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翼单拉先生》 第1页 《侧翼单拉先生》作者：冰糖炒山楂【完结】 文案 韩国仁川邀请赛结束后，裴霁以甩开第二名十六个人头，二百四十分击杀分的高额击杀，毫无悬念地坐稳了击杀榜上冠军的位置。 甜美可人的主持人仰头问他关于夺冠的感想。 裴霁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貌似温和无害地接过话筒，一本正经道：“首先要感谢我们的教练组，让我们实行的侧翼单拉战术，其次要感谢解说席少奶了我几口，今天手没滑，啊，还有……”他话锋一转，眼光流转一圈，“不过最要感谢的还是场上的你们，要不是你们送得好，哪有我裴霁的今天。” 主持人：“……” 各个战队还没离席的选手们面上表情纷纷惨不忍睹。 主持人为了救场，连忙把话筒怼到骑士新晋一队队员江汀的脸上。 裴霁笑吟吟地用眼角扫过江汀，风姿俊秀地往边上一靠。 江汀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耸了耸肩，无奈道：“哪里有什么侧翼单拉战术，他就是头铁，硬顶。” 食用指南：年下小狼狗攻x每天都要皮一皮自以为年上的受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霁、江汀 ┃ 配角：汤远、简荣、江延州、褚维、陆一言 ┃ 其它：乐于搞事的电竞圈各位 第1章 插pter 1 绝地求生中国职业邀请赛。 赛场上代表各个选手的灯光一个个暗淡下去，每一盏灯熄灭就代表着一名选手被淘汰出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豪华的赛场上仅剩下了两盏灯光闪烁。 解说a：“现在到了我们大家都非常喜爱的决赛阶段，场上仅有两名选手存活，我们的导播现在切的是kni的rain，裴霁裴神的视角。” 导播与解说心意相通似的，给了选手一个近距离面部特写。场上的选手戴着隔音耳机听不见场下粉丝们热情高涨的欢呼声，不过解说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解说连忙制止导播，“导播小哥快住手，我在场上已经可以听见我们rain神太太粉的尖叫了。” 镜头里的裴霁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眉梢眼角都十分温和，黑白相间的队服把他衬得更加俊秀，又因为他今天带了一副防辐射的眼镜，从镜头里看上去简直像是校园里最经典的那一挂帅哥。 解说a：“虽然他们教练已经给我们两个解说一人送了一杯奶茶，贿赂我们闲着没事少奶一口裴神，但是我们这能叫奶吗?我们明明就是实话实说。” 解说b：“裴神的近战solo能力确实是国内顶尖，他去年在群星邀请赛上，依靠着一定的地理环境因素，虽然占了天命圈的一点便宜，可是完成了一打八的壮举，我个人对于裴神的这种近距离作战能力还是非常敬仰的。” 解说a哈哈一笑：“我们来看一下另外一名选手。” 随着导播切换的镜头，解说a疑惑道：“唉，这好像是一位新秀啊。” 解说b补充：“是的，这一位是sks战队刚刚挖来的新人，liquid，能够和我们rain最后贴面solo可以说个人势力也是非常强悍了。” 解说席上谈笑风生，仿佛这一局的胜负已定。 刚刚被两个解说吹上天的裴霁——rain，现下趴在一个掩体后，谨慎地等待最后一个圈的刷新，不出意外最后的两人一定会在这一个圈里厮杀。 解说看得到两边的动向。 解说a轻嘶了一声：“两个人卡在圈边上，中间刚好有那么一个小坡，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起来了，除非是有一边想要rush，两位选手各占一边，趴得很好一点身位都没有露出来。” 解说b：“好，最后一个圈刷出来了!竟然是在中间，那么这样对于两边都是公平的，现在就是看个人能力了。” 说是个人能力，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裴霁，也就是刚刚解说嘴里的rain，在役五年，现在效力于kni战队，期间大大小小的奖项近乎包揽，以个人的solo能力为人所知。 解说刚刚的一波吹也不是没有道理，裴霁最擅长的就是极近距离点射，业界在决赛圈最讨厌遇到的人，大家亲切地称呼他为“终极大莽子”——曾有外国选手击杀裴霁之后兴奋起身，被检查员红牌警告，队长方文思戏称裴霁就算被打死，临了还差点带走一个。 不过战斗力强是一码事，他的操作极其谨慎，现在他操控着他的游戏人物站起了身，慢慢地开始从一侧清过去。 不过既然一动，立马就发出了声音，对面的人也开始动了。 裴霁的听力极好，几乎立马就捕捉到了对面的脚步声，他开始往对面丢预判雷。 解说a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意识非常好，先制造人工轰炸区把对方逼出来，能够对枪就稳了，当然如果直接炸死那就更赚了。“ 裴霁一边丢烟，一边开始猜对方的位置，耳机里却传来□□的声音，他眯了眯眼，觉得对方多半准备浑水摸鱼，他没有在意，身上带足了雷开始往烟里灌雷。 解说b不解：“从我们这里可以看得到liquid丢了几个烟，把安全区的中间拉出一道一字烟之后开始打药，难道他是准备直接沖了吗?”
第2页 在解说脑补里已经沖了的liquid转身就跑。 解说b:…… 解说a给他解围：“哈哈哈，这一波打脸来的很快啊，不过怂得这么真实吗?一枪没打就准备熘了?” 解说b看到liquid接下来的举动：“不，他不是要跑，他是要绕后!” 这回轮到解说a目瞪口呆了：“这么近他还要绕后吗?就没有想过对方可以把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咋舌道：“不愧是年轻人，就是敢想，但是他这样可能没走几步就被听见了，职业选手的耳力可不是盖的。” 解说b:“你仔细看，他放了□□就是准备掩盖自己的脚步，这样rain根本听不见他，他准备在最后对枪时打个出其不意!” 裴霁被场上的□□盖住了视线，不清楚对方的位置。 解说席已经都震惊了：“我们的小将已经绕到后面了，不过rain还没有发现，不知道……” 裴霁千锤百鍊的神经捕捉到微弱的一点异样，他立马拉枪回头。 解说a激动道:“两人对枪!liquid优先权!” 解说b满脸不可思议:“竟然是……” 解说a也梦幻道：“还是让我们恭喜sks的liquid拿下今天的最后一局单人solo赛冠军!” 裴霁面前的那盏灯也熄了，他慢慢地摘了耳机抬眼望向全场灯光的焦点，向来喜怒不露的裴霁眼角一弯，露出笑纹来，可是他面色明明不善极了，看得身边的队友一阵心凉。 两百多斤的队友汤远扛住了裴霁的辐射，娇羞地推了一把身边的裴霁，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样，死鬼，说好了单人solo赛拿了金锅请大伙吃饭的呢?现在只有个银锅人家吃不饱啊。” 裴霁坐在电竞椅上差点连人带椅给他推出去，他一把拖住了身后的检察员，堪堪在自己战队的边缘稳住。 他舒了口气，额头上青筋快要爆出来了：“你自己下手是想少一个队友多吃点饭?” 他转头向检察员低声道谢，检察员是个体态娇小的妹子，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 身边的简荣借了把力，把裴霁推回去。 给汤远这么一折腾，他心里郁结的那口气蓦地就散了，他有些茫然地抬眼看灯光刺眼的天花板，无力地想：“自己这是纠结个什么劲儿呢?” 眼睛被灯光刺得疼，他面无表情，拿了个银锅像拿了个棒槌似的。 裴霁背靠在电竞椅里不言语，但表情倒是比刚刚好了很多，方文思好奇问道：“刚刚那样是怎么了?痛失金锅不至于吧。” 裴霁把胸前的参赛证捏过来捏过去，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过了半晌，连他手里的参赛证都发出不堪受辱的”嘎吱“声，他才张了张嘴，“……” 汤远用萝蔔粗的手指掏了掏耳朵，“啥?大点声?咋啥都听不见?” 裴霁糟心地看着眼前这一摊，转了头不去看他，只觉得队友十分堵心。 如果有一天自己误伤队友，那一定不是自己的错，绝对是汤远太欠。 他原地晃了晃电竞椅，一眼就看见了赛场最中央的那个人。 汤远大惊小怪地吹了声口哨：“呦嚯，这小哥长得可以啊。”他转头对着裴霁促狭一笑：“看起来我们有些人的‘绝地交际花’的名头保不住咯。” 裴霁顺手抄起电脑边的矿泉水砸在汤远头上，冷着脸道：“闭嘴。” 汤远撇撇嘴：“好好好，知道你痛失金锅心里难过，哥哥我就照顾下你的心情，快去擦鼻涕吧。”，他从旁边拽了张餐巾纸递给裴霁，假模假样安慰道。 连指挥方文思都看不下去了，隔了座位把纸巾糊在汤远脸上，“你可消停点吧。” 主持人围着江汀团团转，江汀也不恼，好脾气地任他们调侃。 “你今天对枪赢了我们的rain，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江汀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眼风轻飘飘地掠过骑士的席位，裴霁往后缩了缩，整个人陷在电竞椅里，被成排的电脑挡住，自我麻醉江汀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激动吧，不过我更加期待下一次。”江汀看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旋即意味深长回答道。 裴霁冷哼了一声，眼角扫过江汀，连一点反应也欠奉。 他低头，从旁边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开始擦自己的手，从手背到手心，再到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细緻地擦过去。 看得身边的汤远一身肥肉乱颤，“我滴乖乖，裴神你今天又要干/谁?你不是只有在大赛之前回这么搞一遭么?”他心惊肉跳，“难道是终于要对你忠诚又可爱的队友下手了么?” 去年国际邀请赛上，导播给裴霁切镜头的时候，他刚好在擦手，经过身后检察员的提醒，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和和气气的笑——然后拿了当天的击杀榜第一，一举收穫了不少外国迷弟。 裴霁杀气腾腾地擦他的手，吓得身边的队友连座位都坐不住了。 恰好採访结束，检察员告诉他们可以离开座位，裴霁一抬头就看见了和骑士塑料兄弟情深厚绵长的sks战队队长正朝着这边走。 方文思在裴霁旁边看他擦手擦得心里一上一下，他见到老熟人江延州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一腔无处发泄的热情站了起来，“恭喜呀，又得一员猛将。”
第3页 江延州给他吓了一跳，他挑眉道：”吃错药了?开赛前那种不把我们奶死誓不罢休的态度去哪儿了?不是一句话里至少有半桶奶吗?” 方文思老神在在：“大家都出线了还计较这么点小事吗?现在都是要为国争光的人了，成熟点，别这么幼稚。” 方文思是圈子里正儿八经的大哥，在役八年，屁股仿佛粘在电竞椅上，尊臀沉得让整个圈子都赞嘆不已，sks被他一句“幼稚”堵得不上不下，却偏偏没办法反驳，憋得脸都红了，撂下一句“待会儿出线的队伍聚餐”转身就走了。 裴霁目送着江延州好像踉踉跄跄地走远，嘆了口气道：“唉，可惜啊，明明有贼心，就是脸皮太薄，还是太嫩。” 方文思拿自己的耳机扔裴霁，“滚蛋，淫者见淫，我和他那是赤诚一片的兄弟情。” 裴霁抬手接住方文思的耳机，好奇道：“我就想知道这种有比赛送人头，没比赛送温暖的兄弟哪里有，请给我来一打。” 方文思冷笑一声，歪了歪头，朝着sks那边的位子点了点：“我怎么感觉马上就要来了呢?可笑你裴霁，圈子里人人敬称一声裴哥，没想到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一报还一报啊。” 裴霁被人踩了痛脚：“……” 汤远坐收渔翁之利，鼓掌道：“真好，踩得真寸。” 简荣是整个一队里来的较晚的那个，他完全没有懂得这里的弯弯绕绕，悄悄和汤远咬耳朵。 “胖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嗨，看这种事还得靠你胖哥哥，来来来，我来和你说。” 汤远一脸猥琐，和简荣唧唧歪歪，还时不时发出咕咕叽叽的笑声，听得裴霁一阵恶寒。 “哦，我懂了。”简荣总结道，“所以就是……” 汤远一个飞跃捂住简荣的嘴，向坐在电竞椅上斜着眼看自己的两位大佬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我这就带回去好好教育。” 裴霁面无表情转头对方文思道：“队长，那条和队友动手的高压线可以暂时看不见吗?。” 方文思摸了摸下巴，颔首同意：“好，我瞎了。” 汤远鬼哭狼嚎起来：“救命!裴神!队长!留我一条命在，给你当牛做马……” 方文思摇头嘆息：“今年嘴上不注意，明年和马做兄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 裴霁，年轻俊秀，收入丰厚，照理来说本来就该是个天生的风流客，可惜此人偏偏眼神颇为不好，一根腰带准备在个坏了良心的小崽子身上拴死。 没错，那个小崽子就是江汀 第2章 插pter 2 被压迫的农奴汤远一个人身上背了三个外设包，一步三摇，嘴里哼哼唧唧地卖惨，走的凄悽惨惨戚戚。 裴霁和方文思理所应当做了甩手掌柜，留给汤远的背影分外潇洒。 简荣是个老实人，他珍惜地把自己的外设包背到身后，向汤远伸出手：“胖哥，我帮你背一个吧。” 汤远把身上的外设包往上颠了颠，“嗨，没事，他们闹着玩呢，不过就是两个包，你胖哥我还背得动。” 简荣也就没说什么，跟在汤远身后出了赛场。 他走过长长的通道，因为骑士是走得较晚的一个战队，通道里的灯都熄了大半，只留下几个明明灭灭的灯勉强够用，简荣回头又看了一眼赛场。 赛场上的灯还亮着，可是座位上空无一人，一个个亮着的屏幕上还停留着游戏的界面，他看了一会儿，“简少!你人呢?别丢了”汤远的声音响起来。 简荣转过头应了一声，“来了。” 他再没回头，直接去了出口。 出口处的空气清新，带着沪江边上的水汽融在晚风里，扑了人满脸，细细寻过去还有一缕几不可闻的桂花香。 “这儿呢!嘿，你胖哥的存在感这么弱吗?”汤远冲着简荣挥了挥手，不敢相信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膘，“难道我的意念减肥法真的成功了?” 简荣没看见裴霁和方文思，好奇道：“裴神和队长呢?” 汤远冲着简荣挤挤眼睛，手上麻利地接过简荣的外设包，“他们俩嘴硬心软，一条路子上的人，他俩坐了褚维的顺风车，又给咱俩整了个宽敞的。” 褚维是队里的教练，比完赛后是个鬼见愁的角色。 简荣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所以，所以他们俩是去挡刀了?” 汤远不高兴了：“什么叫挡刀?咱俩这次发挥得虽然没他们那么亮眼，但是!我们打出了风格，打出了配合!这能叫失误么?” 简荣没回他，他把自己的外设包端端正正地放好，歪着头专心看外边的风景。 汤远顺着简荣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得到一些模糊的光点。 简荣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抿着嘴笑起来。 汤远奇了“你笑什么呢?” 简荣摇摇头，没说话。 这次中国职业邀请赛一共有八十支队伍参赛，分为abcd组，经历了小组赛，对抗赛，淘汰赛，最后胜者组出线四支队伍，败者组又加了复活赛，总共出线六支队伍。
第4页 路上有一些堵车，汤远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进去被罚酒的准备了，结果一数人头，他偷偷摸摸问缩在角落的裴霁：“怎么人还没全呀?” 裴霁凉凉地瞧了一眼汤远，“今天的金锅没来。” 汤远一拍脑袋，“哦，我说呢。”他站起来数了一数，确实只有江汀和他们队长江延州没到。 已经有人端着酒过来了，裴霁抬头一看，是fate战队的飓风。 飓风以前被租借至骑士战队打过一段时间的配合，和裴霁私下关系不错，端了杯酒就往裴霁身边大剌剌一坐，“今天的你有点菜啊。”他以前对裴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蜜汁崇拜，在自己战队里被追着锤了几次之后，变态发展成了冷嘲热讽式崇拜。 裴霁也不生气，顺手拿起旁边的酒杯和飓风碰了个杯，“你们的枪也马的可以，踩线出线值得骄傲。” 旁边的汤远往远处的沙发挪了挪，同时同情地递了个眼神给飓风，在裴霁气头上惹他，这不是找怼么? 飓风到底还是年轻，一戳就被戳到痛点，没能理解汤远眼神里的精髓，他恶狠狠地一口干了酒，准备换个话题，“说真的，你今天是个什么情况，solo赛竟然还输了?” 裴霁一直觉得自己是圈子里一群老/畜/牲中的一股清流，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他笑起来，反问飓风，“我刚来的时候还听到你们队长训你来着，说了什么?好像什么你最后solo赛的时候抢车没抢过别人，落地没有活过两分钟?” 他没等飓风做出什么反应，自己先舒舒服服往后一靠，真心诚意地劝道：“同样是玩游戏，人家是电子竞技，你就是去凑个人头，既然这么菜不如退役吧，说不定还能转高层管管小崽子们。” 飓风一口酒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眼睛里含了一层模模糊糊地水光，看见这个嘴毒的男人悠闲地靠在皮质沙发上，手里拿了喝了一半的酒，怒从心中起：“你个菜/鸡……” 裴霁晃了晃杯子，酒液在杯壁挂上好看的痕迹，他不慌不忙道：“电竞职业选手的菜，这能叫菜吗?这不过叫做给小辈出头的机会。”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想让都不行，毕竟比赛里你连我的面都见不到。” 飓风连杯子都拿不稳，他指着裴霁，颤颤巍巍道：“你……你……” 裴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继续往他心上插刀：“我很好，不用挂念了，没爱过，滚吧。” 飓风战斗力太弱，被他们队长提着后颈子团成团拉着滚了，看上去张牙舞爪还想喝裴霁干上一架。 汤远往方文思那边靠了靠，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抚平，细声细气问道：“裴霁他终于忘记自己是个人了吗?”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惊恐道：“他会不会待会儿回基地对我们进行无差别的精神攻击啊?大半夜拉我们一起复盘什么的，然后面无表情一个个嘲讽我们太菜……” 简荣在一边听得面带菜色，这是他第一次线下赛，成绩并不亮眼，被汤远这么一说顿时心有戚戚焉。汤远还嫌不够，继续道：“他天分那么高，训练还那么刻苦，现在又揭下了做人的封印……”他话没说完，一头扎进了简荣的怀里，两人一起嘤了起来，对裴霁发动了嘤击长空的技能。 裴霁没受到什么具体的伤害，可这噪音把刚端着酒杯过来的方文思震个正着。 方文思按了按额角，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哪里会那么严重。”他满脸慈祥道：“最多也就向教练提议再给你们加个七八小时的训练时间而已，不慌。” 汤远原本只是瞎闹，现在听方文思这么一说，顿时悲从中来。 汤远勉强从自己的悲惨境况里摸出点头绪来，大吼一声：“为什么裴神他被压要冲我们来啊?!!!” 刚刚还乌烟瘴气的包厢现在一片寂静。 江汀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他反手关上门，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开口道：“抱歉，刚刚路上堵车，来晚了。” 汤远咽了咽口水，被扎了的气球似的萎靡下去，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硕大无朋的球，乖巧地坐在简荣和方文思中间减少存在感。 裴霁手里还捏着高脚杯，“我什么时候被压了，我怎么不知道?”他看上去没有生气，眼角依稀还有笑意。 不过汤远熟悉他，这种时候通常是暴风雨之前的酝酿状态。 汤远战战兢兢道：“口误口误，那什么，名次!名次被压了一头。” 方文思连忙救场，“来来来，人齐了，我们……” 江延州终于找到机会，他一把拽走了方文思，示意他闭嘴。 人群自动地隔开这块地方，硬生生给圈出了一块隔离带，里面仅剩下江汀，裴霁还有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汤远。 江汀视线扫过正对面的裴霁，决定从汤远下手。 他想汤远点头致意：“远哥。” 汤远鸡皮疙瘩都要立正了，他直觉江汀要拖他下水，连忙脚底抹油开熘。 裴霁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捏着手里的酒杯逐渐用力，他抬眼看面前的人。
第5页 他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很温和的，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当他沉下脸的时候，连青训生里最调皮捣蛋的搅屎棍都害怕。 裴霁捏着手里的杯子，伸手把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捏碎了。 江汀皮厚耐打，他无视了裴霁黑如锅底的脸色，笑着道：“我可以坐下吗?”他停了停，补充：“老师?” 裴霁搓搓手指，嗤笑：“怎么?怎么还能想起这个称呼?”他不去看江汀，视线透过镜片落在自己的手上，从江汀的角度看过去，垂下的眼帘让裴霁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对着自己的戾气，多了几分平时看不到的温顺。 江汀也不气馁：“毕竟我也在骑士当了三个月的青训生，这一声老师还是当得起的。” 裴霁发现自从自己碰到江汀开始就一直在冷笑，他扯了扯嘴角，发现他连正常的表情都找不到了，于是干脆一个表情也欠奉，“怎么，今天是给老师一个下马威吗?” 他其实并不需要鼻樑上的那副眼镜，裴霁粗鲁地把眼镜拽下来，眯着眼睛看江汀， 江汀也不说话任着他打量。 裴霁还记得当时江汀刚进骑士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小小的少年，却依稀有了现在的影子。 江汀的眼睛颜色很浅，裴霁当时就怀疑他有外国血统，他眼窝深邃，瞳孔带上点浅灰色，鼻樑高挺，在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好像他只能看得到眼前的这一个人。 给人一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可惜骨子里却是个无情无义的小混蛋，裴霁默默地想。 裴霁天生对悲春伤秋少那么根筋，他刚刚在赛场见到江汀的那一瞬间，心里百般滋味无法言说，刀子似的搅得他嘴里发苦，可是真到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的时候，他却又真心地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把心底的一个人淘洗一遍。 再难描摹。 裴霁十分光棍地翘起二郎腿，重新端起了他的酒杯，猫似的抿了一口，矜贵地单方面宣告这场谈话的结束：“滚吧。” 包厢里的人还在群魔乱舞，几个队长都玩脱了，竟然脑子有病似的点了一首“重头再来” 裴霁：“……”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拿着麦不肯松手的小瓶盖，这是还没打出国门就已经做好了被打回来的准备吗? 他一偏头恰好看到江汀正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藏得极深，只够他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地领会到其中一点的意思。 裴霁无端打了个哆嗦，同时惊骇地想到：这小崽子不会是想要跟老子重头再来一回吧。 他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当机立断：“你不走我走。” 江汀平时抹了蜜糖似的嘴此刻紧紧地抿着，瞳色浅淡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裴霁的背影。 裴霁今天走得晚，来不及换成自己的私服，穿着队服就来聚餐了。 平心而论，其实大多数战队的队服都比骑士的要好看，倒不是因为骑士的队服做的不好，只是因为上面的广告太多，各种各样的贊助商争相要求在顶级豪门战队的队服上印上自己的商标。 把好好的队服搞的不伦不类，人穿着像是个行走的广告牌。 但是裴霁身材修长，硬生生把这广告牌也穿出几分气质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裴霁：“能皮一下绝对不会放过。” 江汀：“我怎么喜欢上这么个皮货?” 第3章 插pter 3 裴霁就是再粗糙也能感觉到一直紧跟着自己的那一道目光，简直如影随形地灼烧着自己的背。 他轻嘶了一声，往人多的酒柜边一扎。 “哎呦，这是谁呀?这大神的光芒太亮了，我瞎了。”刚刚高歌完一曲下来中场休息的小瓶盖开了一瓶酒，一边润喉，一边挤兑裴霁。 裴霁不接他的话头，伸手把自己的酒杯推倒他那边，示意小瓶盖给自己满上。 小瓶盖都已经把酒盖子盖上了，这会儿看着自己手边的酒杯，震惊道：“你和我们出来聚不是从来不喝酒么?” 裴霁随口找了个藉口道：“今天不是出线了吗?庆祝一下。” 小瓶盖好奇问：“我就好奇了，你们骑士出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哪像我们……” 不过嘴上说归说，难得看到裴霁准备喝，他麻利地开了瓶盖，给裴霁满上了。 “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说来让哥哥乐呵乐呵?”小瓶盖所在的战队rz实力逐年下降，今年却突然发威以第三名的成绩出线，此刻心情不错，乐呵呵地调侃裴霁。 裴霁把酒杯拖回来，夹在指尖晃了晃，他本来并不准备说，突然想到小瓶盖有个分分合合，一年之内上演几度离合大戏的女友，他突然开口道：“你……和你女朋友……”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 裴霁低头看杯子里晃荡的酒液，包厢里光怪陆离的灯光映在液面上，闪出让人目眩神迷的颜色，他想了想突然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小瓶盖目瞪口呆地看着裴霁姿态豪放地一口喝干了酒，喃喃道：“这难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怪不得。”
第6页 他耸了耸肩，把裴霁放下的杯子拿过来自觉地给他满上了，“都说没喝过酒的人喝起酒来是最猛的，说的就是你了。” 裴霁喝了一杯压压心里的火气，继续道：“你们俩是怎么分了又和的?” 小瓶盖纳闷：“我就奇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 裴霁不理他，一仰脖又喝了一半。 “好好好，看出来你也是有点故事的人。”小瓶盖看他是真有事，“怎么说呢?这码子事如果两个人都有意思那就好办了，闹得再凶，吵得再狠也不过是吵给外人看的，自己心里都有数。” 裴霁垂着眸子不说话，半晌冷笑一声，他们俩就没有吵过，只有漫长的冷战。 再热烈的感情也能在寒天冻地里变成一块化不开的冷硬石头，更何况是人生短短这么一场，错过就是错过了，重来需要的不仅仅是跋山涉水，更可能是无尽的心力。 重新炒一碗隔了两年的冷饭? 谁愿意谁来，反正他没这个兴趣。 裴霁冷笑，他才没那么天真。 小瓶盖拿起酒杯撞了裴霁的一下，“不过嘛，偶尔换着冷战一下也不错，感受不一样的口味。” 裴霁脸色青红交加，把酒加满了。 飓风在台上浪了半晌，现在也下来找点东西歇歇嗓子，恰巧听到小瓶盖这么一句。 他一头大猫似的凑过来，好奇道：“咋了，大型情感交流会现场么?”他从酒柜上顺下来一瓶红的，重新拿了三个酒杯，“来来来，嗑磕牙，给老哥哥们到点酒润润喉。” 他自己一口干了，“嗨，感情这东西真的是难说，入了我们这一行那更是扑朔迷离。” “你说和粉丝在一起吧，人家要说你艹粉。” 小瓶盖补充：“还不能分手，如果分手就等着铺天盖地的黑料吧。” 飓风不能再贊同了，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可是偏偏整个圈子里没几个雌的，偶尔有几个还是……” 他朝着台上努了努嘴，裴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红娘在台上蹦得非常带劲儿，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她……是不是刚刚就在台上了?” 飓风嘿嘿一笑，“没错，就是你在和小情人闹别扭的时候，她就在上面了。” 小瓶盖面露嘆服之色：“不愧是女中豪杰。” 飓风总结：“这不是逼得我要搞gay吗?” 裴霁这个正儿八经搞gay的人听得有苦难言，最终什么都没说，又灌了自己一杯。 江汀看着裴霁的方向苦笑，裴霁挑了个好地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重重身影把他们的小卡座遮得严严实实。 他接过江延州递给他的一杯酒，低声道了谢，眼睛却还时不时扫向裴霁那边。 江延州开口：“你……是不是不想留在sks。” 这是个问句，却偏偏被问得无比肯定。 江汀有些惊讶对方竟然问得这么诚实，他垂下眸子，“抱歉。” 江延州知道他，这是不准备久待了。 “可是你走了去哪里呢?骑士?”江延州对这个选项不抱希望，“别忘了裴霁的态度，我不觉得他会同意你转过去。” 江汀笑了，他本来是极锋利的长相，这么一笑竟然有点温柔的意思，“我会让他同意的。” 江延州对他这种毫无道理的自信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喝酒，半晌道：“我很佩服你。” 江汀刚刚的笑意一闪而过，在声浪翻滚，摩肩接踵的地方他好像更加冷漠。 “有什么好佩服的?” 江延州张了张嘴，他想到自己对着方文思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话好说，聊不到几句就只能扭头就走。但想到方文思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如裴霁那么差，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平衡，想像了一下方文思用一张嫉恶如仇的嘴脸对自己，他摇了摇头，“算了，人各有命。” 他甚至开始可怜江汀了。 裴霁这边的小卡座已经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除了刚开始的小瓶盖，飓风，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情感交流座谈会。 柠檬抱着酒瓶哭得稀里哗啦，“我的初恋，我的初恋啊。” 阿飞在沙发上抱住了弱小的自己，“你说她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 琴酒和红娘泪眼汪汪地给男性同胞递纸巾，“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深沉的过去，真是辛苦你们了。” 裴霁揉揉额头，耳朵里充斥着乌烟瘴气的嚎啕声，他充满鄙夷地哼了一声，对这群情感外露的人十分嫌弃。 他站起来想要走远点透透气…… 然后他自己绊倒了自己，一下摔了回去。 汤远在后边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良心，他颠着小碎步上来，低眉顺眼地问：“皇上，不知道有什么要使唤奴婢的吗?” 裴霁看到他就来气，颐指气使示意他滚/蛋。 汤远被一个人拍了拍肩，他回头一看，一口口水差点给自己噎死。 江汀在他身后笑着看裴霁。 汤远不肯死心，他凑近了裴霁道：“哎呦我的小主，你要是再不选我，您老的清白可就不保了呀。”
第7页 裴霁一巴掌糊在他脸上。 汤远不无惋惜地退下了，心道：“这可是天意。” 江汀在裴霁旁边半跪下，“要走吗?”他看着裴霁的侧脸问。 裴霁今晚红的白的一起喝，中间还串了几杯啤酒，现在脑子里翻江倒海，晕得厉害，哼哼唧唧地应了。 江汀半扶半抱地把裴霁提熘起来，他对周围的一圈情感专家点头致意：“我就带着他先走了。” 以飓风为首的一圈人嫉妒又羡慕地目送着他们远去。 飓风首先按捺不住了，“娘的，跟我们这里喝什么酒呢，明明自己还圈住了一个。” “就是，这么套路呢，和我们这一群光棍说个鬼鬼。” “嗨，人间不值得。” 红娘悠悠地嘆了一口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单身这么久了。”她恨铁不成钢道：”就没有想过喝醉酒之后更有情趣么?“ wolf的队长笑容xd打了个寒战“会玩” 会玩的骑士战队明星选手，最刚的突击手裴霁现在连走都走不直。 江汀嘆了口气，“你能自己用点力吗?” 裴霁现在正是酒劲最沖头的一段时间，脑子都不清楚，他糊里糊涂地摇摇头，整个人不断往下瘫。 江汀给他整得满头大汗，扶吧裴霁自己不配合，抱又碍于两人之间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往事，江汀最后当机立断，一把打横抱起裴霁。 他默默地想：“去他/娘的往事。” 往事再重能比得过怀里的这个人吗? 他心比天宽地把裴霁往怀里揽了揽，直接要了房间上楼。 江汀把裴霁放在床上，结果他自己挣动起来，“我不要……我要洗澡。”裴霁打心底里拒绝没有洗澡就上床，他拧着眉头抗议道。 江汀给他折腾笑了，真是连醉了都没忘记自己的洁癖。 江汀哪里见识过这样的裴霁，他笑出声来：“毛病真多。” 他灵巧的手指三两下就把裴霁的上衣t恤扯了下来，到裤子却犯了难，江汀好声好气地和裴霁商量：“你自己脱好不好?”他看着裴霁紧窄的腰线向下收进牛仔裤，心怦怦直跳。 裴霁怒极：“要你干什么吃的?一会儿……要我自己站起来……，一会儿又要我自己脱裤子，你……你烦不烦?” 江汀被这种无力取闹震惊了，“不是……这怎么都是我的错了?”他被对方醉后奇妙的逻辑整得不清，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又不好和一只醉猫计较，好声好气道：“好好好，我烦，你最厉害了，我把你扶到浴室你再脱，嗯?” 裴霁只觉得耳边嗡嗡，心里烦躁，手上动作一点不慢，江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霁手速飞快地把自己扒了。 他看的额上青筋直跳，简直要被裴霁给气笑了。 浮皮潦草地给裴霁洗完澡，把人团成一团塞进被子里，又给他稍微调高了空调温度江汀才回去洗澡。当然是冷水澡 冷水把刚刚浴室里的温暖旖旎洗得一干二净，江汀搓了一把脸，被身边的大理石台冻得一个激灵，把他满脑子的不合时宜全给冻掉了。 他被冷水沖得快要麻木，突然就在倾泻的水柱里想起了当时的事情。 谁能想像到现在这个喝醉了酒会耍无赖，会和人掰扯乱七八糟逻辑的人，刚才清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浑身带刺，见谁扎谁一手血呢? 谁又能想到他两年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笔者已经全文存稿啦，小可爱们记得喜欢的话要收藏哦~ 第4章 插pter 4 裴霁当时被褚维支使去带青训生，一队人人额手称庆，青训生们抱头痛哭。 如果说教练褚维是一个比赛之后让人觉得是鬼见愁的角色，那么裴霁是一个只要拿着电脑就让人觉得压力陡增的存在。 “你这里的失误太大了，在fpp第一人称模式下打的是信息战，你一个人苟在房区是想要修仙吗?信佛的?” “做人呢，有目标是好事，但是也要现实一点，你就不能先定一个小目标吗?比如说先走出这个p城?” “你舔包的速度太慢了，逛超市吗?哦不，你舔包可比逛超市慢多了” “还有你，包里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有用吗?就不会没有了杀一个现舔着?” 瞧瞧他说的，好像现杀一只猪取肉一样 …… 青训生训练室里鸦雀无声，一个个都快哭了，还是褚维看不下去了，下来想要救个场。 裴霁不为所动，打开最后一个选手的复盘。 他看了一会儿，神色微妙地问道：“这个liquid是谁?” 褚维凑过来，“怎么了?打得不错么?” 裴霁到现在连队里的青训生的脸和名字都没对上，更别提各自的id，这还是他头一次想要问一下一个选手的id. 一个青训声怯弱地举起手来，气若游丝道：“刚刚……他出去抽菸了。” “我回来了，谁叫我?”裴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裴霁转了个身去看他。 江汀到现在还能记得裴霁当时的每一个小动作，他一挑眉，冲着自己绽开一个笑，“打得不错。”
第8页 没什么文艺细胞的江汀当时觉得简直像是风里裹挟了一丝甜蜜醉人的花香，沖得自己脑子发晕。 他回过神来，一把关了水，甩了甩头发，感觉眼睛里好像进了水，无端酸涩起来。 江汀闭上眼，再睁开时又变得坚韧异常，他低声自语道：“我绝对，绝对不会……”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裴霁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恨不得把脑壳敲开。 他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四肢疲惫，脑子也不怎么清楚，还带着宿醉的胀疼，于是就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先放开了其他的感官去感受周遭的环境。 他敏锐地感觉到一个呼吸起伏在自己的颈侧，裴霁吓得一个打滚从另一边翻了下去。 他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只能看到床上的被子里有一个起伏的轮廓，裴霁从来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还会有这种拈花惹草的臭毛病——鑑于他也没怎么醉过。 “醒了?”让他更加觉得五雷轰顶的是这个声音要命的熟悉。 裴霁从昨天到今天的表情肌肉负担太重了，以至于现在彻底失去了它们的作用，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只能僵着一张脸，默默地裹紧身上的被子，盯着地毯上的一块花纹放空发呆。 床上的江汀轻笑了一声，掀开了被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的声音比平时轻，听上去就带了点无力感。 裴霁下意识抬头去看他，入目却只看到对方的嵴背，上面有那么一点青青紫紫的痕迹，又被被子半遮半挡了那么一点，显得有点影影绰绰的诱人，就算是裴霁再装棒槌此刻也坐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裴霁此刻完全没了什么欣赏美男背影的心思。 江汀轻声道：“没什么意思，让我留个念想还不行么?” 裴霁停顿了半晌，冷笑道：“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这样将断未断的有什么好处。” 他外表看着温和，可却有着最果决的心，当他说断了的时候，哪怕感情上有多不舍，他也会强制自己一刀切下不舍，把纠纠缠缠的烦心事垃圾似的一把抛下，再不回头。 虽然看似极端，但是确实是避免二次伤害的好办法。 江汀的眼底泛滥起波涛，他没有转身，“你就当我是旧情难捨，痴心妄想，都随你。”他的声音低下去，听上去没有委屈，竟然有那么点碎金裂石的意味。 裴霁木着一张脸看他动作略显艰难地套上裤子，一片混乱的大脑终于从昨夜的遗蹟里翻出一点残存的良心，他仰着头想：我他/妈还是个人吗?活了二十多年就活成这个样子? 他匆匆套上衣服，低声道：“我去给你买点药。” 江汀被蛇咬了似的向后猛地一缩，摆明了是一副拒绝合作的模样：“不” 裴霁扭头不去看他“这事是我的错，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是……复合，还是算了吧。” 江汀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不!” 他一瞬间好像腿脚健全了，几步跨上来一把拽住裴霁。 “你……你怎么就这么狠?对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对我，对你自己都是一样呢?”江汀看上去像是气极了，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哪怕就一次?”他倒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是祈求，半是希冀。 裴霁低头敛目，好半晌才有了点反应，他的手腕被江汀一把抓住，手指紧紧地卡在皮肉里。 他笑了一声，搞得好像还真的非自己不可。 哪里有那么多非你不可的事呢? 他抬手覆在江汀的手背上。 江汀神色一动，眼底泛出点难以置信来，“你……” 裴霁不为所动，一根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是男人，别做出这么一幅死缠烂打的丑态，散了就散了，多做纠缠没意思。” 江汀的嘴唇抿得死紧，整个人像是久久伫立的山石，脸上被裴霁毫不留情的话语刮出深刻的印记，他的眉心紧皱，下颌线陡然锋利起来。 “你可真狠。”他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找到说话的力气，嘟囔道。 裴霁在他这么一愣神的间隙里已经飞快地把自己拾掇好了，他草草地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看见江汀还保持了一个姿势坐在床沿边上。 他迟疑了一会儿，“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他想了一下“复合就算了。” 江汀一动没动，裴霁觉得这事情实在是超出了自己能够忍受的范围，他简单粗暴地长腿一迈，走了。 江汀听着门关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笑起来，他的笑声闷在胸腔，像是藏住了什么珍贵至极的宝物，连一点形迹也不想让人知晓。 他站起身，一改早上在裴霁面前的那种行动不便的样子，动作迅捷地收拾好了自己。 江汀心情很好，他知道裴霁，表面温和，内里的壳子却是又冷又硬的，但是偏偏又会留下那么一线转圜的缝隙。 江汀把连埋在冷水里想：只要那么一条缝就可以了，不需要多，自己就能够力顶千钧地把它撬开。
第9页 也不枉自己演了这么一齣戏。 他把房间里的帘子拉开，阳光已经迫不及待的铺满了整个房间，跳跃着洒落在窗前的男人身上，把男人浅色的瞳孔也照得略有些暖和，看上去像是冰河解冻般的活泛起来。 江汀把额头轻轻靠在窗户上，轻声笑起来，“还好，幸好……” 裴霁直到坐在计程车上时，脑子还活像是被大象踩过一遍。 左脑告诉自己江汀碰不得，右脑却又偏偏不断回放今早江汀露出的那个背影，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发烧…… 裴霁面无表情地锤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吓得司机把车都开歪了。 他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脸安抚司机：“您开您的，我就是清醒清醒。” 司机咽了咽口水，“小伙子还年轻呢，有什么事情别想不开……” 裴霁想：放/屁，这不就是想不开吗?。 他和江汀的事情缠缠绕绕闹得他头疼，裴霁早饭没吃，早几年打职业留下来的胃病开始作妖，狠狠地给他看了点颜色。裴霁唇上青白一片，脸色也不太好看，从司机的后视镜里看上去简直像是山林里出来的男鬼，一睡几百年，刚准备下山准备吸人精气的。 “您，您刚刚说去哪儿来着?”司机鼓足勇气问。 裴霁闭着眼报了基地的地址。 kni的基地一点不远，只不过有点偏，落在郊区，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大洋房。 洋房临着一曲潺潺的活水，对面的青山绿水看着就让人心神旷远，大门前远远地停了一辆计程车，门卫大爷摘下了老花镜都没能看得清车牌照。 无论裴霁说什么计程车司机都不肯再往里走了，他只得下车步行。 裴霁见对方脸色，觉得自己再多说两句，司机能连车费都不要，转身就跑，他只能徒劳地嘆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队服，转身向着基地步行。 进门碰到了汤远，汤远离了他几步远，一脸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裴霁。 裴霁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往后退了几步，问：“你干什么!?” 汤远喃喃道：“眼底泛青，脚步虚浮，一步三摇，不良于行，完了!!!我的裴哥啊，我对不起你呀!我昨晚就是死，也应该把你带走!白白让你受了那歹人的欺侮啊!” 裴霁长呼一口气，觉得自己离把汤远打得去世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方文思被汤远震耳欲聋的嚎啕引了出来，双手往袖子里一揣，摆明了是出来看戏的。 他一见裴霁一脸被日过似的表情，“完了，骑士高岭之花宣告陷落，来人，奏哀乐。” 一边的汤远哭得更卖力了，音量之大，音质之差足以让人肝胆俱裂，跪地求饶。 楼上的褚维都按捺不住了，冲下楼用手里的文件夹抽了汤远一个皮开肉绽。 “哭哭哭，哭你个头哭，几天之后就要亚洲邀请赛了，你还有空闹，你怎么不大闹天宫呢你?” 汤远背上挨了几下，连忙灵活躲闪，“教练!饶命啊，不是一个半月之后吗?怎么就剩几天了?” 褚维不慌不忙地跟汤远掰扯：“一个半月四捨五入一下就是半个月，十几天再四捨五入一下不就剩几天了?” 汤远真哭了：“娘诶，再给四捨五入一下我这就要出征了。” 裴霁给他闹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连忙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也觉得江汀这个小崽子心机太重，裴霁给他可惜了。 有点心疼。 第5章 插pter 5 刚打完中国邀请赛的各支战队无心再约训练赛，褚维看他也圈不住这么一群小崽子，做主放了两天假。 裴霁在房间好好地补了一觉，养足精神准备腾出手来收拾后院，到训练室里一看竟然只有简荣还在。他揉了揉额角，问：“这一个个的，都不训练了吗?” 简荣在练他的单排，闻言抬起头“褚教练给我们放了两天假，他们都出去了。” 裴霁一听，心中惋惜错过了殴打汤远的最佳时机，他在自己的机位前坐下来，顺口问道：“你怎么不回家?”他等着开机，一边搓搓下巴继续问，“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十九?” “是的，我去年才能上场打比赛。”简荣受宠若惊，“……和家里闹翻了。”他情绪有些低落。 裴霁放在滑鼠上的手轻轻一动，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没事，等我们打出成绩来，你披着国旗回去看你爸妈。“裴霁笨拙道。 他对于父母的印象已经淡泊地不剩下什么了，很难理解简荣那种又情怯，又畏缩的感觉。 简荣笑着点点头，“会的。” 突然他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那什么，裴神……快到月末了!” 裴霁睡了个回笼觉，脑子现在像是泡在温泉里，属于那种很舒服，但是没什么逻辑的范围里，于是他一脸不解地问：“月末怎么了?我们工资又不是月末发。” 电脑已经开了，他靠在电竞椅上懒懒地伸了个腰，模模糊糊道：“……能有什么大事。” 简荣一脸有苦难言，他指了指裴霁的电脑，“直播啊。”
第10页 裴霁傻了。 他总是忘记自己还有主播这么一个副业。 “我算了一下，这个月我们出去打了两次线下赛，平时直播又少，时长肯定不够。”简荣苦着脸，“接下来可能要没日没夜了。” 裴霁突然从周末模式跳跃到了大西洋另一边的加班模式，他心情极差地打开了直播，面无表情开始打游戏。 他用的是大号开了单排，等了半天才排进去。 地图上的航线中规中矩，从西北到东南，裴霁想都没想直接落了机场，落地前看了一眼身后。 身后至少有十几个一起想要跳机场。 他轻嘶了一声，发现自己落的公路上也有人一起抢车。 裴霁的运气不算好，没抢过车。 他开始绕车尾，因为对方坐的是吉普车，转向不是很方便，现在就是寄希望于对方放弃把他撞死这个选项，从而求一条活路。 “要命，最近怎么这么倒霉。”他暗想。 或许是现在天气太好，晃花了裴霁的眼睛，又或者是他刚睡了个不清不楚的回笼觉，他做出了个待会儿恨不得锤爆自己头的脑残决定。 他上了对方的车。 他坐上了对方的副驾驶，看得出来对方也被这一波操作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竟然径直加速，裴霁往后一瘫，算是彻底没了掌控权。 “咳，在吗?”有人开了全部的频道。 裴霁眉心一跳，直觉暗道不好。 “你，你开个弹幕吧，弹幕里说得比我清楚。”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裴霁硬撑着不想看，他也开了麦：“不想看，放我下去。” 耳麦里传来一声轻笑，烧得裴霁耳朵有些微微发烫，“这可不行，单排沖分把你放下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裴霁发现自从碰到江汀开始自己冷笑的频率就变得特别高，他扯了扯嘴角：“那你要怎么样?单排赛又没有队友过来帮你，我们就这么尬着?有意思吗?” 江汀在sks的基地里听着裴霁一语双关，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反正这个地图这么大，野区这么多，我们就开着车随便逛逛，观赏一下周围美丽的风景，吹吹清凉的海风，顺便交流一下人生的感悟……” 裴霁简直没耳听，他直截了当地戳了江汀的心窝子：“逛地图可以，但我不想和你逛。” 江汀隔着老远透过网线被kni基地里的裴霁一刀扎进心窝，他低声下气道：“可是，我一直想和你逛一逛。” 裴霁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又轻又软，猛地回忆起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走路踉踉跄跄，背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一片，他终于咂摸出一点对方深刻悠远的情意，沉默下来。 江汀在那边听道裴霁半晌没说话，“你是愿意和我……” “好好逛你的地图!”裴霁打断对方可能的自作多情，“下次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江汀又笑了，“职业选手上错车这种事情还真的是不多见，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裴霁说话算话，他就真的靠在背椅上看着对方驾驶着吉普满地乱晃。 这时候职业选手精通地图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他绕过了人多的房区和高坡，专挑人少风景优美的地方走。 “可惜，我还是喜欢沙漠图的落日，一直想像这样看一看。”江汀开着车还不忘和副驾驶上的裴霁聊天。 裴霁少了那么根风花雪月的筋，非常不能理解对方这种不好好打游戏却偏偏要扯/淡的情趣，他痛苦地想：娘/的，收了这个妖孽吧，打个游戏还能逛起来，逛他姥姥。 他太尴尬了，只能干咳了一声作为回应。 裴霁为了缓解不知如何是好的气氛，顺手开了弹幕。 【yooooooooo～，职业选手的情趣就问你懂不懂，性感裴神，在线逛图】 【嘤嘤嘤，人家还记得邀请赛上的‘夫妻对拜’，这里就来了一波双双把家还】 【我裴神好久没直播了，从别的墙头又爬回来看啦啦啦啦啦啦】 【裴神你要是再不开播就只能成为我众多墙头中的一个了啊】 【rain你真的没有想要转型成为网红主播的想法吗?颜值是真的能打啊】 【呵，这个主播也没有多好看，我就把他的脸舔了那么百八十遍吧】 【双手打字以证清白】 【双开的人表示我已经要双粉了，颜狗的福利啊啊啊，大家快去看另一个，指路sks的liquid】 【如果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我愿意让出我老婆的位置】 【裴神原来这么冷淡的吗?说话有点不留情面啊。】 【前面冷淡的别走，我裴神那叫温和，只不过说话语气冷淡了一点，哪里算得上不留情面】 裴霁面无表情地关了弹幕，“你逛开心了没?” 江汀意犹未尽：“我虽然是还没过瘾，但是好像没油了。” 裴霁终于松下一口气来，“这小崽子终于疯完了。”他庆幸道。 “你干什么?”裴霁拧开矿泉水瓶盖，刚灌下一口水就看到江汀正朝着悬崖边上开，“想自杀吗?放我下去，我才不陪你疯。” 裴霁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到了头，他准备强行往下跳车。
第11页 车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江汀有点惋惜：“可惜，车真的快没油了，要不然还能一起看看悬崖上的风景。” 他停了停，没听到裴霁的回应，继续道：“要不我们跑过去?” 裴霁眼睛一亮，旋即开麦，和颜悦色道：“好啊，你先下，我马上就来。” 江汀闻言不做他想立马就下了车。 裴霁立马切换了座位，在车上加速后急停，同时猛打方向盘，在原地来了一个极漂亮的甩尾。 【kni-rain使用载具碾过了sks-liquid】 裴霁冷笑：“看风景，哼，看黑白风景吧。” 他转头就走了，留着江汀的盒子在地上吃尾气。 江汀猝不及防被撞成了个盒子，躺在原地看裴霁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托着下颌笑起来，“这可真是……”他摇了摇头，神色很是温柔，带着几分放纵的意味“太坏了。” 裴霁被江汀强行带着逛了大半天地图，根本没时间发育，除了一辆吉普之外只剩自己这么一条光棍，穷得非常悽惨。 他直接开车去了野区，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重振一把旗鼓。 弹幕一排排地刷起来。 【为什么都这样了不直接退啊?重开一盘不好吗?】 【都这个时候了才开始搜物资，不过是送一把快递有什么好玩的。】 【我看kni是快要凉了，还有一个半月就要亚洲赛，现在在这里闲着逛地图，有毒吧?】 【在线赌rain活不过五分钟】 现在的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开局这么久，裴霁手上只有一把喷子，一把乌兹，全靠机瞄。 【这要是来个□□就能在线秒杀绝地求生最强突击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爷们，就是机瞄】 【爷们，不用倍镜】 【鬼鬼，这可真的带劲儿了，两把近战神器】 【你以为我裴神需要倍镜吗?那是娘们儿才用的，哈哈哈哈哈哈】 裴霁这么些年看黑粉看得多了，看见只当看不见。 他迅速地进了安全区，果然不出意外有人等在圈边想要收路费。 裴霁在障碍物后面卡好了身位，根据脚步声猜测对方的位置，他的眼睛亮起来，带着跃跃欲试的光彩，自言自语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到最后……哼，拼近战，我还没有怕过谁。” 裴霁手上两把枪都是近距离作战的法宝，他刻意把人放得极近，几乎是贴着石头在绕圈了。 他假装露了半个身位，旋即绕后，给了对方一套众生平等二连喷，送对方归了西，他趴在地上舒舒服服地舔了了个爽。 裴霁被弹幕上一片“666”刷得眼睛疼。 他笑道：“搜一座城，不如等一个人。” 【哇，我裴神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想让我耳朵怀孕】 【嘤嘤嘤，打游戏就好好打游戏嘛，突然说什么情话啊啊啊啊啊。】 【这也太犯规了吧】 第6章 插pter 6 对于裴霁来说有了枪什么都好办，好不容易有个人送了一波物资，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照单全收了。 裴霁没有烦人的小崽子拖他后腿，竟然在半场才正式开始的情况下吃了鸡。 他这里打完一局刚好到了饭点，他对面的简荣也下播了，“裴神，吃饭吗?” 裴霁收拾了东西和简荣一起下楼。 他路过二楼的训练室，里面的灯光仅亮了一半，一个正对着他的机位亮着屏，上面正是游戏界面。 电竞椅有点高，看不清里面坐的人，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截小臂。 裴霁把钥匙串扣在手指尖上转了两圈，好奇道：“现在二队竟然还有这样勤奋的苗子吗?” 简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了瞧，“这个机位……，是刚签下的二队队员吗?” “可以啊，什么时候褚维和陆一言他们这么有眼光了，签下的人挺不错啊。”裴霁摸了摸下巴，难得地夸了一把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二队队员。 简荣扒着指头算了算，“那我们现在还缺一个一队的替补，二队的人也不满……”他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气。 裴霁一直在手指尖上飞舞的钥匙扣也停了下来，他一巴掌按在简荣的头上，用力揉了几把，“小孩子家家的，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在手掌下的后脑勺上用了点力，把简荣带下楼，“挑选队员是教练和经理的事情，我们在役队员打好比赛就行了，别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 简荣嘆了口气道：“我现在可虚了，之前一直在打线上赛，发挥也还不错，可是这一次邀请赛……，线下赛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闭上眼睛，那些炫目的灯光，一众电竞明星大神选手满场都是，休息室里经常串门的出名解说，出门拿个外卖都能踩了好几个知名教练的脚，平时陌生又遥远的环境把他打了个猝不及防。更不用提高强度的赛事，让心态的调整变得格外艰难。 他睁眼的时候看见裴霁正站在下一阶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简荣一下子醒悟过来，眼前这个会揉自己后脑勺，平时一起吃夜宵的男人是这个赛场上的传说。 以前他在转战pubg分部之前，曾经曾经在kni的cf分部碾压国内外选手，至今威名赫赫，简荣上次在看去年绝地求生国际邀请赛上，有认识的教练看见裴霁个人标志性的竖着摆放的键盘就脸色发白，转头去关照自家队员的心态。
第12页 简荣嗫嚅着“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只不过是国内的线下赛，就……就……”他的喉头被哽住了，剩下的话闷在心里，说不出口。 简荣羞愧地望着地板，无论怎么说，承认自己的失误都是很难的，这感觉就像是用一把细细巧巧的柳叶刀一点点剖开自己，让无关的人肆意观赏。 尴尬而难堪。 裴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突然想起当时自己刚刚开始打比赛的时候。 国内的电竞事业到近年才有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意思，早些年简直像是乱七八糟的一场浮生大梦。 裴霁回想起自己进的第一个俱乐部，他晃了晃指尖上的钥匙扣，发现自己连那个俱乐部的名字都忘记了，只记得冬天冷得瑟瑟发抖，整个宿舍里却连一条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夏天时，整个战队的机子都热得快要崩溃了，却被战队经理以省电费的理由一口驳回了要开空调的要求。 线下赛更是状况百出，来回的车票还要自己出，找俱乐部也不给报销，至于那些夹杂在一脑门官司夹缝里的比赛，反而倒是模模糊糊记不清楚了。 裴霁转身，“我没什么好失望的，你们打得不好最失望的是陆一言，作为经理，知道你们的商业价值不值那么多，他拍板付的转会费都打了水漂，该哭的是他不是我。” 他这话说得太过于扎心，简荣一时之间下楼梯都有些颤颤巍巍，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商业价值”四个字。 简荣云里雾里地想：“难道我和他打了半年，只剩下一个‘商业价值’吗?” 裴霁没有回头继续道：“你既然成年了，就该知道什么事情是自己肩上的，什么是就是把牙咬碎了也要扛起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线下赛失误就眼巴巴地问前辈是不是对自己失望，样子太难看了。” 他仿佛对别人的伤口视若无睹，不仅要把伤口捅开，还要往上倒一把陈年老酒，痛得人死去活来也不抬头看一眼。 简荣被他这么语气和缓，内容残暴的一顿教育，整个人蔫头搭脑，活像是裴霁怎么都养不活的多肉，捏一捏就能软下去。 他闷声不吭气，只低着头走，却没想到直直地撞上了裴霁的背。 “我们一直在等你呢，不要着急。”裴霁低声道。 简荣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问“什么?” 裴霁像是已经用完了他微末的那么一点温情，“快去吃饭，老子快要饿死了，饿死你赔吗?” 简荣这才反应过来，连声答应着跟上裴霁的步子。 简荣跟在裴霁的身后，他还没有裴霁高，但也勉勉强强及到了对方的肩线，相信再过没多久就能和裴哥一样高了，他默默地想：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飞快地成长起来。 长成……像你们一样的人。 假期太短，在汤远看来永远少那么几十天。 汤远是本地人，打职业之后又自己买了房，放假时基本上就宅在家里醉生梦死，一到基地训练室却发现四下无人。 “汤远，会议室开会。”出差才回来的经历陆一言探头进来通知了他一声。 经理陆一言连同一队的四个人在会议室坐定，大家带着非常熟悉的，星期一上班的倦怠和疲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放空。 方文思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问道：“有什么事啊?还要正儿八经开个会，我们会议室早八百年没用过了。” 他伸手去桌上没事找事地拂一把，睁眼说瞎话：“你看看，上面都积灰了。” 陆一言瞥了他一眼“首先，我刚出差回来，有什么最近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他语气微妙地顿了顿，眼神也扫过裴霁，才继续道：“但是我从微博上看到了……一则恋爱小视频。” 裴霁被他一眼看得后心发凉，他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一身浩然正气，没什么好畏缩的，他坦坦荡荡地向后靠在座椅上，非常大爷地翘起了二郎腿，直视陆一言。 陆一言打开会议室的投影，把视频转到电脑上。 片子的开头做得颇有点大片的感觉，黑底白字写着“搜一座城，不如等一个人” 裴霁脸色一僵，已经直觉感到不好，还没等他制止，陆一言开口了“先把这个看完再说。” 他强迫自己继续坐在椅子上，可惜已经感觉椅子上像是长满了钉子，扎得他坐立难安。 汤远抚掌而笑“这个话可以，稳中带皮，听上去很有我们裴神的范儿。” 裴霁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不想抬眼去看这个糟心玩意儿。 可是不看归不看，声音一样能够听得见。 不知道哪位大神给剪的片子，竟然还剪的诗情画意，裴霁的话换了个语境完全不是一个意思，硬生生把一出死缠烂打扭曲成打情骂俏。 裴霁推了一把桌子，起身要走。 “别着急走。”方文思看了半天戏，此时不慌不忙出声拦下裴霁。“先听听经理怎么说。” 陆一言难得能看一回裴霁的好戏，此时心里躁动难耐，但是表面上硬是凹出一幅端庄矜持的表情，稳重地咳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条微博在我看的时候已经有了……十几万的点赞数。”
第13页 裴霁现在全靠硬撑，他的耳朵逐渐红起来，“这，这又说明不了什么。” “可是原作者@了骑士和sks两家的官博” 裴霁心里逐渐升腾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陆一言，“你不会……?” 陆一言不去看他，侧过头扶了扶眼镜，“我当时在出差，咳，晚上宾馆的灯光又昏暗了那么一点，手一滑……” 裴霁脚底一滑摔回皮质的椅子上，生无可恋道：“你个老/畜/牲……” 虽然说kni是老牌俱乐部，可它的pubg分部是个实打实的新兴队伍，可多亏一队的几个人的粉丝众多，把战队的官博弄得花团锦簇，天天热闹得不可开交。 骑士的影响力本就够大，再加上和圈子里的多家官博多有互动往来。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有很多俱乐部转发?”裴霁还想再挣扎一下。 “也还好吧。”陆一言打开手机翻了翻，“我来数一数……” 裴霁一把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陆一言任他拿，他自己还记得：“几个刚出线的战队是都……咳，还有点吧，也不会太多” 裴霁随手一滑发现上面全是 【恭喜骑士和sks两家各得一员猛将】 【骑士一枝花最终花落sks】 他给气笑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标题。” 陆一言补充道：“你回去也点个赞，实在不愿意就别转发了。” 裴霁差点就要拍桌而起。 “连另一个主角都大大方方点赞了，你这个不点不就显得有点事吗?还是坦然点，反而姿态好看。” 裴霁用陆一言的手机翻到了江汀的微博，发现对方果然毫不作伪的一个贊，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江汀并没有说点什么模模糊糊的言论。 裴霁懒得说话，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什么事?”方文思看够了热闹，用手指扣扣桌面提醒陆一言，“没事的话，我们就去约训练赛了。” 陆一言推推眼镜，“还有件事。” 第7章 插pter 7 方文思接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刚签的二队队员?” “哟，可以呀，行吧，这次说的就是她。”陆一言嘴角翘起，笑得很是不怀好意，“这回是个难得的女队员。” 汤远已经炸了：“小姐姐!小姐姐!要小姐姐带我吃鸡!天天跟着群大老粗在一起我脑壳都疼了。” 方文思摸摸下巴，“你省省吧，瞧你这体重，你看圈子里还有哪个小姐姐能带的动你吃鸡?” 陆一言继续，“国际赛上要求除了四个首发以外，还要一个替补，但是现在我们人员短缺啊，我和教练商量了一下，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让二队的上一个。” 众人纷纷表示没什么问题，陆一言拍板“散了吧，没事了。” 裴霁晃晃悠悠准备回去补一觉，“记得给那条微博点赞啊。”陆一言烦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霁头也没回，随手挥一挥权当做回答了。 sks沿江的基地里，“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走?”经理紧紧地盯着江汀，不可思议道。 “是不是我们这里给你的待遇，你还觉得不是太好?”经理在江汀脸上找不到一丁点儿动摇，晃了神“我做主，给你加薪，你说，你还想要多少?” 还没等江汀接话，他又自说自话道：“去别的战队可再没有首发的位置给你了，最多撑死了也就是个替补，只能坐着冷板凳，在首发出问题的情况下才能上场，你觉得你还能熬几年呢?” “电竞选手最珍贵的也就那几年，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江汀被对方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昏眼花，”经理，我就是单纯地想走，而且我的合同本来也就到期了……” “到期不是问题，可以接着续嘛。” 江汀打断对方“我是真想走。” 经理被江汀的斩钉截铁怔住了，他停了会儿问道：“那你准备去哪儿?” “虽然说现在是一段转会期，但是大战队不会贸贸然收你，小战队也要不起。” 每逢大赛，之后必然是一段转会期，具有潜力的选手会被各大俱乐部挖走。但sks本来就是老牌俱乐部，江汀此时从sks转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多想。 江汀看向基地的外面，已经是深秋了，平和悠远的桂花香弥散在空气里，他深吸一口气，直觉得肺部满胀起来，把相邻的心脏挤得皱缩成小小一团。 他转头看经理，眼睛里有点坚不可摧的光亮，“我想清楚了，我要走。” 经理看他自有主张，嘆了口气，转身走了。 江汀没走，他倚靠在窗边，探出头去看最近的一株桂花树。 sks的基地地方选得好，靠水临江，桂花香里笼住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扑的人心里湿湿凉凉一片，在傍晚的天光里突然精神抖擞起来。 江汀伸出手去够那截靠得极近的树枝，他手长脚长，本来都已经够着了，脑子里偏偏又出现那个人的影子。
第14页 好像也有一次自己想要折下树枝，裴霁伸手“啪”地一下打掉自己的手，脸色极为不耐，可是眉梢眼角却偏偏像是带上点似笑非笑，看得自己心里一阵悸动。 “就不能不手贱?”裴霁笑骂道。 江汀放开了手前的那截树枝，抚着自己的手背，好像现在还能感觉到对方拍在上面的感觉。 不疼，心却颤动起来。 裴霁到训练室的时候发现指挥方文思已经在约训练赛了。 “怎么样?约齐了没?”裴霁随手拿了个水果叼着。 方文思数了数：“差不多了，除了几个队伍还有点别的线下赛要打，反正出线的队伍都搞定了。” 骑士的pubg分部是刚刚成立的，根基比不上早些年起步的sks和其余几个战队，可是现在大多数电竞战队都还在吃粉丝经济，一个明星选手的经济效益往往比整个默默无名的小战队要来的大。 裴霁匆匆忙忙把已经切好的水果往嘴里一塞，粗糙地把手上的水一甩就开了机，含含糊糊道：“那你待会儿弄个时间表出来，别忘了。” 方文思看他毫无卡顿地从假期模式切换回加班模式，躺在椅子上哀嚎一声，“我还是老了啊，精力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刚刚上楼的褚维听到这话，把手里的文件夹捲成个筒，抽了方文思一顿，“马上就要亚洲赛区邀请赛了，你还在这里带领一队偷懒?真有你的。” 裴霁幸灾乐祸地哼哼了一声，褚维只装作看不见，毕竟说谁偷懒都行，说裴霁偷懒简直是说笑。 这还是亚洲赛区的比赛，压力没有世界邀请赛的大。 去年世界邀请赛之前，裴霁一个人在机位前的时间能够达到十八个小时，据住他隔壁的汤圆偷偷透露，裴霁回到房间之后灯光还把他亮醒过，至少还复盘了几局。 汤远的机位对面就是裴霁的，他上机的时候裴霁已经上了，他下机的时候裴霁还在上，每天打得他心里压力巨大，“我说裴神，你打职业都打了五年了，为什么还能保持这么旺盛的精力啊?” 他纳闷不已，打职业比普通打游戏要痛苦得多，除却天赋这种没什么办法的东西，剩下的大多数选手都在拼勤奋。 当他看到裴霁这种天赋卓绝，却依然还在勤奋苦练的选手时，刨去对他们十年如一日坚持的敬佩，也就剩下了深深的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啊，简少啊，人间不值得啊，你说我们两个的水平，去点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那也能随随便便被捧成个神什么的，在裴神面前就真是提鞋了……” 裴霁抓紧一切时间在韩服单排沖分，这时候找了个掩体趴下，匆匆忙忙给自己灌了口水，“你想多了，去了小战队，空调是没有的，水果是自费的，就连队服!都是纯色的，现在被你们嫌弃的广告那肯定是一个都不来碍你的眼。” 骑士没什么人喜欢自己的队服，除却对左胸口处的国徽还有好感之外，剩下的全是陆一言拉回来的贊助，一眼看下去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偏偏队服是白底黑字，可以说打广告的分外尽心。 汤远一开始打职业就是在骑士，从没去过小战队，自然也不清楚小战队的情况，他被裴霁这么连恐带吓地这么一顿吓，连忙开了游戏，“什么都不说了，生是骑士的人，死是骑士的鬼。” 方文思哼了一声，“有奶就是娘。” 汤远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在意，四人单排的单排，练枪的练枪，整个训练室里，咔咔的滑鼠声响起来。 方文思动作很快，下午汤远吃过饭打着睏倦的哈欠走进训练室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在设定自定义伺服器了。 他把依照比赛的模式，取消了轰炸区，调高物资刷新的机率，顺手把密码发到群里。 “速度点，别磨磨蹭蹭的。”他瞟了一眼汤远，催促道。 方文思和裴霁不一样，裴霁平时看上去温和得很，只有少数时间沉下脸才让人害怕。而方文思做队长的积威甚重，他一开口汤远身上的肥肉就忍不住直颤。 裴霁看了一眼伺服器里的名字，发现几个大的俱乐部把二队都拉上来练了，“队长，我们什么时候把二队凑齐了，也拉出来练练吧。”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裴霁的眼神扫过屏幕，“看他们几个二队前面也冠了战队的名字，击杀信息大家一看都是一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厉害呢。” 方文思咂摸了一下，觉得他这是一种微妙的遛孩子的心理：“会有的会有的，别着急。” 江汀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他还留在一队就不合适了，他被江延州发配到二队去带菜鸟。 打游戏是打游戏，打职业是打职业，平时是一回事，比赛又是一回事。 他为了能减少前期的损失，特意带着几个二队的新人避开了各大战队常规的落点，“记好了，骑士的落点在p港，sks的落点大多在p城，wolf他们比较喜欢去机场，还有林林总总的一些以后你们都会知道的。” “落地找车吧，我们前期避战，去远点搜。” “这个圈不友好，搜完快转移。”方文思看了一眼圈形，刷在了右上部，和骑士刚好是一个对角。
第15页 骑士这边一队四人动作极快，抢先一头扎进安全区边缘的山坡，四个人拉开枪线，想要收往来的过路费。 不过职业赛里战争普遍爆发在后期，现在就算是想要打，也没什么人会恋战。 裴霁从耳机里敏锐地捕捉到了有车的声音，他笑了下，温温和和：“有人来了，接客。” 江汀看着二队的人开着吉普，他看了眼地形，顺口道：“这个地方两边高坡，中间低地，最容易被打劫，一旦被逼停就很难再……” 打断他的是一阵猛烈的枪声，他见开车的司机年轻气盛，颇有点跃跃欲试想要下来大展身手的意思，忙开口阻止，“加速!不要停!” 可惜他说了并没有什么用，扫车的人技术熟练，自下而上先炸了车胎，逼得江汀他们两人只能下车徒步硬顶。 江汀反应极快，他下车瞬间就一梭子下去打爆了车，藏身在车后，把车当了个现成的掩体。 “下都下来了，那就打吧。” 第8章 插pter 8 骑士四个人占据了不错的地形，一见扫下一辆车，纷纷聚拢过来准备一锅端。 江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这边明显占了劣势，对方本来就占据了高坡，以高打低本来就容易，更不用说现在四下又没有什么掩体，一露头就被打得站不住脚。 江汀看到在车边上现在畏畏缩缩的那个新人，“站起来，出去当个饵。” 可怜巴巴的新人一小只被江汀强迫飞快地脱光了身上的装备，当场成了一只活靶子，江汀一点都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残酷无情道：“我数到三，你就跑，能不被打死最好，死了记得报点。” 新人快被这弃卒保车的一招吓哭了，江汀当机立断，“三” 山坡上的裴霁像是见了血的狼，一嘴下去必定要收穫点什么，他一路把新人打得连蹦带跳。 可惜，没什么意外，不过几枪就被扫下来。 与此同时，江汀从车边猛地探头，拉枪腰射，把一时不察，身为没有卡好的汤远击杀。 【sks-liquid使用m416击杀了kni-tangyuan】 裴霁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阴森森地笑了“我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他……们。” 最后一个字含糊在唇齿间，谁也没有听清。 “这个id最近是真的眼熟。”方文思也看见了右上角的击杀公告，“汤远你这个失误太大了，心思没放在上面，过来ob我。” 汤远战战兢兢地应了。 裴霁已经在磨牙，“一换一，还是我们亏了。” 简荣有点按捺不住，“要不要我过来?” 方文思制止他，“你别动，架好枪压住他们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管。” 江汀这边还有两个新人瑟瑟发抖，“要……要不我们也直接沖吧。” 江汀形状极好看的眼睛暗了暗，“沖什么?抢着当靶子吗?上赶着送人头?” 新人平时直觉得这个前辈笑起来好看，脾气也好，却没想到打起游戏来是这个杀神的模样，被江汀一番问题问得像只被卡住了脖子的鸡，憋得脸都红了。 他呼哧呼哧地卡顿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胆子似的“那，那你说怎么办?” 江汀也看见了自己那条击杀公告，小指敲了敲桌面，“你们的摩托车损耗怎么样?” “刚刚本来就没有被打到几下，我们是看到吉普被逼停才停下的。” 江汀一哂，“你们去骑一辆摩托车绕后，注意别冲到他们脸上，给我们点缓冲的空间。” 其实留给江汀可以操作的余地很少，他身边就只有一辆打爆了的吉普，如果不是对方少了一名突击手，现在肯定已经被沖了。 江汀往身边混烟，同时往山上扔雷。 裴霁不甘示弱，他也往烟里灌雷。 双方在这么个小破山头你来我往，硬生生造出了个百团大战的架势。 方文思皱着眉：“怎么和他们耗这么久，待会儿别的队伍该过来劝架了。” 江汀问“你到了没?” “到了，现在就要冲吗?” 江汀看了一眼时间，“等会儿，等到下一个圈开始缩的时候，他们应该是不想和我们多做纠缠的。” 裴霁也注意到时间不多，“如果我们再不把这里解决掉……” 方文思果断下了决定：“现在就撤。” “现在?再等一会儿就能把他们啃下来了。”裴霁还想打。 方文思上了车，“他们有一个人绕后，剩下两个人只守着一辆爆了的吉普，就算是我们不打，他们也走不了多远。” 裴霁看着车边江汀频频探头，意气难平地给了他一梭子，“一想到少了这三个人头，我就来气。” “走吧。”方文思动了车。 “他们挪车了，我现在要顶吗?” “你扫吧，乘着他们速度还没有提起来，先扫大车。”江汀靠着几颗□□剩下的烟往前混，想要试着看一看能不能贴面收一两个人头。 裴霁坐在车上，敏锐地听到身后枪声，立马急剎甩尾，用车架了个掩体，看准对方的位置，露了半个身位拼着挨了几枪带走了一个人头。
第16页 方文思看裴霁临场反应快到了极致，忍不住赞嘆“这个急停反打漂亮。” 裴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全打了吧，什么时候我们骑士也是被人追着打的战队了?” “好，那就打。”方文思拍板。 裴霁一个人往前压进，躲在草丛中的江汀在他一露头的瞬间几乎就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两人同时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近乎动作统一地屏息开枪。 几秒后，江汀率先倒地，裴霁一点不退，乘势打完了手上的一梭子，把人头收入囊中才心满意足地退回掩体后。 汤远刚刚被方文思派去看了裴霁的视角。 “裴神，你这也太倔了吧，你看你，就剩一丝血皮了。”汤远刚刚憋着气看两人对枪，生怕出声影响了裴霁发挥，“要是你刚刚枪稍微马了一下，我们就很难打啊。” 裴霁回身打药，默契地把剩下的独狼留给队友，这时候抽出空来和汤远拌嘴，“你以为都像你吗?有锅一起扛，要马一起马?想太多了吧。” “教训个小兔崽子还用不着别人。”裴霁毫不客气地上去把江汀的包翻了个底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江汀看着自己的画面变成黑白色，半晌没有出声。 他不说话，吓得身边的三个二队队员也不敢说话，四个人鸦雀无声表情凝重，排排坐看着黑白的屏幕，要是给他们一人发一柱香，活像在给好友上坟。 江汀嗤笑了一声，“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记得做好复盘。”他叮嘱了一声，兀自看起战局的录像。 他看了裴霁的视角，刚进去就看到他毫不留情地签收了自己的包裹，江汀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平时看上去就是一片温和无害，当他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显得多情。 江汀想起来自己以前和裴霁双排，被裴霁手把手地带着，一点点教他哪里可能会被伏击，从哪里攻房最合适，又要怎么去防备身后的敌人。 其实裴霁表面看着温和，内里是个死倔的性子，江汀看裴霁又槓上了一队，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起来当时在骑士青训的时候，自己经验不足，身位没有卡好，被别人偷了背身，按照当时的情况，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先行躲避，保存有生实力。 可是裴霁性子执拗，他问清楚敌方的方位，抄起他很是一般的装备就往上硬顶，一个人打出了一个队伍的模样，吓得对方自乱阵脚，竟然被裴霁一人灭队。 他一闭眼就能想起来当时裴霁的样子。 可是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裴霁的手。 当时裴霁坐在江汀的左手边，江汀只要稍稍一歪头，甚至动动眼，就能看到裴霁白皙的手背，玉质般的指节。 江汀用手磕磕桌面，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轻响。 裴霁的手很好看，是那种就算不当电竞选手，也可以拉出来当手模混口饭吃的那种好看。 不过可惜他的手背上偏偏有一小片青紫色的印记，无端破坏了整只手的和谐，平添几分妖异的美感。江汀想到这里，忍不住心思朝着旖旎的方向一路狂奔，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想要掩饰一下自己脑子里的内容，却没想到被呛住，在座位上咳了个死去活来。 “他可真要命，光想想都不行。”江汀掐着杯子缓过来，无奈地想道。 骑士一路杀进决赛圈，站在圈边卡视角。 汤远扳着手指算积分，突然后知后觉问裴霁：“刚刚你硬沖sks的那一队是不是想要帮我报仇雪恨啊?” 裴霁吓得差点走了火。 方文思站在坡上看人，“你怕是真的有点自信，你裴神人送外号灭队狂魔，杀他一个队友，他灭人满门，不管今天凉的是不是你，我估计他都要冲上去一顿锤。” 简荣信以为真，“真的吗?但是我们以后打比赛……” 裴霁一言难尽地透过准心看简荣，认真思考他这个智商会不会拉全队后腿。 ”当然是假的，你是傻吗?平时的训练能和比赛比?“ 汤远哭唧唧道：“我还以为你是要为人家报仇，那么杀气腾腾的，害得人家差点都心动了。” 要不是裴霁经过多次大赛磨砺，心智坚定异于一般选手，现在就已经拿着枪误伤队友了。 裴霁冷哼一声“我只是看着他们挡路不爽。” 他现在看到江汀的id就心生烦躁，这个名字团成一团，吃不下吐不出地盘亘在裴霁喉口，让他分外难受。 当时江汀在青训结束之后，竟然毫无预兆地拒绝了裴霁代表整个骑士递出的橄榄枝，给骑士的一队留下一个令人遗憾的空白。 裴霁还记得，青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江汀对于骑士的一队很有兴趣，没想到一晚上过去，就只剩下他自己的一腔自作多情，像是一摊没人收拾的残羹冷炙，平白让人看了难堪。 现在的骑士，水平远远高于一流战队，虽然流量比顶级豪门战队丝毫不差，可是毕竟还少那么一场冠军证明自己。 裴霁想着，或许今年的世界赛，就是时候了。 第9章 插pter 9 训练赛的强度是公认的比不上正规的线下赛。 方文思感慨：“现在精力是真的不行了，之前中国邀请赛的时候总共打七天，除了中间休息一天，一天打六场，打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第17页 汤远同意道：“而且后面还有检查员，明明只是想要站起来伸个懒腰，搞得像是要窥屏一样紧张。” 简荣补充：“还是心理压力最大，时间太短调整不过来，很容易一下就全部崩溃了。” 裴霁给枪换上高倍镜去看远处的人，一边淡淡道：“队长你别这么说，你要是音量小一点也不至于最后要用胖大海。”他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继续“音量大一点，伤害还会高一点吗?” 方文思被他一句道破真相，厚得连锥子都扎不透的脸上出现了点微红，“咳，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我记得你当时在带青训的时候，不老是嫌弃他们声音小么?” 裴霁被耳机罩住的耳朵尖慢慢红了，他被方文思这么一提醒，猛地想起好像当时自己确实是总是抱怨青训生，尤其是……江汀的声音太小。 其实不怪裴霁，江汀打游戏慢条斯理的，裴霁总是觉得他仿佛大姑娘绣花，太冷静，太淡定。 可是他出手的时候又是极快极稳的，之前裴霁还可以凭着经验险险压他一头，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险胜。 方文思眼见着裴霁不答话，心满意足地笑了。 绝地求生这个游戏虽然偶然性很大，但是比赛中通过大量的场次消磨掉偶然存在的机率之后，总有那么几支队伍仿佛立于不败之地。 老牌的sks战队自然不用说，打发异常刚猛，仿佛一个不复习也能考九十加的学霸。 同样出线的几支战队实力也自然不弱。 不过骑士在里面仿佛占据了一个奇妙的地位。 粉丝们戏称骑士战队为“隐身战队”，前期基本上看不见什么击杀，现在熟悉的导播在前期都不会给他们镜头，原因很简单。 一个字，怂。 裴霁透过高倍镜看到一个身影在房区的窗口一闪而够，他顺手在地图上标了点，“有人，注意一下。” 方文思老神在在：“不慌，待会儿绕过去，不要和他们打。” 汤远好奇道：“裴神看的那个房区就一个人先去占的点，我们也不打吗?” “打什么打?到后面再叫他做人。” 汤远问：“我们平时也要这么怂的吗?这也太真实了吧。” “你懂什么?这叫战术性退缩，这怎么能叫怂呢?”方文思一向求稳，前期活得像尊佛，除了极少数的情况，连别人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打了。 这次sks战队的发挥极为亮眼，占据了天时地利，四人满编成功吃鸡。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sks是真的强。”方文思长吁一声，灌了口冰水。 汤远接口：“他们这次比赛不是还挖到了那个江汀吗?我看他各项数据都很突出啊，不知道会不会提到一队，还是当个替补。” 简荣是有点震惊，“这么快吗?sks的一队什么时候这么好进了。” 汤远故作嘆息一声，用胳膊肘推了推在一边训练赛结束后就兀自练枪的裴霁。 裴霁给他一胳膊肘子怼得整个弹道偏移到了爪哇国，全自动□□的弹痕雨露均沾地布满了整个靶子，他暗道一声逃不过去，顺手把耳机拿下来，“要问什么问吧。” 汤远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是时候交代了吧，你和那个谁谁的一段故事。”汤远当时对于裴霁的事只算得上略有耳闻，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扫除好奇心的阶段。 裴霁面无表情接受汤远上三路下三路的扫描，“谁谁是谁，不知道。” 汤远啧啧有声，“还一定要我说出来吗?这多不好。”他一脸淫/笑，看得裴霁心里发毛。 方文思偏偏也要来凑热闹，他假惺惺地拍拍裴霁的肩，转身去捧了大把的瓜子，顺手给裴霁上了瓶满的冰水，如同邻家老奶奶般慈祥道：“别着急，慢慢想，想不起来就吃点瓜子提提神，说累了就喝点冰水润润喉。” 裴霁头大地看着面前足足有一升的矿泉水，“你这是来看戏啊……” 方文思同情道：“也就你自己以为藏得很好了……你以为经理不知道吗?” 裴霁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深吸一口气“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当时……很久之前，我被教练支使去带青训。” 汤远兴致勃勃地开始嗑瓜子，此时不耐烦地打断了裴霁，“嗨，谁要听这个，我要听你们爱恨情仇，是怎么从当时的热烈似火到现在见面你就恨不得掐死人家似的。” 裴霁觉得自己虽然不一定想要掐死江汀，但是现在想要掐死汤远倒是真心诚意，一点没有作伪。 方文思看他快要冒火，连忙开了矿泉水，双手捧到裴霁手里，“来来来，别听汤远这个碎嘴子的，润润口，你说你的别管他。” 裴霁语速极快，“当时我们俩互相看对了眼，结果我向教练提议把他签下来，他一声没吭就走了，完了。” 他把手上的那一大罐矿泉水还给方文思，顺手抄起打扫阿姨刚刚放下的拖把，把汤远抽得屁滚尿流回了他的机位上。 “热闹好看吗?”裴霁白白长了一副如诗如画的好皮囊，里面的芯子却是个会暴跳如雷的，“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我就更好看了。”
第18页 汤远绝望道：“裴神，您这天赋连教练都说是少有，天天还拼命似的，除非我现在把体重全部加到技能上，要不然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褚维掐着表似的躲进来，恰巧听到汤远这句话，稀奇道：“你自己竟然还知道啊，知道怎么不好好练呢?”他继续恨铁不成钢道：“人家看裴霁直播，都在官博下面哭着喊着求他放点福利，只要不打游戏，哪怕换成直播吃饭都行。” 他顺手把刚刚列印好的训练赛日程表捲成个称手的筒，一棒子敲了汤远跃跃欲试的头，“你就别想了，你月末的时候直播吃饭的时候还少吗?” 汤远一听眼睛都亮了，搓着手“嘿嘿”地笑出声。 玩笑归玩笑，裴霁毕竟不是汤远，身上还有那么点包袱，让他直播吃饭还是做不到的。 褚维修理完汤远，正色道：“我刚刚把训练赛的表打好了，就给你们贴在门上。” 江汀看到曾经的队长，江延州把一沓印好的日程表塞到自己鼻子底下的时候，他双手一摊，“干嘛?我现在好不容易算是半退休，你可别指使我。” 他看上去有那么点懒散，被“下放”到二队之后，他毫不留情地占据了靠阳的机位，每天太阳晒得足足的，此刻瞳色浅淡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就像只吃饱喝足准备一觉不知今夕何夕的大猫。 江延州已经从教练那里知道江汀准备转会的事情了，“我知道你要转会，但是我不知道你这么着急。” 江汀打了个哈欠，好看的眼尾眯出点泪花来，“着急去追人，这种事可不能等。” 江延州觉得这种人简直记吃不记打，比自家孩子还让人操心“你又不瞎，肯定能看得出来裴霁的态度，那哪里像是有一点记挂旧情的样子?” 江汀不为所动：“他心里记着呢。” “你在不在他心里还两说呢，怎么就知道他还记着?” 江汀转转电竞椅，换了另一面晒太阳，力争晒得均匀，对着已经勉强算得上是前任队长的江延州死皮赖脸道：“我就是知道。” 江延州平时看着江汀像是个头脑清楚冷静的后辈，此刻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一套。 他敏锐地觉得在“裴霁”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是绝对不明智的，因为有些人他的立场何止是偏了，他那根本就是忘记了自己需要有立场这个东西。 江延州嘆了口气，开始打苦情牌，“你也知道，阿飞他的整个后背都已经在痛了，就连训练赛的正常空调温度他都嫌冷。” 他本来是想拿这事挽留江汀的，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先把自己弄得说不出下文来。 “……我和医疗师聊过了，他觉得这样高强度的训练，阿飞是不能撑到亚洲邀请赛的。”江延州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窗外，发现窗外有株郁郁葱葱的桂花树，他只觉得透过树叶的细碎阳光都刺的自己眼睛疼。 “现在保守的办法就是让阿飞减少训练时长，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到时候阿飞能够好好发挥。” 江汀转过头来，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很抱歉。” 江延州知道，这就是明晃晃拒绝的意思了，可是他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苦涩，“大家都觉得sks是顶级战队，要技术有技术，要流量有流量，可是谁都不知道那样好看的壳子里是个这样的……” 江汀打断了他：“阿飞会好起来的。”他把桌上的耳机收起来，慢慢道：“就算好不起来，也会有一队的替补，一队其他人退役了，还会有二队顶上去。” 他终于从他的电竞椅里站起来，微微俯视江延州，“就算是退一万步说，sks也倒了，还会有骑士，野狼，rz他们补上来。” “哪里有什么不败的战队，说来说去都一样。” 第10章 插pter 10 江延州被江汀这么一番凉薄的话惊得瞠目结舌，秋日融融的暖阳也没有能够软化这个男人心里的那么一层坚冰，哪怕从外面看起来，他是热情而快活的。 江延州默默地想，怎么会有人的心肠这么硬呢? 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江汀收拾起他的外设，他随手用大块的滑鼠垫捲起键盘，线绞缠成了一团被他握在手里，耳机往脖子里一挂，连个外设包都没用上。 “那么，赛场上再见了。”江汀迈步就走，回首向着前任队长微微点头示意，他还没等江延州回应，就晃晃悠悠地走了。 江延州听着他类似于宣战的话还没回过神来，再一转头就只看到对方的脚后跟。 “还不知道裴霁看不看得上你呢，就这么着急放狠话。”江延州气急败坏地对着江汀早已消失不见的后脚跟暴跳如雷。 裴霁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一晃神，就被吨位极大的汤远撞得一个趔趄。 “哥!哥!你没事吧?”汤远连忙做小伏低，“马上就亚洲邀请赛了，你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让奴家怎么活啊。” 刚和简荣讲完完战术的方文思抬腿出了训练室恰巧听到这句话，随手抄起文件夹抽了汤远一顿。 “快呸，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吗?”
