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第1页 《弦外之音》作者：暮廷【完结】 内容简介： 季清宇向来独来独往、高傲冷漠， 心中一直有一个当歌手的梦，却因生理因素失去好歌声， 窘迫的状况让他只得先在酒吧打工、再找机会， 不料在这里遇见他已经遗忘、对他情有独钟的高中同学。 自卑又有些懦弱的陈文俊，本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然而，当他工作出错，他帮忙掩饰赔偿; 他的吉他坏了，他帮忙修，就连他被赶出家门， 陈文俊都愿意分他一半的床睡…… 季清宇这才开始觉得，爱情不像他想的那么可怕， 如果是陈文俊的话，他也许会有其他可能… 楔子 六岁时的陈文俊，还没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因为这病不痛不痒，也没有危害他的健康。只要没看见，就完全感觉不到这病症的存在。 只是他隐约觉得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瘦小的手臂和双腿上，有着深浅不均的白斑。 早已习惯这样的自己，独处时，他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可当他和别的小朋友站在一起，与那干净的皮肤一比，他的双手与双腿就好像斑驳的墙面。 一开始他还不觉得自卑，直到那天他经过一群小朋友旁边，一个小男生指着他，大声道：「看陈文俊的腿，真噁心!」 他快步走离他们的视线范围，然后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手脚，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白斑症在他心上留下的第一个伤痕。 之后，他开始害怕夏天。他没有勇气再穿短袖、短裤。但即使强迫自己忽略高温带来的不适，穿着长袖衣裤的自己，在炎热的夏天里依旧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总是乖乖吃药，吞下那噁心的浓稠药汁。年纪尚小的他从不抱怨，因为妈妈总说：喝完这碗药，小俊的皮肤就会光滑干净，变成一个漂亮的孩子哦。 他不想要变漂亮，只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就可以了。 他就这样喝了六、七年的中药，也跑遍了大小知名医院，连亲戚朋友提供的各种偏方都试了。 然而，用尽了一切办法，病情仍是时好时坏。 亲戚们看着他，总是怜悯地说：「好险孩子的脸上没有像其他部位一样长白斑。」 他也不明白为何只有四肢遍布白斑，但如果脸上也有白斑，那他一定会崩溃吧。 妈妈总是对他说：「你别这么悲观，世界上有许多肢体残缺的人，他们不是都活得很好吗?」 他也这么想，毕竟这病不痛不痒，除了病灶会扩大外他很少生病，就连感冒都很少。 他努力融入同侪中，尽管他的交际能力实在不佳;他用心向学，尽管他并不是很聪明，在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之后，他也只能勉强拿到中等的成绩。但是，他终于算是融入了学校生活。 在同学眼中，他因为欠缺自信而显得怯懦、不显眼。唯一被记住的，就是他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天里，也穿着长袖衣裤。 国中生活并不特别，不过在那时，他认识了一个特别的人——季清宇。 两人虽然同班却没有什么接触。因为季清宇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而他平凡到没有任何存在感。 陈文俊可说是个书呆子，对流行什么一无所知。在那天的校庆上，是他第一次听到陈奕迅的粤语歌「打回原形」。 季清宇抱着吉他坐在高脚椅上，清冷的嗓音缓缓流淌而出。 火辣的阳光仿佛要使整个操场燃烧起来，可是那歌声却似清流，缓缓包围了他的心。 不要着灯　能否先跟我摸黑吻一吻 如果我露出了真身　可会被抱紧 惊破坏气氛　谁都不知我心底有多暗 如本性是这么低等　怎跟你相衬 从来不敢暴露的心事就这样被唱出，懵懂的年少时期，总会有的青涩爱恋，他永远也不敢想像。 他只能掩藏住心底落寞，强装无事地生活。在满世界的欢愉中，他只彷徨立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深深看着舞台上的季清宇，移不开目光。 情人如若很好奇　要有被我吓怕的准备 试问谁可洁白无比 如何承受这好奇　答案大概似剃刀锋利…… 歌声回荡在耳边，泪水忽然涌出眼眶。泪眼矇眬中，他将季清宇的身影深深刻在心上。 那次校庆，学校的女生都迷上了季清宇。季清宇本来就容貌英俊、身材挺拔，加上动人的演唱更让人怦然心动。 陈文俊知道自己不过是众多粉丝中的一个，也知道自己在希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总是偷偷遥望着季清宇。 就像今天，他明明不适合到海边戏水，只因为季清宇参加，他也冲动地报名了。 三十八度的高温，陈文俊依旧是长袖t恤加牛仔裤，而一旁的女生多半穿着背心和短裙，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男生也都是背心加短裤。 大家笑闹着坐上游览车，前往海水浴场。一路上欢声笑语，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打电动，女生则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陈文俊坐在角落里，心神不宁。他一向寡言，没什么存在感，只是此刻无论谁看他一眼，都能发现他的异样。 班花苏蝶往这边走来时，便看出陈文俊的异样，心里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先往坐在陈文俊旁边的季清宇看去，微笑道：「季清宇，听说你很会游泳，待会能不能教我啊?」
第2页 苏蝶样貌出众，一向是众星捧月，此刻主动邀约，已算是放下身段。 可季清宇看也没看她，只是维持一贯的淡漠表情，「我不想教。你找别人吧。」 苏蝶从未被拒绝过，当场有些窘迫。 一旁男同学姜运听见，不禁愤愤不平道：「苏蝶，你别理季清宇。他不就是会唱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运还想多讽刺季清宇两句，趁机博得苏蝶的好感，却见季清宇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禁想起季清宇虽孤僻，却是出了名的狠，曾经有人想要找碴，却反被他打了个头破血流。 他正尴尬不已，目光正好瞟到一旁有些畏缩的陈文俊，立刻转移话题，「陈文俊，你干么抖成这样?」 陈文俊没想到他会转而注意自己，双腿益发颤抖得无法控制。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他本就不善言辞，又因为待会的游泳而紧张无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回应。 姜运这下真的觉得怪了，「你脸色发白又抖不停，还说没什么?」 「我……」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涌动，他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蝶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见他面色苍白，双腿不住颤抖，也问了一句，「陈文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续有同学转过头来看，成为视线焦点的陈文俊只能反覆道：「我没事的，一儿会就好了……」 问来问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姜运再说了两句，就和苏蝶说笑着走回座位去了。 陈文俊背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此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心头的隐忧依旧没有消除。他不应该来的，他本就不擅交际，更何况换上泳衣之后，他要怎么面对大家的目光? 「不舒服就应该去看医生，在这里硬撑干么?」 冷冷的声音让低着头的陈文俊一惊，他勉强露出笑容看向季清宇，「我没事的。」 季清宇毫无情绪的双眼盯着他，令陈文俊有些心慌意乱，幸好季清宇并未多说，便合上眼睛休息。 陈文俊这才松开了汗湿的手心。 他明知道参与这场活动会是一个错误，仍因为心底那莫名的希冀而一时冲动。 上车后他本想转身离开，但发现他的邻座居然是季清宇，他便情不自禁地坐下来。 他暗恋季清宇。 样貌平凡，加上白斑症，让他不敢冀望爱情。他青春期的萌动，全奉献给了暗恋。 虽然喜欢他，但他从没想过真的能和季清宇在一起。 到了海边，女生换上泳衣立刻沖向清澈的大海。男生亦不落后，噗通一声跳进水中。 陈文俊则站得远远的，心中焦虑像是雪球越滚越大。 无预警地，陈文俊被几个男同学架住，其中一人脱掉他的上衣后，其余的人嬉笑着将他抛入海中。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刀。 同学只是想跟陈文俊开个玩笑。毕竟人都到海边了，他却还全副武装、穿得整整齐齐让人看了就热。只是当那斑驳的肌肤暴露出来时，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远处的笑闹声都显得遥远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盯着他身上的白斑。 寂静几乎让陈文俊窒息，他踉跄着想要捞回被浪捲走的上衣，却只是徒劳无功。 衣服被海浪拍往几个女生的方向。女生们脸色苍白，有人甚至尖叫一声，立刻往旁边游去。那一件衣服，仿佛带着致命的病毒。 陈文俊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听到心底淅淅沥沥的雨声。 周围终于响起了小声的议论声。 「他身上怎么会这样啊?」 「怪不得他天天穿长袖。」 「是皮肤病吗?会不会传染啊?」 议论声不大，可是陈文俊却听得清清楚楚。白斑症根本不会传染，可是他没有解释的力气。 这一刻，他恨不得马上消失。他不够坚强，承受不住这样的话语。 他拼命地遮掩身体，颤抖地僵在原地。 他该怎么办? 老天为何要他承受这样的苦痛? 忽然，一件衣服包裹住他的身体，背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够了没?」 陈文俊抬起头，金色的阳光洒在季清宇那湿漉漉的黑发上，瞬间的耀眼让人睁不开眼。 「陈文俊原本就不打算下水，要不是你们强迫他，他现在会这么狼狈吗?嘲笑别人缺陷的人真噁心。」 方才大声议论的人有些难堪，一个男生忍不住道：「你别在这装英雄，难道你不怕被传染?」 季清宇冷哼一声，而后揽住陈文俊的肩膀往游览车的方向走。见他颤抖得无法自己，季清宇停住脚步，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严肃道：「命运越是残酷，你就越要坚强。」 这一句话，让陈文俊一直铭记在心。 同样铭刻在脑海里的，还有季清宇被海水打湿的黑发，以及那一双坚定得能打动人心的黑眸。 第一章 陈文俊已经二十四岁了，没有任何感情经历。记忆中唯一与恋爱搭得上一点边的，就是国中时期那段漫长的暗恋。可是即使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人，他却从未想过要和季清宇在一起。 他的自卑让他只能默默关注，从他人口中得到季清宇的消息。然后因为毕业后，大家各自升学，彻底失去了季清宇的消息。
第3页 他从未想过要和别人交往，因为他忘不了季清宇。他知道，当年季清宇帮他是因为正义感，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沉迷。 这样的感情，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好友赵飒对于他的「苦恋」很不以为然，便邀他来酒吧放松、并认识些新朋友。这一身行头，也是赵飒花了大半天时间，从头到脚替他改头换面。 陈文俊觉得自己似乎披着一层不属于自己的皮，浑身都不对劲。 酒吧里很热闹，许多人恣意调情说笑。看着他们那样行动自若，陈文俊益发显得绑手绑脚。他有些慌乱，习惯性地用手去拨头发，却立刻被赵飒制止，并凶狠道：「这头发我花了两个小时才帮你弄好，你再乱拨试试看!」 陈文俊一楞，这才讪讪缩回手，「抱歉。我一时紧张，就忘了……」 赵飒瞪他一眼，「你是想变回宅男样，一辈子不想交男朋友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乱弄了……」 两人是高中同学，赵飒虽然毒舌，其实一直都很照顾陈文俊。知道他因怯懦害羞找不到什么工作，赵飒干脆拉他来酒吧一起工作，一方面有个照应，另一方面替陈文俊训练一下胆量。今天他们工作的店公休，赵飒便带着他前往另一间知名的吧来玩。 他知道陈文俊不善言辞，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紧张。眼见陈文俊越来越手足无措，赵飒嘆气，「别老跟我说对不起。你太战战兢兢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你也别老想着你那个虚无缥缈的季清宇，还是找个现实点的人过日子的好。」 陈文俊点了点头，但表情分明因为这陌生的环境而不自在。 「别紧张，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错。依我看，回去之后你直接把你那堆破衣服扔掉，然后我再帮你买几件新衣服，头发你自己也学着弄造型。到时候看起来改头换面，肯定有魅力得多。」 赵飒知道要陈文俊立刻变得大方很难，不过今天既然是为了给他找对象，自己就不好一直在旁边当门神。刚好一个男生过来向自己搭讪，赵飒叮嘱陈文俊两句，便随着那男生往某个开放式包厢走去。 陈文俊只好独自一人走到吧檯边，想学别人也点上一杯酒。只是服务生一直在另一边忙，他又不好意思把服务生叫过来，只能楞楞站着。 圆形吧檯中间是柱状的酒柜，上面镶着小片的镜子，从镜子里他望见自己的样貌。尽管之前已经看过，陈文俊依旧觉得镜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拿掉了老土的眼镜，做了脸部保养，最后头发上抹了一些造型品。然后又被赵飒逼着去买了几件他平常想都不敢想的新潮衣服。尽管过程极其折腾，但此刻镜中的自己，透澈的黑眸、清爽的黑发，就像清秀潮男，还挺值得的。 也许，真像赵飒所说，平时的自己「毫无品位可言」。 即便强迫自己忽略身旁的人，陈文俊依旧不自在。他除了极少数的一、两个朋友，从没有融入过任何一个场合，无论是学校还是工作，亦或是现在这五光十色的酒吧。 也许，他还是适合一个人。 想着想着，就萌生了退意。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喝酒的赵飒，陈文俊决定偷偷熘走。只是才刚迈出一步，却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一个人?」 陈文俊抬头，看见对方的样貌约三十岁左右，很明显是上班族。 那人见他一直没反应，又道：「想喝什么，我请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那人笑了起来，上下打量陈文俊一遍，笑道：「你再客气就是看不起我了。」他早已看出陈文俊单纯无比，虽然样貌只算得上清秀，但是酒吧中，很少出现像陈文俊这样的型。清秀的容颜和与单纯的性格，让他对陈文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是……」陈文俊向来自卑，现在被说成「看不起别人」，惊慌地想要解释，却因为过于紧张，声音小到听不见。 而那人已经叫服务生将一杯调酒放在陈文俊面前。 陈文俊不好再拒绝，捧起酒杯小小喝了一口。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凝视在自己身上，他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搭讪。 陈文俊担忧自己的生涩会让对方觉得无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男人倒是泰然自若，笑问：「第一次来?」 陈文俊点头，反问：「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意更浓，不过只是持续凝视着他，没有说话。陈文俊小心翼翼地捧着酒杯，不知自己是该说话，还是任由这片沉默继续下去。 短暂沉默间，忽然又来了个男生。这男生英俊帅气，一头金发和右耳上的几个耳环让他极为显眼。他似乎没看见陈文俊身边的男人，笑着对陈文俊道：「一个人待在这里很无聊吧，我带你去跳舞怎么样?」 这样主动的邀约，而且对方还如此优秀，但明明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个人。陈文俊几乎怀疑对方究竟是否在跟自己说话。 那个男人立刻发话，「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男人和金发男生盯着彼此，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大同小异。 只见金发男生不甘示弱，「没看他和你在一起不自在吗?分明是你这人太闷太无聊。况且我看你们两人也没说几句话，他怎么就是你的人了?」
第4页 说话间，他们竟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 陈文俊开始怀疑这两人争吵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但他们吵成这样，自己也不好贸然离开，怎样都应该劝一劝架。可是自己真的有这个资格去劝架吗? 趁这空隙，又有一个戴帽子的人走过来。 「听这两人吵架也没意思，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陈文俊起初还在因为有第三个人跟自己搭讪而震惊，然而在听见那人的声音，再看见那压得极低的帽檐下的脸庞时，便呆楞。 林晔，有着英俊无比的外型和翩翩风度，是如今当红的偶像歌手。 有无数小女生愿意在他公司外的冷风里冻上大半天，只为了在林晔走出公司的时候看他十几秒。 如今，林晔居然主动向自己提出邀约? 林晔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光是被他这样注视着，陈文俊就脸红心跳。 见他一直没反应，林晔故意做出伤心的表情，「你不想去吗?」 陈文俊结结巴巴，然而林晔已经握住了他的右手，「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心动了。」 那双漂亮眼睛里饱含的情意，让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陈文俊楞楞的，被握住的右手跟火灼一般，整个人更像是踩在云端上一样，感觉很不真实。 林晔故意选在隐蔽的暗处站着，所以一时也没有被金发男生和男人发现。趁那两人吵得正激烈，林晔拉着陈文俊的手往外走，没被那两人发现。 陈文俊傻傻地跟着林晔往外走，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跟了上来，急忙道：「我说过叫你少来这里，万一被狗仔队拍到怎么办?」 林晔笑了笑，「难道因为这些狗仔队，我就要天天躲在家不出来?我可受不了。」 那女人是林晔的经纪人，此时更加生气，立刻训斥林晔来。但林晔却理也不理，只顾着跟陈文俊说笑，将陈文俊的右手握得紧紧的。 因为林晔的出现太过令人震惊，陈文俊完全没有去想林晔要带他去哪里，更没有想到稍后两人可能发生些什么。 正要走出酒吧大厅，陈文俊无意中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一震，脚步骤然停下来。 昏暗的包厢中，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已经成为成熟的青年—— 在别人鄙夷目光中，对他说「你要坚强」的黑发少年，当时他那被海水打湿的黑发，还有清冷容颜上的坚毅黑眸，以及那只紧揽着自己的右臂，他不知梦见多少次。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季清宇。 可是现在，他们重逢了。 他立刻跨步往那边走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林晔握着。 林晔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抱歉，我……我今天不能和你去玩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他试图把手抽回来。 林晔察觉到他的动作，眉头皱了一下，将陈文俊的手握得更紧。他对陈文俊是有兴趣，但远远不到他所说的程度。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用来哄骗陈文俊的。但自己主动邀约，他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就算了，还拒绝，这让林晔心中实在不悦。 「为什么?」林晔恼怒之下，故意不放开他的手。陈文俊想挣脱又挣不开，显然有些焦虑。 「因为……因为我突然有些急事。对不起，实在很抱歉。」 「你有什么事?」 陈文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回头看向季清宇。心急之下，用尽全力一扯，终于挣脱了林晔的手。再抬头时，林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文俊觉得歉疚，却只能说一声对不起，然后飞快往季清宇的方向跑去。 林晔还待在原地，但方才的拉扯终于让人注意到他，已经有几个人认出了林晔，骚动起来。他的经纪人立刻不由分说拉着林晔往外走。 季清宇很明显醉了，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堆空啤酒瓶。此时，他像是累极一般，半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橙红色的光芒，在时暗时亮的空间里一闪一闪，像是寂寞的星辰。 陈文俊走过去，喊出他的名字。只见季清宇目光望着远处，像是根本没听见。 陈文俊小心翼翼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凝视着季清宇。 他的身材比记忆中更加挺拔，英俊的脸庞也更加英气逼人。刚刚在跟林晔拉扯的同时，就有不少人过来跟季清宇搭讪，只是因为他的冷漠让这些人全部无功而返。 季清宇眉宇中浓重的疲惫让人无法忽视。 陈文俊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尽管胸中关切的心情快要满溢，却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 季清宇的目光慢慢回转过来，而后停在陈文俊身上。 陈文俊忙道：「季清宇，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文俊，你的国中同学。」 季清宇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没有惊讶亦没有说已经想起。 陈文俊心中千头万绪，害怕自己过于唐突，也害怕自己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但因为担心他，还是强迫自己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是发生了一些事。」 声音有些冷，如记忆中一样，却不是他记忆中那磁性又魅惑无比的声音，反倒有些沙哑。 「我不想一个人。你今晚可以陪我吗?」
第5页 陪一晚，要做什么事情可想而知。这是最坦白直接的邀约。 赵飒邀他来，也只是要他多认识一些人，并叮嘱过他不要随随便便就和人出去。而陈文俊自己也没做好一夜情的准备，刚才和林晔离开，是因为得知林晔的身份而过于震惊，不是自己也有那个意思。 只是，当这邀约来自季清宇，他根本没有办法说不。 尽管，他根本没有勇气完全赤裸着见人。 他在季清宇的示意下将他扶出酒吧，并拦了辆计程车前往最近的饭店，在他check in的时候季清宇已经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但一路上，他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 就连进了房间，季清宇也只是靠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动静。陈文俊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也许季清宇说的陪他一夜，只是想有个人说说话而已。 不过从一进房间起，陈文俊就不太敢面对季清宇的眼睛。他一会收拾衣服，一会又煮开水，竭力用忙碌来缓解慌乱。 见季清宇似乎不太舒服，陈文俊倒了杯茶递给他，「喝点热茶说不定会舒服一点。」 季清宇抬头看着他，凝视片刻之后，才接过茶，慢慢喝下。 看他似乎清醒了些，陈文俊放下心来，这才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他轻轻坐下准备休息片刻，没想到季清宇竟一把拉过他，吻上了他的唇。 淡淡的酒气包围了他，一瞬间，他心跳加速，血液冲上大脑，根本无法思考。 可本能的，他颤抖着伸手，紧紧搂住了季清宇。也许季清宇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亲吻的究竟是谁。可是，他作梦也没有想过，能与季清宇这样肌肤相亲。 他清楚的知道，季清宇现在很寂寞，而他，愿意用一切来安抚季清宇的寂寞。 衣服被胡乱扯开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慌乱。尽管季清宇早已见过他的皮肤，可是不歧视与动情还是有差别的。 他紧拉住衣服，哑声说：「等等……」 季清宇却紧扣着他的腰，像担心他逃开，沙哑的说：「不准走。」 陈文俊的心漏跳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细碎的轻吻已落在脸颊上。那双微凉的手，不容他抗拒地伸入衣襟，反覆摩挲着他的肌肤。 他全身发热，得用全部理智才能让自己开口，「关灯……清宇，我要关灯……」 季清宇凝视了他片刻，这才慢慢松开手。陈文俊起身走向开关，心跳声越来越强烈。 「啪」的一声，房间便暗了下来。 在黑暗里，他看见那深邃的黑眸似乎闪闪发光。陈文俊慢慢走近他，身体轻轻颤抖着，并不是害怕，只是心乱如麻。 季清宇站起身，拉着他走向双人床，温柔的让他平躺，轻轻解开他的衣物，让那斑驳的肌肤全部暴露出来。 淡淡的月光洒进了房间，他不知道季清宇是否看见了那些白斑，只是季清宇每一次抚摸，都让他心中涌起一阵热流。 这些斑痕让他怯懦，让他不敢奢望任何人的爱恋。可是此刻，这些斑痕被季清宇这样温柔地抚摸，令他无比感动、满足。 季清宇也脱去了衣物，赤裸的身躯覆了上来。肌肤相亲，感受着他胸膛里怦怦的跳动声，他甚至能感受到季清宇下身坚硬的炽热。 他面脸色绯红，任由季清宇一点点开启他身下的隐密之处。一开始并不能算是舒服，他更是羞窘。如果今天面对的是别人，他一定会惊慌地逃走。 可那是季清宇，这些抚摸与揉搓，全都意义非凡——有什么比与所爱的人肌肤相亲更幸福呢? 当那坚硬的炽热带着不可抗拒之势挤了进来，下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紧紧抱着季清宇，眸中覆了一层雾气。 「我爱你。」微弱的声音，泄漏了心底汹涌翻滚的情绪。「我一直都记着你。」 陈文俊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横亘着的巨大差距，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上平凡的自己。可是，那份感情一直都在那里，随着他的年岁一起滋长。 那宽广而火热的拥抱温暖了他的心，因季清宇的律动而涌起的情慾，让陈文俊无法自持。 低哑的呻吟不自觉地溢出，指尖更无意识紧扣住季清宇光裸的背嵴，留下一道道红痕。激烈的拥抱，想要将对方揉进身体。 此刻，没有外界的目光，不用考虑未知而残酷的未来。他们紧紧相拥，迷醉在这样的情慾里。 季清宇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 脑袋一阵刺痛，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一片昏暗。但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耀眼阳光，似乎是谁刻意将窗帘拉上，想要让他睡一个好觉。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动作之间，发现自己全身赤裸。 昨夜的场景慢慢在脑海里浮现，先是在酒吧里买醉，而后又和一个陌生人缠绵，被揉皱的床单无一不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 自己的衣服被整齐地挂了起来。一夜情的对象居然会为自己注意这些细节?只不过，那人也像所有一夜情的人一样先行离开，一夜疯狂之后便永不联繫。 这样很好，昨晚原本就只是一时冲动，而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去应付多余的感情纠缠。 他起身套上牛仔裤，走到浴室转开水龙头。 这时，房卡刷开门的电子声传来，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接着便是一阵食物的香气。
