楚严目前是人类，死后魂魄必是归地府所管。人间没有楚严死亡的消息，地府没有接管楚严的魂魄，那就只可能是他没死了。” 陶明宇下意识看向前面寒山的背影，“可你不是说天庭早就看楚严不顺眼了吗？会不会是。” 苏陌萱却笑笑，笑容里满是讽刺，继续道，“天庭再怎么痛恨魔族，都不会明着来，毕竟天庭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才会把楚严交给天明教，但同时他们瞧不起天明教，更不可能会让天明教藏身于九重天。” 陶明宇瞬间理解了寒山好几次在他恭敬时烦躁甚至厌恶的表情，不由低头一笑，就听见身边苏陌萱轻声道，“自以为高尚的天庭看不起地府，却和臭水沟里的老鼠混在一堆，也不知这块遮羞布烂掉的时候，那群装模作样的老头子，会不会为了所谓的脸面自裁谢罪啊。” “不会。”陶明宇摇摇头，同样轻声回道，“他们只会为了所谓的脸面，抹去让他们丢脸的存在。” 本以为苏陌萱会同样笑意盈盈，却没想到她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微眯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脸色暗淡，仿佛丢了魂，失了魄。吓得陶明宇心惊胆战，生怕最前面的寒山发现问题，更是奇怪他的哪句话会惹得苏陌萱神色大变。就在寒山感到异样之前，苏陌萱突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随意朝陶明宇笑笑，追上寒山。 陶明宇望着苏陌萱的背影，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脑海里刚刚苏陌萱死灰般的表情，绝望和悲伤到了极致，让他联想到了沉重的逃不开的宿命，难道说是长生不老带给她的孤独和失去？不对，苏陌萱并不是害怕孤独和失去的人，她对一些东西有着源源不断的好奇心，人只要有依赖和兴趣，就能活下去。 “餵。” 陶明宇回过神，寒山和苏陌萱站在前方等他，距离不近，他根本看不清两人表情，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寒山的烦躁。这位上神啊，总是这么烦躁。这么想着，陶明宇加快步伐朝两人方向赶去。 轻轻地风吹来，陶明宇发梢被吹起，露出右侧耳朵，他敏锐地察觉到有点湿意。心底传来怪异感觉，他下意识剎住脚步，抬眼间，瞳孔却不由自主扩大些许，眼前的景象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一帧一帧清楚可见。 忘川扬起的水雾之中，宽大的鱼鳍摆动，鱼尾滑翔伞一般扫过半空，灯笼大的鱼眼盯着苏陌萱和寒山的背影，充满腥味的鱼嘴张开，迅速又直接地将岸上两人吞进肚里，水珠洒落满地，哗啦啦地像下了场小雨。奇怪的巨鱼吞下两人后矫健地落回忘川河中，摇摆尾巴瞬间在溅起的水雾之中消失了踪迹。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眨眼间便完成了，等陶明宇追到河边，早已找不到怪鱼的影子。若不是岸上湿哒哒的痕迹和消失的两人，他恐怕只以为刚刚是他眼花而已。 “苏老闆！寒山上神！” 陶明宇望着眼前平静的忘川手足无措，师父从未教过他有关地府之事，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都无法理解，超出他的想像。他只知道，人死后魂魄经过奈何桥要喝一碗孟婆汤忘记此生，可若是不愿意忘，就要跳进这忘川之中，浮浮沉沉看着桥上过往。眼前这忘川看起来清澈见底，却是由万丈红尘间的污秽骯脏组成，忘川河水浮不起任何东西，哪怕是羽毛，沾了河水都会下沉，更不用说里面会生存有活物。 那条怪鱼，到底是什么东西？ 空荡荡的岸边只留他一人，刚刚那几嗓子喊声，早就跑没了踪影，哪怕一点点回声都没有，剎那间，寂静的可怕。 陶明宇站在岸边进退两难，按理说他该去救寒山和苏陌萱，可他根本不知道怪鱼在哪，更不知道如何救出两人，却也不能随便丢下寒山和苏陌萱不管。难不成，去找黑白无常？ 正当他犹豫间，眼前平静地忘川水面猛然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陶明宇下意识朝后退去。还好他反应及时，躲过一阵忘川雨水。才消失没多久的怪鱼再次冲出水面，扭动着身躯重重摔进河中。见此情形，陶明宇心一松，他们没事。 怪鱼疼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抽搐，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蹦哒了，却还是无法可解。陶明宇站在一边看起了怪鱼表演，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比跳的高。终于有一次，它控制不住掉落的方向和趋势，整条鱼坠在岸边无力的抖动着，颤抖着。 忽然，一道银光在怪鱼腹部闪过，一时间血光纷飞，和落下的忘川河水混在一起，还未坠落在地便在半空中发出滋滋冒烟声，陶明宇惊讶地望着这幕，怪鱼的血居然可以腐蚀掉忘川水。 怪鱼肚子被划开，苏陌萱和打着伞的寒山轻松爬出来，两人身上居然没有沾上一点痕迹。苏陌萱将手里纯钧剑一甩，上面浓稠的血迹顺势洒在忘川河中，化作一股白雾，她刷的收起纯钧，无奈轻笑，“没想到纯钧好久不用，居然用在了魔物身上。”
第30页 寒山皱着眉头收起伞，随手丢给苏陌萱后，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衬衫，还抬起袖子闻了下，嫌弃道，“你不早点把纯钧拿出来，非要等到这腥味沾染我全身吗？” “我哪知道这魔族会躲在忘川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魔族？”正在低头研究怪鱼的陶明宇猛地抬头，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寒山一脸嫌弃，“除了魔族，还有谁可以呆在忘川河中不沉下去？” “可魔族，怎么会。” 苏陌萱接过伞收到法器中，“毕竟楚严这精神领袖的位置，也有算是有点权力。” “啧，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而已。” 陶明宇抬头急迫问道，“那现在，到底是魔族来抢楚严的魂魄，还是说，”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魔族和天明教有勾结。” “魔族和天庭目的不同，不可能合作。”寒山随意道，径直看向对岸那边墨黑的山脉，“看来我们要过河了。” “要是有奈何桥就好了啊。” 看着苏陌萱脸上的故作高深，陶明宇这才反应过来，“这，这不会是渡河的工具吧。” “我不知道。”苏陌萱转过头去，估计也是不忍面对自己造成的惨状。 陶明宇却是松了口气，刚刚那些猜测简直吓死他了好吗。 “走吧。”寒山捲起袖子，伸手揽住苏陌萱的腰，将她横抱起来。 苏陌萱拉住陶明宇的衣领，一手回抱住寒山道，“可以吗？会不会太重？” “重又如何。”寒山一如既往的冷漠道，“你嫌重就把这小子丢下去吧。” “不是。”陶明宇刚出声抗议，才发觉寒山已经升至半空，朝对岸飞去，赶忙闭嘴装死，生怕一个动静就被寒山丢到忘川里。 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双脚落地的实感，陶明宇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第一次如此思念大地。 苏陌萱从寒山身上跳下来，仰望着眼前的高山，其实地底下并不能说高山，只能说是与地面相连的岩石层罢了。寒山继续带头走向山峰，苏陌萱拉起蹲地感受地面的陶明宇，跟在寒山身后寸步不离。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早已进入山中绕了几个圈子，寒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苏陌萱无奈扶额，这里恐怕被对方设了圈套。 陶明宇摸着身边石壁嘆道，“居然是失传已久的九九归一阵，创建天明教的人，可真是厉害。” 寒山转头看向苏陌萱，苏陌萱不好意思摸着鼻尖讪笑道，“好久不碰了，没发现。” 寒山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陶明宇，“怎么解？” 陶明宇脸上崇拜神色一顿，摇摇头，“不会。” 苏陌萱继续讪笑，“我都忘了让我怎么解？” 寒山闭了闭眼，明显在忍耐自己的怒气，道，“那就去找阵眼，这个没忘吧。” 苏陌萱还未答，陶明宇插话道，“可归一阵神秘莫测，阵眼时刻在变化着，找不到的。” 寒山瞪他一眼，“那你说，除了破坏阵眼以外，还有什么办法？” “额。”陶明宇终于闭嘴装哑巴。 其实陶明宇所说的寒山也知道，而且这四周景象完全一样，找到阵眼实在是麻烦。但除了最直接的破坏阵眼以外确实没了其他的法子。 “这不是完整的阵势。”苏陌萱忽然道，“不然我们胡乱走了这么久，不可能还毫发无损。或者说，我们面前这些，仍然是幻象。” 听到苏陌萱这句话，寒山迅速蹲下身，在地上画了个小型阵法，霎时间，眼前景物开始扭曲，苏陌萱眼疾手快抓住陶明宇，朝一边躲开，寒山也瞅了个机会往一旁扭曲的景象跳去。 陶明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像水流般被吸引至一个巴掌大的黑洞之中，过了会，才变为平静。 “别松懈。”苏陌萱将纯钧塞到他手里，拿起寒山扔给她的伞，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别让自己受伤，引来牛头马面你的寿命会减短的。” 这时陶明宇才发觉，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山前转悠，而此时，一群半妖模样的怪物正警惕地围着他们。可能在苏陌萱斩杀怪鱼后，这些半妖就已经发现了情况。 “上。”为首的半妖举起手中的剑柄，指向最前面的寒山，“既然已经发现了这里，就别想着出去！” 周围半妖全部靠拢过来，纷纷将手中兵器向三人身上招呼。苏陌萱手中伞柄一扫，将身边半妖们齐齐推开，朝寒山道，“擒贼先擒王。” 寒山蹙眉施法挡开眼前围攻，冷声道，“我知道。”说着，他纵身一跃，正巧落在对方头顶，左手挡在半妖首领头顶上方，随后猛地虚虚握起，却没想到对方法力太低，头颅竟然撑不住直接爆开，还好他反应及时在身前设了个结界挡住血水。 苏陌萱‘啪’的一声撑开伞面，挡住飞散的猩红，随即甩开，离远看就像是天女散花般美丽，抛开一股腥味的话。她身边瞬间留下半尺宽的空间，不由一脸无语望向寒山，“我没让你把他杀了。” 寒山更是无辜，捏着鼻子道，“我哪知道他这么不禁打。” 陶明宇站的比较远，腥味淡了很多，可刚刚那一景象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除了寒山和苏陌萱，周围半妖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他勉强才能忍住颤抖，这两个傢伙果然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烦躁，不堪， ☆、想念 寒山冷冷扫向周围半妖，问道，“你们教主在哪？” 无人回答，被寒山视线扫过的地方半妖们都低下头颅，不敢出声。 苏陌萱收起手中伞，“不用问了，肯定在那边。”半妖是从前方一处洞穴中出来的。 寒山摇摇头，“狡兔三窟。” “何人竟敢擅闯禁地？” 声音从附近洞中传来，随即，一道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半妖身上还有尾巴和耳朵没有形成人形，不过也能看出修行已久，看模样原身应该是一头老虎。 陶明宇站在苏陌萱身边，趁寒山和对方对峙，惊讶道，“没想到还是国家保护动物，你说寒山要是手劲像刚刚大点，要不要坐牢啊。”声音不大，只有苏陌萱听见。 “想多了。” 而前方，寒山冷冷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楚严一件事。” 听到楚严的名字，周围一阵骚动，纷纷看向洞口的半妖。 “楚严？”对方轻笑一声，“这傢伙引来的苍蝇还真多。” 陶明宇一愣，更让他惊讶的是，寒山居然没有生气。身边苏陌萱冷哼一声，伸手摆弄着自己的发梢。 “楚严。”寒山只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就不再开口。 见此情景，陶明宇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悄悄凑近苏陌萱道，“咱们这下动静搞这么大，怎么救楚严啊？”
第31页 没想到苏陌萱却一脸诧异，“谁说要救楚严了？” 陶明宇愣住，话说的有些结巴，“那，那，我们来，来这干嘛？”还费这么大劲，搞的他以为要把楚严安安稳稳救出来才算完。 “他。”苏陌萱的视线投向最前方那个人的背影上，轻声道，“想借用楚严的能力，问一个人。” “那小白呢？”她怎么办？ “她只是想知道楚严的结局而已。” 苏陌萱语气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可陶明宇想起那只小心翼翼的小白兔，心底却微微扯了下，她是喜欢楚严的吧。尤其是她说起楚严时的眼神，听见有楚严消息时的欣喜若狂，如果她知道楚严是魔王的转世，可能都没有下辈子，也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模样。 苏陌萱瞥了眼陶明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无奈道，“小白心思单纯，告诉她楚严已经轮回，下辈子会幸福美满，她不会怀疑的。” 这样做确实很好，可陶明宇迟疑了，“这样骗她，真的好吗？” “没有好不好，这种事告诉她才会害了她。小白在人间耽搁了很多，如果再被楚严的事困扰，恐怕日后修行会大打折扣。” “嗯。”陶明宇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此时寒山已经和虎精打做一团，刚过了几招，对方就落入下风，很快被寒山擒住。那虎精被擒恼羞成怒，恨声道，“要杀要剐随你，还不快点动手！把我捆在这算什么？” 寒山拍落手掌并不存在的灰尘，连他的衣领都不愿碰，“我说了，我找楚严问件事，杀你做什么？”寒山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刚刚那是意外，我也没想到那傢伙这么不禁打，你倒是比他好那么一点，皮糙肉厚。” 虎精满脸悲愤，他可比刚刚那小头目要强多了，怎么到了寒山嘴里就变成强那么一点点。 寒山见没人理他，干脆又说了一遍，“我找楚严有事问，这里就没个能说话的吗？” 洞口内再次走出一人，老者精瘦的双手杵着一根细长的棍子，身后跟着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苍白的桑妍，“你找楚严，真的只是有话问吗？” “长老！”虎精率先叫出声来，“这些人不可信！” 长老却摇摇头，朝寒山道，“上神恕罪，就当他是口无遮拦也好，脑袋糊涂也好，别跟他计较。” 寒山的视线在垂头不语的桑妍身上扫了一圈，仍旧只吐出两个字，“楚严。” 长老明白寒山不愿多说，朝寒山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他带路。 岩壁上插满了火把将洞内的景象照亮，一览无余。进入洞内，最显眼的便是中央的圆形祭坛，楚严跪坐其中，长长的锁链直接刺穿琵琶骨，和腿上的连在一起，最终钉在祭坛底部。看见楚严这幅模样陶明宇忍不住抽了口冷气，这要多疼啊。 寒山和苏陌萱两个非人类自然面不改色，淡淡看着眼前景象，桑妍的视线隐藏在乱发中，苍白的面色也看不出来有何异样，长老倒是嘆息一声，也不知为谁。 寒山对长老道，“这么害怕他觉醒逃脱？现在他还只是普通人，万一死了怎么办？” “他不会死的。”长老迈了几步上前将祭坛四周保护用的机关关闭，道，“上神想问什么，便问吧。” 苏陌萱饶有兴趣的跳上祭坛，正好落在楚严身前，她这么出乎其料的动作惊得长老身边侍卫纷纷警惕上前，被长老拦下。 “喂，你还活着？” 楚严缓缓抬起头，沉重的锁链挂在他脖子上，明明简单的动作却费了他不少劲。 苏陌萱体贴的蹲下身子避免楚严抬头看她，继续道，“既然你有预言的能力，就该知道我们会来找你，问你什么问题，说说看。” 楚严忽然笑了起来，他面庞清秀，如果不是太瘦导致脱形变得瘦骨嶙峋，恐怕这一笑还不知会掳走多少单纯少女的心。苏陌萱不由轻嘆，也难怪小白对他念念不忘，干净少年可是校糙的基本类型，多少人心底的白月光初恋都是这一款啊。 “我知道。”楚严错过苏陌萱看向她身后的寒山，“你想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遇见她，可你也要知道，诛仙台，除非天生仙骨，不可能有一丝生机。” “看不出你还有当神棍的潜质，神神叨叨。”寒山哼了声，随即认真道，“我只想要一个答覆，行，还是不行。” “选择权在你。” 寒山沉默，他也没有再问。毕竟预言这种事有违天道，即便楚严曾是魔族也不例外，能说这么多已是极限。 “我呢？”苏陌萱好奇道，“你能看见我的未来吗？” 楚严仔细看着她，最终无奈摇头，“你的未来只能自己所写，说实话我看不见。” “哦。”苏陌萱也没有太意外或者失望，反而继续问道，“那你自己的呢？能看见吗？” 楚严犹豫了下，点点头。 苏陌萱托着腮，毫不避讳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躲开？” 楚严垂眸不语，最后方的桑妍却猛地抬头，眼里满是复杂的思绪。 “你知道你的结局，却不躲。”苏陌萱轻笑，“你真的很强大，我差不多明白为什么你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了。” 她站起身，转过去的瞬间，却停下脚步，侧脸问他道，“小白你还记得吗？” 说到小白，楚严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我知道你们来找我，有一半缘由是为了她。” 苏陌萱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后悔吗？” “这不是后不后悔能说的清。”楚严反问道，“你呢，会后悔吗？” “你能看见。”苏陌萱惊讶转身，“那你为什么。” 楚严打断她，“我只能看见你未来一段时间，并不能像常人一样，看穿一生。” 苏陌萱点点头，神色渐渐转为平静，“后悔啊。呵，大概吧。” 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朝寒山走去，只留下一句再见。 见苏陌萱问完，寒山看了眼陶明宇便跟上苏陌萱一起朝外面走去。陶明宇最后望了眼楚严，向长老道了声别，匆匆去追寒山和苏陌萱。经过桑妍的身侧，他不经意地一个视线，却意外看见桑妍积满泪水的眼眶，脚步顿了下，心底不知为何闪过一个念头。其实楚严，是知道她心里有他，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被锁在这里的吧。 回到地面，一脚踏上熟悉的土地，陶明宇才算彻底松了心，干脆坐在地上休憩。不得不说，寒山那招实在惊人，对他的影响到现在都消除不了。虽然在茅山学了不少，也在尘世间降过妖，可这种局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寒山仿佛明白他的感受，并没有催促他，也没有嫌弃他坐在地上不讲卫生，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上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陌萱从车上拿来两瓶水，一瓶随手丢给陶明宇，一瓶自己拧开喝了口，蹲在陶明宇身边，和他一起看向树上寒山的背影。
第32页 “师兄他在烦恼。”苏陌萱指了指寒山，“他很少会这么烦恼。” “我以为神仙不会烦恼。” “我以前也这么以为。”苏陌萱笑了笑，“其实神仙的事情，也和人差不多。” “你说天庭会不会怪罪寒山？他这次。” “不知道。”苏陌萱摇摇头，“他和天君太子关系不错，多半也有看他眼红的人吧。” 陶明宇差点被呛到，“他认识天君太子？” “嗯。” “那我要不要去抱他大腿啊，我一直想修仙呢。” “我不知道你要不要去，我只知道，你要是摸一下，多半会被他踢到垃圾堆里。” “唉，也是。”陶明宇点点头，忽又惊道，“可他为什么会抱你？” 苏陌萱的表情未变，可陶明宇却感受到了她情绪低落了不少，“师兄一直都对我有愧疚，所以他不会嫌弃我。” 随着城市的发展空气品质愈渐下降，很多时候都见不到头顶的蓝天，经常灰濛濛的一片。不过这几天下过几场雨后，天空明显重回蔚蓝，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可能够看见软绵绵的云团在蓝空中毕竟是很舒服的感受。广场喷水池边围满热闹的人群，眼下是喷泉系统建造完成的首次试验，天黑后将表演音乐喷泉。据说灯光和音乐效果都是一流的，市政府特地找来国内顶尖的团队设计制作完成。 眼见池边人越来越多，都是为了能赶在他人前抢先占据有利位置，苏夏抱着书包朝外挤去，眼尖的人自然补上空位。好不容易出了人群，苏夏松了口气，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逃课，还是在高三这种紧张的时刻，她知道不应该，可是只要想起苏陌萱，她就没法集中精力在学习上。 苏陌萱很关心她，这点她明白，也不用别人提醒。可她却没法接近苏陌萱，苏陌萱虽然会告诉她很多，甚至平时工作也不避着她，但她就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堵透明的墙，轻松隔开了她和苏陌萱，看起来像是一墙之隔，却犹如越不过的天堑。以往她可以忽略掉，等到现在，她才惊讶发觉，她并没有忘记，只是将种种心思全部压抑在心底的角落，直到压抑不住，慢慢爆发。 趁着喷泉表演还未开始，周围小贩互相争夺着最佳位置，纷纷吆喝叫卖小孩子的玩意或者是美食，还有人租起了游乐园里常见的电动四轮车。苏夏肚子有些饿，干脆买了块肉夹馍填肚子。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月亮高高悬挂在头顶，广场周围路灯亮起，头顶的喇叭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随即响起一段优美的旋律，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喷泉表演要开始了。 苏夏站在一处花坛上，大概能看见重重人影中的喷泉灯光闪烁，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喷泉越来越高，最下端的水流忽然停止，没了源源不断的动力，最高处水流‘哗’的一声坠回水面。配合着七彩灯光，喷泉变化出无数造型，确实很漂亮。苏夏啃完最后一口肉夹馍，却失了兴致，干脆沿着喷泉另一侧广场外围转了起来。 这边人明显少了很多，零零散散几个小贩的叫卖声响起，大多还是卖头绳和亮闪闪的玩具。苏夏走着走着，不由停下脚步，前方居然有人在卖天灯。旁边围了不少人，还有几个小孩吵闹不休。往日苏夏并不喜欢往小孩子的地方钻，可这次她却不由自主凑了过去。有不少人买了天灯，上面基本写着阖家欢乐，考试顺利这类的话。小贩招呼着顾客，一眼便看到孤零零的苏夏。 “同学，买盏灯吧。” 苏夏并未回答，眼里泛起犹豫。 小贩见有戏，连忙劝道，“这种东西虽然不能说多准，可不就是图个喜气嘛。买一盏灯，写个考试顺利也不错啊。” “多少钱？”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夏一怔，身旁居然出现秦少游的身影。 “我要两个。” “好。”小贩听到有生意，立马眉开眼笑，“祝您愿望早日实现！” 秦少游找小贩借了笔，递给苏夏一支，“把你的烦恼写上去，也许老天爷看见了，会帮你解决也不一定。” “怎么可能。”苏夏不相信，可她还是接过灯，思索着该写些什么在上面。 秦少游速度挺快，写好了自己的，就看向苏夏，“还没想好？” 苏夏犹疑着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那就把它当做苏陌萱，写上想说的话。” 苏夏愣了下，对上秦少游满是笑意的眼，“你。” “想看我写的是什么吗？” 苏夏摇摇头，“不用。”她思索了番，提笔在天灯上写了几个字，“好了。” 秦少游离她很近，苏夏也没有故意挡着，他看的很清楚，只有三个字，我想你。 他轻轻一笑，“看来我们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说着转过自己的灯，露出四个字来，别离开我。 ☆、烟花 放天灯不是一个轻松简单的活，点燃天灯后，两人不约而同交给了小贩帮忙。 秦少游和苏夏并排站着，背对着热闹的音乐喷泉，眼前小贩扶着天灯缓缓升起。 “古时候天灯是诸葛亮为了传递军情发明的。”秦少游轻声道，他的声音在一片喧闹中异常地清晰，“天灯飞的越高，对方越能看到你想要传达的讯息。你说那个傻瓜，能看见吗？” 苏夏抬头仰望着天灯，笑道，“她啊，怎么可能。” 顶着严重的困意，苏陌萱安稳地下了高速，过了安检站。后排的陶明宇不出意料的早已坠入梦乡，发出呼噜声，寒山抵着额头露出烦倦表情。 “本来以为这傢伙能帮的上忙，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 “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认得阵法。” “别开玩笑。” 苏陌萱笑笑，不远处夜空中亮起几盏天灯，寒山挑眉意外道，“最近有节日吗？” “不是，据说今天广场搞了个喷泉表演，那边人流量大，好挣钱。” “哦。” 傍晚的车流量增多，车子被困在市中心缓缓移动，寒山支起胳膊靠在车窗上拿着苏陌萱的手机玩游戏，她趴在方向盘上对着前面的车尾只能干瞪眼，干脆抬眼看向半空中的天灯，城市明亮的霓虹灯下，天灯那一点点烛火更显的渺小，却让人感到温暖。 “你说，人类点亮的天灯，能不能升到九重天上让神仙看到啊。” 寒山头也不抬，指尖轻巧地划过屏幕，“想多了。这种灯大概飞升一段距离就会被风吹歪，直接自燃，九重天那么高，就算这灯能越过结界，也飞不上去。” 前面车队终于开始移动，苏陌萱一脚踩下油门，笑道，“也是。” 苏夏问身后的秦少游，“你怎么会来找我？” “你怎么不问是不是苏陌萱让我来找你。”
第33页 苏夏自嘲般笑了笑，“她不会来找我的。” 秦少游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我小时候，曾经离家出走过几次。”苏夏低头盯着脚下，轻声道，“我忘了原因，可每次，苏陌萱都没有找过我，只是等我自己回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苏陌萱在乎她，可苏陌萱从未认真管过她，只会称赞她什么做得好。她根本感受不到苏陌萱所谓的在乎，也许有，但这种在乎在她看来，和苏陌萱平日里对别人的关心没什么两样。 “也许在她心里，认定你不会真的离开她吧。” “谁知道呢。” 秦少游也不拘泥于这个话题，问道，“现在回去吗？” 见苏夏沉默，秦少游再次问道，“那，再待一会？” 这次苏夏点了点头。 秦少游却顿觉压力山大，这个城市他没怎么待过，就连刚刚找到苏夏也是偶然，再说这么晚了，带苏夏去哪逛呢。 苏夏发现了他的窘迫，干脆道，“不用去太远，你陪我在广场走走就好。” 等夜色完全笼罩住城市，苏陌萱才回到店内，一进门便道，“冯叔，我肚子饿了。” “苏老闆！” “怎么。”苏陌萱被哭天喊地的陶明宙吵得有些头疼，随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可没想到陶明宙看到她时像见了鬼一般瞬间变安静，捂着嘴死活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你不说出事了我可不帮你啊。”陶明宇在一旁恐吓兼嘲笑，硬逼着陶明宙说个所以然，却没想到在自家师兄的威逼利诱下依旧死守。 本来苏陌萱只觉得是陶明宙无聊故意大呼小叫，可他现在太过异常，她不由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你怎么了？” 陶明宙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眼神四处躲闪。苏陌萱正要继续问，却见小白下楼来，脸上露出急迫的情绪，“苏老闆。” 苏陌萱换上微笑的表情，道，“我们回来了。” “有楚严的消息吗？” “他。”苏陌萱对上小白清澈的双眸一时间忘了词，她突然觉得这么随便欺骗小白是多么可恶、不耻，不过这也只是一瞬，很快她便调整好表情，道，“楚严已经投胎了，我问过无常，他们说楚严下辈子会过的很好。” 小白松了口气，满脸笑意，“太好了。我就知道，楚严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苏陌萱稍稍有些尴尬，还好冯叔及时将晚饭端上餐桌，她假装自己很饿，连忙跟上进了餐厅。今天晚餐跟丰盛，苏陌萱坐下就没有再站起身过，可能是小白这么一打岔，连刚刚陶明宙的异样都忘了问。陶明宙站在一旁望着苏陌萱心急如焚，纠结着该不该说。白天苏夏班主任就打来电话，说是苏夏一直没来上课，而到现在，苏夏也没有回家。 “哇，那边在放烟花。”小白兴奋地指向落地窗外，朝苏陌萱道，“好漂亮。” 寒山一如既往地嫌弃，“真吵。” 苏陌萱笑了笑，示意小白不要太在意，道，“今天搞活动，热闹的到像是春节了。” “这里能燃放烟花？”陶明宇好奇道，“我还以为大多数城市都禁燃呢。” “那边离郊区比较近，不在禁燃范围内。” 主办方为了增加气氛，特意在喷泉表演结束后燃放烟火，漫天的烟花绽放，其间还能看见不少天灯晃悠悠地飘上夜空，小小的，却又不会被烟花遮住存在感。苏夏和秦少游一前一后在广场外围闲逛，不时看见几个人带着小孩子玩冷烟花。 “小时候，苏陌萱也带我放过鞭炮。”苏夏忽然道，“可是她只要一忙起来，我就好几天都见不到她。现在我高三了，平时除了休息日，能见到她的机会已经够少了，她还是那么忙。” 秦少游静静地听着，尽力做一个称职的听众。 “我好几次都想问她，为什么不陪陪我，可每次都没有那个勇气。”苏夏自嘲道，“等有了勇气，她却没有时间，每次都拖拖拖，拖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忘了想问她，想责怪她什么。”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她女儿。” 她看着秦少游一脸震惊的表情很是平静，“她一开始也没有承认过，直到我十岁那年，因为学校里同学的嘲笑再也忍不住向她爆发。她哭着搂住我，亲口承认的。”那也是苏夏唯一一次向苏陌萱发火，当时苏陌萱眼里满是悔恨，整个人太过脆弱，脆弱的让苏夏不忍心再向她多说一句狠话。 秦少游震惊的表情渐渐敛起，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听见苏夏道，“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苏陌萱从未提过，那个男人也没来找过她。不过我想应该是苏陌萱踹的那个男人吧，她怎么可能被对方抢先说分手。” “是啊。”秦少游蓦地一笑，笑容里带着点酸意和心伤，“她从不会被人抢先说分手。”话音刚落，他心底却闪过一个念头，她抢先，是不是害怕对方会伤害她，所以情愿先伤害对方，假装自己不在意。 烟火放的差不多，人群渐渐散开，今夜虽然没有风，可依旧有些冷，略显空旷的广场上放眼望去，落了一地烟尘。苏夏瞬间想起方文山的歌词，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回去吧。”苏夏转过身，恰巧最后一颗烟花升起，在她身后绽放，“即使我为她再伤心难过，那个傻瓜也不一定知道。” 秦少游抬眼看向夜空中最后的烟花，点头笑道，“是啊，你说得对。所以，一定要告诉那个傻瓜，我很担心她，我很喜欢她。否则，她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苏陌萱一没留意就不小心吃撑了肚子，窝在沙发上看杂志，才反应过来，“苏夏呢？” 寒山也是疑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差不多该回来了。是不是路上和同学聊天，耽搁了时间？” “不会。”苏陌萱站起身，眉眼间满是焦急，“这个时间已经够晚了。” 寒山打断她，道，“别急，陈竹隐那小子也没回来呢。”刚说完这话，就见陈竹隐背着书包回来了。 “饿死我了。”陈竹隐扔了书包就拉开椅子坐下，冯叔体贴的端上热好的饭菜。 “小夏呢？” “她？”陈竹隐瞥她一眼，继续吃着，“这丫头叛逆期到了，白天逃课，我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跟了她一整天。刚刚秦少游去找她，两个人压马路呢，不用担心。” “叛逆期啊。”苏陌萱趴在桌上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就正好高三叛逆期呢。” “高三压力大。”陶明宇也不奇怪，解释道，“你就让她发泄一下呗。相比那个柳芊芊，苏夏已经很好了。”
第34页 “呵呵。”苏陌萱僵笑两声，“柳芊芊，我都佩服柳柯白的耐心。” 看了眼身边明显松了口气的陶明宙，陶明宇弯了嘴角，“你该不会是担心苏夏出事，刚刚才那样的吧。” “我。”陶明宙半天说不出一句，可他的表情早就暴露了他的想法。 苏陌萱忍不住摇头嘲笑他，“我有那么可怕吗？” 陶明宙想了想，才道，“没有，可是我总觉得，不敢去惹你。” 小白拖着下巴，啃了口蛋糕，好奇道，“苏老闆，苏夏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猜？” “唔，你收养的？” 苏陌萱微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白语气很是认真，“因为她不可能是普通人类，她身上有妖气，还有种和寒山一样的气息，应该是仙气，但就是没有人气。” 陶明宇和陶明宙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看向苏陌萱。 苏陌萱笑意慢慢收起，嘆了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她确实不是我的女儿。” 陶明宇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我怎么没感受到她身上的仙气和妖气？” 寒山突然开口，“苏夏身上气息都被封印住了，小白本身就是妖精，对这类气息比人类要敏感。不过，如果不是最近苏夏即将成年，小白也感受不出来。” 陶明宙瞪大了双眼，紧张道，“那照你们这么说，苏夏，就是，就是妖和仙的孩子？！” “差不多。”苏陌萱点点头，随即瞪了眼陶明宇和陶明宙，冷声道，“你们俩给我好好管住自己嘴巴，如果被苏夏知道了。” 虽然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但陶明宙和陶明宇也明白，连忙举起双手表示忠心。 “那你怎么会告诉我们？”陶明宇问道，这种事她不该隐瞒下去吗？ 苏陌萱垂眸看着眼前的蛋糕，情绪低落不少，“苏夏身上的封印越来越弱，她的体质很容易吸引心有异心的妖魔，我有时候没办法管她，希望你们能帮忙照顾一下。” 大晚上连计程车都少见，苏夏和秦少游站在路边等了会，却还是找不到车子。秦少游今天出来没有开车，两人只能边走边等车，可这边算是郊区，平日就很少有车愿意往这边来。 苏夏等了会，咬牙道，“打电话给苏陌萱，让她来接吧。” 秦少游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他低头摸向口袋，身边忽然一阵阴风传来，随着苏夏的尖叫声，他被奇怪的重物撞到胸口。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秦少游睁开眼才发现眼前景象早就变了，四周空荡荡地没有人气，明明刚刚还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准备开车回家的。 “凤晞？你怎么在这？” 苏夏明显吓了一跳，埋怨道，“你刚刚吓死人了。” 凤晞却满脸紧张，“刚刚不是我。” 秦少游捂着被撞疼的胸口勉强站起，问道，“有妖怪？” “那刚刚，刚刚是什么？”苏夏也不由警惕地看向四周。 凤晞摇摇头，“不知道。” 话音还未落，他突然朝右手处的半空中挥出一掌，蕴含仙力的掌势狠狠地震动了整个结界，还打中了一道身影。 等苏夏和秦少游看清时才发现，围住他们的竟是一只狐妖。 “妖王是不想干了吗？”凤晞冷声道，“居然任由族人随意攻击人类？” “人类？”狐妖冷哼一声，“在场除了那位是人类。”说着她指了下秦少游，“其他，又怎么可能是人。” 苏夏和秦少游皆是一愣，凤晞却没理会，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绑了那丫头，让苏陌萱为我找一个人。”那狐妖算是看清自己和凤晞的差距，干脆直接道，“我没有钱，可大家都说苏陌萱爱财，若是没钱万万是求她不得的。据说她倒是对这，哼，有心，我想着绑她去苏陌萱面前，苏陌萱总归会帮我的。” 苏夏心底一冷，这狐妖看她的眼神里分明带着厌恶和鄙夷。 秦少游笑了笑，“这招倒是挺聪明的。”就是太缺德。 狐妖一脸自豪，“那是，我怎么也是狐族最聪明的。” 凤晞松了口气，还好这狐妖不是真的想对苏夏动手，毕竟，狐族还有那协议在。 “你把这结界撤了，我带你去找她。” “真的？”狐妖看了眼凤晞，明显并不全信他。 “我答应你。”凤晞道，“决不会反悔。” 狐妖见他这么肯定，也豪慡地答应了，“好。” ☆、承诺 凤晞履行了承诺，带着狐妖一起回到苏陌萱的店里。此时已近凌晨，苏陌萱整个人窝在沙发里不停打呵欠，眯着眼确认苏夏没有问题，才放心闭上双眼。可她没有说一句话，闭上眼后也错过了苏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狐妖看向凤晞，得到他的点头示意，才开口道，“苏老闆，我想找个人。” 凤晞已经把来龙去脉告诉了苏陌萱，她虽然看这狐妖不顺眼，可她不能对送上门的生意随意，睁眼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狐妖一愣，“我没钱。” “没钱可以给别的。”苏陌萱坐直身体，认真看向狐妖。陈竹隐和苏夏上楼做作业，陶明宇和陶明宙带着小白回房睡觉，这里只剩下凤晞和秦少游。 苏陌萱喝了口浓浓的黑咖啡，解释道，“你平日里珍藏的宝物，药材，甚至是内丹也可以。” “你要我的妖丹？” 苏陌萱斜瞥她一眼，端着杯子轻声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吗？还是说，你觉得那个人在你心里，比不上妖丹的地位？”凤晞在一旁也不说话，他知道苏陌萱是生气了，所以才故意为难这只狐妖。 狐妖见凤晞也不帮忙，咬咬牙干脆道，“好，我愿意。” 她这么说倒是让苏陌萱有些惊讶，神色缓和了许多，问道，“你想找什么人？” “他，曾经是我的爱人。” 秦少游挑起眉毛，意外地看向狐妖。凤晞依旧不说话，可脸上神色明显紧张起来，不时暗暗关察着苏陌萱的动静。 “唔，所以他是死了。” “是。” “你和他，没有在一起吗？” “不。”狐妖摇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他直到生命的最后，都是我陪着他的。” “那就够了。”苏陌萱的声音忽然变冷，看也不看狐妖，放下手中的咖啡站起身，“这辈子他早就忘了你，早已是另外一个人，而你留恋的也不过是原来的时光，又有什么可找的。” “为什么？”狐妖忍不住堵住苏陌萱的路，急躁地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听不懂吗？”苏陌萱抬眼与她对视，脸上神色意外地平淡，“我说，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35页 狐妖却坚定地摇头，笑道，“不。他不会忘的，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去找他，他就会认我。” “不可能。”苏陌萱脸色渐冷，声音也冷得像冰锥，“喝过孟婆汤就不会再想起从前，他不愿意喝就只能跳下忘川几世沉沦，无法转世。” 即便苏陌萱表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就连没把注意力放到这边一直喝茶的秦少游都发觉她有些不对劲。秦少游轻轻将被子搁在桌上，静静听着狐妖的话。 “忘了，我也会努力让他想起来。” 还没等苏陌萱开口，凤晞抢先道，“答应她吧。” 苏陌萱稀奇地看了眼凤晞，这傢伙从来不会随便为外人说话。她思索片刻，才道，“好吧，我尽力。”说着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如果他想不起来，或者他，另有爱人，你又如何？”本来苏陌萱不想这么说，可看狐妖这着了魔的样子，她还是多事提了出来。 “他不会。”狐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许和即将见到爱人的兴奋，“他答应过我的。” 苏陌萱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答应过吗？可答应过，并不代表会兑现承诺。 冯叔请狐妖入住客房，凤晞嘆了口气，看着苏陌萱重新窝在沙发里，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秦少游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哪怕他递眼色也绝不离开一步。 见秦少游不走，凤晞也不好意思开口叫人家走，只得坐在苏陌萱对面唠叨，“那狐妖也不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帮她找到人不就行了。” “找人？”苏陌萱有些莫名其妙地激动，“对方已经转世，记不记得她？找到了又能如何？上一世可以不在乎她是狐妖的身份，那这一世呢？祈晔天天在你面前转悠，你难道还能忘了当年的例子？” 凤晞面对苏陌萱的炮火无计可施，只是无奈道，“凡事都有例外，那人，也不一定就是当年的祈叔叔。再说祈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他。” 苏陌萱眼神渐冷，直接打断凤晞，“你不要跟我提他。” 凤晞见她怒气沖沖，及时住了嘴。可一直不动声色的秦少游忽然问道，“祈晔，是谁？” 凤晞眼角抽搐了下，这傢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小心将屁股往后挪了挪，生怕苏陌萱会撒气到自己身上。 面对秦少游平静的眼神，苏陌萱怎么也发不出脾气，扶额道，“苏夏的父亲。” 秦少游脑海中顿时闪过苏夏的话，脸色未变，可眼神，明显和刚刚那事不关己的情绪不一样了。 他以为苏陌萱不会发现，却没想到苏陌萱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了？” 刚想回答我没事，秦少游顿了下，鬼使神差道，“祈晔，和狐妖的事有什么关系？” 苏陌萱捞过身边一个抱枕撑着下巴，嘆气道，“祈晔也曾辜负了一只狐妖。呵，不都说狐狸很聪明吗？怎么一个比一个蠢。” 凤晞坐在一旁，表情越来越失落，“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没有长久的感情吗？” 苏陌萱见这小孩实在可怜，特意拉下脸来安慰，“有啊，你看你父王母后，还有咱俩也算是上千年的交情了吧。” “这能一样吗？”凤晞很是无语，“我说的是爱情。” “有。”秦少游忽然道，笑容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显夺目，仿佛一闪而现的昙花，释放出独一无二的香味，摄人心魄，又像是雨后初绽的玫瑰，承载着精緻典雅的魅力，撩动人心。 苏陌萱只不过偶然扫过他的面庞，就这么移不开视线。其实秦少游长相端正，可他眉眼间就是有那么桀骜不驯的味道，诱人而不自知。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孔，苏陌萱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秦少游这副皮相很对她胃口，不然当初曲无殇那么缠着她，早就被打断腿一脚踢开了。 凤晞倒是没苏陌萱心底那些弯弯绕绕，好奇道，“说说看。” “我啊。” 凤晞一愣，“你？” 秦少游望着苏陌萱，眼底温柔根本挡不住，“无论哪一世，我都会找到你，陪你到我生命的尽头，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凤晞抱住胳膊，一脸嫌弃，“额，真是一身鸡皮疙瘩，我可不是电灯泡，秀恩爱回房间关灯慢慢秀。” 把狐妖带回来只是凤晞一时起意，知道狐妖的想法后他撺掇苏陌萱帮忙也只是希望为祈晔说几句解释的话。他回天庭后祈晔问了他很多关于苏夏的事情，不管祈晔作为父亲称不称职，他思念苏夏的心绝对不假，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回人间就去找苏夏而不是苏陌萱的原因。地面十年天上一天，对于人间的苏陌萱来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可对于祈晔不过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苏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苏夏成长的模样，只是碍于苏陌萱，还有那所谓的协议，他只能放弃。 苏陌萱历练千年的厚脸皮此时派上了用场，十分淡定地往嘴里送了口咖啡，可惜耳朵上的红意遮也遮不住，直接红到了脖子上。 她嗯哼一声，将话题转移，“那个，九重天对之前的事怎么说？” 谈到这件事，凤晞很纳闷，也有些闷闷不乐，“我父王说让我别管。” “嗯。”苏陌萱也不稀奇，她本身就没指望凤晞能问出个所以然。 客厅里一时沉默起来，凤晞尴尬的待不下去，干脆找了个藉口上楼睡觉去，只留下苏陌萱和秦少游大眼瞪小眼。 苏陌萱和秦少游对视几秒钟，终于溃败，逃避似的看向另一边，“那个，你不用回去吗？” “在你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里之前，我不会离开你。” “随你。”苏陌萱嘟囔了声，不在说话。 犹豫很久，秦少游才谨慎开口，“苏夏，是半妖？” “这。”苏陌萱倒是被问住了，“半妖，也不算吧。她有一半的血统可是天龙，另一半是蓬莱山上的妖狐，虽然被驱逐了但也应该算是灵狐，这么算来应该还是仙骨，或者说半仙半妖？” 秦少游心口的大石落下，脸上笑意也自然许多，“那她怎么会被你抚养长大。”明明你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苏陌萱褐色瞳孔打了个转，看穿秦少游未说完的话，很不满意，“我很冷血吗？再说当时我也没有相信的人可以託付，干脆就自己养了。反正我又不会成婚生子，就当是体验一会做妈的感觉。” “为什么？”秦少游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会成婚生子？” “我不想。” “总有理由吧。” “没有。”苏陌萱坦然的不能再坦然，“我不想承担责任而已。” “承担责任？”秦少游一愣。 “谈恋爱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可是成婚，就是两个人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对方，信任，保护，永远陪伴着对方，这就是责任。我做不到。”
第36页 “这种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做不到。” “不试我就知道。”苏陌萱淡淡道，“祈晔的例子就活生生摆在我面前。”说着，她看向秦少游，眼神里有悲哀，有伤感，有很多很多甚至他看不懂的情绪，“我不是怕自己成为狐妖，而是怕我成为祈晔。” “我不想对任何人这么残忍，可我最了解我自己，爱的时候可以忘记一切，等到不爱了，也可以忘记一切。” “苏陌萱。”秦少游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所有的灯光挡住，很快苏陌萱便被他的阴影笼罩，他的背后灯光璀璨，他的双眸好像聚集了店内所有的光亮，刺得她有些疼，不只是眼睛，还有心底。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抛弃我的。” “这么说你要赖着我喽。” 苏陌萱微扬起的下巴光滑圆润，眼底带着调皮的笑意，神色勾人，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苏陌萱不知道，刚刚他的心情简直像过山车，前一秒还跌落云端，下一秒却飘上山顶，还好，还好她心里还没有其他人。 苏陌萱愣了下，本想推开他，可当她双手抚上他的肩头，她清楚看见秦少游眼底的庆幸和开心，就再也使不上劲。她还是不忍心伤了他，从曲无殇在她怀中闭上双眼开始，她就再也不敢看见他受伤。算了，就这样吧。苏陌萱闭上双眼，这是他选择的宿命，那就由她保护他，她本身的存在就是有违天道，那么为了秦少游，再违反一次又如何？ 连续奔波了几天，苏陌萱再也撑不住，倒头躺在床上直接睡了一整天，等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看来冯叔见她这几天太忙，就没有来叫她起床。苏陌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眼尾一扫到床边，手上动作不由轻了些。 苏夏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房门静悄悄地被人推开，凤晞探进头来，见苏陌萱已经醒了，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随着她的视线看见了趴在床边的苏夏。他闭紧了嘴巴，瞥了眼外面示意苏陌萱出门说话，便重新静悄悄地掩上门离开。 苏陌萱小心将自己的腿从被窝中抽出来，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地下床，往外走了几步，又反身将椅子上的薄毛毯铺开，轻轻盖在苏夏身上，这才慢慢地走出门外。 见她轻轻将门关上，凤晞才开口道，“你倒是会享受睡了一天，那狐妖着急了。” 苏陌萱伸直胳膊抻了抻，轻笑道，“都为了对方等到转世，还怕再等这一天的时间？” 说是这么说，她下楼的速度还是比往常快了些。见苏陌萱终于起床，狐妖连忙迎了上去，“苏老闆。” “放心，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苏陌萱径直走向餐桌，打了个呵欠，“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急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元宵节芒果台一个流量小生都没请，只有太子妃好无聊 ☆、灵狐 狐妖名叫阿言，据说是那书生给取的名，而那书生名叫罗问言，是江南布商家的公子。简单介绍一番后，阿言还想说些有关罗问言的事情，却被苏陌萱打住。 “我现在对你和那个傢伙的爱情戏没有兴趣。”苏陌萱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轻巧迅速地吐出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一边嚼着肉块，一边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名字、生辰八字以及死亡时间。” 阿言愣愣地点头，“哦。” 耳根终于清净的苏陌萱悄悄松了口气，可心思重重是减不了了。她从来没带过小孩，苏夏小时候又从未发过脾气之类的，是以之前被人提醒要好好谈谈她也没有在意。现在想想，确实是她的问题。 苏陌萱从没照顾过人，按寒山的话说就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傢伙，所以当她宣称要接手苏夏，并保她一世平安时，仙界和妖界都在看她笑话，看她什么时候闹出事端。可苏夏真的很乖，还很早熟，两人就这么磕磕绊绊间也就过来了。稍微回顾往事，苏陌萱越来越汗颜。 小时候苏夏很喜欢粘着苏陌萱，但苏陌萱并不喜欢，更多时候直接推给冯叔照顾，自己在一旁看书休息。小苏夏说起学校的趣事很是起劲，还很兴奋，可苏陌萱却毫不在意，只是不停点头假装在听，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她神游太虚，更不用说早熟敏感的小苏夏。学校开家长会苏陌萱倒是挺积极，但每次都是苏陌萱，有心人开始传谣言。苏夏生气和别人争执，刚开始并没有告诉苏陌萱，直到那天她和人打架再也瞒不住。 “苏老闆。” 阿言一声呼喊将苏陌萱拉回现实，她脸上露出紧张腼腆的表情，“我知道你帮我其实内心并不情愿，可我也只有找你了。” 苏陌萱放下筷子，神色莫名地认真起来，“按照你说的意思，罗问言的转世应该已经成年，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阿言一怔，咬着唇错过苏陌萱的视线，半天才回答道，“其实，我这一路上是被人追杀过来的。” “你被追杀关我毛，”苏陌萱猛然顿住，死死盯着阿言的眼神像是想咬人，“你说什么？被追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问言走了以后没过多久，有些奇怪的人带着道士来抓我。我为了躲避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这里。” 苏陌萱看着一脸委屈的阿言怒笑不得，她站起身指着门外，轻声道，“出去，别等我翻脸。” 阿言不明白苏陌萱为何突然翻脸，“苏老闆！” 陶明宙和凤晞面面相觑，坐在一边的陶明宇却很快明白了苏陌萱的意思，眸色黯了黯，但没说什么。秦少游也不清楚状况，但只要是苏陌萱的决定他就不会反对，当然，除了赶他走。 “你惹来的那些傢伙，都是些亡命之徒。”苏陌萱眼眸低垂，不再看阿言一眼，冷冷道，“要我为了你放弃这里，不可能。” “为什么？” 苏陌萱心底一惊，苏夏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抬眼间，少女单薄的身影映入她眼帘，可眼下顾不得苏夏，苏陌萱重新转向阿言，道，“趁现在，赶紧走。” “苏陌萱，你别这么爱钱好吗？”苏夏并没有听完苏陌萱的话，只以为她是因为阿言没有钱才赶她走的，“大不了我帮她付啊。” “不是。” 苏陌萱刚想解释，可外面的动静已经由不得她说太多，她看了眼同时感受到异样的陶明宇，两人只是简单的对视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冯叔不用苏陌萱吩咐便将桌上餐布一抖，只听哗啦啦餐具掉落在地的声响，陶明宙和秦少游愣在原地满头雾水，而苏夏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被凤晞拉了过来挡在身后。陶明宇掏出符咒，纵身跃起贴在房樑上，轻巧地落在桌上，抓起铜钱快速摆了起来，陶明宙看清师兄所摆的阵法后脸色煞白，却又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外。