第19页 可能是会议室外面的动静太大，隔音效果极好的室内都听得见。裴霁眼见着端坐在皮椅上的那个人缓缓地回过头来。 裴霁简直是在屏气凝神地祈祷了，千万别是那个人，他怎么会来骑士的基地?他又为什么是一个人? 种种问题炸得裴霁脑海一团乱麻，然后他就看到了熟悉的脸。 裴霁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顺手拿过方文思打累了的文件夹，活动了一下手腕，“这可回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想道。 汤远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两顿打，嘤嘤嘤地滚了。 方文思眼角一瞥就知道裴霁事出有因，“好了好了，消消气，说不定他只是羡慕我们骑士基地空气新鲜，过来感受一下，待会儿就走了呢?” 这时候应该在二队做指导的褚维背着手上了楼，看见一队的两块宝贝疙瘩齐刷刷站在会议室门口，问道：“怎么了?这消息都传的人尽皆知了吗?” 裴霁听他这话问的不对，他皱了眉头，“什么事?”他直觉暗道不好。 陆一言胳膊底下夹了一沓文件，此时听到裴霁的问话，他抬手託了下眼镜，不假思索道：“转会的事啊。” 这会儿裴霁的脑子活像是过了电，噼里啪啦火花直冒，“他怎么会来骑士?不，不对，你们这都是准备签他了?” 他从这一团乱麻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看见陆一言点头简直火光沖头，“这么随便?教练都不看一下他的实力的吗?怎么一个赤条条的人过来就要签约了?” “笃笃”两声打断了在陆一言眼里看起来简直莫名其妙的一番话。 江汀笑容可掬地望向裴霁，“老师好。” 裴霁被他这么青春洋溢地一叫，硬生生把火闷在喉口，烧得裴霁心火愈加旺盛，他硬邦邦道：“别这么叫，什么事?” 江汀笑容不减，“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他给裴霁平白无故地涨了个辈分，转头对着褚维继续道：“随便你们怎么试，我是真心诚意想要来骑士的。“ 裴霁猝不及防被以前的老情人强行冠上了一顶老父亲的帽子，平白觉得自己老了不少，他的颊边浮上淡淡的红色，把江汀看得目光愈发暗沉。 江汀轻蹭鼻尖，强行把目光转向褚维，“什么测试都可以，不管你们怎么试，我既然选择没有和你们联繫就先离开sks，就有破釜沉舟的准备了。” 他的眼睛颜色虽然浅，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很深，褚维一眼竟然望不到底。 褚维想起来当时裴霁从cf转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明明整个pubg分部只有一个教练和一个队长，他就敢二话不说转了过来。 带着一腔孤勇和热血，破釜沉舟。 “那……这怎么说?”褚维心里也没个底，这本来是他和陆一言商量的，想着先把江汀签下来，无论是放在替补位，又或者是放在二队，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如果裴霁反对的话，这个替补位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裴霁顶着陆一言和褚维两双灼灼目光，不为所动道：“没拿出点真材实料就像进骑士，真当是来去随意吗?” 江汀听得出来他话中有话，他眼神微动，紧盯着裴霁，等待他的下文。 “打一场，我们骑士不要无名之辈。” 骑士除了后勤翻译化妆师等一干闲杂人等，教练经理分析师数据师还有二队的几个毛孩子，甚至连青训声都被叫上来，算是全到齐了，此时下饺子似的坐满了休息室，齐刷刷地看平时复盘用的大屏幕。 褚维摇摇头，“他们也真是的，竟然还真的为了这么个破事约单排赛。” 陆一言又在擦他的眼镜，“可不是吗?还偏偏要把导播解说都配齐了。”他冷笑一声，“怎么不顺便再弄个英法俄美非五国解说通道，整个中国赛区全明星赛算了。” 褚维终于想起来为自己的爱将反驳：“现在不比以前了，他们整个这个也不算费劲。”他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回忆道：“当时我们这个分部刚成立的时候，能打的只有两个，连四排赛都约不起来，可怜兮兮混在别的战队不满的二队里充数。” 分析师sunny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学高材生，此时惊讶地捂住了妆容精緻的面容震惊道：“当时这么惨吗?”她是情况大有好转的时候来的战队，此时还是第一次听褚维回忆一把往事。 褚维终于找到点话唠的存在感，“这还算好的，其实经费什么的都还好说，最惨的是当时招不到合适的队员，自己培养又成效太慢，当时简直青训不停，可是效果，哼，钱都打了水漂。” 他忆苦思甜道：“当时简直像是专业残队，两个人扛一个队伍，现在这些小辈肯定想都不敢想。”。 确实不敢想，青训生听道裴霁这么说，小声的议论瀰漫开来，连二队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褚维连忙耳提面命：“你看看你们的前辈们，多辛苦才给你们挣下这么点老本，吃水不忘挖井人知道吗?训练的时候都给我皮紧点，别一天天的就知道摸鱼。” 队员们连声应是。 sunny翘起刚做好的尖尖指甲，好奇道：“那时候青训生一个好苗子都没有吗?不会吧，就是现在不是还能招到点吗?”
第20页 褚维看着满室的队员，简直像是看他亲手栽下的一颗颗葱，看到这么多青葱水嫩的新鲜力量，他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来，“当时战队的名气还没起来，全都在吃方文思和裴霁两个人的老本，就算有青训生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我记得当时这个江汀也在这边青训过。”他顺手抄起他的搪瓷杯，咂了一口茶，“裴霁带着青训还信心满满和我说肯定能把他签下来，呵，还不是拿了青训结的钱就走了?” sunny万万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秘辛，她回想刚刚裴霁和江汀见面的种种情形，“哦，所以江汀一见面才叫裴霁‘老师’!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她也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压抑自己听到八卦的激动内心。 国内的单排赛是出了名的强，因此观赏性也十足。 解说是从几个战队拉的教练，经验丰富，嘴和眼光一样老辣。 “都说单排赛最强的是rain，裴霁，但是自从上次单排赛没打过小将liquid江汀之后，我对他们之间的较量还是充满期待的。”野狼战队的教练摩拳擦掌。 裴霁的打法远不像他的长相那样温和，恰恰相反，他开局就跳了大资源点。 “我们可以看到让我们记挂的两位选手都选了高物资刷新区，不过一个在机场，一个在上城区，看起来前期是不会遇到了。”解说万分可惜。 裴霁落地前回头一看，“呵，今天都是吃□□了啊。” 至少五个人和他一起，他率先落地拿枪，机瞄让还没落地的小瓶盖先成了盒。 小瓶盖看到击杀信息后，在基地摔了耳机，“娘的，早知道这是裴霁，我还跳什么机场。” 裴霁今天心里憋了一团火，还没捡到一把□□，就抄起冲锋去清机场。 rz的教练看到小瓶盖成盒了心中顿时一紧，“这怎么回事?第一个阵亡?平时怎么训练的?”他连忙去看击杀信息，眼见一个熟悉的id,顿时放下心来，慢悠悠道：“落地不行还得练——不过，谁让他碰到的是裴霁呢?” 他身边的两位教练相视一笑，贊同道：“是啊，谁让他碰到的是裴霁呢?” 只不过是解说几句话的时间，右上角的击杀信息不断更新，几乎全部都是裴霁的击杀。 解说咋舌：“导播只不过一会儿没有切裴霁的视角，这就完成了一波刷屏，这太恐怖了。” 褚维在用裴霁的视角现场教学如何在机场进行前期运营，他看到裴霁打完之后还没有头和甲，皱起眉头“这次打得有点莽撞了，至少应该找到个防具的。” 他想到这次一起跳机场的人多，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人太多，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还是勉强算了。” 裴霁自己心里清楚，他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人多，他就是……怕江汀也跳了机场。 第11章 插pter 11 江汀此人颇有点牛皮糖的味道，沾手得很，十分难办，而且不像裴霁，他耐心极好，只要给他缠上，脱一层皮还算好的。 裴霁现在还在安全区，这次的圈刷在整张地图的右下角，他终于不用东奔西跑，安安分分地呆在岛上搜索物资。 “裴神这边已经把机场的人都清干净了，我们再来看一下另一边，似乎是并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斗啊。” “是的，因为这个圈形，江汀应该是大大缩短了搜索物资的时间，选择了一个先进圈的打法，抢一个先手。” 随着安全区的刷新，裴霁开车转移到了货柜附近，他眼角一扫看见海上刚漂了个新鲜热辣的空投，透过影影绰绰的红烟，能看到后面竟然还有人开船向着梦想游过去。 裴霁是个现实主义者，他相比于亲自不远万里去追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投，他更愿意站在高点，用冰冷的子弹打散这些人的梦想，让梦想真正地成为一个梦想。 坐船的选手也挺有孤注一掷的想法，在被裴霁一梭子逼停了船之后，竟然马上切了座位举枪还击。 裴霁一言难尽地用□□爆了对方的头，“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上赶着来送吗?” 解说看的清楚，但是他也忍不住吐槽：“就算我知道他跳水也没什么活路，但是在船上还要和别人对枪这也太蠢了。” 这个很有想法的选手是野狼战队的二队新人，气得自家教练也跟着损：“还不如直接跳水，淹死了也好过送人头给裴霁，你看看他的人头数，他只要拿到一个稍稍高一些的排名，稳稳的第一没跑了。” 江汀紧赶慢赶，摆脱了几番收过路费的人，终于蹭到了圈边，驾枪卡在桥头，准备强收人头。 解说一看江汀的架势就知道有戏可看了，“不愧是小将，年轻气盛，这是准备开始抢分了。” “可是转移的时间太早，你看他的装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二级甲和满的一级头，连把□□都没有，这日子也过的太惨了。” “而且他还不能久待，万一别人听到过来分一杯羹，他被两边夹击的感觉可不好受。” 江汀找了个隐蔽处趴下，静静等待后面想要过桥的人。 果不其然，吉普车的声音响起来，江汀迅速起身，跟枪，扫射，一套动作连贯流畅。 “漂亮!这一波跟枪输出可以当作教科书的范本了!”连教练都忍不住赞嘆，“先扫车胎一路上去，车和人一个都别想跑。”
第21页 不仅这一辆车，后面还有其他几辆车，大概是快要没有时间了，毒圈即将刷新，都是冲到了桥上才发现桥中间竟然有几个触目惊醒的盒子。 一时间鸡飞狗跳，开摩托硬沖的也有，当机立断选择跳海的也有，最后统统被江汀堵了个正着。 “这可真是灭门惨案啊。”解说板着指头数了数上面的人头，“你看几家战队的人都有，真是众生平等，一个不落。” “可不是吗，他把这个桥硬生生堵成了奈何桥，还有谁敢过?”另一个解说喝了口水压压惊，“不过我感觉这一次过桥的人经验也不怎么充分，都是二队的吧，怎么不先观察一下就直接过了呢?都要回去先打二十大板。” 在奈何桥上一波肥的江汀完全没有体会到解说内心的波涛汹涌，他像个土财主似的换上三级头三级甲，一应物资应有尽有。 “我觉得他现在身上都在向外冒油。”野狼战队的教练此时幽幽出声道：“我们的二队全折在他手上了，你瞧瞧他，土老帽似的，有点好东西都背在身上，光是医疗物品就够让他抗半天的毒了。” 一旁的解说狂拍他的背：“别酸了，回去好好□□□□你们的二队吧，一个死了还没点逼数吗?都在一个基地，窥屏这个操作不会吗?一个一个都嘴里喊着爷爷往上送，真当两边能产生质变吗?” “滚犊子，你没看到他们有人意识到想要下来反打吗?有用吗?”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人头数已经蹭蹭蹭地涨上来了。”解说感慨道：“真的是后生可畏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注意击杀信息的裴霁看见江汀的一波大规模刷屏，心里生出点焦躁。 场上的圈已经缩到了货柜里。 解说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恨不得事情再大一点，再轰动一点才好看，“这就很考验选手的耳机了，这种货柜战，就说把平时一个个装得老练的经理拉上来吧，那肯定是个个一头雾水。”一个教练幸灾乐祸。 场上各种奇招频出，各种投掷物开始乱飞，□□把几个过道遮地严严实实，只能通过过人的反应能力来应对随时可能在眼前出现的敌人。 “诶，我们可以看到liquid简直是像是隐身了，偷偷摸摸又混了几个人头。” “这名选手每次都能带给我们不同的惊喜啊，我们上次在solo赛里看到他的近战能力可以说是非常强悍，没想到这种‘混’的本事学的也不错。” 裴霁这边也有人头入帐，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果然又到了解说最喜欢的两人存活环节。 “来了来了，大家最喜欢看的终于来了，身经百战的选手对战初出茅庐的小子，到底谁会更胜一筹呢?” 场上的裴霁心里咯噔一沉，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对面的人多半是江汀没跑了。 “怎么就这么难缠呢?”裴霁咬牙，转身进货柜把□□换成了一把喷子，“上赶着找教训呢?” 导播一切江汀的视角，解说惊呼“这也太绝了，人家好歹还留了把□□，他这一把喷子，一把□□是想要直接沖脸了呀。” “也不是，他刚刚□□我看了一眼，只有九发子弹，你让他拿了□□还不如拿根烧火棍。” 两边都在深深浅浅地试探，安全区再次向中间刷新。 “我的天，蓝洞是已经被买通了吗?每次只剩他们两个就要往中间刷新，玄学玄学。” 裴霁扔了身上最后的两个□□，场上的烟渐渐地散了，两个人围着中间的货柜博弈似的躲猫猫。 解说都看累了，“第一次知道这种两人局还可以这么有耐心慢慢磨……诶，等等，这是，这是谁赢了?” 积分榜跳了出来。 这回是裴霁拿了第一。 “顺理成章，他本来人头数就多，第一多半是稳的，不过接下来就是江汀倒挺让我意外的，毕竟这个选手才刚刚出现，他未来能够走多远，潜力能够有多大，真的让人期待。” “你们快别说这个了，刚刚他们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呀?”方才走了个神没看到最后结尾的解说抓心挠肝般着急，“快说。” “最后裴霁从腰上摸了个一直带到现在的□□，硬生生把江汀往旁边逼了半个身位，精准两喷带走，结束。” 一只提着口气听的解说这才把那口气吸进去，随即拍桌大笑“我的天，哈哈哈哈哈，这也太神了”他笑得不行“不知道以后裴神有了女朋友会怎么样，裴神是真的太会过日子了，一个□□藏到现在，是想让这个□□给他生小□□吗?哈哈哈哈哈，不行了……” “看到没?这，就是战术;这，就是机变;谁能想到你们大哥最后还能从包里掏出个□□?”褚维也是被爱将这一波骚操作震惊地不行，却还想起来要教导这群平时自视甚高的小崽子，“多向你们大哥学学。” 这回一个训练室里的队员一个都不例外，全成了只会点头的迷弟，看得褚维心里甚为满意。 江汀此刻正坐在二队的训练室里，平时总是笑着的眼睛微微垂下，看得出是失落极了。 他等了坐在电竞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好像重新找到了手指的知觉，他抬起手松开了滑鼠，摘下耳机，关掉电脑 ，向后靠在座椅上。
第22页 他这回翻到了自己的外设包，一件一件地把东西往里收，他眼角瞥到了包里还有顺手带过来的笔记本，他嘴角扯开一个笑，却无端透出点苦涩的味道。 原本想着，先断了原来的战队，也显得自己诚心点，多半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这会来的时候干脆把本来就不多的老伙计都带上，用习惯了的外设，笔记本一个不落。 却惟独没有想到还要再带回去。 他来的时候就是下午，打完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江汀抬手熄了灯，仍有走廊的灯光映进来，照的他脸上明明暗暗，本来就稜角分明的脸上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阴翳。 骑士的基地和以前那个一比简直天上地下，江汀绕了两圈没找到大门，却迎面撞上了神色匆匆的陆一言。 “诶诶诶诶，别走别走，说的就是你。”陆一言一见他顿时两眼放光似的冲过来，“找了你半天了，怎么走的这么快。” 江汀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不是说……”他哽了一下，突然说不出口，这怎么说? 他自嘲地笑了笑，本来就师承裴霁，现在却还不自量力想要胜过他，落败也是理所应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一言欢欢喜喜地看着他：“裴哥说了，虽然一队替补还不够格，但是进二队还算是勉勉强强。”他瞧着江汀的脸色，继续道：“嗨，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嘴刻薄地很，圈子里现在谁还不知道你?把你放跑了，估计褚维是要哭半年。” “但是，我们首发的位置……可能承诺不了，毕竟……”陆一言有点磕磕绊绊，这么个快被整个圈子认可的抢手货被硬生生地降级成了个二队队员，怎么看都有种暴殄天物的意思。 江汀急切地打断了他，脸上泛出着急的涨红：“我都可以，二队的替补也行，只要让我留下来怎么样都可以。” 第12章 插pter 12 褚维见到裴霁出了训练室，在厕所堵住了他“怎么突然又变主意了?我还以为你会干脆不要他的。” 裴霁揉了揉手腕，他是圈子里颇为少见的那种手腕流，对手腕的负荷很大，他听到褚维这么说，弯起嘴角笑了笑：“什么时候说不要他了?他的水平能够在亚服排到前十，这样的人才不要不是浪费吗?” 褚维撇撇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裴霁沉默下来，他回头看看训练室里的三个人，“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无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那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战队不能错过他这样的选手，太可惜了。” 褚维小小的三角眼眯起来，追问：“那你能保证在训练的时候完全公平公正?不仅忘掉他是你的老情人，也忘掉他不辞而别一走几年?然后和他慢慢磨出默契，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还没等裴霁回应，他兀自笑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你说的对。”裴霁低头颔首，双手手指叉起来，“现在是不太可能，但以后还说不定呢，万一他进一队的时候我都退役了呢?” 褚维勃然色变：“说什么呢?呸呸呸，没病没灾的，没影的事。” 裴霁用冷水沖了沖手腕，“行，你说是就是吧。” 褚维被他这一句不上不下的话堵得肺管子疼，目送他回去继续训练去了。 陆一言在和江汀交代队内的福利，“一队现在还没有替补，但是正准备从二队里提一个上去，到了一队你的福利至少翻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数字给他。 江汀有些惊讶，“现在骑士的工资这么高了吗?” 陆一言汀褚维叨叨过江汀的事，连忙咳了一声，“这不是通货膨胀吗，再说了，要是不够多，怎么绑得住这群娇贵的少爷呢?” 陆一言话里有话，也是存了特意膈应江汀的意思，他脸上笑嘻嘻，心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当时骗裴霁骗得那么狠，现在两人看起来还有点龃龉，鬼才知道现在是不是真心的。 不过嘛，只要签约了就好办了。 也不知道江汀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反正他低头不发一言，拔出笔盖签了名。 陆一言眉开眼笑，这回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实打实的用地摊货的钱买了高档奢侈品。 可不是吗?把老牌豪门战队的既定首发用二队的工资签了，简直被这物美价廉的交易赚翻，陆一言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说来也好笑，陆一言明明是豪华战队的经理，却偏偏爱财如命，哪怕多捞那么一点赞助都会乐得不行，遑论现在白菜价，清仓大甩卖似的捞了个潜力无限的新秀呢? 电子竞技，没有晚上。 从下午工作到凌晨才是电竞选手们的正常操作。 骑士基地里一片灯光雪亮，一队马上要参加亚洲邀请赛，自然而然开始加训，可是到凌晨的时候，二队也应该休息了。 二队的风暴名字叫的狂野，可却是个娃娃脸的少年，“那我就先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他回头叮嘱还在机位上的江汀。 江汀没有转身，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二队的训练室空荡下来，只有大功率的空调隆隆的工作声，不过静下心来竟然还能听到几声垂死挣扎的虫鸣，在秋夜里听着有点悽厉。
第23页 江汀往嘴里塞了根没有点燃的烟，扒在窗户上看下面黑黢黢的树影，他还记得当时自己青训的时候，队里拮据，一队二队青训生全扎在一起，活像个村头的网吧。 中央空调有是有，可架不住这么多大小伙子和电脑一起制造热量，自己当时偏偏被安排到向阳的机位，天天被晒得□□，不到一个星期黑了一个色号。 裴霁面上一点不显，嘴上还损他少爷样，不耐晒，背地里却自己偷偷和他换了个机位。 裴霁那个机位也向着南边，紧挨着江汀的，不过好就好在面前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桂树，影子投下来不多不少可以遮住一个人。 秋天的时候还可以打开窗户，就有一阵阵的桂花香气飘进来。桂花这个东西江汀向来不怎么喜欢，以前只觉得香气浓烈又不知收敛，一上来就要热热闹闹地扑人一身，鼻子稍稍好点的都要打喷嚏，实在是太过招摇。 可能是那年的桂花树比较会开，又或者是身边的人恰好是裴霁，安抚了江汀挑剔的鼻子，反正他从此以后对这种树彻底改观。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有空吗?出来聊聊?” 江汀一回头，发现是方文思。 两人沉默无声地在灯光雪亮的走廊里走着，方文思领着江汀到了酒柜边上，拿出两个高脚杯，问道：“你是喝红的还是白的?” 江汀为难地看了一眼方文思，想到今天勉强算是第一天上班，“都不喝。” 方文思从善如流地从酒柜底下掏出了一大瓶矿泉水，“反正我也不喝酒，那来点水提提神。” “……”，江汀沉默地看着方文思给两个高脚杯满上农夫山泉，推了一杯到自己面前。 方文思捏着高脚杯，半靠在吧檯上，纸醉金迷地抿了一口农夫山泉，“你说这缘分啊，就是神奇。” 江汀看着对方用吸大烟的表情喝矿泉水，一脸淡定道：“没什么好神奇的，之前是我的错，不应该……” “得了得了，大半夜谁要听你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方文思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我只看现在，你这回是真心想加入骑士?不反水?” 江汀不知道对方这是个什么意思，“……我在哪里打职业不是打呢?”他反问方文思，抬起手一口干了矿泉水，“只不过这里有别的地方没有的人而已。” 方文思骚包的摇晃杯子的动作停下来，发现灯光下的江汀眼睛亮得惊人。 其实浅色的眼睛很难给人一种“认真”的感觉，比方说江汀大多数时候都会给人一种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错觉，再加上他天生的一副笑面孔，总让人把他当作某些嗜好不良的浪荡公子。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极其璀璨的星子，熠熠生辉，看得方文思一阵头晕。 “要命，他要是拿这种眼神去看裴霁，友军的高地别一会儿就陷落了。”方文思别扭地别开眼，不去看江汀。 江汀这话说得实在明显，方文思接不上，两人也就不出意外地沉默下来。 沉默下来……喝水。 两人一杯接一杯，方文思尴尬地喝了一肚子水，突然开口道：“那你这回是真的吗?” 还没有等江汀回答，他就自顾自道：“如果还是像上次那样，别说他，我就想要先恶婆娘似的泼你一脸水了。”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方文思一脸糟心地看着他，“如果说你当时对裴霁没意思，我第一个不信，可是你又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个时候抛下他呢?你知不知道……” “你喝多了!” 江汀立刻扭头，果不其然看到裴霁站在走廊背光处。 “喝多了就喜欢把自己的恋爱经历往别人头上套。”裴霁走过来，似笑非笑道：“都把别人当成你一样失败吗?” 江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裴霁，简直快要喘不过气了。 裴霁今天穿了自己的衣服，神特么白衬衫，肩上随意拢了一件队服，长腿肆无忌惮地穿了条鸡零狗碎的破洞牛仔裤，脚上不伦不类的一双黑金篮球鞋，这么一遭诡异的搭配，却硬生生给他穿出了一股逼人的青春气。 就好像……两人中间隔着的时间轻飘飘不复存在了。 “走了，训练完不走还等着加训吗?”裴霁连一个给江汀的眼神也欠奉，径直向着方文思走过去。 江汀去看方文思，这才后知后觉对方拿高脚杯的险恶用心。 方文思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瘫倒在吧檯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酒气浓重，江汀目瞪口呆地看着桌面上高脚杯四仰八叉地翻了个，毁尸灭迹地酒水不分。 “不知道我们的酒柜就是充门面的吗?”裴霁看起来完全没有看出方文思的小把戏，他摇头嘆气：“明天给小气鬼经理知道了，非要从你工资里扣不可。” 看起来已经醉得不轻的“酒鬼”突然嘟嘟囔囔反驳起裴霁，“才不是我，我没有喝酒。” 裴霁知道不能和醉鬼计较，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一边把他扛到自己肩上，“好好好，不是你喝的。” 态度之敷衍，言语之冷淡估计是把方文思气得够呛。
第24页 只见本应该乖乖被扛回去的方文思突然起身，非常精准地指向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江汀，“都是他开的，让陆一言找他去。”说完，断了电似的继续瘫回裴霁的肩上，还哼哼唧唧地冒出点“难受”“头晕”之类的话。 江汀：“……” 裴霁：“……”原来还是可以撑住把戏演完的，队长你这样一波操作，就没有考虑过不是戏精出身的同僚吗? 第13章 插pter 13 拐过走廊的拐角，只见本来应该浑身乏力，头脑酸疼的骑士战队队长被电竞圈当红小花毫不留情一把掀开。 “可以了吧，你这也演得太不走心了。”裴霁压低了声音，毫不怜惜地锤了方文思一拳。 “哎呦呦呦呦呦，我的哥啊，我这好心好意帮你去试探不知道是狼是狗的小崽子，你却翻脸不认人给了我这么狠这么残忍的一拳。”方文思也哭得真心诚意，把刚刚在桌子上蹭到的不知道是酒还是水的混合物重新交接到裴霁身上，“人间不值得啊，像我这样关心完队友的职业生活还要关心队友的感情生活的队长哪里去找，真是。”方文思假意哀嚎。 他在裴霁的白衬衫上蹭干净了脸，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裴霁额上青筋乱蹦，要不是早年的经历磨平了他的性子，现在方文思早就被摁住打上一顿了，“那你问到什么没?” 方文思四不着六地大剌剌往走廊里一屁股坐下，顺手把裴霁也拉下了。 “哎哎哎，你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去你房间说偏偏要在这里?” 方文思笑得狐狸似的，眼睛里泛着贼贼的绿光，“你别说，你们俩以后要是成了，你现在进我房就说不清了，就在这儿吧啊。” 裴霁一愣，随机暴起，“我觉得明天要是‘骑士队长凌晨暴毙于自己卧室门前，疑似被虐待致死’，应该能炒一波热度。” 方文思连忙躲闪，“我说真的，我觉得这小崽子不仅对你旧情难了，而且还情根深种了，哎哎，做做样子的，别照着脸锤啊，马上要去拍定妆照了。” “你也不想到时候亚洲那么二十几个战队的海报往外一贴，就咱们骑士战队独树一帜对吧。” 裴霁手下不停，嘴里却很冷静，“你忘了我和他当时不也是好得很?”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明明前几天还如胶似漆，青训一结束他跑的比兔子还快，连影子都没有，这事是坑没错，不过更坑的是他暧昧不清的态度，害得我们到最后东奔西跑瞎几把凑人。“ 裴霁打人打累了，坐下来歇歇手，“所以你想说点什么?” 方文思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我觉得……他这次像是真心的。” 裴霁嗤笑一声，“笑话，真心你还能用眼睛看出来了，你眼睛装了x光了吗?” 方文思被他嘲笑也不恼，“你别说，我就是再不靠谱，也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八年……八年，足够看到一些天分不够的孩子换过几茬，也能看到顶峰上的人换过几遭。真心假意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那些对电竞没有热情的孩子……大浪翻过一番就什么都没有了。” 裴霁觉得他这话简直像是放屁，他挥挥手，“你放心吧，别的不说，就这个我还是敢确定的，他只要说是认真打就不会放水。” 方文思定定地看着裴霁，开口问：“那……要是他说他认真追你呢?” “……”话题简直像是从冰冻三尺的北极哗啦一下窜到了赤道一头扎进海里。 裴霁对于这个一厢情愿以己度人的恋爱理论专家简直不知道说点什么，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方文思：“比赛认真打，运气好说不定能拿个冠军。” 方文思等着听下文，“嗯”了一声。 “但是‘喜欢’这个东西是不一样的，认真和努力这种在平时几乎起决定性作用的优点，在感情问题上只会在心智不坚定的时候起作用。”裴霁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冷意勃发，方文思仅仅看着就想起了秋夜过后草尖尖上的白霜，光用眼睛看就能联想到夜里的森冷。 “对于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人很有用。”他淡淡地下了评语，裴霁觉得有点冷，顺手把披着的队服套上了，黑色印金的队服衬得他的面色莹白如玉，更添冷意。 方文思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可是做队长做习惯了，下意识地就像要开导裴霁，“话也不能说死，你看那个谁谁，不也是之前嘴硬成鸭子，现在不是被他女朋友收拾地老老实实吗?” 裴霁眉头一皱，问道：“哪个谁谁?” 方文思嘿嘿一笑，“我给忘了。” 裴霁哑然，这得是多不走心的胡编乱造才能这么糊弄人啊。 “早点睡吧，这都快四点了，你们可真能折腾。”他拢了拢队服的领口，拍拍方文思的肩“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说出来也没事。” 方文思拿着当队长的工资，委实觉得自己是条老妈子的命，偷偷摸摸地出来想要帮裴霁弄清楚他的感情问题，还被当场抓个正着。
第25页 “嗨，我这不是怕你的高地陷落，天天撒狗粮给我吃吗?”方文思站起来不大讲究地拍拍屁股，手一伸拉开了卧室的门，“走了。” 裴霁也起身，他的卧室紧挨着方文思的，他向着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小吧檯那里颜色不一样的灯光看上去还没有灭。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脚走了。 上班之难，难于起床。 对于昨天晚上晚睡的人尤其难。 所以当方文思打着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吃饭的时候，把陆一言下了一大跳。 “你昨天晚上上房揭瓦了?”陆一言皱着眉瞅他，觉得他好像那里不对，“备战期间，这么晚才起来。” 方文思不拘小节往嘴里塞阿姨做好的三明治，嘟嘟囔囔道：“这不是醉酒……” 话说到一半方文思突然觉得好像那里不对，连忙住嘴。 “什么酒?”陆一言这个小气鬼偏偏耳朵灵得不得了，“你偷偷喝酒了?” 方文思直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这不是怕裴霁他心里有情绪吗，给他心里辅导的时间长了一点。” 陆一言不信，“裴哥那个性子还要你安慰?你失恋了他安慰你还差不多。” 方文思长嘆一声，“你看你们都不懂裴哥吧，他失落，他难过，但他不说，只有我，只有他可亲可敬的老队长，在深夜里慢慢地开导他。” “失落难过”的裴霁刚好从楼上下来，恰巧听见这么一句，面无表情地从方文思的手里夺走了最后一个小食。 方文思奇道：“我起床起得晚就算了，你怎么也被日了似的起得这么晚?” 裴霁刚顺手拿了个苹果咔擦咔擦地啃着，听这话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他，“只有老年人才这么精力不济，我已经练了两个小时了。” 方文思一下子蔫了，“年轻人，哼，年轻人了不起吗?”他嘴里叼着半截没吃完的三明治，拖着脚步上楼训练去了。 打职业远比想像的要辛苦很多，高强度的训练让很多选手都会落下点职业病，像sks的阿飞是背疼，方文思的腰就不是很好，裴霁再次上楼的时候给方文思顺手拿了个腰枕。 方文思泪眼滂沱，看上去就快要给裴霁跪下了。 裴霁一脸冷漠地推开他，“打你的比赛去吧，别折在半路上。” 方文思哭哭啼啼地和裴霁商量，“我们的训练赛约是约下来了，但是最近好像有一个线下赛可以参加，我看到有几个战队都报名了，要不要，我们也去感受一下?” “正规线下赛可以，不要粉丝见面会的那种。”裴霁在等着匹配的时候百无聊赖开始扫雷，闻言表示贊同，“上次陆一言坑我们坑的还不够惨吗?” 他这么一说，方文思也想起来了，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真的是人肉不能卖钱，如果可以他肯定把我们先按斤称量先卖了。”他翘了个二郎腿，“原本说好了是线下赛的，结果搞成什么带粉丝比赛，真是……” “我真的还是第一次被几十个人到处撵着跑。”裴霁听方文思回忆，手下一滑，一不小心炸了个满堂彩，“几十个人在我后面追着跑，我当时恨不得干脆被打死算了。” 方文思哈哈大笑，“你还好呢，粉丝见面会结束之后直接多了多少女友粉啊，那几天我们基地都快被寄给你的包裹给淹了。” 裴霁不想回忆这么糟心的事情，偏偏方文思还不肯住嘴，“什么‘阿裴的亲亲小甜心’，‘希望我们裴裴要照顾好自己’，‘裴裴是我的新墙头’，咦～” 一个语气词被方文思演绎地九曲十八弯，裴霁赶紧打断他，“那你就去联繫吧，别磨磨唧唧的。” 陆一言动作很快，晚饭的时候就顺便告诉一队，线下赛已经到位了，机票全都定好，直接飞到广东去。 “我听说几个大战队是可以带二队的是吧。”方文思暗搓搓地想要把刚刚凑齐的二队也拉出去练练“你看，我们这规格……” 陆一言不仅对自己内部极度抠门，对外部更是恨不得抠人家几层，“还用得着你说?褚维老早就把二队一起报上去了，你们不在基地还能少吃两顿饭。” 这话说的极有水平，方文思只能嘆服。 第14章 插pter 14 线下赛是下午开始，陆一言那个混帐玩意儿偏偏订的是上午的机票。 领队尴尬地坐在车里和司机小哥大眼瞪小眼，回头一望基地，觉得基地上方仿佛笼罩着一层睡眠不足的怨气。 领队是个足有一米八的东北大汉，一见晃晃悠悠往外慢慢走的裴霁简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哎呦我的裴哥呀，人家都快在这里等半天了呀。” 裴霁被他这两声“人家”给吓醒了，眼见着领队还想伸手帮忙搬箱子，连忙婉拒，他绷着一张没睡醒的脸默默地想：如果搬不动砸到你怎么办，别嘤嘤嘤把老子吓死。 他没有上车，干脆站在车旁边醒盹，顺便用手机疯狂催方文思等人。 结果一队的一个人都没有被他催过来，反倒是催来一个煞星。 江汀推着个箱子先来了。
第26页 裴霁默默地换了个方向站着，用细緻耐心的目光扫描车屁股。 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想和他说话， “老师，我帮你把箱子拿上去吧。”江汀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殷勤周到地问，“不上车吗?” 裴霁觉得在领队和司机两人的目光之下，如果强行不理江汀……更加尴尬。 “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裴霁看向江汀，回答之干瘪无味完全可以当作拒绝聊骚的教科书，他就不信都这样了，对方还能强行尬聊不成。 江汀今天穿得很有精神，白色t恤烫金字母印花，罩了一件黑白色的队服外套，修身的牛仔裤只到脚踝，露出形状优美的踝骨，脚上蹬了双清清爽爽的白鞋。 “老师?”江汀见裴霁半天不说话并没有气馁，“这还是我第二次打线下赛，有点害怕。” 裴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变态似的盯着人家的脚踝看了半天，他紧皱着眉头，唾弃自己：这样不好，怪猥琐的。 他恍惚之间没听到江汀和他说的话，迷茫地抬眼看对方。 江汀含笑重复了一遍。 裴霁的表情顿时就从迷迷糊糊变成了我去尼玛，他颇有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形状优美的眼睛总是半睁不睁的，看上去有点没睡醒的味道，现在因为受惊而瞪大，看上去有点蠢得可爱。 “……”裴霁回忆起他在中国邀请赛，全国各大直播平台上毫不犹豫地锤爆一干老将的时候，脸上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就连到最后拿到单人solo赛的冠军，差点拿到人头王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波动，现在却在一辆不怎么起眼，甚至有点灰扑扑的商务座边上委委屈屈地和前辈诉苦，说他什么“有点害怕?” 裴霁被对方这么一把反差萌雷得鸡皮疙瘩遍地，他沉默了半晌，“那……那你继续保持这个害怕的状态，上次怎么打这次还怎么打。” 裴霁在心里默默补充：那你不害怕是不是要上天? 江汀也像是被裴霁逗笑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抬眼正对上裴霁的眼睛。 江汀的眼睛生的好，裴霁两年前猪油蒙了心一眼就看中了对方的眼睛，精神明亮，带着股少年人的勃勃英气，却因为瞳色浅淡，看上去又带上点温柔娴雅的味道。 裴霁现在简直想锤自己，去尼玛的温柔娴雅。 两年过去，江汀的眼睛还是一样好看，不过倒是带上点裴霁看不懂的东西。 本来少年人的眼睛应该是一眼望尽的，有什么都藏不住，无论是欢乐悲苦，稍有点磨砺的人看过去，一张白纸似的什么都瞭然于胸，可是裴霁发现自己隔了两年已经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了。 这两人直眉愣眼地你看我我看你，远远地把方文思看了一身鸡皮疙瘩，汤远不明就里，一路横冲直撞，走到裴霁跟前才发现他对面站了个人。 “怎么都傻站着呢?”汤远心宽体胖，乐呵呵地摸了摸肚子，“那我也陪着站站?” 特意走得慢了些的方文思听到这话快给他跪下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裴霁的面色飞快得覆上一层薄红，连耳朵尖也没放过，一丝不落地红了个彻底。 方文思暗道：完了，小胖子，这回哥可保不了你了。 裴霁脸皮甚薄，他强行压住想要现场杀猪的教学，勉勉强强对着江汀扯出个笑，拔腿就往车上一缩，眼不见为净。 ——他甚至连箱子都忘记塞进车里了。 汤远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了，就是再也没眼色此时也知道这两人之间必然又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他只能强行化解尴尬：“裴哥这是记性不好，忘了，我来给他拿上去……” “我来吧。”江汀不等汤远动手，率先扛起了裴霁的箱子，毫不费力地塞进了后备箱。 裴霁坐在车里，心里没滋没味地听着江汀的声音从没关严实的车窗里一点一点漏进来，“裴哥的东西不重”“我帮你也扛上去吧”“队长来，我顺便” 他听着心烦，一抬手把车窗关了个严实。 “哎呀，人家这个车是刚刚买的，车里的味道还没有散干净呢。”领队一看窗户关了，连忙出声阻止，“裴哥，你看……” 裴霁闭上眼，挥挥手“开吧。”真是人倒霉起来，身边处处都是活宝。 领队得了裴霁的允许，放心大胆地把他的车窗大开——直接一览无余地开到了底，裴霁感觉到秋天特有的融融的阳光洒落在脸上，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不过神思倒是放松下来，又点昏昏欲睡的意味了。 突然一个黑影遮住了眼前的阳光，裴霁挣扎着把眼睛眯了一条缝，江汀那张充满了青春胶原蛋白的脸填满了裴霁的整个视野。 裴霁今天才深刻地体会到方文思说的“老了”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是明明有个美人在你面前，但是你一点也没有冲动。 他麻木地看着江汀沖自己绽开一个笑，笑得百花盛开，春意盎然，“裴哥，我给你把箱子塞进去了，就是塞得有点里面，待会儿可能不大好拿。”美人就是美人，江汀有些抱歉地冲着裴霁道：“所以你一会儿要拿箱子的时候要记得叫我哦。”
第27页 裴霁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错觉，就像古代那种出门一步三摇，还要被照顾的大家闺秀，“小娘子，你可别摔了。” 他的脑补把自己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后，裴霁不耐烦地一巴掌把江汀的脸糊出去，重新关上了车窗，这回是不管领队说什么都不开了。 车是专门来接这群少爷的，环境很好，空气里甚至还隐隐带上点皮革香，前面的车载香水也慢慢地散出让人神思安逸的味道，裴霁歪着头，用胳膊肘垫着，在玻璃窗边一磕一磕地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觉之前江汀的脸见得太多，梦里竟然也梦到了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正如褚维所言，不仅整个战队的周转有困难，而且更困难的是人员变动太大，一批一批的青训生比更新换代的韭菜还快，裴霁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 江汀来的时候正是夏天，那段时间多的是脑子一热，热血上头的小青年，没什么了解就兴沖沖地卷着铺盖来了，所以当裴霁被方文思拉着去看所谓的“帅哥”的时候，都是无比冷漠的。 方文思拉着裴霁站在训练室的外面，和他唧唧歪歪咬耳朵，“看那个窗户边上的，哎对对，就是那个，你机位旁边的。” 裴霁不习惯别人挨得太近，不大自在地偏了偏头，却刚好看到那个机位的少年人站起身来，少年柔韧的腰身伸了个懒腰，侧脸被阳光一打，连柔软的绒毛都仿佛闪着光，高而挺的鼻樑在另一侧打出了阴影。 方文思虽然是个老妈子，嘴也碎，可正事却从不含糊，像这种拉队友过来看帅哥这种事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裴霁从对面的好风景出收回目光，问方文思：“怎么，是想要他?” 方文思锤了他一拳头，“还是你懂人家，我这回特意给他安排在你旁边，你有事没事就带着他看看。” 裴霁神色不动地接下了对方的一拳，心里快要吐血，听他这话是有要重点培养的意思，好奇道：“怎么，资质这么好?” 方文思摸了摸下巴，“反正我和老褚合计过了，虽然现在还有点嫩，但是很有灵气，估计以后少不了他的。” 裴霁来了兴趣，“所以你们把他放到我旁边，是想让我带带他?”他噗嗤一声笑了，眉眼弯弯道：“你都不怕我把他损得再也不想打职业了?” 裴霁是整个圈子里出了名的嘴毒，曾经有解说在赛后复盘的时候点评过，裴霁这个人的嘴比他的枪还要狠，一句下去就是鲜血淋漓，钻心剜骨。 第15章 插pter 15 方文思闻言大惊失色，“我的祖宗，你可千万别，我这好不容易淘到这么个好苗子。”他稍有踌躇，却还是和裴霁交了老底，“我是准备把他提到一队来的，你帮我看看，把把关。” 裴霁非常不以为意，“笑话，每次青训的人那么多，大海捞针似的选人……” 他剩下的半截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方文思已经听懂了，“哪里就有那样好的运气刚好碰见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帮你看着。”裴霁看方文思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一拳抵在对方的肩上，推门进了训练室，“如果他真的够格，我第一个不放。” 裴霁随手关上门，一转头就刚好和站起身倒水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一眼就深深地望进了眼底，以后两年里竟然是一刻也没有忘记。 “裴哥，醒醒了。”领队见几人都下了车，只有裴霁一人在车上睡得沉，迈着小碎步上来叫他，“怎么睡得这么实。” 裴霁正儿八经做了个没头没尾的梦，此时被人叫醒，懵里懵懂眼前好像还有两年前江汀年轻貌美的脸庞乱晃，他眼尾通红一片，还带着点睡醒之后生理性的水汽，秀气的眉头紧皱，光洁的额头上出现道深刻的印痕。 领队给他这副样子吓着了，一双手在他脸前乱晃，“裴哥，你别吓我啊，裴哥。” “得了。”裴霁被他的公鸭嗓唤回神志，脑仁都泛着没睡好的疼，“没什么大事，做了个梦。” 领队松了一口气，转身下了车去拿箱子，顺口问道：“什么梦啊?” 裴霁猝不及防被这句话问住了，他坐在椅子上缓了缓，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一个经年旧梦。” 一行人总算是勉勉强强在路上补好了觉。 “如果我们这次没打好，理由不要太充足哦。”汤远是个没心没肺的，别说是旅途颠簸了，就是把他放在蹦蹦床上都能睡着，“时间紧促，没彩排，没睡好……” 方文思一巴掌糊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打断了对方的唧唧歪歪，“只有小孩子才找理由，大人们只看结果。” 大人们适应地飞快，在第一遍调试设备的时候状态就已经都回来了。 方文思用一根手指戳戳身边的裴霁，言简意赅道：“看。” 裴霁顺着方文思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正是在梦里折腾了半天的人，江汀。 “你说这两年他变化还真大啊。”方文思一边给滑鼠调灵敏度，一边嘴上不停，“我记得他以前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没想到，一转眼都有个男人的样子了。”
第28页 裴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冷漠道：“是啊，小孩子都长得快。” 方文思忍俊不禁，这是强行给自己安了个长辈的位置，“你别说，常言道：‘烈女怕缠郎’，老话不是没有道理。” 裴霁把自己手下的滑鼠捏出“咔”的一声响，方文思忙住了嘴，“开玩笑开玩笑。” 方文思虽然不再说话，可裴霁却控制不住自己，眼风直向江汀那边飘。 不过是两年不见，江汀之前少年人略显青涩的轮廓逐渐硬朗起来，稜角分明，再加上之前又有专门的化妆师帮忙抓了个头发，露出他饱满而光洁的额头。 裴霁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折腾自己的外设。 ——男人一点都靠不住，还不如自己的老伙计来的让人安心。 到了晚上吃完饭的时候裴霁才从陆一言的嘴里掏出真相，说好了的线下赛竟然还有粉丝见面会环节。 裴霁一句话没说，背上外设包就向外走，陆一言死命拖住，“哥!叫你一声哥!你去露个面，我们的队服周边手机壳马上就要在某宝上架了，求你了。” “要去你去，我不去。”裴霁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的队服上衣被拽得歪歪扭扭，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我们说好了的。” 他本来体力就不算好，现在这么一番拉扯，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羞红色，看得旁边的江汀心中一动。裴霁是出了名的脸皮薄，早年是没办法，为了整个战队的经济周转满地跑，什么野鸡比赛都打，什么粉丝见面会都接，近些年战队逐渐出了名，他也就和经理约好了不再去应付这种场面。 江汀见裴霁是真生气了，连忙轻抚他的后背，希望帮对方顺顺气。裴霁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将体内的手，顺手扯开了衣服，拉链直接崩开了。 “给你们卖脸还不算吗?现在还要真人上阵?”裴霁也算是气坏了，他一把从陆一言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衣角，“真是我现在脾气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你都敢干出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了，要是放在几年前，呵。” 陆一言是战队情况好起来之后才高价聘过来的经管系毕业的高材生，不清楚以前的裴霁，原以为先把人骗过来就行，之后的事情按部就班就顺理成章，却没想到遭到正主这么大的反抗。 裴霁的一声“呵”，把陆一言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把你骗过来是我不对。”陆一言大概是从来没啃过这么硬的骨头，硬生硬气，勉勉强强道了个歉，“但是你也要为了战队考虑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战队粉丝有一大半都是你的女友粉……，你就待上那么一小会儿，要什么紧。” 裴霁不吭声。 褚维坐的飞机晚点到现在才赶到餐厅，一进来就遇见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叠声问怎么了。 汤远和他咬耳朵，刚咬完，褚维就把手上的箱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你糊涂!”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财迷心窍的陆一言，“他说了不要参加你自己把他骗过来，这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还理直气壮逼他，你……你哪里来的脸。” 陆一言被褚维这么一套连环炮喷下来直接懵了，“……什么?”他气笑了，“我怎么就一下成了全民公敌了?我为了战队的经济做点贡献怎么了?” 褚维见陆一言异常头铁，顿时脑袋都疼，“你……你做错了还不认吗?赶紧道个歉。”他转过头又去劝裴霁，“这回确实是陆一言他的错，……看在他也不知道的份上，这回就算了吧。” 裴霁还没说话，陆一言先炸了，“我就不懂了，这种随随便便往那里一坐，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事情，像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死皮赖脸就是不去，就算一开始是我的错，没提前告诉你们，这又能碍着什么事呢?” 江汀知道裴霁，他的脾气远不如他的外表那么温和无害，“裴哥，你先消消气。” 江汀没有想到，他这话说完，褚维，方文思，裴霁三个人都看过来，特别是裴霁，眼神深沉，瞳孔里一片雾沉沉的让人看不清楚。 一直在一边没有吭声的方文思终于出声了，“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他一手撑着头，露出点头疼的表情，“裴霁，你……勉强忍忍，忍一会儿好了，出面露个脸几分钟就成，接下来我让二队的人给你补上，你看……” 裴霁过了激动的时候，现在面上看不出什么，他点了点头。 方文思松下一口气，“还有陆一言，平时叫你一声经理，你就是这么理的?瞒着自己人有什么好处?这样下来整个战队谁服你?” “明明也是为了战队的周转，却偏偏恶人似的闹出这样的事情，偏偏人又犟，快给你裴哥认个错，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这个台阶给的也算是到位，陆一言顺理成章地道了歉，裴霁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方文思还在善后，“教练你也别生气了，他们俩还不知道你么，嘴笨，但是人却是好的，别着急，别着急……” 江汀听着这事发展得莫名其妙，此时忍不住问方文思：“队长，你知道裴哥他为什么生气吗?他平时虽然嘴毒了点，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发过火啊。”
第29页 方文思一番舌灿莲花把三方安抚好，刚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喉，却乍一下听到这话，一口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还没动用大招把对方这个罪魁祸首喷个死去活来，就先自己呛了个半死不活。 “队长?怎么这么不小心。”江汀给他顺顺气，“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 方文思哑着嗓子咳了两声，“呦，这不是能猜到嘛。”他阴阳怪气地继续道：“可惜呀，他一定不想让我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江汀点点头。 方文思面色一转，带着点少见的恶意，冷厉道：“就是不告诉你，你有种就自己去问裴霁吧。” 江汀锲而不捨，“我会去的。”他看了一眼方文思，发现对方正嫉恶如仇地看着自己，徒劳地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重新闭了嘴。 第16章 插pter 16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场馆里却还是灯光雪亮一片，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兴奋的叽叽喳喳声。 “好不容易碰见骑士一次粉丝见面会啊，真是难得。” “好像这次rain也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看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提前两个月预定的他们战队的队服，就准备拿过来让我老公签个名呢。” “滚吧，还你老公，怎么不看看自己怎么这么大的脸。” “明明就是我男朋友好吗?” …… 江汀看向裴霁，眉梢眼角都带上点促狭的笑意，“裴哥，身兼多职累吗?” 在一群女友粉身边疯狂变换角色，一会是男朋友，一会儿是老公的裴霁不想说话，更不想理江汀。他找到自己的机位，坐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瞎吗?左手边起第二个，低着头玩手机呢。” 位置差不多都是固定的，指挥方文思在右手边第一位，接下来从右到左顺序是自由人汤远，突击位裴霁，最右的是狙击位简荣。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熟悉，足够让裴霁眼前一黑。 方文思对于这种场面还是很津津乐道的，他的女友粉和裴霁一比，数量简直不值一提，不过还是贴心地给他送了一杯珍珠奶茶，他鼓着腮帮子嘬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粉丝在近距离接触环节毫无人性地包围了裴霁。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的粉丝是已经提前经过了筛选，数量已经得到了比较好的控制，更何况保安就在旁边维持秩序，根本就没有什么太需要担心的地方。 方文思这么一想顿时安心下来，甚至乐观地觉得裴霁有点过分谨慎了。 裴霁被一大票粉丝团团围住，从手里道桌面上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吃的到穿的几乎什么都有。 “我的妈，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汤远畏惧地一推桌子，特意离裴霁远了些，好给对方留下一点活动空间，“原来寄到基地里的那些东西还算是少了。” 汤远等了半天没人搭话，回头一看发现竟然连简荣都有一票漂亮的小姐姐包围，“这世道，就是看不起我们胖子吗?” 简荣这边大多是姐姐粉，把他的头发搓来揉去他也好脾气地不反抗，他晕头晃脑地想问怎么还不结束。 方文思那边就慢悠悠的开口了，“好了好了，也给我们裴神一点自己活动的空间吧。”他嘴上文雅，手上却是一点不含糊，扒开层层叠叠的人，强行给裴霁留了条生路。 方文思先礼后兵，又叫来了保安，开始清人。 他沖汤远招招手，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去二队那边给我把江汀叫过来。”汤远那边屁颠屁颠地走了。 裴霁向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现在满脑子都是人声，搅得他异常烦躁，但他对粉丝的态度算得上极好，给吃的就接着，让签名就乖乖签，要握手就伸手。 当抬头看到方文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队长的脸上竟然浮现着一层佛光，过来普度众生了，裴霁顺着方文思的话站起身来，差不多准备结束这一场粉丝见面会了。 粉丝数量慢慢减少，裴霁接过几个女粉丝递过来的t恤，上面有两个q版的头像，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看上去倒是活泼好动，裴霁突然来了点兴趣，问她们：“这是什么?” 一个女生看上去激动极了，迫不及待地给他科普：“裴神，你看这个就是你。”他顺着女生尖尖的指甲看过去，发现正对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小人。 裴霁内心说不出什么具体感受，只觉得颇为神奇，“那旁边的那个呢?” 还是那个女生一瞬间从大大咧咧完成了到忸忸怩怩的神奇转变，“这，这个就是……”她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反正也是骑士的队员嘛，战友之间的感情，对没错。” 裴霁原本倒是没有多想，看着对方这种躲躲藏藏的神态反而忍不住开始跑偏。 他沉默着接过了衣服，在自己的头像旁边签下名字，眼神忍不住向和他并肩站立的另一个小人身上瞟过去。 q版的人物形象大多一样，有什么特徵也不会明显，不过裴霁硬是从对方浅灰色的瞳孔里发现了点踪迹，他直起身，“这个小人是不是……”他卡顿了一下，“在中国职业邀请赛上的liquid?”