第6页 季清宇回过身，看着出现在浴室门口的陈文俊。 清秀的容颜，怯怯的神情，似乎想要对自己微笑，可能因为紧张，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昨晚看见陈文俊的第一眼，他便觉得熟悉，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 昨晚的陈文俊打扮得新潮时尚，但此刻他的发型看起来很普通，举手投足间又忐忑没自信，这样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哪像常混夜店的样子。 他实在无法想像与自己发生一夜情的竟会是这样的人。 陈文俊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毕竟两人昨晚才经历了那样的激情。 他总觉得季清宇根本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季清宇喝醉了，自己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多半没有听进去，而且始至终季清宇根本就没有提过国中的事情，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不知道季清宇此刻的想法，只想打破这片宁静。手一用力，这才想起自己还买了热粥回来。 他连忙将热粥递过去，小声道：「你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吃一点粥?」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却没有人来接过那碗粥。 陈文俊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努力压抑紧张，强迫自己将声音提高，「这粥还不错……空腹吃这个……比较不伤胃，我以前生病也喜欢吃这个……」 季清宇仍然没有反应，陈文俊这才觉得不对劲，也许自己又多此一举了。他尴尬的收回手，低头看着地板，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晚只是一夜情，我以为你和我都清楚。」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陈文俊终于反应过来。季清宇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一夜情只是生理需要，希冀其他感情是不可能的。 尽管早已明白不可能，但此刻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他心中一阵疼痛。 他迈开脚步，使下身隐隐作痛。虽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动作还是十分僵硬。走到桌旁放下粥，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明白，这才是现实。季清宇这样想很正常，毕竟，季清宇根本就不记得他，而且一夜情不都是这样吗? 况且，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心中隐秘的情愫而增加季清宇的负担。 察觉到季清宇目光一直凝视在自己身上，陈文俊鼓起勇气回头道：「我知道这是一夜情，我也没有要纠缠你。」 「是吗?」声音依旧沙哑。 他的声音怎会变得如此沙哑?昨晚还可以用喝醉来解释。但一个晚上过去，不可能一直维持在这种状态。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文俊很想问，却知道不能问出口，只能胡扯着连自己也觉得荒诞的话。 「其实……其实我以前也有过数次一夜情的经验。好聚好散，身体需要时就在一起，第二日醒来就爽快的说再见。」这是赵飒挂在嘴边的理论。他换情人速度极快，经常自己才刚记住他恋人的脸，第二天他身边就已经换了另一人。 陈文俊听多了，心急之下，也只能偷用赵飒的口头禅。只是说这话的口吻应是潇洒满不在乎，而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 桌上的粥还散发着热，这无疑是最大的罪证。陈文俊又忙解释道：「其实这是我刚才吃剩的……」话才出口，他这才惊觉又说错话了。 季清宇一边穿上衬衫，目光一边在陈文俊身上流连。他一眼便看出这个清秀的青年在说谎，而且方才他走路时显得有些别扭，多半是因为昨晚造成的。会这样不适，又怎么会「有过数次一夜情的经验」?他甚至猜，昨晚是不是他的第一次。 这个人明明是个老实人，却要伪装成常混夜店的玩咖?这是为了什么? 他不想深究，因为这只是一夜情而已。 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也不想扯上什么多余的情感。 陈文俊终于想出一个理由，「对了，我是有件东西忘在这里，我拿了东西就回去。」 比起这些荒诞的理由，他其实更想问问季清宇现在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只是这些，都不是一夜情的对象可以过问的。 但他不愿就这样与季清宇分离，所以还在一个劲地找理由。 季清宇打断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陈文俊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季清宇刻意漠视他，大步走出房间，往热闹喧嚣的大街上走去。 他一贯淡漠，对人与事都并没什么强烈的情感。这些年来，他并不是没有追求者，只是他不想要感情。生活简简单单的，才是他想要的。 脑海突然闪过那受伤的神情，他觉得有些不忍，也许自己应该安抚一下那个青年。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那个清秀胆怯的青年? 第二章 季清宇在赶去打工的路上，老闆打手机给他，叫他以后都不用过去了，他不要会迟到的员工。 一言不发挂了电话，他转身往住处方向走。 那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工作。但以他的学历和孤傲的性格，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工作了。 一切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 他可以接受生活的贫困与枯燥，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着无与伦比的精彩。 他喜爱音乐。 将简单的音符组合，便能表露出极丰富的内涵。音乐里所感受到的，往往无法用言语形容。
第7页 年少时，他拥有极富魅力的嗓音。到了高中，便有唱片公司相中他的歌喉。 签约之后，他全心在成为一个歌手上，无心顾学业，只勉强混了个高中毕业。 接受公司的包装、舞蹈培训、专辑制作，他忙得很快乐。怎知就在发片的前两个星期，他的嗓子忽然变得粗哑难听。 医生说他喉咙里长了一颗瘤，需要动手术。然而手术完成之后，他的声音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医生认为他没有完全恢复，可能是心理因素。有可能在一星期之后便恢复，也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如今，手术后整整一年，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只是他无法轻言放弃。 只有高中学历的他，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能找到的，多半是又苦又累、出卖劳力的工作。 他同时打几份工，不断寻找能让自己康复的方法。可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偏方他都试过，却没有任何成效。 就在昨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原有的嗓音了。 于是他去了酒吧，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后与一个陌生人在床上缠绵发泄。这样糜烂的夜晚，他允许自己放纵。 只是他明白，他需要面对现实。他学历低，性格孤僻，最珍贵的嗓子也彻底毁掉，在他面前的未来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可无论处境多么悲惨，他都会坚强勇敢的面对。 回到住处，他拿起一旁陪伴了他两年的吉他。 修长的手指拨动了弦，流畅的旋律流出，悦耳动听。只是缺少那动听的嗓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萤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季清宇用左手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传来一阵温柔女声，「请问是季清宇先生吗?」 「我是。」 「您好，这里是紫艺娱乐公司。前一阵子，公司收到了您寄过来的demo带，听过以后觉得很不错。刚好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新人选拔，您愿意过来试唱一下吗?如果公司觉得不错就会与您签约。」 季清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疑惑道：「季先生，您在听吗?」 「我在。」 「如果您是想先了解一下我们公司，也可以先过来看看，只要先预约就可以了。」 紫艺娱乐是很有实力的公司。进了紫艺，基本上一定会红，多少歌手挤破头都想要进紫艺。 但那demo带他是生病前录的，以他现在的嗓音，其实唱不出那样的程度，只是，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清楚现在的自己有多少能耐，但唱歌几乎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不想轻言放弃，才会寄出那份demo带，除了希望遇到赏识他的伯乐，也祈祷奇蹟出现，希望上天看见他的努力，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 「季先生，试唱会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九月二十二号。到时候您有时间过来吗?」 「有。」 「好，那我会让人替您安排顺序，到时候公司也会有专人接待您。这段日子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这个号码找我……」 记下号码，互道一声再见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情绪翻涌起伏。季清宇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一个月内，让嗓子恢复正常，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下午，他打算重新找一份工作。城市物价高昂，仅仅是单纯生活就得花很多钱。更何况，他还需要为嗓子支付各种费用。当初手术花掉了所有积蓄，后来的各种药物更是让他经济拮据。最苦的时候，他同时打三份工，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 现在，他依旧打两份工。所以即使刚被开除他也还留有一份工作，但那仅够支付房租。这个月，要治好嗓子，额外的花费肯定是少不了的。 傍晚时分，他在找到一份酒吧服务生的工作。老闆是个开明的人，给他的薪水和待遇都不错，不过条件是一个月的试用期中要和另一个人竞争。一个月之后，从两人之中选出一个人留任。即使是试用期，这份薪水对他也很重要。 ◇ 陈文俊晚上七点开始上班。到了酒吧，他换上了服务生的制服后，被赵飒逼着戴了隐形眼镜，赵飒夸张的说：「店里有书呆子一样的服务生会把客人全都吓跑。」 这样的陈文俊算得上养眼，只是他怎么都不习惯这一身打扮。 赵飒也早已换好了制服，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我早说了，你好好打扮也是个不错的小帅哥。过了试用期以后就在这里好好干，说不定能让你转运。」 陈文俊与赵飒正聊天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老闆带着一个俊帅的青年走进来，「季清宇，这边是更衣间。对了，这是赵飒与阿俊，你们认识一下。赵飒是老员工了，阿俊和你一样也是新人，只比你早到一个星期。」 陈文俊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季清宇的目光则只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而且冷淡无比，没有半点重逢的热情。 那冷漠的目光让陈文俊明白，两人的一夜情真的不代表什么。于是他也只能低下头，装作不认识他。 但一旁赵飒惊讶的声音却响起来，「你叫季清宇?」他用手肘推了推陈文俊，「你每天挂在嘴边的那个人不也叫季清宇?」
第8页 陈文俊原已经心神不宁。一方面因为季清宇的冷淡而落寞，另一方面又不想因为自己过于热情而让季清宇困扰。他更加不能在此时暴露出自己暗恋了季清宇十多年的事。他窘迫地推了一下赵飒，「你说这些干么……」 季清宇看了陈文俊一眼。这个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不过那天喝醉，自己说了名字也不稀奇。 老闆笑道：「原来你们认识，这样也好，都认识工作起来也愉快。」 陈文俊点头应是，赵飒则用苛刻的目光打量着季清宇，季清宇依旧神情淡漠，不曾多说一句话。 老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会，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先说清楚，虽然你们是朋友，但这里只缺一个人。所以等试用期一过，就要决定由谁留下。」 这是一份待遇和薪水都很不错的工作。陈文俊确实想要这份工作，只是没想到如今竟得和季清宇竞争。 一旁的赵飒不满抱怨，「老闆，怎么这样啊。阿俊做得好好的，干么再招一个多余的人进来?」 「赵飒，这是店里一贯的做法。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来的吗?」 「可是阿俊做得很好嘛!你看他有多勤快，这几天把店里的工作都包了，我只在旁边喝茶。」 老闆好气又好笑，「你把工作都推给别人，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抱怨?我付你薪水是让你来喝茶的吗?」 说完，外面员工在叫他，老闆便先出去了。 狭小的更衣间只剩下季清宇和赵飒、陈文俊三人。 陈文俊一直低着头，因季清宇的存在而心慌意乱。赵飒则用忿恨的目光盯着季清宇。季清宇却根本无视他，泰然自若地换上制服，接着便将两人当成空气，走出更衣间。 在更衣间的门被「啪」一声关上时，赵飒的脸气得通红，「跩什么跩，以为自己是少爷啊!要真是少爷，又怎会沦落到酒吧里来当服务生!」 陈文俊小声道：「你别那样说他……他一直都是那样……」 赵飒回过神来，又惊又气，「你一直暗恋的那个人真是他?」 陈文俊只觉羞窘，又唯恐别人听见，只得道：「你小声一点。」 赵飒更气了，「这种没礼貌的人也值得你喜欢这么多年?而且现在还来跟你抢工作?!」 「不是这样的……」 「阿俊，你别傻了。我跟你说，和这种人趁早撇清关系。看他那副跩样，就像等着别人伺候他一样。等过几天我就帮你介绍男朋友，比他强上一百倍。还有，这傢伙也别想抢走你的工作。你等着，过不了几天我就会让他自动走人。」 陈文俊连忙阻止，「你别这样。他那么出色，其实很适合这里的工作。」 「他有什么出色的?!不就长得好看点吗?有什么了不起。」 「他是一个好人，你误会他了。」他心里实在慌乱，唯恐赵飒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怎么会看错人，好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个了。跟你说我昨天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还是大学生，朝气蓬勃，真是让人缅怀年少时的激情啊……」 赵飒岔开了话题，但分明已下定了决心。陈文俊满腹忧虑，但赵飒兴致昂然，他又不好扫他的兴，只得强打起精神，听他说下去。 时近午夜，陈文俊、赵飒等人忙碌了许多，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酒吧里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虽然还有客人，但也算得上清闲。 服务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陈文俊也被赵飒拉着，和几个人一起聊天。季清宇却单独坐在偏僻处，静静地看着别处。 陈文俊努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聊天上，不去看季清宇。可是却一直都能感觉到季清宇的存在，并且因此心神不宁。 他知道自己无需靠近，因为季清宇冷淡的性子并不会给他多少回应。况且，他并不想让季清宇觉得他缠人。 季清宇对他视而不见，他也只得装出视而不见的模样。只是偶尔转身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他的心还是很乱。 在失去他消息的那段时间里，陈文俊多想再见到他，可如今两人如此接近，他却益发感受到这段暗恋有多不可能。 想到此，陈文俊有些失落，无法再提起精神应付别人的问话。 这时领班走过来道：「快打烊了，你们几个把店里打扫一下，再把今天的帐点一下。」 众人哀嘆一声，这才纷纷动作。陈文俊向来细心认真，也不像赵飒那样对数字不灵光，所以被分派去核帐。 酒吧有收银系统，而且所有服务生在结帐上都特别小心，所以一般是不会出问题。毕竟如果少收款项，负责接待的服务生必须赔偿所有损失。 陈文俊仔细算了一遍，却发现帐目有很大差距。与卖出的酒水相比，收得的款项整整少了三万块。 惊慌之下，他连忙将每一桌顾客所付的款项查核了一遍，结果发现四十五号桌的顾客根本没有结帐就离开了，消费刚好是三万块。 陈文俊焦急地想要与赵飒商量，但他刚好拿着一盒酒杯去了储藏室，并不在大厅里。他只得小声问道：「四十五号桌是谁负责的?」 可他声音太小，所有人仍是各忙各的。 陈文俊一向怯于在众人面前发言，但事关重大，此刻也只得勉力提高声量，「四十五号桌是谁负责的?」
第9页 一旁的服务生终于听到，这才抬头笑道：「阿俊，你声音用不用抖成这样啊?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陈文俊脸色微红，「你知道四十五号桌是谁的吗?」 「不记得。」他顺口又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喂，你知道四十五号桌是谁负责的吗?」 酒吧忙的时候直让人头脑发晕，哪有人记得是谁负责。除了自己负责的那几桌，多半不会记得别人的桌号。 回应的却是一个沙哑的声音，「是我的。」 陈文俊一怔，看向季清宇。 周围的人也诡异地沉默下来。季清宇刚来又性子冷淡，别人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更何况，赵飒还一个劲劝说大家帮忙让陈文俊留下来。先不说赵飒人缘好，光是陈文俊的勤快单纯，就自然比他讨喜得多。 其实平日帐目是不太会出问题的。每一桌顾客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会互相提醒一下。只是季清宇与大家不熟，自然没人理。再加上那桌客人原本就有赖帐的坏名声，所以客人进来后，赵飒故意让不知情的季清宇接待那桌客人。客人没付帐就离开的时候，季清宇因为忙得头昏脑胀，也就没注意。 其他服务生心里皆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与赵飒格外要好的一人见领班在这里，又故意问：「阿俊，是出了什么事吗?」 陈文俊脑中一团乱，支支吾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清宇站出来，静看着有些慌乱的陈文俊。他这才想起，那桌客人似乎没付帐，而那可是为数不小的三万块。 自己刚来就闹出这种事情，是绝对待不下去了。而陈文俊是他的竞争对手，自己走了，他就可以转为正式员工，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领班也注意到陈文俊异状，问道：「阿俊，是出了什么事吗?」 陈文俊低着头，慌乱地关掉电脑上的几个视窗，努力展开笑容，「没事……没事……」 没事?少了三万块怎么可能没事。这相当于他们一个月的底薪了。陈文俊显然在为自己保密。想到这里，季清宇忽然一怔，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感觉。 领班尚有怀疑，「没事?」 「我只是发现这桌客人点的酒挺多的，想问问怎样才能让客人多点。」扯着谎，令他心脏跳动得极为剧烈，腿都颤抖起来。 周围一片沉寂，领班却未注意到那诡异寂静，笑了起来，「你才来一个星期，久了就会知道怎么做了。对了，待会将帐单送来给我。我再给老闆。」语毕，领班便走进后面的办公室。 大厅内众人慾言又止。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让陈文俊留下来。但陈文俊却说了谎去帮季清宇。众人虽然不满，却也知道陈文俊就是这么善良单纯。既然他做此选择，他们也不好再多说。 地面渐渐被清扫干净，桌面也是一尘不染，众人陆续去更衣间换下制服，最后大厅里只剩下陈文俊和季清宇两人。陈文俊正低着头在自己的包包里找着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保密?」 忽然的问话让陈文俊一惊，手里拿着的东西掉了下来。季清宇的靠近让他很紧张，他慌张地捡起那东西。 「照实说，我就会被辞退，而你就可以得到这份工作。」心里很乱，异样的情愫在胸口涌动。他与他人的关系一直很冷淡，也从来没希冀旁人能给他什么温暖。但这个陈文俊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让他感受到不一样的感觉。 陈文俊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道：「我没有这么想。」 季清宇看着他清澈的黑眸，他早看出陈文俊是个老实人，本性善良。他以前并没有觉得善良有多可贵，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善意的确能让人感到温暖，就像他现在的感觉。 专注的目光让陈文俊心跳加速，他勉强维持冷静，「其实你不用在意，第一天工作难免会出错。我刚来的时候，要不是赵飒帮忙，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明天，我会帮你看着客人。」 季清宇的目光转向陈文俊手中握着的提款卡，再看看电脑萤幕上三万块待付款的界面，「你拿提款卡干么?」 「我……」他不敢抬头。他希望季清宇能留下来、希望能让两人多相处一些时间。所以拿出自己的微薄积蓄，想替他隐瞒这个失误。 「你要替我补上这三万块?」心中的震惊不小。如果陈文俊为他保密，还能解释为善良。但用自己的钱帮他补这个帐，就不是普通人会做的。陈文俊自己也只是个服务生，三万块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字。 接下来便是一阵寂静。 「我们以前认识吗?」季清宇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不相信一夜情会让人这样付出。就算以往会有人因为外貌对他另眼相待，但从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因为他的冷漠并不讨人喜欢。 陈文俊不想回答。季清宇记忆中的自己，也许只有那一身斑驳的皮肤。只是，面对季清宇那深邃的黑眸，他忍不住说了实话，：「我们是国中同学。」 国中同学实在是太遥远的词彙，他一心在音乐上，一直对外界漠不关心，国中和高中的记忆都是一片模糊。即使陈文俊这样说了，他还是记不起曾有一个这样的同学。 「国中同学吗?」因为是同学所以这样帮他忙?季清宇思绪很乱。他移开目光，企图让脑子清醒一些，却听见一阵轻柔的旋律响起。却是大厅前方的小舞台上，酒吧歌手还没离开，一时兴起，弹起了吉他，而后轻哼着歌曲。
第10页 歌手唱得很投入，尽管并不是很完美的音调，但里头饱含着情感。 曾几何时，他也在舞台上，沉浸最喜欢的音乐里。 陈文俊并没有看向舞台，反而凝视着季清宇，看见那双深邃的黑眸因为舞台而绽放出火花，他忍不住道：「你要不要也试试?我印象中你唱得也很好。」 回应这句话的只有沉默。 陈文俊这才想起季清宇如今嗓子这般沙哑，忽然明白，也许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季清宇转移了话题，「我现在没有多余的钱，你帮我支付这笔帐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我这个月房租已经付了，而且还有一些积蓄。」他很高兴终于可以帮到他。至少，在季清宇眼中，自己可以派上一点用场。 「过阵子我会还你的，也许时间会久一点，但我一定会还。」 「嗯，我知道，你不用急。」 陈文俊笑容灿烂，好像被帮忙的不是季清宇，而是他自己一样。 那笑容忽然让他心中一暖，季清宇轻声道：「谢谢你。」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如今的他一无所有，别人没理由要帮他，可是善良的陈文俊这样帮忙，他真的很感激。 ◇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清宇的嗓子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以这副嗓子唱歌，到了高音或者用腹式呼吸法的时候，身体就好像被什么压迫着，根本无法使力。 无论怎么尝试，仍然力不从心。 热爱音乐的他不愿空等时间流逝，五天后，他背着吉他来到另一家不错的小酒吧。 如果自己独自努力不能让那所谓的心理因素突破，那么也许在更大的压力面前，一切都会不药而愈。就像在生死关头，人往往会被激发出更大的潜力。 他透过服务生找到人事经理。那人彬彬有礼、态度和蔼。 「在酒吧里唱歌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唱功和外形是必备的，应变能力也要好，若遇到难缠的顾客，歌手要有能力控制全场。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我会尽力。」 经理打量着季清宇。季清宇的外形很出色，值得加分。看他给人的感觉也还算稳重，不像容易惹事的人。他心里基本上已经认可季清宇，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去问问老闆。一般是由他来负责试听与确认。如果老闆那边没问题的话，你今晚就可以过来驻唱。」 接着经理便起身走出房间，片刻之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门被推开。一个容貌猥琐的男人和经理一起走了进来，那倒三角眼和血红的唇瓣实在令人不舒服。 那人以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坐在椅子上，轻蔑地盯着季清宇，「好久不见，季清宇。」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季清宇没有任何印象。 倒是经理微讶，「老闆，你认识他?」 「我们是国中同学。当初他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大半个学校的女生都暗恋他。这样的风云人物，我怎么可能忘记?」话是称赞，语气却是十足的讥讽。 经理发现不对劲，一时之间只能沉默。 姜运却笑了起来，「啧啧，如果被老同学发现，高傲且不可一世的季清宇沦落到酒吧里来驻唱，不知道他们会多惊讶?驻唱歌手可不是什么好工作，陪酒卖笑，被客人揩油也是常有的事。到最后唱着唱着，多半唱到客人的床上去了。」 空气凝滞，寒气直渗透进心里，季清宇知道，这个人是特地来羞辱自己的。 姜运故作遗憾状，「啧啧，换作是之前的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个清高冷漠的季清宇会落到这种下场，更想不到他会来做个驻唱歌手。」 季清宇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姜运却故意提高嗓音，「你当年那副跩样，我还以为你会成为什么大红大紫的明星，如今还不是得来跟我来讨口饭吃?!」 季清宇停住脚步，拳头捏紧又松开，反覆几次，关节青白毫无血色。 姜运端着一杯酒走上前来，「既然没那个能力，就别死撑着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狗腿一点，好好求求我，我说不定还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给你一口饭吃。」 空气仿佛被冻结，一切似乎到了极限。 姜运冷哼一声，摇了摇杯中酒，作势要去碰那把吉他，却故意一松手，整杯酒打翻在吉他上。 澄黄的酒液打湿了吉他的表面，流进了音箱。几根弦上，澄黄的酒液滴滴答答，将吉他变成了廉价的垃圾。 这是陪伴他多年的吉他，陪他度过痛苦欢乐，走过人生里最晦暗无光的岁月，这就像是他最珍贵的朋友，此刻却被人肆意凌辱。 他转过身，一把揪住那所谓「同学」的衣领。 姜运这才慌乱起来，急道：「你敢动我试试!」 「有什么不敢的?」沙哑的声音，冷凛如修罗。 一拳揍过去，揍得姜运整个人往地上跌去。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更是溢出了血丝。 姜运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季清宇冷哼一声，弯下腰，小心捡起地上的吉他，转身准备出门。 门外突然闯进了几名围事，看见倒在地上的老闆全都呆住。 那猥琐男人声嘶力竭，「给我抓住他。」 场面僵了片刻，接着围事们便一拥而上。 季清宇以一敌多，就算身手再好，也落了下风，很快便中了几拳。