第37页 “你师兄摆的是什么阵？”秦少游推推陶明宙，好奇问道。 “八阳阵，也可以说是金钟罩，但我们人数不够，所以这算是一种小型的阵法。”陶明宙紧张道，“师兄在房樑上贴的符咒是他画了两个月的驱魂符，相当于另一种类型的结界，可以保护我们不受妖邪攻击。” “那你还担心什么？”脸白的跟鬼似得。 陶明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问题是，我师兄自下山以后就再没有将这驱魂符拿出来过。” 苏夏盯着餐厅外苏陌萱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唯一能回答的只有陶明宇，可他设完阵法后整个人像掉水里一样，全身是汗，却问凤晞道，“寒山上神你能联繫上吗？” 凤晞摇头，“不能，那个傢伙不喜欢回九重天。”说着，他笑了笑，“不行的话还有我啊。” “到底怎么了？”苏夏拉住陶明宇固执问道，“你说清楚。” 陶明宇嘆了口气，看向阿言，“是她引来的，我也说不清楚。” 众人将视线投向阿言，疑惑的目光让她下意识低头躲避，沉默不语。 陶明宇见她如此也不强逼，解释道，“阿言是四尾灵狐，并不能算普通的狐妖。相比而言，在黑市上光是狐皮价格炒的堪称天价，更不用说体内灵丹，所以很多偷猎组织会不要命的死盯着，找时机下手。” “就算黑市上能炒到天价，也不可能当街抢人吧。”秦少游望了眼大街，道，“现在和几十年前可不一样。” 陶明宇轻轻摇头，“现在的偷猎组织和官商都有交集，而且其中也不乏各种半妖之类的存在，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用说，这次来的客人，可不少啊。 暖光灯在头顶忽明忽暗，苏陌萱将纯钧和承影从墙上拿下，轻轻握在手中。侧脸看了眼餐厅里被保护安稳的苏夏，她好像感受到这边的目光，往这边看来，可苏陌萱却趁她转头之际，收回了视线。她不能让苏夏有事，这是她这辈子第二个承诺，也是最不能背弃的承诺。苏陌萱背过身，微微蹙起眉头，寒山为店铺设下的结界已经被对方破坏，现在脆弱的无论什么低级的妖物都能冲进来。等等，苏陌萱眨了眨眼，她好像忘了什么。 等不及她想起些什么，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阴云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团，定格在楼顶上方，明明还未入夜，街上行人也不少，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幢楼的异样。 苏陌萱谨慎地盯着门外的动静，心里没底。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的偷猎组织，再看不出对方没有和魔族勾结，那她便是傻子。看来这只四尾灵狐是自行偷偷离开青丘，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被盯上，不过能躲过这些人找到她，这只灵狐也不算笨。 如果只有她一人，带着阿言逃过追杀顺便寻找罗问言的转世并不难，可问题是对方跟着阿言找到了她的所在，那么查到苏夏的存在更是易如反掌。她不能让苏夏跟着她冒险，也不能把秦少游卷进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奇怪的煽动翅膀的声响，隔着透明玻璃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苏陌萱巍然不动，仿佛眼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与此同时，店门上的风铃发出刺耳诡异的声响，金光亮起，几道黑影霎时崩出蓝色的液体，黑色的碎块散落在地面，一会便消失了。可这种情况并没有影响后面的黑影前仆后继，一进入风铃发出金光的范围内还是遭遇了先前相同的结局，蓝色的液体很快洒满了整扇玻璃门，看起来很像之前苏陌萱挂在店里那抽象派大师的画作，但很是扭曲诡谲。 这一幕极其怪异，苏夏忽然间就愣住了，直到她看清门外那成群结队的黑影时，她忍不住想吐。那黑压压的分明是一整群蝙蝠！然而和普通的蝙蝠体型差别挺大，尖尖的獠牙泛着冷光，这群蝙蝠居然能在闹市区活动，还有蓝色的血液。 “蝙蝠？”秦少游眼底显露出困惑的神情，“可为什么是蓝色的血？” 陶明宙早已被噁心的脸色刷白说不出话来，陶明宇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吸血蝙蝠，严格来说它们算是魔物，我们平常都叫做嗜血种。待在魔王身边作为传信的使者，魔界比较常见。” “嗜血种？看样子我们想逃出去很难喽。” “也不一定。”陶明宇捏着手里剩下的一张符咒，紧盯着门外的动静道，“如果苏老闆的风铃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那。” 话还未说完，就见苏陌萱收起纯钧，空出的右手掏出雪白的瓷瓶，大拇指轻轻弹开瓶盖，与此同时，门外的风铃声响渐小，连光芒都弱了不少，嗜血种纷纷张开獠牙，向前沖的更欢了。风铃光芒闪闪灭灭，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行将就木的腐朽声响后，轻轻落在地面。 即便大门由防弹玻璃制成，在嗜血种们疯狂的撞击下也逐渐支撑不住，裂痕fèng隙变大、再变深，哗啦一声响，听得苏陌萱忍不住心痛，仿佛碎掉的是她的钱，要知道这玻璃花了她多少钱，还是她选择很久才决定买下的。想是这么想着，手上动作却不停，苏陌萱将手中瓷瓶朝嗜血种们身上撒去，黄褐色的粉末漂浮在半空中。凡是沾上粉末的嗜血种全部像是被定住一样，停在半空中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可下一秒，就见它们僵硬着身体落在地面再也动弹不得。 还好风铃阻挡了不少嗜血种的进攻，进入屋内的嗜血种并不多，苏陌萱手里的粉末足够挡住它们。剩下的几只被苏陌萱随手砍落在地，吵闹的响声停止，四周寂静得吓人。在这寂静之中，一点点的声响反而会更明显，尤其是脚步声，幽静的氛围中更显恐怖。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口掉落的风铃前。 来人约莫少年模样，看起来很年轻，个头不高，脚下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苍白消瘦的脸庞带着一丝微笑，可这笑意在忽闪的灯光下看起来十分瘆人，和他清秀的面庞并不相符。 “苏陌萱。”他轻声道，望着苏陌萱的眼神就像是面对爱到深情的恋人，可也只有和他对视的苏陌萱才能清晰地看清他眼底的冷意，“传闻中不是很聪明吗？居然会把狐狸放进自己家门。” 苏陌萱将手里空了的瓷瓶扔到一边，就像面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寒暄道，“是吗？居然有人夸我聪明而不是漂亮诶，真是没眼光。” 她的回答给他感觉就像打在了团棉花上无力，心底烦躁感顿生，干脆直接道，“把狐狸交出来，看在风魔的份上，可以放你一命。” “是吗？”苏陌萱挑起嘴角，“如果我不交，就直接抹杀我？” 对方静静地看着苏陌萱，眼里明显写着你说的是废话几个大字。 “那个傢伙到底在干什么？”陶明宙忍不住抱怨，“就算为了抓四尾灵狐，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 陶明宇看了眼低头沉默的阿言，道，“你别以为四尾灵狐只不过是黑市的价格高些。可以说，灵狐全身是宝，而自几千年前青丘便关闭山门，即使是魔族也无法闯入。这世上能找到的灵狐屈指可数，好不容易发现一只，那不就像饿狼发现羊群一样往上扑？”
第38页 听他这么说，陶明宙神色凝重起来，秦少游脸色也不太好看。阿言咬着唇，终于忍不住仰起头道，“那就把我教给他们好了。” 苏夏生怕他们真会这么做，连忙道，“不行！” 她的神色太过显眼，身边人都哭笑不得，秦少游忍不住好笑道，“苏夏，我们还没这么无耻好吗？” 苏夏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道，“对不起。” 陶明宇额间川字恐怕能夹起几张纸，他认真道，“现在的问题还不止这些。想以此发大财的不仅仅是这些偷猎组织，凡是和黑市相关的都会掺和进来。所以即便我们将阿言交给现在这个魔族，还是会不断有人上门，到时候想赶走他们，可比现在更难。” 陶明宙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陶明宇顿了下，摇头，“我没办法。” “你们对苏陌萱就这么没信心？”先前沉默许久的凤晞忽然出声，平静地神情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格外夺目，“那个傢伙，只要不是近身格斗比她强，任何生物都拿她没辙的。” “任何生物？”陶明宇一愣，“什么意思？” “因为无论什么术法，对她都没有作用。”说着，凤晞看向陶明宙，“你那天和她交过手，难道没感觉到吗？” 陶明宙像是才明白过来，惊道，“我以为因为她是人所以符咒对她没用的。” “她不是人。”凤晞认真道，“她已经脱出了三界之外，生死簿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连谛听都找不到她的一切。” 不知为何，秦少游的心跳在这瞬间骤停，他猛然想起那个神仙给苏陌萱的丹药，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模样和名字，只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搅动着，难受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找工作啊找工作，工作没找到交通费花的跟撒钱样，（〃＞皿＜），地铁坐过站也就算了还被秀恩爱到内伤，想吃香锅结果没最爱的花菜，请爱护动物啊 ☆、逃离 “说到底，如果你不信苏陌萱的能力，为何不过去帮她？”凤晞看向陶明宇，疑惑道，“缩在原地给自己画个圈就以为能躲过一切攻击的话，那你为何还怀疑她的能力？” 陶明宇一向皮厚的老脸一热，支吾道，“这个，我惜命嘛。” “现在先别管这些。”苏夏插话道，“重要的是保护阿言。” 正当他们谈话间，苏陌萱对面的少年已没了耐心，伸手朝向苏陌萱，虚握成拳。本以为苏陌萱会如设想般被抓紧喉咙，却没想到自己手中没有平日里的感觉，少年抬眼看向苏陌萱的神色里多了些谨慎。 “看来传闻还是没错。”少年松开手，眉眼间满是郁色，“法术对你无效。” “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交易好了。” 听到苏陌萱这么说，苏夏神色一紧，难道苏陌萱真想把阿言交出去？这么想着，肩头却一沉，她侧过脸便看见秦少游伸手扶住自己的肩膀。 “就像凤晞说的，要相信她。” 苏陌萱耳朵灵敏，早已将身后的响动听得清清楚楚，心情剎那间不知是喜是悲，她面上神色不变，嘴边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不管你们来多少，都过不了我这一关，而我也对你们无计可施，最后只会成为僵局。”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方的情绪变化，“更不用说，我这还有一只小凤凰，九重天知道是迟早的事。” “你想如何？” 苏陌萱悄悄松了口气，谨慎地望着少年道，“烛九阴。” 少年挑眉不语，只是垂在一侧的右手微微揉搓着，明显是在考虑当中。烛九阴乃上古钟山之神，价值比青丘之狐要高得多，数量要更少，也更加难寻，甚至可以说现在已无人能找到烛九阴所在。苏陌萱的消息灵通，可以说这世上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那这事便再无第二人得知。 正当众人以为少年会点头答应之时，却见他忽然抬眸看向苏陌萱，虽然是在笑，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烛九阴？青丘便是难入之地，别说这钟山了。你再有多少情报，我们进不去，又能怎样？” 苏陌萱抿唇瞥了眼身后的几人，暗骂陶明宇只会傻站在原地不动，还好凤晞和冯叔带着苏夏和秦少游先偷熘，现在看来阿言是走不掉的，那两个道士毫无用武之地，要是寒山和陈竹隐在这就好了，他们俩人肯定能想到办法偷偷带走阿言的。想到这，苏陌萱额顶冒出冷汗，她居然把陈竹隐那傢伙忘了！因为离家出走，苏陌萱也不好和苏夏说什么，只是帮苏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陈竹隐还是照常去学校，眼下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万一撞到苏夏他们还好说，可撞到偷猎组织的话，那傢伙，应该会跑掉吧。 “啊哦。”少年发出可惜的声音，羽扇般的睫毛眨了眨，配合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毫无攻击力的单纯可爱弟弟，“看来谈判破裂。”他的视线越过苏陌萱看向她身后的阿言，冷冷道，“如果苏老闆肯将我们的猎物乖乖交出来，我们会考虑放过刚刚跑掉的四只小老鼠哟。” “呵。”苏陌萱伸手搭在自己额头上，轻笑一声，“这样啊，真是麻烦。” “虽然我们拿你没办法，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便凭空消失了。苏陌萱见此情景脸上笑意不变，可脚下却飞快地往餐厅方向退去，心底早已将少年骂的狗血淋头。还没反应过来的阿言被她扑倒在身下，又朝陶明宇和陶明宙大喊一声，“趴下！”两人还来不及回答，头顶飞过几颗子弹，陶明宇伸手将陶明宙狠狠拉扯在地，也不顾多么狼狈，直接躺在地上，墙灰落了满头满脸。经过嗜血种撞击后的落地窗本就岌岌可危，对方用的还是重型机枪，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苏陌萱费了几个月心思布置的店面就烂成了一塌糊涂的模样。 顾不得心痛，趁着枪击的间隙，苏陌萱拉着阿言缓缓移动，陶明宇和陶明宙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几人好不容易逃到后厨，就见苏陌萱掏出手机，飞快地拨通电话，“餵？” “餵？”陈竹隐的声音很是模糊，好像嘴里咬着什么东西，“什么事？” “你在哪？” “我。”陈竹隐听到苏陌萱这边的背景音，立刻吐掉嘴里的东西道，“出什么事了？” 听到他这么说，苏陌萱也就放心了，“今晚你别回店里，我待会再打给你。” 挂上电话，苏陌萱拉着阿言朝后门消防通道跑去，陶明宇和陶明宙紧紧跟在她身后。许是暂时逃离了困境，陶明宇还有心思气喘吁吁吐槽，“我说苏老闆，你那玻璃也太不禁打了吧。” 苏陌萱白了他一眼，“不禁打？我拿你挡枪好不好？” 陶明宇立马闭嘴，苏陌萱生起气来眼底的冷光比寒山的看起来还吓人，他这种时候还是很有眼色的。顺着消防通道走向后门，苏陌萱突然停住脚步，身后陶明宇一时没稳住，差点栽个狗啃食。
第39页 “怎么了？” 苏陌萱动作比说话快，从一边墙上的暗门中取出雨衣模样的东西，递给他们，神色凝重道，“他们放火了。” “哈？” 陶明宇接过雨衣后迅速套在自己身上，看来对方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怪不得之前苏陌萱一定要把阿言赶出去。这么难缠的对手，简直就是如影随形的噩梦。而苏陌萱并不担心这些，她更担心的是眼下被凤晞保护着的苏夏，若是被这些人发现她身上的龙气，就不止现在这么简单就能逃脱。 刚刚冲出后门，外面是一条小巷，旧式四层小矮楼紧紧相靠没有一点fèng隙，阳台上晾着各种湿漉漉的衣服，沥下来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雨棚上，还有几滴竟落在陶明宇的头上。陶明宇没想到市中心居然有这种破旧的单元楼，没留神竟被洗衣服的水淋了脑袋，他也只能哀嘆一声。这边没有路灯，不过明亮的月光也足够照亮眼前的路。四周小矮楼的窗边纷纷亮起灯光，却静的吓人。苏陌萱眸色沉了沉，看来对方的手笔真够大的，这一带全部被他们设了结界。 “苏夏他们能逃得掉吗？”陶明宙跟在师兄后面忍不住问苏陌萱道。 “不知道。” 陶明宙差点被自己呛到，“不，不知道？” 月光下苏陌萱的表情淡然地像是散步般悠闲，即便是在刚刚枪林弹雨的情况下，她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诧或者恐惧的神情，这种时候随随便便的态度不仅无法让人安心，反而还加深了恐惧和担忧。凤晞说要相信她，可这让他怎么相信她？不过这种时候连师兄也靠不住，他更没有怨言的权力。 苏陌萱早就察觉到陶明宙的疑心和担忧，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说，信任不是说说就能有的，而且眼下最重要的，她只能尽快将他们带出这里才行。正朝前走着，身后的店铺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苏陌萱及时将阿言压在身下，躲开飞过头顶的石块。嘆了一声，苏陌萱也不忍再回头看她那花尽心思装修的小店，拉着阿言起身。 阿言脸上难掩愧疚与难过，轻声道，“苏老闆，对不起，我没想到。” “现在对不起已经迟了。”苏陌萱看也不看她一眼，继续寻找着方向逃离，“既然答应了要保护你找到罗问言，那我就不会让你落入他们手里，更不会让你伤到一点。毕竟，我不能让那丫头失望。” 阿言侧过脸看她，只见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虽然没有温度，却让人十分舒服，安心。 “对了，刚刚凤晞他们去了哪？”身后陶明宇也紧跟着赶上来，灰头土脸的顾不上擦，眼底满是警惕。 “安全的地方。” 苏陌萱并不多说，可脚步却渐渐停下。陶明宇看着眼前的景象，乖乖住了嘴。眼前正是小巷的出口，几个人影堵在那里，隐约可以见得他们手中的枪口。 “完了，这下躲不过了。”陶明宙喃喃道。 苏陌萱嘆了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啧了一声，“真麻烦。” 陶明宇问道，“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苏陌萱举起手，朝对面大喊道，“我们举手投降！” 陶明宙脚一崴，瞪大眼看向苏陌萱，“什么？” “傻不傻？”陶明宇踹了他一脚，举起双手道，“快点照做！” 陶明宙看了眼平静的阿言，乖乖闭嘴照做不误。 迎面走来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刚刚那少年，身边一位美人妖娆妩媚，一双媚眼扫向阿言，舔唇笑道，“果然是四尾灵狐，这身灵气可不是普通的灵狐能拥有的。” 阿言身子一颤，朝苏陌萱身后躲去。美人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到苏陌萱身上，眼底露出惊艷，“哟，这位就是苏陌萱苏老闆吧。” 苏陌萱举着双手笑笑，“早说有这么一位大美人在多好，打打杀杀太伤感情，我就喜欢和美女谈生意。” 美人抬手遮唇呵呵笑了两声，动听的笑声犹如银铃，可听在陶明宇和陶明宙耳边却像是催魂铃。 “那现在，苏老闆肯将灵狐交出来了？” “美人有命，那当然是遵从。” 陶明宇和陶明宙神色一变，愣愣地看着苏陌萱拉着阿言朝对方走去。阿言跟在苏陌萱身后也是心惊胆战，眼底满是彷徨和惊恐，刚迈出一步，却听见苏陌萱以只有她一人听清的音量道。 “跟他们去，放心，我会追上你的。” 不知为何，她这句虚无缥缈的话反而让阿言的心落在了实处，也许是因为她手心的温度，也许是她眼底的坚定，阿言就这么任由她将自己交给了对方。 “美人的脸蛋真是嫩滑。”苏陌萱眼底满是暧昧，伸手挑起对方的下巴笑道，“唉，可惜我没有兄弟，不然将美人娶回家该有多好。” 陶明宇和陶明宙一头黑线，这傢伙，好像是在公然调戏美女？ “兄弟？”美人媚笑的表情瞬间消失，像是想起什么，神情略微有些狰狞，“不知苏老闆认不认识一个人？” “啊？”苏陌萱一愣，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变成这样，可心底一咯噔，总觉得好像和自己有些关联，“何人？” “苏墨。”美人咬牙道，“文房墨宝的墨。” 苏陌萱有些心虚，打哈哈道，“这还真不认识，不然我替美人打听打听？” 陶明宇和陶明宙呆在原地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这世界变化太快，他们实在无法理解。 美人看了眼苏陌萱，露出瞭然的笑，道，“是了。我怎么忘了苏老闆的消息可是天下第一，那就拜託苏老闆帮忙了。” 苏陌萱总觉得这次搬石头砸脚，但转念一想，又笑道，“好，那找到消息又该如何通知美人呢？” 美人呵呵轻笑，转身跟着少年离开，“我三日后自会来寻，修缮店面，就当是定金了。” 陶明宇站在原地长嘆一声，道，“所以说，我们这么狼狈的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陌萱唇角笑意早已随夜风飘散，静静地望着头顶圆月，半晌才道，“是我大意了。” “大意？”不管怎么说，危险远离陶明宙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阿言被掳走，他总归是担忧，“苏老闆，你就这么让阿言被他们带走？” “刚刚那情景你也看见了。”皎洁月光落在苏陌萱高挺的鼻樑上打下一道阴影，眸色掩在这阴影中模糊不清，“我怎么带着你们从子弹间逃走？还是你想浑身窟窿？”她瞥了眼陶明宙，眉眼间的疲倦怎么也遮不住，“我倒是不怕。可你们师兄弟毕竟是凡人，基本的相互作用还是要遵守的，难不成还想把牛顿从墓里面挖出来？” 陶明宙眨了眨眼，疑惑道，“我物理不好，为什么你不会受力？” “我不知道。”苏陌萱摇摇头，“法术说白了大多数就是改变力的作用点来操作，或者说是直接破坏力的作用，但不管怎么说都能划在物理学也就是牛顿定律这个范畴内，拥有相互作用。所以人会死亡，鬼会投胎，仙灵会羽化，会消失，而我脱离了这个范畴，也就不被束缚。我不会法术，法术也对我无用，就是这样。”
第40页 陶明宇深吸一口气，正想打断两人，意外发现苏陌萱眼底露出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彷徨，好像一个攀登上高峰的人，费尽心思以为可以看见美妙的风景，却没想到天阴大雾，山体滑坡，上下不得。 “陶明宙。”苏陌萱收起思绪，又恢复了往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你带着秦少游回去，苏夏和陈竹隐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陶明宙一些不灵光的脑瓜偶然活动还挺聪明，立刻明白道，“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去救阿言。” 陶明宇不由问道，“那我呢？” “跟我去，或者不跟，看你。” ☆、执着 最终陶明宇还是选择跟着苏陌萱。 给陈竹隐简单打了个电话，苏陌萱便带着陶明宇回去收拾残局去了。两人是从大街绕回正门的，看着眼前烂的跟蜂窝样的大门还有乌漆麻黑的墙壁，糊的看不清花纹的壁纸，苏陌萱囧成了八字眉，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对方很体贴地设了结界，美人说帮她善后，还真是善后。消防车前来帮忙熄火，警察前来调查，却纷纷对扎眼的弹坑视而不见，只当做是普通的偶发火灾。 陶明宇看着眼前的惨剧嘆息不已，却没有发现苏陌萱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她站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眼，朝陶明宇道，“朝右边走有家茶馆，叫品茗的那家。你直接进芙蓉阁那一间就好，我已经给寒山发了消息，他很快会来。” “那你呢？” “我？”苏陌萱双手插进卫衣口袋，甩了甩微乱的捲发，唇畔的笑意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饿了，顺便捞点好东西回来。” 陶明宇只当她是去找人帮忙，挥挥手便朝茶馆走去，忍不住轻嘆一声，恐怕阿言要救回来很麻烦，也不知道那位冷清到没有人气的寒山上神愿不愿意帮忙。他的身后，苏陌萱低垂着眼眸迈入烧毁的店铺内，逃亡时她为了减轻负担，将纯钧和承影丢在店里。也是因此，才让那两人将阿言带走。随便一脚将化成碳的木椅踢开，她弯下腰拾起纯钧和承影，轻轻吹散上面的浮灰。轻轻抽出纯钧，冷冽的剑光并未被碳灰掩盖光华，照亮了苏陌萱的半边脸庞。轻轻一抖，纯钧收回剑鞘，也敛住了冷光。 她眼尾带着漠然，将承影缓缓贴在脸上，动作十分温柔小心，仿佛对待深爱的恋人，“对不起啊师父，昨晚给您老人家丢脸了。不把场子找回来，怎么对得起您老人家的教导呢？” 另一边陶明宙拿着手机导航半天才找到苏夏一行人，亲眼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好不容易放下心。却被苏夏拉着问东问西，昨晚跟在苏陌萱身后他居然没发觉，回想起来一阵后怕，要是那子弹稍微飞偏点，或者他不小心伸错哪只脚，命悬一线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那苏陌萱和你师兄呢？” “他们要去救阿言。”陶明宙反应过来，“对了，她让我带你们去柳柯白那里避避。” “她不要命了吗？”苏夏急道，“那群人还有枪械！” 秦少游伸手微微用力按住苏夏的肩膀，道，“她不会有事的，听她的话。” “我。”苏夏皱着眉怎么也不肯答应。 一群人里唯一淡定自如的就是陈竹隐，他抿了口咖啡，才端着杯子慢悠悠道，“小夏，说难听点，现在我们对她来说就是累赘。” 苏夏抬眼看他，眼底满是倔强，可是看着看着，她还是偏过头去，声音像是从牙fèng里挤出来一样，“好。” “你不用担心她。”陈竹隐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但又不好意思道歉，干脆看向秦少游，道，“既然你记起了之前的事，也该记起些关于小萱的事情吧。” 秦少游挑眉看向陈竹隐，微微颔首。 “我们的师父苏墨，呵，其实他本名不叫苏墨，是后来自己改的名。据他自己说，早忘了自己的本名。他算是少有存留至今的远古神祇，平常没事干最喜欢偷鸡摸狗。” 陶明宙一口茶差点喷到经过的路人身上，有这么说自己师父的吗？他要是敢这么说，早被师父他老人家揍一顿了。虽然，他老人家可能已经没办法真的来揍他一顿。凤晞不以为然，陈竹隐说的不错，而且苏墨不爱循规蹈矩，搞的九重天上乱成一团，一点都没有远古神祇的自持。不知为什么，他和掌管神籍的东华帝君关系甚好，而东华帝君平时也乐于为老朋友打打掩护。 “他喜欢偷鸡摸狗也就算了，还喜欢带着我们一起上天入地的乱窜。寒山从小就冷淡的像块冰，倒也影响不了什么，我嫌弃他丢人，并不理会，可小萱这丫头却学他学了个十成十，连那副纨绔子弟模样都学了过来，被寒山揍几遍都改不掉这恶习。师父虽然一堆毛病，可是护短这毛病是最好的，每次小萱捅娄子他都笑呵呵地跟在身后帮忙收拾。”想起以前的时光，陈竹隐忍不住露出笑意，“所以啊，小萱就是把天捅了个洞，都有人罩着她。小夏，你不用担心她。” 苏夏顿了下，小心问道，“你和苏陌萱，到底是什么关系？” 凤晞抬起埋在蛋糕上的脸，略带茫然地看向陈竹隐，苏墨不是。 陈竹隐朝他眨了眨右眼，挡住眼底的悲伤，故意朝苏夏笑道，“你说呢？” “可你，你不是比我还小一岁吗？” “这个解释起来挺麻烦的。”陈竹隐收回视线，嘴边的笑意也变得沉重起来，“而且有些事，还是让小萱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凤晞垂下脑袋继续啃着蛋糕，他还是不说话为妙。 陶明宙察觉到气氛有些凝固，开口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秦少游站起身，走到苏夏身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她不会丢下你的。” 品茗茶馆的环境清静悠然，仅仅用珠帘分开隔间，上面几个小巧的木牌写着各个隔间的名字，全部以花名命名。清新的茶香飘满整个芙蓉阁，听到一阵玉珠晃动的声响，陶明宇抬起头便见寒山走了进来，浑身都是冰冷的气息，陶明宇一哆嗦，敏感地察觉到，这分明是地府的阴冷气息。不过他就是八卦也会注重场合，寒山眼角的冷意和疲惫早就提醒着他小心说话。 “苏老闆说她去拿些东西，马上就到。” 寒山点点头，便仰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用冷漠的声音道，“那丫头昨晚上把承影丢在店里了？” 陶明宇愣了下，想了想，道，“好像是。” “哼，蠢货。”寒山微微蹙眉道，“把兵器丢了跑？谁告诉她这么丢人的方法的？” “师父他老人家啊。”苏陌萱挑开珠帘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寒山身边，“逃跑路上什么重扔什么，否则你跑不过人家。” 寒山睁开眼侧过脸去看她，“那你干嘛不把那只四条尾巴的狐狸丢掉？” 苏陌萱却沉默不答，将整个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上双眸静静休憩。寒山见她这样，也不再问，闭上眼继续休养生息。而刚刚那句话却把陶明宇问愣住了，疑惑的视线落在苏陌萱身上，最先提出要将阿言丢出去的是她，可非要保护阿言的也是她，将阿言交给对方的是她，非要把阿言救回来的也是她，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第41页 其实苏陌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若是往日的她，早已在时间长河里消磨了冲动和热血的她，早在那群人攻过来的时候，就该放弃阿言，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苏夏的身份暴露，不用担心她的店铺被毁要重建，更不用像刚刚那样去找霍天纪麻烦。不过想起刚刚霍天纪那揪到一起的眉毛，她就想笑，和偷猎组织勾结在一起找她苏陌萱的麻烦，真是活的够长了。能在本市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不会引起警方注意的，也只有纪联帮了。所以苏陌萱想都没想，第一个上门报复的就是霍天纪。 苏夏不在了，秦少游不在了，她也就再没有顾虑，只是刚刚下手好像有些重，那位冷宗旭先生估计要在病床上躺个一年半载，没办法，她总不能对老人家下手吧，霍天纪老先生可禁不住她的折腾。想着想着，苏陌萱又高兴不起来。说实话她并不想救阿言，人生安逸久了，年纪大了，就不愿意折腾，可看见阿言，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傢伙，想起那一天。明明她们俩一点都不像，不过也不能说不像，都是青丘狐，都是出来寻找自己上辈子的爱人，都是那么傻，明明人家早就把你给忘。想到这，苏陌萱的心忽的沉了底，秦少游那个傻瓜，都忘了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寒山。”苏陌萱蓦地出声，双眸却未睁开。 寒山一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的名字了，自从，牡丹仙子跳下诛仙台后。 “你说，为什么总是有人那么执着于过去呢？” “对于某些人来说，过去代表着没抓住的美好。”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温柔，“随着时间流逝，便越发能感受到它的珍贵和唯一，而错过，让人难忘终生。” “为了它，就放弃一切？甚至是未来的可能。”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逃不过愚蠢和贪念，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过，只能自己承担。” 苏陌萱笑了笑，“你是不想让我去救她吗？” “狐狸的执着是她自己的业障。”寒山道，“我只是让你考虑清楚帮她找人的事，不是阻止你去救她。” “唉，真是不明白你们的想法。” “那是因为没人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寒山无奈摇头，“那傢伙看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有那么差吗？” 寒山笑了笑，“你还记得师父的脸吗？” 苏陌萱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瞪着一双眼看天花板，像只跳上岸垂死挣扎的鱼。好久，才小声道，“额，我还真不记得了。” “虽然有时候很恨你这性子，但有时候，我又很庆幸。”寒山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嘆息道，“至少，你不会悲伤太久。” “我真的很想记住。” “恩。”寒山点点头，“我知道，脑容量太小没办法。” “寒山！”苏陌萱朝他挤眉弄眼，气的想伸爪子挠他，最终看在两人武力值的差距上不甘愿地放弃，“有你这样的师兄吗？” 寒山挑眉看向对面的陶明宇，道，“吶，对面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还没等苏陌萱恶言相向，陶明宇连忙端起杯子转头假装看向窗外，装作一副观赏美景的模样。苏陌萱嘆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道，“好了，走吧。” “这么快？”陶明宇端着杯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陌萱拉着脖颈带出门外，“我还没享受好呢！”明明前一秒不还在讨论人生哲学吗？怎么下一秒就要去救人了？ “享受？等会有你好好享受的。”苏陌萱邪笑着握起拳头，发出可怕的声响，“走，跟着老子揍人去！” 陶明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不由开始怀疑，苏陌萱到底是去救人的，还是去揍人发泄的。毕竟现在的苏陌萱，看起来就像是沉睡多年的可怕猛兽被放出牢笼，慢慢亮起利爪的前兆。如果凤晞在这，就可以回答他的怀疑并没有错，苏陌萱因为苏夏在身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动手，毕竟当年乱成一团甚至是花费许久才重新运作的天庭，就是她的杰作啊。 站在门外看着眼前凭空冒出的车子，陶明宇来不及目瞪口呆就被苏陌萱塞进了后座。眼睁睁看着冯叔递给苏陌萱车钥匙，替她打开车门，趁车子发动的时间还朝他招了招手。 “你那辆车不是被苏夏他们开走了吗？”陶明宇看向苏陌萱，问道，“怎么又冒出来一辆？” “你当我这几年生意白做的？买几辆车不还是小事情。” “土豪！”陶明宇眼睛立马亮起一串串金子，翘起尾巴乐呵呵地趴在苏陌萱的椅背上道，“能给条大腿抱吗？” “你不是抱了好几条大腿吗？” 陶明宇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多多益善嘛。” “对了，提醒你一句。”苏陌萱好心道，“你不用担心纪联帮找你麻烦，我刚刚把他们老巢给捅了，没个三四年基本回不来血的，更不会有心思找你的事。” “你。”陶明宇总算比师弟的脑袋转的灵光，笑得合不拢嘴，“苏老闆，您人真是太好了，真是人美心善，以后我能跟您混吗？” 苏陌萱瞥了眼他，轻哼一声，“跟我混？就你这样不给我招惹麻烦就不错了。” 一腔热血被苏陌萱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灭，陶明宇蔫了脑袋，有气无力道，“那你这次还带我去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 ☆、冷血 这次的路途并不长，陶明宇坐在后座眯了会眼，便察觉到苏陌萱停下车子。她正解开安全带，见他睁开眼，笑了笑，问道，“要不要再休息会？待会可能很费精力。” 陶明宇摇摇头，“不用，还是先将阿言救出来比较好。” 等推开车门还没脚落到地面，陶明宇飞快地缩回半只伸到半空中的脚，只是手上关车门的动作慢了半拍，车门被苏陌萱一手抵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都到地了，还想着回去？” “不，我没。”陶明宇僵笑着摇头，“苏老闆你看错了，我刚刚，是在查探地形！” 天啦。陶明宇欲哭无泪，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苏陌萱要带他来一起救人了。这里分明是崂山的地界！也不知道苏陌萱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这么快就能跨过几个省来到崂山。 “苏老闆。”陶明宇哭丧着脸道，“别告诉我他们就在这！” “不在。” “啊？”陶明宇愣愣地看向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的苏陌萱，头很晕。 苏陌萱从后座掏出两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分别丢给他和寒山，顺便将自己的头发绑起来，解释道，“他们把阿言卖了。据说买家要求完整的狐皮，必须取蓬莱山上的仙水和净沙才能保存。我没办法直接进入蓬莱仙境，只能靠你。”她拍了拍陶明宇的肩膀，笑得很是狡黠，“帮忙打开崂山和蓬莱的通道了。”
第42页 “可是。”陶明宇抱着双肩包瞪大了双眼，“可这违反天规，除非紧急状态，不能打开通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呢？”苏陌萱哀嘆一声，“这不就是紧急状态吗？” 别扯了，紧急状态那是魔界进攻天庭派军队出徵才叫紧急状态。陶明宇见她装傻，自己也装傻，反正看谁能傻过谁。万一真被天庭发现，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自己不是她。 见陶明宇不说话，苏陌萱眸色一沉，微微收起笑意，“这样啊，那我和寒山自己去找。”她将纯钧和承影背在背上，走出几步又道，“要是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东西，可别怪我们哦。” 陶明宇不理她，抱着双肩包仰头望天，可回神一想，才发觉不对劲。他猛地看向苏陌萱，两根眉毛纠结到一起，下了很大决心才悲哀出声道，“苏老闆，我带你去找。” 苏陌萱嘴角弯起一道弧度，“恩，这样才乖嘛。” 眼下正是旅游旺季，上山游人很多，排成的长队前进缓慢，人们耐心渐失，队伍缓慢移动间还夹杂着不少噪声，小雨淅淅沥沥下着，cháo湿的空气中都蔓延着焦躁气息。苏陌萱干脆将兜帽戴起，撑着一把小伞慢慢绕过人群。上山不止这一条路，他们没必要和普通游客混在一起。 陶明宇紧紧跟在苏陌萱身后，生怕她做些过头的事情，经过长长的队伍，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望向头顶烟云缭绕的山峰，眼底神色莫辨。寒山经过他身边，也不由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轻嘆了声，“灵气渐失，怪不得修道成功之人少之又少。” “香火鼎盛，能养一方人，也就够了。” 寒山有些意外，没想到陶明宇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陶明宇见他疑惑的眼神，不由笑了笑，道，“这是我师父说的话。” “你们俩在干嘛？”苏陌萱察觉到两人没有跟上，转过身问道，“快点，咱们要赶在对方前面才行。” 陶明宇收回视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和苏陌萱并行，好奇问道，“蓬莱仙境并不是魔族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他们真的会带着阿言去蓬莱仙境吗？” “蓬莱仙境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可魔族可以创造出连接蓬莱仙境的通道，然后派人进去，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阿言抢回来。”但能创造出通道的魔族，必定是魔王以上的级别。 “原来如此。”陶明宇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但他们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会不会做什么准备。” “不知道。”苏陌萱轻笑一声，“做了准备又如何，我想抢的人还没有抢不到的。” 想想也是。陶明宇心底很是认同，大多数人都乖乖跟着她走了，基本用不着她动手抢。不过，他好像对对方一点了解都没有。 “对了，苏老闆。你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吗？” “基本是魔族一些无所事事的傢伙，还有些人类和妖。”苏陌萱走的是山路，这里没有太多人为的印记，也比一般旅客所走的路要麻烦得多，“大概几百年前随便组成的小团体，连名字都没有，因为来货快在黑市上很有名。老大是个叫做狄尹的傢伙，在魔族中地位举足轻重，和魔尊关系也不错。他们追了阿言大概有几十年，早就联繫好了卖家，这次上了蓬莱取仙水和净岩后，就是阿言的死期了。” 陶明宇心头颤了下，忍不住担忧道，“那你救出阿言后怎么办？你不是说他们老大和魔尊关系不错吗？你断了他们的财路。” 苏陌萱停下脚步，此时小雨已经停了，天空开始放晴。阴云散去后的第一道光就洒在她身边，就差一步，她便可以走入阳光中，可她没有。她依旧站在灰濛濛的树荫下，神色不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阿言吗？” 陶明宇呼吸止了一瞬，慢慢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顾客，我必须要做的生意。”苏陌萱也不嫌弃身旁树干的cháo湿，轻轻靠在上面。不远处的寒山露出厌恶的表情，依旧打着雨伞阻挡树叶上的积水，“在我没有找到罗问言的转世让他们相见之前，我不能让我的客人有任何闪失。” “这么说。”一阵山风吹过，陶明宇打了个寒颤，“在你找到罗问言之后，你就不会再管阿言了吗？！” “对。” “为什么？！”陶明宇情绪有些激动，他盯着苏陌萱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胆小怕事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基本的善心和良心也是有的，如果他是苏陌萱，救回阿言后就绝不会再让她落入对方的手里。 “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命运之神。”苏陌萱淡淡道，“这是她的命，我不会阻止。” “你。”陶明宇毕竟不是想法单纯的人，很快他便恢复冷静，缓缓道，“你真的太冷血了。” “对啊，所以我这种人，还是离远点为好。” 苏陌萱伸手拍掉自己肩头的落叶，看也不看陶明宇一眼，找好方向继续前行。寒山也不多言语，紧紧跟着苏陌萱，错过陶明宇的时候，他却停住脚步。 “即便苏陌萱救出那只狐狸，也没用。” 陶明宇疑惑地抬眼看他。 “青丘进出需要凭证，像那只狐狸偷熘出来，就回不去了。” 寒山很少愿意解释什么，陶明宇惊诧之余有些愣怔，看向前方苏陌萱的背影，问道，“难道苏老闆就不能保护她吗？苏夏，也不是普通人吧。” 寒山眸色一暗，冷声道，“苏夏不一样。”说完便走了。 陶明宇轻嘆了口气，也是，苏夏是她从小养到大的，肯定不一样。 等三人爬到山腰，已是接近正午，围绕在山峰四周的薄雾散去不少，景色又清晰了几分。这里离山崖很近，海浪拍打在峭壁上的声音震得耳膜微微抖动，还有些许游人的声响。山势巍峨，奇石嶙峋，溪流在山间顺势而下，竹林被海风吹动，抖落了一地雨水，也带来一阵清新洗刷着被城市雾霾连累已久的嗅觉，抬眼望天，碧绿和海蓝交错相应，疲惫的眼眸得到瞬间的休息。这样的美景之中，苏陌萱和陶明宇不约而同露出轻松的神色，只有寒山，蹙眉嫌弃着头顶不停滑落的水珠。 苏陌萱看向眼前的山洞，问道，“就是这？” “对。”陶明宇点点头，率先走进山洞，“你们跟在我身后。” 幽暗的山洞中摆放着几颗奇怪的石头，陶明宇蹲下身掏出几枚铜钱，按一定顺序排列在石头前。苏陌萱和寒山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等排好铜钱，陶明宇站起身差点踉跄栽倒，一头撞到石头上。倒不是因为排铜钱阵多费力，而是他背上的背包太重。 “苏老闆，你这包里装了啥？”陶明宇颠了颠背包，费力道，“怎么这么重。” “你猜。” 得，看她这样多半是不会说了。陶明宇也不再追问，乖乖站在一边。奇怪的石头正缓缓移动着自己的位置，等到全部停下时，眼前洞壁骤然扭曲，像是被触动的平静水面，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伴随着并不刺眼的暖光，不同于外界的美景，迎面而来一阵莺语花香，钟灵毓秀，仙气逼人。
第43页 “蓬莱仙境，果然名符其实。”陶明宇忍不住赞嘆道，“没想到我居然有机会登上蓬莱仙境。” 寒山笑了笑，也不知是何意思，静静穿过洞壁，走向蓬莱仙境。 苏陌萱跟在他身后，朝陶明宇挑眉道，“得道成仙，不就能进来了？” “成仙啊。”陶明宇笑得有些费力，“就我这身骨，想成仙可不容易。” 苏陌萱似笑非笑，也不看他，“呵。” 陶明宇对着这两人的背影无语望天，果然不愧是师兄妹，连笑一下都同样意味深长。近年来山林间灵气减少，能成妖都够难的，还成仙，这年头黄大仙都少得可怜。陶明宇嘆了口气，他又不是他那傻师弟，这种事能不清楚？虽然最开始跟着师父就是想得道成仙，不过时间长了，也就没了这心思。说是得道成仙，说白了，也不就是想要长生不老。但明白人都清楚，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有的只是消亡和新生。而苏陌萱的存在，却让他起了动摇的心，长生不老，难道真的存在吗？ 穿过长长的林间小道，清澈见底的小河静静流淌，岸边细沙松散绵软，苏陌萱蹲下身抓起一把，看着它们从她手中fèng隙落下。寒山随手将背包扔在一旁，站在苏陌萱身后看着河水流淌，也不说话。陶明宇见这两人不说话，便乖乖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抱着背包坐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情况。 不一会，远处脚步声响起，却不见苏陌萱和寒山动静，陶明宇只好呆在原地不动。很快，几个人围着阿言走向河边，带头的却是昨晚见过的美人。美人见到苏陌萱时一愣，随即露出笑意。 “苏老闆，我们又见面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纵使相逢应不识。”苏陌萱伸手将细沙拍掉，站起身看向美人，眼底笑意掩盖住看不清的倦意和哀意，“我早该想起来的。” “连寒山也在啊。”美人依旧笑得开心，表情未见一点不对，“几年不见，长高了。” 寒山微微动神，躲过对面美人的视线，垂眸道，“菡萏仙子，许久不见。” “仙子？”美人蓦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现在，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菡萏仙子吗？” 陶明宇抱紧了怀中的背包，不动声色朝后挪了几步。怪不得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感觉到不对劲，这美人身上明明满是仙气，却和魔族混在一起；而普通人还有妖是无法进入蓬莱仙境的，除非像他们这样从特殊通道进入，或者由仙人带入。从他们的反应看来，这美人和苏陌萱他们还有扯不清的关系，而且，恐怕两方并不对盘。 “执着真不是一个好习惯。”苏陌萱自言自语道。她抽出背上的纯钧，直直指向对岸菡萏仙子身后的阿言，道，“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把她交给我吧。” “为何？”菡萏仙子冷笑道，“想借你师父的面子，也要看我愿不愿意给！” “那要不然看在我这把纯钧的份上？”苏陌萱抬起纯钧，看向菡萏仙子，“我真的不想和你动刀动枪。” 菡萏仙子却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妖魔纷纷张牙舞爪向苏陌萱扑来，清冷的面庞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可我想。” 苏陌萱眸子一暗，握紧了手中的纯钧，轻声道，“那么，如你所愿。” ☆、抢夺 对方担心引来守山仙灵，并不敢弄出大动静，苏陌萱瞅准空隙撂倒几个小妖，却也被对方缠得紧，一时分不开身，没工夫理会他人。寒山绕过他们，径直走向菡萏仙子，与她隔水而立。蓬莱仙境常年似春，温暖适宜，连河水也是常温，寒山蹲下身，将手伸进河水之中，静静地抬头望着菡萏仙子。 在观望中的陶明宇看来，除了寒山此时的动作外这两人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可菡萏仙子心里十分清楚，寒山升仙后因为苏墨的缘故被封了个轻松的官职，直接作为上神。听着威风的很，说白了就是专门管理仙宫的花糙树木，平时记得浇浇水啊捉捉虫就行了。但不管怎么说都和水神有些联繫，只要和九重天相接的水系，都能为他所用，包括这眼前平缓清澈的小河。寒山稍微动一点念头，再简单的小溪流都能瞬间变成滔天骇浪。 菡萏仙子抓着阿言，眸色变深，“你这是在威胁我。” “把狐狸交出来。”寒山反手舀起河水，清澈的水流从他手里滑落，滴落在河面上，点出片片涟漪，“三个月后自会重新还来。” “我若说不呢？” “那就只有抢了。” 说罢，寒山手中流失的河水蓦地重新汇聚在他掌心之中，几道水流猛地朝菡萏仙子身上砸去。菡萏仙子反应极快，将阿言推至自己身前，挡住水流的攻势，自己在后快速结起一道手印。水流即将撞到阿言身上之际，陡然停住，只留几滴落在阿言身上，又自动转过方向朝菡萏仙子而去。此时菡萏仙子手里印记早已完成，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透明的保护膜，另一道漫着深色魔气的仙法飞向寒山身前，硬将他逼退了几步。 “你居然真的和魔族混在一起。”寒山脸色很不好看。 “多少年的事了，你才知道吗？” 菡萏仙子说话动手两不误，又是几道攻势袭来。寒山飞身而起，连着带起沖天而起的水柱，齐齐沖向菡萏仙子。菡萏仙子旋身躲过，一掌拍向寒山。眼前厌恶的魔气夹杂着清冷的仙气，让寒山忍不住蹙眉后退，他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魔气，骯脏难闻，这让洁癖的他难以忍受。不过更让他难受的，是菡萏仙子自愿堕入魔道，与魔族混在一块。 “他居然伤你这么深？让你堕入魔道逃避一切？” “胡说！”菡萏仙子生气怒吼，连带着掌间攻势都不稳，松开了手里的阿言，“他算什么东西！” 菡萏仙子这一声十分响亮，不远处的苏陌萱和寒山同时皱眉，脸色一变。寒山趁菡萏仙子恍惚之间，几道水柱顺势围困住她，一时间菡萏仙子寸步难行，神色冰冷地望着水雾外面的寒山。 “怎么，说你师父不是东西。”菡萏仙子妖艷笑着，却并不在乎此时自己落魄的模样，“就生气了？” 寒山深吸一口气，神色才缓和过来，只是声音依旧冰冷，道，“师父说过，是他对不起你，所以我不会伤害你。” “呵呵呵，没想到寒山上神对自己师父这么言听计从。”菡萏仙子也不反抗，依旧对着寒山冷眼挑衅道，“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我被你师父害成这样，从高贵的仙子堕落成低贱的魔仙。不过我倒没什么，最可怜的，毕竟是牡丹仙子啊。” 寒山神情未变，可垂下的手心早已握紧成拳，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见寒山这副模样，菡萏仙子笑得更加开心，也许是替牡丹仙子难过，也许是因苏墨迁怒于他。她并不愧疚，反而越加痛快。 “跳下诛仙台，连最基本的魂魄都维持不住，更别说一身仙骨了。”