第30页 两个女生显然没有想到裴霁能够认出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依着裴霁的耳力也只能听到一星半点。 “哇，他真的能认出来啊。” “说明感情真的是不一样……” 裴霁完全没能理解为什么认出一个标志性的江汀有什么难的，他正不知道怎么应付面前两个女孩子，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裴哥，我来了。” 裴霁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啊啊啊啊啊”耳边的尖叫顿时翻了几倍，带着力敌万军的气势在裴霁的耳朵里炸了个满堂彩，震得裴霁眼前一黑，“要命”他勉勉强强在脑海里找到这么个中性的描述词，“这都是什么事啊。” 江汀是过来帮忙顶锅的，头上扣了个黑色棒球帽，露出下面白皙的脸，带着点青春活力地问裴霁：“还要我帮什么忙吗?”问完他冲着裴霁露齿一笑，饶是裴霁早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数不胜数，此时见到这种美色冲击也忍不住差点上头。 裴霁看见江汀嘴角边上一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心有戚戚焉地想起来，就是这个差不多的笑在两年前一下俘获了八百年没见过美色的老男人，后来才有了那么一连串的破事。 刚刚的一群女孩又轰隆隆地围到江汀身边去了，水泄不通的架势比刚刚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上去要签名的也不少。 既然人都走了，裴霁也乐得轻松，空着一双手就想要撤，凭空出现一只手把他的既定路线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连扯带拽直接拉到了江汀身边。 “……”裴霁看着现在近在咫尺的江汀的侧脸，心里百般滋味复杂难言。 江汀一把搂住冲过来的裴霁，心里也满是诧异，不过既然是裴霁自己送上门，江汀也就毫不客气，双手大大方方地环住裴霁的腰身，直接把对方抱起来转了一圈，还不忘记转过头对着女孩们的镜头微笑。 裴霁骤然双脚悬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怒意，“放开!”他碍于身边都是粉丝，不好大声说话，只能压低了声音，气得自己从脖颈到耳垂都泛起薄薄的一层粉红色。 江汀眯着眼睛看他，却还是慢慢松手把他放在了地上，裴霁双脚落了地，抬脚就想走，却被腰后的一只胳膊拦得严严实实。 “刚刚好多粉丝要求拍我们俩的合照。”江汀凑近裴霁的耳边轻声细语，唇齿间带起的气流抚在敏感的耳廓，刚刚还没消退下去的粉红色现在炸了个彻底，从江汀的角度看过去，简直血红一片，看上去分外诱/人。 裴霁的动作一僵，反倒是江汀一直笑眯眯地满足粉丝的各种要求，顺便把裴霁换个姿势。 这个时候，江汀就会非常恶趣味地趴在裴霁的肩上，悄悄再重复一遍粉丝的要求，“裴哥，要你把手搭在我肩上。”“裴哥，要看着我呢。”“哥，看镜头啊。” “裴哥”“哥”“裴哥”…… 被叫得脑仁疼 裴霁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江汀摆过来摆过去，额上青筋直跳，深深地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能吃人了。 在裴霁看来至少是苦挨了半晌，才听到江汀意犹未尽似的和粉丝温声道：“我再陪你们拍一会儿吧，让裴哥回去休息一会儿。”他对粉丝极有绅士风度，“他今天赶飞机有点累。” 裴霁抱歉地沖粉丝们笑一笑，拨开人群走了。 “好了，有什么问题都沖我来吧。”江汀看了一眼裴霁的背影，没有多做停留地划过去，转回到面前热情的粉丝面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裴霁直接出门打车。 师傅问：“去哪儿?” 裴霁愣住了，他靠在后背上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神情严肃道：“随便开开吧。” 师傅看上去很想去医院掏掏耳朵，“……什么?” 裴霁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来过广东，过来看看景儿的，师傅你随便开，钱我照付。” 师傅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是看上去像是个见多了这种事的，非常熟练地担当起了司机，导游，陪聊三者集齐为一身的超级导游。 第17章 插pter 17 “广东可是个好地方啊。”大凡是的哥，多半都练就了一身强健的自嗨能力，“小伙子大地方来的吧?” 裴霁心不在焉地回答：“上海的，来这里出差。” 不知道别人，反正骑士战队黑话把出来打比赛叫做出差，一年到头“出差”的次数倒是挺多。 “哦哦，那你还真是年少有为啊。这么年轻就自己出来闯荡。” 裴霁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夸自己“年少有为”，感觉挺新鲜，毕竟以前被人说是不务正业的比较多。 司机师傅没等裴霁接话就自己说了下去，“马上又要开学啦，要是我孩子也像你这么优秀就好了。” 优秀这个形容词让裴霁产生了一点微妙的羞愧感，他有点迷茫地看向窗外，可是窗外一片风景不声不响，并没能给他什么答案。 裴霁一手托着下巴，正在看窗外花花绿绿的灯光，“怎么了?”听司机这么说，他收回目光打量了下司机，“按您的年纪，孩子该上大学了吧?上了大学就好了。”
第31页 裴霁透过后视镜看到对方一脸的愁眉苦脸，“嗨，你是不知道啊，人家上了大学都是正正经经去学知识，学手艺的，而我家的那个……，算了，还是不说了。” 个人有个人的性情，像是裴霁，他一辈子也做不到向一个陌生人袒露心扉，但是他能够理解对方这种焦急的心情，“年轻人嘛，一时有一时的想法，出去闯闯见的世面多了就会有点自己的主意……” “可他的主意也太大了!”司机骤然激动起来，唾沫横飞道：“他好好的大学自己一声不吭就去办了休学，家里人还以为他在好好上学，生活费照常，结果他自己跑去打游戏!” “……”裴霁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表情空白地看着后视镜。 司机的脸涨得通红，说完一大段话还在微微喘着粗气，“你说这种孩子，我们要了有什么用?好不容易费劲把他养活到这么大，总算是有了个盼头了吧，他竟然还干出这种事情，把我们的脸都放到哪里去了。” 看上去这位司机大哥一口气是憋了很久了，路上随意碰到一个陌生人，也要不吐不快，把心里的糟心事全吐露出来才爽快。 裴霁试探着问：“那他是去在网吧里打着玩?还是……” 司机大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他只是一时沉迷在游戏里，把大学周围的几个网吧都翻遍了，最后报了警才发现这小子，呵，够有种的，跑到上海，也就是你们那儿去打职业了。” 裴霁觉得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魔都作为高度现代化的城市，电竞产业格外发达，不少电竞的大型比赛都会在那里举行，“打职业不好吗?提前就业了，还减轻了你们的负担。” “不是这么个说法，哪怕他去打工，兼职，给人端菜刷盘子，站街发传单，我们都没什么可说的，那都是清清白白靠着自己的手，留着自己的汗赚出来的钱，可是他去打游戏，就算他打游戏打得再好，打出国门，那不还是打游戏吗?打职业和平时打游戏就有什么不同?他这样赚出来的钱，我们也看不上。” 裴霁无端觉得有点好笑：“那么打职业就不是清清白白赚钱了吗?打到国际上就不算是为国争光了吗?” 司机大概也只是想要倾诉一下，没想到乘客会认认真真地反驳，他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这个年轻人。 清清爽爽的黑发黑眸，一张俊秀的脸，一看就是最听话，最温和的那种好孩子，司机大哥看到这样的乘客，想到自己的孩子坐在自己后座上看自己开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心里也忍不住放软了，他嘆了口气：“你想啊，打游戏能有几年的好光景?哪有好好上学，念个书来的长久。我们做了一辈子这种没什么脑子的活，剩下的不得为孩子多想想吗?” 裴霁没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哽了一团泡发的棉花似的，顶得有点疼，“……也许能打出名气，几年内就能……” 十字路口还有几秒就要跳红灯，也许是大晚上，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司机干脆老远就缓缓地停了，靠着惯性一路向前滑过去，“我们也是做了父母才知道，养了孩子之后就开始担惊受怕，怕他一事无成，又怕他颠簸起伏。” “所以只能折中去希望他一生顺遂，不要什么大风大浪，也不要什么起起落落，只要足够搓磨他长成人就够了。那还盼望他去走这种华山一条道呢?” “可是啊，这孩子就是不懂我们的心，还一心只觉得我们是老古板，不懂变通，这才闹翻了的。” 司机等了个漫长的红灯，一席话也说了个干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绿灯好久了，在这十字路口竟然也没有人催促，心里暗道奇怪，一脚油门继续向前开。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发现后座的男人一句话也没有接，还以为自己倚老卖老戳了对方的雷区，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我啰嗦了?嗨，一时爽快，这话堵在心里久了，孩子又不肯听，一箩筐地塞给你了，不好意思啊。” 裴霁听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说的……很好。”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像江汀一样带个棒球帽，再不济也可以遮一遮脸，他原本不是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听了这素未谋面的司机的一席话，形状优美的眼眶里浮出点红色的血丝，“我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司机大哥笑了：“嘿，你才多大呢，在我面前就说年轻的时候了?你们呀，现在正是好时候呢。”他见裴霁低垂着头，看上去像是触动了伤心事，连忙转换话题，“小伙子，这么大了，找女朋友了没有啊?” 裴霁原本都酝酿好了情绪，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诡异地浮现出点尴尬，他摸摸鼻子老老实实道：“还没呢。”前男友，老情人倒是有一个。 “哦，那可要抓紧啦，我和我老婆当年也是的，磨磨蹭蹭的，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有意思，却你猜我，我猜你地折腾了好久，也算是为国家晚婚晚育做贡献啦。”看得出来司机是真心喜欢他的妻子，一提到他的老婆，天天被日光直晒的黢黑面皮上露出细细密密的笑纹来。
第32页 “年轻人，相互之间有意思的本来就少，如果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事相互误会，那就更加可惜啦。”司机大哥看着后座的年轻人不大自在地挪来挪去，心里估摸着这是年轻人害羞，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裴霁这一走，江汀顶他的突击位顶了一整个晚上。 原本一队的三个人已经习惯了裴霁拿到枪没有二话就是干的刚猛操作，现在突然碰到一个更加擅长苟的突击手，前后有点失衡。 方文思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压压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方文思上场一般不喝水，只有在被秀了一脸操作的时候才会喝一口掩饰一下，“不是，我怎么感觉上来一个狙击位，不是一个突击位啊。” 江汀打了两把，差不多摸熟了一队的风格，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给自己绑上一个护腕，“我刚刚上来，还不熟悉，抱歉拖累大家了。” 汤远安慰他：“没事，我的感觉也没来，今晚操作失误有点多。”他姿态猥琐地向四周看了一眼，“还好裴神不在，如果他在的话，肯定已经在队内语音里鞭我的尸了。” 简荣也难的插个话：“第一次磨合，难免的，四排本来比个人能力更加强调配合。” 江汀摘下了耳机，把头上的棒球帽换了个方向向后带着，原本翘起的碎发都被压平，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重新戴上耳机，调试耳麦，沉声道：“这次我会更加尽力的，相信我。”没有道理裴霁做得到，自己就做不到。 突击位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观众大多数时候只能在精彩集锦里找到狙击手的惊天一狙，而突击手能够拿到的人头数往往比不上负责架枪的狙位。 方文思虽然对江汀这个人有点意见，但是打了两场下来，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职业素养还是很高的，纪律性也不错，不说别的，至少比刚刚进一队时的裴霁好带多了。 当时裴霁简直像个行走的□□，连教练都说他，“裴霁的整个字典打开来只有一个字——干，没了。”见到人不论能不能打得下吃得掉，先扑上去连啃带咬地撕下一块肉来，算伤害值逆了天能顶得上一个队伍的奇葩。 这个破毛病让当时的方文思头疼得睡不着觉，毕竟如果在前期发生大规模的减员对于大家都不好，可是奇就奇在两年前裴霁突然就改了这个让方文思恨得牙痒痒的习惯，现在想来多半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我觉得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方文思趁着中场休息，“我们战队的打法是向着裴霁倾斜的。” 第18章 插pter 18 这话一出，汤远和简荣都不吭声了。 方文思继续说：“这没办法，虽然不能做到三保一，但是你们两个的配合打得确实不好，所以被裴霁的节奏带着跑也很正常，一旦裴霁不在场上，整个队伍的节奏就有点乱。” 简荣也听教练说过这个问题，此刻忍不住问：“我……我觉得我一直是听指挥的呀，怎么就被裴哥的节奏带跑了?” 方文思嘆了口气，“你才来了多久，和他打配合又才打了多久，默契根本没出来，再说了，听我的……，你们打上头了根本听不到我说什么好吗?”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一个个看上去挺乖，结果还没裴霁听指挥，真是要命。” 简荣依然不太明白，“之前打比赛的时候，我帮着裴哥架枪……帮他转移的时候，不是配合得挺好的吗?” “因为你打心底还没有真正信任你的队友。”江汀重新调好了他的麦，此时突然出声，“我看过很多你……我们训练赛的复盘，我发现你总是忽略指挥分布的任务，控制不住自己去关注队友的动向。” 方文思心底一惊，偏过头去看江汀，发现他正拿着湿巾专心致志擦他的键盘，脸上近乎是轻描淡写的，可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简荣最大的问题。 “你始终没有相信队友，哪怕他的能力能轻轻松松解决面前的人。”江汀只是找点事干，他把键帽间的缝隙都扫过，强迫症似的一点点擦拭干净，“对于队友没有近乎盲目的信任是好事，可是过于担心队友安危，以至于忘记自己职责就是自己的错了。” “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可是连自己身边的队友都知之甚少。”江汀抬眼看着屏幕，平平淡淡地继续说：“默契没有，胜率自然少了。” 汤远都忍不住侧目，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身边这个一语惊人的队友，虽然说这个话的场合不对，汤远迷茫地想着——甚至连说话的人也不对，说这个话的人不应该是褚维么? 汤远天性擅长和稀泥，事情不仔细想就囫囵着过了，可是此时也模模糊糊捉住了一点灵感，教练平时确实说过配合不够，默契不行之类的话，却从来没有这么直接，这么尖锐地一击命中原因的根源!他此时眼神里带上点敬畏，看向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江汀脸上还处处都是年轻人的那种饱满紧緻，充满活力的肌肤，可是神情平淡冷静，简直就像是褚维在给他们复盘! 汤远默默地吞了口口水，“那，那我呢?”他自虐似的问江汀。 江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人上来找怼，“差不多，也是磨合得不够，但是你是对队友的情况不注意，有点脱节。”
第33页 汤远仿佛醍醐灌顶，他本来就是自由人的位置，应该是对队友关注最密切的一个位置，但是……他颇有点惭愧地抽了张餐巾纸捂住脸，打上头就注意不到那么多了。 方文思没想到打个比赛的空隙还能做一场这么深刻的复盘，他眯起眼盯着屏幕上反光的一小块，觉得这个年轻人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要“深”很多。 大多数职业选手和他一比，好像都变得一眼可见，一眼就能望到底似的。 方文思也没有出声，他默默地想，这个人一定是看了很多很多的复盘，做过很多很多的研究，才能这么随随便便风轻云淡地一语中的。 简荣此时简直拿出了对待教练的态度，“那，”他不自主地在心里重复了几遍问题，才敢开口问：“那你是不是看了很多我们的训练赛?” 江汀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整个赛场的灯光，“嗯，我找教练要了所有的训练赛录像。”他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在心里补充道：当然是关于裴霁的。 方文思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动机不纯。” 简荣和汤远只能在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江汀微微笑着，没有理会方文思的嘲讽。 司机师傅尽心尽责地带着裴霁参观夜景，“真好啊。”看着看着司机突然发出声这样的感慨，“夜里有一直不会熄的灯。” 裴霁心头巨震，他茫然地抬头看向外面的灯，“不熄的……灯吗?” 司机自顾自地继续说：“现在这时候可真好，就算我们再怎么担心孩子，他竟然也能勉勉强强糊弄着养活自己，不用我们担心。”他笑呵呵地，“我们一开始一直担心他会因为这个职业受歧视，受憋屈，结果现在时代不同啦，他现在混的还不错。” “多好，多亏了好时候啊。” 裴霁用力抹了把脸，从乱七八遭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刚才……是我不应该瞒着您的。” “我……也是电竞职业选手。”裴霁说这话的时候胸腔里竟然隐隐约约升腾起一点自豪，热热的灼着他的喉口，让他热辣辣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所以多少能够理解您孩子的一点想法。” 司机师傅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遭神乎其技的转折，他一脚错踩了油门，职业电竞选手的老父亲带着个新鲜出炉的职业电竞选手一路在堪堪算得上郊外的大道上一路狂奔而去。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反正在我看来体育竞技项目，和电子竞技项目本来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啊。”裴霁一边说着，一边舒展开两条委委屈屈蜷着的腿，斜靠在门边，“不知道为什么在观众群里就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议论。” “同样是打比赛，一种是为国争光，另一种就是不务正业，这些评论我们都知道。”裴霁打开手机，雪亮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不动声色的轻狂，“每次打比赛总有人会在网上骂。” 他说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刚说到呢，我们的官博底下又是一片骂声。”他晃晃手里的手机，锁屏之后轻轻松松地捏着它在手里转了个圈，“我们心知肚明，可是我们不在乎。” “圈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些富二代吃饱了撑着要来体验电竞的‘魅力’，结果一个普普通通的青训都坚持不下去，就哭爹喊娘地叫苦叫累。”裴霁像是对转手机上了瘾，薄薄的手机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但他还是四平八稳地继续说：“也有人是搏命来的，本来家里就没钱，好不容易有条求生活的路，也不管前面是个什么情形，先是一头扎进来，然后心性不定，被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着跑，自然而然成了毒瘤。” 司机师傅大概是从不知道电竞圈里是这么个情况，忍不住出声问：“那你们还很辛苦了?” 裴霁一听就知道对方一心记挂着孩子，他实话实说：“很辛苦……在役电竞选手退役之后没几个不带伤病的。”他说到这里，微微低沉了下去，“也很少有人会安安稳稳地退役。” “……就像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跑得够快，跳得够高，却还是执着地相信我下次能够做得更好。” “大多数职业选手都是带着遗憾退役的，总有一批一批的新人涌上来，换下已经落伍的前辈，而观众也只会在赛场上的高光时刻高呼你的id——大多数观众甚至不会知道我们的真名。” “当我刚开始职业生涯的时候，早有前辈和我们说过这些事情，前路艰险，难以为继，劝我们如果没有一心想要闯到底的勇气，还不如早点退下去算了，白白浪费几年时光。拿这时间去读几年书都足够找个工资稳定，没什么起伏的工作安稳度日了。” 裴霁的声音白开水似的不咸不淡，除却刚开始的几分激动，现在更像是个局外人，冷漠地一刀划开电竞这个浮躁的圈子，指点江山地把其中关窍一一点明。 “我当时也看不透，为什么这么多人前赴后继，赌上人生最金贵的几年也要咬牙闯出个名堂。” 司机师傅像是一点一点地都听进去了，在裴霁长长的停顿里嗫嚅着开口问：“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么辛苦，这么难，还不容易出头，那为什么还要……”
第34页 “少部分抱着侥幸心理的我不知道，但是反正大部分都是有想法的。”裴霁抬起手，就着车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细细地看自己的手，就好像对自己身上的这个部件突然产生了什么未知的兴趣，“我们也抱着满腔热血，扛着一线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够站在世界最高的舞台上展示自己，能够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为着‘电竞’这个事业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但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能不能站上那个舞台除了个人的实力，还非要有惊人的运气，可以说就像是一场赌博。” “……”司机师傅说不出话来，他缓缓地踩下剎车，在一个绿灯前停了车，他的一句“赌什么”卡在喉咙口里，说不出来。 可是他抬头看了看在大都市里依然闪烁着的星子，还有一路驶来辉煌映耀着的灯火，心里好像也有了答案。 “梦想这种东西，成功的人说来总是轻描淡写，可是我们身在其中，就冷暖自知了。”裴霁看着自己的右手，他微微弯起手腕，关节处有一处明显的凸起——那隆起在他白皙清瘦的小臂上显得竟然有点可怖。 “我以前也曾经嘲笑过那些青训生里嘴里的‘魅力’，但是我并不是指电竞的魅力是一件可以轻易嘲笑的事，我是觉得‘魅力’这种东西是真正需要日复一日的坚持和长久的忍耐才能体味到的。” “就像是怀揣着一块稜角尖尖的卵石，什么人都觉得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石头，我却固执地认为是一块稀世珍宝，抱在怀里日复一日地磨，鲜血淋漓死不悔改” 第19章 插pter 19 “你说裴哥去哪儿了?”江汀放下手机，叉起手指顶在下巴上，问方文思：“我刚刚给酒店的领队发了信息，他说裴哥没回去。” 方文思仔细想想，被江汀这种腻腻歪歪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什么?他那么大个人了，你还要实时监控他不成?” 江汀脸皮厚，这种嘲讽对于他还不够挠痒痒的，他混不在意：“我这不是担心他情绪不是太好，怕他一个人走丢了吗?” “走丢?”方文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出来跟着战队打比赛的时候还没你呢，他以前出国没跟紧翻译，硬是自己一个人找到了赛场，你说他会不会迷路?” 江汀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身后的检查员尽职尽责地开口了：“马上就要开始最后一场比赛了，大家把手机都交一下。” 江汀捏着手里薄薄的手机，放在监察员的手里，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当方文思拿到他的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几十条未接来电，看得他心里一哆嗦，心思七歪八拐地转到了比赛前江汀对他说的话上，一颗心上下直抖地拨了回去。 “我的队长啊，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不是应该早就结束了吗?” 方文思揉揉眉心，“你以为打完就结束了?不还要颁奖採访吗?长的採访我还拒了，有什么事情快说。” 电话那头的领队咽了咽口水，颤声道：“裴哥……裴哥他出车祸了!” 方文思霎时间像是被淋了一通冰水，连骨子里都透着森森的冷意，他勉强稳住心神，“人现在怎么样?在哪个医院?你们跟上没?” 他表面上冷静异常，实际上脑子里已然是一团乱麻，脑海里迷迷糊糊地转着几个念头：卧槽江汀着小崽子嘴开过光吧。裴霁这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不会酒店出去逛什么呢逛。裴霁不会…… “队长，怎么了?谁在医院?”江汀收拾完东西，突然耳朵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医院”这种关键词。 方文思没有回头和他说话，他依旧打着电话，右手向外一推，掌心向外，露出一个拒绝意味明显的意味，“地址发到我手机，我马上到，你先去……算了你就别去了，呆在酒店吧。” 方文思挂了电话，江汀殷殷切切地看着他，满心希望他听到的不是那个名字。 “是裴霁。”方文思动作飞快地收拾他的外设，几乎是随随便便拿起来就往包里乱塞，“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我现在去看着，你们没事的就先回酒店吧。” “什么?”汤远大惊失色，“我还以为他老老实实地回了酒店!”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方文思话里的不对，他咂摸着“不是，什么叫做‘没事的’就先回宿舍?” “裴哥出了车祸，我们能叫做‘没事’?”他把背上的外设包随手往桌上一扔，“哎呦我的队长，你怕是急乱套了吧，这时候还管什么外设啊，检查员!来一下。” 汤远指着桌上的四个外设包，“这些帮忙让别的战队帮我们带回去，谢谢了啊。” 方文思一转头的功夫，发现桌子边上已经没有了江汀的影子，“人呢?卧槽这一个个的搞什么玩意儿。” “队长，地址发给我，我叫了两辆车，我先去，你们等下一辆吧。”江汀的声音远远地从比赛场馆的出口出传进来。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动作起来就是快。”汤远就算没背着身上那个包，跑也跑不过江汀，此时只能望着远远驶离的计程车感慨。
第35页 江汀现在浑身上下的血都是热的，心底的焦虑和急迫近乎凝成了实体，压得一颗心多等待一秒都辗转难捱，可他的头脑却在这样的情况下飞速冷静了下来。 他把手机上的地址亮给司机看，“去这个地方。”他眉眼锋利，眼睛雪亮，看上去像是等待着撕咬什么的饿狼，“能开多快开多快，我等不了。” 司机师傅大概是这辈子也没能遇到类似警匪片之类的经历，此时被江汀的冷肃吓了一跳，一脚油门把计程车开出了两百万跑车的轰鸣声。 在车上江汀也没闲着，他一个电话打了出去，“陈叔，来不及多说什么，帮我把家里的医生拉到一个医院里去，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还有可能要后续跟上的医疗设备和各种药品，医生说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什么都行，要快。” 他挂下电话，发现自己平时极稳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江汀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连着眼眶也滚烫发热，刚出柜那会儿他被他家脾气不好的老头子捆起来打，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现在却像是没了管束，唰地一会儿铺了满脸。 突然，他恶狠狠的抹了把脸，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强撑起一口气，对着自己说：先别嚎丧，这……还没个定数呢。 可是这种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他最终还是深深地把脸埋进手掌，整个嵴樑弓起，像一只受了伤，被逼到角落的幼兽，脆弱又无助。 医院走廊，裴霁拿着没了电的手机抛着玩，每当这时候他就想起超强待机品牌的好处了，他觉得手上的这么个机子还不如块砖好使，至少可以给对面肇事司机的头上来一下，让他闭嘴。 “啊啊啊!医生，你轻点儿!轻点儿，啊——”肇事司机是个油腻腻的中年男子，腰围有裴霁的两个半那么粗，此刻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正被护士按住了缝合伤口。 “一看就知道大半夜开车不老实，偷喝酒了吧。”护士毫不留情，一酒精棉下去，戳在对方的伤口上，还特意碾了碾，“身上的酒味都快成酒麴了，骗谁呢?” “今晚也真是的，两起醉驾了，刚刚送来的那个真的是，当场就不行了……” 路过的护士也过来啐了他一口，“自己犯法违章也就算了，还拖累别人，你看看人家无缘无故还要被玻璃划伤手。” 裴霁这边莫名其妙被点名，一抬头就看见护士和蔼可亲的笑脸，“来，我们来包扎一下。” 十分钟后，裴霁看着自己右手上高高隆起，好像打了石膏的绷带，脸色十分精彩。 在这十分钟里，裴霁被小护士揩尽了油水，他心里清楚，但又不好直说，只能把脸僵成一块搓不动化不开的冰雕，冷冷地任凭护士折腾。 “你这手腕我刚刚看过，好像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实习生抓耳挠腮想要卖弄，却临场忘了词，“是什么来着?” 裴霁赶紧把袖子胡噜下去，勉勉强强卡在那沓高高的绷带上不上不下，他温和地冲着小护士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没什么，小事。” “……”小护士没什么定力，一下就被带跑了，她害羞地托着腮看裴霁，连刚刚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走廊里突然传来不少脚步声，听上去整齐划一，倒像是什么重要领导来视察似的，不过这夜半三更的，哪有什么大领导呢?估计是什么亲属来看望病人吧。 护士打了个哈欠，睏倦地靠在桌子边想要打个盹，这时候连裴霁的美色都没办法把她从困意里拯救出来了。 “睡什么睡!”一声如雷的暴喝把护士震醒了，“病人出事了怎么办?不是你们轮班吗?” 裴霁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只听得那个过来的医生继续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个车祸到了急诊?是在你们这里吗?” 护士从懵里懵懂的状态里一下清醒过来，这可是急诊的科室主任，她连忙指了指刚缝合好坐在椅子上气若游丝的中年男子。 “这也没什么呀。”一直跟在主任身后的男人这才轻轻地开口说话，“不就是破了点皮，不会是弄错了吧。” 裴霁眯着眼睛打量把走廊里塞得严严实实的这群人，无一例外全是白大褂，口罩把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双看上去就带着手术时冰冷严肃意味的眼睛，还有器械车跟在后面，小轮子在地上“咯吱”一声，停住了。 裴霁舒舒服服翘了个二郎腿，估摸着这跟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就干脆利落地横着躺下，拿了自己的外套把脸罩住，准备先混到天亮再说。 “人呢?人呢?”一个更加急促凌乱的脚步冲击来，听上去嗓音沙哑，像是陷落在沙漠里的旅人，几天没有喝水，嗓子都被风沙磨砺地沙哑无比，裴霁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地在椅子上假寐。 “您先别急，我们刚刚问过了，说是只有这个，可我看他伤得不重，应该不是要找的人。” “还有呢?!!总不可能就这么一个吧?给我找!我不信!”那个声音急切又仓皇，嘶哑地从嗓子里挣扎出咆哮。 “有……倒是有，也是车祸送来的，不过……”
第36页 “人呢?在哪儿?这么多医生你带着过去呀，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小护士怯怯懦懦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好看归好看，可他眼眶周围红了一片，嗓子喑哑，她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他……送过来的时候就……就失血过多……” 什么都不用说了。 江汀那一瞬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剎那之间的感觉很奇怪，他仿佛被包裹进一个透明的气泡，被放逐到深邃黑暗的海沟里去。 周围的环境阴森黑冷，他想要大喊大叫，想要戳破那一层薄薄的阻碍，可是偏偏又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江汀好像无知无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依靠在墙上，两条腿软了似的往下瘫。 “都走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他坐在地上，一条腿不甚讲究地别在另一条腿下面，长腿几乎占了一半的走廊。 刚刚气势汹汹的医生们又潮水一般地退去了，连小护士都不忍心再看那个像是崩溃了的男人，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桌子后面。 第20章 插pter 20 裴霁这辈子还没见人崩溃过，所以当整个走廊都回荡着那个男人闷在嗓子里的哽咽的时候，他心里出现了点不合时宜的感同身受。 他一下打断了自己奇怪的脑洞，自我唾弃道：我瞎感受什么。 裴霁觉得他今晚註定是和知心大哥哥这个角色难分难捨了，他嘆了口气，一把揭开了遮在脸上的队服。 “我说这位大兄弟……”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噎住了，江汀也愣住了，他的眼眶里还带着没有抹干净的水汽，标志的脸庞一塌糊涂，这时候瞪大了眼睛抬头看裴霁，从裴霁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觉得对方挺像那种受了伤的流浪猫的。 这只猫这会子正所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悄悄地舔自己的伤口，被人叫住就愣愣地抬头看过去，这个神态无端糟蹋了对方那张好脸蛋，看着怪傻气的。 裴霁被自己的脑洞萌到了，但想到对面这个是谁，他掩饰地咳了一声，才继续开口道：“怎么是你?” 大晚上的，江汀应该是打完比赛准备回酒店，怎么会出现在郊区的一个小医院里，还要找什么出了车祸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能是睡眠不够，大脑也转得有点慢，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江汀这时候死死地一把抱住裴霁，用了极大的力气把对方摁进自己的怀里。 裴霁只觉得两条胳膊钢铁似的紧紧地箍住自己，勒得他快要喘不上气来，“……放，放开。”裴霁刚出生就觉得自己弱声弱气，显得怪没立场的。 他用力去推面前这个铜墙铁壁般的胸膛，“你好好的发什么疯?滚开。” 江汀手极快极稳，力道一点也没有卸下，可在裴霁看不见的地方，江汀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像是把江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吹走了，他肉眼可见地委顿下来，眼睛里那种狼似的光也不见了。精神一松，江汀竟然差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这时候他才颤抖着嘴唇，附在裴霁的耳边，近乎是无赖道：“你打我好了，你只要一天没把我打死，我就这样死死地缠着你，你赶我我就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躲着，让你知道我在附近，我在看着你。你不赶我我就像现在这样，说不定还可以得寸进尺，更进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下了个流氓总结：“总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开你了。” 他说话之间带出的气流拂过裴霁的耳廓，顿时裴霁的耳朵通红滚烫一片。 “我裴哥呢?人呢?”汤远一马当先先冲进了急诊室，“你们这儿刚刚车祸是不是有个病人送过来?” 方文思急匆匆地跟进来，他头歪着夹着电话，还在和队里的医生通话，“……对，把你那边裴霁的病历转过来，记得不要告诉教练和经理他们，别闹大了，有需要我会通知他们的，我估计很有可能要在这边做手术，实在不行再转回去……” “啪嗒”一声，方文思在基地里肖想了两个多月，刚拿到手里没多久的苹果最新款手机就在地上横尸当场了，他颤抖着举起手指，“这……这是个什么?” 他身后的简荣一时没有剎住车，一头撞在方文思的后背，转身抬脚就给了手机致命一击。 不过当场的人都没有精力分给地上那么个手机了。 这其实不能怪方文思大惊小怪，他们被领队的慌张感染，都做好了裴霁满身是血，缺胳膊少腿，神志不清陷入重度昏迷，很有可能一辈子不能清醒的准备，心情沉重地像坠了铅块。 这回乍一下看到裴霁全须全尾地坐在那里，正在和他一直横眉冷对的小畜牲江汀抱作一团，看上去还很有点要往更深一步发展的意思。 方文思在路上好不容易理清楚思路，紧急联络了队医，一转头就看到这种情况，彻底蒙了，他迷迷糊糊地想：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几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在医院急诊室走廊上排排站成人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37页 江汀大悲大喜，看到裴霁的一剎那心里的那口气就松了，此刻无尾熊一般挂在裴霁身上。 裴霁脸皮薄，此刻脸火烧一样，他一使劲才从江汀怀里挣脱出来，江汀被他用力一推，直接从半悬空的椅子摔到了地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文思再裴霁单方面殴打江汀的时候终于捡起自己的理智，老人家似的扶着墙慢慢坐下，颤声问：“今晚都是个什么情况?” 裴霁顺手拿起自己和板砖无异的手机递给方文思，“我坐的车追尾了，手机又没电，怕你们正比赛接不到电话，就给领队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你们我在医院。” 方文思大概能猜得出是什么情况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你，你是不是话说了一半?然后手机没电了?”方文思觉得这简直是某种医疗电视剧中的经典情节。 裴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我说的很清楚，但是说完了手机就没电了倒是真的。” 方文思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心梗了，“你怎么和领队说的，再和我说一遍。” 裴霁嫌他烦，但还是勉强满足了老队长的要求，“我车祸了，现在在医院，让你们快点来，地址xxx。” 方文思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就要撅过去，一边的汤远连忙上前，又是捶胸，又是递水，帮腔道：“哥，不是我说，你这也太简略了，而且你这……”他上下打量了裴霁一眼，最终在对方的右手上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严重吗?” “你这句话分开说一点问题都没有，连在一起说就感觉你已经被车撞的不行了，让我们赶紧来给你收拾后事的!”方文思说完赶紧呸了两声。 江汀躺在地上慢悠悠地发声：“我来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和我说还真有一个车祸出事的，我差点就想去停尸间了。” 他说这突然笑起来，真心实意地在地上伸展手脚，摊成一块巨大的人形烙饼，“真奇怪，你明明身上披的就是我们的队服，可是我就是没有看见。” 裴霁心知肚明，当时的情况哪里还能注意到旁边走廊里的一个随随便便的陌生人?看当时江汀的情绪，魂多半已经飞到太平间和不知道是哪位车祸的身边安眠了。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硬邦邦地咽了回去，最终只吐出一句干瘪无味的“可能是你视力不好吧。” 经历过裴霁出车祸这种惨事，江汀现在处在一个裴霁说什么都对，裴霁做的都对的状态里，他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对，没错，我视力不好。” 方文思简直没脸看下去，“好了，我们现在人也到场了，你让我们来干什么直说吧。” “原本我身上没带钱，手机又没电了，想着让你们来缴费的……”裴霁一眼看见身边四个人眼底的青黑，终于在心里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点微末的良心，“不过肇事司机已经主动缴费了……” 方文思今晚被裴霁这一波过山车似的操作整得快哭了，“你把我们叫过来就为了交个钱?我现在就给你批经费，不用陆一言了，从我的小金库出，我给你买十个充电宝，以后你的外设包里记得时刻装几个充电宝。” 裴霁摸摸鼻子，露出他被包扎地严严实实的伤口，那绷带太过夸张，看得几人心里一惊。 江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拍身上的灰尘，他一把握住裴霁的小臂，随即好像反应过来，又轻轻地松开了一些，以一个非常轻柔的力度抬起裴霁的手。 “这是怎么了?”江汀盯着那绷带瞧，“不是石膏……伤得严重吗?裹得这么严实。” 方文思自从知道裴霁人没事之后，峰回路转又见到他看上去颇为严重的右手，一颗心重新高高地吊起，“你这手……严重吗?” 裴霁一时玩闹之心顿起，他垂下头，遮住眼睛里的笑意，嘴上委委屈屈道：“医生说伤到了肌腱，可能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好了……可能要修养几个月。”他信马由缰地瞎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先预留了几个月的假期。 裴霁感觉江汀握住自己的手温温热热的，听到这话忍不住似的颤抖了一下，裴霁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这在社会大染缸里泡了好几年的大龄网瘾青年竟然真的被人好端端放在心上似的。 自己的伤好像都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自己的每句话对于对方都有着说不出的力量，好像……自己真的是个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能够主宰对方正像正午太阳一样热烈的生命。 裴霁还在脑子里瞎想，右手掌心却被人轻轻地摊开了，接着就埋进一个光洁温热的东西。 裴霁低头一看，江汀半跪在地上，把自己的额头放在了手掌里，他蓦地一惊“你干什么?” “别动……”江汀也不敢太用力，只用额头轻轻蹭着他的掌心，“没关系，没关系的。” 江汀又抬起头来看他，年轻人的眼睛里泛上点红血丝，看上去有点凶狠，“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裴霁直直地看尽对方的眼底，被江汀的执拗吓了一跳，他连忙向外抽手。
第38页 “别动，你还伤着呢。”江汀皱眉，“放松。” 裴霁费了好大劲，根本挣不脱江汀轻轻巧巧擒着他的手，“我……没事，哎，你这个人，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方文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口香糖，“吧唧吧唧”嚼得开心，“呵，你这招数，我就上当了两秒钟。” 第21章 插pter 21 裴霁肉眼可见江汀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钟。 “你刚刚说什么?”江汀跟着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你骗我?” 裴霁眼见着江汀炸了毛似的，脸上表情凶恶起来，当机立断，“开个玩笑，你又没让我说清楚。”他说着，手下动作不停，把看上去绑得十分厚实，十分捨得下料的绷带解开，“喏，你自己看吧，不严重。” 江汀面对着一个长度绝对没有超过五厘米，宽度大约在两毫米，换成人话就是一不小心的擦伤面前目瞪口呆，“那你绑这么厚做什么?” 裴霁活动了一下绑了半天的手腕，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护士她怎么想的?” 江汀今晚的心活像是被绑上了跳楼机，一上一下挑战心脏的耐受能力，听到裴霁这毫无疑问绝对可以被划分到渣男范畴的一句话，气得眼圈都红了。 所有人都希望得到尊敬，钦佩与爱，当然当这些东西缺失的时候可能会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只有当你一心注视的那个人彻彻底底无视这些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格外的痛苦。 江汀的眼周看上去一阵泛红，看得裴霁胆战心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就这样?” 他眼角瞟到一边嚼着口香糖嚼出花来的方文思，方文思指了指他的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裴霁迷茫：“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江汀听了这话，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眼睛里含着水汽，漂亮的眼尾泛起一圈红，看上去不但没有什么威慑力，而且反倒像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不敢动手，只能用力睁大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企图凶恶的外表吓唬别人。 裴霁对自己的毒舌没什么概念，此时在方文思和江汀两人的双重注视下终于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嘆了口气，伸出手去随意地摸了摸江汀的头，“男人做什么动不动就哭?” 江汀今天上场前化妆师死活摁住他给他打了个发蜡，抓了个简单的造型，不过一路奔波，又在医院的地上糟蹋了半晌，现在也就维持在鸡窝的边缘摇摇欲坠，裴霁伸手把江汀的头发弄的一塌糊涂，心里一点负罪感也没有，“笑一下，嗯?不就是一个追尾，这么丧气干什么?” 江汀没好气地一把挥开他的手，“你还好意思说!一个电话不清不楚的，害的我们都……”他说了一半被自己的下半截话梗住了，“以为，以为你……” 裴霁收回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是你们傻还是我傻?如果我是正儿八经的车祸。”他说到这里眼睛一横，止住了江汀想要插话冲动，“我怎么会打电话给领队?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120呢?难道我脑子烧糊了么?” 江汀一把握住他的手，黏糊糊地紧握着，“别说了，什么车祸不车祸的……”，裴霁被他的手捏的死紧，手心里出了汗，他琢磨着要一把甩开。 江汀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腿脚酸酸麻麻地滋味一路熘上来，他英俊的面目一下扭曲了，看得裴霁一边大笑。 护士大约是被吵醒了，一脸睡眠不足的怨气“小声点!还有病人呢!” 裴霁连忙噤声，方文思陪笑道：“这就走着，您别着急。”他上来就锤了裴霁的肩膀，亲亲热热地一把拥住对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可折腾死我们了。” 汤远在一边当了半晌的壁画，这时候走上来，“没事就好，还计较什么呢。” 简荣把裴霁差点寿终正寝的手机递过来，他已经默默无闻地用自己的充电宝给他充好了电，“裴哥，我给你充好电了，你下次……”他看上去也吓得不轻，最后磨叽了半天还是用一句话概括了：“还是记得带上充电宝吧。” 裴霁今晚闹出一桩大乌龙，心里知道是自己的错，他左手扣着右手手腕，轻轻笑起来，“走吧，干脆通宵了，夜宵走不走?” 大约熬夜熬多了就会出现精神振奋的错觉，一行五个人坐在烧烤摊上，江汀看着东边缓缓升起的太阳的时候，竟然有种酣畅淋漓睡了一觉的感觉。 老闆哈欠连天地给他们上菜，唠唠叨叨：“我还是第一次上早班，都是你们几个大小伙子，来广东不去吃什么广式茶点，偏偏要来吃什么遍地都是的烧烤……” 一听到广式早茶，裴霁的眼睛矜持地亮了亮，“老闆你知道什么靠得近的店吗?” 老闆白眼一翻，呵呵冷笑：“坐在我的铺子里，还想着外头的早茶，你怎么不再朝三暮四一点呢?” 汤远在一边听得嘆服，鼓了鼓掌，“你看人家老闆多有文化，朝三暮四。”他手里拿着三四根吃完的竹籤子点点裴霁，“说的就是你知道吗?裴哥。”
第39页 裴霁听了也没生气，“那你是要烤牛肉还是烤羊肉?” 汤远嘴里刚塞了一串烤金针菇，为难地想了想：“我……都想要。” 裴霁不慌不忙把手边的两串烤肉全收进了自己的盘子里，继续说：“还说我朝三暮四，总比你这兼收并蓄好点吧。” 汤远眼睛都红了，“裴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眼睛滴熘熘一转，罪恶地祸水东引，“这正主还在边上呢，你就在这边讨论怎么兼收并蓄，裴哥呀，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渣了。” 裴霁一不小心吃了上面辣椒比肉还多的烤串，此时面上红的红白的白，眼睛里水光浮动，看得身边的江汀心里颇有点痒。 “嘶……”裴霁倒抽气，“给你给你，串都给你，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江汀遗憾地转过头去吃烧烤，他就知道凭着裴霁的薄面皮，这辈子是都不会正面回答这种问题了。 裴霁现在最不知道的就是怎么面对身边这个前男友，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头疼。 原本自己立场坚定，八风不动，可是偏偏又来了这么一遭，裴霁回想起刚刚在医院里，自己躺着的时候听见江汀断断续续的哽咽，一下就不知道怎么反驳汤远了。 裴霁麻木地咬着嘴里的串，连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霁自从离了家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这么多年回过家，家门朝哪儿开还要细想，白天和队友说说笑笑的时候还能拍着胸脯说男人就应该出来闯，可是在没人知道的夜里，神经粗糙如裴霁也偶尔会想像回到家里，热气蒸腾的火锅，摆放整齐的碗筷，空气流通也挡不住的饭菜馨香。 裴霁心里清楚，这只是自己对家的一种臆想，一种概念化的想像，与其说自己是想家了，还不如直接说是寂寞了。 每次放假，汤远这一群人欢天喜地回家，只有裴霁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基地，汤远每次回基地都有种学渣放假回家疯狂玩耍，结果学霸还在上补习班的罪恶感。 没有人知道，其实裴霁也想回家，可是裴霁在沪江路边上那套复式小花园连床套都没摘，那怎么能算是“家”呢，家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会动会笑的人啊。 “裴哥?”汤远叉起裴霁单独的鸡翅，他知道裴霁不能吃辣，单手往剩下的鸡翅里疯狂撒胡椒，“想什么呢你，再不吃我们都抢完了。” 裴霁被他一叫回了神，伸手接过鸡翅，颇为羡慕地看他们热火朝天地吃火红的辣椒鸡翅，“我也想吃辣，给我加一点吧，汤远，递一下那罐辣椒。” 汤远一下抱紧了小小的一瓶辣椒罐，警觉道：“这可不行，你忘了你上次吃了辣差点给送到医院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方文思也跟着帮腔，“你上次是真把我们吓着了，辣椒你想都别想，可怜可怜你那尽职尽责的胃吧。” 简荣没有说话，但是他一把拿过了桌上的胡椒，辣椒酱，归拢放在自己的脚边，看上去是打定主意不想让裴霁染指了。 裴霁长嘆一声，“人间啊……人世苍凉浮沉几十载，连一瓶辣椒酱都不给我吃，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眼睛一斜，瞄到江汀手边还有一瓶没有遭到简荣毒手的辣椒酱，连忙站起身去够，“就一点点，过过瘾，没事……” 江汀在裴霁翻山越岭够到那瓶辣椒酱之前提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的胃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裴霁不自在地用力挣了挣，“放开我，我就吃一点儿，不会有事的。” 方文思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再加一把火，“你还说，医生早就让你忌酒，忌辛辣，你呢?非得把自己整出事来不可。” 这个姿势分外挑战裴霁长久不运动的腰部肌肉，他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卸了力道，“放了，我不吃了总行了吧。”他气呼呼地坐了回去，叼起一串不辣的鸡翅啃起来。 “队长，他的胃是怎么回事?”江汀见从裴霁这里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转头去问方文思，“是胃病吗?” 方文思笑眯眯地接收到了裴霁的一眼瞪视，并没有直接回答江汀的问题，反倒是岔开话题：“你看看他，就是这么个人，自己真有毛病了就死扛着不让别人发现，反倒是瞎编的话一套一套的往外说。” 方文思一句话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汀，“所以呀，别以为自己有多了解别人，实际上还不如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江汀听懂了方文思的未竟之意，这是在说他一点都不了解裴霁，假作真真作假，真真假假分不清裴霁的话。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言论，只能低头给裴霁递了一串洒满了甜酱的金针菇。 好在方文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裴霁，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裴霁：“……我希望你闭嘴。” 方文思耸耸肩，对江汀道：“你看见了，这可是强权压迫，不敢不听吶。” 江汀对他这种甩锅的行为简直鄙夷，“裴哥，怎么回事?” 第22章 插pter 22 裴霁低头吃串，这时候突然被点名，他噎了一下，江汀手忙脚乱给他递上啤酒，想了想又换成了温和无害老少咸宜的果汁。
第40页 裴霁看见从他小学就嫌弃幼稚的果粒多端端正正被塞进手里，“……啤酒我还是可以喝的。” “不行。”江汀想都不想，果断拒绝了裴霁的要求，“刚刚队长都说了，你要忌酒。” 裴霁强行忍住想要把手上的果粒多摔在对方脸上的欲望，“你是小学生吗?队长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江少今天长大了没?” 奈何江汀就是不合作，裴霁看上去觉得如果今天还僵持着，夜宵也就凉了，只得丧权辱国地接过对方手上的那杯果粒多。 充满了糖精和果粒的饮料一下填满了裴霁的整个口腔，成年人很少会碰到这样甜甜蜜蜜的饮料了，甜得裴霁脑门一疼，“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很多职业选手都会有职业病吗?胃不好算什么?” 方文思伸出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别把我们拉进来，我们充其量最多拉个肚子什么的，可从来没像你一样被送到医院，差点进了cpu。” “你可省省吧。”裴霁忍不住呛他，“那是cpu吗?明明是icu，我出来的时候亲眼看过了……” 江汀在桌子底下一把攥住了裴霁的手，掐得他手心疼，“怎么还进了icu” 裴霁转过头去看江汀，对方年轻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比白天柔和多了，看上去竟然有点江南水乡风流写意的味道，可是这面上甜美可人的江南小甜心在桌子底下掐得裴霁的手都快青了。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裴霁简直没办法了，直忍不住嘆气，“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从头到尾‘知道’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如果知道的是过去，那就更没有意义了。“裴霁拿起筷子慢悠悠地把金针菇从串上剔下来，“除了引以为戒还有别的用吗?” “可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那件事可能再也不会在你生命里出现，你所拥有的不过是重新加强过一遍的遗憾和后悔而已。” “所以啊，不要追究过去，一心一意看着前面就行了。”他小口小口地吹凉了金针菇，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知道人为什么眼睛长前面么?因为回头看很痛苦。” 江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得见裴霁头顶上一个柔软的发旋，他忍不住手紧了紧，把裴霁的手拉得更紧了。 方文思“啪”地开了一罐啤酒——当着被禁酒的裴霁的面，“行了行了，忌酒那都是多早之前的事了，现在连队医都不管他，你还管什么。” 汤远吃得不亦乐乎，十根手指上下翻飞，灵巧异常地拨开小龙虾的壳，嘴里也没闲着：“嗨，肯定没事了，当时那什么中国邀请赛结束之后我们去唱k，我看裴哥不也是白的红的啤的一起来么，不是睡了一觉就没事了吗?” 简荣在一边默默吃着，“可是我记得裴哥确实很久没喝过酒了，就算和我们出来聚会也不怎么喝。” 方文思和裴霁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狐狸似的爆料：“你们都来得晚，不知道，你们裴哥是差不多不沾酒的，聚会晚上那天小瓶盖还微信问我能不能让裴霁喝酒——他那不喝酒是在圈子里都出了名的。” 裴霁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在江汀耳边道：“可以了，差不多就行了吧，你拉着我的手要干什么?升温好孵小鸡吗?” 裴霁这人有点轻微的洁癖，不过还好，漫长的打拼生涯教会了他也不能太过娇嫩，不过此刻，江汀握着他的手心出了汗，两人的手粘糊糊、湿哒哒腻在一起，让裴霁有点受不了。 江汀听了总算是放开了，手指还在裴霁的指腹上轻轻蹭了一下，这一下蹭得裴霁头皮发麻，简直要从塑料凳子上蹦起来。 “你干什么?!”裴霁又不能大声，只能悄悄炸了一身毛。 江汀也没去看他，他伸手拿过那一杯果粒多给裴霁的杯子满上了，“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裴霁正吃着的动作停了，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他都很少听见对方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反驳，裴霁含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说说，哪里不对?” “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做过了就会有意义的。”江汀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晚上，不怎么讲究地坐在一个桌子和椅子都泛着油腻腻反光的烧烤摊子上，他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慢慢地蜷起来，面上沉静，“而是我们一遍一遍地回头去看，每次去看，都会给过去不一样的意义，就像是回头给最宝贵的东西上色，这才是我们回忆最重要的地方。” 烧烤摊其实比裴霁想像的要小很多，他看着对方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却窝窝囊囊地挤在桌角，看上去有点可怜。 “所以这就是你看了那么多复盘赛的原因，对吗?”方文思开了一罐啤酒放在裴霁手边，紧挨着江汀那杯甜甜腻腻的果汁，“裴霁你不知道，我们刚刚再赛场上，他说自己看完了我们这段时间所有训练赛的复盘。” 这回是实打实的让裴霁吃了一惊，“所有的?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我之前就在看了。”江汀冲着裴霁露出了个有点坏坏的笑，这个笑让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中学里女孩最喜欢的那种坏男孩，“在sks的时候，我和他们教练说我想研究一下骑士的战术，在他那儿看的。”
第41页 裴霁听得瞠目结舌，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那你看出点什么没有?” 江汀谦虚道：“没看出多少，就觉得各位前辈都打的很好。” 方文思呸了他一口，“滚你的，在你裴哥这儿就是前辈了，在赛场上把你这两个前辈配合上说的一文不值的不是你吗?”他扬起下巴指了指在一边装作壁画的汤远和简荣。 汤远没有想到坐在烧烤摊上吃个烧烤也能祸从天降，登时叫起撞天屈来，“哪里就一文不值了?这不是还要磨合吗?” 他的声音在裴霁含笑的眼睛里灰飞烟灭。 裴霁用眼神示意汤远他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点逼数，一眼把汤远给看怂了。 江汀对上裴霁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忐忑，“我就随便说说，你别生气。” 裴霁放下筷子，眼神认真地在啤酒和果汁两者之间游移，半晌后还是挫败地拿起了果汁，“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说说吧。” 裴霁也觉得自己很冤，自己什么时候就给江汀留下了个会生气的形象，他一般不怎么会发火，对着青训一群愣头青的时候大多数会严苛一点。裴霁摸了摸下巴，想起来对方肯定还没有见识过自己在国际赛场上开启嘲讽技能的时候。 裴霁摸着自己不知道丢到那个爪哇国的良心，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骑士现在指挥的转移和选点我感觉都是数一数二的，但是问题就出现在配合上。”江汀有一说一，“看得出来，骑士整体上是会偏向突击手的。” 裴霁对他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和教练研究出来现阶段最适合骑士的一种打法。 “可是狙击位和自由人会脱节。”江汀无奈地耸耸肩，“不过看起来磨合期还没过，这才几个月，以后会好的。” 裴霁不声不响地听着，“说起来轻松啊。”他一口气悠悠地吐出来，“你当他们没和教练、分析师他们研究这个问题吗?” “‘配合’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到了赛场上与其说靠的是临场反应，还不如说是多年练习下来的手感和默契。” 方文思冷冷地提醒，“别搁那儿做梦了，还有一个月带几天就亚洲邀请赛，我们压力还不算太大，之后面对的就是全球各个赛区的强队，根本没时间留给你慢慢练。” 裴霁在油腻腻的烧烤摊上也坐出了一种睥睨赛场的气势，他双手环胸，二郎腿翘起来，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气质一下就变了，原本看上去温和无害的温润气质顿时一转，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变得冷厉肃杀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还要担心亚洲赛的压力了?不都是我们给他们压力吗?” “就算我们的配合现在还算不上多好，也能好好地教教他们怎么在赛场上认识前辈。” 江汀在他身边看得呼吸一窒，裴霁的侧脸在晦暗的天色里更显清瘦俊俏，柔软的发梢逃过了造型师的魔爪，细细碎碎地扫在颈子里，竖起的衣领给修长的脖颈投下暧昧不清的阴影。 方文思“扑哧”一声笑了，他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妈，你快停下，你给我把你的嘲讽神功留到国际赛场上去，哎呦我不行了，让我笑会儿，噗哈哈哈……” 裴霁：“……我好不容易酝酿一会赛前垃圾话，你们就不能给我捧个场吗?” 在座的唯二没上过国际赛场的两人：简荣和江汀。江汀有点落寞地看着裴霁和方文思之间仿佛有种别人塞不进去的默契，两人交谈时，已经能够自成一块真空带，江汀想要插话都没机会。 简荣紧拢着眉头，小小年纪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犹犹豫豫地问裴霁：“我听说韩国电竞的俱乐部都特别厉害，和我们比……怎么样?” 裴霁掸掸队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们这次回去之后教练就会给你看的。”裴霁想了想，有一说一：“韩国电竞确实厉害，以前和欧美强队对上也争不出个先后，我们这次去主要是争个出线的名额，先感受一下。” 简荣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他瞪大了眼睛问：“那你刚刚说的，教他们做人……” 方文思揉了揉简荣的头，少年人头发又黑又软，“那也只是你裴神在单排赛上教他们了，四排赛我们还有的练呢。” 说来憋屈，不过中国的电竞的的确确起步较慢，能有今天的发展已经很不错了。 第23章 插pter 23 裴霁听到方文思这么说，捏着串的手紧了紧，他黑亮的眼睛里带上点愧疚道：“就是……就是耽误你了。” 方文思挥挥手，“我马上都要在役整八年了，什么没经历过?”他盯着裴霁队服上的队徽，出神道：“八年了，以前是没机会出去打，现在……”他想了想，还是露出点惋惜的神色，“以后我可能也打不了了。” 一时间，刚刚还热火朝天的烧烤摊被一种无言的沉寂笼罩了。 墨色缓缓退去，天色越来越明，薄薄的轻雾面纱似的被缓缓揭开，寂静的街道上反倒传来人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汤远可算是放下手里的串了，向来无忧无虑的小胖子竟然也有点犯愁，“我们回去加训吧，这总不能让队长就这样啊。”
第42页 简荣看上去心理压力有点大，“……我回去就去找教练。” “好了好了。”裴霁抽出双筷子敲了敲碗沿，吸引了一桌子人的注意力，“这有什么?”他扬起下巴，瞥了一眼坐在一边不发一言的方文思，“你们队长又不是老得打不动了，还是中流砥柱呢，怕什么?” 方文思被他的“老得打不动”给逗笑了，也拿了筷子去抽裴霁，“怎么说话呢?” 裴霁一边躲他的筷子，一边继续自己的话：“再说了，他如果真的要退，到时候我们拿奖盃的时候就用一个躺椅，把我们的前任队长扛上去。” 汤远：“如果到时候别的国家的队伍问我们‘为什么要把人抬上来?’” 简荣接口道：“让老队长感受一下他这辈子从没碰过的荣耀。” 方文思没想到会被群起而攻之，“好啊，都翻天了?想干什么?我跟你们说，我离退役还远着呢!你们都给我把皮绷紧了，小心我天天让你们加训。” 江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四个人和谐融洽地打闹成一团，好脾气地帮了一手裴霁，压得对面的方文思抬不起手。 “不公平，你这是两个人，我只有一个。”方文思不服。 裴霁呵呵冷笑，“你完全可以去找一个呀。” 方文思一听，觉得有机可趁，“这哪里去找，我哪里找得到这样高质量的小奶狗?对着‘前辈’‘老师’的时候要多软萌就有多软萌，对着别人简直就是狂风暴雨毫不留情。” 裴霁现在对江汀的感觉很复杂，原来这两年之间他就一直没忘记过对方，可当江汀真的回来了，他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再加上今晚这一团乱麻似的混乱，他一想到就脑壳疼，恨不得干脆冷处理算了。 裴霁抄起桌子上剩的最后一个串，“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他闹腾了一会儿，白皙的侧脸微微泛红，在清晨的水汽里格外诱人。 江汀别开眼睛，暗暗嘆了口气。 还要慢慢来。 面对轰炸般的未接来电，方文思是近乎绝望的。 知道多半是队医偷偷摸摸告诉了教练，教练又去找经理商量，最后整个世界都知道了。 “你惹出来的事，你去处理。”方文思嫌弃地拎着自己的手机，扔垃圾似的甩给裴霁，“褚维陆一言sunny都疯了，自己解释。” 教练经理分析师三大巨头被裴霁车祸的消息折腾地夜不能寐，纷纷动用关系联繫医院。 一夜没有过去，半个电竞圈都知道了裴霁车祸，或许不能出席亚洲邀请赛的事情。 “我艹这群孙子。”褚维虽然是教练，可当初打职业的坏毛病还在，一激动就爆粗口，“你看看这群，这都什么人啊?国内的还好，都在发信息过来慰问，外国论坛都在说点什么，‘太好了，裴霁不能参加这次比赛’‘多亏他车祸了’‘天降正义’……” 陆一言心态还算平稳，他安慰褚维：“放宽心，应该没多大事，说不定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还有啊，外国这么说，不正是证明了我们裴哥的实力强悍了吗?“陆一言老神在在地继续补充道：“而且我估计如果断了条腿，擦伤了什么的，完全不妨碍什么，我们可以申请自己推着轮椅上去。” sunny都听不下去了，出差刚回来的分析师，裴霁的铁桿脑残粉，失误也能吹成别有深意的那种骨灰级粉丝，她一巴掌糊在对方脑门上，“你可闭嘴吧，我裴哥肯定没问题，你个吸血鬼，就知道使劲儿榨干我裴哥的利用价值。” 褚维望眼欲穿，“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总该回来报个信什么的吧。” 还是sunny眼睛尖，她踮着脚，扒在酒店的透明落地窗前，“哎，我看着那边一群怎么有点眼熟，那个队服是我们的!”她涂得血红的指甲掐住陆一言的一点皮肉，死拉硬拽地把对方拉过来，“瞧瞧，你给我仔细看看，我裴神是站着回来的，你个乌鸦嘴可死远点吧。” 陆一言捂着脖子离了这个妆容精緻妥帖的女人足有两米远，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们终于可以放下心了，亚洲邀请赛是没问题了……”他念叨着，眼睛突然一亮，干劲十足地打开论坛，气势汹汹地翻了墙，“我自从上次国内线下赛就知道了，赛前应该至少准备那么几十个论坛小号，喷不死那群喷子，你们忙着比赛没空，不瞒你说，这都是我在一手操办，看到论坛下面那种言辞尤其激烈，支持尤其铁桿的，多半就是我的小号了……” 褚维和sunny没空理他，裴霁单手提着队服，面对着酒店门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双灼灼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耳垂，“怎么都在这里等着?” 褚维是个狗鼻子，他嗅到空气里隐隐约约漂浮着烧烤那种厚重的香料味，顿时眼光一转，“你们怎么还出去吃了烧烤?” “不是说裴霁他出车祸了吗?不是要紧急联繫队医吗?”褚维后知后觉地跳脚，“怎么还有空去吃吃喝喝?” 方文思在一边望天望地，就是不去看褚维，“嗨，这不是看见我们裴神安然无恙太过激动，出去小浪了一把……”
第43页 要不是方文思离得远，褚维能把血喷到他脸上，“那你就不知道给我们发个信息?吃的时候腾出手来发个信息能怎么样?会死吗?” 方文思自知理亏，“您老就别搁这儿叨逼逼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的天，这一个一个比我们还精力旺盛。”他掏出手机，顺手从简荣的包里摸出个充电宝，“来看好啊，我给他充上电，以后保证不和大部队脱节，好了吧。” “我们下午和晚上还有比赛，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还记得吗?”褚维气呼呼的，看上去与河豚有点不清不楚的亲缘关系。 汤远连忙扳着手指算了算，“那我们满打满算……还能睡上五个小时?”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队友，“我们比赛的时候可以带床吗?” 裴霁抬脚就往电梯走，“你想的太多了，帮你拿个担架还行，床就别想了。” 汤远期期艾艾地眨巴着双眼看裴霁潇洒如风的背影，“那担架也勉强还行啊，我不挑的。” 方文思也连忙跟上裴霁的脚步，顺便不忘捅汤远一刀，“可以啊，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我们亲自抬你上场。” 汤远：“……” 傍晚，骑士一行四人在场馆中落座的时候，脸上都笼罩着一层睡眠不足的黑气，知道的说骑士这是来打比赛，带点杀气不意外，不知道的还以为骑士这是准备在广东争一争道上的场子呢。 简荣年纪小，比其余几人精力好点，“还好，这个比赛时间不长，今天打完就可以撤了。”他给身边萎靡不振的几人打气，“加油，再坚持一下。” 方文思长吁短嘆，“年纪上身了，比不上你们了，我现在脑子里只有睡觉。”他说完好奇地转向裴霁，“我就想问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还能够保持每天六小时的睡眠的?” 裴霁面色淡然，神情严肃道：“因为我有一腔对电竞事业的热爱，对国内电竞环境的痛心，还有希望能够帮我们老队长在退役之前拿到他人生第一个世界冠军。” “……”方文思活像是生吞了滑鼠，“我其实并不太想经常听见‘退役’和‘世界冠军’这两个词语连环出现。” 汤远安慰方文思，“没事的队长，我们都懂你，不就是退役之前拿一把世界冠军吗?你一定可以的。” 方文思：“……” 其余的战队一一入场落座，检查员在身后轻声提醒比赛要开始了。 江汀坐在二队的队伍里遥遥地透过电脑屏幕的缝隙一眼望见了另一头的裴霁，他刚好能看见屏幕上蓝幽幽的光映在裴霁的脸上，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严肃郑重。 不知道旁边的人和他说了什么，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唇边都挟着点笑意，眼角轻轻弯起，眼神平静安和地看着身边的人，时不时地应和几句。 我离他还是好远，江汀一瞬间就有了种垂头丧气的感觉，这感觉潮水一样没顶而过，登时几乎让江汀喘不过气来。 “请带上耳机，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身后的检查员打断了江汀的凝视。 江汀把耳机扣在自己的耳朵上，强迫自己收回一直粘在裴霁身上的视线，近乎冷静严酷地逼迫自己回到比赛上。 他悄悄告诉自己： 再慢一点，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接受你的。 第24章 插pter 24 陆一言是个菜鸡玩家，水平仅限于能看出“哇，这一枪好帅”“这颗雷应该炸不到”，褚维一个人拎了袋瓜子，手里捧着个大瓷缸，叫上分析师sunny两人甩开弱鸡陆一言，悄悄蹲在休息室里叽叽咕咕地点评比赛。 陆一言只能万分孤独地拿了个应援牌，偷偷摸摸地混进粉丝应援团，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 “我们战队现在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sunny指甲尖尖，偏偏不愿意捧着一把瓜子，一定要一颗一颗从褚维手里拿，“最起码可以吊锤国内的战队。” 褚维看着对方烈焰红唇却天赋异禀地一颗接着一颗地嗑他的瓜子，心痛极了，“你要拿就多拿点，别一颗一颗的，看着我肉疼。还有什么叫做吊锤，你看看我们碰上这些老牌强队的时候不还是要看人家脸色吗?” sunny乐观极了，“我们骑士到底也是几十年的俱乐部了，都是有体系的，只不过战队成立得比他们要晚一点，这怕什么，我们一点点来，总归……” 褚维咂摸了一口浓茶，愁眉苦脸打断sunny，“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他用手戳戳休息室里转播的屏幕，上面左下角恰好在介绍骑士战队的四人，四人的动向被摄像头清晰捕捉，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走钢丝，看得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还有一大半要靠环境……”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回头一看，sunny含羞带怯地把大波浪一甩，又尖又长的指甲捂住胸口，西子捧心状看着屏幕。 褚维：“……” “你干什么!我这在好好跟你说战队的事，你给我在这里干什么呢?”褚维一看就知道对方多半是和裴霁的那群花痴脑残粉干了一样的事情。
第44页 “我裴哥，就是盖世英雄!”sunny雄赳赳气昂昂地宣布，“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他!” 褚维泼他凉水，“大姐，你是不是忘记了前段时间江汀，哦，你刚回来，就是那个二队的，刚签下的liquid，在单排赛上拿了冠军，对枪把你裴哥给对输了?”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这只是裴哥的一次小小失误。”sunny咬着唇，“我看过那次复盘，我觉得江汀的战术素养太高了，吓人，我敢说把世界上任何一个顶尖的职业选手放在那种场景之下——当然了，我裴哥本来就是世界顶尖的选手了，那他也反应不过来啊。” 褚维唏嘘道：“所以你知道了吧，时代在变化，你裴哥现在正是巅峰，那你敢说他就一直在顶上吗?现在是出了个江汀，那保不齐还能从哪个我们不知道的犄角旮旯窜出来个天才选手呢?” 他的话没说完，裴霁那边拿到了整场最高的击杀分，能听得见现场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啪”的一声打了褚维的老脸。 “裴霁。”褚维喃喃道：“但是他总能让人觉得他……能扛下很多东西，哪怕我们都对他不抱什么希望，哪怕我们都没什么信心，他也能用最强的姿态面对各种大赛。” sunny安慰褚维道：“没关系，小事，什么牛鬼蛇神在我裴哥面前都要乖乖现形，你看我裴哥到国际上去还是要被那群外国佬放在祭坛上供一供。” 褚维想到这个就乐了，“我一直以为只有国内有这个迷信呢，结果他们这群外国佬一个不输，嘿，你上次签证没弄下来不知道，裴霁上场之前在休息室被堵住了，哇，那真的是。”褚维啧啧有声。 急得sunny在一边用指甲掐褚维，”你快别卖关子，我上次只能隔着屏幕看转播，难受死我了。“ “上次全球邀请赛”褚维捧着他的大瓷缸，老神在在地继续“你的裴哥哥，刚被造型师糟蹋完，坐在休息室里准备打个瞌睡——你知道的，他比赛之前要睡好，一群鬼佬杀进来。” 褚维现在回想起来还忍俊不禁，“叽里哌啦地一顿溢美之词，强行要求和他合影，可惜我们的翻译不在，你裴哥偏偏到了国外两眼一抹瞎，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别人是来到面前强行拉圾话的，他和这群人拍完照，嘿嘿嘿……” “你嘿个什么劲儿啊，我要听裴哥的事。”sunny老是被褚维的感想打断，着急忙慌地催促。 “他照片是拍完了，然后强行拉住了对方的翻译，对着对方来了一波十级史诗级无敌嘲讽，听得凡是冲进来合影的选手战斗力都大打折扣。” “从此之后，你看上去温和无害的裴哥在国际垃圾话赛场上一战成名。大家以前都以为裴霁他战斗力顶尖，万万没想到裴霁开嘲讽这么伤。” sunny满脸呆滞，看上去鲜活灵动的口红都变得血盆大口，“你们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裴哥还有这么一段峥嵘过往呢?” “我觉得因为这码子破事，组委会都该改改赛制了，赛前录什么垃圾话，真的当我们文明好欺负吗?反正方文思悄悄和我说他觉得那次欧美韩国强队战斗力大打折扣，可能都是你裴哥炮轰得好。” sunny鼓掌“好好好，轰得好。” 褚维可惜道：“就是有点浪费，那次的场景没有被我们的跟拍拍下来，要不然也可以放在国内让我们国内的选手好好学学，什么叫做技术嘲讽两手抓，肉体精神双重伤，现在想起来实在太可惜了，下次一定让跟拍紧跟着，一步也不能落下。” sunny突然想起来什么，“经理不一直给裴哥艹的是个温和善良小白花的人设吗?这如果引进，大家都要知道，裴哥只是披了张温和无害的伪装，其实底子里还是个舌头比枪还黑的狠角色了?” 她一想到这个角色将会给裴霁带来多少太太粉，登时浑身一冷，头摇的像是拨浪鼓，“算了算了，还是就这样吧，我觉得现在国内对裴哥的误解挺好的，大家好像觉得裴哥都不怎么会说重话，跟个大哥哥似的。” 褚维笑起来，“可去他的大哥哥吧，那得是看谁，这次你可以自己去赛场上看看你裴哥用精神伤害重创亚欧日韩各大强队的神奇操作了。” “说来也挺惨的，你说，人家只是想要进来蹭蹭大神，结果被大神一顿血虐，心态都崩了，这怎么打?” sunny摩拳擦掌，“那我可真的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要先去给解说团打好招呼，多给我裴哥点镜头。” 褚维点头，“有道理，你裴哥放在秤上称一称可比金子还重，连脸都格外招贊助商喜欢，再说他粉丝的购买力也太疯了，连比赛时给他买大型led应援屏幕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是该给他多来点镜头，让陆一言那个小气鬼好好开心开心。” 小气鬼陆一言被热情的粉丝们挤得快坐不住了，他好脾气地拍拍屁股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这群掏钱的大爷们，“行行行，你们是金主霸霸你们坐。” 他站起来站到门边上，反倒离选手们更近了，骑士战队又是门面，靠得极近，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熟悉的几张脸。 现场的灯光效果不错，可那也仅限于场地，选手的赛区还是挺暗的，这是为了保证选手不会被其他的灯光干扰。明明有四个人，可陆一言就是一眼看见了裴霁，他好像自己就带着点吸引目光的能力。裴霁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漆黑的头发眉眼，看上去怎么看都带着种说不出的文静气质，他想起褚维对裴霁“拿起枪就是干”的评价，突如其来感到一种巨大的反差萌。
第45页 陆一言抬头看赛场中间巨大的直播屏幕，能看得见上面刚刚好也是决赛圈，骑士的实力保存得还不错，位置也还行，可以估计到名次肯定也不差，他放下心来，侧过脸看四人噼里啪啦，手速极快地敲键盘。 解说已经完全激动起来，开启嘶吼模式，可是在灯光闪烁的场馆，群情激动的人群之间，完全没有成为什么怪异的个体，反倒是完美地融入进这个激动的氛围里。 陆一言拿出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一个彩色的萤光棒，他松开领口，解开总是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kni加油!”他向来自诩文职人员，这么乍一嗓子吼的自己嗓子生疼，脑壳也紧跟着嗡嗡作响，他晃了晃脑袋。 可是他的声音还没有消散，紧跟着又有了一阵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援接踵而来。 “kni!——kni!——kni!——” “knights永不言败，加油!” “kni加油!kni冠军!” …… “比赛结束”四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宛如一瓢沸水浇入油锅，激起更大的反响，陆一言被巨大的声浪吵得站不住脚，他连退几步，连表情都是空白的。 裴霁聪明地没有摘下耳机，他依旧带着隔音耳机，和队友交流，“我就跟你们说，碰到这种粉丝特别多的线下赛，隔音耳塞就不要摘，一摘活像是被轰炸区炸了似的，什么都听不见，说话全要靠吼，太费劲了。” 等一会儿还要颁奖和採访，现在大多数战队都原地待命。 简荣本来都已经把耳机放下去了，见身边的三个人屁股比泰山还重，耳机带得稳稳噹噹，想了想又把耳机带回去。 方文思眼睛尖，他眼光往台下一扫，”呦嚯，你别说，你的粉丝特别多，你看看那边一大块，全是你的应援板看到吗?“ 裴霁顺着对方的眼风看过去，发现自己的应援团中间竟然还夹杂了别的id,裴霁稍稍有点近视，太远的地方看不清楚，他问方文思，“那群应援板上是不是还写了你们的名字?” 方文思把眼睛从他盯了好一会儿的冠军奖盃上收回来，用一种看“我的傻儿子”的眼神看裴霁。 傻儿子裴霁被他看得有点冷，“干什么这么看我?我又没做什么。” “恭喜你，你终于摆脱了和我组成的邪教cp，看起来这群粉丝终于找到了正宫娘娘。”方文思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他们的板子上写的是你和江汀的id。” 第25章 插pter 25 裴霁因为颜好技术更好，成为了圈子里强行被组cp的第一人，和他捆绑销售的经常就是方文思。 “好不容易啊，我终于摆脱了这顶瞎瘠薄乱扣的帽子。”方文思一口干了剩下的半瓶水，庆幸道：“这次粉丝们可真会配，一配一个准。” 裴霁一手捂额，方文思这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对方闷闷的声音传进耳麦，“……也是邪教。” 这话说得连汤远都听不下去了，“小哥哥，麻烦你认清现实吧，我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是原配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们和江汀打了前半场，我感觉他和我们除了配合一时半会儿没打出来，这可能是我们没有适应的问题，但是能很明显得感觉到他专业素养是很强，我就不明白为什么sks会放他走。” 汤远：“要是我是sks的教练，我就是给他个空头支票，先答应给他首发的位置，也不会放他走的。” 简荣总结道：“我感觉他只要和我们再多磨一磨，那国内几个老牌强队可能就要让位了。” “太可怕了”方文思也贊同，“他才和我们打了多久，一开始可能确实没跟上节奏，可是……不到两场他就反应过来了，往你平时的风格上靠，这种团体意识太强了。” 裴霁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点着，“我两年前就发现了，他的可塑性很强，近距离作战和我比稍微差了一点，可是远距离的狙就算是简荣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太灵活了，所以我当时……” 他及时剎住了话头，在座的只有简荣不明就里，愣头青似的问：“当时怎么了?远哥只和我说过两年前江汀是在骑士青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当时是发生什么了吗?” 方文思看看裴霁的脸色，发现他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知道这一直是裴霁的一块心病，转头对简荣道：“没事，后来不就有你了吗?” 裴霁坐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得见骑士的二队，他动作不显地悄悄向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江汀，他的位置上空空如也，这让裴霁松了口气。 “队长”裴霁看了一眼他的老队长，安抚地笑笑，“都过去多久了，我来说吧。” “虽然骑士是个历史悠久的老牌俱乐部，可是它的pubg分部一开始只有我和队长还有教练三个，当时是真的惨，连人都凑不齐，不过一边招青训，一边从别的队伍挖墙脚，好不容易把我们小汤圆弄进来，接下来还剩一个。” “当时简荣还不在，青训的时候进了江汀，我当时是帮着教练在看青训的，我们合计着想要把江汀签下来，我把这个事情都已经和他说了，看他的态度应该也是答应了，结果青训一结束，跑得无影无踪，骑士的一队保持三人编制整整大半年，在隔年才把你招进来。”
第46页 简荣头一次知道骑士艰难的发家史，“那三个人怎么打的比赛啊?” 裴霁笑笑，解释道：“我们从别的战队租借了一个队员，你也应该认识，fate战队的飓风，勉勉强强算是折腾齐了。” 方文思也被勾起点伤感的情绪，“所以你看我平时骂你们配合不好吗?我不怎么说吧。”他说到这里都快哭了，“因为当时我们三个人别说配合了，没找到飓风之前，连训练赛都不能打，哪里还说配合不配合的事。” 汤远都要忏悔了，“……我还是差了点，这么久还是……” 裴霁对他摆摆手，“你的个人能力我还是相信的，只不过大赛还是经历得太少，你想啊，我们去年才第一次去全球打比赛，被环境影响心情很正常。” 简荣停下来好好咂摸了一番，反应弧绕了大半个地球，这才后知后觉，“哦，我才知道为什么裴神在solo赛上看到江汀是那个样子。” 裴霁低了头，旁边的三个人只能看得到他长长了的头发遮住侧脸，“不过我后来也想通了，来来走走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的骑士确实不算是什么好选择，他另谋高就也是人之常情。” 方文思：“我呸，他要是真的想要走就应该提前和我们说，那我们还能在当时的青训生里面挑个勉强能用的，他这么撂挑子一走，我们后面足足手忙脚乱了大半年!你可别给他开脱了。” 裴霁被方文思直白地一语戳破，“……可是就算是这样，骑士战队现在还能在国内顶尖的比赛里脱颖而出，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领奖的时间到了，果不其然是sks战队队长江延州上了领奖台。 “他们战队还是强啊。”方文思看着江延州绕着升起的台阶走上领奖台，捧起那个他看了两个晚上的奖盃，艷羡道：“我也不求别的，到时候夺了冠只要让我摸一下那个奖盃的底座就行了，我要求真的不高。” 每个电竞人对奖盃总有点不可磨灭的情节，“这不前四局是江汀代我打的吗?要是都是我在打，那情况可很难说。”裴霁低头玩自己的手指，接口道。 方文思深吸了口气，“也对，国内的冠军我们还看不上呢。” “那你能擦擦你的口水吗?顺便把你粘在他们奖盃上的眼神收一收?”裴霁看着对方不加收敛的露骨眼神实在是忍无可忍，“江延州都快给你看冒火了!” 汤远连忙帮腔：“队长!到时候别把他们队长给引过来，到时候所有的直播平台就会残忍无情地看见你垂涎他们的奖盃，并伸出了咸猪手……” 方文思受不了这群猪队友了，深感对方不仅不能理解自己对于冠军的追求，并且还喜欢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滚滚滚，我现在不看了好吧!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记得，说好了让我拿个冠军的，到时候我可等着呢。” 比赛结束之后，骑士战队在休息室碰了头，“哇，这是哪个粉丝送的夜宵，这也太有心了。”汤远摩拳擦掌，“爱他们，比心，那我就……” 方文思对这种粉丝回来送东西的情况门清，不过还是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你吃呗，不过记好了，比赛之前什么东西都别动，特别是在国际赛上，倒不是说他们会使这种阴招，就是吃得太撑也影响发挥。” 汤远揭开其中一个外卖的盖子，饶是裴霁离得远，此时也被食物特有的温暖馨香吸引了注意。 “这是什么?”裴霁凑近了汤远打开的那个盒子，看上去像头充满好奇的猫科动物，瞳孔里发出点跃跃欲试的光彩，“我怎么感觉是广州这边的特产?” 方文思在沙发上坐下来，他跑广州跑得多，对这边的东西早就没了新奇的感觉，“来来来，我都知道，问我。”他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沖裴霁勾了勾手指。 裴霁难得忍气吞声，“那这个是什么?” 方文思探头一看，震惊道：“这是哪个粉丝送的?也太豪华了吧!” 没等其余几人动手，他自己率先打开了一桌子的外卖盒，半晌无言，“……哇。” 裴霁踹了他一脚，“我等你解释，解释了半天你就给我一个‘哇’?” 方文思捏紧了拳头，愤慨道：“这样的粉丝我们必须广而告之地宣告一下。”他把裴霁拉到身边，“你自己看，这都是老洪兴家的招牌，外卖盒子上写着的，他们家的点心出了名的难定，有钱真的不一定能吃得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叉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塞进嘴里，“最保险的还是自己亲自坐到他们店里去，要不然不太可能吃得到这样的配置。” 裴霁在美食之前保留了最后的理智，“我们去把二队和教练他们叫过来吧。” 方文思嘴里叼了个风爪，油腻腻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喂……这里有粉丝送的夜宵……休息室……给你留点……ok。” 方文思丢了手机，斜睨着裴霁道：“我通知了教练，去吧少年，给我去通知二队吧。” 裴霁不可思议道：“你是小朋友吗?连这点事情都要分工明确?”