第11页 忽然，看见那边的「老同学」已经站起来，并拿起了他的吉他。 心猛地被揪住，他拼命往那边冲过去，却还是阻止不了吉他被狠狠抡在地上。琴弦应声而断，棕红色的吉他折断，碎屑迸了出来。 那是他最珍视的东西，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被毁灭殆尽。 被人赶出酒吧，季清宇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拿着裂成两半的吉他，只觉得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吧的，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最后停在一间酒吧面前。 第三章 陈文俊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因为季清宇黑眸上蒙着的浓浓阴郁之色，还有额角上明显的瘀青。换制服的时候，他更看到季清宇身上有大片的骇人瘀青。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伤成这样?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看够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季清宇是一块金砖，值得你盯整整一晚。」赵飒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间店。 陈文俊窘迫地低下头，专心清洗手中的杯子。 上次赵飒得知他不仅替季清宇隐瞒犯错的事，还自掏腰包付了那三万块，当即气得跟他大吵一架。虽然大部份时间都是赵飒骂得喋喋不休，陈文俊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气得赵飒愤然离去。 此刻陈文俊一声不吭，但赵飒还不肯罢休，「上次你答应我去见我朋友呢?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虽然陈文俊一副老实样，却是个倔强脾气。就像现在死心踏地地喜欢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季清宇，自己好说歹说都不让他改变半分。 陈文俊低声说：「没有人会看上我的，何必见面?」 赵飒气道：「你再说这样的话试试!」 陈文俊又沉默了。赵飒怒瞪着他，气沖沖地走开了。 陈文俊不敢再抬头，只是心乱如麻地洗着杯子。虽然不去看，可心思却全集中在季清宇那边。 「这个杯子你已经洗十次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陈文俊手一抖，险些将杯子摔了。 季清宇伸手，稳稳地接住杯子，放在一旁的台子上，「那边干净的杯子已经用完了，需要一些新的。」 「哦，我马上洗好。」陈文俊慌忙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却从季清宇挽起的袖子下看见一块极大的青紫。心中一惊，益发心神不宁，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久的沉默，只有哗哗的水声在两人之间回荡。 季清宇很少对别人倾诉，可是陈文俊关切的神情让他动容，「你说我们是国中同学，那你还记得我那时候的声音吗?」 「我记得。」他根本不可能遗忘。他听过季清宇所有的演出，也记得季清宇的表情动作。 「现在，我的嗓子毁了。」沙哑的声音，平淡地诉说着绝望。「我想要治好它，但却无能为力。我终究要失去我的梦想。」 水哗啦啦流着，酒吧里的喧嚣仿佛也不真实起来。 季清宇眸中的阴郁更浓了，直到将那黑眸彻底淹没，看不到半点光亮。 陈文俊的手不自觉抓紧，心也狠狠揪起来。这样的季清宇让他心疼。 他想要安慰对方，可是笨拙的嘴却一如既往，说不出半句话来。 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季清宇觉得好过些?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平时自己心情低落时，赵飒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逗笑，更让自己信心满满。为什么自己却这样无能，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话? 越是想说，就越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两人之间难捱的沉寂，如烈火般烧灼着陈文俊的心。 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季清宇脸上的低落神情也渐渐收敛，又变成那副平淡而阴郁的神情。季清宇不再说，伸手将酒杯放进托盘中。 「我先将这二十个拿过去，一会儿再过来拿。」季清宇像是根本没发生过刚才的事一样，平静地对他说。 陈文俊连忙点头，僵硬的嘴唇这才动了动，「嗯，好的。」 季清宇转身离去，陈文俊亦低下头，拿过一旁的杯子，在水流下用海绵清洗。不知为什么，身体颤抖起来，他憎恨这样无力的自己。 凌晨三、四点，差不多到了打烊时候，大家也都闲了下来。 陈文俊今晚格外忙碌，他不仅飞快将自己的工作做完，更尽力去帮季清宇的忙。到了此刻，他仍无法闲下来，一个人在走廊上来回走着。路过一个窗户时，看见季清宇打开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吉他的碎片。 明明是已经破到根本不能修复的吉他，季清宇却极专注地将碎片用强力胶黏起来。 陈文俊看得出神，但季清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往外走来。门被推开，陈文俊躲避不及，只得傻傻与他对视。 季清宇一楞，然后说：「你忙吗?」 他摇摇头。 「那帮我看一下吉他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他本不愿吉他被别人看见，只是他知道陈文俊绝无恶意，而且自己其实早已接纳了这个有些怯懦的青年，把他视为朋友。 见陈文俊点头后，季清宇这才匆匆快步离开。 陈文俊走进屋内，看着刚被修复的一小部份吉他。吉他即使修好，也肯定不能再用了。只是季清宇既然这么珍视，就说明这把吉他对他很重要。
第12页 他忍不住将碎片一点点拿出来小心地拼好。之后见季清宇一直没有回来，他便试着用强力胶黏。 一开始很容易，只是强力胶用多了，难免会黏到手。等指腹被沾黏得像是一块塑胶薄膜时，他才发现强力胶的管身上写着「切勿以手直接接触」。 他摩挲了两下，便决定不再在意，接着将剩下的碎片小心黏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陈文俊也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吉他上。 面对人群时，他总是紧张地忐忑不安。但面对的是无机物时，他就会镇定下来，且极有耐心。吉他的形状慢慢拼凑出来，受损严重的面板渐渐完整，然后，吉他恢复为完好无缺的模样。 季清宇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看见吉他已经恢复原状。陈文俊正用报纸扇风，加快强力胶干燥的速度。 「你回来了……」陈文俊有些忐忑，「方才我看你修了一部份，所以我也试着修修看，你会不会介意?」 季清宇伸手轻触满是裂痕的吉他。裂痕这么多，正说明修补不易。「谢谢你，原本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修好，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 陈文俊这才褪去忐忑神色，因为可以帮到季清宇而高兴。 季清宇的眼角余光看见他的手，心中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陈文俊将手往背后藏，「没什么。只是一点强力胶，洗洗就行了。」 「什么一点?强力胶的腐蚀性对皮肤伤害很大。」季清宇拽过他的手，皱眉凝视着那被腐蚀得过于光滑的手指，「你为了吉他，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吉他对他来说是最珍贵的东西，但对陈文俊来说，明明算不上什么。 「没什么的。」 「你就不担心一下自己吗?」季清宇忍不住有些生气。 陈文俊无法回答。他不善言辞，在说话方面永远是失败者。可是他的心意是真的，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愿意尽一切努力为季清宇做到。 沉默中，季清宇专注凝视着陈文俊，他眸中一贯的冰冷慢慢融化，变得柔软。 「走吧，我带你去擦药。」季清宇拉着陈文俊的手嚮往外走。 陈文俊只觉得他那只微凉的手让自己身体窜过阵阵热流，而季清宇的举动更让他心跳加速。他勉强停住步伐，「可是吉他放在这里，万一……」 「吉他很重要，可是你也很重要。」 心猛地跳了一下，陈文俊脑中一片空白，被季清宇拉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你不用这样。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弄到的……其实也不严重，过两天就会好的。」 「我会担心，所以你必须乖乖擦药。」 他怔怔任由季清宇牵着走到洗手间，先如说明书上的指示，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沖洗。水很冰凉，陈文俊却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季清宇的掌心正贴着他的手背，让他完全乱了心神。 「会不会疼?」季清宇用指腹去搓那已经被腐蚀的手指。 「不疼。」 「疼就说出来，不要忍着。」 「嗯。」 机械式的回答，因为周身都是季清宇身上极淡的沐浴乳香味，还有略沙哑的声调，更能感受到紧贴在背后那胸膛里，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声。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与他的心跳声。 之后，又被季清宇牵着去了储藏室。季清宇找出医药箱，他在手指上涂了一层药，保护伤口。 直到上好了药，季清宇这才松开他的手，「回去好好休息。」 「嗯。」 「明天有要碰水的工作，我帮你做。」 「嗯……」陈文俊本能回应，但一回过神，急道：「不用这样，其实没什么事。」 「你再拒绝我就生气了。」 陈文俊这才噤声。两人一道走回放吉他的房间，季清宇极细心地将吉他放进盒中，又背起吉他对他道：「走吧，差不多到下班的时间了。」 「嗯。」 两人顺路，便一同走。 一路上寂静无言。陈文俊试图找些话说，只是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也觉得无味。不过季清宇却也一句接一句，引导着话题继续下去。 并不是什么有深度或是幽默的谈话，只是两人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季清宇没有朋友，也一直以为自己天性淡漠。然而此刻，听着那干净的嗓音，心里一点一点暖了起来，像是阳光穿透厚重黑云，温柔铺洒在千里冰原上。 ◇ 终于还是站在心理咨询中心面前。 季清宇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心理治疗。他习惯了紧守心门，不愿将自己的情绪暴露。虽然因此将他与旁人的距离越推越远，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改变。 要在陌生人面前倾诉自己的脆弱，这对他来说根本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只是因为他想唱歌，而喉咙一直没有起色，当初为他动刀的医生说过是心理因素影响，他只有来求助咨询师。 因为离下一次发薪水还有十几天，他身上没有太多钱，这些钱，几乎是他这十多天的全部生活费。 终于轮到他的时候，他站起身，便看见一名中年男人和面色明朗的女子从房中走出。 中年男人便是咨询师——李医生。 送走女病人之后，李医生转向季清宇，推了推眼镜，问道：「你就是季清宇吧?」
第13页 「我是。」 「跟我进来吧。」他微笑着对季清宇说。但在季清宇看来，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情感，让人无法安心。 走进房间，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坐下来。只是两人之间有一片冷的沉默。季清宇根本打从心底不相信心理治疗这种藉由挖开他人心里疮疤来赚钱的工作。 就这样空坐了一会，李医生才率先打破沉默，「你今天是为什么过来呢?」 静默。他对眼前这个人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自己真的有必要跟这人讲述自己的秘密吗? 「你应该是第一次过来，所以有些事情不知道，我们会对你所说的话完全保密。」 又是一阵沉默，他根本不想说，可是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在唱歌的时候，总觉得喘不过气来。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唱歌是你的职业吗?」 「我想要当歌手。」 季清宇从不喜欢对别人说自己的梦想，因为每次一说，别人就会用怜悯又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认为他只是在异想天开、作着不切实际的梦。 李医生像是思考了一会才道：「这种喘不过气的状况，是一直都有呢，还是最近才出现?」 「在我喉咙动过手术以后。」 「那你以前的声音应该很不错喽。」 季清宇没有回答。 李医生对他的冷淡态度不以为意，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产生想当歌手的念头呢?」 季清宇皱眉，「这和我想问的事情有关吗?」 「当然有关。百分之六十的心理问题，都和童年的经历有关。医生越是详细了解病人所经历的事情，就越能准确地下结论。」 季清宇只觉烦躁，「如果我不讲呢?」说出方才那些已经是挑战他的忍耐度，现在竟要将所有的心事都暴露在眼前这个陌生人面前? 「讲不讲的选择权在你，我不会强迫你。只是如果你不愿对我敞开心房，我也不可能了解你真正的问题，而你今天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 季清宇不想讲，却没有选择。 在挣扎问，脑中忽然闪过陈文俊清澈的眼神，还有那胆怯却善意的眸光。如果真的必须要讲，他只愿意讲给陈文俊听。他知道那个人会安静守在一旁，给他安心的感觉。 但这想法也是徒劳，陈文俊并不是咨询师。他应该要面对的，是眼前这位李医生。 深吸一口气，他回答了，「从国中开始。」 「为什么想要当歌手呢?」 「因为一直很喜欢音乐。」 「比起朋友，你更喜欢和音乐相处，对吗?」 他停顿了一下，又淡淡道，「对。」 李医生亦看出他停顿得不寻常，又用温和的口气问道：「你的朋友多吗?」 「我没有朋友。」 「为什么没有朋友?」 一个朋友也没有，多半会被归咎于这人本身有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答案。 在心中压抑的最深处，那最晦涩的灰暗一点点滋长，像一柄尖刀，刺破了辛苦建构起来的心房。 季清宇抬起眼，冷冷盯着李医生，「也许我天生古怪孤僻。」 他交不了朋友，从生活中也感受不到半点快乐。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音乐。 如果没有音乐，那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便没有任何意义。 李医生不接他的话，反而问：「你和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季清宇脸色一变，眸中笼罩上一层浓重的阴云。 「你父母的关系好吗?」 回应李医生的依旧是沉默。 「童年中你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什么?」 季清宇眸中的阴沉越来越明显，几乎遮掩住了眼睛所有光芒。 纵然毫无动作，但苍白的脸色，还有手臂上暴起的青筋，都表明他心情的激烈翻涌，随时有可能冲出门走掉。 李医生却不打算就此结束，「有时候，隐藏在心里不一定是好事。说出来，然后坦然面对，这样才会让过去真正过去。」 「怎么可能过去?」沙哑的声音冰若冰霜，「没有他们，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许久，季清宇才淡淡开口，「小时候父母一直不喜欢我。我以为是我自己不够好，努力改变，企图迎合他们的喜好。但无论怎么改变，他们还是不满意。」 「他们不高兴的时候打骂我来发泄，高兴的时候要我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碍眼。 「我十二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那时候，他们对他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那时我不懂，同样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态度为什么差距那么大。起初我还以为，所有父母对小儿子都格外溺爱一些。后来有一天，我弄坏了弟弟的玩具，他们用皮带打我时，说出了『当初就不该收养你』的话来。 「我这才知道，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儿子，当初他们一直没有生育，所以才从育幼院收养了我。但收养我之后，又因为我不是他们的亲骨肉，没有感情，只觉得我是一个累赘。可笑的是，我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事情说开了，日子还是要过。他们更加宠溺亲生儿子，把我当成真正的累赘，呼来喝去。 「我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想着他们也许有一天会后悔，会想要回来找我。只是当我终于见到他们时，却宁愿自己从未见过他们。
第14页 「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有了承欢膝下的儿女。我的出生，并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只是放纵滥情的失误。我一出生，就直接将我送进了育幼院，而后去寻找各自的生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两个看见我时露出的厌恶眼光。从那一刻起，我就死心了。」 隐秘而灰暗的过去，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起。 他知道这是一切的起因，因为对一切死心，所以才会沉浸在所爱的音乐中。父母让他不再相信任何感情，让他对外界有诸多敌意与猜疑，。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正常去交朋友。 他越来越冷漠，而外界也回以冷漠。到最后，他像是被冰冻一般，淡漠无情，一无所有，也满不在乎。 他所爱的只有音乐，只是如今，音乐也要离他而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最珍贵的东西从眼前熘走。所以，即使要这样暴露自己的心声，他也愿意尝试。 李医生声音沉缓，「其实这才是一切的主因，你因为父母，一直封闭自己，又因为在人际关系上，强迫自己将心灵和一切希望寄托在音乐上。」 季清宇并不想听这些，只道：「现在你该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在唱歌时不再被所谓的心理阴影影响。」 「你别急，先听我说完。」李医生手上的笔转了两圈，「你过于封闭自己，无法交到朋友;又将自己的目标全放在唱歌上。一旦唱歌出现了什么问题，你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面对悬崖深渊。」 「你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还是刚开始的问题。改变自己、试着交朋友。」 季清宇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李医生。 「现在，你最应该在意的不是唱歌，而是自己的为人处事。否则，你会越走越偏。」 他想要解决所谓的心理问题，尽快恢复嗓音，最后却被告知，自己整个人格都有问题。 说要改变，但他为什么要改变?强迫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样的事，他无法接受。 季清宇淡淡道：「你只需要告诉我，究竟如何才能克服唱歌时的心理阴影。」 「季先生，你想克服唱歌遇到的问题，就必须改善你的人际关系……」 「你听懂了我的问题吗?」 李医生耐心劝道：「不要让自己面临无路可退的……」 季清宇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地起身，沖了出去。这是最可笑的结果了，忍耐着将最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去暴露在别人面前，却只得到一堆可笑的结论。 这样的心理咨询，他只觉悲凉得可笑。 嗓子好不了，下一步该如何做，他毫无头绪。 这一回，他是真的有点累了。 第一次，他萌生了放弃音乐的念头。 并不是因为这个李医生说什么要首先专注在自己的个性之上，而是因为一直受挫，他已经看不到希望的光芒。 也许他应该接受事实，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实现那个梦想。 尽管他已经为之努力了十多年，尽管这个梦想是他如今唯一留恋的东西。 第四章 回到家的时候，房东已经带着几个人在那里等。因为他手头一直很紧，薪水微薄，又要支付治疗嗓子的药，又要为心理咨询付费，之前已经拖欠过几次。 这一次，房东毫不客气地叫他立刻搬出去。 季清宇没多说什么，便将东西打包，而后便沉默地走出门。街上人来人往，为了那所谓的心理咨询，花掉了他手头上仅有的钱，他此刻无处可去。 他随意将行李丢在地上，靠坐在树干旁，垂头看着地面。 他靠着树，直接坐在地上，神情颓丧。路人皆惊讶地看着他，只是季清宇没有力气去管他人的目光。 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投来惊讶的目光，也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嬉笑着往这边指指点点，更有三五成群的小孩背着书包，欢声笑语地从他身边跑过。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属于他的地方。 夕阳缓缓坠落，最后落入地平线之下。 季清宇掏出手机，翻看着手机上的联络人。 一个个号码，所代表的名字对他而言却都是生疏的。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没有朋友帮忙，准备关上手机时，却突然看见陈文俊的名宇。 脑海里忽然就闯进了那双清澈的黑眸。想到陈文俊为了替自己修吉他，让双手沾满了斑驳强力胶，却还傻傻地替吉他扇风的模样。 胸口忽然窜过一阵暖流。几乎是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就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清宇?」有些紧张，但又饱含着喜悦。 季清宇心里一点点暖起来，「你现在忙吗?」 「不忙，我刚还睡了午觉。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准备好的话却无法利落说出口。他不喜欢求人，即使是面对善良的陈文俊，也无法轻易说出。 那头的人却担忧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我……我能帮上点什么吗?」 陈文俊话语中充满了担忧，令季清宇胸膛中的冰棱融化了一些，「你是一个人住吗?如果多一个人一起住方便吗?」 陈文俊同样薪资微薄，租得起的也只是小房子，但他一口就应承下来，「方便的……我是一个人住……」因为紧张，胸口还怦怦跳着。季清宇一贯冷淡，连话都很少主动说，接到这个电话实在让他惊喜。
第15页 「这几天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想和你一起住几天。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你在哪里?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去接你?」几乎是他一问完，陈文俊就飞快回答。他一直都希望能为季清宇做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妥当。如今能帮得上季清宇的忙，让他高兴无比。 季清宇握着手机，话堵在喉咙中。街道上依旧车流不断，只是陈文俊的声音让四周变得有了温度。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吧。」 「不用了，我搭车过去。」 「但是……」 「你家在哪里?」他忽然觉得，就在此刻，他很想要与陈文俊待在一起。 他搭上公车，没多久就到了陈文俊租的小公寓。 一到目的地，就见到守在楼梯口的陈文俊迎上来。 陈文俊眸中明显的充满高兴和几分紧张，低着头，拿过那只最沉重的箱子，小声道：「我家有点小，你待会不要嫌弃。」方才赵飒打电话叫他一起出去玩，他说季清宇要来这边住所以不能去，气得赵飒直接挂了电话。他虽然觉得抱歉，但心已经完全偏向季清宇这边。 「如果没有你，我就要真的睡街上了。」 陈文俊心中一惊，连忙抬头问道：「你最近手头紧吗?要不要我借一点给你?」 「不用了。再过十几天发薪水就好了。」自己本就向他借了三万块，可是他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再看他吃力地提着那只大箱子，步伐和呼吸都很吃力。借钱是这样，帮人拎东西也是这样，全心全意地帮助别人，完全不考虑自己会吃亏。 见他脸涨得通红的样子，季清宇忽然有些心疼，伸手拉住那只箱子的把手道：「你先进去吧，我自己提进去就行。」 陈文俊不明所以，抹了一把汗，又笑道：「我已经休息一整天了，现在刚好运动运动。」 陈文俊算中等身材又偏瘦，平日气色也不怎么好，不擅长出卖劳力，提着这么重的箱子十分吃力。 「我比你高，体力也比你好，提箱子对我来说是小case。」 陈文俊脸微红，「可是你也挺瘦的。」 季清宇眉毛微挑，「你是想和我比一下体力?」 「不是……不是啦……」陈文俊红着脸僵住。只见季清宇已经伸过手来，不由分说地拉开他的手，又半揽着他将他与行李箱隔开。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能充分感觉到季清宇薄薄衣衫下蕴藏的力度。而两人身体短暂相贴时，那火热的胸膛更是让他脸红心跳。 他多希望那个动作能再长一些，因为心底涌出的甜蜜那样醉人。 将行李放进房间，虽然季清宇让陈文俊休息，但陈文俊却十分顽固，不让他收拾重的东西，他便拿着抹布上下清理。 两人弄得满头大汗，便先后进了浴室洗澡。季清宇先洗完，便坐在沙发上休息。陈文俊这一进浴室，却弄了半个小时，直到季清宇快要睡着时，才传来了拖鞋啪哒啪哒的声音，他侧过头道：「累坏了吧，洗这么久?」话刚说完，倒有些楞住了。 陈文俊的脸庞被水气熏得绯红，白皙的脸庞似乎有些透明，纤弱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睡衣里，再佐以胆怯的表情，无辜又可爱。 季清宇的心忽然跳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其实和陈文俊有过一夜情。 在那一夜里，两人早已坦诚相对，只是那日酒醉，他记不起太多过程。而这样脸颊绯红、发丝湿润的陈文俊，让他心里浮起某些联想，最后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陈文俊却比他更紧张，根本没注意到季清宇不自然的神情，迳自说：「我不累。」是因为进了浴室，看见自己一身的斑驳，这才意识到，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季清宇肯定会发现他这一身白斑。他知道季清宇不会歧视他，可是现在两人关系这么近，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又会消失。 「怎么不过来坐?」 陈文俊应了一声，这才走过来坐下。离季清宇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对方只穿着简单t恤和运动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热源，炙烤着他。 他没有想过可以和季清宇变得这样亲密——穿着家居服，肩并肩坐在一起。他期待靠近，但又害怕、害怕自己的残缺被发现。 「为什么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不热。」 季清宇亦不再多说，却因为陈文俊怯怯的神情而心绪紊乱。 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爱」这种感情。 这么多年，无论是男是女、英俊或清秀可人，他都不曾产生过任何心动的感觉。可是这一刻，这样神情怯怯，面色绯红的陈文俊，却让他心中浮起了某些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从未体验过爱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静坐了十多分钟。陈文俊心神不宁，更不希望季清宇觉得无聊，便提议看电视。听季清宇说喜欢看足球，陈文俊也说自己喜欢看，于是便将频道转到了体育频道。 西班牙对乌拉圭的球赛，赛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只是陈文俊完全不懂为什么两队人要花上两个小时来抢一颗球，而看赛的人为何那么情绪高昂。 看了半天，一颗球也没进。陈文俊实在撑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然后，就歪着头昏昏欲睡。 头越歪越斜，渐渐找到一个可靠的支撑点。那肩膀强而有力，更有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他也睡得更沉。