第44页 “闭嘴。”寒山低声喊道。 “哦，仙骨也就算了。估计，连真身都破的不成样了吧。” “闭嘴！” 寒山猛地抬眼看向菡萏仙子，她美艷的脸庞上满是惬怀的笑意，明艷动人，可在寒山眼里，她笑得骇人，就像一道警钟，在他心里不停地敲响，提示着某个他不愿提起的事实。身后小河像汹涌的大海一般，浪涛一阵阵拍打着岸边，细沙扬起，化作泥沙席捲岸边的一切。菡萏仙子慢慢从倒塌的水柱间走出来，也不急着抓住朝一旁逃去的阿言，双手抬起，朝寒山做了个抓住的手势。 “寒山！” 苏陌萱将身边小妖腿骨打断，不顾一切跨过汹涌不受控制的小河，也不管河水落在身上多么冰冷，敲打在身上有多么疼痛。牡丹仙子跳下诛仙台，是她和寒山眼睁睁看着的，眼睁睁看着牡丹仙子被诛仙台下的劲风打成重伤，眼睁睁看着牡丹仙子被抽去仙骨，这不该是寒山的错，明明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心软，如果不是她犯傻，牡丹仙子不会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被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逼下诛仙台。 寒山没有回答，他被菡萏仙子带起的心魔所控制，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连眼神都变得空洞无力。陶明宇跟在苏陌萱身后小心翼翼跨过河水，刚刚还温暖的河水眼下冷的冻人，他缩了缩脖子，努力朝阿言的方向跑去。“咣”的一声，苏陌萱抽出承影挡住寒山身旁肆意生长的枝条，不少藤蔓已经爬上寒山的小腿。 “他对你这个徒弟可真好。”菡萏仙子出神了一瞬，心头泛起苦意，“居然把承影留给你。” “是吗？” 苏陌萱轻笑着，语气亲切地仿佛在和老朋友谈话，垂眸掩盖住眼底那抹恨意和愧疚，手中承影带着冷风袭上菡萏仙子的左肩，却被对方敏捷躲开。 “师父对谁都好得很。” “呵。”是啊，对谁都好，就是不愿意对她好。 菡萏仙子笑意渐冷，对上苏陌萱的承影剑不敢大意，手下妖魔都已被对方敲毁腿骨无法站立，她当机立断顺势收手，朝陶明宇的方向追去，准备重新抓住阿言离开。可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不过才迈出一步，就感受到那一股冷意直冲她的后心而来，而她半步也动弹不得。 苏陌萱松了口气，看来他已经顺利脱离心魔，没有大碍。刚刚趁菡萏仙子逃离，他挣脱束缚的藤蔓后，及时利用河水化成坚冰禁锢住菡萏仙子的双腿。 陶明宇见这边没有危险，拉着阿言小心翼翼走过来，道，“这下怎么办？”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很快守山仙灵便会察觉，将他们困在这也不是不可能。 “躲。”寒山只留下这一句，转身朝一侧的丛林间走去。 “躲？” 陶明宇还没理解寒山的意思，便被苏陌萱当做劳工搬运被她敲晕的菡萏仙子。河水结成的冰桥倒是牢固，一行人顺利跨过河岸，等拾起扔在对岸的背包，陶明宇才明白寒山的躲为何意。苏陌萱让他和寒山背来的背包里装着帐篷和速食食品，也难怪这背包重的要命，看来这两人早就做好在这呆一晚的准备了。 “苏老闆。”虽说苏陌萱准备齐全，可陶明宇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样能躲过去吗？”搭好帐篷后他本来还想问寒山，只是寒山身上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气让人自觉退出几步远，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谈话了。 “恩。”苏陌萱点点头，拿出一袋饼干啃着，“蓬莱仙境少有外人进来，造成守山仙灵懒散的性子，他最多会去河边瞅一眼，看到那群小妖，以他那性子，上交天庭就算完成任务。” 陶明宇哭笑不得，嘆道，“要是真有魔族来袭，蓬莱不就完蛋了。” “那倒不会，魔族的气息很好辨认，再玩忽职守，都不可能让魔族得逞。” 神界以蓬莱仙境和崑崙山脉最为出名，九重天上不少仙人都十分嚮往，除了移居九重天的东华帝君外，仅存的几位神祇都住在崑崙山脉，蓬莱仙境少有神迹，却孕育出不少奇花异糙，入口处还有四大凶兽镇守，一般魔族也无法进入。守山仙灵都几千年没有遇到紧急状况，警惕下降了不知有多少，也幸亏如此，不然他们只能马不停蹄地跑路，还要躲避两边的追兵。 “她，到底是谁啊？”陶明宇看了眼呈昏睡状态的菡萏仙子，久违的八卦天性又开始蠢蠢欲动，“好像和你们关系不差。” 蓬莱仙境昼夜交替和人界一样，眼下已临近黄昏。天边挂着弯月，启明星亮起，天空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苏陌萱拍掉手上的碎渣，淡色瞳仁在明明暗暗间看不清，“她啊，差点成为我们师母。” “哈？”不仅陶明宇，连阿言也是一怔。 “我师父，是个很好的神。”苏陌萱托着下巴抬眼望向星空，嘆道，“可他不是个好情人，轻浮也就算了，还喜欢调戏仙女。九重天上就没有他没调戏过的仙女，当然，除了西王母。” “呵呵。”陶明宇僵硬着笑脸，瞬间想起秦少游，简直不能更贊同菡萏仙子的那句，有其师必有其徒。 “我知道你认为我冷血。我也不会反驳什么，因为这是事实。”苏陌萱静静道，“如果你不冷血，想要演示一下自己的善心，我也不反对，等找到罗问言，阿言就归你保护了。” “不是。”陶明宇忍不住急道，“你怎么能这么随便推卸责任呢？” “我推了什么责任？” “你。”陶明宇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口，没错，这不该是她的责任。但他总觉得，她这么强大，保护阿言难道不对吗？ 阿言坐在一旁垂着头不言语，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道，“道长，你别说了。” 陶明宇并没有听进她的话，反而道，“那你为什么要照顾苏夏？她又怎么是你的责任了？” 苏陌萱眼眸扫过四周，视线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掠过，而陶明宇瞬间感受到一抹凉意，“准确的说，她是我的警钟。” “警，钟。” “我把她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 被五花大绑靠坐在树旁的菡萏仙子已经醒了，忽然道，“苏夏？是祈晔那傢伙的女儿？” “嗯。” “呵。”菡萏仙子轻笑一声，“你确实不该多管闲事，手都伸到人家天君的家务事里头了。天君居然还能容得下你和那个小杂种？估计是看在苏墨的份上，才饶了你吧。” 苏陌萱嘴角的笑意变苦，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早几百年前就被我用光了。还有，你既然知道牡丹仙子跳下诛仙台，难道不知她为何跳下吗？” 菡萏仙子不屑一顾，“还不是因为寒山？” “是，也不是。”苏陌萱抱紧自己的膝盖，脸上神情都被掩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的声音也朦朦胧胧，满是悲戚之感，“但主要，是因为我。”
第45页 菡萏仙子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里却实实在在满是凄凉，“她，这个傻瓜。” 苏陌萱再次望向陶明宇，眸色深沉，带着冰冷的气息缓缓道，“我为了救苏夏的母亲，把我最重要的朋友搭了进去，这就是天庭给我的教训。所以你觉得，我还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再搭进去一个重要的人吗？” 陶明宇霎时无话，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也难怪苏陌萱对苏夏是这样的态度，既亲近又疏离。 苏陌萱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累了就赶紧去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去。” 陶明宇和阿言依旧坐在原地发呆，并没有回答她。只有菡萏仙子靠着树干望向夜空，还在嘆息，“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傻呢？” “所以我不明白。”苏陌萱看向阿言，“那都是上辈子的爱恨，为什么这辈子还要去苦苦追寻。” “放不下。”阿言苦笑，“苏老闆，你可以做到冷血，可我做不到，我放不下以前的一切。你可以说我贪恋，可以说我固执，因为我们不一样。” 苏陌萱点点头，转身朝帐篷走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下，偏过头对阿言道，“我不是冷血，我只是自私而已。我不想和你们一样，束缚在过去的记忆里，永远无法向前。” 看着苏陌萱的背影消失在帐篷之中，菡萏仙子笑了笑，轻声道，“我算是明白，为何这世间只有一个长生的苏陌萱了。” “什么叫只有她长生？”陶明宇忍不住问道。 “她当年误食仙丹，才变成现在这副不老不死的模样。仙丹可以制得，却没有人再像她一般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菡萏仙子轻笑了声，道，“没有过去和未来，这就是长生。” 没有过去和未来，这样才能长生。陶明宇在心底默念着，师父只教过他们修仙辟谷，对于其他都是任由他们自己理解。怪不得别人都说长生是件孤独的事，不过对于苏陌萱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毕竟，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自在。 但这么想着，他却忍不住道，“可这样，真的好吗？” “好不好，你要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天长地久。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出自《道德经》第七章 这段很多注释都说是老子为了论证以退为进的思想，不过大多网上都有吧，不想多说。只想说，我看到这段的时候，总是在想，之所以能天长地久，是因为不会消失，也不会出现，所以它一直存在着。 苏陌萱虽然和寒山陈竹隐相识，但在苏夏和秦少游出现之前，他们三个并不完全影响着对方，苏陌萱在人间没有留下印记，也就是置身事外，所以一直长生。但现在苏陌萱和他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其实也代表着她的长生之路快要走到尽头了。在曲无殇死后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躲避苏夏也有这个一部分原因。看过前面秦少游回忆的也该发现了，秦少游前世是神。 不想写悲剧的，但照目前的走向看来，只有两种结局。不过写大纲的时候没想过具体的结局，也许写着写着就能圆回来呢 ☆、面对 东曦既驾，朝露从高处落在帐篷上，发出一声闷响。苏陌萱拉开帐篷拉链，弯腰钻了出来，沾了一头露水。抬眼便看见寒山站在粗壮的枝桠上，迎面是鲜红的霞光，只是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苏陌萱暗嘆一声，看样子他昨晚一夜没睡，虽然顺利逃脱了心魔，但恐怕也挑起了一直忽略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抬手捲起袖子，又往上提了下裤腰，她抬脚开始爬树。 说来上次爬树，还是师父还在的时候，她调皮惹得寒山生气，师父又护着她不让寒山说，害得寒山呆在树上不愿意下来，最后还是她爬上树去和他求饶才愿意和她和好。抱着树干爬了几步，苏陌萱就觉得自己体力跟不上，看来真是安稳惯了，连爬树都成了问题。 树上寒山早就发觉她的行动，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往上爬。见她爬到一半便不再动，还抬眸看他，摆出无赖的表情，他忍不住挑眉摇头，一脸我就知如此的表情。苏陌萱抱着树干十分牢固，抬脸还朝寒山毫不羞愧的笑着。寒山本来抱着胳膊一动不动，可看她这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模样，却也忍不住蹲下身递给她一只手。苏陌萱立刻露出灿烂的笑意，伸手去抅，两人的手稳稳地握在一起，寒山毫不费力地单手将她拉上来，放在自己身边。苏陌萱侧过脸，迎面朝阳光现，刺眼的金色铺满半个天空，蓬莱美景尽在眼前。 “我曾想过，要带她在这蓬莱住下。”寒山面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师父说蓬莱仙境之中最为有名的是碧玉瀑，岸边地势平坦，还有大片的桃花林，最适合建造小屋居住。” “小屋准备的怎么样了？”苏陌萱随口问道。 “后来想想还是觉得算了，蓬莱是无主之地，万一碰上哪个不讲理的仙，还不扰的她不得安宁。干脆，像你一样，在人间找个地方住下来算了。” “这样也不错啊。”苏陌萱笑笑，眺望远方，“以后我们还可以做做邻居。” 两人无话，气氛忽的冷却下来，树梢间只剩下身边鸟儿的叽叽喳喳。 “你说，我还能找到她吗？”寒山忽然道。 “楚严不是说，看你吗？” “呵。”寒山并不在意，“神棍都是这样，尽说些絮絮叨叨绕来绕去的话。” “但他说的是事实。”苏陌萱转眼看向他，认真又谨慎，“你在怕什么？怕她回不来，还是，怕她忘了你。” 寒山眼底露出些许茫然，“我怕，她记起我，也怕她，忘记我。” 苏陌萱沉默了瞬，才道，“去找徐清衍的时候，我也曾这么担惊受怕过。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不怕了，还有什么能比他离开更可怕呢？” “那，秦少游呢？” “躲不开，那就去面对。”苏陌萱挑起嘴角，对上寒山的视线，她笑得更加肆意，“既然总有离别，那就在离别之前，努力的活。” 寒山对上她的视线那一瞬间，也将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低头笑道，“我居然会问你这种问题，是我糊涂了。” “她总说你遇到我的事会不知所措。可我很早就想告诉她，你遇到她的事，会直接倒退成小孩子。” “希望再见到她的时候，我不要再犯一模一样的错误。”寒山垂眼看向树下刚刚清醒的陶明宇，揽着苏陌萱的肩头，道，“看来他们都醒了，该回去了。” 寒山带着苏陌萱轻轻一跃，缓缓落在陶明宇面前，吓得他不由倒退几步，才看清眼前两人。忍不住拍着胸脯嘆道，“这一大早的，别吓人好吗？” “胆子那么小，还是个男人吗？”寒山嫌弃道，“该收拾收拾了，我们等会离开。”
第46页 陶明宇没有话反驳，只好灰熘熘地去收拾帐篷。菡萏仙子已经醒了，苏陌萱早已松开她的绳索，但寒山封住了她的仙骨，所以她现下只能像个普通人一般。阿言跟在她身后出来，正巧看见寒山带着苏陌萱跳下树梢，不由感慨一声。 “他们师兄妹关系真好。” “是啊，好的很。”菡萏仙子的视线停在苏陌萱身上，眼神里带着些痛惜，还有嫉妒，“她着实幸运的很。” 回程并不急，苏陌萱干脆就这么慢悠悠地开回去，等一行人回到苏陌萱的店门口，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而陶明宇目瞪口呆下了车，指着大门上的招牌道，“这，这里真被烧了吗？” “恩，这是我让冯叔做的新牌子。”苏陌萱从他身边经过，推开玻璃门，上面的风铃叮叮噹噹响着，“不进来？” “果然不愧是崑崙山的白泽。”菡萏仙子走进来，四处打量了番，便坐在冯叔替她拉开的椅子上，笑道，“要不是没人敢买，苏陌萱，你这里可就没这么清闲了。” “没人敢买？”苏陌萱笑笑，递给她一杯普洱，“倒是有人敢来抢的。” 菡萏仙子有些惊讶，抿了口茶道，“还真有人这么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是无知。” “老身也没有什么优点，不过是知些事罢了。没想到居然被人传成了唐僧肉，”冯叔端上一盘凉菜，笑道，“也不知是喜是忧。” “呵。”菡萏仙子嘆了口气，道，“你师父的坐骑倒是被你当成了管家，该说你聪明还是傻呢？” “那等着师父回来的你，是傻还是聪明呢？” 苏陌萱本是想逗弄下她，却没想到菡萏仙子神色一滞，迅速躲过苏陌萱的视线，垂眸道，“都一千年了，我还记他做什么。” 她只顾着躲避，却没有注意到苏陌萱有些黯淡的眸色，还有轻声低语，“所以我说，这么固执做什么呢？” 餐厅一瞬间落入寂静，阿言和寒山倒没什么，只是陶明宇顿时坐不住了。还好冯叔端着两盘热菜走过来，打破了平静，“小姐，要不要把小夏接回来？” “不用，等找到罗问言再说。”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找？”陶明宇问道。 “我已经派人去问了。”苏陌萱今天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放在一边，拿起手机看了起来，“大概明早就能有结果。” 菡萏仙子抬起头，疑惑问道，“你觉得这么绑着我，可以阻止他们吗？” “不可以，但是，我可以用你和他们做个交易。” “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还值得和他们交易。” “据我所知，你在他们那里地位还不低。”苏陌萱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翻过来给菡萏仙子看，“吶，我说对了吧。” 屏幕上是一段聊天记录，对方已经答应三个月内不动手，只要苏陌萱不对菡萏仙子做什么的话。 “所以我说，你有什么好执着的呢？”苏陌萱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站起身，“不要只看着过去，明明身后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非要以后再后悔一次吗？” “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苏陌萱脚步一顿，抿嘴想了想，才道，“师父得知你堕入魔道后很是担忧，让冯叔一直注意着，所以你的事，我大多也知道。” 菡萏仙子闭上双眸，脸上倔强的表情露出一丝裂fèng，“明明，明明对我没有那个意思，又何必关心我。” 我哪知道师父怎么想的。苏陌萱暗嘆口气，师父他老人家买个水果都要看长相，破皮了留疤了一概不要，调戏个仙女哪里会想多少，再说这九重天上没有几个仙女当回事，也就菡萏仙子当真了。但是说到底，这事确实怪师父他老人家，早知道每次出门给他戴个蒙眼的布条，让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他去哪撩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师父他都已经羽化了。苏陌萱蓦然察觉，自师父离开后，她走的每一步都这么沉重，连一个能真正说心底话的人都没了。 进屋反锁，苏陌萱靠着门板缓缓坐在地上，心里忽然空荡荡的，她总是在说菡萏仙子她们执着于过去，却没有真正察觉到，她自己不执着于过去，是因为她没有过去。因为长生，容颜不变，她不能呆在一处时间太久，这样她会被人发觉，甚至被送到奇怪的研究机构里也说不准。所以她从来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她的踪迹，也不会让任何人记住她。可这样，也就造成了她无法证明自己存在的过去，甚至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她就像浮萍，没有过去，也找不到未来。 苏陌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她翻出电话簿，手指在秦少游的名字处停留。她当年离开时就把任何可以联繫到秦少游的方式全部删了，就连重逢，她也没有留下号码。可不知道为什么，换了新的号码会把秦少游的电话存下，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直记得他的号码。 “餵？” 手机很快就接通了，可苏陌萱握着手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底少有的紧张起来。 “餵？” 秦少游看了眼陌生的号码，其实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接，而且对方还没有回应，他居然还很有耐心，“餵？” “秦少游，我想你了。” “你。”秦少游大脑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苏陌萱的话语仿佛一道火星，点燃了他心底那根引线，五彩斑斓的烟花瞬间炸裂开来，“你，刚刚说什么？” 苏陌萱轻笑了声，听着他的声音都能想像出他乐呵的傻样，“我，想，你，了。” 如果秦少游不介意的话，她想她可以说几万遍都不止。是，她没有太多可留恋可回忆的过去，仅仅是师父和两位师兄构成的记忆太过简短，但既然连秦少游都不惧怕那所谓的未来，她又有何可担忧的？听到秦少游声音的那个瞬间，她突然就确定了自己的内心，和他在一起，哪怕没有美好的结局。 “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我说的是真话。”苏陌萱也忍不住咧开嘴角，仰头望着天花板想像着对方的容颜，“我真的想你了。” “我也想你。”秦少游的语气温柔，就好像软软的天鹅绒贴在她的耳边，“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你？” “再等等吧。等我找到罗问言搞定一切，会去那边找你。” “好。” 能听出他有些失落，苏陌萱嘴边的笑意更深，“记住，要乖乖呆在那等我去找你。”说着，她还故意凶道，“你别给我跑了！跑了我就不去找你了！” “好。”秦少游笑道，“我不会跑。而且，就算你不去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秦少游，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还没有特别想去的。不过以前有想去喀纳斯，据说那里有水怪。”
第47页 “是吗？那等我去找你，就一起去吧。” 即便早已止不住上扬的嘴角，秦少游仍然故意问道，“你陪我？” “嗯。” “不带苏夏？” “嗯。” “就我和你两个人？” “嗯。”苏陌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有耐心陪着秦少游。 “不会中途塞人进来吧。” “不会。” “不会中途跑路吧。” “不会。” “去玩多久？” “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可是去太久柳柯白炒我鱿鱼怎么办？” “我有的是钱，就看你愿不愿意当小白脸。” “要是我不愿意当小白脸怎么办？” “嗯，那开一个店，你当老闆。” “你说的。”秦少游又在轻笑，话筒靠在耳边，他的轻笑仿佛在挠她的耳朵，“不能反悔。” “嗯，不反悔。” 秦少游沉默了一瞬，忽然又道，“你这么顺着我，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苏陌萱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我对你有感觉，又不讨厌你，为什么要把你推开。再说，压抑自己原本的想法，根本就不适合我。”苏陌萱起身开灯，赤足踩上细软的毛毯，走向床边，“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符合我的行事风格。” “今朝有酒今朝醉。”秦少游沉声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略带沙哑的嗓音好听极了，还很勾人，“别忘了你今晚说的话。”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灵感，准确说想法来自于我的入宅漫，叛逆的鲁鲁修，女是个长生不老的御姐，鲁鲁修里面认为长生是永生的牢笼，或者说我看过很多的作品都认为长生不老虽然众人追求，但同时也是摆脱不掉的诅咒。恩，看多了这种说法就产生了反抗心理，额，应该说是叛逆期嘛，看什么都有叛逆心理，哈哈哈，强行给自己减轻年龄，对，我还是十五六岁的傻白甜少女哈哈哈哈。 我总觉得肯定有人会快乐或者很享受这种长生不老，这也就是文案，我的初步想法。不过写到现在，思考也比之前的多，我也渐渐发现了，长生不老的坏处，就是前面提到的，牢笼。写这章的时候我想了很多，真的差一点就写出了苏陌萱抗拒这种长生不老的g，没错，我就是这么容易倒，我就是一颗墙头糙~但是想想文案，再想想最初写这篇文的计划，我还是觉得，世界这么大，奇葩到处有，哈哈哈，苏陌萱就是这么一个奇葩~她一定会好好的体验长生的乐趣~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是人生的乐趣所在嘛。 额，苏陌萱和秦少游这通话我觉得很没营养，可是作为一只被室友两方夹击的singledog来说，感觉很是良好，而且无论是哪一对，无论男女，打电话时候的声音都好软好苏啊！！！可怜一下singledog吧，这个世界太冷酷了~~ ☆、失踪 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苏陌萱无聊的天天趴在沙发上玩手机，阿言有些心急，却也不敢随便催她。趁寒山再次消失没影的空档，陶明宇干脆赖在苏陌萱这里不走，毕竟包吃包住还不用工作，除了这天底下还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只是还没等主人家嫌弃他，就有人先嫌弃他。 “喂，起来。”菡萏仙子端着盘子走到陶明宇身边，抬脚踢他的腿。陈竹隐和苏夏都去了柳柯白那，转学手续也都办好，一时半会回不来，店里的单人沙发自然被陶明宇占去，四仰八叉的享受。 “什么事？”陶明宇脸上盖着一本杂志，声音从书本下面懒洋洋地传上来，“我现在很困。” “没看见生意正忙着？还不快点起来帮忙！” 脸上的杂志被菡萏仙子拿起，陶明宇不由抬手挡住刺眼的灯光，从手指间的fèng隙可以瞧见，菡萏仙子一脸不悦地站在他身前，手里还端着一杯热饮，她堕魔后身上的清雅之气并未消损，穿着淡蓝色花纹的小围裙反而显得更加可爱。陶明宇一咕噜翻起身，呆愣地看着菡萏仙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穿这一身。” 菡萏仙子有些不耐烦，随手扔给他一件围裙，道，“苏陌萱让我们工作，抵餐费。” “哈？” 陶明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菡萏仙子直接将围裙套在他的头上，道，“还不快去端盘子！” 苏陌萱背着手慢吞吞走过来，脸上满是善意的笑容，虽然在陶明宇看来有些狡诈。 “道长，你这几天都白吃白喝我多少东西了，端端盘子抵消一下，我相信你也是很愿意的吧。” “当然，愿意。” 喂喂喂，你这样真的好吗？我不愿意就只能被踢出去了对吧。陶明宇垮着脸系上小围裙，接过冯叔递来的餐盘，乖乖去端蛋糕去了。 苏陌萱看着他那副被欺负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转眼间便看见阿言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窗外，笑意瞬间淡了不少。罗问言到现在还没找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平静的有些异样。 “老闆，这个怎么用啊？” 身后传来陶明宇无奈的声音，他站在收银台前摸着脑袋疑惑地打量，毕竟以往都是他看着别人用，自己上手倒是搞不清楚怎么办。苏陌萱收起思绪，转身朝他走去，既然查不到，那就不去查，如果真有什么人想做什么手脚，那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陌萱总觉得心神莫名地慌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自从菡萏仙子来到店里，客流量又增加了不少，有时候连个空位都没有，冯叔都忙的团团转，连一般闲的坐在窗边看书的苏陌萱都被赶到厨房里帮忙，顺便把位子让给前来的顾客。当然，看着日渐上涨的营业额，苏陌萱眼底发光，连带着帮忙做甜品都不会叫累。 “苏老闆，这是你要我调查有关罗问言的资料。” 厨房里忙里偷闲的苏陌萱正玩着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她视线下移，眉头不由微皱，对方传来的资料居然不到一兆。一个人就算活的时间再短，按她所要求的去查，绝对不止这么点东西。 “小萱，都这么忙了还玩手机。”菡萏仙子端着餐盘进来，顺手将碗碟塞进洗碗机，“还不快点，吐司卖的真快，一眨眼就卖完了。” 苏陌萱不动声色收起手机，走到洗手池边洗手，“那是，我做的吐司，能不好？” “呵。”菡萏仙子笑了笑，“我还记得你原来做的曲奇饼干，非要我们帮你尝，还害得青禾仙子差点把牙给嗑掉。” “那是第一次啊。”苏陌萱甩掉手上的水，将面粉倒进盆里，“都这么久了还不会，那就是我笨了。”
第48页 “是啊，那么久了。” 菡萏仙子从冰柜里取出几个小蛋糕端了出去，背影略显冷清。苏陌萱手里动作不停，熟练地捏起面团。原来的曲奇是她本想端给师父尝尝的，可那时师父身边都是仙女，基于礼貌，她将曲奇递给她们先尝，却被误以为想赶走她们耍的招数。本来她和师父一起住在九重天上，自那次以后，她便下凡和师兄住在一块，很少去见师父了。现在想想，她那时还真是太简单，不多呆在师父身边陪陪他，就因为那些仙女不喜欢她，就随便跑下凡。也不至于师父羽化的时候，她居然没能及时赶回，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顾客实在太多，苏陌萱不得不提前关店的时间，以往傍晚才挂上停业的牌子，现在这几天四五点便挂上了。苏陌萱坐在沙发上慢慢翻着对方传来的资料，可无论怎么翻，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狐狸的事情，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苏老闆。”没留神间陶明宇窜了过来，眨巴着眼睛道，“帮忙端盘子可以发工资吗？” “为什么？”苏陌萱放下手里的平板，饶有兴致地望向陶明宇，“不是抵你的住宿和餐费了吗？” “可是现在餐厅里端盘子都是按小时算的工钱，基本一小时八十块对吧。” 苏陌萱点点头，唔，差不多。 见苏陌萱点头，陶明宇更加有了底气，继续道，“咱们早上八点钟开店，晚上四点钟关店，去掉中间午间休息一小时，我每天工作七小时，这么算来每天能拿五百六。” “恩。” “就算餐费按外面饭店的标准算，早饭我算十块，中午和晚上加一块我算一百，一晚上的住宿外面家庭旅馆也就一两百，我算两百，总共三百一，这么算算，我还能拿个两百六呢。” “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苏陌萱笑了笑，却话锋一转，“可是冯叔用来做菜的食材都不简单，比如你今天早上吃的银鱼蒸蛋，专门从太湖运过来，虽说银鱼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但按你这么加加减减绝对不止十块，更不用说，冯叔曾经跟过御膳房的大厨学过手艺。中午那道红烧小排是从日本近畿地方兵库县空运来的和牛，” “停！”陶明宇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神情低落语气沉重道，“我放弃。” 苏陌萱露出满意的笑容，拾起身边的手机，玩起了游戏，“明天加餐。” “这个好！”陶明宇重新激动起来，可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却瞥见落地窗外寒山走过来的身影。他伸手拍拍苏陌萱，道，“苏老闆，上神回来了。” 苏陌萱懒洋洋地抬起眼，朝推门而入的寒山点了点头，便继续玩手机游戏，她本想把这一关打完，可是寒山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刚得到消息，苏夏不见了。” 苏陌萱手里动作一顿。 “什么时候。” 还没等寒山回答，苏陌萱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迅速接起电话，“餵？” “苏陌萱，苏夏不见了！？” 柳柯白急得满头都是汗，苏夏和陈竹隐都是秦少游代替苏陌萱託付给的自己，不管怎么说，把苏夏搞丢了他根本没脸见秦少游。 “什么时候的事？” 电话里苏陌萱的声音沉着冷静，反倒显得柳柯白心急如焚，他吊着喉间的一口气终于喘了下来，镇静不少，“大概两个小时之前。先前我家保姆跟我说他们俩没回来，还以为他们在外面买东西迟了，可没想到过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回来，我带着人出去找他们。在学校附近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陈竹隐，他被人敲晕，苏夏却不见了。” “陈竹隐呢？”苏陌萱用肩膀夹着手机，拿起一边的平板，“他醒了吗？” “问题就是陈竹隐到现在都没醒。”说到这柳柯白的声音又变得急躁，“我送他进医院，医生检查了很久都没查出问题。” 寒山径直走过来坐在苏陌萱身边，陶明宇也靠了过来，俯身便看到苏陌萱手里的平板上显示着庞大的地图数据，“那陶明宙呢？他也没看出来陈竹隐有什么问题？” “道长。”柳柯白脑海短暂地空白，猛然才想起这几天他最奇怪的地方，“对了！我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道长了。” “那秦少游呢？” 寒山随手在地图上点出几个位置，看向苏陌萱。而苏陌萱的神情不变，朝他摆了摆手，又指向另外几个地方。 “少游，他。”柳柯白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苏陌萱的神色终于变了些，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冷声道，“他怎么了？” 柳柯白闭了闭眼，终于下狠心不顾秦少游之前的嘱咐道，“他和我一起找苏夏他们的时候，心脏病犯了。” 光滑的屏幕上瞬间出现几道划痕，一旁的陶明宇倒吸一口冷气，他听不见苏陌萱话筒里柳柯白的话语，却能看得见苏陌萱紧紧握起的拳头，连带着屏幕上的划痕。这可是上千的屏幕啊，陶明宇的内心在滴血。 苏陌萱将平板收进一旁的背包中，拿起手机就准备往外走，却被菡萏仙子拦住，“你干什么去？” “有急事。” “你别冲动。”菡萏仙子皱眉道，“你走了难道不怕我逃跑？” “陶明宇留在这，再说，那个傢伙挺讲信用。” “不是这个问题。”菡萏仙子看清苏陌萱脸上的神情，不由嘆了口气，“你这个表情，让我想起了当年，你师父知道你吃了仙丹后的神情。” “什么神情？”苏陌萱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心里十万火急，却可以站在这陪着菡萏仙子扯东扯西。 “我说不清。” “我先走了。”苏陌萱笑了笑，越过菡萏仙子朝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菡萏仙子的叫喊，“苏陌萱！” 寒山快步追过来，伸手拽住苏陌萱的肩膀，“别冲动。” “我没冲动啊。”苏陌萱脸上神情轻松的很，可她眼底那团蕴含着汹涌的深渊却开始作祟，“别担心。” “好吧。”寒山松了手，将她的包从她肩膀上取下，背在自己肩膀上，道，“我陪你去。” 苏陌萱担忧道，“这几天。” “我知道。”寒山推开门，风铃叮噹作响，吹来一阵冰冷的夜风，“她即便有我在旁边，这段时间也不一定会醒，可你没有我在旁边，一定会出事。” 望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之中，陶明宇歪倒在沙发上嘆道，“苏老闆可真在乎苏夏，一听到她有事就急成这样。” “可不一定是苏夏。”菡萏仙子回过神来，坐在他对面，“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接到电话，问那个秦少游的时候才开始急的。” “秦少游。”陶明宇忍不住挑眉问一旁地冯叔，“冯叔，这秦少游，和苏老闆是什么关系啊？”
第49页 冯叔淡淡笑道，“以前只是认识，现在，应该算是恋人。” “恋人？！” 菡萏仙子虽然这么说着，可心底也没有太大惊讶，刚刚苏陌萱那反应，她就猜出了一半，只是没想到苏陌萱居然真的会有在乎的人。不过，毕竟苏陌萱曾经也是人，再长的岁月也不可能将她的心彻底冻硬。 “唉，这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堪忧啊。” 菡萏仙子挑眉看向故作深沉的陶明宇，开口问道，“怎么？” “苏夏失踪，多半是为了换回你吧。” “不可能。”菡萏仙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驳道，“他不会做这种事。” “你的那个他不可能，并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不去做啊。” “你说的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苏夏，对于某些疯狂的人来说，可是香饽饽。” “话说，苏夏到底是什么人？”陶明宇抬手摸向自己的鼻尖，好奇问道，“我居然在她身上同时感受到了龙气和另一股气息。” “她是雪狐和黑龙的后代。” “狐狸和龙！？”陶明宇瞪大了双眼，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居然还是跨了这么多的物种？！” “我也不懂，按理来说，顶多出现半妖这种怪物。毕竟人类算是最高级的生灵，能和妖、仙之类的生育后代已是极限。”菡萏仙子摇头嘆道，“那时候我已经堕魔，等我知道苏夏的存在时，她已经成为苏陌萱的女儿，而天庭，据说被苏陌萱闹得翻天覆地。” “为什么？” 菡萏仙子斜睨他一眼，眼底尽是冷漠和轻视，“连魔界向来都容忍不了这种非妖非仙的怪物，更何况爱面子的九重天？只是没想到苏陌萱居然这么注意苏夏，情愿和九重天闹翻也不愿意苏夏被处刑。可是对于某些疯狂的术士和道人来说，这种半妖半仙型的物种，是他们做实验的最好器皿。据我所知苏夏被盯上了好几回，不过碍于苏陌萱，都不敢下手罢了。” ☆、冷淡 苏陌萱表现实在明显，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抖动。寒山神色不变，抬手放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了握，止住她的颤抖。 “菡萏仙子不在这，你不需要继续做戏。” 寒山依旧冷冷的模样，可眼里神色要比刚刚轻松不少，歪靠在身后软茸的带毛靠枕上，从后座苏陌萱的背包里取出剐坏的平板，解开锁屏密码。 “没想到我演技这么高。”苏陌萱直视前方，淡漠的脸庞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要是在演艺圈，就是三金影后吧。” “你怎么知道这事和菡萏仙子有关？”寒山随意问道。他刚收到陈竹隐临昏迷前发来的消息，便急匆匆赶来见苏陌萱。 两人在平板上划来划去好像是在猜测苏夏具体失踪的地点，实则是在悄悄对话。十几年来敢对苏夏动手的几乎没有，原因有三，一是祈晔，苏夏再怎么是野种，那也是天君太子的女儿，谁也不敢得罪九重天；二是苏陌萱，战神宝贝徒弟威名显赫，曾经干过的光荣事迹足以作为吓唬调皮孩子的鬼故事；三就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捉了苏夏其实没有用，即便菡萏仙子告诉陶明宇的那些也不过是极端事例。所以目前苏夏也就一个作用，交换人质，或是，引开苏陌萱。 菡萏仙子堕魔之前便是九重天上有名的美人，篱阮魔君对她情根深种，后来更是为她倾尽一切。虽然篱阮魔君和苏陌萱有约定不会随便动手，但并不代表菡萏仙子不会动手，篱阮魔君手下尽归她控制，就连这个偷猎组织都是菡萏仙子越过篱阮魔君一手包办，长时间来菡萏仙子也为他们魔界做了不少贡献，很少有人反驳她的话语。尽管菡萏仙子在苏陌萱面前表现的和原来一模一样，但苏陌萱还是看出了她的变化。既然已经察觉对方的动作，苏陌萱自然不能让对方失望，假装心绪不宁出门救人。只是寒山能看得出来，她这么紧张，并不完全是演戏。 “所以现在，真的要去临市？”寒山扭头看苏陌萱，仿佛在问她中午吃什么这么简单。 苏陌萱开车并未走远，绕着大路走了一圈，车子停在树荫之中，头顶暖黄的夜灯被繁茂的树叶遮挡，只剩阴暗冰冷。过了许久，她才开口。 “不去。” “那谁去找苏夏？” “凤晞。” “对方今晚不一定过来。” “那就等到明天。” 看着眼前人强撑的淡然模样，寒山忽地轻咳一声，慢慢道，“秦少游呢？” “他原来心脏就不好，这次是急得”。苏陌萱握着方向盘，闭了闭眼，狠心甩开脑海中源源不断冒出的念头，道，“医生都熟悉，不会有事的。” “真不去看一眼？” “不去。” “那就打个电话问问，也好安心。” “不用。”听到他的消息，怎么可能安心。 夜灯在车顶静静地亮着，苏陌萱抱着胳膊和寒山一样闭目养神，可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就这么忍到头顶灯灭，天际线披上一层金边，苏陌萱睁开眼，却没有一丝困意。 “怎么样？”寒山看了眼手机，这一晚他倒是睡得安稳，随意问道，“有没有动静？” “没有。” “那咱们就这么等到他们来救菡萏仙子？” “嗯。” 寒山侧过脸看她，眼神里带着探究的神色，“秦少游在你心里很重要。听到他的消息，你到现在心绪都平静不下来。” 苏陌萱脸上表情像是播放视频被按了暂停，紧张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动作组织语言回应寒山。 见她这幅模样，寒山神色一凝，牙关不自觉紧了紧，眉梢微抖。看到他的表情，苏陌萱的心也随之一咯噔，高高悬起，落不着地。 寒山深深呼吸，努力摆平躁动焦急的内心，脸上神色也恢复平静，凝神道，“萱萱，以后不要再去见秦少游了。” “为什么？”苏陌萱下意识问道，她被刚刚寒山的反应弄得手足无措，虽然因为寒山的表情而有了提前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寒山会这么严肃，连她的小名都叫出口了。而且之前她表明要和秦少游在一起，寒山也没有反对，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现在这样？ “不为什么，就为了你现在因为他失去你平时的理智。” 苏陌萱敛起唇边的笑意，“你说清楚。” 寒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错过苏陌萱的视线。他揉了揉眉心，才缓缓道，“我一直以为你对秦少游的感情，不过就是喜欢而已。这没什么，可你爱上他，这就很有问题。”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苏陌萱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放下心镇定不少，“他这辈子死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秦少游这个人。反正我都找了他两辈子，再找一次又如何？” “他不会记得你。”
第50页 “我当然知道，我记得他就行了。” 脱口而出苏陌萱才发觉，明明一直嘴上说着不会去找他的自己，已经这么在乎他。 “你找不到他的。”寒山轻嘆了声，道，“这次他忘记你，就再也不会想起来。” “想不起来。” “对，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 寒山不敢再看苏陌萱一眼，他给的线索已经够多了，苏陌萱不可能不明白。孟婆汤虽然能够洗掉人上辈子的记忆，却无法抹去这段记忆存在的痕迹，略施法术就能寻到一二。如果说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就代表他这段记忆会被封存起来。一般，只有下凡历劫的神仙才会如此。而下凡历劫，大多是须断欲清修的凡人升仙或者年轻一辈的天神。从曲无殇算起，秦少游已经经历三世，这次生命结束，他就该重回九重天。 苏陌萱终于理解寒山的担忧，他是怕自己去找秦少游的转世。不管找没找到，她都要承受痛苦和折磨。找到了，对方早就忘了她，更有可能她会重蹈苏夏母亲的老路，找不到，她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荒废，拿不起放不下。 “我知道了。”苏陌萱艰难地堆起一个笑容，抬手搭在方向盘上，声线前所未有的低沉，又轻的不能再轻，“那我不找就是了。” “萱萱。” 寒山刚要说什么，却被苏陌萱的手机铃声打断。苏陌萱接起电话，就听见里面陈竹隐中气十足的声音，“小萱！苏夏被人带走，你怎么还不来？” “我在路上，你怎么样了？” “还好。”陈竹隐忍不住皱眉，他居然大意到让人有可趁之机，真是丢脸，“对方把我引到巷子里下黑手，趁机带走苏夏，看来很熟悉我们。” “清楚是哪方人吗？” “不太清楚，但我发现对方身上有妖气。” “妖？”苏陌萱挑眉，和寒山对视一眼，“你确定？” “我确定，而且我还确定，对方是修炼上千年的妖精。”陈竹隐有些激动，像是不小心碰到伤口，痛呼一声，抽着冷气道，“就是身上有点臭。” “臭？” “嗯，臭死了，明明长得不错啊。”想起来陈竹隐就可惜。 苏陌萱来不及挂断电话，一脚踩向油门，可她又立即收回脚，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皱眉思索。 陈竹隐察觉到苏陌萱的异样反应，敏锐地问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查，可查了半个月，也没找到罗问言的转世。” “怎么会？”苏陌萱开了外音，陈竹隐惊讶的声音立刻在车厢之中乍响，坐在副驾驶座的寒山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普通人类而已。难不成，” 寒山蹙眉看向苏陌萱，即便陈竹隐不说，他也想到了。 “会不会，又重蹈覆辙。” 苏陌萱却摇头淡定道，“不，罗问言只是普通人。有人故意藏匿他的行踪，不想让我找到。” 寒山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道，“对方这么做，是想将你拖在这一段时间，好对苏夏下手。” “之前我还奇怪对方把我耗在这想做什么，现在看来，他们是盯上了苏夏。” 陈竹隐听到寒山的声音，大嗓门立刻小了不少，“是谁干的，胆子这么大，都盯上苏夏了。” “这事，恐怕和青丘脱不了关系。” 陈竹隐疑惑，“青丘？难道不是偷猎的那伙人干的？” “魔族若想对苏夏动手，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工夫。”冷静下来的苏陌萱脑中一片清明，对方动手后留下的线索这么多，早就串成了一线，“是我大意了。青丘向来对叛逃者毫不手软，又怎么会让阿言在外流浪百年，罗问言转世消失，黑白无常都说他已成功转世，那就只能是青丘把他藏了起来。” “可这青丘，只能进不能出。”陈竹隐迟疑道。 他正站在秦少游的病重监护室外，柳柯白守了秦少游一夜，又担心柳芊芊，便去柳芊芊病房了。此时清冷的走廊上没有一人踪影，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疼。透过透明的玻璃墙，可以清楚看见昏迷中皱眉难受的秦少游，身旁奇奇怪怪的仪器闪烁着各种指示灯，陈竹隐看不懂心电图，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的。而青丘路远，苏陌萱来回就要耗上一段时日，到时候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陈竹隐倒不担心苏陌萱受伤或者什么的，毕竟连九重天都拿她没办法。就算被困在青丘之中一时出不来，按以往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秦少游在这里，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想到这，陈竹隐心底一凉，他不希望苏陌萱变成冷血的怪物，忍不住试探道，“那个，秦少游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你不先来看看他吗？” 寒山下意识看向苏陌萱，细细搜索着她脸上每一分表情变化。 苏陌萱纹丝不动，连眼角都未动弹，低垂的睫毛长长，阴影均匀地盖住她微眯的眼眸，看不清神色。半晌，她轻声道，“不去了。青丘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确认，现在拖延一分钟，苏夏就要多一分威胁。” 得到苏陌萱确切的回答，陈竹隐反倒没有什么冰冷的感受，只是在心底嘆气，看来不管她欠了秦少游多少，都不会把苏夏排在其他人后面。 陈竹隐还以为苏陌萱挂断了电话，稍微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却听见苏陌萱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帮我，好好照顾他。” 苏陌萱本想再问他一句秦少游眼下如何，可碍于寒山在身边，还是伸手挂断电话。 “我知道你不可能立即忘记他，但是现在，你还是不要去想他了。” 苏陌萱抬眸直视前方，缓缓踩下油门，“我知道。现在，找阿言问个清楚吧。” 露气寒冷，将凝结也。临近冬日，开店的时间越来越晚，眼下才□□点，陶明宇换了件厚外套下楼吃早饭，屋里开了热气，楼梯转角的玻璃窗上一层白霜凝结，他伸手擦了擦，霜水流下一道痕迹，又很快模糊不清。他搓了搓手，暗嘆一群专家学者说全球变暖，可这冬天却越来越冷了。肚子发出一阵抱怨声，他无奈转身准备下楼，却见菡萏仙子站在厅内，脸上露出不耐表情，身边一位身着深色风衣的中年男子，儒雅至极，看向菡萏仙子的眼中带有宠溺。 陶明宇不知为何，光是看着眼前此景便直觉此人是魔族，不由脚下一滑，脑中念头飞转。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菡萏仙子已先发现他，嫌弃道，“还站在上面做什么？下来吃早饭！” 啊？陶明宇扶着楼梯扶手站稳身形，见那男子礼貌朝他点一点头，跟着菡萏仙子走向餐厅。他小心翼翼走下楼，才见阿言坐在餐桌旁，怯怯懦懦吃着早饭，而冯叔则平静地端上早餐。 菡萏仙子坐定，却不给对方一个好脸色，“你过来做什么？” 那人温和笑着，连声音都很是温柔，全然没有传闻中魔族的暴戾残性，“阿萏，我来看看你过得如何。”
第51页 “哼，不需要你关心。” 陶明宇慢慢蹭到桌旁，小心吃着早饭，一边观察着两人。 “阿萏，你脾气不好，可别乱惹陌萱生气。” 陌萱？陶明宇顿时竖起耳朵，这人貌似和苏老闆关系不错。 “菡萏仙子怎会惹我生气，再说，我也生不了气。” 苏陌萱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陶明宇一激灵手里勺子掉到汤碗里，溅起几滴汤水，他手忙脚乱擦拭，却才发现，身边阿言比他还要慌乱，甚至，眼底出现了恐惧的神情。 “陌萱，寒山，好久不见。” “篱阮，尊主？”苏陌萱脸上笑意和善，轻松无比，“毕竟庚亦魔君已死，大家不晋晋位分，有些说不过去。” “你还是叫我篱叔叔吧。”篱阮眸中带着无奈，像是看着自家不乖的小孩，“庚亦虽亡，魔界倒也没出什么大乱。魔君已由墨无言接替，其余未变。” 作者有话要说：　　苏陌萱是个很冷情的人，说白了就是自私，虽然她很喜欢很在意秦少游，但她更在意自己，她不想再走苏夏母亲的老路，那就只有放弃。可以说她之前仅剩的善良，都被苏夏母亲那一次磨光了，或者说，除了寒山和陈竹隐，她就只对苏夏好一点了。总是说初心不变，但最终做到的又有几个，不过写到这我的叛逆心又来了，下一篇绝对要写个初心不悔的！额，不过也要等到下一篇了。ps，我不是学医的，心电图啥的都不懂，写错了请忽略~~~ 最近忙论文忙找工作，但说实话，整个人空虚到了不行。写不出来，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劲。女生节的时候和同学去看了疯狂动物城，被眯眼苏到爆的狐狸迷住了。尼克小时候被其他动物欺负，发现他们不管他到底本身如何，就是认定狐狸jian诈狡猾，他也就自暴自弃，干脆这么下去。可能很多人都是这样吧，不说别人，就是我自己，小学时女生的冷暴力还有男生的欺负影响了很多很多，比如性格，对待人事的看法，初中可以说是我心里最阴暗的时刻，还好遇到了几个好人，才没有变极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保护到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兔子一样能够在面对各种挫折还能勇往直前。 会累的，面对那么多质疑和蔑视的眼光，还有他们不停地挖苦和暗箭，自暴自弃不是好选择，但有时候，不得不如此，不是每个人都能时时刻刻内心强大，钻石金刚心。还好狐狸遇到了兔子，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苏陌萱闭上了双眼不愿出来，秦少游会把她拉出来，但不是现在。只希望每个暗地里舔舐伤口的人，都能遇到他生命中的那只兔子。 远得要命的爱情挺好看，就是头尾有些狗血，朴海镇还是蛮帅的，中间同居的剧情很亮眼。比太阳的后裔好看，太后看了四集弃，韩国特种部队算什么，我真的忍不了他们把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尿性，一点都不专业。话说如果不是这样，我还真没发现我居然这么爱国， ☆、青丘 苏陌萱点点头，倒也不急着和篱阮继续唠嗑，而是直接看向阿言，道，“阿言，你过来。” “哦。”阿言低着脑袋，谨慎小心地越过篱阮和菡萏仙子，走向苏陌萱。 篱阮笑了笑，道，“你这丫头，还怕我动手？” 苏陌萱这次的笑意要比刚刚真实许多，“怕，但我现在不在乎这个。”说着她看向阿言，“你当年，是如何从青丘逃出？” 阿言一怔，眼里露出意外，她见苏陌萱并未离开而是返回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她可能发现了玄机，只是没想到篱阮居然这么大咧咧进屋和苏陌萱平心静气打招呼，更没想到，苏陌萱第一句问的却是青丘。 苏陌萱见她意外，心底的猜测顿时落实了一半，“如果你能透露有关青丘之事，我可以考虑帮你将罗问言救出来。”说着她瞅了眼近侧眯眼轻笑的篱阮，从善如流问道，“篱叔叔，拖个几天时间，可以吗？” 篱阮脸上笑意更甚，摇头嘆道，“小丫头真是聪明，怪不得寒陌那傢伙最喜欢你这个小徒弟。”明明心里讨厌的不行，连叔叔都能叫的出口。只是话刚出口他就心里喊糟，瞥见一旁菡萏仙子的表情，他嘴角笑意僵了僵。 “篱叔叔说笑，师父最爱的，还是我师兄。”苏陌萱眼底闪过一缕不动声色地嫌恶，道，“只是。” 篱阮点点头，“这点面子我当然要给。” 得到篱阮的确切答覆，苏陌萱这才正视阿言，问道，“还不愿说吗？” 阿言抬头望了她一眼，眼底纠结慌乱清晰可见，只是她仍旧咬唇不语。 苏陌萱等了会，便道，“你若不愿说也没什么，我已经找人跟踪你们族里长老。更何况，”说着，她又转向篱阮，“篱叔叔被你们青丘算计，差点和我争执起来让你们得了渔翁之利，也会帮我寻找青丘相关。只是到时候我进去青丘，没留神，让罗问言一界凡人受伤，恐怕就不好了。” “苏老闆！”阿言猛地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哑声道，“您说过，您答应的生意就不会放弃的！” “我是不会放弃。”苏陌萱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容易的很，“不管罗问言伤到哪，即便是死了又何妨？”她眼底的冷光叫人心寒似冰，“我可没答应过你，要将他完完整整大活人给带回来。” 阿言身子瑟缩着，脸上显现出惧怕和彷徨，苏陌萱向来带人平和，虽然偶尔会有些毒舌，但很少严声厉色，以至于和她越亲近越容易丢了防备。 “不说。” 苏陌萱正要抬手做什么动作，却在半空中停滞，转身看向门外。篱阮也察觉到什么，眼底都闪过一丝疑惑与戒备。 寒山侧耳细听，神色微变道，“是陶明宙。” “师弟？”陶明宇奇异道。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道身影踉踉跄跄推门而入，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着还有血往外冒。对方抬脸，正是柳柯白以为消失的陶明宙。 “苏老闆，对不起。” 冯叔和陶明宇上前扶住陶明宙，他看起来伤势不轻，陶明宇探了下脉，发现他体内真气乱窜，应该是经过一场鏖战。 “别上来就说对不起。”苏陌萱声音清冷，手上动作却相对温柔，递给他一杯茶道，“说说情况。” 她将苏夏交给秦少游和柳柯白也只是事急从权，陈竹隐很多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凤晞又对人间不熟悉，也只能拜託陶明宙帮忙照看。柳柯白说苏夏和陶明宙相继失踪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是陶明宙和凤晞去追人。而凤晞又许久未传消息回来，就说明这状况是他们所控制不住的。 陶明宙喝了口水，暂时缓过劲来道，“苏夏失踪的同时凤晞就察觉到了。我和他赶到现场时陈道长已经昏迷，我们只好先寻着气味追踪对方，只是他们很会隐藏，好几次都差点甩掉我们。不久前我们才跟上对方，没想到其中一人很是厉害，逼得凤晞差点现出原形才得以逃脱。凤晞让我先回来告诉你，他自己又跟上去了。”
