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第1页 《穿越》作者:芋头君【完结】 【 第一章 困难地熬过了45分钟的课程,宁凌拖着步子慢悠悠地晃出教室。穿过两边栽种着香樟树的小路,在小卖部买了两盒方便面,就直接往男生宿舍楼走。 走到墙壁上贴着[2f]的楼梯转角处,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从210寝室出来的左飞。 左飞是他的同班,也是210寝室的室长。 “老李叫你和莫然到他办公室。”左飞笑眯眯地说。 左飞喜欢笑,几乎是见人就笑。 同班三年了,宁凌几乎没有见过左飞脸上有其他的表情。有时候他会暗自猜想,如果有一天他父母那啥了,他是不是也会这样笑着。 “我和莫然?他找我们干嘛?”宁凌不慡地皱眉,他对老李从来就没好感。 老李是学校的人事部主任,听说他的头衔虽然只是个人事部主任,但是后台强硬,实际上的行使权利远远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 通常被他[召见]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除非你年年都是特等奖学金得主,否则就认命地站到他面前,让他朝你喷口水吧! 宁凌入校三年,算上这次,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被老李[召见]了。不过老李[召见]莫然,他印象里这还是头一次,有够新鲜的! 左飞耸肩,然后摇头,“不知道,不过他刚才过来找你们的时候那样子好像很着急。” “让他急去吧,老子还饿着吶,等我填饱了肚子再去找他。”宁凌死皮惯了,无所谓的模样继续往寝室走。 “你去的时候别忘了叫上莫然。”左飞下楼的时候不忘提醒宁凌。 “晓得了晓得了。”宁凌一边应着左飞,一边从裤子包里摸出钥匙。 宁凌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了拧,然后一脚踢在门上,[砰!]一声,门开了。 寝室里暗黑一片,窗户紧闭,暗蓝色的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 唯一的光源就是宁凌刚刚打开的门。 看到这一切,宁凌就知道,莫然那傢伙现在一定躺床上补眠。 他把方便面丢书桌上,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寝室里豁然明亮,却听到床上传来莫然细微的声音——宁凌,把窗帘拉上。 其实莫然一直都在寝室里。 为了应付今天下午信息管理的考试,他昨晚熬夜背书,凌晨三点多才倒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现在,连今早的理论力学都翘掉了。 宁凌一屁股坐到莫然床边上,硬是把他从被窝里挖起来,“莫然你别睡了,老李‘召见’咱们吶。” 被强拉起来的莫然还是满脸睡意,压根就没听到宁凌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到没?”宁凌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直想一巴掌拍醒他。 “恩……”意识还在梦里游啊游的莫然只能恩恩啊啊地回答他。 宁凌翻了个白眼,拉着莫然肩膀的手一放,莫然就这么[咚!]的一下又倒回床上去了。从他鼻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告诉宁凌,他又睡着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醒过! “算了算了,睡死吧你。”宁凌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起身帮莫然把窗帘拉上,让寝室再度回到黑暗状态。然后他提起衣柜面前那个贴着自己名字的水瓶就往外走,是要去打开水回来泡方便面,出门的时候顺手拉上了门。 宁凌和莫然不仅同班,而且同一寝室。 三年的时间让两个人的关系从陌路人上升到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莫然待人一向清冷,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仗着自己成绩好自以为是冷傲清高,只有几个贴心好友知道,其实他只是不擅交际,总是把自己困在一个小世界里。 宁凌才出去没多久,寝室的门就又一次被打开了。 这次开门进来的是男生宿舍楼的管理员刘老师,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今天急着[召见]宁凌和莫然的李主任。 刘老师在寝室里看了看,没见到宁凌的人影,只有莫然躺在床上睡得不知今昔是何昔。 “在吗?”李主任问。 “就莫然在,宁凌不知道跑哪去了。”刘老师如实回答。 “叫他出来。”李主任朝刘老师扬着下巴吩咐道。 刘老师应了声[好]之后就走到莫然床边,像刚才宁凌那样硬是把他拉起来。 “莫然,莫然,李主任找你呢。” 莫然不情愿地张开眼,努力让眼睛聚焦,好看清楚眼前的人。如果又是宁凌他就一拳打果去然后倒下继续大睡。当他看到眼前的人是刘老师而非宁凌的时候,心里失落感暴增——他睡不成了! “刘老师……?”莫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些,“有事吗?”因为刚刚睡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莫然你出来一下。”不等刘老师开口,李主任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莫然这才想起,刚才宁凌回来的时候好像说过老李[召见]他们的事。 “好。”莫然应着。f 寝室门开了,人也找到了,这里没刘老师的事了,所以他退出来,跟李主任点头微笑之后就回他的管理办公室了。 莫然将就穿着拖鞋来到李主任跟前问,“有事吗?” “今天上午as公司的……”李主任才刚开口,另一个声音就插过来打断了他—— “啊——李主任!” 宁凌打了开水回来,就看到莫然和李主任站在寝室门口谈话。 原本是想让老李蹲办公室里慢慢等着,想不到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您怎么来了?我正打算吃过饭就和莫然上办公室找你呢。”宁凌提着水瓶走过来,并没有在两人面前停留,而是回寝室里把水瓶放好了再出来。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今天上午as公司的副总来找我,希望从机械工程系借两名学生过去帮忙做研究……” 至于研究什么,李主任并没有说明,只是告诉他们事后公司会支付的报酬以及学校会为他们添加学分。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莫然你说呢?”宁凌摸着下巴问。 “我无所谓。”如果宁凌要去,他也逃不了,那傢伙一定会硬拉他去的。所以,他的意见不重要。 见莫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主任不悦地皱眉,“学校里没有[无所谓]!” 莫然被他这么一说,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一向都清冷的他,不愿在无所谓的人身上多费唇舌。于是他干脆转身回寝室,眼不见心不烦。 “莫然你这是什么态度!”李主任被他气得吹鬍子瞪眼。 “李主任李主任,莫然的意思是愿意去,非常愿意!”宁凌赶在李主任彻底发飙之前笑咪咪地解释,生怕眼前这位权大势大的人事部主任给莫然扣上什么处分,那可就不划算了。眼看就快大四了,在这种时候受处分那多冤啊! “这样最好。”李主任瞪了寝室里坐在床边上的莫然一眼,这才佛袖离去。 送走了这尊瘟神,宁凌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驼着背,歪歪斜斜地回到寝室,在莫然边上坐下。 “饿了?”宁凌问。 “啊!”莫然答。 “那就泡面吧泡面。”宁凌支起身子把之前丢桌上的方便面拿过来,塞了一盒到莫然手里。 “又吃这个。”莫然不满地抱怨。 他人懒,通常是教室寝室两点一线。午饭和晚饭都是宁凌买回来,他买什么,他吃什么,很少出去吃饭。可是算上今天,他们已经连续三天吃方便面了。 “那你想吃什么?”正打算拆包装的宁凌停下手里的动作问。 “大排饭。” “学校对面那家的?” 莫然点头,宁凌就把方便面往床上一甩,豪慡地说:“好吧,去吃大排饭!” 于是等莫然换了鞋,两个人就出门去了。 学校对面那家小餐馆里最好卖的就是大排饭。所谓大排饭,其实就是两片大排骨,一盘盖浇饭,再付赠一碗萝蔔排骨汤。莫然喜欢的倒也不是那大排饭,他喜欢的,只是那碗付赠的萝蔔排骨汤。还没有和宁凌称兄道弟之前,莫然几乎每天都吃这个。后来和宁凌熟识了,他的一日三餐就被宁凌接管了。 馆子里人满为患,老闆在路边加了几张桌子。宁凌和莫然坐在最外面那一桌。两人都点了大排饭。 “你真的想去?”在等待的空档,莫然问道。
第2页 “可以加分啊!”宁凌成绩不怎么好,而且偏科严重,能加分的差事,不干白不干。 听他这么说,莫然点点头,也不反对,能加分是好事,那就去吧!反正最近考试科目多,去了还能名正言顺地罢考,这不算坏。 “那就一起吧!”莫然说。 宁凌笑了。他早打定主意了,如果莫然不去,他就算是硬拖,也要把他给拖着去。他才不想一个人跑去参加什么研究工作,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对,没意思! 第二章 宁凌和莫然来到那所谓的as公司,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站在一幢在宁凌看来完全称得上是危房的四合院门口,宁凌觉得有一阵冷风吹过。 原来那所谓的as公司竟会是如此……如此的……不堪入目!暗红色的木制门上挂着扑满灰尘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as公司研发部。 这样一个看起来随时会倒塌的地方,真的可以用来做为一个公司的研发部么? “莫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宁凌苦着脸问。 “你不识字?”莫然的目光落到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上。 话虽这样说,莫然倒也希望,他们是真的走错了。可惜那几个丑陋无比的大字正告诉他们,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你说我们现在回去怎么样?”宁凌提议。 “老李会吃了你。”莫然想也不想的答。 是哦……宁凌泄气地垂下肩膀。 老李那天找他们找得那么急,不晓得拿了人家多少好处,他们如果就这样回去了,还不被他大卸八块。哎,社会腐败,世风日下啊! 没有理会垂头丧气的宁凌,莫然独自上前,在那道暗红色的门上敲了敲,没一会,便有人来开门了。为他们开门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最老式的黑色边框的眼镜,度数颇高,从正面都能看到镜片上的圈纹。 门被打开的时候,那看似年代久远的木门发出了‘噶~~叽~~’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宁凌和莫然为之一抖,身上不停地冒起鸡皮疙瘩。 “请问你们是……?”那人小心地问着。 “我们是t大来的。”宁凌说,“是as公司副总让我们来的。” 莫然不说话,只是顺着宁凌的话点着头。 “请等一下,我去问问副总。”那人说完,便把门关上。‘噶~~叽~~’的声音让门外的两人再次抖了抖。 “靠!这么神秘,他们不会是想让咱们干什么犯法的事吧?”不能怪宁凌要这么想,这里的环境,刚刚那人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正规公司该有的,即便不是让他们干犯法的事,肯定也不会是什么美差事。 “你废话那么多!”莫然丢给他一个白眼,让他闭嘴。 原本没什么的,让宁凌那么一说,莫然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了。 面前那道木门再度‘噶~~叽~~’地打开了。开门的依然是刚才那位眼镜兄。 “请进。”他侧过身子,为两人空出一条道。 待两人进来,他关上门,向两人比了个‘请’的手势,“副总在这边,请跟我来。” 宁凌和莫然跟在他身后,穿过院子,走进了最左边的房间。房间门上挂了一副门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里面显得比较阴暗,房顶上一盏瓦数不大的白炽灯垂下来,掉在房间正中央。十多坪的房间里摆放了一张会议桌,只有左边第二个位置后面坐着一个人。看到那个人,让莫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位就是我们副总,董先生。” 眼镜兄做着介绍,“董先生,这两位就是t大过来的学生。” “知道了。”董先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待眼镜兄退了出去,那位董先生才从写字檯后绕出来,微笑着向他们做详细的自我介绍,“两位好,我是董誉德,as公司副总裁,我代表as公司欢迎两位的到来。” 说完之后他友好地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宁凌。”虽然宁凌对这地方没啥好感,但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眯眯和他握手,他当然不好意思拒绝。 董誉德?很熟悉的名字。 莫然并未与他握手,而是努力回想着这个让他有些熟悉的名字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莫然!”见莫然没反应,宁凌用手肘撞了撞他,“人家和你握手呢。” “你是莫然?”听到宁凌叫出来的名字,董誉德显得有些兴奋,他拉过莫然的手握着,认真地打量,仿佛是在确定什么。 莫然被他拉着看着,心里怪怪的,他皱着眉头,努力地想把被他握住的手抽回来。 “哈哈,你真的是莫然啊!”董誉德大笑起来,“你还记得我吗?那个光头,就是你家对面院里的那个?” 莫然努力回想着,一边回想一边给宁凌使眼色——先让他放开我! “那个……董先生,我看莫然好像对你没啥印象,你可不可以先放开他?”接到莫然的求救信号,宁凌当然义不容辞。 其实他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怎么冒出一个叫光头的傢伙拉着莫然不放? “哦……对不起,看到老邻居有些激动了,你们别站着,坐啊,坐啊!”董誉德赶紧放开莫然,为他们拉开两张椅子请他们坐下。 坐定后,董誉德像个孩子似地盯着莫然看,神情紧张,好像是生怕莫然把他给忘了。 莫然一直在想啊想,他看着董誉德那张脸,目不转睛。 宁凌看看莫然,又看看董誉德,心里有微微的不慡。 “你是……董欣怡她哥?”终于,莫然总算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董欣怡曾经是他们那条街上最漂亮的女孩子,没有人不认识她,而董誉德是她亲哥哥。 董誉德高兴得拍桌子大笑,“你总算想起我了!真没想到t大会把你借过来!太好了!” “不好意思,你留头发了所以我没认出来。”莫然抱歉地笑了笑。 董誉德赶紧摆手表示没关系,“你能认出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看到莫然和老邻居相聚,宁凌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一种自己的世界被外人闯入的感觉。 他不慡地咳嗽,提醒他们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啊,抱歉!”董誉德不好意思的朝宁凌点头,“看我高兴得,都忘记了你们来的目的。” 宁凌礼貌地笑了笑,表示不介意,“不过我想先请问一下,你们公司……该不会就是这个地方吧?” “当然不是,最近公司写字楼在装修,这里是我们总裁家的老房子,因为没人住,所以干脆把这里作为临时办事处。” “哦……”r “来,你们先看看我们公司的研究项目。”说话的时候董誉德从他的位置上拿过两份资料,递给他们,“这个项目比较少见,希望你们看了之后不要被吓到了。” 听他这么说,宁凌再度怀疑——该不会真的是干什么犯法的事吧! 他下意识地看向莫然,发现他正认真地阅读资料。他撇撇嘴,收回视线,也开始认真阅读资料。 资料首页上是几个硕大的黑体字——as·时光穿梭计划书! 宁凌的眉毛不自觉地挑着,他把资料往桌上一丢,说:“这太荒谬了!” 早料到会有这种反应的董誉德俯过身子,伸手把资料推回宁凌面前,耐心地解释,“虽然荒谬,却不是无机可循,已知的物理定律并未排除逆时旅行的可能性,爱因斯坦在其相对论中指出,在我们的宇宙之中,时间与空间是相互交迭的,当物体的质量与速度不断增加,其存在的时间和空间也将随之变化,也就是说,当速度超过光速时,时间是可以倒流的,有不少科学家已经为此做出了证明。” “那又怎样?我们可不是什么科学家,我们只是平凡的大学生,念书,毕业,找工作,这些才是我们该做的,时光穿梭这种东西,我们可做不来,”宁凌推开椅子站起来,准备走人,“莫然我们走。” “抱歉。”莫然朝董誉德颔首,也打算起身和宁凌一起离开。 “请等一下,”董誉德出声挽留,“你们不需要参与研究,只是请你们把研究人员的钻研结果绘制成结构图,再由相关人员去完成最后的工作。” “我们凭什么要答应你?”宁凌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啊……”董誉德笑了笑,从自己坐位上站起来,度着步子来到门口,掀开门帘,久久不语。
第3页 “你们非答应不可!”良久,董誉德回头,朝他们如此说着,脸上已没有笑容。 妈的!宁凌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你他妈的耍……”他愤怒的一个箭步上前,抓起他的衣领,骂人的话说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视线模糊,浑身无力,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宁凌……”见宁凌倒下了,莫然心头一紧,想上前看个究竟,可是步子还没迈开,人已经倒下了。 “时间刚刚好!”董誉德挑眉,露出一丝冷笑。 “关禾,”他叫来了先前为他们领路的眼镜兄,“找人把他们抬到总部,直接上机。” “哎呀呀,副总您还真狠得下心啊,就这么把老邻居给卖了。”关禾看着昏倒在地的莫然,笑嘻嘻地说。 “邻居?呵,邻居和钱,你选择哪一个?” “钱钱钱,命相连啊!”说罢,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第三章 关禾找来四个彪形大汉,把昏迷中的两人用很粗的麻绳捆绑好,分别装进两根大麻袋,抬进了一辆大货车后面的货柜里。 董誉德坐到副驾座上,向车外的人吩咐,“给我一把火烧了这里。”然后示意司机开车。 货车启动后,董誉德拨通了唐总的手机,在响了三声后,按下了红色的挂机键,以此来告诉对方,他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那边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车子行驶了近一小时,最后停在城市北郊的一幢废弃楼房面前。 这幢废弃建筑的六楼,就是as公司的总部。这里聚集了十几位科学家,都是从世界各国花重金聘请来的。这里原是as公司前年承包的拆迁房,周围的建筑都拆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一幢,一直没有开工。 董誉德下车后直接朝里走了,后面下来的几个男人从货柜里扛出麻袋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放置仪器的房间,到了房间外面,把麻袋放在地方,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之后的工作,自有人会接替。 董誉德推门而入,唐总和几位助手已经等在里面了。 “扛进来。”董誉德指着外面两个麻袋吩咐着。 两个男人把麻袋扛进来,解开上面绳子,把人从袋子里拖出来。然后把麻绳也解开,将两人放到了仪器里。 “怎么样,董副总,我给你的药还好用吧?”待一切就绪之后,唐总笑盈盈地问。 “好用,非常好用。”董誉德也笑,“那两个傻瓜,在和我握手后没多久就倒下了。” “是么,照你这么说,他们也快醒过来了。”药效只有90分钟啊。“你说……是现在就送他们上路,还是等他们醒过来,叙叙旧,再上路呢?”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宁凌知道,他那个书呆子表哥,把他当作时光穿梭机实验品?” 听了这话,唐总笑得更开心了。 “哎呀呀,我可是好心啊,总不能让我亲爱的表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上路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口中的表弟,已经醒过来了。 宁凌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类似于心电图的仪器,还有几个闪着绿色光标的视频。乱七八糟的电线接在自己身上,捆得他动也动不了。偏过头看躺在一边的莫然,还处于昏迷状态。 外面两个混蛋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和莫然被当作时光穿梭机的实验品,马上就要被弄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妈的!他们被老李那王八蛋卖了!什么报酬,什么学分,都是假的!这群混蛋简直比贩卖人口还要十恶不赦,丧尽天良! “唐越书你个混蛋,%—*·#¥%#·%%……放老子出去!”宁凌挣扎了半天,除了连接到他身上的电线越来越紧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又急又气的他口不择言地骂着他那位所谓的书呆子表哥。 “哎呀,我的小表弟醒过来了。”唐越书兴奋地说,他来到仪器面前,按下一个按扭,他的脸就出现在仪器里的视频上,“睡得还好吗?小表弟!” “你把老子放开!”宁凌早就知道他们一家子人都见不得他,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多余的累赘,所以上了大学他从来都不回那个所谓的家,一直都是呆在学校里。只是他真没想到,他们见不得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把他拿来做实验!而且还连累了莫然!“不然老子就是死了都要拉你陪葬!不止你,老子当了鬼,要掐死你全家!” “小表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当初舅舅和舅妈双双辞世,若不是我爸妈可怜你,你能活到今天吗!” “我呸!他们看中的是我爸妈留下的那笔巨额保险!可怜我?别说笑话逗我笑了!”宁凌双手握拳,因为愤怒,指甲掐进肉里,血流出来,他已不觉痛了。 “呵,既然这样,我就不讲笑话给你听了,直接送你上路吧!”唐越书的笑容逐渐冷下去了,再次按了按扭,视频回复到刚才的初始状态。 莫然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宁凌最后那一句话。 他从来都不知道,宁凌和他一样,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他一直以为宁凌拥有幸福的家庭,因为在他面前的宁凌是快乐的,经常吼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原来,他们有着相同的悲哀。 看着宁凌流血的手,莫然止不住地心疼。 “宁凌。”莫然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宁凌闭着眼,因为气愤而喘着粗气,“你醒了。” “恩。”莫然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他从来就不会安慰别人。他会和他一起伤心一起痛,可是他不会说安慰的话。 “我没事……放心。”似乎知道莫然的想法,宁凌反过来安慰着他。 “我们会被送到哪里?”想了半天,莫然才想出这么一句转移话题的话。 “不知道……”宁凌回答,“可能是古代,可能是未来,也可能一直在时光隧道里徘徊。” “我跟你一起。”莫然伸手出去,因为被电线束缚,所以手不能伸太远。好在他和宁凌之间的距离不是很宽,只要宁凌也伸手,他们的手就可以握在一起。 “莫然?”宁凌转过头看着他,说不感动是假的。 从小就没了父母的他,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凡事都得看别人脸色。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莫然陪在他身边,这似乎就叫做患难见真情? “万一我们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很寂寞的。”莫然淡淡地说。 “恩……”宁凌也伸手,把莫然的手握在手心里。 他手掌的血,也沾到了他的手上。 外面的唐越书和董誉德在做好准备之后,启动了载着宁凌和莫然的时光穿梭机。 宁凌和莫然感觉到连接到自己的电线骤然缩紧,以及整个仪器很大程度的晃动,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加大了握住彼此的手的力度。 电线越来越紧,几乎要缠入他们的身体,当他们以为自己会因电线的缩紧而窒息的时候,更大的痛苦降临了。连接身体的电线就像吸盘似的,似乎是想吸干体内所有的东西,包括他们的灵魂。 疼痛的感觉浸入骨髓,直到他们再也承受不住—— “啊——” “啊——” 两声尖叫过后,一切停止了。 唐越书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实验结果。他急切地打开仪器,自己爬进去要看个究竟。只是当他看到宁凌和莫然两人的身体依然躺在仪器里时,脸上得意的笑容在瞬间消失。 怎么会……这两个人……居然还在!他们应该消失无踪的……为什么他们还在!该死! “怎么样?”董誉德等在外面也很着急。 “失败了吶!”唐越书退出来,一脸失望,“他们还在。” “怎么可能……”董誉德不信,非得自己爬进去瞧瞧——那两人,的确还在,只是…没了呼吸。 “死了。”他也大失所望。 “看来这东西还不完善吶!”唐越书拍着仪器外壳嘆道。恩,他们还要努力才行。 “下一次,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实验品啊!”狼狈为jian的两个人,丝毫不把刚刚被他们害死的人命放在心上,居然丧心病狂地策划着名下一次实验。 第四章 南苑国·聿安九年 今天的将军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上月初八,是南苑国君黎宸的五十大寿,黎宸在御花园大宴群臣。寿宴间,英明的皇帝多喝了几杯,晕忽忽的为他最器重的护国将军晏阙挑选了一名儿媳妇——淑宁公主,并下令命国师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好让他们尽快完婚。