第16页 睡了好一阵子，直到听见电视里传来的欢呼声，陈文俊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靠在别人的肩膀上，他疑惑抬头，看见季清宇的侧脸。 距离这样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觉到，而那双深邃的黑眸亦回过来，专注凝视着他。 陈文俊的脸猛地红了，手忙脚乱想起身，却一个不慎右手紧抵住季清宇的大腿，位置诡异，再往里一点，就会碰到男人的欲望。 他慌忙坐正，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睡醒了?」季清宇似乎并不太在意，语气平和。 「嗯。」现在他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偏偏房子这么小，实在无处可躲。 「今天公休，不用去店里。你要不要回床上睡一会?」 「不想睡。」陈文俊沮丧无比，现在连瞌睡虫都被震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有半点睡意。 「那——」 「还是看电视吧。」陈文俊建议道。平常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若不是赵飒时常拉着他出去玩，他一定会一直宅在家里。 「你喜欢看什么?」 眼看电视上另一场球赛又开始了，想到季清宇喜欢看球，他便道：「就看球赛吧，我挺喜欢的。」 季清宇回头看他，眉梢轻挑，用戏嚯的口吻道：「那你觉得刚才那场球赛怎么样?」说喜欢，结果没看十分钟就睡着了，分明是在迁就自己。 陈文俊语塞，半晌才丢出一句，「那几个人都踢得好认真，每个人都能抢到球。」若是他，肯定会跑步跑到晕倒。 季清宇眼角浮起了笑意，「还有呢?」 「呃……裁判应该多给他们一点休息时间，他们看起来都好累，太阳那么大，又跑来跑去的……」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季清宇弯起嘴角，笑容很愉悦。陈文俊明明不懂看球赛，却体贴地陪着他一起看，这已经让他感动，而陈文俊单纯的回答更让他忍俊不禁。 笑容融进那冰霜一样的面容，就像是阳光透过冰棱，折射出璀璨光芒。 陈文俊看得楞住，心猛地跳了一下，而后便是心跳一声响一声。 等他意识到季清宇也在凝视着他，他才回过神，连忙偏过头盯着电视机，心绪极乱。 「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陈文俊一惊，「你怎么知道?」 「赵飒说要帮你庆生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了。」 「是吗?其实以前我不怎么过生日的。」 「我现在送不起实质的生日礼物，我唯一会的，就是写歌。」他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陈文俊，「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白纸上的优美字迹写着乐谱和歌词，陈文俊看不懂谱，只极专心看着歌词。 工作时认真专注的你 聊天时安静微笑的你 对朋友真诚体贴的你 对世界温柔耐心的你 你的单纯　你的善良　你的微笑　就这样在不经意间　落入他的心里。 简单的字句，却让陈文俊泪眼矇眬。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季清宇的表情。 「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声音轻颤，因为胸口翻滚的爱意无法忽视。 以往，他还可以将这份感情隐藏在心底深处，但现在，那感情越来越强烈，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他极小心地捧着那张纸，一遍遍看着上面优美的字体，又看着曲谱，喃喃道：「真想听一下这首歌的曲调。」 季清宇想用吉他弹这首歌，但想起吉他已经摔坏，根本没有乐器可以用。虽然陈文俊很喜欢这份礼物，可是他依旧歉疚于自己只能送一首歌，而不能送任何有实际价值的东西，现在，这首歌连唱都唱不了。 陈文俊偷偷抹去眼湿意，抬头笑看着季清宇，「没关系，有这首歌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容易满足，仅仅是几行字就让他感动。可是季清宇不满足于自己只能给他这些，终于忍不住道：「我唱给你听吧。」 陈文俊一楞，他当然记得季清宇说过他的嗓子毁了，如今季清宇沙哑的嗓音也与过去魅力十足的磁性嗓音有着天壤之别。他知道那对于季清宇来说必然是痛处，连忙说：「不用，这样已经很好了。」 「没关系，只要你别抱太大希望。我还能唱出简单的曲调。」以往，他唱不了几句，就因为心理压力而无法发出声音。后来虽然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有些好转，但唱歌时，那巨大的压力还是让一首歌残缺不全，他也不太敢在别人面前唱歌。 但如果是陈文俊，他也许能试一试。 他轻轻哼了两声，沙哑的嗓音缓缓唱出婉转优美的曲调。 「工作认真专注的你……」刚唱完这一句，胸口那熟悉的压迫感又涌上来，让他的音调变得有些奇怪。 只是看到陈文俊那专注的神情，他又无法轻易放弃。他强迫自己无视那压迫感，依旧唱下去。 并不完美的演唱，比普通人还差上很多。 要求完美的他根本无法忍受自己唱出这样的声音，但还是强迫自己继续。 一小节唱完，已冒出冷汗。将整首歌唱完，他才微微放松下来，喝了一口水才问：「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 季清宇这才安心了一些，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但至少还能送给陈文俊这首歌。
第17页 陈文俊怔怔地看着他，清澈的眸中似乎有情绪在翻涌。 季清宇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我爱你。表白已经冲到喉咙，几乎要冲破他的所有理智。 方才的歌声也许在别人听来很普通，可是陈文俊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喉。他爱这个人，想要和他在一起，他一直隐藏着爱意，说服自己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可是现在，他因为这歌声快要无法自制。 季清宇专注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太炽烈，而自己心里也有浅浅翻滚着的情绪。他愿意亲近这个人，喜欢他的真诚善良，也许，那并不仅仅是喜欢，还有更深的含义。 目光紧密纠缠，那深埋的爱意几乎要破茧而出。 敲门声忽然响起，两人猛然回神，陈文俊低下头，竭力若无其事地去开门，而季清宇则将目光偏向别处。 是送快递的，陈文俊收下东西，走了回来。这一耽搁，又让他失去了勇气。 陈文俊的住处本就狭小，沙发只坐两个人就显得挤，根本不能睡人。除了一张并不宽敞的床，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睡。 所以晚上，两人就同睡一张床。陈文俊脑中一直翻滚着那首歌，根本无法入眠。身旁的季清宇似乎早已熟睡，他也不敢乱动，怕把季清宇吵醒。 能听到季清宇极轻的平缓呼吸，还有身上传来的热度，两人这样靠近。 不像第一晚只为了发泄，而是亲密如斯。 爱这个人，包括他的一切。 几乎是无法控制地伸出乎，然后轻轻握住了那微凉的手掌。这样大胆的举动让陈文俊的心怦怦直跳，不断侧头看季清宇是否被吵醒，见对方依旧平静地睡着，他这才慢慢安下心来。 相握的手，奇蹟般让他安定下来，很快便坠入梦中。 月光洒入房中，只剩一室宁静。 原本已经睡着的季清宇却睁开了双眼。他一向浅眠，在陌生的地方很难入睡。 那只轻轻握住他的手，有着温暖的热度，仿佛让心里也暖暖的。侧过头，凝视着陈文俊安静的睡颜，却没意识到自己眸中早已满是柔情。 许久，他轻轻反握住那只温热的手，在这幸福的气氛中沉沉睡去。 ◇ 时间一晃而过，十天后，季清宇白天的那份工作终于发薪水了。虽然不多，但也不无小补。 他知道陈文俊那付了三万块之后，也是捉襟见肘，两人这十多天的日子过得很节俭。有了这一笔钱，可以先还一些给他，再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品质。 不过一直到晚上七点上班的时候，他才见到陈文俊。 刚要过去找他，却见赵飒正大剌剌躺在躺椅上，一手揽着陈文俊的腰。 陈文俊正拿着棉花棒，小心地替赵飒手上的伤口擦药。刚碰到，赵飒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抱怨道：「阿俊，我快要疼死了，你还下这么重的手!」 陈文俊急忙道歉，接着更温柔地去擦药。 季清宇冷冷瞥了那伤口一眼，不过就是蹭破一点皮，还没有一公分大，赵飒这么哭天喊地，倒像整条腿断了一样。 赵飒自然感觉不到季清宇的腹诽，正一脸愁容地碎念，「我今天怎么这么倒楣啊。出门就不顺利，现在还弄出这么大的伤口。阿俊，你一定要好好安慰我受创的心灵!」 「嗯，嗯。你别乱动，会碰到伤口啦。」 赵飒却像八爪鱼一样地赖在他身上，搂紧陈文俊的腰，将头埋在他颈项处，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我的阿俊好。」 陈文俊被勒得透不过气来，还要努力集中精神，给动来动去的赵飒小心上药。 赵飒又捧起陈文俊的脸，执拗地问：「阿俊，你喜不喜欢我?」 「……」 「喜不喜欢啦?」 「喜欢啦。」 赵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将陈文俊抱得更紧。 季清宇僵在原地，只觉心脏紧缩成一团，快要喘不过气。他以为陈文俊和他的感受是一样的，没想到陈文俊喜欢的另有他人。 也是，赵飒与陈文俊的关系一向很好，陈文俊偶尔也会对他说起和赵飒的趣事，两人是恋人关系是理所当然，而他竟然一直没注意到。 见那边两人还在说说笑笑，他便冷漠地扭过头，回到了更衣间。 换好衣服出来，便习惯性将酒杯端去前台，将酒杯一个个放好，却听到陈文俊的声音。 「清宇，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陈文俊笑望着身旁的人，只见季清宇神色冷漠，漫不经心地摆着酒杯，根本无视他。 陈文俊怔了一下，有些难堪，但又觉得是季清宇没听到，于是提高了音量，故作开朗道：「今天我买了鱼，我们今晚可以加菜了。」 「请让开。」季清宇端着盘子，眸光冷漠无比。 陈文俊还怔怔堵在路口，仓皇道：「清宇，你怎么了?」 「我没怎样，就算是有怎样，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季清宇感到烦躁，既然他和赵飒是情人，为何又要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明知陈文俊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可见他难过，自己居然还不忍?他不想再被动摇，只用更冷漠的口气道：「陈文俊，我叫你让开，你是听不懂吗?」 陈文俊应了一声，眼眶已经红了，默默退到一边，靠在角落处。
第18页 他红红的眼眶令季清宇心中一揪，端着盘子往朝前走了两步，却终究不忍。回过头，见陈文俊还傻傻待在角落里，不知是不是在哭。 他忍不下去，快步走过去，解释道：「我只是要去储藏室，将杯子都拿过来，否则待会客人来了怎么办?」 陈文俊一怔，这才勉强笑道：「我知道。对了，你今晚想吃什么，红烧鱼还是鱼汤?」 季清宇再也无法忍耐，「如果你和赵飒是情人，为什么又要和我暧昧不明?」 陈文俊楞住了，仿佛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说你喜欢他，你还要否认吗?」季清宇忍着心底的刺痛，「为什么要对我保密你们相爱?」 「刚才——刚才那只是开玩笑啦，我和赵飒真是只是朋友。」 「朋友会做这种事?」 「是真的，他今天失恋了，然后出门又摔倒，他很好面子的，所以心情更不好，才会那样问。我那样说是为了安慰他，那个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不是恋人啊。」 季清宇沉默了半晌，许久没有说话。 「他是我的朋友，我只有这一个朋友，而且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我很珍惜他。」 「你们相处得来，他条件也很不错，你为什么没有爱上他?」 陈文俊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就是朋友，与恋人的关系不太相同。况且，他心底早已经有了爱的人。 季清宇又问：「那现在你有别的恋人吗?」 「没有……我一直都是单身……」 他爱着眼前这个人，却说不出口。也许两人永远不会在一起，如今这样的关系，他就已经满足了。 下一刻，身体被紧紧拥入怀中里。他还来不及回应，季清宇身上淡淡的香气便笼罩了他，那如铁钳一样的手臂是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呆滞半晌，几乎以为自己身处梦境。 「我爱你。」季清宇沙哑的声音饱含着浓浓的情愫。他不想再等待，不想再受一次方才那样的心痛，现在陈文俊在他面前，他要牢牢抓住对方。 庞大的幸福感让陈文俊觉得不真实，他身子颤抖着，小声道：「清宇，你说什么?」 「我爱你。」 清楚的表白让陈文俊黑眸中蒙上一层雾气，哑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一直以为，自己要孤独一辈子，他不曾想过有任何人会爱上他，更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一刻。 季清宇没有回答，反而用一个吻封住了陈文俊的唇。唇齿交缠间，两个人的心交融在一起。许久，季清宇才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在一起好吗?」 明明是高兴的，陈文俊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 季清宇为他拭去泪水，「你不想吗?」 「想!我想。」 季清宇这才微笑。刚想说话，却听得旁边一阵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第五章 赵飒站在不远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他颤抖着手指着两人，几次举起又放下，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陈文俊，「阿俊，你说要拿葡萄给我，结果在干么?」 陈文俊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拿过一旁已经装到盘子里的葡萄，「赵飒，不好意思，我一时忘掉了。」 「我看你是疯了!」 陈文俊一楞，想说什么，可赵飒的激动让他欲言又止。 季清宇走过来搂住陈文俊的腰，淡淡对赵飒道：「虽然你今天失恋了，但也不要随便对人发脾气。」 赵飒冷不防被捅一刀，脸涨得通红，「关你什么事!」 「当然和我有关。以后我就是他男朋友，他的事都和我有关。」 陈文俊从未想过季清宇会有这么直接的表白，当即脸色通红。 赵飒气急了，「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一点就可以骗走阿俊!」 「我若不是真心，天打雷噼。还有，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了，受那么一点伤不要叫成那样，拿葡萄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做就好了。」 陈文俊焦急小声道：「清宇，别这么说……」 赵飒被气得彻底失去了理智，破口大骂。但季清宇不再理会他，揽着陈文俊的腰往后头走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紫艺公司的试唱时间越来越近，季清宇依旧没有找到治癒嗓子的方法，只是这一回，他忽然觉得不是那么在意了，因为现在的每一天，都平静而幸福。 也许，自己真的不必再追求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因为现在的他就觉得很满足。 回到现实生活，和陈文俊一起为了生活而努力，度过每一个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也很好。 来到酒吧工作已经两、三个星期，他开始考虑试用期问题。老闆势必只会留下一个员工，与其无谓的争斗，还不如他主动退出。 这个工作的待遇和收入是很好，可他不希望陈文俊再劳累奔波，就让陈文俊留在那里，有赵飒在一旁照应，他应该会工作得很顺利。 而他要承担起这个家的重任。不能给予陈文俊其他的东西，那么找工作的劳累和奔波就由他来承受。他不要再漂泊，他要慢慢扎下根来，为两人的幸福努力，过完这平静的一生。 照例到了周休一天的假期，季清宇完成白天的兼职，回到家中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刚掏出钥匙，门便打开了。
第19页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陈文俊清澈的眸笑意盈盈，替他拂去了一天工作的疲惫。季清宇缓和了声调，「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蛋糕。你尝尝看。」 陈文俊露出惊喜的表情，先帮季清宇将东西放好，又端了一杯水给他，这才坐在桌边吃蛋糕。 蛋糕实在美味。只是陈文俊向来节俭，只吃了一小半，便想收起来之后再吃。可一看见季清宇皱起眉头，他才犹豫地又坐下来，又欢喜又惋惜地把整个蛋糕全吃掉。 见他那一脸捨不得了的表情，季清不禁觉得好笑，「以后我每天买给你就是了。」 「蛋糕很贵的，还是不要买了。」 「傻瓜?这点钱算什么?以后我会努力赚钱养家，让你想吃什么都有。」 家这个字让陈文俊楞了一下，慢慢的，脸上才浮现羞怯的笑容。 两人静坐了片刻，陈文俊忽然站起身，「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他走进卧室，然后抱着一个东西出来，笑道：「你看。」 一把完好无损的吉他，琴弦光亮如新，吉他上似乎有光芒缓缓流动。 自从吉他被摔坏后，季清宇就再也不曾碰过吉他。虽然现在发了薪水，但他想先改善自己和陈文俊的生活，所以没有再买吉他。 季青宇沙哑的说：「这吉他，是哪来的?」 「是我从赵飒那里拿来的。他两年前一时兴起想要学吉他，就去乐器行买了一把。但是后来觉得太难就放弃了，吉他只摸了几天，就再也没有动过。」 「他知道你要把吉他给我用?」 「他……知道。」赵飒原本以为是陈文俊要，当然二话不说就拿出来，后来才知道是要给季清宇用，立即说：「就算将吉他放着烂掉，也不会把吉他给季清宇用。」但后来见陈文俊露出失望神情，赵飒又烦躁到不行，才一把将吉他塞进陈文俊怀中，一声不吭地走掉。 季清宇凝视吉他许久，才慢慢道：「其实不用这样的，以后没有吉他也没关系。」 陈文俊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楞在原地。 「只要有你就好。」 醉人的话语令陈文俊如同踩在云端上，心脏剧烈地跳动，身体被完全的充实感所充斥，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深深凝望着恋人。 许久，他才发觉自己怀里还抱着吉他。「再还吉他之前，我想听你弹一下你写给我的那首歌，好不好?」 「当然可以。」 季清宇接过吉他，将吉他靠在膝上，用手指拨了两下试音，再调整弦的松紧将音校正。 他看了一眼正襟危坐，一脸期待的陈文俊，不由得一笑，「不仅这首歌，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弹给你听。」 轻缓的乐声响起，从修长的手指间流泻而出。阳光斜照在季清宇挺拔的背影上，为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 只是看着，就让人心动。 很多年前的校庆上，季清宇也是一把吉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但帅气的身影与音乐结合，就让人无法抵挡。 季清宇亦凝视着陈文俊，在他清澈的眸中看到了浓烈的爱意，而在他心底，亦有同样浓烈的情愫在翻滚。 这首歌，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梦想，而是为了此刻。 几乎是极为自然的，歌词轻轻吐出，完全发自内心的声音，他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演唱。 他喜欢这个人，第一次感受到爱的美好。 「这个人的一切，善良与怯懦、优点与缺点，全都让他深爱着。 一曲完毕，季清宇甚至还沉迷在音乐的美好之中，直到回过神，看见陈文俊满是惊讶的双眸，这才笑道：「怎么了?」 「清宇，你的声音——」依旧是沙哑的声调，可是却婉转流畅，不像上次那样断断续续。陈文俊对音乐没天份，但也知道方才季清宇的演唱实在出类拔萃。 季清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完整而流畅地唱出一整首歌，而他一次也没有感受到昔日的压迫感。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棒的歌声。清宇，虽然和你过去的声音不一样，可是，现在的这种声音好像更有魅力。」 季清宇的手抖了一下，他也忆起方才自己的忘情。所有歌唱技巧早已变成他身体的一部份，他依旧能唱出很好的歌。 陈文俊也有些激动，「清宇，再唱一首好不好?」 「好，你想听什么?」思绪有些乱。方才的那种流畅，究竟只是一时偶然，还是根本已经痊癒?季清宇毫无把握。 「周杰伦的简单爱吧。」 季清宇深吸了一口气，又拨动琴弦，然后才缓缓唱着。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 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 对你依依不捨 连隔壁邻居都知道我现在的感受 一开始，声音依旧有些发颤，那压迫感若隐若现，只是眸光一扫到陈文俊，心就莫名地安定下来，然后，声音便像是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一曲唱完，陈文俊怔怔地望着他，季清宇心中却一片沸腾。 自己的嗓音已经彻底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可是，用这样沙哑的嗓音演唱时，他没想过会有这样流畅。 陈文俊诚心的赞美，「清宇，真的很好听。」 季清宇想回以微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也许是失望太久，如今得到的，却反而有不真实的感觉。
第20页 他用沙哑嗓音道：「你还想听什么，我通通可以唱给你听。」 在情人的点歌下，他一首接一首，声音也越来越婉转流畅。 少年时季清宇的声音是阳光下的钻石，璀璨夺目，而如今，就像是耀眼的太阳，光和热都让人惊嘆。 许久，季清宇才放下吉他，脑中依旧晕沉沉的。 陈文俊忍不住拥住他，声音发颤，「清宇，你可以继续你的梦想了。」 季清宇紧紧回抱住他，「我爱你。」 「以后你肯定会成为明星的——」 一句话没说完，季清宇的脸色立刻变了。 「怎么了?」 「今天原本有紫艺公司的试唱，下午两点开始。」墙上的指针指向四点半，季清宇急道：「我已经迟到了。」 两人立刻就往外奔，但他们住的地方离紫艺有一段距离，即使搭计程车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到。 季清宇虽然焦急，但看陈文俊比自己还要焦虑，便安抚道：「没关系。如果真的迟到了，我还可以等下一次机会。」 「可是，紫艺这么有实力，错过这次太可惜了。」因为那晚在酒吧见过林晔的缘故，陈文俊后来也有查过林晔的资料，发现其所属的紫艺公司在业界很出色。 「没关系。我会尽全力，但如果真的不行，那也没有办法。」 季清宇紧握住陈文俊的手，手的温度让陈文俊渐渐安下心来。 他们一来到紫艺公司的楼下，便看见有不少年轻人往外走。男男女女无一例外，都有出色的外表，他们几人聚在一起，讨论今天试唱的结果。 「我看我是没机会了，主考官才让我唱了不到十秒。」 「我也是，我唱的时候分心去看林晔了。天啊，他本人更帅。」 「一般都会有明星来的。还是小叶镇定，发挥得很好，我看她和那两个男生会被留下来。」 「别想了，反正试唱已经结束了，我们还是去喝茶放松一下。」 听见对话的陈文俊心一沉，迟到已是不该，现在试唱根本已经结束，该怎么办?同来试唱的人都陆陆续续往外走，只有他们两人逆着人流往前走。走到较前面时，已经有清洁人员在清扫试唱地点。 两人快步走到试唱厅，看见里面已经在整理收拾，主考官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季清宇向清洁人员打听，那人指向正往门外走的两人道：「那位就是我们公司的经纪人周谦，也是今天的主考官。」 那两人一个身材高姚，有着一头耀眼金发，长相英俊，另一人相貌普通，可是一双眸子犀利而沉稳。 陈文俊第一眼便认出了林晔，心中有些忐忑。但又觉得林晔是明星，多半已经忘了一个月前在酒吧的事。 他强迫自己镇定，快步和季清宇走上前去。 刚站到他们面前，林晔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陈文俊身上，目光灼灼，似是要将陈文俊刺穿。陈文俊有些不舒服，但又不便说什么，只得低着头沉默。而林晔也不开口，反而似笑非笑地等着。 季清宇道：「你好，我是季清宇。因为一些事情，我耽搁了，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试唱的机会。」 周谦听了一下午试唱，显得有些疲倦。这次来的试唱者有很多外貌出色，只是多半都是花瓶，一开口就露馅。此刻见季清宇亦是容貌俊美，也立即把他归入花瓶一类。 况且季清宇无故迟到，显然不重视试唱机会，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让他不悦。周谦生硬的回覆，「试唱已经结束，我们公司规定，迟到的全部按弃权处理。抱歉，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我不是故意迟到，只是我今天有事耽搁……」 还未说完，便被周谦打断，「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着，便快步往外走。 季清宇还想解释，但周谦心意已决，再说什么都没用。倒是林晔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看了两人一眼，走过来对陈文俊道：「好久不见。」 季清宇心情低落，又见林晔与陈文俊搭话，忍耐着问：「你们认识?」 陈文俊不想被季清宇知道自己那晚的事，于是忙拉着林晔，「以前偶然见过。」语毕，便将林晔拉到一旁。林晔好整以暇地看了季清宇一眼，但也顺从地跟着陈文俊离开。 周谦见状，叫住他，「林晔，别再瞎玩了，晚上的彩排就要开始了。」 林晔笑了笑，「我和朋友叙叙旧，马上过来。」 林晔和陈文俊一同走远。季清宇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眸中的光芒似被压到最角落，黯淡无光。 走到偏僻转角处，陈文俊这才停下脚步，小声道：「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林晔笑了一声，「好巧?你和你男朋友来紫艺试唱的时候，就应该料得到会遇上我吧。」 「……」 「还是说你根本从没注意过我，根本不知道我在紫艺?」 陈文俊沉默不语。他比较少注意明星，也只是听过林晔的名字、在电视上看过一、两次而已，对其他根本一无所知。 林晔眯起眼睛，半晌才故意笑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原本陈文俊这样的型并不是让他很感兴趣，只是陈文俊三番两次无视他，实在让他不悦。对方越是这样，就越让他想征服。