第52页 “看来青丘对苏夏势在必得。”沉默许久的寒山忽然道。 一旁看戏的菡萏仙子奇道，“青丘要苏夏做什么，他们不是一直都看不起苏夏吗？” “这就只能问他们青丘了。”篱阮心中念头一转，朝苏陌萱和蔼笑道，“丫头，需要我帮忙吗？” “青丘都把主意打到您和菡萏仙子身上了，这可真是目中无人。”苏陌萱一脸正义凛然，很是认真道，“身为晚辈自然要为您和菡萏仙子出这一口恶气。篱叔叔，您真是客气了，对于小辈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还愿意亲自帮忙，实在是魔族的楷模。” 篱阮的笑意被她这么一噎，简直不能再僵硬。一旁菡萏仙子扭过头，却掩不住嘴边的笑意和眉梢的抖动。寒山垂眸轻笑，而陶明宇和陶明宙相视一眼又各自散开，能这么理直气壮歪曲黑白，果然不愧是苏陌萱啊。 不过篱阮虽说看起来温文尔雅尊礼重道，可毕竟是魔族，骨子里也不是什么规矩爱面子的傢伙，很快挑眉道，“亲自帮忙？我说过吗？丫头，我可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我手下几个傢伙，傻头傻脑不说，还经常办错事，估计是帮不上忙了。再说，你这伙食看起来不怎么好，阿萏脸都瘦了一圈。” 陶明宇听完嘴角一抽，菡萏仙子瘦？她那比苏陌萱小了一圈的巴掌大小脸能瘦到哪去？ 苏陌萱一脸平静地看着篱阮装疯卖傻，对于篱阮无赖反倒控诉她的行为置之不理，“是吗？现在流行健康，魔族伙食太过油腻，在我这几天菡萏仙子脸上的痘痘都消了很多。” 见篱阮还要张嘴，寒山故意咳了两声打断道，“不知魔君前来有何贵干。” 篱阮转过视线看他一眼，饶有兴致道，“看看我家阿萏。” “谁是你家的了？”菡萏仙子皱眉无语。 这两人倒是旁若无人地谈论起来，寒山看向身边的苏陌萱，眼里的意思十分明白，他不相信篱阮前来只是为了菡萏仙子，可能和青丘还有些关联。苏陌萱却朝他摇头，微微一笑。 “篱叔叔，咱们不说这些场面话了。给个准话，借不借我人。” “急了？”篱阮侧身将胳膊搭在椅背上正视苏陌萱，道，“想让我出手帮忙，就要有点诚意。” “菡萏仙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走。” “就这样？” 苏陌萱像是早就明白篱阮绝不会这么轻易打发，吩咐道，“冯叔。” 冯叔朝苏陌萱颔首，转身上楼，不一会，便端着一个盒子走过来。 篱阮看清那盒子，眼里闪过不知名的光芒，道，“你确定要把这东西给我？” 寒山也看清了那盒子的模样，却不知那里面装着什么，就连菡萏仙子也是一头雾水，大家都有些疑惑地看向苏陌萱。 面对众人视线，苏陌萱反倒笑意盈盈，朝篱阮道，“篱叔叔，这东西就给你了，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篱阮抬手摸摸鼻尖，以此掩过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道，“这盒子你没打开看吧。” “没。” 篱阮伸手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块羊脂玉牌，随手丢给苏陌萱，“你拿这牌子，他们自然会听你的。” “多谢。”苏陌萱眼底露出轻松的情绪，接过玉牌小心收起，又看向陶明宙道，“你伤势不轻，就好好在这休养几天。” “苏老闆，我。”陶明宇刚要说什么，却被苏陌萱打断，“你就不用跟来了，照顾好你师弟。” 寒山担心时间紧迫，趁苏陌萱吩咐的空隙，便抬手捻了个诀，将阿言变回原形，拉着她的尾巴朝门外停车的地方走去。 见寒山走出门外，苏陌萱也准备跟上去，可走了几步，她又停下，犹豫了一瞬，还是朝陶明宙道，“秦少游心脏病犯了，我这几天恐怕都回不来。你伤好了以后，代我去看看他。” “好。” 顺着凤晞留下的印记，苏陌萱和寒山一路向东行去，篱阮给苏陌萱的玉牌可以随时传唤他的手下，倒也方便。阿言变回红色的狐狸缩在后座角落，四条尾巴像是毛毯一样盖在她自己身上，紧紧闭着双眼，仿佛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耗费一天的时间，苏陌萱才追上凤晞。陶明宙惹得一身伤痕回去，凤晞也分毫不让，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可等苏陌萱找到他时还是被吓了一跳。青丘临海，这座海边小城走几步便能闻到海腥味，他躲在郊区山林的洞穴内，差点就变回原形。 苏陌萱替他上了药，无奈道，“何必这么计较，等我和寒山来了再动手也不迟啊。” “等你来？”凤晞正抽了一口冷气，斜眼看她，“秦少游心脏出了问题，你不去看他？”说着他瞥见寒山神情反应过来，“你没去？” “苏夏是我的责任，哪怕我再爱秦少游，都不会随意丢下我的责任。” 凤晞脸上露出窘迫，自觉闭上嘴沉默不语。正好苏陌萱为他绕上最后一圈绷带，朝后退了一步，道，“好了，说说祈晔，为什么让你下凡保护苏夏。” 凤晞脸上窘迫未退，惊愕道，“你怎么知道。”话刚说了一半，他立刻捂住嘴巴。 因为他清楚看见，苏陌萱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裂fèng，咬牙道，“看来我还真猜对了。” 寒山之前还在狐疑苏陌萱为何非要找篱阮要救兵，此时见苏陌萱和凤晞两人的反应，电光火石间线索串在一块哪还能不明白，本以为只是菡萏仙子下的手，没想到，九重天也牵扯了进来。但是仔细想想，青丘敢抓苏夏，怎么可能绕过九重天。 思及此，寒山只觉得背后发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凤晞躲过苏陌萱和寒山的视线，小声问苏陌萱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上次回九重天就不该再下凡，就算下凡，也不该先找和你只有几面之缘的苏夏。我本以为你是得祈晔的託付，可是这十多年里他从未担心过苏夏，又怎么会让你特意见她。” 凤晞苦笑，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这次的事情九重天知道的很清楚，可是就连祈叔叔也阻止不了。” “青丘到底发生了何事，绕了半天就为苏夏？”寒山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凤晞摇摇头，”我只知道，青丘出了大事，九重天已经默认将苏夏交给他们。可是，青丘和九重天都不愿让你知晓，祈叔叔反对根本无效，还被天君困在天后的扶桑宫中，他只好托我下凡照顾苏夏，我本以为这段时间他们不会出手。没想到，他们居然玩这一手金蝉脱壳。” “涂山和青丘向来不和，会不会，只是他们之间相争。” 苏陌萱却直接反驳，“涂山锦离开涂山时就已经和涂山断绝关系，不然当年天君怎么这么容易就找上她的麻烦，还逼得她跳下诛仙台。” 寒山忍不住轻嘆一声，九重天虽说是天庭和女娲一族所在之地，但他们只对人类和小部分神族有影响力，大部分神族尤其是上古神族，根本不在意天庭。若是涂山锦还是涂山氏人，九重天也不会对她怎样，天君更不敢随便动手。不过也因为她跳下诛仙台，再加上苏陌萱极力搅局，苏夏才得以存活下来。
第53页 苏陌萱转身，看向从开始便沉默不语的阿言道，“罗问言我可以帮你安然无恙救出来，说说青丘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阿言蜷着身子窝在一边，湿漉漉的黑眼珠和苏陌萱对视便飞快躲开，狐狸嘴巴尖尖的，有些音发不出来，寒山便帮她恢复人身。 “青丘。”阿言抿唇犹豫了下，才道，“苏老闆可知，蚩尤尸身位于何处。” 凤晞奇道，“当年蚩尤败于涿鹿之野，黄帝将他分尸，四散于九州，具体在哪，除了九天玄女，也无人知晓啊。” 他说完才见苏陌萱和寒山难看的脸色，不由小心问道，“怎么了？” 苏陌萱闭上双眼忍住怒气，平静道，“我师父君陌是集崑崙山灵气孕育而出的神灵，和盘古他们同出一脉，曾师从九天玄女。所以，蚩尤尸身所在，我还是知道的。” “在哪？”凤晞好奇道。 “他的首级，就在青丘。” 作者有话要说：　　额，上次心情不好，苏陌萱不会放弃秦少游的，绝对不会，要放手也是秦少游先放手，恩，先立个g再说，嘎嘎嘎 话说查了很多资料我才发现，原来称为东华帝君的有两位，而且都是道教神仙体系里的，一位是道教祖师爷，吕洞宾和王重阳的师祖，东华紫府少阳君，还有一位是道教众神之首，西王母的配偶，东王公，看完枕上书再查到这些的我，是多么崩溃啊。枕上书说是取自山海经神仙体系，可这分明是欺骗我感情嘛，九天玄女在山海经里有记载，司命星君什么的，就不清楚了，但这些都是被后来道教神仙体系囊括在内。唉，我们国家神仙体系乱的都可以打一架了。 别看篱阮和苏陌萱说的轻松，其实他们俩之间仇恨还是蛮大的，或者说是君陌和他仇恨很大。 ☆、辟邪 “什么？”凤晞惊道，“据说蚩尤死后怨气极大，青丘荒凉不说，还只有青丘九尾狐一族算是兴旺的神族，怎么镇压他的头颅。” “蚩尤的尸身算是个棘手的货色，当时没人愿意，九天玄女和黄帝为了让青丘答应，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寒山冷冷道，“好处是少不了的，还有补天石镇压，青丘何必不答应。” 苏陌萱看向阿言，道，“蚩尤尸首出了什么问题。” “好像是补天石失去仙力，恐怕很快就压不住蚩尤了。” “那跟苏夏有什么关系。”凤晞皱眉哼道，可还没等他转过念头，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他脱口而出，“难不成，他们想用苏夏代替补天石，镇压蚩尤！” 不过他自嘲地摇头否决这个想法，苏夏还没那么厉害。 “你猜对了一半。”苏陌萱站起身，表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但凤晞能看出，她此时就好像海啸来临前的风平浪静，现在有多平静，下一秒就能狠狠爆发，“他们想利用苏夏。” “供奉补天石，继续镇压蚩尤。” “怎么可以这样。”凤晞喃喃道，“不管怎么说，苏夏都是天君的孙女，他居然，居然如此狠心。” “说说怎么进入青丘。” 这次阿言没有犹豫，道，“虽说外面传的神乎其神，其实是在大门外摆了几个阵法，迷人眼用的。至于青丘只能进不能出，是因为青丘出入有人数限制，而且每年冬季，都会闭山，无人能出。” “今年冬季闭山时间呢？” “后天。” 寒山啧了一声，“真会选时间。” “他们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氛围瞬间陷入沉默，苏陌萱垂眸沉思，凤晞已经重伤，凤王不久就会来接人，目前梧桐山不可能和天庭相对，只会作壁上观；至于寒山，他还要等待牡丹仙子醒来，一旦被困入青丘，整个冬季都无法用仙灵蕴养牡丹原身，恐怕不进则退，牡丹仙子回来反倒要推迟好几年，这么一来，只有她自己进入青丘才行。 显然寒山与她想到了一块，侧身和她对视一眼，没有半分犹豫，“我陪你。” “不用了。”苏陌萱早已在心底衡量一番，摇头道，“还是我去，一个冬季而已，算不得什么。” “我。”凤晞刚张嘴就被苏陌萱抬手堵住，“你父王恐怕很快便会派人接你，我这还有篱阮的玉牌，不用担心。” 说着她又朝寒山道，“我这一去不一定能及时出来，店里你有空就帮我看看。冯叔毕竟年纪大了，陈竹隐又有伤，篱阮真想做什么根本挡不住，你回去也不要和他硬碰硬，任由他去。” 寒山一惊，“那盒子里难道不是？”他本以为那盒子里是当年师父打败篱阮时夺取的令，可是听苏陌萱这话，显然还有内情。 令是当年盘古开天闢地身化万物时余魂幻化出的产物。此令满是魔气，可以号令群魔，只是拥有者会被令吸了精气，成为殭尸。而篱阮抢得令后碍于此点，并不敢直接使用，可他经过多年却发现了另一种用法，利用令补充自己身上魔气。君陌当年差点连坑蒙拐骗都用上了，才从篱阮手里夺得令，将其封印起来。君陌羽化前曾将身后事安排的满满当当，他知道陈竹隐靠不住，寒山又一直无心于俗事，只得将大多数事物交由苏陌萱，包括这棘手的令。 篱阮虽说身为魔君，可毕竟任何法术对苏陌萱无效，也就是说只要苏陌萱想，篱阮就一天也无法从她手里夺得令。原本苏陌萱将那盒子交给篱阮时他还有些担忧和失望，不过想着令已被师父封印，趁着篱阮解除封印时可以再抢回来，现在看看，倒不是这么回事。 “呵。”苏陌萱轻笑道，“师父当年将令给我，就交代过我绝不能将令再交给篱阮。不过是一个复制品而已，篱阮抱着当块宝，也无妨。” 凤晞听说过令，也算明白这其中弯弯绕绕，忍不住道，“可篱阮真要借怒做些什么，谁也挡不住。” “我当时可没说过给他的一定就是令，他非要耍无赖，那九重天也别想在一旁看热闹。” 见苏陌萱脸上重现以往胜券在握又调皮的表情，寒山心头的沉重消散不少，点点头道，“我会帮衬一些，但你自己要小心点。” “师兄，我身无法术，这召唤只能靠你了。”苏陌萱将玉牌递给寒山，笑道，“可要快点，被篱阮发觉令是假的，这玉牌可就白骗了。” 寒山接过玉牌，朝洞外走去。看着寒山的身影消失在洞外，苏陌萱靠近凤晞，在他手中划了几个字，凤晞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也不问她，谨慎地在身边设起一道隔音的透明墙。 苏陌萱笑道，“谢了。” “把寒山骗出去想跟我说什么？”凤晞挑眉问道，“居然连自己师兄都不想说的秘密，要跟我说？” “别阴阳怪气的。”苏陌萱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师兄不希望我和秦少游在一起，我答应他了。”
第54页 凤晞瞬间明白，“哦，阴奉阳违。” 苏陌萱瞪他一眼，像是想到什么，随即嘆道，“他心脏病犯了。我要是这次出不来，恐怕只能等他治癒才能相见。你离开凡间之前，帮我看看他。”她心底无奈又后悔，本想再多说些，却一时间无从说起。 “哦，好。”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凤晞自然慡快答应，抬眼看向洞外的动静，道，“他回来了。”说着，他抬手撤掉屏障。 凤晞话音刚落，就见寒山的身影出现在洞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影。 “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嘛。”轻佻的声音响起，露骨里夹杂着审视的目光落在苏陌萱身上，“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还能共事。” 苏陌萱淡淡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他道，“殷离，你说错了。不是共事，是你听从我的指挥。” 被喊做殷离的那人被身边一人嘲笑，倒也没有恼羞成怒，抱着胳膊嬉笑道，“哼，谁知道你和魔君做了什么交易，竟将我发配到你的手下，难道说，自上次一别，苏大小姐竟看上我了？” 君陌和篱阮交手多年，殷离乃篱阮手下心腹大将，和苏陌萱自然相识已久，互相厌恶。苏陌萱没想到篱阮这玉牌居然能将这位祖宗唤来，明显是想给她惹点麻烦出来。 苏陌萱面上不显，只道，“看来篱阮还真是看我不顺眼，说是帮忙，不过是想藉此噁心我。”说着她画锋一转，冷声道，“既然篱阮已将你们的指挥权交给我，就给我乖乖地听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殷离被她语气噎住，刚要说什么却被身边那人拉住，又被说了什么，脸色青蓝相间，才忍气吞声答应了下来。 苏陌萱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也不想理会，若是他们想私下做些什么手脚，她就把他们丢到青丘中，一整个冬天够他们受得了。和寒山又说了几句，苏陌萱带着殷离和另一个叫做阮吴的前往青丘。 青丘多丘陵，却不如其他地方枝繁叶茂，光秃秃的小山包上略显荒凉，连几根野糙都看不见。门口的阵眼被殷离轻松破解，他一脸嫌弃的跟在苏陌萱身后，也不愿多说。就这么一路走去，竟没有一点动静。殷离和阮吴忍不住对视一眼，心底带上几分警惕，只是前头的苏陌萱仍旧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青丘本就后辈凋零，蚩尤首级又开始镇压不住，能派人前去抓捕苏夏打伤凤晞，倒是让人意外，可能还有天庭动的手脚。当年在九重天上，涂山瑾跳下诛仙台时，苏陌萱就已经昭告天下苏夏由她所护，天庭碍于君陌和九天玄女的面子，不敢明面上对苏陌萱做什么，可暗地里都不知道动了多少手脚。 蚩尤是一个烫手山芋，天庭上那群老头子又惯会推脱责任，他们早就看蚩尤不顺眼，可身为天神又不能随便对付一个人类。上古时代蚩尤打败炎帝，又打败黄帝与炎帝的联手，他们这才急了，派九天玄女下凡赠送黄帝兵书。蚩尤战败后被黄帝分尸，怨气甚深，天庭不愿接手，才让青丘守护，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派些人来帮忙。 三人径直朝西方走去，翻过一座矮小的山坡，苏陌萱总算感受到了空气中微弱的妖气。 殷离小心屏气走在苏陌萱身后，却又忍不住走上前，悄声道，“怎么越靠近这边，怨气就越强，而且还夹杂着魔气。” “那就找对地方了。” 苏陌萱正要朝前走去，却被殷离拉住，他分明察觉到这魔气的不对劲，脸上渐渐凝重起来，道，“说清楚，我可不想被你卖了命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苏陌萱笑笑，甩开他的手，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再说，死不了。” 殷离犹豫片刻，还是和阮吴跟上苏陌萱。 正如苏陌萱所想，青丘生灵全部聚在一处，中央是一处祭坛模样的圆形平台，其中摆放着几样祭祀用的东西，苏夏躺在一旁的地上，还在昏迷之中。距离太远，苏陌萱也不清楚苏夏身上的龙气封印有没有解开，不过眼下这情况，苏夏身上的封印迟早会解开。 苏陌萱掩藏在高处的灌木丛中，殷离趴在她身边，还没看出什么，却听阮吴惊讶道，“这不是擒魔阵吗？” 殷离吓了一跳，抓住苏陌萱的外套袖子道，“你想干嘛？” 没等苏陌萱说什么，阮吴解释道，“你别听这名字叫擒魔阵，其实是专门压制恶灵用的，是凡人发明，对我们魔族无用。” “哦。”殷离松了口气，埋怨道，“你怎么话不说完。” 阮吴，“，”明明是你认不识阵法，还怪我？不过这种话他也不敢在殷离面前说。 苏陌萱扯出拉在殷离手里的衣角，言简意赅，“中间那个女孩，看见没？” “嗯。”阮吴点头。 “你们带着她出去，寒山会在外面接应，我为你们断后。” “就这么简单？”殷离不屑道，“还以为你想干什么呢。” “你，去找找那边有没有凡人，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纪，男性，左边眼角有颗痣。” 殷离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悄然离开，按她的话去寻罗问言。 心底无奈嘆了声，苏陌萱飞身而起，轻巧落在平台上。既然能把苏夏带走，就应该早已做好被她打扰的准备。她朝阮吴躲藏的地方悄然望了一眼，虽然手上有玉牌，但不知道殷离和阮吴愿不愿意听从她的指令，把苏夏和罗问言带出去。 明白她会出现在此，也没有人表现出惊讶的神色。青丘大祭司从人群中走出，朝苏陌萱道，“苏陌萱，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在这看着吧。” “你以为我来了就会什么都不做吗？” “不会。”大祭司并不意外苏陌萱的反应，朝后退了几步，让开一个位置，道，“看在玄女娘娘和昊沂尊者的份上，吾等自不会对你做些什么。”昊沂尊者便是苏陌萱的师父君陌，君陌虽是上古天神，却并不愿意接受天庭的封号，所以大多以尊者称呼。昊沂乃君陌的出生地，君陌又懒得找称号，便以昊沂为称。 大祭司身后，却是天君手下的几位得力干将，有三位苏陌萱可是眼熟得很，心底仿佛有一团火渐渐燃起。她不是多么感性的人，但两个朋友接连在她眼前被逼得从诛仙台跳下，再冷血，再不在乎，也不可能忘记那时的情景，忘记当时的感受。 可现在不是时候。苏陌萱硬是将心底复杂的情绪按下，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道，“放了苏夏。” 太白金星上前道，“苏陌萱，你能找到这，想必也知道此间情形。难不成蚩尤复活危害人间，你也无所谓？” 当初苏夏的事情太白金星曾帮忙周旋过，苏陌萱总不能不给他面子，沉声道，“那为何必须是苏夏？” 太白金星嘆道，“蚩尤化身为魔，不死不灭，轩辕氏只能将其身体分离，各自镇压。当年娲皇练成五彩石用来补天，镇压蚩尤首级这颗虽是补天剩下的边角料，却和补天石有着奇妙的联繫，而蚩尤怨气已将镇压他的神石污染大半。苏夏乃黑龙与涂山九尾狐后裔，身兼黑龙的强大灵力与九尾狐的辟邪能力，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第5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看西游记和徐峥版的猪八戒对太白金星印象太深刻，就带他老人家出场玩玩，哈哈。度娘说太白和金星其实一个意思，古人好像很喜欢这样取名字，感觉一点也不好玩， 对于苏陌萱来说天庭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傢伙，但并不代表他们全是坏的，前面肯定会偏苏陌萱的角度，后面就会偏秦少游的角度了，恩，多些正能量嘛 ☆、起誓 “再加上苏夏本就不为你们所容，现在又有个合情合理的时机，所以，你们就选择牺牲她。” 太白金星心中有愧，下意识看向别处，可这态度，分明是证明了她的说法。 见他如此反应，苏陌萱眸色沉了沉，“只要将神石沾染上的怨气除去就行了吧。” “这。”太白金星犹疑道，“是这么说，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和苏陌萱硬生生槓上。 “我有办法。” 众人一愣，却见苏陌萱抬起双眸，眼中光华绽放，嘴角衔着笑意道，“不就是怨气吗？我来，把苏夏放了。” 太白金星还未开口，身旁毕月星官嘲笑道，“这怨气非常人能除，天君和众位仙君想了几日都没能解决，你这个丫头片子，倒是猖狂。” “我师父，叫做君陌，我师祖，是九天玄女。”苏陌萱一字一句道，“这怨气一日除不去我就用一年，一年除不去我就用千年；若是蚩尤真脱困而出，眼下也不过一个首级，我即便是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他出青丘一步。” 她向来清冷的双眸中此刻迸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华，慵懒神色不复存在，仿佛换了个人般，瞬间爆发出凌厉的气势，凛冽逼人。被她这副少有的模样惊住，几位仙官互相看了眼，原本心底的猜忌淡了些，却还是不敢完全信任她。 毕月星官思索片刻，道，“苏陌萱，你可敢以你师父起誓？” 虽然苏陌萱一向不服天庭所管，可她却从未做过有辱师名之事，更是没有违背师命。所有人都知道苏陌萱即便赴汤蹈火也不会让君陌受辱，他们让她以师名起誓，其实已半是要挟。 苏陌萱神色肃穆，抬手举起三指，郑重道，“我苏陌萱，以师父君陌之名起誓，若是不能实现刚刚所言，便立即魂飞魄散，再无轮回之日。” 仙官们见她如此决绝，倒也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苏陌萱本就是三界一个异数，只要她不想死，便能一直存留在世，她这么发誓，已是拿自己的存在在赌。这么一来，他们也不好再拿苏夏做什么，毕竟现在苏陌萱好言好语，并不代表惹急了就不会闹翻。 在场的仙官基本以太白金星为首，不由全部看向他。太白金星如芒刺在背，心底纠结了半晌，点头答应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无妨。” 苏陌萱暗地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你们走吧，将苏夏留下。” “这可不行。”角木星官打断道，他退后一步站至昏倒在地的苏夏身旁，“你发了誓，却不代表不会失败，这么一来遭殃的便是天下苍生。这孽障虽说有太子殿下一半血脉，可终究是半妖之身，当年若不是天君看在涂山的份上，根本不会让她呆在人间祸害！” 苏陌萱两手垂在身侧，指甲狠狠掐在手心中，硬生生将眼底的冷意压下，嘴角噙着抹冷笑道，“你想待她如何？”她可没忘，当初道貌岸然将牡丹仙子和涂山瑾逼上诛仙台的人里，有他。 角木星官本以为苏陌萱会发火，会生气，甚至不顾一切冲上前和他相峙，他可趁机反驳苏陌萱，重新让青丘大祭司将苏夏炼化。却没想到苏陌萱比十几年前要稳重许多，被她反问，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只是他这么一拦，其他仙官倒是反应过来，想起以苏夏为要挟，逼苏陌萱实现诺言。经过苏陌萱上九重天闹事那一次，天庭仙官们早已认定苏陌萱是祸害，不尊重天庭，那么君陌，她也不一定放在眼里，所以即便她拿君陌来赌誓他们不敢随意相信。太白金星本想说几句缓和，可见身边几人都是同样神情，他不由无奈看了眼苏陌萱。 见仙官们如此反应，苏陌萱心一沉，看来今日是救不回苏夏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毕月星官变出一道绳索，将苏夏捆了个严实，“还望尽快将蚩尤首级镇压。”说完，连同苏夏一起消失不见。 另一边青丘大祭司望着脸色渐渐漫上冰冷寒意的苏陌萱，霎时间开了窍，明白现在逃跑是最佳选择，带着一行人灰熘熘消失在她的面前。祭坛瞬间寂静无声，只留苏陌萱孤单单一个人站在中央。又躲了半晌，阮吴确定四周真正无人时，才悄悄出来，走至苏陌萱身边。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苏陌萱轻嘆一声，整个人松懈下来，冷意散去不少。她恍然道，“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会真的和那个星官对上。” 苏陌萱只是轻笑，抬首四处张望了下，径直走向祭坛最中央，盘腿坐下。看得阮吴满头雾水，却又不好问她什么，只好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苏陌萱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睁开双眸时，已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她看了阮吴一眼，吩咐道，“等殷离找到人回来，你们带着那人尽快离开。我现在先休整一番，呆会净化怨气时，千万不要接近这祭坛。” 阮吴点点头，“好。”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没殷离那么有闲心给苏陌萱找点绊子，随意坐在一旁空地等待殷离回来。 谁知这一等，便是半天时间，殷离孤身一人返回，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苏陌萱恰好调整完毕，见他这副脸色，自然明白他是碰了个钉子。 “呵，不过一个普通人类，还藏着掖着跟个宝似得。”殷离抱怨道，“我刚要把人带走，没想到居然碰到那群狐狸，硬拖着不让我带人走。怎么办？”他本想上祭坛，却被阮吴拉住。 苏陌萱垂眸思索片刻，便道，“看着时日已经不早了。你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早再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带出青丘，如果实在不行，就罢了。” 殷离抬头望了眼天色，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好吧，那我明天再去试试。”他一向心大，竟没有听出苏陌萱言语中的漏洞，可他没听见，不代表别人没听见。 阮吴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不是说这青丘后日便会封山，你真就呆在这了？” “不知道。”苏陌萱低头看着手里的纯钧，轻声道，“幸运的话，应该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殷离并不知晓刚刚的情景，阮吴便拉他到一边细细说明了一番。听完阮吴的叙述，殷离偏头望向坐在祭坛中央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苏陌萱，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阮吴见此情景，连忙拉住他，暗道，“你急什么，尊主还没拿到令，苏陌萱不能死。”
第56页 殷离反倒睨他一眼，冷冷地轻声道，“镇压蚩尤可不是她一个被君陌宠到大的小丫头能做到的，除非君陌起死回生，就连寒山前来都是无用。反正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死在我手上，让她死得其所。” 阮吴暗嘆一声，人家也算是报仇，毕竟占着理，连尊者都不追究你反倒较上劲了。不过这话他不敢直说，只好道，“君陌死前布置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会少了这件事。再说，刚刚面对太白金星那群仙官她可是信誓旦旦，还拿君陌赌了誓，那个她养大的苏夏还在天庭手里。” 殷离虽然狂妄，可阮吴这些话，他还是听进了脑子里，原本的杀心消了些。他再次看向苏陌萱，此刻的心却平静了几分。阮吴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让殷离不管不顾地上前杀了苏陌萱，到时候尊主不说，那位菡萏仙子可就先闹起来了，菡萏仙子一闹，尊主必定气极，殷离是他手下爱将，自然不会拿他开刀，那么倒霉的可不就是他了。 两人窃窃私语自然被苏陌萱听了个七七八八，对于殷离想杀她这点，她倒是不怕。毕竟只要他踏上这祭台一步，身上的魔气便会被下面的蚩尤首级吞噬，这就是身为魔族的一点不好。苏陌萱庆幸着眼下她还是肉身，除了容易受伤倒也没什么大碍，她坐在祭坛中凝神去探下面的动静，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怪不得天庭被青丘扰的坐不住。 原本在神石的镇压下安安稳稳的魔气，此刻犹如脱缰的野马般上蹿下跳，若不是神石的神力还在，恐怕蚩尤首级早已脱困而出，而她放出用来探查的精神力也差点被蚩尤首级所吞噬。连忙收回精神，苏陌萱忍住脑中的晕眩，许久才缓过来，深呼一口气。 此刻天色已暗，连落日的影子也看不见，周遭静悄悄的，殷离和阮吴也不知道去了哪，恐怕是去找过夜的地方。苏陌萱抽出手里的纯钧，夜色中还泛着冷光，模糊的倒映着她的脸庞，伸手去轻触冰凉的剑刃，上面仿佛还留存着曲无殇温热的鲜血。除了雷雨外，眼下的情景和当时并无太大区别，甚至于，她眼前还出现了曲无殇微笑的双眸。 “小萱。” 苏陌萱瞪大了双眼，曲无殇，她居然看见了满身鲜血的曲无殇！她猛然站起身，纯钧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腰间的承影嗡嗡震动着，可她置若未闻。磅礴的大雨哗啦啦落在身上，头顶偶尔闪过几道雪白的亮光，是那个雨夜，是那个雨夜！她又回去了！ 眼前的曲无殇仿佛置身于血雨之中，满身都是鲜红，朝她伸出右手，一如既往地温柔笑道，“小萱，过来。” 可苏陌萱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曲无殇。 曲无殇见她不动，有些疑惑，继而露出委屈的目光，“小萱，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是他。”苏陌萱弯下腰，缓缓拾起纯钧，低头看了眼挂在腰间的承影，伸手摸了摸，让承影恢复平静，“他早已转世投胎。” “不。”曲无殇赶忙摇头，生怕苏陌萱不相信，“秦少游不是我，哪怕他是我的转世，可他也不是我。” “我知道。”苏陌萱一边轻笑着，一边抬起手里的纯钧，直直指向曲无殇，“所以，你不是他。”说音刚落，纯钧骤然穿过眼前曲无殇的胸膛，他眼底露出惊异和疑惑，但也只是一瞬，神色终归于平静。 ‘曲无殇’身影渐渐变淡，看向苏陌萱的神色有些莫名，随即笑道，“你知道吗？你刚刚杀的不只是我。” 苏陌萱怔了下，问道，“你说什么？” “我还未恢复全力，想完全变成某人的模样，也要有他一缕神识。”‘曲无殇’的脸渐渐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清俊的五官倒也不比秦少游差，他颇有兴致道，“眼下他作为人类转世，这缕神识便成了他作为人类的催命符。你刚刚这一剑，正好助他返回九重天啊。” “是吗？”苏陌萱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那我下次遇见他，该讨份谢礼。” 暂且按下心头难忍的痛意，她已明白，眼前此人是蚩尤首级的怨气所幻化出的怨灵，长相该是随了蚩尤。 他笑了笑，也不管身子正在消散，道，“捨不得？我虽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他这三生可都围着你转了，这么好的人，就放弃了？我看你还不知道他原身是谁吧。” “我在这可不是陪你唠嗑的。”苏陌萱抬头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冷声道，“你就在这青丘好好的呆着吧。” “好，好，好。”他一副狗咬吕洞宾的表情，故意哀嘆一声，消失在原地。 苏陌萱握着手里的纯钧，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终于瘫倒在地上。若不是刚刚的精神不济让怨灵有机可乘，秦少游，秦少游肯定能撑到她回去。不，也许是那傢伙空口凭说呢。苏陌萱脸色变了又变，僵坐在原地，却没有发觉，天色早已大亮。 “喂！喂！喂！” 苏陌萱被殷离烦躁的声音叫回了神，忙看向他，“怎么。” “我还说你怎么了呢？”殷离赏了她一个大白眼，“跟失了魂样，我还以为你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苏陌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道，“快点去救人吧。明天就闭山了，你不是想呆在这陪我吧。” “当然不想！”殷离拉着阮吴，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了影。 虽说殷离时常冷言冷语，甚至经常对她起杀心，可算起来他心地并不坏，苏陌萱看着他和阮吴的背影笑了笑。将纯钧收回剑鞘，放在一旁，抬手轻轻搭在承影上。师父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响起，萱儿，这承影剑中封印着我的一半神力，等我羽化，它自会得到我的全部神力。到了紧要关头，就用它吧。 苏陌萱笑意带了分无奈，原来，冥冥之中师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所有杂念慢慢排出，忍住心弦不去乱想，昨晚就是因为精神不足才让怨灵找到空隙。这样才能速战速决，才能赶在闭山之前，才能去见秦少游最后一面，否则，他们恐怕就此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算是一道槓，翻过去就会有不同的风景，秦少游终于要恢复真身啦~~~想稍微的小虐一下，哈哈，毕竟大虐伤神小虐怡情，老是平平淡淡的也不太好，额，不得不承认该高cháo的地方老是写不好，唉，讲故事可以，写文章水平真的是差了好大一截，恩，会好好努力看看好文章是怎么写的 ☆、立春 头好疼。 手，抬不起来。 动了下手才察觉到全身都在剧痛之中，头痛反而不明显了，只是怎么也没办法努力睁开双眼。 苏陌萱□□了一声，右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有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碎裂声有些刺耳。 随即不远处响起焦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又变得平缓起来。一个人推开房门，朝她身边走开，还不待苏陌萱睁开眼询问，对方那熟悉的声线响起，便已经昭示了身份。
第57页 “喂，动不了就不要乱动，你看你，刚熬好的药汤被你搞撒了，还要重熬。”殷离嫌弃道，“真是麻烦，早知道就该把你放在那自生自灭，反正也死不了。” 苏陌萱在心底嘆了口气，谁知道有人会像他一样随便把药碗放在病人手边，还那么近，不打翻才怪。她努力睁开双眼，却受门外被殷离带进来的柔和阳光影响，隐隐有些刺痛。缓缓坐起身，记忆也慢慢涌进脑海之中，当时她利用精神力强行控制承影剑中的神力去净化神石上沾染的怨气，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完成，但最后也因为精神不济脱力晕倒。 “这是哪？” 苏陌萱扶着晕眩沉重的脑袋努力睁眼去打量四周，却差点倒回去，幸好殷离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不然恐怕她就要和床铺来一次大力拥抱了。 “不用看了，这里还是青丘。” 殷离嗓音里满是不情不愿，但还是小心将枕头垫在苏陌萱后背，方便她靠着。随便将地上的瓷碗碎渣踢到一边，他搬了个板凳坐在床前，捉住苏陌萱的右手细细把脉。苏陌萱有些意外，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殷离动作。 不一会，殷离松开手咂舌道，“你这身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恢复的可真快。” 苏陌萱轻轻一笑，也不多说。身体恢复是快，可其他地方，比如精神方面，可就不如以前了。这事也不好跟殷离说，只有出了青丘找陈竹隐帮忙调养。这次精神大不如前，稍稍思索一番都能弄得头晕，殷离又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怕说多错多。看这情形，殷离照顾了她一阵，可不能让这位临时衣食父母气着。 “你怎么，还在这？”苏陌萱小心翼翼问道，顺便观察着殷离的表情。 殷离瘪嘴露出无奈的表情，倒也没生气，道，“青丘那些老狐狸太精，把人藏在洞里让我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人吧，还追的死紧。要不是大爷我捨生取义敢当诱饵，阮吴怎么可能带着那人顺利逃出青丘？” 苏陌萱听了心里一松，唇边笑意不由真诚了几分，道，“谢谢。” “哼，答应别人的事我几时没做到？”殷离翻了个白眼，抬起二郎腿颠得像个大爷，“要不是大爷我发了善心把你从祭坛那扛回来，你就该去阎王那报导了。”说着说着，他自言自语道，“黑白无常看在你们往日的情分上，也该给你个好的转世。” 苏陌萱轻笑，眸子瞬间黯淡不少，“希望能如你所说。” 情绪低沉也只是一瞬，她复又问道，“你怎么找到这么个休息的地方？”看这屋子还不错，总不可能是殷离自己现盖的。 “呵，那群老狐狸害得我累死累活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整个冬季，抢他们一座房子还不行了？” 果然，苏陌萱暗嘆，恐怕这药汤，也是他随手拉了个人过来熬的。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一道轻柔的敲门声响起，随即是和敲门声一样轻柔的女声。 “大人，药熬好了。” 殷离恩了声，道，“进来。” 房门打开，小小的身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苦涩的药味随着她的动作飘了进来，殷离皱起眉头，道，“这药味怎么这么重。” 苏陌萱抬眼看去，那女孩还没能完全变成人形，狐狸尖尖的耳朵从浓密的红色头发中露了出来，和她的脸蛋一样可爱，十分招人喜欢。只是苏陌萱和殷离都是走审美极端的路线，对这种我见犹怜的类型不感兴趣，都是一眼后便不再多看。 女孩好像很怕殷离，小心翼翼道，“因为是刚熬的药，所以味道重些。” 殷离点点头，也不多说，毕竟喝这药的又不是他。 苏陌萱蹙眉接过药碗，盯着乌黑的汤汁深吸一口气，正要灌进嘴里，可碗抬到一半边泄了气。她一脸严肃看向殷离，问道，“真要喝？” 殷离点点头，“喝，之前都是硬给你掰开嘴灌进去的。” 苏陌萱摸摸脸颊，略有些无语，怪不得刚醒来脸也觉得疼，嘴里还苦的像吃了土。 殷离看她纠结，懒洋洋地抱着胳膊，一脸悠哉道，“实在不行我帮你灌。” 苏陌萱迅速抬手当在殷离面前，“不，我自己来。”说完她望着药碗整张脸都写满了英勇就义，猛地仰头灌进了肚里。 “咳咳咳咳咳。”苏陌萱喝的太急，不小心呛到了鼻腔里，感觉不管是口腔还是鼻腔前前后后全部都是药汤的苦涩，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 殷离稳住颤抖的嘴角，故意将视线移向头顶的房梁，翘起的二郎腿抖得十分欢快。等心底乐够了，他随意摆摆手，让那女孩将地上的碎片收拾掉，出了门。 “水。”苏陌萱沙哑着嗓子朝殷离伸手，道，“给我。” 殷离将一旁桌上的水递给她，故意平静道，“这点苦都受不了，还真是娇生惯养。” 苏陌萱本想瞪他一眼，可苦于眼下身子实在太差，只好靠在枕头上缓缓，过了会，才道，“这是什么药。” 殷离挑眉道，“你不信我？” “我要是不信，刚刚还会灌进嘴里吗？” “那你尝不出，里面有归元吗？” 苏陌萱呼吸一滞，面露诧异，“你怎么。”她刚刚只是怀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师兄给我的。”殷离道，“他说有可能你用得上，便让我带着了。” 过了会，苏陌萱才道，“谢谢。”看来这几日能醒来，还要多亏他强灌药，否则，要清醒可没有那么容易。 一连见她这么客气，倒是让殷离有些手足无措，“今天我是不是要走大运啊，一连得你两个谢谢。” 呵，苏陌萱轻笑，除了说谢，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苏陌萱回过神来，心底希望的小火星被点燃，忍不住问道，“还有多久到春季。” “离出山还有一个月，等着吧。” 苏陌萱心底的那一团小小火焰瞬间熄灭，还有一个月，那她，还该不该去找秦少游？不，他现在应该忘了以前的一切吧。毕竟天神归位都是把人间的一切抹去的，他可能，只知道有她这么个不听天庭命令的人吧。 到底，该不该去找他？ 毕竟精神不济，苏陌萱很快便睡着了。连殷离帮她盖好被子，悄悄离开都没有发觉。殷离走出门外，看着一片萧瑟的风景，无奈摇头，这里的风景连魔界都比不上，恐怕灵气早就被蚩尤首级吸光了吧。难怪会引起异动，呆在这一段时间，殷离也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搞清了大概，只是就这么呆着实在无聊，他干脆纵身前往大祭司的住所，找乐子去。 殷离整日骚扰大祭司不得休宁，有空了过来逗逗苦着脸喝药的苏陌萱，总算是将无聊的日子给耗了过去。可是陈竹隐的日子却不好过了，他回到店里，才发现菡萏仙子还在，更无语的是篱阮居然也硬跟着赖着住了下来。陶明宙和陶明宇躲着柳柯白，全部挤在店里不愿走，这么一来，往日平静的小店天天都吵吵闹闹。
第58页 可是少了苏陌萱和苏夏，陈竹隐每天的脸色都不好看，虽然篱阮劝过他苏陌萱没事，可没人知道苏夏有没有事。寒山和凤晞整日失联，九重天他一届凡人也不敢随意去闯，只能待在店里沉闷过日子。 秦少游从小就有心脏的毛病，医生都说不会有大碍，可没有人想到他居然会突然死亡。陶明宙和陶明宇见他魂魄稳定，柳柯白询问的时候也拍着胸脯说没事，谁知道刚说完没两天，人就没了。柳柯白和柳芊芊伤心难过，陶明宇连忙拉着傻师弟逃跑，生怕柳柯白来找。过了几日柳柯白上门找人，却不是找他们，而是找苏陌萱。陈竹隐本就心情不好，直接将他丢出了门外，柳柯白却不生气直接走人，便再也没来过店里。 冬去春来，陈竹隐每一天都在担心，甚至还想去青丘山口亲自接人，只是被菡萏仙子硬拦下，让冯叔好好看着他。等到立春这一天，陈竹隐反而定心了，不再急着乱窜，认认真真呆在店里等人回来。 立春在青丘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节日，因为对于青丘的生灵来说，不仅仅是春天来临，还是开山迎春神的时日。前一日要在山口祭祀，还举行□□活动，迎接春神，每年都搞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而今年的立春，大家更加兴奋难耐，因为这一天，也是他们送走衰神的日子。 殷离昨晚闹腾到很晚，拉着九尾狐的大祭司还有几个长老喝酒划拳，大祭司和长老们心情大好，也就和他多喝了几杯。没想到这多了的几杯，却让殷离醉了，整晚都闹得睡不着，正宿醉呢，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了。 “大人，大人，该起床了。”大祭司谨慎地敲门喊道，他身后，还有几位长老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生怕殷离发火到他们头上。 “咚！”不知是什么砸到了门上，狠狠地震了一下，大祭司和长老们吓得退后几步，不敢再乱动。门内传来殷离口齿不清的叫喊声，隐约能听见几句。 “再敢给大爷叫门！小心大爷我砍你！” “这可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 “完了完了，这瘟神难道要在我们这呆一整个春天？” 另一边，苏陌萱睡得十分慡快，再加上得知今日可以离开，简直心情舒慡。只是等了会还没听到殷离过来的动静，她只好揉揉眼从柔软的床上下来，换好衣物随便梳了梳头发，慢慢朝殷离的房间走去。 看见苏陌萱走过来，大祭司和几位长老连忙迎上去，苦着脸道，“苏大人，殷大人不愿起身，这，这。” 苏陌萱见此情景有些头疼，殷离在青丘简直玩疯了，再加上没有对手，所有生灵都被他玩弄过。今天去九尾狐族拔狐毛，说是要做个毛领子，吓得所有狐狸四散而逃，明天去翼之泽调戏赤鱬，非要人家唱山歌。大家虽说敢怒不敢言，可找到机会就和自己哭诉一番，吓得她都不敢随意出门。 暗嘆了声，苏陌萱只得认命推开房门，顺便侧身躲过殷离扔过来的枕头，正巧砸中了一位长老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苏陌萱继续朝床边走去，地上还有不少瓷器的碎片，大祭司心疼的不得了，蹲下身颤着手去拾。 “起床。”苏陌萱骤然将殷离身上的被子掀起，看都没看一眼，冷声道，“再不走把你扔在这。” 殷离貌似还没酒醒，双眼迷离，瞪着苏陌萱，大着舌头道，“你，你择个，啧个傢伙！” “咋了？” 苏陌萱正要将被子扔掉，殷离飞速坐起身伸手抢到被子一角，拉着被子道，“你想跟，跟我抢被子，没门！” 苏陌萱脑袋上垂下三根黑线，伸手就是一个爆栗，“还不快点起床！” 殷离捂着脑门盯苏陌萱，视线认真专注，苏陌萱还以为他清醒过来要跟她算帐，却没想到他猛地躺下身，死死护着手里仅剩的被子一角，睡了一宿显得水亮的眸子盯着她，恶狠狠道，“你，你四坏蛋！我，我回去，回去要告诉尊则！让他，让他，死劲揍你！” 这下苏陌萱满脑袋都是黑线，松了手让他把被子抢回去。转过身看向大祭司道，“这里，有没有什么解酒的药？” 大祭司连连点头，“有，有。”他招手让手下将解酒药拿过来，心底松了口气，看来终于能将这位大爷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感觉殷离醉酒好萌~~~ ☆、后悔 “他们回来了。” 听到篱阮这话，陈竹隐立时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可动了动酸痛的手脚才发觉，原来他已经窝在沙发上一整天了。 门外传来殷离的大吼大叫，“别，碰我！”十分有气势，就是听着还有点大舌头。 陈竹隐有些讶异，自从曲无殇死后苏陌萱寻殷何报仇，殷离与她的关系变得极差，两人甚至到了相看两相厌的节奏，怎么会一同回来。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只要她安稳回来了，就好了。 等他走至门前，便见苏陌萱一脸黑线将抱着门柱大闹的殷离塞给篱阮，“管好你家手下，喝口酒都能搞成这样。”这一路上简直丢死个人。 篱阮见殷离这个模样忍俊不禁，笑道，“这傢伙根本不能沾酒，看来喝的有些多。” 苏陌萱也没理他，径直往屋里走。谁能知道这傢伙解酒药都没用，把他从青丘搞回来就不错了。 刚刚推开玻璃门，苏陌萱脚步一顿，不远处陈竹隐就站在那，头顶柔和的灯光撒下，脸上露出温柔安心的笑容，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初师父还在的时候，哪怕她出门在外玩的再晚，师父或者他或者寒山，都会在家门口开着灯等她，风雨无阻。 苏陌萱眼眸一酸，上前走了几步，就被陈竹隐捞进怀里，紧紧抱着，生怕她消失一般。 “萱萱，你终于回来了。”陈竹隐的声音里带着轻颤，“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像师父当年一样，说着不离开，结果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陌萱有些发愣，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陈竹隐这么亲近了。最初的最初，陈竹隐还是那个懒懒散散的李少君，他还不会那么疏远又懒洋洋喊她苏大人，牡丹仙子偶尔会下凡来看她，顺便看看寒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呢？ 好像是，自己的身子开始出问题的时候吧。 寒山一脸愤怒上了九重天，却被牡丹仙子硬拦了下来，师父看着她的情形整日担忧却无计可施，陈竹隐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炼药。 她大概知道，是九重天上一个神灵给了她那药。具体她也记不清了，即便那时她已有记忆，可仍是记不得对方的脸。对方虽是天庭封的帝君，但到底还是崑崙山上的神灵，师父去了都不一定愿意给面子，但其实也怪不得那神灵，是她自己吃下去的。 武帝不知从哪得知自己的身体异样，硬要封自己个官职，陈竹隐一直反对，她也知道武帝绝对没安好心。可她不想他为难，答应了，还差点出事。从那以后，陈竹隐便不愿再与她亲近一分，除了劝她远离徐清衍和秦少游，但那时也算不得多亲近，因为他一直在喊她苏大人。