第4页 所以,今天的将军府,是在办喜事,办威武将军晏鹏与淑宁公主的喜事。 晏澍是晏阙的小儿子,年仅12岁。 当大人们为了大哥与公主的婚事忙里忙外的时候,他却躲到后院里,和前些天刚买回来的小狗一起玩耍。奉命伺候他的丫头们找不到他,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向上禀报。 黑色的小狗被一根绳子拴在后院里的一棵小树上 …一个劲儿的向前跑,无奈被绳子拴着,所以不管牠怎么努力,也只能在原地停留。 晏澍蹲在牠面前,很认真地看着牠的眼睛。 “你不想被拴着吗?”他偏着头问。 小黑狗朝他[唔~~唔~~]地叫着,似乎在求他放了牠。 “我放开你,你不可以跑走哟?”晏澍天真的以为牠能听懂他的话,于是解开了拴着牠的绳子。 哪知道,一恢复自由,小黑狗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啊……你别跑!”晏澍赶紧追了去。e 晏澍的一双眼睛只顾着寻找小黑狗的身影,完全忘记了要注意脚下的路,当然也不可能看见他面前的那颗小石子。因为跑得很急,晏澍踩到石子的脚一滑,小小的身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的一下,后脑着地,鲜血外流,一片触目惊心。 宁凌是在一阵巨痛中醒过来的。 张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蓝天白云,绿树成荫,微风拂过,树叶轻摇。 他努力的让自己坐起来,伸手摸着疼痛异常的后脑,湿润一片。将手拿到眼前,是血淋淋的红。 靠……难怪那么痛!他甩甩头,从地上爬起来。 可能是后脑有伤加上他突然站起来,导致他头有些发晕。他再次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这是哪里啊?四周的环境让他陌生,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他生活的时代。因为四周的建筑,在他那个年代已经不复存在。那台仪器,真的能穿越时空? 莫然,莫然呢!突然想起和他一起的莫然,可是却不见他的踪影。 为什么,他们明明就一直牵着手的,他们谁也没有放开的! “莫然——”他扯开嗓门大吼,然而不吼还好,这么一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可爱幼稚的童声,真的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啊——”他再度发出一个单音,“没错……是我的声音……怎么会这样的……” 肯定是那该死的机器有问题,绝对是!妈的,唐越书,老子当鬼也不放过你! “小少爷——”这时候,尖锐的女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听得他直哆嗦。 “找到小少爷了,找到了!”尖锐的声音里透露着兴奋的语气,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宁凌偏头一看,一个穿着古代衣服梳着奇怪发型的女人正朝他冲过来。她一冲到他面前便把他搂进怀里,“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少爷。”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这么开放? 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宁凌如此想着。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女人需要蹲下来才能把他抱在怀里。 蹲,就是蹲!他178cm的身高,一个女人居然需要蹲下来才能抱他,可见这个女人是多么的高大! “小姐你吃什么长大的啊?”宁凌很好奇,非常好奇。难道他被送到了巨人国? “啊?”女人放开他,一双大眼睛眨呀眨,不明白他的意思,“小少爷,你怎么了?我是香香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小少爷?从刚才开始她就叫他小少爷。他长得和她家少爷很像么……等等,他的声音变稚嫩了,他看到了比他高出许多的女人……难道……这里不是巨人国,而是……而是他和柯南一样身体变小了?天吶!千万不要! 就在他暗自猜测的时候,又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 “小少爷!”又是几个女人朝他跑了过来,依然那么的高大。 其中一个女人冲过来就把那个香香给挤开,把他抢过去,抱在怀里又亲又揉,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把我……” “疼……” “啊——” 那个女人原本一脸欣慰地摸他的头摸他的脸,在摸到他脑后湿润处时,他疼得叫起来。 女人一惊,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看到鲜血之后也大叫了起来。 一边呆着的几个女人也跟着惊叫起来。 “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 “快,快去请大夫!” 女人们乱成了一锅粥。 几番折腾下来,宁凌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他不再是宁凌,而是将军府里那个年龄仅12岁的小少爷——晏澍! 难怪他的声音变得那么稚嫩可爱,难怪这里的女人都那么‘高大’,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缩水’了!人家工藤新一缩水好歹还是用自己的身体,而他缩水,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经过大夫诊断,晏澍是因为摔倒磕碰到后脑,导致精神恍惚,可能会因此患上失忆症。 听大夫这么说,宁凌在心中暗叫:失忆好啊,失忆了就不用了解这个晏澍以前的一切,失忆了就可以更自由地活着。 大夫给晏澍开了几副药,吩咐每天分三次服用,然后收拾好药箱准备走人。 香香跟着大夫去药铺抓药。出门的时候,他们走了偏门。今日是大少爷与公主的大喜之日,她可不敢在这样的日子里带着大夫由正门进出。再者说,若是是将军和夫人知道小少爷伤成这样,还不扒了她们的皮。 然,纸终究包不住火。 夜里,整日没见着小儿子的晏阙夫妇,双双来到浊影楼——晏澍所住的别院。 看到宝贝儿子头上受了伤,兴师问罪那是难免的。 伺候晏澍的下人们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由香香交代晏澍的伤势以及大夫的诊断结果,而后皆秉住呼吸,等候发落。 “也就是说小少爷有失忆的可能?”晏阙皱眉道。 “是……是的!”香香颤声答道。 “哎……”晏夫人低嘆,“怎么会这样!” “不……不过……大……大夫说了……少爷他……他还小……失……失去的记忆……纵然珍贵……不过……不过……往后的……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香香结结巴巴的向主子转述大夫的话。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晏阙嘆气。 宁凌坐在床上,看着一屋子的人,更加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他要以晏澍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 翌日清晨,晏澍就把将军府闹的鸡飞狗跳。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吵着闹着要找莫然。无奈将军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莫然是谁,纵然有心帮忙找,也毫无头绪。 “乖儿子,你告诉爹,这个莫然到底是谁?”晏阙把他的宝贝儿子搂在怀里问道。 被搂在怀里的晏澍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抱着了。 在那个时代,父母死后,他被姨妈姨父收养,他们不曾给过他温暖,他也不稀罕他们的温暖。 如今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些陌生的人,他那所谓的父母似乎很疼他,这个家庭似乎很温暖。抛开人生地不熟来讲,这个[家]给他的感觉还不错,至少比姨妈的那个家好上百倍。 “他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晏澍很认真地回答。既然现在的他只有12岁,那么他就努力让表现得像一个12岁的孩子。 “在哪认识的?”晏夫人问道。她怎么以前没晏澍提起过这个人呢。 “学……书院。”好险,差点就忘记了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学校一说。 晏阙与夫人相视一看,认定了晏澍在说谎。 晏澍从未去过书院,都是请了夫子到府上授课,又怎会在书院认识莫然呢! “儿子,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晏阙严肃地说。 “我没有!”晏澍大声说,“我就是在书院认识他的。” 说完之后,就连晏澍也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他和莫然,根本就不是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他连莫然是否也来到了这里都不确定,而且,他变成了12岁的小孩,就算找到莫然,恐怕他也不认识他了。 “那好,你告诉爹,是在哪间书院认识的?”晏阙见他如此倔强,不仅有些微怒了。
第5页 “……”晏澍不出声了,他知道自己理亏。 “为何不回答?”晏阙见他不出声,于是继续逼问。 “将军,你吓到他了。”晏夫人从丈夫怀里抱过儿子,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晏澍,你和那个莫然真的是在书院认识的吗?” 晏澍点头,“是的。”反正他[失忆]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还说谎!!”晏阙瞪他一眼,他最恨别人对他说谎。 晏澍委屈的朝母亲怀里靠去。 站在一边伺候的香香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欠身道:“将军,或许小少爷并没有说谎,大夫说了,小少爷因为摔倒磕碰到后脑,所以导致精神恍惚……服几天药应该就没事了。” 经香香一说,晏阙夫妇俩这才想起来,他们的宝贝儿子昨天摔了个跟头。 晏澍不高兴地瞪香香:你才精神恍惚! “晏澍,乖,没有什么莫然,我们都不认识莫然啊!”晏夫人把他搂在怀里,轻声道。 晏澍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后者虽然不似刚才一脸怒气,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看来只能顺着香香的话,承认自己是精神恍惚了,不然,真不知道他那将军老爸会气成什么样子。 “恩……是……是么……”他故意小心翼翼地问。 “是,没有!”晏阙嘆气摇头。 “哦……”晏澍沮丧地点头。 看来他不能利用将军府的势力寻找莫然了,不过他不会放弃的。除非能证明莫然根本不在这个时代,否则他一定会找到他的! 第五章 晏澍在南苑国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每天早晨起床后由香香陪着到前厅向父母兄嫂问安,然后一家人共进早餐。 早餐过后老爹和老哥向母亲和嫂嫂交代几句就进宫上早朝去了。 他只要专心吃饭,在老爹和老哥离开时说上那么一句[路上小心]都能让那对父子开心一上午。 早饭之后午饭之前的时间,会有夫子上门教他功课。 夫子教的不外乎就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他都能背得滚瓜烂熟。他唯一的障碍,便是字。 古时的字体,他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气得夫子直摇头说他是个乖谬的学生。 这实在有够冤枉,想他一现代人,大学里学的又是机械专业,哪晓得那些乱七八糟形状怪异的东西应该怎么念啊。无奈的他只有在夫子藤条的监督下,一个字一个字,从头认起。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将军的儿子更加不能是犬子。 所以下午的时间他都在练武场度过。和习字比起来,他更喜欢练武。 他本就不是个安静的人,向来就喜欢运动。以前在学校操场里打篮球踢足球,虽然现在操场没有了,不过这练武场倒也不赖。 据说当年他老哥第一天进练武场,便为自己挑选了一把长枪作为武器。 于是今天他到了练武场的第一件事,也是为自己挑选装备。 一边选,一边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当初打游戏时的情景……呃,说正确一点,是在回想游戏里那些人物使武器的样子。 见他在武器架之前走过去又走过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站在一旁的管家爷爷欣慰得眼泪直流:想必小少爷长大后也定是一员猛将啊! 在淘汰了一堆武器之后,他终于选定了插在武器架最上面的那一把大刀,他管它叫做[霸海]。因为它长得和真·三国无双里甘宁用的那把非常相似。 他甚至想过需不需要在身上纹些东西或者把脑袋做成个扫把头来个cosy,当然那只是想而已。 “小少爷真是好眼光,这把刀乃是……”负责管理兵器的小童后面说了什么他也记不得了,反正他选这把刀的目的只是因为外型而已。 但是,当他把刀拿到手的时候,他后悔了。 他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身高远远不如从前。而被他命名为[霸海]的东西,只是比他矮个头而已,他拿在手里,完全挥不动。他拿这刀的那样子,倒比较像船夫撑着船浆。 “小少爷,要不……您另挑一样?”一直在旁侯着的管家爷爷道。 “不,我就要这把!”他不依。好容易才挑好的,他才不换。 刀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他总会长高的。 到时候,他绝对可以把它挥得滑熘熘的,绝对! 就在晏澍挑装备的时候,香香从前面跑来,不知跟管家爷爷说了什么,管家爷爷脸色一正,连忙叫停。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小少爷,快随奴婢回房梳洗一番,”香香拉着他的小手就往浊影楼跑去,“燕王殿下来了,就在大厅里等着见您呢。” 燕王?似乎来头不小,他为什么要见自己? 一堆问号在他脑子里转啊转的,就是没个答案。 没一会儿,他已经被香香带回了浊影楼。 她将他抱到床榻上坐着,打来清水,为他梳洗。 “他来干什么?”b “燕王殿下是您那位公主嫂子的胞弟,来到府上,当然是看望他的姐姐。”香香解释。 “那他为什么要见我?” “公主在他面前夸您聪明可爱,他一个兴起,也想见见。” 又不是猴子,有啥好见的!他忍不住翻白眼。 话说他看过的电视剧里,除了包青天里的那位八贤王,貌似没见过其他正派的王爷了,一个个勾心斗角,阴险狡猾,不知道在大厅里等着见他的这位王爷会是哪一种。 香香为他找了套干净衣服换上,牵着他往大厅走去。 一路走一路叮嘱,“小少爷,燕王殿下可不像您的爹爹兄长,只需问安就好,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见了他,要行大礼,知道吗?” 大礼?“是要下跪吗?”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对,要下跪叩首。” 晏澍的眉毛不规律地跳了跳:他长这么大,还没给谁下跪过呢,那个燕王,真是踩了狗屎。 言语间,他们已来到大厅。 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高坐上位,一眼看过去,不过十五六岁,唇红齿白,是个美人。他左右两边各立一人,一男一女。看穿着打扮,那个男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哈,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太监,真新鲜。 他的母亲和公主嫂子坐于堂下宾副座。他们三人不知在聊些什么,笑语盈盈。 “殿下,小少爷来了。”香香把晏澍带到燕王面前,行礼之后,退到一边,留晏澍一人站在中间。 晏澍站着不动,因为好奇,他的眼神不断瞟向燕王身旁的小太监。 “晏澍,还不快给王爷请安。”将军夫人见儿子站在中间没点反应,于是催促着。 “晏澍给燕王殿下请安。”晏澍回过神,照刚才香香说的那样,下跪叩首。 他跪是跪下了,首还没来得及叩下去,就被燕王抱了起来。 抱着他的男子乐呵呵地笑道,“皇姐果真没骗本王,晏澍果然可爱得很啊!”笑语间,还伸手一个劲儿地捏他的脸。 燕王一笑,所有人都附和,“是啊是啊,小少爷就是聪明可爱啊。” 晏澍很不慡地瞪他——这人有没有礼貌,动不动就捏人的脸! “黎殊你快放他下来,看你把他吓得!”敢直呼王爷名讳的人,这将军府里非他的公主嫂子莫属。 晏澍很想说,他没有被吓到了,他只是很不慡,这个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男子捏得他的脸很痛。 “好好好,放他下来。”黎殊弯腰将晏澍放回地上,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黎殊是皇帝最小的儿子,非常喜欢小孩,可惜他没有弟弟妹妹,他的哥哥姐姐们也都还未为他生下个侄子侄女,如今见了晏澍,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晏澍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笑意,不自觉的背嵴发凉——莫非……这人有恋童癖? 想到此,晏澍赶紧躲到母亲怀里去。 晏阙父子俩回府,正好赶上吃晚饭。见燕王在此,赶紧行礼。 “将军,姐夫,不必行此大礼。”黎殊笑道,“如今皇姐嫁进府里,咱们也就是亲戚了。” 晏阙一面作揖笑说着[不敢],一面将黎殊请上上座。 晏澍被黎殊要求坐到他的旁边,整个饭局,他都在不停的为他夹菜,也不管他夹的菜是不是别人爱吃的。弄得晏澍一张小脸都快苦出水来了。 他的公主嫂子见状,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一顿晚饭而已,晏澍吃尽了他最不喜欢的菜色。
第6页 这是晏澍第一次见到黎殊。 虽然他爱抱着他玩,爱捏他的脸,爱往他碗里夹菜,但是这些都是他喜欢他的表现。 晏澍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个笑嘻嘻的燕王殿下,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俗话说,一会生,二回熟,有一就有二。所以黎殊理所当然地成了将军府的常客。 一有空就往将军府跑,实在没空就差人把晏澍和淑宁接到他所住的德仁宫来。日子久了,德仁宫几乎成了晏澍的第二个家;而晏澍,也差不多成了德仁宫里那些宫娥太监们的小主子。 这来来往往间,已是越过了七个春夏秋冬。 在这七年里,晏澍由一个12岁的孩子长成了俊逸的美男子,他习惯了封建的社会,习惯了美好的家庭,习惯了舞文弄墨、耍刀弄枪,却始终不能习惯在叫着莫然名字的时候,身旁却无人应答。这么多年了,他没有放弃寻找莫然,虽然结果都是徒劳。但是他曾经对自己说,除非能够确定莫然并不在这个时代,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然而,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莫然不在这个世界,所以,只要他还活着,他就继续找下去! 聿安十七年四月,边关有西牧大军来犯,晏阙奉命领军应战。 19岁的晏澍首次随父兄出征,参与了这一场历时九个月的战争。 同年七月,燕王黎殊因病逝世,年仅23岁。 在众多皇子中,黎宸最宠爱的就是黎殊这个小儿子,原本已经打算等他身体痊癒,便立他为太子,而今他却突然抱病,英年早逝。痛失爱子,也难怪黎宸悲痛欲绝,泣数行下。 葬礼之上,盖着金色柩布的灵柩摆放在灵堂中央,里面躺着的是黎殊的尸体。 灵堂内,文武百官披麻戴孝,百名和尚念经超渡,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到底念了些什么,也没有人去在意这个,所有人俯首默哀,整个灵堂嘈杂而肃穆。 莫然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醒过来的。争开眼,是漆黑的一片,没有新鲜的空气,他感觉憋闷。 他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着周围,以此确定自己身处的环境。他所在的地方很窄小,只够他一人躺下,他的周围有大量纸糊的东西,他的嘴里含了一颗珠子,拿出来看,竟是一颗夜明珠。 终于,莫然明白了,他这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面?难道是那台穿梭机的问题?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莫然也不打算继续去想。如果继续躺在这里,那他就真的变成一个死人了——被活活闷死! 他敲打着棺盖,发出[咚、咚]的声响,希望有人注意到他,无奈外面和尚念经声音太过嘈杂,没有人注意到这微小的状况。他不死心的多敲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不悦地皱眉——外面没有人在吗?还是在的人都是聋子? 求人不如求己!他屈起腿,脚掌蹬着棺盖,一个用力,棺盖被他蹬翻了,[啪!]的一下落到地上。 一直黑暗的地方突然有了光亮,莫然很是不适应,他抬起首挡在眼前,五指逐渐分开,好让自己慢慢习惯突然的明亮。 灵堂在瞬间安静了,所有人惊恐地看着装着黎殊的棺材从里面被踢开了,紧接着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扶着棺口,而后应该是死人的黎殊竟然就那么坐了起来。 “诈尸啦——”不知道是谁这么叫了一声,众人即惊叫着如鸟兽般散去。就连请来念经的得道高僧们也不例外。 “鬼啊——”有人一边逃命一边这样叫着,完全没有去想,大白天里,鬼又如何能出来吓人。 就连黎宸也退到了门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儿子……活过来了? 第六章 莫然见众人如此惊慌失措,也不去在意,毕竟从棺材里蹦出一个活人,任谁见了也会害怕。 此时他最为在意的是这是哪里?宁凌又在哪里?看这些人的装扮,他是被那台仪器送到了古代吧!然而纵然他怎样在意,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或许就是天性使然,他从来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表露情绪。 他从棺材里爬出来,环顾四周,然后走向淑宁——她是离他最近的人。 “这是哪?”他的问题简洁明了。 问完过后,他轻微皱眉,这不是他的声音!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看到的却是陌生的躯体。 “南……南苑国。”很显然,她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谢谢。”得到答案后,他旋身离开。 他果然被送到了古代,这个陌生的地方,而且拥有了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宁凌不知去了哪里,他明明记得,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放手,为何醒来后,他不在身边。 “殊儿——” 当莫然要跨出门口的时候,一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冲上前来拉住了他。 “皇上当心!”有人在一旁担心叫着,却无人上前阻拦,担心程度可见一斑。 是皇帝么,眼前这个男人。 “你叫我?”莫然问道。 “殊儿……”生疏的语气与陌生的眼神让黎宸悲痛万分,“殊儿,你不认得朕了?朕是父皇啊,最疼你的父皇啊!” 父皇……这个身体……有一个皇帝爸爸? “父皇?”自小就没了父母的莫然,突然多出来个当皇帝的老子,这到底是算是好还是算坏? “对对,父皇,是父皇!”黎宸拉起莫然的手,握在手里,不停地摸着,似乎在确认他的体温。 “不用摸了,我不是鬼。”莫然将手抽回这么说着。 听他这么一说,黎宸开心得在灵堂里来回踱步,就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 “他活过来了,活过来了,你们看到了吗,他没死,我的儿子没死,他活过来了!”他挨个的抓着灵堂里仅有的几个还没有逃跑的人不住摇晃,嘴里就重复着那么一句话。 旁人看在眼里,心里也只能感嘆那么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皇,还是先宣来太医为黎殊检查身体吧!”淑宁好容易回过神,立刻将沉醉在[儿子还活着]的喜悦里的父亲拉回现实。 从淑宁的言语间,莫然知道了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黎殊。 “对对,宣太医,宣太医!”黎宸回过神来,“还有,把这里给朕拆了,从今天起,不许有任何象徵不吉利的东西出现,违者定斩不赦!” “是——”宫娥太监们开始忙碌了,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殊儿,来,跟父皇回寝宫,让太医好生看看。”黎宸牵起莫然,往黎殊的寝宫走去。 莫然没有拒绝,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把刚才的这一切收进眼里的莫然,心里有一丝感动。 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九五之尊,为了他的儿子,高兴得像个孩子,可见他有多宠爱这个儿子。他发现,他的心底有一种名为[不忍心]的情绪在窜动。 莫然被黎宸带到了这个被命名为[德仁宫]的建筑物前,有那么一瞬,他有逃跑的冲动。并不是因为建筑本身,而是因为建筑外的那一群人。 几十个宫娥太监列队站在门口,从远处看过去,就像学校里运动会时候的班级方队。 当他们走近时,几十个人齐刷刷地跪下行礼,嘴里喊着[皇上万岁、王爷千岁]。 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过的莫然,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尽管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封建社会,也曾从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对于习惯了人人平等观念的他来讲,仍然很不习惯,虽然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并没有实现真正的平等。 当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黎宸道了句[平身],众人才敢站起来。 黎宸开心地牵着莫然的手往里面走,穿过花园,来到正厅。然后安排莫然好好坐着,把他当成个宝贝似的,一会问他饿不饿,一会问他渴不渴。 回想当初,也只有父母和宁凌对他如此好过。可是如今父母过世了,宁凌也失踪了。 眼前这个男人对他好,只是因为他以为他是他的儿子。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真相,那么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对他好了。想到此,莫然不禁暗忖:只要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不是黎殊,何不就这样将错就错呢?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被莫然否决:不可以,这样太卑鄙了!他不是他的儿子,不是的!他不能冒充黎殊,绝对不能! 当他暗下决定的时候,四位太医赶来了。黎宸赶紧吩咐太医们为莫然诊断。 经诊断,他的身体一切正常,只是可能因为刚刚复生,脉搏略显凌乱。