第21页 「很熟?」 「是啊，我可一直记得你呢。」林晔故意用深情款款的目光凝视着他。 陈文俊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想到不远处的季清宇，忽然小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让你的男朋友参加试唱?」 陈文俊怔了一下，连忙点头。 林晔笑了，「可以是可以，我只要跟周谦说一声就行，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早觉得季清宇不过是个花瓶，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就算让他试唱也没什么。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陈文俊惊喜地差点跳起来，想直接冲过去告诉季清宇这个好消息。 林晔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 「那天在酒吧我们说得好好的，结果你半路把我丢下，让我丢尽了面子。今天过来，你又连我在什么公司都不知道，可见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根本不在乎我，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呢?」 「那……那以后我多关注你，多来找你。但你是明星……」 林晔笑了起来，「这样可没用，我要你把欠我的补回来。」 「欠你的?」 林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那天都说定了陪我一晚，我连房间都开好了，你却突然跑掉，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晚?」 陈文俊声音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晔似笑非笑，「你说呢。」 他一手扣住陈文俊的脸颊，食指在他脸上慢慢摩挲，那眼中含着的色情意味再明显不过。 陈文俊只觉阵阵噁心，想要立即逃跑，却又不得不问：「你知道我和季清宇是恋人，为什么……」 「这我不管，我只要你陪我一个晚上。」 依旧是面带微笑，可那笑容却让陈文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阵阵反胃。想到要在陌生人面前赤裸，更让他不寒而慄。 但林晔开出来的条件太过诱人。他知道，清丰一直想要实现梦想，方才他虽然一直忍耐，可眸中还是流露出失落。 紫艺公司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他不希望清宇失去这个机会。他还记得清宇在舞台上光芒耀眼的模样，他希望清宇能够再次成功，绽放他最具有魅力的歌声——唱歌的他是最快乐的。 许久，他才道：「好。我陪你一个晚上。」 林晔这才笑道：「好，今晚我在金律饭店等你。」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再一起走出来，见周谦正跟工作人员吩咐些什么，而季清宇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林晔向周谦走过去，而陈文俊则快步向季清宇走过来。 「你认识林晔?」 陈文俊支支吾吾，「嗯……以前偶然碰见的，其实也只见过一面。」 季清宇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刚才的样子，我以为你直接跟他走了。」 「清宇，不是的，我只是和他聊了一会天。」 季清宇凝视陈文俊，看那脸上确实布满了焦急，心中的灰暗渐渐飘散，表情又变回平和，「是我多心了。」 「嗯，其实我也很意外林晔还会记得我。」 季清宇笑了笑，「是我小题大做。」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冷漠，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刚才看见陈文俊避开他去和林晔说话，心里却阵阵刺痛。 他想，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陈文俊。 不爱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在乎。可一旦爱上了，便处处斤斤计较。 不远处，周谦和林晔也在谈话。 周谦皱眉道：「不是我不让他唱，他现在还不是明星，一个试唱就迟到，日后若要真出了道，演唱会、电视通告什么的都迟到，公司可养不起这样的大牌。」 「就让他试试嘛，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见周谦不愿松口，林晔便笑道：「这样好了，你之前不是要我在演唱会上跳那支舞吗?我待会就回去好好练。」 周谦狐疑地看着林晔，「真的?」林晔外貌出类拔萃，嗓子也还算不错。只是他懒得努力，练舞之类的更是能免则免，又沉迷于酒色，公司几次劝说都无济于事。周谦对此虽不满意，但林晔资质不错，公司也不愿轻易放弃，此次林晔主动说要练舞，实在是件稀奇的事。 「当然，就让那人试唱一下。」听季清宇说话那种沙哑的嗓音，也绝对唱不出什么好歌。林晔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 周谦这才走过去，对季清宇道：「五分钟时间，一切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季清宇原已准备和陈文俊回家，听周谦忽然松口，顿时惊讶。 周谦淡淡道：「一首中文歌，一首英文歌，歌曲自选。现在乐手都离开了，所以你只能清唱。开始吧，我待会还有事。」 季清宇也不再多说，站到了小舞台上。 第一首中文歌，脑子里自然就浮现自己写给陈文俊的那首歌。 一开始站上舞台他很不适应，但看着台下的陈文俊，心慢慢静下来，音符很自然的流泻而出。 并不是清脆的声调，反而是饱含情愫、沙哑的音调，把每一句都唱进人的心里中。 歌唱的时候，回忆也涌进脑海。 还记得当初那一夜情的懵懂相遇。 还记得那时善良的陈文俊毫不犹豫地为他掩饰失误。
第22页 还记得那个深夜，两人紧握的手。 还记得冰冷的心被对方的笑容填满，甜蜜到快要涌出来的感觉。 他不用刻意演绎，也能感觉到感情随着声音缓缓流动。一曲终了，自己还久久沉浸在回忆中，直到看见陈文俊一脸惊喜地望着他，他才同样回以微笑。 本该做出一些评价的周谦却保持沉默，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只是一旁的林晔却露出惊愕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时，他这才偏过头，却显然慌乱起来。 周谦的目光在季清宇挺拔的身材和英俊的外貌间转了一圈，问道：「我听过你寄过来的demo带。里头的声音并不是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当初听demo带时他就印象极深，方才季清宇演唱时，他便想起那个极富穿透力的歌声。 「一年前，我嗓子里长了一颗瘤，需要动手术。动完手术后，声音就变了。」 陈文俊极担心周谦不能接受季清宇现在的嗓音，着急道：「周先生，我觉得清宇现在的嗓音也很动听啊。」 林晔凉凉道：「动过手术的嗓子，早晚还是会出问题的吧。」 陈文俊又为他辩驳，「可是他一直都很健康。」 林晔笑了一声，「文俊，你这只能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到的并不是现实情况。」 周谦听到「情人」两字，深深看了陈文俊和季清宇一眼，「林晔，这些晚点说，把他的英文歌听完。」 第六章 英文歌选的是avrilvigne的nobody’s home。 季清宇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手术后。声音毁了，公司与他签订的合约也全都作废。 一无所有的他站在广场上，听见旁边的店铺放着这首歌。 she wants to go home, but nobody’s home. it’s where she lies, broken inside. with no ce to go, no ce to go to dry her eyes. broken inside. her feelings she hides. her dreams she can’t find. she’s longing her mind. she’s fallen behind. she can’t find her ce. she’s losing her faith. she’s fallen from grace. she’s all over the ce. 找不到梦想，找不到生活的出路。世界上的路千万条，却没有一条是属于他的。想要回家，但他也没有家。不知道要去何方，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就这样迷茫地行走。 那一段日子，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心里。 即使如今，他也不知道梦想能否实现。但现在不一样，他已经有了深爱的人，只要两人相伴，即使要被迫放弃唱歌，他也可以接受。 一曲终了，他习惯性地先看向陈文俊，见恋人怔怔看着自己，他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微笑。 陈文俊完全沉浸在那音乐所描述的迷惘之中。而和他一样，周谦亦全身贯注地看着台上。 两秒钟之后，周谦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很好，你现在的歌喉实在让我意外。」 林晔眸中嫉妒的光芒若隐若现。如果季清宇是花瓶，那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但季清宇显然实力非凡，他一时失误，为了一个陈文俊，居然将一个这么强劲的对手招入公司。只不过，季清宇就算唱功再强，他也不会让季清宇在这个公司里待下去。 周谦微笑看着季清宇，「说实话，原本我相中的是你之前的嗓音，所以第一首歌你虽然表现得不错，但我总觉得不够惊艷。但这首英文歌，无论歌声或是技巧，都很难找到瑕疵。你现在的声音有独特魅力。说实话，新人里很难找到像你这样唱功炉火纯青的。」 「你的意思是，我通过这次试唱了吗?」 「当然。今天时间有些晚了，否则我现在就可以与你签约。你明天九点来公司一趟，我和你把合约签下来。」 季清宇眸中绽放出光彩，「谢谢您。」 周谦笑了，「不用谢。没意外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以后合作愉快。」他伸出手，季清宇亦同样伸出手交握，相视一笑。 「好了，我还要去忙一个演唱会的彩排，我们明天再见。」 「再见。」 周谦和林晔往外走，只是林晔临走时，冷冷地看了季清宇一眼，才回过头与周谦一起离开。 直到他们离开，陈文俊才满脸笑容地握住季清宇的手，「太好了，清宇。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胸中是满满的喜悦，笨拙的他根本无法表达出来，只能笑得灿烂。 季清宇嘴角亦挂着微笑，深深凝望着他。下一刻，他将陈文俊整个人抱了起来。 那火热的拥抱让陈文俊喜悦，但因为周围人的好奇观望而有些羞怯，「清宇……有人在看。」 季清宇却不理会，直抱着他不放，更是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圈，轻声笑道：「我太高兴了。真的。」心中的喜悦快要溢满。他很少笑，可是此刻笑容忍不住从心底涌出，无法抑止。 陈文俊被转得发晕，他只能伏在季清宇胸口喘气，眼梢眉角满是笑意。 他抬起头，发现季清宇微笑凝视着他。那英俊的容颜因为这笑容益发璀璨夺目，一时间，心慌意乱。 两人的唇靠得极近，似乎下一刻就要紧紧贴在一起，连目光里都多了分不开的甜蜜情意。 几乎就要亲吻时，一阵铃声响起。
第23页 简讯声反覆响了几遍，两人还捨不得移开目光。直到简讯声又一次提示时，季清宇才笑道：「你先看简讯，我回家再亲你。」 这句话当即让陈文俊面红耳赤，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开时，却发现上面显示林晔的名字，他心一沉。点开简讯，只看见上面短短几行字。 现在就去金律饭店等我，否则季清宇绝对进不了公司。 陈文俊的脸色猛地沉下来，想起季清宇在一旁，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季清宇当时正看着公司内的格局，所以没有发现陈文俊的脸色。见陈文俊收起手机，便问：「怎么，是不是赵飒找你?」 陈文俊正找不到藉口，听他如此说，便顺着话说：「嗯，他……他生病了，要我过去看看他。」 「生什么病，不会又像是上次那样手擦破皮吧?」 「不是……是发烧了……」 季清宇还想问，但见陈文俊极为紧张的样子，以为他是真的担心赵飒的状况。尽管他每回见赵飒和陈文俊在一起心里都不舒服，但想到赵飒与陈文俊只是好友，他不愿为了自己的关系而让陈文俊失去这个好朋友。 「那你去看看他吧，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陈文俊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季清宇想想也是。毕竟每次自己与赵飒见面，没一次不吵起来的。他去大概只会气得赵飒病更重。 两人在大门口分手，往相反的方向走。金律饭店就在下一个街口处，陈文俊却不敢立刻进去，硬是往赵飒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确定季清宇已经走远之后，才又转过头，往金律饭店走去。 陈文俊在饭店里等待时。林晔为了履行诺言，在排练中练舞。却因为心不在焉，学了好几遍也没学会。周谦见不是办法，只好叫林晔先回去休息。 林晔二话不说直奔饭店。如果之前要求和陈文俊上床只是为了和他的无视对抗，那现在这段一夜情则是对季清宇的报复。他虽然进了紫艺，但恋人却上了自己的床，这事要让他知道，恐怕是个不小的打击。想到此，林晔的脚步不觉地又加快了几分。 他推开房门，便看见陈文俊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一脸紧张样，连电视也没开，显然就这么呆坐了一个小时。 林晔弯起嘴角，兴味更浓。他反手关上房门，走入客厅，笑道：「怎么就这么闲坐着?」说完，他半搂着陈文俊的腰，紧靠着他坐下来。 陈文俊本能就要躲，但看见林晔威吓的眼神，只能僵住不动。 林晔收起逼人的气势，笑道：「我从没遇过哪个人和我上床是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 陈文俊低着头，一声不吭。 林晔心中气恼。但看陈文俊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样子，已决定今晚要把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都使在陈文俊身上。 「好了，别这么僵着不动。既然是你求我，那你自然应该主动一些。」 陈文俊一怔，僵硬地看着林晔。 林晔跷起二郎腿，「先把衣服脱了。」 陈文俊楞楞站着，手不由得紧紧握成拳头。他觉得被羞辱，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就觉得恐惧。他想要逃走，却不能逃。 林晔有些不耐，「我可没工夫跟你耗。」 陈文俊脸色苍白，手慢慢举起到衣领处，手指勉强碰到扣子，却下停地颤抖，根本无法动作。巨大的恐惧感压迫着他，许久他才道：「能不能让我先洗澡?」 林晔挑起眉，「好啊，我们一起洗。」 说着，便揽着陈文俊往浴室走。陈文俊只觉那手臂烫人，触电一般地躲开，见林晔脸色一沉，于是小声道：「求你了。」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看你干脆也不用再继续了，我没兴趣碰一个木头。」 「只有这件事，待会……待会我都听你的。」 林晔挑起眉毛，「真的?」 「嗯。」陈文俊低着头，手紧拉着衣领，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 见林晔迳自走到沙发旁倒了杯咖啡啜饮，陈文俊这才慌忙走进了浴室，掩上浴室的门。 褪下衣物，看见镜子里那斑驳的痕迹。 每一次看到自己的白斑，他就似乎能听见儿时同学朋友的嘲笑声。他常年不照镜子，永远穿着长袖衣裤，企图让自己遗忘这项残缺。只是这一次，他又被迫将这斑痕暴露在他人眼前。 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坚强，能够对别人的嘲笑满不在乎。可是他不能，太多的嘲笑与讽刺，令他的坚强像被挤压成碎片碎落一地。每一次想起那些嘲笑，他的心就有如针扎。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晔。 热水淋在身上，流过斑驳的肌肤。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要由我来承受这种痛苦? 在那些问句里，他一次次绝望，根本看不到原因。后来他才明白，这是命运的安排，是命运要他承受这些。 命运不会因他的痛苦而改变，他只有承受。 他抱住身体，企图让自己躲起来，可是温热的水珠依旧提醒着他全身赤裸的事实。 忽然间，门被推开了。 陈文俊慌乱无措，想找地方躲，但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紧贴着墙面。 林晔笑道：「我还是决定一起洗个鸳鸯浴。」
第24页 陈文俊仓皇往后挪，林晔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在水雾中，林晔终于看见陈文俊身上斑驳的痕迹。 林晔眸中充满了惊愕，而后嫌恶地甩开了陈文俊的手。 陈文俊觉得自己在那嫌恶的目光里无所遁形，只能用双手紧抱着身体。 「你这身噁心的东西是什么?!」 陈文俊颤抖着，喉咙哽咽，无法出声。 林晔连忙走向洗手台，扭开水龙头，用水清洗着自己的手，生怕方才那一握让陈文俊的白斑传到自己身上。他边洗边怒骂，「你身上一直都是这样?」 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只为了表示对他那身斑痕的厌恶与不可置信。 林晔洗完手，用厌憎的目光看了陈文俊一眼，「你让我噁心。」 语毕，便匆匆冲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陈文俊一人。宽敞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 陈文俊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他不用再担心要与林晔上床。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只是环抱着身体，蹲在浴缸中。热水顺着头发流下，令他的双眼一片酸涩。 他不想要这一身丑陋的痕迹，也不想要总是面对嫌恶的目光。 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渴望爱，也渴望友情。 赵飒见过最真实的他，却从未多说什么。所以因此，他格外珍惜赵飒这个朋友。 而季清宇，他知道季清宇并不歧视，可是他不知道季清宇能否爱上这样满身疮痍的自己。 他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窗户里透出暖暖的灯光。他想要回家，想要让季清宇将自己紧抱在怀中，驱散心底的苦痛。可他还是胆怯，想要靠近季清宇，却不敢放纵自己。因为到了最后一步，丑陋的斑痕必将被季清宇看到。 他不敢猜想结果，任凭恐惧在心中蔓延。 他鼓起勇气，走上楼梯，掏出钥匙刚要开门，门却轻轻开了。 季清宇笑着，「我还在想你今晚会不会回来。赵飒怎么样了?」 陈文俊怔了片刻，才小声道：「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快进来吧，我刚弄了点吃的，热热就行。」季清宇揽过他的腰，带着他往房间里走。 温暖的体温，极淡的沐浴乳香味和那强健的手臂，这一切都让他深深迷恋。他不知道能拥有这些多久，也许在残缺曝光之后，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他不敢想那些，只能盲目地紧抓着这拥抱，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走到餐桌旁，陈文俊习惯性地去拿碗筷，季清宇将他反按在椅子上，「你看起来很累，今天就先休息，我来弄。」 陈文俊忙打起精神，「没有很累的……」 「你还要在我面前逞强?我们是情侣，难道不应该坦白一点吗?」 「……」陈文俊顺从地坐着，说不出话，可是心底却涌出阵阵暖意。 季清宇从橱柜里拿出碗筷，将菜餚放到锅中加热。他原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都穿得极有型，此时只是简单的家居服，也像是电视广告中的居家好男人。 他将饭菜端上桌，坐到陈文俊对面，「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所以只随便弄了一点。今晚先将就，明天我再带你去吃大餐。」 「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普通的家常便饭，陈文俊扒了一口米饭，心底却莫名有暖流在攒动。无意间抬头，看见季清宇温和的目光，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手在桌子下蹭了一下，衣袖微微掀起，那丑陋的白斑让他眼中忽然泛起雾气。 他不想要因为这个，失去这段恋情。 季清宇看出他的不对劲，「赵飒病情很严重吗?」 「不是……」他忍住眼泪，不想让季清宇担忧。 「虽然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但他既然是你的朋友，出了事我一定会帮忙的。」 「不是的。」他用衣袖胡乱地将眼泪抹去，勉强笑道：「是菜太好吃了。」 他执意不肯说，季清宇也不好再问，只为他添了碗汤，「那就多吃点。如果累了，今晚早点睡，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没多久，他们便吃完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播的是陈文俊爱看的电影，只是他根本无心去看，心思反而都集中在一旁的季清宇身上。他不知道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所以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可贵。 见季清宇一直看着电视，他忍不住专注凝视那英俊的侧脸。 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樑、冰锋一样的薄唇，所有这些，都是他深爱的。 他希望将这一切全都烙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遗忘。等到以后恢复成孤独一人，他也可以随时将这些美好记忆拿出来回想。毕竟，至少他有过一段这么幸福的感情。 想得正出神，季清宇却回过头，黑眸专注望着他。 他想移开视线，但自己偷看的动作分明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 在那目光中，脸一点点热了起来。 下一刻，那英俊的脸庞却越来越近，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唇便被重重吻住。 眼睛还傻傻地瞪大，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胸膛。 只是这个吻持续不停，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唇齿被分开的那一剎那，理智已经完全丧失，令他沉迷在这深吻中。
第25页 他几乎要晕倒时，听见季清宇在他耳边说：「我们去床上吧。」 陈文俊不敢深想这话的意思。这些晚上，两人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并没发生过什么。 陈文俊迷迷糊糊地被推进浴室，又穿着睡衣出来，躺在床上看着季清宇走进浴室，这才明白，季清宇的话分明另有含义。 也是，两人已经确定了恋人关系，走到这一步是理所当然。 他并不是不想和季清宇有更亲密的接触，只是他害怕，走出这一步，会步向他们的结局。 陈文俊焦急不安，时而起身时而坐下。 他走到镜子边，拉起袖子，看着那遍布全身的斑痕，恐惧不断加深。 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盯着那些斑痕，胸口一片酸楚，眼中泛起湿润。 忽然，浴室的门推开，季清宇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赤裸强健的上半身还挂着些许水珠。此刻的他，像是伸展台上的性感男模，身体的每一寸肌理都匀称的恰到好处，无懈可击。 陈文俊怔了片刻，仓皇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还卷在手肘处，他像触电一般飞快扯下袖子，而后紧紧攥着手腕，竭力镇定，双腿却忍不住地轻颤。 季清宇却似乎根本没看见那斑驳的肌肤，拉过陈文俊就往床边走。 陈文俊的心剧烈跳动，身体颤抖的根本无法抑制。 季清宇凑过来，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说：「文俊，我爱你，你知道吗?」 只是简单的表白，却让陈文俊想流泪。正是因为季清宇爱他，他才更加痛恨自己这一身的缺陷。他想要成为普通人，想要与季清宇毫无顾虑的拥抱亲吻，可是他不能。 「我爱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心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连呼吸也急促起来，陈文俊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面对我时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可以发脾气，也可以任性，可以不高兴，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爱你，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能开心自在，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 「我……」 「许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你终会明白，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视线忽然模糊。他想要季清宇，也想要这一段感情。有多爱他，就有多捨不得。他真的好怕这美好的一切会在瞬间消失。 季清宇紧握着他的手，「我要你，我不想再等了。」沙哑的声音中含着浓重的情慾。 在季清宇伸手去解开扣子时，陈文俊猛地扣住他的手，颤声道：「不行，现在还不行!」他的缺陷暴露，这段恋情大概就得终结，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季清宇，就算是盲目拖延也好，至少让这段幸福再持续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季清宇停下动作，但手依旧紧扣着他的腰不放。 「我、我今晚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我……」他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出理由。 「你不爱我，所以不想让我碰你吗?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就走。」 陈文俊慌张解释，「不是!不是的……是……」 「那是为什么?」 他回答不出来，只是哽咽。 「文俊，你爱我吗?」 「……」 「你爱我吗?」 「我爱。」他哽咽道：「我爱你。」太爱了，所以才害怕失去。 季清宇的黑眸在夜色中似绽放光芒，俯下身，重重吻上恋人的唇。陈文俊迷醉在亲吻中，却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心中悲凉。 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了，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最后一颗，睡衣被脱下，露出遍布斑痕的胸膛。 在季清宇的目光中，陈文俊只觉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有冷风呼啸而过。他不敢看，只是闭起眼睛，等待季清宇愤然离去。 只是，预料中的话语迟迟没听见，胸口处却反被一片微凉所覆盖。 他睁开眼睛，却看见季清宇俯下身，轻吻着他胸口的斑痕。 「清宇……」 季清宇低声道：「我爱你。」 「为什么?我明明……」 「我爱你。」 泪水涌了出来，因哽咽而无法开口。 「你相信我了吗?」季清宇紧搂着他，赤裸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你不怕被传染吗?」陈文俊哑声道。 季清宇不由得微笑，「国中时候的你，不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吗?」 陈文俊微微睁大眼睛，「你想起来了?」 「五天前，我看到你身上的痕迹，才想起那个小不点。可惜，我到现在才想起来。」 这五天来，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两人的所有一切都如常，甚至连情人间的亲密都一如既往，季清宇并没有因他的「不同」而有任何改变。 「……你早就发现，为什么没有疏远我?」 「为什么要疏远你?」他反问，又说： 「其实我一直在克制，担心你有阴影，不能像普通情侣那样很快接受拥抱。这五天来，我一直在等你慢慢接受，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我的等待只是让你战战兢兢。我不想让你再陷在惶恐不安里，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也爱你的全部。」