第59页 而现在，他居然喊她萱萱。 苏陌萱想了想，还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回来了，别担心。” 陈竹隐松开她，情绪比刚才稳定很多，道，“你回来吃饭了吗？先吃饭。” 可苏陌萱心底还有重要的事，这件事缠绕了她一路，却还是没个头绪，“苏夏。” 陈竹隐回过头，眼下他正站在灯光最亮眼的地方，任何一点情绪波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可苏陌萱却看不出任何。 “无论苏夏还是秦少游，都等吃完饭再说。” 身后传来篱阮的声音，“还有我的事。” “即便是天塌下来，也等吃完饭再说。” 陈竹隐神色未变，可言语间那隐隐约约的气势顿时让篱阮住了嘴，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些什么。篱阮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无奈，自己居然会被一个人类的气势所迫。 饭桌上虽然尴尬却并不沉默，只是殷离大着舌头蹭饭，看的连篱阮都嫌丢人，还没等他吃完，直接连人带饭让阮吴打包回了魔界，再不回，他这老脸都嫌丢人。 “我吃完了。” 苏陌萱将筷子搭在碗沿上，深吸一口气看向陈竹隐。为什么突然这么乖呢？废话，魔君都被他那模样吓到，她还敢不长眼上杆子找揍吗？ 陈竹隐神色晦暗的看了眼苏陌萱，才缓缓道，“天庭把苏夏抓走，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抓到哪去了？” “水芜苑。” 苏陌萱的消息网速度极快，苏夏刚被弄到天庭就得知了。只是苏陌萱不在店里，这消息便传给了陈竹隐。 “他们是在抓犯人吗？”苏陌萱冷笑道，“那可是他亲孙女，就这么狠心？” 有一瞬间的寂静，可篱阮却插嘴道，“那又如何，只有你们人类才讲究什么骨肉亲情。天庭向来标榜自己清高守矩，杂种自然是关押。或者你该为她感到荣幸，不被处死已是极大的幸运。” “令我不可能给你，但这样可以。” 苏陌萱突然从一旁橱柜上拿出一块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没等菡萏仙子看明白，就见篱阮动作飞快地抢过。 “你竟敢，竟敢将此物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哦，看这样子真是恼羞成怒了。师父说的果然不错，这玩意确实很管用。 苏陌萱笑了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放在这里又怎样，魔君，不，魔尊不还是没发现？” 篱阮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那，秦少游。 苏陌萱张了张嘴，终还是一句未说。罢了，既然没有可能，又何必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 “好了，我去休息休息。”她那副平淡无事的模样仿佛当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餵。”你知不知道秦少游死了？菡萏仙子忍不住开口，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却变成，“秦少游的墓，你不去看看吗？” 苏陌萱的背影没有半分颤抖，只是短暂的沉默一瞬，她摇摇头，道，“不去。” “真狠心。”篱阮故意看向菡萏仙子，道，“师徒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菡萏仙子却出乎意料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摇头，“她这是对自己狠心。” 现在的苏陌萱早已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像当初那么冲动，直接冲上九重天找天君要个说法。但她能从九重天手里抢下苏夏第一次，就能抢下第二次。 “还能怎么办？你除了偷人还有什么办法？” 篱阮昨晚已经离开，可菡萏仙子仍旧留了下来。苏陌萱本也没觉得让她呆在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陌萱斟酌着，才道，“我可以利用这些年来查到的东西威胁某些仙官，由他们提议，虽然迂回麻烦了些，但至少不会伤害到苏夏。若是我直接像之前一般擅闯天庭将苏夏抢回来，恐怕连累的人会更多。” “你觉得天君已定的事实，他还会反对吗？”菡萏仙子问道，“当年晔殿下从人间返回，本是件大喜事，没想到被前来寻人的涂山瑾搅黄不说，居然还有了天庭最为不耻的妖仙混种，这已经打了他多少脸面？我敢说，这次将苏夏带回天庭必是那几个星官自己的主意，而且只知会了天君。你让人当面问他肯定不会承认，反倒会咬你一口也说不定。” 虽说菡萏仙子一向不理事，但其中利害关系还是弄得十分清楚。苏陌萱沉默，当然，这些她也知道，可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直以来她碰到的多少事不过只是小打小闹，就算再麻烦，顶着师父的名头随随便便就能搞定多少事，可这一次，连师父的名头都不管用了。 “所以我说，别管了。”陈竹隐忽然道，“牡丹仙子的教训，还不能让你记住吗？” 苏陌萱神色一凛，捏着勺子的手指缓缓用力，复又松开。是啊，当年牡丹仙子的教训，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陈竹隐平静地伸手将她手里快要变形的勺子拿走，道，“不管是涂山瑾，还是祈晔，你只不过答应了他们要帮忙照顾苏夏到成年。你的誓言，已经做到了。” 成年。苏陌萱恍然想起，苏夏不是人类，所以算是妖类的年纪，为了掩饰身上的龙气，祈晔给她的封印上还带有几千年的功力，她早就成年了。 菡萏仙子总觉得陈竹隐这么有些冷血，忍不住凑近他道，“你跟苏夏，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陈竹隐本在低头擦拭桌面，手指停顿了下，淡淡道，“可在我心里，她更重要。” 她，是指苏陌萱。菡萏仙子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苏陌萱，终是理解了陈竹隐的意思。 当年涂山瑾上九重天是受了苏陌萱的帮助，却引得天君震怒，以天庭安慰为由想逼苏陌萱跳下诛仙台。虽然苏陌萱长生不老，但她毕竟是肉体凡胎，跳下去只会没命。那时君陌已经羽化，天君早没了畏惧，却没料到牡丹仙子甘愿替她顶了罪名，跳下诛仙台。 那时候有牡丹仙子帮忙，这次呢？天君不会让一件他控制不住的事情重复第二次，苏陌萱若是敢动，必死无疑。 “牡丹仙子的教训我一直记得。”苏陌萱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叫陈竹隐暗暗心惊，还没等他说什么，苏陌萱直接道，“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为什么？” 陈竹隐怔怔望着苏陌萱，眼里复杂的神色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从小就不乖巧，也不爱修炼，但绝不会平白无故惹是生非，更不会随意沾染麻烦上身。因为他们师兄妹三人和师父是一个性子，看似随和，实则清冷到了极致。 徐清衍，已是让他惊讶一次，涂山瑾，则是第二次。以牡丹仙子做例子，他本以为苏陌萱那看似张狂实则稳妥的性子，是不会再疯狂第三次的。没想到，苏夏竟成了她第三次疯狂的缘由。
第60页 “师父曾说过，不论是命里有还是命里无，终是要去争一争，才能死而无憾。只是这争，也只能去争自己的，别人的，自然要看别人的造化。”苏陌萱右手和左手并在一起圈着茶杯，眼神透过裊裊而升的雾气不知在看些什么，“我一直都恪守着师父的教诲，从不动摇。可是最近，我有些后悔。” “因为秦少游？” 陈竹隐诧异地看了眼插话的菡萏仙子，复又看向苏陌萱，只见她笑了笑，也不反驳。 “后悔真的是这世上最狠毒的□□，因为它永远无解。当年曲无殇死在我面前，叫我永远都忘不掉，哪怕我亲手杀了殷何，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我去找徐清衍，却没想到他也死在我的面前。” 苏陌萱面色平静，仿佛说着与她无关的故事。 “涂山瑾，呵，我也没想到她那么痴情，竟然硬生生用自己的命，逼祈晔想起以前的一切。她那决绝的性子，叫我实在放不下苏夏，却没想到平白无故搭上了牡丹仙子。为了救苏夏，我放弃了去见秦少游最后一面，甚至。”甚至亲手送他返回九重天。 “我想，我后悔了那么多次。这次，就算结局再后悔，也不能从一开始就后悔。” 陈竹隐深思一口气，狠狠用力靠在椅背上，藤制的背靠发出一声长响，犹如他心底的无奈，沉重严峻。 见陈竹隐露出沉重的表情，苏陌萱笑了笑，劝道，“为了能够好好活下去，我却放弃了为之努力的东西，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菡萏仙子嘆了口气，道，“反正也本末倒置这么多年了，继续袖手旁观，不好吗？” “不好，我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陈竹隐猛地抬头，直接对上苏陌萱的眼神，让苏陌萱全身一激灵，他的眼神就像是探照灯，将她全身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欺骗自己？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苏陌萱一愣，诧异道，“什么？” “还不敢承认？”陈竹隐哼了一声，抱着胳膊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三魂七魄都开始不稳定，甚至连我让寒山帮你找的归灵都没太大作用。” 苏陌萱并不敢让陈竹隐知道她使用大量精力控制师父的神力这件事，一旦说出来就是找骂的节奏，而且陈竹隐若是知道，死都不可能让她去救苏夏了。 “罢了，你若是不说我也懒得问。”意外的是陈竹隐居然这么轻易就放了她，“反正这几日，你给我乖乖呆在店里一步不许出，就是想去救苏夏，计划也要先让我过目。”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王尔德语录，其中有一句，没有人富有到可以赎回自己的过去。 苏陌萱也一样，但她可以不让自己的未来后悔。 ☆、监牢 算起来，她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呆了两个多月，还差一天，就可以凑够三个月。能够知道自己具体呆了多少天，也多亏了对方慈悲为怀愿意一日三餐给她送饭，不然她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苏夏抖了抖落满灰尘的铺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这就是被□□的坏处，没有地方洗澡，也不能换衣服，更不能自己选被褥。之前苏陌萱在身边，什么都给她选最好的，把她从头到尾都养叼了，不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忍耐力这么强，这种地方，都能呆的下去。 从学校出门到她被一群人带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就被迷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几天，醒来就在这里。之前半梦半醒间倒是听到有几个人在讨论什么，好像在说要把她处死。她就不明白了，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怎么，那些人的语气好像她挖了他们八代的祖坟一般，还咬牙切齿的。 蓦地，右手腕处再一次疼痛起来，苏夏咬着牙蜷缩在被窝里硬挺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自她醒来，每天都会断断续续的疼一次，而且并不是皮肤表面，反而是从血管里一直往外的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长，使劲地朝外顶。苏夏盯着右手腕处，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那里从第一次疼痛起，便长出了一块小黑斑，起初苏夏并没有在意，只当是长了颗痣。却没想到，过了不知多久，小黑斑逐渐有扩大的迹象，甚至还一块一块平衡的分布着。一个月前已经渐渐显形，摸起来有点硬，还很光滑，像是黑色的鳞片。苏夏忍痛掰去一块，鲜血直流，却很快恢复原状，重新长出一块来。她试了很多很多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想起这一路上朦朦胧胧间，听到那些人嘴里所说的杂种、孽障，再联繫起这段时间来送饭的那人鄙夷的目光。苏夏差点崩溃，难道，自己真的是他们所说的杂种？不然，不然为何苏陌萱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她也是这么认为，或许说，她发现了自己身上有这种奇怪的鳞片？ 不，苏陌萱不会抛弃她的。苏夏整个人蜷成了个虾球，咬着唇努力止住身子的颤抖。她可以忍受这里的环境，可以忍受这些看不见光亮的日子，却无法接受苏陌萱抛弃她。就像是最后一棵救命稻糙，没人会愿意随便丢弃。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早已这么认为了吧。苏陌萱曾说过的，如果她走了，她是不会来找的。这次她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见过苏陌萱来找她一次，是没找到，还是，以为她离家出走所以不愿来寻？可这么长时间，苏陌萱就没有怀疑过一次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人，但这个时候并不是饭点，她还不饿。苏夏立刻闭上双眼，假装仍在熟睡当中。只听牢门传来一阵声响，几人走了进来，身后刺眼的光让苏夏不敢睁眼去瞧。 只听其中一人道，“呵，我竟不知这水芜苑还有一间没有水的牢室，犯人也不用拷上镇魂链。”虽然有些轻佻，但苏夏能听出他也没有太多责备之意，大概只是随意提了一句般。 即使如此，狱使仍吓得不轻，连忙解释道，“是太子吩咐。” 还没说完，便被人阻止，“我当然知道，好了，你去外面守着。” 听到后面半句话，苏夏心跳一滞，这些人想干什么？ “呵。” 这声轻笑更是让苏夏心惊，好熟悉的声音。 “别睡了，醒醒。”这又是一个人，却比刚刚两人亲切温和。 苏夏思索片刻，便睁开双眼坐起身。却没想到她面前蹲着一人满脸好奇的盯着她，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袍，也不担心衣角会沾染地上的灰尘，还笑盈盈的。这屋里只剩三个人，虽然她看不清其他两个人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只有眼前这人，对她完全没有敌意。等她抬眼望去，却一时惊在原地，有三个字，紧紧卡在喉咙里，却一点声都出不来。 秦少游。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看到秦少游？不，他不是秦少游。第二眼，苏夏便移开视线，他绝不是秦少游。不说秦少游不可能在这出现，就他看见自己时脸上露出明显的轻视，和那狱使一样的神色，就不可能是秦少游。还有他眼底那隐隐约约的厌恶，苏夏心底暗笑，他怎么可能是秦少游。
第61页 “你就是苏夏？”面前蹲着的那人问道，“那你知道你父母是谁吗？” 苏夏一怔，谨慎地试探道，“难道不是苏陌萱？” “哈哈。”之前轻佻的声音响起，是站在那与秦少游十分肖像的人身边一人开口，“苏陌萱居然真的没有告诉你，你不会到现在还信誓旦旦自己是人类吧。” 苏夏垂眸不语，带有暖意的被窝里，她再一次将右手腕上的鳞片抠破，恶狠狠地。这次她下了狠劲，一连撕下几块鳞片，一时间伤口癒合不了，鲜血直流。 面前的那人却蓦然出手，将她手腕从被褥下拉出来，鲜红的血液顺着纤细的手腕流了下来，雪白的手臂，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他轻声嘆了口气，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将血迹擦干，又轻柔地帮她把伤口包扎。苏夏对上他毫无鄙夷又温柔的眼神，莫名地心安了，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看不起她，也没有讨厌她。 她只顾着看对方的动作，却没有看见另外两人的神色，当他们看清苏夏的伤口还有旁边漆黑的龙鳞，眼底纷纷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面前这人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朝身后道，“司命，少说两句，你的舌头不会没处放吗？” 苏夏面色不变，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这些人，不，这些神仙把自己带上九重天是为何？既然苏陌萱不是她母亲，那她母亲又是谁？想来绝不会是普通人，但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吧。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个眼神看她。 司命便是声音轻佻的那人，他面色讪讪的，连忙恭敬地点头道，“还请元昭仙尊见谅。” 元昭仙尊复又看向司命身旁，那与秦少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略带了些敬意道，“帝君，还请帮忙。” 苏夏下意识朝后挪了挪身子，眼前这人即便和秦少游长了相同的脸，也无法让她亲近，甚至他身上那不容忽视的冰冷气场让她恨不得退避三舍。元昭仙尊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将她手腕捉住，回首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我只是无聊来看一看这水芜苑长什么模样，又没答应你，真要给这。” 被称为帝君的年轻人低头思索了下，苏夏怎么也看不出他有哪方面值得尊重，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虽然她懂神仙一般都很年轻，看起来他比元昭仙尊年轻的多，可能资历也要高很多，连封号也比元昭仙尊高很多，但她就是不慡元昭仙尊要对他毕恭毕敬。 他像是觉得有些纠结不知该怎么称呼苏夏，不过想了想，他便什么也没说，但脸上分明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神色。这无赖的表情和他本身冰冷的气场有些不符，连司命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但他自己并没有发觉。 元昭仙尊笑了声，道，“这水芜苑你早不有兴趣，晚不有兴趣，非要这时候有兴趣。” 被元昭仙尊这么一挑，帝君愣了下，心底也开始疑惑，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但疑惑也只是一瞬，他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走上前，蹲下身凑近苏夏。苏夏手腕被捉在元昭仙尊手里，动作无法太大，可身子仍旧朝后靠去，不愿和他接触。 “你和苏陌萱，或者说，我和苏陌萱，到底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百变，元昭仙尊眼带疑惑与玩味，苏夏则瞪大了双眼，略显惊讶，最夸张的是司命，他本来倚在门边，结果差点载到嗑在门框上，满脸震惊。 还没等苏夏说什么，身后的司命连忙走过来故作镇定道，“你问她这个干嘛？” 明华帝君挑眉，他明明听出司命言语间的紧张却不提醒，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苏夏脸上，脑海里迅速回忆着有关苏陌萱的事情。之前元昭仙尊叫他来帮忙看苏夏，其实他心里清楚是太子的意思，本来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不来。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来看看，司命一听非要跟过来，元昭仙尊也没有拒绝。 原本在他心里，是十分看不起这种仙和妖的后代，甚至是很轻蔑的看法。当苏夏抬起头看向他时，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那一瞬间的惊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她明显见过他，却硬生生停住了。他对她也很是熟悉，让他非常意外的熟悉，那股轻蔑，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就消失了。这些变化，突然让他想起司命吵着要来时的神情，那傢伙，瞒了他什么事。而且不用深思，肯定与苏陌萱有关。 细数他与苏陌萱的关联，不深，但也绝对不浅。毕竟把她弄成现在这幅模样的神是他，而天庭那群仙官们又不敢找他麻烦，自然每天无事便去诋毁她。据说他不在的时候，她还带着九尾狐上九重天来找祈晔，最后搞得天庭天翻地覆，仙官们更是恨死了她。 他最讨厌的便是那整日做白梦随便就想长生不老的人类，即使是他们这些所谓与天同寿由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神，也有羽化的一天。苏陌萱的师父，君陌就是个例子。君陌就是在他刚刚下凡没多久后羽化的，不过怎么在他下凡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时无聊，他做出了一种药，但还没来得及试验，就遇见了苏陌萱。本是因为好奇加轻视，他有些故意，将那药给苏陌萱吃，结果不言而喻。平生中第一次，他有了愧意，却也没有办法，据说当时君陌甚至找了九天玄女和西王母，都没能找到解法。所以当整个天庭头疼之际，他自请下凡历劫。既是给天庭和君陌一个交代，也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下凡前他找了司命，想离苏陌萱近一点，没事时帮忙照顾她，也当是还债，希望抵消一些。可就苏夏的反应现看来，他和苏陌萱的纠葛，并不如他所想这么简单。司命背地里不知搞了什么鬼，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 他刚刚那句话，不止是为了问苏夏，也是为了诈司命，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 “我不知道。” 他愣了下，却见苏夏一脸坦荡荡，“你们俩的事情，若是你们自己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 他差点笑出声，脸部线条柔和许多，却不信苏夏的话，这丫头明显知道很多，正要解释，却听苏夏反问道，“我父母，到底是谁？” 明华帝君看向元昭仙尊，指向他道，“你问他，那时候我不在，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元昭仙尊也不推辞，直接道，“你母亲，乃涂山氏九尾狐，你的父亲，是天君的儿子，也是天庭的太子，祈晔。” 正要继续解释，却听苏夏低头轻笑一声，“呵。”原来如此，怪不得，是杂种。 她曾听凤晞说过，九重天上居住的都是神族，而且各族都不允许通婚，一是因为跨种族通婚没有后代，通俗说就是生物上的生殖隔离，二是因为神族心里那点傲气，互相看不起。九尾狐本是神族，却不知何由沦落为妖族。她是神和妖的后代，自然，是杂种。 也难怪，苏陌萱总是与她不亲近，她又不是她的谁，为什么就要对她好？原本还有些怨念的心，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元昭仙尊心底泛起同情，面上却不显，继续说道，“太子下凡历劫，却没想到碰上私自逃离涂山的涂山锦，结为夫妻。太子历劫时化身凡人，三十余岁身死，离开人间。而涂山锦却不知，找上苏陌萱，求她为自己寻找太子。苏陌萱寻到太子踪迹，亲自带她上九重天寻找太子，我想，苏陌萱本意是希望她能死心，却没想到涂山锦，以死，唤回太子的记忆。”
第62页 “哦。”苏夏点点头，神情淡漠。 司命暗嘆一声，这丫头果然是苏陌萱养大的，和她一样凉薄的很。 “何必呢？” 嗯？元昭仙尊本以为苏夏在跟自己说话，见她神色淡淡，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自说自话。 “反正都不记得了，各走各路不是更好？” 司命暗暗点头，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若是当初涂山锦肯放弃，也不至于弄到最后无法收拾的地步。 明华帝君很有耐心，也很是坚持，问道，“现在肯说说我和苏陌萱的关系了吧。” 身后司命表情扭曲，差点就想拖着他跑出去，元昭仙尊笑了笑，如果不是这里湿气太重，他早就盘腿坐下，毕竟明华帝君的八卦，怎能错过？ ☆、重逢 苏夏像是也没想到他这么坚持，愣了回神，才开口道，“她是你的高考辅导。” 司命暗地里松了口气，明华皱眉，显然不信。 苏夏也不急躁，缓缓道，“当时苏陌萱还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她就假装大学生当家教，教的还不错，你们家给的钱最多，她去的次数也多。那时我还小，她有时候就会带着我一块去，我也就认识你了。” “就这样？” 苏夏却反问他，“你还想怎样？” 明华不语，他并不全信，虽然他看不出苏夏有没有撒谎，但他心底隐隐觉得，他和苏陌萱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我这次来看你，是受了寒山的託付。”元昭仙尊道，“但之前天君一直不给我机会，我只好拖着帝君一起来。” “寒山。”苏夏一怔，没想到向来不怎么愿意理她的寒山居然会托人来看她。 “切，他倒是挺看得开。”司命哼道，“牡丹仙子的神识到现在还没重聚，他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元昭仙尊侧头看他一眼，脸上露出的笑意冰冷许多，“牡丹仙子和苏陌萱在他心底同等重要，绝不会顾此薄彼。” “若真如此，当初牡丹仙子又怎么会为了顶替苏陌萱的罪名跳下诛仙台？” 这话却让明华帝君和苏夏同时心惊不已，愣在原地。 “牡丹仙子待人温和，交友甚广。”司命忍不住为她争道。 元昭仙尊神色一怔，过了会，才道，“也许你是对的，在他心里苏陌萱最重要。”说着，他神色镇定不少，“但他心里，也为牡丹仙子留了处位置。” “我也不是为牡丹仙子喊冤。”司命摇头道，“现在喊也有些迟了，但有些事，真不值得。”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话在苏夏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恍然想起苏陌萱，抬眼间明华的脸就在眼前。她不能让她母亲的悲剧重演，虽然她知道苏陌萱和她母亲不一样，但有些事，还是从源头掐灭比较好。 “餵。” 明华重新看向苏夏，“嗯？” “有些事忘了跟你说。”苏夏望着明华认真的双眸，心跳如鼓，“苏陌萱曾经故意挑逗你，结果你相信了，可她没有喜欢上你。” 明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苏夏没了底气，垂头道，“你们走吧，我还要休息。” 司命诧异道，“你不想知道天庭怎么判决你吗？” 苏夏拉起被褥，重新躺下身，只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道，“最差不过一个死字。” 可她还没躺好，便被明华帝君直接提着衣领提熘起来，“起来，事情还没做完呢。” 苏夏奇怪道，“什么事？” 明华帝君拉过她的右手臂，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见他在鳞片的上方拂过，那些扰她多时的鳞片居然凭空消失。苏夏连忙抽回手臂，摸上手腕，那里光滑如初，分明没有一点痕迹。 “你怎么做的，居然就不见了。” 苏夏的神情里充满了喜悦与感激，脸上露出微笑。见她这么兴奋，元昭仙尊本想为她开心，却又有些为祈晔失落，但他也没想到明华帝君真的会帮忙，连忙朝明华帝君答谢。 明华帝君笑了笑，站起身道，“就当是报答你为我解惑的礼物。” 司命一时无语，这算什么解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元昭仙尊连拖带拽拉出了房门。明华慢悠悠跟着他们走出去，经过门口时，朝后看了眼。女孩小巧的手腕露在外面，只顾着兴奋却没有在意，她长时间没有经过打理的头发凌乱的落在枕头上，有些已经开始打结，她明明以前最爱干净的。 他猛地一震，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想法，他明明第一天见她。这种奇妙的心情，像是担忧，又像是无奈，仿佛他们已经熟识了很久。而刚刚她分明不想苏陌萱和他扯上多余的关系，和司命一样，有意无意扯远他和苏陌萱的距离。但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发现更让他坚定了一个事实，他和苏陌萱的牵扯，远比他想像中的深。 这几日苏陌萱一直在思考如何解救苏夏的办法，既不能伤人，上次大闹九重天那一出搞的鸡飞狗跳，很多仙官都恨上了她，甚至编造了不少她的坏话。又不能无理，上次就是因为不讲理才拖累了牡丹仙子。更不能无事生非，不然陈竹隐第一个饶不了她。 可是能够合情合理又不伤害一个人的情况下，想毫发无损救出苏夏太难。她又不太清楚九重天的情况，凤晞每次传回的话都简短的不行，对苏夏的监管也越来越牢固，现在是连只苍蝇都进不去的状态。 幸好近日梧桐山有喜事，凤晞的兄长成年要娶妻，届时会请很多神仙捧场，她也可以经此机会上九重天收集消息。 好不容易劝服陈竹隐，苏陌萱跟着梧桐山的仙官上了九重天。一路上那仙官担心苏陌萱会半路上熘走，几乎是一路走一路瞟她一眼，苏陌萱都怀疑等这条路走完，这位小仙官是不是要变斜眼。幸好苏陌萱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动手，而是准备打探消息，不然这位小仙官恐怕就要哭诉无门了。 等到了梧桐山，苏陌萱有些愣，扯着小仙官的衣袖不松手，颤声道，“这是，这是梧桐山吗？” 小仙官点头，她并没有发现苏陌萱的异样，“是，绝对是。我们凤皇和凰后为了大皇子的婚事费了不少心，特意将这漫山遍野的梧桐披上红布，显得喜庆。” 等她兴奋地说完，略微疑惑紧张地看向苏陌萱，“苏大人，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好看，是不是我刚刚驾云速度太快了，你受不了啊？” 苏陌萱连忙摆手，安慰焦急地小仙官道，“没事，你去忙吧。” 这里离凤晞寝宫已经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小仙官确定她没事才离开，等小仙官背影一消失，苏陌萱再也撑不住，扶着一边栏杆喘着粗气，过了会，才恢复正常。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漫山遍野的红，缓缓朝凤晞的寝宫走去。 和前面大皇子寝宫的热闹不同，凤晞这边冷冷清清，没有人气。刚走了几步，就见宫门前一道身影在那来回踱步，看到她时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来。
第63页 “大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凤晞一脸焦急，生怕她在这种时候出事。算起来凤晞和她的年纪一般大，所以和她的关系反倒比跟自己大哥要好太多。 苏陌萱笑了笑，不动声色松开扶着护栏的手，跟着他走向寝殿。 “放心，我要跟你说过，今天来就是打探消息的，不会没事给你梧桐山找事的。” “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找事，我是担心别人。” 见凤晞眉间带着少见的愁绪，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有人要来砸场子？” “其实也差不多了。”凤晞嘆道，“你该听说过明华帝君吧。” 苏陌萱在她对九重天神灵仅存的记忆里苦苦思索，总算想起这位明华帝君是何方神圣。 据说这位帝君和她师父一样，是天地灵气孕育出的神灵，而且平日里没事找事的功夫还要胜过师父几筹。而他最爱的就是去各家仙境喝酒，喝完酒还喜欢耍酒疯，闹得天昏地暗才算完，前段时间他下凡渡劫，几位仙家争先恐后办起了婚礼，整个九重天都松了口气。 “你可千万离他远一点，闹得鸡飞狗跳我父王和母后可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 没想到这位明华帝君的名头这么响，连梧桐山小霸王凤晞听了都能这么鬼憎神厌的。 “据说前几年他下凡渡劫去了，所以你也没见过他。不过他这种贵客是我父王亲自招待的，到时候你记得离前院和我父王远点就行了。” 苏陌萱看着眼前像老太太一样唠叨的凤晞，笑了又笑，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脑门，道，“我知道了，再说我耳朵都要生茧了。” 明明最爱闯祸还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关心她，苏陌萱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可凤晞察觉到她明显带有长辈慈祥看着晚辈感慨你长大了的目光，心里的火跐熘一下燃起，故意冷哼一声。 “我可不是担心你，今天是我大哥的好日子，搞砸了你可赔不起。” 可他没想到自己故作深沉的模样更显幼稚，苏陌萱忍住笑，认真点头，还表示自己绝不会出事牵连梧桐山。得到苏陌萱认真的回覆，他才放下心，让苏陌萱先在他的宫殿里休息一会。毕竟九重天上认识苏陌萱的仙家也不少，若是还没查到什么消息就被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这种时候苏陌萱才认识到自己以前造成的麻烦后果多么可怕，若不是师父和师兄为她解决后患，恐怕她连这九重天都上不来吧。 凤晞先行打探消息，准备等宾客来的差不多再叫苏陌萱出来。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凤晞回来，苏陌萱呆在偌大空旷的殿内枯燥无趣，却又不敢乱走动，生怕凤晞回来说她。正当她无所事事之际，殿门轻启，进来一名粉衣少女。 她躬身走至苏陌萱面前，抬起笑盈盈的脸道，“苏大人，凤王有请。” 苏陌萱脸上礼貌的面具有一瞬间的碎裂，还真是，不想什么非要来啊。 “这个，我还要等凤晞回来。” 少女点头表示理解，却依旧坚持道，“不过是一会功夫，不会耽误什么事的，再说，凤王也有请二皇子殿下。” “哦，好吧。” 苏陌萱无奈起身随少女走出殿外，可让她意外的是，少女并没有带她走向前院大堂方向，反而朝后山方向走去。苏陌萱回首望了眼身后来时的小路，嘆了口气，还是跟上少女的身影，凤王向来不走寻常路，这次找她也不知有何吩咐。 凤凰住在梧桐山上，但准确来说，这里应该算是群山，主山峰才是宫殿所在的位置。少女引她前往的后山，算是另一座山头了。这里山势相对平缓，与前面几座山峰不同，这里种植着不少枫树，一到秋季，便是漫山遍野的红色。 因为这里山顶视野辽阔，所以凰后命人建造了一座亭子供人观赏美景顺便休憩一番。少女便是带着苏陌萱朝山上亭子走去，遥遥望去，这亭子不愧是凰后命人所造，没有凤王一贯喜欢的可怕配色，清静优雅，与周围红叶相得益彰。幸好凤王为了婚礼将梧桐山的气候改成了春天，否则苏陌萱只有一路遮眼才行。 离亭子还有些距离，却能将里面的情形看得七七八八。凤王穿着火红的长袍坐在桌子一边苦苦思索，手里还握着白子，脸色焦急地就差抓耳挠腮。苏陌萱暗暗嘆气，凤王棋艺不精简直是全九重天都知道的秘密，偏他还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也就罢，还喜欢拉着人比试，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位神仙这么倒霉，居然被他拉上了。 凤王正对着苏陌萱的视线，所以她只看见那位仙者的背影，明明看不见脸，可那身浅蓝衣衫偏偏叫人有种温文尔雅、敏秀绝伦的感觉。这次婚宴虽然大请各方，可凤王却办的十分随意，估计这位和凤王很是相熟吧，他只是简单束了个马尾，耳畔碎发随风轻扬，增添了些风流的味道。 走至亭子前，凤王的注意仍在棋盘之上，并未注意到苏陌萱。小宫女有些焦急，看看苏陌萱又看看凤王，却不敢出声打扰。终于，凤王悬在空中半晌的手指落下，‘啪’的一声，苏陌萱轻嘆一声，完蛋，自己把自己路给堵死了。凤王本还得意洋洋，等对方笑着看他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陪笑。 “诶诶诶，等等，我刚刚弄错了，弄错了。” 见凤王还要悔棋，小宫女急的愁上眉梢，苏陌萱不忍看她眉毛都揪到一块的表情，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凤王这才抬头看见她，连忙起身迎过来。 “小萱啊，你怎么才来啊。”凤王笑得苏陌萱有些心虚。他靠近苏陌萱时还特意压低了音量，道，“你这来的也太正巧了，千万不许把刚刚你看到的说出去，不然我，我不借你东西了。” 我来很久了好吗？苏陌萱腹诽道。如果不是你棋艺烂还棋痴，我怎么会看到你耍赖的模样。 “那个。”凤王转身朝亭子里的背影打招呼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陌萱，你不是很想见吗？人家来了。” 听到这话，苏陌萱倒有些好奇，自己怎么还成大名鼎鼎了，这九重天上还有除凤晞外，第二个听到她传闻想见她的奇葩吗？ “苏陌萱？嗯，久仰大名。” 他转过身来，轻笑的眼神正与苏陌萱的视线撞在一起，狠狠地撞进了她的心里。苏陌萱就这么看着他，脑海一瞬间的空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像是费劲了气力，才从嗓子眼里蹦出那三个字眼，却没有声音。 秦少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听五音的明月天涯，好好听~~~萧忆情翻唱的也不错，但我更喜欢他唱的白石溪，虽然平平淡淡但是有种特别的感觉。 ☆、挑逗 苏陌萱到底不是苏夏，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神情，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轻车熟路地挑起唇角，露出她最引以为傲的标准礼貌微笑，道，“愧疚，愧疚，实在担不起这久仰之名。” 她心思百转，早已想明白眼前这长得和秦少游相同之人是谁，能让凤王抛下宴席单独招待的也只有明华帝君。只可惜凤晞那傢伙抛弃自己形象像话唠一样左嘱咐右嘱咐，生怕她弄出差错，这下倒好，她没整出什么事来，他却被自家老爹捅了篓子，还真是，蛋疼。
第64页 从苏陌萱靠近亭子起，明华帝君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联想到之前苏夏的反应，他很是期待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当她站在他背后观赏棋局时，他故意耍了个花招，凤王本就是个臭棋篓子，立刻钻进了他的套里，自取灭亡。 听到苏陌萱那声无奈的轻嘆，他竟然忍不住弯起嘴角，其后才察觉到，他居然会因为她变化情绪。当凤王向他介绍，他突然没了底气，甚至没了往日的镇静和随意，总觉得自己眼下这身太过随便，猛然间想要遁地逃走，稳了稳心神，他才镇定不少。 等他转过身，正好和她慵懒间带着迷惑的视线对上，心底一惊，差点错过她眼底一闪即逝的情绪。那可不像苏夏若说的只是偶然被挑起兴趣的神情，当然，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的魅力只够对方惊艷，但他也看出她并没有特别迷恋自己。 看见她很快调整好状态，还露出机械化的笑容，他心里不知为何很不高兴，忽然间，就起了逗弄她的想法。 蓝衣青年缓缓走到苏陌萱面前，衣袖蹁跹，带着一股清新的木香。苏陌萱硬生生止住自己想往后退的步伐，假装露出略显疑惑地神情，心里不停给自己做暗示，他已经不是秦少游了，他根本就不记得你们之间的一切，平常心，放轻松。 他还和以前一样，比她高了半头，稍稍弯腰，使他视线和她平行，认真地看着她浅色的瞳仁。他们之间距离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凤王都不由露出惊愕的表情。 只听他轻声道，“你不记得我了？” 苏陌萱根本动弹不得，听到他这话，心脏差点蹦到嗓子眼。只是距离如此近，也让她看清了他的眼底，分明有着秦少游所没有的那种冷漠和轻微的嘲弄，他不是秦少游。得到这个答案，苏陌萱虽然有些失望但莫名松了口气，面上神色不变。 “是吗？那还真对不起，我这人记性一向不好，见过一两次的根本记不住。” 苏陌萱笑得简直不能再假，看得明华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上前撕碎她脸上这层虚假的面具。 “秦少游？！” 听到这道惊讶的声音，苏陌萱暗叫一声不好。凤晞这死孩子，什么时候来不好？非要等这个时候！ 明华偏过头，就见不远处一名少年瞪大了双眸愣愣地盯着自己，那一脸见了鬼的神情，分明有戏。 他瞥了眼苏陌萱，便故意朝凤晞招手答应道，“诶。” 苏陌萱站在明华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随便朝凤晞做表情，只能寄希望于凤王，让他在凤晞还没完全透底的时候阻止他。 可是凤王从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禽类，作为最像他的儿子，凤晞更是随便拿跟棒棒糖就能骗走的傢伙。不说别的，苏陌萱当初就是用一盒爆米花和他套上关系的。 凤王见儿子喊明华帝君这么亲切，只当两人是在凡间认识的朋友，乐呵呵地看着明华帝君套自己家儿子的话，不，应该说，明华帝君还没有套话，凤晞就已经乐呵呵地将自家老底都露出来了。 凤晞一蹦一跳凑了过来，笑道，“没想到居然在这碰见你，我就说之前见你就不像普通人，原来是仙友啊。” “嗯。” 秦少游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明华帝君这么回答，反倒让凤晞深信不疑。见苏陌萱一直沉默不语，他还以为两人闹了矛盾。连忙将明华拉到一边，偷偷咬耳朵，留苏陌萱一个人在原地抓狂。 “闹矛盾了？” 明华被他这么一说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思索要不要回答，就听凤晞嘆了口气故作高深道，“苏陌萱这傢伙虽然不靠谱，但她也不会随便发脾气，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才弄得她不高兴。” 还没等明华说什么，他又道，“是不是你不同意她救苏夏？” 明华眸色深了些，原本还留在苏陌萱身上的注意力终于回来。 察觉到他感兴趣，凤晞以为自己说对了癥结，连忙笑道，“这件事吧。”他犹豫了下，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太希望她，我并不是不想救苏夏。只不过我听我父王说，这次和上次不同，近来天庭派系斗争特别严重，尤其是站队问题，处置苏夏这件事情已经演变成了他们争权的筹码，稍有不慎，她可能会把自己给搞进去。” 苏陌萱的身影在明华视线范围内，只要他稍稍移动视线，便能观测到她的动静，他才发觉，那纤细的身影正无端牵动着他的心，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她知道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凤晞嘆了口气，无奈道，“我没告诉过她，但凭她的关系网，这点小事该是知道的。” “苏夏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明华喃喃道，“是责任？还是，家人？”他是真的搞不明白。 “大概是家人吧。” 家人？明华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心底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受，胸口闷闷的，有点不高兴，像是有股气没处发泄。 见他脸上露出茫然，凤晞忽然笑的神经兮兮，凑近他悄声道，“你不会，是吃苏夏的醋了吧。” “哈？”明华分明愣住，呆呆地看着凤晞促狭的笑，重复道，“吃醋？” 凤晞也不坚持让他承认，男人嘛，都爱面子。 他换了个问题，“那个，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在苏陌萱心里没有苏夏重要？” 明华无奈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可凤晞却也不失落，锲而不捨问道，“你听到苏陌萱不顾一切想救苏夏的时候，心里有没有酸酸的，涩涩的，甚至有种，如果自己是苏夏，该有多好的想法？” 明华笑笑，仍是摇头。 “那，你现在有没有，很想很想接近她，却又不敢接近她。” 明华的笑容停下，略微有些出神。 这明显有戏啊！凤晞顿时来了劲。 “理智上你认为这没有关系，而且应该和她保持一些距离，可是感情上你却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着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为什么？” 凤晞笑的像隔壁老王家偷了只鸡吃的黄鼠狼，猛地一拍明华肩膀，“你喜欢她呀！能不吃醋嘛。” 明华却哭笑不得，喜欢她？怎么可能，不对，当时苏夏的表情，还有司命那奇怪的表现，等等，司命那傢伙！到底瞒了他多少东西？！ 凤王见两人谈的差不多，走过来打断道，“晞儿，说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凤晞连忙一叠声回应，蹦蹦跳跳跑到苏陌萱身边，“父王要是还有事，我和萱萱先走了。” 凤王被凤晞这一出弄得也是哭笑不得，见明华并无异议，没办法摆手道，“好了，去吧。” 得到凤王指令，凤晞就像得到赦免一般连拖带拽将苏陌萱脱离现场，也不管往日里什么风度和礼仪，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看着凤晞跑远的背影，凤王无奈朝明华道歉，“小儿无礼，还请见谅。”
第65页 像是从朦胧中清醒过来，明华笑着摇摇头，“二殿下如孩童般纯粹，凤王不用多礼。我们，再下一盘棋？” 听到这话，棋痴凤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立即将刚刚的情景忘得一干二净，高高兴兴回到亭子里，却没看见身后明华复杂的神色。 不管是苏夏还是司命，甚至这次的凤晞，都在有意无意阻止自己接近苏陌萱，那还能有第二种猜测吗？害怕他接近她会发生什么事？呵，他又不是祈晔那个懦弱无为的太子。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想起苏夏曾说过的一句话。 苏陌萱曾经故意挑逗你，结果你相信了，可她没有喜欢上你。 是，吗？如果苏夏这句话是真的，那就好玩了。反正这九重天上的日子太无聊，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怎么能行呢？ 另一边凤晞顺利将苏陌萱带回自己的寝殿，狠狠地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没事。” 却听见身后幽幽一声响，苏陌萱开口道，“你们，都早就知道他是谁了是吗？” 凤晞脸上表情僵硬得像冰块，打哈哈道，“这个，这个，毕竟明华帝君重返九重天是大事，去凑热闹的基本都见到他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凤晞就愣住了，脑海里千回百转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苏陌萱知道。可是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而促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他家老爹。 “我明白你们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苏陌萱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慢悠悠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与他并不是如今日在亭子里相遇，而是在人群之中，会有多大的麻烦。” “不会。”凤晞摆手道，“你才不会表现出什么异样呢。他又不记得一切。” “你还真是。”苏陌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腹诽，那你刚刚还跟他一脸哥俩好的模样是为啥？ 察觉到苏陌萱有些疑惑，凤晞只好先转移话题，他可不想告诉苏陌萱刚刚他跟明华帝君的对话，苏陌萱知道了肯定想杀人。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这两个人重新在一起，毕竟，他不想再看到苏陌萱当初那难过的模样了。反正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又没有什么大问题，为何非要无缘无故分开呢？ “对了，我试着问了下，不知为何，天庭对苏夏的处置搁置了。” “真的？” “嗯。” “看来目前咱们得到的消息，挺准确的。” 凤晞忍不住吐槽道，“天君这个位置吃力不讨好，怎么还有仙愿意去抢啊。” “对你们这些兴盛的神族来说无所谓，可是对那种人丁稀疏的神族很有所谓。” “得，那怎么又和苏夏扯上关系了。” “苏夏是天君唯一的孙女，也是他唯一的污点。青龙一族想上位，这点不利用怎么行。” “呵，我觉得玄。”凤晞毫不在意，“就算想罢黜天君，也要得到大多数仙家同意才行。” “他们近日来已觅得一部分的同意，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来梧桐山。”苏陌萱笑意盈盈，分明在看好戏，“到时候你父王非得忙死不可。” “来就来，我父王又不管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影响不了的。” “我当然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苏夏。” 这下凤晞也没声了，虽然他老爹表面上一向不问世事，但整个梧桐山被他管理的紧紧有条，天庭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也要请他过去相商。就算青龙用各种方法挑衅甚至是逼迫，梧桐山都不会有事的。可苏夏不一样，凤王可以脱jian耍滑，装疯卖傻躲过去，她身在漩涡之中，是无论如何都躲避不过的。 幸好之前苏陌萱并没有和青龙一族正式惹上什么官司，假若到了最终无可挽回的地步，她还可以和对方谈谈条件。苏陌萱难得一嘆，没想到，这样也已经成了值得庆幸的事情。如果她还像以前一样多好，不管不顾，直接上九重天乱打一通把苏夏救出来，天庭也对她无可奈何。可是她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她要担心的事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让陈竹隐和寒山为她操心了。 回到店里，苏陌萱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眼下天庭表面无事，其实私底下正乱着，不止一方人在盯着苏夏。她只能等，等事情真正到了最后那步，才可以趁机将苏夏救出来。但是她不懂篱阮是怎么想的，居然将菡萏仙子放在她店里，就不管了。其实也不是不管，只是无事的时候来看看菡萏仙子，但大多数时间是不见踪影的，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本以为这段时间就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可苏陌萱却没想到，麻烦会自己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循环洛天依的江南雨，真是个悲哀的故事，妹子为什么要为渣男付出那么多呢？感动别人却苦了自己，何必呢？ ☆、赌局 王尔德曾说过，情感的好处就是让我们误入歧途。 苏陌萱一向理智，曾引以为傲，尤其是在牡丹仙子和菡萏仙子的衬托下，更是认为自己简直可以算是遗世独立孤芳自赏，可是还没等她好好装个逼，现实就给了她一个狠烈的巴掌。事实证明不要装逼，装逼遭雷噼。而哪怕是再厉害的人，那经验也是当年被一道道雷噼过来的。 再次遇见明华帝君时，苏陌萱冷淡的表情早已碎成了渣渣，甚至差点自作多情以为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幸好心底的理智及时阻止她犯傻的步子，生生逼她冷静下来默念了多遍装逼遭雷噼。 春天来临万物复甦，最近来店里喝咖啡的人也多了很多，但和往常不同，这段时间女性顾客明显增多。苏陌萱并不意外，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尤其是那么一个大帅哥，不管是不是冷着张脸还是笑容满面，女孩们都愿意多走几步路来看一看。 明华帝君第一次来到店里时正巧碰到菡萏仙子，两人都愣了下。先前菡萏仙子并未直接见过秦少游，也不知道他和苏陌萱什么关系，只当他是无事转转，打了声招呼便去另一边忙活。而明华见她虽也好奇，但他毕竟之前与菡萏仙子并无深厚交情，点头示意便坐下翻看菜单。 苏陌萱这几日起床晚，店里客人换了几波，她才随便洗了把脸下楼。刚接过冯叔递过来的橙汁喝了口，没想到随便一眼就看见明华坐在靠窗的位置。明媚的春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仿佛在他周身设起一道屏障，里面的他仿若谪仙出落凡尘，外面的观众望而却步，生怕自己破坏这平静神圣的画面。 偶尔窗外经过两三路人，眼尖的看见他，立刻拉来身边友人的注意，纷纷举起手机留影。苏陌萱深吸一口气，狠狠将心底那点念头压下，还看不见吗？他眼底那若隐若现的轻嘲还有捉弄，根本就是拿人开玩笑。秦少游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他不是他。 接下来几天里，明华有事无事就会往店里来。也多亏他，这几日营业额呈直线上升，闲到长霉的苏陌萱被菡萏仙子拉过来充当劳动力。但她绝不会无事往明华身边凑，基本都推给吴阿姨或者菡萏仙子，明华像是感受到她的抗拒，反倒是不是故意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她，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第66页 直到现在苏陌萱才不得不承认，哪怕当初她放狠话说不会主动去寻秦少游，刚说出口也后悔了，更不用说秦少游还笑着说会主动来找她。所以当明华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秦少游来找她了，满怀的兴奋被他眼底的冷淡浇熄时，心口真的不只是有点痛。没想到放狠话的时候那么简单，等到孽力回馈却这么难受。 她只有不停地给自己催眠，甚至逼着自己忘记秦少游的一切，才能不那么痛。可这样，又能保持多久呢？ “布朗尼是你做的吗？” 苏陌萱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刚吴阿姨不在，菡萏仙子又去厨房里端甜点去了，明华的视线便直接落在她身上。两人对视了几秒，以苏陌萱犯怂告终。她小心翼翼走过来等候对方差遣，可没想到明华看着菜单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是。” 听到她这么露骨的拒绝与抗拒，明华并不生气，反而一笑。他的笑容灿烂，引得四周不停地抽气声。 “那你可以为我做吗？听凤晞说，你做的布朗尼。”说着，他的眸色愈深，身子前倾渐渐靠向苏陌萱，动作却又不引人注目，“味道简直诱人犯罪。” 苏陌萱垂下视线以掩盖微变的神色，沉着道，“你想犯罪？不用这么费劲，来，拿这锤子对这窗户砸一下，我敢保证过不了几分钟立刻有警察来逮捕你。” “呵。”他轻笑，“可我想尝你的蛋糕。” “我做蛋糕一向看心情，现在，没心情。” 明华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她及时掩盖住真实情绪，但那轻颤地眼睫分明暴露了她动摇的内心。 “那好，我等着你心情变好的时候。” 松了口气的苏陌萱没想到这不过是暂时的躲避，等傍晚时分准备清场关店，她才发现今天明华一反常态地坐了一整天。吴阿姨要去接上小学的孙子放学，每天都走的很早。菡萏仙子累了一天不想再动，躺在沙发上推推身边的苏陌萱，示意她去清场。 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后，苏陌萱决定装死以明志，无论身边菡萏仙子怎么推抓挠咬都誓死不动。正当两人纠缠间，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明华带笑的嗓音响起。 “我有事找苏老闆。” 话还没说完，菡萏仙子立刻露出瞭然的神情，松开苏陌萱就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留下一句不要想我，就此消失在楼梯间。 苏陌萱无奈起身，可抬头才发觉，明华两条胳膊正搭在她头顶两侧，正巧将她笼在他的范围中，灯光被他挡在身后，他的表情一点都看不见，只能隐约看见他微翘的唇角。 “现在心情怎么样？” 现在装死恐怕也迟了，明华正垂首与她对视，如果她正常起身势必会与他来个亲密接触。苏陌萱思索片刻，干脆放松身体，如滑滑梯般顺势坐在地上。可没想到她刚要起身，明华却闪身来到她身前，蹲下身继续与她对视。 “你在躲我。”十分肯定的语气。 废话，我当然在躲你，再说，这种情况傻子才不躲。心里这么想着，苏陌萱可不敢直接说出口。 “没有啊，我就是太累了。”这种谎话对于苏陌萱来说信手拈来。 盯着苏陌萱看似真诚毫不作假的眼眸，明华笑了笑，伸手按在她背靠的沙发垫上，牢牢的将她禁锢在他的范围里。这下，连苏陌萱自己都忍不住腹诽，完蛋了，遁地都来不及。 “帮我做蛋糕。” 平日里低沉冷静的嗓音中多了几分少见的撒娇味道，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此时的他就像吃不到美味口粮的大型金毛，可怜兮兮的望着主人。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就要尖叫脸红的去做蛋糕，可惜苏陌萱不是别人，依旧不解风情道，“我心情不好，不做。” 额间忽然多了股暖源，苏陌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明华的手拿开，“你干什么？” “我看你脸色不好，不会是这几天太累，病倒了吧。” “我身体还没那么差。” “那就帮我做。”声音里隐隐带着不容抗拒的严厉。 你还就跟我硬磕上了是吧。苏陌萱无言，看着眼前不肯轻易松手离开的明华犯了难。 此时离得近，明华能清楚看见她眼底的犹豫不决，不知不觉间笑意又深了几层。 “你们在做什么？” 寒山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紧张和愤怒，站在门口紧紧盯着明华。明华只好松开手站起身与他对视，苏陌萱悄悄松了口气，手脚并用往一旁爬去，直到与明华保持了一定距离才站起身。 “额，要不要喝茶？” 本想避免气氛朝更尴尬的方向发展，可寒山听到这话却瞪了她一眼，你还有心情喝茶？ 我。好心当成驴肝肺，苏陌萱简直被气得内伤，得，两位都是大爷，她还是先遁走再说。 “那个，我去泡茶。” 说完她就窜进了厨房里，头也不回，活像一只被人闹到炸毛的猫。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明华就很想笑，但鑑于身后寒山恶狠狠地视线，他只好回身看向寒山。 “好久不见。” 寒山见他丝毫没有一点自觉，眉梢忍不住跳了几跳，“你欠她那么多，还有脸来找她？” “欠她？”明华思索了下，便挑眉道，“哦，可我之前下凡渡劫，不是已经还她了吗？” “那算还她？”寒山简直要被他逗笑了，你欠她的用你这一生都不够还，“既然已经还债，那你又来找她做什么？” “无聊呗。”明华随意坐在沙发上，抓起之前被苏陌萱压到变形的靠枕在手里把玩，“九重天最近乱的不行，我在人间只认识她，不找她，找谁？” 寒山一时间无言可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将明华这种莫名其妙的兴趣打消，更不懂为什么明华会突然对苏陌萱起了好奇。 “哟，这怎么这么热闹啊。” 篱阮推门而入，兴致勃勃地看着寒山与明华，“打扰了？” 这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凑一块来了？苏陌萱端着茶水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过神和魔这么和谐的坐在一起，也是少见。 “菡萏仙子上楼休息了。”苏陌萱随手指了指楼梯间，示意篱阮要找她就上楼。 没想到篱阮一反常态，笑呵呵朝她道，“我找你。” “什么事？” “那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我点。” 苏陌萱脸一黑，“不借。”怪不得这么好脸色凑过来。 “哎呀，别呀。”说着篱阮还凑过来揽住她的肩，边说边往一旁楼梯走去，“你看咱俩这么长时间的交情了，” 等走到楼梯间，苏陌萱也算明白他的意图，悄声问道，“菡萏仙子叫你来的？” 篱阮嘆了口气，无奈推她上楼，“我堂堂魔尊殿下，屈尊降贵来你这小店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还用借钱这种丢脸的藉口，太丢脸了。