第7页 “那为何死而复生?”虽然儿子失而复得让黎宸非常高兴,但是他仍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回皇上,就在听说燕王殿下死而复生之时,老臣立刻翻阅医书,找到了假死之说。”刘太医道。 “假死?”黎宸不懂,“说下去!” “是,所谓假死是由于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十分衰微,从表面看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很容易当作误认为已经死亡;甚至将[尸体]处理或埋葬,这种状态称作假死。”刘太医在回话的同时,其他三位太医皆冷汗直流。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因他们误诊差点被活埋,他们就是死十次也不够赎罪啊! “就是说,由于你们太医院的庸医误诊,险些害得朕的儿子被活埋!”黎宸暴怒,“你们该当何罪!” “老臣知罪……老臣知罪……求皇上开恩……饶老臣一条性命!”太医们下跪求饶,不停地磕头。果然……果然要被杀头了啊…… “如此庸医,岂能饶恕!来人吶,把他们给朕拖出去斩了!”他的宝贝儿子,差点就真正的离他而去了!这群庸医岂能放过! 莫然看在眼里,实有不忍,“算了吧。”他为太医们求情,“我没事,而且他们也不是有心的。” 黎殊已经死了,他不过借用了他的身体。他本来就不是黎殊,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误诊之说。 “殊儿,你险些让他们害死!” “你也说了,是险些,我现在很好。”莫然道。他感到很无力,明明已经决定不冒充黎殊,现在却以黎殊的身份与皇帝说话。 “你当真不介意?”g “是的,我不介意。”他不是黎殊,又何需介意。 “既然你不介意,朕就先留着他们的狗命!” “谢皇上,谢燕王殿下!” 见太医们连滚带爬欲退出正厅,莫然不禁感嘆:这就是封建社会么? 如果有一天,皇帝知道了他其实并非黎殊,他是不是就犯下了欺君之罪? 他知道,欺君,是要杀头的。可是他还不想死……就算要死,至少……至少让他知道宁凌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所以,他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为宁凌活着!那么……在这之前,黎殊,请把你的父亲借给我吧! “等一下!”黎殊叫住太医们,他需要为自己铺路。 四位太医不敢怠慢,立刻折回,“燕王殿下有何吩咐?”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黎宸赶紧问他,生怕他又出什么状况。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想问,为什么醒来后,我什么也不记得?”既然决定要做黎殊,那么对他来讲,记忆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记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经他这么一说,黎宸也想起来了。就在他刚醒来的时候,在灵堂里,他那生疏的语气与陌生的眼神让他悲痛万分,不过在得知他还活着的时候,他完全沉浸在喜悦里,把这事给忘了。 “回殿下,通常,假死之人甦醒过来,会出现记忆混乱甚至完全失忆情况,照殿所说,该是失去了记忆……”李太医战战兢兢地答道。 “那……我的记忆能找回来吗?”他明知故问。 “这个……恐怕……” “恐怕什么?”黎宸挑眉问道。 “臣……老臣们会尽全力寻找让殿下恢复记忆的办法!”李太医被黎宸吓得浑身发抖。 “记住你们说过的话!滚!”黎宸一声令下,太医们不敢久留,立刻退出正厅。 待太医们离去,黎殊有些不知所措了:“我该怎么办?我的过去……一片空白……” 是的,他该怎么办?是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还是顶着黎殊的身份,做回他自己?若是前者,他恐怕是做不到的。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他都不能完全融入其中,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做不到的…… “殊儿,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黎宸坐下,拉着黎殊的手正色道,“朕当然是希望你能恢复记忆,继承朕的江山,可是朕不想逼你,没有记忆不要紧,父子间的血缘断不了,你仍然是朕的儿子,感情可以从头来,不用勉强,做你自己就行了。”是啊,做自己就行了。 “……”黎殊垂下眼睑,说不出话来,因为感动。 “谢谢……父皇……”良久,他才抬起眼眸,正视他现在这位父亲。 第七章 聿安十八年初,晏阙大军凯旋回京,队伍浩荡,声势洪大。 这场战争打了九个月,虽然胜利了,却也损失惨重——五十万大军去,三十万大军回。 二十万条性命,流逝战场。 晏澍用眼睛用身体用性命见证了什么叫做战争,那是从暴力开始,从血腥结束的过程,中间夹杂了对生存对胜利的渴望,想要在战争中活下来,就必须踏着眼前的尸体往前走,不管这些尸体在活着的时候是敌是友。 京中百姓大多出城欢迎,其中包括了晏家的两个女人。 凯旋的大军继续前进,到了宫门前兵分两路。 偏将军佟瑞率大军向左走先回军营;晏氏父子三人进宫面圣。 华烨殿上,晏澍的眼神四下搜索,也没看见黎殊的身影。 不出城迎接,也没出现在华烨殿,难道他病情加重?晏澍不自觉得皱眉,思绪飘远去了,至于龙椅上的黎宸说了什么赏了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 自从黎殊[假死]事件之后,他变了个人似的,记忆没有了,不似以前那样开朗好玩,反而终日把自己关在寝宫。对比以前,他整个人就像消失了,如果不是德仁宫里有他存在的证明,恐怕大家都会认为,南苑国的燕王殿下真的已经死了。 今天早晨起床后,洗涑完毕,他如往常一样到花园散步,顺便到池塘边上餵鱼。一边撒着鱼食子,一边想些有的没的。 他知道生在皇家有哪些危机,为了一张椅子,手足相残,稍不留神,连命也保不住。这些剧情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不止是电视剧,现实中也不少这样的事例。比如他和宁凌,不就是被那些让钱蒙蔽了双眼的傢伙害到这步田地的吗? 他无意去争夺那所谓的皇位,他只是想好好活着,想尽快找到宁凌。 晏澍自华烨殿退出,就直奔德仁宫。 德仁宫之于他,就是第二个将军府,要进要出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在黎殊房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晏澍不慡的退出来,四下张望,最后在走廊上随手抓了个小太监问:“王爷哪去了。” 小太监一见逮住他的人是晏澍,他惹不起的主儿,于是赶紧笑着回答:“王爷在花园的池塘边上餵鱼呢!” 花园?池塘?餵鱼?说好了要去接他的,可他非但没有去,还窝在德仁宫里餵鱼?晏澍极度不慡!他放开小太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黎殊,老子掐死你!”他咬牙道,而后迈开步子,朝花园走去。 穿过回廊,远远的,晏澍就看到黎殊站在池塘边上,再走近一些,却见他哪是在餵鱼,根本就是在发呆!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抓了一把鱼食子,跟没魂了似的。 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晏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准备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进池塘,以示惩罚,谁让他不去接他呢!不过晏澍的这算盘打得不怎么如意,他还没走到黎殊背后,黎殊却先他一步转过身来了。看到晏澍,黎殊幽黑的眸子里不似往常带着笑意,反而更显冷清,没有情绪。 也不问晏澍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德仁宫,黎殊侧过身子,将鱼食子撒进池塘,拍了拍手,绕过晏澍朝花园里的凉亭走去。晏澍这个大活人,完全被他当作透明的了。 被如此对待的晏澍十分不满,如果说先前他只是不慡,那么此刻他绝对是生气! 他回过身一个箭步上前,手臂一伸,由后勾住了黎殊的脖子。 被他勾住的黎殊被迫扬起头,后脑枕着他的肩。他不舒服地挣扎,双手扯着晏澍的袖子。 “你死小子居然敢对我视而不见!”晏澍说话的语气蕴涵一丝怒气,被多年好友如此对待,谁也没办法不生气吧。 黎殊本想问他是谁,听他的语气,应该是很熟悉的人,也就作罢,改说:“放开我。” “哼,我偏不!”晏澍勒着黎殊的脖子,死活不肯放。 “我是王爷。”如果可以,黎殊非常不愿意用身份压人。可是现在,似乎不压不行。
第8页 “哟,知道拿身份压我了,你行……” “啊——”晏澍话还没说完,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就传进他的耳里,“晏澍少爷您快放开王爷!”这是兰月的声音,晏澍认得。 兰月是黎殊的侍女,自小就在德仁宫服侍,若是以前晏澍这样勒着黎殊,她是不会说一句话的,只是现在,黎殊记忆全无,再这样被晏澍没大没小的勒着,怕是要怪罪晏澍了。 “瞧你急得,我又不会吃了他!”晏澍无趣地说着,不过却也依言放开了黎殊。 重获自由的黎殊摸了摸被勒疼的脖子,也没有恼怒。他仍然当晏澍透明人,只是吩咐兰月沏壶碧螺春送到凉亭。他自己则走向凉亭,是要去研究棋谱。 最近的他无所事事,每天都在凉亭里研究棋谱。他从小就喜欢围棋,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学习。现在好了,他每天的时间多得用不完,正好让他静下心来细细钻研。 “你看他你看他!”晏澍又急又恼,就差没有冲上前逮着黎殊打了。 “晏澍少爷,您跟我来吧,我慢慢讲给您听。”兰月也不管晏澍愿不愿意,拖着晏澍就走。 晏澍就这么被兰月拖到了厨房。她一边沏茶,一边给晏澍讲着他不在的这九个月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真正的大事件,就只有黎殊[假死]那件事了。 “他诈尸?”晏澍惊叫。 黎殊……诈尸?!这个消息太有冲击性了!黎殊那小子……死了?又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晏澍急了。这几年,他和黎殊的关系已经到了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地步,可是……他不过是外出打仗,回来后竟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想不震惊都难啊! “就是假死,在灵堂里突然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兰月老实说。 “假死?!”晏澍低喃着。剧他所知,假死是由于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十分衰微,从表面看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很容易当作误认为已经死亡;甚至将[尸体]处理或埋葬。可是,可是,黎殊他怎么会假死……啊……难道……晏澍猛然呆立…… 回想当年,他初到这里的时候,脑后一阵巨痛,还有那些鲜血,说不定在那个时候,真正的晏澍就已经死了,他只是刚好被送到这里,进入晏澍的尸体,成为一个替代品。 如果黎殊的情况和他一样,那么现在的黎殊就不再是黎殊了!也许他和他一样,是穿越而来;也许他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也许他是唐越书那混蛋的同伙……有很多种可能……当然也不排除他真的只是假死而已!该死的!他要立刻见他! “我去找他!”话还没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晏澍一路跑来凉亭,黎殊正坐在那里一手拿着棋谱,另一手摆弄着棋子,不发一言。 知道有人来了,他也不抬头,仍然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当来人不存在。 晏澍在黎殊对面坐下,明目张胆地观察黎殊。 刚才明明想的是一见到黎殊就抓着他的肩问:你是莫然吗?可是现在人是见到了,他却问不出口了。他什么都还不清楚,自己不是也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么?既然有那么多种可能,他又怎么可以贸然行动呢!所以他决定先观察一阵,时间会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兰月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来了,看到那两个人都安静地坐在凉亭里,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了。晏澍性子急,她生怕他会因为黎殊的态度而大打出手。她把托盘放到石桌上,又在一旁侯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两人不会打起来,这才安心地退下。 而留在凉亭里的两个人,各做各的事,谁也不理谁。 黎殊把晏澍当作透明人,而晏澍,看似和黎殊一样,当对方不存在,其实目光从未由黎殊身上移开,他很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在黎殊太专注于棋盘,并未注意。 时间慢慢流逝,太阳升到正空中,已是午饭时间。 “王爷,该用膳了。”兰月再度来到凉亭,是请黎殊到饭厅用餐。 黎殊头也不抬地说:“就来了。” “吃饭吃饭!”晏澍站起来,也不管人家有没有请他留下来吃饭,率先往饭厅去了。 晏澍离开后,黎殊便开始收拾棋子,兰月见了立刻上前帮忙。收拾完后,黎殊吩咐兰月将棋子与棋谱拿回书房。 “王爷不问奴婢晏澍少爷的事吗?”兰月心里总觉得有疙瘩,“您难道不想知道为何他能在此来去自如?” “我没兴趣。”说罢,便朝前厅走去。是的,他没兴趣。那个叫晏澍的是谁与他无关,他为何能在这德仁宫来去自如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安分地过着他的日子,仅此而已。 黎殊和兰月前后走进饭厅,晏澍已坐定等待开饭了。 正圆形的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简单家常。黎殊很满意,尤其是那一锅萝蔔排骨汤。 回想前阵子,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具全的美食,他想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了,只是美食太多,他反而不知道该吃什么,于是吩咐厨房往后的膳食简单就好,不需要如此铺张,而且他也会不习惯。 今天的汤是他特意吩咐厨房用排骨吨的,汤里加了萝蔔。 这个时代没有高压锅,所以他昨天就吩咐下去了,这汤吨了整整一夜,应该很入味了吧。 “王爷要先喝汤吗?”兰月问道。 “恩。”他点头,将碗递给她,用左手。 见黎殊递碗用的是左手,晏澍不自觉地皱眉——左撇子?他可不记得曾经的黎殊惯用左手。而他认识的人当中,是左撇子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莫然。想到此,皱眉变成了挑眉。 不一会儿,一小碗排骨汤放到了黎殊的面前,他将汤碗递到唇边,小心地吹了吹,自觉不烫了,才喝下一口。 就是这个味道!学校对面的大排饭付赠的萝蔔排骨汤就是这个味道。黎殊的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露出了好看的微笑。黎殊人美,笑更美。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们见状,皆倒抽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惊艷,而是她们的燕王殿下自假死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黎殊的确是笑了,不仅如此,他的那双一直都不带情绪的眼睛,此刻也装满了笑意。这些都是为了那久违的味道。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晏澍,嘴角勾起一抹笑:待人冷漠、左撇子、喜欢萝蔔排骨汤、睡觉时见不得光、就算是夏天也一定要盖着被子睡,这些都是莫然的习惯,而眼前这个假死后的黎殊就占齐了这些习惯中的前三个,这是不是表示,他可以对他有所期待? 晏澍的笑意加深了,他需要时间去证明黎殊是否也有后两个习惯,如果也有……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笑出来了。寻找了多年的人,也许就在眼前吶! 不急不急,急不得!那么多年都等了,还怕多等些时候吗?他性子急,不代表他没耐心。 呵呵,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第八章 在德仁宫用过午饭,晏澍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开心他高兴,也就不去介意黎殊当他是透明人的事了。再说,现在的黎殊若还像以前那样对他,他反而会不乐意的。只是,才踏出德仁宫大门,晏澍脸上的笑容便挂不住了——他好像忘记要回家了! 自华烨殿出来时,父兄特别叮嘱他中午要回家用膳,母亲和嫂子在家等着呢。可是见到了黎殊,他把这事给忘了。不该,真不该!现在立刻赶回去,应该来得及吧?若来不及,就往少乔身上推吧!哈哈,有朋友真好! 少乔,姓蒋名少乔,是京城首富蒋兴明之子,生性乖僻,为人风流,爱好八卦,他八卦的功力之深,上至国家大事,下到各家各户柴米油盐,没有他不知道的,就连皇帝今晚临幸哪位妃嫔,只要他愿意,也能打听得到。三年前两人在京城第一酒楼天香阁里认识,那个时候,晏澍在吹嘘他的[霸海]是如何如何的好,而蒋少乔则在吹嘘他手里那把破扇子是如何如何有来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最后竟结成了莫逆之交。这三来里,蒋少乔不知道有多少次被晏澍当作不回家吃饭的藉口。看来这一次,蒋少乔又逃不过为晏澍充当藉口的命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晏澍回到将军府时,却被管家爷爷告知那个即将被他当作藉口的人正和他的家人一起享用午餐,几个人还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不知道的人,准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听管家这么说,晏澍心里有一点点不慡。 “我回来了。”他跨进饭厅,大声嚷着。 “哟,晏将军回来了!”蒋少乔打趣道。
第9页 什么将军,只不过上了一次战场而已!晏澍丢给他一个白眼。 “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告诉过你早些回来吗!”晏阙满脸的不高兴,他这个小儿子,越大越不听话。 “就是,如今你已是有军衔的人了,不比从前。”晏夫人道。 “是啊,既然已授封了将军,就得有个将军的样子!”晏鹏接着说。 “别还跟个孩子似的,既然回来了,就别再乱跑了,免得晚上进宫时又不见你的人!”淑宁也不放过他。 于是老爹念完是老娘,老娘念完是兄嫂,就连他那五岁的小侄儿也叨念了他几句,几个人轮番把他念了一遍,这才吩咐下人多添一副碗筷。 蒋少乔虽然没落井下石,但是他不停抖动的肩膀告诉晏澍,此刻他笑得很慡。 晏澍入座后伸脚狠踩了蒋少乔一下,才算是解气。 不过,被念了这么久,他总算是知道了自己已是个威远将军。虽然和老哥那威武将军就差了一个字,不过那官品是比不得的,三品和从五品,这能比吗?不过算了,他也不想做大官,官太大还不好当呢! “晚上还进宫啊?”他刚从宫里出来呢! “当然,皇上设宴为你们洗尘。”晏夫人道,“你刚才上哪去了?”她一边问一边往晏澍碗里夹菜。 “德仁宫。”既然[藉口]和他同桌吃饭,他也只有实话实说。 就这三个字,让饭桌上原本热略的气氛瞬间冷却,尤其是淑宁,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呃……那小子答应了出城接我,我也是没见到人,才过去看看他……”晏澍解释,却被坐在他旁边的晏鹏踩了一脚。晏澍不满地瞪着踩他的人,后者只是以眼神示意他闭嘴,没看见你嫂子不高兴吶! 于是晏澍不再说话,干脆埋头吃饭。好在先前在德仁宫吃得不是很多,不然照他这么个吃法,非给撑死不可。 “公主,孙少爷醒了,一直哭个不停,奶娘也没办法了,您快去看看吧!”终于,跟随淑宁嫁过来的宫女小翠打破了沉默。 “我这就过去。”淑宁起身就要离开,晏鹏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淑宁点头,夫妻俩一道离桌。c 晏鹏和淑宁离开后,晏阙这才瞪了小儿子一眼——都是你这小子惹的事! 晏澍觉得自己特冤枉,他又不是故意的,老娘不问,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真是的……等一下,刚才小翠说‘孙少爷’? “我又有侄儿了?”晏澍惊叫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的事?” “看你兴奋的,你哥知道后也没你这么激动。”晏夫人低笑道。 “娘,您快说嘛,我那小侄儿多大了?” “两个多月了。”蒋少乔道。他看急得那样,蒋少乔就想笑,就像那儿子是他的一样。 “不成,我得去看看!”丢下碗筷,晏澍一阵风似的跑了。 晏澍冲到兄嫂所住的别院时,他的小侄儿已经被淑宁哄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摇篮边上,爱怜地点了点小婴儿的鼻尖。 “好可爱啊,老大,他很像你哦!”晏澍拿手肘撞自家大哥。 “废话,我儿子不像我还能像你?” 也对!晏澍只是笑笑,也没反驳。 “好了,鹏你先回饭厅,我有话和小澍说。”说话的同时淑宁把两个男人从房间里拉出来,以免影响儿子睡觉。 “好。”晏鹏知道,她是想和晏澍说黎殊的事,于是他旋身离开。 晏澍当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什么也没问,跟着淑宁去了书房。 来到书房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晏澍知道淑宁有话问他,淑宁也的确是有话要问晏澍,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她的想法,实在太怪异! 终于,还是晏澍率先的打破沉默,“大嫂,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淑宁看了晏澍一眼,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焦急地来回踱步。 “黎殊他变了。”晏澍道。他知道淑宁想说的也是这个。 “是……是啊……”淑宁点头,她两手抓着晏澍的衣袖激动地说,“他变了……他不是黎殊了……” 当听到‘他不是黎殊’的时候,晏澍微微的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过来。现在,他也不能肯定,德仁宫里的那个人,是不是黎殊。 “大嫂,你先别激动,”晏澍把她扶到椅子边坐下,“他可能只是因为大病初癒所以性情有些改变,过些时间就会好的。” “不是的晏澍,他完全变了,真的变了,变得不是黎殊了!”淑宁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太医说他只是失忆,可是他不仅仅失忆了,他的性格他的习惯全都变了!全都变了啊!” 听淑宁这么说,晏澍开始庆幸,当年他初到这里的时候,那个[晏澍]只是一个小孩子,还没有定性。不然,或许也会有人说着‘他不是晏澍’的话。然而,她的话也提醒了他,要知道黎殊是不是莫然,还有更多方法。 “你今天也去了德仁宫,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变了?”淑宁急急的站起来,抓着晏澍问,“会不会……会不会他真的不是黎殊?我听说邻国有一个部族可以施巫术操纵人的尸体,会不会黎殊是被他们操纵着?”淑宁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她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和别人说。黎殊复活,她的父皇比谁都高兴,她不敢破坏他的兴致,而宫里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她更是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便会给晏家还有黎殊招来杀身之祸。 “当然不会了!”晏澍坚决否定,“大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黎殊他有呼吸有心跳,怎么会是尸体呢!”他的这位大嫂,想像力太丰富了吧! “那……那会不会是中了什么移魂的法术?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淑宁还不放弃,总之她是认为她的胞弟换了一个人! 移魂?法术?晏澍直想翻白眼了。原来电视剧里演的都不是无凭无据的,古时候的人真的会这样的法术吗? “大嫂,你先听我说,”晏澍再度把她按到椅子上坐着,“他的确是变了,可是不代表他不会恢复,我们需要多观察,才能下定论。” “这样吧,我经常去德仁宫走动,有发现第一个通知你好不好?” 晏澍这么说,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她也只能点头,“那你要小心啊。” “我会的!”晏澍嘴上这么保证,心里却暗忖:黎殊啊黎殊,你最好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还一个黎殊给我的公主嫂子! 黎宸处理完政务,来到德仁宫时,黎殊正在书房看名家诗集。听说皇帝来了,兰月赶紧冲到书房来想要唤他出去接驾。 “哦,他来了啊!”黎殊低嘆一声,这才从椅子上起来。 黎殊自书房里出来,正好黎宸也朝这边走来。 “儿臣见过父皇。”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见黎宸过来,黎殊和兰月赶紧行礼。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黎宸弯腰扶起黎殊,和他一起往前厅走去。 “兰月,沏一壶碧螺春。”黎殊吩咐道。 一路走,黎宸都问着黎殊各种问题,无外乎是身体怎么样,最近睡得好不好之类的。黎殊也一一作答。 两人在前厅坐定,兰月适时端来了碧螺春和一些小甜点。 “父皇此次前来,不会只是问儿臣这些问题吧!”黎殊问,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怎么,朕就不能专程来看儿子吗!”黎宸笑道。 “当然不是。”黎殊埋首,为黎宸斟茶。 黎宸端起茶杯,递到唇边,浅呷一口,道:“好茶。”而后才说明来意,“朕此次来,是想邀你出席今晚的洗尘宴。”皇帝亲自开口邀约,可见黎殊有多受宠。 平常宫里的诸多宴会,黎殊不愿出席,黎宸也不逼他。只是这回的洗尘宴,他不出席,说不过去。再怎么样,晏将军一家,也算是亲家。 “为谁洗尘?”黎殊问,一脸淡然。 “晏将军父子三人。”黎宸道,“殊儿,别的什么晚宴你不出席朕不怪你,可今天这洗尘宴,你非去不可。” “我去便是。”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他听兰月提起过他的皇姐,也听她说起过皇姐已经嫁进了晏家。事不关己,他也没去留心。这会儿黎宸提及,他这才又想起来。