第26页 陈文俊许久都没有反应，只是怔怔望着季清宇。 「我爱你。」季清宇又在他的锁骨烙下一吻，轻声说：「我爱你的所有。」 「为什么?」那样漫长的岁月里，他以为自己註定不会被人所爱，他小声的问：「为什么会爱上我?」 季清宇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胸前，「你感受不到吗?」 那胸口传来沉稳的跳动声，仿佛也传到他的心里。 陈文俊声音沙哑道：「你不觉得这些白斑很丑吗?」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或怎样。我爱你，是因为你的善良体贴、是因为我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那个傻傻为我隐瞒收银失误的你、细心修补吉他的你、总是体贴待人的你、有些胆怯却真诚的你，这就是我爱的你。」 在那缓慢诉说中，陈文俊眼眶忍不住泛红，「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而且我爱这样的你。」 陈文俊还想说些什么，却尽数被季清宇以吻封缄。 第七章 宽大的手掌在胸膛上游走，那些向来被隐藏在黑暗中的斑驳肌肤被一遍遍抚摸。每一次抚过，仿佛心灵上的伤疤就一点一点被抚平。 渐渐地，受伤的心被填补得完好如初，完整的心脏缓缓跳动着，排山倒海的情慾向他涌来。 当身下被对方的炽热欲望缓缓填满的时候，似乎心也被填得极满。在律动中，仿佛两人已融为一体。每一次抽动，都引起心悸般的快感。 到无法自制处，他忍不住轻唤恋人的名字，：「清宇……」 季清宇以极缓的动作挺进，「感觉到了吗?」 无论是勃发的情慾，还是对方的爱，都随着这亲密无间的动作，猛烈攻占了心灵。 他不住喘息，手指痉挛般紧扣住那强健的双臂。他知道，自己正被这个人所爱。他不会孤独地度过一生，也不再战战兢兢害怕别人发现他的缺陷—— 因为有这个人会支撑着他。 「清宇……」 季清宇没有回应，只是俯身低吻他的唇，用更激烈的律动让情慾如暴风雨般席捲两人。陈文俊满腔的话语被堵在胸中，在心里呼唤他的名字，胸口翻滚的爱意几乎要将他融化。 在这激情亲吻中，情慾的火焰燃烧得越来越猛烈。 他与季清宇已经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却从未想过彼此心意相通的感情会是这样的感受。 早上七点季清宇便醒了。 窗外浅浅的金色阳光照亮房内。怀中的陈文俊头发一团乱，嘴唇更因为自己昨晚的蹂躏而红通通的。平日他睡觉时，总是尽力往床边靠，竭力避免两人的身体接触。现在，他像是树獭一般紧紧抱着自己，样子十分可爱。 季清宇不由得微笑，忍不住伸手去揉揉那凌乱的黑发，又用手指摩挲着那嫣红的嘴唇。 陈文俊微微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睡。 他想要这样陪他一起睡，只是晚一点还有签约的事。他放轻了动作，尽量不惊动陈文俊地坐起身。见他依旧紧紧缩成一团，他拉过被子，替他仔细盖好。 洗漱完毕，他穿上衬衫和牛仔裤。 陈文俊却因为这声响而迷迷糊糊醒过来，楞楞的睁着眼睛看着他。 「我去公司一趟，过一会就回来。你先好好睡。」 陈文俊正因睡意而迷迷糊糊，只能怔怔地点点头。 季清宇微笑，凑过来轻吻了他的唇，「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因为刚刚的一吻占据大脑太多思绪，他完全想不出早餐要吃什么。 「牛奶和蛋糕，好不好?」 「嗯。」 季清宇揉揉他的头发，「你继续睡，我很快就回来了。」 陈文俊目送他走出门，直到房间彻底安静下来都没有移开目光。心中充满幸福。窗外阳光暖暖地铺洒进房间，照得他的心更温暖。 ◇ 季清宇九点准时到公司，周谦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两人商量完一些最基本的事宜，便签下了合约。 合约规定，公司会有四个月的培训期，内容包括唱功、舞蹈以及一些演技方面的练习，而且还有一定的公众演出。在四个月之后，再根据训练的结果来确定何时发唱片。而训练期间，公司会负责艺人的生活费，并给予适当的补助。 周谦将已签好的合约交给季清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有没有恋人?」 「为什么问这个?」 「你必须要知道，一旦你出道，以前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被挖出来。所以我希望你的感情生活最好不要太复杂，更不要沾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否则到时候被八卦报纸爆出来，公司和你的努力就全成了泡影。」 「……」 「还有一点，艺人这一行，沉沉浮浮。时而如日中天，时而人人都把你踩在脚下。正是这样，就更需要健全的心灵，不要因为一时的低落，就沾染毒品这种东西。 「公司以前有个艺人，极有天份。可是因为一时的挫折，就染上毒瘾，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他的事业也因此彻底毁掉。那一次我真的伤透了心，我原本是很看好他的，却变成这种结果。」 这件事季清宇也略有耳闻，娱乐圈中更是闹得沸沸扬扬。那艺人在酒吧里当场被警方抓到吸毒，吸毒后的各种丑态都暴露在公众面前，原本良好的形象也蒙上阴影，后来更是益发堕落，从萤光幕前完全消失。
第27页 「所以，我不会对毒品这件事有半点宽容。如果有任何一个艺人碰毒品这种东西，公司绝对不会再管他。」 见季清宇沉默下来，周谦缓和了神情，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碰这些，说了只是希望事情一切顺利。」 「我不会碰任何毒品。但是方才你问我感情生活，我已经有恋人了，就是昨天和我一起来的人。」 周谦面露惊讶，张口欲言，却又沉默下来。 同性恋，也是娱乐圈的禁忌。对一般人来说，接受一个是同性恋的明星是有难度的。即使是一线男星，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向，更何况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 「毒品我永远都不会碰，但要我和他分手是不可能的。」 一阵僵硬的沉默，连走廊上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谦几度打量季清宇，「其实我们一般是不希望新人有恋爱关系的，这想必你也清楚。但我始终觉得这样太不人性化，所以公司并不强制去管这件事。只是我希望你们尽量保持低调，在出道后，更要尽量保密。」 季清宇微怔，不敢相信周谦竟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这件事。 还想说什么，见周谦的目光向门口看去，这才发现一个束着长发的男人站立那儿。 周谦笑着拍拍他的肩，「今天先不跟你谈了，眼前这尊大神不好请，我先接待他。一个星期之后，公司会安排你在一场小型演唱会上表演。你先做好准备，具体的事情到时候会有人跟你说明。」 季清宇走出办公室时，往那装扮特立独行的长发男人身上扫了一眼。长发男人则浅笑着打量他。 走出办公室，秘书早已在门外等。她热情地为季清宇介绍公司情况，林晔正好迎面走来。 林晔双手插口袋，轻蔑地盯着季清宇。心中已经准备了几句刻薄的词语来刺一下这个「新人」，谁知季清宇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便从他面前走过去。 林晔满腔的话都堵在胸口，眸中倏地腾起怒气。只是季清宇已然走远，而周谦叫自己过来显然也有要事，这才大步往周谦的办公室走。 周谦将长发男人迎到桌前坐下，笑道：「我可是给你打了十多通电话，你可好，消失了十多天，终于肯出现了?」 这人便是现今当红的词曲创作人徐希。他写的歌几乎每一首都能红，只是因为个性太过我行我素，实在让人头疼。 徐希笑了笑，「我算什么。我没想到十天没见，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同性恋的新人你都敢签下来，真有你的。」 周谦耸耸肩，「这算什么?娱乐圈里是同性恋的男星并不少，现在当红的吴照不就是，只不过媒体没爆出来罢了。」 「吴照是已经有了大批影迷，就算这种时候爆出来，还是会有不少人支持他。但新人一旦爆出是同性恋，只会自毁前程。」 周谦笑了一声，「你自己不就喜欢男人?还不是红得这么厉害?」 徐希哼了一声，「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虽如此说，他却有着一张极阴柔美丽的脸庞，眼波流转间魅惑动人。只是脾气暴躁，个性与外表反差太大，常常让人难以招架。 周谦将桌上的合约收进文件夹中，「话说回来，我觉得他很有资质。他的嗓音也很有特色，哪天你听听看，再帮他写首歌。」 徐希瞪大了双眼，「一个还没有出道的新人，你就叫我给他写歌?我可不是任你使唤的实习生!」 「我看他离出道也不远了。说是要培训四个月，但其实他的演唱已经很完美了，要训练的不过是舞蹈和现场演唱罢了。而且他的长相你也看见了，极有明星气质。有唱功又有长相，不出意外的话，四个月之后应该就会发专辑，到时候再准备歌就有点晚了，不如你现在就开始帮他写。」 徐希黑着脸道：「你不如说整张专辑十首歌全都由我来写。」 周谦笑道：「那当然好啊。」 徐希哼了一声，「好啊，只要你肯砸钱，我就写。我的价码你是知道的，别想跟我讨价还价。」 「不要这么小气嘛，他将来红了，也会让你的歌更红啊。以他的资质，将来应该会比林晔红。」 刚走到门边的林晔，原本正打算推门而入，却因为这一句而停下动作。他眸中满是嫉恨神情。 直到两人谈完，周谦送走徐希，这才发现林晔站在门外。周谦将林晔迎进办公室，掩上房门问道：「昨晚你又去了酒吧?」 林晔笑了，「怎么可能，我已经答应过你，就不会再轻易进去。」 周谦拿起桌上的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叠相片放在林晔面前，「你自己看看。」 相片上，俨然是林晔左拥右抱，在酒吧里喝得起劲，与陌生女郎舌吻的照片。 周谦脸色难看，「若不是我有个朋友和那个记者熟，这些照片早就全登到八卦杂志上去了。」 林晔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一些照片而已，登出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平时可以不管，但是你别忘了自己今天还有歌友会，这样整夜熬夜又酗酒，你到时候在现场要怎么发挥?」 「大不了就唱对嘴喽。」 周谦望着林晔，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也是人，是人就想要玩乐。你别想把我完全禁锢起来。」 周谦抓起一张林晔左拥右抱的照片，怒道：「这种玩乐也不是普通人会做的。」
第28页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林晔不顾正在发怒的周谦，迳自接起电话，「喂，亲爱的。呵呵，我怎么捨得你们两个。昨晚你们两个让我很舒服，今天我要好好奖励一下你们。 「明天晚上的party?我当然要去。对了，把你们上次带来的那个黑发女生也带过来。别吃醋嘛，我还是最爱你们。」 周谦脸色铁青。 林晔挂掉电话，这才对周谦道：「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周谦深吸了一口气，「你这大半年的生活太乱了，林晔。再这样下去会将你自己毁掉。上次记者会，你整整迟到两个小时，让记者空等那么久，后来你看看他们怎么写你?还有，拍广告的时候随便发脾气，最后是换了一个导演才拍完。现在你是红了，但这样耍大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真的要反省一下自己。」 林晔连声应着。只是手机响，便又胡乱找藉口，「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这样敷衍，分明将周谦的话当成耳边风。 周谦看着林晔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林晔当然是直奔那两个美女所在的饭店，只是一想到周谦的话，心中更加不悦。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喂，你帮我查查季清宇的底细。对，把以前的事全都挖出来。」 挂掉手机时，想到待会的声色犬马，心又蠢蠢欲动，把周谦的劝告全都扔到十万八千里外。 ◇ 酒吧的老闆对季清宇两人都很满意，不知该留下谁。但季清宇主动辞去了工作，留下来的自然是陈文俊。第一个月试用期的薪水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两人用上一阵子。而季清宇进了紫艺，公司每个月的补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两人的生活已大大改善。 第一个星期的训练很顺利，他唱功方面毋需太多改变，主要是加强舞蹈部份。虽然季清宇很少接触这一方面，但他愿意努力、勤加练习，自然进步极大。 这日是季清宇第一次登台演出，他一上午都在彩排，而陈文俊下班后小睡片刻，做了便当早早赶去。 赶到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台上的季清宇正在演唱。 并没有太多花稍的舞蹈动作，表情冷然，沙哑的声音缓缓吟唱。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挺拔的身影有如磁石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台下有小女生紧紧捂住胸口，凝望着季清宇，生怕漏掉他的任何表情。旁边年纪稍长的，也专注地凝视着季清宇，完全沉浸在那清冷的歌声中。 他的发丝随着动作扬起，像星光碎了一地璀璨。 他忆起初见季清宇唱歌的那一刻，白衬衫和牛仔裤，拿着一把吉他坐在高脚椅上，静静地散发着璀璨光芒。而今日成熟的季清宇褪去青涩，近乎耀眼的光芒激得他阵阵心悸。 一曲完毕，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陈文俊亦努力鼓掌，纵然满心澎湃，但那掌声仍被周围上百人的掌声淹没。 在不远处，有个长发男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台上的季清宇，许久不曾移开目光。 季清宇按次序唱起了下一首歌。三首歌，每一首结束收穫的掌声都比上一次更强烈。明明是一场综合演出，最后倒好像是一场个人演唱会。 三首唱完，季清宇便退下走进后台，台下立时响起了一片安可声。 陈文俊努力想挤出人群，却险些被人群挤倒，手中带的便当更差点掉在地上。 工作人员看见他，都热心为他指路。这些天，他偶尔会来给季清宇探班，大家也都知道季清宇与他是极好的朋友。 休息室里，随便一个人都是明艷动人、青春美丽。 但陈文俊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季清宇，赶忙挤过去，却发现一名容貌娇美的少女抢先一步飞奔到季清宇身边，然后笑容明媚地说着什么。 也许是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太过美丽，陈文俊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 少女是刚出道的小明星周洁芯，还没有什么名气，但花一样的容颜却让人移不开目光。她说了一长串，然后满怀期待的看着季清宇。 季清宇却没有动静，直到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你刚刚说什么?」沙哑的声音，还有那深邃的黑眸，直让人心跳加速。 周洁芯忘了原本的说词，脸红地问：「季清宇，你有女朋友了吗?」 季清宇沉默了片刻。他当然有恋人，只是因为与周谦的约定，决定在外人面前保密，只说陈文俊是他的好朋友。思虑之下，只道：「没有。」 「那……」周洁芯白皙透明的脸颊绯红，「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陈文俊并没想到这少女会如此坦白直接，当即楞住。他看了看那少女动人的容颜，再看看自己，忽然有些窘迫，无法再往前走。 季清宇没有犹豫，直接道：「不行，我们两个不合适。」 少女有片刻的不自在，但很快朝沖季清宇甜甜一笑，然后飞快跑开离去。 季清宇转而看向入口处，似乎在等着什么。 陈文俊想要往前走，却觉得双腿沉重无比。 这段日子的每一天，他都是在季清宇臂弯中入睡。每一天晚上，他都期待这幸福能永远持续。 可是，此刻他却觉得害怕，害怕那些他根本赢不过的情敌。这里随便一个人都光彩夺目。平凡如他，站在其中无异于丑小鸭，就算想争，也不知道从何争起。
第29页 周洁芯已经飞快回到朋友身边，微微沮丧道：「我向季清宇告白失败了。」 朋友大惊，「你不是说要约他去打羽毛球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告白了?」 周洁芯脸色微红，「他一跟我说话我就紧张。被他那样看着，我忍不住就说实话了，哪还记得之前的打算。」 朋友笑道：「那你是活该。你明知季清宇那么冷淡，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答应你。说也奇怪，这傢伙冷淡得欠扁，你们就偏偏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啦!其实第一眼不过觉得他有点帅，后来听他唱歌，我就爱上了，再后来，就越来越无法自拔啊。」 「你自己也是唱歌的吧，这么着迷?」 「听他唱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差。我都不想唱了，只想当他女朋友就好。唉，他那样冷冷的人，肯定是觉得我穿这洋装太艷丽了，我该穿那件白色洋装的显得气质些。你说是吧?」 「洁芯，你没救了。」 「你说季清宇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要努力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女孩。」 「别傻了。」 「我不管。你说他是喜欢有气质的?还是活泼可爱的?还是……」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长发男人走向季清宇。 周洁芯惊讶出声，「徐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啊，是徐希。」 「上次经纪人忙了很久，想要让他给我写一首歌，可折腾了三、四个月，到最后都没有成功。」 徐希走到季清宇身边，季清宇只扫了他一眼，便又看向入口方向。忽然想起徐希有些面熟，这才回过头来。 徐希挑眉，语调轻挑，「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季清宇从旁边小声的议论声中听见，「你就是徐希?」 他没有见过徐希的人，但对他的歌都熟悉无比。他的歌曲旋律动人，歌词深入人心，几乎每一首都大红大紫。 徐希笑道：「原本我还不能理解周谦为什么执意签下你。今天听了你唱歌，我算是明白了。」 几乎大部份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希和季清宇身上。 周洁芯的友人小声说：「听说徐希是同性恋。不过如果我是男的，对象又是徐希，就算同性恋我也愿意啊。」 周洁芯小声回答，「那徐希会不会喜欢上季清宇啊?」 朋友刚要骂她，再看看那两人，「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传闻中徐希向来骄傲，主动跟一个新人搭话本就不寻常。 周洁芯咬着唇，目光还死死盯着那边不放，胡乱把手中水杯往旁边一放，却不慎放了个空，水杯猛地摔碎在地上。 杯子裂成了碎片，本就有些凌乱的休息室更显得狼藉。周洁芯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陈文俊。一屋衣着鲜亮的帅哥美女当中，只有陈文俊平凡到几乎没有存在感，周洁芯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工作人员，「你过来，把这边扫一下。」 季清宇亦往这边看了一眼，只是视线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他没有看见弯下腰去的陈文俊。 因为心烦意乱，又不想被季清宇看见此时的自己，陈文俊连忙拿过垃圾桶，弯下腰将碎片一点点拾起。 那边谈话依旧在继续。陈文俊捡着碎片，却觉得背上压了千斤重。 徐希笑道：「中午去哪里吃饭?不如我们一起找个餐厅聊聊。」 「我不去了。」他昨日便与陈文俊约好，要陈文俊过来一起去吃午饭。这样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多一些。否则他白天要训练，而陈文俊晚上要上班，两人见面的时间实在太少。虽然训练是他所愿，可他还是想与陈文俊有多一些相处时间。 徐希微讶，挑眉道：「怎么，你中午不吃?」 「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是谁?」 「我朋友。」 徐希意味深长地笑了，「就算是『朋友』，也不必天天黏在一起嘛。」 第八章 轮到一个乐团要上场，团员全走出休息室，休息室当即宽敞许多。 陈文俊还蹲着。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扫帚无用，他只能用手去捡。只是他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因为徐希的存在而心慌意乱。 旁边一个女生对他道：「捡个玻璃怎么捡那么久?顺便去看看订的午餐怎么还没到。」 还未说完，女生立刻噤声，因为季清宇突然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这边。女生心中正觉得奇怪，仍然露出笑容回应，却见季清宇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季清宇的冷淡大家早已习惯，她根本没想过季清宇会这样靠近自己。眼见季清宇越走越近，她紧张地心怦怦跳，正要开口，季清宇却弯下腰，半搂住那个蹲着的人，语气不悦，「你在干什么?」 陈文俊有些慌，勉强笑道：「我看杯子碎了一地，就收拾了一下。」 「我等了你半小时，你就在这边做这种无聊的事?」见陈文俊将手藏在身后，他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却发现陈文俊手指被玻璃划破，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季清宇将他手指小心捏住，微怒道：「杯子破了就破了，管它干什么?!」 陈文俊低着头不出声。旁边周洁芯等人更是张大了嘴，不知季清宇为何对这个不起眼的人如此关心。 徐希亦走过来，打量陈文俊几遍，笑道：「你就为他拒绝我?」 这话实在暧昧，明明只是一顿饭而已，却被说得好像是告白遭拒一般，周围的人更因此瞪大了眼睛。
第30页 季清宇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季清宇对陈文俊有护卫之意，徐希瞭然一笑，「算了，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还是自觉点，赶快消失为妙。」说完，便摇摇头往门外走去。 季清宇强拉着陈文俊坐到休息椅上，又找了个ok绊替陈文俊贴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看见你?」 「我在台下，你专心在表演当然没有看到。」 季清宇应了一声，又轻抚他的手背，「下次来看跟我说一声，否则我在台上找不到你。」 他怔了片刻才道：「你唱得真好。刚才你唱完了我都想跟下面的人一起喊安可。」 季清宇忍不住微笑，「是吗?」 他眸中满是浓情，陈文俊在那目光中，不安也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甜蜜。 虽然两人身份悬殊，可是他会努力。有很多事他都无法做到，那么就做容易做到的，例如，厨艺算是他比较擅长的。他拿出身后的便当盒，只是刚想说话，周洁芯便托着一盘披萨走过来，「季清宇，刚刚大家订的披萨送来了。这家很好吃，你也吃点吧。」 陈文俊在店里也听人说过这间美式餐厅的披萨，只是因为价格太贵。他买不下手。 季清宇摇摇头，「不用了。」 周洁芯有些疑惑，「可是，你不吃中饭吗?你下午应该还有很多训练啊。」 「我朋友有带便当给我。」 众人的目光这才集中到那极不起眼的便当盒上。周洁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道：「嗯，那你吃便当吧。如果吃不饱，我们这边还有披萨，刚才大家有顺便订你的那一份。」 她走开后，陈文俊还紧紧抱着便当盒不放，。季清宇接过他手中的便当盒打开，将几层菜摊在桌面上，极自然地拿过筷子，顺便递了一双给陈文俊，「快吃吧。你从家里过来，应该也消耗不少体力。」 陈文俊拿着筷子，看着盒中有些泛黄的青菜，还有样式普通的红烧鱼，忍不住小声说：「其实你吃披萨也没关系，便当我可以带回家。」 「我喜欢吃这个。」 「我知道披萨比较好吃，现在菜有点冷了，味道应该不是很好……」 季清宇干脆不回答他，只是自然地吃着便当。 陈文俊见状怔了许久，这才慢慢地一口口吃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季清宇见陈文俊情绪有些低落，便知他又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只好主动找话题，希望能让他开心一些，「昨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 「嗯，不是很累。」 「有什么新鲜事吗?」季清宇继续引导着他往下讲。 「呃，对了，昨晚赵飒调了一种鸡尾酒，颜色很漂亮，大家试喝了一下，味道也很不错，而且没什么酒味。后来大家问赵飒是如何调出来的，他本来不肯说，后来坦白说根本连半点酒都没加。大家就揍了赵飒一顿。」说到这事，陈文俊的眸子慢慢明亮起来，嘴角亦弯起来。 「什么饮料这么好喝?哪天我也尝尝。」他平时确实很少说话，只是两人相处时，没营养的话也能变得很甜蜜。其实他并不是有多想喝那饮料，一句句话接下去，只为了能看到爱人脸上开朗的笑容。 陈文俊笑容也灿烂起来，「其实就是各种果汁倒在一起，葡萄汁、柳橙汁、水蜜桃汁，很简单的，我回去就做给你喝。」 「好，那我今晚回去喝。」 「嗯。」两人相处时，总是格外愉悦。陈文俊不那么紧张，话也多了起来，「早上去买菜时，我看见桃子很新鲜，就买了一些，已经切好放在冰箱里。晚上回去可以吃，而且吃水果对嗓子也挺好的。」 季清宇皱起眉头，「你不是对桃子皮过敏?」 「我今天戴着手套洗桃子，又先削皮再切，这样就没关系了。」 见陈文俊一脸兴奋的神情，季清宇亦心中温暖，轻笑着摇摇头，「傻瓜。」 两人就这样一句接一句，竟也聊了半个钟头。直到下午季清宇又要开始舞蹈训练，陈文俊才收拾便当回家。 林晔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 他其实有一阵子没来公司了。因为上次与记者大打出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公司为了让他暂避风头，取消了大部份行程。 一开始他乐得放纵。但他是明星，若一段时间不出现在萤幕上，就会逐渐被人遗忘。 只不过，他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他翻着私家侦探找来的资料，嘴角泛起了诡异笑意。 找到周谦的时候，周谦正在听季清宇录歌。 音乐声响起，极动听的旋律，歌词更是打动人心，就连林晔亦被震得楞住了，片刻之后，不禁用嫉恨的眼神狠狠瞪着季清宇。 直到周谦发现他，林晔才装出不在意的表情问：「他还在培训期，进录音室干什么?」 「反正到时候录唱片也是要在录音室录，现在先让他熟悉一下也好。况且刚好徐希为他写了一首歌，就让他唱唱看效果怎样。依我看，这首歌一定会红。」 林晔沉默片刻，又道：「周谦，我想上次的风波也差不多淡了，之前不是说过阵子要给我发片。」 「哦，按计划是现在。不过发片最好还是有一个安定的环境，所以公司决定等这件事情先完全平息以后再发。」