第67页 “是是是。”苏陌萱连忙陪笑，可没想到转过头就被菡萏仙子吓了一跳，她深吸口气咽下那道即将脱口而出的惊讶，低声道，“你怎么在这？” “我帮你脱离修罗场你不谢我还质问我。”菡萏仙子瞪她一眼，继续探头探脑看向客厅里寒山和明华，道，“这两人吃炸药了吗？” 苏陌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听多久了？” “从头到尾。” 见菡萏仙子不以为意，苏陌萱也不好说她什么，只好蹲在她身边一起观看，顺便吐槽道，“师兄也太给这傢伙面子了，真应该给打出去。” 菡萏仙子笑了笑，道，“生气了？因为他不过抱着玩你的心态。” “生气？倒也不至于。”苏陌萱摇头，抱着双膝歪头看向明华，眼里神色复杂，“到现在我已经弄不清是我欠他还是他欠我，但我非常清楚一件事，他不是秦少游，更不是徐清衍和曲无殇，所以我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但你还是给了。”菡萏仙子像是嘆息，又像是无奈，“女人吶，总是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玩就玩吧。” 菡萏仙子讶异地看向貌似自暴自弃的苏陌萱，只见她脸上露出浅薄的笑意，冰冷的眸子看不出她真正的神情，“就当是，他是秦少游好了。” “别这么自大，到时候受伤的是你就不好玩了。”篱阮少有的开口劝道，只是说着说着就有些变味，“平常也没见你犯蠢，怎么这个时候这么蠢。可别把你师父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揍你。” “要是他真的能被我气出来就好了。”苏陌萱笑笑，“人总是要犯蠢的嘛，不然这人生多无趣。” 篱阮没想到自己偶然一次心软劝人居然得到这么个结果，气的指着苏陌萱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无奈道，“唉，你们女人，就喜欢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 寒山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楼梯处，倒也不怕人偷听，道，“你这么说出来，不怕我师妹再也不理你？” “当然不怕。”怕了我还会说出来？明华微笑抬眸，轻松道，“我能看出来，她分明是喜欢我的。” 她喜欢的不是你，是秦少游。 寒山眸色闪了闪，却没有说出口，反而道，“既然玩了，那就别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诶，”菡萏仙子推了推苏陌萱，惊讶道，“你听到他说的了吗？” “当然，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那你就真的跟他。” 苏陌萱扭过头朝她一笑，脸上笑意真诚得不能再真诚，“这就是个赌局，看他先喜欢上我，还是我，先忘掉秦少游。” 可菡萏仙子看到她的神情，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爱上君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孤注一掷，这样的奋不顾身。她转脸看向篱阮，抓着他的衣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想阻止苏陌萱，不想她和她当初一样遍体鳞伤，可她又不想阻止她，因为她知道，这种心情阻止不了。 篱阮轻轻嘆了口气，伸手轻轻揽住菡萏仙子，拍拍她的脑袋，“没事的。” “你以为我和你当初一样傻吗？”苏陌萱道，“我不会有事的。” 菡萏仙子背对着她也能想像出她脸上和君陌一模一样骄傲轻狂的神态，无奈苦笑，果然是师徒，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有一点，师徒俩也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放狠话从不经大脑，说出口就后悔。 没错，话刚脱口苏陌萱就后悔了，还后悔的想撞墙。师父啊，快来拯救你愚蠢又怂到家的徒弟啊，果然师父说得对，轻率做决定要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单恋就是一场赌博，像袁湘琴，就是赌赢了。我也不知道苏陌萱能不能赌赢吧，因为这篇文没有像之前那篇写了大纲，所以文案都是连偏离的，一开始的设想是苏陌萱和陈竹隐是好朋友，有个大boss因为某些原因追杀陈竹隐，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多出了个苏夏，然后我一开脑洞就又跑偏，不过按我不喜欢be的性子，能不be就不be ☆、软弱 最终明华还是没有吃到苏陌萱亲手做的蛋糕，他只要呆在店里，就被寒山一直死盯，他再怎么心理强大也无法忽视寒山这盯犯人一样的眼神。随便找了个藉口，就回九重天去了。寒山等他离开，转身看向楼梯间几人躲藏的地方。 “出来。” 苏陌萱苦着脸跟在菡萏仙子身后走了出来，篱阮则跟在后面，怎么都觉得怪，自己明明身为魔尊，这么丢份的走出来，好像不太对吧。 寒山干脆忽视菡萏仙子和篱阮，直接朝苏陌萱道，“你都听到了。” “嗯。”苏陌萱耸拉着脑袋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苏陌萱径直走向餐桌，朝餐厅里的冯叔喊道，“叔，我今天要吃蛋炒饭。” “你还吃饭？”篱阮诧异地看她，“你不是那啥了吗？” “你才那傻。”苏陌萱一个小白眼翻了过去。 “你。” “哎呀，好了好了。”菡萏仙子拦住篱阮，劝他道，“人家比你小，你让着点。” “我。”篱阮不敢置信地指向苏陌萱，颤着声道，“这。”这是小不小的问题吗？ 菡萏仙子背地里掐了他一下，悄声道，“她现在心里乱的很，你就别添乱了。” 和苏陌萱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菡萏仙子也算了解不少苏陌萱的小毛病，比如心烦意乱的时候就要吃饭，想苏夏的时候，也要吃饭。其实按苏陌萱的体质是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从食物中提取能量和营养的，只是以前和苏夏在一起习惯了，哪怕现在苏夏不在，但仿佛吃了饭，她还能回到当初那段平静的时光，稍微静一点心。 一旁的寒山也沉默不语，他静静地看着目光涣散的苏陌萱，眼底漫起层薄雾。他是君陌的大徒弟，本该是唯一的弟子。陈竹隐当时还是李少君，纯属是那年少轻狂的模样对上了君陌的胃口才收作徒弟。君陌想着既然都收了两个徒弟，那就再收几个凑一窝好了。 最早遇上苏陌萱的是寒山。那时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路上遇见因为家乡旱灾飢饿晕倒在离乡途中的苏陌萱。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发了善心，将她带回了崑崙。君陌很喜欢苏陌萱，尤其是小时候的苏陌萱圆圆软软的，小脸捏起来就很舒服。君陌虽然收了苏陌萱做徒弟，但他并没有教导她任何东西，包括医典和心法。 君陌和寒山本意是希望苏陌萱能作为普通人类开开心心简简单单长大，哪怕最后老死，也比累死累活的修仙要好。却没想到这样一来让明华钻了空子，君陌想收一窝徒弟的美好愿望就此破灭。他上天入地四处寻找解药，就是不愿每次见苏陌萱为了蜕皮而忍受的痛苦，每天看见苏陌萱迅速消瘦的小脸，除了心里难过，却没有任何办法。
第68页 经过几次，苏陌萱也迅速成长起来，她本就聪慧，自然懂了很多事情，包括忍痛不让师父和师兄发现，每天都开心地笑，让他们放心。可是她不该是现在这样，心里难过受伤都憋在心底甚至面上还假装开开心心的样子。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的模样，他情愿她还是疼了就哭会肆无忌惮的告状、难过就会告诉他们的那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可能是寒山发呆的时间太长，连心烦意乱的苏陌萱都发现了他的异常，伸手拉着他的袖子。 “师兄？” 他猛然回过神，这才想起来时的目的，眉眼间遮不住的欣喜与雀跃，“牡丹，牡丹醒了。” 也许是觉着人生如此艰难，就不要再强拆。寒山干脆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兴奋地看向苏陌萱。 可没等苏陌萱做出什么表情动作，菡萏仙子哗地一声站起来，激动地差点踢翻凳子，“她醒了？”身后篱阮担心她被歪七扭八的凳子绊倒，拉凳子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嗯。” 苏陌萱像是魂游太虚刚刚归来，满脸呆愣地问道，“她醒了？” “是。”寒山点点头，遇到这种喜事沉默寡言也变成了话唠，“刚刚她醒过来问我是什么时候，只不过她现在还很虚弱，又昏迷了。” “醒过来就好，不怕虚弱，以后注意多补补就好了。” “是啊，醒过来就好。”苏陌萱提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虽然发自内心，只是这笑怎么看都有些费力。 “你到底，怎么了？” 寒山再不体贴人也发觉了苏陌萱的不对劲，皱眉道，“你不会真的为那个傢伙伤神吧。” 苏陌萱对他这个猜测表示累觉不爱，她就算会被感情影响甚至偶尔动摇心弦，可她不会栽在一个坑里第二次好吗？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我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累。” “是挺累的。”菡萏仙子点头表示同意，顺势指责道，“我说了招几个大学生兼职好啦，你非得省这个钱。” “我这叫节俭，充分发扬我们中华传统美德！” “别，你这叫抠门！这分明是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糟粕！” 篱阮在一旁听的心累，抬眸与寒山对视一眼，默契地嘆了口气。这话题转的可真够快的。不过没人愿意打破这个场面，因为此刻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胡言乱语不过是为了掩饰而已。掩饰下面的一败涂地和一塌糊涂，至少维持一下表面的完整光亮，不让某人那么难堪而已。 见他们真的都以为自己是为明华伤神，苏陌萱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她不过是最近太累而已，或者说，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之前苏夏在的时候，她每天考虑怎么挣更多钱，为苏夏创造更好的环境，可现在，苏夏不在，具体该怎么救出苏夏她目前也没有计划，整个脑子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小姐，蛋炒饭。” “哦。” 苏陌萱垂首看向桌上的饭，突然就没了胃口，勉强往嘴里塞了几口，她站起身离开。 还没吃完呢！菡萏仙子想叫住她，可她速度太快，一会没了踪影。 “哎哟，这不是蛋炒饭嘛，冯叔你真体贴，怎么就知道我今天想吃蛋炒饭啊。” 没留神陈竹隐居然回来了，脸上有些倦色，但精神还不错，十分自觉地坐在苏陌萱的位置上吃着蛋炒饭。 冯叔从厨房中探出头看到陈竹隐已经开吃，也不好阻止他，便道，“要是不够，跟我说。” “好！” 陈竹隐继续朝嘴里塞着蛋炒饭，哪怕周围气氛诡异他也照吃的开心不误。 “今天明华帝君来找她了。” “嗯？哦。”陈竹隐眯起眼像是在回忆明华帝君是谁，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是谁，“他啊，怎么啦，来找小萱？” 陈竹隐一脸平静，完全没有寒山的危机感和警惕心，引得寒山火大，伸手抢走他的筷子。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 “谁？”陈竹隐懒洋洋地抬眸看他，随意吐出几句话，“九重天上最不能惹，最尊贵的明华帝君？还是，秦少游的转世？” “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陈竹隐重新拿了双筷子，心不在焉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对明华帝君太有信心，还是对苏陌萱太没信心，担心过头啦。” 寒山还没动口，身侧篱阮抢先道，“你还真是对她有信心，既然你对她这么有信心，那就帮忙解释解释，为什么当年非要为了曲无殇，杀了我心腹大将？” 他像是随意说着无关的事，可眼底早已聚起狂风暴雨前的乌云。 却没想到寒山与陈竹隐同时愣住，呆呆地问他，“是她杀了殷何？！”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问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啊。” “那时候不是你和她在一起的吗？” “不是我啊，她说要去找你转世，我又忙着修炼，就没管，” 看着这一对懵逼同步的师兄弟，篱阮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怪不得君陌羽化前将身后事都交给了苏陌萱，有这两个甩手掌柜徒弟，他真的难以想像没有苏陌萱的时候君陌是怎么过来的。 两人在驴头不对马嘴的讨论中终于回到问题的核心，苏陌萱到底是如何看待明华，或者说，在她心里明华到底算什么。 陈竹隐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为了曲无殇去杀殷何，为了徐清衍忍受暴行，为了秦少游，不过，她好像没有为秦少游做过什么。”所以没必要担心吧。 “所以我担心她因为对秦少游的愧疚在明华那里栽跟头。” “放心，她分得清。” “你怎么知道。”寒山瞥了眼陈竹隐，眼里满是疑问，“当初徐清衍。” “徐清衍是徐清衍。”陈竹隐打断他道，“小萱分的很清，我看得出来。” 他这话说的简单，可其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看清陈竹隐眼中稳固不倒的坚定，寒山蓦然发觉，这个天天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年少轻狂却又喜欢故作老成实则只会偷jian耍滑的皮猴师弟，已经不再是那个用嘴皮子耍的帝王将相团团转后乐得开怀的模样。他不在苏陌萱身边的时间里，跟着师父修行的时间里，都是这个师弟在陪着苏陌萱，度过她那些无法忍受的日子。 师父总说他对不住她，但真正对不住她的应该是他。不是他，明华帝君也不会误认为她和他一样整天钻进了求仙问道的洞眼里，餵给她那让痛苦与孤独伴随她一生的药；不是他，师父也不会因为要照顾他教导他而耽误了救治她的最佳时间，随后哪怕上天入地都寻不到解药。 手腕处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将寒山从愧疚与悔意中拯救出来。寒山抬眸正对上陈竹隐含笑的双眸，他用了些劲握住寒山的手腕，随即松开。
第69页 “以前的事，别人都不记得，你就别再用来折磨自己了。” 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师父说过，后悔的事情记得当初怎么做错就好，该忘得必须要忘干净。 陈竹隐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寒山，握着筷子的手却紧了下。说他不担心苏陌萱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可惜不知道明华到底是如何想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找乐子，他倒不担心，可如果和天庭那群老傢伙有关，甚至是故意来探苏陌萱的情况，那就不要怪他不讲情面。师父虽然没教他仙法，但苏陌萱凭一己之力都能搅得九重天翻天覆地，难道他就没办法了吗？ 朦胧的月光越过窗台，落在轻柔的毛毯上，被夜风吹起的透明窗帘在上面留下影子凹出各种奇怪造型。虽是初春，可苏陌萱却仍旧留着毯子在屋内，她最喜欢赤脚踩在上面，软软的让人很舒服，就像很多作品里喜欢描述的踩在云端。 人类总是喜欢各种想像，猜测云团是多么柔软，可真正碰到才会知道，那不过是团浓雾罢了，根本摸不出触感。就好像梦幻般的事物，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形状和触感，它们的意义，也不过是多愁善感的人类赋予它们的罢了。 苏陌萱侧躺在床上，浑身发软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自千年前陈竹隐找到遏制她蜕皮时疼痛的药物后，她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无力的时刻。脑袋也重的像是喝醉了酒找不着路，这就是耗尽精神的下场吗？ 此刻她连思考都成了问题，轻轻翻了个身就不小心掉下床铺，还好柔软的毛毯缓冲了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冲击，她无比庆幸自己的懒惰，想想，要是勤快的让冯叔帮忙收起毛毯，这时候她丢人的场面就要被篱阮和菡萏仙子看到了。 她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去想丢不丢脸的事，明明，脸早就丢尽了。 “唉。” 凭空出现一声嘆息，苏陌萱却已没有精神再想是什么人，闭上双眸昏了过去。也是因为晕了过去，精神不济难以看清对方是谁，否则她就是死也定要装作一副无事样，那是她最不希望出现的人，最不希望暴露自己脆弱一面给他看的人。 去而复返的明华蹲在她面前，无言地托腮考虑到底该不该将她抱上床。今天和她对视的几次他分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之前在梧桐山相见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刚刚她那一摔，彻底让他确定了原本的猜测。 据说为了避免苏夏被牺牲，她孤身一人硬是将蚩尤首级封印了一遍，虽然用的是君陌的神力。可她毕竟只是普通人类，平白耗费这么精神，若不是这身子有禁锢魂魄的作用，恐怕她现在连七魄都保不住。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让人担心呢？ ☆、愿望 昏迷的苏陌萱并不知道她熟睡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子恍惚间轻了不少，一道暖流经过胸口，由心房顺着血管朝四肢百骸涌去，洗净了连月来那沉重而又摆脱不掉的倦意，身体犹如浮在云端一般轻盈，可双眸却依旧模糊，脑海里混沌一片。 明华小心收起神力，一手穿过苏陌萱的腿弯，一手扶住她的肩膀，稍微用劲便将她小心抬到床上。此时已近日升，泛白的地平线遮不住金黄的日光，已经露出了点点余晕，朦胧的月光早已被遮掩，再也看不见。明华替她拉了下被子，轻轻盖住她半边身子，便蹲在床边，静静地看她熟睡的模样。 其实关于苏陌萱和他的交集，眼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是当年害得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也不记得，甚至在重新遇见她之前，连她的样貌都想不太起来。他只记得睁开眼时便是在九重天上他的华阳宫中，若不是床边不知何时君陌留下的几句话，他还真记不起当初下凡是为了还苏陌萱这个债。 他并不想找司命要簿子看在凡间发生了什么，这本就不该去回忆，也不值得回忆。可是司命各种奇怪的表现，还有面对苏陌萱时，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变化，让他开始疑惑，那些在凡间的经历竟可以对他影响这么大。不过，他居然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越来越想靠近她，想了解她。 不知道这蠢姑娘会不会真的如君陌所说，拿得起放得下。当年但凡她聪明一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被他弄成现在这个模样。但若真是这样也好，游戏么，本就不应该全心全意。 “帝君。” 明华即将触及苏陌萱眉眼的手指一动，轻巧地收了回去，抬眸看向不请自来推门而入的某人。 “何事？” 明明他也是偷鸡摸狗黑灯瞎火进来的，偏偏搞得像是这屋子主人一般，淡定自若。陈竹隐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陌萱暗嘆口气，随手关上门。 “多谢帝君出手相帮。” “不用谢我。”明华轻咳一声，掩住脸上的不自然，道，“要不是你师父没脸没皮给我留言，我也不会这么做。” “师父？” 陈竹隐一愣，他本以为是明华看出苏陌萱的异样才来帮忙，没想到居然还是师父的面子起了作用。 明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点私心，毕竟君陌也只是提了几句，并没有用什么要挟他，如果他真是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当空气忽视就是了，何必亲自来护住苏陌萱的魂魄。 “帝君，恕我多言。”虽是这么说，可陈竹隐脸上没有丝毫羞愧的模样，“师妹被我们宠大的，所以一向顽劣，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明华一时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饶有兴趣地看向陈竹隐。 陈竹隐笑笑，瞥了眼苏陌萱才道，“她对感情这种东西不甚理解，不小心将帝君当成别人，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当然，帝君不用在意，师妹她一向三分钟热度，无论对事还是对人，总是会放下的。” 明明看起来挺有礼貌，但他话里行间又分明在挑衅明华。明华挑眉轻笑，这陈竹隐，可比寒山嘴皮子要厉害的多。话里行间这意思不是说，苏陌萱不懂事，所以真要出什么事，责任在他。虽说他心里不大高兴，可毕竟人家面上还是做足了功课，他也不好挑什么刺。 但最让他心底起疙瘩的，还是他后面那句话。陈竹隐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苏陌萱把他当做别人替身，这也罢了，居然还说她三分钟热度，没了热度，就像扔东西一般将他扔在一边？他堂堂帝君，被人当做东西扔在一边？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会以矜持维持身份，自然要呛回去。 “是吗？她放不放下与我何干？” 这话一出，陈竹隐神色未变，可眸色却变深不少。见此明华暗笑，明明跟君陌一样轻狂的不行装什么老成，气死自己可不值当。 “反正在我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留下这句话，明华转身便消失在阳光之中，看来是回了九重天。可他走之前却没有朝苏陌萱再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看出来。原本要中午才能彻底醒来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眼里的神情像是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生死离别后的漠然，其中还有些茫然。
第70页 “都听见了？” 苏陌萱嘆了口气，她发现自青丘回来后她就一直在嘆气，不管是苏夏的事，还是她自己的事。 “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们怎么就不能放点心吗？” 陈竹隐走过来坐在床边，替她挡住刺眼的日光，散漫地伸手搭在她脑门，仿若不经意般道，“别给我装，刚刚要不是我故意逼他说这种话，你根本不会死心。” 确认苏陌萱没事，他才收回手，嫌弃地道，“别把我当成寒山那个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呆子，他自己还有感情官司要打，被你糊弄过去是他无知。” 陈竹隐背对着苏陌萱，也不敢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无可奈何，他明白苏陌萱不傻，可感情这种事谁能预言最后的结局？若不是因为对方是明华，他也不可能这么狠心逼她断掉最后一点点念想，这不该是她想的，也不能想。 自从看见涂山瑾、菡萏仙子还有牡丹仙子的下场，他就整日惶恐不安，生怕苏陌萱步入后尘。师父死后便没有了能真正让她肆无忌惮张狂的靠山，他也不能随便罩着她由着她，那就只能画地为牢，让她在他和寒山能保护她的地方张牙舞爪。以前没有秦少游甚至曲无殇的时候，她就活的很好，哪怕师父羽化她也能活得很好，那就回到这样的日子好了。 至于苏夏。陈竹隐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暗下决心，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那步，师父早早留下的无根水，就派上用场了。 “师兄。”身后苏陌萱的声音轻柔，她起身抓住陈竹隐向后撑着床沿的手腕，“我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陈竹隐低下头看她白皙的手指，关节附近几个薄茧生生破坏了美感。她为了练武保护自己也是吃尽了苦头，看的他心软了几分，连语气都没法硬起来，“你的魂魄需要静养，不能分神。” “可苏夏。” 陈竹隐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我和寒山会帮忙，你就不要太操心，过段时间我会弄个疗程出来，不想让寒山分心担忧你就给我好好呆着别乱动。” 这分明是禁她足。苏陌萱乖乖闭嘴，可心底却担忧不止，她的身体她最不了解，她也心大的没在意过，但看陈竹隐这把她当瓷娃娃养的模样，她必须搞清楚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陈竹隐陷进了自己的思考中，倒是没发觉苏陌萱的想法，又为她探了脉，才出门离开。 等苏陌萱睡完一觉起床已是日上三竿，下楼梯的时候还顺带着打了个呵欠，只是这呵欠打到一半就被吓回了肚里。 那人，不对，该说那妖，附身在一个流浪汉身上。这时候苏陌萱深刻认识到师父曾说过的人生格言，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多穷破潦倒，多走投无路，都不能抛弃格调和审美。否则，就是她眼前这位仁兄的模样。 这妖的道行不深，只能附身于人，而且审美也不太行，被附身的流浪汉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苏陌萱强行忍住接连几个被熏的快要脱离嗅觉的喷嚏，转眼连店里的客人都少了大半。 见此情景，那妖露出不好意思又带了丝傻气的笑容，“对不起。” 不过他身上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店里仅剩的几位客人纷纷遁走，而刚进门的明华没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苏陌萱见他甫一进门就遭了殃受了罪，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连带对那妖精的态度也亲切如自己人。 “坐。” 苏陌萱拉开椅子，却见那妖仍站在原地不动，或者说从刚进门后就没有乱动过一步，脸上羞怯的表情根本藏不住，他也知道现在这幅尊容实在给苏陌萱添麻烦，就干脆不乱动。 他的小心翼翼也不知触动了苏陌萱哪根神经，放柔声道，“不用担心，坐吧。” 明华看出这妖修为不够，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道，“你附身在这上吧。”总比那流浪汉强百倍。 小妖精点点头，离了流浪汉的身附到纸巾上。流浪汉还没回过神，就被明华施了法自觉离开。 再见到明华时，苏陌萱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冷静，只是视线一旦经过明华身上，他便会很快反应过来，侧脸朝她一笑。笑的还特别勾人特别刻意，故意的有些反常。 ，苏陌萱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回复他。 还好变成纸巾的小妖精从矮茶几蹦上桌面打断了苏陌萱的纠结，他蹦蹦跳跳来到苏陌萱面前，途中还差点撞到桌面，千辛万苦来到苏陌萱面前，一下蹦的比一下高，却半天没有声音。 “啊。”明华发出一声似是嘆息似是无奈的声响，略带无辜的看向苏陌萱，道，“我忘了给他弄个嘴巴。” 他这故意的语气实在太明显，苏陌萱忍住后背的鸡皮疙瘩，从一旁柜子上取下一桿笔，在纸巾上画出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总算是正常了。 “请问，是苏老闆吗？” 小妖精倒是很有礼貌，正襟危坐，虽然他目前不过是一包纸巾，根本看不出动作，但从他的语气中，对苏陌萱倒是很敬重。 “嗯，我是。” “苏老闆，你真的能帮忙找到人吗？” “活人死人，都可以。” 苏陌萱很有耐心，将下巴磕在桌面上看着小妖精问道，“你想找谁？” “其实不是我。”小妖精扭了扭身子，虽然以他目前的模样，是没有腰可以扭的，“是我的朋友，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能随便离开，所以，苏老闆，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找她？” “可以。” “真的吗？” “嗯。” 若是往常，懒到家的苏陌萱必定不会跟过去，可如今有个现成的离开店里的理由，不用更待何时？ 明华见苏陌萱异常兴奋，眼里兴趣深了几分，随着站起身道，“我也去。” 苏陌萱倒也不担心他跟着，去厨房找冯叔要车钥匙，刚走到门口，就被陈竹隐拦下了，“你干什么去？” “生意上门，干嘛不去。” 说着，苏陌萱还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巾。 陈竹隐见她神情正常，想着最近也没什么事，就让她出去转转放松心情也好，侧身为她让道，只是明华经过的时候，他故意伸出一只脚挡住他。 “帝君若是没事，就跟我下下棋吧。” 明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眼已经走远的苏陌萱，点头道，“好啊。”反正一时不急，等会再去找她也不错。 “你的朋友是树妖？” 小妖精正趴在导航仪前好奇地看着路线，突然听到苏陌萱的话，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不方便移动，又是在树林里，不是树妖是什么？” 对上苏陌萱满是笑意的眼神，小妖精腼腆的笑道，“苏老闆你好厉害，一定可以帮阿槐找到那个人的。”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小妖精明显失落不少，蹦回副驾驶座上，轻声道，“阿槐和我一样，是修行才过百年的小妖怪，我是只兔子，她是棵槐树。”
第71页 苏陌萱点点头，看出来了，你成天蹦蹦跳跳没个正经，能静下心来修炼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她修行比我勤快，已经能化成人形，就是不可以离开原身而已。” 听到这苏陌萱眉头轻蹙，槐树百年就能化成人形？放在一般千年道行都不一定能化成人形，除非用了什么秘法。 小妖精并没有瞧出苏陌萱的异样，反而滔滔不绝为她说着自己和槐树的小故事。 终于在小妖精的喋喋不休中到达目的地，这里是一处清净的农村小路，道路两旁栽着歪歪扭扭几棵柳树，小妖精引着她朝深处走去，直到她亲眼看见那个叫阿槐的茂密槐树，才明白为何这槐树与兔妖同龄，却比兔妖修为长了很多。 普通人可能看不见，可苏陌萱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浓厚的灵力环绕，该说是她长得位置好，还是说有人向她祈愿呢？ “你好。” 苏陌萱对待陌生人还是很有礼貌，上前打了声招呼，“我是苏陌萱。” 树叶间幻化出一个漂亮的少女，清亮的眼眸像是天生带笑，一双玉足凭空摇晃，看见苏陌萱时，她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笑道，“苏老闆，谢谢你能亲自来看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祈愿树。”苏陌萱视线停留在少女的肩部，那里刻满了各种人类愿望实现后的感谢，“你是怎么为他们实现愿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演员》 薛之谦 大陆的歌手喜欢到现在的也只有老薛了，可惜现在只能以段子手的身份红在网络，虽然他唱功还没到上我是歌手那种境界，但挺希望他能上去当一次踢馆歌手，至少向大家证明，他一直在坚持唱歌，哈哈，现在好多人都以为他编段子开火锅店，其实他唱歌很好听啦。 ☆、造化 “那自然是愿望实现，才能得此造化。” 背后忽然传来明华的声音，将苏陌萱和小妖精同时吓了一跳，只有那树妖少女微笑不变，轻轻一跃下树梢，来到苏陌萱身前。 “两千年过去，你已不记得我啦。” “我？” 苏陌萱皱眉思索，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记起两千年前的事来，毕竟太过久远，其中不管难过还是伤心的事情，她基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 不知何时明华已走到她身后，伸手牢牢揽住苏陌萱的肩膀，在她耳边轻笑道，“你可真够狠心的，这么快就忘了？” 苏陌萱面无表情将明华丝毫不知自觉的胳膊拎开，没错，是拎开。她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还掸了掸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朝右侧走了一步。 “还请明华帝君自重，你我不过几面之缘，关系还近不到这份上。” 听着苏陌萱冷冰冰的声音，明华神色未变，只是心里有些疑惑，而那树妖少女则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笑笑，道，“苏老闆还在生帝君的气啊。” “生气？”苏陌萱眼底露出意外，视线移向树妖少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树妖少女靠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转着自己的发梢道，“两千年前，帝君无意间下凡与苏老闆相遇，便是在我这里。当时得承帝君余恩，我得了令人心想事成的能力，千年来一直有人前来向我祈愿，自然功力增长迅速。我让阿跳帮我找苏老闆前来，一是想顺便报答帝君当年之恩，二是想求苏老闆帮我寻人。” “一就不用了，直接说二。”苏陌萱对以前的事并不感兴趣，直接问道，“你想找谁？” 树妖少女看了眼苏陌萱身后的明华，他静静地盯着苏陌萱，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此时他在想什么。 看来自己这次坦白反而给帝君添了麻烦，恐怕苏陌萱认为自己找她是帝君故意所为，她只好继续朝苏陌萱解释道，“虽然我可以令人心想事成，却不能让我自己心想事成。几年前，有个小男孩向我祈祷，说是希望可以一生一世安安稳稳岁岁平安。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家离这里不远，时不时的，就会来我这里说说话。有一天，我没忍住，就化成人形和他见面，只是我没有告诉他我是妖，我。” “你喜欢他。” 苏陌萱用的是肯定句，而树妖少女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就挑明了她的内心，一时红了脸，“是。” 小兔子脱了纸巾变回原身，本来还在树妖少女脚边蹦蹦跳跳，可听见她这一句，还有脸上明显的红晕，再也跳不起来。 苏陌萱瞅了眼兔子，心底笑了声，看你跳，再跳？但这么看着兔子垂头丧脑的身影，她却没了嘲笑兔子的心思。 “那他，搬走了？” “恩。” 树妖少女低头看着脚边的青糙，微风渐起，如她枝条般浓密的棕色长发扬起道弧线，像雨夜里飘飘晃晃的落叶，一时没了方向。 半晌才听见她的声音响起，“我没有留下他的联繫方式，就是留了，我也没有办法和他联繫。但是，”她抬起头，闪着细微光芒的双眸对上苏陌萱，带了些期待与紧张，“马上我就可以化成人形脱离原身，我想去找他。” 苏陌萱蓦地朝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树妖少女的脸庞，在她眼前，树妖少女的脸和记忆中几张脸合併在一起，身后环境一再变化，唯一没变的，是她们眼底那些希冀，还有少女心事的甜蜜与酸涩。她移开视线，却看见树妖少女脚边的兔子，他呆呆的，红色的眼睛明明看不出神情，可她却看出来那点小小的颓丧，还有毅然决然的坚定。 “好，我帮你。” 但他是否还如你记忆中那般，我就无法保证了。不过，身边还有一个傻瓜在保护你，也不用担心这么奋不顾身会有怎样的结局，至少，他会一直陪着你忘了那个他，就像篱阮一样。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沉默不语的明华突然开口道，“那该说说我们的事了吧。” “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她沉静的模样有些冷清，比起往日来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明华却不为所影响，反而更加肆意妄为起来，“可说的，多了去了。” 见苏陌萱不接话，他挑眉伸出几根手指，脸上的表情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来，我来给你数数。你小时候，把我家仙鹤的毛给拔光了，君陌亲自来赔的罪。” 这事其实是他最近才知道的，当时简直把他气疯，查了几百年愣是没查出一点线索，没想到君陌给他留言的时候倒是自觉提起了。 苏陌萱眼角跳了几跳，坚强维护着脸上的颜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之前为了帮忙掩盖住你家那只混血小狐狸的龙气，我被天监司的老头子拉过去强行口头教育了三天，还被祈晔和凤王拉过去又是逼迫又是恐吓的打扰了三天。” 这纯属是给苏陌萱找茬，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也是帮了苏夏一个忙，苏陌萱不得不承他这个情。
第72页 苏陌萱忍住想与眼角一起舞蹈的额角，深吸一口气，努力收起想要瞪死明华的心情。 “最近嘛。”明华简直笑得比狐狸还狐狸，“你那两位师兄给我开的课，比当初我求学于天父还要频繁艰难啊。” 苏陌萱的额角再也忍不住，跳的比之前那兔子还要欢快，她强撑笑意，咬着牙道，“没想到，帝君除了对神道深有研究外，还对这言学十分在行啊。” 完了，这是真生气了。明华自觉闭了嘴，她分明是说他耍无赖还喜欢耍嘴皮子功夫，可能，目前是劝不回来了。 强行平心静气一番，苏陌萱重新恢复平淡的神色，问道，“你又耍了什么花招，从我师兄面前熘走的？” 你那师兄还用我耍花招？不过这话明华眼下可不敢随便说。 “只是平常的□□术，趁你师兄没有太注意，我就熘了。” 平常的□□术陈竹隐不可能发现不了。苏陌萱对着明华诚恳的目光，一时间也没了逼问他的心思，何必呢？ 她这是在气什么，不是早就明白的吗？师父早就教导过的，世事不过一念之间，选择了就不该后悔。感情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你硬跟它拉扯，最终倒霉受伤的还是你，即使往日最有用的理智都能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依靠。她没有涂山瑾那种为了对方奋不顾身的勇敢，更没有牡丹仙子那种疯子一般的坚持，就不要再这么纠纠缠缠，像个傻瓜。 再说，她有什么资格。 “阿槐。”苏陌萱忽然朝一旁装空气的树妖少女开口，眼底的纠结犹如初春碎冰消融，骤然间没了踪影，“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树妖少女只觉得苏陌萱和之前不一样了，却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她微笑开口，“陈竹隐。” 苏陌萱笑容一僵，顿时感觉仿佛一座巨山悬在头顶，眼前黑茫茫一片，她只希望此刻能够一道雷噼死她，或者阿槐能告诉她那个陈竹隐不是她所想的陈竹隐。 还没等她将这个光秃秃没有任何误会的事实想出几朵花来，明华率先趣味盎然地开口问道，“陈竹隐？是曾经在光明孤儿院呆过的陈竹隐吗？” “是啊。” 随着这声带笑回应一起落下的，还有苏陌萱头顶那巨山，直砸得她眼冒金星，不敢妄动。可还有个喜欢没事找事的明华在一旁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套话，生怕天下不乱般，硬是在她头顶又硬生生加了一层大山。 “你当年有没有和他告白，或是留下信物？” 树妖少女红着脸，脚尖在地面划过一个又一个圈圈，甜甜糯糯地嗓音娇柔道，“我，我没来得及，可是，我送给他一枚槐树叶子标本，作为纪念。” 槐树叶子标本，苏陌萱当然知道，这可以算是陈竹隐的保命符、吉祥物，天天不离手。只是，明明每次转世陈竹隐都会认真算过自己的运势，绝不会沾染上什么桃花运。 那这树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来惭愧，苏陌萱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身边这位牛气沖天的明华帝君，不过很快这疑虑就打消了。他没必要这么做，而且当时他还只是普通人类，做不了任何手脚。 能在人这一生的命运上面做手脚的，也只有掌握命运簿的那位了。 正好，她也有些事想找他算算帐。 “唉，这查来查去，还查到自家身上了。”明华看向深思的苏陌萱，心里也开始奇怪。 陈竹隐毕竟不是普通人，又这么执着于变相的长生，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普通的树妖缠上关系。当初树妖能得到力量也只是他偶尔睡在这树上，凑巧留下的仙丹。 阿槐却没有苏陌萱和明华那么多心思，少女怀春最是容易被看出心思，简单如水晶般剔透，羞涩又紧张地道，“既然帝君认识，能否，能否让我见上他一面？” “你。” 还没等明华说完，她连忙摆手急道，“不，不是，我，我只是。” 越是临门一脚越是容易紧张，她深吸几口气才忍住结巴，道，“我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顺心如意。” “你，不想跟他告白？” 苏陌萱一愣，心底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呼之欲出。 “不。”少女微笑着摇头，脸上的红晕像是天边的彩霞，明亮而美丽，是这世上难寻的画面，犹如沧海明珠，珍贵耀眼，“我听说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载，那他能记住的恐怕也很少，或者说，他应该都不记得我的存在。” 说到这，少女情绪有些低落，但很快，就重新开心起来，“不过能知道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在少女面前，苏陌萱只觉得自己像是以前最看不起的黑暗中窥伺的胆小鼠类，将所有人所有事都看做同自己一般卑鄙与诡计多端，不愿相信那简简单单的事实，非要为她粘上个心思龌龊的标籤。 看着少女腼腆的表情，苏陌萱只觉得自己身上之前自己强压给自己的大山一瞬间就没了踪迹。人生之中，大多数的苦难都是自己给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给自己压了多少东西呢？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在人世间这两千多年，她到底给自己加了多少没用的东西，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人憎鬼嫌的模样。 “我带他来看你。” 苏陌萱朝少女笑道，“等我们回来。” 可惜没等苏陌萱将陈竹隐带过去找阿槐，半路上被凤晞拦下，硬是被带上了九重天梧桐山。晕着脑袋还没晃过神来的苏陌萱看到许久不见早已变得满脸沧桑面目全非的祈晔，明白了一件事，苏夏出事了。却又不明白一件事，天庭派系纷争还没有个定论，苏夏怎么会有事。 被关押在自己寝宫的祈晔不知道这十几年来经历了什么，看起来比明华帝君还老，身边跟着服侍的小仙官为他端来一杯茶，喝了口热茶，他才有力气开口。 “苏夏身上，怎么会有长生石？” 嘿哟，果然不愧是太子爷，这一张嘴简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苏陌萱只顾着在心底吐槽这位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太子爷，却没有想过该怎么解释过去。 此言一出，本来还吊儿郎当没点正型的凤王率先惊讶道，“长生石？” 还没等苏陌萱回答，他倒像个嘴上没门的鹦鹉，倒豆子样吧啦半天。 “这玩意可是传说中上古时候的崑崙秘宝啊！这才是真正能呼风唤雨长盛不衰的玩意啊！跟它比起来，补天石算个球？轩辕剑算个毛？繁事镜算个屁？镜花水月更不值一提啦！” 此刻头晕还没缓过来的苏陌萱深刻认识到，为何每次提起自家老爹，无论是纨绔的凤晞还是正直的大皇子，都是一脸无奈且无言的状态。 这哪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啊！这分明是披着凤凰皮的八哥，神兽界的大喇叭，就这嗓子，就这大惊小怪的模样，恐怕全天庭的目光都被他招惹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写文后我深刻认识到，原来我不只是个话唠，还是个起名废，
