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方长》 第1页 书名:何日方长 作者:常文钟 文案 唔,男主角做过变性手术,是变性人。 如果童年是温馨平和的男主不会患上易性癖。 很多人会把同性恋与变性人联繫在一起,嗯,其实我查了资料后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了。 为了配合情节发展,文章有些剧情是狗血的,慎重点开吧。 如果文章中出现哪些常识性错误,还请不吝赐教,我必定改正。 也不知是虐还是甜。 总之不会太顺。 请多指教了。 文明社会,有问题互相交流,求同存异,莫喷。 也是怕自己写不下去,所以赶紧开了坑,以后如何发展,再行思量。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尚陈 ┃ 配角:江意卿,温可,陆蒙恩,高悦等 ┃ 其它: ================== ☆、第一章 下午五点二十分,下班前,骨三科主任原国福突然召集一众大小医生开会,为的还是骨一科的那宗医患纠纷,强调的还是医务人员的人身安全。 原主任正坐在大办公室里带大家回顾事件的始末,小可爱包温可鬼鬼祟祟摸来住院部。 “小可可!” “啊陆叔叔!” 温可一回头就被陆蒙恩抱了起来,抱抱举高高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又一个人跑来,没人下去接你?”陆蒙恩捏捏温可的小脸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担心。他记得孩子爸现在应该还在手术室。孩子又是自己一个人跑来的吧! “陆叔叔我明天放元旦的假!”温可奶声奶气的朝陆蒙恩比出三根手指:“我放这么多天!” “呦,你放这么多天的假啊!比叔叔过年放的假都长呢!”陆蒙恩掂掂怀里变重的小可爱,声音里都溺着宠爱。 “这么喜欢女儿赶紧自己生一个。”护士长抱着文件夹出现在护士站,朝陆蒙恩喊话。 “连女朋友都没有呢我跟谁生去。”陆蒙恩不以为意。“老温出来了?” “一个多小时前就离开手术室了,说是到门诊看看。”护士长拿着保温杯小口的喝水。 陆蒙恩抱着小温可走到护士站前,熟门熟路的从护士台后拿出些饼干给小温可。“听见了吧,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被陆蒙恩塞在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餵老温,你女儿在我手里,小胖牛准备一桌,一会儿下班见……好吧我这就下去,一顿火锅啊!” 没想到陆蒙恩会带着孩子一起来门诊。温尚陈眼疾手快的把陆蒙恩拉进一间空着的门诊室,还顺手将女儿从陆蒙恩怀里抱下来。“马聪门诊来了个病人,初步诊断是腕管综合徵。” “腕管综合徵上外科去呀来我们骨科门诊干嘛!”陆蒙恩愣怔。 “还吃火锅么?” “吃!” “这人的病你看不看?” “……看!” 陆蒙恩是s大医学系毕业的医学博士,医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转来骨科前是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只有从陆蒙恩嘴里听到答案,他才能放心。 “爸爸,你不舒服吗?”温可拉拉爸爸的白大褂,仰着小脸问到。 “没有。”温尚陈揉揉女儿柔软的头发顶。 温可眨眨眼,爸爸上次生病的时候就是现在的表情…… “那爸爸你是忘记吃药了吗?” “……没有。” 温尚陈把女儿抱到椅子上拿出手机让她玩。他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无意识地捻啊捻啊,直到陆蒙恩再次敲门。 门诊室,因为诊断耽误了点时间,后面排队的人多少开始有些怨言,知情的还在江意卿出来时朝她白眼。 “这么大人了看病都不知道上哪儿看啊!” “就是,去外科就是了来骨科凑什么热闹……” 江意卿耸耸肩,拿着大大小小的单子准备去药房买药,却在转角处被一声“温医生”钉住了脚步。 是刚才给她诊病的高个子医生,那人倚在一间诊室的门框上低头扒拉手机:“温医生?走了,下班了,我订餐喽,孙医生说他们一会儿也过来……” 高个子医生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江意卿的手紧紧握了握强迫自己离开。 医院对面的小胖牛火锅城客满为患,服务员熟门熟路的领着来自对面医院的几位常客来到二楼窗户边的老位置。再下来时看见一个漂亮女人推门进来。 服务员热情的迎上去:“您好,欢迎光临小胖牛火锅城……” 温尚陈今天值夜班,一会就得回医院,高悦今天没事,正好让她帮忙带一晚孩子。 温可有些不乐意,瘪着嘴不吃东西。 “可可,你不喜欢和小姑姑待在一起吗?”高悦在筷子上插上颗丸子诱惑小姑娘。 “喜欢。”孩子到底是孩子,任何的情绪都能肆意表达:“可是我更喜欢和爸爸待在一起。” “你爸有啥好的。”陆蒙恩放下筷子向温可小朋友这边探身:“吃完饭陆叔叔带你去商场玩好不好?” “不好。”温可摇头。 陆大医生吃瘪,和同样吃瘪的高悦对视了一眼。 “吃完饭跟着小姑姑回家。她换洗的衣服都在我的衣柜里,早些让她睡。” 第一句话是说给温可的,后面是说给高悦的。温尚陈从不理会女儿闹情绪,又扒拉几口面后抽了张餐巾纸起身离开。 火锅店里很热也很吵,温尚陈边下楼梯边把挽起来的衬衣袖子往下放,再穿上外套,然后是去前台结帐。 要是再没有和江意卿碰面,那就真的是不该了! “一个人?”他尽量用降低声音来掩藏情绪里按压不住的跳跃,以至于说出来的话竟有些颤抖。 她显然要比他坦然多了。“约了朋友。” “爸爸!” 身后,温可特有的小奶声穿过嘈杂一路传来。 “爸爸!”粉嫩嫩的小女孩儿喊着爸爸,呼哧呼哧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转而拉住他的大衣衣角把脸埋进去:“爸爸,我想陪你值班……爸爸……” 高悦随即追来,一脸无奈的看着温尚陈。 “带她回家。”孩子爸爸将孩子拉开丢给高悦,淡然的眉心微微拢起。 “啧!”高悦一把将小声啜泣的孩子抱进怀里。“我们回家就是了你凶什么凶……” 江意卿早已打听过,温尚陈在附院任职已五年,单身,却带着个五岁的孩子,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江意卿不得不思量…… 看着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江意卿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第2页 “你怎么会在这儿?”温尚陈觉得这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张张口却发现没有约她去别的地方的理由。 江意卿抬手将鬓边碎发挽到耳后,转头看向收银员同时指指温尚陈。“西12号桌,这位先生埋单。” 结完帐出来就再也找不到江意卿的身影。路边的行人步履匆匆,冬夜里的寒风吹的温尚陈脑仁疼。 面前的马路上川流不息,一片嘈杂。他耳边只剩下方才她转身离开前说的一句话。 “温尚陈,你欠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意卿:温尚陈,你欠我的何止一顿饭钱,不急,我得慢慢讨回来。 温医生:来试试呀。 ☆、第二章 温尚陈,你欠我的。 温尚陈,你欠我的。 温尚陈…… 从梦中惊醒的人平躺在休息床上喘粗气,五年前的一幕幕倒带似的在脑子里重播。 他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下午从手术室出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借着人来人往的掩护,他鬼使神差的跟着人家来到骨科门诊。 但很快她就出来,他向护士套话,护士说患者叫江意卿,得了腕管综合徵,马医生让她去手外看门诊。 他便让马聪将人叫了回去又让陆蒙恩亲自下来诊断。 江意卿的情况不严重,估计是写字久了造成的。 可终究是自己不放心! 工作时的日子一天天都是相同的,交班会,查房,手术,门诊。 再见到江意卿是一星期后她来医院复诊,他坐诊。 “你今天来的可真是巧!”护士还是上次的护士,因为江意卿就错门诊还惊动温医生与陆医生一起问诊,所以护士记住了她。 “怎么,你们医院免费大酬宾?” 护士噗嗤乐了。“性质差不多,花了普通门诊的钱挂了专家教授的号你说巧不巧?” 果然是温尚陈,s大附属医院里小有名气的年轻海归教授。 “好巧。”江意卿落落大方的在他面前坐下。 “嗯。”不巧,是我问了马聪你的复诊日期后故意和他调了班。“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很多,手指没有之前那么麻那么疼了。”相识十年分别五年,再见时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显得那么奢侈,温尚陈,你真的出现了。 “夜里呢。”温尚陈说着示意江意卿伸右手。 “夜里还是会发麻,虽然情况有好转但还是有时会被痛醒。” 他一只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逐一地查看她的手指,时不时问一句问题,只与病情有关。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江意卿有些冰凉的手被他握在手里,那股淡淡的暖意竟趁她一没留神直扑她心房。 查看完情况后她立即收回手,生怕自己平白多添一份妄想。 温尚陈表情淡然,收回手低头去写处方。“治疗效果明显,建议继续用药……如果夜里手指麻痛的厉害,就让人帮你揉揉。”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在江意卿清浅的话语中,温尚陈手中的钢笔狠狠一顿,处方单上,龙飞凤舞的字迹间平白多出了个黑点。 江意卿离开后温尚陈并没有急着让下一位病人进来,他微微仰头靠到木质的椅背上,让肩颈上的酸痛肆意侵袭他所有的感官。 那只手还是记忆里的那只手,只是粗糙了几分…… 护士看着眉头皱得老高的人,有些不忍心。“温医生,要不然你休息会儿?”坐一天门诊不是个轻松活,何况听说温医生是值了夜班后来坐诊的。 “不用,下一位吧。” 她人那么好,那么温暖那么有耐心,又那么漂亮,追她的人本就很多,五年过去了,她早就该重新开始了的,找一个正常的人,开始一段正常的生活…… 温尚陈自嘲一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亲自证实后还是让他觉的痛,蚀骨锥心的痛。 “爸爸!” 一进家门,粉嫩嫩的小玉人儿就扑了他一个满怀。他还是那句淡淡的话语。“先起开,爸爸身上脏。” “你就不能跟孩子热络点吗?!”温招弟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向温尚陈挥舞手里的菜刀:“可可放学回来就在等你,说是在幼儿园给你做了饼干,你瞅你不冷不热的样子!” “我是真的身上脏。”在医院待了两天一夜,鬼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多少细菌病毒。 温尚陈解释几句后就换了鞋子去卧室换衣服洗澡。出来时见女儿坐在她的小佩奇凳子上,皱着小眉头盯着眼前盘子里黑乎乎的东西发呆。 “怎么了,嗯?”他走过去在孩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捏了捏孩子的小脸,温温软软的小可爱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宝贝。 如果可以,他也不会老是用这种不冷不热对待自己的孩子啊! “爸爸。” “嗯。” “妈妈呢?” 五岁的孩子有自己的思考与认知,他从不打算瞒孩子什么。 “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好,老是吵架,所以就分开了,爸爸带着可可和姑奶奶一起生活不好么?” 他原本低沉温润的声音变成别人从未听见过的轻柔,仿佛是触碰到一张沾了水的宣纸,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厨房里的温招弟紧紧抿着嘴角,同样的眉头皱的老高,这大半辈子的人生忽的一下全涌进脑子,她不是个会伤感的人,但这时却莫名的悲伤。 自己一生未婚,几十年前继承部分遗产后就带着小侄女远赴宾夕法尼亚生活。 她一直忙于生意,很少有时间顾及侄女,可小侄女很争气,十七岁就考上了宾夕法尼亚大学,但却同时被诊断出易性癖。她不相信,但精神科专家、心理专家、伦理学专家等多方面专家的会诊结果就实打实地放在那里,不容她无视。 于是侄女在接受三年心理、精神治疗无效后,在二十岁决定进行变性手术。 她温招弟不是个顽固不知变通的人,那就手术吧!她给侄女提供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团队,採用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方案,从此她的侄女变成了侄子,她的侄子,名字叫温尚陈。 慧极必伤。 温招弟闭上眼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再睁开眼便是一片平和。 “陈陈,可可,吃饭了!” “姑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叫啊!”温尚陈轻言笑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温可是平辈呢。” “那我要叫你什么?叫你温医生?温教授?还是温老师?” “……随你。” …… 上次复诊后,江意卿再没有踏进过附属医院半步。 她换了医院,她已经大致知道了那人的现状便不敢再太过靠近,怕他再一声不响的消失在她的世界,她不愿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
第3页 新的医生拿着她的治疗就诊记录看了又看,十分好奇。“你在附院看的都是专家大角儿的号呀,怎么想起来换医院了。” 江意卿向那堆单子望去,温尚陈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胖乎乎的外科医生还笑眯眯的指着那个名字给她看。“喏,就是这个医生,治疗腕管综合徵,整个s市属他最这个。”医生说着给她比出个大拇指。 “附院离我的单位太远,不方便。”江意卿摸摸鼻子解释。 “这样啊。”医生点头。“我开的药和附院的一样,你先吃着,具体情况咱们再具体说好吧。” 附院这边,被人念了名字的人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揉着鼻子问马聪:“那个腕管综合徵有没有来复诊啊。” “……没有。”马聪想了想摇头,又补充说:“听晓雯说好像转院看了,那个患者向晓雯打听治疗这种病的医院来着,复诊时间过了这么久,应该是转院治疗了。” “你那么上心干啥!”陆蒙恩从病历里抬头,笑的一脸玩味。“放不下老本行?放不下就回去呗,可可都上幼儿园了。” 陆蒙恩是专攻外科半路转来骨科,他温尚陈何尝不是。 外科忙,忙到恨不得人人三头六臂,他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只好选择骨科。 “既然是要照顾孩子,怎么没去牙科。”另一张桌子上的孙择良医生也抬头看过来。 “是啊,怎么没去牙科啊,还不用值夜班。”温尚陈打着马虎眼儿笑岑岑的起身,招呼学生去例行查房。 陆蒙恩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孙择良。“你不知道吧,老温这变态当年虽然主攻外科,但骨科上也是一把好手,去牙科多亏才啊……” 陆医生此人在背后说人坏话从来都是落落大方,温尚陈听见了也不过淡淡一笑,只是那句“变态”依然能让他隐隐的不舒服。 英雄怕见老街坊,温尚陈怕听“小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陆医生,有门诊!” 陆蒙恩:“我要吃火锅……” ☆、第三章 温尚陈不想回忆过去,但有些事也不能逃避,西山公墓,他来祭奠母亲。 母亲陈冬安连生两胎女娃,二胎产后大出血切除了子宫,迫切要孙子的公婆对陈冬安的情谊就只剩下无尽的苛责。 而丈夫温仲韦,对陈冬安的情分也只剩下醉酒后无尽的毒打。 母亲陈冬安时常会带着一身的伤泪眼婆娑咬牙切齿的责问躲在角落的温尚陈。“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为什么!!” 再后来,母亲去世,温仲韦入狱,祖父猝死,二姑母一家带着温尚陈的姐姐移居澳洲,大姑母温招弟带着温尚陈去了国外。 再见父亲温仲韦时,温尚陈二十岁。 父亲张口就叫他小变态。十七岁被诊断出易性癖时受的那些侮辱与谩骂接连冲破数道防线直接将温尚陈逼的无处可躲。 他第一次动手打人,打了那个叫他小变态的男人。他精学骨科,知道打在什么地方最痛便专挑那些地方下手。 其实那个男人到现在为止只叫过他三次小变态,但就是这三次,胜过旁人千万次侮辱谩骂,在温尚陈心上狠狠地刻下三刀,刀刀致命。 “起来,走了。”温尚陈踢踢高悦的鞋子把蹲在那里擦拭墓碑的高悦拉起来。“赶时间,去看你妈妈了。” 高悦是温尚陈同父异母的妹妹。每次他来祭拜陈冬安,都会顺道祭拜高悦的母亲。 不得不提,除了高悦,温尚陈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温尚陈有时候很想知道,既然明知温仲韦是什么样的人,母亲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 “哎哥,你说,你母亲和我妈都葬在这里,她们会不会,成为好朋友啊?”高悦跟在温尚陈后面亦步亦趋。 温尚陈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高悦,似是嘆了口气。 温尚陈继续大步往前走,高悦继续小跑着在后面追。“哎!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墨菲定律讲的是,你越想找到什么就越是找不到什么,然后结果是,你不再四处寻找时你想要的就会自动出现,躲都躲不掉。 女司机高悦看一眼眼前的状况后把脸埋进方向盘当乌龟。反正有温尚陈这个便宜哥哥在,什么事都会解决的。 奥运的弟弟奥迪在拐弯时吻上了小天使宾利的屁股,加上温尚陈的车还是suv,可怜的小天使只剩倏倏地闪灯。 温尚陈下车和对方司机交涉,在这个车辆稀少还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高悦超速,对方逆行,小摩擦还是可以通过交涉解决的。 宾利后座上下来个温尚陈认识的人—胡云飞。 “呦,这不是正则集团的,太子爷吗?”胡云飞还是很想嘲讽温尚陈变性的事的,奈何有人警告过他,他不敢逾越,于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二小姐”改成了“太子爷”。 温尚陈还是那副淡然,向胡云飞的宾利抬了抬下巴。“说吧,怎么处理。” “我说,你要是知道车里坐着谁,你还会这幅德行吗?”胡云飞抱起胳膊,视线在温尚陈和车子之间打了个来回,笑的高深莫测。 高悦偷眼瞧温尚陈,只见她哥眉头皱的老高,还冷着脸看了自己一眼,高悦立刻会心掏出手机报警。 温尚陈眉心微拢。 胡云飞的车上能有谁,腕管综合徵患者江意卿呗。 温尚陈的嘴角终是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来,意卿,你果然还是选择了他呀…… “没什么要说的吗?”胡云飞意兴阑珊却又不甘心,遇见温尚陈这么个无趣的人,他嘲笑讽刺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说什么,说恭喜如愿以偿? 温尚陈紧了紧后槽牙,转身坐回车里,视线从头到尾都不曾向某个地方扫去,生怕自己按捺不住。 交警很快赶来,胡云飞提出私了,温尚陈拒不同意。 双方一时僵持,最后交警将双方车子拖走,并请双方共赴交警大队。 “你怎么不同意私了呢?我只请了半天假,这么一个来回得耽误到什么时候去啊……”高悦坐在警车后面绞手指。 “私了的话这荒郊野岭的谁来给你拖车,你又怎么回去。”温尚陈坐在副驾驶上云淡风轻的回答高悦。 通过后视镜,他看见坐在驾驶座后面座位上的江意卿笑了,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一勾,但她就是笑了。 她终于笑了,温尚陈暗自舒口气。 高悦的情绪和温可一样,来的快去的快,她想明白温尚陈的话后贼兮兮的伸手在温尚陈的肩头戳了一下:“奸商呦,姑妈等你回去继承大统呢!” 正在开车的交警摇头,嘴角咧了又咧。 高悦身旁坐着江意卿,刚才胡云飞拒绝拖车,场面一时混乱,她怎么没注意自己和前面那人同车了呢!