第10页 “那就好,那就好!”黎宸大笑,他还真担心黎殊不肯出席呢。 黎宸笑了,黎殊也配合着扯出一抹笑容。事情既已敲定,黎宸也起身打算回宫。 “儿臣恭送父皇。”送走了黎宸,黎殊差人撤了茶点,自己则返回房间,继续睡觉。 洗尘宴吗……那是晚上的事啊…… 第九章 洗尘宴黎殊终还是去了。 设宴的凌岳殿里,两侧有宫廷乐师抚琴奏萧,中间有身姿妙曼的姑娘翩翩起舞。 黎殊坐在属于他的位置,独自饮酒。到场的人他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他来这里只是答应黎宸要出席而已。就是这样。 兰月立在他身后,每来一人,她就像个小喇叭似的在他耳边低声介绍。她要介绍,他就由她去。反正这些人都与他无关。 他不向人敬酒,也无人敢向他敬酒。从棺材里蹦出来的人,谁敢去招惹? 这样也好,无人打扰,黎殊乐得清闲。 众人皆举着酒杯向晏家父子道贺。兰月见状,伏在黎殊耳边道:“王爷,您是不是也该去说上两句,好歹那也是亲家。” 闻言,黎殊抬眼看过去,晏将军那一方,举着酒杯还没祝贺的人排了一长截。自己此时过去,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这样决定了,黎殊也不着急,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王爷……”兰月在一边伺候着也是干着急。 龙椅上的黎宸看着他这个儿子也只有摇头嘆气的份。 而另一边的晏澍,倒是乐呵呵地饮下别人敬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一点要拒绝的意思也没有。淑宁却是好几次偷偷扯他的袖子,叮嘱他少喝几杯。 同是晏家的男人,晏阙、晏鹏是能挡则挡,实在挡不了,才喝上一两杯,可这个晏澍却是来者不拒,统统饮下肚。照他这个喝法,过不了多久,铁定醉得不醒人世。 晏澍倒也不是真的好酒,只是他今天很开心。 中午从德仁宫他出来他就一直很开心。现在看着离他不远处的黎殊独自饮酒他更开心。 就是应该这样……就是应该这样!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只是做着自己的事,身边似乎打开了一把保护伞,把别人隔绝在外。回想当年刚认识莫然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黎殊……黎殊……你究竟是不是他啊…… 这样想着,晏澍端着酒杯,摇晃着来到黎殊面前。看起来,他已有几分醉意。 “黎殊……我敬你!”他朝黎殊举杯,笑意盈盈。 这一举动,却引得原本热闹的晚宴在一时间安静下来,且有明显的抽气声。 晏澍听得很清楚,是的,是抽气声。他们是觉得他向这个从棺材里跑出来的人敬酒很不可思议吧! “你不喝吗?”他笑问。 黎殊抬眼看他,不举杯,只是低声道:“你醉了。” “我没有!”晏澍甩了酒杯,手撑在黎殊跟前的酒案上道,甚是张狂,毫无君臣礼仪。 黎宸看在眼里,却是以为晏澍是在气恼黎殊不记得他,也就没有制止。皇帝都不出声,其他人自然也不做出头鸟。 “晏澍,你给我回来!”晏阙见儿子如此无礼,立刻离座要把儿子拉回来。 “爹你别拉着我……”晏澍想要挣扎,却被晏阙抓着不放。 “犬子酒醉失态,还请王爷见谅!”晏阙赶紧向黎殊道歉。 “无妨。”黎殊道,然后起身离座,来到大殿中央,道:“父皇,儿臣微有醉意,想先行告退!” 黎宸也知道,这样的晚宴,黎殊是不爱参加的,再加上被晏澍这么一闹,他无心继续也是能理解的,于是也就没有阻止,说:“去吧,吩咐下人熬碗姜汤喝下。” “是,”黎殊弯腰作揖道,语毕,便让兰月扶着走了。 晚宴少了他还是要继续的。 黎殊听见,殿上再度热闹起来,在他退出之后。 看着黎殊离开,晏澍先前的醉意全无,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故作醉态,也只是想看看黎殊会作出何种反应。拒绝之后立刻逃离,还真像那个人的作风啊!晏澍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翌日,早朝过后,晏澍出现在德仁宫。 经过前院时,问了一名正在修葺盆栽的小太监,黎殊在哪。被告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花园餵鱼。于是晏澍迈开步子往花园去了。昨天他过来的时候,他也在餵鱼,看来餵鱼成了他的习惯。可是,他不知道鱼是不能每天餵的吗?会被胀死的。 黎殊餵了鱼之后,打算回书房练字。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在凉亭里坐着怕是会着凉。 他刚步入回廊,便见晏澍朝着这边过来了。眉头微黜,猜不出他的来意。 经过昨天,他该知道,他不再是原来的黎殊。他没了记忆,不记得他了。纵然曾经他们是好友,那也都是曾经的事了。现在他虽然还是黎殊,但是与他却是素不相识的。为何他还要来呢? “王爷,下官今日是来赔礼的。”远远的,见黎殊从花园走来,当他走上这回廊,晏澍便开口道,“昨日在凌岳殿上多有得罪,还望王爷见谅。” 称呼从黎殊改为了王爷,看来是知道原先的友情不复存在了。 黎殊朝他颔首,道:“昨日晏将军已代你道过歉了。” “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样的。”晏澍笑道。 “无妨。”黎殊道,表示原谅,然后绕过他,走向书房。 晏澍赶紧跟上,故意追问:“王爷这是原谅下官了?” “原谅了。”黎殊道。他只想赶快把晏澍打发走,好让耳根子清净清净。 “听王爷这么说,下官也就安心了,回到家也好对家父有个交代。”得到黎殊原谅的晏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仍然跟在黎殊身后,直到书房门口。 黎殊转身与身后的人面对面,道:“晏将军,我要练字。”言下之意是‘请不要打扰’,也就是下了逐客令。 “练字好,可以修身养性。”晏澍又怎么肯乖乖离开,于是装做听不懂黎殊的话外之音。 “晏将军,我不希望被打扰。”黎殊皱眉道。眼前这个人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赖着不走? “下官明白。”晏澍如此说着,黎殊好看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些,然而却又听到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说话了。” “你……”对此,黎殊感到特别无力。 这样的死缠烂打,熟悉又亲切。曾经也有人这样扰乱他的生活,并且强行进入他的内心世界,硬是逼着他习惯他依赖他,当自己习惯、依赖上他之后,他却消失不见了。说好了要一起的,明明就没有放手的,他却不见了……想到此,黎殊的心情低落到谷底。 “随你。”黎殊冷声道,之后便旋身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这样的人,出现一个就够了。其他人,他不需要。 所以,晏澍要怎么样随他的便,黎殊已是打定了注意不再搭理。 见黎殊不再赶人,晏澍跟着进去那是理所当然的。 黎殊练字,他就随便找本册子翻着看看。口渴了,就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原本想问黎殊要不要,却想起自己刚才承诺过不再说话,也就作罢。 待黎殊口渴想要喝水时,紫砂壶里的茶已经让晏澍喝光了。 黎殊拿起轻飘飘的紫砂壶,到外面回廊上叫来了兰月,让她再沏一壶过来。整个过程,他都将坐在一旁的晏澍当作隐型人。而晏澍也尽责地扮演着隐型人的角色。 到了午饭时候,见黎殊停笔,晏澍才又开口说话:“王爷,大嫂让我带句话给您,让您有空多去将军府坐坐。” “恩。”黎殊以一个单音节作为回应,算是知道了。接着便往饭厅走去。 路上遇见过来请他用膳的兰月,兰月问道:“晏澍少爷要留下来用膳吗?” “晏将军他很忙。”不等晏澍回答,黎殊先一步答道。 晏澍摇头笑笑,看来他是真的很想把他赶走。于是他笑道:“是啊,军营里还有些事,我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将军走好。”黎殊头也不回地道,加快脚步走向饭厅。 兰月向晏澍欠身算是道别,而后紧跟上黎殊。 被如此对待晏澍也不恼怒,他深知要和这种待人处事都如此冷淡的人相处,脸皮厚是首要条件。所以,今天赶他走,不要紧,明天他还来。 循序渐进嘛,他懂的。 ※※z※※y※※b※※g※※ 离开德仁宫时,太阳已升到正空中,的确是午饭时间了,晏澍的肚子却是空空如也。
第11页 现在回家,家里人怕是已经吃过了吧。不愿厨房的大婶为了他一人忙碌,于是决定到天香阁解决午餐。 晏澍来到天香阁门口,正逢蒋少乔也走向这边,于是他在门口站定,等他过来。待他走近了,晏澍才注意到,他身边还跟了一人,清秀俊朗,一袭青衣。 见到晏澍,蒋少乔立刻迎上来,道:“在这看到你真好,免得我跑一趟将军府。” “有事?”晏澍笑问。 “新认识了一位朋友,带来给你见见。”蒋少乔也笑,凑进晏澍时,却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小子比我还能吹!” “哦,那倒要认识认识!”晏澍笑道。比蒋少乔还能吹嘘的人,是个人才! “来来来,我来介绍,”蒋少乔大声道,“这位是南宫铎之,我的朋友。” “这位是晏澍,南苑国威远将军。”他指着晏澍。 “将军安好,初次见面,在下有礼了!”南宫铎之笑得一派悠然。 晏澍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南宫先生真是一表人才。” “哪里哪里,将军才是人中之龙!”南宫铎之连连摇头。 “好了好了,别在这傻站着相互吹捧了,大爷我肚子饿着吶!”看他们都没要进去的意思,蒋少乔就率先往里跨了。 晏澍与南宫铎之,相视一笑,也跟着进去了。 三人包下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点了菜,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跟你讲,这小子特别能吹。”蒋少乔指着南宫铎之道。 “怎么个吹法?”晏澍倒是很好奇。 “他说他是东昱国的太子,哈哈,是不是很能吹!”蒋少乔夸张的笑哈哈。 “在下并非吹嘘。”南宫铎之道。虽然不被相信,他脸上却不见怒容,仍旧一派悠然,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如此。 “是是是,太子殿下!”蒋少乔露出一个拿他没辙的笑容。 晏澍也是笑着,觉得眼前这个叫南宫铎之的男人倒有几分可爱。 趁着菜还没有上过来,三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基本都是南宫铎之在讲,晏澍和蒋少乔旁听。他们听他讲他的各国游历史,讲他曾经认识的所谓的朋友,骗光了他的钱,害得他在街头卖艺等等……菜被端上桌,又被吃下肚,他才讲完他的故事。听到最后,蒋少乔下了结论:南宫铎之就是一个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笨蛋!对此,晏澍连连点头表示贊同。 三人在天香阁里笑笑闹闹直到未时,晏澍才动身前往军营练兵。 第十章 第二日,晏澍又准时来到德仁宫。 和昨天一样,黎殊当他不存在,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对此,晏澍也不介意。 黎殊在书房看书,他就在书房喝茶,黎殊在凉亭里摆弄棋盘,他就在凉亭里喝茶,悠然自得,一直到了中午才离开。然后到天香阁解决午饭,下午到军营练兵。 第三日是如此,第四日是如此,第五日也是如此……连续半个多月,天天如此。 到了第二十日,晏澍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说,燕王殿下,我每天都按时上您这报导,您就不问问我这是为什么?” 黎殊从诗集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诗集里去了,并没有要问的意思。 晏澍无奈道:“您就没有一点好奇心?”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沉寂。 晏澍顿时产生一种挫败感,看来黎殊是打定主意不理会他了。 罢了罢了,他不理会就由着他吧,反正他不出声不说话,他一样能从他身上得到信息。比如他认真读书时微皱的眉头,写字时的笔画,写完后的形体,研究棋谱时脸上困惑的表情,想明白之后豁然开朗的微笑…… 黎殊的这些微小的细节,看在晏澍眼里又是另一种感觉——似曾相识加上扑朔迷离。 ※※z※※y※※b※※g※※ 一个月过去了,晏澍实在是按奈不住了。凉亭里,他倾着身子,两手撑在石桌上,笑问:“王爷,您是真的打算把在下当作透明人?” 黎殊看也不看他,认真在棋盘上摆弄着棋子,黑子白子,白子黑子。 “黎殊!”晏澍微怒,一掌按在黎殊面前的棋盘上,打乱了他的棋局。 黎殊抬起头瞪他,显然是不高兴了,他冷声道:“没人求你来,受不了你可以走。” 晏澍却是被这句话堵得愣在当场——当初大学里的选修课,他跟着莫然选了大学语文。上课无聊的时候,想拉着莫然聊天,被拒绝。当他苦着脸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啊”的时候,莫然总会用这句话来堵他的嘴。 于是晏澍坐回石凳,一个人闷笑,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凉亭上空。 听到笑声,黎殊这才抬起头看他。 “黎殊啊,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也常和我说过这句话。”晏澍起身离开椅子,来到书桌前,隔着书桌,目光对上黎殊的眼,“他总是对我说‘受不了你可以走’,却总是一次又一次满足我的要求。” “他第一次带我去吃大排饭的时候,我埋怨那里的桌子太脏,他对我说‘受不了你可以走’,却抽出几张纸巾把桌子擦了一次又一次。” “我们一起上当受骗的那一次,在那些骗子的窝门口,他也对我说‘受不了你可以走’……” “闭嘴!”黎殊倏地站起来打断晏澍的话,他的心里全乱了,因为激动而心跳加速,双手握拳抵在棋盘上,因为太用力,导致突出的关节有些泛白。 晏澍说的那些事情,他非常熟悉,不止是这些,还有其他的点点滴滴,属于他和那个人的回忆,这几个月里都不停地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为什么晏澍会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他每天都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他和那个人一样,不管他怎么冷淡,怎么忽略他的存在,他都坚持不泄地要接近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黎殊问,他的嘴唇因紧张而颤抖,他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 “我是晏澍。”晏澍安静地接住黎殊的目光,眼睛里印出了另一个黎殊。 “你不是。”黎殊那好看的双眉纠结起来,他不住地摇头,否定着晏澍的话。 他不是晏澍。晏澍根本不会知道这么多。这是属于他和那个人之间的记忆,晏澍不可能知道的,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不肯承认吗?”黎殊的眉皱得更厉害了。 “至少你先告诉我,我赌赢了,还是赌输了。”晏澍道。是的,他在赌。因为几个习惯,因为一句话,他和老天打了一个赌。其实在黎殊激动地站起来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赌局,他是赢家。可是他要黎殊亲口说出来,他想听黎殊宣布最后的结果。 沉默了好一会儿,黎殊才开口道:“你赢了。” 晏澍的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他绕过石桌,来到黎殊面前,在黎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揽过黎殊的肩,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像是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般不敢再放手。 是的,就是失而复得! “莫然,我找了你七年……七年……”晏澍把脸埋在黎殊颈间,肩膀轻轻抽动。 七年……吗……?他已经来到这里七年了啊……黎殊皱眉,感到心有一丝抽痛。 黎殊任他抱着,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你找到我了……” 其实他何尝不想和他一样,抱着他,在他怀里说着终于找到了这样的话呢,可是他不能。他被送来这里不到一年。而他呢,在这七年里,他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的地方,从什么也不懂到慢慢习惯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他的苦,他知道。所以,他把这些都话埋在心底,听他说就好了。 兰月过来请黎殊用膳的时候,大老远就听到晏澍的笑声,也夹杂了黎殊的低笑声。走近了再看,却见凉亭里的两人确是在谈笑风生 她愣了一会儿,停下了脚步。她不明白为何上午还当晏澍是透明人的黎殊,此刻怎么会和他又说又笑?恩,不管原因如何,反正她的主子又有了笑容。这样想着,兰月再度迈开步子往凉亭走去。 “王爷,该用膳了。”兰月在凉亭外欠身道。 正在听晏澍回忆过去的黎殊从石凳上起来应着:“就来了。”然后问晏澍,“你呢?要在这吃饭吗?” “这算不算是邀请?”晏澍笑道。 “随你怎么想。”黎殊轻笑道,“我先走了。”然后竟真的和兰月一起离开了。
第12页 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某人叫道:“等我!” 黎殊嘴角带笑,虽没有停下等他,却是放慢了脚步。 这天,晏澍从德仁宫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 这天,晏澍给黎殊讲了许多许多,讲他是何时到这儿的,怎样和蒋少乔相识的,讲他第一次跟着老爹去军营跟士兵一起被操练,讲他第一次上战场…… “那时候,你怕吗?”在听他讲述战争的时候,黎殊这样问过他。 “怕。害怕自己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了。”他老实说。“在那种尸横遍野的环境里,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况且那个时候,还没有你的消息啊,我怎么可以死去呢! 这天,是晏澍来到南苑国的日子里最快乐的一天。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晏澍拉来了蒋少乔分享他的快乐。 在天香阁见了面,晏澍就说今天他高兴,要请客,问他为什么高兴,他却说:“高兴需要理由吗?” 蒋少乔立刻换上了鄙视的眼神,道:“敢情晏将军你钱太多没处花吧!” “你要这么想,那也无妨!”晏澍不介意他怎么想,他自己开心就好! “你真想请客?”蒋少乔问。 “当然,说了今天请客就一定请!”晏澍拍着胸脯道。 听他这么说,蒋少乔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咱们去乐凤楼吧!” 乐凤楼,京城最有名的ji馆。它分为南筑和北阁,一方为男,一方为女。 南筑,即乐凝筑,据说南苑国七成以上的美男子都聚集在此了;北阁,即凤英阁,这里边的姑娘不止是千姿百态,妩媚弄人,更是才华横溢,舞姿妖娆。 晏澍想了想,反正都是他请客掏银子,哪都是一样的,也就答应了。 于是二人便离开天香阁,往乐凤楼去了。c 一到乐凤楼,守在门口拉客的老鸨见了蒋少乔,立刻迎上来,撒娇似的轻捶他的胸膛,“蒋少爷好久都没来了,多日不见,您越发俊俏了……”那张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听得晏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反观蒋少乔,怡然自得,与老鸨调笑,不愧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 和蒋少乔调笑过后,老鸨立刻又转向了晏澍,手里丝巾一甩,笑道:“晏少爷也是的,那么久都不来光顾,害得我以为咱们乐凤楼留不住您这位贵人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晏澍轻点她的鼻尖笑道,他发现自己也颇有纨绔子弟的本色。 “吶,两位爷,别说我笑九娘不维护二位,阁里来了个新人,那是沉鱼之貌,落雁之姿,还没弹得一手好琴呢,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啊?”老鸨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介绍着。 听老鸨这么说,蒋少乔当然是要见识一下这所谓的国色天香,于是笑道:“老规矩,把人送来,我们在房里等着。”说完,他就和晏澍一起往东宁一号房走去。 “你小子色心大动了吧!”在房间里的方桌边上坐定,晏澍一副调侃的口吻。 蒋少乔朝他挑眉,“既是沉鱼落雁,看看也无妨。” 晏澍不语,只是轻笑,他是不觉得这世上真的有谁可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没一会儿,老鸨把人带来了。房门被推开,一名女子抱着古筝出现在二人眼前,她的那一张脸,确实是美艷过人。 “两位爷,她是嫣然,就让她在这伺候着吧。”老鸨把人送到,又寒暄了几句,这才退了出去。 嫣然抱着古筝进来,将琴放到琴案上,然后绕到后面坐下。 坐定后,她问:“两位想听什么曲子?”脸上没有笑容,完全是公式化的口吻。 蒋少乔好奇了,青楼女子在客人面前竟会绷着一张脸?于是他道:“嫣然姑娘不陪我们喝几杯?” “我负责弹琴,若是想要买笑陪酒,请找别人。”语气冷淡,丝毫不见烟花女子该有的娇爹。 晏澍轻笑,“嫣然姑娘很是特别。”如此冷淡,倒和那个人有些像。 “天生如此。”嫣然道。 对此晏澍两人也不介意,青楼里出了这名叫嫣然的女子,倒也是个新鲜事。于是让她弹了几曲,也就作罢了。 第十一章 夜凉如水,天幕间无星无月。 南苑国日夜温差较大,白日里可以着青衫一件,夜里却是要多套上一件厚重些的外衣。 黎殊身子骨不太好,在夜里却偏偏喜欢穿着单衣坐在凉亭里。 他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了,始终睡不着。躺在床上,脑子里清醒得很,清醒得都到了一个人也能傻笑的地步了。他是开心的。太开心也会睡不着的啊。 今天实在不该让他走的,应该把他留下来,听他讲他的经历,讲他走过的这七年。 可惜了,若是他在,自己现在也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了。 兰月在房间里没看到人,就猜她的主子又跑凉亭里来了。于是拿了件外衣,跟着也去了凉亭。见到黎殊时,又是一阵唠叨,生怕他给冷病了。他是王爷,是千金之躯,他若是给冷病了,这德仁宫的下人们就都不好过了。 兰月把衣服披到黎殊身上时,她听见黎殊说:“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黎殊复活后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笑过,虽然不算是终日郁郁寡欢,却也整日不见笑容。每天不是在书房看书习字,就是在这凉亭里摆弄着棋子,没有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些兰月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也会为主子心疼,却做不了什么。今天晏澍不知道和黎殊说了什么,又让黎殊有了笑容。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兰月是感激晏澍的。 加了件衣服,的确暖和了许多。黎殊拉着衣领说:“兰月,我想出宫。”想去将军府,想见那个人。 兰月一听,猛然瞪大眼,嚷道:“王爷您可别开玩笑了,这大半夜的,您要去哪啊!您出去了没事就好,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担待呀!” 听兰月这么嚷着,黎殊知道,他是走不了的了,于是说:“我随口说说呢,别放在心上。” 黎殊这么说了,兰月才松了一口气,若他非得闹着要出去,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回房吧。”黎殊道。夜深了,也不能让兰月就站在这陪着他。 回床上躺着,就算睡不着,养养神也是好的。反正,明天他总会来的。 若说黎殊是睡不着,那么晏澍就是睡不了。 原本晏澍也是高兴得合不上眼的,无法入睡,索性就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一会,吩咐香香温了一小瓶酒,一个人在夜里细细品味。将酒杯举到唇边,贴着下唇,也不饮下,只是闻着酒香。脑子里回想着那个人在书房里的那些反应,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晏澍笑道。 “你确定?”是属于男人的低沉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他家那位将军老爹。 晏澍立刻起身迎过去,讨好的笑:“啊……爹……您还没歇着吶!”他知道自己惨了。下午没去军营报导,晚上不回家吃饭,也没有先和家里说一声,让一家人等了老半天。 “哼!”晏阙冷哼,面带怒容,“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那是当然,当然!”晏澍笑得脸都快僵了,心里其实怕得要命。晏阙宠他是一回事,罚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罚他的手段通常让他非常头痛。 “下午上哪去了?”晏阙问。 “在德仁宫呢。”晏澍老实回答。 “又是德仁宫!”晏阙的语气透露着不耐,“告诉你好多次了,那个地方已经不比从前,少去为好,你还经常往那里跑,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 “有的,有的,”晏澍连连点头,“往后会少去的。”才怪! 晏澍这样说着,晏阙的脸色才缓和了点,“去,回房写一份悔过书,明日当着全军将士念出来。” “啊!”晏澍最恨的就是写悔过书,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爹,我错了,你绕了我吧,不然明天罚我绕着校场跑也成啊!” “悔过书!”晏阙又岂会不知道儿子最恨写这个,正因为他不爱,所以才让他写,给个教训。 “爹……”晏澍还在挣扎。 “我累了。”晏阙不理会他,迳自回房去了,“记得悔过书。”走时还不忘提醒。 “是……”挣扎不了,晏澍的肩膀完全垮了。 于是他拖着步子到了书房,准备了纸笔,开始和那万恶的悔过书做斗争……整整一夜,他写了又扔,扔了又写,反反覆覆,绞尽脑汁,终于写出了一份像样的悔过书。