第73页 ☆、沧海 明华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亮了起来。 长生石？ 虽说他们这种活了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的神坻对这种所谓崑崙秘宝是没多大兴趣，毕竟过了这么久修为也不差这么点，但这石头对苏陌萱可是有用得很，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把这石头给了苏夏。尤其是最近她魂魄不稳的情况下，修补她耗损的元神以及身体，都是非常有用的。 对于那些修为不够，或者说想追求真正极致的永生的傢伙，这玩意还是很惹人觊觎。天庭两方派系争夺近乎白热化，长生石被人发现，就好像冷水滴入热油，烫手又眼红。 苏陌萱却仿佛完全没反应过来事情有多棘手，慢悠悠道，“长生石啊，那是我小时候用来垫桌脚的破石头。苏夏小时候睡觉容易做噩梦，我又忙着挣钱养家，正好这破石头除了垫桌脚还可以去去邪，就把这石头给苏夏镇宅子了。” 敢情这破石头对她来说除了垫桌脚就只能镇宅了？ 凤王一脸暴殄天物的表情，指着苏陌萱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差上蹿下跳成猴子了。不过他在苏陌萱心里的形象已经成了只会乱扑腾和大呼小叫的讨厌麻雀。 明华却感到其中不对劲，如果苏陌萱早就将长生石给了苏夏，那苏夏当初就不可能被星官们抓住。长生石是可以掩盖住任何气息的。而且，苏陌萱身子经过他的丹药改造后变成牢笼，禁锢住了魂魄。就算因为封印蚩尤首级耗费精神损伤元神，也不该魂魄不稳，不稳的话早八百年前就不稳了怎么拖到现在。 难道说。明华猛地看向苏陌萱，此时她脸上神色淡淡，仿佛在聊着与她无关的话题。而她身旁凤晞，脸色一变再变，就是不朝好的方向发展。 明华发现不对劲的同时，祈晔也发现了，甚至比他早一步想出这其中关键。或者说，他听到一半时，死灰般的脸色就开始变化。 “小萱，你何必。” “我想如何便如何。”苏陌萱打断他，脸上的狂妄已经很久没出现了，“这长生石也是早年师父送给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苏夏不值得你这么做。” 明华突然出声，他眼底隐隐露出担忧，见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其实他管的有点宽。 “你想用长生石换得苏夏平安？我猜，你是将长生石封印在苏夏体内了吧。除了你，谁也拿不出来。” 凤王虽然话唠嘴上又容易跑火车，可他并不是痴呆，很快反应过来，这事和自己那败家不省心的纨绔小儿子有关。 回头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十分郑重地朝苏陌萱道，“青龙一族对天君之位觊觎已久，抓苏夏逼晔殿下这点也不止计划了一两天，你这么做，实在不妥。” 哪知苏陌萱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道，“逼祈晔？他这个跟坐牢样的太子有什么话语权？真当我没脑子？别以为我在人间待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天明教的破事，蚩尤尸首的异动，还有魔界这些日子的乱象，青龙一族的目光，可不止瞄准了天君这个位置吧。” 凤王看了眼苏陌萱，又看了眼里带笑的祈晔和明华帝君，不由嘆口气，这丫头，还真是君陌的高徒，哪像自家两个儿子这么好糊弄。 祈晔咳嗽了几声，问道，“你准备如何？” “我不准备如何。” 苏陌萱低头看向手里刚刚摘下的槐树叶子，突然就想起那个简单的少女，脸上那点张狂的模样也消退的干干净净，温和的仿佛刚刚那个不是她。 “我只想救出苏夏，其他人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苏夏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争斗时可以随便抛弃的小蝼蚁，但这样对我来说情况太难掌控。谁知道他们下一秒对苏夏是什么看法。既然如此，只能从一开始，就让苏夏成为他们想动又不敢动的存在。长生石在你们看来多么珍贵，可对我来说就是个不足为道的身外之物，能把他们的水搅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祈晔点点头，她这个方法看似困难，却对他们来说极为有利，一旦有人发现苏夏体内的长生石，局势立刻朝他们倾斜。 本以为向来对奇珍异宝怀有诡心的凤王会先开口反对讨价还价将宝贝换回，却没想到明华率先发难。 “你活腻歪了？” 连祈晔都没能想像到，居然有一天看见九重天上最注重形象的明华被一个人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的情况。而这人，还是君陌的宝贝徒弟，苏陌萱。 苏陌萱眼皮都没动，“我才活了两千多年，连您老人家一根指头都够不上，怎么活腻歪了。” 明华已经十五万岁，只比她师父君陌小个一千岁。 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再加上话里行间讥讽明华，硬是引得凤王在心底连声赞嘆，果然够硬气，居然连明华帝君都不放在眼里。 而这屋里竟也只有祈晔察觉出这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暗中先行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让身旁仙官将凤王和凤晞拉出来。若是真让他们围观全程，明华帝君会气得荡平梧桐山吧。 屋里没了凤王在一旁叽叽喳喳，多少显得冷清了些。明华终于发现自己情绪上的不对劲，暂且按下心头那把火，默念几遍清心咒才好不容易平心静气道，“长生石是君陌用来护住你魂魄，不是用来垫桌脚的。” 苏陌萱终究是人，哪怕身体被丹药改造了个遍，但魂魄却如同常人一般。当年阎王和君陌交好，假公济私将苏陌萱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去，从此再没鬼差来勾她魂魄。可这并不代表，她的魂魄能够永远安稳的呆在她体内，总有一天，魂魄会散。君陌找了不少仙丹为她巩固魂魄，最后还是长生石最管用。 他基本都猜对，可有句话却说错了。 最早这长生石就是被苏陌萱用来垫桌脚的。 那桌子曾因陈竹隐和寒山言语不和打了一架，而光荣牺牲了半边腿。后来君陌亲自上山寻了地方砍了几段好木头来补，却总是有一处桌脚少了一截，和他本人一样站在那就歪歪扭扭不愿端正。那时苏陌萱正练字，除了这破桌子也没别的可用，没办法就用君陌摆在院里为了好看的长生石来垫桌脚。 苏陌萱握着槐树叶子的手指用了些劲，心底某些地方犹如石子划过水面，忍不住波动了下。那桌子就好像一切坏掉的东西，哪怕用来补的木材是金丝楠木，都无法回到它最初的模样。 很早苏陌萱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当她得知自己长生不死的时候，并没有像以前坏了玩具一样哭闹不休，因为她懵懵懂懂间知道了自己也像那些坏掉的玩具一样，不完整了，哪怕用来补的是这世上最贵的补药。 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肆意哭闹的小丫头，尤其是师父羽化后。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无限包容她一切的人了。 生死她已不记，寒山身边还有牡丹仙子，陈竹隐转世多次早已看淡了分离，苏夏还有祈晔託付凤王帮忙照看，连她曾经的牵挂秦少游都不在了，她还需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等看清她脸上那种看淡一切的风平浪静，明华心头那把火刷一下就熄的悄无声息莫名其妙，他突然明白了司命那个满身文人酸不熘湫迂腐味的傢伙所说心如死灰般的无奈。
第74页 这样也没什么，她自己的选择而已，早就该死的人，硬拖了两千年也该累了。 不过他又为何会因为她的不计生死而生气，还是因为，她为了别人费尽心思甚至不计生死，才生的气？ 这种时候，他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当他明白过来她为了苏夏将保命的长生石让出去时，他心底的怒火已经将他的理智和冷静烧了个精光。而得知她了无牵挂时，他就连心火，都烧不起来。 这大千世界，竟没有能引她停步的事物吗？ 他突然间，就很想找司命要来他在人间的命运簿看，他疯狂地想知道，那时候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她见到他的时候欣喜若狂，又失望如此。 “帝君这段日子还是少往我那边跑。”苏陌萱看了眼那张和秦少游一模一样却又丝毫不像的脸，后半句还是没能说出口。 免得被青龙一族缠上。 像明华这种隐世状态的大神级别，平时青龙不会随便招惹，可若是发觉他和长生石这种神物有关，必会卷进这次波折。 只是眼下，她说什么明华都听不进去了。 又和祈晔讨论了些有关长生石和苏夏的问题，苏陌萱由凤晞再次送下凡去，毕竟离开的有些久，恐怕陈竹隐会担心。明华并没有跟着苏陌萱回凡间，他迫不及待朝司命的地盘行去，一心一意只想知道那些他忘记的事。 和其他地方相比，司命这里都要清净许多，被前边影响的大多是与权利相关的仙官，像司命这种掌控凡人命运的神坻，反而就随意很多。连他门前碧绿的翠竹都是原来他离开前的模样，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见明华进来，司命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请他坐下喝口茶，便听见他说要看命运簿。 司命眼皮一跳，面上依旧道貌岸然的模样，慢条斯理道，“这命运簿有何好看的。” “我要看我在凡间发生的那些。不看也罢，那你跟我说说，好歹也是你写的。” 明华说着这话，分明看见司命不自然的脸色，“怎么。” “你这种天地灵气所化的神坻，即便下凡为人也不可能命运被我所写。” “那就把命运簿拿出来。” “这。” “说。” 明华言语间带上了远古神坻的威压，激得司命一身冷汗，忍不住全盘托出道，“真不是我不愿给你，只是，关于你的那簿子，已经，已经被苏陌萱给烧了。” “你说什么？” 明华心底一空，仿佛细沙从手fèng间流逝却找不回来般无力，他费尽力气，声音从牙fèng里挤了出来，“她给烧了？” 司命连忙点头，道，“那天她拉着凤晞，二话不说踢开我的大门，噼头盖脸就是说找我要你的命运簿。我没想给她，就推脱说没有找不到。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直接找到了，让凤晞吐了口三昧真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说着，他还不忘指了指书架上残留的痕迹。那里被三昧真火的余火影响到，上好的松木黑了一块，当时简直心疼死他，却又没有办法。这火是小凤凰吐的不是苏陌萱吐的，可他哪敢找凤凰家的小皇子要赔偿，不被疼儿子疼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凤王打出门外就不错了。 明华帝君笑了笑，三昧真火，还真是狠心的连滴灰尘都不愿意给他看。不过这样，他反倒确认了一件事，他在她心里很重要，重要到要毁掉一切证明以前的东西，来逼她自己狠心，逼她自己忘掉他。 心里莫名就舒服了很多。 他才不信短短这么几天，苏陌萱就可以把以前的感情忘得干干净净。但他又有些难过，没想到有一天，他堂堂明华帝君还要靠从前的记忆才能在一个人心底有点分量，还真是，丢人。 回到凡间的苏陌萱却没有他这么纠结，只是面对陈竹隐时，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心思如琉璃般剔透的树妖姑娘，如果有这样的女孩陪着他，也很好吧。不过这样也要陈竹隐先愿意才好。 刚推开门，便见陈竹隐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东西，寒山这几日没了踪影，估计是牡丹仙子的事有了转机。 “回来了？” 苏陌萱站在门口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仿佛他们还在崑崙那间师父随手撘的木屋里，她只是出去玩了玩，师父和师兄一起笑着迎接她。可当她看清脚下这木地板，还是当年离开崑崙时她偷偷让冯叔给搬过来的，眼前的幻觉，曾经的记忆便消失了。 没有师父，没有寒山。只有陈竹隐。 她是怎么了。苏陌萱自嘲一笑，多久没做白日梦了，居然还会想起以前的记忆。难不成真是她老了。 连那么久的事，都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有三魂七魄嘛，其实苏陌萱的一魄已经出问题了，所以暂时是没办法正常思考的，但她还有救苏夏的执念。虽然陈竹隐医术很高，但他暂时还没往这方面去想，等过段时间就能发现了。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不好说，反正我是没这个资格去评价啦，就我这薄的连a4纸都写不满的人生经历，也没有资格去说谁的做法对不对。之前我还是迷茫中，不知道该怎么写他们俩的感情，但是想想吧，这是小说嘛，干嘛要搞得跟生活一样平淡无味呢，干嘛要搞得跟现实那样俗气纠缠呢，喜欢就是喜欢，也许之前会做错，但是只要想清楚，就去喜欢好了。又不是拖家带口后面一串尾巴，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乱象 “你。” 陈竹隐已经坐在那等了一天一夜，内心从担忧直接升级为震怒。刚刚那一声不过是平地一声雷前的预兆，可还没等这雷炸响，他敏感地察觉到苏陌萱的不对劲。上前不由分说把住她的脉搏，苏陌萱心底哀嘆一声，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掩护。 “好啊，苏陌萱，你长本事了是吧。” 陈竹隐咬着牙瞪向苏陌萱，额角青筋暴起，掐着苏陌萱的手腕仿佛要吃人。 “那个，先吃了饭再说。” 苏陌萱小心翼翼陪着笑，眼神里透着委屈，想以此逃脱陈竹隐的挟持。没想到陈竹隐反应极快，直接将她拉上楼。 看样子是想彻底和她清算一番了。 陈竹隐走路带风，差点将迎面而来稀里糊涂的菡萏仙子撞个仰翻。陈竹隐眼下没心情和她扯什么，只想尽快解决苏陌萱身上的问题。没想到菡萏仙子看起来茫然，被他一撞居然回魂，还伸手拦住陈竹隐的去路。 还没等陈竹隐说什么，她抢先开口道，“篱阮他出事了。” 若是往常，陈竹隐肯定不理会她径直干自己的事。可天庭和魔界纷纷动荡的消息他和苏陌萱都有所耳闻，这和苏夏也有些关系。 他停住脚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篱阮出事了？” “篱阮派了谁来？” 身后苏陌萱却来了句这么不着调的话。而菡萏仙子也不奇怪，反而答道，“阮吴。” 陈竹隐眉头一皱，阮吴，为何不是他最亲近的殷离？
第75页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身后人轻声道，“魔界一乱，天庭也会跟着乱起来，该提醒大师兄小心谨慎。” 他当然知道，为救牡丹仙子，寒山当初将师父的百宝库简直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能聚神识的灵灯。这种神器在动乱时刻向来能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陈竹隐很想狠狠瞪苏陌萱一眼，这不该是她要担心的事，但他又没那个心情和力气。这种时候，哪还是能静下心来管好自己事的时候。 “篱阮。”菡萏仙子怔怔地看向苏陌萱，她只觉得自己像落水的人快没了空气，“能不能，救救他。” 不能。陈竹隐真的很想很想慡快地拒绝，可当他对上菡萏仙子空洞的眼神，忽然就没了那个勇气。 其实她也知道如果真出了事，他们是救不了篱阮的，不然当初篱阮也不会让她一直呆在苏陌萱的店里。当初苏陌萱用假的令骗篱阮并没有被他怎样，也是因为她知道篱阮将菡萏仙子託付给了她，他要她保护好菡萏仙子，所以连令这种困难时刻能救他于水火的神器都可以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苏陌萱真的很想笑。她不是救世主，可偏偏，一个二个出了事都喜欢找她。她连苏夏都不能保证安安稳稳救出来，篱阮是怎么看出来她可以保护好菡萏仙子的？ 菡萏仙子看清两人的表情，朝后退了几步，犹豫道，“阮吴，背叛了他？” “不一定。”苏陌萱道，“如果阮吴真背叛了他，就该将你直接带走，而不是。”任由你在我这呆着。 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阮吴稳稳噹噹站在她面前，面上还带着礼貌的笑容，“苏老闆，魔尊有请。” 哦，原来是在这等着她。看来有生之年她可以和凤王竞争一下年度乌鸦嘴奖。 陈竹隐是真没想到还能有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一天，连忙举起一只手道，“别，咱们现在是在文明社会，君子动口不动手，换枪行吗？您老人家手一抖我这就留印子了。”他另一只手仍牢牢抓着苏陌萱，死也不松手。 阮吴抱着胳膊嘆了口气，朝苏陌萱道，“苏老闆，看在当初认识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今天，我们只是将菡萏仙子带走，不会伤你们任何一根汗毛。你说，可好？” “听起来是不错。” 苏陌萱看了眼紧握她手腕的陈竹隐，又抬眼去看已是双目茫然的菡萏仙子，轻笑着挑眉去看阮吴。 “我若说不好呢？” 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看来陈竹隐要被她给气疯了。罢了，反正都已经有个让他跳脚的错，再错一次又何妨。 她不希望再像上次一样眼睁睁看着菡萏仙子消失在她眼前，救不回来。 “那就不能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苏陌萱嗤了一声，将自己的手腕从陈竹隐手里抽了出来，冷声道，“面子？你给得起吗？年纪轻轻说这种话也不怕人笑话，当年我上九重天的时候，你还没在篱阮面前露脸呢！” 说着她见阮吴脸色一沉，看起来非常吓人，心底顿时咯噔了声。好像刚刚一嘚瑟过头话说得有点大，可最近她元神才刚缓过来，若是打不过，这大话待会咋圆啊。 阮吴不再多说，抬手做了个手势。他今日带来的大多是低级魔族，其实并不难打，就是太多有点麻烦。 到了这时，苏陌萱也不再多话，不知从哪凭空摸出的纯钧，随手扔给陈竹隐，顺便还来得及朝游魂中的菡萏仙子吼了声。 “快点滚过来！” 这声还差点吼破音。 像是被这声鬼哭狼嚎吓到，朝他们攻击的魔族身法顿住。菡萏仙子总算回过神来，及时赶到苏陌萱身边。 没想到狮吼功确实很管用，不然没事的时候练练不错。这么想着，苏陌萱挑剑划过几个魔族的大动脉，蓝色的血液四处纷飞，散落在木地板上。拥有上万年历史的原木地板上落下魔族的血迹，虽然不会像普通木地板一样被灼穿个洞，但无缘无故染上一片蓝，还是看得苏陌萱一阵肝疼。 见一时间搞不定，阮吴朝身边几个魔族看了眼，示意他们上前，自己则直接对上了苏陌萱。 苏陌萱忍不住学寒山啧了一声，凝神催动承影剑中所剩无几的神力。虽然上次耗费不少，但对付一个阮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只是身后一道视线盯得苏陌萱背后发麻，却又无法停手。她知道那是陈竹隐的眼神，可她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会用这个自虐吧。 阮吴刚一对上苏陌萱便察觉到对面的强大神力，差点被那威压硬生生逼退几步。他脸色沉了不少，看来苏陌萱确实如传闻般不好对付。 心底直觉那根弦猛地绷紧，他还没来得及退后，只好朝后弯下腰，硬是躲过刚刚苏陌萱那一剑。 只听轰的一声，他身后外表一层水泥墙已碎成了粉末，而里面苏陌萱特意装上的极冰露出了模样，上面浅浅划痕十分明显，白雾一阵接一阵朝外散开。 据说这极冰是当年远古大神磨刀用的，即使是力量最强的天龙也无法将其打碎。上次店里被菡萏仙子弄成了那副模样，苏陌萱实在忍不了，这才花了大价钱运来极冰，本以为除了魔尊之类的人物是不可能给划道道，至少能撑个几百年。可没想到这第一个给破坏的居然是自己。 这边苏陌萱正心疼着，而那边阮吴却已经收了招。能将这极冰划出道来，已不是他能对付的。阮吴黑着脸看了眼身后那道深深的印记，吹了声口哨，带着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还没等苏陌萱收剑，陈竹隐直接扑向她一把将承影夺过来。 “你想死吗！？” 若不是身心俱疲外加不是时候，陈竹隐这时候真想掐死这个不省心的臭丫头。 “出什么事了？” 明华看着满店狼藉差点抓狂，他就迟了苏陌萱一步居然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没事。” 苏陌萱还有闲情和明华打招呼，指着墙里极冰上的划痕傻愣愣笑着，“这极冰还号称坚硬无比，我随便划了几下就成这幅鬼样子，白装修这么好了。” 菡萏仙子白着张脸看向苏陌萱。连她都看出苏陌萱的不对劲来，更不用说陈竹隐和明华。 “你们，好好休息下。那个，冯叔！帮忙收拾下残局！我去，上床睡觉了。” 苏陌萱还自以为正常的吩咐了一番，却没想到还没迈出一步就像喝醉了酒般找不清方向，甚至差点撞墙。明华阴沉着脸走向苏陌萱，他的脸很可怕，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可后面是墙，已经退无可退。 苏陌萱只好傻笑着招手，“哈哈，咋了？” “你说咋了？” 明华气极反笑，思路差点没被糊里糊涂的苏陌萱带跑。 “应该，我没惹你。”苏陌萱浑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想不出，越发沉重的眼皮实在支撑不住，终于闭上。她整个人维持不住平衡，朝前倒去，正落入明华怀里。可嘴皮子还强撑着不闭上。
第76页 “别，别告诉寒山。”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满意的闭上嘴，店内彻底沉默了。 陈竹隐看着倒在明华怀里的苏陌萱，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明华此刻，心里混乱的不知该从何理起。还是菡萏仙子的一句话，让俩人反应过来。 “她都昏倒了，你们难道还跟着晕倒？” 明华弯下腰穿过她的腿弯，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朝她的卧室奔去。陈竹隐抱着纯钧和承影，紧紧跟在身后。菡萏仙子呆在楼下，坐在沙发上理着混乱中的思绪。 “她怎么样？” 陈竹隐坐在一旁直瞪瞪看明华为苏陌萱把脉了半天，却始终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 “嗯。”看着床上那人睡脸而游魂天外的明华反应过来，整整衣领藏住眼底那点小心思，正色道，“她魂魄不稳，刚刚动手已经触动了其中三魄，需要好好休息。” “能恢复吗？” 明华垂眸看向手心里她柔软的发丝，她长长的发丝散落在床铺上，还有不少落在他手上，一时竟忘了拿掉。他半晌才认真道，“若是这段时间不费神，我有一半把握。不过依我看，不太可能了。” “这丫头。”陈竹隐看着床上苏陌萱安静的睡颜，半分火气也发不起来，最终只能无奈嘆了句，“我真是没办法了。” 手心软软的发梢划过，仿佛划在心头，又痒又让人想抓住，就好像她，明明做了那么多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却让人连火都没法发出来。 明华弯起小拇指，勾起几根长发绕在指间，记忆中那狡猾的少女，眼角眉梢都带着捉弄与嚣张，可她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他摆弄。 “我倒是有个办法。” 陈竹隐注意力都在苏陌萱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激动问道，“什么办法？” “将她的其中两魄提出来放入天池水或者崑崙山上的丹水中养护，只不过，期间必须有人好好看护她。” “这没什么。”陈竹隐松了口气，道，“我和师兄都可以。” 明华视线飘过陈竹隐的脸，心里莫名就起了疙瘩。 “你不过是普通人类，寒山还要照顾他那朵脆弱不堪的牡丹花，这，没什么？” 听到明华这主观情绪太过明显的语气，陈竹隐忍住想抽搐的眼皮，努力不发出任何感想。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觉着我们可以放心将萱萱交给你看护？ 沉默气氛朝尴尬的方向发展，还好苏陌萱及时醒过来打断两人心底的奇奇怪怪念想。 “现在，什么时候了？” 陈竹隐连忙上前扶起挣扎要坐直的她，明华本不想落后，可见苏陌萱完全没有想看他一眼的想法，心里堵了口气，不愿上前靠近。 “你才昏迷了一会。连一小时都没到。” “哦。”苏陌萱推推陈竹隐，道，“你小时候许愿的那棵槐树，想见见你。” “啊？”陈竹隐没反应过来，“什么？” “快去快回。” 说完这句话的苏陌萱不负众望再次昏倒。 陈竹隐，“，” 所以你醒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明华，“，” 所以你可以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哪怕这个样子也要挣扎起来，结果却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不顾？我可是就站在你面前！ 一向高傲从不担心没有存在感的帝君有史以来第二次受挫，还是挫在同一人身上，差点自此一蹶不振。 “帝君，她。”陈竹隐听得不明不白，只好求助于明华，“这，她是什么意思？” 虽说明华很想瞪他一眼说，自己的事情自己搞清楚，不过转念想想还是回答道，“就是说让你去见见那棵槐树。” 这莫名其妙的让他去见棵树做什么？ 陈竹隐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何意？” 明华彻底被他搞烦了，一掌拍到他脑门上，伴随着金光闪过，陈竹隐呆了下，消化着对他来说有些巨大的信息量。 “这。”陈竹隐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 这位祖宗肯定不会多说什么，苏陌萱又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陈竹隐只好自己去寻槐树。 下楼时正巧碰见准备上楼的菡萏仙子，他略微有些不知所措。阮吴背叛了篱阮，眼下还不知篱阮情况如何。如果她发了什么疯要去救篱阮，那，可惜事实没有像他开的脑洞那般恐怖，菡萏仙子像是已经想清，只是朝陈竹隐点点头，便越过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每次写的大纲都跟不上我开脑洞的进度，我会努力圆回去的 ☆、乱象 从她醒来跟陈竹隐提起槐树过后再次晕倒，已经过了一天两夜，她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没法清醒。偶尔还能听见耳边传来菡萏仙子的碎碎念，可惜她怎么也听不清楚其中的零碎点滴，只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担忧与哀伤。 “怎么还不醒呢？”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凤晞这个傢伙抱怨的声音。苏陌萱睁不开厚重的眼皮，忍不住腹诽，老子醒不醒管你毛事。 “苏夏都要被行刑了。我真的没办法，你不醒，陈竹隐和父王又不让我管，祈叔叔吧，被那些坏傢伙管的严严实实，根本做不了手脚，怎么办啊。” 听到这句话，苏陌萱就是真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也要拼了老命爬起来的。她顾不得满脑子浆糊，硬是撑起身子。 “怎么，回事？” 凤晞本以为苏陌萱还昏着什么都听不见，猛然听见苏陌萱出声还以为诈尸呢。吓得屁股下凳子都坐不稳，差点和大地来个亲密拥抱。 “你怎么醒了？” 他稳住身子就来扶苏陌萱，刚刚的抱怨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心底只剩下懊悔。陈竹隐和明华特意嘱咐过他这些事不能告诉苏陌萱，让她这段时日安心养病，可没想到他随口一唠叨就能被昏了几日的人听见。 苏陌萱也不等凤晞说出个所以然，伸手攥着他的手腕，费力挺起身子。 “苏，夏。” 她还没彻底缓过劲来，明明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整个人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额角都是冷汗。 可惜身边是个猪队友，被她突然的动静吓得一时忘了反应，任由她手上的力气增加，直到晃晃悠悠跑错地的神经递质终于搭上正确的受体，才终于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怎么了？” 听到动静闯进来的居然是明华，苏陌萱甩甩混乱不堪的脑袋，努力集中精神道，“我刚刚听凤晞说，苏夏要被行刑了？” 她其实眼前一片花，连身侧凤晞的脸都看不清，更别提明华蹙眉的神情了。 他本来是想看看最近她身体恢复得如何，没想到刚上了楼就听见凤晞一声惨叫，更没想到凤晞这个一根筋连这种事情都能说漏嘴。他和寒山甚至陈竹隐凤王都是天天对他耳提面命不能说不能说的要求，没想到这傻鸟还就是说了。
第77页 果然是直肠动物，肚里什么都装不住。 凤晞惨白着张脸垂头丧气，他也不想这样，谁知道这几天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苏陌萱居然就听见他抱怨，还好死不死的就听见这一句，听见了还能这么激动地爬起来。 没等苏陌萱说出第二句，明华上前将她按回在床上。现在她的身体虚的不行，随便用点力就能把她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个傻瓜，那个小杂毛用得着她这么拼命照顾吗？人家亲爹还没嗝屁呢！ 本想骂她几句让她长点教训，可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还有额角的冷汗，他就一点狠话也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就换了个调调。 “放心，我会帮忙看着的。” “帮忙？你还是护着点自己吧。” 苏陌萱推开他的手，也不顾他变黑的脸色，直接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张符咒。 明华伸手抢下，脸色严峻的不像话，“你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他，努力沉住气道，“既然能不在乎长生石就处置苏夏，在他们眼里恐怕是无论任何代价都要得到那个位置，你这种神祇，很有可能。” 她的精神根本支撑不了自己说那么多话，才说了几句就喘地不停。虽然没听完她的话，明华却明白她的意思，心情瞬间好了很多，握住她的手传过去些神力，让她能好受些。他心里喜滋滋的，果然她还是担心他的。 可苏陌萱眼下心里排第一的还是苏夏，缓过劲来就想下床，依旧被明华按了回去。 “相信我。” 他的声音既温柔又带着不为人知的蛊惑，见苏陌萱不再挣扎，他松了口气，也有些无语，没想到他堂堂帝君也有使迷魂咒的一天，心里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救苏夏。 等明华走出房间，苏陌萱原本还浑浊的双眼陡然便亮，伸手抓住一旁傻愣的凤晞，悄声道，“你去打探一下，天庭到底有没有长生石的消息。” 凤晞被她再次诈尸吓得够呛，听到这句更是惊呆在原地。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智商。 “你是怀疑对方根本不知道长生石的存在？” “我不清楚。”苏陌萱暗中掐进自己的掌心，逼自己集中精力，“但长生石是可以让神界甚至魔界杀红眼的存在，他们不可能放弃。” “可是。”这样一来就是在怀疑祈叔叔。 “祈晔的消息从哪来？” 凤晞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对方在祈叔叔身边安插暗探！？” 他想起那个天天跟着祈晔的小仙官，瘦瘦弱弱还不爱说话，还真有点像探子的感觉，没想到他身边还能见到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是等你去救苏夏的时候将你一起抓获，那你一定要听帝君的话，呆在这不要乱动。帝君和寒山他们会去救苏夏的。” 一向直线思考的凤晞居然能想到这些，苏陌萱有些惊讶，倒也不至于太大惊小怪，估计有些是听明华他们分析。但凤晞还是好糊弄，对方要抓她做什么，还不如苏夏好用。 “不行，不管谁去救，结果都是一样。” 脑中一阵重意传来，苏陌萱皱眉，她还是没有彻底休息好，整个人都在发飘。 “眼下魔界什么情况？” “一直在僵持，目前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凤晞以为她在担心菡萏仙子，连忙道，“菡萏仙子没事，最近生活规律什么的都很正常。” “僵持。”苏陌萱眉头皱的更深，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可要破局，却不是那么简单。 “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 去而复返的明华先瞪了眼凤晞，又瞪向苏陌萱，“真的很想死？！” 没成想苏陌萱听到这个死字，本来晦暗的眼眸再次亮起来，伸手去抓凤晞，道，“你帮我去找你父王，快！” “我说过听我的。”明华眼疾手快将她的手截住，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苏陌萱一怔，下意识回答道，“我不是，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早就习惯自己解决问题，我。” “那就从现在开始依赖我。” 凤晞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方便呆在这，刚要逃跑，就见明华严厉的眸色扫向他。 “让你父王别到处乱跑，好好在梧桐山等我。” 苏陌萱忍不住道，“可是苏夏。” “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苏夏这两个字，我不会介意让你再昏迷个把月。” 在明华的眼神以及言语威胁下苏陌萱暂时住了嘴，但还是忍不住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本以为自己可以像以往一样冷漠，可直到面对苏陌萱的眼神，他才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她，只好避开她的视线，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没什么，就是想争权。” “那为什么苏夏要被。” “我说了，相信我。” 苏陌萱被他牢牢按在床上起不来，只好可怜兮兮的与他对视，一旁凤晞早就受不了找了个机会跑掉，任由这两个人在那里大眼对小眼。 明华对上她那惨兮兮的眼神心里就有些软，可想起陈竹隐曾说过的，她小时候最擅长用这种方法逃脱责罚，心底也就没了顾念。他故意板着脸道，“如果你真的想苏夏安稳回来，就相信我。” “我。” 苏陌萱即便脑袋再混乱，也明白以自己眼下的情况是无法正常思考问题的，只好点头答应明华。见她乖巧地像小动物一样缩回被窝里闭眼睡觉，明华终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出门，临走前还记得为她掩上房门。 也许是被窝太舒服，这一觉，竟睡了两天。而她再次醒来，却是魔界恢复平静的时候。这次凤晞又来看她，却不敢随便在她耳边碎碎念着什么，见她起来，很有眼色的帮忙摆枕头。 “现在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她的一切消息来源都被陈竹隐封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篱阮已经将叛变他的傢伙压下，只是最近天庭异常平静，有些奇怪。我父王让我待在你这，少回去。” 一个二个真把我这当安全岛了。苏陌萱轻蹙眉头，问道，“天君最近如何？” “据说身体不好，太子被放出来管理大局。” “苏夏呢？” “还在关押。”不过眼下这情况，苏夏出不出来都没关系了。 “太子掌权，你父王为何还让你躲在我这？” 苏陌萱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问道。 凤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底闪过一丝懊恼，面上仍旧装作不知，“我不知道。大哥也不让我管这些，都说让我陪着你。” “不用想了。”苏陌萱闭眼嘆了口气。 之前魔族乱，是青龙为了拖天君下水的一条路，他们可能以为魔界一乱天庭便要派兵镇压，减少天君手上的筹码，顺便让天君手忙脚乱。可没想到篱阮居然强到荡平了魔界，天君置身事外没有沾染上一点皮毛，眼下只有破釜沉舟这一条路可以走。
第78页 也就是说天庭安稳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就是不知道那些自认为高贵的神族世家，愿不愿意插一脚帮助天君。或者说，他们有没有意倒戈于青龙一方。苏夏将被行刑，也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长生石的存在，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长生石的存在，可在他们看来这长生石比不上苏夏死亡为他们带来的好处。 又或者说，有人不希望这水被她搅浑，从而脱离了控制，所以暗中将这消息压下。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与她无关，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在行刑的时候动手了。 “啊？” 这边苏陌萱的思路早已跑了个来回，凤晞却还在原地，不过这些并不适合与凤晞说。 苏陌萱眸光闪了闪，沉声道，“正巧今天我醒了，你去梧桐山帮我取点东西吧。” “什么东西？”凤晞疑惑道。 凤晞相比他人实在太过好骗，苏陌萱随便几句就把他哄好，回去帮她拿东西。见凤晞离开，她迅速下床反锁房门，还在门fèng处插了根笔芯。办好这些，她沉重的身子有点支撑不住，坐在床边缓了缓，才弯腰趴在床上，费劲朝床底寻着什么东西。这个姿势并不方便使劲，她费了很久功夫才将那小盒子勾出来。 等勾出盒子，她早已眼冒金星，真是想抱怨都没处抱怨。她打开盒子，里面歪歪扭扭摆着各种小玩意，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平时藏的玩具，甚至还有些寒酸。随手将东西扫到一边，她掀开底部的木板，露出底下的东西，原来这盒子有夹层。 下面这层装的全是当年师父留下的符咒，她花了几年时间才看完师父一併留下的书籍，学会如何使用这些符咒。苏陌萱拿出一张来，咬破手指点在上面，只听噗的一声，暗黄的符咒就凭空飘起，在半空中燃烧起来。 做完这一切，苏陌萱将盒子恢复原样，安心躺在床上不再动弹。 不一会，司命的身影出现在苏陌萱的房间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仍旧先是偷偷摸摸地四处打量一番，确认并无外人，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才和苏陌萱开口。 “大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找我，万一被帝君发现我打扰你清修那我就完了。” 司命只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好不容易逃过纷乱的天庭，却逃不过这位苏大爷。她之前燃烧的符咒算是以前他不懂事时和君陌打赌的凭证，那时他自然输了，筹码就是为对方做任何事。 “别废话，我只让你做一件事。” “什么？” “祈晔什么时候动手，你通知我。” 司命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像是不经意般扫过苏陌萱的脸，但其实是在观察她的细微表情，生怕这位大爷和她师父一样，用惯常的手段随便矇骗他。天知道他已经在这个坑里栽过了几个跟头，才得到这么一个教训出来。 他好不容易能躲避纷乱的天庭，可苏陌萱这么一嘱咐，他必定要经常在祈晔面前露脸才行。 “你，为什么要我监视祈晔。” 面对司命探查的视线，苏陌萱不以为然，直接道，“就这一个要求，我不会再找你。” “这。” 司命犹豫不决，虽说这是大好的机会，可他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太好。而苏陌萱也不逼他，安心等待他的回覆。 终于，自由的巨大诱惑重过飘忽的感觉，司命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 “不过，”他画锋一转，“你别想弄出什么事让我给你收拾。” “行了。”苏陌萱闭眼点头，随手摆了摆，“跪安吧。” 跪你妹！ 面对苏大爷，司命只有暗地里逞逞口舌，便如来时般无影无踪了。 苏陌萱躺在床上无力再动，只能挺尸般躺着。其实她真不想怀疑祈晔，现在唯有期待不会得到司命的消息，否则，无论是谁，都无法救回苏夏。 ☆、准备 司命走后苏陌萱又睡了过去，倒不是因为身体受不住，而是她准备养精蓄锐。朦朦胧胧间不知过了多久，她能感觉到有人来看她，又离开。其中有凤晞，有菡萏仙子，有陈竹隐，甚至有寒山和篱阮。 可就是没有那个人。 苏陌萱忽然想笑，明明都明白的事，她怎么又有了期待，等着再被当做笑话吗？ 曲无殇死后，她整个人就浑浑噩噩起来，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时苏夏还没出生，她还没有和天庭上那些神仙闹翻，但他们对她的轻蔑，却不是从她为苏夏闹事开始的，而是从她成为师父的徒弟开始，就开始了。 身为天神，却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做徒弟。所有的神仙都在看师父的笑话，寒山因为她，和陈竹隐吵过无数次，甚至有一次，起了扔掉她的念头，即便当年她是他捡回来的。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动手，可能，真的是看她可怜吧。寒山总说她没心没肺和陈竹隐一模一样，可是她和陈竹隐心底都明白，以前的记忆她不是记不住，只是不愿想起而已。 不愿想起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记得，会让所有人难堪。 她不是圣人，但也绝不是小人，她不想让寒山难堪，不想让师父因此难堪，所以她就没心没肺，假装忘记当年是谁餵给她那丹药，假装忘记因此而受到更多的嘲讽与鄙夷眼神。 其实她都记得。 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司命上下一趟也不过九重天上一盏茶的功夫。当苏陌萱说出祈晔动手这种话时他简直战战兢兢快要吓疯了，祈晔身为太子，有什么值得他动手的事？唯一一件就是大逆不道，虽说他并不是不相信，但，被她这么直白说出来还真是。他胆子小，年纪又大了，可经不起吓。 这么想着，司命闪身进了自家庭院，被苏陌萱招下凡时他并没有经过南天门，若是回来被人发觉，眼下这么个乱况，多半会被些小人搞个坑人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没成想刚一进门解除隐身，就被堵着墙边的明华逮了个正着。他像是在思考问题，看见司命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也没什么惊讶的。 “回自己家还要这么偷偷摸摸，外面局势这么紧张了？” 司命听到他这么说，有些庆幸明华理解错了他的动机，反问道，“你这段时间都没回来，哪知道天庭表面上平静，私底下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怎么？”明华随他一起走向屋内，手上还提着，从苏陌萱店里顺来的蛋糕。 司命看见时差点以为眼前这位大神是别人假冒，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明华会吃这种甜品。不过想想，这世上也没有敢冒充他的人。 “没怎么。”司命看了眼他手上的蛋糕，却又不敢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道，“你最近又去看苏陌萱了？” 明华点了点头，将蛋糕放在他桌上，随意坐在一旁，那里是服侍的仙童新换上的坐垫，十分舒服。 “呵，你怎么突然对那个丫头起了兴趣，是不是还要帮她救苏夏？” “救苏夏？”明华挑起嘴角，摇头笑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趣而已，倒是犯不着为了她与天庭仙族起冲突。”
第79页 司命眼角不露声色地跳了几跳，故作镇定道，“难不成，太子殿下。” 明华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惊讶，“你看出来了？” “嗯。”司命随便点头，心底却一片混乱。 明华自顾自说着，并没发觉司命眼底的震惊，“青龙一族想上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上次趁魔界乱斗，青龙久孟君直接架空了天君的权力，没想到祈晔在后瞅准时机重新出场，虽说他因为涂山氏的事情失去各族的支持，可毕竟，身为天君之子，他有这个资格。” “祈晔先发制人重新掌权，可不代表那些仙族就一定会支持他，”说到这，明华嘴角笑意变得嘲讽，“为了坐稳他那位置，苏夏，是一定要问斩的。” 没想到，苏陌萱真说对了。司命嘴里发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位德馨仁厚的太子，竟然为了权力要弒杀自己唯一的血脉。 “那天君，也是他做的吗？”司命轻声问道，他经常写人命运，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也想过各种桥段。可他却从未没想过，这天上的神仙，一向自诩正道的神仙，也能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来。 明华伸手拿过青瓷茶碗，品了口，慢悠悠道，“不清楚，恐怕只有祈晔他自己才知道吧。” 司命极快地瞥了眼随意自得的帝君，对方放下茶碗，兴致盎然地打开蛋糕盒子，尝了起来。 怪不得苏陌萱找上了他，寒山有牡丹仙子要照顾，陈竹隐只是普通人类，等祈晔有时间处理苏夏，按人间这时辰他早已再次投胎转世，眼前这位帝君，更是靠不住。 想到苏陌萱，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一般，他脱口而出道。 “你对苏陌萱，到底什么意思？” 明华将视线从蛋糕上移开，似是思索了片刻，摩挲着下巴，道，“她喜欢我。你也知道，因为以前那事我欠了她挺多，但我又不会喜欢她，就勉强陪陪她吧。”说得那么轻松，那么随意。 司命只觉得此时他要是苏陌萱，简直就像吞了个苍蝇般难受。他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当初在这位帝君下凡时做的手脚。就算苏陌萱没有烧掉命运簿，让帝君看完，他也是现在这样，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怪不得，其实人家都看清的事情，反而是他们这些局外人分不清。 祈晔远离朝政多年，又有久孟君在旁动些手脚，等他有空处置苏夏，已是六天之后。此时的人间，已过了六个年头，而明华，除了偶尔来司命这坐坐，就是去其他仙山逛逛，或者找福禄寿几位仙君下棋。陈竹隐已过大限，转世投胎去了。 在转世之前，苏陌萱也已恢复了正常，至少，是在陈竹隐面前表面正常。暗地里她找到篱阮帮忙，陈竹隐和寒山再怎么检查都看不出什么问题，被她糊弄过去，一个安心转世投胎，一个安心照顾牡丹。 司命得到消息时，祈晔已经下令处置苏夏，在诛仙台承受八道天雷，打散元神，永不超生。虽说是太子亲自下令，可并没有大肆宣传，只是该知道的心知肚明而已。 也许，是仅剩的虚荣心作怪吧。 与此同时，苏陌萱得到消息，让司命意外的是，她第一个找上的，居然是凤王。 被找上的凤王并不奇怪，也不意外。遣散僕从后，偌大的殿内只剩他和苏陌萱。 “祈晔已经下令，即便我号召神族，也无法阻止他这个决定，更别说，他们也不会答应。” “我此次来，并不是为了这个。” 座上向来闹腾的帝王凤眸微眯，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帝王威严此刻显而易见，硬生生让整个殿内染上层冰冷的气势，“那是，想劫狱？” 苏陌萱笑笑，摇头，天庭上的千军万马她都见过，凤王此刻的故意而为她更是不在意，“那倒不至于，我也没那个能力。” 再说，再闹一次像上次一样大的动静，恐怕苏夏没救出来，连她自己都难保了吧。 “祈晔想以此立威，我虽不屑但也能理解，我也不会找麻烦，但，能不能暗地里做些手脚，留苏夏一命。”说到这，苏陌萱心底一片悲哀，她其实真的很想像以前幼稚的时刻，动手劫狱。 凤王心底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没再热血上头，天庭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不论如何，祈晔身为太子，相比青龙久孟君正统。哪怕他不是这么想，可那些举足若轻的仙族，都是如此想法。 之前魔界乱象早已惹得篱阮发飙，虽然明面上没有弄出什么乱子，可背地里却给天庭弄出不少麻烦，如果久孟君和祈晔相争太久，对整个天庭乃至九重天都是个麻烦。 他身为凤王，身上背负着整个族群，不可能为了一个苏夏，置其他于不顾。当初苏陌萱，就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留苏夏一命，可不是我说的。”凤王笑容里多了份无奈，“你是希望我能在祈晔面前帮你说话。” “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彻底清除她身上的神族血脉，以后，她便以普通妖精的身份存活。”苏陌萱沉声道，“希望凤王可以帮忙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都不叫祈晔了。 凤王嘆了口气，本想开口，又连忙止住，点点头道，“好，我会尽力。” “你那法子，是怎么个方法？”凤王忍不住问道，隐隐约约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夏体内的长生石可以削弱她的神性，趁机将她体内的神骨拔掉，就行了。” 她说的容易，凤王却是一震，拔神骨，比之天雷，也差不了多少。 “可这，也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苏夏也会没命。”虽然冒险，但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这样，祈晔也会放心。 “所以希望凤王能代我再向太子稍句话，让我在行刑前，见苏夏一面。” 凤王有些唏嘘，有一丝希望，总比没希望强。这种事，总是要尽力去做，才能有资格放弃。 苏夏在牢里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已没有心思去计算总共过去了多少天，连最初期待苏陌萱来救她的心思都没了。算了，死就死了吧，她本来就对苏陌萱没有多大期待，不是吗？ 原来她不是苏陌萱的女儿，那也怪不得以前苏陌萱对她若有若无的距离。 也怪不得，苏陌萱不愿来救她。 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狱使小心翼翼地答应声，她浑身忍不住一震，自从那鳞片长出来后，她的五感越来越敏感，这道气息，是苏陌萱。 一道温热的触感抚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嘆息声，她终于开口，“小夏。” 苏夏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苏陌萱这一声，就像洪水开闸的开关，豆大的泪水滴落在枕头上，很快沾湿她的发梢，她的半张脸颊。 苏陌萱听见她轻微的抽泣声，也不说话，只慢慢地顺着她的背嵴抚平她心底那些埋怨还有恐惧，其实她还是期待的，不是吗？ 在苏夏看不见的地方，太白金星站在一侧无言看着这一幕，他心底满是酸涩。苏陌萱从未求过任何人，甚至是当年君陌死后面临无数仙家明面暗面的侮辱，她也没有告诉过寒山一星半点，自己一人承受。可是为了苏夏，她竟然破天荒来求他帮忙，不为任何，只求能见苏夏一面。