第47页 方文思不满道：“这我就不开心了，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折腾了我们大半宿，今天还就得是你给我去通知江汀了。” 裴霁一脸冷漠，掏出手机，“风暴吗?你们二队的人都齐吗?我们这边有夜宵，一起来吧，休息室。” 方文思只不过想要逼着裴霁给江汀打个电话，万万没想到他直接打给了二队的队长，“可真有你的。” “江汀之前的号码现在还在我的黑名单里，你觉得我会打给他?”裴霁不想理方文思，“想的太多了吧。” 方文思放下手里的排骨，正色问道：“我说认真的，你对江汀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看你之前倒是横眉冷对，现在反而好像是冰释前嫌了?” 裴霁的筷子一顿，还是把虾饺缓缓地戳进了醋里，“我说到底也老大不小一个人，要是父母逼得紧点，孩子都慢地乱爬了，可到现在连场恋爱都谈得不清不楚。” 方文思心里暗道，哪里是不清不楚，简直是乱七八糟，乱成一锅粥了。 裴霁漂亮的睫毛覆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之前确实是因为江汀，让我糟了点罪……不过过去了再看其实也没什么，老是揪住过去的小辫子不放，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我原来想着，他如果还是这样紧追着不放，我就冷处理他，我就不信有什么样的感情能一头热那么久。” 他揉了揉额角，看上去很是头疼，“不过昨天你当时不在不知道，在我之前也有一个出了车祸的人，他没我这么好运气，当场就走了。” 方文思不敢置信道：“他……认错了人?” 裴霁嘆了口气，“是的，那个小护士以为我只是追了个尾，不算车祸，和江汀说出车祸的人……不在了。” “江汀他当时就……”裴霁想了想，觉得很难形容，“就像是……不行，我说不出来，反正他当时就哭了。” 方文思的表情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捉摸，“所以他就掉了几滴眼泪就把你的心骗回去了?” 裴霁恨不得把方文思的嘴给撕了，“能不能好好说话，找抽吗?”他回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无关紧要的一部纪录片。 那是小时候看到的，一部关于狼的纪录片。 第26章 插pter 26 一头运气不怎么好的冰原狼痛失爱侣，伏在很快凉透了的伴侣身边低低地哀嚎，声音一点也不大，但是夹杂了雪地里呼啸而过的寒风，凄悽惶惶，呜呜咽咽，只是让人听着就平白生出了一股感同身受的凄切来。 裴霁伸手拿了杯冰水开了，灌了一口，突然对着方文思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你讲过我家里的事?” 方文思奇道：“以前就觉得奇怪了，真心话宁愿受罚也不肯多说一句，今天怎么突然想说了?” “我是上大学的时候休学出来打职业的，当时瞒着爸妈，觉得我先打出点成绩来，回家给爸妈看的时候也能好过点。”裴霁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捏得“咔咔”作响， “嗯，然后呢?”方文思一点都不意外，大多数职业选手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裴霁低声继续道：“然后?然后很简单，大冬天的，我妈站在门口拿了盆冷水泼了我一身，我爸冷着脸告诉我，我以后死了也没人为着我掉一滴眼泪——从始至终连门都没让我进去。” 他的声音冷静而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些无聊乏味的段子，带着点无关痛痒的置身事外，方文思却从他的平静看出了之下的隐痛。 “不好受吧，现在轻描淡写了。”方文思拍拍对方的肩，权作安慰道：“等你拿到世界冠军的时候……” “没用的。”裴霁打断了方文思无力的安慰，“我大概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不能补救的那种，恨不得用铲子从我出生就剷除干净，没想到最后还只能捏着鼻子看我继续蹦跶。” 他冷冷地笑了，看上去甚至带着点冰渣，“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对江汀改了态度了?” 方文思也唏嘘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遭，所以他哭的时候你是不是像那些干瘪的三流小说里写的那样，心咔哒一动?” “你当我是锁吗?”裴霁没想到对方用了这么个形容，觉得方文思的语文功力实在是匪夷所思，“当时我都不知道是他，我听得实在是心里难受——你不知道他哭得实在是太惨了，我想安慰一下他的，然后一站起来我才发现是江汀。” “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下次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站到家门口，对着我爸说一句，你看，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为我真心实意地掉眼泪。” “后来我一想，哪里还有下次的回家?” 满满一桌子温暖的食物在冷气马力十足的空调之下渐渐冷却，裴霁都可以看得见上面朦朦胧胧的水汽渐渐消失，成为一摊子冰冰凉凉的鸡肋。 食之无味。 裴霁的侧脸白皙冰冷，看的方文思心里惴惴不安，他讷讷地开了口，“凡事都要想开点，没有父母会认真恨子女的……” ”二队的人呢?不就几步路的距离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裴霁皱起眉，出声问吃得正欢的汤远，“还有刚刚叫的褚维，陆一言他们呢?”
第48页 简荣刚刚从洗手间回来，听得裴霁这话，回答道：“刚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路过了二队的休息室，他们都在一起呢。” 方文思眼见裴霁飞快地调整好了情绪，咋舌低声对裴霁道：“我也算是看出来了，你心里都有谱，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被江汀绕着转，看起来是我想多了。” 裴霁哼了一声，“被他绕着玩?也就你了。” 骑士二队快被褚维骂哭了。 “这都打的什么东西?嗯?你们自己睁眼看看，我就不拿你们和一队去比了，毕竟不公平对吧，那我们就来看看和其他队伍的比较，你看看其他几个战队，什么rz，fate，哪个二队能像我们这样?”褚维在教练休息室看过了积分榜，捧着瓷缸的手顿时颤颤巍巍，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擦亮眼睛认真看了一眼，没错，积分榜倒数第二，名次和击杀一样让人无言以对。 “要战术没战术，要配合没配合，连小学生都会的苟你们都不会!你们还不如去当网管呢。”褚维气急败坏，“你们知道最后的一个队伍是哪一个吗?” 二队队员们仿佛上了发条般，动作整齐划一地摇摇头。 “是他/妈/的分析师队伍啊。”褚维看起来真的快哭了，“连教练都没上，几个战队的分析师凑了一波，打着玩的。” 队员们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认真挨训。 sunny连忙给他空着的手里塞了杯热乎乎的水，“消消气，二队不是才练起来的吗?打成这样不错了。” 褚维喝了口水，这才好像缓过口气来，“我不是气他们打得不好，而是我和他们总结的规律和要点都没有掌握住，那平时一天到晚练练练有什么用?” 裴霁抱着臂站在休息室门外，疑惑地问方文思：“教练他……脾气这么大吗?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方文思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裴霁的神色，发现他的疑惑不似作伪，嘆息道：“少爷，你可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当你天赋卓绝还训练刻苦的时候，褚维看见你恨不得脸上长出花来。” 裴霁不贊同，“我觉得即使天赋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勤奋就成了唯一可以改变的那一部分，连这个都抓不住，那还不如当条咸鱼。“ 方文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要知道，电竞这个圈子不像是其他的地方，能够让你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换取成功的机会。那么短短几年，指甲盖大的一点儿，能够出人头地，名扬四海的都是天赋异禀，像是没什么天赋的，早就知难而退了。” 裴霁没应声，他转过身去，侧着脸透过几乎可以用作反光镜的玻璃往里看。 江汀站在二队的后面，他虽然年纪不大，可高是真高，站在那里连坐下的褚维都要仰着脖子看。他趁人不注意斜靠在墙上，舒舒服服地借力继续听褚维叨叨。 休息室的灯光打得足，连江汀深深的眼窝都能看得清楚，他眼睛狭长，眼尾细细地拢到一处，本应该是一副再恰当不过的薄情长相，可是眼部轮廓深邃，看人的时候就带了点深情的意味。 看起来褚维是教训得厉害，几个二队的队员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有江汀无所谓地靠在墙上，连表情都懒得换一换，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得出无论江汀外面看上去多么深情厚意，可能心里还是块冰坨子。 “笃笃”裴霁突然伸手敲了门。 褚维刚好说累了，停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 裴霁笑了笑，“有什么事回基地再说吧，今天好不容易打完了第一次线下赛，先歇歇吧。”他把褚维强行拽起来，“走了，有粉丝给我们送夜宵，别搁这儿折腾了，吃顿好的去。” 他推着褚维出了门，回头对二队的人道：“一起来吧，夜宵还有好多。” 一队的休息室大而宽敞，各种广东特有的美食香味混杂，组成一把纠纠缠缠的小勾子，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直把人往房间里拽。 又累又饿的二队队员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一窝蜂地扎了进去，“谢谢裴哥”“谢谢”…… 原来裴霁对于这群二队的小崽子们的印象和褚维差不多，平时见到裴霁恨不得踮起脚尖走，生怕惊扰了这位圈内大神，没想到今天竟然亲自来解围，一个个感动得涕泪横流。 只有江汀，在见到一桌子的夜宵之后，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方文思也在关注着江汀，此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和裴霁咬耳朵，“你这小情人是什么个意思?他这脸变的我可看出来了。” 裴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不知道，可能是我请他吃一顿饭，太激动?” 方文思：“……”怎么会有这么白切黑的人呢?他偏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裴霁，裴霁还是一身朴素的队服，ck水磨牛仔裤，脚上一双阿迪标配小白鞋，一抬头裴霁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看什么?”裴霁出声问道。 方文思：“还好一直是陆一言在帮你艹你的人设，要不然老早崩了十七八个来回了。”他摇摇头，“真不懂江汀是怎么想的，明明和你相处了一段时间也应该知道你是这么个样子了，怎么还能做到死缠烂打的。”
第49页 “怎么?我什么样子?” 方文思用一脸“你心里竟然还没点数”的表情望他，“你浑身上下也就脸长得好点，外面看着和和气气的，其实嘴又毒，心又坏，时不时还容易暴躁!” 裴霁被他这么一说，险些以为自己一无是处，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转悠了一圈，却又被他含在发苦的舌根下，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没错。” 方文思向来和他互损惯了，不撕个死去活来向来不肯休战，“怎么，今天突然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了吧。” 裴霁没有理他，他的眼神黏在江汀身上，他看见对方找了个人少的沙发坐着，手里只拿了瓶白水，青年人的身姿在软软的沙发上也坐得挺拔好看，像一棵破土而出的飒飒青松，眉目里带着点勃勃的英气，充满了生机。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一无是处的。”裴霁挪开自己的目光，平淡道。 第27章 插pter 27 “江汀!”裴霁放下手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水瓶，冲着江汀招了招手，“我有话和你说，过来一下。” 刚刚还活像扎了根的江汀顿时就动如脱兔了，“来了裴哥。” 方文思一边看得啧啧称奇，“你这一手招猫逗狗玩得不错啊。” 裴霁不理他，“闪开吃你的东西去吧，我要和他单独聊聊。” 江汀颇为拘谨地在裴霁对面的沙发上坐了，“……裴哥有什么事吗?”他嗓子干哑，眼神飘飘移移就是不敢放在裴霁身上。 裴霁看得好笑，“之前不还是挺硬气的吗?现在怎么这样了?” 江汀仿佛坐在刀尖上，他低眉敛目地垂头，活像个大闺女，他茫然地回想起两人上次这么坐的那场庆功会，那时候裴霁对自己横鼻子竖眼，偏偏能够激起心底的那股子劲，可现在对方笑容满面，自己却又患得患失，思来想去。 “主要是想和你聊一聊替补的问题。”裴霁一派轻松，“一队还差一个替补，不知道……” “我愿意!”江汀斩钉截铁地截断了裴霁的话头。 裴霁一摊手，笑道：“呦，看来是非要说正事才能让你开口了?” 江汀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半晌反应过来，舌头都打结了，“那……那是不是……” 江汀今晚从见到裴霁开始对方就一直在笑着，弯起的眼睛好像会闪光，他徒劳地干咽了一下，“是不是……原谅我了?” 江汀直眉愣眼，大大方方地盯着裴霁瞧，忐忑不安和七上八下一眼望尽，好像身家性命全繫于裴霁舌尖。 裴霁万万没想到对方一个直球打得干脆利落，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给。 “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觉得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如果再不清不楚地纠缠来去，就像是重新炒一碗食之无味的回锅冷饭。”裴霁正色道，“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愿意，也没精力再去看看了。” 好像是万千灯火齐齐在江汀的眼底炸开，他就像是紧握住救命的最后一截绳子，窜上来一把抓住裴霁的手。 秋夜里依然滚烫火热的掌心烫得裴霁的心都微微皱缩，他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已经被对方强行拽上摊平，牢牢地交叉了十指扣紧。 “放开。”裴霁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得极紧，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提醒对方。 江汀活像那种蹬鼻子上脸的大型犬类，他掩人耳目地把手揣进了自己队服的兜里。 “不放”江汀回得斩钉截铁。 裴霁：“……”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在骑士积威还算重，没有碍眼的瓜娃子跑到面前，勉勉强强算是给裴霁薄薄的面子留下了最后的一点，“不放就不放吧，你拉着我的手揣你兜里干什么?” 江汀面色不动，耳垂上浮起淡淡的一层红，“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在干什么，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裴霁好奇这小崽子脑子里能装下点什么，“告诉他什么?” 江汀别过眼睛不去看裴霁，“告诉他你利用职权以权谋私，占我便宜。” 裴霁被这天大的一顶黑锅给砸晕了，头晕眼花地问：“……不是，这样……有什么好处吗?”裴霁冤枉极了，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只不过拉了个小手，哦，这手还是对方强行拉上的，和自己真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就被塑造成了那种脑满肠肥，油油腻腻的中年变态领导形象。 江汀转过脸来看裴霁，眼神专注，裴霁轻微近视的眼睛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 “这样你的名声不好了，就只能跟着我过日子了。” 裴霁被对方弯弯绕绕最后只是一句“过日子”悄没声地打动了，没想到这么一棍子乱七八糟的破事下来，背后还隐藏着这么个情深意重的“过日子”，顿时让裴霁觉得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放开。”裴霁轻声道，“以权谋私的领导现在要求你把手放开。” 江汀眼神幽怨地瞅了他一眼，裴霁道：“你清醒一点，就算是我不想计较了。”他扬起头用下巴点了点一边虎视眈眈的方文思，“可有人还想和你算算帐呢。”
第50页 “以前的事我可以解释。”江汀眼神清澈，“只要你还愿意原谅我，其他都没什么。”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没过一会儿就满是汗，腻腻歪歪的，裴霁抬手敲了对方的手肘，江汀顿觉一阵酸麻，手松了松，裴霁灵活地收了手。 “我现在年纪大了，什么事也算是想开了。”裴霁嫌弃地在队服上擦干净手，“事情是什么原因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糟心玩意儿造成了后果。” 江汀一时无言，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别瞎想了，我回去找教练聊聊替补的位置。”裴霁拍拍对方的肩，恍恍惚惚地发现对方已经真正地从少年变成了个肩膀宽阔坚实的青年了，他忽而一笑，“怎么，关于替补这个位置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到一队之后给你按一队的正常工资算，签约费也会提，礼物和平台算分成，礼物钱看你自己，还有什么想说的?”裴霁一笔一笔算得清楚，他抚着衣服上的褶皱，觉得这种优厚的条件，对方应该是什么要求都不会再有了，“那就……” “我只有一个要求。”江汀小女生似的拽住他的衣角，嗫嚅着说道：“……我能把机位挪到一队的训练室吗?” 裴霁有些惊讶，“替补的机位就在一队训练室，你放心吧。” “还有!”江汀不依不饶，差点把裴霁拽个趔趄，“我……我的机位能挨着你的吗?” 裴霁哭笑不得，“宝宝，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他安慰地拍拍江汀的脑袋，把衣服扯回来，“我是突击位，旁边一个是队长，一个是自由人你远哥，怎么挨着你坐?” 江汀的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不过年纪小调整地就是快，他飞快地重整了旗鼓，冲着裴霁露出个笑，“没事，能有替补的位置，我已经很开心了。” 裴霁突然就在心里感觉到点久违的歉疚，他看着对方算得上是阳光灿烂的笑脸，想起江汀在以前的战队估计也算是能摸得着一队的门槛了，到了骑士却只能委委屈屈的一个替补位。 他犹犹豫豫道：“你当时为什么放弃sks的首发?”他心里模模糊糊能够知道为什么，之前方文思也帮着问过，不过这种问题，当着面问和听别人转述总归是两码事。 “为了你。”江汀毫不拖泥带水，“就是为了你来的。” “别说一个替补，就是让我一直呆在二队，或者说我一开始也想过，就是被你打输的那一次，我认真地想过，实在不行，我就先进骑士混个后勤，好歹也能靠你近一点，总归好过呆在对立的战队，每次线下赛隔着老远勉强看个轮廓，不够。” 他的眼神有如实质，细细地描摹过对方的脸庞，仿佛带了某种不知名的能量，看得裴霁的脸都烧起来。 江汀趁胜追击，“可是人心不足，靠近了一步就像再靠近一步，恨不得贴在一起，你看我现在还在二队，就已经肖想你一队的替补位，甚至紧挨着你的位置了。” 裴霁猛地感到一阵由衷的后悔，把对方这一套死缠烂打放进一队，每天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实质般的目光，时不时再来点腻腻歪歪…… 他本质上对这种事情有点膈应，连忙打断对方，“你就先想着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江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脚底抹油似的熘了，心里清楚不能操之过急，眼睛却偏偏收不回来，直目送对方走到看不见的阴影里去了。 桌上的夜宵已经被扫荡一空，一群人酒足饭饱就忘了刚刚被教练折腾的惨样，暗搓搓地准备出去唱k，江汀含笑拒绝了，他看着桌上这满满当当自己亲手拎回来的外卖盒，也不清楚裴霁到底吃饱了没，只能拉住方文思。 “队长，能给我裴哥的手机号吗?”江汀诚恳地问方文思，估摸着对方对自己还有那么些意见。 方文思阴阳怪气道：“干什么?他没有自己告诉你吗?还要来问我?”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行啊，我告诉你也行，能不能打得通就看你的了。” 他接过对方的手机，输入了一串手机号，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汀一眼，“虽然他心宽不在乎，可我不一样，我记仇，你搁我这儿可别想像他一样。” 江汀拿到手机号就心满意足，那还管得了方文思的冷嘲热讽，简直轻飘飘没什么感觉，胡乱应付着过去了。 方文思眼见着对方一颗心全系在裴霁的手机号码上，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气得仰倒，一甩手眼不见为净地撤了。 第28章 插pter 28 裴霁的睡眠不是太好，具体体现在睡不着和睡不醒上，此时娇气地趴在床上烙饼，手机噔的一下亮了。 他眯起眼睛看新收到的信息，突然眼睛受了惊似的睁大了。 是一条来自江汀的好友申请，还有方文思的一条信息。 犹豫再三，裴霁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打开了方文思的信息。 【江汀向我要你的号码，我给是给了，其他就看你的了，撑住啊，别一下就全线溃败，丢脸吗?】 裴霁简直哭笑不得，觉得方文思活像古代那种生怕闺女嫁错郎君的多嘴老太太，【我知道】
第51页 他顺手答应了江汀的要求，还没放下手机，手机”嗡“地一下砸了裴霁的脸。 【吃饱了吗?】裴霁黑着脸把手机捡起来，看见对方宛如慰问坐牢战友般平实质朴的话语，挑着眉不知道怎么回应。 裴霁随手敷衍了个【嗯】字就关了机， 第二天在机场碰到了昨晚的冠军队伍，裴霁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江延州微妙地看了一眼方文思，站到裴霁身边和他咬耳朵，“我昨天晚上领奖的时候，他为什么那样看我?” 裴霁装傻充愣，“谁呀?你说的是谁我都不知道。” 江延州急了，“你怎么还这样，我说的是谁你还能不知道吗?你们队长!方文思!好了吧。” 裴霁看对方快要恼羞成怒，这才幽幽道：“他那哪是看你啊，他是看你们奖盃呢。” 江延州眼睛里闪烁的星星点点碎金般的小期望顿时摔得粉碎，“呵，我就知道，男人，特别是这种男人，太难搞了。” 裴霁也不知怎么安慰，让他骂人可以，让他安慰别人，经过多次验证，不仅不靠谱，而且通常会取得一定杀伤力的反效果。 江延州也没有期待对方安慰，他丧了一会儿，振作道：“可是你们昨晚不还是加餐庆祝了吗?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裴霁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那是粉丝送的夜宵，你觉得第二名有什么好庆祝的?如果方文思昨天捧了杯那可能还很难说，可是捧杯的是你，他没把我们头打爆都是他老了，打不动了。” 江延州不愧是队长，忍受能力比平常人都要强悍些，他在裴霁抠抠搜搜剩下勉强能听的话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个癥结，“什么玩意儿就是粉丝送的夜宵了?” 他动手从自己的手机里翻了方文思的朋友圈，“你看，这明明是你们休息室的图啊。” 裴霁“你可不是个智障吧”地瞅他，“这不显然么?” “我们休息室进出都要参赛牌啊，这好歹也是个正规的线下赛，怎么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粉丝给你冲进休息室里去啊，大哥。”江延州快给他跪下了，“这肯定是选手或者是教练啥的亲自带进来的啊。” 裴霁回想了一下，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是粉丝送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出异议，“那这是哪个特别崇拜我的选手带进来的?”他摸摸下巴，提出一个完全可能的选项。 江延州斜着眼睨他，想开口讽刺两句，却突然发现这他娘的还真有这个可能!他瞪大眼睛上三路下三路看了几眼裴霁，张开的嘴又徒劳地合上了。 “那还真的挺有心的。”江延州不想对裴霁这句话发表什么评论，转而看方文思的朋友圈，“你看这都是老牌子了。” 裴霁看对方翻几条过了时的旧朋友圈都翻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直接和他摊开了说呢?他那个人，眼睛里只有奖盃，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 江延州收了手机，琢磨了半晌，没说一个字。 “得了吧，你就是怂。”裴霁亲切友好地给对方下了评语，径直走开了。 陆一言大概是这次粉丝见面会赚得满盆钵体，大手一挥给人升了舱。 都是自己人，调换位置方便得很，裴霁身边坐的就是方文思。裴霁把刚刚江延州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方文思沉吟道：“那这个事情还要着重讲一下，万一像我们以前那次可就真是……” 汤远坐在他们俩身后，贊同道：“就是嘛，我怎么知道那一杯奶茶会有这么龌龊的勾当，一杯下去差点让我直接升天，不过这也怪我，太大意了。” 裴霁把原本盖住一半脸的眼罩往下拽拽，松松垮垮地掉在颈子里，“那你现在就说呗，省得回去忘了。” 方文思清了清嗓，“有事了啊，听一下。” “我们电竞圈是一个富强民族文明和谐友爱的圈子，平时大家见面迎来送往，背后一套的操作都很熟悉，但是我必须要提一嘴，出门在外，尤其是出来比赛的时候，尽量少吃粉丝，或者是休息室由主办方提供的东西!”方文思嘴上跑马，四不着六地教育了一顿。 裴霁出声道：“昨晚的夜宵并不是粉丝送的，可能是选手带进来的，一个人都没发现，以后还是要小心，能自己带的尽量自己带。” 江汀嵴背一僵，活像被拽了尾巴的猫，神色显出点狼狈，他翻出手机，【裴哥，昨晚的夜宵……是我带的。】 他带了点壮士断腕的决心点了发送，身边的风暴看他老年人第一次使用智能机似的用力戳下虚拟键，默默地转开了头。 江汀摸着光滑稍有些发烫的手机背面，心中纠结，一开始不说吧，本来就是自己想着给裴霁带点东西垫一垫胃，晚上打比赛结束时差不多要有十点多了，生怕他饿了睡不着，可是又不知道他的口味，乱七八糟地拎了一大堆，可是后来见到裴霁不甚在意地让教练经理一起吃，也就说不出口了。 他摩挲了一会儿手机，赶在空乘过来之前又磨磨蹭蹭地撤回了。 别说现在他和裴霁这码子事还算不上恋爱，就是已经确定了关系，生活中细小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为对方准备的小小事情，江汀也存着对方能够感知道的小心思。
第52页 哪有什么一厢情愿，就算是再无私，再无我的人陷落在爱情里，也是需要对方发现，珍视，并且用相同的感情相以待之的。 江汀滑动手指，往上翻了翻昨天裴霁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那个黑白分明的字无声又恰到好处地安慰了江汀心里原本叫嚣着的种种念头。 算了，他只要吃得好就行了，知道是我送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江汀自嘲地笑了笑，摩挲着手机，又把那条信息撤回了。 飞机跨越翻滚不歇的云海，一跃而至浩瀚高空，金色灿烂的阳光铺泻而下，晒得窗户暖洋洋的，江汀把额头抵在飞机的舷窗上，心里充满了无由来的感激。 风暴扭过头去看这个新队友，阳光跳跃在对方发梢，浅色的眼睛被阳光温暖得一湾春水似的，看上去温暖平和，和他稜角分明的样子大相迳庭。风暴突然想起来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就说过有一个很爱的女朋友，现在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恋爱了的样子。 眼睛里处处都是心满意足的味道，连平时的气质都变了!这肯定是恋爱了呀，风暴啧啧嘆气，转过头去不想在辣眼睛。 直到当江汀坐到一队的训练室里时，还有种恍若梦境的幻觉。 “这就是你的机位了。”褚维带着他上楼看，指着最边角的那个机位，“这个机位本来就是常备的，裴霁他突然和我说这码子事，也没什么太多需要准备的。” 江汀扫了一眼，电脑是贊助商的顶配，“耳机什么的需要配成贊助商的吗?” 褚维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应外设都是要给你置办的，不过出去的时候用用就行了，在基地怎么爽怎么来。”他用手指指裴霁的桌上，上面还放着裴霁回来之后匆匆忙忙放下的耳机键盘，“他的外设就是贊助商给他特制的，和你们的妖艷贱货一点都不一样，要是想要特制的，还是得像他一样。”褚维伸出了大拇指，“这样才行呢。” 江汀答应了声，麻熘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 褚维踮着脚下楼了，江汀转头看四下无人，悄没声地坐到了裴霁的位置上，手轻轻覆在他的滑鼠上。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两年前和裴霁机位紧邻的时候，他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得到对方劲瘦纤长的手指轻轻拢在滑鼠上，毫不费力，动作流畅地拖拽，甩动，如果再往上看一点，那只手的手背上有一小块青紫色的淤痕，配着对方白皙的肤色实在是无比明显，看上去脆弱又美丽，像一只挑错地方憩息的蝴蝶。 走廊里渐渐传来人声，吓得江汀一个激灵，赶紧松开了裴霁的滑鼠，他坐在自己的机位上。 “这次我们线下赛成绩还算不错，就是老问题了。”方文思的声音传过来，“我们这段时间再多打打四排，磨合一下。” 裴霁的声音也响起来，“替补……也拉上来和我们一起吧，单排让他自己玩去，双排四排都要练起来了。” 方文思不满意道：“什么叫替补，你就不能直面你的老情人?” 裴霁无所谓，正色道“叫什么随便你，但是我们的替补不能少，而且还要加紧。如果说我们的四排有问题的话，当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出了点什么意外情况，这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你能想像他没怎么练过就强行和那些强队打吗?估计还没打完，就要送餐巾纸上去擦眼泪了。” 汤远啧啧道：“裴哥你咋不对我这么怜香惜玉呢?我当时加入骑士的时候，也没练几个月就硬生生地被拉去打比赛，我那可真是，一边打一边憋眼泪，憋得我这心里呀，全是水汪汪的一片。” 简荣有点抖，“队长，裴哥，你看我这也是第一次上这种国际赛，我怕……” 裴霁推开训练室干净得几乎可以反光的玻璃门，“怕什么?打比赛什么都能没有，最不能没有的就是胆子。” 方文思拍拍简荣的肩，一手搭在对方少年人还略显瘦削的肩膀上，“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别害怕，什么事都有我们呢。” 第29章 插pter 29 江汀看着裴霁推门进来，右手微微抽搐了一下，拇指食指互相摩挲，好像还能感觉到裴霁还能隔着滑鼠在上面留下点残存的痕迹。 他随即在心里谴责自己，这样不好，怪变态的。 方文思一眼先看见了江汀，转身对身后几人道：“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的替补，接下来会和我们一起训练。” 汤远：“哇” 简荣：“哦” 裴霁：“……” 汤远挤眉弄眼地给裴霁使眼色，眉毛上下翻飞，“咳咳，今日良辰美景，我突然就很想吟诗来表达感情，鲁迅曾经说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嘶，你打我干什么。” 方文思一把摁在他头上，押解他去了机位上，“你就不怕鲁迅他老人家坐起来把他的棺材板凿稀碎吗?还鲁迅，怎么不撸死你算了。” 汤远敢怒不敢言，他睁大了水汽汪汪的小眼睛，怒视方文思，“这年头让人说点实话都不行了吗?” 方文思阴森森道：“说实话可以，就怕你没命说啊。” 汤远窝囊地一缩脖子，形容猥琐道：“老大哥果然看着我呢，不说了不说了。”
第53页 裴霁被汤远调侃一番，一点反应也没有，兀自坐到自己的机位上，已经开了机，“刚刚一提到亚洲赛还虚，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不怕了?” 方文思公允道：“骑士亚洲赛出线不用担心，只不过确实在国际赛上还要再加把劲，压力也别太大。”他说着看了一遍默默无言的江汀，“更不用说我们这次还有强力的替补。”他冷笑了一声，“谁不行了，直接让后勤把他连人带椅抬下去，亚洲赛这种常规赛事都要抖一抖，到了国际赛怎么办?” 方文思和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正色严肃下来很有点能治小儿夜啼的味道。 “队长，双排。”裴霁两耳不闻方文思的一顿棍棒教育，此时连游戏都顺手帮他开好了，“双排赛也要练，默契就是这么打出来的。” 他等着匹配的时候，脚向桌子底下一伸，勾出了对面放的一箱矿泉水，“也别太慌，努力把水平打上来，这才是根本。” 江汀眼见着裴霁在桌子底下这一把操作，拿着简荣传给他的水，忍不住问道：“裴哥，你把那么多矿泉水放在脚底下不嫌挤得慌吗?” 裴霁此时已经带上了隔音耳机，听不清楚他再说什么。简荣说：“裴哥这样是为了省事，他……以前一天三顿外卖，喝水全是瓶装矿泉水，每天至少上机十四个小时起步，多的时候他自己上机二十个小时。” 江汀听了没感觉有太大的意外，不过却实打实的心疼了一下，他坐的这个机位真的是偏远地带，不要说裴霁的脸了，就是他的屏幕也看不见个边边角角。 训练室里只能听得见简短的几句交流，骑士一队开始正式训练了。 褚维晚上过来一看，“江汀呢?”他四周环顾一圈，发现一队四人整整齐齐四排，最旁边的一个机位空空如也。 简荣坐在最边上，眼角扫到了教练，他找了个地方趴下，顺手提起耳机道：“他说他复盘去了，人在哪儿不知道。” 褚维点点头，“继续吧，别管我。” 简荣也没多话，重新回到游戏里。 褚维捧着他的老年人专用干部瓷缸，满基地晃悠悠地转，他又转到一楼，看着里面青葱水嫩的一群新人，心里颇感欣慰。 一楼，二楼，三楼，天台。 褚维越转脸色越发阴沉，江汀这么大个人活像是被藏起来似的，整个基地，他能转的都转过了…… “餵?你在哪儿?简荣说你去复盘了?”褚维连珠炮似的问问题。 江汀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喘，“我是在复盘啊……教练你是不是没有来过健身房?” 褚维猛地想起，四角俱全的基地里还有健身房这么个近乎被荒废的地方，他奇道：“这可奇了怪了，你去哪儿干什么?” 江汀摸不着头脑，“健身房还能干嘛?健身啊。” 褚维到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健身房，他见着江汀在跑步机上大步奔跑，走上前问道：“你这说的复盘呢?你要来锻鍊也没关系，不用骗我……” 他一抬头，见到跑步机上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个轻薄的平板，江汀带了个蓝牙耳机自上而下地看他，脸上的汗珠顺着黑如鸦羽的鬓发往下流淌，“我确实是在看复盘。”江汀有点无奈，抬手把跑步机上的平板摘下来给褚维看。 褚维定睛一瞧，正是这次线下赛的复盘，他被人掐住了嗓子似的，“……那……那你好好复，慢慢复，不着急啊。” 褚维一脸尴尬地转身走了，这其实是真的不能怪他，都是职业选手，一天练十几个小时还嫌少，哪里还能想得起来要锻鍊身体?骑士的健身房向来是装装样子，能用到的无非就是几个跑步机，谁能想到江汀竟然连复盘都搬到跑步机上呢? 陆一言听完了褚维的牢骚，总结道：“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么个破事和我叨逼逼这么久?” 褚维气结，“什么叫叨逼逼?我这不是担心他一天训练时长不够吗?” 陆一言挥挥手打断他，“得了吧，每个人成功的方法不同，万一你觉得人家训练时长不够，人家还嫌弃你训练方法不对呢，你先看着，如果他这样确实有效，那你还管他呢。” 褚维不服气地蹲在地上，“哪有一天天不上机的职业选手，这不是满嘴跑马瞎扯淡吗。” 陆一言是新世纪经管高材生，瞥了一眼褚维，“我虽然对你们专业范畴不大了解，但是我看过江汀打的单排赛，就是我这样一个外行人都觉得他的选择和出手非常果决有力，很少出现低级失误，如果这样一个人对于他的专业领域没有心得。”他说完哼了一声，才继续道：“我就把你们的机械键盘吃了。” 褚维被陆一言说服了，“不过游戏大多数还是要手感——也就是你说的肌肉记忆，训练的时间太少肯定是不行的。”褚维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倒是挺适合当指挥。” “怎么?” “看得透，放得开，有胆子却又不鲁莽，擅长苟，在关键时刻却又站得出来。”褚维越想越有道理，一拍大腿激动道：“那是不是该着重培养一下?”
第54页 陆一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之前不还准备把指挥位给裴霁吗?” 褚维又缩了回去，嘆息道：“我也搁这儿纠结呢，如果没有江汀，我二话不说，这个位置在方文思退下来之后只能给裴霁。”他说得果断，陆一言也点头贊同，“没错，一队的剩下两个经验还不怎么足，让裴霁上是最好的。” 褚维补充道：“所以这事情就来了，裴霁——突击位，极其擅长近距离作战，决赛圈人形杀器，人见人怕，可是这也是他致命的弱点，他很有可能会打上头，没有办法顾全大局。” 陆一言觉得有道理，“也对，我记得他们以前好像哪次比赛打四排赛的时候，除了裴霁都死绝了，然后他一个独狼。” 褚维也想起来，“还说呢，最后活下来的是谁我都不希望是他，打发太刚了，而且最缺的就是指挥的那么点大局观。”他唏嘘道，“如果把方文思的那种老黄瓜经验都给灌到裴霁脑子里多好。” “我现在看到裴神那张特别温和无害的脸，再想到你说的他什么‘莽子’‘脑子里只有刚’，感觉反差太萌了。”陆一言想起自己在台下看的比赛，忍不住和褚维吐槽观后感。 pubg绝地求生，与其说是一场纯粹的枪战游戏，还不如说是一款绝妙的战术游戏。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一场焦灼难耐的较量，一次热血沸腾的厮杀，可是隐藏在这些背后的，还有更多敌进我退的脑力较量。 “重要的是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亚洲赛去韩国打吗?”褚维一脸绝望，“还好那只是个表演赛，他一个人打了韩国棒子八个，整整两个队!” 陆一言感慨道：“怎么会不记得，那场表演赛之后我去教练室，听到韩国教练的哀嚎声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一战成名，真的，说的就是他。”褚维捂着脸，“终极大莽子，不是浪得虚名。” 陆一言使劲忍笑，“不也挺好的吗?现在韩国队伍对裴神可是敬而远之，看到他的id基本上只有两种情况，一种赶紧战术性撤退，还有一种上来头铁，现在都没什么人会选第二种了。” 褚维看了一眼门外汉陆一言，更加绝望了，有个不省心的队员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有个脑子扔在炕上的猪队友，“……如果他们战术针对怎么办?几个队伍一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的训练赛视频多得是，只要他们的教练有心，对着我们的赛事一场场地研究下来，多半能摸到我们的跳点，进圈路线，随随便便往路上一卡，一点点吃掉我们，就是一次吃不下来，也能噁心得够呛。”褚维越想越觉得头冷。 陆一言安慰性地拍拍褚维的肩，“他们能研究我们，我们也可以反过来研究他们嘛，不要慌。”他想了想，又说道：“方文思的指挥你还信不过吗?” 褚维终于被安慰到了那么一点，他搓搓脸，“是啊，方文思的指挥真是没得说，临场应变的也快，只不过……” 陆一言奇怪道：“只不过什么?他指挥才华好你还不满意了?” 褚维白了陆一言一眼，“你当他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吗?这才华全是这么些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他已经打了八年了，也不知道……还能再打几年。” 陆一言呼了口气，“别担心，我看他现在状态还不错，……至少也能撑到世界赛结束吧。” 褚维最不喜欢陆一言这种直白坦荡的功利，他当即就变了脸色，“我之前就说过你，裴霁不愿意去粉丝见面会就别逼他，还有，别把方文思当个可消耗道具似的，还什么能撑到世界赛，我听都不能听，这还是个人说的话吗?” 陆一言被褚维说了一通，脸色不变“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为了我们战队，裴霁露个面连贊助都能多拉一点，方文思他能撑到什么时候还能是我说了算吗?你也别生气，我不过实话实说。” 第30章 插pter 30 褚维的嘴皮子只会在教育队员的时候格外利索，这时候他吹鬍子瞪眼看了半天，“你……你自己想想吧，你这样根本就没把队员当人，不过是你赚钱的由头。” 他说完也没等着对方回答，转身就走了。 裴霁一直练到了华灯初上，骑士基地地处偏僻，只能勉勉强强地看到远处尽头有几个明明灭灭的光点。 “走了，还练呢?”方文思本来早走了，被裴霁硬生生拖住了多打了两次双排，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哥，我叫你哥行不行，吃饭了!” 裴霁充耳不闻，“这一局打完，你先去吧。” 方文思如蒙大赦，熘得比兔子还快，远远传来一句，“饭给你留了，别吃外卖了啊。” 裴霁听了一笑，打开了复盘，准备把复盘赛看了再说。 他随手一甩滑鼠，脸色立马微妙了起来，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从胳膊肘到手腕全僵住了。老半晌，他放开手里的滑鼠，轻轻呼出一口气，手小幅度地颤抖着放开滑鼠。 他沉默着把手垂在身侧，用稍长的队服外套盖住了。
第55页 江汀的洁癖迫使他有事没事都想要洗个手，他拐进卫生间，一眼看见了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正是裴霁。 厕所遇到对象这码子事说起来还挺让人艷羡的，但是江汀直觉觉得这个偶遇绝对不能应用到裴霁身上——裴霁脸色太差了，他修长的眉紧紧拢起，薄唇紧抿，卫生间明亮的灯光打下来，给他整个人罩上一层冷肃的味道。 他又悄悄地退了出来，侧着身子从镜子的反光里看他对象。 江汀美滋滋地干了这么个学名叫做“偷窥”的事，他不仅不以为耻，反倒是觉得颇有趣味，裴霁在他眼里翻来覆去地转了几遍也没看出一个缺点来，他暗搓搓地把目光向下移，眼睛却突然凝住不动了——他看到了裴霁的手腕。 裴霁显然以为四下无人，此时正把手向着手腕内侧，江汀也看到了他的手腕处，那里有一个看上去算得上恐怖的凸起，特别是裴霁手臂瘦削，上面青色血管目光可及，那一个凸起就格外明显。 江汀一时都愣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对方手腕，还以为这是光影导致的错觉。 裴霁把手腕放在冷水底下沖洗，想用冷水镇痛——毕竟他也没有光明正大地告诉队友自己的情况，总是用个冰袋敷着，一眼就能被别人看穿，偶尔用用冰水也是难得了。 平心而论，自来水远远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镇痛，只能勉勉强强稍微缓解而已。裴霁甩甩手，准备去吹干的时候，前臂被一把抓住了。 拉手，是一个在情侣之间很常见的，表示亲昵的动作，可是现在江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气都涌到了头上，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只敢握住对方的小臂，轻声问裴霁，“……这是怎么回事?” 裴霁沉默下来，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被江汀碰个正着，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对方，“你别想着唬我。”江汀语气郑重，“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告诉他们，要不然他们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裴霁在这么个情况下还为对方惊人的观察力佩服了一会儿，“也没多大事。”他一转手臂，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出来，“我去医院里看过，说是腱鞘炎，电竞选手的老朋友了。” 江汀快爆炸了，“你又骗我”他冷笑道，“如果你真的没什么事，老早就和他们玩笑似的说出来了。只有真正的大事……真正的大事……”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裴霁感觉一阵头疼，他去看江汀的眼睛，对方的眼圈已经泛了红，血丝爬上眼球，看上去有点狰狞，“不是，我说了又没用，为什么要说出来让你们担心呢?”裴霁不能理解。 “你什么都瞒着我!”江汀重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都不敢用力，只能把对方的手摊平了，气急败坏却又偏偏捨不得恶声恶气，只能打碎了牙自己吞，忍气吞声地把裴霁的手腕拢在自己的手掌里。 裴霁刚刚沖了冷水，现在却被包裹在对方温热甚至称得上是滚烫的手掌心，他轻声“嘶”了一声。 江汀立马停了手，他眼眶里还含着点没有退得近的血丝，看上去委屈又可怜，裴霁想起以前和飓风一起捡到的一只流浪猫，皮毛被雨淋得精湿，天气又冷，它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发抖。 裴霁看了看眼前的江汀，抿着唇笑了，这不就是那只小野猫吗?他暗搓搓地想了想，觉得有一点不对，眼前这位是被气的。 “好了。”裴霁安慰道，“也没有多难受。” 江汀怒极，“我才不会相信你，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裴霁被对方严严实实地堵了回来，手也牢牢地被放在对方手里，被温暖舒适的温度熨帖着，浑身懒洋洋地活像泡在温泉里，裴霁舒适地眯了眼睛，“其实还是有的。” 江汀仔细地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放，他摸着腕间的那个凸起，一点力气都不敢多加，心思没放在裴霁的话上，顺口接道：“什么?” 裴霁凝神望着对方微垂的侧颊，“两年前，我说你要不要来骑士，和我一起打职业。”他发现对方的下颌线条猛地锋利起来，“我那时候就想着，如果你来了，我们就可以……”他的话没有说得下去。 江汀一把拥住他，脸埋在裴霁的脖颈，裴霁都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裴霁没有管他，低声道：“我那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打职业这么多年，也想安定下来有个家了。” “我十九岁离开家，摸摸索索打了职业，一直到二十六岁今天，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裴霁没有看自己身上的江汀，继续道：“队长，教练他们都劝我，说我就算是不想自己住，也可以投资，省得以后货币贬值。” “两年前你来了之后，我靠着基地旁边买了一栋独门独户的洋房，也不远，走路几步路就到了，我也没有装修，想着我们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地挑个自己喜欢的样式，或者关于墙纸的颜色、桌子的式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吵一吵。我还想养只粘人的猫，把房子弄得乱糟糟的，然后我们可以一边撵得它满地跑，一起收拾屋子。” “只是可惜了。” 裴霁说完了，感觉自己的脖颈处有点湿湿凉凉的，他拍了拍对方的背，发现这个少年人已经长成个肩背宽阔的成年人了，顿时心中有点难言的伤感。
第56页 江汀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裴霁的颈子里，闷闷地问道：“那现在那栋房子呢?” 裴霁把手从对方的背上放下去，回答道：“卖了，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基地更加方便，住在外面反而有点麻烦。” 江汀一直觉得自己才是这场恋爱里有口难言的一方，无论是两年前被逼着出了国，还是两年后死皮赖脸回来追裴霁，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裴霁这么一场暗无天日的情深意重。 “哭够了没?”裴霁拍拍对方的肩，“哭够了就放开我的队服吧，都快给你糟蹋完了。” 江汀放开了他颜色显而易见深了一片的队服，手却还紧捂着对方的手腕，“……我们养只猫吧。” 裴霁：“……”你哭了这么半天就想着养只猫? 大概是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江汀脸色通红，“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现在没钱，也买不起一栋房子，想想你的愿望里，大概我也只能买得起一只猫了。” 裴霁悠悠道：“买来往哪里放?嗯?你可是连房都没有。” 江汀猛地想起这么个严重的问题，他现在养猫的基本条件都没有，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裴霁：“基地里能养吗?” 裴霁摸摸下巴，“我觉得……你要是能说服方文思，褚维，陆一言这三个人，那就完全没有问题。” 江汀期期艾艾地看着裴霁，“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裴霁看了一眼江汀，“眼睛是灰色的，脾气大，对着外人风度翩翩，对着我就会死皮赖脸——这种猫很难找吧。” 江汀懵了，不知道对方这是不是在表白，“要找的话……应该还是有的吧。”他呆呆地回答。 “算了，我最讨厌那种了，不黏人。”裴霁埋汰江汀，笑意盈盈道：“我要那种黏人的。”他拍了拍江汀：“加油，年轻人，我养猫的愿望就靠你了。” 江汀的心在裴霁的话里起起伏伏，上下蹦了足有十几个来回，最后只能苦笑一声，“我一定让你见到它好吧。” 裴霁眯着眼睛笑，“那么——你还打算把我的手拉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是受不了裴霁那个训练的劲儿了，快把我折腾死了。”方文思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来，“你说他为什么这么拼?明明以前也打大型比赛啊，这都什么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里走，一眼看见了里面手拉着手的裴霁和江汀二人。 裴霁：“……” 江汀：“……” 方文思：“……”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你在说人家坏话的时候被人家听个正好，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更加尴尬的话，那就只能是你在说人家坏话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对方正在和别人谈恋爱——完成了一记双杀。 方文思好歹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他干咳了一声，“内什么，我就是来上个厕所，你们……继续，继续。” 裴霁脸都黑了，“继续什么?”他没有办法理解方文思的脑回路，“让你少看点什么霸道总裁的小秘书什么乱七八糟的，容易脑瘫你知道吗?” 方文思被他反咬一口，“你这还说我，两个人，厕所里，手粘粘糊糊地拉在一起，眼神含情脉脉，你这怎么能让我不想歪?” 第31章 插pter 31 裴霁略微一使劲儿，从江汀的桎梏里挣脱出来，江汀本来就怕多用力气会刺激到对方的手腕，因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甩手走开。 方文思啧啧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和教练商量，再多加一条不能在基地里谈恋爱的队规。”他摸摸下巴，正色继续说：“这件事情不仅会对我们队员的肉体和精神造成双重的伤害，而且还有损我们一直以来秉持的电子竞技精神，给我们基地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印象损伤……” 江汀：“……”你这么能说怎么现在不去找教练呢? 方文思厚着脸皮洗手，“我顺便和你说一声，教练觉得你应该多花点时间上机，职业选手最重要的还是肌肉记忆。” 江汀点点头，他问方文思，“队长，我明天能请个假吗?” 方文思：“……”我刚说完让你多花点时间上机训练，结果你转头就和我说要请假? 江汀继续道：“这回是真的有事，真的。” 方文思狐疑道：“我批倒是可以，但是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江汀犹豫了一下：“买猫。” 方文思已经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出来了，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买猫?”他反应过来，“买猫干什么?” 江汀搓搓手指，“裴哥想养只猫。” 褚维大怒，“不行，我不同意。” 陆一言也少见地坚决，“说得好，我也不同意。” 方文思一摊手，“看见没?我都说了我其实没什么意见，只要你能说服他们俩，养猫我还能撸多好。” 裴霁随手抛着矿泉水，从会议室外面听见这仿佛三堂会审的声浪，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第57页 褚维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陆一言推推眼镜，“怎么?心疼你的小情人?我们刚坐下来，就着急忙慌地过来护着他?” 裴霁：“如果你们把桌子上的瓜子收一收，我还能勉强相信你们是玩真的。” 方文思连忙把瓜子呼噜到自己兜里，“谁说我们不是认真的了?” 褚维气得一挥手，“行吧，你们年轻人爱折腾你们就整去吧。” 裴霁等着会议室里的人一个个走完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江汀侷促地坐在椅子上，“怎么，肯定答应教练什么事了吧，他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江汀松了口气，回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以后多加上机时间。” 裴霁在他身边找了个椅子坐了，“我以前就发现了，你是个典型的天赋型选手，别人需要大量时间训练才能达到的效果，你看看视频竟然就能做到，我也觉得很意外。”他神色温和，在雪亮的灯光下也没有显得多么咄咄逼人，“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这方面如果你不愿意多加时间，我可以帮你去和教练说。” 江汀听他毫无障碍地提起从前，心里有点酸，“我去查了一下你的手，资料上说要多做按摩”他犹疑道，“理疗师知道吗?” 裴霁挥挥手，“怎么能让他知道呢?让他知道不是整个世界都知道了吗?” 江汀有点父母对子女怒其不争的感觉憋在心里，“……那你就这么忍着?忍到什么时候?直到你受不了吗?”他越说越气，音调也逐步升高，到最后竟然有点破音。 裴霁平和地看着对方，“这时候我决不能退，我以为你知道的。” 江汀呼吸一滞，听见对方紧接着说：“一队的两个人还没长起来，二队又没有人顶得上来，我退了没什么，骑士就要再等上整整一年才能打到国际上了。” 裴霁不急不缓，逻辑清楚，江汀一心只看得见对方的手，“所以你就这么疯狂地训练?就不怕你的手再严重一点?”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裴霁嘆息道，“只是手感和好的时候不一样了。” 江汀突然就懂了，“所以你练得比平时更多，是想找回感觉对吗?” 裴霁笑着道：“骑士好不容易才遇上一次国际赛事，pubg分部还没有捧回它的第一个奖盃，方文思也没有拿到他最想要的金锅，这时候除非你把我打晕了抬下去，否则我一定会留在场上。” 江汀没有说话，两人间的气氛在灯光下变得沉重而凝滞。 江汀突然捧起了对方的手，“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裴霁哭笑不得，觉得此时此景颇有点方文思超爱看的脑残剧的风范，“你给我好好训练，等我下去的时候能扛起场子就行了。” “你要下场?” 裴霁：“哪还能永远不下场呢?”他把手抽出来，“我原来只想到自己手的问题，却还忘了方文思也打了八年了，也算是快退休，你要替谁还得再说呢。” 江汀微微放松，转念一想却又紧张道：“如果我替队长，那你岂不是还要坚持继续打?” 裴霁郑重道：“我发自内心地热爱电竞事业，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本来就很难了，我还能依靠它养活自己已然是意外之喜，只不过有一点小隐患，没事的。” 江汀像是困兽，他站起身焦躁地在原地拉磨似的转了两圈，“我明天先去医院里问问，能治一定要治。” “能治还等你?”裴霁摆摆手，“我去看过，医生说这个没办法根治，只要有一天我还这样高频率地用手，那就一天没办法保证。” 江汀不能去看他的手腕，一看头都疼，“那也不能像你这样消极治疗!”他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我们先看，能保守治疗就先治着，打完比赛我们去国外看，总能治的了。” 裴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他笑着答应下来。 “总会好起来的。”江汀推开会议室的们，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裴霁，对着他认真道。 方文思下午的时候已经接到了赛方的通知，可以和亚洲邀请赛上的各个战队约训练赛了。 他争分夺秒地往嘴里塞了块阿姨切好的苹果，嘟嘟囔囔道：“这套流程大家都知道，比赛之前先熟悉一下打发和跳点——就是把自己的地盘定下来。” 裴霁抓紧时间练枪，褚维联繫了软体工程师，给他们专门设计了一套练反应的软体，很适合平时训练赛的间隙见缝插针，他叮嘱身边两人：“训练赛成败都是小事，心态不要浮动太大，不要被他们影响，把平时教练和你们说的都做好就行了。” 汤远看简荣的脸色还有点发白，安慰道：“哪有这么严重，去年我不也是第一次参加邀请赛吗?别怂，不要慌。” 简荣苦笑道：“我也不想这么紧张，控制不住。” “没事，你别管他，多打两局训练赛就好了。”方文思轻描淡写，“其他的战队也都是人，哪还能上天入地?” 第一局训练赛打下来，连身经百战的裴霁都快自闭了——战队排名第十六，积分全靠人头分撑着。
第58页 方文思看着排名，被烫了嘴似的，“嘶，这……这可有点惨啊。” 裴霁平时身上的温和劲儿一点也不见了，脸色阴沉地可怕，他深呼吸了几下，差点而没骂出口，这都打的什么玩意儿。 职业战队比平时更加强调配合和战术，裴霁是整个战队里的主要火力输出点，但是他非常依赖队友为他创造输出的环境，简荣作为压制对方火力的狙位不仅没有做到帮裴霁开创能突击的局面，反而让突击深入的裴霁陷入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说了帮突击手架枪架枪，你看反方向干什么呢?”方文思看着复盘也忍不住了，他此时看的是简荣的视角，“他都看到那个战队的两个侧身了，你帮忙压住，按照裴霁的枪法绝对不会出失误。他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因为我们后面没做好，白让裴霁送了一波，这太亏了。” 简荣被说得抬不起头，眼见他心态有点崩，“再给我次机会吧，我们刚刚被两边集火，我一时没有注意到裴哥。” 汤远也听不下去了，“我们还没打到后面呢，他们就是警告一下，没真准备和我们打，你的判断失误了。” 裴霁制止了方文思还想说什么的欲望，“别说了，今天打完之后会有教练分析师过来一起复盘的，现在不是□□的时候，先把接下来的三场训练赛打完吧。” 打完两场之后简荣彻底撑不住了，他捂住自己的脸，还没等一队的几人开口，他率先道：“……都是我的错，我又失误了。” 方文思死气沉沉道：“我还是第一次在职业训练赛里被队友打死——是正儿八经地一梭子，对待队友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残忍，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不看击杀公告的?第一次我倒地的时候你没看到信息吗?” 裴霁今晚的脸色就没放过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今天状态不对吧。” “我不行了，我心态真的崩了。”简荣放下手，他的眼睛通红，眼泪哗哗直往下流，看起来是真伤心，“我觉得我再打下去也是拖你们后腿，没有我你们还能打得好点。”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关了机，连平时最宝贝的外设都随手扔在桌上，转身走了。 方文思依旧是声音平平道：“我还指着今年拿金锅的人都没走，他走什么，呵。”他翻开复盘，和裴霁说：“今晚我们可是包揽了后五名，第一局十六，接下来是十五名，还有一波反向二十……” 方文思纳闷道：“我就奇怪了，这强度不是还好吗，训练赛刚开始互相不服抢点再正常不过了，这段时间谁先怂了，就会被从自己的地盘赶出去，把和我们落点相同的战队打走不就行了?” 汤远放开滑鼠，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了显示器，“我都开始怀念去年的飓风了，他至少没把我打死，配合不说多好也没有这么差。” 裴霁厉声道：“说什么呢?你就这么攻击队友的?” 汤远被裴霁一训，脸上有些讪讪的挂不住，“我说的也是实话呀……” 裴霁缓了缓，“只打了三局就让你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吗?我再说一遍，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允许互相怀疑，我们的后背是队友最强力的依靠，即使他现在还没有强到能让我们全心全意地依赖，但他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整个一队的训练室里悄无声息，一时寂静地落针声清晰可闻。 裴霁呼了口气，“江汀!”他对着江汀叫了一声，“接下来由你顶简荣的狙击位，打完最后一场。” 第32章 插pter 32 裴霁给方文思使了个眼色，两人的默契非凡，方文思转手就把密码发给了江汀。 方文思抓紧大家登入游戏的时间争分夺秒和江汀叨叨，“不要恋战，火力压制好，看清队友——别给我脑袋上几颗子弹，知道吗?” 江汀听得出来方文思多半也是在自我找安慰，他静静地听完方文思说完，“我知道了，放心吧。” 方文思揪心地看着他，心说他们三个和简荣磨合了那么久竟然给这么三场小小的训练赛给打炸了，你这么刚来和我们总过没打过几局，还放心，放什么心呦。 方文思愁眉苦脸地上了飞机，一路上提心弔胆，最后只能强行头铁，让自己忘记江汀只是个替补的事情。 “……”方文思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积分榜，久久无言。 不仅是他，其余两人也都被掐住嗓子似的，一句话都没有。 “裴哥?”江汀不解，“给我递瓶水，你们怎么了?” 裴霁回过神来，“大概是……他还没从巨大的落差里回过神来。”他眼见本场比赛排名第二被总积分榜覆盖，神色自若道“毕竟连续三把倒数，最后一把吃鸡的体验就和蹦极差不多。” 方文思好像回过神来，他沉声道：“我把教练和分析师叫过来，复盘吧。” 复盘差不多就像是被别人强行拽着小辫子狂怼十八连，一点细小的错误都不放过，反而被放大作为错误教学。 裴霁和方文思咬耳朵，“我觉得简荣可能刚调整好的心情又要崩了。”
第59页 方文思咬回去，“他这心态怎么回事?我们以前给上场的机会都要开心死了，怎么还有空注意心态?” 裴霁也不明白，“我也不懂，我第一次上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回去的火车票找谁报销——当时俱乐部黑得要命，只拿我们赚钱，一毛都不往外掏。” 方文思感慨：“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耐锤了。” 褚维猛地一锤桌子，发动了怒吼技能，“你们俩别给我叽叽咕咕的，打得不好整个战队都有责任!别想着自己打的不错就不听。” 裴霁看着自己桌上的矿泉水差点儿给他隔着大半个会议桌锤翻了，低眉敛目小媳妇似的答应了，他心里清楚，马上要亚洲邀请赛，赛前这个状态，褚维心里肯定是最着急的。 方文思也不吭声了，两人在桌下高中生似的用手机聊天交流。 sunny赶忙给褚维倒了点水，“别生气，我们这也是偶尔，你看以前我们战队的数据。”她开了ppt，她根据大数据对整个战队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 “裴哥，控枪，意识，身法，都是顶尖的没话说。”sunny最近都在干这事，简直手到擒来，“不过有突击手的通病，太容易上头了，一旦队友的输出跟不上就很容易陷进去。” 这也没办法，团队的定位如此，本来就需要他落地拿枪就先和别人刚，保证队友的生存。 “队长的枪法和身位，我实话实说了”sunny看了一眼方文思，对方表情如常，抬手示意她继续，“要看和谁比，如果一定要和裴哥比，那就没有意义了。但是对于作为一个指挥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方文思听她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sunny翘着尖尖的红指甲，安慰对方，“你只要保持你指挥的一贯水准就足够了。” 方文思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接下来是汤远哥。”她轻轻地咬住下唇，“作为一个自由人，我觉得从几次看下来，你在‘混’这个字上做得还不够好，我们本来就是把最后的独狼任务交给你的，如果发现又不对，要求你必须要保证队伍的排名，不能被人团灭了，但是把最近的训练赛纵览下来，你的大局观还是不太好。” 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道：“简少，太容易被影响，这是最大的缺陷，因为一旦心态不好，什么都白搭，原来亚服排名前三的枪法也没办法发挥出来。” 简荣捧了个杯子，上面还裊裊冒出点水汽，他颤颤巍巍地放下杯子，“我……我尽量保证我的心态。” 褚维是个暴脾气，看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谁没有低谷期?谁没有?你去看看那些个欧美强队，不也有过全网喷的日子吗?”他嘆了口气，“你这样到了打比赛的时候我要给你禁网，你看到网上那些个黑粉还要不要打了?” 简荣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到国际赛上呢。” sunny转头看向江汀，双目亮闪闪的，“你们训练赛的时候是不是偷偷带着江汀玩过?”她问方文思。 “哪有，只有线下赛的时候，你裴哥没去，江汀代打了一个晚上。”方文思打了个哈欠，难得称赞道：“那天晚上到现在江汀进步得太大了。” sunny也同意，“这可真是太神奇了。”她难以置信，“磨合期还没有过吧，怎么能配合得这么好?” 方文思代他答了，“我问过，他说他把我们所有的训练赛视频都复过盘。” 褚维第一反应，“不可能，那么多，他怎么看得完?” 江汀：“我跑步的时候看完的。” 褚维：“……”那你跑步的时间还挺长啊。 不过可能是老师对于优秀学生拥有的特殊感情，他硬生生地把眼睛里的“怎么可能”换成了“你真棒么么哒”，他挥挥手，“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记得还有两场训练赛。”他话锋一转，“简荣留一下。” 简荣突然被点名，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好……好的。” 褚维揉揉眉心，“今晚江汀先顶着吧。” 江汀点头，跟在裴霁后面除了会议室，给他把门带上了。 简荣见人都走净了，他嗫嚅着开了口，“我……我还是先打替补吧。” 出乎意料，换上替补的两场训练赛成绩竟然非常稳定都在前五，裴霁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比赛界面。 随手点开了steam帐号的一条信息，裴霁有轻微的近视，他眯起眼睛，见到上面写着“#%!@#” 裴霁：“……”这一嘴鸟语是什么玩意儿 这也不能怪他，就算他当时是考上了大学，职业打了五年，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当年的学霸生涯一去不返，他拽住方文思，“这写的是什么?” 方文思弯腰看了一眼，“你个高材生都不知道，还问我?” 裴霁知道问错了人，他松手，打开翻译器，复制粘贴，方文思在一边念了出来，“有空吗?能约一下四排吗?” “啧啧啧，这都谁啊?”方文思沖裴霁抛了个眼色，“从哪一国钓来的外国小甜甜?”