第13页 当他欣慰地想着终于可以回房睡觉了,却见晏阙来唤他,说是该吃早饭了。 晏澍“啥?”了一声便冲到外面抬头看天,微白的天幕让感觉这个世界完全黑暗了。 他双眼死瞪着天空,直想就这么昏过去算了! 于是,早饭过后,晏澍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带着浓浓的睡意,被父兄押着上早朝去了…… 晏澍到德仁宫的时候,感觉自己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报信兵,在累到还剩下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好想立刻栽进被窝里睡上一觉。 他那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把德仁宫里的下人们吓得不清,生怕他走着走着就那么倒下去——睡着了!最后,他也的确是倒下去了。不过还好,他没倒在地上,而是倒进了黎殊的被窝。 黎殊在书房翻着名家诗集,倒不是真的在认真阅读,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王爷,晏将军来了,往您房间去了,似乎很累的样子。”有宫女过来通报。 很累?黎殊轻微地皱眉。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一个晚上,他干了什么? “过去看看。”黎殊将诗集放回桌上,起身就要往房间去。 兰月当然是紧跟其后。 黎殊回到自己房间一看,晏澍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头枕着手臂,连鞋都没脱。 真是一点也没变!瞌睡来了倒在床上就睡,也不管和衣睡了起来后会不会感冒。 他走过去蹲下,想替他把鞋脱下来,兰月见了,赶忙上前,“王爷,让奴婢来吧。” 黎殊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小声些,别把他吵醒了。 “我来就好,你下去吧。”黎殊轻声道。 “可是……” “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黎殊再次开口,兰月这才依言退下。 待兰月离开,黎殊又蹲下来,脱了晏澍的鞋子,又脱了他的外衣,再帮他换了个姿势,免得他趴久了把手压得生疼。谁知他姿势是换了——曲卷着侧躺在床上,却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放,还像个孩子般不停蹭着。黎殊失笑。 没办法,为了不弄醒他,他也只有平躺下来,任他抱着他的手臂入睡。看着他的睡颜,自由的那只手忍不住探过去,爱怜的轻抚着他的发丝。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黎殊手一抖,赶紧收回。 他不该的。不该伸手去抚摩他的发丝,更不该有爱怜的心境,这些都太过亲昵,是不该。 黎殊枕着云锦枕头,闭眼摇头,不住的跟自己说:忘记吧,忘记吧……这样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黎殊喜欢晏澍。更准确的说,是莫然喜欢宁凌,很喜欢。 是从什么开始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宁凌主动和他说话的时候,也许是宁凌半夜为他等门的时候,也许是宁凌对他说“有我陪你”的时候……总之,他就是喜欢上了。他知道这样的感情违背常理,他也不想为宁凌增加烦恼,所以他把感情埋在心底。就算这样,他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一起,也希望他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在一起,他不想和他分开。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对他伸出手,说:“我跟你一起。” 来到这里之后,他其实是很害怕的。害怕从此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好在老天保佑,让他们重逢了。想到此,黎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失而复得。 不愿再想这些了,他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的不是吗! 既然已经躺下来了,那就当是补眠吧。于是黎殊也闭上眼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晏澍才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见黎殊躺在自己身边,微微一愣,也没有太多惊讶。 黎殊还没有醒来,晏澍赶紧下床去开门,免得这敲门声把他吵醒。 “晏澍少爷,该用午膳了。”兰月站在门外道。 “再等等吧,他还没醒呢。”晏澍道,“先把菜都撤了吧,等他醒了再说吧。” “是。”兰月退下去了,想着原来王爷也睡着了啊……走了几步,猛然驻足,晏澍少爷睡了,王爷也睡了,那他们……不是睡在了一张床上?这德仁宫的房间如此之多,为何他们偏要挤在一张床上?而且,先前王爷还为晏澍少爷脱鞋宽衣……难道,他们是……兰月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甩甩头,想把这样的想法甩出脑袋! 晏澍关上房门,回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忍不住勾出一抹笑容。 就算是相同的身体,感觉不一样,原来是相差那么多的。 黎殊之于他,是好友,是兄弟,是可以共同分享喜怒哀乐的同伴;而莫然之于他,却不仅是如此,他和莫然,是可以共同生活的人,很简单的生活,就是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这样想着,晏澍的笑意加深了。 黎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晏澍靠着床栏笑个不停。 “在笑什么?”他问。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晏澍做直了身子。他埋头看着还躺在床上的人,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很好。” “哪样?”黎殊坐起来,想要下床。 “就是现在这样啊,两个人一起。” “哦。”黎殊也不多做表示,一个单音节带过。他坐到圆桌边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不敢多做表示,怕暴露太多感情。 “喂,你‘哦’一句就完了?”晏澍对黎殊的态度不大满意,好歹也有点反应啊。 “我天生就是如此。”黎殊笑道,“你是知道的。” 听到天生如此四个字,晏澍倒是想起昨天在乐凤楼里见到的那位嫣然姑娘。 “对了,昨天见到一个人,和你倒有几分相似。”晏澍在黎殊身边坐下来。 “哦?在哪看见的。”m “乐凤楼。”晏澍道,“下次带你去见见。” “好。”黎殊道,然后沉默,心里有些许介怀。乐凤楼是什么地方,他也是知道的。男人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他当然也清楚。 正巧这时兰月过来看黎殊醒了没有,问能不能开饭。 黎殊走过去开门说可以用膳了,便和晏澍一起往饭厅走去了。 结果,晏澍还是没能带黎殊去见嫣然。因为听蒋少乔说,嫣然在某天夜里,跟着乐凤楼里的一个相公私奔了。 晏澍听了却是一笑,心里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尽能让嫣然这般的女子跟他私奔?转念却想到,黎殊这样的人,日后又会爱上怎样的人? 想到此,心中尽有一丝不快。 第十二章 柳暗花明般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烦心事就又来了。 不知是哪个丫头嘴巴犯贱,传出了燕王殿下与威远将军有断袖之癖的流言。 于是早朝过后晏阙与晏澍被黎宸叫到了御书房。 从华烨殿到御书房的路上,晏阙不发一言,脸上表情如万年寒冰般的冷。 晏家自太祖皇帝起就受皇室重用,忠心耿耿,为国征战,立下了不知多少汗马功劳,光耀了晏家门楣,先皇还御赐“一门忠烈”的牌匾以示表彰,当今皇上更是将公主嫁入晏家,更显对晏家的重视。可是这一切,就快毁在他晏阙手上了!他教子无方,竟惹出这般不堪的传言,为家门抹黑! 晏澍知道着一次父亲气得不轻,怕是以后都不会准他再去德仁宫了。但,他真的很冤啊,他和黎殊关系是比一般人好上不知多少倍,可是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啊,从来没有干过任何逾越礼教的事。到底是谁那么坏心眼,到处乱嚼舌根。 “晏爱卿,朕想,你应该给朕一个交代。”御书房内,黎宸坐于书案之后问着。声音起伏不大,听不出任何情绪,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皇上,您这是在问微臣还是问家父?”晏澍问。他们都姓晏,黎宸就问了一个[晏卿家],到底是指谁? “当然是威远将军你了。”黎宸皮笑肉不笑,“难道被传言和黎殊有断袖癖好的,还有别人吗?” 晏澍简直想翻白眼了——他无辜,他冤枉! “回皇上,臣甚是无辜,臣与燕王殿下素来清白,绝没有做出任何越轨之事。”晏澍道。如果让他知道是谁放出了这传言,他定将那人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若是清白,共处一室为何要关上房门,若是清白,德仁宫房间数不胜数,你二人又岂会同床共枕!”黎宸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那四个字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在怒吼了。 黎宸简直不敢相信,他最疼爱的儿子居然会与同是男人的臣子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第14页 黎宸说到的这两点,晏澍无从反驳。除了在凉亭里,他和黎殊在一起时,的确都是关上了房门的,也的确曾睡在同一张床上。 要关上门是怕他们在说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的时候被人听到;同床共枕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曾经在寝室里,冬天他们都是挤在一张床上睡的,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况且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这些话晏澍不能说。 “皇上,您说的这些臣无话可说,不过臣可以指天立誓,臣与燕王殿下的确是清白的!皇上就算不相信臣也该相信殿下!”他被污衊不要紧,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将领,可是黎殊不能被这样污衊,他虽然是皇子,身份尊贵,可是在这深宫内院,不管你是谁,稍不留神都会招来灭顶之灾,他不要黎殊有事,绝对不要! “既已无话可说还敢说是清白的?”黎宸简直都想发笑了。 “皇上,请将这个不孝子交与臣处置!”一直没有说话的晏阙开口道。 “爹!”晏澍吼道。处置?!晏澍不悦地挑眉,晏阙说处置,就是说承认了他与黎殊的事!他怎么可以承认,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我和他之间除了友情别无其他,你凭什么说出处置两个字!” [啪!]晏阙一巴掌打在晏澍脸上,“皇上面前休得放肆!” 晏澍侧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被打了……这个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疼他宠他的父亲,今天动手打他了。来到这里七年了,他把晏家当做自己的家,把家里的人当作真正的亲人,自亲生父母死后,晏家让他第二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而这个被他视做亲生父亲的男人今天打了他,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谎言打他! 晏阙那一巴掌下去后自知下手重了,心疼了。想要安抚却碍于黎宸就在当场。黎宸贵为皇帝,他的想法容不得别人揣测。现下晏澍惹出这样的事,他不知道黎宸会如何处置。他疼爱这个儿子,他不想他有任何的闪失,所以他宁肯自己狠心些,演一场戏给黎宸看,让他把儿子交给自己! “皇上,请准许微臣将犬子带回府上处置!”晏阙单膝跪地向黎宸请求。 “罢了,带他走吧!”黎宸考虑了一会儿说。毕竟传言还没有得到证实,晏澍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想太为难他,再者,他相信晏阙也不会有徇私的念头。“不过,晏澍,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许再和黎殊见面。” “谢皇上!”晏阙立刻叩首道。“逆子,还不快谢恩。” 晏澍不情不愿地跪下来说:“谢皇上。”有气无力。 不能和黎殊见面了……他会想念的啊…… 回到将军府,晏澍被晏阙带到祠堂,罚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思过,直到他肯认错才准起来。 晏澍不认为自己有错,心里委屈,死不认错。晏阙则留下一句“那你就跪着吧”拂袖而去。留下晏澍一个人跪在黑黢黢的祠堂里。眼前的桌案上闪着几个红点,那是刚才近来的时候晏阙上的香,烟雾直上,熏眼的很。 晏澍虽然跪在这里,心里却没有丝毫要思过的念头。他无所事事地晃着脑袋东转转西转转,一双眼睛看看左边再瞧瞧右边,最后干脆跪坐在祖宗面前,扛着肩垂着头打起瞌睡来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口水流出来了哦!” 晏澍赶紧甩甩头,让自己打起精神,又往旁边一看,发现他那五岁的侄子晏茨端着一个装着鸡腿的碗蹲在他身边。 “呵呵,小叔你在偷懒哦!”晏茨笑呵呵地道。 “少胡说,我是在冥想。”晏澍不承认。 “明明就是。”晏茨嘟嘴道。 晏澍懒得理他,直接抓起鸡腿就开始啃。他在这跪得肚子都快饿扁了。老爹也真狠,都不让他吃午饭。 “小叔,鸡腿我给你端来了,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晏茨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晏澍问。 “嘿,你小子,才多大点,就学会讲条件了!”晏澍一听倒是笑起来,这孩子古灵精怪,够可爱,不愧是他侄子,于是他道:“问吧问吧。” “男生和男生是不是真的可以一起睡觉一起生活?”晏茨仰着头问晏澍,就像一个在老师面前背课文的孩子。 晏澍想也没想就回答:“可以啊。”他和黎殊不就是吗!一起睡觉一起生活,被当作实验品之前,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那为什么你要被罚跪?”晏茨想不明白,既然小叔说男生和男生也是可以一起,为什么他又要在这里跪着呢。 正啃着鸡腿的晏澍突然停下了动作,把鸡腿拿在手上,嘴里还有一口鸡肉没有吞下,嘴巴一张一合地嚼着。 “因为……”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啊……咳咳……”突然插入的声音吓得晏澍把还没嚼烂的鸡肉都吞下去了,咽得他一个劲儿地咳嗽。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晏阙把一个行军用的水壶递到他面前。 晏澍抢过水壶就往嘴里猛灌水,好容易缓过气来了,这才对晏阙道:“你来干什么?我不会认错的!” “茨儿你先出去,爷爷和小叔有话要说。” “哦。”晏茨依言出去了,留下晏阙晏澍两父子,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晏茨离开了,晏阙却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晏澍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水壶,跪着等他发话。 桌案上的想已经烧完了,没有闪烁的火光,没有熏眼的烟雾。 晏阙移步祖宗牌位前,又点起了三柱香。然后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道:“澍儿,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在这吗?” “不就是因为那传言吗!”晏澍想到就气,他简直比窦蛾还冤。 晏阙摇头,“知道三纲五常有哪三纲吗?”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那么五常呢?” “仁、义、礼、智、信。” “你做到了吗?” 晏澍猛然抬头看着父亲的背影,有点明白为何他要罚自己跪在这里思过了。 纵然他与黎殊关系再好,在这样的社会里,总是还有诸多羁绊的,如今,他是君,他是臣,他们之间隔着君臣之礼。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这里不是他们的那个年代,这里比那个时候,倒退了不知多少年。 “爹……我……” “君为臣纲,君臣之礼,必不可少。”晏阙道:“我不希望以后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 “我知道……” “你不知道!”晏阙的声音突然低了好几度,“你若是知道,就不会有这样不堪的传言出现了!” “以后……我会注意的……”晏澍知道晏阙担心日后会有人以此对他不利,心里也是高兴的,之前的那些委屈,也都散去了。 低嘆一声,晏阙也颇感到无奈。 “在这件事未平息之前,不许再去德仁宫。”晏阙道。 晏澍虽然万般不愿,可是这个时候,不去才是上策。于是他点头道:“恩,知道了。” “以后也要少去了。”之前他就告诉过晏澍,少去德仁宫,可他偏不听,这下让那些嘴巴乱翻的人逮住机会了,闹得满城风雨。 想要说不,可抬头看到父亲的背影,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晏澍也只能泄气地道:“知道了。” “他真的这么说?”淑宁问站在她面前的儿子。 晏茨努力点头,“小叔就是这样说的。” 淑宁整个人都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不住地嘆气。这个晏澍,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怎么可以!难道传言是真的?她那个弟弟,复活后对谁都不冷不热,晏澍回来才多久?就让笑容重回到他的脸上了……淑宁拍着额头,不敢再往下想了。 看来她得去一趟德仁宫才行啊……说走就走,淑宁唤来小翠为她更衣打扮,她要立刻去见一见她那个双生弟弟。 第十三章 黎宸待晏家父子离开后,便起驾德仁宫。在书房里,他将传言之事说了一遍,黎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其实在黎宸来之前,他就听说了。那时候还在想,怕是要不了多久,皇帝会过来的吧!果不其然,皇帝真的来了。 “殊儿,你就只是这么‘哦’一声就算了?”黎宸非常不满意黎殊的态度。
第15页 “不然要我怎样?”他道。说话的时候来到桌边,为自己和黎宸倒了一杯茶。 是断袖之癖吗?晏澍和黎殊?还是宁凌和莫然?或者是宁凌和黎殊?关系太复杂了,黎殊也不知道黎宸说的威远将军和燕王殿下是指谁和谁了。不过想来,自己来这里还不到一年,而且他来的时候,晏澍在外打仗。他们之间几乎不曾有过交集,所以,这个‘断袖之癖’,肯定是指宁凌和黎殊了。这样想着,黎殊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宁凌和黎殊,非常讨厌的搭配! “你不想跟朕解释清楚吗?”黎宸今天来,就是想听听黎殊的说法。 “清者自清,我不想多说,过于的解释反倒会成了掩饰。”再说,他对晏澍的感情的确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 “你说的也对。”黎宸点头道,“那么这些时日,就别和晏澍见面了,朕想最近,晏阙也不会准他再过来了。” 黎殊点头,也不多说。他也猜到了,晏澍这些日子是来不了了。他们好容易才重逢啊,现在又不得不分开了。 黎宸没有要在德仁宫用膳的意思,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黎宸才刚踏出德仁宫,兰月便[砰]的一声跪在黎殊面前,眼泪不住地掉,哭道:“王爷,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和晏澍少爷!” “是你做的?”黎殊问。 兰月听了使劲儿摇头直说着不是不是。 “那就起来吧。”黎殊道,他脚跟一转,打算往书房去。今天他读史书,刚才黎宸过来,打断了,现在回去准备继续。 “王爷……”兰月哭得更厉害了,“她朝着黎殊的背影猛磕头,咚、咚的声响传入黎殊耳里。 黎殊回到兰月面前,将她拉起来,看她额头红肿一片,不禁嘆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爷……奴婢犯了错……”兰月哽咽着说。 淑宁来到德仁宫,便见到黎殊与兰月正在中庭。看到兰月额头上的伤,她柳眉一皱,道:“小兰月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 兰月本是淑宁身边的丫头,因为黎殊喜欢,也就给他了。 “皇姐。”黎殊朝淑宁露出一抹轻笑。晏澍再三叮嘱,在他的公主嫂子面前,不可以过于冷淡。 跟在淑宁身边的小翠见了黎殊赶紧欠身行礼。 “黎殊,这是怎么了?瞧兰月这额头,都快磕出血了。”淑宁看着都心疼。 淑宁这么一说,兰月心里更加难受,于是又一次跪下了,“公主……奴婢有罪……” “去前厅说吧。”她要说什么黎殊也猜到了几分。 那日兰月想到黎殊与晏澍有那种可能性之后,她好几天都没睡好,生怕这是真的。若是真的,她家王爷的前途可就毁了。于是她找了春梅谈心。春梅是景妃身边的丫头,自小与兰月一起进宫,两人关系要好,无话不谈。哪知道就在她与春梅说过这事的第二天,便传出了这样的谣言。兰月自知闯了祸,心里难受得要命。说到底,这谣言还是她传出去的。 “兰月,你怎么那么糊涂!”淑宁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兰月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忍心骂她,“春梅是景妃的人啊,你居然把这种事情说给她听!” 黎宸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儿子黎殊,小女儿当然就是淑宁。 大儿子黎瑞多年前与民间女子私奔,至今下落不明;二儿子黎夜与三儿子黎威虽是双胞胎,性格却是天差地远;黎夜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一直视黎殊为眼中钉肉中刺,四年前因与后宫妃嫔偷情被贬至边关;黎威为人老实,心思淳朴,从不参与皇族争斗;还有一个女儿,长淑宁两岁,早年和亲他国。 而景妃,就是黎夜的生母。儿子视黎殊为眼中钉,做母亲的她又怎会看黎殊顺眼呢。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兰月跪在前厅中央,低头绞着手指,不敢抬眼去看坐于上位的两个主子。她早该想到的,景妃才是春梅的主子啊,春梅又怎会对她保密呢!她早该想到的啊! “起来吧。”黎殊也没有要怪她的意思。 “王爷……”黎殊越是这样的云淡风清,兰月心里越是难受。 “王爷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淑宁想要责骂,却心有不忍,毕竟她也是为黎殊担心才犯下错误的。 “是。”兰月这才站起来。m “去,把春梅给本宫找来!”淑宁对兰月说。 她淑宁公主的亲弟弟和小叔子,又岂能让人胡乱编派! 在后宫之中,她不能把景妃怎么样,一个春梅这样的小丫头,她还是能处置的! 兰月依言退下,找春梅去了,书房里就剩下淑宁和黎殊姐弟俩。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黎殊问道:“皇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在府里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你。”淑宁笑道。 “那……”黎殊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还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呢。”看出了黎殊是想问晏澍的事,淑宁很直接地说了。说归说,她心里不免也起了疙瘩,这两个人,真的只是朋友吗? “是吗!”黎殊将茶杯举到唇边说,也不再多问。 于是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之中。黎殊自顾自地喝茶,淑宁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直到兰月将春梅带过来,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见了座上的黎殊与淑宁,春梅下跪叩头行礼。她心中明白,今天怕是出不了这德仁宫的大门了。 黎殊想让她起来,却被淑宁瞪了一眼——不许说话!这样的丫头,就让她跪着吧! 黎殊无奈,只好由着她。 “春梅啊,你家主子近来可好?”换上一张笑脸,淑宁故作亲切地问。 “回公主,娘娘还好,谢公主关心。”春梅埋首道。 “也对,不利于黎殊的谣言闹得满城风雨,她能不好吗!”淑宁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奴婢不明白公主的意思。”春梅说的甚是心虚。此刻她恨不得将兰月千刀万刮,若不是她,她也不会跪在这里。是兰月将她出卖!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淑宁的笑容逐渐扩大,“这样的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你比我清楚吧!” 冷汗逐渐浸出皮肤,春梅的额头上已有些汗湿。此刻的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面前笑得天花乱坠的公主殿下突然下令将她正法,到时候就算是景妃娘娘也不见得能保住她。 “奴婢知错了,求王爷、公主开恩!”春梅知道自己是无法脱身了。 兰月是黎殊的心腹,曾经又侍奉过淑宁,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把兰月怎么样。可是自己却不同,她是景妃的人,淑宁历来就看不惯景妃,这一次,淑宁怕是饶不了她。 黎殊想开口求情,又被淑宁给瞪回去了。 “春梅,今天本宫找你来,并不是要问你的罪。”淑宁这么说,春梅瞬间松了一口气,“本宫只是想告诉你,流言止于智者,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春梅连连点头。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既已人老珠黄,那就安分些吧,她已没有儿子能让她‘母凭子贵’了,若再敢如此放肆,本宫定将告到父皇那去,将她送进莲央宫。”淑宁带着笑容说着恶毒的话,听得在场的人不禁发冷。 莲央宫,也就是冷宫。是南苑国后宫里的禁地,犯下过错的妃嫔皆被送到此处。 “奴婢会向娘娘传达的……”春梅不敢违逆。 “下去吧。”淑宁话一出口,春梅便连滚带爬地退下了,“兰月、小翠,你们也下去,到外面侯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本宫与王爷有事要谈。” “是,奴婢告退。”兰月与小翠依言退出前厅,出来的时候将前厅的门拉过来关上,然后守在中庭。 待前厅里再度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时,黎殊才有说话的机会。 “皇姐今日很威风。”他轻笑着说。 淑宁却是但笑不语,把玩着茶杯。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她才开口道:“黎殊,你生气吗?” “恩?” “这样的谣言,你听后生气吗?” “没什么可气的,我和他之间,没有那种感情。”黎殊垂下眼睑说。 他与晏澍之间,的确不是那样的感情,只是他单方面喜欢他而已。所以,是没有的。 “是吗?”淑宁似乎不相信。
