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 第1页 《钟情》作者:颦安颦安 文案: 再强调一遍:此文短!虐文!!be!!!慎重!!!! 大概就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和大明星的俗套虐心爱情故事…… 陆安作为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早就做好了一辈子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的准备,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能接到陈导的戏,更没想过能和钟铭搭档…… “钟大傻子,你为什么一见我就笑?” 钟铭眯起眼睛,笑而不语。 多年以后,每次当陆安从梦里哭着醒来的时候,总能想起他的笑容,眉眼弯弯,眼里是一汪温柔的湖水。所有的甜蜜在时光的翻云覆雨下逐渐变得疼痛蚀骨。为什么他不想失去任何人,最后却失去了所有人,不想伤害任何人,最后却伤害了所有人…… 内容标籤: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安钟铭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酒桌上热热闹闹,起初导演陈长垣还在和一众人聊着自己这部新电影的宏图伟业,聊着聊着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最终又毫无悬念地演变成一场商业互吹。贊助商老总鸭子般的笑声吵得陆安脑仁一阵发疼,于是只好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推说自己要去洗手间,才勉强从饭局中脱身出来。 说实话,这还是陆安第一次参与陈长垣这样的大导演的电影拍摄。自己一个在十八线挣扎了数年的小演员,居然拿到了陈导电影的男主角,不禁让他觉得老天爷也总算有瞎了眼的时候。不过看起来不管拍大戏小戏,商业互吹都是第一场戏。 走出包厢,他在硕大的酒店里乱窜,满心只希望能找到一个通通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这里的阳台向外突出一个半圆,配有厚重的帘子,白天束起来,晚上挂下来,像帷幕一样弄成欧洲宫廷风。他撩起一扇帘子走过去,北京夏末的晚风吹到脸上,让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感到一阵清醒。 清醒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顺着香菸的味道和明灭的小红点,陆安发现这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这里是32楼,外面几乎没什么灯光,房内的灯光又被帘子挡住,整个阳台处在一种昏暗中。等陆安发现不对想要悄咪咪地退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发现了陆安。 不看不知道,借着外面昏暗的光,陆安才想起来那不就是一个小时前才在饭桌上见过的钟铭么。 说起来,陆安虽然是十八线的小演员,但钟铭作为明星早就红透半边天了,会唱歌会演戏,可以说是全能型优质艺人了,和陈导一起合作拍戏也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这次陈导的这部戏有点特殊,是一个同性恋题材的电影。陆安和钟铭正好是其中两个男主角。 这么被看到了,又是刚认识的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还好电光火石之前,陆安灵机一动,拿出之前推脱不下只好手下的烟,装作熟练地夹在手上,凑扬了扬手说:“哥们,借个火。” 钟铭抬了抬眉毛,掏出打火机,陆安凑过去,闻到钟铭被香菸味掩盖的酒精味儿。火光把他的脸映出暖黄的颜色。陆安打量眼前的人,身形修长,一双黑色的眸子深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脸庞稜角分明,高鼻樑薄嘴唇,透着一股浓浓的英伦范,一身笔挺的西装又给人一种禁慾感。这么一看,倒是比电视上还要好看一百倍。 陆安把烟夹在手里,假装老练地抽上,实际上却在偷偷瞄着身边的人。忽然一股浓重的香菸味直冲进鼻腔,呛得他咳出眼泪来。 果然还是不应该假装会抽菸…… 气还没顺完就听见旁边的钟铭不加掩饰的嘲笑。装逼失败陆安这辈子经历多了,还真没怎么被这么嘲笑过。陆安刚一口气缓过来,就看到钟铭凑近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铭吐了一脸的烟。 钟铭缓缓吐完嘴里的烟,把烟屁股叼在嘴上深吸一口,在吐出的白烟里露出一抹挑衅的坏笑。 不知怎么的,陆安竟觉得眼前的人有一咪咪性感。 第2章 第 2 章 实际上,钟铭那天晚上的状态再也没出现过,也许是喝醉了。