第60页 裴霁给对方回信息，内容简短有力，“约，有谁?”他一边还瞥了方文思一眼，“这是韩国muta战队。” 方文思下巴掉了，他自力更生地把下巴合拢，“我没听错?是那个muta去年总积分第一，击杀榜上包揽亚军和季军的那个muta?” 裴霁点头。 方文思：“那他们为什么找你约四排?”他感觉很奇怪，“难道是被你打服了?还是想来偷个情报?” 裴霁是去年击杀榜上第一，季军亚军加起来和他一个人拿的人头数一样，只是可惜战队排名颇后，屈居第二。 裴霁觉得方文思担心得有道理，“但是他们三个人，我觉得我研究他们的可能性比较大啊。” 方文思放下心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怎么交流?” 裴霁：“……”真是个好问题。 江汀出去一趟，飞速地跑完了医院，顺道把订好的布偶猫带回来的时候，经过裴霁的位置上，看见他飞快地打开了翻译器，接着秀了一手现场学的外文。 江汀的表情一时复杂难言。 方文思好奇地凑过来，“呦嚯，好傢伙，这小东西长得不错啊。” 汤远被噁心得够呛，“你说话怎么这么变态呢?” 江汀没管方文思，他一直看着裴霁那边，“裴哥他干什么呢?” 方文思暗搓搓地想要伸手去摸那只文秀可爱的奶猫，一听这话，顿起搞事之心，他咳了一嗓子，确定裴霁没有打开自由麦，回头郑重地对着江汀道：“我也把你当半个兄弟，告诉你吧，你裴哥他……在和他的外国小甜心四排。” 江汀顿时收回了落在裴霁后背的目光，沉沉地看向方文思。 方文思被他看得压力山大，只得摊了摊手，“你看我也没办法，又不是我按着他的头逼着他四排去的，而且这小甜心还是外国顶级战队的帅哥，去年惜败你裴哥，从此成了铁打的迷弟，我总觉得有一天他都要跳槽到我们战队，可惜了，又帅又有才华，还死皮赖脸地跟着你裴哥，一有空就找他打游戏。” 裴霁的耳麦隔音效果顶级，不开自由麦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几人颇有默契地选择了使用国际通用语言英语交流。 都说世界上最难懂的有三种语言，一种是日本说的英语，第二种是朝鲜说的英语，第三种是印度说的英语，裴霁揉了揉被吵得快烧起来的耳朵尖，觉得日本和朝鲜虽然是电竞荒漠，可好歹也把这英语的功力传给了一衣带水的韩国。 裴霁仅在刚组队的时候开了个麦，接下来非常沉默。 韩国选手使劲儿找话题想和裴霁聊天，裴霁一脸木然，抱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坚定态度一句话不说。 “push，push”韩国选手号称推土机，比裴霁还能莽，脑子里只有推平一个想法，裴霁还没动，他已经深入敌军腹地了。 裴霁被逼无奈只能充当了狙击位，帮他们远程架枪，职业选手的枪，只有两个要点，一是准，二是快，当同时具备了这两个要素的时候，他端起的□□就会令人闻风丧胆。 裴霁滑鼠的灵敏度高，但是一手狙也玩得漂亮。 “砰” “nice” “what’?” “@!#!” 裴霁扫了一眼击杀公告，发现倒地的正是那个孤军深入的队友，“……sorry?” 可能是误伤队友对于韩国迷弟的打击比较大，迷弟憋了半天，在被敌方突突死之后，冒出来一句韩文。 裴霁：“what” 迷弟：“forget it.let’s y it again.” 江汀拍拍裴霁的肩，在他耳边道：“it’s time for us to y together.” 裴霁，迷弟：“……?”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在耳机里听上去带上点轻微的沙沙声，裴霁咂摸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迷弟讪讪道：“it’s my fault to disturb you and ……your boyfriend.”话没说完，火速退了游戏。 第33章 插pter 33 裴霁的手上被放了个温温软软的东西，他下意识低头一看，还没键盘一半大的布偶猫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瞪着自己。 不愧是猫里最黏人的种类，它细细软软地“咪”了一声，伸出了两只异色的爪子……抱住了裴霁半放在滑鼠上的手。 裴霁手上的游戏还没结束，剩下的两个队友还在问他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裴霁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一摊白糰子，心中暗嘆这可怎么动。他抬头用眼神向江汀求助。 江汀伸出手指，点点布偶的鼻子，吓得小傢伙连忙舔了一下，“喜欢吗?” 裴霁就盼着江汀赶紧把这难缠的小东西带走，他嗯了一声。 江汀直起腰，“喜欢就好。”他垂下眼睑，看着布偶在裴霁手上嗅来嗅去，“挺黏着你的。” 裴霁不得已直说了，“你把它拿一下，我这里还有半局，马上打完了再说。” 江汀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裴霁， 裴霁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尖，无端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对，“一会儿就好，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第61页 “那我带走了。”江汀伸手把布偶一把抄起来，从裴霁的鼻子面前擦过去，裴霁这才发现，布偶是真的小，在江汀的一只手里呆的稳稳噹噹。 裴霁立即重新投入到了游戏里，和剩余两个韩国队友磕磕巴巴地交流。 “我的猫呢?”裴霁打完了一局，这是他连台的第六个小时，他想站起来伸个懒腰，眼前一黑，脚下没有站稳，靠着身后的电竞椅滑了一跤。 “嘶”他用右手顺便撑了一下，刚好卡到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我靠，这也太巧了。” 方文思吃完了饭回来，扶了他一把，“可小心点吧祖宗，你的手都快给上保险了，这么一摔万一出点事谁赔得起?” 裴霁在疼痛里抽空想了想，问对方：“难道不是上了保险之后再摔就是赚了吗?” 方文思细想一阵，恍然大悟道：“对哦。”他满目深情地抚摸着裴霁的手，言辞恳切道：“队里经费紧缺，你看那不如……” “赚什么赚?”江汀在一边听了气不打一出来，“裴哥你能不能想点好的事，还有队长，你还帮着裴哥一起扯淡。” 方文思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一声，收回手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以证清白，严肃批评裴霁道：“你闲着没事瞎想什么呢?职业选手的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裴霁冷笑一声不想理会对方。 裴霁一直甩动手腕，江汀看得清楚，多半是疼得厉害，他咬紧了牙，心中一阵气愤过后的无力，心里恼恨对方这种不把自己手当回事的行径，却又忍不住为他心疼。 “手给我。”江汀向裴霁伸手，“我帮你按摩一下。” 裴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家的，撑了一下扭到了，哪还用得着按摩……” 江汀也就嘴上通知对方一声，伸手利索地把裴霁的手腕窝紧自己的掌心。 “你轻点，嘶。”裴霁没想到对方一上手就是这种力道，整个人疼得头皮发麻，背上的毛竖起一片，“你学过吗?这么重万一给我加重了病情怎么办?” 江汀冷笑了一声，也压低了声音对裴霁道：“现在想起来自己的‘病情’了，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怎么不把这‘病情’当回事呢?” 裴霁耳边满是对方咬牙切齿地“病情”，顿时有种自己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错觉，他顶着江汀的瞪视，虚弱地反驳：“别说得我下一秒就要蹬腿去了似的，行不?” 江汀眼里含着无处喷薄的怒意，“你……你他/妈嘴里还能说点好话吗?”江汀的脸轮廓锋利，现在含了怒意更显得如同柄出鞘的刀，一点少年意气淋漓尽致地铺散出来。 裴霁根本不吃他这套，轻飘飘道：“说两句又没什么……”话音未落脸就硬生生地扭曲了，“嘶，你会不会啊，我的手本来还没这么疼，你一按这疼得什么似的。” 江汀气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哼了一声，“你不是说没什么吗?怎么还疼?” 裴霁瞧着少年人生气分外可爱，笑眯眯道：“怎么啦?生气了?来，我给顺顺毛，怎么一言不合就生气，这气性也太大了，嘶……你轻点儿……” 江汀实在不知道该拿这种滑不熘手的老油条怎么办，知道说话多半是油盐不进，怎么出去的怎么给挡回来，只能沉默着给裴霁的手腕加大了力道。 裴霁见江汀不理他，体内熊熊的犯贱之情顿起，“哎我说，你这学过没有啊，贸贸然上手别把一点点事搞大了，你也听见了，队长都说了，我的手上个保险都可以给队里挣点经费……” 江汀忍无可忍，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推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反手关了门。 裴霁乐了，“呦，这还准备干点什么?” 江汀从来没有感觉头上的青筋这么明显过，一跳一跳地彰显存在感，“我去医院问过了。”其实远比这更加细緻，他专门远程着了私人医生问的，光文件就接受了十几个g。 医生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告诉江汀，裴霁这手如果是腱鞘炎那就真地一点办法也没有，做手术也不行，不能保证裴霁双手灵敏度也就算了，还有很大机率可能复发，放着不管又有可能会继续发展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像什么腕管综合徵什么的，保守治疗也没什么可选的，只有按摩这一条路。 江汀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诚恳地要求要学按摩的手法。 这手法说来简单，不过难就难在要坚持，而且按摩的时候疼痛在所难免，这时候就一定要强行让病人配合了。 裴霁听到”强行配合“这四个字的时候，表情复杂难以言说。 江汀总结了一下，“所以既然你又没有告诉队里的治疗师，那你就只能把手交给我了。”他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医生说了，这按摩是要经常，频繁，最好每天要做的。” 裴霁脑海里忍不住出现每时每刻和江汀拉着手的惨痛画面，他面有菜色地问：“能不能……” 江汀当机立断，“不能。” 裴霁想得挺美，他本以为两人训练之后悄悄在卧室碰个头，又或者是找个四下无人的僻静地方三两下把这要命的按摩做了，也就皆大欢喜，各自生欢了。
第62页 但是当他在一盘训练赛打完，刚准备进房间练枪的时候，江汀强行让他下了机。 裴霁被他小了三岁的男朋友扯着，一路从训练室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期间收穫了无数或是好奇，或是惊讶的目光，裴霁捂着额头，恨不得直接把脸遮了，“完了，这下全知道了。” 江汀黑着脸，“怎么，你还想瞒着，不给我名分吗?” “名分?”裴霁被这么个词逗笑了，“江大小姐，我是占了你便宜还是污了你的清白?这么死皮赖脸要个名分?” 江汀用他灰色的眼睛盯着裴霁，瞳孔里依稀有点谴责的意味。 裴霁没和他客气，一屁股坐在江汀房间的椅子上，四处打量对方的房间。 房间倒是骑士基地统一配置，内里的装饰完全由队员自己决定，江汀的这一间被他改造得很有点味道。黑白冷硬色调打底，处处透着点不近人情的感觉，可桌子却是温润的实木，配上现代的电竞椅，竟然诡异地生出了天南海北，风清朗日的情趣，他伸手戳了戳江汀桌上的一株绿植，“这是什么?” 江汀拉着对方的手正一丝不苟，尽心尽责地当他的按摩师，听到对方问话抬头看了一眼，“猫薄荷。” 裴霁恍然大悟，“我的猫呢?” 江汀嘆了口气，“那么小，带回来给你看一眼就送回去了，一基地的大男人，我就怕他们谁一脚下去给踩死了。” 裴霁连连点头，“做得对，带回来我们也没空照顾它。” “我其实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一只会黏人的猫了。”江汀实在忍不住吐槽，“像你这样，怎么可能会抛弃比赛去伺候猫?恐怕在你心里，一只猫连你的外设都比不上。” 裴霁愣住了，他抬头看见江汀的下巴，发现竟然已经星星点点地冒出了点胡茬，“你这么想……算了。”他兀自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江汀越想越气，忍不住手上加了点力气，却没有听见对方的叫声，他低头一看，发现裴霁已经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睛上微微颤抖，像是憩了只累极了的蝴蝶。 “疼了就说。”江汀出声打破沉默。 裴霁是个很能忍的人，对于生活中的不如意尤甚，而疼痛更是如此，他声调平缓地开口，“我承认，我对……生活环境的确不上心，既然选了打职业，那为了它牺牲点什么也就在所难免。不过，我这几年里上上下下地也累了，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去倒贴点活生生的小东西了。” 他向后一仰，靠在电竞椅上，“如果你一定要拿这个事情苛责我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他抬眸扫了一眼江汀，江汀虽然是低头看裴霁，此时却有了种站在对方下面很多，只能仰视的错觉。 江汀捋了捋自己的想法，沉声开口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是……” 裴霁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想说你自己。” 江汀想说的话被对方截了胡，否认没有意义，他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 “我现在并不知道怎么对你比较好。”裴霁坦诚道，“你瞒着我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我现在也算得上是圈子里的老人，打了这么久职业，我觉得你还不如电竞靠谱。” 第34章 插pter 34 江汀感觉到“咔啦”一道雷噼在头上，他颤颤巍巍地问对方：“不是……怎么就不如电竞靠谱了。”他现在恨不得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把刚刚瞎说话的自己一把掐死。 裴霁睁了眼睛看他，江汀迷惑地看进对方眼里，裴霁的眼睛形状就很美，多年的职业生涯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负荷，反倒因为近视有了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江汀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还是挣扎道：“……我没说你对我……” “你就是这么想的。”裴霁一语道破，“你觉得我太注重职业，不关心那只猫，顺理成章的，连你也不怎么关注，对吧。” 江汀沉默一阵，破罐破摔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哪里有情侣是这样的——拉手都要靠着按摩的名义?从来没有出去吃过一顿饭，每天见面都是在训练室，就连吃饭都不是一个点?” 裴霁听着江汀机关枪似的喷了半天，忍不住笑了。 江汀看得呼吸一窒，裴霁眼睛半睁半闭，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侧脸被灯光打得雪白，颈子好像会发光，直把江汀的眼睛往里面勾。 裴霁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呢?说你两年前一走了之，留下战队乱七八糟的一摊子，战队经费周转困难，只能队员自己补贴，卖了房子才勉强够用，那时候脑子里没日没夜的差不多都是战队，还有一小半都留着控诉你。现在就算是勉勉强强复合，也只能……让自己少想点以前了。 这种剖白无力而难看，裴霁虽然为人温和，但也做不出这种当众扒皮似的坦诚，他的手还在江汀手里，对方年轻的手掌滚烫热切，像极了他们俩当时的一片初心，只可惜，自己两年的时光已经磨得差不多，只留下光秃秃的一片荒漠，让别人来暖他还差不多，让他转头去暖别人，即使有心也无力。 “好了，差不多了。”裴霁把手往回抽，“我还有和韩国那边约好的训练赛。”
第63页 江汀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不让他离开，“我还有几句话，说完了再走。” 裴霁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说吧。” 江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希望你知道我为你做的事，我也喜欢你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你做不到生点闷气，但是……”他对着裴霁阳光灿烂地露出一个笑，“我只要回头想一想，你克服了多少困难，愿意重新接受我，这就很好了。”他半跪下来，把裴霁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贴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谢谢你。” 裴霁有点茫然，“谢我什么?” 江汀用那种裴霁熟悉的，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眼神望他，裴霁一瞬间就领会了，这还能是什么，谢自己愿意在两年的兜兜转转，昏头转向里，竟然还是一头撞进了名叫江汀的网里。 心甘情愿，自投罗网，不过如此。 裴霁用掌心贴着对方的头，感觉到手下紧緻的年轻人的皮肤，光滑又有韧性，好像能吸住自己的手，“不用这样。”裴霁嘆息，心道这可真是找准了自己的罩门，一抓一个准，他这样什么都不要求，反而让自己更加愧疚。 不过感情能简简单单地用愧疚来堆叠么? 裴霁开口道：“我们之间不用这样，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就好了。”他被对方火热的目光看得脸上有些发烧，“我去训练了，你……” 江汀从善如流，“我和你一起去。” 裴霁有点看不下去，“你不用像我一样，我只是……” 江汀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找手感。”他紧盯着裴霁的眼睛，一点也不错开，“我只是想要陪着你。” 裴霁被对方狂野的进攻弄得手足无措，只得匆匆起身，兔子似的跑的飞快。 方文思已经进了伺服器，此时在为简荣加油鼓劲，“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记得去年上场的时候，教练一个劲儿地奶我们，键盘里流出来的奶足足要用桶接，我们不也稳住了吗?” 简荣面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只不过依然有点愁眉苦脸，“……没事，我们现在有了这么可靠的额替补，如果我出了什么情况，记得把我换下去，我没有二话。” 方文思笑道：“说什么呢，先不说你是正儿八经的一队队员，哪怕就是真出了什么状况，我对江汀还要保留点意见呢。” 裴霁离隔音效果几近于无的训练室大门几步之遥，身后跟着紧追不捨的江汀，一个头生得有两个大。他疾走几步，想去捂住方文思的嘴，却被江汀一把拉住。 方文思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就是你裴哥他人太好，要是我一片真心给了这么个狗都不如的玩意儿，我肯定是……” 汤远在队内语音里兴致勃勃地问道：“队长你咋样，想干啥?” 方文思活动了一下手腕，“肯定是让他知道枫叶为什么这么红，为什么能够红于二月花。” 简荣被他阴测测的语气惊得抖了抖，磨磨蹭蹭地问：“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算不上什么狗都不如吧……” 方文思听这话顿时一肚子气，“他江汀根本就没把你裴哥放在心上!当时骑士都已经和他说好了，签约合同都快准备好了，就差列印出来给他签字，结果转头连人带影子什么都没剩下，害得我们手忙脚乱，战队不齐，线下赛不好打，贊助拉不到，签约费都要看人家脸色，我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境，从裴霁的机位下面摸了瓶矿泉水出来灌了一口，这才继续道：“我们放假都回家，只有你和你裴哥留守基地，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等简荣回答就迳自道：“你就不说了，你是有家不能回，你裴哥都自己闯荡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没买套房子呢?按照他的身价，想买个别墅，哪怕是在中心区买个别墅也不麻烦，你想想，你想想!” “然后裴霁觉得和江汀聊签约的事是他的错，他要扛责任，谁都没商量，转手就把他刚买的洋房卖了!为了尽快出手，他还是特价卖的，自己亏了不说，拿回来的钱自己一文没拿，全给了战队，还骗我们说是陆一言拉到了贊助，那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至少工资都能拿到，战队里的后勤一个没走，我们都能够专心致志地扑在比赛上，这才在那次韩国的比赛上拿了个国际第二，中国第一!从那以后战队的日子才算是真正好过起来，否则哪有你们现在吃香的喝辣的?” 汤远被方文思说得一阵心酸，“我也记得，当时比赛完了，裴哥拿了个金锅请我们吃饭，他一个字都没说，瞒得贼严实，到最后还是教练喝多了在酒席上哭着和我们说的，那真是……” 方文思到底是队长，这么多年的责任都压在肩上，他沉稳地继续道：“我们到最后有意识的都哭了，结果就裴霁那个没心肝的，他就在一边冷眼看着我们哭，还安慰我们说什么就把这个当作是渣男分手交的智商税，结果呢?渣男回来没到两个月，不知道这妖孽又使了什么手段，你裴哥又心甘情愿地倒贴了回去，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文思说着说着把自己气得够呛，他一挥手，“不说了不说了，特别是你裴哥和那个妖妃面前别说，知道吗?”
第64页 简荣头如蒜捣，连连答应。 方文思讲完一段故事，发现约好的训练赛二十个战队就零零落落差地差了几个人，裴霁还没到，也幸亏裴霁的面子大，这么多人等着他，“我给他打个电话，怎么这么久还没来，不知道被什么绊住脚了。” 裴霁手疾眼快地一把开了静音，无奈地靠在墙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江汀红着眼眶把裴霁一把顶在墙上，裴霁被他一推，肩背都隐隐作痛，心里暗嘆年轻的小狼狗果然力气大。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江汀压低了声音嘶吼，出口的都是断断续续的气音，“我以为……我以为……” 世间千般难捨，万般无奈，百转千回的兜兜转转，痛彻心扉的得失难离，有多少就是出自这一句“我以为”呢? 裴霁心肠硬，他掸了掸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队服，神色依旧是温和平淡，“没什么过不去的，都是旧事了。” 江汀神色凄悽惶惶，眉目之间一点痛意明显，“我……”他嗓子干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先去训练了。”裴霁低头，拍拍对方结实的臂膀，“放开吧。” 江汀手上松了力气，裴霁松了松被顶得发痛的背，沉默着推开了训练室的门，“来了。” 他站在走廊上还能听得见方文思不满的抱怨，“那妖妃闲来无事就要祸国吗?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你的神智，让这么勤政爱民，天天工作十几小时的裴哥都挪不动步子了?” 裴霁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站在外面。” 方文思立刻悬崖立马拉住了自己的话头，他悄悄问裴霁，“那我……刚刚说的……” 裴霁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戴好耳机，“没错，听得一清二楚。” 方文思顿时面有菜色，“……我这不是为了你抱不平吗，谁知道……” 裴霁挥挥手，“没事，都过去了，谁还在乎。”他抚过键盘，背光的机械键盘溢出一团团的流光溢彩，被低调的黑色底色一衬，显得光彩四溢，“开始吧。” 第35章 插pter 35 裴霁听着耳机里的枪林弹雨，颇有点心不在焉。 “裴哥!”汤远气急败坏地帮用体积较大的体型帮裴霁挡了个子弹，他手忙脚乱地拆了两个□□，赶紧起了烟，在一片烟雾朦胧里救他，“你今天也太不在状态了，这一会儿都倒了两次了，一点也不像你。” 方文思腾出只手来摸了摸鼻尖，“哎哎哎，别说他了，这都是我的错，今天好好的提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方文思暗自庆幸，还好今天约的是普通训练赛，要是真的是官方为备战准备的正规赛那可就要免不了被教练颠过来倒过去来来回回地唠叨了。 汤远一听讪讪地收了音。 裴霁翻身起来给自己打了个急救包，皱着眉道：“是我的错，原来我还拿这种事说你们，让你们不要为比赛之外的事分心，现在倒是自己做了个不好的例子。” 汤远被他一提，连忙道：“裴哥，你可别这么说，你这是心里有事，像我们如果脑子不放在这种比赛上，那肯定就回天无力了，哪还有被救起来的机会。” 方文思多多少少知道玩这个游戏的都对裴霁有种莫名的崇拜，但是听着令人肉麻的彩虹屁，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对你裴哥什么时候这么崇敬了?” 汤远嘿嘿一笑，摸了摸肚皮，“还说呢，我这一身膘大半都是靠了裴哥。” 裴霁人在椅子里，锅从天上来，“什么又怪在我头上，你自己管不住嘴还能怪我?” 汤远连连否认，“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嘴笨，没说好。”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霁的侧脸，灯光把他的脸映照得极清楚，汤远想不出什么形容，只觉得分外好看，“我是说……多亏了裴哥，我们战队才能在那段时间好好的……一个人都没少。” 裴霁手腕一抖，手里的□□走火打在了墙上，“……没什么 。”他转过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汤远。 汤远莫名其妙地被裴霁看得头皮发麻，“怎……怎么了?” 裴霁慨嘆一声，“有种家里的猪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 汤远重点落在了长大成人，还呵呵地乐着，转头认真琢磨了一下，“……不对啊，怎么一会儿连我的种族都变了。” 方文思慈爱地用平底锅爱抚了一下汤远，给他砸了小半条血，“不错，终于有点脑子了。” 汤远也没当真，兀自乐呵呵地灌了瓶可乐，“不过……裴哥，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也不用什么都使劲儿自己扛着，我们都在这儿呢”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你看裴哥，这都是和平年代浇灌出来的移动资本，等到什么时候要用了……” 方文思嘴快，截断了汤远的话，“就可以杀了吃了。” 汤远：“滚，我这是一身护体神膘，怎么在你嘴里就这么个操作?” 方文思没理他，“你当呢?轮得到你?你才打职业多久?今年才二十一吧，最近又买了套房，手上哪里有什么闲钱，怎么比的上你队长?”他给裴霁扔了两瓶饮料，大款似的说：“拿着，别的没有，养你裴哥还是养得起的。”
第65页 裴霁哭笑不得地把两瓶饮料收了，同时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打比赛的时候要讨论养来养去的问题?” 方文思噎他，“你还说，本来这也不是你的事，他出尔反尔，你也是实心做的和我们商量商量不行吗?一个人偷偷干了那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们这么严实，是不是教练如果不说，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们了” 裴霁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倾诉衷肠的环节，他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也没有，该知道的时候肯定会知道的。” 方文思怼他：“你说个屁，肯定不说。要不然也会留到退役，在各种媒体到场，我们一个个都正装出席的时候，把这件事玩笑一样地说完就算了，一定要把我们在那种场合弄哭了，你才开心是吧。” 裴霁眼神一动，竟然还没想到自己还有退役的发布会这一天，他嘴上接道：“还是你了解我，如果我这么干了，到时候第二天的各大电竞头条都是‘骑士队员退役，竟然引得整个战队齐齐痛哭，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方文思冷笑道：“你在我面前提退役?你老哥哥我今年都快要在役八年整了，你说我还能打几年?” 裴霁微微怔忪，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被身边的方文思敏锐地发觉了，“怎么?没想到我也会有退役的一天?”方文思开玩笑。 裴霁回过神来，“……我也觉得”他勉强笑了笑，“圈子里那个比你的资历更老?电竞常青树。” 方文思被他这一句常青树整得牙棒子都酸了，“别别别，被你这么一说，突然就有种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意思。”他说归说，但还是有点抹不去的忧郁神情，“我从moba游戏打到fps游戏，名气都是一点一点靠着资历累积出来的，我对我自己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但是就是这样，我还是会有点遗憾这辈子没能亲手捧回一个奖盃。” 他这话说得让身边三人都静默下来，一件他们几乎都快忘记了的事情被重新提到心头，方文思快要退役了。 简荣笨拙地开口：“奖盃……我们还是有不少的，阿姨在帮我们打扫奖盃陈列室的时候总是偷偷和经理说奖盃太多她擦不过来……到时候你要是实在想要，我们和教练商量一下?” 汤远伸手拍了拍简荣的肩膀，“少年，我觉得你真是个人才。” 方文思目瞪口呆之后出奇地愤怒了，“你们就是这样用一点陈旧的老奖盃敷衍勤勤恳恳，做牛做马的老队长吗?”他怒不可遏，“我要的是那种金光璀璨，除了我们的十九支战队都只能坐在下面敬仰地看着我捧起来的那种奖盃!” 裴霁听完忍不住发表感慨，“我的天，队长你退役之后怎么不去考虑当个歌手什么的?一口气怎么这么长呢?” 方文思大喘了口气，“是吧，我也觉得。”他转头想了想，“我觉得我像褚维一样，转去当个教练，或者当个解说什么的都行。”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那我以后就当个解说吧，到时候使劲儿给我们战队鼓劲……” “求你了，放过我们吧，你不知道我们电竞最怕毒奶了吗?”汤远心有戚戚焉，“最近圈子里越发奇怪了，以前比赛恨不得撕个死去活来，大有真的打不起来，网上也要好好帮你们撕一下的意思，现在都是一片表面其乐融融，暗地里用心险恶的毒奶。” 裴霁想起去年亚洲邀请赛上，在休息室看到的各种评论，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上回我们比赛，遇到韩国队的时候，看评论都是什么‘韩国队宇宙最强’，‘韩国队世界第一’，我们把几只韩国队打成残队的时候，网上又变成‘韩国队丝血逆风翻盘’‘韩国队独狼吃鸡’，到他们占上风我们劣势的时候‘棒子们稳住，鸡都是你们的’‘顺风到底’。最后我们不是总积分第一嘛，弹幕全是‘666’，我有时候觉得网友们为了帮我们赢一场比赛也是挺累的。” 方文思打比赛的时候不看评论，他没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他嘆息着摇摇头，“真的是不能亲自到场的都在网上为着反奶我们做了极大的贡献。” 裴霁转过脸来直视进方文思的眼睛，“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时候到了，想要的自然而然就会有的。” “呼。”方文思呼了口气，对着裴霁的眼神点点头，心中暗道就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啊。 褚维对于三天两头找不到自家一队替补这件事都快要麻木了，他挺着自从走上职业道路就一去不返的啤酒肚，向同样一无所知的陆一言喷了一脸涂抹星子，“他屁股上是长了钉子吗?好好的一队他就坐不住，一定要出去浪一浪是吧。” 陆一言好好的金边眼镜蒙上一层水迹，他含蓄地看了一眼褚维，把眼镜摘下来掀起衣服的一角擦拭，“别着急，这么大个人还能失踪了不成?” “教练!” 褚维和陆一言纷纷回头，都听出来这是江汀的声音，正看到江汀从楼梯上走下来，身高腿长，肩宽背阔，褚维悄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罗圈腿，没好气地问：“有什么事?”
第66页 “我想问一下裴哥之前买的房子是哪一个?”江汀开门见山，面色有些急切。 褚维和陆一言面色都是一变，相视一眼，褚维开口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汀低头，看着脚下干干净净光可鑑人的大理石瓷砖倒映出的自己，“刚刚知道的。“ 褚维一顿，陆一言冷冰冰接口道：“哦，然后呢?知道了，想干嘛?” 褚维隐晦地用眼角看了一眼老搭档，要不是碍于正主在场，他简直要给陆一言竖大拇指了，于是也就狐假虎威地咳了一声，“是啊，知道了有什么用吗?” 陆一言赶紧利落地继续“我来的时候也就那时候之前不久，说实话，我当时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份工作，到哪里不是一样呢?更何况骑士俱乐部名声在外。” “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pubg分部竟然是个花架子，竟然连人都没有凑齐，那时候连三流直播平台和我们签约都要耍几句花腔，那时候裴哥和我说，他先给我一笔钱，让我假称作是拉来的贊助，我当时没有多想，还是老褚，感觉不对，那数字颇为巨大，不像是一笔临时起意拿来救急的钱。” “倒像是裴哥的全部身家。” 褚维原本觉得自己都快要铁石心肠了，但是听到陆一言这么推心置腹的心里话，心里也有一段难言的滋味。 第36章 插pter 36 江汀沉默不语，估计裴霁的全副身家，现在的自己肯定是连个厕所都买不下来了。 陆一言的嘴皮子厉害，拉贊助的时候能漫天扯皮，骂街的时候也不遑多让，这一番话说得江汀放下了眼睑，紧闭着眼睛徒劳无功地解释：“他……我是真的不知道……” 陆一言最反感这种话，当即反驳道：“什么叫做‘不知道’?一个人如果想要做一件事情，什么能挡得住?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那有脚吗?音讯不通，那周围有人吗?所以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是看你有没有真正地想要去做。” 他说得慷慨激昂，看上去应该是平时给青训生和二队队员们灌鸡汤灌多了，暖心鸡汤张口就来，他顺手拿过褚维一直捧着的大瓷缸，咕咚咕咚地一口灌了下去，一抹嘴继续道：“再说你就算是现在知道了，然后呢?” 江汀被他一质问，“我……我可以……” 陆一言毫不留情，“干什么?把房子买下来?我告诉你，这几年房价涨得快，我们这个地方就算是地方比较偏，那房子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一队替补买得下来的。” 江汀猛地想起自己小小的一队替补，身无分文的人设，刚准备脱出口的反驳又被自己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他也算是放开了，自暴自弃地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求助地看向面前的两人，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刚刚被喝完的瓷缸被塞回了褚维手里，陆一言向着褚维使了个眼色，褚维咳了一声，“你这样想东想西的根本没用，还不如每天坐在训练室里，用你的勤劳和诚恳打动他。” “你当时在青训也知道，他虽然严厉，但是如果队员很勤奋的话，那他也会选择网开一面，捏着鼻子当作看不见的，但是如果相反，那他这么多年在电竞圈子里混出来的毒舌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以前把韩国迷弟差点怼哭了你知道吧。” 褚维说到这里颇为欣慰地摸了摸手里的杯子，“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经验丰富，技术精湛，退役之前还可以拿好几个冠军呢，我们骑士都靠着他了。” 江汀的神色一动，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了。 褚维见他变了脸色，还以为他是不愿意一天训练那么多时间，连忙苦口婆心道：“多向你裴哥学学，赛前一天十八个小时，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你能想像吗?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怕吃苦……” 褚维似乎还叽咕叽咕说了点什么，不过江汀已经听不太见了，他的心里像是被人用钩子一把勾住了，不近人情地挤压搓揉，心脏酸涩难言。大家总是这样满心欢喜毫无保留地相信裴霁，相信他顺风时能够乘风破浪，逆风时能够极限翻盘，可是从来没有人从他十八个小时的疯狂训练背后窥到哪怕那么一点微末的动摇。 他闭上眼，想像裴霁努力克服手腕的疼痛，为了瞒住队友甚至不敢大张旗鼓地找理疗师，每天照常，甚至超常训练，他每天闭上眼睛的时候也会这样心里一片安定，没有丝毫后悔吗?后悔他的手，后悔……自己?? 江汀不敢深想，他越想越觉得裴霁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能够在心里藏住事，肩上能扛住重担，甚至连迈出的步子都是坚定而有力的，这样的人自然而然也就给其他人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信任的种子，觉得他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是足以依靠，足以把自己身上的担子暂时地放在他身上，短暂地放松下来休息，看着他的背影继续勇敢前进。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能够这样，江汀忍不住还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塑造出这样的一个纯粹的人。 他好像从来不会放松，也从来不会畏惧。 “我说的你都听见没啊?”褚维唠叨地口干舌燥，刚想拿起瓷缸喝口水润润喉再继续，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剩下，他谴责地看了一眼老搭档，看着江汀貌似专注，实则走神的空洞眼神，“专心比赛，我看好你，等道方文思退下来，这一队首发的位置肯定是你的，你不要着急，但也不能放松，知道吗?我就说这么多，相信你心里肯定也有数，去训练吧。”
第67页 他鼓励地想要拍一拍江汀的肩膀，然后踮起了脚尖，勉勉强强够到了，“去吧去吧。” 看着江汀走远了，他对陆一言道：“真不懂裴霁那个条件看上这么个穷小子什么，除了脸还能有什么?” 陆一言看得长远，“你不是自己也承认他技术不错吗，更别说他以后还要提到一队，万一当指挥呢?”他笑嘻嘻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褚维，“最重要的是——” 褚维在给自己的瓷缸加水，“嗯?什么?” 陆一言慢悠悠道：“他高啊。” 江汀回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褚维的建议，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现阶段最好的办法，远远比自己重新把房子买下来，然后把钥匙当作求婚戒指的主意好得多。 他嘆了口气，其实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他太急了，忍不住想要把什么都预先定下来，这种什么都掌控不了的情况让他焦虑，他回到训练室的时候发现几人的训练赛已经打完了。 方文思正伸着懒腰，“呦，回来了。” 江汀向他点头致意，可注意力全在裴霁的背影上，裴霁根本没有中间的cd期，他见缝插针地打开了训练反应能力的软体小程序，疯狂地刷记录。 方文思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裴霁的桌面上，解释道：“他这是基本操作，我们都快习惯了。”他调侃道，“没办法，旁边坐了这种聪明还疯狂学习的学霸，作为学渣除了自我安慰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裴霁的耳机没有带上，挂在脖子上，柔软的发梢从耳机上支棱起来，看上去有点俏皮。“回来啦?” 他头也没回，手下不停，淡淡地和江汀打了句招呼。 “嗯”江汀低声应了。 从此往后的大半个月，方文思对于在训练室见到江汀的频率感到惊奇，“我的天，他这是转性了?”他悄悄对裴霁道。 裴霁正在收拾比赛用的衣物，万分不解“你不去收拾东西一定要凑到我面前来干什么?还有，他训练时间长不是好事吗?” 方文思白了他一眼，“收拾东西有什么?马上分分钟的事，我就不懂你这一件一件又一件是打算去填了中韩两国之间的海域吗?” 裴霁一哂，“那你到时候别借我的衣服，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出去十几天就带了两套衣服，最后全是靠我。” 方文思被他戳中痛脚，忙不迭地走了。 一推门，江汀人棍似的杵在江汀的房门口，直眉愣眼地和方文思大眼瞪小眼，“……好巧。”方文思干巴巴地问候了一声。 江汀大概也没想到还能这样巧遇，“……是挺巧的。” 方文思出门，顺手就把门给带上，江汀眼疾脚快，他卡住了门缝，“队长……” 方文思到现在还看他不顺眼，被发现了小心思也没多尴尬，反倒一手撑住门框，“怎么?有事找裴哥吗?” 江汀被他问得一愣，心道这不是显然吗?然而只能无奈地看着方文思无赖似的扒住门不放。 裴霁大概是听到了方文思这边的声音，声音模模糊糊地从门里传出来“方文思，你堵门干什么?” 方文思啧了一声，抱怨道：“我这是一心为了你好，大晚上的你让他进来，明天还走不走了?” 江汀：“……”其实原来没想到这一茬的，被你一提想起来了。 裴霁大概也是被方文思的脑洞惊得不轻，“方文思你天天训练脑子里怎么还能腾出这么多地方给黄/片的?快走快走，别污染我的房间。” 方文思一步三嘆，“你先让我走了，待会儿可别求着我回来，谁知道他能对你作出什么事来。” 裴霁说话之间已经走了出来，在穿廊里把门开了，“要做也是我做，你想什么呢?” 方文思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哈，别说，我什么都相信你，就这一点，我还真的就不信了，你看看你自己……” 裴霁一脚把他踹出去，自己靠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敞开了门，“进来吧。” 方文思在门外徒劳地扒了扒门，哀嘆裴霁这回真的是羊入虎口而不自知。 “找我干什么?”裴霁连房间里也没有热水壶，他顺手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给江汀，“喝吗?” 江汀不贊同地看着冰箱里的内容，“你……你平时就喝这些?” 裴霁不明所以，“要不然呢?” 江汀正色道：“你的胃你自己知道，本来就应该多喝热水，平时喝一喝矿泉水也就算了，在房间还喝什么冰水，又不是住在酒店。” 骑士的宿舍大而宽敞，不过裴霁对于睡眠有点执念，他的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面积，江汀此时只能站在床边上看他继续收拾衣服。 裴霁还在收拾东西，“小小年纪担心那么多做什么?这心操得可够大的。”他不以为意。 江汀最生气他这种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的态度，偏偏每次和他认真说他又歪理邪说频出，堵得人不上不下，一颗心只能吊在中间看他继续我行我素。 江汀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裴霁冰箱里的东西都处理了，顺便再给他添置点保温杯之类的，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冰箱里挪开，放在裴霁身上。
第68页 裴霁在收拾衣服，江汀暗自道，废话，他当然在收拾衣服，可是他手里拿的是…… 江汀的目光顺着裴霁的肩线一路往下熘，瘦削的小臂，修长而灵活的手指，此时正捏着一条……内裤。 第37章 插pter 37 裴霁某些方面是天赋异禀，可相对的某些方面可就真的算得上是迟钝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有不对，手上不停，好像是觉得衣服不够，他又转身打开了衣柜，弯下腰在柜子里翻找。 江汀看着被他随手放在行李箱一角的内裤，再看到了他弯腰露出的一截雪白的皮/肉，顺着细窄的腰线向下游走，就能看到翘起的臀…… “你捂着鼻子干什么?”裴霁回头，把手里的衣服顺到箱子里，不明所以地看江汀偏过头去捂着鼻子。 “我还没问呢，来我这儿干什么?”裴霁拎起一件备用的队服抖了抖，在他奇大无比的床上摊平，细緻耐心地摺叠好，“就为了唠叨唠叨我冰箱里的东西?小孩子家家的想的太多，净在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折腾。” 江汀磨磨蹭蹭地向后退了两步，小腿抵到了床头柜，锐利的边角给了他一下，让他从满脑子旖旎幻想里挣脱出来，他放下手，“也没什么，马上不是邀请赛吗?我……我会给你们做好替补的工作的，你们放心。” 裴霁：“……”你大半夜来我宿舍站在我床边就想和我说点比赛的事? 大概是裴霁那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的表情太过明显，江汀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头蹭了蹭鼻子，“之前我确实是为了你才来骑士的，动机不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今晚的月色太美，让裴霁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他脱口而出：“怎么不一样了?现在不爱我了，爱电竞了?”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说完直觉感觉到不对，从自己的衣服上挪开视线对上江汀的雾沉沉的灰色眼睛。 “不，不是不爱你了”江汀否认地毫不犹豫，“我只是发现以前我太狭隘了。” 裴霁今晚的面皮丢得彻底，干脆破罐子破摔，“怎么，到今天才发现你对象胸怀宽广?” 江汀发现自己意外地喜欢“对象”这个词，“不是今天才发现，但是我是最近才发现你格外具有这种优秀品格。” 裴霁被“优秀品格”这四个字砸得一阵头晕，心中纳闷这种花前月下，花好月圆的气氛里为什么总有种开表彰大会的错觉，他仿佛是白发苍苍带着大红花接受上级领导的表扬，就听见江汀继续道：“因为你喜欢电竞，所以……所以我愿意为你夺冠做好一切准备。” 裴霁看江汀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想笑，于是逗他：“做什么准备?打入敌人内部窃取机密?” 江汀掏出手机，给裴霁发了一份文件，“这是我最近和教练一直在研究的，参赛各个战队的风格打发，常用跳点和优缺点，还有可能的突破口。” 裴霁的手机在他的兜里震动了一下，他又听到江汀继续道：“这是我们赛中可以建议选用的abcd计划。” “这个东西平时在训练赛后的复盘里教练也讲过，不过我把它们收集整理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具体有可能的设想，希望能有点用吧。” 裴霁打开手机，发现文件颇为巨大，“你什么时候做的?刚刚方文思还和我说来着，说你这个月在训练室的时间大大加长了。” 文件慢慢地缓冲接收，他抬头一眼瞥见了江汀眼圈下的青黑，心中瞭然，“熬夜了吧。” 江汀揉了揉眼眶，“没什么，只是最近几天没怎么睡好。”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裴霁一把合上箱子，“那准备怎么办?明早的机票。” 江汀没能理解，有一说一道：“……回去睡觉啊。” 裴霁掀起床上的被子用力抖了一下，床铺呈现出一种平整待睡的诱人意味，他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你看我这床怎么样?” 江汀进来就一直不敢看这床，他只要一想到对方可能会穿着柔软的睡衣，在这张大的有点夸张的床上翻滚，有可能会露出白皙的皮肤……就有点难以抑制的心猿意马。 他闷着声音道：“很大，很好。” 裴霁笑了，“我也这么想，我睡觉不好，当时买床的时候就想清楚了床一定要最好的。”他看了一眼低头不敢多说的江汀，“好到睡两个人也不嫌小。” 江汀：“……”他被巨大的惊喜“咣啷”一下砸了头，晕头转向地分不清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今天晚上太晚了，就睡我这儿吧。”裴霁看着江汀傻乎乎的样子和平时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想去甚远，“我给你再找一床被子。”他顿了顿，问江汀：“你不嫌弃吧。” 这会儿江汀才算是反应过来，忙道：“不嫌弃……怎么会……”他简直快要口不择言了，“不用麻烦了，不用给我找被子。” 裴霁闻言奇道：“这么着急和我睡一床被子吗?” 江汀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口误了，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去拿我自己的，不用你再找了。”
第69页 “得了吧，我都说了，这时候基地的人都睡了，你来来回回的会吵到他们。”裴霁拿出了备用的被子，“再说了，要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汀琢磨了一下，觉得对方这句话语意颇丰，有点难以理解。 当江汀满怀着激动摸到裴霁的床沿上时，还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裴霁穿着棉质的家居服，头发的末梢没有擦干，还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整个人就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干净而柔软。 他用毛巾顺手搓了搓底下的头发，抬手熄了灯就往床上爬，中途被一只手揽住了。 江汀的本意是拦住裴霁，可没想到高度没有调整好，一把把对方抱了个满怀，他默默地松开了手，转身拧开床头灯，昏黄暧昧的灯光撒了一床。 “你头发还没干，擦干净再睡吧。”江汀已经缩进了自己的被子里，正人君子般不去看裴霁的脸。 裴霁不耐烦，“不高兴，我刚吹过了，只有底下一点还没干，睡了睡了，碍不了什么事的。”又是定了明早的机票，现在再不睡明天早上能不能按时到就很难说了。 江汀沉默着，不由分说地抽走了裴霁刚拿下来，准备甩到一边明天再处理的毛巾，“把头转过来。” 裴霁实在困了，最近的训练强度太大，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头转过去，“你下手轻点，我可不想像褚维一样，年纪又不大，发际线已经快到头顶了。” 江汀用干爽的毛巾包住末梢的一小段头发，手指慢慢把它们梳理开，轻轻柔柔地擦干。 裴霁心想找个老婆也不过如此了，江汀开口就问：“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着找一个伴?” “……”裴霁心道伴这个字总有种让他黄土已经埋到脸的感觉，他一偏头，“找了啊，我面前坐着的不就是吗?” 平心而论，江汀虽然中途撂下对象这个挑子走得一干二净，可平时老老实实的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裴霁摸着下巴大灰狼似的点评，江汀这个人，恋爱的时候当作花瓶看看都赏心悦目，更不用说他尽心尽力使劲想要作为一个男朋友的时候，什么都好，就是两年前这么一遭实在是有点不负责任。 江汀被他一句话哄得整个脸都软和了，眉梢眼角被昏黄的床头灯一映温柔和顺，简直像是多少年前给丈夫乖顺缝补衣服的农妇，看得裴霁心上爬过了一行行蚂蚁，酸酸软软的，大概是人舒服极了就像找点抽，裴霁也不例外，他嘴一秃噜，“娇妻在怀，可惜少个承欢膝头的幼子。” 江汀时常被裴霁这种外表看上去很是人模人样，但芯子委实黑了的人设糊弄，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够四平八稳，他稳住了表情，“要不我去宠物店把寄养的肥噜噜带回来?” 裴霁没听清楚，跟着江汀重复了一遍“什么玩意儿?”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个什么东西?” 江汀对于对象这种破烂记性不抱什么希望了，“就是你养的那只猫。” 裴霁不肯承认，“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都往我的猫头上套，怎么能这样对他?”裴霁为猫鸣不平，这只是一只才学会站起来走的小奶猫啊。 江汀已经找不到应该使用的表情了，顶着张瘫了的脸，“……别把锅推到我头上，这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裴霁大惊失色，“什么?我什么时候起过这种名字?什么时候的事?不对，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抱着头思考了一阵，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是不是有一次我和muta队员打双排的时候，你递到我手底下来的?” 其实和那个muta队员打双排完全是娱乐局，天天被发信息烦得不行，裴霁有点轻微的强迫症，他看到有未读信息就难受，可是未读信息每次读完了就像是雪片似的又会哗哗地落满，不看不行。 那个队员每天一封，雷打不动，为裴霁的强迫症添砖加瓦做出了长足而不懈的努力，裴霁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约了一局游戏，操着已经快要从脑海里被扫除的语言细胞，和对方关于“不要再给我添堵了”和“透露你们战队的内部情报我们就还是好朋友”这两个命题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裴霁恍恍惚惚记得那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地方趴着，反正也是娱乐局，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中偶尔放松一下，那种慵懒感潮水一样漫上来，一只手顺着摸过来引着他的手摸上了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那小东西手感异常的好，软软糯糯的手感能把人的手指吸住，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滋味。 “没错，就是那时候。”江汀看他的神色，点头肯定了。 裴霁哭笑不得，“我那时候也没听到你和我说要起名字啊，我不就摸了摸他?” 江汀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肯定是打游戏太用心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我说了什么，连自己说了什么现在都不记得了。” 第38章 插pter 38 裴霁敏锐地听出了对方语气的僵硬，“又怎么了，我的祖宗，你这脾气可真是比天气还变得快，好歹他还有个预告，你这什么徵兆都没有就开始了?”他蓦地找到了一种男人也不好当的感觉，犯着愁问江汀。 江汀胸口瀰漫着一股醋意，酸涩顺着食道涌上来，堵在喉口，他张了张嘴，还是决定避重就轻，“我没有，那只布偶被你摸了摸背，然后我用你的麦问你，要不要给他个名字，然后你摸着他的背，大概是觉得他的手感实在不错，自己拍板叫他肥噜噜的。”
第70页 裴霁直觉这句话里好像有什么重点，但是他先注意到的还是猫的名字，他仿佛一个不注意随口给儿子起了瞎名的老父亲，沧桑道：“那你都不为它抗议一下?” “为什么要抗议?”江汀抬手关了床头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这名字不挺好的吗?” 裴霁无言，半晌讷讷道：“行吧，你觉得行就行吧，回头想想这名字还挺配他的。” 他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顺口道：“睡了，但我总觉得还忘记了什么。” 江汀把呼吸放得又轻又缓，“晚安。” 裴霁良久没有出声，久到连江汀差点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才轻轻地响起，“晚安。” 裴霁向来觉得睡眠是个很玄学的东西，他的睡眠轻而浅，稍有动静都能把他吵醒，而且质量还不行，中途容易醒。所以对于今天床上多了一个人这种情况，他已经做好了在床上独自翻滚到半夜的准备，然而却出乎意料，裴霁沾到枕头没有多久，意识就已经朦朦胧胧了。 裴霁在睡前模模糊糊觉得忘记了的东西在梦里清晰可见。 他那天正和韩国迷弟扯皮，一口鬼都嫌的英语现学现卖，估计是挺辣耳朵，原本一见裴霁就人来疯的队友都不说话了。和对方双排是少见的放松，他仗着没开自由麦，一心两用地去摸腿上的物件，潜意识里觉得这东西柔软顺滑，还挺好摸。 江汀的声音从麦里传出来，“你觉得他叫什么名字好?” 裴霁当时正摸着开心，脑子都挂在手上了，接口道：“唔……这手感，肥噜噜还挺好摸，肥噜噜吧。” 说是娱乐局，其实裴霁的大半副心神还是盯着游戏的，后来战局逐渐胶着，他被韩国队友的鬼哭狼号叫去帮忙，一颗心顿时完完整整地回了游戏，哪里还记得摸过什么? 想来江汀为了让这猫亲自己也是费了挺大力气的，又是怕养不活，总是寄养在宠物店里，又是怕不亲人，还得时不时带回来看看，裴霁在梦里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费劲。 唔……让自己摸肥噜噜可以理解，但是他为什么要在自己打游戏的时候凑到麦旁边问名字呢?裴霁在睡梦里问了自己这么个问题。 睡眠给了他灵感，他顿时福至心灵，“这……怕不是吃醋了吧?” 越想越觉得对头，那么凑到麦旁边，特意用那种轻轻的男友力max的声音说话，是不是在嫉妒和自己单排的韩国队友呢? 裴霁在浅眠里觉得一阵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找了个男朋友，这明明就是找了个醋罐子。 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我没有，我不是”，其实心里完全是两码事，这和那种疑心主人出去找了新的猫，却又不愿意给主人一个眼神的骄矜的猫有什么区别? 裴霁在心里啧了一声，觉得男朋友心思重，活得比猫还难猜，不过醋罐子的盖子总算是没压住，露出店陈年老酸醋的醇厚味道，把自己酸了个仰倒。 ……等明天醒过来，一定要好好呛一呛这个醋罐子。 裴霁被沉重的睡意坠着，直直地向睡眠的深渊滑去，睡前的最后一抹意识也在秋夜微亮的晨曦中湮灭了。 “要了命了，这两个人到底在哪儿?”陆一言急得连连跺脚，把一边的sunny看得啧啧称奇，sunny今天的妆容为了跟拍大哥的镜头做了别样的修饰，精緻异常，她樱桃小口微张：”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女人着急了会跺脚，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会这么娘里娘气的，啧。” 陆一言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顿时从对方从头到脚无一不妥帖的精緻领悟到了什么，他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抚了抚腕上专门买来装x的蓝气球，把脚从刚刚的内八收回来，“内什么，褚维，你看见他们俩没?” 褚维在看自己的各种证件，听这话抬了头，皱眉道：“裴霁和江汀吗?不知道啊。”他把人头数了一遍，“就差他们了吧。” 陆一言矜持地向四周看了看，和褚维咬耳朵，“这跟拍到现在都没催，怕不是也想拍裴哥?” “……”褚维看了一眼搭档，“你到现在还没点数吗?” 陆一言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拉住了sunny，“走，我们去找他们去，什么情况，不准备去打比赛了吗?” 跟拍小哥问褚维，“我可以跟着吗?最后要剪小素材在大屏幕上滚……” 褚维以前也是职业选手，对这些事情很清楚，他一挥手，“去吧，跟着他俩就行。” 跟拍小哥拍马不停，前脚打后脚地去了。 方文思此时正坐在基地新添置的豪车里闭目养神，商务座大而宽敞，足够塞得下五个汤远，毕竟是临时调整的生物钟，早上固定的还是睡眠时间，“哈秋!哈秋!”他连打了两个喷嚏，硬生生把困意给打没了，“卧槽，谁骂我?” 车里的一个比一个能睡，就他一个醒了，方文思探头出去一看，发现车外一个人都没有，教练经理分析师仿佛抱团人间蒸发，”奇了怪了，都去哪儿了?“ 他把脑袋收回来，闭着眼睛盘算：“连裴霁也没来……等等，我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第71页 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领队，队员还有谁没到?” 领队乐呵呵地翘起兰花指给他数了一下，“嗨，还有一个江汀，你们的替补。” 方文思脸色剧变，“……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教练他们呢?”他语速极快，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让他心安的答案。 领队：“去找裴哥了呀。” 方文思像是绷紧了的弓弦，一下断了，整个人瘫在后座上，双目无神，两眼呆滞道：“完了……一世英名……等等，跟拍也去了?” 领队：“是哒。” 方文思现在无力吐槽对方的娘气，此时五雷轰顶仿佛恨不得当场蹬腿去了。 如果说裴霁最后悔的是什么，一个是几年前和陆一言这倒霉玩意儿见面，另一个就是昨晚忘记设闹钟。 当他被悉悉索索摩擦着开门的声音惊醒，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理出个前因后果，接下来就被拿了备用钥匙冲进来的陆一言糊了一脸。 “就等着你一个了，还比不比赛了?”陆一言找备用钥匙找了半天，现在不耐烦道：“你为什么一个人睡觉要在床上摆两床被子……啊”他剩下的半截话头被床上的情形吓了回去。 裴霁把脸埋在被子一角，用力醒了下神，“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他虽然睡眠不好，但是起床时却对自己下得了手，是个狠角色。 他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不由得探出头去，“干什么?还不出去等着干什么?” 他小小的房门口委委屈屈地站着基地的一众高层……还跟着一个陌生人，不过陌生人手上拿着的摄像机裴霁却不陌生。 “怎么了?”一个尚显得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来，效果不亚于平地一颗惊雷，把室内的几人脑子都炸出了烟花。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在场的人脑子里从教练到跟拍脑子里仿佛跑过了一群大象，撒着欢还跳着舞，直把脑子踩得一片狼藉。 江汀昨晚第一次靠着裴霁这么近，整个人处在躁动的青春荷尔蒙里，翻滚半晌才勉强睡着，“裴哥我们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就再睡一会儿……”他的尾音都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困意。 这话把陆一言重新激得跳脚了，“我的祖宗喂，平时你们怎么睡都行，为什么偏偏要挑今天早上?我们上午的飞机你们还记得吗?”他一挽袖子，“sunny你去给他们掀被子醒一醒，老褚，你去告诉领队再等十分钟，不，二十分钟，小哥?小哥这一段就删了吧，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哈哈哈，是是是，队员之间感情深，多半是昨天晚上给我们的替补做心理辅导……” 他一把搭在跟拍小哥肩上，强迫性地带着对方往前走，一遍从怀里掏出包中华，哥俩好地递出去，出门前还用眼刀恶狠狠地颳了裴霁和江汀一眼。 sunny：“虽然我也挺想动手的……但是我估计动完手它们可能就不长在我身上了……所以?” 裴霁：“……我自己来，出去带上门谢谢。” sunny充满惋惜地回头垂涎了一下裴霁的肉体，眼睛里闪烁着十万瓦的锃亮贼光，“要帮忙叫我哦，帅哥们。” 裴霁把被子拉高，默默遮住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江汀这时候才勉强醒过来，他起床气重，当即眼风刀似的从sunny身上刮过去，“不需要，你可以出去了。” sunny被强迫着回了头，什么都看不着了，这才出门。 裴霁捂着头，现在突然就想找支烟冷静一下，“没事，他们应该……不会多想的。”突然一下就领会了事后烟的精髓。 江汀已经神速地开始换衣服了，听到裴霁这话动作一顿，“多想也没事。”他声音闷闷的。 裴霁：“……”不，多想的话，你裴哥的脸皮可能会有事。 今早的事情太过兵荒马乱，直到裴霁上了车还没有能够从那种尴尬的情绪里缓解过来。 跟拍小哥坐在副驾上，问后座的汤远：“骑士的队内氛围这么好吗?” 汤远不明所以，“什么?” 小哥指了指自己的摄像机，“刚才删掉了，要不然还可以给你看一眼，今早……” 方文思：“咳咳咳……” 小哥忍着等方文思一通乱咳结束，继续道：“裴哥和……” 方文思继续：“咳咳咳咳……” 汤远：“哎呀，队长你干什么，间歇性咳嗽要去看嗓子的，小哥你继续。” 跟拍小哥把早上的情形和汤远详细描述了，还意犹未尽地加上了自己的感慨，“虽然说这感情好是好吧……可我怎么就感觉这么gaygay的呢?” 方文思一脸绝望，兄弟，因为他们就是一对给啊! 第39章 插pter 39 人在尴尬之后通常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极度羞耻，在原地挖个坑就能把脑袋往里一埋，永不见天日;还有一种，就会出现尴尬后的应激反应，见谁怼谁，譬如此时的裴霁。 陆一言在凉爽的秋天早晨被热出了一身汗，此时看见裴霁上车，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我的天，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第72页 裴霁慢悠悠地把箱子推进后备箱，“着急个什么劲儿?急着去急着回，别打到一半被喷着从韩国游回来。” 虽然说陆一言自知理亏，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小声反抗，“……马上要去打比赛了，也不能这么说吧。” “砰”裴霁一把合上后备箱，“这么多年了，比赛前的垃圾话还没听习惯?” 陆一言宛如一朵被毒汁喷溅的娇花，一会儿就萎靡不振了。 方文思开了车门，殷殷切切地恭迎裴霁，“来来，车里早给你留了位置了，上座。” “这份殷勤劲怎么不用在刚刚拦着他们开门呢?”裴霁瞅着方文思乖觉的侧脸，好笑道：“就这么放着他们去堵我?” 方文思隐晦地朝他下三路扫了一眼，“老铁，那你昨晚?” 裴霁一把把他的头推开，“脑子里都是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 方文思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隐隐约约地提起一点，“那……你们韩国一定要忍住啊，不要到时候干柴烈火……碰到比赛可就麻烦了。” 裴霁：“……”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知道了。” “我突然想起来，这事我跟你说个什么劲。”方文思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裴霁白皙文弱的侧脸，顿时觉得江汀的攻击力更大一点，“我还是应该去提点一下江汀。” 裴霁觉得匪夷所思，“你一个钢铁直男，江延州那么明显你都能视而不见，怎么就对我俩的事这么好奇呢?”他揪过方文思的领子，阴森森道：“再说一遍，我们现在还没点什么，但是如果有了什么，那一定是我在上面。” 方文思只觉得对方对自己的误会委实很深，他爱怜地拍拍对方的手背，“不要挣扎了，你看江汀他之前，一天多少时间花在训练室，一天就有多少时间泡在健身房——你昨天和他睡没看见?” 裴霁认真回想了一下，昨天江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今天早上换衣服时候的匆忙一瞥，裴霁倒带的时候关注了一下对方的身材，悲哀地发现好像真如方文思所说，他倒抽一口凉气，“他怎么做到的?”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查询江汀的各项数据，车里的隔光效果很好，屏幕上的莹莹白光晃得裴霁的脸更白了几分，“你来看看他的数据。” 方文思依言把头凑了过去，一看顿时炸毛了，“我的妈，这都什么?他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亚服登顶了?” 他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倒抽一口冷气，“亚服这种神仙服，我上次想沖排名来着，然后一看亚服的排名榜，你猜怎么?我差点哭了——压在我上面的场均kd足足有十几，这都是一群神仙啊，怎么打?” 一直闭目养神的简荣突然开口了，“我上个月也在沖排名，这个游戏的维护做得不好，外挂太多了，隔几秒就能被打一下，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太影响游戏体验了。” 裴霁继续看他的其他数据，点评道：“什么时候我们人均水平是这样的，那我们也不用坐商务座去机场了——肯定让陆一言给我们包一架专机，反正肯定横扫整个战场。” 方文思陷入在惊恐里，“我们最近不都在打韩服吗?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去亚服刷数据?” 裴霁冷哼一声，“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他在这种极端环境里拿到排名，再去打韩服肯定切瓜切菜。” 方文思作为指挥个人作战能力并没有多么的出众，但是好歹也绝对算不上弱，听到裴霁这埋汰的话忍不住抗议，“什么叫和我一样?个人定位不一样好吗?我跟你们这群莽子不一样。“他整整自己的领口，骄傲道：“我是脑力劳动。” 褚维忍不住了，睁着硕大的一双黑眼圈，“吵什么吵?还没到赛场上就要先攻击一把队友是吧!方文思你这么大劲儿留到录垃圾话的时候，给我准备个十万字手写稿，必须要对除我们以外的十九支队伍造成巨大的精神污染。” 方文思不服气，“我本来就不太擅长这个，你还不如让裴霁来呢，他那垃圾话说第二，谁敢排第一?” 褚维困得不行，一人一棒，各打五十大板，“裴霁给他写稿子，方文思你到时候给我背到脱稿，这总行了吧——不行也给我憋着，教练可以临场换人的。” 两人被“换人”这道符咒贴在脑门上，硬生生憋了一路。 “从现在开始，语言不通的跟好翻译，不要自己瞎跑。”领队尽职尽责地挥起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的小红旗，导游似的招呼大家。 裴霁生无可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从这里到酒店的路和去基地一样熟，他有这必要吗?” 褚维睡了一路终于睡饱了，“谁知道呢?可能是怕你瞎跑把别的队员吓跑了。” 裴霁自从到了目的地就一直被有意无意地提醒不要开启嘲讽模式，他万般无奈，只能顺着指示牌去找箱子，低头正翻着手机，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裴哥。”江汀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吃了化肥，长得太高，“你的箱子帮你带回来了。”不过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一点想把箱子还给裴霁的意思都没有。
第73页 “呦，不躲着我了?”裴霁挑眉问他，“从今天早晨开始一句话都没和我说，是难为情?还是不愿意和我一间房?” 江汀毕竟还是年轻了几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讨论这个问题有点少年人特有的尴尬。 裴霁有趣地盯着对方的耳廓，看得它们充血通红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回想起今天上午方文思说的那一番话，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没有，愿意的。”江汀把一直带着的棒球帽往下压了压，配上口罩直像个带了□□来炸韩国首都的恐怖不法分子，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也躲躲闪闪不愿意看裴霁。 裴霁觉得这感觉很新奇，他仿佛一下就领悟了现代人喜欢养小狼狗的精髓——遇到真正喜欢你的小狼狗，把他一把按翻在地，头深深地埋进对方毛茂密厚实的腹部，即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会龇出牙齿，无奈地翻出肚皮，让你尽情□□。而自己，就想是那种嘴里喊着“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无良主人，就喜欢看对方这种无可奈何还偏偏只能放任自流的神态。 裴霁咳了一声，强行收回在人潮中奔涌而出的脑洞，带着在脑海里刚刚出炉，新鲜热辣的小狼狗去酒店。 “今天没什么活动，从明天起我们可以到韩国muta战队基地去训练，比赛前还有一次彩排，大家记好，这几天会说话的自己玩，不会说话的跟翻译，知道吗?”褚维翻着他的小本子，尽心尽力地继续唠叨。 “没事就散了。”他合上本子，眼角向下耷拉着看底下一群队员屁股活像长了钉子，嘆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坐不住呢?” 方文思一听褚维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随手从身上一扒，队服外套打着卷花似的落在地上，“哎呦我的天，可算是结束了，走走，哥哥带你们浪去。” ——方文思人送外号浪里小白条，无风都能让他浪出三张高，出门划水从不靠桨，全靠浪。 “方文思!”褚维手上的笔记本还没放下来，就被擦身而过的方文思带起的风带得原地转了两个圈，此时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他妈给老子轻点浪!” 由方文思带着，其他人纷纷作鸟兽散，一个跑的比一个快，不到半分钟，刚刚人满为患，伸腿都能踩到脚的房间里顿时可以充当老年养生散步场所。 裴霁面色不动，拽着江汀直下电梯，出了酒店，直到一只脚迈出酒店门的一剎那，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气，“不是我说，教练这也是的，明明手机上通知一下就能轻松搞定的事情，他一定要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噼里啪啦地讲一堆有的没的——我一直怀疑是不是当时他们老师上学给他留下了非常惨痛并难以磨灭的记忆，让他对我们忍不住也使用了同样的招数。” 江汀没吭声，裴霁看看手里的袖子，生怕抓错了人，他回头，却看到江汀眼神灼灼，正盯着自己的手看。 “干什么?”裴霁问，“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想留在酒店休息?” 江汀自从出门，就口罩棒球帽齐上阵，一张好脸捂得严严实实，裴霁都生怕给他捂出痱子来，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的眼神在上下一片黑不熘秋的承托下简直像是落进了小星星，闪得裴霁头晕。 “没有，我就……我就看看你拉我的手。”看不清江汀的脸，但是话倒是听得清楚，“这还是第一次你自己拉我。”他伸出手把帽檐往下拉了拉，翁着声音继续道：“有点激动。” 裴霁笑了，“你这是有点激动?我怎么看你是有点害怕呢?要不然还把帽子压得这么低，是不是怕看见我?” 江汀没说话，一把反握住裴霁的手，滚烫灼热的手心紧贴着裴霁的，把街上满地落叶带来的瑟缩感赶得无影无踪，年轻人的手心像是捧了一团火，从相贴的皮肤一直顺着手臂烧到心里去。 裴霁今天穿了一身菸灰色的宝家长款风衣，袖子有点长，他不露声色地把刚挽上去的衣袖拂下来，盖住两人交握的双手。 “我们去哪儿?”江汀看裴霁带着他从酒店出来之后顺着两边的街道走，忍不住问道。 “唔……”裴霁认真地想了想，“就……随便逛逛。”他目光飘移，从江汀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山南海北天上地下瞎飘了一顿。 江汀体贴地给裴霁留了点自我解释的空间，却见对方半晌没反应，“……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计划呢。”他语气中难掩失望。 裴霁正色批评江汀道：“什么计划?我们这是出来打比赛，你当是出来度蜜月吗?你这个人，思想上对比赛的态度就不端正。” 第40章 插pter 40 江汀那边没什么动静，一会儿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单身了。” 裴霁听完登时怒了，“什么叫做一直单身?我想脱单还不简单吗?又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像我这样站在大街上拉客都有人上来倒贴的好吗?” 江汀：“……”看起来已经想了很久想要上街拉客了。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明显，裴霁干咳了一嗓子，“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第74页 江汀无奈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人，我自从打算和你在一起之后就没想着要风花雪月了——你浑身上下拨开合上拿放大镜找遍了也就脸和这四个字勉勉强强靠得上。” 裴霁很少听到江汀对自己这么深度这么犀利地一顿吐槽，他一眯眼睛，“呦，小伙子怨念很深嘛，怎么?和没情趣的老男人过不下去了?是不是想要换个新鲜口味了?” 天降一顶硕大的黑锅，江汀连忙自救，“怎么会，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而且……而且我就喜欢你这种，这种朴实无华的。” 裴霁哼了一声，但是听上去却没有多生气，他平平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油嘴滑舌”，可是手仍然被江汀牢牢地紧抓着，看起来不仅是某人没有想要放手，另一个人也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 ——不过是两人心知肚明的打情骂俏罢了。 “我其实有个问题。”江汀拉着裴霁的手使了点劲，让他走里侧，“你带着我一直直走是不是怕不认识路啊?” 裴霁：“……”其实觉得男朋友很有点做侦探的潜质。 他硬着头皮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带你领略一下异国首都街道的风情不好吗?” 江汀默默地抬手把帽檐顶上去一点，环顾四周，“……按照我来说的话，只有我不认识路我才会带着男朋友逛大街——真正意义上的大街，货真价实的压马路，就差在后面拖一个压路机了。”要不然再不济去个公园，在公园的树荫底下光明正大拉个小手也行啊。江汀从脚边上来不及扫走的枯黄的树叶看到马路上没什么特色的车来车往，再从后往前看了一眼没什么人走的两侧街道，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向裴霁投去了怨念的眼神。 裴霁摸摸鼻子尖，放弃挣扎道：“来来来，你行你来。我以前跟着队伍来打比赛最多去个免税店，哪还像你资格这么好，带着你东逛西逛的，你走，我跟着你，我看你能把我带哪儿去。” 江汀瞅了瞅走过来的一路，不由得感慨这还真的是东逛西逛，可不就是顺着从东到西一路走过来吗?“那你给我说说muta战队吧。”江汀最终只能用炮灰迷弟来转移注意力，“那个老是找你双排的韩国队员是个怎么样的人?” 裴霁提到比赛相关还是很专业的，“他吗?挺逗的一小孩，去年才上场，技术还行，没记错的话，他那次击杀榜上排名第三。” 江汀什么都没听着，“他怎么了?为什么对他这么印象深刻?” 裴霁笑起来，“嗯，不知道我说了你会不会介意。”他眼角斜睨一眼江汀，“我们去年是一个队伍后面跟一个监察员，比赛期间职业选手离场的话是不允许其他人再进入的。” 江汀嗯了一声，示意在听。 “但是那天我发现中途离场之后我的滑鼠和键盘没人动过了，位置不一样。” 江汀心里一紧，以前会场管理不严的时候经常会有恶意偷换外设，或者是粉丝偷走选手的设备，“那你通知赛方了吗?” 裴霁点点头，“肯定啊，我那天比赛还没开始就通知了监察员，然后比赛推迟，赛方当即调取监控，查了半天，到最后查出来是那个小孩，他偷偷摸摸地过来摸了下我的滑鼠和键盘，应该是动作幅度有点大，这才被我发现的。” 江汀停住了步子，一根木桩似的杵在地上不动，“他为什么要摸外设?不对，他摸别人的外设了吗?怎么就摸你的?” 裴霁暗笑，鸦羽般的鬓发映衬着乌黑的眼睛，把江汀看得血都向下涌，“后来赛方检查过我的外设，发现没什么不同，也问过他，可能就是崇拜我吧。” “他怎么不崇拜别人，就崇拜你啊。”江汀不依不饶，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副正头娘子的吃醋脸，“还有，偷偷摸外设这种事做了也就算了，我大度，反正当时我没看见。可是他现在还时不时地找你双排是怎么回事?嗯?想挖我的墙角?” 裴霁的手在对方手里都快变型了，一会儿捏过来，一会儿捏过去，“差不多得了啊，你把我手当橡皮泥呢，在这儿捏来捏去。”本来在秋冬季节不容易暖和的手被他捏得滚烫，好像揣了个热乎乎的小火炉。 江汀从善如流地换了个地方，他捏住了裴霁的手腕，“说不说?不说我就按这儿了啊。” “还要刑讯逼供吗?你这……这，嘶，轻点轻点。”裴霁连谴责对方都做不到了，被对方一只手简简单单地掐住手腕，仿佛捏住了命门。他拗起脖子，白皙的脖颈被细细软软的头发衬得有点晶莹剔透的味道，江汀觉得自己好像握住天鹅的翅根，天鹅在自己手里飞不了，跳不高，只能怪顺地卧在自己手边。 裴霁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手腕上长了个命门，自从这里被江汀发现之后，裴霁总觉得对方时不时要借着“按摩”“治疗”的名头来折腾一下自己，他借着有点昏暗的路灯光看江汀。 江汀的帽子还没摘，但口罩倒是拉到了下巴底下，因为戴得有点久，鼻樑边被磕出两道可笑的印记，连带着高挺的鼻樑也没能幸免。不过他自己肯定没注意到，现在面容沉静，专注地看自己的手腕，黑色的瞳仁仿佛带上了未知的能量，烫得裴霁的手一缩。
第75页 “别动。”江汀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千锤百鍊的反映神经猛地作用，把裴霁的手牢牢抓住，“会有点疼是正常的，我问过医生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放轻了动作，“你这也没办法根治，手术也不能保证再长出来，要么你干脆别打比赛，要么你就安安分分地给我找个理疗师。” 裴霁懒洋洋的，发现手挣不动他也就干脆不动了，只能用嘴聊骚，“这不是还有你嘛，要什么理疗师?”肉眼可见看着江汀的耳朵又泛上红色，裴霁满意地咂咂嘴，正事都快忘了，“比赛是不能不打的，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教练开始对你特训了没?” “还没，时间太紧了来不及。”江汀对着裴霁摇摇头，“这段时间都在为亚洲邀请赛作准备，教练和我说是准备这次回去之后再开始训练。” 裴霁眯起眼睛，薄薄的眼皮看上去十分适合亲吻，“可以啊，小伙子，什么时候等你真正顶到一队来，我们是不是就要改口叫你队长了?” 江汀一惊，“不……不是说你才是……” 裴霁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我自己知道，我当个突击手还行，让我当指挥就远远够不着了。” “不……这不应该让我来当，本来这个位置就是你的。”江汀执拗道，他一把掀开盖得严严实实的帽子，顶着头被压得乱七八糟的头毛，眼神错开，从头到脚都写着拒绝。 裴霁轻啧，“怎么这么不听话了?这又不是我的安排，我和方文思还有教练商量过了，都觉得这个指挥应该让你来当。” 江汀嗫嚅着，“我资历太浅……再说刚来骑士不久，连二队都没呆过，把我提到替补已经很破格了，如果再提……” “我说行就行。”裴霁斩钉截铁，一口截断了江汀结结巴巴想出来的藉口，“本来就是有能力的人上，不止是我，我，队长，教练都觉得你有这个能力。”裴霁停顿了一下，挑眉看他，“而且是绝无仅有的能力。” “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打比赛?”裴霁笑着问他。 江汀连忙摇头，他一直给裴霁按摩的手停下来，拉着对方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我一直想和你一起打比赛。” “很久了。”江汀抬头了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感觉眼睛里有点温暖又潮湿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个指挥应该让你来……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被叫过一声队长，正式比赛从来没有当过一次指挥……” 裴霁伸手去摸摸江汀支棱起的头发，把它们强行捋平，“真还是小孩子呢，就纠结这么个东西?” 江汀粗鲁又草率地一抹眼角，“我没有!我不是小孩子了。别这样叫我。” 裴霁知道青春期的男孩子对于孩子这个身份总是特别介怀，于是不再去抚对方的逆鳞，改成顺毛摸，“好，不是小孩子了啊，乖，听我说。” “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这种事情，做不做队长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区别，我不会因为这个而郁郁寡欢——我真的想知道在你脑子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怎么会纠结这个?”他说完不可思议地抬头颳了一眼江汀，“没事少在脑子里瞎脑补，年轻人荷尔蒙旺盛可以理解，找几个中日交流大使研究一下，别一天天地盯着我瞎想。” 江汀脸都给他气红了，不知道是羞是恼，他冲着裴霁低声吼：“我没有!我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过她们!” 裴霁觉得江汀颈子上的毛都炸得蓬蓬松松的了，“那你脑子里都是什么?我吗?”他问得轻描淡写，可对江汀却是一记炸雷。 “……是的。”江汀承认了，裴霁这话仿佛一盆凉水，把他彻底浇醒了，他自暴自弃道：“我脑子里都是你，平时想的都是你，好了吧，我就是瞎脑补了，除非你把我脑子挖了，否则有一天我想你一天。” 裴霁：“……”怎么突然就到挖脑子的恐怖故事环节了? 这句话里可谓是恐怖，威胁，温情一应俱全，听得裴霁嘴角微微抽搐，最终只能长嘆一声，“哪里就要这样了。”他把手在对方兜里转了个面，江汀半边的肌肉都绷紧了，“我又不拿走，好好好，放你那儿行了吧。”裴霁换了个方便的方向，“我都把手给你了，这可是我全身上下最贵的地方，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来，笑一个。” 第41章 插pter 41 江汀沉默着，狠狠地把裴霁的手往自己兜里揣了揣，捏住对方的手腕时动作一顿，又给他任劳任怨地重新按摩起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江汀默默地想。 裴霁对于年轻人薄嫩的面皮无话可说，憋了一会儿，“一逗你你就不说话，这以后怎么办?嗯?难道以后我们一吵架你就冷战?” 江汀掏出手机正准备看信息，听到这话猛地转头，“不会的，哪怕跪在地上被你打一顿也好过冷战。” 裴霁无奈地用小手指勾住了对方的食指，“我们可真是不同寻常，还没正式开始就在这里认讨论吵架的问题，是不是还要连婚前协议也一起商量了?”