第16页 “是的。”黎殊肯定地点头。 “黎殊,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是向着你的。”淑宁不喜欢被隐瞒,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晏澍又岂会认为两个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呢,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晏澍有这样的想法吧!“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晏澍,究竟关系如何?” “朋友。”黎殊仍然只承认朋友这层关系。 “连兰月都看出端倪,你还想隐瞒?”淑宁略有不悦,她挑眉道:“你可知道,晏澍他说,两个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一起的含义!”黎殊激动地打断了淑宁的话。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太沉不住气了,竟然在淑宁面前说这种话。 晏澍所谓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的。 晏澍只当他是朋友。他知道要继续留在晏澍身边,永远都只能是朋友的身份,他一直都知道的。知道归知道,不满的情绪总还是会有的。现在传出这样的谣言,他居然还说出“两个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这样让人误会的话,他心里的不满就快要溢出来了。不满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不满他这么轻易就说出在一起之类的话。 “黎殊,你喜欢他。”淑宁用的是陈述句,而非问句。对于爱情,女人永远比男人敏感。黎殊那么激动地打断她的话,她就知道,她的弟弟陷进去了,陷在爱里。 黎殊知道瞒不住了。他不否认,不反驳,埋首把玩茶杯,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 “难怪……难怪你对他如此特别。”淑宁苦笑道:“亲情……始终比不上爱情吗?” “皇姐……”黎殊小声叫着淑宁,心里有一丝歉疚。 “放心,我说过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向着你的。”淑宁伸手过去,抚上黎殊的脸,眼里尽是心疼。她的弟弟,亲生弟弟,爱上了她的小叔子。两个都是让她疼爱的孩子,两个都是啊。 以后,黎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世俗能让他继续前进吗?而且,从黎殊刚才的口气看来,晏澍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黎殊的感情,更不知道自己的感情。那么轻易说出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这样的话,说明在他的心里,是有黎殊的,只是那个傻孩子,还没有明白自己心里所想啊! “谢谢你……皇姐……”黎殊感动地道。 他抬起手,覆上她放在他脸上的手。 第十四章 晏澍终于还是被解禁了。 淑宁回到将军的时候,见到他正和晏茨玩得开心呢。晏茨见母亲回来,立刻扑进她怀里问:“娘亲上哪去了?” “娘亲上德仁宫看舅舅去了。”故意加重德仁宫三个字,是说给晏澍听的。 回房后,她坐在圆桌旁边等着晏澍,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刚才说起德仁宫的时候,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晏澍,他的身体明显一僵,虽然掩饰得很好,立刻恢复了,可她还是看见了。所以,她肯定,他会来的。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晏澍就好似散步的逛到了她房间门口。 “大嫂,没出去呢!”晏澍故作惊讶,迈步走进房间,在淑宁身边坐下。 蹩脚的开场白让淑宁不住摇头。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迟钝。 “在等你呢!”淑宁也不想和他绕圈子了。 “大嫂英明,知道我有事找你。”晏澍干笑道。 “不用拐弯抹角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个……”晏澍竟支支吾吾了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非常时刻,他也是知道的,在这种时候他再对黎殊表示关心会更加地让人怀疑,可是他不问清楚黎殊现在的状况他心里难受。 “哪个?”淑宁明知故问。她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的,他不亲口说出来,她是不会回答他的。 “就是……黎殊他……他怎么样了?”终于还是问出来了,“那个……皇上有……有没有为难他?” 终于说出来了,淑宁不禁暗嘆。 “还好,他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父皇又怎会为难他。” “那就好……那就好……”他就怕皇上会去向黎殊兴师问罪。 “还要问什么?” “没什么了,我就是想知道他好不好……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出去了。”晏澍就真的从房间里退出去了。 见他就这么走了,淑宁气不打一处来! 一天没见而已,就这么迫切地想知道对方好不好,晏澍啊晏澍,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淑宁简直想把晏澍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表现得就像一个被迫与情人分开的失落男人吗! “笨蛋弟弟,看上他哪一点了!”淑宁忍不住啐道。 下雨了。 今日早朝归来,父子三人前脚踏进将军府大门,雨水就哗啦啦地下来了。 此刻晏澍正趴在窗户边上看着自房檐垂下的雨帘,心情比外面的天气还要湿润。 被传出断袖之癖至今已有半个月了,他也有半个月没见过黎殊了。他们重逢后,就没有分开过,这是第一次。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关于黎殊的消息,也就止于半个月前大嫂所说的那些了。早知道会想念他的,却是不知道竟会如此想念。好想见他,好想好想。 这些日子里他想过很多,尤其是那个断袖之癖。 两个男人之间,会产生爱情吗?他和黎殊之间呢?会吗? 当时被皇上问起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可是这半个月里他反覆回想过去的一切,却是越想越心虚。若是从前被那样问起,答案肯定是没有的,他本就一直把黎殊当成是朋友。可是,现在的黎殊已不再是黎殊了,他是莫然啊! 他和莫然,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上课吃饭睡觉,一直在一起。没有想过要交女朋友,也没有想过要分开,好像两个人就应该这样生活下去,没有人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就连被当作时光穿梭机的实验品,也是手牵着手,不愿分开的。到了陌生的世界,亦是不找到对方决不放弃的念头,他甚至想过他们两个人永远都这样子,不离不弃。这……算不算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爱情? 如果算是的话,那么他想,他是爱上了——黎殊身体里的那个莫然…… ※※z※※y※※b※※g※※ 一个月过去了,断袖的传言逐渐平息。可是晏澍仍然不被准许来到德仁宫。 晏澍不能来了,黎殊的心情也不见好。近日总是爱坐在凉亭里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起风了也不愿回房。这下感染了风寒,咳得厉害,还发着高烧。太医说黎殊的病情只要退了烧,就没什么大碍了。可是黎殊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转。 现在房间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 端着药水来到门口的兰月听了赶紧进去,放下药碗,来到床边轻拍着黎殊的背帮他顺顺气。 “王爷,您这样也不是法子,还是再请太医来看看吧!” 上次黎宸过来知道他病了,吃了药也不见好,怒斥了几位太医,发话说了,若是他的病还没有好转,就要治太医们的罪。黎殊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几位太医,也就对外宣称自己身体已经康复,没有再传过太医。 “过几天再说吧,不是还有一副药吗!”黎殊靠着床栏道。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若皇上来看您,总是会穿帮的。” “改日吧,”黎殊道,“今日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那先喝药吧。”兰月把药端到他跟前,一碗深褐色的药水,散发着浓浓的中糙药的苦味。 黎殊眼一闭,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下去,那种味道,苦得他心里发翻,险些吐出来。然后不禁在心里感嘆:还是西药好! 以前自己是死也不会喝中药的,每次生病,宁凌总想拉着他去看中医,说是中药调理过后,才能治本。他每次都死赖在寝室里不肯走。宁凌犟不过他,只好买了西药给他吃。 这一次生病,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中药,真的是非常痛苦的经历。 “扶我睡下吧。”他虚弱地道。他头也痛,全身也痛,痛得要命,就像风湿病犯了似的,由内至外的痛,由骨到肉的痛。 兰月依言小心翼翼地扶黎殊躺下,为他盖好被子,这才将黎殊用过的碗端出去。 躺下后,黎殊闭上眼睡了,兰月把碗交给外面的小太监,就立刻回房间来守着黎殊。
第17页 不知睡了多久,黎殊幽幽转醒,感觉头不那么疼了,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痛了,却还是浑身无力。 嘴巴干得要命,他伸舌舔了舔唇,想润一润嘴唇,却没有多大效果。于是他开口叫着正靠着床栏打盹儿的兰月,“兰月,我想喝水……” 兰月被惊醒,见黎殊醒了,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还好还好,不烧了!”兰月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咦,王爷刚才您说什么了?” “我想喝水。”黎殊又蠕动着嘴唇说。 “好好好,我这就倒给您。” 兰月拿了茶杯倒水给黎殊喝,她小心地伺候着黎殊喝水,然后扶他躺下,道:“再睡一会吧,太医说您需要多睡一些,出一身汗。” 黎殊摇头,“我睡不着。”他都睡了好久了,“我饿了。” “那我让厨房给您做点清淡的?”说着兰月就要往外走,却被黎殊叫住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喝粥,加点糖。”前些天都没有食慾,什么也吃不下,今天好容易想吃点东西了,一定要吃甜的,沖一冲嘴里中药的苦味。 “好的,我这就吩咐下去。” 兰月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黎殊一个人了,他平躺在床上,睁着拥有黑色瞳孔的双眼,看着蚊帐的顶子,瞬也不瞬。 他的头不那么痛了,晏澍就立刻钻进了他的脑子。那个人,将他的脑容量填得满满的,容不得他想到其他。 “晏澍……”好想他,好想见他,想得心都疼了。 黎殊生病的消息晏澍是在晚饭的时候从淑宁口中得知的。 这一个月里,她只要有空就去德仁宫看黎殊,和他说说晏澍这个笨蛋的事情,也向他透露一些她观察晏澍的结果。比如那个笨蛋最近表现得就像一个被迫与情人分开的失落男人,再比如那个笨蛋晚上想黎殊想得睡不着觉,好几次偷偷跑来向她借入宫的木简,不过她担心他被人发现,一狠心,没借给他……黎殊听了,只是轻轻地笑,也不多言。 淑宁看得出来,他是很开心听到这些的。 晏澍一听说黎殊病了,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晚饭的时候有晏阙在场,他不敢多问,于是夜里,他偷偷的把淑宁叫到书房,想了解详细情况。 一关上书房的门,他就不停地摇着淑宁的肩膀问:“他得了什么病?严重吗?太医怎么说的?” “你先别摇了,”淑宁被他摇得头都晕了,“发烧咳嗽,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她离开德仁宫时,黎殊的确没有好转的迹象。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病了呢!”晏澍担心得眉头就揪在一起了,他焦急的在淑宁面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偷偷瞄淑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淑宁见了,心里自是清楚,这小子又想向她借木简了。 “想借木简?”淑宁明知故问。她今天也是打算把木简借给他了。 黎殊病了,通常情况下病人都是很脆弱的。这种时候需要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在他身边。晏澍在黎殊的心里有多重,她能明白。所以,她也想让晏澍去陪陪他。 闻言,晏澍停止踱步,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淑宁面前,皱着眉,咬着唇,然后很乖地点头。 “借给你也行,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在你的心里面,黎殊算什么?”淑宁的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晏澍,她的问题非常直接。 晏澍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偏过头,把脸转向一边,不看淑宁。他的大嫂是个敏感的女人,他是知道的。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猜测着,她是否看出了什么。瞬间,晏澍感到心虚。 “回答我,晏澍。”淑宁是铁了心要刨根问底。 “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深吸一口气,晏澍答道。在没有搞清楚黎殊的想法之前,他们只能是朋友。 “是吗……”淑宁嘆气,满心的失望。 晏澍不语,只是点头。z 她淑宁再度嘆气,这一次,她有些无奈地摇头。然后自腰间拿出一块木简,递给晏澍。 晏澍见她拿出木简给他,心中狂喜,嘴里连连说着“多谢大嫂”一边伸手去接。可是淑宁却将手收回,让晏澍抓了个空。 “晏澍,听嫂子一句话,”淑宁一脸认真地说,“如果有一个人,让你有了要和他走一辈子的想法,那么千万千万,不要放开他。”说罢,她又将木简递给他。 “大嫂……”一时间,晏澍感到不知所措。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她真的发现了什么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淑宁也不想把话说破了,“不是要借木简?拿去吧!” 原本想向淑宁问清楚的,不过想到黎殊还病着,晏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接过木简,向淑宁道谢后便飞快的从书房消失了。 见他如此着急,淑宁总算有些欣慰了。 第十五章 边城的夜晚,格外清冷。 镇府里,某个房间还闪着昏黄的灯光。房间里的书桌上,放着一只的信封,上面写着黎夜亲启四个大字。 是的,这个房间的主人,正是当年被贬来这里的祁王——黎夜。 而信封的一旁,放着一张看起来已经被揉捏过好几次的纸张,仔细一看,那正是一封信。 这封信是半个月前收到的,来自他的母妃,信里的内容满是委屈与抱怨,让黎夜看后怒不可遏,之后每看一次,他都气得将信纸揉握在手里。 “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母妃……谁都不可以!”他狠狠地道,满脸狰狞,而后却又舒展开来,“我要登上太子宝座,我要继承父皇的龙椅,只要我做了皇帝,再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们……哈哈哈……我要阻挡我的人全都去死!去死!所以,黎殊……我要你死!为了我的霸业,你一定要死!哈哈哈……就快了……我的时代,就快来了……哈哈哈……”张狂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的笑声显得越发吓人。 喝下今天的第三碗药,黎殊此刻正批着外衣站在窗边,透过那一个四四方方的窗口,欣赏月色。原本想到花园里走走,兰月死活不让,说是他的身子才稍微有些好转,出去吹了凉风,肯定受不了。他没有坚持,也就由她了。 “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这两句诗几乎是不自觉地,从黎殊嘴里念出来。 “王爷您说什么?”兰月打了水近来给他洗脸,却听到他喃喃地说着什么。 “没什么,”黎殊敷衍道,之后便不再出声,就那么立于窗,微风拂过,掠起他的衣袖。 兰月将毛巾拧干,摊开,递到黎殊手上,“王爷,擦把脸吧。”感觉到有风吹近来,便倾过身子,将窗户拉过来关上了。黎殊本想阻止,又一想,兰月是怕他又给吹凉了,于是也就作罢。 擦了脸,兰月将他扶到床边坐下,又为他打来洗脚水,然后蹲在他面前,替他脱鞋、洗脚。 做完这一切的工作,兰月才将黎殊扶上床,让他躺下。 “兰月,不用照顾得这般周到,我没有那么虚弱。”黎殊道。他的确没有完全康复,不过还不至于上床下床都要人搀扶。 “那可不行,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兰月瞪大眼睛道。 黎殊知道,这样的阶层关系一深入她的心底,改不了的了,他不自觉地露出苦笑,“明白了,明白了,看你那双眼睛瞪得。” 兰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逗得黎殊又是一阵轻笑。笑过,他道:“我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不行,奴婢要在这伺候您。”兰月赶紧摇头。黎殊还是病人,不能让他一个人睡的。 “你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下去吧。”黎殊坚持。 “可是……” “听话,兰月,我没事的,你守在这我反而睡不好。” “那……那好吧……您夜里不可以踢被子哦!”兰月就像在教一个小孩子。 黎殊连连说是,兰月听他这么说了,这才从黎殊房间里退出来。 兰月离开后,房间里陷入沉寂之中,黎殊感觉周围安静得可怕。四周环境越是清净,他的脑子就越是清醒。各种数不清的画面在他的脑袋里穿梭,曾经幸福的家庭,寄人篱下的日子,学校的教室,寝室,种植了香樟树的校园,还有德仁宫……美好的,残破的,荒唐的……一切一切都让他无法入睡。
第18页 “我好像……睡得太久了……”白日里睡得久了,夜里异常清醒。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个时候,他会把睡得像猪的宁凌从闯上拖起来,强迫他打起精神和他聊天,聊到他有睡意为止。可是现在,谁来陪他聊天?他又能去把谁从床上拖起来? 明月悬挂在空中,夜里的空气略带了些湿气。 京城街边的各个铺面已经关门,一些铺面的门前还挂了一盏灯笼。 晏澍策马快速奔走于这样的街道上,手里紧握着从淑宁那里借来的木简。这片木简只能帮助他进入宫门,之后,他仍然要对巡逻的御林军左躲右闪。可是没有木简,他连宫门也进不了。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晏澍心中一紧,生怕是有人来逮自己回去,于是他一拉马缰,又加快了速度。却听到有人大喝:“站住!” 这是晏阙的声音,晏澍认得。晏澍暗啐:难道真的是来逮我的? “晏澍!”这次是晏鹏,“快停下。” 这两人的声音之于此刻的晏澍,简直比阎王还要可恶!他赌气地收紧马缰,让马儿停下,却不肯转身面对父兄。 晏阙两人却是从他身后绕过来,停在他面前。 “你这是要去哪?”晏阙沉声问,脸上毫无表情。 “我……” “晏澍也是要进宫向皇上秉明情况吧!”不等晏澍开口,晏鹏就抢着问。 “恩?”晏澍不明所以,却见晏鹏朝他眨眼,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了,“是的,我正要进宫求见皇上呢!” “是么?”晏澍要去哪,晏阙心里清楚,却没有戳破,“那就走吧。” 于是率先策马前进,晏澍与晏鹏赶紧跟上。 “大哥,出什么事了?”半路上,晏澍示意晏鹏走慢些,和晏阙拉出一定的距离,然后才问道。 “边关告急,东昱大军来犯。”晏鹏就说了那一句,便又跟上去了。 边关告急!?也就是说……又要打仗了……晏澍好看的两条眉毛纠在了一起。 不愿意打仗,他非常不愿意! 东昱是强国,一旦开战,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结束的,或许还会更久。他不想,他好容易才和莫然重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上战场。 可是…… 晏澍抬眼看着已经远去的两个人,心里一阵酸——他没得选择!当他进入晏澍身体的那一刻,就已经註定了他要走的路,他没得选择! 晏澍深深地看了手中的木简一眼,低嘆一声,终于也跟上去了。 正在岑盈宫与妃嫔嬉闹的黎宸一听边关告急,三位晏将军已在御书房等侯,便吩咐丫头为他更衣,是要往御书房赶去。 黎宸赶到御书房时,晏家父子三人立即下跪行礼。 “平身。”黎宸摆手道,他绕过书案,坐到椅子上,“是什么情况?” “回皇上,东昱大军来犯,祁王命人八百里加急回京求援。”晏阙道。 晏澍听到父亲提到祁王,立刻换上一脸不屑的表情。 他对黎夜的印象一直都不好。因为他觊觎太子位,视黎殊为眼中钉。 黎宸沉思一阵,便抬手轻掠鬍鬚,道:“晏阙,朕命你为征东大将军,领一百万大军迎战东昱!” “臣遵旨!” “晏鹏、晏澍,朕命你二人为副将军,极力协助总大将,击退东昱敌军!” “臣遵旨!” “明日一早,即刻出发!” 黎宸一声令下,两国开战在即! 离开御书房,晏澍在晏鹏的帮助下,好容易说动晏阙答应让他去见见黎殊。 他避过巡逻军,偷偷摸摸潜入德仁宫。他摸黑来到黎殊房门外,轻扣门扉。 黎殊并未睡着,听见有人敲门,便问:“谁?” “是我,晏澍。”见黎殊还没有入睡,晏澍松了一口气。若是他睡着了,他满腹心事要和谁说去! “等一下,我就来。”黎殊努力地撑起身子,下床来为晏澍开门,“快进来!”开门后,黎殊让晏澍赶紧进房,免得被人看见。 待晏澍进房后,黎殊立刻关门。关上门,他却不敢回头了。 身后的那个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一个多月未见面,思念已填满了心间。然而,当他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不敢面对了。尽管听淑宁说过,这些日子晏澍是多么地想他,可是,这不能代表他们之间的想念性质相同。他怕他管不住自己,怕他在晏澍面前暴露太多。 晏澍看着黎殊的背影,心中一阵疼——他瘦了,瘦了好多! 他们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他好想他,现在终于见到他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他有好多话要说,一定要说! “黎殊,你准备就让我面对着你的背影吗?”他终还是和他说话了。 黎殊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紧,想加重抓着门闩的手的力道,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 “你不转过来看着我吗?”晏澍又道。 深吸一口气,黎殊还是转身了,阔别了一个多月的容颜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的那一剎那,黎殊便被晏澍揽进了怀里。 “你瘦了……”晏澍抱着他道,一双手都在他背上摸着。 “晏澍……”突然的拥抱让黎殊愣在当场。他没想到晏澍会抱他,而且是这种亲密无间的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晏澍才放开黎殊。他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扳着他的肩,让他面对着自己,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黎殊你听我说,我和我爹还有大哥都刚从御书房出来,东昱国举兵来犯,明日一早,我们就要领兵迎战,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 “你要……打仗去了……?”黎殊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们才重逢多久?他就又要出征了,他又要去那个他所说的,他非常害怕的,尸横遍野的地方。 “你回来才多久?又要打仗了……”黎殊的语气满是心疼。想到他们就要分开,黎殊的心里全暗了。虽然这一个多月他们不能见面,至少他知道他很好,至少他不用为他担心。可是,一旦他上了战场,一切就成了未知数。 “没法子,谁让皇上信得过我老爹呢!”晏澍嘆道。 两国交战,就好比一场足球赛。 一个球队里有绝对主力和超级板凳。重要的比赛,教练当然是用绝对主力;次要的比赛,才是超级板凳累积经验的赛场。 这次是东昱国举兵来侵,东昱是大国,马虎不得,皇上当然是派出他最信任的将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黎殊。”晏澍正色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上战场去了。那个地方,生死皆是未知数,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今天我要把心里所想的全部说出来,全部!这样,就算战死沙场,我也算是无憾了!” 黎殊静静听他说话,他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时候,他的心在抽痛,他说战死沙场的时候,他的心痛得就快使他不能呼吸了。好想伸手去捂他的嘴,却始终没有动作。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也许你听后会觉得荒谬,噁心,也许你听了之后会讨厌我,不过没关系了,就算以后你真的讨厌我排斥我,我也一定要说!否则……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你要说什么?”黎殊好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晏澍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他在害怕,怕黎殊不能接受他就要说出口的事实。 此时,之前淑宁说过的那句话在耳边响起——如果有一个人,让你有了要和他走一辈子的想法,那么千万千万,不要放开他。 不放开,他不会放开的!就算日后他会恨他,他也不放! 心一横,晏澍深吸一口气,道:“黎殊他不在了,我身边的黎殊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现在我身边的,是一直都和我一起,过着简单日子的人,而这个人,我不想放开了。莫然,你明白吗?” 晏澍话一出口,黎殊先是一愣,而后又换上一脸的不敢置信,最后干脆完全呆掉了,没有任何反应。 “黎殊?”晏澍见他陷入呆滞状态,于是摇了摇他的肩膀。 “啊……你说了什么?刚才?再说一次!”黎殊伸手抓住了晏澍的衣袖,硬是要他再说一次。 他叫他莫然,他说他不想放开了,他说过着简单的日子,这些表示着什么?黎殊迫切地想知道。 “我说,我爱上你了。” “你爱我……?”黎殊听了,嘴角将扬不扬,不知道是想笑还是什么。