正常情况下他倒是很有礼貌很克制的一个人,但这种礼貌又常常让人感到疏远,反倒是那天晚上的钟铭让人觉得真实。 不过陆安才不管这些呢,是个石头也能两天混到九分熟。 新戏还没有开拍,这段时间陈长垣让陆安和钟铭自己相互熟悉一下,方便在拍戏的时候找到状态。由于钟铭总是比较忙,陆安又比较闲得慌,于是一致决定由陆安担任钟铭一段时间的临时助理。 陆安这样的十八线小演员没有助理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钟铭这样的大明星居然也没有。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找机会问过,钟铭的回答是太吵。不知道是嫌助理太吵还是嫌陆安太吵,不过陆安觉得肯定不是后者。 陆安整天在剧组闲的没事干嗑瓜子,钟铭化妆他在旁边嗑瓜子,钟铭拍戏他在旁边嗑瓜子,钟铭看剧本他在旁边嗑瓜子。吧唧吧唧吧唧吧唧。连剧组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一天陆安发现所有的瓜子都离奇失踪了,百无聊赖之下只好偷了片场做道具的笛子,呜呜啦啦吹着玩,吹了一天。第二天发现自己的瓜子居然又都回来了。 到了吃饭时间,陆安没脸没皮地蹭到钟铭边上。“哥们儿,腾个地儿。” 见钟铭没有说话,他全当是默许了,抱着盒饭就一屁股坐到钟铭边上。 “哎呀,别总是这么冷淡嘛,陈导说了,要让我们多熟悉熟悉,你看你这么不配合……我很难做人啊……”他边说边打开盒饭,挑了挑碗里的肉,又抱怨道:“怎么又是红烧肉啊……好怀念家里的菠萝咕噜肉啊……” 钟铭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没有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吃饭。 妈的,这个人脾气这么差的吗?看什么看,话多不让人说了?心里愤愤地想着,表面上还是怏怏地闭上了嘴。没办法,谁叫自己怂呢。 钟铭的这部戏到了收尾阶段,陈导的戏还在筹备当中,等这部戏一拍完就可以回到北京,准备新戏的拍摄了。 陆安挂掉电话,正看到钟铭化妆间里出来的钟铭,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干嘛站在这儿不出声,吓我一跳。” 钟铭一身素白的戏服,头发束起,绾成高高的发髻,前额留出的两缕碎发。星眉剑目,嘴唇抿成好看的弧度。 陆安于是装模做样地过去整整他的衣襟,又捏捏他的脸说:“哟,想不到你穿个古装也是人模狗样的。” “怎么说话呢?!”忽然从钟铭背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拍掉了陆安揩油的咸猪手。“别捏了,刚化好的妆就给你捏花了。” 陆安和钟铭同时看过去,是钟铭的经纪人苍南。 要说苍南,在圈内其实不必钟铭的名气小。不光长的一表人才,还年纪轻轻就是艺人公司的金牌经纪人,钟铭现在这么火肯定少不了他的功劳。不过像陆安这样的十八线小演员就不敢奢望了,公司配不了什么金牌经纪人,有个经纪人也同时管手下好几个艺人。
第2页 钟铭于是朝苍南礼貌地笑了笑,意思大概是“无妨”。 哼,装模作样。陆安心里想。 “怎么回事?怎么不早点说?都要开机了到哪里去找替身?” 突然不远处传来导演在破口大骂。这些拍电影的导演多少都脾气挺大,骂起人来没完没了。被骂的是一个年轻小演员,约莫二十二三岁,看起来没什么拍戏的经验。一顿臭骂骂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陆安在远处大概听了个明白。下一场戏要骑马,这个小演员怕马,不敢上。导演又坚持不肯用假的。临时找不到替身,进而影响到了整个拍摄。 于是陆安皮猴子一般蹦出去,跑到导演面前,说:“哎徐导,我会骑马,你看我合不合适做替身?” 导演上下大量他一眼,又看看那小演员,半信半疑地指着旁边的高头大马:“上去试试。” 陆安其实有段时间没有骑马了,心里还有点小紧张。他三两下穿上防护工具,简单安抚了一下马。马好像有些焦虑,不安地踱着步子。 确定马儿平静下来之后,陆安把左脚撑进马镫里,一手抓鬃毛,一手撑马鞍,一个翻身骑到马背上。马儿喷了一口气,踱了踱步子,没什么大的反应。陆安轻轻一踢马肚子,威风凛凛地骑着马绕着片场走了两圈,感觉十分良好。 骑在马背上,他远远的看见钟铭一身雪白,垂手而立,看上去倒真像是出尘的翩翩公子。 他朝钟铭奋力朝钟铭挥了挥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似乎看见钟铭的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弧度。他牵动缰绳想要走到钟铭身边,却听到导演的声音:“就你了,来吧。” 陆安下了马,也换上一身长长的拖到脚踝的戏服,效果却和钟铭相差甚远。他凑到钟铭身边说:“怎么差别这么大,你的穿起来怎么就赛神仙,我的怎么就是个穷书生了!老道士和小道士差别这么大么?” “衣服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更精细一点。