第76页 江汀觉得很神奇，他反问道：“这问题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裴霁冷漠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冷冷地转移话题道：“差不多了，浪的太晚明天还有彩排呢，回去了。” 江汀被裴霁拽着回头，他们俩一直顺着街道直行，除了人来人往的翻滚人流，飘飘洒洒的枯黄树叶这种哪里都有的“特色”，景色十分稀松平常，连裴霁这样的厚脸皮都撑不住了，“咳咳……我们下次去个公园什么的地方吧。” 江汀觉得很稀奇，“我的天，我男朋友终于良心发现了。” 裴霁一把拽住江汀往面前一带，江汀猝不及防，差点儿给他甩出去，裴霁带了他一手，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我……其实真的不是什么有闲情逸緻的人，以前初中里前女友就因为这个和我分手的，说是我情人节不陪她，没送她礼物，现在想来理由是真的可笑，不过也能以小见大吧，连节日我都不怎么注意，更何况平时呢?对吧。” 江汀猝不及防被前女友糊了一脸，还没来的及作出什么反应，就听到裴霁紧接着道：“但是自从我交了个男朋友之后就不一样了，他嘴上不说，面上一副你开心就好，我不重要的淡定样子，可时不时还要见缝插针地向我撒撒娇要点诗情画意的特殊待遇。” 江汀自认如果要比面皮，十个他也比不上一个裴霁，但还是顶住了压力，开口道：“我什么时候……” 裴霁用食指在江汀掌心搔了搔，示意他安静，继续道：“我原来和前女友相处的时候，只觉得这种事情麻烦又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自从有了这个男朋友，我竟然偶尔也会想要给他一点惊喜——不过介于我这么多年没什么实际经验，请问现任男朋友能宽容大度地给我点时间让我学一学吗?”他说完，冲着江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使劲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趁江汀不注意一把掀开了对方的棒球帽，做了个标准的脱帽礼——不过他脱的是别人的帽。 江汀从来没想过裴霁嘴里还能吐出这么些人话，他眼睛都捨不得眨，心里被“现任男朋友”几个字填得满满当当，把心里那只躁动的怪兽暂时地压制下去，他好半晌才缓缓地吐出口气来，在几近深夜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白雾。他克制又隐忍地搓了搓手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把把裴霁拥进怀里。 “……你就不能轻点吗?”裴霁声音有点瓮瓮的，带上点鼻音，自己先撑不住笑了，“真是铁打的胸” 江汀顺理成章地低下头。 一晚上的时间，sunny坐在大厅里和解说团已然打成了一团，她脸颊嫣红，嘴唇红润，脸颊和脖颈雪白，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看她，sunny只把这种目光视若无睹。 突然她好像心有所感似的，侧过头看酒店大门，两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冲着裴霁和江汀挥挥手，裴霁对她点点头，中间不过隔了五六米的距离，sunny敏锐地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她抱着分析师特有的谨慎态度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裴霁，“唔，衣服很整齐，裤子也……，就是哪里好像不对……”她暗自揣摩着。 “哪里不对呢?”她纠结着，却看到裴霁已经走到了黄铜镀边的电梯边上，他正微微抬头看江汀，sunny顺着裴霁的目光网上一抬，两人和平时截然不同红肿的嘴唇登时映入她的眼帘，“卧槽。”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包括着后悔惋惜怨恨感慨的语气词，两人干了什么不言而喻，只是裴霁的嘴唇实在明显，直直闪瞎了sunny的二十四k纯钛合金单身狗眼，一对死给，sunny面无表情地给他们俩下了定语。 江汀正妄图扔掉他人生中最不值钱的东西——脸皮，来努力争取裴霁房间的一席之地。 “在基地我们不也睡了吗?”他耳朵已经通红一片，看上去离爆炸也差不了多远了，但他还是强忍着羞涩，“在这里一样的。” 裴霁啧啧称奇，“你也听到跟拍小哥说的了，那是对队员的心理疏导，别‘睡’‘睡’的，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他一手卡住门，一手拉着自己的房门把手，“小哥，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 江汀自暴自弃，“……没错，我紧张，我特别害怕，明天都是强队……” 裴霁面无表情地戳穿了对方话里的破绽，“你又不上场紧张个什么劲儿?” 江汀：“……”就不能给留点面子吗? 裴霁仿佛对江汀那么羞涩的面皮视若无睹，变本加厉道：“而且明天就是个彩排，通知一下位置坐在那里，走一下流程，你紧张什么?怕我们坐的椅子上有钉子吗?” 现在任凭谁走到房门口看一眼，也要赞嘆一声江汀脸上的好气色，红润透亮，火烧云似的从脖颈一直烧到脸颊，江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裴霁向后侧让出半个身位，抿着嘴忍不住笑：“你自己看，我们这是双人间，我和方文思一起住的，你想让他看着我们俩躺在一张床上，然后搁那儿老/畜/牲似的冷嘲热讽?你睡得着?”他贴近了江汀隐隐透出热度的耳廓，“如果你这样还有兴致的话……”
第77页 如果说刚刚江汀只是脸红，那他脸上现在就是该炸了，轰隆一声江汀耳边平地炸了颗雷，他猛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我没有……那，那我先走了……” 说完拔腿就走，裴霁在后边感慨了一声年轻真好，别的不说了，跑得就是快，一眨眼的功夫，江汀就跑没影了。 “真是的，跑什么?”裴霁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连方向都跑反了，明明和我住一层，偏偏要跑去电梯……真是。”他自言自语道，突然笑起来，“傻小子。” “哎，内谁。”方文思套着件和裴霁差不多款型的风衣上来，这是裴霁被方文思拉出去一起逛街的时候看中的，方文思顺手也拿了一件，“我刚刚看到你家小情人通红着脸从电梯下去了，这么大晚上的，你也放心?嗯，好像不对——不是，都这么大晚上了，你还对人家这样?”方文思看起来是血拼过一阵，从大臂到小臂，满满当当地挂着数十个包装袋，从普拉达到杨树林，简直无所不包，他这样如果再蹬一双高跟鞋，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中国大妈，特意来外国扫荡来了。 裴霁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实话了，“你这样哪里还像来打比赛的……” 方文思挥挥手，满不在乎道：“比赛第二，代购第一，这么多回了，人头王还不如我代购一会赚得多……” “嗨，不说这个了，我也是带着玩的，都是亲戚要带，顺手呗。”方文思进了房间，各种袋子扔了一地，他松快松快手臂，随手撸了一把头发，问裴霁道：“哎，我刚刚还问你呢，你那男朋友怎么回事，你对他干什么了?” 裴霁想了想，带着十二分诚恳的态度问方文思，“队长……” 方文思连忙摇手，“求你了，你别这样叫我……我总感觉要出事。” 裴霁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那老/畜/牲，你能搬过去把我男朋友换过来吗?我想和男朋友住一个屋。” 方文思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整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不知道是在暗自吐槽他的新外号，还是在吐槽这番见色忘义的不齿行为，“我说你怎么就对自己这么自信呢?”方文思吐出口气，告诉自己和裴霁争口舌之长是没有意义的——毕竟人家战绩辉煌，“你让他住过来你还怎么打比赛?”方文思重振旗鼓，讥诮反问道：“你还有动力爬得起来?” 裴霁转头一想也是，不由得赞嘆对方姜还是老的辣，在这种事情上别具慧眼，“你看到别的战队没有?他们不是说和我们住一块儿吗?” 方文思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上，开始收拾他那一大摞代购，头都不抬，“都在呢，我们来得早，没碰上，江延州和我说他们已经去网吧训练了。” 他说完听得对方半晌没说话，抬头去看裴霁，“怎么了?不说话。” 裴霁挠挠下巴，用一种充满了谴责意味的眼神看他，“你看看人家队长，过来第一时间就把队员拉过去训练，你呢?刚开完会连人都找不到，一个劲儿就知道去代购，呵，我看你屁股底下队长的这把交椅算是坐不稳了。” “不是我说，你当谁都是你吗?”方文思不可思议道，“我们为了邀请赛加训了整整一个半月，但我们加训的时长也不过就是你的正常训练时长吧，我们这是大考之前的放松，适度放松你知道吗?” “大考没看出来，我只看出来放松是真的认真在放松了。”裴霁笑嚯道，“行了，没说放松不好，挺好的，心情轻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文思坐在他一堆奢侈品中间，活像个菜市场挑三拣四的大妈，占地方的包装扔掉，产品的证明证书三卷两卷塞进空行李箱，专业极了，嘴里一点也不耽搁地长吁短嘆：“还说呢，我现在就是担心他们的心态，你我就不说了，老油条，炸多了，自己心里虚别人从来也看不出来。怕就怕汤远和简荣，汤远说实话吧，也还行，毕竟刀滚肉，不粘手，像简荣就比较扎手了，他心态浮动大，而且对水平影响也大，最可怕的是他还不会调整，这就……”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嘆，尾音销灭在愁云惨澹的心情里。 第42章 插pter 42 裴霁刚想开口，被方文思横眉打断，“你给我省省，少和我提你们家小情人儿，他以前那一遭我还没原谅他呢，你少在我面前给他说好话，没用。” 裴霁无奈道：“你也不能这么说啊，他水平摆在那里，总不能因为和我们磨练地少你就不让他上场吧。”眼见着方文思有向着霸王龙方向狂奔的趋势，他连忙补充道：“当然了，简荣没事最好，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和毒舌一样灵验的是裴霁的乌鸦嘴，简直达到了乌鸦之王的恐怖程度，好的不灵，坏的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简荣在比赛的空隙里白着脸去厕所冷静一下，骑士战队人人脸色都不好看。褚维从检查员手里抖抖索索地接过隔音耳机套在耳朵上，左右套错了两次，还是方文思给他换了个面。 “……咳，他还行吗?”方文思打破了队内语音的一片沉寂，开口问：“我们现在才打了两局，排名暂时落后还没有关系，如果……”
第78页 这次邀请赛赛制非常规范，吃鸡的积分奖励是五百分，第二名是四百一十分，第三名是三百四十五分，接下来依次递减，而人头分是十五分，击杀一名地方队员获得十五分，最后整个队伍的积分即由名次分和人头分相加所得。 所有人都能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如果这样的劣势持续到赛程过半就很难翻身了。 褚维毕竟见过大场面，“没事，总共是二十支队伍，我们现在排名中后，但是我去看了一下，其他战队的浮动比较大，还是可以追的，现在主要就是简荣……” 方文思一手捂脸，“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调整回来。” 裴霁又向检查员要了包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来，开始擦自己的手指，“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我觉得还是及时止损，把替补换上来。” 褚维也是这么想的，他磨蹭了一下，“虽然觉得江汀他和你们的磨合可能不够……但是……” 方文思摇摇手，有气无力道：“总会比现在好得多，说实话，如果简荣光是不作为也就算了，可他还坑，可能是紧张吧，报错点，假情报一套一套的，如果不是我知道他是真的菜，我就要怀疑他是敌军派来给我们专门拖后腿的了。” 裴霁已经从左手擦到右手，他扔了用完的一张，抽出张新的，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我也去趟洗手间，你们商量好了就办吧，我去看看简荣。” 他站起身，稍长的队服衣袖盖住了他微微颤抖的右手。去洗手间的路上可以顺便路过休息室，裴霁悄悄踮起脚尖走过，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得见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他特意放轻了脚步，虽然眼睛黏在对方身上，但脚步不停，影子似的走过去。 还没走进卫生间的门，巨大的水流声就吸引了裴霁的注意力。 他走过去，站在把脸埋在水流里沖脸的简荣身边，无言地看了一眼周围一起开的四个水龙头，抬手落在他肩上，“好了，我走过来的时候没人，不用开这么多水龙头遮着掩着。” 简荣沉默着拧上了开关，抬起眼睛从镜子里看裴霁。 裴霁帮他关了剩下的水，仅留下了他面前的一个，他把右手放到水下冲着，“能有什么事?用得着跑到这儿自己一个人憋着吗?” 简荣瞪着他一双哭得通红，又被水沖洗了半天，因而显得有点虚浮肿胀的眼睛看裴霁，被惨白的灯光一照，竟然显得像是刚顺着水管子爬上来的水鬼。 裴霁：“……”差点儿被你吓死了宝宝。 “我是不是就是很菜?”简荣开门见山，“是不是你们甚至都会觉得我不配到骑士来?” “怎么会呢?” “别反驳，我就是菜。”简荣才刚刚过了十九岁，少年人执拗起来像一头蒙住眼睛的牛，“我以前问过你，你已经说过我了，我知道自己很烂，你们都看不上眼……” 裴霁冷冷道：“别自我高潮了。” 简荣一下子安静下来，喘着粗气，发梢上还沾着点水，看上去有点狼狈。 “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你打得不好。”裴霁对于青春期的小孩子没有多少耐心，可是他也尽量放平了心态，“只不过你的水平确实会因为心态问题大幅度上下波动。” “还有，这种事情，无论别人说什么，怎么说，哪怕是把口水喷到你脸上。”裴霁冷冷地笑了，他平时那种温温和和的气质一下就扫荡一空，整个人从发丝里都透出点瘆人的冰冷桀骜，“对于你来说，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真正有用的。”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是这里。” 褚维盯着江汀的左胸口，狐疑道：“我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好像总少了点什么……” 方文思马马虎虎地瞥了一眼，“诶呀，这有什么，不都是一样的队服吗?你快别拦着他，让他上来。” 褚维让开圆滚滚一马当先足以拦下一个过道的身子，“好好打，别摸鱼知道吗?” 江汀哭笑不得，“教练，这是比赛，再说了，我那不叫摸鱼，那是并行处理……” 褚维大手一挥，撒泼打滚耍无赖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给我把排名打上去，回去我就强制你一天在训练室里坐满十二个小时。” 裴霁抱着臂，依靠在自家战队的遮挡板边上，露出了小半张脸幽幽道：“怎么才十二个小时啊，这也太少了。” 方文思对他这句话转了半个身位，背对着裴霁，“我来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下语文的阅读理解，照我们裴神的内心活动应该是这样的，你们这群天天训练连十六个小时都达不到的菜鸡怎么会有资格和我坐在同一款电竞椅上?十二个小时都算不上职业选手，最多出国给外国友人表演一下什么叫做菜鸡互啄。” 估摸着可能在裴霁心里连菜鸡都算不上，撑死了一地鸡毛的江汀摸摸胸口，感觉自己中了一枪。 裴霁长腿一伸进了自家战队的席位，拉开电竞椅，舒舒服服坐下，“内谁谁，你衣服穿反了。” 方文思，汤远，甚至连褚维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纷纷表示没有穿反，“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褚维觉得莫名其妙。
第79页 裴霁摆摆手，“不是说你们。”他用下巴指了指江汀，“说的是这位。” 江汀迟钝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裴霁继续道：“我们队服上的国徽看不见了，衣服穿反了吧。” 江汀脸一红，连忙把拉链拉开重新穿好。 褚维：“我的锅，叫他的时候太急了，多半是没注意随手一披衣服就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裴霁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汀一脱衣服好像场下的欢呼声都更大了一些。 裴霁不慌不忙把耳机带上，这时候比赛已经快要开始，观众席上欢呼吶喊山呼海啸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几人正常的交谈，裴霁在队内语音接着说：“还好这是队服外套啊，要是你的t恤穿反了，你怎么办?嗯?” 江汀一愣，整个人木木的，完全没有领会到裴霁这一句话里九曲十八弯的隐晦心思，他回答道：“那就脱下来换啊。” 褚维：“……” “你干什么!”褚维简直暴跳如雷，“这是亚洲邀请赛!不是你们俩甜甜蜜蜜开小会的时候!给我认真点!裴霁，你平时训练的认真劲儿呢?大风吹跑了吗?” 江汀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爆红，轰地一声从脸皮直冲而下，一颗心急剧地砰砰狂跳起来。他偷偷摸摸地用眼角扫了一眼裴霁，发现对方姿态放松，后背贴着椅背，整个人显出一种慵懒写意的氛围，直给江汀的心上加了一把火，更加火烧火燎。 褚维一看江汀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还有你，江汀，平时和我正儿八经抢训练时长的气势呢?怎么碰到裴霁就给吃了?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办?不给他吃得死死的吗?” 裴霁不务正业，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 方文思觉得这口气可能没吹进江汀现在魂飞天外的耳朵里，却实打实地吹进了教练暴怒的耳朵，自己尽管没吃下午茶，可这一口狗粮实实在在地填了一嘴，他拿起桌子下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压压惊。他和汤远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找到了同为单身狗的惺惺相惜，“汤圆儿～” 汤远也深情回望：“队长～” 众人的耳麦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褚维阴森森道：“比赛还打不打了?” 以方文思为首，几人飞快地端正坐姿，“打打打，冠军好多钱呢，不打回去又要被陆一言那个小气鬼唠叨了。” 江汀自从裴霁调笑过后魂就越飞越远，绚丽的赛场灯光没能唤回他的注意力，教练最后一遍强调战术也没能把他弄醒，最后还是裴霁出了声，“江汀?” 江汀：“嗯?” 裴霁忍笑道：“开始了，登一下游戏。” 江汀：“……好的。”脸上的热度自从上了赛场就没能下得来。 检查员在身后和褚维抢他的耳麦，“教练，教练交一下耳麦。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褚维灵活地左闪右躲，“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我最后在强调一遍，我们的阵容是很强的，敌方都是很弱的!方文思你是最好的指挥!” 裴霁直觉感受到一阵凉意，就听到他的老教练在耳麦里嘶吼：“裴霁你是地表最强的突击手!还有汤远，你是最能混的自由人!江汀……” 江汀心下一松，终于要从教练嘴里险象环生，“你是最快上任的替补!” 江汀：“……” 几个人被奶得毫不留情，拿个桶来都能从键盘里接一桶。 检查员：“游戏真的要开始啦!教练下场!下场!” 褚维扒住已经被检查员拿在手里的耳麦，一把揪住它的麦克风，“大家加油!冠军是我们的!”他说完就被检查员突然发力掀到比赛场地之外了。 战队队内语音一片死气沉沉。 裴霁沧桑开口道：“我原来觉得冠军也不怎么难，又不是全球邀请赛，正常发挥再稍微来点运气就行了，可是现在我手有点滑……” “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自家人的一口毒奶……” “我现在希望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不要灵验了。”方文思从裴霁那里顺手抽了一张消毒湿纸巾，仔仔细细开始擦键盘，“尽人事，听天命，来，不要哭，把键盘上的奶擦干净，我们还能站起来再撸一把。” 江汀没插话，这是他第一次和裴霁在正式赛场上打比赛，他伸手摸了摸左胸口上的国徽，绣上去的红旗针脚细密，指腹能够感受得到粗糙的凸起，他胸口突然就涌起一种说不出的豪气。 ——这是能够代表中国出徵才能在队服上出现的标志。 第43章 插pter 43 “好了，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放松一下。”裴霁向后靠在椅背上，越过中间体积硕大的汤远看向江汀，大概是看他神情严肃郑重，温和地开口和江汀解释了一下。 江汀耳根子一软，脸上又腾地加了一把火，一张俊秀的脸烧得通红，“嗯……我知道。” 汤远被夹在中间，被两团小情人交流产生的炽烈火焰灼烧地混身难受，坐在空调呼呼的会场却恨不得脱衣狂奔，“差不多得了啊……你们这样影响我实力的发挥。”
第80页 裴霁本来就是准备见好就收，谁知道江汀脸皮越发薄，他自觉冤枉，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江汀就一副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裴霁只能憋憋屈屈地闭了嘴。 江汀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慢慢消退下去，可是耳朵被隔音耳罩一盖，仿佛加了层保温绝缘的隔热层，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根越来越热，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教练休息室，陆一言偷偷摸摸地摸进去，把褚维拉了出来。 “不是我说，就这么让他上了?”陆一言难以置信，“就这么草率?” 褚维挥挥手，对他他这种半吊子玩家表示出了十二分的不耐烦，“照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们亚洲邀请赛出线就行了……” 陆一言不满道：“你这样让我贊助怎么办?” “要是刚刚那个情况继续，能不能出线还要再说。”褚维变了脸色，“要是我们连亚洲都打不出去，我看你拿什么去拉贊助。” 陆一言平时嘴上不说，但是对自己名牌大学经管系的出身很是骄傲，心中自然多多少少有点傲气，被褚维几次三番地下面子，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呦，现在知道要打出成绩了，之前如果没有我拉的那么一批贊助，我看你们怎么撑得下去。”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都是蹭了裴霁的粉丝吗?”陆一言不提还好，他一提褚维就想起来一件事，“以前去打什么线下赛，你也好意思把那个破玩意儿叫线下赛——正儿八经的战队没来几支，全是一群粉丝，把裴霁堵在会场门口半天都没进得去，我们一群人差点硬生生在门口给热中暑了。”褚维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 陆一言做了个深呼吸，好大一口气把他一肚子火暂时地压下，他定定神，“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为什么裴霁对这种水友赛特别抗拒?不就是碰到几个粉丝……” 褚维眼神一动，缓慢又深长地吐出口气，“那时候……还没你呢，我们之前战队人还没齐，裴霁他……被别的战队租借走了，我一开始以为他被租去也是当个指挥什么的……结果那个战队是个杂牌子战队——老闆脑子里都想着挣钱，把你裴哥当成个一次性使用的招牌，天天逼着他去打线下赛。” 陆一言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看褚维，“那他就不能做点什么?现在维权这么方便。” 褚维从口袋里找出包揉得皱巴巴的小熊猫，“你当呢，之前俱乐部的管理可不想现在这样，他也在论坛上发文求助——很难想像吧，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落魄的时候。” 裴霁给人的感觉总是温和笃定的，就好像是猝然一个惊雷炸在他脑门上，他也能慢悠悠地一弯腰躲过去，他太淡定，太稳了，总给人一种他全局掌控的错觉，陆一言觉得很难想像，“那然后呢?”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裴霁这样的过去，莫名有点新奇。 褚维把烟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什么屁用都没有，还是只能慢慢捱到租期到，这才回来。” “那，那这充其量是那个俱乐部老闆的问题，他也不能把粉丝见面会都一棒子打死啊。” “那是你不知道。”褚维拿着支烟搓来揉去，看上去有点焦虑，“他不让我说，这个只有我和方文思知道的，他一直憋着。” 陆一言强行按捺住自己想给老搭档一巴掌的欲望——你不说就不说呗，说了一半，剑到弦上还偏偏要扭扭捏捏小姑娘似的，“我不能说”，你不能说你怎么不早点说呢?那我还把耳朵堵起来不听了呗，我现在都听到一半了，你这里拿乔，怎么就觉得这么“作”呢? 然而他还是克制不住，“那你悄悄告诉我?”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使用脑残剧里闺蜜的杀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放心。”真是说完自己都不信。 褚维咬了咬指甲，“……” “我告诉你。”熟悉的声音背后灵似的，让陆一言的头皮都炸起来了。 裴霁正站在陆一言身后，嘴角噙着抹笑，温和地出声道：“这有什么要背着我的，直接来问我不就行了?” 方文思跟着他站在后面，报臂靠在墙上，“该，让你们背后偷偷说小话，这回让正主抓了个正着吧，真是活该。” 陆一言：“呃……”他炸起的头皮还没平复下去，总觉得面对笑着的裴霁有点瘆人。 “那时候场馆的管理远没有现在这么好，有个人在见面会的时候泼了我一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裴霁脱下身上的队服，单手拎着挂在肩上，看上去本应该是校园装逼耍酷的一套操作，却给他增添了几分洒脱不羁的气质，“正巧泼在脸上，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毁容利器，差点就以为不能靠着脸养活自己了。” 方文思在后面颇不贊同地摇了摇头，觉得面前这人竟然这种事都能拿出来当笑料似的说。 陆一言打量了对方在灯光下依然没什么死角的脸，觉得应该是没什么事，“那应该不是硫酸之类的吧。” 裴霁点点头，“的确不是那种东西，我告知赛方这件事，希望对方能够把这样的粉丝清出场馆——我觉得这应该是正常的要求。”
第81页 陆一言点点头，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然后赛方转头就告诉我已经加派了场馆里的保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裴霁大概是打完了上半截的四场比赛有点疲累，化妆师给他拍了点粉都没能遮住他眼底的青黑，“结果说是这样说，但是第二天的时候，同样的人，又做了同样的事。” 陆一言盯着对方化了妆之后，哪怕不化妆也能同样完爆大多数男同胞的光洁脸庞，心道这夺妻之仇果然该泼。 方文思在一边冷冷出声道：“结果这会是上的真傢伙，而且也不是对着脸——是对着他的手。” 陆一言实打实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嘶”这口气是真抽，抽得他自己都觉得齿缝间隐隐发寒。 裴霁伸出自己的右手，“喏，现在上面还有块印子。” 陆一言奇道：“这不是你当时和我们说的胎记吗?” 裴霁无奈，洒脱一笑，“我说了你就真信吗?你家胎记长成这种紫红色还……” 陆一言打断他，“我就是啊，我姥姥说我的屁股上就有一块。” 裴霁：“……”那……长成这样还真是难为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陆一言搓搓脸，然后把化妆师精心做了好久的头发一把撸上去，神情也有点疲惫，“当时你不愿意去那个粉丝见面会，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裴霁莫名其妙地觉得陆一言和江汀有点像，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仿佛知道了就真的有用似的，“以为我耍小性子?我怎么在你心目中是这么个样子。” 方文思走上来，拉住裴霁垂下来的衣服，“走了，说好了要和我手拉手去上厕所的，结果在这里耽搁半天。” 褚维讪讪地让开了路，“我……” 裴霁温声道：“我知道。”褚维顿时神情一松，“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方文思在一边冷冷道：“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褚维：“……” 裴霁还是给老教练留了点面子，委婉道：“我们刚刚在拐弯的地方待了一会儿。” 方文思露出一口白牙，“老教练你的眼风也不藏严实点，我们那里看得清清楚楚。” 褚维确实是报了大家说开了反而能够更好的心思，却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小心思知道得清清楚楚，免不了有点尴尬，“……我也是觉得说开了更好，大家想来想去反而容易想歪。” 裴霁伸手制止了褚维的下半截话头，他的手掌很小，可手指纤长，这样的手看上去很适合被握在手里，“没事，这么久了，手都看不出来了——你看我骗陆一言说是胎记，他还真的相信呢。” 褚维讷讷地目送着裴霁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蓦地觉得心里一重，心头浮现刚刚的话，“手好了，可是心呢?也好了么?” 方文思瞅着身边这个说好了和他一起做快乐好基友，手拉手上厕所的战友一路沉默着走回来，“有的时候啊，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你看看你，我就敢说你肯定没好。” 裴霁翻过自己的手背给他看，其实那块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太出来了，毕竟当时他看到了同一个人，心里有了点防备，缩手就缩得格外快，现在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青紫色印记，方文思摸摸下巴，拽着他的手拉到鼻子底下仔细打量，“唔……好像确实恢复地不错，可是我说的又不是你的手。”他歪过头，另一只手指了指对方的胸膛，“我觉得你心里没好，刚刚和教练说的不是实话。” 裴霁抽回手，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被人泼了一手氢氧化钠还能心里毫无障碍地面对重重叠叠人山人海山呼海啸的粉丝?” 方文思直白道：“可是我不会明知道现在的安保情况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情况下，还草木皆兵。” 裴霁站住了脚，他俩正站在通道的末端，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灯光大亮的舞台，只有这里漆黑一片。区区几步之遥，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两人完完全全地笼在黑暗里，像是两座说不出话的沉默石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裴霁平和道，“你觉得我什么都藏在心里，结果伤口没好全，憋了这么多年终于长出了一窝有毒的蛆虫——对吗?” 方文思看着对方在黑暗里依旧显得晶亮的眼睛，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默认了。 裴霁低声笑起来——他的粉丝们一直很喜欢他这么笑，略有些磁性的嗓音特意压低了之后就像是一罈子深藏的好酒，散发着独特的醇厚魅力，”不是这样的，你把我想得太弱了。”他沉声道。 第44章 插pter 44 “没有什么是走不出来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如果没走出来，只能说明过的时间还不够长。” 方文思看上去很不认同，“怎么会，总有些东西是时间没有办法平复的。” 裴霁已经转过身，面向着灯光璀璨的舞台，“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时间不够长而已。”
第82页 江汀敲敲自己的麦，问汤远，“队长和裴哥怎么去了这么久?上厕所时间要这么长吗?” 汤远刚从检查员那儿拿了自己的手机，现在正在论坛里翻看比赛的实时评论，闻言道：“他俩总不可能掉在坑里，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小美人，等着，你裴哥马上就和队长手拉着手回来了。” 江汀：“……”并不太想看到他们俩手拉手的画面。 汤远站起身，向通道处眯着眼仔细看了一阵，“你瞧，这两人在那儿呢。” 通道十分靠近粉丝席位，裴霁顺着保安组成的人墙猫着腰进了会场，转头对方文思说：“……” 方文思当即大声嘶吼：“我听不见!你大点声!” 裴霁默默地扭过头，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个疯子似的扯着嗓子拼命喊，方文思不依不饶，凑到裴霁耳边上，“你再说一遍!我真没听见!” 裴霁脚下不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待会儿打比赛都要受到这声波余威的攻击，他拽住方文思，“我说，刚刚粉丝怎么一下这么热情!听清楚了没?” 方文思促狭一笑，指了指正上方头顶上的巨大led屏，“这不是给了你小情人的镜头吗?” 裴霁抬头一看，场馆的大屏幕非常公平公正，一个吊灯似的掉在选手们正上方，除了选手们自己看不见，其他各个角度都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看到导播切的镜头，而此时，导播正巧切到了江汀的脸上。 平心而论，当时裴霁和江汀刚在一起的时候，还认真想过会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是以貌取人——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大家显而易见会这么想的。江汀眉骨高突，眼窝深邃，眉眼之间尽是少年的英气勃勃，却偏偏高鼻薄唇，一副薄情的长相。裴霁抬头看的时候，江汀似有所感，向着导播所在的地方扫了一眼，欢呼声顿时仿佛往烈火上浇了一把油，噼里啪啦地爆裂出声。 江汀只有在看人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他是认真又深情的——异国风情的眸子实在太占便宜了，裴霁从来没有这么细緻地看过对方脸上的每个角落，于是他抱着臂往墙上一靠，打算仔仔细细地再看两眼。 方文思看对方大有在这里站到导播把镜头切走的意思，鄙夷道：“能不能要点脸?回去关上门让你怎么看都行，上手摸都没问题，你一定要站在这里妨碍公共资源吗?” 裴霁神情自若，给方文思也留了块地方出来，“喏，地方给你一点，要看可以陪着我一起看。你个二十八年职业单身就不要和我说了吧，换个角度看对象更有感觉，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方文思被气得掉头就走，几步跨上了台阶，钻进自家席位，不去看裴霁了。 大概是场上的欢呼声实在太大，导播看起来很不得拿起镜头怼到江汀脸上，硬生生环绕一百八十度给了他一个全景镜头，裴霁老神在在地站在场下，一边被噪音污染地都快就地飞升，另一边看到江汀的脸盘亘在大屏幕上，心里漾出点说不出的甜。 他摸摸下巴，在心里无声地谴责了一会儿自己，心道这样是不是感觉有点变态，一晃神再抬头的时候，导播就已经把镜头切走了，这回换成了韩国的几位人气选手。 “你裴哥在下面云吸对象呢。”方文思一到位置上就带了隔音耳机，汤远问他裴霁，他没好气地答道：“刚刚导播切你们的镜头，你们真的没看见?” 汤远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这我们怎么知道。”他指指头顶上的大屏幕，“这玩意儿就给我们选手看个底，切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 方文思抬头，上面是一副绝地求生的海岛图，自从坐在这里就没换过，“刚刚江汀的脸就在上面带了两分多钟，两分多钟你敢信?把你裴哥迷得那叫一个五迷三道，连路都走不动了，这会儿子还在下面看他对象呢。” 单身狗汤远：“……”他磕巴了半晌，问方文思道：“裴哥他……不是，这真人就在边上呢，他看什么大屏幕啊。” 单身狗方文思想起刚刚自己问了相同的问题，心中一痛，但他面上不显，大尾巴狼似的矜持道：“你懂什么?换个角度更有意思。”其实在心里为自己暗暗掬了一把单身狗的同情泪。 “江汀，你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有什么感想?”方文思偏偏不放过这个当事人，以一种纯学术性研究的口吻问对方：“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刚刚我还拉你裴哥来着，结果他动都不动，就要蹲在那儿看，你看，现在还没上来。我就问一个问题，妖妃你是用了什么妖术，把你裴哥迷成这样的?” 妖妃江汀椅子上仿佛长了无形的钉子，他整个人好像都快坐不住了，“我……我去上个厕所……”话都没说完，方文思只能看到对方绝尘而去的背影，“年轻人，体力真是好……” 裴霁拍拍后背沾上的灰，一抖衣服准备回老巢，被扑面而来的一团黑影冲进怀里。 “咳咳……”没想到这冲击有点大，裴霁一连后退几步，都快越过走廊被扑进观众席了，“这谁啊?”他皱眉一打量对方熟悉的队服，严肃道：“把我撞坏了，要赔，要小哥哥亲亲才能好了。”
第83页 江汀刚从方文思那一张嘴里逃出生天，现在一头扎进了裴霁的怀里，完美地表演了一出刚出狼窝又进虎口，此时只能以“……”保留自己最后的如同底裤般快要脱下的尊严。 “哎呀，世态炎凉，世风日下，把我撞了一句话都不说。”裴霁哀怨道，“我国当代青年的素质……” 江汀的额上青筋乱蹦，足够跳出一曲完整的《伊斯拉美》，他捏紧了拳头，“别……别说了”还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裴霁越发来劲，“怎么了?怎么不能说，哦，撞了我还不让我说两句，真是霸道又蛮横。” 江汀脸上原本就带着点刚才方文思调笑留下的羞红，现在被裴霁逗得越发红艷，他低声下气道：“我们……回去再说。”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拽着裴霁的袖子往自家的战队里钻。 “江汀啊，你刚刚不是说去上厕所的吗?”方文思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百无聊赖，此时抓住了江汀一个劲儿地搓揉，“男人这么快……不太好吧，改天让裴霁注意一下，身体重要。”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裴霁从江汀背后冒出来，笑眯眯道：“你有事没事关心一下你那个不知道还在哪块天上乱飘的对象吧，还管我呢，怎么这么事多。” 方文思气得给自己扣上耳罩，在无声的寂静里寻找人生的真谛。 “怎么，刚刚是要去上厕所?”裴霁转头问江汀，“那怎么还拉我回来?” 江汀徒劳地张了张嘴，一个字没憋出来，却把脸憋红了，“怎么了?有什么难说的?”裴霁给自己扣上耳机，“谁欺负你了?方文思?” 方文思觉得对方简直无孔不入，连一点清净地都不留，烦躁道：“我我我，就是我。刚刚你呆在那儿魔怔似的看他，我实话实说，估计是把他说羞了，他自己说去上厕所——结果把你从厕所拽出来，我不怀疑你，还能怀疑谁?” 裴霁觉得匪夷所思，“你怀疑我什么?” 江汀都听不下去，“别说了……” 裴霁笑盈盈地一把把汤远推开了点，歪过头看自家满面羞红的小狼狗，“我的大少爷，你又怎么了?” 方文思在队内语音里冷冷地接腔，“我已经找到了江汀的新外号，你们都别争了，没有什么可以超越这个，从今以后，江汀，我赐予你一个神圣的id——妖妃，不要客气，收下吧。” 裴霁听得一哆嗦，“干什么!我第一个不同意，这太过分了。” 江汀今天晚上总算从对方嘴里听到句人话，顿时有点感动，刚想开口，就听到裴霁继续道：“这样让我以后想做点什么都没兴致……” 江汀：“……”原来你还想做点什么。他狭长的眼尾被化妆师细细扫过，还撒上了点点的金色粉末，从裴霁的角度看上去像是细细碎碎的金屑，衬着对方凉凉如水的眼神，当真是配得上妖妃这么个名头。 裴霁喃喃道：“算了……朕的男朋友配得上这个名头，行吧行吧。” 江汀觉得不能总是被裴霁压过一筹，反击道：“你刚刚在底下偷偷看我做什么?不小心撞了你还要赔，那你偷偷看我呢?” “……”裴霁终于被反戈一击，正中红心，他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蹭蹭鼻子，“那个……哪里算得上是偷偷看，明明就是正大光明。” 几人说话间会场的灯光大亮，据说仅仅场馆的灯光设计就高达了六位数，璀璨的灯光照亮了会场的每个角落，令人目眩神迷。选手们面前的展览颁奖台正发挥它的另一重功能——被一个小型乐团充当了演奏台，从小提琴到低音贝斯一应俱全，栗色头发的演奏师海藻般的长发飘飘荡荡，音乐从灵动的指尖跃动而出。眉目姣好的异国少女仿佛海上的女妖，声音轻灵空旷，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灯光倾泻在他们的头发、肩上，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好看。 这时候选手们面前的这档板已经被撤了下去，裴霁托着下巴看得仔细。 第45章 插pter 45 骑士的席位在在第二层的平台上，稍稍低头就能把整个会场的情况纳入眼底。 方文思不知道从哪里神乎其技般掏出了一副眼镜架在鼻樑上，斯文禽兽般看得津津有味。 裴霁见状向检查员招了招手，低声问了几句，检查员大眼睛妹子乍和偶像说了几句话，脚不沾地飘忽着走了。 现在是第一天比赛下来的採访和总结，两个检查员只要有一个就行了，汤远看得奇怪，“裴哥，你这是干什么?” 裴霁大尾巴狼似的托着下颌，眯起眼睛瞥了一眼汤远，“小孩子家家的，问什么问，知道多长块肉吗?” 汤远憋屈地摸摸自己坐下依旧凸起一块的肚子，不说话了。 这一次赛方下了大功夫，第一天的落幕落了足足二十多分钟还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除了乐团的演奏，竟然还请了舞蹈团，下面歌舞昇平，好不热闹。 检查员妹子好不容易跑了回来，气都还没喘匀，先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裴霁。 方文思在边上定睛一看，“比赛都结束了，你拿你的近视眼镜干什么?”
第84页 裴霁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打比赛的时候要带的是防辐射眼镜，不能损伤了我着花容月貌的精髓，但是看美人就要带上近视眼镜了，要不然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光看着云雾一团团的，有什么意思?” 方文思无力地张了张嘴，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近视群体辩驳道：“……我们近视看东西从来不糊，你那是散光，大兄弟。” 裴霁两根手指夹了张眼镜布，细细地擦拭镜片，闻言惊讶道：“不错，有点厉害了。”随即他话锋一转，“我散光这么多年你才知道，我们的感情原来这么淡薄……” 方文思连底下的特色表演都看不下去了，崩溃求饶：“求你别和我组cp了，现在出去应援团都有了，我特么一个纯种直男看着自己和你拉郎配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竟然有时候还觉得挺配，你就放过我吧，我现在真是偶尔会想起自己喜欢的还是妹子，大胸!细腰!长腿!你除了最后一个什么都没有，你还是算了吧。” 裴霁遗憾地往镜片上吹了口气，“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好吧好吧，我现在有江汀这么个替补备胎，也不需要你了。”裴霁一挥手潇洒道，顺手把眼镜给自己带上，特意又去挪了下椅子，整个人紧贴在桌子边缘，一本正经地说：“好了，现在谁都别来打扰我，我要来看美人了，自己玩去吧啊。” 刚刚从战队替补升级成为裴霁备胎的江汀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的男朋友，虽然中间有个汤圆巨大的阻碍，但有可能是江汀的目光中的能量太过巨大，硬生生地让裴霁在隔着汤圆的情况下也接收到了讯息。 裴霁莫名觉得穿着队服长袖的身上一凛，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他偏头看向自己面色不善的小男朋友，笑眯眯地活想只成了精的男狐狸，“怎么?有意见了?” 江汀就是知道对方是存了心想要逗自己，心中也难免有点憋闷，他闷声闷气欲盖弥彰地偏过头，不去看裴霁，“没有，你看你的，我什么都没说。” 裴霁自从有了男朋友，下限越发地低，最近已经几近于无，心中干坤自在一片清明，逗男朋友的技术越发炉火纯青，此时怎么可能没有听懂对方语气里小小的怨气，“啧，醋味怎么这么大呀，怎么，还没进我们裴家的门，就已经想要管我了?” 他笑笑，参赛证在他手里长了翅膀似的飞来飞去，他带着点漫不经心道：“什么时候跟着我姓，什么时候就让你管，怎么样，这笔交易不亏吧。” 江汀猛地一愣神，没听懂，又或者是不敢确信对方真正的意思，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你真的是够了!”方文思怒不可遏，“一天天的招猫逗狗，前脚还在和我组cp，后脚就去撩小狼狗，你还有没有点心?” 裴霁风雨不动，“你嘛，撑死了也就是个隔日黄花，老白干菜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怎么比得上我们青葱水嫩的小狼狗?心里有点13数吗?” 方文思转头把炮火对准了江汀，“江汀你说，你还管不管你男朋友这浪货了?” 江汀：“……”我要是能管得住也不至于被他逗成这样啊。 方文思继续道：“我觉得不行，江汀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是不是得做出点什么表率，让你裴哥安于家室一点?” 裴霁不满出声道：“什么叫安于家室?我这不是挺三从四德的吗?” 方文思呵呵，“江汀你说，是不是?” 汤远也来凑热闹，“哎呀，江汀你确实该管管裴哥了，他这一天天的招蜂惹蝶，你们以后婚后也不会幸福的呀。” 江汀迫于无奈，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 方文思抚掌贊同，“那既然说都说了，是不是该行动一下?什么都不说了，先去把你裴哥壁咚个十几分钟，亲嘛，我就稍微让你们轻松一点，亲个十分钟就成了……” 裴霁黑着脸打断方文思的侃侃而谈，“我什么都不说，就提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实际一点?” 方文思：“要不然呢?不让江汀在家里把你的体力榨干，留着出来你还想祸害谁?” 江汀原本第一次上场，心中多少难免有点紧张，结果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能浪，他抚着额头，“我们这还在赛场上呢……能不能回去再浪?” 方文思不以为意，“这就叫浪了?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打moba游戏的时候，一个一个战队五个人，就是有五个泉水指挥官，谁是主指挥主要看谁嗓门大，听得见谁的就听谁的……” “还说呢，队长你那是老古董级别的选手，像你这样大的年纪还活跃在各大国际赛场上的绝无仅有。”汤远忍不住说，“你那时候和我们现在怎么能一样?” “这你就不知道了。”方文思一脸神秘道，“什么叫做‘越到考试我越浪’，有时候放松心态反而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 他话锋一转，“别说我，我们刚刚可是集火江汀的。江汀，我今天就要传授你一套绝世神功。” 方文思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道：“你想不想听关于你裴哥的那么几档子破事?”
第85页 虽然说是破事……但是还是很感兴趣……江汀在心里默默纠结，没挣扎几秒，他从一边拿出瓶依云矿泉水，双手递给了方文思，“队长，慢慢说。” “还是小伙子上道，你们看见我指挥了这半天，结果一个人都没给我送水”方文思数落裴霁和汤远，“还是人家有眼色，我以后要把我的衣钵传承给他，你们谁都别想了——八年电竞功力……” “你还是省省吧，留给自己。”裴霁不屑一顾，“你那几把刷子，放在我手上都不够看的，要不是你指挥出色……” “砰”地一声巨响，即使是带了市面上顶尖的隔音耳罩也没能挡住那种声音。 “什么声音?”裴霁脱了耳罩，看见周围几个战队也同样有人站起身来，面露疑惑道：“这是什么保留节目吗?” 接二连三的响声想起来，检查员看起来是想和裴霁说点什么，但是大多数不是因为那种巨响，而是“你说什么韩语?我听不懂。”裴霁一脸冷漠地坚持用中文表达他的不配合，“我们能用英语吗?” 检查员说了什么在裴霁的耳朵里听起来都和夏夜池塘里的青蛙叫差不多，叽里哌啦地非我族类。 “裴哥。”江汀拉住看起来怨念深重的裴霁，“听不懂没关系。”他伸手向上指了指，“看天上。” 裴霁顺着对方的手指向上看，环绕着体育馆的一圈焰火依次腾空而起，接二连三地炸开，火蛇似的蜿蜒而上，在漆黑的夜里划出动人心魄的光彩。 裴霁看着这种激动人心的场景，半晌道：“我们的顶呢?” 江汀原本还期望从对象嘴里听到点什么诗情画意，情意绵绵什么的，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句，挫败地解释道：“掀开了，本来就是露天的，比赛的时候拉上，为了灯光效果好看，现在估计是为了看焰火。” 江汀憋了一会儿，脸都快给憋红了，“裴哥，你就想说点这个?” 裴霁好笑地看了眼江汀，对方的眼睛现在成了块天然的幕布，映出整个夜空中流光溢彩的烟花，不过现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倒让人觉得有点委屈，“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你愿意这一辈子就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吗?”裴霁趁着周围兵荒马乱，仗着没什么人会注意到骑士这边的情况，轻轻拿起小男朋友的手，放在唇边克制地亲吻了一下，说是亲吻，实际上也就是碰了一下，“哪怕这棵树是你自己亲手挑了整个森林才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选中的?你把自己挂上去之后还会不会想到‘啊，说不定别的地方会有更好的’，然后再跳下来转身去找其他的树?” 江汀被人大庭广众示爱的经历不少，可是裴霁不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青涩地像个毛头小子。 裴霁悄悄拉住对方的手，并肩用袖子挡住了交握的十指，“你要知道，我这颗歪脖子树在你之后可能再也遇不到一个愿意挑中我的人了……你是第一个，我希望你也能是最后一个。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我愿意。”江汀严肃郑重道，“而且你也不是什么歪脖子树——闲着没事别老破比喻，你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你吗?我的情敌不要太多，你装可怜没用的。” 裴霁噗嗤一声笑出来，“厉害了，竟然还能看出来我在装可怜，那你既然知道竞争压力很大，为什么还不认认真真地钻研点什么不可替代的技术——万一哪天我突然就又看上哪块小鲜肉，你不就凉了吗?” 江汀克制地看了看对方颜色鲜亮的唇——今天化妆师给他好好折腾了一番，即使比赛打了四个多小时也没能把唇上那一抹红色给消磨掉，他悄悄地在袖子里捏住了对方的小拇指，压着嗓子道：“回去就和你一起练。” 第46章 插pter 46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差不多都到了深夜，褚维还想拎着几个人再提点几句。 “裴霁和江汀呢?”褚维一数人头，皱眉问道，“汤远刚刚从厕所回来，他们在吗?” 汤远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和他体积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相似的椅子里，正打着的哈欠顿时被吓没了，他掀起队服盖住自己的脸，模模糊糊道：“我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 褚维眉头一皱，“这叫什么话，在就在，不在就不在，有什么不能问的?” 方文思原本好整以暇蹲在一旁，给人贴膜似的撅着他的腚玩手机，一听汤远这话，脚下一滑，差点来了个狗啃泥，“……哈哈，这么一说，他们可能先去睡了吧……”他连忙帮裴霁打掩护。 他说完左顾右盼一番，打着哈哈道：“反正明天上午也没什么事情，比赛在傍晚和晚上，复盘和总结留到明天早上呗。” 褚维冷冷一笑，“你们还有早上?我怎么不知道?” “吱呀”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江汀春风满面，眉梢眼角都浸透着浓浓的餍足，仿佛他背着大家去偷偷吃了一顿好的——实际上确实吃了顿大的，裴霁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抱着臂神色颇为不善地踱进来。
第86页 褚维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道：“你们去哪儿了?找半天找不到，还有，裴霁你怎么这幅表情，谁吃了你一块肉吗?” 裴霁脸顿时一黑，想到刚刚江汀仗着身高把自己抵在墙上，恶狠狠地在嘴上苦练了一番技术，裴霁感觉差点把嘴唇连皮带肉啃下来，直到现在舌尖轻轻地抵在上面都能带起一阵又麻又痛的细小电流，他脸色僵硬道：“……去厕所了。” 褚维不明就里地点点头，殷切叮嘱道：“你们还年轻呢，要注意保养啊，不要天天蹲厕所这么久……” 裴霁听得脸色发青，忍不住咬上自己的下唇，顿时疼得一个激灵，在心里狠狠地把罪魁祸首颠来倒去地抽了一顿，勉强地挤出一个笑，“你想多了，有空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你上次去肛肠科看的情况怎么样?” 褚维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决定看在裴霁打比赛劳苦功高的份上勉强放他一马，“……算了，不和你说这个，我们集中的原因就是想要总结一下今天的比赛。” 这话一出，几人玩闹的心情顿歇，方文思拍拍屁股站起身，“今天前半场大失水准，后半场力挽狂澜，勉强达到了预定任务，无功无过吧。” 褚维摇头道：“也不对，今天才是第一天，大家的打法还没有被研究透彻，再等几天下来，积分逐渐累积，我们的进圈路线，转移，都有可能被针对，今天是最没有难度的一天，本来就应该是用来争取拉开积分优势的，结果这样。”他举起手里的平板，给他们展示今天的积分总情况。 骑士现在排名第八，在总共的二十支战队中尚且还属于颇有竞争力的一级梯队，不过从第三名到第十二名积分都很接近，局势依旧焦灼。 “所以说，我们打得越好，越容易被其他战队研究;然而越研究，我们就越被针对，我们的难度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利用每一场尽力打到最好。”褚维沉沉地看了一眼或坐或站的四个人。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从教练到分析师，也会研究其他的战队，到时候如果要改变打法，或者是战术针对，我们会帮忙做好工作的，现在也不要着急。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每一场都当作决胜局来打，打完这一场就是要去拿奖盃的那种!”褚维熬得一手好鸡汤，“相信你们的教练组，我们与你同在。” 裴霁瞅了一眼褚维激情洋溢的脸庞，接口道：“阿门。” 江汀：“……”对象是真的皮，怎么办，有点慌。 褚维被气得吹鬍子瞪眼，险些把自己手上的平板给摔了，“滚滚滚，怕你们心情不好给你们熬鸡汤还不喝，老子不伺候了，自己玩去吧。”他挥舞着手里的平板，赶苍蝇似的把休息室里的人都赶了出来。 人气与实力并存的战队knights整个一队包括替补被扫地出门，队长方文思顺着玻璃门滑坐在地上，期期艾艾地扒住门缝往里瞧，“教练?我们有口无心，教练，你开开门……” 裴霁轻轻地踹了一觉方文思，“你干什么呢?这么狐媚子样。” 方文思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我现在要是不把他捧好了，待会儿要是真的临时改战术，他弄一个不切实际的怎么办?他是教练，我是队长，你说听谁的?” 裴霁失笑道：“你把他当什么人了?这么多年了，他的职业素养你还信不过去?” 方文思没有理会江汀那犹如实质般锐利的眼神，拽过裴霁的胳膊就走，嘴里一边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之前我们开始打的时候大家战术都差不多，现在什么操作都有，我怎么知道教练会不会想出点奇妙操作……” 裴霁猛想起江汀给自己的那一份战术研究，“在来之前，我们研究过各个战队的战术对吧?” 方文思奇怪地看了一眼裴霁，“肯定啊，怎么可能什么功课都不做就直接开始打?教练给我们讲的时候说他熬了好几个通宵，啃了一摞资料才总结出来的精华，反正吹了半天，怎么了?” “江汀之前给我发了一份资料，说是他根据教练的总结，然后加了自己的想法写出来的，先发给我看了。”裴霁摩挲自己的下颌，迟疑道：“我在想要不要拿给你看一眼。” 方文思亲亲热热地搂住裴霁的肩，“走，夜光剧本的时候到了，小美人，陪我一起吗?” 咖啡的热气裊裊升起盘旋而上，像是一条深夜里依旧经历充沛的小蛇，浮在半空向下看着两个黑着眼眶的男人。 方文思意味深长地放下手里的手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之前还以为你找了个人畜无害的小狼狗……” 裴霁比他稍微好点，但也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道：“现在你以为呢?” 方文思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伙计，觉得他多半是一头扎进名叫江汀的这个火坑不想回头，嘆了口气道：“谁知道竟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灰狼呢?” 裴霁面无表情地回想起刚刚那一个绵长的亲吻，暗暗想道，可不是嘛，那可真是想要连皮带肉地把自己一口吞下去，估计是什么渣子都不想剩下，“我们能就事论事吗?看完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第87页 方文思看见灯下的裴霁脸颊微红，眼神明亮，额头上的碎发还带着点刚刚卸妆留下的水迹，湿湿地贴在皮肤上，喃喃道：“原来觉得你还有点希望，但是看完这份文件……”觉得你在你男朋友面前不仅没有体力上的优势，而且连智商上也没有优势了。 裴霁疑惑地哼了一声，“我觉得他以后可以转教练组——当然是退役以后。” 方文思沉默着表示了贊同，“这分资料褚维看过吗?” “应该没有，江汀给我的时候说了是他的一点想法……” 方文思嘆了口气，“人和人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呢?我随便想想怎么就想不出这种东西。” 电子屏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眼睛疼，各个战队的优点，缺点，常见打发，转移，应对，包同时遇见应当怎样操作，“简直就像是上学那段时间最讨厌背诵的解题宝典。”方文思总结道，一脸厌弃地把手机放在远离自己的一侧桌角，“虽然很有用，但是真的背不下来。” “明天我把这个再拿到教练那儿去，顺便叫上分析师，把这份文件完善一下。”裴霁右手手指点点手机，“他的思路和平时教练的不一样，很实用……” “适合我们。”方文思睏倦地靠在椅背上打着哈欠说，“弄吧，就像是专门给这一场比赛设计的。” 裴霁答应了一声，转手就把文件发给了教练，想来想去，又摸摸索索地翻到和江汀的聊天界面，食指指节轻轻地敲击自己的屏幕，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文思已经做好了一个鱼跃进入被窝和周公约会，一回头看见裴霁在昏黄的灯光下痴痴地坐着，“干什么呢?怎么还不睡?要不然我们只能明天下午见了。” 裴霁把手机拿起来在手指间转了几圈，轻薄的手机在他的手里像是一只蝴蝶，“咔嚓”一声，他锁了屏，“没事，睡吧。” 第二天两人是被褚维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弄醒的，“日上三竿了，快起床!”褚维的大嗓门在基地外依旧显示了它巨大的威慑力。迫于无奈，裴霁只能睡眼朦胧地爬起来，三魂去了二魂游离着给他开门。“早起萎一天……”裴霁眼角还带着没睡醒的泪花，“干什么起这么早?” “复盘啊!”褚维理直气壮，“早就和你们说过了，复盘占据了一场比赛百分之八十的重要性，不复盘你的错误只是一遍遍被放大，有个卵用……” 裴霁眼皮耷拉着，眼底明显的青黑一片，“这话你留给青训生吧……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好。” 门依旧被砸地哐哐响，“你们快点啊，我先去叫他们俩。” 一群人仿佛一团聚坐在一起的行尸走肉，灵魂飘在天上注视着昏昏欲睡的自己，“如果教练再不开始 ……我就真的要表演一下站着睡着了。”方文思站在会议室的投影幕旁边，企图用站立的姿势把自己强行弄醒，可惜成效不仅不明显，而且困意越来越重。 “谢谢刚刚送的礼炮啊，我马上就带你们去看你们哭着喊着要见的爱豆们。”陆一言喜气洋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对，没错，他们都在一块儿呢。” 方文思的身体顿时一僵，看上去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他目光游离环视了一遍休息室，颤颤巍巍道：“我们……有后门吗?” 裴霁后嵴背上的毛都快炸起来了，睡意也欺软怕硬地跑了个干净，“……只有一个厕所……” 陆一言推门而进的时候，“诶?教练和我说他准备在休息室和他们讲讲战术的……现在人呢?不不不，不是骗你们，我怎么会骗你们呢?我来找找他们在哪儿……” 裴霁听着悄悄地松了口气，“……还好没准备进来。” 休息室是挺宽敞舒服的，可哪里的厕所会设计成四个人一起进的呢? 方文思跑得快，和汤远两人站在淋浴室里，裴霁慢了一步，最后只能弱小无助地半靠在江汀的怀里，被他拢住勉勉强强站在墙壁一侧。 “你松一点……”裴霁用手肘捣捣江汀的胸膛，悄声道：“抱得太紧了。” 第47章 插pter 47 江汀也挺委屈，低头在裴霁耳边道：“我也想松一点，你看看你现在除了马桶盖上，还能站在那里?” 裴霁向旁边扫了一眼自家休息室的马桶，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体重，谨慎地摇摇头，“……算了，你还是抱着吧。” 江汀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保持了健身的习惯，当时如果稍微比裴霁慢了那么一丝，现在好整以暇拥着自己的就是裴霁了，“再忍一会儿，等他走远我们就出去?” 裴霁点头，“我去听一下。”他向前俯在卫生间的门上，耳朵紧贴，他轻声细语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大家对裴霁的听力很是信任，方文思率先松了口气，“我的天……还好他没有把每一扇门都推开看看。” 江汀按住自己的鼻子，翁着声音和裴霁说：“你再听一会儿，如果还没有声音就出去吧。”
第88页 裴霁不解地回头看他，白皙的侧脸被灯光打得雪白，鬓角乌黑服帖地顺延下来，浅淡的唇色被他自己一舔，泛上一层晶亮的水色，把他身后的江汀看得呼吸一窒，“……别这么看我。” 裴霁好脾气地回头，还不忘吐槽：“你小毛病怎么这么多，也就我能忍的了你……还挑三拣四……” 江汀忍无可忍，感觉自己的鼻血都快被对方无意之中撩出来了，他凑近裴霁的耳朵：“你这么个姿势，再这样看我，我是你的男朋友，你真当我柳下惠吗?” 裴霁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在对方嘴里十恶不赦的姿势，默默地扭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离江汀远了些，小声道：“……毛病。” 他伸手握住圆形的把手，深呼一口气道：“我……开了?” 方文思在后面幽幽道：“能开就开吧，再不开，教练找过来肯定会以为我们在玩什么说不出口的y……” “咔哒”，门被轻轻巧巧地拧开了，裴霁凑到门缝中间，迟疑道：“我觉得安全……但是我向来没有担任过这种侦查兵的任务……哎呀，算了，走就走吧。” 他大大方方地一把开了门。 “餵?”褚维的声音清晰明了地传过来，“他们人在哪里?你问我?我才刚走到休息室……你已经来过了?一个人都没有!奇怪了，他们能去哪儿?我来看看……” 说完一把推开休息室的磨砂玻璃门，“孩儿们!刚刚你们经理……”他剩下的半截话被他自己嚼吧嚼吧吞了下去，裴霁站在卫生间门口，手还搭在把手上，他的身后还能看见自家队服的一角——那显然不是穿在他身上的那件……那就只能…… “江汀!你们这是在比赛!就算是亚洲赛区，你们也给我重视一点好吗?”褚维从温顺可亲无缝切换到暴跳如雷，“两个人大白天的，我那么费劲把你们叫过来，你们就来给我干这个?” 裴霁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躲在淋浴间里拼命沖自己摇头的方文思和汤远两人，沉思了一会儿，决定移祸江东，“……其实我也很震惊，当我看到队长和汤远挤在卫生间里……” 褚维愣了一下，身后竟然又传来了陆一言的声音，“别着急，找到了找到了，不过教练没回我信息，我就带你们来找他……” 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的裴霁，刚从裴霁身后露出一个头的江汀，还有目瞪口呆站在门口的褚维，无一例外全成了一条条僵直的人桩子。 陆一言举着根非常专业的拍摄杆，上面挂着他还在直播的手机，他笑眯眯地活像只老狐狸，“别着急，教练都说了多半在休息室。” “哎?为什么弹幕一下子刷的这么快?”陆一言眯起近视度数颇高的眼睛，小小的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弹幕飞快地刷过去，他把手机拿着凑近了些，读出声来，“什么叫‘卫生间爱情故事’?卫生间怎么了?”他从屏幕上挪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低气压仿佛快要凝聚成为实体的裴霁。 “哈哈。内什么，我再带你们去看看别的选手吧。”陆一言虽然近视，但也不至于连裴霁身后那么大一个江汀也看不见，他连忙转换话题，“还有什么想看的选手都可以和我说，我们骑士不说别的，交际还是一顶一的好……” 弹幕仿佛开了加速器，裴霁比赛时不开直播，粉丝都快等疯了，此时估摸着是从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了消息，大量的粉丝涌入直播，弹幕小火箭般滋熘滋熘地快在屏幕上擦出火花。 【裴哥还是帅啊啊!!】 【打了场比赛为什么感觉裴哥又帅了不少?】 【作为一个技术粉，却仿佛看到了满屏的恋爱泡泡，手动拜拜】 【只有我一个人从裴神和他们的新晋队员之间嗅到了某种不一样的气息了吗?】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友粉——看着他和那个队员在一起，我竟然还觉得挺养眼的。】 【女友粉提着四十米大刀来了，那个抱着我裴哥的男人，我们来决一死战吧!!】 【大刀x2，女友粉披着和爱豆一样的队服，不是为了看他被别人抱在怀里的】 【咳，其实多看两眼，觉得好像两个人站在一起还行哦……啊啊啊，简直配一脸啊】 陆一言简直看不下去，他的近视度数顿时人为高了几百度，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哎呀呀，这个弹幕都看不清楚了，咳咳，我们去看别的战队吧，说，你们想看什么战队。” 弹幕纷纷表示，我们作为骑士死忠粉，什么其他的战队都不想看，我们只想跪舔裴哥的脸。 陆一言勉强顶住压力，殷勤劝道：“这里……不是太方便，马上我们要开始讲战术了，哎呀，真不是给你裴哥创造条件，别瞎猜。” 弹幕撒泼打滚无效，开始选择利诱，各种礼物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说好了，一个礼物换裴哥的脸一秒，说到做到】 【要不要先来砸几个礼物贿赂一下?】 【我们十个粉丝群，天天没日没夜舔点老料都快过不下去了】
第89页 【姐妹们，给我砸!!】 陆一言自从跟着战队一起开了这么个直播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礼物，他粗粗地扫了一眼底下的观看人数，竟然短短的几分钟，已经直升到两百万了，他虚伪地咳嗽了一声，“知道你们捨不得裴哥，来来来，凑近了，使劲舔，别客气。” 他说着，把手里的杆子往前一杵，摄像头差点怼到裴霁的脸上，“送福利了啊。” 屏幕上弹幕拖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小尾巴飞逝，裴霁宠粉的名头声名远扬，他压下心里冒泡似的窜出来的尴尬，勉强恢复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向前走了几步，顺手把卫生间的门一关，江汀被严严实实地挡了个彻底。 “最近忙着打比赛，没空直播，等回去了我会重新开始播的。”裴霁含笑对着摄像头承诺道，“麻烦大家等我了。” 【啧啧啧，光看脸，我其实以为裴哥是个受，没想到一关门这么攻】 【好宠啊，应该是某种独占欲吧，那种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男朋友，谁看杀谁的独占欲吧，嘿嘿嘿】 【虽然我裴哥说回去要直播，但是看着他一关门这么个保护性十足的动作，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 裴霁垂着眼帘，看上去温和清俊，这么近距离的直播极大地满足了粉丝——特别是绝大多数女友粉的欲望，纷纷砸礼物，把方文思看得眉开眼笑。 “这次亚洲联赛我们会尽力。”裴霁直对镜头，眼里沉甸甸地带上点不一样的味道，“等我们打到世界上去，给你们看一看不一样的骑士。”他说完倏忽一笑，霎时间仿佛春花盛开，“等着。” 陆一言一边震惊于裴霁转换话题不惜出卖色相的骚操作，一边为其出卖色相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利益开心得脚打后脑勺。“走走走，裴哥总舔够了，我们去临幸一下其他选手……” “好了，他走了。”裴霁脱下身上的队服搭在臂弯里，一手拧开门，“都出来吧。” 褚维原本以为里面只有江汀和裴霁在搞事情，结果走出了一个江汀还不算完，垂头丧气的方文思，累得直喘气的汤远，他竖起微微颤抖的手指，“你……你们一群人在里面干什么!别和我说你们是进去研究什么战术的!鬼信啊。” 方文思四体不勤，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腿都要断了，连忙挨到沙发上翘起腿，深沉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 裴霁的脸皮在刚刚的事件里得到了质一般的提升，他找了个单人独坐的沙发，“没错，就是教练你想的那样。” 褚维的脸色明显青了。 他慢悠悠地补完了下半截，“我们只是在躲经理可怕的直播欲。”裴霁耸耸肩，“谁知道他会去而复返?还刚好把我堵个正着?” 褚维对此无话可说，他挣扎了半晌，最终挑了个中性的词，“那你们……可真能挤，四个人挤在一个厕所，你们是怎么想的?有人蹲在马桶上吗?” 方文思乐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哎呀，教练，要不是我们使劲挤，可就真得有人要蹲在马桶上了——所以说挤挤更健康嘛。‘他冲着裴霁挤挤眼睛，裴霁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目光。 褚维被他们仿佛一大群还没长大的孩子气得心口疼，疲惫地挥手道：“不管了，你们作出来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们赶紧来看一下昨天裴霁给我发过来的最新战术。” 中国赛区出线的几支队伍现在大都表现得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亮眼的，但胜在稳定，积分情况都勉强算得上不错。 sks坐在所有比赛席的最高层，没升挡板的时候可谓是一览众山小，江延州向下一瞥就能看见骑士的四个后脑勺。 阿飞戴上耳机，在队内语音里说，“队长，你听说了没，今天早上骑士他们经理直播的时候，刚好录到裴哥和江汀从一个厕所里走出来，这算不算直播事故啊?哈哈哈” “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出柜，怕什么?”江延州不太在意，“阿飞你的状况怎么样?” 阿飞一下子从乐呵呵沉默了下来，“……就那样呗，披着两件衣服稍微好点，我估摸着能打到表演赛之前吧。” 江延州松了口气，“你多注意点，让检查员把空调转一下，别对着你。还有表演赛的时候你就别上了吧，让他们二队顶上来。” 阿飞语气古怪，“我……我还是想打表演赛。” 第48章 插pter 48 江延州皱皱眉，“你自己的情况还不清楚吗?” 阿飞低头摸摸自己的右肩，嘴里直发苦，“我……可能也没几次能好好打了。” 不仅是江延州，队里的其他人都沉默下来，耳机里偶尔有沙沙的电流声音，“别多想，听治疗师的，他说让你上，你就上。”江延州拍板。 “当时出来打电竞的时候，家里人还以为我是被骗到传销组织里。”阿飞回忆道，“刚开始我还和裴哥在一个战队里，现在那个战队都不知道在不在了。那时候真是单纯啊，没有被子，大家就缩在一张床上。没有空调，我们就凑活着用小功率电风扇——功率大一点，电脑都不能转。”他现在说起来还能隐约从毛绒绒的络腮鬍子里窥见点笑意。