第4页 意卿的心里更加乱。 她怕温尚陈误会她与胡云飞,张张嘴却发现她没有向温尚陈解释什么的理由。 那便什么都不说吧。 出了交警大队的询问室,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彼此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遑论互相打个招呼。 倒是高悦和江意卿聊的有来有往,知道江意卿有腕管综合徵后还建议她去附院治疗。 江意卿在温尚陈不经意间叫高悦的名字时想起了高悦这个人,估计高悦也认出自己了吧,虽然两人当初只是在视频里有过几面之缘。 “真的,我不是我给我们医院拉生意,附院看这个病很拿手的,喏,我们温总就很擅长这个!”高悦拉拉温尚陈的袖子示意他接话。 没想到对患者从来脾气温和还来者不拒的人不仅拒绝了,还有些生气的大步离开了。 “哎老温!你别生气呀……”高悦追着那人离开。 待那两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江意卿低头看着静卧在手心里的名片,是高悦离开前塞给她的。 “怎么了?”胡云飞出来就看见江意卿在低着头发呆。“被老情人勾起往事了?” 名片被胡云飞眼疾手快的抢去。 “s大附属医院骨三科,温尚陈……呦,伪太子爷成大教授了,还是专家呀,怎么,后悔分手了?”胡云飞说着将手里的名片撕碎扔到地上,又俯身凑到江意卿耳边:“看来是我不够卖力,才导致你还惦记着那个性无能,晚上去我那儿好好补偿补偿啊!” 胡云飞原本的话语随着一声骨骼的脆响变成啊一声惨叫。 看来这阵子的隐忍让胡云飞忘记了自己是谁,江意卿抬手卸掉胡云飞的下巴,动作干脆,结果利落。 “嚯!”从询问室出来的交警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感嘆:“女侠好身手!在下张醒,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过奖过奖,在下江意卿。”江意卿朝交警抱拳,一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豪爽。 张醒很懂得如何保护人,在确定胡云飞被送去医院后又过了半个小时,下了班的他亲自骑车把江意卿送回家。 江意卿取下头盔乐呵呵的拍了拍张醒的坐骑—黑色山叶r系,打趣道:“交警叔叔耍起酷来也是不要不要了。” 张醒笑:“人民教师耍起帅来也不逞多让……你真开朗,希望被你打伤的人向你讨医药费时你也这么心大。” 是呢,她江意卿本就是个豪爽心大积极乐观的人,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张醒:打个酱油,打个酱油 ☆、第四章 豪爽心大积极乐观的江意卿最近闹失眠。 她这阵子在和班里的小朋友们排练钢琴舞蹈,快放寒假了,幼儿园要办联欢会。 每天都很累,可是躺到床上一闭眼,耳边就叮叮咚咚的响起排练的钢琴曲,堵上耳朵后脑子里又会浮现孩子们跳舞的样子。 真是要疯了。 在客厅专门储放药品的抽屉里翻找很久,她找到母亲刘耕文以前吃的安定。 “囡囡!” 她刚拧开盖子,母亲刘耕文的声音便急切的在身后响起。 “你拿这个干什么!”母亲走过来一把夺去她手里的小药瓶。 “……妈。” “嗯!” “……你身手真好!哎呦……你打我干嘛!”江意卿捂着脑门蹦起来。 刘耕文反身拍开客厅的大灯,往沙发上一坐,将安定往桌子上一拍,黑着脸:“说吧,拿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吃了,不然还能干什么……”江意卿嘟囔着坐到母亲身边,撒娇的抱住母亲的胳膊解释原由。 “真的只是这样?”刘耕文半信半疑。 一周前小胡说他们见到那个人了,囡囡还因为那个人而动手卸了小胡的下巴。 刘耕文嘆气,提心弔胆这几年,他们还是又遇见了。 天意如此啊。 刘耕文拍拍女儿的手朝卧室的方向看一眼,声音低了下来:“囡囡,不是妈冥顽不灵封建传统,实在是你爸……他经不起折腾了,妈求你了好不好……” 江意卿垂下头,沉默不语。 爸爸江宗朝是大学历史系教授,她当初和温尚陈订婚父亲本是同意的,爸爸还很看好温尚陈这个未来的外科医生。 可是胡云飞将温尚陈的身份告诉了她的父母后,父亲不能接受,当即飞来美国逼他们解除关系。 偏巧那时她和温尚陈签了实验的合同,本想着如果试验成功他们可以用孩子来说服二老,没想到她临产时国内传来父亲突发脑溢血病危的消息。 回去后才知道是父亲骗她的,但她回国两年后父亲竟真的突发了脑溢血伴脑中风,就在父亲站了大半辈子的三尺讲台上。 父亲病情好转后,他们一家搬来了山清水秀适宜养病的s市。 父亲病好后说话不利索,但还是拉着她的手,口齿不清,一字一句的说。“小胡,不介意,你的过去,不嫌弃你……生过孩子,小胡好,不比,那个变态,差,过日子呀,囡囡……” 意卿湿了眼眶。 她的过去怎么了,不就是喜欢了一个人爱了一个人,给那个人生了个孩子么!她的过去就那么骯脏那么不堪么! 自从上次胡云飞朗声把那个人的名片念给她听后,那串由数字组成的号码就像头发丝一样在她心头绕啊绕的,最终还绕成了个死结。 “江老师,你最近怎么了?”搭班的孟菲凑过来小声的问:“可有一阵子没见过那个开宾利的来接你了!” 江意卿偏头,纠正一个孩子的坐姿后直起腰来朝孟菲笑:“宾利被个大傢伙撞了,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 孟菲酷爱四个轮儿的,所以胡云飞靠着他的的宾利进了孟菲的眼。 “我的天,什么样的大傢伙敢亲吻宾利啊!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半挂吧,不对,市区不会有半挂,不然是外面那种大傢伙?”孟菲憋着笑朝外面努嘴。 江意卿通过落地窗顺势向外看去,一辆黑色的suv进入视线,嘶……这辆车有点眼熟…… 视线微微流转便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微微弯着腰和身边的一位中年女性说话,言笑有度举止风雅,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忽视,可不就是他温尚陈么! “他是谁啊。”江意卿朝温尚陈努嘴。 “我们班温可的爸爸。”孟菲眼锋一扫便同样看见了那个人,又转头看墙上的动画钟錶,考试结束的铃声及时响起。 孟菲开始收孩子们考试的画作,江意卿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一样一动不动。 因为那人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来,正与她四目相对。 尘封在角落的箱子蠢蠢欲动,江意卿措手不及没能压住箱子,它抖落一身的灰尘将封锁在箱子里的东西悉数释放。
第5页 瞬间困住了心房。 还是他最先别过头去,不然她该如何!如何收拾心里那片速战速败的狼藉! “江老师?江老师!帮忙收卷子啦!” 谢谢你,孟老师,谢谢你及时唤回我的神志,不至于让我一败涂地,谢谢你…… 温可放学后上了趟厕所,出来时幼儿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爸爸!”温可今天穿了一套蓝色的羽绒服,很可爱,看见温尚陈就大叫着扑腾着小短腿奔过去。 温尚陈弯下腰朝孩子伸手,圆圆滚滚的女儿向他扑过来时他的整颗心都要化了。 可是他却需要对孩子摆出惯有的淡然来。 “爸爸我们今天考试啦!”温可牵着爸爸的一根手指兴奋地说着今天的经历,这是上幼儿园以来爸爸第三次来接她! “是吗。”眉眼淡然的人话语清浅,与孩子的兴奋形成强烈的对比。 “对啊,何老师考了写字,孟老师考了画画,江老师考了……” “温可。” “嗯?” “我们换个幼儿园好不好?” 小温可忽然愣怔住,方才的那股兴奋全然不见,只剩下一脸的迷茫无措。 孩子的五官很像江意卿,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的看着你时,能让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说出来的任何话都能成为藉口。 “爸爸没别的意思,只是幼儿园离咱们家太远了,要是你的幼儿园离咱们家近一些爸爸就能经常来接你了,对不对?” 话语间,他把孩子抱进儿童座椅自己也坐进驾驶座。 “可是你不是很忙吗?小姑姑说有很多人需要爸爸帮助呢。” 温尚陈无声一笑,也不知道孩子的这股聪明劲随了谁,小小年纪就知道迂回谈判。 “擦手。”他抽张湿纸巾回身递给坐在儿童座椅里的小人精。“你陆叔叔和孙叔叔他们可以和爸爸一起帮助别人,爸爸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车窗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温可未出口的话,是江意卿。 “江老师好!”车窗刚摇下来温可奶声奶气的问好就从后面传来。 “……你好。”江意卿的回答有些僵硬,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汹汹气势被温可这声老师好给甜去一大半。 “我有话说。”她把视线从温可身上移到温尚陈身上并强行忽略自己心里的起伏。 她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温可这个孩子呢!明明这个孩子和她长的这么像! 温尚陈的双手紧紧握在身前的方向盘上。“上车吧。” 温可的性子随温尚陈,虽然面上随意但骨子里却不是个随意和人亲近的孩子,可她却和坐在身边的江老师有说有笑,十分亲近。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亲近是任谁都拦不住的,就像温尚陈,纵是温仲韦那般对不起温尚陈的母亲对不起温尚陈的姐姐,温尚陈对温仲韦还是恨不起来。 “到了,温可,下车了。” 温尚陈不忍心打断后面两个人生涩中带着亲近的互动,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于是他故意多绕了两圈,可是目的地还是到了。 正则集团旗下的一家中餐厅,他们家逢年过节都在这里吃饭。 “小温来了。”胸口别着经理牌子的中年男人迎上来。 “李叔叔。”温尚陈点头问好。 温可牵着爸爸的手也仰着脸问李爷爷好。 江意卿一时有些尴尬,只好也跟着点头示意。 “哎哎好!”李经理笑眯眯的引着几个人来到二楼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小圆桌前围着三张椅子和一把儿童座椅。 “今天想吃些什么?”李经理问着,示意身后的服务员递上菜单。 温尚陈顺手把菜单递给了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很自然的接过去,动作自然流畅,仿佛递过千万遍。 李经理心里留意了一下,脸上依旧笑的和蔼,同江意卿道:“我们的招牌里有一道驴肉丸子和酱白菜,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子的量,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却大半都是江意卿以前爱吃的。 期间,服务员带温可去上厕所。 江意卿直勾勾的盯着温尚陈面前的碗筷。“我有话说!” “等安置好温可。”被他轻易驳回。 饭吃的差不多了,温可手里横握着小勺子,小脑袋一偏就呼呼睡去。 “过来帮忙。”温尚陈一手托着孩子的头,一手解开儿童座椅上的安全绳。 他先开车来医院,把孩子交到高悦手里,又开车送她回家。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温尚陈坐了一天门诊又接孩子放学照顾孩子吃饭,他很累,实在不想再找个地方去应付身边的人了。 车子就停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将近年关的夜里九点半,住宅区附近的马路上偶有车辆经过,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有什么话,说吧。”车里开着灯开着暖气,他把天窗打开一条缝后微微仰头靠到座椅上。 “温可……” “是。”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不用她把问题问完。 是你的孩子,是你当初辛苦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那个孩子,所以呢? “她,她不是……”江意卿的视线飘忽的落在前面黑乎乎地夜幕里,大大的眸子里一片混乱。 她虽早有准备却依旧被他的回答击打的七零八落,甚至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从来都是相信他的,所以当初他说孩子没了的时候她丝毫未曾有过怀疑! 温尚陈左手的食指与拇指指腹紧紧捻在一起,语气淡然的坦白:“是我和你妈妈商量好的。温家需要个孩子,你父母要你离开我,我们正好各取所需。不骗你说孩子夭折那你告诉我我可以用什么样的藉口对你否认这个孩子的存在?” 江意卿紧紧咬住下唇,她素来晓得医生都是书法家,却不晓得医生原来也可以有这么好的口才。 说她的孩子夭折还要她给出藉口?呵呵,温尚陈,你还真是够看得起我的! “你既然要消失干嘛还要再出现!还有,我妈和你到底商量了什么!”行动派的江意卿言语上着实不是温尚陈的对手,就连质问都显的软弱无力。 “呵呵……”他嘴角一扬浅浅的笑了,伸手扶住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倏地向她这边俯身过来,将她逼的退无可退,甚至与他呼吸相闻:“再遇见你确实是意外,但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什么你问清楚之后又能怎样?和你父母断绝亲子关系还是我们重归于好?江老师,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不可能和你父母闹僵,我们也不可能和好!” “谁说不能!” 回想与江意卿认识这些年,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优点,突出的一个优点就是坚持,说白了就是犟,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你就千万不要和她对着来,否则后果你无法想像。
第6页 就像现在,温尚陈费力的推开江意卿后还是一时没想明白她是怎么亲上来的。 推开她前被她咬了一口,嘴里顿时就有熟悉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他怒极。“姓江的你他妈有病啊!” 她反笑。“对,我就是有病。” 没有病的话我怎么会在重逢之后欣喜若狂成这样! 没病的话怎么会再看见你之后没有了任何不好的情绪只剩下天可怜见的思念! 作者有话要说:  江意卿:可可,可可,我的宝宝,来让妈妈抱抱! 温可:可是爸爸说江老师有病…… 江意卿:……温尚陈你个天杀的!!! ☆、第五章 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一股寒流南下,s市预计将会迎来几场大雪。 江意卿回到家后双肘双膝疼得厉害,屋子里开着十足的暖气,她躲在厚厚的被子下仍旧瑟瑟发抖。 五年前,那个小傢伙要来到这个世界了,为了宣示她的与众不同,小傢伙上来就给江意卿这个做妈妈的出了个难题:胎位不正。 江意卿挺过来了,得到的消息却是:小傢伙不喜欢这里,先回去了。 失去孩子已经够痛了,出院后发现连孩子爸爸也不见了,她没有沉于悲伤,那时候可真坚强,坚强到让自己麻木。 那时候可真傻,那人不要自己了,她却还在暴雪过后的费城挨家挨户的寻找一个叫温尚陈的华裔男子。 “他个子很高,白白的,很帅,短发,后脑勺上有一条三公分长的伤疤,他的眼睛很黑,他笑起来很好看的,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没有一张他的照片,她就这样口述着那人的外貌,在积雪及膝的费城找了半个月。 若不是一场大病让她冷静下来,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 “囡囡?”母亲刘耕文敲门进来。 “妈。” “起来把这个围上。”刘耕文把女儿从被子里拖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往女儿双肘双膝上套。 这是囡囡的哥哥特意从英国带回来的,充电之后就能持续热着,对缓解囡囡的疼有作用。 刚生完孩子一个礼拜的人,在暴雪天里那样折磨自己,不留下点什么毛病那还真是上辈子积德,很显然,她家囡囡上辈子是没积到这样的福报。 “我爸睡了?”江意卿轻轻舒口气,哥哥带给她的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 “……囡囡。”刘耕文的语气有些沉,顿了顿还是问出来:“刚才送你回来的,是那个人对不对?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妈!” “妈不反对,只要你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 “……妈?” “妈是医生,知道正视科学……他是个男人,有事业有孩子,现在一切风平浪静只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万一有一天……那个时候,你还能坚持么?你还能守着他,守着你们的家吗?” “妈……” “餵。”温尚陈睡觉很浅,手机刚响就被他接起来,职业习惯让他边动作麻利的往身上套衣服边接通电话。 那边的回答却不是往常的急切,而是浅浅的带着一丝疑惑:“温……尚陈?” 他顿住手里的动作,同样疑惑。“是你。” “对,是我呀。”电话那边的江意卿声音愉悦。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他舒口气,不是医院的电话就好。 “不是这么晚,是这么早。”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眯着眼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六分。“有事?” “没事,只是想叫你起来开门,但是怕吵醒我女儿,快点来开门,外面很冷!” “孩子在她小姑姑那儿……” 说漏嘴的人怔了怔,挂掉手机又抓抓头发,认命地将门打开。 温尚陈以前对江意卿是极好极好的,好到宠溺两个字都不能形容,温尚陈宠她宠习惯了。 于是对于听话地给江意卿开门这个行为,温尚陈把它归结为:睡觉时被突然叫起来,意识尚未清醒。 “温尚陈!” 房门一打开江意卿就扑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她把自己挂在温尚陈身上,就像是放大版的小温可。 不过她没有温可那么可爱,温尚陈也不是她爸爸,他费劲的把她从自己身前扯开。 “你干什么!”温尚陈沙哑着声音低低的问她。 时隔五年的拥抱让他虚揽在她后背的手不敢落到她身上,生怕眼前的人只是他虚构出来的梦境。 这是他的江意卿啊! 冬天的夜总是异常的黑,外面黑乎乎的好像蛰伏着一头大怪兽,随时都能把晃荡在外面的人吃的连渣渣都不剩。 江意卿收收环着温尚陈脖子的双臂又往他身上贴贴,还适度的蹭了蹭:“我都这样投怀送抱了你就不能有点反应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性无能。”想起那天张醒的话他就不是滋味。 “……温尚陈!” 声称自己性无能的人把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拉开,朝门口的方向抬下巴。“找我什么事?没事的话赶紧回你家。” “有事有事!”江意卿翻出包里的户口本得意的在他面前晃:“我来和你结婚!既然老天爷让我又遇见你,我就不能再放开你!” 结果这人就愣住不动了。 玄关处的灯是个泛着昏黄色光芒的小灯泡,他个子很高,离小灯泡很近,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在他脸镀上一层柔和,以至于他的表情看起来影影绰绰不太真实。 意卿微微仰着头看他。 他好像皱了皱眉。 又好像抿了抿嘴。 然后他硬生生的把她推出了他家。 这是江意卿怎么都没有料到的剧情发展。 “温尚陈!” 她大叫着及时收回扒在门框上的双手,这才避免它们被温尚陈的防盗门拍碎。 把门锁住的人听着方才那声大叫,深不见底的眸子一沉,瞬间就掉进了某个回忆里。 江意卿是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温尚陈的世界的呢,他都快忘了。 他不幸继承了父亲温仲韦的那副好皮囊,每次出席姑母公司的年会都会有一大堆麻烦事找来。 那年也不例外。 刚应付了一群说媒的贵太太就又迎来一批妙龄的富家女,他将求救的视线投向姑母,他还要回学校呢,实验室里培养的那批细菌今晚就会有结果了…… “啊”的一声惊叫从用餐区传来,顺便吸引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温尚陈趁机往外逃。 “哎呦,我不是故意的!”东方面孔的女孩将身上的围肩取下来围到对方胸前。 温尚陈无意间看见那张歉意十足的脸上 带着恶作剧得手的笑意!
第7页 饶有兴趣的温尚陈鬼使神差的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结果这一停,便停出了将近十年的纠缠不舍。 佛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但他在这个叫江意卿的女人身上看不见一条。 人间烟火算什么,这个女人能添油加柴再跑去隔岸观火! 无奈的嘆口气,温尚陈还是把坐在他家门垫上睡着的人抱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江意卿:温尚陈你说自己性无能耶! 温医生:怎么,不行? 可可:爸爸爸爸,什么是性无能? 温医生:就是你是我捡回来的小孩。 可可(大哭着扑向妈妈):呜呜妈妈我不是捡来的,小姑姑说过我是从管子爬出来的…… 温尚陈(咬牙):高悦!!! ☆、第六章 刚醒来的人迷迷糊糊,周围的环境里有着她熟悉的味道和感觉,她便闭着眼大喊大叫起来。 “妈,妈?我醒了,妈呀!我饿呀妈~” 她听见卧室门咔哒打开,响起的声音却是往日只在梦里才能听见的低沉。“瞎叫什么,饿了就起来吃饭。” 江意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从被子里爬出来和屋门口的人四目相对,四目相对,再四目相对。 “温尚陈?” “干嘛。”他装作没好气的样子低声应着她。 “真的是你!”她大叫着跑下床,像凌晨时那样再次挂到他身上。 他挣而不脱。 “别再甩开我了。”她把脸埋到他胸口,声音沉沉闷闷。“你这里很冷,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次温尚陈没有把她丢开,还把她抱回床上塞进被子,她不松手,他只能一起躺下来。 哎,看来这毛病有时候还挺管用的,江意卿暗喜。 “什么老毛病?”他问着,反手从床头柜上摸来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几度。 “那年费城下了暴雪。”她像条蚕蛹般把自己挪的再靠近他一点,额头一不小心碰到他下巴:“我在大雪里疯跑了半个月,病了一场就落下这毛病,太冷的话我就会胳膊肘膝盖都疼。” 产后造成的毛病,不用想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温尚陈拉开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双臂倏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休息好了就赶紧回你家。” 淡然的眉眼里追寻不到丝毫方才一闪而过的动摇,更没有丝毫方才抱着她的温情,细看的话似乎还有一丝不耐烦。 “温尚陈。”他的名字被她叫出来,清清浅浅很好听:“五年前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被质问的人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却在走到门口时被人从后面攥住了衣角,紧紧的攥住了衣角。 “松开……江意卿!”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呢……”她又把自己贴上来贴在他后背,是她熟悉的感觉,是她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找不到的感觉,温尚陈,真的是你呢,你再不出现我就快要忘记你了…… 温尚陈没有说话,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她四肢的无力,只好转回身再把她抱回去。 “你以为自己很瘦很轻么,好好在床上待着。”他的声音低沉温润,纵使是冷漠的话语被他说出来都会是另一种感觉。 “那你陪我躺一会,就一会。” 对于五年前他不声不响的消失,意卿质疑过、错愕过、恨过、悔过,到头来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不舍。 若今生无缘再见,我便对你只字不提。若不幸再相遇,温尚陈,我绝不要再轻易放开你! 温尚陈扔下句我很忙就转身逃出去。 意卿笑,温尚陈,时隔五年你还是这副性子。 只是意卿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在她睡着之后。 看着身边睡的安然的人,温尚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想抱抱她,他想亲吻她的额头,他想和她说话,他想听她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心软,他只是趁她睡熟后来陪陪她……他没有心软,他没有! 可是意卿,意卿,我的意卿,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相思入骨,眉眼如故。 江意卿再醒来时已是晚上,四周一片冰凉,屋里一片漆黑。 “温尚陈……温尚陈?”她试探着向卧室门的方向叫他。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空调工作的声音浅浅响着。 江意卿坐起来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眨眨眼适应了淡淡的光线后江意卿慢慢打量起这间卧室来。 卧室的摆设很简单,衣柜靠在屋门那边的墙上,离床不过是伸伸胳膊的距离,床是一张双人床,很大,躺着很舒服。 靠近衣柜这边的床头柜上乱七八糟摞着一些书,最上面那本书的封皮是一副人体骨架。另一边的床头柜上很整洁,只有一张他和孩子的合照。 视线扫过去,墙角的衣篓里堆满了衣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灰黑色的衬衣也扔在里面。 唔,这人还是这么懒。 …… 温尚陈回来时明显感觉家里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他知道,那是因为这里有江意卿。 他的卧室里,江意卿还在呼呼大睡,昨天晚上刚和这人吵过架她今天凌晨就能找过来,幸亏今天是周六,幸亏今天他休息。他嘆口气,把跟着高悦疯玩一天累到睡熟的孩子放到了她身边。 江意卿失眠好几天了,在他这里倒是睡上了个好觉,刚一翻身便有一团温温软软哼唧着滚进她怀里。 ……可可?可可!她的女儿,是她的女儿,这是她的女儿…… “江老师妈妈……你怎么哭了呀”温可也醒了,糯糯软软的声音更让江意卿控住不住眼泪。 “宝宝,我的宝贝……”宝宝,谁教你叫妈妈的?是爸爸么?江意卿自问不是轻易掉眼泪的人,可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的往下掉! “妈妈不哭~”温可爬起来用肉呼呼的小手给她擦眼泪:“妈妈不哭,可可呼呼……” 温可扭着小身子拉住江意卿的手呼气,泪珠子也是吧嗒的往下掉:“妈妈不哭,可可呼呼就不痛了,妈妈不哭,爸爸说不痛的,妈妈……” 小玉人儿说着说着扑进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温尚陈闻声进来时江意卿正对着孩子手足无措。 “我就让她陪你睡一会你都能把她弄哭了啊!”温尚陈把孩子抱过去背对江意卿在床沿坐下来。 “你以前在孩子自面前哭过,对么!”作为幼儿园老师,江意卿多少能懂一些孩子的言行举止:“因为我!” “江意卿。”他的声音伴着孩子轻轻的抽噎声传进她耳朵。 “嗯?” “……睡醒了就赶紧回你家……”