第80页 等苏夏哭的差不多，苏陌萱才开口道，“对不起，小夏。”我来迟了。 听到这句话，苏夏再也忍不住，回过身扑进苏陌萱怀里，揪着她的衣领哭喊，“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我妈妈？！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被苏夏这一撞，苏陌萱差点被撞出心肺来。苏夏身有龙骨，她只是肉体凡胎，苏夏轻轻一碰都是个问题，她暗地松了口气，幸好苏夏还没恨她，再捶几下估计她就只能回床上修养了。 不过还好，她没来迟。 “小夏，现在没多少时间了，你安心听我说。” 听出苏陌萱言语间的凝重，苏夏忍住泪，抬眸看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看着自己胸前满是鼻涕眼泪的苏陌萱眼尾抽了下，不过秉着既然已经脏了那就无所谓的原则，她用袖子替苏夏擦干净眼角的泪渍，微笑道，“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我没办法在明面上救你，但是，我可以在暗地里动手。” 苏夏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五天之后，是你上诛仙台受天雷的日子，虽然你身有龙骨，却不能硬生生挨住八道天雷。”苏陌萱伸手替苏夏拂开粘在面颊上的发梢，轻柔又体贴，“这几天太白大人会来帮你在身上布满咒印，这是帮你转移走天雷的唯一办法，你一定要小心，听他的命令。” 苏夏泪眼朦胧，看着一旁向她温柔微笑的太白金星，点了点头，“我会的，苏陌萱，你放心，我会好好听话的。” “那就好。” 苏陌萱扫过她的手腕，脸色一变，猛地抓住她的手道，“你腕上咒是谁下的？” 苏夏有些奇怪，垂眸看了眼，反应过来道，“哦，是前段时间元昭仙君带来的一位帝君做的。”说完，她瞅了眼苏陌萱，小心翼翼道，“那位帝君，长得很像秦少游。” 苏陌萱想都没想，淡淡道，“他不是秦少游，只是长得像。” “哦。”苏夏看不懂苏陌萱的神色，只好乖乖不做声。 太白金星上前看了眼咒印，提醒苏陌萱道，“元昭仙尊也是一片好心。毕竟之前，久孟君四处找事，被他发现苏夏已长成龙骨，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 元昭仙尊是好心，可他背后的祈晔，也能称为好心？他恐怕是一早就算计好了吧。也难怪，他这么安心让自己动手脚，就是因为知道苏夏龙骨被封，无论自己动什么手脚，苏夏都活不下来吧。 苏陌萱眸色黯了黯，这符咒是明华帝君亲自刻下，只能由他亲自解除才行。 可她，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才发现，上次，是忘写标题了？居然和前一个一样？？？我去，当做没看见吧 ☆、刑罚 偷偷摸摸见过苏夏后，苏陌萱明显要比往常放松不少。照看牡丹的间隙，寒山找了机会便会下凡来看看她，发现小师妹不仅吃得好睡得好，没事还会算算陈竹隐那个傢伙有没有投胎，终归是放了心。 师父说过，至少能吃能睡是福。寒山回到九重天时，面上那笑容便冷了大半，他实在不想面对天庭那群两面三刀的傢伙。 尤其是明华帝君。 他有时过个两三天会去找苏陌萱，但也仅仅是想起时。这几十年，苏陌萱破天荒地没有换地方，只是很少出现在人前，店里基本让冯叔帮忙照顾，或者僱人帮忙。明华偶尔会出现几次，都是来啃啃蛋糕或是逗逗苏陌萱。 虽然寒山对明华起了厌恶的心思，但明华并没有什么感受，毕竟从一开始，寒山就没看他顺眼过。两人讨论过苏陌萱恢复元神的事，可篱阮身为魔尊，做得手脚岂能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而且苏陌萱一直以来都表现出她没事人一样，寒山与明华也就默认了她痊癒的‘事实’。 还没进店，明华站在落地窗外每次总是下意识搜寻着那道身影，几乎每次都是一眼便看见她。 有时她背靠落地窗，借着阳光翻阅书籍，一小半侧脸露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散发出某种让人安心的气息；有时她站在书架前，细细整理着上面的装饰品，认真的表情让她看起来略显陌生；有时她坐在陈竹隐最爱的小沙发上默默发呆，空洞又显迷茫的神情有点可怜，仿佛找不到路的小动物，却又不敢找人帮忙。 这次，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但明华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是心底一直有种奇怪的预感。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做闲散人士，懒得连端盘子都不愿搭把手。正午的阳光最烈，她躲到拐角处随便翻看着手里的书籍，时间在她身上很少留下痕迹，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他以为他从未远离过。 推门而入，明华径直走向苏陌萱，站定后他才发现，她睡着了。 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这傢伙，最近越来越嗜睡。寒山之前还担心，逼着他亲自帮忙检查一番，不过是她不愿动弹天天窝在房里得了懒癌而已。他伸手轻轻将她额前不听话的碎发移开，露出纤长的睫毛。 她此刻闭着眼，挺拔的鼻樑上架着没有玻璃片的镜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不是近视，偏偏就喜欢戴着一副镜框看书，而且看样子，这镜框也有一定年纪，估计送的人和她关系很好，这么喜欢。 明华蹲下身，视线落在她睡着后毫无防备的脸上，一时间入了神。 其实，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也挺好的。 当这个念头撞入脑海中，明华一怔，随即轻笑，没想到这段日子，他已经这么习惯来见她。 “你来了？” 苏陌萱醒了。取下镜框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他，“还想吃蛋糕？” 她半睡半醒傻呆呆的模样实在好玩，明华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脸，温柔笑道，“你给我做吗？” 本以为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愿意甚至不搭理他，却没想到她只是一顿，便点点头，“好。” 这次换成明华愣住了，他总觉得刚刚苏陌萱停顿时眼底闪过的那道光十分奇怪，既像是哀伤又像是怅惘的混杂情绪。可这只是一种感觉，他也说不清楚，眼前的苏陌萱已经走向厨房，准备为他做蛋糕。 厨房里，苏陌萱在融化黄油和巧克力，她手上速度很快，只一会，就弄好了。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鸟鸣声，清脆悦耳，她失魂的双眸骤然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冯叔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冯叔，请转告篱阮，让他准备好。” 半晌，身后才传来冯叔的声音，“好。”苏陌萱决定的事情，就连君陌都阻止不了。 冯叔从后门离开，这几日店里客人不多，倒也不需要打点什么，也没有人注意到冯叔的离开。苏陌萱从烤箱中取出烤好的布朗尼，等它稍微凉后才切块，又泡了杯茶，一起端给明华。 直到甜腻的蛋糕进了嘴里，明华还有点不敢相信，他笑了笑，问苏陌萱道，“今天怎么变性子了？” “突然想做了而已。”
第81页 苏陌萱这个回答不温不热，明华也不着急问她因果，只慢慢喝着茶和她随便搭话。 “最近想我了没？” “没。” 其实很想。 “那我明天也来看你好不好。” “不好。” 不好。苏陌萱眸色有些灰暗，他所说的一天，是天上的一天，地上的十年。她不知道等到下一个十年，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清晰地分清楚他，和那个他。 虽然她清楚地明白，她想等的那个他，再也回不来了。 那天她拉着凤晞闯进司命的府邸，差点把司命的房顶给掀了，才得到司命一个确切的答案。 明华帝君不是那个和她痴缠了三世的秦少游，或者说，秦少游不过是这位帝君大人的一点神识而已。明华帝君当初自请下凡历劫，身边仙官以及天君却请司命做个手脚，只将他的一点神识放下界以代替他历劫，而她喜欢的那个傻瓜，只不过是人家的一点意识，而已。 苏陌萱很想笑，原来神识还可以这么用啊。早知道在师父羽化之前，叫他留些神识给她，想他了捏个泥人放进去点神识，是不是还可以陪聊啊。 她不想伤心难过，事情已经这样她还能怎样，所以明华没事来骚扰她，她也没在意，就当是他好了。但不管怎样，明华也终究不是他，他们的眼神不一样。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苏陌萱不是反驳就是拒绝，明华只当她口是心非，脸上露出少见的清朗笑容。恍惚间，眼前的这人又和记忆中的那人重叠，朝她微笑。 “傻瓜。” 这一声脱口而出吓到了苏陌萱自己，她慌忙躲开明华的视线，握着手里的清茶发呆。 “胆子这么大，还从没人说过我傻。”明华伸手去捏她的脸，笑意盈盈，“笨蛋。” 而记忆中，简洁的书房中，面前摊着高考辅导书，那人坐在桌前却扳着脸，很是正经严肃地屈起手指敲她额头，嘴角硬是止住上翘的势头，道，“别闹。” 她只记得，那年的蝉声好吵，那年的阳光好刺眼，吵得她差点听不见他的轻笑，刺得她差点看不清他的温柔。 苏陌萱眸间极快地掠过一道痛苦的光，她怎么这么傻，明知道不是，还非要去试探，这不是他。 “好了。”明华喝完最后一口茶，笑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朝苏陌萱道，“别太想我。” 逗了会苏陌萱，他神清气慡，这基本快成为他打发时间的习惯，也许正是因为习惯，他失去了往日的敏感，更是察觉不到苏陌萱的异样。 等明华离开，天色还不算黑，苏陌萱收拾了桌上的餐具，便趴在沙发上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从骨头里往外，一次又一次，疼得她快要窒息。 冯叔刚刚回来，身后还跟着菡萏仙子，见到她这副模样，菡萏仙子吓坏了，蹲在她身边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好冯叔反应极快，从一旁柜子里翻出药瓶，可此时的苏陌萱早已没了力气去接，药瓶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菡萏仙子面色焦急，说话都变得磕巴，“明明苏夏还没上诛仙台，、怎么就，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苏陌萱嘴唇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苦笑了下，接过冯叔递过来的几粒药塞进嘴里，缓了口气才道，“和小夏无关，是我忘了。” “忘。”菡萏仙子反应过来，愣了下，道，“今天，是那个日子？” 虽然陈竹隐为苏陌萱准备了几十副药，可也只能减少她蜕皮的次数，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算起来，大概将近百年没有发作，苏陌萱也就没有在意，却没想到，竟然在今天这个时候出事。 “你怎么。” 菡萏仙子眼下气的根本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陌萱这段时日求爷爷告奶奶的忙活她是看在眼里的，本以为苏陌萱一向做事严谨，可没想到落到自己身上，竟会出这种问题。 苏夏这八道天雷根本躲不过，苏陌萱只好让太白金星暗地里帮忙在苏夏身上刻下转移用的符咒，可以帮她转移天雷的攻击，但最终这攻击还是要落在某个人的身上。正好君陌留下了不少法器宝物，苏陌萱便准备自己替她承受，等天雷一结束，凤晞瞅准机会将苏夏换回来。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出了这种岔子，苏陌萱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缓了缓。但也没关系，她能撑得下去，只是师父那堆宝贝，恐怕是留不下了。 “扶我上楼。” 菡萏仙子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说什么，扶着她上楼准备。 另一边明华优哉游哉回到九重天，一时也不知道去哪晃荡，干脆去了南极仙翁那，准备逗逗仙翁养的仙鹤玩玩。 眼下的九重天，南极仙翁这算是少有的清净之地，丝毫没有受外界混乱的影响，灵气浓郁。府邸门前种着一棵高高的桃树，枝干粗壮，树下一头毛光水亮的梅花鹿正低头啃着糙根，只是眨眼的功夫，桃树下一小块糙地居然就被它啃得光秃秃。 “还不快点带路。” 听见明华的脚步声响，梅花鹿抬起头，见是他便一脸不屑。但还是乖乖领着他朝里间走去，沿途奇花异糙争相绽放。南极仙翁白发飘飘，正杵着比他高一头的拐杖餵他那宝贝仙鹤吃鱼，抬眼便见明华轻巧踏进门槛，脸上挂着少有的笑容。 “帝君近来心情很好啊。” 本来还在开开心心扬起脖子吃鱼的仙鹤见到明华出现，差点没被巴掌大的小鱼噎到，顾不得卡在喉咙中的鱼，它一缩脖子就朝仙翁的身后躲去，生怕被明华帝君抓到又是一顿□□。 明华确实心情不错，也就没跟那没有眼力价的仙鹤见识，朝仙翁笑道，“是很好，所以想找真君对弈。” 一听下棋，仙翁欣然答应，命仙童收了院子，留出一块空地来。 他指向中央的石桌，朝明华客气道，“帝君，请。” “请。” 明华也不客气，执起黑子先行一步，仙翁抚着他花白的鬍鬚落座，紧随其后。引明华进门的梅花鹿化作一个老头在一旁服侍，仙鹤则瞅了个机会暗自离开了。明华也不戳穿他，将全身心放在棋盘之上。 才刚走几步，天边便传来一阵惊雷，明华抬起头来，诛仙台方向的天空像是被一把利剑划开，那光芒从厚厚的云层间直线划下，直到天际，煞那间照亮了半边天空。远远望去，半边云层乌压压的朝中央飘去，其间雷神的龙尾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仙翁见明华皱眉看向天边，奇道，“怎么，这雷声打扰了帝君思考？” 明华摇头，问道，“这是何人受罚？天雷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而且居然是隐于雷泽多年的雷神。 仙翁摸向棋笥的手一顿，眼带异样地看向明华，问道，“帝君难道不知？” 他见明华面露疑惑，轻轻嘆了一声，道，“帝君想想，这段时日能被处以天雷之刑，还会有谁？”
第82页 这刑罚是太子殿下亲自定下，太白金星替苏陌萱和寒山帮忙求过几次，根本无用。其实他们都知道，对于苏夏来说这太不公平，可是，这天庭却只有太白金星愿意求情。连他，也宁求少一事而不动声色。 “苏夏。”明华下意识捏紧了手心的黑子，“怎么是今天。” 南极仙翁知他从不记年月，便耐心道，“帝君这几日常往凡间跑，自然会弄不清这时日。毕竟，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很多仙友下凡办事时也会弄错时日。” 是啊，他从不记这些东西，所以根本不记得苏夏什么时候行刑。 那，苏陌萱呢？她是不是记得清清楚楚？ 对他来说不过几天，可对她来说却是几十年，这段时间，她是怎么度过的。难怪今天她有些奇怪，她是知道苏夏现在受刑。 她现在，是不是心里很难过？ “帝君？” 明华站起身，笑了笑，“对不起，今日心绪不佳。”说完，他招了朵仙云离开。 见他离开，梅花鹿变做的怪老头嘟囔道，“帝君今天怎么了？刚开始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又要离开。” “谁知道呢。” 南极仙翁看着桌上剩下的棋局，也没了兴致，转身看向明华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眸，神色凝重。 那是诛仙台的方向。 ☆、原来 说起来，诛仙台离南极仙翁这不算近，只能隐约听到天雷的震响。而越接近这诛仙台，越能感受这天雷的威力，震天动地。明华蹙眉躲过一道余雷，宽大的衣袖在烈风中呼呼作响，一小道雷光缠绕其上，只一剎那，他挥手割掉那片衣角。很快，缠上雷光的衣角碎在高空之中，没了踪迹。他回首看向诛仙台的方向，心底沉重越来越深。 他虽是天生神祇，但也是经过天雷历练的，自然知道天雷的厉害，更不用说苏夏此次是八道天雷打下，恐怕灰飞烟灭都算好的。 其实明华自己也不明白他会前往诛仙台，给苏夏收尸吗？恐怕她也不愿吧。 等等。 明华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之前元昭仙尊请他在苏夏腕上设下的符咒，差点骂出声来。 若是没有这道符咒，也许苏夏凭藉龙骨还能捡回半条命，可这符咒只有他能解，所以。 苏夏此次毫无生路。 他下意识加快了速度，现在刑罚已经行了一半，凭他的面子，还能趁机做点小手脚。 可是他的心瞬间冷了下来。祈晔，明明知道苏夏身上有符咒，却依然要降苏夏的罪，他到底在想什么？！ 诛仙台处于九重天最上一层，平时少有仙迹，唯有行刑时才会有震天动地的声响。 苏夏跪在诛仙台上，半眯着眼看向头顶惨白的光亮，本以为那雷打到身上会有点疼，没想到苏陌萱这么给力，一点痛觉都感受不到。此时已经剩下最后一道天雷，四周无人，只有凤晞躲在角落里偷偷观望，等待所谓的行刑结束，带她悄然离开。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降下，苏夏与凤晞皆松了口气，准备趁机离开，可没想到偌大空荡的诛仙台闯进一道身影。 凤晞抬起的脚缩回去也不是踏出去也不是，就这么孤立无援的落在半空，可惜金鸡独立这一绝活小凤凰没学过，再加上生怕被父王发觉自己偷偷帮苏陌萱的忙而心慌意乱，啪的一声栽了个狗啃屎。 苏夏半眯着眼看向来人，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她的双眼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还没办法正常工作。而且她并不清楚这位和秦少游长得一模一样的帝君是何来头，与苏陌萱是不是对立关系，只好沉默以对。 而明华闯入诛仙台也是一愣，他来时想像了一万种苏夏的惨状，甚至还担心过苏陌萱哀痛的模样，却从没想过她完整无缺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天上那雷神，这还是他认识的雷神吗？难道说，还是祈晔故意做做样子？ 雷神向来公正严明，只是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还有九天玄女纷纷找他帮忙实在招架不住，再说苏夏又不是穷凶恶极之人，管她有没有作弊，他尽职打够雷交差就行。可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明华帝君冲进来，这算什么情况？ 一时间诛仙台落入诡异的沉默之中，还好凤晞这个直肠子起了点作用，他想着明华总归和苏陌萱关系不错，再加上秦少游给他印象不错，总不会干小人告密这种事，干脆起身窜到苏夏与明华之间，一手拉一个，顾不得开口，隐身窜下诛仙台。 明华心思百转，乖乖任由凤晞带着他和苏夏朝东天门行去。太白金星早已在冬天门等候，看见明华时面露惊色，可凤晞一脸平静，他也不好问什么，小心躲过门口守将，一行人安全下界，凤晞忍不住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明华问道。 凤晞带着苏夏御风而行，他毕竟年少忍不住，刚刚又好不容易通过关卡，一时间真想什么都抖出来，但他还算有点警惕，并没有全说。 “苏陌萱这段时间打通了不少关系，让我看机会把苏夏带出来。” “我不是说这个。”明华神情有些严肃，他绷着张脸很有上神的威严，只是凤晞以前和徐清衍秦少游随意惯了，竟也不怕他，“我是说，苏夏明明经过八道天雷，为什么没有事。” “这个，你要问问雷神，也许他看苏夏可怜，力道就少用了些。苏陌萱有她师父那么多宝贝，随便用一个就可以啦。” 凤晞的脑袋左摇右晃，却不敢对上明华的视线。这边随口扯着，又小心翼翼瞅了眼身旁明华的反应，也不知道他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脸上毫无反应，但让凤晞放心的是，他终于不再问些什么。 他再多问几句，凤晞可能真就忍不住全抖出来了。 反正苏陌萱那么聪明，总能想到办法。 被凤晞给予厚望的苏陌萱却没有那么多心思想这些，她早已失去了知觉，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差点吓坏菡萏仙子。 这世上，倒霉的事总是一块来。在她蜕皮的那一瞬间，苏夏的天雷开始。 还好师父留下的法器帮她抵消了大部分影响，菡萏仙子及时找来篱阮帮她护法，恐怕她还真可能就把这条老命栽在这里。但毕竟是八道天雷，师父再厉害，也不可能帮她抵消掉全部，眼下她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篱阮见菡萏仙子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实在受不了，为苏陌萱传了些魔力护住她此刻脆弱的不行的心脉。 有篱阮为她分担，苏陌萱总算勉强睁开双眼，虚弱地朝菡萏仙子笑笑，问道，“苏夏呢？回来了吗？” “你还有心思想苏夏。”菡萏仙子怒道，“你也不看看现在自己成什么鬼样子了。” “谢谢你。” 面对这么真诚又无力的笑容，菡萏仙子就是满腔的怒火也发不出，只好道，“你给我好好休息，我会帮你照顾好苏夏。” 苏陌萱点点头，又看向篱阮，“谢谢。” 篱阮哼了一声，大爷似得坐在一旁，“不用谢。”若不是菡萏仙子担心的火急火燎，他才不会帮苏陌萱的忙。
第83页 说着他又嘆道，“我是欠了你吗？怎么每次有事还找我，我还必须要帮。” 苏陌萱笑了笑，道，“谁叫你的令在我这，不帮我忙帮谁忙？” “哼，早知道到处就该抢回来。” “行了，少说两句。”菡萏仙子将水杯递到苏陌萱嘴边，还插了根吸管方便她喝，“待会苏夏回来肯定要见你，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什么马脚，就乖乖听我的。” “哦。”苏陌萱乖乖点头，准备休养生息。 只不过苏陌萱和菡萏仙子还未反应过来，凤晞就带着苏夏踹开了苏陌萱的房门，大声吆喝着，生怕苏陌萱听不见似的。 “苏陌萱，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快点来迎接！” 他顺便瞅了眼后脚跟来的明华，还是准备给苏陌萱点提醒，道，“帝君也来了。” 苏陌萱还躺在床上享受菡萏仙子的照顾，一时惊呆了，嘴里顾不得咬着吸管，连忙瞪向凤晞。 我让你把人带回来你怎么还带了个拖油瓶？！ 凤晞简直憋屈啊，嘴上都能挂两油壶了。 又不是我愿意带他来，他自己跟牛皮糖似的跟上来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傻啊，还直接把人带到我卧室里。 凤晞更委屈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底示意苏陌萱看清楚。 我是被他提进来的，不是我把他带进来的。 他本来将苏夏和明华安置在楼下沙发，自己上来找她，可没想到明华太机灵，见他想上楼叫人就跟过来，他想躲都不行，明华直接提着他衣领就闯了进来，这能怪他吗？ 瞟见明华眼底隐隐可见的怒气，篱阮也不装大爷，十分有颜色地拉着菡萏仙子离开，顺便将凤晞的衣领从明华手中解救出来。 等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气氛莫名地沉重。 “你做了什么手脚？” “这好像不关帝君的事吧。” 苏陌萱放下杯子，重新躺下，刚刚朝着凤晞瞪了眼倒是没感觉，现在躺下倒是难受的要命。 “当我好奇。” “无可奉告。” 沉默一瞬，明华又问道，“那你把我当做什么？” “帝君。” 她语气硬的像块冰。 “连朋友都不算？” “不算。” 忽然间，明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 本以为苏陌萱喜欢他，就这么有恃无恐，认定苏陌萱不会离开他。可他没想过，苏陌萱喜欢他，是因为秦少游。 确切的说，是他从没仔细想过。 当他弄清楚这些时，苏陌萱早已泾渭分明，离他千里万里。 没想到，他明白这一切后，会这么难过。 明华默默想着，右手却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闷闷的，很难受。可是他抬眼间，却敏锐地捕捉到苏陌萱眼底一闪即逝的哀伤。他反应过来，她喜欢的秦少游，终究是他。 虽然凭藉别人才能在苏陌萱心底留下一席之地让明华有种难以言说的痛恨，可如果能让她在意他一点，他也可以忍受她的错认。 “你骗人。” 苏陌萱眼角微不可察的跳了下，冷漠道，“你才是自欺欺人。” “萱萱，敢不敢和我打赌。” 苏陌萱不做声。 “如果这一年，我都无法向你证明我喜欢你，那就是我输了，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苏陌萱双眸微动，仍旧不做声。 “我当你答应了。”说着，明华上前捉住苏陌萱的手腕，眼底带着坚定与不由分说，牢牢将她一切退路堵死。 苏陌萱不由心虚，下意识挣扎着想逃脱，但她现在虚弱无力，哪是明华的对手。而明华探明苏陌萱的脉象，却心底一震，之前的困惑全部都瞭然。他没想到苏陌萱可以为苏夏做到这种地步，更加没有想过，她对他能这么重要。 原来，她可以让他这么难过。 “你，何必为了苏夏如此。” “她是我重要的亲人。” 苏陌萱眸色暗了些，亲人在她心底，比爱人更重要。所以当时她为了苏夏放弃了秦少游，哪怕是现在，她也不后悔。 那我什么时候也可以成为你的亲人？ 这话在明华喉咙间回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轻嘆一声，俯首埋在苏陌萱的颈窝，这种时候，唯有她身上的气息能让他平静。苏陌萱伸手推了推，却推不动，只好放弃，但过不了一会，她又拍拍明华的肩膀，忍不住开口。 “起来，你好重。” “呵。”明华并不想起身，可他生怕压坏她，轻轻抬起头，用鼻尖去蹭了蹭苏陌萱的鼻尖，笑道，“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也许是他这种戏嚯的神态激怒了苏陌萱，也许是苏陌萱不想再与他做戏，但不管怎么说，明华看到了她眼底冒出了愤怒的火光。 她，是真生气了。 “拿我没办法？”她嘴角的冷笑看的他心底难受，又不知该如何化解，“帝君，我求求您老人家，别再拿我开玩笑了好吗？”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不是吗？”苏陌萱反问道，眼底满是讥刺，“我对你来说，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的玩具，开心了就过来逗一下，不开心了就丢一边。好，你想玩我陪你玩，可你也该知道，我苏陌萱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眼前的女孩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刺猬，迅速竖起全身的刺，从里到外将他扎的鲜血淋漓，可他也无法反驳。毕竟从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玩弄她的心思。 “不是。” 明华尽量将自己的善意传达给苏陌萱，他不希望她再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很心疼，很心疼她。 “也许一开始，我确实是那种心思，被你看了出来。而现在，我希望你也能看出来，我很在意你的心思。”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又不敢，生怕惹她生气，“萱萱，看你这样，我很难受。” 苏陌萱扭过头，激动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眼神都不给他一点，像开始般淡漠道，“哦。” 明华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苏陌萱都不会相信他。 “我出去了，好好休息。” 反手关上门，明华被匆匆赶来的寒山堵了个正着。还没等菡萏仙子和凤晞说什么，就见寒山冷冰冰地转身离开，明华则一脸正常地跟了上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凤晞茫然地看向菡萏仙子和满脸看好戏的篱阮，不知所措。 菡萏仙子想了想，摇头道，“寒山向来有分寸，应该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 身边篱阮却挑眉道，“他是越气越理智，可每次碰到苏陌萱的事就不理智，明华又是个不要脸的主，呆会肯定有好戏看。” 菡萏仙子瞪他一眼，道，“什么好戏，万一真打起来了还好戏。” 篱阮笑笑，伸手揽过她的肩安慰道，“放心，真打起来还有我。”
第84页 怎么可能打起来，这两个傢伙都顾忌着苏陌萱，决不可能这种时候搞出事端。 ☆、治疗 从收到菡萏仙子的消息开始，寒山整个神经都绷紧成了一根线。当时他就能想像的出，苏陌萱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又干了什么事出来。不得不说苏陌萱把菡萏仙子吓到了，叫来篱阮后想都没想便让冯叔将消息带给寒山，生怕她就这么闭上眼。 来的路上寒山左思右想考虑着怎么给这个生冷不忌的傢伙来点教训，可看到门口的苏夏时，那点不甘不平，就这么消失了。 这是苏陌萱亲手养大的孩子，就像当年他和师父亲手将苏陌萱养大一样，哪怕最初不过是一念之差，期间再怎么嫌弃，那也是自家的孩子。 罢了，既然救都救回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当他看见明华从苏陌萱的房间里出来时，他心底的火气噌的一下又冒了出来，而且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他转身离开不过是不想再看到明华那张脸，却没想到明华跟了上来。为了防止他想动手打人的冲动，寒山硬是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身。 “帝君有何贵干。” “她的伤，有些麻烦。” 听到这，寒山面色变冷，问道，“什么意思。” “她的元神还没完全癒合，又硬抗下八道天雷，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具身体也禁锢不住她的三魂七魄。” “你想如何？” “带她去崑崙，取丹水制药。” 寒山冷漠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他笑了笑，带了丝嘲弄的意味，“我答应，可小萱，不一定会答应。” “我会让她答应的。” 面对寒山时，明华还能维持着镇定与自信，可转身面对苏陌萱时，他无论说什么，都成了废话。 “萱萱，跟我一起去崑崙，你这身子不能拖了。” “不去。” 苏陌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玩游戏，看也不看明华一眼。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明华也不嫌累，只是可惜坚持不懈地决心没有打动苏陌萱一点。 他嘆了口气，趴在苏陌萱床边缓缓道，“如果你还在乎苏夏，何必非要跟我作对。” “我不是和你作对。”苏陌萱的声音清晰又温和，仿佛在谈论天气般平淡，“我只问你，就算去了崑崙，我还能撑多久。” 明华嘴角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下，“你怎么这么问。” “我的身体我能不知道？既然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 “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无谓的挣扎只会浪费时间，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把，死前也不会有遗憾啊。” 她说的轻松，听在他心里却那么沉重。 “对你来说，活下去，就这么难吗？” 苏陌萱手一滑，屏幕上奔跑的小黄人撞到前面停止的车上，复又撞到屏幕上，伸舌头瞪眼的滑落在地。好不容易要破纪录，没想到在最后一秒功亏一篑，她瞬间没了玩的心思。 “难啊，不难的话怎么有那么多人轻轻松松就选择去死呢？” 谁说她想死了，她也想活下去，她还没玩够，吃够，她还想去很多地方转转。可是这些，她不想跟明华说。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既然，他不是秦少游。 “你说谎。” 明华轻笑，可眼神里却满是凄凉，“你还是在躲我。” 还真是一针见血。 苏陌萱面上仍旧平静无波，心底却开始龇牙咧嘴，明华不是秦少游，他观察力比秦少游要强得多，也敏锐冷静的多，也更能比秦少游更能戳准她的心窝。 但也许，他们其实一样，只不过秦少游有明华所没有的温柔，所以他会假装被她骗到。 “对，我不想再见到你。” 苏陌萱别过脸，不敢再去看他。是啊，事情总该有个结局，她对秦少游的感情总该有个了断，她不能再迷惑于原来的一切，也不能再骗自己把他和明华混为一谈。 他不是他。 “你喜欢我。” 明华固执地盯着苏陌萱，语气却软了不少，“你把命运簿烧了不就是想忘掉那些不愉快吗？你就这么想忘记我？” 苏陌萱仍旧沉默，他顿时察觉到一种无力感从胸口蔓延开来，沉重，又胆怯。 “对不起。”他轻声道，“我不记得以前的那些，也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来，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从有意识起，明华帝君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更没有用这么卑微的语气祈求过，可面对苏陌萱，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明华猛地抬眼，隐隐带着喜悦，可苏陌萱的下一句却打碎了他所有的狂热。 “你不是他。” 他怔了下，仍笑着道，“萱萱，别闹脾气了好吗？” 别闹。 苏陌萱一愣，眼前的两张脸仿佛又重合在了一起。 “我说你不是他！” 苏陌萱坐起身，蓦地推开他的手腕，眼里满是怆然，“你不是他，所以你并不是记不起来。”说着，她嘴角翘起，讥讽道，“你从没有经历过这些凭什么记起来！” “什么叫我不是他。” 面对这样的苏陌萱，明华有些手足无措，但仍旧保持着镇定，勉强压下心头那可怕的预感，重复道，“什么叫，我不是他。” 苏陌萱闭上双眸，轻声道，“司命取下一点你的神识，投放到一个失了天魂，即将魂飞魄散的魂魄上，藉此补齐魂魄，重新去轮回台投胎。” “陪伴我三世的，不是你，只是你一小段神识罢了。” 明华茫然地点点头，道，“所以，你就这么认为我和他不一样？” “不然呢。” 过了好一会，明华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努力镇定道，“他是我的神识所化，也算是我的一部分，即使这样，你依然认为他不是我？” “不是。” “可你自己都分不清。” 苏陌萱心头一跳，谨慎错过明华的视线，道，“怎么会。” “不然你不会躲着我。” 可以骂脏话吗？苏陌萱默默地想着，为什么明华就不能迟钝一点。她想装装样子都不行，这么轻巧就被识破。 她只顾自己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到明华看完她的反应后松了口气的模样。其实他刚刚被她骗得差不多差点就信了，可仍旧不死心，想着诈她，却没想到真诈中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找回他，但是，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也许是灯光太亮眼，她居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挚的神情，“可以相信他吗？” 明华也没逼她，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揽到耳后，温柔道，“给不给这个机会，你可以慢慢想，但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上崑崙，至少，试一试。”
第85页 他眉眼间满是慎重，静静等待苏陌萱的抉择。记忆中，他还从未像此刻一样紧张，患得患失到了极致，生怕从她嘴里听到一个不字。 等了许久，苏陌萱仍旧没有回答，他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高兴。 “那。” “可以。” 苏陌萱抬眼看向他，点头道，“我答应你。” 明华咽回刚刚没说完的话，欣喜地笑道，“好。” 好不容易等明华离开，苏陌萱躺在床上仰看天花板，不愿再去想任何费力的事了。她真是没事找事，脑袋都疼得要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本不想理会，可那人却极有耐心，非要等她出声才停。 她实在忍不下去，有气无力地开口道，“谁？” “我。” 苏夏的声音就像一道天雷，在她脑中炸开，灿烂的烟火后满是稀里哗啦的余烟和灰烬。怎么办，苏陌萱生无可恋地想着，她肯定知道自己为了她做了什么，是不是生气了？万一这孩子不愿理她了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苏夏已经推门而入，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任何问题，可就是如此，她才越来越担心，苏夏，是不是生气了。 “你，还好吗？” “嗯。”苏陌萱有些茫然地点头。 “你跟帝君去崑崙吧。”苏夏眼里隐隐带着期待，“他说崑崙的丹水能帮你恢复，我。” “我答应他了。”看来没生气。 “那就好。”苏夏舒了口气，嘆道，“我还以为你因为秦少游，不愿意和他亲近。” “你不知道，他不是秦少游。” “我知道。” 苏陌萱一愣，“你知道什么？” “后来天庭乱起来，司命那傢伙没事干就喜欢往我那去躲躲，他，基本都告诉我了。” “呵，真是个废话篓子。”什么都往外倒。 “其实，司命说，有个方法，可以把秦少游找回来。” “什么方法。”苏陌萱抬眼看向苏夏，眼里隐隐泛着亮光，“你说。” “这，其实帝君也知道，他曾经问过司命。” “他不愿意？” 有谁会愿意呢？苏夏惆怅地想着，若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却只喜欢她的一个影子，她能开心吗？其实苏陌萱也明白，她沉默着，不再询问苏夏。 “但是不管怎么说，活下去才最重要。”苏夏握住苏陌萱的手，用脸颊蹭了蹭，道，“我不希望你死在我前头。” “放心，我答应就不会反悔。”苏陌萱笑笑，“我都把你救出来了，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苏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并不懂该怎么安慰苏陌萱，虽然在外人看来，明华对苏陌萱很好，比起秦少游各种条件都要好太多，但苏陌萱再没心没肺，也能分得清明华与秦少游，而这种分得清，却让她煎熬。 她不想让她煎熬，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这一刻，她从没有这么懊悔过，她从没有让苏陌萱安心过，也没有办法让苏陌萱安心。 自苏夏被行刑后，青龙一族引起的动乱总算被平息，可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太子祈晔却一反以往温和的手段，专横霸道起来。不过他这样的做法倒是让受青龙一族影响而蠢蠢欲动的傢伙们小心谨慎起来，天庭也算是平静下来。 被寒山小心照顾的牡丹原身已经长出花苞，听凤晞说，只要开花，牡丹仙子就可以重新回来。本该安心修养的苏陌萱松了口气，答应明华前往崑崙。过几日，也是陈竹隐转世回来的日子，她还是不放心的向苏夏嘱咐了几十遍，又让冯叔和凤晞帮忙看着，这才整理整理准备出发。 出发的这天寒山照顾牡丹来不成，让凤晞过来帮忙送行。凤晞这小子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哭的像生离死别，还是苏陌萱忍不下去止住他。 “行了行了，哭的跟我要死的一样。” “我捨不得你走。”凤晞拉着她的衣袖，哭哭啼啼就像祥林嫂，“你走了，就没人陪我玩，没人陪我去偷鸡摸狗，没人，” “打住打住。”苏陌萱伸手遮住他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无奈道，“越说越不对劲了，我还没死呢，放心，怎么也要玩够。” “谁说你死不死的，我只是说你走。”凤晞抱怨道，“别把死不死的挂嘴边，你也不嫌晦气。” 苏陌萱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弯了弯眼角，道，“好，我会尽快回来，回来了，就陪你玩。” “你记住啊。” “嗯。” 告别哭哭啼啼的凤晞，苏陌萱两手空空跟着明华离开，坐上他那华丽舒服的马车，两腿一翘就开始玩游戏。明华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看着大爷似的苏陌萱无言笑笑，放下东西就招呼外面的帝江拉起马车前行。 “崑崙离这有些距离，要喝些水吗？” “谢谢。” 明华凭空招了招手，马车中央的小几上出现热气腾腾的茶壶，还有两个晶莹剔透的杯子。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苏陌萱手中，温言道，“犯不着和我这么客气。” “哦。” 一路无话，虽然苏陌萱一直低头玩游戏像是入了迷，可她能感受到明华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轻轻嘆了声，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摆脱现在这种奇怪的氛围。她不喜欢他，本以为之前他只是拿她打发时间，却没想到，他真的喜欢上了她。 不是苏陌萱太自信，只是喜欢这种感情，有时候是由不得你控制，被对方发现，是迟早的事。更不用说苏陌萱不是多么粗心大意的人，可是她心底，秦少游就像一根鱼刺卡在那里，□□，会疼，不拔，也会疼。 而且，不管她忘不忘得掉秦少游，她都清清楚楚地明白，她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越到结局越会卡，不过既然决定要结尾就一定会结尾的。 突然感觉对明华有点狠了，也许是前段时间心情不好，没想到就顺势发泄到他身上了 ☆、花开 时间一晃而过，有些东西却不会变，比如，等待。 距离牡丹结出花苞后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连陈竹隐转世都再次转世，可她仍旧没有开放。寒山守在牡丹身边早已忘却了时间，对他来说，无论多久，都等得起。 这天，无所事事的司命被凤晞拉过来看望寒山，两人一路拉拉扯扯从屋外扯到屋内，直到寒山忍不了他们的叽叽喳喳声。 “行了，安静点！” 见寒山隐隐有发火迹象，司命和凤晞齐齐闭上嘴巴，装哑巴。 揉揉眉间，寒山无奈地看了眼凤晞，道，“你最近是没事干吗？怎么老是来我这。” 凤晞一脸委屈的模样，吐槽道，“苏夏又不能上来，父王又不允许我下界，除了来你这不然去哪？” 寒山无言，也不再理他，迳自准备好丹药，轻轻碾碎成粉末，准备为牡丹浇水的时候拌在土壤里。凤晞见他忙活，便拉着司命往后院走去。
第86页 这里是当年君陌随手搭建的小棚屋，为了方便照顾牡丹，寒山将其改造成了现在的房屋，后院却没怎么变过，甚至还留着当年他们师兄妹三人玩耍的印记。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寒山又栽种了些花糙，略显荒芜的院子变得热闹起来。 凤晞还神气十足，可司命却是老胳膊老腿了，逛了两圈就进屋休息，留凤晞在外面潇洒。也不等寒山招呼，他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 “那个，明华说苏陌萱恢复的不错，过段日子带她回来。” 寒山平静的双眸终于亮了下，连僵硬的嘴角都变得温柔许多，“是吗？” “嗯。”司命点点头，看着手里的陶杯出神，上面有些奇怪的花纹引起他的注意，“这。” 寒山瞥了眼，笑道，“这屋里的杯子基本都是小萱小时候做的，她那时，”说着他顿了下，“师父也没什么时间陪她，无聊，她就自己用山上的陶土捏成杯子之类的东西，打发时间。” 怪不得，他看这花纹也不是寒山的风格。 “明华，决定了。” “决定什么。” 司命抬眸，认真地看向寒山，道，“他决定，把秦少游剩下的魂魄找回来，用他一半神识补上。” “他确定，能放得下？” “这不是放不放得下的问题。”司命看着手里的杯子，神色掩在低垂的眉眼间，“他拿出的那些神识，是对苏陌萱的感情。” “可是现在做决定的，还是他。” 轻嘆一声，司命抬头无奈道，“他都准备为苏陌萱把秦少游找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信他的呢？” “也是。”寒山点点头，“但这么做，也会加速他羽化的时限吧。” 沉默许久，才听见司命略带沉闷的声音。 “是。” 这个决定，并不是明华的一时兴起。 到达崑崙的前几天，苏陌萱的精神还算不错，每天还能出门转一转。可时间越长，她的元神越加混乱，有时候连丹水都解决不了。明华命人四处寻药，又找上太上老君请教，这才渐渐压制住她的混乱。 只是每天她昏睡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她嘴里念叨的人。不是苏夏，也不是陈竹隐，更不是他。 是秦少游。 她昏睡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时候倒没什么，可长的时候，明华便能听见她念叨着以前的事情。最开始会说说君陌的事情，但说得最多的，还是她和秦少游的那三世，来来回回。 明华听了无数遍。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的，明知道听到她说的那些自己会生气会愤怒会难过，但他却忍不住听了一遍又一遍，就像自虐。他听着她说她是怎么和曲无殇第一次见面，她说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玩的人，她说她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她说她担心秦少游的未来不敢靠近他，可当秦少游来找她时，她却忍不住地想他。 全都是她和他的事，而他也才知道，她的过去，没有他，她的未来，也不愿意有他。 因为有了他，就没有秦少游。她说的没错，他终究不是秦少游。 最开始的时候，他很难受也不愿意，甚至还想着洗去她的记忆，让她的未来只能有他。可看着她因秦少游而悲恸的模样，他不敢，也不忍心这么做。听了无数次的秦少游与她的过去，他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你这么想念他，那我就把他还给你好了。 不是因为他对你有多好，而是因为，我捨不得你这么难过。 得知苏陌萱要回来，冯叔和苏夏都很激动，连菡萏仙子也拉着篱阮来帮忙打扮店面。篱阮身为魔尊哪做过这种事，自然是把殷离喊过来打下手。殷离满脸不情愿跟着冯叔爬上爬下把装饰物挂满墙面，还顺便帮苏夏打扫了下厨房。 “也不知道她路上饿不饿，要不要先煮点饭，等她回来就热热给她吃。” 得，真当她是您女儿啊。 累得腰酸背痛的殷离听到菡萏仙子兴奋到手足无措的声音，撇撇嘴角，坐在沙发上休息。 篱阮也发现了菡萏仙子太过兴奋，温柔笑着将她拉回位置上，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惹得菡萏仙子满脸通红，也不再兴奋过头，羞涩地不敢说话。 “苏陌萱！” 凤晞一脚踹开大门，直接把殷离刚弄好的彩带扯断，上面放着的花瓣落了一头一脸。自己却没有一点认识，反而张头望脑，像是得了多动症一般坐不下来。殷离嘴角抽了抽，被一旁菡萏仙子瞪了眼，认命地去将门关好，再次连接好彩带，又将地上的花瓣扫在一起，重新放在门上，等待真正欢迎的人推门。 “苏陌萱呢？”找了半天都没见苏陌萱的身影，凤晞奇怪地问苏夏。 苏夏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苏陌萱现在就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坐那等着。” 凤晞被苏夏这么说，脸上讪讪的，乖乖坐在沙发上，却怎么也忍不住，不住地探头去看外面。 还好苏陌萱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总算是在他的殷殷期盼中姗姗来迟。推门而入后，如菡萏仙子的计划一般，大红的玫瑰花瓣落了她一头一脸，甚至还有一片直接落入她的嘴中。 “呸呸呸。”苏陌萱费了老大劲才把玫瑰花瓣吐出来，有些无奈道，“至于嘛。” “当然至于。”菡萏仙子笑着迎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错，养的红光满面的，帝君有心了。” 可没想到只有苏陌萱一人，她忍不住问道，“帝君没陪你回？” “没有。”苏陌萱摇摇头，其实她有些不明白。 离开崑崙时明华说不送她，她也没什么疑问，正准备自己离开时，却听见明华低低说了句什么，可惜经过这么一场混乱，她的听力受损不少，什么也听不见。 虽然疑惑，但菡萏仙子也没太过纠结。毕竟，安安稳稳回来了，就是最好的。 苏夏在厨房里忙活慢了一步，探出头来问苏陌萱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看见苏夏，苏陌萱总算心安了不少，笑道，“恩，饿了。” 见到苏陌萱最开心的就是凤晞，连苏陌萱吃饭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在一旁不停叽叽喳喳，毕竟这么久了，除了苏陌萱也没人愿意听他叽叽喳喳。见他这么激动，苏夏也不好打断他，在一旁静静看苏陌萱吃饭。 篱阮和苏陌萱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菡萏仙子和殷离离开，美名其曰天色晚了。苏陌萱倒是老神在在表示随意，只有凤晞在旁腹诽，才刚下午就天色晚了，这理由也太差劲了吧。 “崑崙有什么好玩的啊？” “这，我不太清楚。” “笨蛋。”一旁的苏夏再也忍不住，道，“苏陌萱是去治病的，不是去玩的，她怎么知道哪里好玩哪里不好玩？” 凤晞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低头道，“这段时间，我好无聊。” 苏陌萱眸色一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凤晞。身为凤王的二儿子，上头有父亲和大哥顶着，再加上凰后的纵容，他从来不知存活的艰难，更不知成长的代价。他无聊，只是因为没有人陪他玩。
第87页 以前除了她还有大皇子，可现在，在太子剷除异己的低沉氛围中，无论神族还是仙家，都心惊胆战，生怕哪一步走错，被当做所谓的异己剷除。大皇子，甚至是凤王和凰后，都没有所谓的时间陪凤晞玩那些无聊的游戏。 苏夏随口吐槽道，“那当然，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啊。”话刚脱口，她就有些后悔，小心翼翼看向凤晞。 “其实我知道，父王和大皇兄每天都很忙。”凤晞沉声道，“可我没有能力帮他们排忧解难，更没有那个心思。” 他笑了笑，却带着本不该属于他的沉重，“我只希望能让他们放心，所以我努力装作每天都玩得开开心心的模样。可是，装模作样也会累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累，累到，不想装下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得仿佛没了音量。 苏陌萱放下筷子，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小凤凰也有长大的一天啊，原来除了苏夏这样经历各种事情后成长外，还有像小凤凰这样无声无息的成长。是啊，她怎么忘了。无论什么人，总会有成长的一天，无一例外。等到这天，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小霸王了。 “我陪你。”苏陌萱朝他笑道，“我陪你打发时间。既然要让他们放心，就不能前功尽弃，否则，被他们发现的那天会让他们更加难过。” “嗯。”凤晞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点头答应。 不过听了凤晞的话，苏陌萱忍不住开始担心寒山。他虽然在天庭算不得什么地位，可毕竟师父君陌算是个闪亮的名头，现下的祈晔又不是以前的模样，万一真摊上什么事，就麻烦了。 也许是察觉到苏陌萱的担忧，三天后寒山便抽了个空下凡来见她。 “怎么样？完全恢复了？” “完全？”苏陌萱笑笑，“怎么可能，只是拖延了时间而已。好死不如赖活，我又能祸害人间了。” “这就好。”看着苏陌萱明媚的笑脸，寒山心底担忧轻了不少，“对了，有空来看看牡丹，她最近长势很好，我问了花神，说是再过几日，就能完全恢复至鼎盛的状态。” 再过几日，苏陌萱算了算，大概她还要在人间等上几十年。不过抬头看见寒山眼里隐约可见的兴奋与激动，她还是认为这几十年，非常值得她等待。 “对了，明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苏陌萱摇摇头，“没有。” 寒山这一提醒倒是让她察觉到一件事，这几天明华居然没有来看她，一次都没有。还有她临走时明华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山见她脸上露出茫然，也不好说什么，但想想还是该给她一个提醒才对。 “他有个礼物要送你。估计，”寒山想了想，还是道，“你过段时间就能看到了吧。”要找一道残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没名没姓，还要用神识补好，估计比牡丹醒来还要晚吧。 留下这么不明不白一句话，寒山便走了。让苏陌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思索，可惜还是没有个结果。 三月细雨连绵，林荫道旁的树叶全被打湿，连雨停后，还会不停地朝下面滴水，却又不是滴滴答答，非要在你不经意间来一下。苏夏在外面收货已经被偷袭了好几次，气得火冒三丈，回首看见苏陌萱在窗边无所事事地喝茶，阴火变成了明火。 “好了，来算下对不对。” 苏夏连忙应了声，暂时放下找苏陌萱算帐的心思。确定货物没送错，苏夏签了字，看着满地的货有些无奈。虽说有冯叔出来帮忙搬货，可两个人要搬到猴年马月，都怪苏陌萱这个扣货不愿意出钱请工人。 嘆了口气，苏夏认命地蹲下身准备搬起一箱面粉，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随即，一双手进入她的视线。 “我来吧。” 苏夏愣了下，猛地抬头看向来人，下意识道，“帝君？”不过话刚出口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温柔的眼神，绝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明华帝君。 “秦少游！” 嘴巴总是比脑袋快那么一步，苏夏踉跄着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秦少游笑了笑，抱着一箱面粉，滴答的雨水在他裤脚落下一片水渍，让他整个人显得尤为真实。 “干什么？”苏陌萱懒洋洋地声音响在她身后，却猛地一滞。 “萱萱，我答应过你，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他放下怀中的箱子，温柔笑道，“你看，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在考虑爱情到底是什么，却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因为没经历过，周围又有各种各样的例子，比如像爸妈那种通过相亲结婚虽然磕磕绊绊却也安稳过来互相疼惜的例子，也有朋友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例子，也有遇到渣男神经病分手后还被各种要挟的例子，也有遇到小三然后摇摆不定的例子。 但是，好的那种却越来越少，甚至可以说要不是父母这样的例子摆在面前，都要觉得是传说了。不过，生活总是要有期待和希望的，所以写小说的时候，我更喜欢尽力往好的方向去写，也是希望自己，还有看到我的小说的读者能够碰到这样好好的感情，哪怕有很多挫折，也希望能有好的结局，遇上那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