第31页 「那原本订好由徐希写给我的歌……」 「这个我和徐希也讨论过几次，等确定了我再通知你。」 徐希明明有时间，却不帮自己写歌，反而写给一个未出道的新人。 林晔静默不语，阴冷的目光狠狠瞪着季清宇。许久之后，才若无其事地笑，「其实季清宇资质真的很不错。」 「是啊，以后公司也有了新血加入。」 林晔刻意顿了顿，才续道：「周谦，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只是我想为了公司好，你还是应该知道这个。」 「什么事?」 「季清宇其实心理状况一直很不稳定，前一阵子更严重到要去做心理咨询。」 「你说什么?!」 「是真的，连病历都有，如果需要，我可以拜託朋友拿来给你看。」 周谦看着录音室中的季清宇久久不语。 「我本来不想说，只是他这种情况，将来即使公司把他捧红了，也只是白费心力。一个心灵脆弱的人，是无法在这圈子混的。到时候如果他精神失常，只会破坏公司形象，更让公司的付出付诸流水。」 周谦依旧沉默，没有回应。 林晔似乎很诚恳，「我承认季清宇资质确实很出众，只是为了公司利益，应该把各方面都考虑周全。」 周谦终于开口，「我看季清宇这些天一直很稳定，他的喉咙也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他现在很健康，不需要担心。」 「但现在是正常状态，万一他受到一些什么刺激，忽然崩溃，到时候，公司要怎么办呢?」 「你说他有心理问题，那究竟是什么问题?」 「他因为心理因素无法正常发声。万一在演唱会的时候，他突然失声，难道台下几万名观众都眼睁睁看着他发呆吗?」 周谦摇摇头，「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很稳定。而且我看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并不像是有心理问题。即使有，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司着想。但我看他还算稳定，况且还有三个月的培训期。如果他有问题，也一定会暴露出来的吧?否则，我不会轻易放弃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无法再坚持。林晔心中怒到极点，狠狠瞪了季清宇一眼，找了藉口匆匆离开。 ◇ 接下来的两个月，季清宇白天忙于训练，陈文俊晚上要上班，两人碰面的时间极短。而季清宇知道陈文俊在陌生场合会不自在，所以后来也不再叫他来探班。反而每天努力训练，希望能腾出一点时间与陈文俊相处。 在这短暂的独处时间里，一开始，两人都能感受到愉悦。只是陈文俊越来越不安，尽管季清宇尽力安抚，陈文俊却恐慌依旧。到后来，两人相处的时候，陈文俊都局促不安。 季清宇不忍见情形再恶化下去，更加倍努力练习，希望腾出一整天的时间，让两人可以像普通恋人一样快乐约会。 他原本想告知陈文俊这个好消息，但回家时，陈文俊已经出门上班。直到睡到次日清晨，睡意迷濛间，有人轻握住了他的手。 陈文俊深情地望着床上的人，眸中有深深依恋。 当初暗恋的时候，他还可以接受季清宇与旁人相恋。 只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季清宇可能与别人相爱，可能有比自己条件更好，也更美丽的恋人，他的心就如被绞碎般，阵阵刺痛。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越来越诡异，让原本应该甜蜜的相处变得无趣，季清宇偶尔也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自己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笨拙，他没有自信，也不知道这段感情能持续多久。 眼眶发热，他怕季清宇醒来，连忙背过身，偷偷拭去眼泪。 只是刚抹干泪水，手却被紧紧握住，整个人被用力往后扯，然后跌入宽阔的胸膛中。 唇瓣被狠狠地噬咬，并不温柔，像是要发泄怒气一般。他只是被动地承受，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 季清宇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变，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 「那为什么要偷偷的哭?」 他低着头，竭力掩藏自己的情绪。但越是想要掩藏，就越是露出破绽。 季清宇沉默半晌，坐起身，将那瘦削的身子搂得更紧，「我今天下午有空。你晚上也放假，我们出去约会吧。」 两人虽然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但是普通恋人会做的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园玩一次也没有做过。 季清宇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道：「我们先一起去游乐园，然后再去逛街，帮你买几套衣服、吃顿大餐，晚上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陈文俊完全呆住，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 季清宇不由得轻笑，「怎么，有这么惊讶吗?」 陈文俊微红了脸，嗫嚅道：「可是，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你的经纪人说过要保密。」 「那又怎样?只要你在街上不引诱我亲你，谁知道我们是情侣?」 陈文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时候……」 季清宇用手指摩挲他的唇，「还说没有，现在你就在引诱我。」 他的脸发烫，不知如何回应恋人的「调戏」，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第32页 季清宇轻笑，「不多说了。再说下去，恐怕我今天训练又要迟到了。」 前阵子他们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接连两天都没说到话。结果第三天早晨陈文俊回来，季清宇拉过他强硬地拥抱了他，两人在床上缠绵一番，完全忘了时间。那天季清宇整整迟到了三个小时，而陈文俊则昏睡了一整天。 想起那件事，陈文俊的脸更红了，连忙替季清宇拿衣服，又帮他扣上扣子来转移注意力。 想到约会的事，他便忍不住雀跃，「那我们去哪一家游乐园呢?」 「你说呢?我还没有去过。」 「我也很少去游乐园。只有上次和同事一起去过cabi游乐园，真的很好玩。」 「那我们就去那家吧。」季清宇边说话，边走向浴室洗漱。 陈文俊高兴之余，忍不住说起那次的情况，「上次去的时候，是和小禾还有赵飒一起去的。虽然去之前小禾有点不高兴，但之后两人的情绪都很亢奋。」 「是吗?」 「嗯。那时候小禾的男朋友刚进了一家大公司，好像待遇和发展什么都很好。小禾原本很高兴，只是她男朋友后来出轨了。小禾很伤心，赵飒还帮小禾骂她男朋友，『还没赚到什么钱，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他现在只是在试用期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刚说完，季清宇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应。陈文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这个情况和现在的季清宇有些类似。慌乱之下，他显得手足无措。 季清宇淡淡问：「你觉得我也是『没赚到什么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气氛仿佛凝到了冰点。方才季清宇为了拉近两人关系，竭力营造出来的好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他又说错了话，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将好好的关系弄得一塌糊涂?他只会让别人感觉到无聊或自尊心受伤。季清宇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对他好，可他还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他问了一万个为什么，却得不到答案。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清宇默默地整理好，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陈文俊，终于开口，「其他的行程你先想好，中午我们在那家游乐园见。」 陈文俊僵笑了一下，心中一团乱。面对这样无趣的自己，季清宇真的想要和自己在一起吗?如果自己不能让季清宇开心，那何必强迫将他绑在自己身边呢? 他知道，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会处世待人，有更多的人能带给季清宇快乐。既然这样，那他为何要如此自私?他小声道：「还是不去了吧。」 季清宇正要出门的脚步一顿，「为什么?」 「前几天，徐希有打电话到家里来找过你，说要找你打保龄球。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玩?」 季清宇回过头，沉默地凝视着陈文俊。 陈文俊努力笑着，「嗯，其实前几天，周洁芯也有说，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出去玩呢。」 季清宇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过了，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出去。」 「那……那你们一起训练的同事，到时候一定会有聚餐的，要不然你和他们一起去?」 季清宇眸中没有任何温度，「陈文俊，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去了?」 「我……」 「我已经说过无数遍我爱你，可是你自卑到这种程度，真的让我觉得很累，因为我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陈文俊眼眶泛红，声音沙哑道：「如果你觉得累，不用勉强和我在一起。」 听了，季清宇冷冷道：「那就分手吧。」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去，重重摔上门，声音震耳欲聋。 陈文俊楞楞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房间空荡得可怕。很想冲出去，紧紧抱住季清宇，求他不要走，可是，这样毫无尊严地求他留下，是否会让季清宇更厌恶自己? 他紧紧抱住双臂，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季清宇到公司时，舞蹈室中已有七、八个人，大家都等着舞蹈老师过来。 他站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眸光比往日更加阴沉。手机已经响了好几遍，但他却像完全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动作。 周洁芯看了手机一眼，终于忍不住道：「清宇，你不接吗?」她一眼就看出季清宇心情不好，方才也试着逗他开心，但季清宇没有任何反应。 季清宇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手机萤幕上显示着陈文俊的名字。 他这一看就是半分钟，单调的手机铃声一遍遍回响，让他的心更混乱。 按下关机键，再放下手机。而这时候，舞蹈老师也到了，他便和众人开始练舞。 很快到了中午，他下午所要完成的训练已经被压缩在前几天完成，所以不必像之前一样赶行程。 季清宇慢慢整理东西，却看见周谦正往这边走来。 「怎么了，今天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 「听说你前几天把训练量增加了一倍，训练的时候更差点受伤。这样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做了，做这一行，其实对身体的损耗很大。不少人红了之后，身体反而出现一大堆问题，所以你从现在开始也要注意。」 「我知道。」 「对了，你今天下午有事?」
第33页 季清宇想起了那个计划中的约会，片刻之后才道：「没有。」 「有关上次那首歌，一直没有适合的舞蹈。今天刚好李睿回公司了，他的编舞你也应该听说过，过两天他又有事，所以你今天下午就配合他，将这首歌的舞蹈编出来。」 正说得热烈，外面却下起了倾盆大雨，众人都在哀嘆没有带伞。 周谦问：「中午要不要回家吃饭?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在公司吃就可以了。」 周谦点头离去，季清宇看着那大雨，忽然想，如果他们今天如约去游乐园，大概也只会被淋成落汤鸡吧。只是，他宁愿被雨淋到狼狈，也不愿和陈文俊闹到如此地步。 之前胸口翻滚的愤怒已经停了，他的心平静许多。 下午跟着李睿一起编舞。直到四点多才把一支舞编完。 外面依旧是滂沱大雨，他叫了一辆计程车，准备回家。 两人闹到如此地步，也许他应该暂时不要回去。 可是，训练结束后回家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两人静静享受平淡的幸福，不需要幽默的话语，也不需要撼动人心的激情，更不需要魅惑的美丽容颜，只是陪伴着彼此。他很喜欢这样的平淡，也一直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此刻他并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陈文俊，却还是回到家中。 推开房门，家里中却是一片寂静。 原本这时陈文俊会穿着家居服在整理家务，或窝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有时会站在厨房里烹制美食。而每当他打开门，那人便会笑着迎上来，兴致昂然地问着他一天的工作情况。 他偶尔也会陪那人看又长又慢的肥皂剧，只是看到最后，自己总是会把精神集中到那人身上。 现在房子里空荡荡的，让他忽然很不适应。 这房子并不大，却空得令人发慌来。 在沙发上静坐了片刻，因为太过安静，所以他打开了电视。只是电视里的喧嚣声，却衬托出这小小空间中的宁静。 他一直都是个喜欢独处的人，现在却觉得孤寂。他知道，陈文俊已经在他生命中占了很重的份量，让他习惯且喜欢两人的生活。 外面依旧是滂沱大雨，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没有带伞? 拿出手机，想起手机已经被关机。重新开机后，才看见有一封未读讯息。 清宇，下午我们去游乐园吧!我很想去。 发信人是陈文俊，发信时间是上午十点。 季清宇猛地站起来，急忙拨了电话，但电话却没有人接。 他想也不想的叫了计程车，飞快赶到游乐园，滂沱大雨中，陈文俊站在售票亭旁，被淋得全身湿透，脸色苍白无比。清澈的眸中蒙着阴云，仿佛根本看不见周围的情况。 路人走过时，均好奇地看向傻站在雨中的他。 陈文俊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直到看见赶来的季清宇，这才露出苍白笑容，声音沙哑道：「清宇，你来了。」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流下，顺着衣服的褶皱流下，让他显得异常狼狈。 大雨将季清宇的衣服彻底打湿，他心中情绪激烈翻涌，却只是勉强立在原地，紧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我一直很喜欢游乐园，小时候每次来了都不想走。最喜欢的是摩天轮，慢慢升到半空中，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我还想，一定要和你一起坐一次摩天轮。」陈文俊努力笑着，眼眶却通红。 「怎么不去躲雨?」 「这里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大门处十分空旷，纵然有树木，但也挡不了这么大的雨势。 「……」 「而且，我怕你来了又看不到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此时根本分不出滑落他脸庞的是雨还是泪。 季清宇终于忍不住，冲过去将他拉入怀中，紧紧箍住那颤抖的身体，「对不起。」 陈文俊一怔，这才努力挤出笑容，「是我对不起。我很想和你一起约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言不由衷。以后、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再这样没有自信。」 「赵飒总说，我这种个性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一直都想改变，可是却不知该怎么改。」一开始是因为身上的斑痕而自卑，等到斑痕将自卑烙印在他的个性中，他已经找不到改变的办法。即使想要改变，也只像只无头苍蝇，所有的努力到最后都是白费。 「好了，我们回家再说。」 「不，这一次，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改变自己。我已经因为这种个性失去了很多，我不想再因为自卑失去你。」 不敢自信坦荡地交朋友，也不敢勇敢地和别人竞争。他的人生似乎都因为自卑而怯懦地缩在角落。 他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季清宇心疼地伸手抹去他的泪水。 「我一定要改变。」虽然他不知要从何改起。从未拥有过自信的人，根本不知道自信是什么。勉强对自己说几句我很好，也只会让自己徒增紧张。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却用力承诺，哽咽着，「清宇，你等等我。」 「我爱你，你知道吗?」看着眼前令人心怜的人，季清宇忍不住紧紧抓着恋人的手按在胸膛前，要他感受那激烈的跳动。 「也许你觉得我会因为出名而改变，可是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是一个人。我没有爱上别人。也许别人是很好，长相好、才能好、人际关系好，可是我需要的并不是那些，我只想要一个让我感到安心、可以一起安稳过日子的人。平平淡淡，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第34页 激动的情绪在胸口翻涌，纵然身旁狂风骤雨，他在意的只有恋人的感受。 「你只需要再努力一点，相信我的感情不会变，好吗?」 「我相信你。」 「嗯，那我们回家吧。」 「可是，我们不是要来游乐园玩……」 季清宇看着他苍白的脸，「你这个样子，要怎么玩?」 「不要紧的。」 「你觉得不要紧，可是我会心疼。」 他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便随着季清宇往外走。那温暖的手紧紧包裹着他的，让那不安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第九章 一个月如流水般过去，这天，季清宇照例进行完上午的训练，刚要去吃午饭，就见周谦和林晔走过来。 周谦对他问道：「最近训练感觉怎么样?」 「还行。」 「四个月期限也差不多到了，原本应该在一个星期之后再告诉你结果，不过既然公司已经决定了，我提前告诉你也无妨。」 季清宇抬头看着周谦，一旁的林晔亦回过神专注听着。 「公司决定帮你发片，预定时间是在半年之后。徐希会为你写四首歌，其他的歌曲会由你和公司的词曲创作者讨论。还有mv的拍摄需要到法国和英国取景，所以这半年的时间，将由公司负责这块的人和你联繫。」 林晔闻言脸色大变。 季清宇又惊又喜，「徐希为我写四首?」 一般新人的专辑里，能有一首徐希的歌就已是万幸，他一发片就能有四首徐希写的歌，根本是前所未有。 周谦笑道：「这傢伙也不知怎么就勤快起来，价格方面也没有漫天要价。我想他应该是很欣赏你的。」 林晔不悦道：「周谦，你这样决定未免太草率了吧?新人专辑大多都事倍功半，就算侥幸第一张红了，之后也可能后劲不足，费这么大的心思有必要吗?」 「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公司已经开会讨论过了，总裁也很看好季清宇，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你真的有将季清宇的情况确实反映?不要因为你私人的判断，而害了整个公司!」 周谦亦沉下脸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林晔冷笑，「我就看看这傢伙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演艺圈不是那么好闯的。」语毕，他冷冷转身，大步离去。 场面僵持了片刻，周谦回过神，这才对季清宇笑道：「好了，以后的时间你就和跟公司配合，将曲目选好，再挑出主打歌。同时还要侧重训练现场演唱的技巧，发片之后必然会有许多现场打歌的机会。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两人再聊了一些细节，周谦这才去忙其他的事了。 ◇ 陈文俊工作一整晚，白天多半是要睡到下午两、三点的。三点左右他刚醒来，便听见急促的门铃声。 他尚觉得奇怪，但还是顶着一头乱发下床，打开门就道：「清宇，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来人并不是季清宇，而是赵飒。 赵飒眯起眼，「啧啧，清宇清宇，叫得好亲热啊。」 陈文俊脸红了，「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赵飒不由分说挤进房间，然后大剌剌地坐到沙发上，又打开电视，「你啊，典型的重色轻友，我看你已经快忘了世界上还有我的存在吧?」 陈文俊关上门，小声嘀咕，「明明我们昨晚才在酒吧里见过啊……」 赵飒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 「没有啦，你想喝什么?」 「把你家好喝的全都拿上来!」 陈文俊默默把仅有的鲜奶倒了杯给他。赵飒毫不客气地把鲜奶一饮而尽，而后趴在陈文俊的身上，「唉，还是我的阿俊好。」 陈文俊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努力推开他。 「今天超级无聊，所以我上班之前就都待在你这里吧，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 赵飒把电视转到了电影台，「变形金刚」第一集正演到高潮处。陈文俊被他强迫看最没兴趣的动作片，只是看不到一分钟，手机便响了起来。 萤幕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陈文俊犹豫的接起来，便听到粗哑的声音说：「您买的吉他已经送到公寓门口，请来签收。」 陈文俊疑惑的说：「可是我没有买吉他。」 「我看一下……地址没错，付款人是季清宇。季清宇不住在那边吗?」 「啊，有的。」季清宇进入紫艺之后，他们的经济状况就好了很多，他现在买一把吉他也不奇怪。 「不好意思，因为要送的货有两三件，所以要请你来大门这边拿。」 「好的，我马上就下去。」 陈文俊挂掉电话，连忙换上外衣，穿了鞋就往外走。 赵飒斜睨他一眼，「你别跟我说你现在要把我丢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我下去收一个包裹，马上就上来。」 「那还差不多。」赵飒又喝了一杯鲜奶，然后悠哉看着电视。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他昨天从同事那得知，一个月前，有人来酒吧里打听季清宇的消息。他想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劲。想问问陈文俊，又觉得这件事不急，毕竟一个月过去，季清宇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况且陈文俊不过是下楼拿个东西，要说清楚多的是时间。
第35页 陈文俊下楼后急着赶去大门那，并未留意身旁有什么异状。其实他住的位置偏僻，要到门口，还得七拐八拐路经不少偏僻角落。 余光看见旁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他并未注意，只继续往前。可身后忽然响起极轻却快速的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回头，后脑勺便遭到重击，彻底陷入黑暗…… ◇ 季清宇为了录制新专辑，训练更加密集，一下午的舞蹈训练令他满身大汗，洗过澡后又喝了两大杯水，才收拾东西回家。这几天，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前两天甚至有小混混恶意生事，只是因为他反应快，旁边又刚好有很多人经过，那些混混才没有得手。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想不出谁有可能对他下手。 身体有点疲倦，他以为是训练太累的缘故。拐进一条巷子，才觉得头有些晕，手脚沉重无力，背部更是冒着冷汗。 他这才惊觉有问题，脑袋晕沉沉，倒像是被下了药一般。 但他整个下午都好好的，也没有吃任何东西，只不过喝了两杯水罢了。 难道，那个水被动了手脚? 他勉强自己快步往前走。忽然间，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就失去了意识。 ◇ 黑暗的酒吧包厢内，昏迷不醒的陈文俊和季清宇正躺在沙发上。 林晔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眸中尽是得意。 「你以为能唱歌，就能够在演艺圈闯出一片天?就算你是绝世天才，我也一样有办法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想跟我抢?你还太嫩。」 林晔冷笑一声，「李峨，给我把东西拿上来。」 林晔长年在声色场所混，多少也认识了一些黑道上的人。这几个小混混，便是他从黑帮中找来的几个可信之人。 身材魁梧的李峨将毒品和几支注射器放在桌上。 林晔淡淡道：「在手臂上多扎几个孔，让他们看起来像是经常吸毒的样子。」 看着毒品顺着针头缓缓进入两人的体内，林晔脸上露出令人恐惧的得意之色。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拿起手机拨了周谦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林晔故作犹豫，「周谦，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我今晚来酒吧玩，没想到……却看见了季清宇，他和陈文俊订了间隐秘的包厢……」 周谦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季清宇以前就在酒吧工作，会去酒吧也不奇怪。而且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多半只是喝喝酒，这也值得你打电话来说?」 「周谦，和我交情不错的服务生告诉我，他们似乎在吸毒。」 「……」周谦一阵沉默。 「其实我也不知该不该说，可是后来想了又想，觉得现在说出来，对季清宇和公司都好，至少我们可以劝他戒毒。」 周谦终于开口，「我知道吸毒的人平常是什么样子。季清宇身体一直很好，精神状况也不错，不像是吸毒的人。」 「周谦，你忘了当初小凌的事了?一开始，他也完全看不出有毒瘾，甚至，如果他开场前吸毒，表演水准更好。可是后来呢?小凌变成什么样子?瘦骨嶙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小凌就是当初他们公司打算力捧的新星，却被毒品彻底毁掉。 周谦没有立刻为季清宇说话。 林晔听出他动摇了，便下了猛药，「其实我朋友早就告诉我，季清宇从他那里买了毒品，我只是一直不敢相信……他现在还在酒吧，你可以过来看看。」 「哪间酒吧?」 「夜幕。」 ◇ 季清宇模模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昏暗闪烁的灯光，身体虚软而无力。 在他的右手边，陈文俊依旧昏迷不醒。 季清宇勉强起身，搂住陈文俊的肩膀，轻声唤他，「文俊。」他仔细检查陈文俊的身体，发现他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不过手臂上有几个明显的针孔，与自己一模一样。 没一会儿，陈文俊亦模模糊糊地醒来，虽然睁开了眼，却怔怔望着季清宇，没有任何反应。 「你怎么样?」 「我……」 「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松了口气，季清宇慢慢想起被打晕的事，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搀起陈文俊想要往外走。包厢的门却忽然被打开，周谦和林晔走了进来。 此时包厢里一片凌乱，几支注射器扔在地上，桌上还有残存的毒品粉末。沙发旁的两人狼狈无比，面容憔悴。 周谦见到这场面，脸色苍白。尽管到进门前的那一刻他都还不愿意相信，可是眼前的景像已经再清楚不过。 季清宇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急忙解释，「周谦，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周谦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弯腰拿起一支注射器，又看看季清宇胳膊上的针孔，声音冰冷，「那是怎样?」 若是因为好奇而碰了k他命之类的东西，他还能给季清宇一个机会，但以注射的方式吸毒，代表已经上了瘾，不是说戒就戒得了。 「我被打晕后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这种可笑的理由你也编的出来?」 林晔观察着周谦的神色，见周谦怒气渐增，心中更是高兴，「其实他吸毒也情有可原。」