第8页 “爸爸……”温尚陈后面的话被女儿拦下:“爸爸你不要赶妈妈走好不好……” “谁告诉你她是你妈妈的?”温尚陈的声音依旧轻缓,没有一丝不悦甚至带着一丝淡漠。 “小姑姑告诉我的,小姑姑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从此之后到过年,每当高悦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病历哭笑不得时就会想起哥哥时常告诫自己的那句话,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温尚陈还是把江意卿轰走了,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可他怎么都赶不走江意卿的那句质问。 “温尚陈,我们分开的理由是什么?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意卿:温尚陈,当初你离开理由是什么,告诉我呀。 温医生:江意卿我饿了,我要吃面。 意卿:那你等会,我去煮…… ☆、第七章 江意卿觉得今天有些不舒服,脑袋懵懵的,和孟菲一起逛街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是知道温尚陈这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人到底有多执拗的。 但没想到,在手术台上那样干脆利落的人在感情上竟懦弱至此。 江意卿真的没有抓着过去不放,在与他再相遇之前。 五年前回国之后她被父亲逼着接受了长达一年半的心理治疗,父亲认为她喜欢温尚陈是因为她患了什么心理疾病。 她想这样也好也好,借着这段时间,让她把过去的五年好好整理整理,再干脆的扔掉。 她好好整理了一番,发现过去并没有什么值得整理的。 温尚陈消失的干净,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干干净净的出现干干净净的消失,干净到让江意卿怀疑那其实只是一场梦,一场回想起来会有很多细节的梦。 她开始尝试着接受那个追了她好多年好多年的胡云飞,她和胡云飞约会、吃饭、看电影、逛街,甚至一起伺候生病的父亲。 胡云飞对她也很好,她想,她总有一天会爱上胡云飞的,像爱温尚陈一样,毫无保留的。 直到那天晚上一起吃饭回来。 父亲那阵子在医院做康复,母亲陪护。胡云飞送她回来,想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她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同样对她好的人并试着迎合他,却在事到临头发现接受不了。 胡云飞一时脑子混乱想用强的,她一脚踹到胡云飞二兄弟上又反手按到地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正是温尚陈教给她的防身术。 隔天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就去找胡云飞道歉。胡家的保姆阿姨说小胡先生去公司了,公司的人说小胡总去见客户了。 她逼问胡云飞的司机,在一家酒吧找到了胡云飞,具体点来说是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到了胡云飞。 她和胡云飞分手,不管胡云飞同不同意。 算了,江意卿想,去他妈的余生多指教,以后我自己瞎过吧,反正都快忘了那个人的样子,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一切…… 结果却在新闻里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早间新闻说市立交桥凌晨时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甚至还伤了多名交警。 新闻的镜头是伤者送到医院时被急救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往医院里推的乱闹闹的场面……医院……医院……那抹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让她的脑子同样变得乱闹闹的乱闹闹的…… “你怎么了?” 意卿抬眼,眼前的人有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淡然眉眼,用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对她表达着再熟悉不过的关心。 脑子乱闹闹的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于是她微微踮起脚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有气无力的说:“温尚陈,别闹,我有些不舒服……”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温尚陈觉的自己好像穿越了五年的时光回到了以前的某一天! 他抿嘴不让自己嘴角扬起来,没人知道江意卿这句迷迷糊糊的话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欣喜甚至若狂! 没有分手原因的人分了手,再相遇时彼此都带着无法抗拒。 他想见到她。 于是按照病历上的地址来到她家楼下,温尚陈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站了两个小时,他没想过能真的遇见她,可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 “你发烧了。”头顶上传来一道十分肯定的声音,江老师迷迷糊糊地被人从自己家楼下拖来医院。 哎,好久都没有梦到温尚陈了啊。 “江意卿,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更不要逼我再离开。”他眉眼淡然的说,和五年前比起来,岁月没怎么伤害他,反倒让他眉眼间的淡然更浓了几分。 “我不会的,不会的!!”她抱着他的胳膊拼命摇头,你不要再消失了,不要,拜託你不要,温尚陈…… “不靠近!”江意卿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坐在床边看医学杂志的人似乎被她吓到了,不着痕迹地往后挪挪凳子,又清清嗓子,低声说:“我知道了,你不要激动,小心回针。” “温尚陈……” “嗯。” “……你不会再离开了,对不对?” 温尚陈垂下了眸子,她问的这般小心翼翼,这样小心翼翼的江意卿是温尚陈从没见过的,她以前是那般高傲的…… 意卿,对不起。 五年前的我懦弱无能,眼看着你陷在纠结与矛盾的痛苦中无能为力,便以为离开会让你不那么痛苦,可是事实告诉我,我这么做是错的! 可是,意卿,对不起。 “既然你知道了可可的存在,我就不会阻拦你和孩子亲近,甚至你想带孩子走也可以……”温尚陈伸去调快液体下落速度的手微微发抖,语气却和眉眼一样的淡然。 孩子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却不能将她留在身边,意卿,这便是我,註定悲孤一生的人。 江意卿从休息床上坐起来。她记得进来时温尚陈说这是他的办公室。 柔和的灯光将面积不大的地方罩在一层温馨里,墙角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医疗器械时刻提醒着江意卿这里是医院。 意卿刚要开口说什么,休息室的门被推动。 推门的人好像用不上力气一样,门把手响了好几下才推开门,是温可。 “爸爸。”温可探头进来奶声奶气的看向屋里的两人。 “过来。”温尚陈把女儿叫来身边。 “今天的作业写完了?”温尚陈把女儿肉呼呼的小手握在手里,声音是江意卿没有听见过的温和。 “嗯,一会爸爸你要检查签字的。”温可把小身子半倚在爸爸的腿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面前的江意卿,问了一个颇为值得推敲的问题:“江老师妈妈,你真的是生我的那个妈妈吗?” 温尚陈拢拢眉心,看来以后不能让孩子老跟着高悦那丫头了。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问?”江意卿的心依旧沉沉的,像是坠了铅球,因为他那句“你结婚的时候”。
第9页 “陆叔叔说我以后有妈妈的时候要问一问你是不是生下我的那个妈妈。”论起卖队友的资历估计没人比得上我们温可。 远在门诊的陆医生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最近温度变化太大,感冒的人实在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意卿:我不需要什么余生多指教! 温医生:对,你的余生都用来指教我了…… ☆、第八章 人的关系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 上一秒还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下一秒可能还是亲密如初,可他们呢,还能和好么。 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温尚陈长长的嘆了口气。 “怎么,回到家就有热饭吃你还不乐意了?”江意卿抱着温可坐在沙发上看童话书,见温尚陈回来便回头问了他一句。 温尚陈没说话,脱掉外套后揉着眉心进了书房。 温可最近有些纠结。 有妈妈是一件十分好十分令人羡慕的事,她可以自豪的告诉小朋友们江老师是她的妈妈,她可以在放学的时候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被妈妈接走,妈妈还会给她做好吃的饭饭,妈妈还会给她讲故事陪她睡觉。 可是爸爸却有些不开心,爸爸最近还经常不回家…… 江意卿趴在小沙发前的茶几上批改作业,已快九点了,温尚陈还没有从书房出来。 她不知道以前温尚陈忙的时候都是怎样安置孩子的,但想到上次他把孩子安置在医院她的心里就有些酸。 温尚陈从书房出来时是夜里十一点半,下午时从监狱送来一个患者,情况有些特殊,院里紧急召集心外科、放射科、骨科精神科等好几个科室的专家教授去会诊,他也在会诊医生名单。 会诊后就开始讨论制定方案,温尚陈对这次的患者也比较感兴趣,能动用这么多科室一起会诊的病,他到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出来就见到江意卿趴在茶几上睡觉。 他控制住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俯身把江意卿叫醒:“起来回你家了。” “你忙完了?”江意卿揉揉眼坐起来。“吃饭没?” 温尚陈眉心舒展。“在医院吃过了。” “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她站起来抱住温尚陈,双手环住他的腰,委屈巴巴的。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这样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撩人心弦。 “你不要总是赶我走,好不好……”她抱在他腰间的手互相死死扣住不让他将自己推开。 “好。” 回答声从江意卿头顶传下来,低沉有力,震的她心头一颤,让她错愕的只剩下抬头看他这一个反应。 那人略显疲惫的眉眼间是依旧的淡然,他下巴上有隐隐的胡茬冒出来,他还一直在吃药的吧。 温尚陈反过一只手去轻易的将她扣在他后腰的手拉开,又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然后这个人就转身离开了,抱着几本医学书与几个厚厚的文件夹离开了。 刘耕文坐在骨三科的小会议室里盯着一次性水杯里的热水出神。 几年前丈夫偏瘫后她就辞职了,来s市后便收到附院的邀请。 s大附属医院妇产科主任王海是她的第一批徒弟之一,她的得意门生。 刘耕文应邀在附院挂了个名誉专家的称呼,她是妇产科医生,什么教授、专家的她有很多称号,但都不及患者叫她一声“刘医生”。 她捨不得啊,捨不得这为之拼搏了大半生的医学,捨不得身上这件穿了大半辈子的白袍……于是偶尔闲暇,她就会推着老伴儿来附院的妇产科儿科转转。 三年前的一次她来陪老伴儿做康复,刚听说医院送来了个车祸孕妇学生王海就来请她移步手术室。 来的却是骨科的手术室。 患者情况不乐观,车祸导致多处开放性骨折并颅脑损伤,预估胎儿也受到了影响。 手术室里聚集着附院好几个科室的大角儿,产科一把手陈医生开第一刀,预计三分钟内取出胎儿给骨科抢时间。 骨科、脑外以及新生儿科医生随时接手。 陈医生很快取出胎儿,胎儿转交新生儿科后陈医生就让出主刀的位置由骨科接手。 刘耕文对陈医生的技术很满意,朝王海欣慰的点头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看见了led显示屏上的一个名字。 主刀医师:温尚陈。 她转头问王海:“现在里面那个主刀的……” “骨科的一位副主任医师。”王海知道老师家的小女儿还待字闺中,热情解释到:“骨科博士,宾夕法尼亚大学回来的,现在真是后生可畏啊,我听他们骨科的主任说过,这位温医生还没三十岁呢。” 刘耕文的目光又落回手术台。 王海的唏嘘淡淡的在耳边响起:“不过温医生也是个不容易的,一个人带着个一两岁的孩子生活,为了照顾孩子还从外科转去了骨科……” 刘耕文回头看了王海一眼:“温医生没结婚吗?” 王海嘆气。“听说就没有结过婚,孩子是前未婚妻生的,现在的孩子们呦,痴情的不必滥情的少……” 宾夕法尼亚大学回来的,单身,一两岁的孩子…… 手术室里突然传出患者突然大出血的消息,妇产科医护立刻接手,温尚陈上二助帮助陈医生,患者盆骨也受创,怎么都不能放弃! 一道急切的声音从手术室传到刘耕文所在的观察台。“室颤室颤了!” “准备除颤……”温尚陈在手术台上的冷静是刘耕文么没见过的。 患者心跳停止,就在除颤后一瞬间。 在场医生轮流对患者进行心肺复甦,温尚陈的声音伴着各种仪器的声音沉沉的传到刘耕文耳朵。 “再坚持坚持,不能放弃,她才二十六岁,再坚持坚持……” 刘耕文那时就知道,囡囡和那人之间绝不可能因那人的消失就这么断了,至少她的囡囡不能…… “刘教授,您找我。”会议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穿着白袍的温尚陈出现在门口。 “进来坐。”刘耕文双肘放在桌沿,十指交握。 五年前这个后生就是这样眉眼淡然的接受了她的建议,带着孩子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了囡囡的世界。 五年后,这个后生依旧眉眼淡然,只是该有很多很多东西是变了的,比如,这后生的话语刀锋。 “这次是什么条件,要我带着孩子消失,还是孩子留下我消失?”开门见山,下刀干脆,温尚陈的确是手术的一把好手。 “温医生。”刘耕文斟酌了一下称呼后缓缓的开口,六十二岁的人身上有着六十二年的光阴沉淀,不急不躁稳稳噹噹:“听可可说,你一个礼拜没回过家了。” 三十二岁的温医生在治病救人上造诣独到,却在人情世故中缺乏修炼,于是他小心应付,感情牌之后往往就是他不能接受但却不得不接受的条件,像五年前一样。
第10页 “不劳您费心,可可是我的女儿,我会照顾好她的。” “不不,我想你误会了。”刘耕文透过热水冒的热气朦朦胧胧的看向温尚陈。 “哦?不知刘教授还有何指教。” 刘耕文心里点头,面前这孩子虽然眉眼淡然但脾气却好,面对曾经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他依旧能语气温和,只是话语凌厉。 再历练几年就该真真对得起“大医精诚”这四个字了。 “囡囡她……” “再次遇见您女儿这确实是个意外。”温尚陈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握着听诊器:“不过刘教授请放心,如果您和江老先生同意她与孩子往来,我不会阻拦,如果不同意……医院最近正好在组织医生到国外进修,如果有必要,我会带着孩子离开。” 我会等到她结婚生子再回来的,回来后会安安静静的绝不出现在她面前的,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退让了,您一家再此定居,但我的家也在这里啊,请不要再逼我了,刘教授! “囡囡想和你结婚,但是小胡不久前向囡囡求婚了”刘耕文突然很想知道,为了囡囡,这个后生到底能退让到哪里。 “我的女儿什么脾性我了解。”刘耕文伸手探探水杯杯壁,温度还是有点烫。 “我知道该怎么做,也请您不要再步步紧逼。”温尚陈的声音带上几分沙哑。 无路可退时,我会反扑的。 温尚陈的眼眶有些不舒服。 是,我是变性人,可是这不是你能拿捏要挟我的筹码! 刘耕文松口气,她终于从那副淡然的眉眼中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 老人家和善的眉眼带上笑意:“温医生,以后好好待我们囡囡。” 刘耕文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水后起身离开,留温尚陈独自在会议室发愣。 刘耕文一出来就见学生王海等在骨科楼下。 “老师您小心脚下。”骨科楼下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净,王海还是过来扶住她:“这么冷的天,您想见谁我把人请去咱们科就好了……” “没事,不冷的。” 不冷的,刚才喝的热水化作一股热流沿着食道滑进胃里,遍及全身,暖暖的,暖暖的。 江意卿带着孩子见过几次姥姥,她很喜欢可可,母亲还帮着她在父亲面前打马虎眼,江意卿一个礼拜能有三天的时间过来陪孩子。 可是她恨不得天天把孩子带在身边,她离不开孩子,孩子同样需要她,她们母女分别五年,她们错过彼此太多…… 这一周里,她见得到孩子就见不到温尚陈。江意卿知道,他在躲着她。 女儿抱着她的胳膊说想见爸爸,她安慰孩子:“可可乖,你爸爸在上班呢。” “今天周四,爸爸不开刀,爸爸在开药。”温可指着墙上的挂钟:“爸爸下班了,我们可以去医院找他的,妈妈。” 开刀是上手术,开药就是门诊了吧。 她把女儿裹的严严实实的来了骨科门诊,另一间诊室的一位医生亲切的和温可打招呼,说温医生的门诊半个小时前就结束了,现在可能在住院部,下班前要看一看病人温医生才会放心的。 江意卿又抱着女儿来住院部,温可被裹的像球一样,江意卿几乎都要抱不动了。 在医生办公室遇见要下班回家的陆蒙恩。 “陆叔叔,这是我妈妈。”温可拉着妈妈的手得意的向陆蒙恩介绍自己的妈妈。 陆蒙恩手里拿着脱下来的白袍,早就从高悦那里听说这位了,便笑着和江意卿点头问好。“你好,我是陆蒙恩,温医生同事。” “久闻大名,我姓江,是……是可可的妈妈。”江意卿说着向陆蒙恩身后的大办公室瞅一眼。 “老温回去了,走之前说是得去一趟盛世易居取什么资料……哎哎孙医生!”陆蒙恩说着招呼正要下班回家的孙择良:“顺路带可可一起回去呗,老温不是在那边嘛……” 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陆蒙恩,孙择良再不明白什么就成白痴了。于是点头:“好。” 温尚陈的姑母温招弟是正则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温尚陈在盛世易居这种高档住宅区有房子倒是可以理解。 车子拐进地下车库后孙择良接了一通电话,是患者打来的。 于是孙择良送江意卿和温可来到温尚陈家门前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卿:温尚陈,常文钟让我问问你怎么才能让亲爱的读者们留言和互动。 温医生(沉吟片刻):就老常那一百出头的点击量?算了吧……我倒是认识不错的神外医生,不然让老常去看看脑子? ☆、第九章 温可自告奋勇的输入了门锁密码,母女二人顺利进来,顺利的换了拖鞋顺利的走进客厅。 茶几上乱七八糟扔着各种书籍资料,温医生正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敲电脑键盘。 沙发前的地上铺着灰色的地毯,毛茸茸的应该很暖和。 不仅地毯很暖和,屋子里也很暖和,要不是温可开口叫了一声爸爸,恐怕专注于整理资料的人还不知道家里进人了。 “你怎么来了。”温尚陈起身把小肉团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他盘腿坐久了腿都麻了。 “孙叔叔带我们来的,爸爸我想你了。”小可爱包温可撒着娇往温尚陈怀里钻。 “乖。”温尚陈给孩子取掉帽子和围巾,又用大手揉了揉孩子的头,静电的声音啪啦作响。 “爸爸你看!”温可眼尖的指着落地窗上映出来的她的模样。 静电让温可一头柔顺的短发炸毛一样凌乱不堪,她却指着自己的模样咯咯直笑。 温尚陈抬眼看过去,漆黑的落地窗上映出三个人的身影——他、孩子、江意卿。 心猛地一抽,像被人用铁锤沉沉的砸了一下,又痛又闷。 温尚陈不打算和意卿说话,扔她一个人干站一会儿她就会离开了,江意卿以前不怎么有耐心等人的。 “妈妈你过来呀。”温可坐在爸爸身边朝妈妈招手。 温尚陈开口打断孩子:“你自己先玩,爸爸还在忙。” 他不想让江意卿靠进自己,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把她抱进怀里。 “好。”温可滑下沙发就去拉江意卿:“妈妈我们去玩具房玩……” 温可拉着妈妈再出来时温尚陈已经离开。 “妈妈……”温可紧紧抱住江意卿的胳膊,原本玩得高兴的人突然声带哭腔:“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江意卿时常能察觉到孩子的缺乏安全感,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温尚陈与孩子的相处真是这样的疏离! 温可是他的女儿啊! 就因为孩子是她江意卿生的么? “可可乖,你爸爸他只是最近很忙。”她抱起孩子朝沙发走过去,这才看见茶几上被一串钥匙压住的纸条。
第11页 沿原路回到地下车库,白色奥迪,车牌号****,这是钥匙。告诉孩子,我最近忙。 房门响动,高悦的声音随之响起:“哥,吃饭了。” “小姑姑!”温可听见高悦的声音后哇一声哭出来,挣脱江意卿直跑向玄关处的高悦。 怀里一空的江意卿愣在了原地,孩子愿意和她亲近,但孩子在心无所依的时候却并不相信她,比起妈妈,这个时候孩子更愿意相信小姑姑…… 高悦抱着哭的一抽一咽的孩子在沙发前踱步,哥哥从来不隐瞒她什么。 “那天妇产科的一位名誉专家来找过我哥,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这边住了,那位老专家姓刘,你认识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悦知道的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道刘耕文是江意卿的母亲。 江意卿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不好:“认识,她是我妈。” “那你知道五六年前我哥和你母亲谈了什么条件么?”当年的一些事情,高悦虽然只是听说,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里面还是有些地方是让人想不通的。 比如,既然哥哥当初有勇气和嫂子在一起并且还要了可可,那么哥他在害怕什么呢? 比如,是什么能让哥哥一声不响的带着孩子消失甚至骗孩子妈妈说孩子夭折了? 这也是江意卿一直想知道的,温尚陈,当初你离开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意卿生产之前温尚陈一切都正常,虽然他一直说你有孩子了我不和你斗嘴,但他还是偶尔就跟她贫嘴惹她生气,然后再巴巴的哄她开心。 他大概是真的知道什么吧,比如知道国内的她的父母一直在逼她与他断绝关系,比如知道她会在他睡熟之后偷偷抹眼泪。 所以她因为忧思焦虑导致早产而被推进产房时,他一直重复的对她说我知道我知道…… 母亲来了,说父亲突发疾病住院了,想要她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一旦回去她和温尚陈就…… 但竟然是他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在她失去孩子后。 江意卿来找温招弟,温尚陈的车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温家。 说她冲动也好说她没脑子也罢,那天听了高悦的话后江意卿觉的有些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所以她必须见见温尚陈的姑母——主动提出让他们要一个孩子的温招弟。 “小温先生,温姐不再后面……小温先生……” 外面有隐隐的嘈杂传进来,江意卿看向温招弟,温招弟示意她没事。 温尚陈叫着江意卿的名字冲进来时江意卿正和温招弟坐在壁炉前喝热茶。 他大步过来一把拉起江意卿将她挡到身后,看着温招弟的眼神里全然没有一丝往常的温和淡然。 “尚陈,意卿是我的客人。”温招弟起身,眉心微微拢起。 “他也在家不是么。”温尚陈的声音带上冷冷的笑意。 他的声音听的身后的人心里莫名一揪,不由的紧紧抓住了他后腰处的衣服。 “尚陈!”温招弟的脸色变成了明显的不悦。 这就是上位者的威严吧,温和慈祥依旧,但只一句“尚陈”就让江意卿心里发毛。 “二小子,你找我?”旋转楼梯处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戏嚯声:“找我就说嘛,宋嫂说你急的把我的花儿都碰倒了。” 江意卿寻声望去,细细辨来,这声音竟然和温尚陈有些像,不,温尚陈老了之后的声音就应该是这样吧! 中年男人信步走下来,江意卿在温尚陈身后偷看。 中年男人大概五十多岁,轻言浅笑间却还能看出其相貌不俗,年轻时应该更帅吧。 温尚陈拉着江意卿大步离开。 江意卿有些想笑,温尚陈生气了,呵呵,温尚陈生气了,原来温尚陈会生气啊。 他把她塞进车子,一路飙来江边。 “你去温家干什么?”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菸的?” “你去温家干什么。”他好脾气的重复刚才的问题,一个烟圈趁他说话时从他嘴里偷熘出来。 “有些事情想弄清楚。”江意卿把视线落向前方,冬天的江面灰濛濛的,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温尚陈把头偏向窗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那个地方不好,以后不要再去了。” 江意卿收回视线转头看温尚陈:“温尚陈,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把头偏向那边的人忽然转回头来看她。 他的眼神中有她没有见过的情绪,是纠结?矛盾?痛苦?还是悲伤! 温尚陈收回视线,把夹在左手手指间的烟伸到车窗外。 他安静地抽了一支烟,在点燃第二支的时候他的眉眼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看着江意卿防贼一样把储物格里扔着的几包未拆封的烟塞进她的包,温尚陈浅浅的笑了。 他说,江意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个狗血、噁心人的故事。 如果听完这个故事你还能接受我,那么江意卿,我们就去民政局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被脑抽的我落下的一章…… ☆、第十章 你还记得小时候用过的温承手工皂么,纸质的包装,包装上画着一个漂亮的小孩子,收集齐三种不同颜色的包装就可以兑换一个温氏洗衣皂。 那是我们家生产的。 我们家做日用产品手工皂、洗衣皂等等,我们家两代传承,家业越挣越大。 爷爷越来越愁继承人的问题,因为我父亲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爷爷不放心把企业交给他,所以想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培养个继承人孙子。 我母亲生了我之后大出血切除了子宫,我父亲为了要儿子光明正大的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过夜,外公外婆要母亲离婚,可母亲宁可与娘家断绝关系也不愿和父亲离婚。 据说是因为什么狗屁爱情! 后来我母亲死了,是被父亲家暴后自己失足从楼上摔下来摔死的。 我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她叫温妮,是个傻子,她不是天生的傻,是被我父亲醉酒后扔进鱼池发烧烧傻的。 我后脑勺的疤其实不是和别人打架弄的,是被我父亲砍的,我命大,他喝醉酒失去准头,没能把我砍死。 后来我爷爷去世,是被我父亲气死的,因为父亲失手打死了一个给他生了女儿的女人,被判刑入狱。 我父亲入狱,爷爷被气死,奶奶把家产一分为三给三个孩子,温氏企业被温氏族人悉数瓜分。 二姑母一家带着我姐温妮和奶奶移居澳洲,大姑母带着我去到费城。 后来我被确诊为易性癖。 那时我十七岁。 我被同学辱骂嘲笑甚至殴打,他们说我是变态应该被关起来,应该住在精神病院。 外国人骂我是变态的中国佬,华裔问我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给他们丢人。 也有人过来安慰我,说理解我支持我。