第90页 “我一开始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打很久。”阿飞嘆了口气，“现在想来真的羡慕方文思，他年纪那么大了，竟然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毛病，而且指挥才能也少见，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活跃在各大电竞平台，真是羡慕他。” 江延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去找个好的医生，又不一定要在国内，在国外也行，只要他给你把你的肩膀治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打我们都欢迎。” 阿飞耸耸肩膀，却被带起的疼痛惊得龇牙咧嘴，大鬍子都一抖一抖的，“你这么说，教练他们可不一定这么想——多少人紧盯着我屁股底下的这把一队交椅呢。” 江延州无话可说，“那你看你裴哥呢，他起步晚，在役也五年了，年纪算大了吧，他还在打呢。” 阿飞苦笑：“队长啊，你也现实一点吧，他一个人带得动一个战队的粉丝流量，活生生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整个骑士恨不得把他当成宝贝捧着，就想着拿他捞钱呢。” “我呢?”阿飞把滑下去的衣服网上拽一拽，继续道：“我可没有他那么强的技术，也没长成他那样可以吸粉，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电竞选手，即将面临电竞生涯的结束，你能想像吗?以后我说不定就只能去签个小平台，做个主播，随便打打什么娱乐赛，然后用积累下来的人气开个淘宝店，买卖零食什么的。”他摸摸自己的圆滚滚的肚皮，颇有闲情逸緻地笑起来，“嘿，你还别说，大家看了我的体型可能还真的会去光顾我的淘宝店，毕竟这么壮实的身材可不多见。” 江延州默默地偏头看了一眼阿飞口中所谓“壮实”的体型，一个正儿八经的正三角形体型，波涛起伏的几层软肉，他以己度人地感受了一下，他觉得……作为一个观众，其实并不太喜欢这样的身材——如果卖零食多半是没什么出路了。 “可是，无论我去做什么，我心里还是最想要打电竞啊。”阿飞湿漉漉的小眼睛看了一眼江延州，“无论以后做什么，做成什么样子，我还是想要把在役的每一天打好，就算比不上那些世界顶级选手，我也想很多年以后能够抱着我的小女儿在电视机上看见自己的录像，我可以很自豪地和她说‘你看，爸爸以前也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了很多，甚至还能够代表国家打到亚洲，打到世界上。’哪怕我没有拿到那一个冠军，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遗憾，但是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我没什么后悔的，这就够了。” 更大程度上来说，重要的其实是追寻梦想的过程，与其相比，结果都显得无关紧要许多。 “队长，你觉得那个棒子在说点什么?”汤远打了个哈欠，水汽从他眯紧的小眼睛里渗出来，“唧唧哌哌的，说这么久。” 方文思探出头看了一眼，用胳膊捣了捣裴霁，“这是不是去年那个偷偷摸你外设的那个?” 中场休息的时候选手可以选择把外设放在会场，裴霁伸出手指摸摸自己的老伙计，虽然是贊助商贊助的，可确实是顶级产品，“刚才我就认出来了，就是他，怎么了?” 方文思纳闷地问道：“我就奇了怪了，上次他摸完了给的理由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来痴汉似的摸了一遍你的外设?” 裴霁深沉道：“人格魅力你不懂的。” 方文思：“rua” 江汀突然出声道：“他现在说到骑士。” 裴霁从脑海里犄角旮旯的地方扫出一点微末的语言细胞，总算在对方语速极快的鸟语里听到了knights这么个单词，好奇道：“他在说点什么?”说完自己领会过来，“我问你们做什么，这里每一个懂外语的，我们的翻译也不在……” “他在说骑士的战术打法和muta的很接近，这次吃鸡险胜骑士是占了天命圈的便宜，很期待以后和骑士正面交锋。”江汀语气平淡，无波无澜地翻译过来，顺便夹带了自己的私货，问裴霁道：“裴哥，我一直想问，他为什么对骑士这么关注?” 裴霁人在椅中坐，锅从天上来，他叫起屈来，“这怎么能怪我?他自己崇拜我们骑士，顺便粉我，这还能栽在我头上?我这也太冤了。” 江汀一反常态，冷冷地反问：“真的是‘顺便’，这里的逻辑关系没错?” 裴霁从江汀的语气里仿佛领会到了什么，他把这句话拆开揉碎咂摸了一下，心领神会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放心你对象嘛。” “……你一定要在队内语音里直接说出来吗?”江汀眨眨眼睛，对裴霁这种朗月清风般的直截了当很不习惯，“就算是我不放心，你不打算做出点解释?” 裴霁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又听到江汀继续道：“他现在开始说到你了，说‘骑士的rain是自己很尊敬的一位选手，非常期待能够和他相遇’，他这个‘相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用得这么正式?” 裴霁向后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检查员上前，他低声要求道：“能给我一支烟吗?” “干什么?你明知道会场内是不允许抽菸的。”方文思皱眉阻止他，侧身向检查员拒绝了裴霁的无理要求。
第91页 裴霁无奈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沧桑地问：“没有烟，我怎么驱散这大得惊人的醋味?” 江汀的脸腾的一声红了彻底，上次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种冷峻严肃的俊脸浮现出羞红，“我……还算不上吃醋。”他勉强抓住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辩解道。 裴霁磕了一颗口香糖，吧唧吧唧嚼得开心，“那算什么?是同为职业选手之间的同性相斥吗?” 江汀：“他现在又说什么，等到最后主播娱乐赛的时候希望能和你一组，你会同意吗?” 裴霁顿住了，“怎么现在亚洲赛这种常规赛上还会有娱乐赛?别难过小宝贝，我当然是和抽籤抽到的那位幸运儿一组啦。” 主持人对今天最大赢家muta战队的採访已经快到尾声，看起来骑士和muta之间必有一战。 几人依次离席，褚维早已等在休息室，给方文思送了个靠枕，“大家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硬战。” 比赛到第三天的时候，战局果然不出所料开始胶着。 方文思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压压惊，早早阵亡送出人头的方文思专心做他的ob指挥官，“现在我们在场上是积分劣势，等他们哪两个战队互相掐起来都是我们赚了，现在不着急。” 场上还有七支战队生存，韩国的几支强队依旧占据了主要地位，中国仅剩下sks和骑士，还有一支泰国战神队伍，几支战队在在小小的一片房区周旋，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裴霁觉得这样不行，“我们的打法和他们相比弱了很多，人头分上，占不到什么优势，如果现在再不抢分，我们接下来就会很难办了。” 江汀也少见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沉声道：“我觉得是这样，人头分十五分占比已经很大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打。” 骑士这次选择了二架一走的打法，江汀和汤远帮裴霁架枪，裴霁孤身一人摸到了一个房区旁边，依靠着几堵围墙和为数不多的烟雾弹制造出了一片暂时安全的地方。 “安全，过来吧。”裴霁安全地进到了安全区内，现在可以帮助骑士剩余的两人架枪了，他刚猛的枪法在这样狭小的地区发挥到极致，成功地帮助江汀和汤远进入到安全区。 方文思一人ob三个队友，发现此时情况一片大好，“打，先把房区打下来。” 房区的攻守向来是各个战队的重点研究教学内容，江汀一颗□□扔进贴墙扔进二楼，率先炸倒了一名敌人，裴霁一看，“呦，竟然是自家人，这就大水沖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了呀。” 原来在这栋房子里的正是sks的队员，被炸倒的当即就是江延州。 江延州倒地咬牙道，“给烟，扶我，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冲不上来。” 裴霁率先冲进了一楼，把一楼清扫干净，“一楼没人，可以进来。”他收起枪，顺手掏出剩下的最后一颗雷，“都在二楼。” 江汀跟着，顺着裴霁的脚步贴上楼梯。 裴霁语速极快地吩咐江汀：“我先扔雷，扔完了我就上，我进去之后会给你留下继续往前rush的空间，一旦我倒地，记得不要管我，把剩下的人清扫干净，明白?“他说完，把手里捏了一会儿的雷顺手扔了出去。 “砰” 裴霁谨慎地举着枪往里走，几乎是没有还没有完全上到二楼就发现了明晃晃对准自己的三桿枪。 他反应极快，立马集火，对方倒地一人。“一个在右边墙角，一个在房间里，就是现在，去吧。“裴霁倒地之后没有留在原地，他往前爬了几步，给江汀留下能够向前进攻的空间。 江汀承载着骑士整个队伍的希望，扛着残血极限反杀，一打二团灭sks。 “漂亮!”方文思切的是江汀的视角，看得他热血沸腾，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这一波一换三值了!“ 裴霁冷冷出声道：“什么叫一换二?我这是一倒，还没凉呢。” 方文思连忙切换到裴霁的视角，纳闷道：“我就奇怪了，你刚刚倒地之后被两人集火吗?怎么生命力这么顽强，你小强吗?” 裴霁转了个角度，看着依旧是残血，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打个急救包就连忙跑过来扶自己的江汀，“刚刚有人帮我挡了子弹，没有打在我身上。” 方文思脑子一抽问道：“谁?”旋即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啧，我蠢了，这还能有谁?” “只有江汀了。” 第49章 插pter 49 汤远去料理了sks两人的后事，收拾了友军的包裹，小碎步跑过来在两条大腿旁边扔了两个急救包，放下几瓶沖能饮料，“大佬们吃好喝好，记得带小弟吃鸡就行啊。” 解说席上，两名解说也伴随着攻房的结束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波骑士的沖房确实干净漂亮，细节处理非常到位，我注意到他们的突击手冲进去击倒对方一人之后，立刻向之前铺好的烟里面爬，给队友留下能够冲锋的空间，紧接着冲进来的另一名队员liquid特意向rain的方向走了几步帮他挡了两枪。这样下来，骑士才一个人都没有掉。” “不过可惜了这个房里的原住民sks了，原本天命房呆的好好的，两支中国队大水沖了龙王庙，一波团灭啊。”
第92页 “虽然内耗严重，但是换个角度想一下，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sks的人头分全算在骑士头上，骑士这一把的总积分能够上蹿一大截，中国队不亏。” 两名解说相视一笑，“中国队在赛程过半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能够保持进入第一梯队，这对接下来的比赛将会非常的有利。” 占据了非常舒服的打靶位，骑士又刚刚收割了友军的包裹，物资充沛，剩余三人火力全开，一时之间在狭小的安全区里制造出了百团大战的动静。 “这时候不要慌。”方文思提醒他们，“裴霁，你不要上头。” 裴霁什么都好，就是决赛圈容易打上头，什么都不管，恨不得冲出去一顿乱锤，他嗯了一声，找个墙角缩好，趁着给人物喝口饮料的空隙，自己也喝了口水，“慢慢打，先把圈边上的人处理干净。” “江汀”，裴霁开口，把手里的空投枪groza扔在地上，“换把枪，你556的子弹不多了。” 江汀没有多说什么，拿起裴霁给他的枪，翻身就从窗口跳了出去，借着围墙去卡圈边的视野了。 裴霁则拿起对方的mini在楼上帮他架枪，场上还有五支队伍生存，人数削减到十三，独狼在决赛圈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决定偷哪边的人头将会异常重要。 “正东，树后，周围没有队友，应该是个独狼。”汤远透过四倍镜给江汀报点，江汀低声应了。 “裴哥，这个距离我的头投掷物扔不过去。”江汀估计了一下距离，“帮我架枪，我去沖脸——回来记得帮我铺个烟，你们还有烟吗?” 裴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上装上高倍镜，“去吧，记得把他打倒之后原地铺烟，带点补给回来——别空着手。” 江汀一下子感觉自己仿佛承担了出门採购任务的重担，肩上一沉，“……好的，要给你带把枪吗?” “不用了，投掷物多带点。” 江汀一头饿狼似的直扑对方近点，裴霁在楼上给对方修了修脚趾头，远点的火力把对方压制地抬不起头，江汀直接全自动一阵腰射收下人头。 江汀手速极快，不到十秒种就舔完一个包，抬头一看回去的路上已经被严严实实地铺好了一字烟。 “还愣着干什么?”裴霁估摸着对方也应该快要回来了，催促道：“你再不回来，最开始铺的烟都要散了。” 江汀收起枪，一路沖回安全区，把刚从对方身上摸下来的三级防脱下来，“把你的二级套给我，我们换一下。” 裴霁往地上粗粗看了一眼，“呦，三级套这么多吗?这都什么马格南，医疗箱，你倒是挺肥啊。” 江汀闷声不说话，又往地上扔了点子弹，裴霁把医疗用品收下了，“把你的三级套穿穿好，别闲着没事就脱来脱去的，待会儿还要你去沖呢。”他没等对方反驳，提醒道：“还有十秒，你再不穿就裸着——反正我是没意见。” 江汀又默默地穿了回去，裴霁分给汤远几瓶饮料，“喝好准备上路啊。” 安全区再次刷新，中间有一个小坡，仅剩的三支队伍，还有五个人生存，“不要一个人突得太前，阵线慢慢拉开。” 解说席赞嘆道：“现在骑士的风格越来越稳定了，打法稳健，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很不错，在这样的一个圈里还能保持三个人近乎满遍的人数优势，可以说已经快稳了。” “咳，我们不要预测，不要预测，我们解说实况就好了好吧——要不然待会儿教练组又要组团来送奶茶了，还说中国队的未来就赌在我们解说团的嘴上，我们还是别奶了。” “教练们每次送奶茶还要和我们说，那是他们在选手的键盘里收集到的奶，手滑全怪我们，真的是怕了。” “现在骑士的地形反而是低处，不太占优势啊。” 裴霁一路过来就在铺烟，“这边没有看见人，我们要低打高，做好准备吧。” 汤远扫了一眼人数，“五个，保守一点对方还有一队两个人，乐观点那就是两只独狼。” 方文思插话道：“不要大意，慢慢打，这时候就不要跑了。”跑的时候准心会消失，“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砰砰砰”一连串的声音响起，“看起来还有一只独狼了。”裴霁心领神会，“我先沖了，帮我看好，我倒了会报点。” 江汀给枪换了个低倍镜，准心紧跟裴霁的背影，“我帮你看着，你去吧。” 解说看的是上帝视角，他一口气憋住了一半，“这可不怎么妙啊……对方即使是一个人，可他占据有利地形——不过最可怕的，他是韩国muta战队的大腿，karma。” 另一个解说调节气氛道：“不过据说这位韩国队员对我们骑士的裴霁选手很是倾佩仰慕——上一场吃鸡还说希望遭遇骑士，这就来了。” “karma，韩服上常年登顶第一人，个人作战能力经常和裴霁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啊……嘶，这个怎么办。” “诶，你别说，我个人还是看好我裴哥的，韩服是什么环境，你看我亚服又是什么环境，这能一样吗?在亚服这种神仙遍地走，大哥不如狗的环境下，我裴哥击杀榜也经常登顶——不过他最近好像注意力不在单排赛，击杀榜更新的数据……我记得好像是……”
第93页 “江汀，就是那个liquid，骑士战队新晋的一队替补。” 江汀在帮忙架枪，裴霁突击位已经上了，汤远跟在后面。 “他能藏在哪里?”裴霁喃喃自语，“我都没看见人……” 江汀按捺不住，“我上来看看?” 裴霁暴喝道：“快退!他就是等着侧身呢。” 解说屏住呼吸悲愤道：“没想到这个karma这么能忍，看到了一个侧身还能忍住不开枪，硬生生地等到两个人都上来才动手。” “是的，这样一来，就勉强拉成一个一打一的局面了。” 裴霁和汤远都倒地，对方枪法没有失误，枪枪打在头上。 “不能救。”方文思冷静道：“铺烟可以，不能救，karma穿烟很准的。” 江汀摸摸腰上，还有不少□□，“……我觉得，他看到了再穿烟可能是预判得准……但是我如果没有被看到，把烟铺满……”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下，一颗烟一颗烟地铺满了坡。 “哇，liquid成名之战啊。”一个解说感慨，“他怎么老喜欢在烟里面搞事情。” “……可能是某种情结吧。” “不过这种办法还是不错的，毕竟你以低打高没有什么地理上的优势，只能靠道具了。” 江汀顺着烟摸到了坡上，“我记得这个坡……除了刚刚的那个掩体，就只有一块石头了。”裴霁拉开大地图看了一眼，突然出声道，“我估计他会换地方的。” 江汀拉开两颗雷，预判着向掩体后抛过去，“时间不够，马上又要缩圈了。”他趴在地上给自己把状态打满。 裴霁正在ob江汀，烟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要有太大压力，相信你自己的判断。”裴霁沉着道，“很多时候，你只能相信你自己，我们看着你呢。” 在遇见紧要情况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手脚发冷，站起来想要逃离，然而江汀恰好相反，他的手极稳，在结束之后裴霁握上他的手，发现对方的掌心竟然一点湿意也没有。 江汀扛住压力，靠着烟一步一步向安全区里爬。 “嘶……这种对决看得我真是头皮发麻。”解说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点发冷，”虚假的和平就看liquid身上有多少烟了，只要烟一散……” “砰砰砰……” 整个会场的灯光登时聚集到江汀眼前，一道光圈似的把他笼罩在其中，白皙的皮肤，漆黑的鬓发，略微浅淡的瞳孔正对着导播的镜头，浓墨重彩地在所有人心理划下重重的一笔，巨大的三百六十度led屏向所有的观众展示今晚的冠军。 “让我们恭喜今晚的最后赢家——knights!!!让我们喊出那一句!china no.1!”解说激动地站起身，率先喊出声。 霎时间，场馆的观众们一起欢呼起来，声浪潮水似的一层一层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各种闪烁着萤光的手制小led应援牌疯狂地舞动。 原本已经把耳机摘下来的江汀听到了这个阵仗，他摸摸索索地又把耳机戴了回去。 “……不要打扰我。”方文思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玄妙的氛围里，四十五度佛系男青年忧郁抬头望天，“我要调整好一个适合被截屏做屏保的角度，让这一刻的辉煌留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以后人家提起来都能想到这时候完美的我……” 汤远捅了他一刀，“可是……队长，你还记得你是送了一血的那位吗?” 方文思的脸都青了，“滚……要不是我送了一血，通过某种神秘的力量进行献祭，你们能不能吃鸡还要再说呢。” 裴霁含笑道：“对对，你大你说的都对，没有你我们就是个鸡屁股了。” 解说席上终于松了口气，关了麦把耳机粗粗挂在脖子上，拧开水灌了一口和同伴说：“要我说，还是骑士一血送的好，大家都知道，只要我们东方力量发挥作用，总能保佑我们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的。” “你要这么说……那我只能说没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啊，哈哈哈。” “哎，玩笑话说是这么说，方文思还好是个指挥位。”之前的解说嘆了口气，把二郎腿翘到解说台上，露出底下的一条及膝的沙滩裤，“如果他在队伍里担任像是裴霁或者江汀这样的主力输出的位置，恐怕……” “恐怕骑士远远达不到现在的水平了。”解说贊同，“不过，方文思现在也快二十八了吧，也不知道他这个指挥位还能当多久。” 第50章 插pter 50 主持人：“所以骑士今天拿下一鸡，请问你作为现任指挥有什么感想吗?” 方文思：“感谢三位队友带我躺鸡。” 长腿主持小姐姐：“……”对自己水平认知这么充分的指挥真是……不知道怎么下嘴。 她僵着脸：“毕竟指挥位嘛……情有可原，那请问你对于骑士在场上的那一场精彩漂亮的攻房战有什么感想吗?” 方文思：“嗯……裴霁和江汀两个人非常默契吧。”他们那已经不是默契了小姐姐，你没有在队内语音里听到两人腻腻歪歪的挡枪对话真的可惜。
第94页 主持人终于松了口气：“啊，是的，解说也注意到当时裴霁倒地立马向里爬，然后江汀接上来帮裴霁挡住子弹，并且通过高超的枪法完美拿下了天命房区，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可以说是非常深了，那么在最后的时候，面对韩国强队的十九岁小将karma，作为新晋替补的江汀，心里有什么感觉吗?” 江汀站在一边面对着突如其来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话筒，一脸冷漠道：“没什么感觉，就和平时决赛圈一样的。” 主持人顶着精緻的妆容，但是掩藏不住她快要抓狂的内心，上台之前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骑士战队的这么多队员一个个都是话题终结者啊。 karma作为韩国顶级强队的天才狙击手，怎么可能在江汀嘴里随随便便成了没什么感觉的路人? 江汀心里清楚，两人的实力半斤对八两，而自己夺冠多半是因为那把groza，中近距离突击手压箱底的好货，被裴霁硬是塞给了自己，而捡来的三级防也帮了不少忙，这才在两人的对枪中占得了上风。 主持人眼珠子一转，把话筒给了裴霁，“我可是裴哥的老粉丝了，这次裴哥的发挥也是非常的出彩，请问对于接下来的比赛有什么想法吗?” 裴霁心情极好，眉目含笑地接过了话筒：“希望隔壁战队再送一送，大家都是好朋友，再送几个就能把我们直送进决赛了。” 江延州：“……我可以现在上去打他吗?” 阿飞和裴霁相熟，听着对方这话显然是调笑，摇头嘆息，“队长啊，别和他们生气，这是心理战术还不知道吗?说给棒子们听听的。” 因为在国际大赛上，来自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战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放水，但是难以避免地想要代表自己的国家拿到更好的名次。 各个教练组已经默契地达成了共识，来韩国之前已经商定好，sks的通常落点是机场，而骑士喜欢在东部沿岸黄金十二宫打野，为了避免sks被其他战队进行战术针对，默认骑士帮助sks守住要过的桥，这是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 很多次sks战队都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桥头，除了他们探点的选择比较优秀，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要归功于骑士帮忙守住了必经之路。 江延州气氛低落，“裴霁这张嘴是真的可怕，他的粉丝是怎么闭着眼睛吹出‘温润和善’的假象的?怎么会有人相信?” 阿飞安慰江延州：“没关系，他们不也送了个方文思吗?” 江延州更加低落了，“可是我们送了三个啊，他们的献祭战术果然可怕，只要方文思凉了，骑士就稳了一半。” “队长啊，不是我说。”褚维揶揄方文思，“你真的是菜得真实，每次你送完，我们的心都放下一半。” 方文思黑了脸，“不是，我也没有你说得这么菜吧，你也不看看拿谁和我对比，拿裴霁吗?我和他一起打了三年，我觉得他的水平一直就在天上，我在地上抬头使劲往上看，从来没看见过，你拿我和他比不是欺负人吗?” 裴霁挑了个手指饼干塞进嘴里，这是刚刚江汀去拿来给他当夜宵的，含含糊糊道：“那行吧，拿个刚从替补升上来的新手来说吧，你看看人家，我们总共拿了十五个人头，我拿了六个，人家拿了五个，这总不欺负你了吧。” 江汀给裴霁低了一张餐巾纸，让他擦擦手指上的残渣，“也不是队长的错，他的主要任务又不是这个。” 裴霁一挥手，安慰方文思道：“没事，虽然你枪法弱鸡，但是脑瓜子还是挺灵光的，选点什么的都非常到位，时机也抓得准。” 方文思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要提了，我就是个辣鸡，摊在地上糊成一团的那一种，不要扶我，让我去。” 裴霁笑笑在沙发上窝成一团，冲着江汀招招手。 江汀抱着一袋子零食坐在他旁边，“做什么?” 裴霁又拿起一个磨牙棒叼在嘴里，“你还没和我说，怎么会的韩语?” 江汀一愣，手里给对方拆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以前学的。”他低下头，不想抬头看对方。 裴霁眯起眼睛，“哦……那你学的还算不错咯。” 江汀把手里的零食递给对方，“嗯……还行吧，能听懂能说。” 裴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应用型人才啊……” 江汀心中一紧，“有什么事吗?” 裴霁站起身，拉住江汀的手腕，“来吧，有个事要你帮忙。” 江汀对面坐着今天赛场上不死不休的karma，面色冷得活像是结了一层霜雪，他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掀开盖子倒了一盖子推到裴霁面前，言简意赅道：“喝。” 裴霁轻嘶，“你这倒水颇有点章法，直接带一瓶矿泉水不好吗?带着保温杯也就算了，还搁里面泡着红茶，每天刷不烦吗?还有，倒水不给我把被子倒满，喝起来多难受?” 江汀乐得在karma面前喝裴霁多说点话，他凑到裴霁耳边，“你自己懒，只能我帮着你背了，红茶暖胃，你那么个乱七八糟的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撩挑子。”他把被子往裴霁面前推了推，“至于为什么倒半杯，我倒是要问问你，那种喝茶留一个底的破习惯哪里养成的?”
第95页 裴霁慢腾腾地拿起杯子，喝药似的一口闷了杯子里的茶，“行吧，我喝完了，你帮我问他，为什么muta战队对中国战队进行战术针对?” 江汀原话翻译了，karma冷眼看他们俩秀了半天的恩爱，头上一撮黄一撮灰的毛都快萎靡了。 江汀告诉裴霁，说这是他们教练的安排。 裴霁惋惜地耸耸肩，“我还以为是你的安排呢，最近听说你刚当上指挥，恭喜啊。” 江汀万万没想到被叫过来干这种事，他眼见着karma因为裴霁的一句恭喜，原本整个人看上去又嚣张，又张狂，现在立马就成了个杀马特少年，脸都红了一片，忸忸怩怩地竟然还抓自己的衣角。江汀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再看下去眼睛要疼了。 江汀在桌子底下敲敲裴霁的腿，“还有别的事没?没事我们就走了，明天还有比赛呢。” 裴霁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外设包，从里面掏出个滑鼠。 江汀：“?”这里没有电脑光秃秃地掏个滑鼠是什么意思? 裴霁把滑鼠拽出来，“喏，这个是你去年摸过的，当时我还没和你说上话，你就一熘烟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要摸这个滑鼠，但是我今年特意带了两套外设，这个给你了。” 江汀的脸色顿时黑沉沉一片，浓墨重彩，仿佛不满都可以化作水滴落下来，他咬着牙翻译过去。 杀马特顿时成了个西红柿杀马特，脸色红得鲜嫩欲滴，结结巴巴地和裴霁道谢。 江汀一咬牙，和karma说了几句，裴霁肉眼可见对方才年仅十九岁的新鲜苗子宛如霜打了的老茄子，一下萎靡下去，“你和他说了什么?”裴霁皱眉，把滑鼠往对方手里塞了塞。 江汀的唇角挑起一个小小的笑，“没什么，帮你告诉他不用道谢，都是应该做的。” 裴霁坐直了身子，撑着下巴看自己的男朋友，“呦，为什么我给人家滑鼠外设就是应该做的?是不是以后我出来比赛还要特意多带点品牌贊助商的外设，帮忙传播一下?” 江汀脸色一僵，完了，扯淡之前忘记先打一遍腹稿，真是失策，“……反正就是让他不用谢的意思。” 裴霁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怎么，看起来是对我有点不满?” 江汀转头和karma假模假样地寒暄了一番，“那我们就先走了。”他收起裴霁面前的杯子，眼帘微垂，避过裴霁探寻的目光，背上对方的外设包起身。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别扭?”裴霁乐得清闲，两手空空地甩着手走。 江汀身上背了对方的包，“……没有。” 裴霁停下脚步，转头用手钳住对方下颚，眯起眼睛道：“还想骗我，小崽子还是多学几年吧。你当我没看出来吗?” 江汀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么点小心思，直说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不直说可是对方又看得清楚，他破罐子破摔道：“你看出来我的想法，那你怎么没看出他的?”他用下巴点点karma所在的会议室。 裴霁缩回手，他的队服有点大，修长的手指被笼住一半，只露出血色不足的指尖，和上面淡淡粉白的指甲盖，这让裴霁整个人都看起来很乖顺。 江汀把目光从对方的手背上艰难地拔上来，落在裴霁脸上。 裴霁低头想了一会，抬头深沉道：“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我竟然才发现。” 江汀：“??” 裴霁：“我一直以为他最多是个崇拜偶像的小孩子……现在小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 江汀扶住额头，“你的外接蓝牙都是坏了吗?怎么这么不灵光?” 裴霁无辜道：“这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你不说我都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江汀利用身高上的小小优势，向前几步把裴霁压在墙上，“那你现在想到没?” 裴霁往后退，无奈道：“我对这方面真的是没什么感觉，还有你别压着我，我今天坐了大半天腿都麻了。” 江汀依言稍稍往后退了半步，穷追不捨地继续问：“那你当时怎么看上我的?” 裴霁沧桑地抬头看看晃眼的电灯，“大概是你用年幼美颜征服了我吧，我也真的奇怪，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江汀被对方这种毫不掩饰的“没错我就是见色起意”的论调震惊了，“所以我的核心竞争力竟然是脸?” 裴霁忍笑道：“所以啊，小伙子，还不赶紧保养起来?再等上几年，等你人老珠黄了，我说不定还会把你一脚踹了再找个新的呢。” 江汀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浅色的瞳孔反射出的光亮让裴霁有点发憷，“干……干什么?” 第51章 插pter 51 方文思倚着床头打瞌睡，“我的妈，这还是打比赛吗?夜不归宿……比在基地还浪。”他说完打了个哈欠，困意凝聚成实体在他脑门上化成一团一团的怨气，“打个比赛从来不带门卡，总是把我当个老妈子。” “嗡”，方文思把眼皮撑开一条缝，他拿起手机。 裴姓毒蛇：【啊，今晚太晚了，就不会去了，你自己睡吧，乖】 方文思冷笑：“知道太晚了，那你怎么不早点给我发信息，偏偏要等到现在?”他握着手机，”肯定有人绊住了脚。“
第96页 裴霁放下手机，摸摸自己红肿的嘴唇，愤愤道：“明天是fpp模式的结束，还要有一个採访的，你这样让我明天怎么去?” 江汀捞起裴霁微长的发梢，“……行吧，我的错。”吃了个半饱之后江汀极其好说话，顺从地认了错，“我去给你找点药膏，还好没破皮。” 裴霁冷冷道：“你也知道，那你怎么还下死劲嘬，到时候人家问我为什么嘴唇肿了，怎么办?” 江汀自知理亏，摸摸鼻尖，“蚊子咬的。” 裴霁气极反笑，“那破皮了呢?” “那可能是蚊子的嘴比较大吧。”江汀把毛巾挂回去，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答道。 裴霁：“……”好绝望啊。 方文思睁了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瞪着眼睛看裴霁，“嘶，这里的蚊子这么厉害吗?” 裴霁稳住心神，“啊……是的，最近老是听到嗡嗡的声音，可能……” 方文思冷肃道：“啊呸，都十月了你怎么想的出来用蚊子这么个破藉口?” 裴霁讪讪道：“这里的气候比较紊乱吧。” “大家就隔了一个时区……” “好了!”裴霁已经红了脸，低声喝道：“差不多行了，不就完了一点告诉你吗?” 方文思不平道：“少爷，求你以后带个房卡吧，我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行行行。”裴霁拿起一瓶矿泉水塞给方文思，“喝口水，省省力气待会儿要开始打了。” 今天还有四场比赛，压力不算太大，裴霁活动活动手腕，方文思眼尖，看见他手上贴的白色止疼贴，“你贴的什么?手疼吗?” 裴霁抖抖衣服，用衣袖把手腕盖住，一脸严肃道：“这是我来韩国之前，特意去求的神贴。” 方文思：“?”他神情茫然，“怎么，现在的庙什么的还提供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服务了吗?” 裴霁嗤了一声，“少见多怪。” 最后四场比赛，大屏幕上连带着选手屏幕上都放了积分表，汤远扒着屏幕数了数，”嗯，我们现在虽然是第三名，不过前四名的分差都不大，还是很有机会的嘛。” 裴霁从底下往上看，“这几个积分垫底的队伍以前有没有什么前科?” “……有一个。”江汀是认认真真做过功课的，快把这次几个战队的生平都捋干净了，“韩国的revenge，他们以前因为积分排名靠后恶意针对有过被赛方警告的经历。” 裴霁摸摸下巴，“要命，虽然明面上是说不能够恶意组队，但是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教练组应该都商量过，尽量避免内耗。现在他们前三里有两个都是韩国顶级夺冠热门战队，还有一个这样的战队垫底……” 方文思立马心领神会，“你是说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裴霁犹豫着摇摇头，“不一定，只能说说不好，你看。”他把积分表指给方文思看，“sks在第五名，ag在第八名，再看第二梯队的队伍，他们虽然和我们分差有点大，万一我们前三一起炸了，他们其中有一个高击杀吃鸡，也不是没有可能。” “教练在我们上场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江汀敲敲耳麦，“我们现在哪怕就是战术保守，努力争取排名，也不能保证能够拿到冠军。” “所以说，我们现在只有尽力。” 后来有人问knights的粉丝，观看韩国首尔pubg亚洲邀请赛a组小组赛最后一天比赛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粉丝纷纷表示，只有心大的人才能坚持看自家战队直播，心稍微小一点的人都被吓出心脏病了。 褚维脚步沉沉，他接过检查员递给他的耳机，戴了两次都没戴上，手哆哆嗦嗦地看上去有点可怜。 “咳咳……咳，现在我就不多啰嗦什么战术的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放开手脚打吧，不要紧张，不要去想什么冠军，不要想其他的东西，知道吗?” “其实……我们还好。”裴霁正在算他的积分，“现在掉到第五，和第一名的muta战队差了815分。” 方文思举手叫了身后的检查员，“要一瓶冰镇的矿泉水，谢谢。”他捂上额头，“不行，现在有点慌。” “还有机会，不要着急。”这时候反倒是江汀沉得住气，他沉声道：“最后一局很多战队都要开始换战术了，我们呢?我们是保现在的名次还是……再追一追?” 方文思终于拿到了他伸手要了半天的豪华社会人专喝依云矿泉水，“这就是问题了，刚才revenge战队表面上是为了换战术为tpp模式作准备，和我们抢落点，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没有到开始解说的时候，解说团的人找了化妆师补妆。 “刚才的三局看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解说捂住胸口，“一边为中国队心疼，一还要恭喜别的战队吃鸡，可难受死我了。” 化妆师多多少少在台下也看了几局，此时好奇问道：“为什么刚刚骑士频频在开头就掉人啊，还掉的是像rain这样的高手?是……他水平不行了吗?”
第97页 解说摇摇头，“我不这么想，我倒是觉得骑士的跳点没有改变，别的战队过来抢资源点猝不及防，掉一两个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可是为什么那个战队突然要过来抢骑士的落点呢?” “我解说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解说摩挲下巴，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想要把十二宫抢下来为tpp模式作准备，又有可能……是想为了前几名的韩国队伍铺路。”他想了想，向前倾身低声对化妆师道：“我就悄悄这么一想，也有可能不是这样的，毕竟夺冠热门前三有两支队伍都是韩国的，这让人忍不住多想。” “但愿吧，但是现在排名这个情况……依你看，中国队夺冠还有可能吗?” 解说握着椅子把手，轻点了几下，气氛低落道：“现在前五的队伍，后三名的分差不大，拿个第三好拿。不过……如果要夺冠，那还要靠着很大的运气成分。” “怎么个运气?” “要第一第二名同时在开头就消耗掉，不能获得太高的名次，与此同时，我们骑士必须一举吃鸡还要拿到高击杀——算一下至少要二十一个，你这就不能选择避战的策略了，该抢分的时候一定要毫不手软。你说这样难吗?” 化妆师手一顿，在对方脸上留下一个深刻的印子，“那岂不是等于没什么希望了?” “很难。”解说嘆口气，“你给我好好化，我上场尽量反奶几口骑士，说不定还能把他们奶活。” “现在夺冠的大热门第一第二名韩国战队都跳了，嗯?第一名的muta没有改变他们的跳点，倒是第二名的fans也选择了和muta一样的跳点，这……难道是他们要先打出个胜负来?”解说正襟危坐，开始最后一场fpp的解说。 裴霁率先跳了伞，“走吧，别纠结了，刚刚教练都已经关照过，我们现在能到前三就已经是赚了，我们要玩就玩票大的。” 江汀苦笑着跟着裴霁跳了，视角向后一拉，“……跳得好，一个p城少说两支队伍，原本就有个muta,准备好一场恶战吧。” 其余人都落了地，汤远还在天上飘着，“纠正一下，是三只。”他看着方向给队友报点。 “落吧，给你带了把ump9.” “哇，豪气，来了。”汤远眼睛一亮。 比赛的物资倍率调整过，枪械倒是不缺，几人落地就找到了枪。 江汀拎着裴霁多给自己的五十发子弹，找了个没人的楼蹲着，看见二层红顶的房子里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掐好时机，一枪狙倒了一名队员，他粗粗扫了一眼击杀公告，“裴哥!看起来还有fans战队的!” 裴霁正往对方的楼底下贴，一听这话，回身找了个紧靠着那fans队员的房子，爬上了房顶，准备钓鱼。 “要我过来吗?”方文思还在搜物资，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好机会啊，没想到这两支队伍都跳在一起，原本只是想要拿下muta，却没想还能买一送一。” 裴霁给他浇了一桶冷水，“你别光顾着激动，能吃掉最好，要是万一……” 方文思急了，“呸呸呸，没有万一。” 裴霁还蹲在楼顶上趴着，怕自己的脚步声被对方听见，钓不到鱼，此时恨不得双手离开键盘，而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枪声，“这回更好了。”他看着击杀公告，笑吟吟道：“他们两个战队也打起来了。” 第一第二的战队向来是生死仇敌，那边打得火热，裴霁这边也终于等到了要钓的鱼，“来了。” 裴霁毫不留情，放倒了另一个队友，两个人头入帐，“他们两个战队的情况怎么样?” 江汀开口说：“muta现在倒了一个，fans还留了一个，方向大概确定。”他放大地图，在地图上标了点，“就在这个房子附近。” 方文思跃跃欲试，“这样的好机会，走。” 江汀从房顶上翻下来，裴霁和他蹲在角落，分给对方刚收穫的□□，抠抠嗖嗖又翻出几十发子弹，“再多我也没了，你先凑活着用吧。” “等等。”江汀叫住刚准备转身想走的裴霁，“这个给你。”他把身上二级甲脱下来， 裴霁轻笑一声，“呦，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江汀猝不及防被裴霁的声音扑了一耳朵，脸都红了，“你是突击位，小心点好。” 裴霁没和他客气，拿起二级甲走了。 解说做梦都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象，“……这可有点玄幻，现在muta战队已经成为第二十名，榜上前几的战队名次可能要有大变动了。” 裴霁在中近距离的突击造诣少有人敌，加上听力卓绝，巷战很能让他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我真的是。”方文思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看你玩巷战真的让人害怕。” 江汀刚配合裴霁一举击杀三名muta队员，此时血条都快要空了，他趴在地上给自己打了个包，顺手喝了口水。 “哎呀，要是没有我男朋友给我的二级甲，恐怕你们现在只能含泪添我的包了。”
第98页 江汀：“噗。”面前的桌子严严实实地接了一口水。 第52章 插pter 52 连检查员都吃了一惊，大概是从没见过在决胜局里喷自己一桌子水的职业选手，连忙拿上纸巾。 方文思连忙补刀：“让你浪，该，这回浪翻了吧。” 裴霁安慰性地往江汀面前放了两瓶沖能饮料，“不闹你了，调节一下气氛，不要太紧张。” “还是不能放松。”方文思算了一下，“还有一个fans的队员，不知道这个独狼去哪儿了。” 裴霁皱眉，“追吗?万一他苟到一个高名次，我们就很难说了，白瞎了这么一会天赐的良机。” 中国解说台旁边就是韩国的解说团队，解说乐呵呵地听着隔壁传来的哀嚎声，“哎呀，这回可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剩下，肯定是fans的战队准备去抢第一名muta战队的地盘，想让第一名拿个低名次，接过没想到骑士竟然也敢跳一样的点，他们就是去抢分的。” 另一个解说感慨道：“是啊，原来可能都碰不到这样的事，谁能想到骑士会在开头就把两名劲敌斩落马下呢?这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敢想敢拼，连老天都会多看你一眼的。” “就是可惜跑了一个fans的。”方文思咬牙可惜道，“万一……万一他苟到一个高名次……” 裴霁给□□上好配件，“别慌，不着急，我们稳扎稳打。” 方文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清醒过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冷静了?以前冲过去锤的不是你吗?” 裴霁转身去拿车，闻言冷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又这么鲁莽了?这么不清醒。” 方文思讪讪道：“……这不是决胜局……” 裴霁把车开出车库，一个甩尾到方文思面前，“上车，汤远先去探点，江汀，待会儿自己去随机刷车点找辆大车，跟着我们走。还有，队长。” 方文思莫名其妙被抢了指挥权，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干嘛?” 裴霁笑道：“在我的车上坐好，带你去拿个好名次，走。” “不要太紧张，是你的总是你的。”裴霁淡淡地补充道。 解说舒了口气，“骑士的节奏还是很不错的，没有被一开始的好运气沖昏头脑，接下来的几把转移都很不错。” “没错，该避战的时候避战，不应该避战的时候也要敢于出手，这才是一支强队应有的体现。” “打吗?队长。”江汀在房顶上看见有一队车队远远地扎过来。 方文思当机立断，“打。” 敢于山地战的队伍大都对自己的枪法和配合有着极强的信心，骑士枪线远远地拉开，从解说的上帝视角看过去简直像是拖了长长的一条白线，牢牢地占据了圈中间的一块山地。 “可是骑士这个打发也太奔放了吧。”解说有点担心，“他们扎中心点就是摆明了一个想要抢分的态度，虽然选的点是很不错，可是万一被人冲下来，哪怕是少了一个缺口，这个地方也很难守得住啊。” “看吧，他们既然敢这么站，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底气，我们要相信他们。” “电竞。”方文思突然开口道，“前面的人已经至少铺了十几年的路了。” “我们今天嫌弃的每一点每一滴，回头看看，可能都是那些前辈求之不得，望而却步的期盼。”方文思透过瞄具卡好自己的视野，“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昂首阔步地走出国门，走到世界的舞台上，要有多少人在前面走过寂然长夜，忍受那种漫无目的的摸索，对是否能够成功的疑虑，走过多远的路，才能走到这样的一片光明坦途上?” 他自嘲一笑，“裴霁，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么一场比赛而头脑不清醒。” “我已经走了八年了，这条路又长又远，又黑又静，到现在才终于有点柳暗花明的意思。” 队内语音里一阵寂静，连平时闲着没事都要聊一聊骚，美其名曰说是要调节气氛的裴霁都不说话了。 “我走过来，最终也还要走过去。”方文思轻轻地笑了，“没什么放不下的。” “队长……”汤远嗫嚅着开口，“你不要这样说，你还可以继续打，还可以打好久。” “你还年轻，才二十出头吧。”方文思眼睛酸涩，应该是电子屏幕看得太久了，不过这在平时也很正常，训练时长经常达到十二小时，随之而来的各种职业病困扰着很多职业选手，“你还没有感觉到这种东西的时候。” “能够打电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我到现在还是这么想。” 江汀耳边猝然炸开一声子弹划过的声音，他飞快地伏倒在一个小坡之后，“装了□□，听不太清楚，应该是远点的人。” “你再露个头。”裴霁也找了个掩体，吩咐江汀，“再让他打你一下，我听听看。” 江汀二话没说，背起枪站起身飞快地向后蛇皮走位，“咻咻。”子弹几乎是擦着江汀的头皮惊险地划过去。 裴霁侧耳细听，胸有成竹给队友报点，转头对江汀道：“行了，你躲起来磕口药吧，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第99页 方文思战斗力是几人中最弱的，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多亏骑士的战线拉得开，对方即使露个脚趾头也能帮他好好修一修。 褚维在场下看得心焦，嘴里碎碎念道：“保佑……把圈刷在他们头上吧……他们可太难了。” sunny作为一个纯种无信仰者，她也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来一个圈吧，不要一定要天命，一步进圈也行啊。 陆一言焦急地在吸菸室里拉磨似的转悠，“这可是最后一局，能不能拿个冠军就看这一局了……” “圈刷了!”解说迫不及待地看嚮导播的镜头，激动地差点没站到桌子上，“我们来了一个天命圈!” “呦，前几局的运气是一起攒到现在吗?”裴霁拉开地图看了一眼，稀奇道：“像我们战队这种天命圈绝缘体也能偶尔摸到一次，真是不错。” 方文思的下颌绷得紧紧的，严阵以待，“下面才是重头戏呢，待会儿会有多少人向我们这里沖啊。” 整个安全区里只有一条山脉，正是骑士所占的这一条! “让他们沖。”裴霁放下脸色，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晴朗天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压力，“沖多少，收多少。” 方文思以前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这种近乎于狂妄自大的战前宣言，青训生里多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茬一茬，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牛逼哄哄，顶天立地，一个人的输出顶得上整个队伍，没有什么挡得住自己发光发热的才华，光听着就让人觉得鸡皮疙瘩整整齐齐排着队往下掉，十分骇人。 但是听裴霁说这种话是完全不一样的，和大多数职业选手恰恰相反，裴霁的一张嘴里吐出的毒汁比他的豪迈宣言不知道多了多少。听到裴霁难得说出这种接近于睥睨似的话，方文思却有种被扎了一阵肾上腺素似的，一阵激流直窜上脑门，血气都涌上来。 大概是裴霁就是有这种让人莫名信任的资本吧。 褚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骑士的积分，“现在我们和第一名的动态积分还差多少?” sunny拉开积分榜，“……有点多。” 褚维捂住脸，“多少!?” sunny：“那个fans的独狼虽然没有击杀分数，但是他现在还在场上……” “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的积分还差多少?” “不算名次积分，现在还有一百四十五分。” 褚维搓搓脸，缓过一口气，“还行，还行，毕竟他们fans只有一个独狼，我们只要拿上一个比较高的名次……再多拿几个人头分，怕是就要……”剩下的一截话褚维硬是咽了回去，生怕冥冥之中会有种力量左右战局。 场上的人数互换极快，仿佛炼蛊一样，毒虫见面就要撕下对方几块肉，缠斗到不死不休……直到只有最后一只队伍生存。 “现在呢?差多少分了?” “还有九十，也就是还要再拿六个人头。” “……可是现在场上总共也只有十八个，他们要拿一小半……” “怎么办?”汤远着急了，他站起身偷了别人击倒的一个人头，积分还差七十五，“我们是就在这里等着，还是突进一下?” 方文思省度了一剎，果断道：“走，有车的挪车，记得把车打爆当掩体，没车的拿□□，进中心点。” 裴霁本来就是突击手，他开了辆快要冒烟的吉普，艺高人胆大地一头扎进中心，翻身下车就一梭子打爆了车，吉普成了绝佳的掩体。 “右边人少，我们去拿他们的掩体。”裴霁粗粗省视了一眼场上的情况，“帮我架好。” 江汀这才靠着□□一路冲过来，随即在裴霁身边拿了□□架好，“你去，我帮你卡着。” 解说快要拿氧气瓶来续口气了，语速飞快，紧跟着导播的镜头无缝解说，“骑士战队已经扑到了整个战场的中心点，看起来是要一举抢分了，就在导播切走的时候我们看到击杀公告，骑士率先击倒一人，杀呀杀呀，这时候只有多拿分才能靠近第一。” 裴霁已经放到了对方一人，顺手掏出颗雷，捏着掐好时间扔出去，一颗完美的空爆雷，收下两颗新鲜热辣的人头，积分再度向前挺进三十分。 分差还有四十五分。 “还有烟吗?”裴霁的战斗拉得太长了，他现在急需补给，手里的□□仅有十一发子弹，快和条烧火棍差不多了，“帮我铺一下也行，我要舔他们的包。” 江汀身上也只有一颗，很是勉强，“我先帮你铺，你过去我帮你顶上火力。”骑士的储备都不太乐观，这一波补给十分重要。 方文思和汤远两人在后方扫尾，竟然还扫出条独狼。 “我的天，竟然藏在这里。”汤远大惊小怪，“他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么激烈的圈正中他都没事?” 方文思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心下一松，手里也空落落的，他茫然地控制着游戏人物转了一圈，有点不知所措地问：“我们……我们还差多少分?” 汤远大笑：“我们一分不差，已经是冠军啦!”
第100页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方文思不过出了个神，身为没有卡好，露出个脚踝，被场上的残队压着打，没打几枪就跳出了黑白画面。 汤远想去帮方文思挡枪，可惜去的时机不巧，□□砸了个正着，两腿一伸顿时就成了盒。 “嘶……裴哥，看你们的了。”汤远把分数算得极清楚，对于夺冠已经手拿把掐，此时也不着急，笑呵呵地鼓励裴霁。 第53章 插pter 53 “你们把那个fans扫出来了?”裴霁忙着舔包，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他就把刚打下的两个盒子都舔了一遍，“那岂不是……” 方文思正色道：“怎么能因为拿了冠军就不打了呢?好好打，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裴霁啧了一声，“泉水指挥官……凉了之后反而指挥地更起劲了。” 江汀身上的防具一路过来都被打爆了，光秃秃地显得有点可怜，此时默默地从地上摸出一个绿帽子，委委屈屈地坎在自己头上。 裴霁分神出来看看自己男朋友头上一抹暗绿色，心中总有点奇妙的膈应。 方文思不满道：“裴霁，你干什么?” 裴霁不明就里，“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不是你说要好好打吗?我这都没出去浪……” 方文思觉得自己快要孱弱到奄奄一息了，“还不如出去浪呢……你的准心里都是江汀，这还打什么打?” 裴霁嘶了一声，“你ob我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方文思麻木道：“我和你打了三年了，哪一次不是ob的你?” 裴霁原地转了一圈，把江汀从准心里挪出去，“好了吧，我都忘了你还会看着我……真的是，你好好庆祝一下冠军不行吗?一定要来看我……” 方文思安慰自己，“不和你这个小浪蹄子说了，我还是去看一眼江汀……我们江汀多好啊，又乖又听话，指哪儿打哪儿从不跑偏，哪里像某些人……” 他切到江汀的视角，刚好看见准心里裴霁的背影，“……”好想收回刚刚的话，这一对狗男男，出来打个比赛还要秀，枪管子都给他们锈了。 安全区刷新，虽然不算太远，可是骑士现在的人数实在不占优势，只能採取一架一走的战术，剩下的一个能不能走得掉已经不能看他自己的实力了，全要看别人的枪法是不是会给他剩下一条命。 “你走吧。”江汀找了个掩体卡好，“你先走，到时候帮我反架就行。” 裴霁嗤笑一声，“小崽子，毛还没长齐就想干这种断后的事……还轮不到你，你先走。” 江汀执拗地不为所动，“不要，我位置都找好了，你快进，再不走就要被集火了。” “啧。”裴霁觉得对方突然很暖心，“那我先走了，烟给你留下了，自己捡好。” “嗯。”江汀低声应了，小媳妇似的把裴霁给他留的东西捡起来。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在打比赛。”方文思嘟囔道，“怎么有种战地生死恋的感觉。” 裴霁一路头铁冲进安全区，在边缘找好掩体，起烟，回身反架，动作流畅地仿佛练过千百遍，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你别乌鸦嘴，哪里就生死那么严重了。” 方文思被噎个正着，翻个白眼百般不乐意地闭了嘴。 解说席已经沸腾了，“我们在各种强队的包夹之下终于冲出一名货真价实的冠军!我们是冠军!” “咳咳，还是要冷静一下，毕竟还没结束。” “对于这一场比赛是还没结束，不过对于赛场上所有的战队而言，他们fpp模式的成绩已经近乎确定了。” “但是，就算是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成绩，我们的选手也在无比认真地应对，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电竞永不结束!” “致电竞!” 可能是运气不错，江汀竟然安全地进到安全区。 “你们身上还有烟吗?”方文思看出骑士这个位置很容易被夹攻，“先挡住一边，专心清另一边，卡住圈边。” “放心，我们知道。”裴霁抬手起了最后一个一颗烟 导播委实是个鬼才，切了裴霁的视角，带着所有的观众捏起一颗心，惊险又刺激地看着他完成了一打四。 “到现在我觉得场上已经没有哪一支队伍能够挡得住他了。”解说看着裴霁一路杀过来，如入无人之境，改口道：“不，是挡不住这一支队伍了。” 灯光闪烁，起起落落在空中浮夸地转了几个圈，兜兜转转最后投射到了骑士的头上。 “让我们恭喜今天最后一场小组赛的冠军——骑士!同时也恭喜他们成为fpp模式下第一个获得冠军的队伍!带领中国拿下第一个冠军!”解说起身鼓掌，“相信不久以后，中国电竞事业一定会蒸蒸日上，争取能够在国际上打出更好的成绩!” 主持人小姐姐笑眯眯地把骑士四人迎到主持台上，“骑士今天这一把赶超了八百多分，以三十分的微弱优势夺取冠军，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方文思抬头看了一眼放在主持人身后金光闪闪的奖盃，矜持道：“我想问那个奖盃重吗?”
第101页 主持人：“……嗯……这个，这个应该是挺重的吧。” 方文思松了一口气，“重就好，就怕他不重……不重就不贵了……” 裴霁在他身边悄悄伸出手拧了他一下，疼得方文思龇牙咧嘴，连忙改口道：“咳，我是说，奖盃的含义很重大啊，承载了我们骑士对于电竞精神永不磨灭的追求。” 主持人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裴霁缩回手，深藏功与名地往后躲了躲，他并不喜欢在镜头面前侃侃而谈，这让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安全感。 他缩得快，然而江汀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主持人一把逮了个正着。 “请问这回韩国pubg邀请赛上由替补第一次成为主力输出手，担任狙击位有什么感想吗?” “和裴哥一起合作得非常默契。”江汀下巴微抬，不想让主持人看见自己微微发红的脸颊，“很庆幸来到骑士。”其实是很庆幸他们，特别是裴霁还愿意接受自己。 主持人撇撇嘴，真当自己瞎了吗?耳朵那么红，用脚趾头都能看得见。 陆一言欢天喜地站在出口处给他们一人递上一件外套，“哎呀，天晚了，赶紧多穿两件衣服，宝贝疙瘩们可不能感冒……” 裴霁接过衣服披在肩上，“希望以后我们打完国际赛，你还能站在这里给我们递国旗。” 陆一言一怔，随即道：“应该的，肯定给你们递上去，让你们风风光光地披着国旗上去领奖。” 方文思把衣服裹紧，回头望了一眼灯光依旧璀璨的舞台，回过头的脸上仿佛罩上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褚维加快脚步，春风得意地和sks的教练握手，“哎呀呀，运气好运气好，都是你们送得好，没有你们送的三个人头，哪有我们骑士的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连带着裴霁这张雷打不动的厚脸皮都跟着红了红，“……教练，你别在这儿丢人行吗?” 褚维依依不捨地和那边的教练团挥手告别，“都是一家人，真客气，以后有事记得叫我们骑士啊!除了送人头什么都可以干啊。” 要不是明天还有四场娱乐赛，今晚的酒店里肯定一个骑士的人都没有。 “哎呀，这一口气争得足不足?”裴霁拍拍褚维凸起的圆肚皮，“可让你出了口气吧。” 褚维乐得眼睛都找不到了，“足足足，太满意了，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sks那群老傢伙，当时都在役的时候还不是被我虐得吱哇乱叫?结果我退役转教练之后反倒是一直被他们压着打，我老早就气不过了，直到今天这一口恶气出得我神完气足。” 裴霁笑着摇摇头，心道这老傢伙年纪挺大，可脾气却还像是个小孩子，这么点口舌之争也乐成这样。 “行了，明天压力不大，打着玩玩给赛方赚点人气而已。”褚维大手一挥，“今天晚上你们浪吧，没什么可说的，复盘留到明早。” 汤远前几句听着眉开眼笑，胖乎乎的脸盘上漾起一圈一圈的笑纹，“太客气太客气……什么?为什么还要复盘?我们今天的发挥都这么极致——一局追平了八百多分，这还要复什么盘?”从慈眉善目变成怒目金刚也仅仅只需要一次复盘的通知。 褚维已经走远了，假装听不见，大声道：“明天上午吃过饭!休息室集中!记好了!” “你说我明明有自己的房间不回，一定要和你住一间，被人发现了我怎么说?”裴霁懒得擦头发，随随便便地把毛巾挂在颈间，“骑士一队替补飞速上位成为主力选手竟然是因为与一队选手共宿一室!你自己说说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江汀在给他烧热水，偏偏此人毛病忒多，烧个水竟然还掏出自己买的烧水壶，此时正在水池前兢兢业业地擦洗内壁，闻言忍不住笑了，颊上竟然还出现两个小梨涡，“这可是你自己要这么说的。” 裴霁看着他勤劳的工蜂似的飞到水池边，又嗡嗡地飞到插座边，看得裴霁一阵头晕，“不是，忙了一天好不容易休息，你就又开始忙烧水?” 江汀把水插上，“我宁可现在忙一点，也不愿意以后在你icu病床前忙来忙去。”他站起身，补充道：“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好好看着，你肯定不会去的。” 裴霁靠在墙壁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离了你就不行了呗。” 江汀刚从外设包里把裴霁的保温杯也顺道拿出来，听到这话身形一顿，侧过脸迎上裴霁的目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还有什么意思?裴霁心说，不过看江汀严肃郑重的神色不似作伪，他赶紧顺毛，“情趣情趣，不要多想。” 江汀捏紧了手里的杯子，裴霁看对方手背上蹦出来的一二三根青筋，忍不住笑意，“小孩子家家，一逗就炸毛了，你有尾巴吗?告诉我在哪儿?” 裴霁走上前拉住对方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队服，使了个巧劲把江汀往墙上一推，用半扯下来的队服缠住他的胳膊，江汀完全没有理解为什么只是烧个水这么点小事也能走出这样神奇的发展，“放开我……我水还没烧好。”
第102页 裴霁赖皮道：“我才不放，你明明就是只尾巴还没藏好的妖精，天天被我一不留神就踩了，让我来找找，尾巴在哪儿呢?”他笑意不减，顺理成章地把江汀的队服往上一推，手指扣住对方牛仔裤的金属皮带扣，低头一看，“呦，竟然是路易威登的，小金库颇为丰裕啊。” 江汀呼吸急促，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好看的红晕，“你干什么?没有尾巴，别瞎找。” 裴霁饶是微微散光，但是碰到灯下看美人这种事眼睛是断然不会花的，江汀虽然身形略高了些，不过容色艷丽，眼神中又有种凛冽不可侵犯的寒意，真把裴霁看得呼吸一窒。 第54章 插pter 54 “砰” 当裴霁后背重重地被摔在床上，之前还是江汀俊秀的脸庞，后一秒就成了酒店高贵典雅的金色拼绿巴洛克风格的房顶。 他头晕眼花地半撑起手肘，“不就拉了一下你的裤子……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江汀现在已经成了一颗行走的西红柿，头上再冒烟就是暴走的西红柿了，“你怎么……怎么突然这样?” 裴霁摸摸下巴，苦笑道：“不是，还没怎么样呢，我闹着玩的……你当真了?”他试探地看看江汀的脸色，被对方满头满脸的红晕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安抚道：“我的错，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没有下次了。”他神情诚恳，恨不得指天指地发誓自证。 江汀闭上眼，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里的躁动按捺下去，又听到裴霁继续道：“啧，怎么这么难哄?要不然你把我的裤子拉回来不就成了?” 江汀下意识地一低头，裴霁没拢好的浴袍本就靠着一根不甚牢靠的袋子繫着，刚刚一番胡闹，现在那根带子离下岗边缘已然不远了，露出一段瘦削的腰腹。 江汀的眉头紧皱，勉强挪开眼睛，“……把你的衣服穿好，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像样。” 裴霁被对方教导主任似的评头论足一番，懵了，“我马上要睡觉，穿好要干什么?” 江汀感觉自己的血直涌到头顶上，涨得额头上的血管都突突地跳，“那你让我拽你裤子?你裤子呢?”连刚烧的热水也来凑热闹，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裴霁笑眯眯道：“呦，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当真吶。” 江汀只觉得两人的对话幼稚极了，一甩被扒的胡胡糟糟的队服，兜头盖脸罩住裴霁，“那就把你的浴袍穿穿好!” 裴霁挣扎着从队服里爬出来，看见那个以为生气了的人转来转去，翻出杯子去刷洗，“你闲着没事都不能多放点心在你自己的身体上。” 裴霁把枕头竖起来靠着，眯起眼睛看江汀折腾他的，“你说你和我在一起图什么?” 江汀刚刚被裴霁一闹，身上的血一半去了脑子，另一半直往下涌，现在背对着裴霁表面上是收拾东西，实际上也是要冷静一下，“你不挺好的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裴霁扳着手指给他算：“你看，我年纪又大，钱也赚的不多，身体还不怎么好，职业病一堆，脾气也大，时不时还要踩踩你的尾巴，再看看你，青春貌美，身强体壮，小媳妇脾气，拿出去都是打着灯笼难找，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你自己觉得而已。”江汀简单道，“我没觉得你那里不好。” “可是你现在还时不时地要提我的胃!”裴霁抗议，“你就不能少唠叨唠叨吗?你这样让我有一种总是离死不远的感觉。” 江汀回过身，神色郑重，“说什么呢，不要瞎说。” 裴霁心比天大，带着种漫不经心的自嘲，“这有什么，说说又没事。” 江汀几大步跨到裴霁面前，一把捂上对方的嘴。 裴霁睁大了眼睛，眼睫毛扇子似的扑着江汀的掌缘，挠得他手上痒痒的，连带着心里也痒痒起来。 “有时候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江汀松了手，忍不住问，“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呢?” 裴霁沉下眼脸，静默了半晌，哑声道：“我从小到大，悟出来最正确的一个个自以为最正确的道理，就是不要把自己当回事。” “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要看高处重跌，玉山将倾，没有人会关心这些鲜花烈焰之后的故事。只有你自己把自己不当回事，也就没了什么可见的弱点，别人连弱点都找不见，更不用提伤你，害你，自然也就能够护得自己周全。”裴霁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听上去轻轻软软的，可是话里话外都有种沉疴遍地，满目苍凉的意味。 “说来简单，这么个道理却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一圈之后才悟出来的。”裴霁眼角一弯，“现在告诉你，可记好了。” 江汀原本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对方看似明媚的笑靥，喉头里仿佛被哽住了一团棉絮，撑得眼睛都有点酸涩，“那是没人护着你……所以你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下来，时时刻刻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裴霁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一个突击手，不去当指挥吗?” 江汀犹豫了，“我原来以为你是对于突击方面比较有天赋……”
第103页 裴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只是觉得当个指挥太麻烦了，打得好自然不提，可是打得不好，教练组，贊助方，俱乐部，一批一批的人要应付，头疼。” 江汀对此竟然没什么好说，他干巴巴地说：“那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吗?” 裴霁深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瞳仁看上去像是裹挟了未知的风暴，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但愿吧。” 江汀把端在手里等着凉的温白开递给裴霁，裴霁接过来猫似的先嗅了嗅，他迟疑的问：“虽然我不想打消你劳动的积极性……但是我对于中药是真的没办法接受，喝茶就算了，天天嘴里一股子苦味你是想把我整得抑郁吗?” 江汀被他一会儿严肃，一会儿闹腾的逗笑了，“别撒娇，该喝就喝，不会让你抑郁的。” 裴霁端起杯子，哀怨地看了一眼江汀，“我抑郁了你治吗?” 江汀板起脸，严肃道：“等你喝完了，我给你治。” 裴霁一听来了兴趣，“怎么治?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拿出来看看?” 江汀颇为神秘地抿嘴一笑，“你先喝了。” 裴霁看着对方的笑脸，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正捧着的，一看上去就很有黑色料理潜质的中药，摇头嘆息一声，最终还是苦着脸一口干了 苦，真的苦，苦得人连心尖尖上都在发颤，裴霁咬着舌尖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犟过自己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江汀的眼神深沉，像是在酝酿什么亟待爆发的风暴，他凑过头，离裴霁越来越近。 裴霁被逼得不住向后推，就是再没概念，此时也多少明白江汀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了，“你……你是玛丽苏脑残狗血剧看多了吧，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江汀动作一顿，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呼吸之间连鼻息都交缠在一起，江汀就保持这个动作，半晌道：“我觉得……” 裴霁紧张地往后缩了缩，“怎么了?” 江汀往后一退，笑容明朗像个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少年，“我觉得我给养胃的药确实是苦了点，感觉是应该改一下方子，让他不能这么苦。” 裴霁：“???” 江汀又趴到裴霁耳边上道：“别说，我还真想来一段玛丽苏剧情的，可惜，你这味儿太大了，我估计是味觉和嗅觉全得失灵才能吻得下去。” 裴霁的耳朵长年累月被闷耳机里，乍然放在江汀的呼吸之下，不一会儿就显现出诱人的粉红色。 裴霁一把揪住江汀的衣领，他的衣服还没换，粗糙的拉链挂过脖颈，滋味酸爽难言。 “那你又是凭什么觉得。”裴霁也学着江汀的样子，伏在对方耳边悄声道，“我不会把这一口药味儿度给你的呢?” 江汀瞳孔瞬时间睁大，转而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一口扎扎实实地吻成了一只呆愣的木鸡。 “……”裴霁放开江汀，抹抹嘴问对方，“请问你体验怎么样?” 江汀还沉浸在情绪里，此刻咂摸了一阵，颇为遗憾道：“韵味已经有了七八成，只不过可惜看得出来多半是粗制滥造，这力气大得，你是要把我的嘴撅出个印子来吗?” 裴霁冷笑道：“那还真可惜了，看起来经历过不少精雕细琢的美人啊，光靠这嘴皮子磨了两下，就能分辨出韵味这么个劳什子东西。” 江汀连忙讨饶，“我就随口一说，除了你我哪里还有其他的经历，没有了没有了。“ 裴霁不依不饶，一翻身把江汀稳稳地压在下方，得意道：“你平时翘班去健身的成果呢?结果就这样?”他说完还故意在江汀身上起落了一番。 江汀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你……你最好不要这样……” 裴霁一把拉开对方身上今天受灾受难的队服，狞笑道：“美人儿，你逃啊，你叫啊，你越反抗，我越是来劲。” 江汀一只手护在裴霁身后，另一只手恨不得把他直接安排了，咬牙切齿道：“……那就让你来劲。”他阴测测地一笑，“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这么有这么有劲吧。” 他说完托住裴霁的腰身，轻巧地翻了个身，悬空把裴霁压在身下，“不知道你等一下还能不能这么说。” —— 天气晴朗，阳光却穿不透酒店房间厚实的遮光窗帘，只能遗憾地在外面打了个转，悄悄地落在窗帘没有拉严实的缝隙里，细细碎碎的光点斑驳陆离，碎金似的随着微风在地上摇摆。 裴霁已经醒了，可他一点也不想动弹，他想抬脚踹对方下床，刚抬脚就感受到不同寻常的一阵酸爽，“嘶……” 江汀从好梦中惊醒，“怎么了?烧吗?” 裴霁脖子以上能动的每一寸地方都在试图表达他的不满，他冷然道：“你可真狠啊。” 江汀沉默并且暗自窃喜着，“……没有吧，还好还好。” 裴霁眉梢一跳，一件快要湮灭在他记忆里的猝然从脑海里翻腾出来，“你说，之前我们重新见面之后，你和我那一夜……是不是你造的假?”