第36页 周谦怒气爆发，「吸毒根本就是自我堕落，没有任何藉口!」 林晔刻意推波助澜，「他以前原本已经要发片了，却因嗓子长了肿瘤，不得不动手术，而手术之后，声音也哑了。对一个歌手来说，这样的绝望要如何承受?我想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在那之后，他就开始碰毒品。」 季清宇反驳，「周谦，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碰过毒品!」 周谦神色冰冷，「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人想要陷害我。」 「清宇，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晔打断他，林晔扫了一旁的陈文俊一眼，「我一直觉得陈文俊不是什么善类，这种唯唯诺诺的人最容易染上毒瘾，生活中的不得志，诱使他用毒品来自我安慰。 「陈文俊一直在酒吧工作，只怕接触到毒品的机会更多。一定是他看着季清宇越飞越高，怕失去他。于是用毒品引诱季清宇，而季清宇吸毒多年，忍耐力也多半有限。」 季清宇瞪着他，「你别信口开河!我根本没有吸毒，文俊也没有!」 周谦眼睛里净是失望，「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说没有?」 「我没有，是有人陷害我……」 林晔再次打断他的话，「周谦，你忘了小凌?吸毒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吸毒，他们根本是在滥用别人的信任。」 周谦似乎认定他犯了错，「清宇，我对你的信任到此为止。」 「周谦，你要相信我。」 「你不值得我相信。我早已跟你说过，不要碰这些东西，你却还是碰了。公司原有的所有计划立即取消，合约也完全作废。从今天开始，你和紫艺再没有任何关系!」语毕，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季清宇想追上去，却因为全身无力，而重重跌在沙发上。 眼看周谦重重关上了包厢门，心越来越沉重。 再追过去，也没有用吧?自己在吸毒现场被抓，说再多理由都只显得多余、可笑。 林晔并未急着离开，他看着季清宇的表情，仿佛季清宇受伤的神情让他十分愉悦。 陈文俊慢慢清醒过来，坐到季清宇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清宇……」 季清宇将头埋在掌心中，片刻之后，才抬头勉强笑道：「不要紧的，你不用担心我。」 「对不起，都是我……」 「傻瓜，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来吧，我们回家再说。」 两人刚勉强站起来，林晔却突然拦住他们，「季清宇，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季清宇眼神冰冷，「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在这里装好人!」 林晔面露惊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清宇冷笑，不再理会他，搀着陈文俊往外走。 林晔眸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他打开这个包厢特别安装的液晶萤幕，并按下了播放键，「至少应该看看你小情人的影片。」 季清宇并没有理会，陈文俊却僵住了，身子更是瑟瑟发抖起来。季清宇这才看向萤幕，仅仅是一眼，就让他全身凝结无法动弹。 影片里的陈文俊依偎在林晔怀中，温顺地接受亲吻。 季清宇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直支撑着他的理智轰然崩塌。他回头看陈文俊，发现陈文俊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更加证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 影片中，陈文俊与林晔一前一后走进了浴室，从半掩的门中，可以隐约看见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刺骨寒气蔓延全身，让胸口阵阵刺痛。他用血红的双眼看着陈文俊，心痛得像是就要死去。 林晔故作好心，「我也是为你好才告诉你，他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你。」 季清宇盯着影片。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看，可是却近乎自虐般盯着萤幕上纠缠的身影。他竟然相信陈文俊是个单纯的人? 「他见我是明星，就一心缠着我。你也知道我这人是享乐派，送上门的猎物我也没理由拒绝。只是后来，你也看到了，他全身斑痕，我看着就觉得嗯心。我很想知道，你对着他，怎么能硬得起来?」 陈文俊遮住耳朵，努力让自己不去听，可是那些奚落还是闯入耳里。 林晔像是忍不住得意，继续道：「其实这也正常。我是明星，而你，根本一无所有，他当然会选择我啊。后来发现我根本看不上他，他才转而去找你。」 季清宇双眼血红，手臂上青筋爆出。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因为攀不上林晔，所以才来找自己。 他缓慢转过头，用愤怒的目光看着陈文俊，声音嘶哑，「我看错了你。」 陈文俊身子颤抖，「清宇，我……」 「从今以后，我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季清宇说完，便快步往外走。 他失去了梦想，又发现感情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可悲过。 身体仍是软弱无力，却竭尽全力往前走，他想要离开那个黑暗的包厢，远离那个重伤他的人。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为什么对感情又产生了希冀?明明在找到亲生父母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为他而存在的感情。为什么要为了陈文俊，将自己再次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37页 他应该清醒，他永远也不会拥有真正的感情——他再也不要有任何希冀!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想要忘掉错失的梦想，也想要忘掉那一段虚幻的爱情，把全身力气都用在走路上。 冷风阵阵，寒气刺骨。 他却不觉得冷，也许是因为心已经冷到了极点。 后面，陈文俊的呼唤传了过来，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不懂，那人为什么还要追来?明明可以若无其事和他人上床，明明只把这段感情当成食之无味的鸡肋。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扯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哽咽，「清宇，你听我说……」 季清宇用力甩开他的手，面色苍白道：「还有什么要说的?陈文俊，我受够你了。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你。你不要逼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没有……」解释就在嘴边，但即使是事实，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理由。 季清宇笑了，笑容凄楚，「解释既然这么的困难，又何必去想?你不用再骗我了，我受够了。」 他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陈文俊却猛地上来抱住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清宇，不是那样子的……」 季清宇用力推开他，陈文俊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季清宇只冷冷看了他两眼，就转身大步离去。 陈文俊站起身，不顾身上的疼痛，紧追在他身后。想要解释时，一辆轿车忽然朝季清宇疾驰而来，他下意识地推开了季清宇，一股巨力狠狠地撞在他身上——蚀骨的疼痛席捲全身，让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陈文俊被撞飞的画面让季清宇面色煞白，颤抖着立在原地。 他颤抖看着远处倒在血泊中的陈文俊，只觉天旋地转。 他慢慢走到陈文俊面前，声音沙哑，「陈文俊?」 没有任何回应。倒在地上那人，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白骨都戳穿了皮肉。 他蹲下身抚摸陈文俊苍白的脸庞，「不要吓我，陈文俊!快点醒来!」 那个人一动也不动，鲜红血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惨白。 「为什么推开我?!」 「为什么?」他一遍遍问着，泪水不禁滑落。 他恨陈文俊说谎，他恨陈文俊玩弄他的感情。 但他从未有要让他受伤的念头，因为他是那么样地深爱着这个人…… 第十章 雪白墙壁、雪白被单，空气中瀰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病床上陈文俊面色苍白，开完刀后，摔断的右腿骨打入钢钉，身上的大小伤口也已经处理。只是两天过去，他依旧昏迷中。 季清宇坐在一旁，神情忧郁。 他已经这样枯坐了两天，若不是有赵飒过来帮忙，他恐怕连一顿饭也没吃。 房门被推开了，来的人却是周谦。 他从周洁芯那里得知陈文俊受伤的消息。虽然季清宇吸毒的事情罪证确凿，他不可能再签季清宇做艺人，但出了这样严重的事，道义上还是要来探视一下。 他将水果篮放在床头，安慰憔悴又疲惫的季清宇，「你别太担心，他会醒的。」 「我知道。」 「那日是我太过激动了，应该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谈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不是你的错，他是为了救我才变这样的。」季清宇胸口仿佛被堵住，喘不过气来。 一阵沉寂之后，周谦试图让他安心点，「医生说，只要这两天他能醒过来，就一定都会好转的。而且他那么爱你，应该捨不得离开你。」 「他爱我吗?他根本是在玩弄我。一边装出跟我浓情蜜意的样子，一边却跟林晔上床。他那里爱我了?」季清宇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守着欺骗他的人，根本就是在践踏他的尊严。可是，他就是离不开。 「可是……」 「是的，他为救我出了车祸。但我不明白，明明他不爱我，为何要拼了命来救我?」 「……」 「我真的不懂。」黑眸中痛楚的阴云流转着，他所能承受的，已经到了极点。 周谦犹豫着开口，「你不该这样说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但那影片已经再清楚不过，他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想了想，周谦又道：「那天，你来试唱的时候，本来因为迟到而失去资格。林晔起初也没说什么，但后来他跟陈文俊聊过天之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极力劝我给你一次机会。」 季清宇这才想起那天的事。那天他原本也觉得奇怪，本来周谦语气已经很笃定了，不知为何后来又改变想法。只是当时因为太高兴，所以没有细想。现在想起，其中确实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林晔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我看，要嘛陈文俊和他是关系很要好的朋友或情人，要嘛——」周谦话只说到这，不打算点明。 娱乐圈的潜规则圈内人都知道。陪导演一晚，就可能得到某部电影的重要角色;陪某老闆一晚，就可以为唱片赢来巨额投资。 陪当红的艺人做点什么，也许能得到被推荐的机会…… 季清宇忽然想起，那天本来要去庆祝签约，但陈文俊却说要去照顾生病的赵飒，之后回到家时更是神情古怪。 也许陈文俊就是在那天晚上陪林晔上床。
第38页 而他出卖身体的目的，只是为了替他换取一个试唱的机会。 这个可能性令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被林晔玩弄的事情他可以不管，可是那天，他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跟陈文俊断绝关系，更在激动之下，让陈文俊遭受这样的伤害? 他去触碰陈文俊的脸颊，手却无法控制地颤抖。想要紧紧抱住他，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他只能盯着那苍白清秀的容颜，并抓住他冰凉的手腕。 这一刻，他恐惧着他会就此离他而去。 周谦感慨万千，沉默半晌，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季清宇哽咽着，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轻轻摩挲着陈文俊的脸庞，一遍又一遍，无限温柔。 他想起很多事情，很多甜蜜的点点滴滴。 对他充满歉意，想要向他道歉。想要他快点清醒，然后再一起幸福地生活。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他还有很多期望。 不该停留在这里，此刻他们心中有着太多的遗憾。 他忍不住执起那只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我爱你。」 季清宇希望陈文俊能够回应自己，可是他的双眼依旧平静的闭着。他的心沉了下来，却仍是紧紧握着那只手，不愿松开。 突然间，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季清宇一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下一刻，几根手指都缓慢抽动，而陈文俊的睫毛也缓缓轻颤。 季清宇大喜，连忙按铃通报。 医生过来检查之后，发现陈文俊身体各项指数都良好，只要等腿部的伤慢慢恢复就可以了。而陈文俊疲惫至极，只醒过来片刻，便又沉沉睡去。 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赵飒请假过来照顾陈文俊。 赵飒走进病房，见季清宇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陈文俊的脸，不由得怔在原地，片刻之后，才换上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你那死脑筋终于想通了?前两天都跟死人一样坐在阿俊旁边，今天怎么复活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还要你管?」赵飒不客气道，「我带了排骨汤来给阿俊，他醒来可以喝。」 「医生说他这两天只能打营养针，你要他怎么喝?」 赵飒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他当然不肯说，自己是看季清宇在这边守了两天，觉得他辛苦才送汤过来。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俯身细看陈文俊的情况，「他怎么样?」 「下午醒过来了。」 赵飒大惊，猛地跳起来，「他下午就醒了，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是要把其他病人都吵醒?」 赵飒大怒，似是要夺门而出，最后却只气鼓鼓地坐在一旁。没气多久，又忍不住回头看床上的陈文俊，想到他就要康复，神情不禁缓和下来。 他坐了片刻，才道：「那些暗算你和阿俊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下手的虽然是黑道的人，但幕后黑手绝不是那些人。」 赵飒点点头，「我已经打听好几天了，昨天晚上甚至还混进一个小黑帮团体。然后在刚刚，我终于知道绑架你们的人的身份。他们只是被叫来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林晔。」 季清宇并不惊讶，从林晔之前的表现看来，根本是巴不得弄死他。 「其实我早就觉得这个人阴阳怪气，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他做出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奇怪。吶，我说，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你为什么费这么多的心思?」 赵飒瞪他一眼，「把阿俊害成这样，我要是放过他，我就不信赵!你若不去对付他，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要让林晔知道厉害!」 「之前因为文俊，我没有心思去管林晔。现在他伤势好转，我不会放过他的。」 赵飒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联手，让那个傢伙付出代价。」 ◇ 三天后。 季清宇站在病房外拨了通电话，只响了一声电话便被接通，而后传来周洁芯欢快活泼的声音，「清宇，我偷到周谦的电话了!」 「他会不会突然发现?」 「不会啦，我把他的sim卡拿出来，然后换了一张新卡在里面。他可以打电话出去，但是打给他的就肯定接不到了。而且如果有重要电话的话，我也会记下来，到时候再告诉他，反正我们只『借』一个下午嘛。」 「谢谢你。」 「不用谢啦，我本来就不相信你会吸毒，能帮你查出真相，我真的很高兴。那封简讯我挂了电话就发出去。」 「好的。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接电话。」 两人再寒暄几句，才挂断电话。季清宇回病房看了下还在休息的陈文俊，便回家洗漱一番，再换上衣服出门。 林晔收到简讯的时候，正在夜店和一个新到手的小情人调情。小男生笑着拿起手机要看简讯，只是一打开，脸色却变了，结结巴巴跟林晔道：「林晔，好像是你的经纪人发给你的。」 「别管他，我们聊我们的。」 「可是……」小男生脸色发白。林晔见他那样子，才不情愿地接过手机，一看简讯，却脸色变得铁青。 简讯上只有短短几句。 林晔，公司决定与你解除合约关系。原本计划全部取消。而公司为你争取到的角色也由李清宇来负责演出，具体原因，我会派律师和你细谈。
第39页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无法动弹。他双手发抖，面色时而狰狞，时而担忧胆怯。他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拨通周谦的电话，但只响了两声，便被对方挂断。 单调的嘟嘟声让他怔在原地，焦躁不安的情绪笼罩了他。他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只是对方依旧挂掉了，他再拨过去，那头却关机了，显然不想再跟他谈。 林晔焦躁万分，猛地丢下手机，就要往包厢外头走。但门却被打开了，衣着整齐的季清宇走了进来。 「林晔，好久不见。」 林晔想到简讯上说季清宇代替他出演电影就坐立难安，可面对这个人，却不愿被他看出一点弱态，「你还有闲情在外面逛?你的陈文俊现在不是半死不活?」 「不用你费心，他已经过危险期。况且今天有喜事，所以我来轻松一下。」 周谦的简讯已让林晔有了不祥的预感，季清宇这样子让他更恐慌。 「你不是费尽心思想除掉我吗?大费周章地先是绑了我和文俊，又给我们注射毒品，然后叫周谦过来演了那么一出精彩的戏。可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自己吸毒，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随你怎么狡辩!反正现在周谦已经相信我了，和我恢复了合约，并且把原本是你要演的电影角色给了我。对了，他应该还没通知你吧?」 林晔的脸扭曲得厉害，神情狰狞。 季清宇神色冷淡，「我知道你的下场。毕竟，当初是你使出这种诡计来陷害我，又恶意中伤文俊，不让你自食其果，我咽不下这口气。」 林晔笑容狰狞，「你还能将我怎么样?依我看，那封简讯根本就是伪造的。周谦就算要和我解约，也会当面和我谈，绝不会用简讯的方式。」 「先不说这个。文俊那天接到了一通电话，要他去领吉他，但他一出门却被绑架。这通电话的号码，我想你应该也很熟悉，我看在你的手机联络人里就有吧?」 林晔脸色煞白，本能地攥紧了手机。想立即删除手机里的号码与通话纪录，但此刻若真的这么做，就无异于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有一件事，你可能没想到。你找来的那个帮手，昨天因为被怀疑为一桩谋杀案的凶手，已经被警方拘留。而他提出的不在场证明，就是你和他共谋的计划。」 林晔额上青筋爆出，似乎想要将季清宇撕成碎片。 「周谦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他才决定和你解约。到时候，这件事被媒体爆出来，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下场?」 林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颤抖许久，突然瞥见桌上的一把小刀。崩溃的情绪已然将他吞没，他悄悄握住那把刀，脸上满是狰狞笑意，「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绑架的事就是我做的，给你和陈文俊注射毒品也是我做的，陈文俊为了你而卖身给我也是事实。没想到当时我随便一挑拨，你居然就信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你现在不是应该担心你自己?」 「没错，如果消息爆出去，我的明星路会彻底毁掉。不过就算我落难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林晔向季清宇冲过来，手里那把刀猛地刺向季清宇的心脏。季清宇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但林晔冲力太大，两人一同重重摔倒在地。 季清宇还未反应过来，林晔已发狂喊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混下去!」手中的刀子疯狂往季清宇脸上刺去。 季清宇双手被压，还来不及反应，门却被撞开。几个警察沖了进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推开林晔，将发狂的他制伏在地。 跟在后面的赵飒连忙走过来，担忧地问：「那个疯子有没有伤到你?」 「没什么，不碍事。」季清宇抹了抹脸上的擦伤，这才坐起身，「我不是让你叫周谦过来，怎么把警察也叫过来了?」 赵飒扬眉，「这种疯子难道不应该被关到牢里去?」 「周谦呢?」 「就在门口啊。」 周谦立在门口，目光直看着发狂的林晔。林晔看到周谦，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林晔勉强笑道：「周谦，解约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只发简讯给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清宇却开口，「周谦，抱歉，是我发的。我只是想证明，我没有吸毒。一切全是林晔在背后搞鬼。」 林晔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圈套，连忙改口声泪俱下，「周谦，我是被陷害的，我根本没有做那些事。刚才我是被季清宇气疯了，所以才故意那么说。」 赵飒怒道：「你再说一句看看!现在阿俊被你害得还躺在医院里，你敢说你没有在背后下毒手?」 林晔不理他，继续用可怜至极的表情对着周谦，「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太重视现在的一切。你知道唱歌对我有多重要，这是我最重要的梦想啊!」 赵飒见他还想狡辩，气得冲上去便要狠揍林晔，却被警察拦住。 「请不要冲动，现在林晔涉嫌伤害他人，我们依法将他拘留。我们会如实调查这起案件，到时候也会有结果。」他语调虽然温和，但已经给林晔带上了手铐，「林先生，现在警方以伤害罪嫌逮捕你，请随我们走一趟。」 林晔这才慌乱起来，不停挣扎。挣扎不开，便开始向季清宇叫骂，却被警察强硬押走，带上了警车。
第40页 赵飒跟着他们走出去。方才他帮季清宇将周谦带来，又努力劝周谦听完季清宇和林晔的对话，弄清真相。现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季清宇和周谦必然还有些问题得解决。 包厢中的两人沉默了片刻。季清宇这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段太狠了?」 「不，林晔既然做过这些事，就要承担后果。」周谦摇头。这件事情原本就有矛盾，只是他因为前例而心中有阴影，才如此仓促地与季清宇解除了合约关系。「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欢迎你回到紫艺。」 季清宇没有料到事情如此顺利，一时怔在原地。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公司也会付一笔合理的违约金给你。这样好了，你三天之后再给我答覆。」 「不，我愿意。」 周谦微笑，「好，那一切唱片计划就照之前的定。现在陈文俊伤还没好，你也不必急着来公司，先照顾他，等半个月之后再来也不迟。」他看了看手錶，「我也该回公司了，林晔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媒体定然会大炒特炒。」 周谦急匆匆走了之后，季清宇才走出来，而赵飒还站在门口愤愤不平，似乎是因为没有揍到林晔而极度不满。 两人之后一同赶往医院，发现陈文俊刚好醒着，且很有精神地坐起来在看着电视。 他虽然已脱离险境，但身体仍很虚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经常才醒过来片刻，又沉沉睡去。 赵飒笑盈盈地走进去，「你这傢伙总算醒了，担心死我了。」 陈文俊亦是回以微笑，只是一见到季清宇，又脸色煞白。两人自那日争吵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陈文俊在迷迷糊糊中虽然知道季清宇一直守在身边，却不知道季清宇心里是怎么想的。 赵飒啊了一声，「阿俊，你肯定不想见到姓季的傢伙。他差点害你被车撞死。」赵飒瞪了季清宇一眼，「你还不快点出去!」 季清宇却伫在门口不动，眼睛更直直望着陈文俊。赵飒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季清宇推到门外，再重重将门关上，这才笑着走回病床边。 陈文俊心神不宁，勉强挤出笑容，「我听护士说，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 「嗯，还有季清宇那傢伙。」赵飒刻意无视他的魂不守舍，「腿疼不疼?」 「刚才很疼，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医生说，腿骨断了，肯定得休息一年半载的，到时候覆健也会很难熬。这全都怪季清宇，如果你以后不想见他，我就帮你拦着他。」 陈文俊习惯性应了一声，但意识到话的内容，又慌乱摇头。他一想起那晚季清宇看见影片的表情就自责不已，被那样伤害的季清宇，也许根本不爱他了。之所以留在这里照顾他，恐怕不是因为爱，而是怜悯。 「要不要喝水?我帮你倒。」 陈文俊摇摇头，一副焦虑的样子，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 赵飒不肯这么轻易让季清宇和他谈和，故意拖时间，「那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吃。要不要喝排骨汤?听说对骨头的恢复很有帮助。」 「不用，我吃医院提供的餐就好。」 赵飒还想再找别的话题，但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季清宇脸色十分难看，「赵飒，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赵飒不甘示弱，「这两天要不是我来帮忙，我看你早就直接去西天了吧。」 「反正现在你不要在这里碍事!」 「要你管!我就是要待在这里。」他一把攥住陈文俊的手，「阿俊，我今天就待在这里!」 季清宇见那两人的手相握，肺都快要气炸了，「你再动他试试。」 赵飒挑眉，更是整个人都贴到陈文俊的脸上去，嘟着嘴，作势要亲吻陈文俊。季清宇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过来，拽着赵飒的领子便将他往外拉。两人拉拉扯扯，眼看就要打起来。 陈文俊紧张的喊，「你们、你们别激动!」 赵飒嘴上不饶人，「这人太不像话了。阿俊，我帮你教训他!」刚说完，季清宇便将他推出了病房，重重关上门，并把门压着。门外立刻响起赵飒的惊天怒吼，门被他捶得要破了，可见门一直拉不开，赵飒气鼓鼓地咒骂了季清宇几句，这才气愤离去。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安静无比。 陈文俊低着头，紧握双手，心慌意乱。 季清宇却坐了过来，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陈文俊抖了一下，想要挣脱，却被季清宇握得更紧。 陈文俊脑中思绪翻涌，哑声道：「对不起，清宇，那次的事情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会不会让清宇认为自己是在羞辱他的自尊? 季清宇并不打算说出他早已得知的原因，「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 那双深邃的眸子渐渐安抚了他心里的恐慌，似乎无论自己说出什么，这个男人都会包容自己，不必为说错话而恐惧。 陈文俊莫名地安下心来，小声道：「因为我希望……你能实现梦想，我希望……你能得到那次试唱的机会。」 「我知道。」季清宇笑了，他探过身，吻上情人的唇。无言的爱，就在这个吻中瀰漫、加深。 ◇ 半年后。 陈文俊望着舞台上绚烂的灯光，奢华的布景，而那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尽情演唱。
第41页 他并没有向季清宇说自己要来看演唱会，否则，季清宇一定会安排人跟在他左右。 现在他的腿已经恢复了很多，只是走路时会一跛一跛。每次出门，季清宇一定会陪着他。每一次的复健，季清宇不管多忙也总是不缺席。 他从未想过有缺陷的自己能拥有这样的爱情，而那个自己暗恋的人最终与自己相恋，并让自己过得如此幸福。 季清宇出道之后，专心做音乐，没有跟任何人传出绯闻。他也不像以前那么不安和敏感，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永远都是他靠山。 他总是会想起，在遇到季清宇前的仓皇与无助，深信自己永远也不会得到幸福。他总怕这是黄粱一梦，但每次醒来，看见正搂着他的男人，心就会安定下来。 抬起头，看见台上的季清宇正凝视着这边。陈文俊只觉双脚发颤，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季清宇嘴角亦勾起一抹笑，虽然面对着千万观众，但却像是在对他一人演唱。 整个会场因为季清宇的歌声而沸腾，萤光棒如浪潮般起伏。在这热情里，有一段爱恋，正默默的蔓延，绽放成最美丽的花朵。 后记 记忆中的歌 我想聊聊陈奕迅。 他很早就是知名的歌手了，只是我高中时候跟故事中的小受一样，对流行音乐知道得太少。那时多半是朋友听什么我就听什么，例如s.h.e、谢霆锋。当时听歌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和别人拉近距离，让自己不要总埋在书本里，嘿嘿。 直到大学我才真正接触到陈奕迅的歌，某次无意中听到「最佳损友」，整个人像被雷噼到一样，眼泪就这么无预警的掉下来——因为自己真的很怀念高中时候的一段友谊。我不是擅长交朋友的人，所以朋友对我的意义更加重要。 在那之后，我开始疯狂接触陈奕迅的歌，甚至去了解词曲作者，才知道林夕和黄伟文两位作词家。这两个人的词句直指人心，林夕尚且还温和一些，黄伟文的词简直是催泪弹啊。那阵子我常听「不如不见」、「浮夸」、「葡萄成熟时」、「圣诞结」、「阿牛」等歌曲，呵呵，当然还有「打回原形」。 到最后我就彻底爱上陈奕迅啦。只是每次热心推荐给朋友，多半是得到这人做事太古灵精怪之类的评语。不过没关系啊，在爱他的人眼里，这应该算是有个性的表现吧，嘿嘿。 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喜欢他的读者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