第12页 真他妈可笑啊,他们理解我什么?支持我什么? 我温尚陈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同情,反正人性不都这样么,冷漠如斯,个人万岁。 我二十岁的时候做了变性手术,还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我的情况慢慢好转,姑母的公司却陷入困境。 她不要我操心,她说你好好上学就行。 这种困境差不多维持了一年多快两年,就在我拒绝你之后的那个时间段。 那阵子可真是烦人啊,学业越来越重,公司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你也越来越烦人! 突然的某个日子,一切都好了起来。 学业越来越顺,姑母的公司情况越来越好,我觉得不理你就好,让你自己折腾吧,等你觉得没意思你自己就会放弃的。 因为学业繁重我已经很久没回费城的家了,我想突然回去给姑母一个惊喜,可是你的突然出现让我错过了搭车时间,所以我当着你的面把你送我的礼物扔进垃圾桶。 我兴沖沖的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在费城的家是一栋独立的别属,进门后要拐一个九十度的弯才是客厅的正门。 我喜欢阳光,姑母特意让人把客厅的窗户全改成落地窗,以至于站在外面就能将客厅一览无余。 我一转弯,入眼便是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这是我的家,不会有外人,我立马躲回黑暗里窃喜。 那时姑母才四十多岁,有性需求很正常,但如果单单是那样姑母不会和对方在家里这样的。 我捂着嘴偷笑,我要有姑爹了吧! 我那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我没有过性生活,也没看过毛片,所以客厅里隐隐传来的声音钉住了我的脚步。 他们玩的很嗨。 他们连客厅门都没关,做爱时那些污言秽语一字不落的传进我耳朵。 我下面竟然也起了反应! 这真的不可思议! 我不由得探出头看向客厅! 轰地一瞬间,在我看清楚那个男人后,我从燥热掉进冰窟,我跌坐到地上。 里面的女人是个陌生的东方女人,把陌生女人抵在墙上正身体卖力嘴里喊着骯脏下流的话的男人,是我的父亲,温仲韦。 别墅瞬间变成了一个开放性的独立空间,上演着一场只对我一个人上演的电影。 我安静的靠着墙,安静的目睹全程。 温仲韦发现了我,他出来把我拖进客厅,我害怕他,特别害怕他,所以就算我已经长成比他还高的成年人,在他面前我还是会瑟瑟发抖! 他把我扔到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笑,他笑的很噁心。 他说,小变态,你的小兄弟是手术得来的,不好用吧,这个老子可以原谅你…… 话语间,那个面色潮红的赤裸女人哼唧着贴上温仲韦的身体,欲求不满。 她应该是吃了什么药物。 温仲韦朝我抖抖他胯间的那个东西,说,老子听说有姑娘追了你快两年你都不敢回应人家?你太他妈丢老子的人了,既然不会玩女人,你老子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看好了…… 温仲韦又沉溺于他的欢爱中去了。 我觉得我的世界又一次崩塌——温仲韦又出现了! 母亲生前那带着血的声声质问,祖父生前对我的种种无视,儿时温仲韦对我的次次殴打,做了变性手术后别人对我的嘲笑谩骂……种种此类,走马灯一样从我内心深处某个枷锁中挣脱出来,将我再度拉进沼泽…… 等他那股劲头过去,我把温仲韦从沙发上拖起来揍了一顿。 你曾问过我为什么我外科学的那么好还要学骨科,我当时插科打诨将你糊弄了过去,现在我告诉你,因为学好骨科我就知道打在哪里最痛最容易受伤最不好恢复。 你看,我的内心就是这样阴狠。 那天夜里我从家里出来后随即就拨通你的电话,你还记得我说了些什么么,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最初接受你是我为了和温仲韦较劲。 说我不行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可是,意卿,后来我才发现你是那么美好,那么阳光,那么问温暖。 我这样骯脏的人,不配靠近你!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在我们交往两个月的时候,我做好了你打我或骂我的准备,我做好了你愤然分手的准备。 可是你就只是看着我笑。 你说,温尚陈,你真是个傻子! 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们二十二岁,你追了我两年,二十四岁的时候,我们开始交往。 二十五岁,我还在读书,聪明的你已经拿到mba证书开始准备工作,你进了正则帮助姑母。 二十六岁,我们订婚。 二十七岁,你有了温可。 前提是没人知道我做过变性手术。 可是那个从二十岁就开始追求你的胡云飞却知道了,他把我是变性人的事情告诉了你的父母,在你妊娠七个月的时候。 将你推进痛苦,将我逼到无路可退。 我是懦弱的,在被别人知晓身份之后。 你的母亲找到我,说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变性人的! 她的女儿是那么优秀那么高傲的,她的女儿不该被别人指指点点,不该被人评论是非,她的女儿…… 你母亲说了很多,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对啊,我凭什么这么自私,意卿,我凭什么把你也拉进这种深渊! 你的纠结与痛苦我都能明白,所以意卿啊,对不起,我选择的是逃跑! 你不喜欢胡云飞那就不找胡云飞,意卿啊,我离开之后,你好好的找一个正常的男人,过一个正常的生活吧。 你问我五年前离开的理由是什么,那我问你你知道我姑母为什么让我和你要孩子么? 因为那时的温氏需要这个孩子! 可可的出生让我父亲顺利的收回以前被温氏族人瓜分的温氏企业,又加上姑母那些年的打拼,这才有了今天的正则集团! 连我们的孩子都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被带来这个世界的! 意卿! 你知道胡云飞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吗? 是我父亲告诉他的,你生完孩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该被丢弃了。 而我,你喜欢的温尚陈,你爱着的温尚陈!在知道一切之后竟然只觉得无能为力!甚至无心反抗! 告诉你一切,徒增你心伤。 你有你的高傲。 我有我的卑微。 我们回不去了,不是么。 不告诉你所有就好,你只要记着我的软弱无能就好,你只要记着,离开这样的我是你明智的决定就好! 意卿,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这就是我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自卑的温医生铿锵登场。 ☆、第 十一 章 温尚陈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发呆。 楼下不似往常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少了很多,这就到年关了。 年关难过年年过。 在陆蒙恩的提醒下温尚陈手里握着听诊器出来巡视病房。
第13页 年底是医院难得清静的时候,因为要回家过年,能出院的都走了,剩下的寥寥数人是实在不能出院的。 这几天一过他们骨科就又该忙起来了,过年是爆炸伤增多的旺季,不过这两年还好,国家明令禁止烟花爆竹后这类伤患也减少很多。 “温医生来了啊。”一个老人家还没出院,见温尚陈来巡房就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您家属呢?”温尚陈走到床边握住老人家朝他伸出的手。 64床,骨关节炎、关节成形术,手术成功,术后恢复良好,他主刀,孙择良医生一助。 “我女儿办出院手续去了。”老人家紧紧拉着温尚陈:“温医生,真是谢谢你啊,孙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以后我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老人家握着温尚陈的手温暖干燥,老人家看着温尚陈笑的亲切慈爱。 温尚陈继续去巡房,回来时路过刚才那间病房,他有意无意的往里面瞥了一眼,人去屋空。 办公室的走廊入口却站着一个人。 “温医生。”张倩倩笑着朝他扬扬手中的保温桶。 温尚陈还是那副淡然。“张小姐,令尊不舒服了?” “不是。”张倩倩笑靥如花。“我来报答您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医生救人,职责所在,哪有什么救命之恩的说法,温尚陈推门进了办公室。 张倩倩也跟进去。 护士站的护士们三三两两的开始交头接耳。 张倩倩和科室里的钉子户一样是他们骨三科茶余饭后常会谈及的人物。 张倩倩父亲半年前曾在骨三科住院,张倩倩在此期间喜欢上了她父亲的主治医生温尚陈医生,其父出院后她还隔三差五的过来送吃送喝,奈何女有情男无意,被拒绝之后张倩倩依旧坚持不懈围追堵截,让人看了唏嘘不已。 “呦嘿,回来这么早。”西侧办公区的暖气断了,陆蒙恩一直赖在温尚陈的办公室敲论文,听见身后门响他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你也是难得清……” “咳……”温尚陈清嗓子,及时把陆蒙恩的“清闲”二字堵回去。 陆蒙恩回头就看见张倩倩正巧兮倩兮的看着温尚陈。 “……你忙,我先走了……”陆蒙恩到门口时又停了停步子:“对了,高悦让我给你说一声她和可可这次在澳洲过年。” 温尚陈和妹妹吵架了,因为高悦告诉了江意卿温家的地址。 自那之后江意卿果然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他又一次亲手将她推开。 温尚陈长长嘆口气来舒缓心里的痛意。 江意卿…… “你过年也不放假吗?”张倩倩把手里精緻的保温桶放到办公桌一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放。”温尚陈打开灯把一旁的几张片子插上去。 张倩倩朝背对着她的温尚陈招手。“我这阵子在韩国新学的新料理,来尝尝?” 温尚陈回头,色香俱佳的珍馐味道应该也很不错。只是他没那个心情。“张小姐……” “温医生。”张倩倩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盯着温尚陈的眸子里带着轻柔的试探:“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温尚陈起身走过来与她隔着一个桌角的距离,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一直在等孩子妈妈,可是都快六年了啊,你就真的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别人一个机会么?” 张倩倩说这话时眼里的动容着实让温尚陈心神一恍。 不是我不愿意给自己机会,只是我没有这个权利。 温尚陈习惯性的抬手转动手腕用手指在空气里虚画了个圈。 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是变性人,我没有喜欢谁不喜欢谁的权利,也没有说爱与不爱的资格,我只能像这样被动地选择或接受,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但是你会接受我是变性人这件事吗。 “张……” “温医生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张倩倩从来没有这样不礼貌的打断过别人说话,可她更怕这个人连说话的机会都不再给她。 “我一个女孩子家,做到这个程度,甚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以为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我,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温医生,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二十七岁的张倩倩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温尚陈抽来几张纸巾递过去,张倩倩却在他伸出胳膊的时候顺势过来靠进他怀里。 他不是要抱她的,她误会了。 再乐观的女人也会哭的,再坚强的女人也想有依有靠的。 温尚陈低头看抱着他抽噎的人,喉结缓缓滑动。“张小姐,我是变性人。” 张倩倩从他怀里退出去泪眼朦胧的抬眼看他,不可置信:“……温医生?” 温尚陈摇头,无波无澜的眸子里是明显的确然。 他没有再用言语来说明。 他当着张倩倩的面慢条斯理的脱掉身上的白袍、毛衣,最后解开贴身的衬衫给她看自己上身的手术痕迹。 …… 张倩倩最终夺门而去。 温尚陈又慢条斯理的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穿。 穿着穿着他笑了。 笑的自嘲。 笑的无奈。 这些年来,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这样子拒绝了多少人。 那些人说喜欢他,说想和他交往,有的被拒绝两三次后依旧能坚持。 而每当他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后,他就能换得一时安静。 除了江意卿。 可如今,江意卿也不会再来,那个喊着他的名字说喜欢他的江意卿再也不会来了…… 他给她讲了那个故事后她没再在他的眼前出现过,甚至温可放学回家也没再提过江意卿。 冷眼看那些人的来去。 这就是自己的一生。 回想方才张倩倩的神情,温尚陈突然有些害怕。 可可是他的女儿,他却一直对孩子不冷不淡。 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他怕孩子以后知道他的身份后会和这些人一样,无法接受他。 与其到时伤心难过,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深情以对。对他对可可来说都好。 有些事情看着已经走到尽头,但是再坚持坚持便又出现转机,他们这些医务工作者对此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消失了半个月之久的江意卿带着丰盛的外卖来犒劳大家。 “还是嫂子好啊,知道犒劳兄弟们!”陆蒙恩和孙择良并肩进来。 孙择良和意卿打过招呼后去接水喝。 陆蒙恩伸手去抓蛋挞,被女医生彭斐然一巴掌拍开。 “小彭你当这是输液找血管吶!要一巴掌拍死我啊你!”陆蒙恩吃痛怪叫。 几人刚下手术台就听见陆蒙恩拿着手机说嫂子来犒军了,温尚陈顿住步子拢拢眉心。
第14页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从衣柜里拉出白大褂就往住院部这边跑,甚至身上被汗水湿透的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进门后看清办公室里的人时愣了一愣,他以为只是陆蒙恩在说疯话,他以为陆蒙恩说的嫂子是何敬宗医生的太太。 没想到真的是她! “你怎么这副模样啊。”江意卿望着温尚陈笑。 刚进门的人看见江意卿后足足愣了好几秒,他眨眨眼又抿抿嘴角,却还是没能隐下眼底的笑意。 “怎么,有问题?”温尚陈暗自舒口气。 他说着随手用手背擦了一下汗涔涔的额角鬓边,额前细碎的头发被带的微微偏向一边。 是江意卿知道的他的习惯。 “还以为你这几年知道了什么是白衣飘飘素手执刀呢。”意卿笑着转头看陆蒙恩。 正和彭斐然抢蛋挞的人从来对什么白衣飘飘毫无知觉。 温尚陈简单收拾了一番,和值班医生做好交接后带和江意卿一起离开。 走到医院门口时接到姑母电话,姑母问他晚上有空没。 他说没有。 姑母说过年不要一个人待着。 他说江意卿在。 …… 温尚陈在国外留学的妹妹温慧回来了,姑母说既然一家人都回来了,那就趁机会请江意卿去温家吃个饭。 可是明明高悦还带着可可在国外。 温尚陈没有力气去弄清楚姑母对一家人是如何定义的。 他值了大班,很累。 他的车子被陆蒙恩开走一辆,一辆被江意卿停在温家,他们打车过来,计程车不能进来,他们只好徒步往里走。 夜幕四合,马路被路灯照的反出薄冰层的寒光。 近视眼江意卿滑了一下,被温尚陈扶住。“小心点。” 意卿顺势攀住他胳膊:“我眼神不好,你背我。” “路上滑。”温尚陈淡然的眉眼染上笑意。 “我不怕摔,你背我。” “好,要是快摔了你记得垫在我下面啊,我年纪大了不经摔……” “哪里年纪大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呢!” “我过了年三十三。” “那也是一枝花,一枝花,还背得动我吗……” 温尚陈背起了江意卿 温尚陈背着江意卿朝温家的方向去了。 温尚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了。 江意卿的视线变模糊了。 江意卿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是温尚陈刚刚给她的他家的钥匙。 钥匙陷进手心里扎的她生疼。 温尚陈,我们不要再分开了!不要! 温尚陈,我没有输给外界的阻力,我只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意卿:哼哼哼,温尚陈,你还是没能逃出老娘的手掌心。(仰天大笑) 温医生(挑眉):是么。 ☆、第十二章 温慧学法律,就在温尚陈毕业的大学,成绩平平但还说得过去。 温笑年纪最小,却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高悦和可可要是在的话,温仲韦觉得会更好的。 “仲韦,你别忙了,让宋嫂来就好,你不是说想温慧了么,过来和孩子聊聊天呀。”温招弟坐在温慧身边朝厨房那边喊话。 温仲韦从厨房探出头。“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一道菜就好!” “意卿,来来吃点心。”温招弟继续招呼坐在温尚陈身边的江意卿。 趁姑母拉着江意卿和温慧家长里短,温尚陈来到后面抽菸。 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豪华排场,温家的宅子也算景江半山别墅城里数得上的豪。 温尚陈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的眉眼淡然让人看不出情绪,脚边已经扔了几个菸头,又点燃一根时温笑也出来透气。 温笑挨着他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坐下来,把温尚陈刚点燃的烟拿过去狠狠抽了几口。 “真噁心人。”温笑说。 温慧回来了,里面那一幕幕父慈女孝看的她胃里反酸。 “两个月前你小悦姐说在医院见到你了。”温尚陈把烟夺回来。 “该死。”温笑低声骂了一句。 又伸手去抢温尚陈的烟,被温尚陈胳膊长手长的隔开。 却被她把他装在外套口袋里的烟连包掏走。 温笑熟练地抖出一根噙到嘴里。“给我火儿。” 温尚陈拿着打火机的手远远地伸到一边,眉眼淡然的看着温笑。 “蠢蛋汪超!”温笑骂了个脏字。“都说了不能去附院的他非说附院的手术做的最好。” “多大了。” “两个多月。”温笑随口回他,语气淡然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温尚陈给她点菸。“两个多月,已经有胎心了……” “什么心?”温笑吞云吐雾的看温尚陈。 温尚陈轻易的夺走被温笑捏在手里的那包烟。“最后一根,以后不准再抽了。” 说话之人的语气和他的眉眼一样淡然,温笑却觉得害怕。 温笑长这二十二年来做过不少混蛋事,拎刀砍过人,被人拎刀砍过,她自问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温尚陈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说出去都没人信,因为大家都说小温先生脾气最好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温先生,温姐让喊你们进来吃饭了。”宋嫂的声音在翠玉屏风后温和的响起。 “干嘛去了嗯?把人家意卿一个人扔这儿!” 屋里的人已经在餐桌前就坐,一见温尚陈进来,温招弟就佯装生气地问他。 温尚陈开口就是一阵咳嗽,外面太冷屋子里太热,突然的冷热交替让他嗓子一痒。 “没事吧?”意卿递给他水。 温尚陈接过去喝了几口。 温笑此时也坐到桌子前。 意卿把注意力放回到餐桌前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除了低头理餐具的温尚陈。 “怎,怎么了?”意卿心里有些慌。 面前的两位长辈,一个是正则集团的创始人,一个是正则集团如今的掌舵者,被这两个人这样看着任谁都会心慌。 “没事没事,吃饭了……”温招弟笑着招呼大家动筷子带过这个小插曲。 很多人都说温尚陈是变态是心理扭曲,但温尚陈此人着实是对不起“变态”“心理扭曲”这些字眼。 他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毛病,唯一的一个习惯就是不与别人共用什么,尤其是与吃喝有关的。 很多医务工作者都有的习惯罢了。 但温尚陈刚刚喝了江意卿递来的水,温家人皆是一怔,因为那水是意卿喝过的。 吃完饭,温尚陈藉口值了大班很累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在卫生间把晚饭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不是因为喝了意卿喝过的水,而是因为这顿饭。
第15页 他走到床边,想起刚实习那会儿。 手术台上,皮肤切开后血从切面的各个血管切口处流出来,主刀医生边用电钳止血边讲昨天在华人街吃的烧烤,他们几个实习小医生当时就吐了。 这些事遥远的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屋门被敲响,是江意卿。 “你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呀。”她进来,环住他的腰。 “今天可真冷。”他说。 s市的冬天不是太寒,却很冷。这种看似软绵绵的冷最是伤人身体。也不知道是谁把s市评为宜居城市的。 “我妈打电话说我哥和我嫂子到家了。”意卿把脸埋到温尚陈胸口。 这人个子很高,这人很温暖,这人是她江意卿怎么都放不下的人。 他是变性人又怎样,她江意卿才不会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 那些不好的话只是那些羡慕他却又不及他的人说出来安慰他们自己的谎话。 可笑吧。 我不如你,我就想方设法找出你的不足来将它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我觉得满意,直至我觉得心安,直至我觉得能理直气壮。 “峻卿哥今年怎么有空回来?”温尚陈拥着怀里的人,很舒服。 “积攒假期换来的回国,半个月就走。” 哥哥江峻卿是工程师,这些年参加援非任务一直待在非洲,可有几年没回来过了。 江意卿把手从下面伸进他的毛衣里用手指指腹在温尚陈后腰上挲摩。 后腰被弄的痒痒的,温尚陈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不早了,回去还是留在这边过夜?” “温尚陈。” “嗯?” “……我喜欢你!”咯咯笑着的人嚷嚷着扑到温尚陈怀里。 温尚陈一个没站稳被扑的跌躺到自己床上,还被那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人骑坐到胯上。 “那儿不能坐。”温尚陈很累,拉拉她示意她下来。 意卿趴下来趴到他身上,脸在他颈窝里蹭。“温尚陈你骗我。” “什么……”温尚陈话语清浅,他的身体碰到床的一瞬间,困意便势如破竹的侵遍他全身。 两天一夜的班,五台手术,他真的很累。 他们就这样在温家留宿了。 温尚陈觉得这样也好,无路可退才是他最熟悉的境况,他也没力气去计较什么了。 年关的排班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的,温尚陈值了大班就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但他还是要回自己家去,原因和温笑一早就要离开一样。 “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儿子。”温笑一大早就没有好脸色。 “笑笑,早上好。”意卿笑着和温笑打招呼。 温笑没大没小惯了,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昨天是打车回来的,温尚陈去车库找车开,碰上比自己早出去十分钟的温笑。 “老头又想算计你呢,小心点吧。” 温笑似笑非笑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开着她的小排量走了。 温尚陈在车库里又转了两圈,怎么没见他那辆白色的奥迪啊,他记的上次被江意卿开回来就一直停在车库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温医生:江意卿我的车呢? 意卿(绞手指):…… ☆、第十三章 白色奥迪正停在温尚陈家楼下的停车位上。 平时停的满满当当的停车位如今只有几辆车稀稀落落的卧在格子里,其中还有两辆是温尚陈的。 温尚陈刚走到楼下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抽菸的人。 胡云飞! 温尚陈拢拢眉心,觉得有些头大。 他和胡云飞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纠缠不清的事早该有个了断,毕竟意卿现在回来了。 …… 温尚陈把胡云飞约去别的地方,意卿一个人无聊,就把家里大致收拾了一番。 温尚陈家里并不乱,只是没有生气。 收拾完屋子,意卿看着再简单不过的客厅痴痴的笑了。 温尚陈回来时被叫去了医院,从医院脱身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他打电话问江意卿做饭没,然后又叫她下来一起去逛超市。 温尚陈平时很少逛超市,家里的东西大大小小都是高悦或者温家的阿姨过来时买的。 但今天他很想逛超市,和江意卿一起。 江意卿很会做饭,他就买了很多东西。 两人大包小包的走到楼下时遇见了外科的白主任。 温尚陈之前在外科时就在白主任手下当差,虽然他只干了一年外科,但白主任每每见他都会问一句想不想回外科。 这次问的却不一样。 “呦?小温,终于找着人照顾孩子了?”白主任摸着肚子笑眯眯的同温尚陈打趣儿。 意卿抿嘴,他们当医生的都这样说话的吗? 温尚陈也笑,嘴角微微一弯,眉眼随即染上一层温和。“白主任说笑了,这是温可的妈妈。” 白主任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欣慰,朝意卿点点头,意卿回之一笑。 一进家门江意卿就被塞了满怀的食材。 “江意卿我饿了我要吃捞面。”某医生瘫进沙发里对江意卿颐指气使。 江意卿下了面,端出来时温尚陈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江意卿看着眼前的人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 眼前的人有着185公分的身高,长的也很帅,更有着三十多岁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任谁也不会相信吧,这样一个风姿卓越的人是一个变性人。 温尚陈,对于你自己的这个身份,一个胡云飞就能让你做出五年前的混帐决定,要是公之于众呢,会毁了你么…… 意卿把面放到茶几上隐藏起自己的担心。“温尚陈,起来吃面。” “我还想喝粥。”沙发上的人睁开一只眼睛看意卿。 意卿起身去厨房煮粥,离开前抬脚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顺便祝他吃面撑死。 江意卿吃了饭后在刷碗,但不知道怎么刷着刷着就被温尚陈抱到了床上。 虽然温尚陈偶尔会说自己是性无能,但他到底是不是无能意卿最清楚不过。 五年了。 五年的思念与不舍最终纠结成一团火,将两个人燃了个彻底。 温尚陈做了个梦。 梦到了江意卿。 他梦到江意卿送给他礼物。 他梦到江意卿在他刚从解剖室出来时对着满身福马林味的他用中文说温尚陈我喜欢你。 他梦到他和她耍贫嘴被她追着打。 他梦到可可奶声奶气的喊着妈妈扑进她怀里。 他醒了。 身边的人睡的很安静。 她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很美。 “你醒了……”意卿睁开眼,嘟哝着向他靠过来。 “嗯。”他伸手替她挑开一缕粘在脸颊上的青丝。 这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听的意卿心弦撩动。