第19页 “是,我爱你,也许很早以前就爱上了,却是近几日才发觉自己的感情。”说到最后,晏澍伸过手来,把黎殊的手紧紧握住,透过黎殊的身体,握着莫然的手。 “真的?” “真的。”晏澍把脸凑向他,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碰,鼻息扑打在对方脸上,“黎殊,告诉我,告诉我你心里所想,让我知道,就算日后战死,也让我死个……”最后的明白两个字让黎殊吞进了唇齿间。他不想再听他说着这种让他心慌的话,于是以吻封缄。 被黎殊吻住了双唇,晏澍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就是黎殊的答案。于是他找回主动权,张口将他的舌含进嘴里,两人湿热的舌头交缠在一起,你来我往,纠缠不清。吻得激烈了,谁也捨不得分开。 “你要回来的,知不知道!”一吻结束后,黎殊这样说着。 “黎殊……我不知道这一次……” 黎殊听他又说这种话,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我要你回来!” 晏澍心里一暖,淡淡地笑了。他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着道:“恩,一定,你等我!” 他要回来的,一定要回来。他若死在战场上,黎殊就是一个人了。所以,他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之后的话语淹没在淡淡的吻里。 第十六章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太阳还未升起,大军已经在城门前集合,准备出发。 身为皇帝,黎宸亲自出城送行。此刻,他正站在城墙上,给予将士们精神上的鼓励。他能给他们的,也只有这个了。 黎殊站在黎宸身后,他的目光从未自晏澍身上离开,他们就要分开了,这一别,不是是多久。 晏澍骑在马背上,他只要稍微抬头,就可以与黎殊四目相对,他却没有这样做。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此时与他四目相对,只会让他更加不舍。 终于,黎宸那些鼓励的话讲完了,便令太监们把早已准备好的平安酒端到晏氏父子面前。为将的晏氏父子皆是一身戎装,他们喝下御赐的平安酒,而后翻身上马,没有再看送行的家眷一眼。 晏阙手一挥,军号响起,战鼓阵阵,大军出发了。 不要回头,不能回头。晏澍不断对自己说这样说着,他拉了马缰,马儿嘶吼一声,扬蹄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捲起滚滚尘土,南苑国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从始至终,晏澍没有看过黎殊一眼。黎殊又岂会不知晏澍所想。所以他不怨他。 站在城墙上,眼看着大军越走越远,远到已经看不清晏澍的背影,黎殊才喃喃自语:“你要回来的……要回来的……” 黎夜又一次坐在书案前看着那封皱巴巴的信。他的嘴角有些许地抽搐,眉间尽是戾气。 快了……就快了……大军到达这径阳城,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哼哼哼! “王爷,有探子回报。”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让他进来。”黎夜将信收起,端坐于案前。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一名年轻男子跨着大步走进来,风尘僕僕。 见了黎夜,他单膝跪地,道:“启秉王爷,晏阙率一百万大军三天前自京城出发,目前已达到罗安城。” “再探。”黎夜命令道,然后挥手示意他退下。 已经到罗安了啊……呵呵,赶得很急嘛!看来,不出一月,就该抵达径阳了。 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发生的事情,黎夜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角,忍不住要发笑。 行军一个多月,大军终于抵达径阳城,黎夜率众多官兵出城迎接。 见到晏氏父子,黎夜脸上堆满了笑容,道:“晏将军来了,此战无忧了。” 虚伪的客套,虚伪的笑脸,虚伪的奉承。l 晏澍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但眼中却保持着冷然。面对黎夜这样的人,逢场作戏他还是会的。 大军屯扎于径阳城外三十里处,而东昱国的精锐部队,就在不足五十里外的山谷里安营扎寨,如此距离,很是嚣张。 之后的五天皆是阴雨绵绵,晏鹏、晏澍以及黎夜都呆在晏阙的营帐里研究战略布局,鲜少出营,除了晏澍会在夜里奉命领小队人马探测地势。 这天夜里,三更已过,晏澍再度领五百兵士出营,却在山谷外的小丘陵下惨遭敌军埋伏。 当自己身中敌箭,又被敌军包围的时刻,他脑子里尽是黎殊的那一句话:我等你! 那个他爱着的男人,在遥远的南苑皇都,等他凯旋。他答应了他,定会活着回去,他一定要活着回去!他不可以在这里就倒下,战争才刚刚开始,他不可以倒下!在一声狂吼之后,大刀挥起,斩敌无数。 几个随军大夫忙里忙外为将士们治疗伤势,晏澍坐于榻上一言不发,任大夫为他处理伤口。 没有麻醉药,只能以针灸作为麻痹手段,但效果欠佳。 “将军,请忍耐!”当大夫将在火上烤热的刀片划上他的伤口,要取出他背上的箭时,那种疼痛几乎令他昏厥。 晏澍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因极力忍耐疼痛而冒出大量的冷汗,意识模糊间,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没有犹豫,他反抓住那人的手,发泄似的,非常用力,指甲都掐进了肉里……然后他听到有人对他说:“用力抓吧,如果能减少你的疼痛……” 因高烧而昏迷了三天两夜,晏澍终于在第三天夜里清醒过来了。 “水……”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水份被抽干了似的,难受得要命。然后有人倒了水给他喝。 当他张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大哥……”他有些困难地发出声音。 “总算醒了。”晏鹏将手探到他额前,确定他不烧了之后,笑容在脸上扩大,“烧也退了。” 当剡鹏的手自晏澍的额头上拿开时,晏澍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 脑子里又响起了那句话:“用力抓吧,如果能减少你的疼痛……” “大哥……对不起……”晏澍低声道,晏鹏手上那些明显掐痕让晏澍觉得眼睛发热。 “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所以,别说傻话了。” 我不是……不是的……我是一个外人……真正的外人…… 晏澍感觉连鼻子也开始发酸了。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爹娘也是,兄嫂也是,好到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就是晏澍,而不是宁凌了。这么幸福的家庭,这么温馨的感情,他拿什么偿还…… ※※z※※y※※b※※g※※ 转眼间,已过半年。 晏澍的伤势已经好了泰半,虽然还未拆除绷带,不过上阵杀敌已是不成问题。 黑夜里,月如钩。 晏澍步出营帐,穿过大营,迎着夜风来到后山溪水边,原本是因看久了战略图,出来透透气,却被天间月色感染,惆怅起来。 月光幽幽,溪水潺潺。他们已经分开半年。 “在想什么?”晏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大哥,你也还没睡下?”晏澍道,嘴边挂着轻笑。 “睡不着。” “想大嫂了?”晏澍嘴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你呢,在想黎殊?”晏鹏问道。 笑容变为了苦笑,晏澍将目光投向水面,水里倒映着兄弟两人的影子。 “怎么不出声?”晏鹏看向他,眼里一片瞭然。 “你知道了……”大哥会这么问,定是知道了。 “你大嫂不会瞒我的。”晏鹏道。最初知道这件事,他是不能接受的。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只能用爆怒来形容,若不是淑宁极力阻止,他早已冲去了晏澍的房间,狠狠地揍他一顿,把他揍清醒。淑宁拦下他,神色认真地说:他们没有断袖之癖,只是刚好爱上了男人而已。 什么叫刚好?什么又叫而已?晏鹏记得那个时候他是这样朝淑宁吼过去的。 淑宁不恼,只是问:你是否想要晏澍幸福。 他当然想晏澍幸福,他们是亲兄弟,哪有哥哥不希望弟弟幸福的。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真的会有幸福吗?他想了很久,很久。 晏澍与黎殊分开的那一个月,他在晏澍眼里看到了寂寞,看到了思念;淑宁告诉晏澍黎殊病了,晏澍脸上心疼的神色是掩饰不了。 爱情是没有道理的。晏鹏后退了,原本想拆散他们的那双手,收回来了。 晏澍偏过头,面有愧色。
第20页 两人之间不再有交谈,流水的声音显得更加清脆。微风拂面而来,带着溪水的清甜,却也带着夜间的冷冽。凉意自衣领灌进,晏澍忍不住拉了拉领口。 “晏澍,我想你幸福。”突然的,他听到兄长如此说。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两国间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双方军队实力不相伯仲,逐渐的,战争进入了僵持阶段。 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之际,东昱国却提出将公主嫁来南苑,以和亲的方式来结束这样的局面。 黎宸当然是愿意和亲的,放眼南苑国的众皇子,大皇子跟民女私奔,二皇子与三皇子早已娶妻,眼下,就只有黎殊符合和亲的条件。前些日子,黎殊与晏澍断袖之说闹得满城风雨,给他娶个妻子,也是不错的注意。再者,一个英明的君主知道该怎样做才可以把伤亡减到最低,所以,自认是明君的黎宸,理所当然地接受东昱提出的和亲。 只是,黎宸却不知如何向儿子开口。 黎殊复活后的性子,他多少也了解了些,要他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他定是不愿的。左思右想之后,黎宸决定把劝说黎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的胞姐淑宁。 淑宁深知黎殊的心思,知道他的心里早已有一个晏澍,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哪容得下第三者插足。可是,他不点头答应这门亲事,战争就不会结束,他心心念的那个人,还有……她一直牵挂的那个人,都回不来,他们将继续在那个看不清生死的地方,浴血奋战。 “为什么非要是我,不是还有那么多世子、郡王吗?”黎殊皱眉道。要他娶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他为何要应允? “黎殊,东昱不是一般小国,而且,他们嫁过来的是公主,不是郡主啊,怎么能让公主与世子、郡王婚配呢!”淑宁解释道。 其实她也不愿为难黎殊,只是,战争让她感觉恐惧,虽然不曾亲上战场,她却从丈夫身上的伤痕得知,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如果我不愿呢?”黎殊问。 “那么……战争就会继续,身在战场的人,生死难定。” 生死难定……黎殊咬着下唇,不再言语。晏澍曾经说的话在脑子里回响—— “怕。害怕自己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了。在那种尸横遍野的环境里,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 那个人说,他害怕战场,害怕就那么死去,害怕那种尸横遍野的环境…… 那个人说起战场时的苦笑就浮现在眼前…… 他怕,好怕他真的就那么死去了,好怕他一去无回…… 若他娶了妻,那个人回来后,他又该如何面对? 若他推了这门亲事,战争又会怎样发展? 黎殊垂首,脑子里很乱。淑宁也不逼他,只是坐在一旁陪着。 良久,黎殊才抬起头,眼神不再闪烁,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皇姐,是不是我娶了亲,晏澍就可以回来了?”黎殊问淑宁。 “是的,不仅是晏澍,所有人都可以回来。” “这门亲事……我答应。” 第十七章 “为什么?”晏澍无视了不许进入德仁宫的禁令,进入德仁宫的书房,便迫不及待地问,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流言蜚语了。 在径阳的时候他就知道和亲这回事了,那时候他心里已是警铃大作,公主自然配王孙。回朝后,华烨殿内,黎宸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急切地将目光投向黎殊,是想要一个否决。而那个人,却是避开了脸。 “皇子中,只有我还未婚配。”黎殊道。他将目光投向别处,不看晏澍的脸。他不只该如何面对他。 “为什么非得是你!不是还有那么多世子、郡王吗?”晏澍感觉自己的体内快冒火了。 “东昱不是一般小国,而且,他们嫁过来的是公主,不能让公主与世子、郡王婚配。”黎殊把淑宁的话又说了一遍。 “所以你要娶她!”晏澍朝他吼着,满脸怒容。 黎殊埋首,没有答话。 见黎殊不语,晏澍更是怒火中烧。 他扑上前去一个用力将黎殊推到墙边,双手死死地拽着黎殊的衣领,道:“我不许,黎殊我不许你娶她!” 黎殊也不挣扎,他抬起手覆上晏澍,道:“晏澍,我想你回来。” 晏澍猛然瞪眼,好似当头一棒般,拽着黎殊的手渐渐松开了,最后无力地垂于身侧。 “我不稀罕……”低着脸,看不清晏澍的表情,“如果这是让我回来的代价,那我宁愿死在战场上!”这一句话晏澍说得极为安静,就像在评论今天的天气,如果他此刻不是面如死灰。 黎殊在发呆。 晏澍离开后,他就进入呆滞状态,已经好久了。兰月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发呆的人依然在发呆。 今日晏澍踏进德仁宫到他踏出德仁宫连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主子就成这样了。兰月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但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她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还有一人,也来找晏澍,是蒋少乔。晏澍不知跑去哪了,所以他等在前厅。兰月到的时候,就见他与淑宁在聊些什么。 看到兰月,淑宁着实吓了一跳。这丫头整日伺候在黎殊身边,今天却丢下黎殊来了将军府,看来是黎殊出了什么事,怕是与这次的和亲事件有关。 听兰月说完黎殊的情况,淑宁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随你进宫看看他吧,”而后对蒋少乔道,“晏澍就……” “放心去吧,我在这等晏澍回来!”蒋少乔笑道。 淑宁投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这才随兰月离开。当前厅只剩下蒋少乔一人时,他脸上的笑容全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 该怎么办,他没了注意。 ※※z※※y※※b※※g※※ 自德仁宫离开,他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游荡。就像一缕孤魂野鬼,四处飘移。脑子里空荡荡的,却又好像被装得满满的,因为被一种东西天满了,所以显得空旷。 他爱黎殊,他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爱他,他不知道。他们的爱情仿佛天经地义般存在,他们仿佛就是应该这样相爱这样在一起。然而,现在却变了。他们不能在一起了,不能了……黎殊要娶妻,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了让他能从那狗屁战场上回来! 呵呵呵……他以为他稀罕?稀罕吗?鬼才会稀罕!他只会有满腔怒火,烧不尽的怒火!作为一名武将,班师回朝不是因为打了胜仗,却是因为自己最爱的人的妥协!黎殊妥协了,低头了,所以他回来了,所有人都回来了,不用打仗了,不用担心哪一天自己就那么死掉了……哈哈哈……死而已,有什么好怕!与其让黎殊为他娶那个东昱公主,他宁愿死在战场!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天经地义的……没有的…… 最后,他飘来了天香楼。 一楼大堂人满为患,亲人,夫妻,兄弟,朋友……堂子里气氛很热闹,热闹到了碍眼的地步。 他包下了雅间,把自己和外面的热闹隔绝。可是他不想一个人,这种时候,一个人坐在宽敞的房间里,心里空虚的慌。于是便叫来了伙计,打了赏银,让他去把蒋少乔找来,能任他吐苦水的人,也只剩下蒋少乔了。 蒋少乔依然等在将军府里,晏澍不知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将军府的管家爷爷领了一个人进来,那个人,蒋少乔认得,他是天香楼跑堂的伙计。 “蒋少爷,小的奉晏将军之命,来请您去一趟天香楼!”小伙计见了蒋少乔立刻鞠躬哈腰地道。为了找蒋少乔,他可是跑了好几处地方了,他平常爱去的那些地儿,他都找遍了,最后去了蒋府,才知道他今个儿来了将军府。 “他在天香楼?”蒋少乔怪叫!一群人因为和亲的事为他担心不已,他小子倒好,跑去天香楼吃香的喝辣的! “是……是的……”小伙计被蒋少乔的怪叫声吓到了。 “我立刻过去。”说话的当,蒋少乔已经在往外走了。小伙计赶忙跟上。出门的时候,管家爷爷对蒋少乔道:“我家少爷就拜託您了!” 拜託我!凭什么?我干嘛要管他!真是的,怎么尽交了些麻烦朋友! 虽然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却始终没有慢下来。 当蒋少乔赶到天香楼时,晏澍正坐在雅间里独自斟饮。
第21页 “晏澍!我在将军府等了你老半天,你居然跑这来了!”将到晏澍蒋少乔就一肚子气。不过气归气,他对眼前这个失意人态度还算温和。 “我今天心情不好。”晏澍一边斟酒一边说。 蒋少乔当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他和黎殊的事,他是知道的。 “陪我喝酒吧。”杯子被推到蒋少乔面前。 蒋少乔把杯子拿开,顺便也拿走了晏澍面前的,就连酒也一道拿走了。晏澍想抢回来,却被蒋少乔一声怒吼—— “给我坐好!” 晏澍倏地站起来,也吼着:“老子要喝酒!” “喝你个大头鬼!”蒋少乔一拳打在晏澍脸上,然后衣袖一扫,把一桌子的酒杯酒瓶全打翻在地。 “蒋少乔……你敢打老子!”晏澍也不示弱,立刻反击过去。 两个人居然在人家的雅间里扭打起来,而且完全与小孩子打架无异,毫无水平。玄关处的门帘扯掉了,古董花瓶打碎了,刺绣落地大屏风打倒了,原本布置得精緻的房间被两人搞得一片狼籍。 打过了,发泄过了,两个人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气喘吁吁。 “感觉怎么样?”蒋少乔问。 “舒服多了……”晏澍道,“谢了。” “哼。”蒋少乔拿鼻子哼他,把脸转到一边。 这时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是南宫铎之。其实他早就来了,只是听见里面噼里啪啦打得正欢,也就没有进去打扰。现在声音没了,他自然也就进来了。 见来人是南宫铎之,蒋少乔立刻换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晏澍看到他,便想起他曾经说自己是东昱过皇太子,心里一阵不高兴。不管南宫铎之是不是真的太子,提起东昱,晏澍就不高兴。如果他真是太子,他一定立刻狂揍他。 “你来干什么?”蒋少乔冷声问。 “来看看晏将军。”南宫铎之笑道。脸上已不是当初那般人畜无害的笑容,平添了几分邪气。 晏澍当然注意到了蒋少乔的态度,更不可能忽略南宫铎之的变化。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晏将军,你可真有面子啊,东昱国皇太子亲自来看你了。”蒋少乔一脸嘲讽地笑,他刻意加重了‘东昱国皇太子’这几个字的音。 晏澍身体一僵,缓慢地抬首,目光落到南宫铎之脸上。 他……真的是太子?晏澍的脑子正在努力消化蒋少乔的话。 “你真的是……东昱太子?”晏澍确定似地问。 “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肯信。”南宫铎之耸肩笑道。 “哼!”蒋少乔看也不看他,一声冷哼。 晏澍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南宫铎之面前,嘴角上扬,那是一丝冷笑,而后握成拳的手就那么挥了出去。感觉到他想干什么,南宫铎之心一紧,本能地逃开,却还是快不过晏澍。晏澍的拳头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痛哼一声,南宫铎之倒退了好几步。嘴角有一丝鲜血,他伸出舌将它舔净。 “力气不小嘛!”南宫铎之道。 “多谢。”晏澍冷哼道,然后又是一拳打过去。 这一次南宫铎之快速避开,并且反击。已是一片狼籍的房间再次轮为战场。 蒋少乔本想观战,却见晏澍逐渐败下阵来,正欲上去帮忙,就见南宫铎之身形一闪,来到晏澍身后,一个手刀下去,砍在了晏澍的后颈。 一阵疼痛之后,晏澍失去了知觉。 “南宫铎之,你对他做了什么?”蒋少乔怒道。 “你不是看见了么,他被我打晕了。”南宫铎之又是一脸笑容。 蒋少乔怒瞪他,一双眼睛就快要喷火了。 “不用那么气愤,我比较喜欢看你笑。”说着,手已经抚上了蒋少乔的脸。 蒋少乔一个抬手,打开了他,道:“我是哭是笑,与你无关。” “有的,我想你开心。”南宫铎之道,“少乔,我喜欢你。” 蒋少乔别开脸道:“可惜了,太子殿下,我不喜欢你,尤其是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和亲这件事,如果不是他,黎殊就不会娶妻,如果不是他,晏澍也不会这么痛苦,一切都是他的错! 南宫铎之也不气,他坐到床边,双手撑着膝盖,道:“为什么不去揭发我,你可以的,告诉你们的皇帝,东昱国的皇太子与南苑国的祁王串通一气谋害南苑国的燕王殿下!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是东昱太子,也不得不接受南苑国的律法处置!为什么不去?少乔,为什么?” “我会去的!会的!”蒋少乔恶狠狠地道。 “你不会的。”南宫铎之站起来,慢慢走向他,“你喜欢我的,少乔,你喜欢的!”蒋少乔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背抵着墙壁,再无路可退。 “少自作多情了,”蒋少乔狂怒,一啪掌煽过去,在南宫铎之的脸上留下了五根手指印。 被打的南宫铎之埋着脸,不让蒋少乔看见自己的表情,他冷笑着道:“少乔,一切都还没有成定局,我有能力让它改变,变好还是变得更坏,就在你一念之间。” “你……”蒋少乔还想说什么,或者想骂什么,都被突然间欺上来的南宫铎之吞进肚里。 第十八章 我不稀罕…… 如果这是让我回来的代价,那我宁愿死在战场上…… 现在的黎殊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 他只是想他回来,他害怕,他不允许他死去,就连有一点死的可能性他都要抹杀掉!他不准他死!他爱得那么辛苦,终于得到了回应,又怎么能够让他身处险境! 可是他居然对他说——他不稀罕,他宁愿战死! 在那一瞬间,黎殊觉得一切都好黑暗,好冷。似乎胸腔里的空气被人抽走,呼吸困难了,心疼得没了知觉。害他如此的那个人,却拂袖离开了,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离开了。 不真实……他的影子越来越不真实了,模糊,模糊,最后消失了。 淑宁与兰月赶到德仁宫时,黎殊已经从书房出来,没有再发呆了,他站在花园的池塘边上餵鱼。 细细的将鱼食撒进池塘,看着鱼儿们争先恐后地游过来,他淡淡地笑开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怎样都无所谓了。 “黎殊!”淑宁穿过回廊,叫他的名字。 “皇姐,你来了。”闻声,黎殊回头,嘴角的笑容依旧。 见到笑得如此轻柔的黎殊,淑宁有一瞬间的晕眩。为何他还能笑得如此自然? “兰月说你……” “我没事了。”黎殊打断淑宁的话,“我会好好的。” “黎殊……”心疼的感觉在淑宁胸口蔓延。怎么会好,怎么会好,纵然再看得开,也不会[好]的吧! 黎殊与淑宁一起往前听走去,一路走,一路问:“皇姐,送亲的队伍,走到哪了?” 他这么问,淑宁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倒不是她不知道队伍走到哪了,而是,她该如何说呢,黎殊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该如此云淡风轻啊。 “皇姐?”见淑宁不回答,黎殊又叫了她一次。 “哦……好象,已经到罗安了,不出五日,该进京了。” “是吗!”黎殊喃喃,还有五日了。 之后,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淑宁打破僵局,两人才有天南地北地聊起来,由始至终谁也没再提和亲的事。 黄昏时候,黎殊送淑宁出门,德仁宫门口,淑宁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黎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趁着你们还没有拜堂……” “我为什么要反悔?”黎殊淡笑,“结婚生子,总要有这个步骤的,皇姐你不是也嫁给了姐夫,生下了茨儿和钦儿吗!” “可是,你和晏澍呢?要怎么办?” “我和他……没有结果了。”在晏澍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拂袖而去的那一刻,就没有结果了。 黎殊仍然是带着淡淡地笑容,只是嘴角勾动而已,眼里,一片冷然。 “黎殊……”淑宁感到鼻子发酸了,她眼眶红了,看样子是要哭了。 “皇姐,这样也很好。”活着就好了,只要活着就好。 淑宁不再多言,含着泪,她离开德仁宫。 她,南苑国淑宁公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后悔过,她实在不该劝说黎殊和亲的,不该的……