第104页 江汀仿佛被人拎住后颈皮，他羞愧中还带了点自鸣得意，“……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提了吧。” 裴霁突然笑了，虽然是笑，可把江汀的汗毛都给笑得立起来，“怎……怎么了?” 虽然说是娱乐赛，大多数的一队选手仍然没有下场，这固然是赛方的请求，但是像这种展示自己的机会谁不想要呢? 褚维一本正经地看着大屏幕，眼角却频频飘向江汀那边。 陆一言拱拱褚维的臂肘，“你看什么呢?别当我们都瞎了，你眼睛都快粘到江汀身上去了。” 褚维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他……两边脸不是太对称啊。” 陆一言赶紧拿起桌上的宣传册，含羞带怯地捂住半边脸神神鬼鬼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对褚维道：“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他的脸确实不对称。” 褚维继续问：“那到底是谁打的呢?” 第55章 插pter 55 裴霁挑高了眼角，向下斜睨着江汀，嘴唇几乎不动地说：“自讨苦吃。” 江汀以怨报怨地盯了褚维一会儿，对裴霁道：“还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我真是……” 褚维抿着嘴悄悄地笑。 “还说呢，我要问你。”江汀拽着裴霁的队服下摆，示意他靠过来，“你下手这么狠，以前练过?” 裴霁伸手不动声色地把江汀的脸转向自己，仔细端详了一阵，“也还好嘛，既没青又没红的，不过肿了点。” 江汀挣脱出裴霁的手指，“你肯定是练过，否则不可能一下就把脸打成这样。” 裴霁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你是狗吗?闻到一点味就不撒手?” 江汀把自己身后的靠垫拿出来，又塞到裴霁的身后，“不过路子挺野，是不是以前上学的时候练出来的?” 裴霁以一种极难被人察觉的微小幅度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舒舒服服地把腰靠在靠垫上，“我看上去像是会校园霸凌的人吗?不过是在打职业之后发现没点手腕防身不行，特意请假去学的。” 江汀领会地点点头，随即感觉哪里不对，“打职业有什么需要防身的地方?又不要你真刀真枪地和别人打架……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裴霁感觉腰疼稍微好点，可胃却疼了，“你就不能少当一当什么福尔摩汀吗……”他发愁地瞅了一眼目光锐利的江汀，眼珠一转，“哎呦，我的腰，都是你昨天搞出来的，疼死我了，你今天还要不依不饶往我头上扣我根本没做的事情……天道不公，无中生有，情何以堪!” 江汀自从和裴霁在一起之后，脑门上的青筋时不时就要蹦出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江汀一手扶额，“好了好了，我不说总行了吧，你昨天才……今天能不能别浪?” 裴霁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种“浪完还是你自己受罪”的意思，顿时成了个锯嘴葫芦，倚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江汀直视这大屏幕上的宣传片，脑子里却乱七八糟地跑马，根据他看裴霁这种闲着没事都要浪点事的性格，还是要问问清楚，不过裴霁的嘴向来严实……看起来只能对着别人下手了。 早在飞韩国之前，教练组就已经把各个赛制都详详细细地解说过了，其中也包括娱乐局。 娱乐局不过是为了满足粉丝热衷堆cp的愿望，这次启用了业界叫做“随机匹配”的方法，按照裴霁的说法就是“瞎几把乱配”，他眯着眼睛还有点睏倦，“所有选手打乱重排，还加了很多娱乐主播，林林总总竟然还能凑满二十五支队伍，可有的看。” 江汀还抱了点不切实际的希望，“那……那本来一个战队的是不是很容易匹配到一起?” 裴霁瞥了对方傻里傻气的面孔一眼，持续困扰他的腰疼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傻大个，吃的饭都长到哪里去了?随机排就是随机排，你还能贿赂机器?” “……哦。”江汀遗憾地垂着头，拉住裴霁的手，开始玩他的手指尖，“我还想和你排到一起呢……” 裴霁的指尖仿佛烧着了火，暖融融的，又带着点不经意的暧昧，“……你匹配到谁就好好打，不要消极应战，这可是你吸粉的好时候。” 江汀皱皱眉，裴霁敏锐地发现了，“怎么，不愿意干这种吸粉的事情?”裴霁老早就发现了，江汀什么都好，却偏偏有点少年人特有的傲气，不大乐意干这种刻意为之的事情。 “清高能当饭吃?”裴霁笑着摇摇头，暗笑江汀对与世事了解地还不够清楚，“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清高，清高一文不值，等你过了电竞选手的黄金时间，你拿什么吃饭?现在好好吸粉，以后无论是转高层，或者是去做点别的什么经济都有保障，干什么事情至少不用为钱发愁。” 江汀被他说得有点闷闷不乐，“……我不用这样也能养活自己。” 裴霁被他逗乐了，“行，就算你能养活自己，那我呢?我马上就要退役了，干什么都没想好，你说我这段时间喝西北风吗?”
第105页 江汀脱口而出道：“你不是还有我吗?” 裴霁一愣，旋即笑道：“我都忘了……不过你才多大，家底还没攒起来呢，别说这种大话。” “我哪里就沦落到一退役就去卖肾，我这么些年还留了点底，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倒是你。”裴霁心窝一暖，感觉养一只小狼狗分外贴心，于是谆谆劝他：“如果不懂什么理财，那就把钱存起来，或者寄给父母，你小小年纪就在外自己一个人，父母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也还是惦念的。” 江汀感兴趣地回了头看他，“你从来没和我说过父母这个问题。” 裴霁的脸色立马变了，“……可能吧，但是我不想提，我的父母……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有点挫败地挪挪身子，把脸埋进手里。 江汀把手搭在对方肩上，“你看，你说这么多，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就忙着劝别人，你累吗?” “我和我父母没有正常父母遇见孩子打电竞的那种反应，什么‘如果你去打游戏，我就把你送进少管所’之类的都没有发生在我身上。”裴霁揉揉眼睛，他原本以为自己提到这件事就会忍不住的，结果眼眶干涩，一点湿意也没有，“我父母都是高知，我一开始也以为和他们交流关于电竞这个问题应该是很简单的。” 谁知道。 裴母站在门口，面色冷若冰霜，怒意蓬勃地一把甩上门，“你给我好好想，不想清楚不要出门了。” 裴霁在那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被一扇门给逼死，他当时心高气傲，和现在的江汀一模一样。 原本考上着名高校还没高兴几天，却突然被告知孩子要办理休学去打电竞，裴母一下都气急了，她尽量想着心平气和地和裴霁聊一聊这个问题。 裴霁头虽然低着，可态度强硬冷淡，一头倔驴似的死不悔改。 裴母精緻妥帖的妆容都快被汗湿花了，她眼角眯起，站起身斩钉截铁道：“可以，当然可以，你为什么不能去打电竞呢?这是你的人生，你当然有选择的权利。” “不过……前十八年都是用我和你爸爸的钱养活你，既然你选择了电竞这条路，那我以后也不打算让你赡养了，我都觉得噁心，你要是能把我抚养你的钱一笔一笔地还上，我就让你去打电竞。” “否则，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用着父母的钱，却说要追求自己的梦想，这可笑吗?” —— “说来好笑，原本是高校老师，最后却选择用钱这个方法解决问题。”裴霁摇摇头，现在想来都觉得荒谬，“我觉得我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生活仿佛犯了大忌，电竞就是牛鬼蛇神，能祸害我一辈子。” 江汀碍于现在是在台下，动作不能太放肆，只敢悄悄伸出手指勾住对方小手指，权作安慰。 裴霁谈起这些事情言语里总带着点淡淡的怨怼，江汀听得清楚，“她可能只是想要找个办法阻止你去打电竞……不要想那么多。” 裴霁抬头看江汀，少年人的眼眸里还是一片澄澈，“……就算你说的对吧。” “现在讲什么呢?”裴霁望了一眼大屏幕，好奇地问：“今天不是老套路，要赛中放一下各个战队的宣传片吗?” 江汀简短地嗯了一声，“是的，才放到泰国的队伍。” 裴霁仰头一笑，“泰国队啊，不早说，你想听他们的什么故事，我给你讲。” 江汀奇道：“你怎么连泰国的战队都知道?” 裴霁捂着嘴偷偷摸摸的笑，“先说好，这可不是我说的，不是一个国家或者是一个地区给固定名额吗?泰国那边给的本来就少，结果他们战队年年出线，想不知道都难。” 江汀见裴霁心情明朗，心下也松了口气，又疑惑道：“可是……和他们打我感觉……” “是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裴霁一脸正经，严肃道：“为了我们比赛的友谊，我们尽量减少使用精神类的攻击，在台上虐一虐就可以了，不要在台下光明正大地说，知道吗?” 江汀点头表示受教，可是心道你都说出来了，再假模假样地申辩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业内熟知，我们都把他们他们战队叫做泰国战神队。”裴霁说完眼见着江汀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自己，顿时不满道：“这可真不是我瞎编的，你自己去教练组，解说团那边问问，他们都知道，调侃，调侃，不要当真。” “我还以为你反讽呢。” “哈哈，哪儿有啊。”裴霁打了个哈哈，低声附耳道：“虽然他们却是是菜也就对了。” 江汀：“……”看起来真的只要不皮一皮，他就浑身难受。 “反正你也和他们交过手了。”裴霁耸耸肩，“我不多说，反正我们都把他们叫头铁娃，真是头铁，如果碰到了不要恋战，转头就走，挨几枪就挨几枪。不是我吹，反正拼头铁也就我和他们拼一拼，他们真是太吓人了，一个战队不要命似的，不管你是人是鬼，都要撕下一口肉，嚼吧嚼吧连皮带骨地吃了才好。”
第106页 江汀作为一个几乎看过裴霁所有训练赛视频的人，认真地揣度了一下裴霁早期的打法，败坏气氛地开口道：“我觉得你说这个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裴霁横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以前你看着打法太刚猛，心里有很多想说的对吧。” 江汀顾及着对方不太牢靠的腰身，还有一个比一个娇贵的脏器，矜持地：“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 裴霁听着好笑，摆手道：“你光看到我沖得太前，打得太猛，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当时就需要一个强力的火力突破口，而我作为侧翼单拉的人选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江汀把裴霁的手反包在自己的手里，只不过一会儿，裴霁的手又在空调给力的环境里飞快地凉下去，现在握在手里只有指尖那一截是滚热的，从手背到手心连一点热气也没有。 裴霁不大自在地缩缩手，“没事，都是这样的，在这种会场里为了让主机运行不出问题，空调都是这么低，早就习惯了。” “我知道。”江汀用他那一双极浅极亮的眸子盯住裴霁，“所以我才更心疼。” 裴霁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在江汀手里，任他搓圆捏扁成一团，其中酸涩疼苦不足为外人道。 第56章 插pter 56 “借过借过。”江汀身边有人走过，低声借道。 裴霁鼻子灵敏得很，“啊秋。”他摇摇头，靠到江汀身边低声道：“这多半就是待会儿准备插进来的主播，身上的香水味儿真是……无福消受。” 江汀心情愉悦，捏捏他的手指，“她要是身上没这个香水味，你就有消受了?” 裴霁嘶了一声，“你是真的会吃醋，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醋也要伸长了胳膊去够上一点来呷一呷。”他伸出另一只手，扳住江汀的下颌，“老实说，是不是准备退役以后卖醋为生?” 江汀摇头低笑，“等你退役以后我就把你藏起来，不会有人看得见你，我也就喝不着醋了。” “我才不信。”裴霁撇撇嘴，“还说我，你自己看看你日益壮观的粉丝群，亏心吗?” 江汀不服气，刚准备开口反驳，一道悦耳的女生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请问……这是裴哥吗?” 裴霁连忙把手向黑暗深处藏了藏，不过好在会场现场为了烘托营造氛围，只有场上有灯光，底下倒是一片漆黑，他清了清嗓子，“有什么事吗?”抬眼看过去应该就是刚刚的那位被裴霁吐槽过的女主播。 “啊，我是赛方邀请过来亚洲赛区参赛的主播。”她大大方方地一笑，“我叫清清。” 裴霁干巴巴地问：“……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清清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海藻般漆黑的长发，妩媚一笑，“一直以来都很仰慕裴哥，以前还能排到一些职业选手，不过竟然一次也没有排到过裴哥，这回终于在赛场上遇见了，很荣幸。” “恭喜你啊。”裴霁双眼直视大屏幕，十分正人君子地从清清胸前傲人的双胸前挪开，“不用荣幸。” 裴霁面色镇定地感觉自己手被翻过来捏过去，仿佛一块弹性极佳的橡皮泥，这形变强度全看江汀的心情好坏。 他侧头瞄了一眼江汀的侧脸，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对方的侧脸像是带上面具，水面下的冰山似的一点情绪也不露。裴霁心中暗嘆，江汀此人，实在难哄。 对面的清清显然被裴霁这么一套瞎几把回答打乱了阵脚，她面色僵住了，“这……不用恭喜，还希望待会儿能匹配到裴哥呢。” 裴霁心想，排到这件事就真的免了吧，瞧瞧，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江汀都快把自己的手给掰折了，要是真排到了，那还不藉机生事，折腾折腾自己的老腰? 他面色严肃郑重道：“比赛都是由赛方随机匹配的，完全公平公正，我们还是看匹配结果吧。” 裴霁暗松了口气，心想这回总不会出错了，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江汀的手劲就稍稍小了一点。 清清大概是没想到碰了堵铁墙，几句话不到的时间就把额头磕得砰砰响，她眉目之间神色一转，竟然转过头，对江汀继续道：“这位就是骑士刚进的新人吧，我可很期待呢。” 裴霁心中暗笑，终于轮到江汀来享这艷福了，“本职工作，不用期待也会做好的。”江汀目不斜视，义正言辞道。 其实按照裴霁的性格完全不会说这么重的话，对于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简直太伤人了，他嘆了口气，开口打圆场道：“江汀就是这么个人，心和他的眼睛一样，都冷，你不要放在心上。” 清清的面色终于好了些，笑着说没事。 江汀转过头，用他那双杀伤力极大的眼眸盯着裴霁看，直看得裴霁浑身发毛，“干……干什么这么看我?你逼着我说那么重的话，我来打圆场你还怪我?” 江汀没说话，继续发动眼之秘技，登时对裴霁造成了无数的伤害，裴霁的直男心顿时复甦，“别伤心，别伤心，她拿什么和你比?说，你是想要包?还是想要鞋子?或者干脆，房子也行。”裴霁财大气粗，一幅暴发户好色的模样学得相当到位，他勾住对方刚刚最恶多端的手指，悄悄晃了晃，“等你直播的时候，给你送礼物总行了吧，你生什么气啊。”
第107页 江汀被他逗笑了，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裴霁在黑暗里借着舞台投射下来的光，模模糊糊地看江汀，突然就理解了“灯下看美人”这句话的真谛，朦朦胧胧之间，哪怕美人只有颜色三分，明灭的灯光，昏黄流淌的暧昧，足够把美人的姿色凭空拉高几分，更何况江汀这种天生丽质。 裴霁咂嘴感嘆，“我可真是捡了个宝。” 江汀没有听清，他倾耳凑过来，“什么?” 裴霁笑着推开他，“我说我怎么就吊死在你这棵歪脖树上!” 霎时间灯光大亮，似水的光线幕布般的铺泄下来，刺得裴霁的眼睛微微发疼，由灯光组成的吉祥物在观众席上奔腾跳跃，看上去像是一百块的特效。 “走了。”裴霁拖着江汀的手把他拉起来，“该我们上场了。” 各个战队依次进场，娱乐赛和正常的四排赛是一个座次，江汀心里颇有安慰，就算待会儿不能匹配到，至少人还是坐在旁边，不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妖精勾去。 汤远已经摩拳擦掌，垂涎欲滴道：“这回来了好多小姐姐诶，亚洲赛区的韩国妹子是真的多啊，那脸蛋，那身段，真是……” 方文思给他泼冷水，“有小姐姐也不一定是被你带飞，说不定人家小姐姐实力carry呢。” 汤远不服，“我们就算不能用我这张貌美如花的脸去征服她，难道还不能用我这磁性性感的声音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吗?” “呵呵，真的难说。”方文思回忆道，“我以前随机匹配队友的时候，匹配到过一个女队友，当时我还一激动，觉得我打职业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妈妈再也不用旦夕我没有女朋友了，我这就用技术分分钟绑一个回去。” 裴霁刚坐下把耳机扣上，听到这段感兴趣道：“然后呢?自然是没有绑到的，要不然你现在也不回看着我秀心里难过。” 方文思对于裴霁的各种秀恩爱方式已经无动于衷，他平淡道：“对方没有多话，我当时还在想，一个成熟稳重的更是我的菜，我妈肯定也喜欢。” 裴霁拍桌笑道：“我的天，一局游戏还没打完，就已经想到爸妈喜不喜欢的问题了，肯定有事。” 方文思嘆息，“我既然说了，也就不怕你嘲笑，不是说网恋最不靠谱吗?我他妈真是那次之后才信。” 江汀语出惊人，“对方是个骗子?” 方文思揣度了一会儿，“差不多。” 汤远大惊失色，“队长!你的小金库可还好?我们队里的活动经费可还行?” 方文思尴尬且难堪地补充道：“不是那种骗子，他……他是个男人。” 裴霁：“……” 此情此景，唯有沉默以对。 骑士队内语音里一片少有的寂静，寂静地仿佛能看到大风捲起一地鸡毛，苍苍凉凉留下一地残骸。 “……然后呢?”裴霁忍笑忍得艰难，他深吸了口气，试图找个话题岔开，“然后你就删了对方的信息，江湖不见?” 方文思捂住脸搓了几把，“要是这样就好了……我删完了之后，没隔多久就在微博上看到有网友剪的视频……那是个熟人!根本不是什么陌生人!” 裴霁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不仅是他，其余两人也纷纷石化成了两座石雕，仿佛都能听见脸上表情咔咔碎裂的声音，他振作精神，虚弱地出声问：“……谁?” 方文思看着自己的屏幕，声音平平，一点起伏也没有地说：“我原来不想说的，真的，真是这群主播给我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我当时以为匹配到的女队友撑死了是个主播，没什么好怕的，最多被剪成个搞笑片子……谁想到?谁能想到?” 裴霁猫爪抓心般难耐，他忍无可忍道：“谁?是谁?竟然用这种办法敲裂了我们老队长的心防?” 方文思怒道：“你就知道看戏!你一点也不能理解我当时那种被骗之后内心的崩溃和无助!你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在我伤口上撒盐!你以前手被泼了药，是谁叫了车把你从会场带出来?又是谁?把合同摔倒俱乐部老闆脸上，告诉他有事没事早点滚蛋，别来捞钱祸害人?你都忘了! 忘了!” 裴霁无奈，举起双手投降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你的伤心事当笑话看的——虽然真的很想个段子。” 方文思被反戳一刀，“你!”他反覆告诉自己几遍，不要和裴霁这种人计较，才把胸中的那口恶气慢慢地咽回去。 裴霁收了玩闹的神色，“不过是看你难过逗逗你，让你开心一下，还当真了?来来来，麦给你，你继续说，我绝对不插一句话。” 方文思这才满不情愿地开口道：“然后我去微博看了一眼，你知道那人是谁?你猜，我赌五毛钱，你肯定猜不出来。” 裴霁嘆息，“刚刚是让我闭嘴的，现在又让我开口，你说这该怎么办?好，那我猜了。” 方文思挥挥手，“你猜。” “是江延州。”裴霁悠然道，神色之间尽是肯定。 这回轮到方文思震惊了，“不会啊……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又不是个喜欢刷微博的人……谁告诉你的?”
第108页 “人都是有脑子的，队长。”裴霁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文思，“他看你的眼神那么不对劲，你还一直把他当兄弟，唉，这可真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只想睡我，惨案啊，也不知道江延州怎么想。” 仿佛有一万头牛羊从方文思的心头上唱着欢歌踏过去，“别说了，我现在不想管这个事，骑士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以后再说吧。” 裴霁觉得自己温和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等一下，我要干一个事情，你们不用管我。”他说完郑重地摘下了耳机，把耳机放在尽量离自己远的地方。 “噗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的天……哈哈哈哈哈。” 裴霁一瞬间笑得前仰后合，泪花都从眼角蹦了出来，“还说我干的沙雕事情多，你不更多吗?” 汤远无语地听着从耳机里传出来的裴霁的笑声，腹诽对方这摘耳机的举动毫无作用，并且收效甚微，简直就是在搞笑。 方文思既羞且怒，怒火攻心道：“这都什么人?什么素质?就这样对待一个伤心的人?江汀，他和你在一起也这样吗?” 汤远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江汀，他发现江汀面色如冰似雪，白得吓人，眼神锐利如刀，犹如实质般破空而来，“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57章 插pter 57 汤远求助地望向身边的裴霁，然而裴霁没心没肺，耳机摘下了还没带上，在嘈杂喧闹的会场里什么都听不见，此时还在捂着额头沉浸在方文思刚刚吐露的往事里，笑得情难自禁。 方文思没想到这事江汀竟然还不知道，更没想到这事竟然还从自己的嘴里吐噜出去，心里抓心挠肺地后悔，嘴里耍了个花腔：“哈哈，我刚刚说什么了吗?谁的手?我怎么不知道?” 江汀怒意勃发，要不是现在身后两个检查员已经站定，如果有违反赛制的举动会被警告或者直接罚下场，他就已经忍不住起身质问裴霁本人了。 方文思暗暗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心知一会儿结束之后自己这瓢嘴多半是要被剐了，于是干脆利落地一摊到底，“算了，这件事他不告诉你说明根本就没想让你知道，我们说了又有什么用?” 汤远在两边冰火两重天的氛围里痛不欲生，战战兢兢道：“这件事……你也别怪我们，你说这别人的伤心事怎么开口?难不成‘哎呀，今天我有个裴哥的事想要告诉你……’，要是这样，这才是真的不把他当兄弟吧。” 江汀听着两人的话，慢慢地冷静下来，沉默着不说话了。方文思暗地里放下一口气，心道江汀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发火的时候却好像冰山下笼罩着的汹涌岩浆，来回翻涌之间都有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竟然让自己这个近三十的老人都有种被扼住喉咙的错觉。 “是我莽撞了。”江汀低声道歉，“不过我知道他，他虽然看上去四不着六，嬉皮笑脸，可是大事却从来藏在心里，要不是别人说，恐怕他不想说的，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方文思嘆了口气。 “请选手们带上耳机，马上比赛要开始了。”检查员出声提醒道。 裴霁擦去眼角的泪花，慢腾腾地把耳机带上，“说好了，待会儿完全就是娱乐局，不要搞事情。”他漆黑的眼睛转来转去，显得灵动极了，方文思和他多年的老队友了，默契非比寻常，此时一听就知道对方打得是什么主意，“嘶，你不要搞事情就好了好吧。” 裴霁义正言辞，“怎么会呢?以前娱乐局我不都是……” “对。”方文思打断裴霁的话，用一种不堪回首的表情道：“我信了你的不搞事，我还记得以前香港邀请赛上，也是娱乐赛，你知道你裴哥干了什么?” 汤远兴致勃勃，“干了什么?一打十?秀翻全场?” 方文思冷淡地给出一个评语：“屁。” 汤远被自己的推想噎住了，翻个白眼问：“那他还能干什么?” “呵，你是不知道，能干的可多了。什么落地和人拼拳，决赛圈拿出平底锅，明明是个突击位却偏偏扛两把□□，这么些还不够多吗?”方文思看起来是憋得狠了，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江汀泉水似的声音珠玉撞盘，“还好没什么去撩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主播。” 汤远扭着身子在电竞椅上一脸猥琐地叽叽咕咕笑出声，裴霁皱眉道：“汤远，你把你的麦推远点，笑声辣到我的耳朵了，待会儿要是我没发挥好都是你的错。” 方文思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女主播了?” 江汀勉强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裴霁的手拉到女主播身上，“刚才又个过来向裴哥表示她的‘仰慕之情’。” 方文思不愧是人精，从江汀短短一句话，中提炼出了一壶可谓是源远流长的陈醋精髓，他瞭然地笑笑，“这个嘛……以前自然也是有的。” 裴霁：“……”真是底裤都被翻掉了，他抚着额头，“行了行了，别翻我老底了，马上都要比赛了，你这讲解癖怎么就不能收一收?” 江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沉声道：“原来还真有一段啊，谁和我说以前绝对没有前科，干干净净的?”
第109页 裴霁捏住鼻子瓮声道：“醋味酸死了，唉，方文思你闻到没?” 江汀决定战术性放弃这个话题，毕竟要真的翻起老底来裴霁这在役五年，估计是多少不少爱慕者前仆后继，真追究起来麻烦的还是自己，他危险地舔了舔后槽牙……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他好好交代……还有他的手，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戏开始，裴霁在等着排队友，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要是匹配到江汀，或许可以自己可以表演一下凭空撩小哥哥的技巧。 “哎呀，让我看看这个id……哎我的妈，这可是rain，我的裴哥呀。”咋咋唬唬的声音打破了裴霁的幻想，对方声音很有网骗的潜质，“人家这个游戏才完了二十个小时，还要裴哥带带人家嘛。” 裴霁默默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评价，看起来对面这位主播是游戏直播做多了，到了赛场上也不忘老本行，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心道二十个小时，骗鬼都不信。 他去看了一下队友的id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个陌生队友，一个是muta的karma，还有一个就是刚刚开口的，自称只玩了二十小时的职业网骗。 “那裴哥认不认识我嘛。”娇滴滴的女声响起，“人家也才和裴哥打过招呼的。” 裴霁一拍脑袋，“是不是今天在会场的那个……那个清清。” 清清才松下一口气，生怕他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果然，刚刚还说没有匹配到裴哥，现在机会就来了，人家真的好幸运嘛。” 裴霁把胳膊肘上成群结队的鸡皮疙瘩抖下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都是运气，运气。”此时他无比羡慕韩国老哥，少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啊。 —— 江汀百无聊赖地扫过队友id,无语地看着上面三个熟人，“啧，前任队长和现任队长，还有远哥，好巧。” 汤远摸摸肚皮，呵呵笑道：“是好巧啊，这回我可以躺鸡了，不慌不慌。” 江延州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头撞进了骑士的老巢，“……大家好。”搜肠刮肚刮出来这么个招呼，他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学校好好学学语文。 方文思也沉默了，感觉自己的一张嘴仿佛招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同好同好。” 汤远都听着胃疼，什么叫同好嘛。 大概是老天知道江汀做梦都想要匹配到裴霁，然而就是不遂他的愿，匹配到自家战队两个人，却偏偏漏过最想要的那个。 他漫不经心地落地，松松散散地开始前期运营，队内语音一片静默，各有各的满腹心事，临时排的战队成了个自闭四排。 “砰。” 江汀还没有捡到头盔，一狙下去，顿时就弹跳出了倒地的公告。 “这是谁?”他皱着眉看公告上没有表属战队的id,“这种名字是不是就是请过来的主播?” 方文思先出手往江汀那里铺了颗烟，抽空扫了一眼公告，顿时来了兴致，“可以啊，啧啧啧，啧啧啧啧，厉害厉害。” 江汀不明所以，乘着往烟里爬动的时间问：“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懂。” 方文思赞嘆道：“你小子真是……你是自带吸引美人的体质吧?这可是着名主播，人美声甜技术好——当然是和路人比，她以前也是职业选手，不过没打两年退役了，现在和我们一个平台，你竟然不知道?你看她的名字，不是清清吗?” 江汀被扶起来靠着个角落，勤俭节约地给自己打绷带，听这话顿时脸黑了一半，他硬邦邦地问：“……我为什么要知道她?” 方文思大概知道对方的位置，也知道对方一枪过来只不过是宣告一下存在，并没有前期开战的意思，“啧，你忘了?我们之前有个平台主播联谊来着……当时她特意在我们面前晃了好多圈，你这都没看见?” 呵，晃了好多圈，再看看今天一过来就问裴霁的好……看来多半是没跑了，江汀检验情敌的雷达飞快地转着，看起来，不好好树立一下正宫的地位是不行了。 “哎哎，你干什么呢?抢劫啊。”江汀和方文思碰巧进了一间房，没想到讲题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顿搜，硬是什么也没给方文思剩下，方文思委屈巴巴地捡了两个对方不要的绷带，“你吃枪药了吗?娱乐赛这么紧张?” 江汀垂下眼帘，当然要紧张，再不紧张，裴霁都快要被小三勾走了。 “裴哥!你看! 我狙倒了江汀耶!”清清自己也难以置信，“我只是想要吓唬一下他……我就捡了一把滋水枪，怎么能把他狙倒呢?”清清被自己一时之间突飞猛进的枪法震惊了。 裴霁接腔：“滋水枪……看起来回去要给江汀加训了，这么久一个头盔都没找到，干什么吃的。” 清清没在对方嘴里听到一句表扬自己的话，对方竟然还想着要给江汀加训，觉得颇有些不甘，咬唇道：“裴哥，你看人家难得表现这么好……” 裴霁操纵着人物跑到清清面前，“啪”地扔了一团东西，“给你的，奖励你，干得不错。”
第110页 清清很是惊喜，“哇，我还有奖励啊……”她矜持道：“不用了裴哥，你拿着用吧，你才是主力输出手。” 裴霁默默地想还好karma听不懂中文，人家好歹也是muta这种顶级豪门战队的大腿，在临时四排里竟然还算不上主力输出，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没事，我有呢。”裴霁不大愿意推来推去，矫揉造作地让人肉麻，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清清娇羞地捡起地上的东西定睛一看，“裴哥……这，这……” “五个绷带，没错。”裴霁平淡无波道，“虽然比赛的□□调高了倍率，但是其他物资没调，五个绷带算不错了。” 清清咬着嘴唇不敢多说什么，闭着嘴默默收东西去了。 裴霁打开背包看了一眼，嗯，五个急救包，扔给清清五个绷带……想来江汀回去也不会怪自己大方吧。 江汀咬着牙，根本没想到开场的第一滴血竟然是自己，还好没有直接出局，不过想着被一个女主播，还是对裴霁有好感的主播击倒……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他拎着枪竟然不闪不避开始向着刚刚子弹过来的方向摸过去，还不忘先斩后奏，“队长，我先去摸一摸他们的底。” 方文思不疑有他，“不要吃得太紧，有事赶紧说知道吗?” 江汀嗯了一声。 第58章 插pter 58 裴霁的耳机声音调得高，加上本来就灵敏的听力，几乎是方圆五十米以内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听着除自己之外另一个明显的脚步声，嘴角轻轻弯起，却没有告诉队友。 他静静地趴伏在二楼，双眼闪着点兴味的光，准备执法钓鱼。 江汀本来估摸着对方已经多半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心里多少有点放松，粗粗地扫了一眼周围就放心大胆地往上走。 “砰砰砰……” 江汀看着自己第二次倒地的公告，心里滋味一时很是难言。 裴霁从二楼翻身下来，在江汀周围绕了几圈，“啧啧啧，没想到啊，以前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了?这么粗心大意就往上走……” 江汀咬牙，下颌的线条绷地锋利极了，方文思一看击杀，嘆息道：“江汀你自己玩吧，裴霁都把你打倒了，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放你囫囵着走了，好走。诶对了，记得给我报个点，我绕着他走，碰到他怂一点好。” 江延州在裴霁手底下尝过厉害，虽然有点不满开头就掉人，但也无可奈何，“他……不是我不想救，哎，说来说去你好自为之吧。” 江汀在裴霁面前爬了两步，裴霁忽然想起来了似的，往地上扔急救包。 江汀顿了顿，霎时间脸色爆红，少年人从脖颈一路漫到耳垂的羞红色看上去羞恼极了，他伸手按住耳麦，告诉方文思自己应该可以救。 方文思捂住额头，“我就知道……他每次打这种比赛不浪一下就不叫裴霁了。” 不过好在裴霁没有多难为他，往地上扔了三个急救包转身就走了，他自言自语笑道：“什么水平……回去加训!” 江汀又羞又气，平时的老成持重仿佛被卷吧卷吧一口气吞了，他气急败坏地开口，“队长，来救我一下。” 方文思惊讶道：“他竟然没补你?” 江汀不露声色地悄悄侧过脸去看裴霁，裴霁竟然恰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顿时胶着撞出了火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江汀总觉得自己从裴霁的目光里看出了“这么个菜鸡玩意儿”的意思。 两人对视不过几秒，心知如果再盯着对方看，身后的检查员多半就要开始警告了，裴霁颇为遗憾地移开目光，心道江汀这么个毛孩子，明明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却偏偏逼自己喝什么乱七八糟的中药，还有各种各样的老年人习惯，现在难得从他脸上看到这么幅年轻人的模样，真是稀奇。 方文思走到江汀面前，二话不说，手速极快地……把地上三个急救包捡了。 江汀懵了，“你捡急救包干什么?救我啊!”江汀是二倒，他看着自己愈加黑白的画面，又看到方文思毫不犹豫地捡了自己的包，忍不住开口，“你……你还有包吗?我没有了。” 方文思蹲下来扶他，一边奇道：“奇怪了，我刚刚和你进了一间房的时候，你抢了我两个急救包还记得吗?怎么现在又说没有了?我还以为这个急救包你放在这里当作救你的酬劳呢。” 江汀脸皮突然薄起来，总不能直接说这是裴霁留给自己的吧，他支支吾吾半天，连人都被救起来了，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最终挫败道：“没什么，你拿着吧。” 解说席上都笑疯了，“真想知道他们队内语音都在聊点什么，主力队员疯狂输出老东家，但是还抠抠搜搜地把急救包省下来给自家人。” “我还注意到他刚刚只给清清扔了几个绷带，哎哟，真是笑死了，果然裴哥不愧是电竞圈的一颗奇葩，就沖他着直把美女红颜当作白骨骷髅的定力，我也粉他。” “这样应该不会被判做恶意组队吧……” “没事，这本来就是娱乐赛，到时候我们整个平台的直播和转播所得的款项将全部用于慈善，不会因为他给自家队员扔了三个急救包就封他号的。”
第111页 “行吧行吧，不过我倒是觉得裴哥这也太直男了吧，竟然只给清清那么几个绷带，你在看他随手就给江汀三个急救包，啧啧，毕竟是队友，这感情就是不一样啊。” 赛程过半，解说席又来了精神，“哎，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又碰上了，裴哥这一队和骑士三个人又聚在一起，两支队伍要进圈必须要打一架，不可能平安无事。” 虽然是娱乐赛，可裴霁依旧是态度端正，让清清这么个想要搞出点猛料的念头都偃旗息鼓了，四人在裴霁一本正经的指挥之下硬是成了个自闭车队。 方文思这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我这边药还多，有人缺吗?” 江汀眼睛一亮，“我我我，我缺。” 方文思心疼地往地上扔了两个急救包，“从自己口袋里掏东西怎么这么心疼呢……” 裴霁透过瞄具看得到另一边晃动的人影，他随手放大了地图标上点，“这里，有一队，看起来应该是不知道我们，要进圈必须要打下来。” 清清好不容易听到裴霁开口，欢天喜地应下来，不做他想，架起枪瞄准就是一枪，“砰” 裴霁既惊且怒，“你干什么!怎么现在就开枪!” 清清委屈道：“不是裴哥你说的要打下来吗?” 裴霁终于体会到以前小瓶盖和自己吐槽的带女朋友打游戏的感觉 ，“你让她干什么，她就能跑偏，还能理直气壮地推到你头上——她永远是没错的，反正都是你的错，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后果都一样，还不如在开头就直接承认自己菜，王者单排去。和女朋友双排根本不能叫甜蜜双排，简直就是□□双排。”小瓶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挖心掏肺地和裴霁吐槽。 裴霁飞快地调整好心态，和颜悦色道：“那你也等我摸到近点，准备突击的时候再压制他们的火力，你现在开枪不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吗?” 清清是职业选手退役转直播，听这话闷闷地嗯了一声，裴霁这才咽下喉咙口的一口老血，此时真心实意地觉得和自家男朋友双排是多么省劲，有时候根本不用直说，对方就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江汀动作机敏地往地上一趴，从耳机里听上去简直就像是从耳边擦过去一样，声音大极了。 方文思连忙把车横架，当了个掩体，“来来来，铺烟，把另一辆车也开过来，先进圈再说吧，车估计是保不住了。” 裴霁身上的瞄具差的可以，混到现在手上只有个红点基础镜和三倍，十分穷困潦倒。 “帮我架一下，我和karma去摸近点。”裴霁催眠自己假装另一条韩国大腿也听得懂中文，“走了……那什么……gogogo。” 好在这句go说得一百二十分标准，karma跟着裴霁悄悄摸了过去。 苦于语言交流不通，裴霁只能当作自己在侧翼单拉，反正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动作异常熟练。先预判对方的位置，一颗雷过去，随后立马紧靠两辆并排停靠的车，将其打炸。 一套动作下来，“哇……裴哥，倒了一个……是sks的队长!” 江延州在往后爬，“还有烟吗?”他皱着眉，“给我铺一颗……否则我可能就要……” “砰”裴霁没给江延州多说话的机会，探头一枪下去先送他归了西。 “凉了。”江延州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游戏界面上跳出黑白画面，他淡定地切换到了方文思的视角，“你们加油，看起来裴霁又是突过来的。” 方文思发愁地露出半个身位试探，果不其然，只不过露了一丁点，裴霁仿佛能自动锁定他的位置似的，他立马就挨了两枪，“他还在车那边没动，他那边的掩体倒是比我们这边好很多，就是他太狠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反映过来，就被他逼退了。”他节省地给自己打绷带，江延州恨铁不成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打包?等会儿他把你打成个盒子，你就真没打包的机会了!” 方文思穷苦人家出身，总有点紧巴巴过日子的习惯，被江延州这么一顿埋汰，这才给自己打起包。 江汀与其他两人是一二站位，他突然就想起来以前的事。 江汀以前和裴霁两人在自定义服训练的时候，被裴霁亲自手把手教过这一套突击的方法。那时候，裴霁面色不动，平淡地像是在闲庭漫步，肩颈微微放松，手肘自然低垂，他是圈子里少有的手腕流选手，仅靠着滑鼠极高的灵敏度就可以完成大多数选手需要的大幅甩臂动作，“这个突击的办法危险性还是很大的。”他实话实说，“不过当这个主力输出手能够给敌方造成一定压力，通过造成火力上的缺口，就能够给队友往前突进的机会。”他说完侧过头，神色在暖阳里几乎算得上温柔，“敢吗?小崽子。” 江汀记得当时自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裴霁笑起来，“小孩子都喜欢说大话……不过突击的时候，手要稳，心要大，脑子要清楚，最忌讳的就是看不出形势就往上硬顶，那不叫突击，那叫送人头，知道吗?” 江汀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到空气把肺撑得满满的，有一点微微的胀疼，“手要稳，心要大，脑子要清楚。”裴霁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奇异地抚平了江汀躁动的心。
第112页 “他现在肯定是一个人，要是队友在身边，他肯定就直接往上扑了。”江汀语速不紧不慢，条理清楚地分析道：“我们这边战线拉开是可以打的，我先把烟铺到他后面去遮一下视线，我们先把他打掉。” 方文思不禁对江汀侧目，虽然之前已经觉得江汀的技术够强，头脑够灵活，可是现在经过大赛的磨砺，少年人的才华像是被锻鍊后又淬进了水里的宝刀，冷冷的水光里折射出摄人心魄的烈焰，“听你的。”方文思没意见，他反问江延州，“你呢?怎么看?” 江延州对江汀的才能是老早就了解的，可士别三日，江汀成长地太快了，让江延州都觉得暗暗心悸，“这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不禁喟嘆一声，暗道电竞这个圈子终究是后浪推前浪，不给前辈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江汀一颗一颗烟高抛过去，落地散开的烟雾恰好成了一字，烟雾的边甚至都堪堪相切，看得出来，扔的人技术极好。 裴霁知道对方是准备反扑，他将计就计，转身就想退进烟里，回头一看，“卧槽……这哪个心机boy还往烟里扔□□?” 第59章 插pter 59 心机boy江汀扔完□□估摸着对方应该是走不掉，“我去近点，队长你帮我架。” 方文思摸着自己的良心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和裴霁之间宛如天堑的技术鸿沟，顿时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应下声来，反正如果让自己去摸近点，那多半是看裴霁拿的击杀分还不够高，自己去送人头的。 裴霁这边被逼的进退两难，他本来就是准备骚扰一下，造成个火力缺口就撤的，没想到被拦在这里，“你们人呢?” 清清连忙道：“这边被雾拦住了，看不见啊。” 裴霁：“……那你就不能过来吗?” 清清：“哦哦，来了来了。” 江汀已经趁着一片混乱摸到近点，顺手捏了一颗向车底滚过去，他这颗雷在手心里攥了半天，裴霁听到声音已经来不及了。 公屏上弹跳出击倒的信息。 【knights-liquid使用□□击倒了knights-rain】 裴霁托腮看了一眼，无声地笑起来，“这可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自家人窝里斗了。” 清清由于动作太慢还没赶的过来，此时也傻住了，“……那，那我现在干什么?我去救你吗?” 裴霁暗嘆一声，“你还是去找个厕所呆着保保排名分吧。” 江汀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和瞥霁正面对上就一颗□□了结了对方，此时也有点傻眼。 “可以呀。”方文思要不是在比赛，肯定已经起立鼓掌了，“你知道你做到了我们多少人想干的事吗?我打赌现在肯定很多人看着公屏心满意足呢。” 江延州虽然已经荣升泉水指挥官，“……没错，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队长，我看不到他后面有人，你帮我看一眼。”江汀这边的视角不好，看不到裴霁身后的全貌，求助于方文思。 方文思扫了一遍，“没有，我没看见。” 裴霁幸好只是一倒，还能活四十五秒钟，他就看着江汀一路小跑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这是要干什么?风水轮流转?” 江汀也绕着裴霁走了两圈，裴霁都被他绕烦了，“这什么人啊，要打就打，不打就走开让我队友来扶，在这里转圈圈干什么?拉磨吗?” 江汀仿佛听到了裴霁的心声，抬手一枪。 【knights-liquid使用m416爆头击杀了knights-rain】 “江汀这个人……这个人今天脑子锈了吗?”裴霁一脸的匪夷所思，“我还以为他要放我一把呢。” 方文思也不解，“你就这样把他打死了?” 江汀深藏功与名地趴在裴霁身边的盒子上舔包，闻言停下动作，“要不然呢?” 方文思摇摇头，“我还以为你会像他一样让他走呢。” 江汀不到十秒的时间就继承了裴霁的遗产，“……我没那么大度。” 方文思觉得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汀不欲再谈，他清掉了裴霁这一侧，终于为己方这一队安全进圈清出一条路。 江汀的脑子里还翻腾着方文思之前的话，裴霁的手……不是谁都没告诉吗?怎么现在方文思又在说他的手，裴霁的手到底是有多么多灾多难，他已经打了四天了，今天第五天娱乐赛应赛方要求都没能下场，现在终结多多少少还能休息半场。 裴霁含笑地切换到队友的视角，“你们好好加油。” 清清含泪瑟瑟发抖地躲在厕所，用仅剩的一辆车堵在门口，“这待会儿要是圈刷走我该怎么办啊。” 裴霁笑容可掬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你还能扛着厕所走吗?” 清清讪讪一笑，心道这是真不能，要不然真扛起来走也说不定呢。 裴霁活动下刺痛的手腕，长时间高强度的比赛真让他有点受不了，现在好像还好，恐怕再过段时间……状态就顶不住了。 决赛圈牛鬼蛇神遍地走，是人是鬼都在秀。 江汀开着辆快冒烟的蹦蹦心态平和地往里走，方文思稀奇地像是发现什么大宝贝，“我的天，那边有两支残队在拿平底锅互捶!哇噻……还有，那边连弩都拿出来了，娱乐赛就是好看。”
第113页 汤远也跟着附和，“好看好看，精彩极了。要我说，平时就应该这样打，多好。” 江汀是第一次在国际赛场上见到这些操作，只觉得这些选手都是被高强度的训练压榨了想像力，一到稍稍可以放松的时候，就彻底地放飞自我，自由自在地暴露本性了。 方文思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哎，江汀你知道不，你裴哥以前在欧洲群星邀请赛上也参加过这样的娱乐赛，那个是真的更加秀。”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我记得他落地野区之后找完防具，随手拿了把喷子，就地找了堆草一趴，整个比赛三十分钟有二十八分钟都没挪过地方。” 江汀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仿佛裂了：“……这都行?” “当然行了。”方文思回忆道，“我当时耳朵进了水，有点发炎，没上场，我就在底下看解说。” 汤远咕咕叽叽地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事情还被剪成了小段子，那段时间天天放在论坛，官博上面滚。” “解说说他恐怕是双手离开键盘忙着干其他事去了，大家都把他当个乐子看。”方文思也乐不可支，“你猜怎么着。” 江汀觉得没办法用自己贫乏的想像力去揣度裴霁这种不皮一下会死星人，“我不知道，他……有时候就能干出点……让人很费解的事情。” 方文思憋着笑，“谁都没想到，一个安全区接一个安全区地套在他头上，结果硬生生地给他苟到吃鸡，噗哈哈哈哈……哎呦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江汀搜肠刮肚地想找出点话来表达一下自己作为凡人的敬佩，结果只能用“……”表示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江延州很好奇，“不是说裴霁出了名的大莽子，落地拿了枪，不管是□□冲锋还是喷子，冲上去就是一阵硬顶吗?什么时候这么阴了?” 方文思嫌弃地不想和江延州说话，“啧，多少年前的老新闻了，你也放在心上?我们叫他莽子，不过是爱称，什么叫爱称你懂吗?不过算起来……好像确实是一年多一点，差不多靠两年的那个时候。” 江汀心里一紧，正是自己被自家老头子卷吧卷吧塞到德国去参加集训的时候，他的嗓子突然又干又涩，他茫然地想，这会和我有关吗? 方文思那边一点不慌，手里拿了个平底锅，舞了嚎风，小旋风似的在地上乱挥，“反正从那以后，你裴哥就变得稳多了，以前我还总担心他毛毛躁躁的。但是从那以后，反倒是他要照看着我了。” 什么事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如此大幅度地改变一个人? 要想人前盔甲加身，百毒不侵，那就必得人后吃苦受罪，掏心挖肺。 所有的护具都是血脉里那些生生撕裂肌理，破骨而出的疼痛化成的。 除却生死，没有什么东西是公平的。 “duang”地一声，方文思的声音把江汀的神智唤了回来，“嘿，这小伙子，傻了似的，我在职业赛里还从没用平底锅打到过人呢，你可是第一个。” 江汀连忙趴下给自己磕药，刚刚一时放空确实什么都看不见。 方文思貌似不经意地问，“江汀，裴霁既不让我问，你自己也不说，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两年前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开骑士?” 江延州对此事颇有耳闻，现在也闭嘴竖耳，想听江汀的下文。 江汀垂眉敛目，“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被家里人送出国，基地集训了两年。” 方文思没想到江汀两年一去不回，音讯全无的原因竟然是这个，简直就像是问中学生为什么五个月不见人影，他和你说上学去是一样的。 “……不是，你去那边又不是什么军事化的基地，应该是……电竞的基地吧?”方文思问得连自己也不太肯定。 江汀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一开始确实我和家里人说了我想去打电竞，他们就把我塞到一个军校里去了，但是后来我……几番抗议吧，然后他们是在是拗不过我，就眼不见为净，把我放到德国的一个战队里去训练来着。” 方文思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原来裴霁在对方走的这两年吃的种种苦，说起来只不过是他家里闹的小小矛盾。 果然，所有看上去深刻厚重的表象背后，不过是场一戳就碎的幻梦。 “裴霁肯定没问你。”方文思放下了手里的沙雕平底锅，找了个地方趴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你要是不自己去找他说，他肯定不会主动开口，他不是我。” 江汀对于方文思和裴霁这两人之间微妙的默契一直觉得羡慕又嫉妒，“是的，他没问我。” 方文思喟嘆一声，“我是真心心疼他，表面上比谁都油滑，可是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倔，他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 江汀想到裴霁平时嘴皮子跑马，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突然就领会到方文思的意思，“他咋给你承诺过今天这个样子……一定吃了很多苦。” 方文思沉默下来。 江延州开口，“以前……阿飞和裴霁在一个俱乐部打过职业。”
第114页 江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延州蹙眉想了想，“阿飞也只是顺口一提，我记得好像是……他刚开始打职业那段时间。” “那他说了什么吗?”江汀对于裴霁的过往简直如饥似渴，只不过裴霁表面看上去雕樑画栋，金玉满堂，然而对于过去不想提的事，宛如一只闭合地严丝合缝的珠蚌，紧紧地固守着自己内部的光华，“他之前……过得怎么样?” 方文思听着心里一阵酸楚，只有真正关心裴霁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问“过得怎么样?”这种傻问题，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蠢……但是也只有真正把心挂在他身上的人才会冒冒失失地一口问出来。 江延州显然也没有想到江汀问的事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道：“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飞肩上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想来就算是裴霁实力不错，待遇也好，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江汀不说话了。 第60章 插pter 60 “那个战队名字我听都没听到过。”江延州对方文思吐槽，“更别说是在赛场上正儿八经地遇到了，你说他当时怎么就去了那种战队呢?” “真想不通。” 裴霁表面上看着油滑，不过方文思知道，这人骨子里还有点绅士的基因，要不是现在名气大，还真有可能会奉行那种“整个一生，名字只会三次出现在报纸上”的老念头。 方文思嘆气道：“行了行了，虽然说这只是个娱乐赛，你们也不用把这里当成什么唠嗑大会，这水划的，也太过分了。” 江延州本就是抱着吃瓜看戏的态度来的，毕竟完全没有过磨合，过来划水都算好的了。 方文思用余光瞧了瞧江汀，奈何被身边的裴霁和汤远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得到他侧脸紧绷，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 “真是……谈个恋爱这么费劲。”方文思嘀咕了一声，“这都怎么想的?你瞒我我瞒你……真以为对方心里没本帐?”他嗤笑一声，“这两人真是太合适了，不像这样都走不到一起去。” 决赛圈简直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裴霁的沙雕四排战队早早阵亡，他乐不可支地切换到解说的视角，看决赛。 裴霁发自内心地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退役了之后，做什么都行，绝对不会去干解说的——这简直太考验忍笑的能力了。 “现在场上的气氛非常胶着啊。” “是的” “选手们都掏出了压箱底的各种道具，让我们来看一看……嗯，弩，平底锅，小□□，喷子，好的看起来大家都做好了近身肉搏的准备。” 大概是裴霁自己在座位上噗嗤噗嗤忍笑忍得艰难，检查员都忍不住走上来询问情况。 天知道这群平时压抑天性一直在打训练赛的选手们忍了多久，现在好不容易能等到一个放飞自我的机会，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导播是个鬼才，估计待会儿后面要加鸡腿，他切到了方文思的视角，天知道方文思多能搞事。 他掏出了一把小□□，称乱苟在一堆草丛里，一堆团战之后，他站起来收了最后一个人头，竟然还送了个飞吻的表情。 解说：“……这，这，这届选手们之间的感情真好啊，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忍到比赛结束，裴霁猛拍方文思的肩膀，“噗哈哈哈哈，我是真的忍不住了，兄弟你把我腹肌笑出来了，哈哈哈……” 方文思拧开水灌了一口，“你知道平时的训练有多抑制我的想像力吗?好不容易出来浪一把，教练还不管，爽。” 裴霁伏在桌子上闷闷地笑，桌子都给他笑得微微颤抖，“哎哎，我说差不多行了啊，别搁这儿浪，摄像头还对着你呢，万一俱乐部觉得这段小段子不错，剪回去宣传怎么办?” 话音未落，裴霁整衣坐好，脸上表情一如平常，他平静地问：“刚刚怎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说什么摄像头?” 方文思瞠目结舌，“你，你还说我演技好，你这也不差啊。” 裴霁谦虚地躬了躬身，“一般一般，比不上你。” 等到快结束的时候，裴霁的头撑在手上，一点一点的，离睡着不远了。 方文思才不管那么多，他一巴掌甩在裴霁的后背，“起来了!人都快走完了!你还在这儿睡，哪儿来这么多觉?” 裴霁迷迷糊糊道：“昨天没睡多久……今天上午还复过盘，我困得很。” 江汀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走过来把裴霁的头往边上稍稍挪了一下，动手开始帮他收拾东西，裴霁这回心有依靠，干脆眼睛一闭，两手一伸，什么都不管了。 方文思从裴霁的话里听出点什么，他敏锐地想了想，问江汀：“你们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江汀手下动作一顿，他脸皮微微泛起点红色，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去复盘了。” 方文思狐疑道：“你裴哥今早上才复盘，你怎么那么早?” 江汀脸上的红晕越发深刻，“……就，就是想要早点复盘，今早也复了。”他含含糊糊地说。
第115页 裴霁根本没睡着，他听着两人的对话简直啼笑皆非，一直等到方文思走了，他才抬起头，撑着脸颊问埋头收拾东西的江汀，“复盘?嗯?” 江汀把仅仅几样外设拿出来又放回去，拿出来又放回去，裴霁看着都累，他一手把江汀手里的东西按进自己的包里，“行了，都走完了，装什么装，昨天‘复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嗯?” 裴霁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说话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个语气词，这让江汀总是忍不住回想起昨天晚上…… 裴霁也不准备久坐，他站起身捶捶腰，理直气壮对江汀道：“包是你的，我昨天晚上‘复盘’负得太累了，本来今天娱乐赛都不高兴来的，谁知道赛方还特意通知我来……” 江汀面红耳赤，活像被欺负了似的，耳朵尖都泛起红色，“你……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复，复盘的事了?” “呦，脸皮这么薄啊，说话怎么都磕巴了呢?”裴霁笑眯眯地瞅他，“小哥哥现在知道脸皮薄了怎么昨晚不知道留点后路呢?” 江汀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引祸江东，分分钟出口把方文思给卖了，“队长今天和我说来着，说你的手还有点事，是吗?” 裴霁打完比赛通常都会处于一种奇妙的放松状态里，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否认，“哪里的话，怎么又有事。” 江汀危险地眯起眼睛，“真的吗?”一般否认地太快，或者承认地太快都有问题。 裴霁留给江汀一个背影，“一直都是你在问我，我从来就没有问过你一个字，你说这样好吗?每个人都要有一点小秘密，秘密才能让人保持魅力。” 江汀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裴霁的身侧，“那行，我告诉你，我当时和家里闹了点矛盾，然后我家老头子就把我塞到国外的军校里去了，当时手续比较难办，还是走了关系才把我弄进去的，但是做了点抗争，辍学之后就地在一个电竞俱乐部里集训，就这样。” 裴霁走得稍微顿了顿，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忽地笑起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点怒气，“那你以为是为什么?” 裴霁的脚步轻快起来，“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或者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一直对这个答案很抗拒吧。” “所以真的没有想要不辞而别。”江汀闷闷地垂着头，解释道：“我当时是真的想要签骑士的。”但是当时太急躁了，不仅透露了想要打电竞的口风，还顺便出了个柜，老头子当时就放下手里的生意，一路杀到魔都，亲自把他押到德国。 江父的轮廓比江汀还要深刻，皱纹隐隐有了风霜雨雪，刀削斧凿的意思，连不说话的时候都能止小儿夜啼。 江汀平时看上去只是不太爱说话，只有在放下脸的时候才能看得出两人是亲生父子。 他试图耐心和老头子讲道理，”不是，你能不能做个文明人，动不动就把我捆起来是做什么?“ 江父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是早年闯江湖的时候留下一身匪气，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家里的鬼脸黄梨木太师椅上，一根长长的戒尺被管家陈叔捧在手里，“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打电竞，打电竞也算了，你竟然还他妈给老子出柜，出什么出?看今天你老子不把你团成一团塞回柜子里，老子跟你姓。” 陈叔这话听得多了，眼皮都不抬一下，“您忘了您本来就是和少爷一个姓吗?” 江父气哼哼地坐会椅子上，“呵，这能一样吗?明明是他跟老子姓，没老子哪里来的儿子?”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没有我也行咯。” 陈叔躬身往后退了一步，悄悄把戒尺捧到一个更显眼的地方，以便夫人一眼就能看见。 江母是个德国美人，五十多岁依然风采不减，铁灰色的眼睛仿佛比江父还要刚硬，“怎么了?你一个人也自己生一个去上你的戒尺吧。” 江父这辈子英雄气短，全载在老婆手上，一见老婆严厉的灰色眼睛，天大的脾气也不敢拿出来发，只能往后靠在太师椅上酝酿。 江母皱眉听完了过程，斩钉截铁地问，“你是不是想和那个谁在一起?” 江汀点点头，少年人轮廓还没长成的脸上显出坚定的神色，“我想好了。” 江母也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把手里的gi小手袋扔给江父，江父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她沉下脸道：“我不是什么死板的人，不过你这个年纪，又是这种荷尔蒙爆发的时候，作出一辈子的选择太不明智了。” 江父点头贊同，“就是，而且为了感情去选择自己一辈子要从事的职业也太草率。” 江母贊同地看了一眼老伴，“我也是这个意思，年轻人的感情就像是火上浇油，雾里看花。”她瞟了一眼江父，悄声问：“是这个意思对吧。” 江父连连点头，对江汀道：“你至少向我和你母亲这样，感情要经过锻鍊，才能成为长长久久的那一种。” 江汀细想觉得有道理，“那你也等我和他说一声吧，战队刚想和我签约，他们连合同都给我看过了。”
第116页 江母作风雷厉风行，她挑高了锋利的眉，“这可由不得你了。” 江汀再醒过来的时候都在机场了，“安检了，醒一醒。” “你要送我去哪儿?”江汀自忖没有办过除德国以外的签证，想来应该是国内的某个地方，尚且好办，找个机会熘回去就行了。 江母故作神秘地一笑，“等你上了飞机就知道了。” 江汀在过去的十九年里与父母的斗争经验非常充分，知道对于母亲硬顶是完全行不通的，能做的只有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硬仗做好准备。 然而这做准备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你是准备把我送到西藏去吗?”江汀拽下脸上的眼罩，冷着一张尚算得上稚嫩的脸问坐在一边，拿着财经杂志看的母亲。 江母慈爱地一笑，“怎么会——可比西藏远得多了。” 江汀傻了，“你到底要把我送到哪儿去?” 江母爱怜地抚了抚江汀的脑壳，“我的故乡——德国。” 第61章 插pter 61 “差不多就是这样。”江汀现在想起来还能觉得后槽牙隐隐作痛，“当时本来准备是暑假会老家去的，谁知道由监护人一起办理的签证竟然是这个用处呢?” “所以你就让他们把你绑走了?”裴霁啼笑皆非，不知道对于江家这一大家子说点什么，“……等等，你说……你和家人出过柜了?”裴霁突然反应过来，从刚刚的一大段话里找到重点，震惊道：“那个时候你才多大?这么早!” 他心里诡异地生出点拐带小朋友的内疚，“怪不得你父母要把你送出国，你……确实太轻率了。” 江汀不贊同，“你当我是什么?铁树吗?感情本来就是在人一生之中最热烈，最滚烫的时候才会发生的呀，要不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你，哪怕再晚那么一两岁，都不会有那么深重，那么情难自已的感觉了。” 裴霁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坠了铅块，“不不不……话题好像被扯远了……我想说什么来着?哦”他终于想起来，“卧槽你那么早就出柜了?那你父母岂不是都知道我?不是，他们对我看法怎么样?这样问好像也不对……” 江汀难得一见地看到裴霁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很稀奇，他抱臂站定，眼神带上点戏嚯，“是啊，早就知道你了，而且还因为我打职业，所以对这一块还很关注。” 裴霁这辈子很少经历这种类似于“见面评审”的环节，一时很难接受，“……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太困难了。”裴霁双目无神，脚下虚浮地往前直愣愣地走，“太困难了……竟然还要见家长，我宁愿单着，天吶!怎么会有人要见家长的?” 江汀急眼了，一把拽住裴霁的手腕，把他的手腕拢在手心，“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打退堂鼓!”他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你这不是事到临头找个坑把头一埋的鸵鸟做法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平时打比赛那种不服就干的气势哪儿去了?” 裴霁连连摇头，“怂了怂了，干什么干，不干，再见。” 江汀气急败坏，万万没想到此人滑不熘手，“不行，这事可由不得你，我早就和他们说过了，迟早要带你回去见一面的。” 裴霁恨不得把头一埋，“我是谁，我不知道，别问我……” 江汀冷酷无情，“就在这场邀请赛结束，回去之后。” 裴霁妄图做最后的挣扎，“你看……我们亚洲赛打完了之后，是不是还有个国际赛?” 江汀眼见着这个话题从“见家长”翻身一跃，跳到了半点不搭的国际赛，有点儿懵，“……是的，怎么了?” 裴霁赶紧趁热打铁，“你看我们s9国际赛估计是……哦不，肯定是要去欧洲打的，你看……”他搓搓手，“不如等到那时候再去见家长?” 江汀铁面无私地一口回绝，“想的美。”他撇撇嘴，“这种时候就知道使劲儿向后缩了，一开始招我的时候呢?还有，我都已经和家里坦白了，你呢?什么时候带我回去见你家长?” 裴霁：“……”真是急死这个新媳妇了。 “你不懂。”裴霁长嘆一声，“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有点难办。” 江汀非常激动，“那总不能不办啊!”他咳了一声，“……我是说，也是要着手去办的。” 裴霁斜着眼看他，“可急死你了。” 江汀羞赧地擦擦鼻尖，“……还好还好。” 江汀把裴霁的手腕握在手里，之间刚好能触到对方的手背，他来回轻轻地扫了一遍，感觉有一点凹凹凸凸的起伏不平。 裴霁招手叫了一辆车，自从知道江汀会说韩语之后，两人的行动越发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地十分开心。 “你不是被送去的德国吗?”裴霁回想有点好奇，“怎么会说韩语?” 江汀苦笑，“虽然队员差不多都是德国人，但是……教练是韩国人啊，偶尔还有韩国的外援，他说话
第117页 ……嗯，就有点难懂，到最后我们差不多每个人都会点韩语，不过只会说，不会写。” 裴霁奇思妙想，“那我以后也去做个教练，还要做外国教练，促进一下中文的发展……” 江汀扶额，“我的少爷，你就省省劲吧，按我看，你就先去把你没念完的大学好好念了……” 裴霁用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奇妙眼神看他，“你是不是打职业打傻了?我拿什么去念大学?” 江汀信心满满，“你当时和我说过，说你报的是医科大学，对不对?” 裴霁嗯了一声，“当时没有多想，喜欢什么就报什么了。” 江汀庆幸万分，“还好你报的是医科大学，否则我就要去报个医科类院校了……不是，医科大学最长可以九年再毕业的你知道吗?” 裴霁：“?”突然有一种身兼数职的忙碌感觉，“假，假的吧，听人家说念医科会秃的……” “小事。”江汀安慰地摸摸裴霁尚且丰密的发际线，“我觉得你还经得起念完大学。” 裴霁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是，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念什么念，哦对，还要写作业，你就忍心看着我的手经受这样的摧残吗?”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离退役还早着呢。”江汀捏住裴霁的手腕，轻轻地用拇指顶住那个腕间的硬块，缓慢又用力地揉，“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不急在这一时。” 裴霁反握住对方的手，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是的，还用不着着急。” 江汀突如其来地开口，“你的手背是怎么回事?” 裴霁一愣，“什么手背?” 江汀用指尖搔了搔裴霁凹凸不平的手背，“这个，和以前不一样。” 裴霁心中一惊，他松开江汀的手，故作平静道：“……这个是胎记，以前就有的，你恐怕是记错了。” 江汀拧紧了眉，觉得裴霁话里不对劲，不过在计程车上也不好多做纠缠，就听之任之地放他去了。 “你干什么?”裴霁本来好好地靠在墙头，剎那之间天翻地覆，天旋地转地转了个个躺在床上，江汀俯身在裴霁正上方，“复盘。”他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裴霁怕了他，“哎哎，你这是又要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你也不能刨腹取卵，一口吃个胖子吧。”他苦口婆心地劝，“年轻人，要为自己着想，知道吗?还有顺便放过我这把可怜的老腰吧。” 江汀很狠地拉过对方的手，在他手背上啃了一口，“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裴霁定睛一看，哀嘆一声，“怎么还盯着这一茬啊……” “老实说。”江汀起身，顺手把裴霁一把拉起来，“别想着偷奸耍滑。” “不是，我就问一个问题，我骗陆一言这个是胎记，他怎么就信了，你为什么不信?”裴霁不解。 江汀冷笑一声，心道总不能告诉你老子两年前对着你手上真正有胎记的那块地方做过春梦吧，这也太蠢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觉得这事不说真没什么事，反正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裴霁不能理解对方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我当时被租到别的战队去三个月，去打线下赛，应该是有黑粉吧，沖我手上泼了点东西，不过不严重，真的只是一小块。” 江汀听得心里猛地皱缩起来，“那是你的手啊，怎么能说不严重?” 他把裴霁的手捧起来，拉着细细地看，果然，这只手和自己之前在梦里出现过的不太一样，原先裴霁的手背光洁好看，上面有一块明显的青紫色胎记，很好认。但是现在手背上是一块类似于腐蚀过后留下的肉色的厚痂，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并不是太明显，但是一旦凑近了看就会觉得无比扎眼。 他把裴霁的手背贴到自己脸上，声音轻轻的，“我……我原来以为我们之间差的只是时间。” “谁能想到隔了这许多?” 裴霁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摸一摸自家小狼狗的脑壳，“我是觉得没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江汀把自己头上的另一只手也撸下来，声音里带上点鼻音，“你就是来克我的。” 裴霁头顶一个巨锅，“?怎么又是我?你讲点道理好吗?过分。” 裴霁向后一仰身，突然觉得短短二十几载的时光虽然洪流巨石碾砸滚过，把自己塑成一个这样的人，都是有道理的，这样也挺好，“别伤心了，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你看，我骗陆一言这是胎记，他就傻乎乎地信了那么久，也亏得我平时对他那么好，真是餵了狗，还不如这一只。”他笑眯眯地摸了摸江汀的狗头，“这一只在我藏的这么好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自己看出来，眼力不错。” 江汀此时心中酸楚，不想和裴霁多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那你……这手，医生说没问题吧?” 裴霁甩甩手给他看，“这能有什么问题?单人solo赛上一样可以虐你，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平时训练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第118页 江汀看着他手上的“胎记”，这胎记确实是丑，江汀还记得原来裴霁的手，自己好像还说过可以做手模来着，白皙的地方白如玉质，青紫的地方却像是含了天然的矿物，有种去雕饰的古意，可是现在，肉痂刚好覆在上面，挡住了那一小块真正的胎记。 “老天爷厚爱我呢。”裴霁把手缩回来，笑着说，“要不然也不会出生的时候给我做个标记，现在长这么大了又回头再标记一遍。” 江汀给他说的逗笑了，“你这只手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呢?” 裴霁也不懂，“我也觉得，可能是太厉害了，别人比较嫉妒吧。” “你，你就不能不要皮?”江汀无奈道，“在国际赛上都不知道收敛点，万一你打比赛的时候，手突然就疼了怎么办?然后喊个暂停，被教练换下去，别人怎么想你?” 裴霁一撇头，“我才不管那些，电竞这个圈子，无论你能掀起多高的声势，终究还是要寂寂无声下去的，没有办法，也不能够长久留名。再说了，你当只有我这样吗?”他嗤笑一声，“你也太小看这群选手了，群嘲能力一个比一个强，都是俱乐部为了搞噱头，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哪能当真呢?” 江汀其实就是害怕裴霁盛极必衰，不过看起来对方早有准备，“你心里有数就行。” 第62章 插pter 62 单人赛上江汀好好见识了一番裴霁嘴里的“群嘲”能力。 汤远挨个指着给江汀科普，“哎呀，刚刚导播把镜头切走的那个……就是那个，哎呀我的天，你看好他，他可是一场比赛叫了三次暂停的人” 江汀百思不得其解，“什么?这游戏还能叫暂停?” 汤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然能啊，叫完暂停之后所有的人退出游戏，等待赛方重新开局，已经死亡的人物不能再参赛，所有人，全部重新跳伞，沖头开始。” 江汀对这种操作嘆为观止，“……那他为什么要叫暂停?” 汤远提起这个就来气，“你绝对猜不出来，他说空调吹得太冷了。” “……这也太优秀了吧。”江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扶额嘆息，“这么多人陪着他重新跳?” 汤远耸耸肩，“嗯，有些人生来就是来改变规则的，比如裴哥也是。” 江汀立刻来了兴趣，“裴哥改了什么规则?” 裴霁哭笑不得，“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要拿出来说?” 汤远津津有味，不理裴霁，“当时选手的个人宣传片是放在比赛之前播放的，一般所有选手都能看得见，因为你裴哥，他个人实力和嘲讽能力叠加之后给众多选手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然后一起向赛方投诉，最后就改了规则，一开始是放俱乐部的宣传片，个人宣传剪辑放到四排赛结束之后的单人赛之前。” 江汀只能鼓掌赞嘆，“裴哥……别的不说了，对你彻底死心塌地。” 裴霁厚得足够能让装甲坦克上去开一遭的脸皮也经不住这样夸，他侧过头，谦虚道：“还行，正常操作。” 方文思仰着脖子看大屏幕上轮流滚各大战队的明星选手，沧桑地摸摸脸，“老了，真是老了，比不上这群年轻人了，当年阻止我打职业的只有菜这一个理由。” 汤远兴致勃勃，“那现在呢?除了菜还有什么?” 方文思怨念化作实体，盘旋在周身，“还有脸，你看看这群选手，年纪一个比一个小，一个长得比一个帅，这还给不给我这种既没有脸，技术也不怎么样的老人活路?” 裴霁沉着冷静地安慰他，“没事，你看我就不年轻了，这一趟回去，过了年就要奔三了……” 方文思换了个面，用充满了谴责的眼光看他，“……可是你宣传片都不用磨皮!你再看看我，鼻孔都快被磨没了!” “一年一年的，都是这样。”裴霁眯着眼瞧了瞧大屏幕，嫌弃道：“一点新意都没有……” 方文思连连讨饶，“求你了，你别这么说，选手年年有，你的新意可一点也不缺。” 裴霁微微一哂，“别说了，今年我可是好好酝酿过，一点都没有嘲讽，都是我真正想说的话。” 方文思觉得自己习惯于被辜负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怀疑的缝隙，“……真的?” 裴霁嘆息，“是真的。”他转过椅子，眼睛明亮有神，“就算是今天退役，这段剪辑也可以拿出去做我的退役宣传片了。” “大家好，我是骑士的裴霁。”大屏幕上的裴霁斯文浅笑，他带上了难得会带上的散光眼镜，看上去和传言里把选手吓哭的rain一点也不像。 “我知道大家对于电竞职业选手可能，更加熟悉的反而是他们的id,真名反而倒没有几个是记得住的。”裴霁坐在骑士会客室的皮质沙发上，侧颊雪白，几乎能够反光，唇色鲜亮，不知道是不是后期加了滤镜，又或者是本来就是艷丽极了。 裴霁双手十指交叉，平放在翘起的腿上，目光平静悠远，仿佛看的不是什么对准着脸的大屏幕，而是什么一生追求的东西，“所以我很难得的，用自己的真名来和你们打招呼，我希望以后你们想起绝地求生这款游戏的时候，也能偶尔想起一个这样的电竞选手。”
第119页 “我在役将近六年，各大比赛几乎都多多少少参加过，所以大家在想到绝地这款游戏的时候肯定对我会有一点点熟悉。”他说完像是极不好意思地蹭了一下鼻尖，侧过头轻声道，“就算是一点点吧。” “可是我知道，游戏更迭变换，选手大浪淘沙，几经来去，很少有什么常青树……嗯，除了我的队长方文思，他职业打了八年，算是极长寿的电竞选手了。”他眼神飘忽了一下，笑起来。 “我今天坐在这里，既不想说什么国内电竞刚开始的艰难困苦，也不想说打职业以来的艰辛历程，这些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东西，说出口就像是炒了又炒的夹生饭，没什么意思。” 裴霁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还是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但身上的气势却变得极强，近乎凌厉，“我想说的是，无论环境怎么变换，总会有这样一群人愿意坐在这里，为一点你们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觉得热血沸腾，声嘶力竭。” 他说完，轻轻地顿了顿。 “道阻且长，初心不忘” “我既一路走来，就会一往无前地一路走下去。” “致电竞。” 虽然是韩国的主场，可裴霁的宣传片开始播放的时候，原本尚且喧闹的场馆就安静了下来，播放完之后更是鸦雀无声。 因为四排赛中国战队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大使馆派人来送了面鲜红耀眼的国旗，褚维端端正正地捧着那面国旗，眼里含着热泪。 裴霁偏过头，对身边的江汀使了个眼色，“怎么样，我就说吧，这个片子绝对省的我退役时再录一遍了。” 江汀转过身，眼里仿佛笼了一层轻雾，他颤抖着声音，轻轻地哑声道：“……致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