第16页 “温尚陈你又是我的了!”意卿宣示主权一般抱住他。 她里面未着寸缕。 温尚陈咯咯的笑。“……好,是你的了。” 早就是你的了,只是丢失了五年。 意卿就趴在他心口,他说这句话时的心跳加速了。 温尚陈…… 后来温尚陈又醒了一次。 因为身边的江意卿扭动着身子在不安的说梦话。 “意卿,江意卿?”他将她抱进怀里。“不怕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啊……” 江意卿慢慢安静下来,慢慢睡的安然。 温尚陈在夜色里嘆气。 他们兜兜转转的还是回到了原地啊,那么他逃离的这五年究竟算什么? 他胆小懦弱的证明么。 …… 翌日一早,意卿醒来的时候温尚陈已经在医院查房了。 餐桌上留有早餐,看样子应该是从楼下买的,不过已经凉透。 意卿身上套着温尚陈的睡衣在房子里闲转,昨天只是大致将客厅收拾了一番,她还从未仔细打量过这栋房子。 四室四厅的房子里是三间卧室一间书房的设计。 意卿往那间有女人气息的卧室多看了几眼,不知道是谁在这里住过。 估计是高悦吧,不过高悦不像是会在这里住的人啊,何况高悦的公寓就在对面楼啊。 这天傍晚,温可的视频电话打来时温尚陈刚从食堂吃饭回来。 女儿好像又胖了。 视频里边,温妮抱着可可和温尚陈吉祥话。 二姑母一家逐个的同温尚陈问话,因为可可告诉他们说她妈妈回来了。 “小悦这丫头死活不说,姑只好亲自问你,真是意卿那丫头回来了?”二姑母温盼弟一瞬不瞬的看着视频里的侄子,急切的问。 “嗯……回来了。”温尚陈觉的心口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二姑母没再问什么,温可兴奋的和爸爸说着袋鼠考拉。 打断视频电话的是急诊科的电话。 说有起车祸需要温尚陈过去。 这才刚出了年医院就又热闹起来。 自踏进急诊科的门温尚陈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心慌,也不知道怎么了。 一堆家属围着护士情真意切的喊着什么,诸如“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不管花多少钱请你一定要救活我儿子”这些话,温尚陈早已听到麻木。 温尚陈暗自摇头。 无论你是谁,只要你是病人,医生护士就会对你竭力救治,没有谁是抱着一颗“我要挣大钱”的心来当医生的,那不足以支撑他们在从医这条路上走下去。 温尚陈在相关护士的带领下来到急诊科的手术室参与手术。 刚刚过来的路上见到张醒。 张醒那种闲人能出动了,看来这场车祸不小。 患者多发外伤。 左侧胫腓骨粉碎性骨折,皮肤软组织缺损胫骨外露,右踝关节完全被撕开。 全身多处骨折,最重的在肋骨,插到了心脏附近。 护士在清理患者脸上头上的碎玻璃,温尚陈低头帮助主刀医生收拾患者心脏这块儿。 身上的手术服被汗水湿透后手术终于结束,温尚陈下手术台时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患者的脸。 “温医生!” “温医生怎么了?” “不知道啊……” 手术台上向来沉着冷静的人跄踉着夺门而出,剩手术室里不明所以的医护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犯错误了犯错误了,寒冷使人错乱 没有驾驶证,不会开车…… ☆、第十四章 有时候生活就是爱和人开玩笑。 前几天还和他抢烟抽的人今天就浑身插满管子的躺在icu里。 温尚陈从医多年自问已经麻木,但他竟不能从容接受!尤其是他作为家属等在手术室外时的那种煎熬! 温笑还在icu,胡云飞父亲过来看望时只有温尚陈守在里面。 见老人家一直望着这边,温尚陈走出来。 “您是温医生吗?”胡父轻轻拢着双手问。 “骨三科,温尚陈,您是?”温尚陈身上的无菌服挡住了他挂在心口的工作证。 “胡云飞是我家二小子。”胡父幽幽嘆口气,看着温尚陈的双眼有些浑浊。“听说我家二小子的手术多亏了您,我实在是,实在是感谢您啊温医生!” “是为温笑的事来的吧,她是我妹妹,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温尚陈素来讨厌和生意人打交道,说话弯弯绕绕神神道道,何况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说出话就更是直白。 胡父请他移步。 温尚陈怎么可能离开!妹妹还没过危险期,他甚至现在连一句话都不相同胡父说! “唉!”胡父坐到休息椅上深深地嘆气。“造孽啊……” “事情始末我大概知道,您直说来意就好。”事情的大致张醒已经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给他说了,不劳烦胡父再将那个场景给他重现。 温尚陈也在休息椅上坐下来,目光始终透过玻璃盯着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人。 “笑笑这孩子的腿,不能保住了吗。”他家二小子保住了命,还没缺胳膊没短腿儿,可温家闺女却…… “保的住。”温尚陈眉心微拢,轻轻的三个字说的让人觉的如同吃了定心丸。 从个人角度来说的话他真的很想对胡父说,我妹的腿就是保不住了,你们想怎样? 可是他是医生! 医生不得已的善意谎言不是这样用的! 医生不骗人! 因为心中的那份赤诚! 去他妈的! 温尚陈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紧紧捻在一起,他想抽菸。 “你还放不下小江。”儿子这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胡父也大概知道。 还不是因为江家的那个小女儿!真不知道那丫头有什么好的。 胡父年纪也不小了,老二一出事儿,这几天闹的他很累。 看着温尚陈,胡父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是老了吧。 “江意卿是我孩子的妈妈。”温尚陈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那道隔离门。 她是我孩子的妈妈,无论你们想怎样,我都会护着她。 虽然我们没有资格说爱,但她是我深爱的人,无论怎样,我都会爱着她。 但这样伤害我的家人,我不允许! …… 温招弟从国外赶回来时温尚陈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 笑笑醒了,已转到高级病房休养,胡家想出钱帮忙,被温招弟拒绝。 我们温家的人,再不济也不需要谁来同情! “尚陈,谢谢你。”吸菸区,刚从国外赶回来的江峻卿给温尚陈点了一支烟,千言万语也只有这几个字了。 温笑是为了救意卿才出的这档子事,意卿无大碍,温家小女儿的腿却……
第17页 “不用。”温尚陈垂下头狠狠的抽一口烟,吐出来的烟燻的他眯起眼。 意卿为了笑笑的事后悔不已,如今竟躲在病房里不愿见他。 江峻卿掸掸菸灰将目光落向窗外。“囡囡特犟你应该知道的……六年前回国后我爸让她接受心理治疗,我们都以为她会再跑去找你,结果她没有,她特别安静,安静的接受治疗,安静的接受父母安排的一切,安静的让人害怕……” 江峻卿把菸蒂掐灭又点上一根,回忆有些重,他需要尼古丁来壮壮力气。 “后来我发现她偷偷喝酒,专挑我房里的高度数酒喝,每天晚上都喝的酩酊大醉,她说不喝醉她睡不着觉。” “后来我爸在她房间发现了一本医学书,写着你的名字,应该是你大学的课本,我爸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它撕了扔出窗外。” “我家窗外是个玫瑰花圃,囡囡在里面找了很久,把撕破的书全找了回来,囡囡被玫瑰花刺弄了一身伤……我爸最后把那本书烧了,囡囡抱着我哭,她说,说,她说哥,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是我江意卿不能将就的了……” 江峻卿回忆起了妹妹那时的绝望,让人心碎。 “她找不到你,我也帮她找了,就是找不到你。” “囡囡最后顺着我爸的意思接受了胡云飞,你知道的吧,胡云飞不是什么……” 不是什么正经人,我知道。 “囡囡说找到你的时候我这个当哥的是真替她高兴,囡囡今年三十二岁了,尚陈,她再等几年就真的是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江峻卿眯起眼睛,身上的学者气息渐渐收敛。 江峻卿掐灭手里的烟朝温尚陈狠狠的挥了一拳。“这一拳是替我妹妹打的!打你五年前的胆小懦弱和自卑!” 江峻卿抓着温尚陈衣领又挥了一拳。“这一拳是替我妈打的!打你伤害她的孩子!” 无力地靠到墙壁上的人被最后挥了一拳,江峻卿胸口起伏的厉害。“这一拳,是我这个当哥的打你,打你没有担当不负责任!” 先礼后兵,仁至义尽。 江峻卿回去照顾妹妹了。 江峻卿离开前说,温尚陈,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对得起你身上这件白袍! 陆蒙恩没想到会在值班医生休息室里遇见温尚陈。 看着温教授的一身狼狈陆蒙恩就高兴,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温尚陈不搭理陆蒙恩,把自己扔到最里面的那张床上,脑袋沾到枕头的同时脑子就不再运作。 他很累。 身心俱疲。 峻卿哥说意卿的情况还好,只是不愿见他,笑笑也过了危险期。 他能睡个囫囵觉了。 这天中午,胡云飞的大哥大嫂来探望温笑,温笑还不能坐起来,就躺着和两人说了两句话。 然后就又是一睡一下午。 自从醒来后她就特别容易累,多说几句话都累。 医生说这很正常,多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好不了了,怎么会好呢,她的腿甚至没知觉了,怎么会好呢,空安慰罢了。 偶尔治癒,时常帮助,总是安慰。 这便是医生的职责。 …… 护士又给温笑换了干净的枕头。 另一边,护士也给江意卿换了枕头。 江意卿几乎每一次睡醒都需要换个枕头,她不让自己哭,可睡着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了。 为了救她,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姑娘下肢瘫痪,这姑娘还是温尚陈的妹妹! 她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啊!不能! 高悦下班后带可可来看江意卿。 知道出事儿后高悦就带可可回来了,只是江意卿一直不愿见女儿。 这些时日江意卿能坐起来了才肯见可可。 “他没来。”见江意卿的眼神老往房门那边瞟,高悦挠挠眉梢说。 江意卿脸上有淡淡的浅笑。“不是的,我哥一直说要见可可,回来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可可来了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你联繫他一下吧。”高悦掏出手机递向江意卿。 意卿伸手接过手机拨号。 “意卿姐……”高悦及时捂住可可的眼睛。 江意卿的手,因为输液吊水,已经被扎的青一块紫一块了,听说江意卿这阵子体重骤减,没想到竟然瘦到了皮包骨头的程度,而她的脸看着却只是有些消瘦! “小姑姑?”可可被捂住眼睛,疑问地叫高悦。 “可可我们玩游戏好不好,小姑姑给你大变活人呀,一会儿你数一二三,我把你舅舅变出来好不好?”高悦偏了偏可可的小身子让她对着房门的方向。 “小姑姑你又逗我。明明是妈妈给舅舅打电话好不好。”我已经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别想骗我。 “我只是不能扎滞留针才这样的,没事。”江意卿打电话给江峻卿后立马把手收进了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唉,思绪持续混乱中 ☆、第十五章 张醒来看望江意卿,江意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来——骑山叶的交警。 “我还负责你这齣交通事故呢。”张醒放下果篮,笑容明朗。 “哎,可真的是给政府添麻烦了。”江意卿学着电视里的腔调拿出一副良民的恭谨模样。 张醒看看放在她病房里的康复训练用的器材,说,怎么不说还给祖国的医疗事业增添负担了呢? “那不行,我有病的得治啊。” “江意卿你真乐观!”张醒笑。“想出去转转吗?” 住院都半个多月了,出了住院大楼的江意卿抬头看天,下午两点的天空是蔚蓝色的。 阳光很暖,晒的江意卿懒懒的想睡觉。 张醒在一张休息椅旁停了下来,他把意卿的轮椅朝着太阳停好又拉好手剎,这才坐到椅子上。 张醒抬手朝骨科大楼那边指了指,说温家把胡云飞告上了法庭。 “哦。”意卿说。 “不问问为什么吗?”张醒也抬头看天。 江意卿摇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把膝盖处的病号服攥成一团。 张醒一直很佩服江意卿的乐观开朗温暖坚强。 “不乐观还能怎样啊。”意卿大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呀……” 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江意卿说。 哥哥江峻卿还有工作,很快要再度赴非。 江峻卿离开前给妹妹请了心理医生和护工。 江意卿两天前让夜间的护工不用再来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慢慢适应现在的情况。 刚开始时她什么都不能做。 今天她让人走之前把轮椅停在了她床边,如果夜里想上厕所,她想尝试着到卫生间去解决。 把轮椅的手剎拉下,她用两条胳膊撑着身体倒退着从床上往轮椅里挪。
第18页 她只是崴了左脚和扭伤右膝盖,来探望她的陆蒙恩笑嘻嘻的说江意卿免费体验了一把运动员的辛酸——前十字交叉韧带断裂并内侧半月板ii级损伤。 陆蒙恩还捧着挂在她床头的病历单咂了好一会儿嘴,说什么老温就是面儿大,一个小小的韧带重建术都能请来骨科第一把刀杜主任亲自操刀…… 意卿是羡慕温尚陈的,他的身边总能聚着几个开朗的人。 比如陆蒙恩。 比如…… 温尚陈站到门口时她正把身体慢慢的往轮椅里挪。 他今天值二线夜班,他想,现在是凌晨两点多,她应该在睡觉,他可以悄悄过来看看她的。 实际上他每次值夜班都会悄悄过来,来看看她。 只要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看里面那个人就好。 毕竟她,她不想见自己。 江意卿“啊”的轻呼了一声,昨天刚学会的本事今天发挥失常,一不小心退歪了从床上跌了下来。 她被摔得全身发麻,坐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 “摔到哪里了么?”急切的声音低沉的响起,一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 湿冷的深夜里,这双手很温暖,让江意卿忍不住想依赖。 “……你怎么,来了?”江意卿挣扎着,挣扎着想离开他的触碰。 “路过。”温尚陈把她放到床沿坐好,检查她的伤口无异样后才缓缓抬眼看她。“要做什么?我帮你。” “你帮我扶着轮椅吧。”意卿还是想靠着自己坐到轮椅里。 “好。”温尚陈点头。扶住轮椅静静的看着消瘦之人的一举一动。 她怎么瘦成这样了,就算因为卧床而出现肌肉萎缩,那也不应该瘦成这样的…… “听说你又立功了?带着你的团队做了个嵴柱的什么手术?”意卿边吃力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边语气轻快的和沉默的人说话。 她不想他们之间再见面时是这个样子,而温尚陈从来都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 意卿想让自己笑着和他说话,咧咧嘴却发现笑不出来。 江意卿还是没能成功的把自己挪到轮椅里。 温尚陈把轮椅推开。“是想去卫生间么,我抱你去吧。” 江意卿很瘦,骨头硌的他胳膊疼,心里却更疼。 马桶沖水的声音响过之后温尚陈进来将她抱回病床上。 病房里只留着夜灯,昏昏黄黄,朦朦胧胧,给冰冰凉凉的人镀上一层温暖。 意卿把被子往身上拢着,请他在床沿坐下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别开眼不去看他。 “你……”温尚陈嗫嚅,一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什么?”意卿扯出一抹笑。 “没什么。”温尚陈低低的垂着头,声线微微发抖。“这些日子来,发生了太多不该的事,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温尚陈左手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捻了捻,抬起头来看着意卿,眉眼柔和。 “康复训练得慢慢来,不能着急,有事的话就按护士铃,别自己逞强。”温尚陈伸手轻轻握了握意卿的手,她手指冰凉,他捨不得松开。“我这就走……意卿……好好养伤。” “温尚陈,你能再抱抱我么。”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浅浅响起,如细风一般,浅浅的,浅的温尚陈觉得只要自己起身离开就会永远见不到她。 温尚陈的怀抱很温暖。 江意卿纵容自己再贪恋一次这样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瞬间。 “你不想见我是因为笑笑,可是笑笑却想我来找你。”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传进意卿贴在他心口的耳朵里,这人明明在眼前,他的声音却邈远的无法言喻。 “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意卿打断他,环着他的双臂紧了紧。“半年前我还能厚脸皮的说爱你说要和你结婚……现在什么都不能了,没这个资格了嘿嘿……” 温尚陈忽然觉得浑身一冷。 她却继续低低的自顾说着。 “你在江边和我说过那些话后我觉得你需要独处需要冷静冷静,我觉得你冷静下来之后会发现其实自己错了,我以为你知道我不会离开……可那天在你办公室外面我看见你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你还抱着那个人……我可生气了你知道么。” 意卿的视线变模糊了,干脆就闭上眼。 “上次胡云飞来找过我们之后我知道你在生闷气,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哄你开心?你为什么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呢温尚陈……” “我很快就发现我们走岔路了温尚陈,但我还在生气呀。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找你,你为什么不能来找我?我说不想见你你就真的不来找我,你没有来啊温尚陈……” “先迈出第一步的人就该这么卑微吗温尚陈?你他妈到底在怕什么!温尚陈你是胆小鬼,胆小鬼……” 意卿捶打着他的后背终于放声哭出来。 江峻卿告诉温尚陈说意卿一直以来状态都很好,虽然刚开始那阵子时常流眼泪,但她一直没有放声哭过,甚至心态也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恢复的不错。 温尚陈不信,没有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 因为这是他的意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怎么走怎么走怎么走…… ☆、第十六章 事情的发展乱七八糟,让向来条理清晰的温尚陈觉得无头无绪。 这天下班,温尚陈被父亲温仲韦约了出来。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温仲韦深知温尚陈的脾性。 温仲韦自知年轻时做过很多错事,后来知道错了,可逝去的终归已逝去。 纵是他弥补,也显的那么无力。 子女们并不怎么领情,但他自觉有责任将孩子从深渊里拉出来。 温仲韦看着面前氤氲的茶水浅浅嘆气。 他想不起来亡妻陈冬安的相貌,但每当看见温尚陈眉眼间的淡漠他好像就能抓到些什么。 他本在义大利谈生意,知道尚陈对温招弟说他与江家丫头有意去民政局之后他即刻赶回来并约尚陈出来。 结果却是与尚陈不欢而散。 温仲韦的内心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 不是他寡薄无情,实在是他难以心安! 他出狱后来到费城帮姐姐温招弟打理生意,并且知道了温尚陈的事情。 他派人跟踪调查温尚陈。 其中,温尚陈的心理医生说温尚陈最大的心结在童年。 那天温仲韦买了一次酩酊大醉。 “东安啊,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的是吧……”温仲韦呢喃着亡妻的名字,心里生出一连串的想法。 直到那天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看见温尚陈被一帮街头混混殴打。 温仲韦觉的是时候要做些什么了。
第19页 没人知道后来他亲自去回敬了那些混混。 他指着混混头目说,我温仲韦的儿子,只能被我打。 心理医生治不好温尚陈的病,那就由他这个老子亲自出马! 温尚陈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他就让姐姐温招弟时常带尚陈到朋友的聚会上。 温尚陈胆小怯懦,他就用最下三滥的手段刺激孩子去改变! 不是没有效果! 尚陈在他的刺激下接受了江意卿不是么!并且还和江意卿发展的很好不是么! 可如果你以为这就够了那你就错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意卿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就从温可房间出来,下午五点半就说下班的人这会儿才回来。 温尚陈挠挠眉梢说饿,意卿拄着双拐去给他热饭,他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热了饭后意卿在可可的卧室找到温尚陈。 他坐在孩子的身边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墙角的小夜灯将屋子笼罩在一层静谧之中。 意卿知道,他对可可的爱不比她少,可他却是用他的淡然来表达。 意卿看过孩子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爸爸,那天她很想找温尚陈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可可!可可只是个孩子呀!她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你这样对她! 可是后来,意卿想,她能明白温尚陈这样子里原因。 那天,孩子站在教室正中间对班里的小朋友说。 我的爸爸是很厉害的医生,有许多许多人需要他帮助。 我的爸爸非常受欢迎,好多小朋友都喜欢让我的爸爸治病。 我的爸爸非常爱我,他会把我举特别高和我玩…… 意卿站在屋门前看着屋里的一大一小不忍出声打断这一份温馨。 意卿抿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把可可抱起来举高高的分明是陆蒙恩,和可可一起玩闹带可可去游乐场玩的分明是高悦。 意卿甚至没有见过温尚陈抱孩子,遑论他和孩子玩闹。 作为医生,温尚陈在工作上是无可挑剔的,任职这几年甚至没有被患者投诉过,同事们也都说温医生脾气好为人和善,与人亲近。 可他却不得不将自己与女儿划分开来。 残忍又无奈。 “可可刚睡,你快出来吃饭了。”意卿走进去将手放在他肩头,温尚陈,你承受的东西,我想与你分担。 夜里,累了一天的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有心事?”意卿把头发抓成一把扎了个疏松的马尾,披头散发的睡觉很不方便。 “没有。” “你不睡觉就给我暖暖。”意卿把伸进被子里的手贴到他身上。 “怎么这么凉?”温尚陈问着把意卿的手包进手里。“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了?” “有您这位大教授盯着我当然谨遵医嘱积极锻鍊了呀!”意卿话语含笑。 从出院以来她就一直被温尚陈勒令在家里休息,这都快两个月了,意卿觉得已经好的差不多,可温尚陈还是不放她去上班。 “半月板手术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温尚陈轻轻揉捏意卿带着凉意的双手。“要是恢复期没有让半月板磨合好以后会留下麻烦的。” “不怕……”冰凉的手慢慢被暖热,意卿睡意渐起,向他这边挪了挪含含糊糊的嘀咕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温尚陈把耳朵凑过去听,却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唔,她睡着了。 温尚陈还在给她暖手,她的手手指纤细,指尖时常带着微微凉意。 她还真是,真是心大。 温尚陈无声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她鼻尖。 早上,温尚陈把温可送上校车后接到江意卿的电话。 她说她爸爸要来医院看她。 意卿出院后就在他这里住着,她妈妈知道,但对她爸爸的说法是意卿还在住院。 意卿妈妈和他说过胡云飞已经将他与意卿再相逢的事情说了,那么再躲下去也是无益。 温尚陈微微抬头看天,阳光刺眼,无风无云。天气预报说这几天的天气还不错,温度适宜,空气良好。 但今天,他应该会不太好过。 “意卿,我送你回你爸妈那里吧。” 其实温尚陈早已不太记得江父的容貌,他只觉得眼前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应该与五年前有着巨大的变化。 江父却一眼就认出温尚陈。 顿时,江父那因为女儿康复归来而溢于言表的喜悦全部化成怒火,直至将手中的手杖朝温尚陈掷去。 江父的力道不大,手杖正好掉在温尚陈脚下却并未碰到温尚陈丝毫。 温尚陈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动动,未发一言。 勃然大怒的江父失去手杖的支撑后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被温尚陈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 便没躲开江父借势扇来的那一巴掌。 实实在在的一巴掌。 在江父的骂声中,刘耕文和家里的保姆将江父扶进了卧房。 意卿坐在沙发上指挥温尚陈找来冷毛巾敷脸,看着温尚陈脸上逐渐清晰又逐渐模糊的手指印,意卿咯咯直笑。 “笑什么?”温尚陈用舌尖抵抵左侧的口腔壁,对应的外面是火辣辣的痛感。“这回你爸可是替你出气了。” 意卿正要说什么,刘耕文正好从卧室出来。 “妈。”江意卿把原本靠在她身边的拐杖递给温尚陈让他放到一边。 刘耕文过来在女儿身边坐下,温尚陈先意卿一步给刘耕文倒了杯热水递来。 “都还好吧?”刘耕文一手端着水杯一手轻轻拍拍女儿膝盖的问。 “我没事,他也没事。”意卿抱住母亲的胳膊动动腿给母亲看。 方才父亲几欲摔倒之时意卿一时情急就冲过来,忘了自己腿上的伤,结果疼的她一个趔趄,被保姆赵阿姨及时扶住。 刘耕文点点头看向意卿。“别怪你爸。” “不怪。”意卿摇着头垂下眸子。 刘耕文抬眼看温尚陈,这后生的眉眼依旧淡然的让人看不出太多情绪。 江父虽然有些口齿不清,但说话吐字还是比较清晰的。 他方才情绪失控时喊着要和意卿断绝父女关系,除非意卿断了和温尚陈的来往。 这些话让意卿的心头莫名一寒,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天晚上温尚陈同她坦白可可的身份时说的那句话。 “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的世界简简单单,她便也希望一切都简简单单,那该多好啊。 “没事。”刘耕文安慰两人。“你爸只是一时没拗过来,以后多带可可回来,你爸可喜欢孩子了。” …… “……这也,太简单了吧!”温尚陈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边缘上啧嘴。 “你这一路就琢磨出了这个?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哈哈……”意卿笑着侧目打量他。