第22页 晏澍醒来的时候,后颈疼得厉害。 他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蒋少乔与南宫铎之已不见踪影。抚着疼痛的后颈,晏澍也打算离开。唤来伙计要结帐的时候,却被告知,蒋少乔临走时已付了帐。 心里想着这小子还算够义气,晏澍离开了天香楼。 在街上晃荡了一圈,他不想回家。他不想一个人,他不想让自己静下来。 他想开心地笑,他想洒脱地笑,他想一切都风轻云淡,他想世事都顺心如意……他去了乐凤楼。在那里他就是皇帝,想要谁就要谁,没有人能反对! 坐落花丛,寻欢作乐,左拥右抱,笑语盈盈。 一连三、四天,晏澍都这么过了。早朝,军营,乐凤楼,他再也没去过德仁宫。 送亲队伍进京那天,他正坐在凤英阁里饮酒作乐,怀里抱着花魁晴晴。 锣鼓声震天响,隔了一条街的这里,也都听见了,呵,真是招摇啊。他身体一僵,随之便在晴晴脸上亲上一口。 不就是成亲吗?成吧,成吧,他还有很多人,不差那一个! 是吗?真的不差吗?有一个声音这么问他。他原本带笑的脸,逐渐阴霾。 差了又怎样?那个人,不属于他了。没有这桩婚姻,他们还可以与世俗斗争,一起为他们的将来努力。可是有了这桩婚姻,一切都变了,别人婚姻当中的第三者,他不屑充当。 破裂的心补不上了,那就继续裂开吧,反正,痛着痛着,就会习惯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婚期也越来越近。晏澍过的日子却是一成不变。 这天晚上,他回到家时,淑宁正等在浊影楼。他一身的酒气与女人的脂粉味,让淑宁不悦地皱眉。 原本想训斥他一顿,转念一想,他也够痛苦的了,心中终是不忍,于是作罢。 “明天就是黎殊大婚的日子。”淑宁道。 “哦。”晏澍应了声,便要回房去了。 淑宁见他如此反应,心里不免有些怒气。 “晏澍,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在你生气之前,请你先考虑一下,一个人,为什么可以为了另一个人捨弃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与一个他不爱的女人成婚,他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然后再气也不迟!”淑宁一口气把话说完,而后调头就走。 晏澍站在原地,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知道的。可是他没办法不生气,想到以后黎殊的身边躺着的是另一个女人,他就嫉妒得发狂。他们爱着彼此,他们互诉衷情,为什么最后在他身边的是那个女人!就算是为了他,他也不能释怀!不能! “在想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是蒋少乔。 回头看他,却发现还有一个南宫铎之。两人间的气氛似乎不似那日的剑拔弩张,已经缓和了许多。 “你来干什么?”这是问南宫铎之。他现在极度痛恨东昱国的人。 “我可是来给你送证据的。”南宫铎之笑得无害。 证据?晏澍皱眉问:“什么证据?” 南宫铎之丢给晏澍一包东西,道:“自己看吧!” 晏澍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书房。蒋少乔与南宫铎之跟在他身后。 书房里,晏澍打开那包东西,里面是一堆信件。拆开来看,竟是黎夜与南宫铎之之间的通信来往。这些信的内容足以让黎夜死上一百次。 “喂,最重要的是这一封。”蒋少乔拿起一封递给晏澍。 晏澍接过那一封,拆开来看,才看了前面几行字,便发疯似的扑向南宫铎之,双手掐上他的脖子,大有要把他活活掐死的意思! “你这个混蛋!居然搞出这些事情来!我被你害得连死的心都有了!”晏澍一边骂一边掐,南宫铎之死命挣扎,蒋少乔坐在椅子上当看客。 原来蒋少乔拿起的那封信上的内容,正是关于和亲的。 和亲,就是南宫铎之与黎夜之间的计划。东昱举兵来犯,南苑出兵应敌,战局僵持不下,东昱提出和亲。所谓的东昱公主不过是南宫铎之培养的杀手,她的任务是每天在黎殊的饭菜里下慢性毒药,让黎殊的身子一天天的衰弱,最后不治而亡。晏澍还没有看到后面,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计划毒害黎殊的事。 蒋少乔却捻起信笺,叽里哌啦把那封信给念完了。 晏澍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掐住南宫铎之脖子的手也就更加用力了,“混蛋,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掐死你……” “我说,晏澍,你最好先留下他一条命,等过了明天,解决了黎殊的婚事,再把他往死里整也不迟。”蒋少乔优哉游哉地道。 闻言,晏澍考虑一番,放开了南宫铎之。 而听到蒋少乔这么说的南宫铎之脸都绿了一半——这个蒋少乔,典型的过河拆桥,不,河都还没过呢,他就开始拆桥了。 “留你狗命!”晏澍恶狠狠地道,然后收起书案上的那一堆信就往外走。 “你去哪?”蒋少乔明知故问。 “进宫!” 近日黎殊常常失眠,所以兰月这几天都吩咐厨房熬了参汤,让黎殊在睡前喝下,以帮助睡眠。 黎殊其实很想告诉兰月,他这是心病,喝再多参汤,睡不着还是睡不着的。不过见她每日不厌其烦地端来,他也就不忍心开口了。 今天,兰月算准时候,也端来了一碗参汤。 黎殊如往常般接过碗,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空碗递给兰月。 兰月见他喝了汤,嘴角擒着笑,道:“王爷今日就早些休息吧,明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呢!” 黎殊不语,只是淡笑着点头。兰月离开后,淡笑也就成了苦笑。 大喜,有何可喜? 躺到床上,黎殊告诉自己,睡吧,睡吧,别想其他的。可是他越是这样对自己说,脑子里就越是要钻进来一些东西,过去的,现在的……越来越清醒。 他睡不着。 “黎殊。”门外有人在叫他,是晏澍。他能听出他的声音。他倏地坐起来,考虑着要不要去开门。 这个时候,他还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稀罕吗,不是说了宁愿死吗?还来干什么? “我睡下了。”黎殊坐在床边上道。 “你没有,黎殊,我知道你没有的。”晏澍站在外面,房门上印出他的影子,“开门让我进去吧,不然被巡逻的逮到就麻烦了。” 黎殊皱眉,想说‘既然怕被逮到就回去吧’,话到了嘴边,却发不出声音了。咬了咬唇,他最终还是去为他开了门。 晏澍进房后立刻关上门,而后面对黎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久久没有开口。 “这么晚了,有事吗?”黎殊的语气颇为冷淡。 “我有东西给你看。”晏澍把信拿给黎殊。 黎殊看他一眼,接过信,拆开来看,原本平缓的双眉,却是越来越纠结。 我无害人心,人却算计我。 “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南宫铎之给我的。” 黎殊曾听晏澍提起过南宫铎之,说他是个很好玩的人,傻傻的,笨笨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重要的证据? “他就是信中的那位东昱国的皇太子。”晏澍好心提黎殊解迷。 黎殊着实吃了一惊。那个晏澍口中傻傻笨笨的人,竟然是这和亲事件的策划者之一! “那小子一直在演戏,害我们以为他只是吹嘘而已,想不到他真的是太子!” “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上呈皇上,请他取消明天的婚礼,依法惩治黎夜那个混蛋!” 黎殊点头,表示贊同。 “正事说完了,接下来该说私事了。” “恩?” 晏澍把黎殊手中的信抽出来,放到桌上,用茶杯压着。然后拉起黎殊的手道:“黎殊……我想你!” 之前他努力对自己说,会习惯的,会习惯的,可是当他知道和亲是一个骗局之后,思念终于爆发了。他不用再隐忍。 “谢谢。”黎殊故作镇定道,想抽回手却被晏澍握得更紧。 晏澍见黎殊想甩开他的手,眉一皱,把脸凑过去,与黎殊额头相抵,手一揽将他拥进怀里紧紧抱住,道:“我真的好想你……” 前几日泡在乐凤楼里,男男女女,他抱过不少,可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感到满足,他的心里始终是空荡荡的。果然还是要抱着黎殊,才有真实感啊! “不是不稀罕吗,还想什么……”黎殊还是在意的。他不是没有思念过他,想他,心疼,不想他,心更疼。如今知晓一切都是骗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酸,心疼,庆幸,欣喜,满足,幸福……样样都有……
第23页 “黎殊,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要娶妻时,我嫉妒得都快发疯了!”晏澍拿鼻尖轻点黎殊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上摩挲,“我不能忍受你身边有其他人,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女人躺在你身旁,我的心都碎了。”摩挲着的嘴唇终于贴合在一起了。 黎殊想要挣扎,却被晏澍抱得死紧,“你放开……”努力扭着身子,始终逃不开他的钳制。 “我不放开了……黎殊……”晏澍柔声道。 黎殊脸一红,立刻别开头去。晏澍轻笑着将黎殊推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欺上去,将他压在身下。 “你想干嘛?”黎殊红着脸问。 “你说呢?”晏澍反问。接着他扯下他的腰带,掀开衣襟,黎殊白皙却瘦弱的胸膛映入眼帘。 黎殊羞得全身都红了,却并未做出反抗。晏澍得到默许,开始了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埋首将他胸前的那一点突起含入口中,先是舌尖卷过,然后用牙齿轻咬;一只手抚弄着胸前的另一点,揉捏轻扯,感觉着它在他的爱抚下挺立;另一手滑到他的下腹,再往下来到那早已肿胀的地方。 晏澍直起身子,褪去衣衫,而后再度俯下。两俱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唇舌在彼此口中进出。 “恩……晏澍……”黎殊呻吟着,火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扭动身子。 “叫我宁凌,莫然……” 此刻他们不是晏澍和黎殊,他们是宁凌和莫然…… 激情过后,晏澍问怀里的人,“还痛吗?”他记得刚才他眼角的泪。 “有一点。”黎殊红着脸道。 “下一次……不会痛了……”晏澍吻他的额头。 “……”黎殊红着脸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第十九章 翌日,婚礼照常举行。整座皇宫都沉浸在喜庆之中。当然,看到那些火红的喜字,还是有人满心郁闷的。比如南苑国的威远将军晏澍。 傍晚时分,晏澍与淑宁来到德仁宫。根据南苑国皇室习俗,成婚时,新郎要与亲人、好友相偕前往新娘住所迎亲,表示这桩婚姻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虽然知道这只是走过场,但是他的一双眼睛仍然死瞪着德仁宫大门上的那两个喜字,仿佛要连字带门一起瞪穿! 见他如此,黎殊只能无奈摇头。 吉时一到,迎亲队伍出发,前往佟翠阁——新娘入京后被安置的地方。 南宫铎之以东昱国皇太子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佟翠阁。晏澍见到他就是一肚子的气。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还敢在他面前笑得那样的花枝招展!他使着蛮力将南宫铎之拉到一边,“不是说好等皇帝传唤你再出现的吗?” “我早点出现,免去传唤那一道程序,方便!” “你……” “啊,这位就是黎殊吧?”南宫铎之打断晏澍的话,来到黎殊面前,“恩,不错不错,是个美人!” “你……” “嘘,黎夜来了!”南宫铎之再度打断晏澍的话。 南宫铎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作揖道,“想必这位就是晏将军吧,失敬失敬!” 失敬个屁!晏澍恨不得立刻咬死他!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言重了!”南宫铎之,你不进演义圈真是可惜了!晏澍在心里暗道。 黎夜已在边关多年,惩罚也够了,于是黎宸特准他回京。此刻他正朝晏澍与南宫铎之这边走来,看到的是两人相互奉承的画面。 黎夜脸上挂起另晏澍作呕的笑,打算加入了奉承行列。 好在此刻宫女出来传话,说新娘已准备好,迎亲队伍可以进去了。 晏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要他和这两个人阿谀奉承,干脆要了他的命。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黎殊,忍不住轻笑。 迎亲过程中,晏澍终于知道南宫铎之为何会那么早就出现了! 按习俗,迎亲时新娘由宫女带出来交给女方长辈,再由长辈交给新郎。离开前,新郎新娘分别向女方长辈叩拜道别。而现在,整个佟翠阁里,有资格接受叩拜的人,就只有身为东昱太子的南宫铎之!见南宫铎之一脸‘你家黎殊向我跪拜行礼了’的得意表情,晏澍就感觉自己全身燃烧着熊熊怒火。 “那个混蛋!”晏澍气得咬牙切齿。 “算了,好歹他也是个太子。”黎殊悄悄拍了拍晏澍的背以示安慰。 “他是故意的!”晏澍牙齿咬得咯咯响。 黎殊垂下手,衣袖将手掩盖,他轻碰晏澍的手指,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回到德仁宫就好。” 晏澍别开脸,啐了一声,衣袖下的手与黎殊的十指交握。 淑宁来到两人面前,低声斥道:“那么多人在呢,你们给我安份点!” 晏澍这才不慡地放开黎殊的手。 接到新娘,众人随十二人抬的花轿一起返回德仁宫。 德仁宫前,已聚集了众多官员,一片热闹场面。花轿落地,淑宁上前打开轿门请下新娘,再将一打成同心结的红绳带交给新郎新娘。 眼巴巴地看着黎殊与那个女人牵着同心结跨进德仁宫,晏澍又是一阵不满,有一种冲上前去把她踢开的冲动。 吸口气,忍一忍,还是罢了。反正,进了这德仁宫,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当所有人都踏进德仁宫,宫门突然关闭,好几队御林军手持兵器自暗处冲出。 众人惊慌失措,现场乱成一团。最紧张的莫过于黎夜,眼看他的计划就要成功,此时却出了乱子。 “众卿家无须慌张!”黎宸自前厅走出来,身后跟了晏阙晏鹏,晏阙手里还拿了一样东西,使明黄色的丝绸包裹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除南宫铎之与新娘之外,所有人下跪行礼。 “众爱卿平身。”黎宸道。 而后他移步至黎夜面前,手一伸,晏阙立刻将那包东西奉上,将东西递到黎夜面前,黎宸道:“夜儿,你长年在外,此次回来,朕有礼物要给你。” “父皇,何需挑在皇弟大喜的日子送礼物给儿臣呢!”黎夜弓腰道,“还是待婚礼后再给儿臣吧!” “不,就是现在给,必须现在给!”黎宸坚持,硬是吧东西塞进黎夜怀里。 不好的预感在黎夜心中扩散。 “祁王殿下不看看皇上给了您什么?”晏澍笑道。皮笑肉不笑。 “是啊,夜儿,打开看看吧!”景妃不知何时来到儿子身边,笑盈盈地道。皇上当众赐礼物给儿子,她比谁都开心。 冷汗自黎夜额头冒出。他努力扯出笑容道:“还是……等婚礼之后再……” “朕要你现在看!”黎宸喝道,语气中蕴涵丝丝怒气。 此时,黎夜心里有些谱了,怕是父皇知道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看向南宫铎之,却见他朝自己微笑,一脸‘你大可放心’的表情。 黎夜稳了稳气息,这才拆开了那包东西,映入眼帘的却是他写给南宫铎之的信。他手一抖,信全部洒落。 完了,一切都完了!黎夜双脚发软,就那么跪了下去。而后,他眼睛一亮,抓着黎宸的脚道:“父皇,这些不是儿臣做的,不是的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这些,真的!” 周围有嗡嗡声音,朝中重臣议论纷纷。 黎宸眼中尽是厌恶,一脚踢开他,道:“黎夜,你敢做就要敢当!” 黎夜爬回黎宸脚边辩解道:“父皇,儿臣是遭人陷害的!” 听他这么一说,晏澍双眉纠结,他一脚将站在他身边的南宫铎之踢出去,道:“皇上,这位太子爷好像有话要说。” 被晏澍一脚踢到屁股上的南宫铎之回头瞪他一眼,却见他双眼看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南宫铎之“切”了一声,还是把头转回去了。 “东昱太子想说什么?” “恩……他!”南宫铎之拿手指着黎夜,“通敌卖国!” 四个字,让现场炸开了锅。 “你胡说!!”黎夜吼道。 周围的嗡嗡声更大了,还加进了众人的指指点点。 黎夜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大吼:“我没有……我没有……” “住口!”黎宸怒喝,整个德仁宫立刻安静了。然后他转而面对南宫铎之,道:“请继续。” “一年多以前,他找上我,说是有个计划,能让他登上太子之位,想请我帮忙实行,他当时开出的条件是……他老爹也就是皇上您翘辫子之后,他继承大统,便送我三座城池,我觉得还不错,也就答应了。”
第24页 听完那所谓的条件,黎宸已是满面怒容。 “南宫铎之你这个小人!”黎夜恼羞成怒,自他身后的一名士卒身上夺来利剑就朝南宫铎之砍去。 南宫铎之身形一闪,避开了,却招来他更疯狂的攻击。南宫铎之左躲右闪,突然一人介入,一个旋身,踢飞了黎夜手中的剑,此人正是今天的新娘,东昱国的“公主”,保护主子,是她的本能。尽管她的主子已经遗弃了她。 几名士卒立刻上前将黎夜制服。 景妃愣在当场,无法接受儿子通敌这个事实! 周围又是一阵喧譁。 “黎夜,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说!”黎宸冷声道。 黎夜不做任何响应,一直忿忿地怒瞪南宫铎之,嘴里不停骂着卑鄙小人,出尔反尔。 黎宸哀嘆,“把他们拉下去。” 事后,黎宸问南宫铎之,“为何站出来指证他?” 南宫铎之一笑,道:“这个吗……当然是有个人开出的条件,比他开出的更具诱惑力。”说完,他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不是南苑国的人,虽然这次和亲的计划,南苑有权处置他,但黎宸不打算那样做。 南宫铎之是东昱太子,动了他,等于向东昱开战。黎宸不是笨蛋,他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有好处。所以,南宫铎之离开,他并没有加以阻拦。 至于那位“公主”,交给南苑国刑部就好。 信,是晏澍交给黎宸的。所以,晏澍是功臣。于是华烨殿内,论功行赏,晏澍理所当然是第一个。 加官进爵,他不稀罕;金银财宝,将军府够多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黎宸问。 “是不是不管臣要什么,皇上您都会给?”晏澍反问。 “那得看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黎殊!”晏澍说的字正腔圆。 一片譁然! 黎殊将目光投向晏澍,带着责备,更多的是担心。他此刻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给自己找罪状吗! 晏阙气得满脸通红,若不是晏鹏拉着他,只怕他已经冲过去一刀砍死了那个逆子! 黎宸危险地挑眉,“你再说一次!” “我要黎殊!”晏澍又一次不怕死地道。 “晏澍!你好大的狗胆!”黎宸爆怒。 “我要黎殊!”晏澍正视黎宸,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这一次和亲虽然是计划,可是黎殊终是皇子,成婚是难免的。他没有办法忍受,黎殊是他的,他绝对不让给别人! “你还敢说你们没关系吗!”旧事重提。 黎宸此刻脑子里想的尽是晏澍当日在御书房向他保证,与黎殊绝对清白! “我爱他。” 华烨殿安静了。 ※※z※※y※※b※※g※※ 聿安十九年一月,黎宸下令处死祁王黎夜。 就在当天,威远将军晏澍被打入天牢,等候裁决。 原来这就是天牢,和电视里演得差不多嘛!人被关在栅栏里面,穿了一身白色囚衣。一样,一样,电视剧的考察工作还算成功。 晏澍将石床上铺的稻糙全部踢到地上去了,谁不知道那堆东西里面有没有跳蚤,那东西跳到身上去了感觉超级不好,他才不睡在那上面,他宁愿睡冷硬的石床。 第一天,还成;到了第二天,他已是全身酸痛。那石床果然不是人睡的! 第三天,晏揽和淑宁来看他时,被要求下次来的时候,从家里带来一床棉絮。 “晏澍,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难道你愿意永远被关在这?”晏鹏道,一脸的关切。 “鬼才愿意被关!”晏澍啐道,“可是皇帝不肯放我出去,我也没办法啊!” “明日我带来纸笔,你写一份悔过书,收回在华烨殿说过的话,我们再向父皇求情,他会放了你的!”淑宁道。 晏澍眉一皱,摇头,“说过的话是不可以收回的。而且,我也不后悔说出那句话!” “晏澍!”晏鹏直想冲进去将这个弟弟狂扁一顿! “反正我不会收回的。”晏澍盘腿坐在石床上,闭目养神,不打算再和他们说话。 晏鹏与淑宁相视一看,皆是嘆气摇头。 而另一边,黎殊正跪在御书房内,求黎宸放了晏澍。他已连续在这里跪了三天。 黎宸虽然心疼,却始终不开口放人。 “黎殊,起来回宫去!” “不!”黎殊一脸坚定。 “别再跪了!朕是不会答应放他出来的,更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 “那就把我也关进天牢吧!”黎殊抬头,对上黎宸的眼。 “你说什么?”黎宸怒道。他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把自己关进天牢! “把我也关进天牢吧!”黎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得非常清楚。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黎宸拍着桌子怒喝。 “我爱他,要和他在一起。”黎殊对黎宸的怒气视而不见。激怒他更好,把他也关进牢里,他陪着晏澍,不管发生什么,他陪着他。 黎宸又岂会让他如愿,他挥手道:“出去!朕不会答应你!” 黎殊不语,站起来,退出御书房。 三天了。 第一天,黎宸好言相劝,让他离开;第二天,黎宸依然没有对他发怒,也是要他离开;第三天,黎宸发怒了,赶他离开。 没关系,他自己有脚,他自会往天牢去的。 黎殊没有回德仁宫,一路走着走着,目的地是天牢。他曾经对晏澍说过:我和你一起。 他现在就去陪他,天牢也好地牢也罢,他去陪他。 第二十章 “黎殊?”晏澍见到他,着实吃了一惊。他不认为这个时候,黎宸还会允许他来看他。 黎殊对狱卒道:“开门。” 狱卒们立刻跪下,道:“王爷,没有皇上的手谕,小的们不敢!” “黎殊你想干什么?”晏澍预感到黎殊要干的事,眉头深锁。 “开门,让我进去!” “不许开!”晏澍朝狱卒们吼。他不要黎殊和他一起被关在这样的地方。 “开门!” “不许开!” “我是王爷,你是阶下囚,你没资格和我争!”黎殊瞪了晏澍一眼,然后朝狱卒怒道:“开门!” 狱卒们被黎殊的怒气一吓,赶紧掏钥匙把牢门打开。 黎殊埋头穿过窄小的牢门,来到晏澍面前。 “你疯了吗?这里是牢房,不是天香楼的雅间!”晏澍一把将黎殊往后推,趁着牢门还没有锁上,他要把他推出去。 黎殊被他一推,倒退了几步,撞到栅栏,疼得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肯出去。 晏澍心一横,拉开牢门,也不管他疼不疼,使力把他往外推。用力太猛,将他推倒在地。 心一疼,却硬是压住了上前扶起他的冲动,装做没看见,把牢门拉来关上。 黎殊从地上爬起来,对狱卒道:“把这个门打开。”他指着晏澍对面的牢房。 “黎殊!”晏澍叫他的声音包含怒意,黎殊却置若罔闻。 “开门。”狱卒不敢违令,只好把门打开。黎殊立刻钻进去,隔着两道栅栏,与晏澍对望。 “你……”晏澍无奈。 “我和你一起。”黎殊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柔美。然后他将手伸出去,就像那一次一样。 晏澍一愣,眉宇间尽是心疼,两人对视一阵之后,晏澍笑了。他对这句话没办法。他们不要分开,他们要一直在一起。于是,他也从栅栏间的fèng隙将手伸出去,虽然两人间的距离很远,可是他的手还是伸出去了。 黎殊嘴角擒着笑,道“让我过去。” 晏澍摇头苦笑,他该拿他怎么办? 黎殊最终还是到晏澍的那间牢房去了,两个人,一起靠墙而坐。 “傻子。”晏澍宠溺地骂他。 “你更傻。”黎殊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轻柔得如烟雾缭绕般。 “知道我傻你还来,你才是更傻!” “你爱上傻子,才是更傻!” “难道你没有爱上傻子?” …… 可怜的狱卒们被这两个人的对话搞得满头都是[傻]字。 当黎宸知道黎殊竟然跑去了天牢时,已是暴跳如雷。他本以为将黎殊赶出御书房,他便会回到德仁宫,哪知天牢的狱卒却来上报说黎殊不但去了天牢,还打算把自己关进牢房!这个不孝子!真的是想把他气死吗!
第25页 得到消息,黎宸立刻赶往天牢,怒气沖沖地推开了守在牢外的一干人等,独自朝里走,却在牢房的拐角处见到晏澍把黎殊给推了出来。他立即站到暗处,观察着一切。 当他听见黎殊对晏澍说“我和你一起时”,本想冲出去阻止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然而黎殊脸上的笑容却让止住了脚步。 黎殊复活后,他没见过他这样笑过,从来没有。虽然他的嘴角时常勾着笑容,却传达不到眼里。 晏澍让他的笑容有了温度,晏澍让他打心里感到快乐…… 那是爱情?可是,男人间,又怎会出现爱情? 黎宸离开了天牢。 回到御书房,他呆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依然是那个问题:男人间,怎会出现爱情?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太监来报,淑宁公主求见。 淑宁原本是和晏鹏一起回将军府的。一路上,她心里总放不下,晏澍那么倔强,自是不会认错悔过;她本想去向黎宸求情,只是晏阙这次被气得不轻,下令将军府任何人在晏澍认错之前不得为他求情。她身为晏家的儿媳妇,却只能干着急。 几经考虑,淑宁还是决定去找黎宸。她让晏鹏先回家,自己返回宫里。 黎宸用膝盖想也知道,淑宁是来干什么的。她疼她的弟弟,疼她的小叔子,想来定是求情来了。来得好,她不来,他也会派人传她来!他倒要问问,这两人的事情,她究竟知道多少! “让她进来。” “儿臣叩见父皇。”淑宁自外面进来,见了黎宸,立刻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黎宸抬手道。 “谢父皇。” 黎宸赐她入座,然后问:“宁儿,黎殊的事,你知道多少?” 淑宁先是一愣,而后便笑开了。她道:“该知道的,都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是指两个人的感情。 “确定关系是在晏澍赴径阳的前一夜。”淑宁老实答道。 “感情呢?” “很久了,只是两个笨蛋都没有说破。” 黎宸手一紧,握成拳。难怪,那时候会传出他么不能有断袖之癖的流言,无风不起浪!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黎宸拍案而起,怒瞪淑宁。 淑宁却道:“父皇,我想他们幸福。” “幸福?”黎宸的语气里有着鄙夷。 “我本也是不贊成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可是……如果只有在一起他们才可以幸福,我又怎么忍心将他们分开?自从晏澍与西牧国的战役回来后,黎殊他爱笑了,话也比之前多了,不再如以前那般,整日在凉亭里摆弄棋子,他会主动与人谈心,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父皇,他的这些改变您都是看见的啊!” “男人间怎么会有爱情!怎么会!”黎宸的观念里,男女相爱天经地义,男人和男人……不该的…… “爱情太广阔了,他们本无意爱上男人,偏偏爱上的却是男人,这并没有冲突,爱了就是爱了!” “荒唐!简直荒唐!”黎宸怒吼。 “父皇,您是最疼黎殊的,他的幸福就在您一念之间,要如何做,请您三思而行,儿臣先告退了。”语毕,淑宁自御书房退出。 黎宸不语,他的脑子正在努力消化淑宁的话。黎殊的改变他看在眼里,可是,黎殊是他最疼的儿子,他的江山将来也是要交给他的啊,他要娶妻生子,继承大统,他怎么可以爱上男人! 可是,黎殊的笑,面对晏澍,他能笑得如此自然,柔美,这些都是别人看不到的。 该怎么做?抛开世俗观念,给他们幸福,还是将他们强行拆散? 皇后,你在天有灵,告诉朕,朕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 夜里,月光幽幽。 黎宸来到牢房,示意狱卒不许声张,将钥匙拿到手,便谴走所有人。 开门口,钻进牢里。那两个人,正在睡梦中—— 晏澍坐在石床上,背靠着墙,双腿交叠;黎殊躺在晏澍身侧,头枕着晏澍的大腿。 常年习武,晏澍保持了一定的警觉性,听到有声音,立刻惊醒。 见来人是黎宸,便脱下囚衣摺叠起来放在一边,然后轻手轻脚移动黎殊,让他的头枕着他的衣服。虽然囚衣单薄,总比直接睡在石板床上要好。 “皇上。”晏澍单膝跪地,向黎宸行礼。 黎宸也不赐他平身,开口就道:“离开他。” “抱歉,我做不到。” “那朕就让你死!”黎宸冷声道。 “你最好不要。”晏澍一惊,这是黎殊的声音。 黎殊从床上起来,站到黎宸面前,“我会跟他一起。”眼神认真决绝,不见丝毫犹豫。 “黎殊,你威胁我?”黎宸最恨被人威胁,而此刻他的儿子居然威胁他! 黎殊摇头,“不,我在陈述事实。” 冷哼一声,黎宸打算离开,走到门口,他再次问道:“黎殊,朕再问一次,离开他继续做你的皇子,还是跟他一起,被斩首示众!” “我和他一起。”黎殊的回答斩钉截铁。 黎宸回首怒瞪他,因怒气而使得呼吸急促,“这就是你的答案?” 黎殊不语,只是点头。 黎宸衣袖一挥,迈步离开。还没走出两步,便被黎殊叫住:“父皇!” “怎么?改变主意了?”黎宸挑眉问。 “不,我想说,行刑的时候,请先砍我的头。” “你……” “我不要他死在我之前,我承受不住。” 闻言,黎宸带着沖天的怒气甩袖离开——他们竟然宁愿死也不要分开! 晏澍此时已经跪坐在地上,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黎殊在他身边跪下来,把头靠过去,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你果然是傻子。”良久,晏澍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黎殊笑,“都说过了,爱上傻子的人,才是更傻的!” 下一秒,晏澍的唇覆上黎殊的。 黎宸一夜无眠。 他的幸福就在您一念之间。 行刑的时候,请先砍我的头。 我不要他死在我之前,我承受不住。 无法改变了……他的儿子……拉不回来了…… 几日后,早朝之上,黎宸命太监宣读了一道圣旨—— 燕王黎殊行为有异,故逐出皇宫五年以示惩戒! 威远将军晏澍因在华烨殿上口出狂言,被罚三十军棍,降职为八品宣节校尉。 黎宸,终于还是妥协了。而身为晏澍父亲的晏阙,暗自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z※※y※※b※※g※※ 一年后·天香楼 今日天香楼推出新菜品,晏澍硬是拉了黎殊来品尝。出门的时候差人去了蒋府,是要叫蒋少乔一起过来的。 雅间里,晏澍滔滔不绝的和黎殊讲一年多以前,他因为和亲那件事,在这里和蒋少乔大打出手,将这个房间砸得面目全非。 “你说过很多次了!”黎殊无奈地笑。 “那你就再听一次嘛!”晏澍耍赖。 “什么再听一次啊?”蒋少乔人未到身先到,跟在他身后的永远都是南宫铎之。 “一边去!”晏澍一手握着黎殊的手,一手朝蒋少乔比着‘闪到一边去的’动作。 蒋少乔扇子一收,顺手敲到晏澍手上,痛得他哇哇直叫。 他们总是这样闹。黎殊无力的笑着。 “看来你已经习惯了。”南宫铎之道。 “算是吧!”黎殊点头。 四个人围桌而坐,气氛还算融洽。 只是,一柱香的时间不到,便听见楼下传来晏茨的叫声—— “小叔~舅舅~我娘要生了~~你们快回家啊~~~~” 暴笑声自蒋少乔与南宫铎之口中传出。 这个晏茨,太可爱了!他娘生孩子,不去找他爹,反而跑出来找他的小叔和舅舅!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扯开嗓门地喊,不知道的人,准以为他没爹呢! 晏澍的眉毛毫无规律的跳动,惹得蒋少乔又是一阵笑! 黎殊忍住笑,道:“我们还是回家吧!” 蒋少乔与南宫铎之欢快地送走那两口子,再欢快地将他们之前点的佳肴吃进肚子! 晏澍一脸黑线,一步三回头——那些菜,都是他爱吃的啊!!!!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