第20页 其实,哪里有这么简单啊,要不是我妈在,哪会是你挨几句骂就能过去的。 “你又笑什么啊,都笑一路了。”温尚陈伸手戳戳意卿脑袋。 “绿灯绿灯,快走快走了……” 黑色的suv在江意卿的催促下开过十字路口一路顺畅的回到附院职工公寓。 “你不去上班?” 回到家,见温尚陈没有离开的意思,意卿坐在沙发里用拐杖戳戳身边人的拖鞋问。 温尚陈转过头来,一双淡然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意卿。“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我要不要上班么江意卿?” “……嗯……昂……”意卿笑,笑的眼神闪躲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早上接到父亲的电话后她真的有些慌,甚至可以说是惧怕,她只顾着向温尚陈求救了,一时忘了他还要上班这回事。 “哎呦!”意卿破罐子破摔腆着脸把温尚陈的胳膊抱进怀里。“你肯定是请假了吧,哎呦,那你这个月的全勤怎么办?哎呦……” 温尚陈被她装傻充愣的模样逗笑,抽出胳膊来揽在她肩头。“我没请假,和陆蒙恩调了班,还有,我们医院没有全勤奖这个东西。” “为什么,医院的待遇这么不好吗?”意卿倾身趴到他身前,耳朵贴在他胸口。 他的声音很好听,贴近了听他的声音是那种特别沉的那种,说出来的每个字仿佛都敲在她心上,随着她的心跳而跃动。 他说。“职工待遇还不错,但是要有全勤奖的话医院会赔死的……” 江父铁了心不让女儿和温尚陈来往,纵是老伴儿告诉他俩孩子是尊重他想得到他肯定才一直拖着没去民政局,但江父还是不承认温尚陈这人。 江父觉得这样更好,他永远不会同意囡囡和姓温的那个变态在一起的,他可以等,等到囡囡的执迷劲儿过来就好,姓温的那小东西算不得什么。 于是接下来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意卿带着可可在父母这里住,温尚陈在医院里忙忙碌碌。 作者有话要说:  存货告罄 ☆、第十七章 医院,骨科手术室: 温尚陈带着学生结束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时已是下午六点半。 回到住院部时陆蒙恩正在值班医生办公室里吃外卖,飢肠辘辘的温医生抢了陆蒙恩几只煎饺,被陆蒙恩叫嚣着要吃回一次大餐才算扯平。 “最近没见嫂子来犒劳大家啊。”陆蒙恩把仅剩的一只煎饺塞进嘴里嘟嘟哝哝的说。 温尚陈拧开杯子喝水。“带孩子在她爸妈那边。” “温医生!”孙择良推门进来,眉头紧皱:“你先出来看一下!” 温尚陈起身随孙择良离开,陆蒙恩眼皮一跳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便也起身追出去。 白色横幅上写着黑色大字醒目的挂在入口处。 “还我爱妻,杀人偿命!!”“骨三科医生温尚陈庸医害人,血债血偿!”等字样十分突兀。 职工下班、患者吃晚饭的时间点上医院里就算是步梯也会有些拥挤,住院部一楼的人流量更是大,不到一会儿围观的人群就已经将住院部的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混在围观人群里的陆蒙恩把接通的手机伸给温尚陈。“主任和院办的找你。” 温尚陈拿过手机接电话,挂了手机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按,啧,没电关机。 他把办公室钥匙与手机一併给陆蒙恩。“帮我把手机充上电,我去一趟主任办公室。” 从骨三科主任原国福的办公室往下看正好能看见楼下那一帮闹事儿的。 “没有交涉,没有沟通,上来就直接在门口摆棺材……”原国福抱着胳膊站在窗户前,夕阳在玻璃上反射的橙色光芒将他的地中海照的微微发亮。 温尚陈垂眸,这种事情他不是没见过,上次骨一科的那起伤医案还记忆犹新,案发时医院的首要措施温尚陈也再清楚不过:医生停职。 温尚陈抬眼看向院办的蔡副院长。 医院也是要盈利的,不能因为这一点的问题就影响整个医院的运营,有医患问题发生时无论青红皂白的先将相关医务人员推出去的做法虽然让他们这些医务工作者心寒,但从医院的角度看这个做法也是被逼无奈甚至可以理解。 人言可畏。 温尚陈从医以来他未曾亲身遇见过这种事,多年来生死血腥间积累的经验让他可以强迫自己冷静,他自问在附院任职这五年来不曾有过一件事情是对不起患者对不起病人的,那么,只能是…… “冲着钱来的。”温尚陈目光坦荡脸色淡然。横幅上直白的写着他温尚陈的大名,这意图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真是智商有问题了。 蔡副院长眯着眼睛点点头,正则集团的太子爷呀,这要是讹上了那就是一笔泼天的富贵。 原国福点头:“刚刚弄清楚的,主家叫罗修德,是你四年前刚转来骨科时做过的一例手术。”他朝办公桌上努嘴。“那是病历,你再看看。” 四年前的病历微微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罗修德,男,前十字交叉韧带重建并半月板修复术,温尚陈主刀,陆蒙恩一助,手术成功,术后恢复良好,术后十八天出院。 病历清楚,用药及术后复健记录清晰,没有任何问题。 文件袋里还有一张两年前的复诊单,半月板磨合程度低引起的常见问题,建议患者拍核磁共振进一步详查,记录上接诊的是温尚陈当时手里带的医生孙择良,备註是温尚陈医生下乡义诊。 将骨三科目前最有前途的三个医生都卷进来的事,不是什么换心开颅伤性命的手术,不是什么用药不精误诊害人的处方,而是让他们众多医护防不胜防的术后康复。 陆蒙恩觉的哭笑不得。 一众医务人员也觉的无奈,可毕竟人命关天,不容草率,温医生这次麻烦了。 蔡副院长转达医院的想法说,先让温尚陈停职休息休息,待他们调查清楚再给各方一个交代。 毕竟现在这种关系这么紧张,医患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吸引来大批记者与无数民众的关注。 民众往往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们觉的弱的一方——患者。 在他们看来,他们可以接受杂交水稻创新的失败,可以接受卫星火箭发射的失败,可以接受各种各样的科研失败可一旦失败与医疗扯上关系,那便不叫失败,那叫事故,那叫草菅人命庸医害人,那不能让人接受!因为他们觉的真正好的医生是神,什么病都会治,多重的情况都能抢救,因为医学昌明,所以但凡出事那就必是医生出了问题! 而某些媒体,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他们不会管谁的清白谁的死活,他们只会推波助澜的将事情引到不必要的风口浪尖。 温尚陈停职回家了。 他手里的病人被暂时交给另一位同级别医生,可是患者里有的当即要求完全更换主治医生,也有的宽慰他说,温医生,没事,我们相信你,清者自清的。
第21页 第二天事情持续发酵,停职在家的温尚陈也看了微博等一些新闻。 说不难受是假的,黑白颠倒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不让江意卿和可可这时候过来,他真怕那些人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事情伤害他的亲人,但江意卿还是跑了过来。 “说不定这事之后我爸就同意咱们了呢。”意卿削好苹果抬头看他。“我爸可关心你这事儿了,你刚打电话说让我别来我爸就说不让我在家待着影响他和可可培养感情,再说,你问心无愧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真相是……” “真相是可以被扭曲的,意卿。”温尚陈疲惫的靠进沙发里,或许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呢。“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你还没领教过么……世道变了,人心,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温尚陈……” 意卿不知该用什么样温暖的话来宽慰眼前疲惫不堪的人。 他在害怕,受过伤的人最容易害怕,所以“问心无愧”这个充满正义的词和明明白白的事实都不足以支撑他了么。 可是受过伤的人也最坚强了,不是么。 “温尚陈,一些网友市民不了解医疗所以有时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一些媒体扭曲了新闻的价值会让人一时……”她不知该怎么形容,把苹果放下擦了手后用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抓住他的手。“但是还有警察在呀,还有法律呀,还有头顶上的青冥苍天呀,你不要这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温尚陈反手握住她,眉眼缱绻出清浅笑意:“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想起了罗修德。” 温尚陈自小也算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虽然父母都不喜欢他但也从未苛待过他。后来跟着姑母出国他更是没吃过什么苦,他在的那个地方社会福利好,所以在医院实习时除了生离死别苦他也没真正见过什么是贫穷。 直到接诊罗修德。 四年前罗修德三十九岁,入院时穿着得体言谈举止也不错,甚至温尚陈在开住院单时直接在“城镇”这个选项下打了对号。 后来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拿着住院单找了他好几次,要他将单子上的错误改过来,那时他手术多,特别忙,他就让护士帮忙改单子,结果那女人非得要他亲自改。 温尚陈并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况了,他只记的那个女人说。“我们是农村户口,单子要是填错了不好报销医疗费的。” 那时温尚陈只觉的这个女人真较真,住院单只是为了方便给患者办理入住,并不能用来当做医疗费报销的凭证。 后来他又见到那个女人,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中年女人蜷在休息椅上睡觉。 因为没有休息的地方所以陪护的家属在走廊里打地铺这种现象温尚陈在外科也没少见,骨科不似外科那般但这个现象却是他来骨三科后第一次见。 温尚陈路过的时候顺手把走廊尽头的窗户给关上了,那天是中秋第二天,月亮很圆很大。 罗修德手前状态得很好,可是那个中年女人却昏倒了两次。 一次是因为低血糖,一次是因为睡眠不足。 温尚陈暗中留意那个中年女人,她会主动帮病房里的人洗碗,其实是躲在热水房把人家的剩饭拌一起就着热水吃掉。她会主动给病房里的人帮忙,结果却换来罗修德的吵骂。她常常是白天陪护病人晚上离开,但每次第二天一早回来都带着一身的后厨的油烟味。 罗修德的一应医疗费用统共才不过两万多元,但住院费却拖了好久才缴,护士说是那个中年女人打了三份夜工还透支了工资才缴上的。 罗修德对中年女人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温尚陈也见过罗修德吃的营养餐和中年女人吃的白水就馒头,他一直以为中年女人是罗修德家的帮佣,所以才会在看到中年女人给罗修德签手术同意书时一时目瞪口呆。 中年女人是罗修德的妻子,叫张秀芬,四十岁。 最后,张秀芬为了救出轨的丈夫活活被车子碾死。 “怎么哭了?”温尚陈说完就发现意卿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伸手用拇指给她擦去又抽来几张纸巾给她。“替张秀芬觉的不值?” “不是……”意卿摇头,吸吸鼻子。“你比那个罗修德好太多了,你虽然有时候也会骂我但是你没让我吃过什么苦,因为你有钱啊……” “江意卿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温尚陈捏她的脸。 被她不满的拍开。“换什么角度啊,除了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还有什么角度?” 江老师开始诉说她那一套男人女人论。 温医生把脸别开恶狠狠的打开电视看冰球比赛,江意卿的唠叨声如魔音绕樑不绝于耳,温医生只能把电视机声音开的震天响。 不去理会外面的风头,不去理会事件的发展,一个江意卿就够他应付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想不起要说什么。 温笑:不然我给你些提示? ☆、第十八章 隔天,医院来电话要温尚陈来一趟。 偌大的会议室里,各方人士站的满满当当。 “姓温的你还我妈命来!”罗修德女儿罗英巧看到温尚陈后直直朝温尚陈扑来。 温尚陈被护着往后退。 现场有警方与第三方公证人员,他温尚陈没必要与这样不冷静的人直接接触。 罗英巧挥过来的手抓伤了孙择良。 事情有两个版本,一个粗略一个详细。 粗略版的来自罗修德与其女儿女婿。详细版的迟到一天,来自罗修德那正在读高三的儿子罗俊。 第三方与警方都在场的前提下,院方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罗修德当初恢复良好,出院也是经过温尚陈同意的,但是罗修德术后会有膝关节扭卡的情况出现。 罗修德的说法是:有时蹲在地上突然站起来就会感觉到有异物进入膝关节以至于疼的不能动,随后靠扭动膝关节可以将膝关节扭动至正常状态,正因为这个他的妻子才会被撞死,所以院方与温尚陈要对他妻子的意外身亡负主要责任。 院方的回答是:罗修德的手术及用药上没有任何问题,温尚陈医生的所有诊治措施均符合规定。术后两年罗修德来复诊,孙择良医生经过询问得知罗修德的情况与他未按照医嘱进行康复训练有关,孙择良医生建议患者通过核磁共振设备进行详细的复查,被患者拒绝。罗修德此后所有概与医院无关。 警方将罗修德儿子罗俊的说法整理后得知事情经过大致如下: 数日前,罗修德与情人发生关系时被其妻子张秀芬抓了个正着,罗修德慌忙逃跑,在逃跑时发生上述半月板移位的情况,以至于他突然冲到马路中间后看着开过来的卡车却不能及时躲开。 然后事故就发生了,追过来的张秀芬推了他一把,他摔向一旁,张秀芬却被卷进车底下当场身亡。
第22页 赶来现场的医生把罗修德带回医院,检查过程中发现他膝盖扭伤是因为半月板问题,便问了罗修德一句当时的手术。 通过核磁共振设备的检查发现罗修德实际是半月板被切除三分之一,而当初温尚陈说的是半月板修复。 罗修德认为是医院治疗不当导致这个结果,医院理当对他进行赔偿。 于是有了他带着女儿女婿把亡妻的棺材往骨科的住院部大楼下面一摆向医院要赔偿这一出。 事情按照正规的步骤走,解决的很快。 罗修德以温尚陈手术失败为由要求温尚陈个人赔偿五十万。又以院方监察不力为由要求院方赔偿二十万。 相关单位审查核实病历及相关资料后判定医院及相关医生无责。 院方后来以温尚陈术前沟通不畅为由罚了他一个月工资,并取消一年的职位参评资格,说是为了小惩大诫。 罗修德不服,依旧将棺材摆在骨科大楼下整日找人坐在门口。 这一僵持就又是三天。 罗修德也不闹,就这么在外面坐着,警方拿他没办法,医院除了安排保安时时盯着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天气逐渐转热,这天温尚陈来上班,楼下的棺材不见了,一堆胳膊上繫着白布条的人依旧三五成群的在门口站着,白色的横幅又挂了起来,温尚陈调转步子从手术专用通道进去。 下午,刚从手术室里回到大办公室里的人看楼下的人越看越碍眼,一个小时前,一位骨癌患者在手术室抢救无效去世——那是个才二十一岁的女孩儿。 陆蒙恩侧身靠在窗户上:“老温,这锅馒头滋味怎么样?” 温尚陈摇头。“人血馒头味道可不好,你可别好奇宝宝一样尝试啊。” 孙择良手背上被抓伤的地方已经结痂。“有报应的。” 高悦远远的咂嘴。“没找医闹来真算是好的了。” 若是细细追究下来,那场手术温尚陈确实是有责任的:他未将手术实际情况与患者及患者家属及时沟通清楚,以至于患者理解的“半月板修复”就只是简单的修复而不能接受所谓的修复实际上是将半月板切除了三分之一。 温尚陈回家把医院的处理结果告诉意卿后,意卿一连着唠叨数落了他很久。 比如,吃饭时她用筷子把碗敲的叮噹作响:“你有多忙啊连基本的术前交流你都能忘了?你平时那么讲究严谨那时候在干嘛呀那么大意!” 温医生低下头吃饭不敢直视眼前的人,那时候我还能在干什么,除了照顾温可和想你还能干什么…… 根据罗修德的儿子回忆,罗修德回家后并未遵守医嘱进行相应的复健训练,而是很快就出去打工。 罗修德被儿子气的突发高血压当场昏厥,被医院抢救过来。 趁着罗修德尚未清醒,罗修德儿子罗俊对医院及医生公开道歉,并将父亲带走。 医院免除了抢救罗修德的一切费用。 事情到此算是了结。 重磅开场,悄然结束。 附院还是那般饱经沧桑的坐落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冷眼旁观着这人世间的生老病死、苦痛挣扎。 罗修德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遗忘,除了医院在例行会议上会把这事当例子提起,那些当时义愤填膺的网友们,大概转头就忘了。 可温尚陈记的,罗俊,一个年仅十八岁的高三的孩子,从此失去母亲。 事情发生的这几天确实有媒体捕风捉影的进行了报导,温尚陈这个名字也一度成为热议,不是因为他是医生,而是因为他姓温,正则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罗修德事件解决的很快,不少人都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温尚陈家是什么背景,这事儿要是搁在别的无权无势的医生身上哪会这么快了结,也不知道罗修德这回拿了正则集团多少封口费…… 下班后又接了两个寻来住院部就诊的患者,陆蒙恩大手一挥要请大家吃饭,说是为了庆祝他这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三无医生能从罗修德事件中全身而退。 高悦鄙夷的朝他扔过去一支笔。 彭斐然哈哈笑。“人家老温顶着正则的太子爷头衔,孙三儿后面是奉良生,要是罗修德会好好利用媒体,好傢伙那他还真的能狠狠捞一笔呀!” 孙择良也笑,下班前难得清松随意,便摇头晃脑的说。“朕的江山来之不易,不是这样随便挥霍的……” 陆蒙恩一把将孙择良的脖子夹到胳膊肘里晃着孙择良作势要勒死他。“姓孙的你再跟我搁这儿烧钱,你还想让老子请你吃饭不想!!” 孙择良叫着大侠饶命与陆蒙恩打闹。 温尚陈从手机上抬起头叫陆蒙恩。“江意卿说要带可可过来蹭饭。” “蹭啊,欢迎来蹭!”陆蒙恩松开孙择良,点头如捣蒜。“我们要努力工作,为了你能蹭我的饭我能蹭你的饭。” 这句话的原话是“我们要努力工作,为了你的奥迪我的奥迪”,但是老温和孙三儿开的都是奥迪,陆蒙恩觉的这句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那你们先去,我去接一下她们。”温尚陈脸上的笑是同事们见惯的清浅,只不过往常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如今总是雀跃着些许光芒。 陆蒙恩哀嚎着爱情使人嫉妒的口号拉上高悦先去对面订位子,彭斐然说她回去换件衣服随后就到,孙择良摸摸鼻子没说什么。 “马医生,给你带份饭?”离开前孙择良往值班医生办公室探头问里面的人。 “不用,我在食堂吃过了,你吃完饭赶紧回来就好。” “知道。” 孙择良手里握着手机选择从步梯下楼,他慢悠悠的下着楼梯,犹豫着要不要往家里打个电话。 他是下午临时被同事拉来换班的,要不要给邱萱打电话说一声呢…… 打座机吧,不会显的那么刻意。 邱萱正在家里收拾出差的行李,座机响了几声后被她接起来,一个“餵”字未出口听筒那边就突然传来孙择良的一声高喊。 “老温!” 像是提醒,像是着急,像是慌张,像是无措! 听筒里随后传来的忙音让邱萱感到不安,她急忙将电话回拨,再传来的就只剩关机提示。 作者有话要说:  温仲韦:老子的钱也是一笔一笔辛苦挣的,说给封口费就封口费,你当老子黑社会呀! ☆、第十九章 孙择良素来晓得温尚陈幸运,可他躺在病床上还是一阵阵的后怕,手脚也止不住的发抖。 要是他出来后没有去马聪那里!要是他没有选择走步梯下楼!要是他没有站在楼梯上犹豫那一会! 那么后果绝不是温尚陈被砍伤又失足摔下楼梯这么简单! 可可跟着妈妈来到医院后被吓坏了,哭的在高悦怀里累到睡着。 意卿穿着无菌服守在温尚陈身边,眉眼间带着些温尚陈往日的淡然,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3页 温尚陈进手术室前满身是血的抓着高悦低喃着交代她别告诉姑妈。 高悦答应,温笑却难以点头。 坐在轮椅上的温笑在哥哥的手术室外等待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煎熬,那日,哥哥在她的手术室外也是这样的煎熬吧,不然当时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哥哥为何那么憔悴…… 温招弟还是知道了,她闻讯从国外赶回来时已经是第三天半午。 鑑于温招弟之前已连着忙碌数日,秘书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年近古稀的她坚持赶来医院。 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她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刚从icu转出来的人勉力朝她扬扬嘴角。“姑,没事……伤的,不深。” 温招弟眉心紧锁。“别说话别说了,好好休息,万事有姑妈在。” …… 得知事情之后温仲韦愤怒至极,甚至血压都飙了上来。 人心,贪不够! 温仲韦把拳头握的关节泛白,罗修德自从被捕就一直咬着他温仲韦不放。 没错,是他让人找到罗修德闹的那一出不大不小的事儿,他本想借着罗修德之事将尚陈变性人的身份曝出去,没想到他看错了人,罗修德的女儿女婿贪财却无才无胆识,被医院轻易将事情压下来。 他给了罗修德一百万的交易费,结果这钱悉数被罗修德女儿女婿敲走,罗修德不甘心,才有了这齣砍伤温尚陈的事件。 温仲韦发誓,他不会放过罗修德,更不会放过罗修德的女儿女婿! 警方来医院调取监控,高悦作为家属要求进入监控室。 录像清晰记录下案发经过。 高悦出来后一下子瘫靠到墙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哥啊! 十年医路求学生涯,五载素手白袍光阴,她哥哥诊治过成千上百的病人啊!她哥哥为成千上百的人解除过病痛啊!可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他,为什么??为什么!!! “……高悦,高悦?”陆蒙恩赶过来时高悦把脸埋在手臂里蹲在墙角抽噎。他蹲下来安抚的拍着她的肩。“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老温的手术很成功,没事了……” “陆蒙恩……”高悦抬头,眼前的人因为她的泪水而看着有些模糊,她伸手抓住他的双臂,止不住的颤抖。“三刀,三刀啊!要不是孙医生拼命相救,要不是我哥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哥,我哥他或许……” 命丧当场! 高悦未出口的话让陆蒙恩的心像被人突然抓成一团般纠痛,他跪下一只膝盖将颤抖不止的人揽进怀里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温尚陈挨了三刀,两刀在左前侧肋骨,最深的一刀在左边手臂。 给他主刀的杜主任说,没事,好好休息耐心康复,不会影响你以后拿刀上手术的。 可谁不知道,手术刀是否还能拿,关键在心不在伤! s大附属医院骨三科副主任医师温尚陈副教授遭四年前患者罗修德砍伤案,不到一星期就传的沸沸扬扬。 上次的事情发生时温笑还记得网上的人说的有多难听,这次却一边倒的倒向伤者温尚陈。 温笑自问别的本事没有,网络倒是玩的还可以。 她现在坐着轮椅,她不能像姑姑一样给哥哥掏医疗费,不能像嫂子一样陪伴照顾哥哥,不能像小悦姐一样给哥哥治病,甚至不能像温慧一样嚷嚷着要回来给哥哥打官司。 她虽然时常和哥哥在言语上不对付,但作为温尚陈护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温笑发誓,她一定不会轻饶了罗修德! 温仲韦故意在事发一周后来医院,却恰好碰见江父独自来医院拉女儿意卿回家。 江宗朝,前z大历史系着名教授,江意卿那丫头的父亲,温仲韦曾特意去听过他的课,江教授有学识有见地,江教授的历史课连他温仲韦这个历史白痴都能听的津津有味。 温仲韦咂嘴,只可惜,是个顽固不化。 他上前一步扶住江老先生,以一个好心人的身份将江老先生一路扶来温尚陈的特殊病房。 病房里原本清浅的言笑声在江父的推门而入之后戛然而止。 吃惊的不止意卿一人。 “爸?”意卿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 枕着两个枕头的靠在床上的温尚陈眼神清明的看着温仲韦。 “囡囡,跟我回家!”江父拄着拐激动的向前几步。 意卿即刻上前扶住父亲。“爸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怎么一个人来了?”江父的话带着些微的鼻音。“我再不来那还了得!走,跟爸回家!” 作为旁观者的温仲韦适时的开了开口。“我过来时正好碰见老先生独自乘计程车来医院。” 意卿无奈,只能搀扶着父亲缓步离开,她同温仲韦点头问好同时浅表谢意,又悄悄回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我先回去,你不用担心。 待两人走远,温仲韦抬步过去,捡起意卿方才慌乱起身时掉到地上的书坐到意卿方才坐的椅子上。 “听说挨了三刀?”温仲韦用书角点点温尚陈小腿上的石膏。“以后还拿不拿你心爱的柳叶刀了?不拿的话就回来正则帮我。” “什么事,直说。”温尚陈垂下眸子,也不知道陆蒙恩接到可可没,接到了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温仲韦把书捲起来握在手里。“你妹妹说要回来给你打官司。” 温尚陈抬眼将目光落向窗外,淡淡一笑。“我妹妹?一个现在在康复中心做康复,一个现在在楼下上班,不知道哪个要给我打官司。” “温尚陈!”温仲韦沉着声音低低斥责。“小慧才是你的妹妹!” 是啊,五个孩子中只有我和温慧的户口在你名下,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能放过我! 温尚陈眉梢轻轻一扬。不懈的神情让温仲韦少了几分胸有成竹的气势。 窗外飞过几只灰色的小鸟,其中一只还跳着脚落在外面的窗台上。 温尚陈颇有兴趣的盯着那只小鸟,语气是惯有的平和:“你不是来和我打嘴仗的吧。” 温尚陈在害怕,他心底还残存着对父亲的惧怕,但他目前只能用他的平和来对付,他还没找到克服这种恐惧的方法。 “还记得张家的小女儿吗。”温仲韦回身靠到椅背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放在膝盖上。“听张放说他家小女儿对你有意思。” 温尚陈嘴角上扬。“对我有意思的多了去了,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温家对胡云飞撤诉你知道为什么吗?”软硬不吃,是他温仲韦的种!温仲韦控制着自己不去眯眼角。 这是他的一大缺点,心里没有把握时会习惯性的眯眼角。 温尚陈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我没有撤诉就行,笑笑是我妹妹,不需要别人施捨关心。”
第24页 “正则在西北的能源合作方出了问题,是张放搞的鬼。” “你的生意与我无关。” “实话告诉你,正则这次在西北的能源投资是这个数。”温仲韦伸出四根手指正反两面比了比。“正则是你姑妈一生的心血,你不希望它毁于一旦吧。” “如果正则连这点风浪都抗不过去,那我也没办法。”温尚陈习惯性的去捻左手手指,结果手上一用劲儿胳膊上的痛意就清晰的传遍全身,痛的他脸色发白。 “如果还牵扯到建筑上呢。”温仲韦靠近椅子,双腿交叠起来。 温仲韦那纵横商场几十年的大佬风范让温尚陈没来由的倍感压力。 要是论谈判,意卿的母亲刘耕文教授怕是远不能及眼前的人。 温尚陈垂眸,五年前他败给刘教授,五年后再会会温仲韦也未尝不可。 “牵扯到建筑又如何?”温尚陈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人。 温仲韦老了,眼角眉心都有皱纹,额头上的几道尤为明显,他连眉毛都有白色的了,他竟然这样老了吗?!温尚陈不由的眉心轻拢。 “中方援非工程不单单是国家出手,而是由国家和国内建筑企业联手,很是不巧,和正则这批援非建筑的接头总负责人,姓江,我看江老先生的身体,不能再受打击了吧。” 峻卿哥! 温尚陈右手紧紧捻着手里的被单。“江老先生受不受打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意卿不能走到一起不能说没有他的功劳,说句难听的,他死了,对我没什么坏处!” 温尚陈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江意卿的身影。“温,温尚陈……” 糟糕! 电光火石间温尚陈知道了温仲韦这次来医院的目的。 温尚陈皱眉,目光闪躲着不看意卿,也没有一星半点的解释。 “江老师,你的手袋。”温仲韦拿起床尾放着的黑色女士手袋递给门口的人。 “谢谢温总。” 门口的人轻声言谢。 门口的人转身离开。 温尚陈将锋利的目光投向温仲韦。 温仲韦笑。“我又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不想说话。 温仲韦:赶紧的让我家二小子回来接手正则! ☆、第二十章 张醒屈起两根手指用关节敲温尚陈腿上的石膏。“你们家最近是不是运道不好啊,回头让温姑姑请一尊关二爷放到家里吧。” “什么意思?”温尚陈用眼神示意张醒给他拿香蕉吃。 张醒拧来一根香蕉撕开皮递给他。“你看啊,先是你家温笑,后是我干闺女的妈,现在又是你,哎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也在这家医院工作是吧,你最好交代她最近小心些。” “请关二爷有什么用,这得看你家老爷子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温尚陈斜眼瞅张醒。 张醒的脸色是明显的惊讶与迷茫。“怎么还扯到我爸身上了?” “你好歹也是广德的二世祖,能不能对你家的事儿上点儿心?”温尚陈把香蕉皮还给张醒。“不然你就赶紧给你那宝贝妹妹物色个男朋友。” 男朋友? 张醒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他明白了。 下班后陆蒙恩把隔壁的孙择良推过来探望某温姓病人。 事发时孙择良喊的一声“温医生”让温尚陈有所警觉的回头,可惜没来得及躲避,面对迎头砍下来的砍刀他只能下意识的抬胳膊抵挡。 孙择良疾步冲下楼梯将发疯一样嚷着报仇的人撞开。彼时,已经挨了三刀的温尚陈为躲罗修德的刀一没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砍刀是被罗修德用胶带缠在手上的,夺不掉,所以孙择良在撞倒罗修德后去制服他时被他胡乱挥舞的刀砍伤小腿。 两人都恢复的不错,但温尚陈被摔的粉碎性骨折的小腿还打着石膏。 “啧啧啧,你堂堂温大教授也有今天呀。”陆蒙恩敲敲温尚陈腿上的石膏。 结果被高悦一脚踢到小腿上。“陆蒙恩你往哪儿敲吶!” 陆蒙恩抱起小腿一跳一跳的朝高悦叫姑奶奶饶命,清冷的病房陡然有了几分热闹。 温尚陈抿嘴,眉眼淡然的看着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陆蒙恩和一直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的孙择良,这是他从icu出来后俩人第一次来他的病房。 “你们都知道了吧。”温尚陈勉力靠在床头用极为清浅的话语打断陆蒙恩的嘻嘻哈哈。 高悦眨眨眼,说了句我去打点热水就大步离开。 看着温尚陈眸子里的黯然,陆蒙恩也没了提醒高悦打水要带上热水壶的兴趣。 “嗯啊,你的导尿管都是哥们儿亲手插的,要是说不知道那就真对不起学校栽培的这些年了。”陆蒙恩笑眯眯的看着温尚陈。言外之意,你放心,你的身份除了我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很少有什么正形儿,除了在手术室和门诊,温尚陈见到的陆蒙恩都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 “那你们……”温尚陈语塞,不知该问什么。 你们会不会觉得被我欺骗了?会不会觉的我不是真心和你们共事的?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正常,和我绝交? 温尚陈垂眸,这些话他真的不敢问出口! 他怕! 他真的怕! 他怕陆蒙恩说会,他怕孙择良会点头! “呦呦呦……”陆蒙恩倚着床尾双手抱在胸前朝温尚陈眨眼。“你没那么倒霉啊,老婆孩子不能在身边陪着我们哥儿俩不就赶紧过来了嘛,别伤感别伤感,我这人心软见不得谁哭哈。” 孙择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蒙恩你……” “哎哎!”陆医生打断温尚陈的话。“你更别生气,也别想捣鼓出来那些有钱人的手段和我们哥儿俩老死不相往来啊,我给你说,我们三哥最近正打算在职考博士班,还等着你温大教授指导呢。” 孙择良虽然是家中长子,但常被陆蒙恩叫做三哥。 “是么?”温尚陈把目光转到孙择良身上。 孙择良缓缓点头,和温尚陈说起了最近才决定的一些事情。 话题被成功引开,陆蒙恩悠长的舒一口气。 休养的日子总是格外无聊,温尚陈让高悦把他公寓里的能搬来的书都搬来,闲来无事,整理一下以前的治疗笔记也不错。 意卿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来了,他要怎么同她解释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呢…… 周六上午十点,可可出现在他的病房。 “你怎么来的,妈妈呢?”温尚陈坐在病床上朝孩子招手。 “是妈妈把我送来的,妈妈说中午再来接我。”温可用小手摸摸温尚陈手臂上的纱布。“爸爸,你还疼么?” “不疼了……可可乖。”温尚陈揉揉孩子如软的发顶,他觉得温可又长个子了。
第25页 自从他出事温可就一直跟着意卿,上周也是这样子:上午十点把孩子让高悦带过来,十一点半时又让高悦来把孩子带出去给她。 温尚陈眉心微拢,他当时和温仲韦说话时,那句伤人心的话只是一句话赶话的气话罢了,他给她打电话发简讯发微信,却没得到一个回复。 “可可,最近你和妈妈在忙什么呀?”他试着从女儿这里套话。 得到的回答却是江意卿在相亲,她带着孩子在相亲! 温尚陈觉得有一股胀气直冲灵台。 简直要疯了! 可稍微一冷静他就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他能做什么,跑去找江意卿让她不要离开自己?他真的,真的没有那个底气,也真的没有那个资本。 他无论怎样努力无论变的怎么优秀都抵不过随随便便的一个普通男人,在感情上,那些人生来就比他温尚陈有优势。 于是他在中午十一点时用扣着可可不放的方法见到了江意卿。 见到了又能做什么呢。 温尚陈苦笑,只是想见一面吧。 “你有必要这样吗?”见可可跟着高悦离开,意卿的脸上柔和尽褪。 “因为那天的气话的话我可以道歉可以解释的!”温尚陈尽量控制呼吸幅度,肋骨处的伤口会随着呼吸一拉一扯的疼。“但是你为什么要去相亲呢?还带着孩子……意卿,不生气了,好不好,嗯?” 他的语气那般清浅,甚至尾音都在微微发颤,好像她是他捧在手心的宝。 意卿紧紧攥着手里的包,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在极力的将这人的模样刻到眼底心间。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她想立马扑过去告诉她,温尚陈我其实不生气呀,那些话只能说明你也在乎我呀! 可是她不能! 这次,终于轮到她潇洒的转身了。 “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我爸的反对是对的,他一直都是对的……关于可可的抚养权,有必要的话我会再联繫你。”她强忍着情绪朝他伸出左手,无名指上有着点点光亮。“我订婚了,和一个……一个正常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痛处,知道如何让他丢盔弃甲。 “意……”温尚陈薄唇微动,却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口。 正常的男人,五个字,轻易的将他所有的防御统统摧毁,片甲不留。 意卿潇洒的转身离开,如同当初潇洒的在他面前出现。 他想叫她,几番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如鲠在喉。 当初她带来一份温暖,将他温尚陈残破了二十多年的心填补的完整。 现在,还是她。 亲手将填补的那块剜去。 只是时间久远,填补的和原本的长到了一起。 这一剜,鲜血淋漓,已不知痛意。 他反应过来下床要追出去,脚刚沾地就双腿一软的倒在了床边。 ……好痛,腿,胳膊,伤口,心……好痛…… 隔天,来给他送晚饭的变成了家里的阿姨宋嫂。 “宋叔呢,怎么没来?”温尚陈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今天的菜色。 宋氏夫妇在温家干很久了,听说宋叔年轻时就是温仲韦的司机,温尚陈住院以来一日三餐都是姑妈的司机老宋送的。 宋嫂把饭菜在温尚陈面前布好。“温姐晚上要参加一个什么婚宴的,老宋要送她。” “婚宴?谁家的?”s市的大户不少,能让他的姑妈亲自参加的婚宴却没几家。 “好像是卖建筑钢材的,史家?不对,霍家?”宋嫂不确定的抬眼思考了一下。“管他姓啥呢,你先吃着,我上去给笑笑送饭,温先生今天下厨给你们俩做的晚饭,那个汤,那个鸡汤炖了好久的,你别挑嘴不喝啊……” 宋嫂提着另一个保温桶离开了。 温尚陈看着面前的饭菜觉的胃里翻江倒海。 s市多的是做钢材生意的,但能请的动他姑妈的,只有霍家。 宋嫂喜欢用简单的词彙来形容,但霍家却不单单是卖钢材。 霍家,正则集团三大合伙企业之一的霍家。 温尚陈记的霍家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独子,名校毕业,人品贵重,这几年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昨天笑笑来他的病房玩好像还捧着一本杂志给他说了霍家的独子,圈子里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好像叫霍……霍靖逍。 点开手机打开电视,微博和娱乐新闻不乏豪门贵圈的任何消息。 温尚陈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不会的,不会那么巧的…… “新晋霍氏集团主席霍靖逍今日大婚,商政界诸多人物悉数到场。” “单身妈妈携女嫁入豪门,霍氏企业新掌门人今日大婚。” “正则集团主席独自出席霍氏婚宴,正则继承人依旧成迷。” …… 随手搜来的新闻图文并茂。 这种情况下记者是进不去婚礼现场的,拍到的图片也都是模糊的远景。 可温尚陈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 宋嫂下来收拾碗筷时发现移动桌被推到一旁,上面的饭菜几乎都没动。 小温先生背对着屋门的方向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宋姨想他应该是睡了。 宋嫂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嘆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的离开。 宋嫂也心疼尚陈这孩子啊,她很久前就在温家做活了,她十几岁时还给温尚陈的母亲伺候过月子,可谓是打小看着温尚陈长大的,可是那都是主人家的事啊,她不能置喙。 宋嫂其实很想告诉小温先生,卖太阳能的张家今天带着很多礼品来家里了,还和温先生在书房里聊了很久,出来后还说什么以后都是亲家了,不知道小温先生知道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干了上卷还有下卷。 ☆、第二十一章 不知道为什么,温尚陈只比孙择良大了两岁,但伤口恢复的速度却比孙择良慢了好多。 人家孙医生已经出院恢复工作了,他温尚陈还在康复中心做康复。 温尚陈在护士的监督下一点点训练,他知道,胳膊上被砍断的神经恢复起来最是急不得,腿上的伤更是急不得。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以前常这样安慰病人,早上的时候被温笑这样安慰自己,温尚陈着实是听了个新鲜。 没事。 就当是和笑笑作伴了。 下午,温尚陈刚到康复中心就见马聪和另一名急诊科医生急吼吼的冲过来。 急诊科接到一个患者,被机器绞断胳膊,残肢损毁程度高,上面有四根手指也被绞断,情况紧急,骨科有能力接手的今天都在手术上。 “陆医生呢?”温尚陈坐进轮椅让马聪推他去急诊科,他记的陆蒙恩今天在门诊。 “陆医生已经在了,但还得请你过去。”马聪推着轮椅一路跑。
第26页 急诊科的医生在一旁跟着跑。“温医生,患者是个两岁半的幼童……” 来到患者所在的地方,温尚陈的轮椅还没停稳当,一对满身是血的年轻男女就噗通在温尚陈的轮椅前跪了下来。 “教授,教授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教授!”年轻女人拉着温尚陈的轮椅哭的撕心裂肺。 年轻男人跪在一旁咚咚咚的给他磕头,嘴里重复的一直是“求求你”三个字。 温医生去上手术了,腿上打着石膏,胳膊上缠着纱布。 同样受伤的年轻夫妻顾不得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紧紧的,眼巴巴的守在手术室外。 手术室外显示手术时间的红色led灯一闪一闪的,闪的人心跟着一揪一揪。 之煎熬痛苦,之无依无靠。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三个小时……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过得这么慢。 度秒,如年。 两岁半幼童断肢再植术手术成功结束,历时十一个小时二十四分三十三秒,主刀医生骨科温尚陈,第一助理医生神外杨帆,第二助理医生骨科程冬。 医护人员从手术室里推出了术后的孩子。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又推出了昏倒在手术台下后经过抢救的温尚陈。 高悦一下手术就急匆匆赶来,刚好碰见程冬和杨帆从温尚陈的病房出来。 “大家都是医生,请给个明白话吧。”高悦知道情况不会太好,说话的语气有些沖,她只是气,气温尚陈的不顾死活! 杨帆嘆气。“接受更加系统更加科学的康复训练的话,日常生活没问题。” 程冬压了压声音。“断肢再植手术过程中他打了好几针封闭,已经产生二次受伤,能不能恢复,还得看之后的治疗。” 高悦气到发抖,颤抖着声音说了句谢谢后转身离开。 杨帆与程冬相视摇头。 可惜了,温医生着实是个人才…… 手术患儿一直住在神经外科,孩子的父母在孩子术后第四天孩子情况稳定下来后打听着来到骨三科,点名找温尚陈教授,说要对温教授表达谢意。 办公室里先是一阵沉默。 片刻,年轻夫妻听见那个参加了他们孩子会诊的高个子男医生说,温教授已经离职了。 这段时间,温尚陈把自己扮作鸵鸟,把头埋起来对外面不闻不问。 出了这种事之后高悦也受到不小的打击,他一离职,高悦竟也有了放弃的念头。 温尚陈能明白妹妹的想法。 不是他的妹妹的心志不坚,只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让人感到心寒。 医院的做法,民众的态度,媒体的炒作,医生的无奈。 桩桩件件,让人觉得无力,觉得心寒。 倒是笑笑,医生说笑笑的复健有了起色,这对温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久违的好消息。 离职手续办好后温尚陈约科室里的同事出来吃饭。 该有的告别已经说过,该感谢的人也已经谢过。 主任原国福没有多留,连着闷了三杯酒,拍着温尚陈的肩膀说了声珍重,就被来接他的他儿子扶着离开。 留到最后的是陆蒙恩与孙择良。 “我那些书和资料笔记都放在盛世易居,回头让人给你送去。”温尚陈坐在轮椅上,修长匀称的手指挲摩着高脚杯对孙择良说。“在职考博不难,就是有些麻烦,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和我联繫,我必定知无不言。” 孙择良抿了抿嘴角,终归什么都没说。 人伤人能伤到什么程度,你永远都猜不到,人心能被伤到什么地步,你也永远猜不到。 “啧,又不是生离死别!”陆蒙恩在孙择良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后转头看着温尚陈。“去澳洲休养好呀,没事的时候和袋鼠打打架,正好测试一下臂力。” 屋子里另外两个人都被他逗笑。 陆蒙恩却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我以前说过我有个妹妹,对吧。” 孙择良点头,没结婚前陆蒙恩还一直嚷嚷着把妹妹嫁给他呢。 “其实原本是弟弟……我妈很喜欢女孩儿,可惜生了俩小子,她就把老二当做女儿养,结果老二长大真的跑去做了变性手术,我妈却又接受不了……”陆蒙恩用拇指按眉心。 “二十三岁做的变性手术,承受不住压力带着女朋友离开了……现在一直待在英国,没良心的,五年没跟家里人联繫过了。” 陆蒙恩将面前的酒盅倒满一口吞下,白酒火辣辣的刺激能让他觉的清醒。“前阵子听我英国那边的朋友说我家老二媳妇生了个女儿,白眼儿狼,也不说带回来给我这个大伯瞧瞧孩子……” 孙择良点头,男性做手术变成女性,如果没有用药物压制,那么体内仍旧有精子存在的是可以要孩子的。 温尚陈点头,他明白陆蒙恩的言外之意,一味躲避不是办法。 他已经过了躲避的年纪,现在他需要的,是勇气。 但被他亲手葬送的,不是单靠勇气就能挽回。 回到温家,高悦坐在客厅里等他。 “哥,我想和你谈谈。” “推我去书房吧。” 他得让妹妹知道,从医的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束,与别人或事无关。 而你,不要胆怯,不要害怕,勇敢的往前走,将来的某个地点,会有一个人在等你,他与你会合后你们一起走,永远都不要怕,哥哥在你身后呢。 …… 出国的时间已经定下,那边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就等温尚陈过去。 温尚陈在等,等江意卿的电话,等江意卿的最后一个电话。 终于,离赴澳的航班起飞只剩四个小时的时候,温尚陈接到了江意卿的电话。 她约他在民政局见面。 温尚陈知道他终归是要和江意卿一起来一趟民政局的,却没想到是为孩子的抚养权变更。 别人的这种问题都是在法院解决,也是可笑,他们只能是在民政局,因为他们不曾结过婚。 当时准备要孩子时温尚陈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和意卿只是订婚没有结婚,不是法定夫妻,那么为什么医院会同意给他们做手术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温尚陈坐在轮椅上摇摇头,由司机推着提前二十分钟来到民政局门前。 “你先去四处转转,两个小时后再来接我。”温尚陈说。 和江意卿的见面,他再也不想有别人在场,何况还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已是仲夏时节,s市的天气多变,刚才还是烈日高悬,再从民政局出来就已经变了天。 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好像任何话都能成为两人间的笑话。 与霍靖逍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意卿见没人来接他,就提议去对面的饮品店坐坐。 “恢复的怎么样了?”意卿点了杯橙汁,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
第27页 温尚陈拒绝接受一切关于她的消息,她何尝不是呢。 所以她不知道温尚陈后来在急诊科手术室做了那样一台救人毁己的手术,也不知道温尚陈已经离职,更不知道温尚陈即将离开。 悄无声息又兵荒马乱,谁不是呢。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纠结痛苦难以抉择,谁不是呢。 成年人之难,难在选择。 意卿垂眸看了眼杯子里的饮品,有些酸,有些涩。 外面的天空已变的灰暗阴沉,下午四点的时间仿佛已是傍晚。 “我还行……你呢?”温尚陈抬眼,淡然的眸子中似乎带着一抹悠远的期盼。 “你放心,靖逍对可可很好……你没有做到的,他都能替你做到。”不知道为什么,意卿总觉得这一次得将所有的话说完。 未等他回答,意卿的视线里出现一辆黑色辉腾。 “不见一见可可么?”她问的有些匆忙。 说实话,他对孩子虽然一直淡淡的,但毕竟是他亲手带了五年的孩子,而且,孩子虽然现在跟着妈妈,但也时常会说想爸爸,会粘着妈妈带她找爸爸。 离开他,意卿真的没把握会带好孩子。 “不见了。”温尚陈摇头。“她要是闹得厉害你就叫高悦去帮你应付一下,温可年纪还不大,过两年就会淡忘的,你不用担心。” 江意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起来,来电显示是两个字,“靖逍”。 “我得走了,可可晚上有一个亲子活动。” 意卿起身,理了理衣服又抬手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朝他浅浅一笑。“温尚陈,再见。” “……再见。” 江意卿离开了,温尚陈微微偏头,透过落地窗将视线落在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上。 外面起风了。 风吹起了女人淡蓝色的长裙和如瀑的长发。 外面起风了。 风吹走了岁岁年年中所有的恍惚和记忆。 温尚陈好像看见了二十四岁的江意卿。 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笑着朝他走来。 她说,温尚陈,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下卷还是番外? 下卷? 番外? 下卷? 撒泼打滚求意见啊啊啊啊啊~~~ 温尚陈:作者君,别闹了,我回正则学做生意就是了。 ☆、番外 一 和袋鼠打架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着院子外那两只打架打的正带劲的雄性袋鼠,温尚陈否定性的摇头。 眸光流转间,这人的眉眼染上一层清浅笑意。 “陈陈?”姐姐温妮站在外面敲窗户挥动手里的花束朝他扬起灿烂的笑。“出来玩呀!” 两年半的康复训练,温尚陈的手臂倒是恢复的不错,只是走路时多少有一些不方便,不过慢慢走倒还是可以的。 姐姐温妮发烧烧傻时是八岁。 与温可现在的年纪一样…… 温尚陈将思绪收回心底,走出屋门和姐姐一起在院子里种花种草。 这些花草不一定种的活,但却是姐姐最喜欢做的事情。 种满花草的院子总能让姐姐很开心。 是啊。 勃勃生机总是能让人高兴。 夜里。 温尚陈又一次毫无徵兆的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噩梦,没有恐惧,甚至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会在睡觉时突然醒来。 空落落的醒来。 医生说这是他自己无意识中形成的习惯,给出的建议也都是他自己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可还是会突然醒来。 如果没有睡意,他就会和往常一样起来去隔壁的书房处理事情。 困了就在书桌上趴一会儿,工作亦是忙碌,正好他不喜欢清闲,从来不。 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倒也还过得去。 收到姑妈再度住院的消息是凌晨四点多。 早上五点,二姑妈温盼弟敲响他的书房门。 回不回国这个问题温尚陈从没有过什么忌讳,可身边的人对此却讳莫如深。 估计是二姑母怕引起他对过往的记忆吧。 正因从来只字未提。 所以有人避之不及。 听说弟弟要走了。 温妮跑来温尚陈的房间时睡衣都没换。 温妮往常的起床时间是七点,这会才六点,她迷迷糊糊睡眼朦胧,虽一字不发但却紧紧拉着温尚陈的袖子不松手。 “和宁下午就来接你的。”温尚陈握握姐姐的手腕,眉眼柔和。 和宁是他姐夫,一个爱侍弄花草,爱带他姐姐到处玩的人。 几年相处,温尚陈知道,和宁是个好人,能给他姐姐一个安稳余生的好人。 无关家庭背景,无关家产财富。 “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要是和宁想带你去中国玩,我需要提前准备一下。”温尚陈没办法告诉温妮即将有一个亲人要永远离开的消息。 他说不出口! 温妮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她张开双臂给了弟弟一个拥抱。 温妮的笑纯洁烂漫。“你要带小宝宝给我抱。” “好。”温尚陈笑。 他懂姐姐的意思,也懂姐姐用笑容强行掩盖的悲伤。 谁说他的姐姐是傻子? 他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肺癌晚期。 温尚陈回来后正好赶上温招弟意识清醒的交代后事。 他回来的第三天温招弟就说不出来话了,只剩下见到他后眼角闪着晶莹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单音节。 第四天夜里十一点整。 正则集团董事会主席温招弟因病逝世,享年七十一岁。 社会发展,许多风俗礼制越来越简化,但一些高门大宅还保持着许多礼制旧俗。 温家老宅。 为温招弟披麻戴孝的是温尚陈和高悦、温笑。 每当有人前来弔唁,温尚陈都要一起一跪一叩首的向弔唁之人回跪谢礼。 温仲韦也受了不小打击,坐在温尚陈后面难掩悲痛。 一应丧礼操持有管家在,生意场上来的人温仲韦也安排有人招待。 门外传来“霍老先生携子靖逍前来弔唁”的唱和后,温尚陈把头上的孝帽拉低了些。 强打起一些精神。 “孝子、孝女,谢~”一旁的礼官在霍家人向灵堂行礼后高声唱和。 那边的高悦起身离开。 这边的温尚陈向霍家父子行叩谢礼。 虽然正则在半年前终止了与霍氏的一些合作,但生意场上最不需要的就是仇敌。 霍老先生走过去与温仲韦说话。 霍靖逍伸手扶了温尚陈一下。“温先生,节哀,本该带着可可过来的,但孩子最近病着……” “劳霍先生上心了,这边请。”温尚陈说着向下人递眼色。 霍靖逍跟着引路的人离开。
第28页 温尚陈又跪坐下来。 他曾受伤的腿很疼。 疼到发麻。 疼到无感。 温招弟去世一个月后正则集团召开为期一周的董事局大会。 毫无悬念。 温仲韦当选正则集团新一任董事局主席。 温尚陈正式任职正则集团总裁。 一年半之前s市跻身全国一线城市,各个方面都迎来巨大的转变时机。 温仲韦这个天生的生意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于是正则集团在颁布一系列措施后,董事局发出了一道任命。 温尚陈摇身一变成为正则集团副总裁。 这是温尚陈至今都还没能完全接受的事。 所以这次董事大会召开前温尚陈和温仲韦大吵了一架。 温尚陈把所有不安、恐惧与不自信统统摊开在父亲面前。甚至把董事局那帮人对在自己当初任职副总时的反应与言论也一併摊开。 温仲韦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 “不用理会那一帮见利忘义的傢伙,也更不用怯他们,说白了,他们如今是靠咱们父子养着,只会卖嘴不敢有别的心思,我是正则最大的股东,我说了算,而你,温尚陈,什么都不用担心。” “正则是我温仲韦一手拉起来的,我绝不会把她交到别人手里,我的身体目前除了高血压外一切正常,我今年五十八岁,就算我只能活到六十八岁那么我还有十年的时间来培养你。十年,我不信你一个前医学博士的脑子会学不好怎么做生意。好,就算你是滩烂泥,那么老子也要正则败在你手里,要你一辈子都担负着愧疚不能安生……” …… 温尚陈最近常站在温宅的花园里俯瞰山下。 父亲说的没错,他就是在害怕,在躲避。 躲避。 躲避江意卿。 自己还是放不下么? 不知道。 当初江意卿的行为,他在休养期间不是没有暗中调查。 可结果只有一个说法。 是江意卿要离开。 那他只能放下。 再无别的选择。 是否已经真的放下另作说法,可是既然回来,就不可避免再遇江意卿,不,是霍太太。 霍先生霍太太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宴会上相见,温尚陈也不脱俗的赞羡几句。 s市,温尚陈混的如鱼得水的圈子不是商业圈,那些打小一起玩大的二世祖们的圈子更是温尚陈不会涉足的。 一些必要的场面走完,温尚陈想及早离开,温仲韦却不放行。 温尚陈想找个角落打发时间,却和胡云飞碰了个正着。 他出狱了?! 温尚陈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不远处的温仲韦,只见温仲韦依旧风轻云淡的在和人交谈,温尚陈心下就有了几分瞭然。 “姓温的,你他妈真是命好。”胡云飞拿着盛有香槟的酒杯朝他伸过来。 “多谢夸奖。”温尚陈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将杯子放在一边。“胡先生忙,我先走一步。” “等等!”胡云飞叫住他。“广德能源张家的小女儿还在追你吗?” “不知道。”温尚陈把西装的第一颗扣子扣上,淡淡的看向胡云飞。 广德能源日前被天御收购,现在的广德,姓顾。 温尚陈心下已转了几个弯。 胡云飞却是不察。 他短促一笑,看着温尚陈的眼神有几分怜悯的味道。“几年前我把你是变性人的身份放了出去,本想着把你逼的不能当医生,结果你却自己辞职了,我的消息虽然很快就被你家里压了下来,但是s市里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胡云飞说着朝温尚陈这边微微探身,嘴角勾起一抹狠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s市的上流圈子,你温尚陈这辈子都别想涉足!除非……” “尚陈?”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胡云飞,从温尚陈身后传来。 温尚陈闻声回头。 “顾妍姐!” 漂亮的女人妩媚多姿,一手捏着一只高脚杯一手挽着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款款来到温尚陈跟前。 “上次不是还说不回来么!”顾妍的目光落进温尚陈眼底,那里面还是一片荒芜。“还没恭贺你荣升正则总裁呢,来,和姐干一个!” 温尚陈从旁边拿来一杯酒和顾妍碰杯,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耳朵和以前一样开始微微泛红。 温尚陈转身又去倒酒,却发现胡云飞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管他呢,温尚陈又给自己和顾妍倒酒。 “我也要恭喜你呢。”温尚陈一直浅浅的笑着,笑意虽从未到达过眼底,但眸子里还是有着些许的雀跃。“一口气吞下广德和盛世,顾妍姐你也不怕撑着!” “有你姐夫在,姐不怕撑着。”顾妍哈哈大笑,自从收购之后她听到的尽是好听话,尚陈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确定。 顾妍向温尚陈介绍身边的男人——林市贺辞镜。 温尚陈的眸子微微闪烁。 这些圈子他涉足尚浅,但林市贺家他也是知道的。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去的贺家呦,他温尚陈不打算攀附。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 所以虽然正则和贺家有生意合作,但温尚陈从未接触过生意之外的贺家人。 父亲说过,一些没必要的人物不需要去接触招惹,因为有时看似攀到了高枝,实际上却是惹了一身骚。 生意人不会和钱不去。 因为生意人在生意场上最是寡薄。 再有本事的企业也不可能在现在的大环境下做到市场垄断,所以以正则现在的地位与实力,他温尚陈没必要跟奴才一样去巴结谁。 温尚陈淡淡的与贺辞镜打招呼,依顾妍之意与他碰了口酒称呼了一声姐夫。 温尚陈的双耳已经红透,他老觉得贺辞镜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探究的意味。 可还未待细想,自己的脑子就不太听使唤了。 这几年s市商业圈发生了什么温尚陈倒还清楚,尤其是一些事情和正则有关。 正则一方面减缓建筑方面的发展,停了一些与霍氏的合作,一方面加重能源的投资完全终止了与广德能源的合作。 直到一个半月以前一家名为“天御”的公司收购了广德能源与盛世建筑,温尚陈才嗅出一丝别的味道。 他不得不承认,在生意上,父亲温仲韦确实是一把好手。 回去的路上,司机老宋安静的开车。 小温先生靠在后面睡觉,温先生也闭着眼假寐。 一路无言。 老宋摇头,这爷儿俩的相处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医院的温尚陈,确实开朗不少的。 ☆、番外 二 高悦平时不会来温家,姑妈去世温尚陈回来后,高悦倒是每周周五晚上会来温家吃饭。 温笑也搬回来住了,加之温慧也回来发展,温仲韦几乎每天都乐呵呵的。
第29页 这天高悦和陆蒙恩一起回来。 一年前这两人结婚时温尚陈还是吃了一惊的。 后来细想,觉得也该是这样。 反正都挺好的。 饭桌上,两杯小酒下肚后温仲韦眯着眼问高悦可可最近怎么样。 高悦拿着筷子的手明显一顿,悄摸的抬眼瞅温尚陈。 却见温尚陈也同样坦然着目光看她。 “可可最近身高窜的厉害。”高悦缓缓的,边观察哥哥的脸色边说。“得有……这么高了吧。” 高悦抬手虚虚比了个高度。 “是嘛!”温仲韦摸摸肚子,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真想见见孩子……” “霍家不让你见孩子么?”温尚陈随便夹一筷子菜到自己的碟子里问父亲。 “也不是。”温仲韦咂嘴,脸色微微泛红。“我不是停了和霍老头的一些生意嘛,冷不丁让人家亏了不少,啧,没脸去霍家……” 温仲韦莫名逗笑一桌子的人。 “我拍有照片呀!”高悦见哥哥反应正常便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温仲韦和哥哥看。 背景是奉良生的游乐场。 照片里有三个人。 俊俏可爱的女孩儿手里举着一个特大的棉花糖站在中间,左边是高悦,右边是,江意卿。 “跟你小时候长得真像!”温仲韦指指照片里的温可给一旁的温尚陈看。“看着挺好的,挺好的就好……” “嗯。”温尚陈貌似不经意的看一眼照片。“挺好的。” 真是长开了,他的女儿要长成大姑娘了! 看着挺好的。 照片里有一道拍摄者的影子,一个高大的男人的影子,从身形判断不是陆蒙恩,那便该是霍靖逍了。 挺好的。 吃完饭,温仲韦回房休息,高悦两口子离开,坐在客厅吃水果的温笑非要採访温尚陈。 温尚陈扬扬眉梢。 听高悦说,自从认识了孙择良他媳妇邱萱,温笑整个人都有着不小的转变,尤其是对文字感兴趣的程度。 温笑说她要写一本书。 温尚陈把晚报捲起来握在手里,笑的眉眼弯弯。“我看你还是先买一本字典回来认字吧,不着急写书哈。” “你尽管笑话好了,怕你我不叫温笑!”温笑拖住温尚陈的胳膊。“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就半个小时!” 温尚陈起了逗温笑的心思。“你现在在杂志社工作是吧。” “对呀。”这份工作是温笑的小自豪。 “既然是工作那就是公事。” “对呀!”温笑一步步跟着某人走。 “公事就按公事来,正则集团新任总裁的身价……一分钟五百,算你便宜了。” “……哥!”温笑气结,揪着温尚陈的胳膊就打。 坐在一边的温慧笑岑岑的放下手里的水杯。“没想到尚陈哥你是这个身价啊!” “怎么样,价钱亲民人也亲民,还採访不?”温尚陈挑眉,捂着被打的胳膊咯咯笑。 温仲韦的卧室就在一楼,客厅里传来的言笑声他也能听个大概。 大姐,你说的对,我是个有福气的人。 温尚陈的心底依旧留着一份对父亲温仲韦的害怕。 打小就种在心底的东西哪能说根除就根除。 所以正则集团里他目前也只是挂名的总裁,谁不知道正则的大权还在温仲韦手里? 温尚陈这个半路拐进来的太子爷,纵然在澳洲市场做的小有成就,但国内与外面毕竟不同。 他未必能有他老子的一半本事,一些正则的老人儿便也不太拿这个新总裁当回事。 会议室里,几个部门因为市郊的那块地正争论不休。 温仲韦坐在首座上低头看报告。 坐在下座的温尚陈更是闲的发慌,拿着钢笔细细的描绘着纸张上印着正则集团徽标的图案。 “温总怎么看?”温仲韦突然开口,淡然醇厚的声音轻易的压下不休的争论。 与会的人也顺着主席的话把目光落在这位新晋总裁的身上。 温尚陈缓缓合上报告。 他怎么看? 他不想看! …… 下班后,温仲韦下楼时顺便来了一趟总裁办公室。 屋里的装修一点没变,偌大的办公桌后面正埋头工作的人对他的进来没有丝毫察觉。 “不标2号地皮是想向天御示好?”温仲韦坐到温尚陈对面。 温尚陈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专心做事时真的有些不察四周,连有人进来他都不知道。 “咱们和贺家已有的合作利润不小,我没必要画蛇添足的再去向天御示好。”再说,顾妍姐说她只是玩玩。温尚陈放下笔回身靠进椅子里。 哎,肩颈疼,真要命。 温仲韦用食指侧面把红木桌沿点的咚咚作响。 “如果这就是你的认知的话,好,老子拿出八个亿来让你玩儿这场游戏,记得,输了的话把钱赔我,赢了的话,老子恭喜你交到个真朋友。” 温尚陈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温尚陈依旧眉眼淡然,眸子里却是温仲韦看不清楚的晦暗。 s市升级为一线城市也有一段时间了,按日子算,一些动静也该有了。 ……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流淌的是温仲韦的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温尚陈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但温仲韦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正则里随便拎来一个人都能做的和你温尚陈一样。 其实温仲韦背地里却没少得别人羡慕。 尤其是市郊2号地皮被天御得去后温尚陈从天御手里拿到的利益。 公司一些元老对这个新任总裁有了新看法。 温仲韦更是难掩喜色。 晚饭时家里只有温仲韦与温尚陈、温慧在家,温笑最近忙工作,可是忙的不得了。 宋嫂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后招呼丈夫老宋回厨房吃饭。 外面就剩下温仲韦与一双子女。 “我就知道你二小子打的这主意!” 饭过五味,温仲韦嘬一口小酒,一手扶着桌沿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捏着翠玉酒盅,微微勾起的嘴角出卖他故作的严肃。 “但是你不要得意,工程没有结束,是盈是亏谁都说不准,利益这东西,就算你吃到了嘴里也还会有人试着撬你的嘴巴。” “八个亿,滚一番儿还你。”温尚陈依旧眉眼淡然,刚刚和父亲碰了一盅白酒,这会儿耳朵红的像煮熟的虾。 温尚陈眯眼,他不怕谁来抢。 天御刚腥风血雨的吞下广德和盛世,放眼整个市场,目前还真的没有谁有能力与正则竞争。 顾妍姐不傻,天御刚刚打进这边的市场,她需要的不是滚滚利润,而是能让天御站稳脚跟的人和企业。
第30页 任职正则副总时温尚陈不在国内,这边的人什么反应他也不知道,姑妈当时还在,她让自己跟着澳洲这边学着打理生意。 澳洲那边的情况同国内有不小的区别。 温尚陈刚接手这里的那阵子确实有些费劲。 现在也不敢说有把握。 但正则的钱袋子里正在被他哗啦啦的往里面扔钱,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听了温尚陈的话,温仲韦一高兴就又拉着温尚陈喝了几盅。 “不能再喝了……”温尚陈觉得有些头蒙,伸手按住温仲韦的酒盅,温仲韦有高血压。 “哈哈……”温仲韦笑。“这才哪到哪儿,你这酒量可不行,以后有的是历练时候……” 是啊,以前是医生,手上干着精细活,他不怎么喝酒,酒量浅,以后且的练着。 “爸。”温慧打断父亲。“我看也差不多了,我扶你回房休息还是到客厅坐会儿?” “不用你扶,你爸我还不老呢。”温仲韦撑着桌沿缓缓起身。“我叫老六陪我出去走走散散酒,你把你哥扶上去吧。” 温仲韦看着小有醉意的温尚陈短促一笑,这点儿酒量…… “老六……老六?”温仲韦移着步子朝厨房喊。 “哎,来了!”宋叔应声出来。 “吃完饭就出来,想和媳妇温存就进被窝再亲热,挤在厨房能做什么?走了,陪我出去转转……” 温仲韦的荤口说来就来,宋氏夫妇大抵已经习惯,温慧却悄悄绯红了脸颊。 “你怎么了?”温尚陈抬眼看拉他胳膊的人。“脸这么红?” “起来吧,爸让我扶你上楼。” 温慧第一次进温尚陈的卧室。 落地飘窗大的可以在上面睡觉,飘窗处的矮几上乱七八糟的扔着许多文件资料。 灰黑色系的格调倒是和这人平时给人的亲和感形成不小的冲突。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白色保温杯和一些瓶瓶袋袋的药。 “白酒真是上头。”温尚陈开口引开温慧探向床头柜的目光。“谢谢你扶我上来。” “……不客气。”温慧垂下眸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那我先回房了,你有事就叫我。” “嗯。”温尚陈双手掩面坐在床沿,回答声沉沉闷闷。 关门声咔哒响起。 温尚陈撑不住最后一丝清醒一下倒进被子里。 只是。 夜里,又突然醒来。 空落落的。 一室漆黑。 满身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有些匆忙? ☆、番外 三 姑母去世时是初夏,白驹过隙,转眼入冬。 s市下了好几场大雪,温笑每次回来都跺脚搓手的指控这天气冷的不要脸。 温尚陈的车子开进来时就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就在往房子里走的路上磨蹭了一下。 “家里有客人?” 他给温笑发微信。 没有立即收到回复,温尚陈的脚步干脆停在原地。 在大雪里站了两分钟后他收到温笑的消息。 “来拜访老头儿的,但我觉得是来给你说媒的,你最好别回来。” 温尚陈垂下拿着手机的手抬眼往屋子这边瞧,手机又是一个震动,他刚要点开看,宋嫂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小温先生?先生喊你快些进来呢!” 外面的雪下的不急不缓,温尚陈进来时身上头上却落着不少雪花。 “看样子外面的雪又大了!”温仲韦招呼温尚陈过来,笑眯眯的同沙发上坐着的一对夫妻介绍。“犬子尚陈,刚回来帮我打理生意没多久,以后还要老哥哥和嫂子你们多多关照了!” 又转头看温尚陈。“这是你林市的贺伯伯方伯母。” 温尚陈弯下腰同那二位握手。“伯父伯母好,晚辈温尚陈。” 贺学鸣一脸和善,看着似乎对温尚陈挺满意。看看温尚陈又把目光投向温仲韦。“不错不错啊,是你老温的种,跟你年轻时一个模样,不过这个身量可比你年轻时候猛!” “那我可当你这是在夸他了啊?”温仲韦颔首,与贺学鸣相视而笑。 温尚陈趁着空挡准备退出温仲韦的视线,却被方暖梅开口留住步子。 “按年纪算你也有三十四五岁了吧,怎么才开始帮你爸打理生意?” 温尚陈低眉顺目,刚刚头发上的雪落进了脖子里,有些凉。“以前在医院工作,出了一些事,这才回来跟着学做生意。” “这样啊,怪可惜的。”方暖梅神色怜惜。 “没什么可惜的。”温仲韦摆手。“一人一个命呗,该他回来帮我打理生意的……” 贺氏夫妇与温仲韦又叙起往日旧事。 温尚陈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温尚陈无意识的捻着手指,方暖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底细呢,既然有心问就必是已有答案,不过是为了探探他的过往。 是偏执还是豁达? 是念念不忘还是斩断前世?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好垂下眸子敛起情绪。 别人可以随意进出的情感世界啊,他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温尚陈微抿嘴角,隐下一抹苦笑。 林市贺家的小女儿贺云深,三十二岁,至今未婚,贵门名媛,与她哥贺辞镜一样,传闻不少。 却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温笑把这几天四处搜罗来的纸张往她哥面前一拍,大有一副这批货不合格的姿态。“这姐们儿可够你喝一壶啊,老头明显这是想把你贱卖了,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变好了!感情还是本着人家正则的前途出发的!” 温尚陈在看报表,线线圈圈数据比例正让他沉思呢,温笑的话堪堪的把他的思绪拉出来。 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差点忘了,晚上还有约呢! 贺云深与江意卿不同。 贺云深很冷。 骨子里都透着冷意。 “呵,男人。”贺云深一进包间就浅浅了瞥一眼温尚陈,眸子里尽是俾睨。 学医时不是没修过心理学,从医那些年也见过各色的病患,温尚陈知道贺云深的俾睨不是对他,而是对所男性。 “贺小姐何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温尚陈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笑意请贺云深入座。“某种意义上说我也算不上是个男人,想来还是有机会得您几个正眼的吧?” 闻言,贺云深果然抬眼,冷冽无波的视线里,是眉眼温和的男人正坐回位子上抬手挲摩面前的马克杯的模样。 男人缓缓抬眼,与她四目相触。 贺云深竟不免多看了那人几眼。 她自问识人精准,可她却未能从面前之人的眼睛里看出丝毫情绪,除了那挂在明面上的淡淡笑意。
第31页 他的眼底,一片荒芜。 “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贺云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倒出一颗硬糖丢进嘴里。 她最近孕吐,有些难捱。 “一个。”温尚陈的回答也是清浅。 他一手搭在桌沿微微回身靠进椅子,今天是周六,他却在书房看了一天报表,坐的腰疼。 “听说你有一个女儿。”贺云深捧住面前的杯子暖手,一时有些好奇。“你不是变性人吗?变性人还能生孩子?孩子是你生的吗?” “先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温尚陈按铃叫来侍者。 贺云深点的都是些清淡且营养的,温尚陈也跟着加了几个自己想吃的。 “我服药,没有生育能力,孩子是孩子妈妈生的。”温尚陈眉眼柔和,清浅的回答贺云深的话。 等菜的间隙,贺云深又问了温尚陈一些问题,他也一一答的详细。 贺云深吃的不多,中间还跑去洗手间吐了一次。 温尚陈让服务员把两人没动过的菜品打包。 贺云深依旧斜睨温尚陈,语气冷的没有丝毫情绪。“堂堂正则集团总裁出门吃饭还打包,也不怕人笑话。” “你会笑话我么?”温尚陈问,却并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眉眼间是依旧的浅浅笑意。“往小了说,钱都是一点一点挣来的,没理由平白挥霍。往大了说,我这叫以身作则。” 贺云深没说什么,温尚陈却看见她桀骜的眸子暗了暗,极快的闪过一抹异样。 出来时在转角处与霍靖逍打了个照面。 两个男人再淡然不过的打了个招呼,贺云深却机敏的嗅出一丝异常。 “和那人有过节?”贺云深偏头看身边的人,她发现这人真的个子很高。 “没有。” “不对!”贺云深相信自己的鼻子,她绝对嗅到了什么。 温尚陈突然停下步子,微微侧身与她相对而立,他低头看着她,片刻,缓缓一笑,笑意依旧未达眼底。 “不过是我女儿现在管他叫爸爸。” 温尚陈送贺云深回她哥哥嫂子那里,路过s大南门的小吃街路口时贺云深趴在车窗上说饿了。 “想吃什么?”温尚陈把车停到路边,神情淡然的好像忘记了他们刚吃饭出来。 “你以前是医生。”贺云深扭回头来看温尚陈。“小吃街里有什么东西是孕妇可以吃的吗?” 温尚陈同样转过头来看她,微微垂眸作沉思状,他一个前骨科医生哪里会精准的知道这些。 “一样都没有吗?”得不到答案,贺云深原本闪着点点雀跃的眸子逐渐恢复冷漠。“……算了,走吧,送我回去。” “你想吃什么?”温尚陈没有动,依旧看着贺云深。 “不知道……就想去那条街转转。”贺云深看向窗外,语气和眼神一样冷淡。 “好呀。”温尚陈向后座伸手,将后面的外套捞过来给她。“穿上,我给你带路。” “把这个围上。” 贺云深刚穿好外套,一条触感极好的深灰色围巾便带着些微暖意围到她颈间。 她冷着脸抬眼看他。 却见他微微把深邃的眸子眯成月牙状,拔了车钥匙自说自话:“嘶,这天儿可真冷,着凉了可不好。” 一条街快要走到头,贺云深却什么都没买。 想吃土豆饼吗?他问。 她摇头。 想吃杂粮煎饼吗?他问。 她摇头。 想吃小元宵吗?他问。 她摇头。 “你以前就是这样对你女儿的妈妈的吗?”贺云深的眸子依旧结着冷意,垂眸看着男人的黑色裤脚问。 左上方没有传下来回答声,贺云深嗤笑一声抬眼去看。 却见温尚陈正在翻他的皮夹,片刻,他从某个可谓是犄角旮旯的地方里翻到一张十元的纸币。 他看她,嘴里笑出一团白雾。 他转头将十元钱伸到一个窗口里。“老闆娘,来两份烤冷面!” 贺云深眼角一眯。 结果却是他吃,她看着他吃! 这对正在忌口的孕妇来说是何等的刺激啊! “喂!”贺云深没来由的窜火儿,戳着温尚陈的胳膊冷言冷语。“我不就问了你两句么,至于你这样子吗?还是说被我问到什么痛处了?” 贺云深冷笑。“切,还以为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如此……” 温尚陈把另一份烤冷面递到她面前。“要不要尝尝?” 贺云深一怔,果断扭过头。“谁要吃你的东西,孕妇不能吃这个,孕妇活该被饿死!” 小窗户里的老闆娘笑呵呵的朝外面闹别扭的人喊话。“孕妇是要忌些口,可我看你也没显怀呢,你男人让你吃你就吃呗,日后可有忌口的时候呢,趁着月份不大吃多些解解馋!” 贺云深突然转过头朝不明所以的老闆娘吼:“要解馋你自己解去!还有,他不是我男人!” 贺云深吼完就怒气沖沖的转身往回走。 身后隐隐传来男人低沉温润的解释与老闆娘善解人意的体谅。 “真不好意思呀老闆娘,她平时不这样的!” “没事没事,能理解,孕妇都是这样……” “这样你个大头!”贺云深一脚踢到路边的雪堆上。 稀稀疏疏的雪花被她踢的四下散落。 “生气了?”总是轻言浅笑的人追过来,依旧笑的温和。 “我和你很熟么?离我远点,不然告你轻薄孕妇啊!”贺云深弯腰捧一把雪撒向总是一副好脾气的人。 “好,离你远点,不过你要小心脚下,滑倒了可不好。” 隐蔽处,几方监视的人丝毫不敢懈怠。 …… 作者有话要说:  贺云深:云深不知处。 贺辞镜:朱颜辞镜花辞树。 霍靖逍:那我咧,打个酱油?作者君,我没得罪过你吧! 温可:霍爸爸,你打酱油的话可以和张醒叔叔一起呀。 ☆、番外 四 看着眼前摊开的照片,贺学鸣隐隐觉得妻子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可是他再也不敢试着强迫女儿什么,他怕那丫头跟几年前一样再给他发一次疯。 他贺学鸣的老脸呦,已经丢到家了! 唉! 儿子大了管不住,女儿大了更是管不住! 想想都觉得头疼。 希望温家的那个二小子最后能留住云深。 贺学鸣沉沉的靠进沙发里,老天爷呀,可别再和我闹着玩儿了,我真的,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正则集团。 温尚陈正在吃工作餐,早就接到秘书的内线了,结果温笑却在他快吃完饭时才偷偷摸摸的摸进来。 “你干嘛?”温尚陈朝身子已经挤进门脑袋却还留在外面的温笑丢过去一团废纸。
第32页 “嘘!”温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迈着小碎步来到温尚陈坐的沙发旁,低声道:“哥,帮我个忙,你可是我亲哥,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落井下石!” “你这是在求我?”温尚陈把餐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温笑。 “你真的是……”温笑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斜眼瞅他。“哥你变坏了你真的是……” 温笑谈了个男朋友。 对方是邱萱介绍给她的,叫魏浩,是一家银行的普通职员,工作一般,家境一般。 起开始温笑本着“我也是工作一般家境一般”的朴实心理试着和对方交往。 后来。 后来…… 温笑说,哥,你知道什么是家的感觉吗? 温尚陈看着妹妹,不说话。 温笑说,哥,我想和他结婚。 “妹妹大了留不住喽……”温尚陈起身去洗餐具。“他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吗?” 温笑跟在他后面来到隔间的休息室。 温尚陈在里面洗碗。 温笑就倚在门框上绞手指。“知道啊,我的经历他都知道啊……就是,就是不知道你……” “他知道你有哥哥姐姐吗?”温尚陈刷着碗回头看温笑。 “知道,她还见过小悦姐和陆姐夫了……” 温尚陈笑,将洗好的餐具放到台子上控水。“感情我是最后一关?以前可没见你把我捧着么高呀,啧啧,这人吶,身价是水涨船高哈?” 温笑都快哭了,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不是,我什么时候没供奉着你了,老话说长兄如父,你是我哥,当然要看你的意思啦!” “老头儿还在呢,我这个长兄不算什么。”温尚陈出来,坐到办公椅里面随手打开一份文件。 温笑跟着他站到椅子拉他的袖子。“我,我给魏浩说你在正则上班。” “嗯。”温尚陈点头。 “我说你是干保安的……” “嗯,没错,某种意义上是保安没错。”温尚陈抬头。 “哥!”温笑都快被她逗哭了。“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嫁不出去啊!” “啧,怎么会嫁不出去呢!”温尚陈微微眯眼看着妹妹。“你手里可还握着正则百分之四的股权呢!小富婆,你可要小心了啊!” 姑妈去世后将遗产一分为二的分给了挂在她户口下的高悦与温笑,还将股权拿出百分之八分给两人。 温笑的眼角已经急的挂上些许晶莹。“你!以前和你顶嘴是我不好,给你道歉好不好哥……” 算了,不逗她了。 “回头约个时间带来给我见一见吧。” “真的吗?”温笑抓住他胳膊。 “看你表现!” “那,那你饿不饿?你渴不渴……” 傻丫头,我是你们姊妹三个的靠山,你们若是过的好,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心比脸大的温笑自然感受不到这些,只是那次意外让她差点失去双腿后,她更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贺云深似乎懂一点温尚陈的想法,知道了这事后还冷着脸嘲笑了温尚陈几句。 又是一年年关近。 贺云深的月份逐渐变大。 贺家人想催却又不敢。 贺辞镜倒是跟局外人一样和温尚陈闲聊过几句。 温尚陈没意见。 註定一生如此的话,与谁共度又有什么关系? 见过温笑的男朋友后,温尚陈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贺云深听。 你不喜欢我,我正好也不喜欢你。 我这里一片荒芜不再会有人驻足,你那里被情深伤誓不再为此所累。 我给你的孩子一个名分,你给我一个可以转身的港湾。 互惠互利。 很是般配。 并且你可以放心,以我的情况,我不会出轨,不会离婚,除非你想离开。 你不是不能再承受背叛伤害和失去了么,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给你带来这些。 而你最大的筹码,就是我的身份。 这不正是贺云深所想的吗? 之前她甚至想过,既然男子薄情,她干脆嫁个女人算了! 爸爸知道后差点打死她。 温尚陈的身份对她来说,正好。 温仲韦与贺学鸣夫妇商量婚礼。 贺云深拒绝。 温尚陈同意贺云深。 是啊。 贺云深已经有过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何必勉为其难的再有第二个? “等以后再补一个也可以。”温尚陈垂眸不看温仲韦。“再说,笑笑的婚礼够你忙的,你要是好这口,这不还有温慧么。” 贺家老两口尊重女儿的意见,这边只要温尚陈点头就好。 “对呀!”温仲韦转头看一直安静的坐着的温慧。“小慧,连温笑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还不给爸来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呀?” 温慧被问的双颊通红的低下头。“爸,不带你这么问的……” 温尚陈身边坐着的贺云深冷眸微眯。 一个宾夕法尼亚毕业的高才律师怎么会轻易的被三言两语逗红了脸呢……哎呦,这一家子也还真够乱的,估计不比贺家差到哪儿,啧啧…… 正则集团与林市贺家联姻的消息传出来后在s市与林市的上层圈子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贺家的女儿名声狼藉听说还怀着不知哪儿来的野种,温家的儿子是个变性人。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绝了。 霍靖逍结婚后就搬到了明月园住。 明月园离公司和江意卿工作的地方也近,温可的学校更是离霍靖逍的公司不远。 这几年一直都是他负责接送孩子。 和往常一样,回到家时江意卿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他们。 “快洗手吃饭啦!”江意卿接下他手里的温可的书包对着孩子轻言浅笑。“今天有清蒸鱼呦!” 可可跳着脚叫好,转身拉着他去洗手。 霍靖逍带着孩子去洗手,然后像往常一样带孩子出来吃饭。 一切都和过去的两年多一样。 但他却怎么都按不下心里的一丝异样。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越界的人。 但最近他却总是想问问江意卿。 你每天早上在我带孩子出门时叮嘱的那声“路上小心”里有给我的一份吗? 你每天晚上在我带孩子回来时问候的那声“今天怎么样”里有给我的一份吗…… 没错,他心里装着一个已故去的爱人。 他自问再也不会接纳别人,所以才会在温仲韦的利弊分析下接受主动找上门的江意卿,并以此为凭一举拿下霍氏主席之位。他也给了江意卿好处,出手帮她哥哥江峻卿解围并接纳温可,给她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第33页 本该两不相干的! 霍靖逍最近却有些,有些不安。 江意卿与他做夫妻,无情无爱,不需要谁付出也不需要谁负责的夫妻,霍靖逍可不愿做那个越界的人。 可似乎有一些东西,一些稀疏平常的东西,悄无声息的占据了某个地方。 晚饭后,江意卿在陪可可写作业。 霍靖逍同往常一样回书房办公。 回到卧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半。 大床一侧的被子有些微微的隆起,静谧温暖的屋子里,江意卿在睡觉。 她从没有等过他什么。 他亦然。 结果霍靖逍一颗平静如常的心在看见床头柜上放的那个东西后猛地怦怦跳了两下,甚至抢了两拍,而后心跳一滞,胸腔里忽然一空,随后有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逐渐汇聚到心口。 他这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验孕棒! 显示着两条红槓槓的验孕棒!! 他拿起验孕棒,手有些微微发抖。 嘴角抑制不住的向后抿,右侧脸颊上的酒窝里盛满了温暖,眉眼更加柔和! 是,是他的,他的吗? 霍靖逍笑的咧开了嘴。 呸! 瞎问什么! 肯定是他的!! “意……”低沉温润的声音有些激动的轻轻响起,随后又安静的消失。 他终究没有叫醒她。 霍靖逍拿着验孕棒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 听着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关上。 江意卿睁开蓄满氤氲湿气的双眸。 她的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今天的财经晚报。 报纸的主版面全是有关正则集团的新闻。 因为正则集团与贺氏企业的联姻,截止今日收盘前,正则集团的股价已涨停。 …… 意卿不知所措的手紧紧攥住心口处的睡衣。 那里面藏着一根绣花针一般隐隐的疼。 温尚陈,祝你幸福,祝我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这就是写完了。 这几天一直在纠结是写番外还是写下卷,毕竟温尚陈的变性人身份只是被一小部分人知道,还没有给公开到大众面前,胡云飞的小打小闹并没有给温尚陈造成太大的影响,我担心这样子下去温尚陈可能还是以前那个懦弱胆怯的温尚陈。 那样子的温尚陈太可怜可悲,那样子的温尚陈不敢爱、不敢付出更不敢接受,那样子的温尚陈註定一生孤独。 哎,奈何作者君实在狠不下心来收拾温尚陈! 但有时候现实真的就是这样子。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讲真,温尚陈放弃医生这个职业后轻松不少。 他在从医这条路上本就没有一颗坚定的心,当初选择学医是因为在重重情况下他实在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这才踏足医学,他想探究,探究生命之于人的意义,巧的是,他找到了,不巧的是,他似乎没找到。 温尚陈是幸运的。 他有一个比较富有的家庭,有许多同种遭遇的人都没有的条件。 他有一帮像陆蒙恩、孙择良、顾妍这样的朋友,这是人性之暖。 他有一个为了他奋斗了终身的姑妈,有一个纵使扮演恶人的角色也要想方设法把他拉出来的父亲,这是血缘之暖。 终其所遇,温尚陈的结局还算温暖。 全文对江意卿来说,可谓幸,可谓不幸。 之幸运,她遇见温尚陈,她能确定自己的情感并勇敢追求并得到回应。温尚陈之后,她遇见霍靖逍,又是一个温暖。或许有人会说现实中哪有像江意卿一样幸运的人,错过这个还有下个? 但我想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意卿一样,勇敢坚韧,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意卿一样幸运。 之不幸,江意卿和温尚陈之间得不到亲人的同意与祝福。唯有哥哥江峻卿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也是意卿一直以来最大的、唯一的后盾,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意卿最后在和温尚陈的这段关系中选择放弃,她不能让唯一支持她的哥哥受伤害。 而她的母亲虽然同意她与温尚陈,但实际上却是无奈的向女儿低头,身为人母,江母终归不愿眼看着女儿耽误一生。 文中带过许多的人物,但大都交代没有相应的结局。 比如孙择良和邱萱,高悦和陆蒙恩,顾妍和贺辞镜,甚至还有温笑、温慧、张醒等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我没在文中言明,只是因为他们的人生与故事,同样五彩斑斓,无需我的两三赘言。 最后,文钟在此感谢各位对文章的支持,也感谢各位愿意看我分享的故事。 谨祝亲爱的读者你,终有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