还有,我不是老道士,我是长弟子。” “哎,老道士,你说替身一次能赚多少钱啊?”陆安翻着袖子上的装饰,显然没有听钟铭在说什么。 钟铭在心里无奈的地嘆了口气。远远的导演说要开始了,陆安跑过去,轻车熟路地翻上马。 既然是替身,也没有什么戏份,反正陆安的任务就是一直骑马骑马。拍远景还是背影不知道,反正不用露脸。 说起来,陆安学会骑马还要从大学他追沈诗蕾那会儿说起。陆安和沈诗蕾是大学同学,两个人都是戏剧学院的。那时候沈诗蕾很漂亮,是全校知名的大美人,还没毕业就已经小有名气了,陆安还是整个学校觊觎沈诗蕾的众多穷屌丝之一。他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她要拍的戏里有段马戏,于是疯狂练习骑术,再假装骑马高手教沈诗蕾骑,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说起来还真有马的功劳。 拍摄地并不顺利,马有些焦躁,设备也经常出状况。陆安在马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 马不安地喷着鼻子,陆安摸摸它地脖子试图安抚它。 没想到就在马儿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的时候,突然蹿出一只猫。陆安见过那只猫,是隔壁剧组的,也是一个孬脾气的祖宗。那猫估计也是被惹毛了,蹿得飞快,一下子蹿到马面前,马瞬间吓得人立起来,猫也一蹦三尺高。陆安刚刚拍完戏,整个人刚放松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掀翻在地,登时一阵疼痛爬上嵴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马主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来牵走了马,以免它乱踩踩到陆安。 还好脚没有卡在马镫里,不然得废一只脚。陆安一边疼一边想着,就听见身边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脑袋像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围了一圈。他嵴背疼的厉害,隐约听见旁边有人问情况,他也无暇顾及,看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脑袋挤了进来,是钟铭。 钟铭离得比较远,所以来的也晚,也挤不进陆安身边。陆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这么急切的表情。 真是今时不比往日,要放在以前,这种情况肯定不至于摔下来。他手攥着心脏的位置,痛苦万分。旁边的人又不敢做什么,只能干着急。却听见他小心地嗫嚅着什么,好像用了全身力气一般。旁边的人凑过去,听到他嘴里反覆念着一个字,药。 “药?!药在哪?”说着就去翻陆安的口袋,然而陆安是换过了衣服的,没有口袋,急得那人汗都下来了。又听见陆安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钟。”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看着钟铭。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钟铭身上,钟铭也一脸慌张不知所措。“药在你身上!”那人提醒道。 于是钟铭手忙脚乱地去翻身上,翻遍身上找不到一个口袋。有人也帮忙翻找,一时间钟铭的戏服被拉拉扯扯,突然从衣襟里掉出一颗糖来。 场面突然安静了三秒钟,三秒钟后,陆安身边的人突然散去,不知道是谁还无情地把那颗糖砸在了陆安身上。 “喂!我开个玩笑而已啊你们怎么这样……好歹拉我一把吧我真的起不来了啊……喂!你们理我一下不然我很尴尬啊……” 陆安把那颗糖剥开来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你真的打算一直不理我?” 钟铭在等红灯的空档低头点了一支烟,夹在指缝里吸了一口,完全没有理他。 陆安只好自讨没趣地缩回副驾驶。 “你有女朋友了?”钟铭突然说。 “就知道你偷听我打电话!”陆安来劲了。 钟铭没有理他,空气中瀰漫开一股浓重的香菸味:“你有女朋友了?” 陆安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音响设备,说:“是啊,婚都结了,孩子都两岁了。哎,你也别羡慕,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刚刚结婚。小钟啊,你还年轻,会有爱情滴!”说完就装作老干部的样子拍拍钟铭的肩膀。 钟铭没有说话。 入秋了,天黑的很快,现在窗外已经全暗了下来,车里也一片黑暗。陆安看不出钟铭脸上的表情,只有城市的街灯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你这车里连个cd都没有啊?平时不听歌么?” “不听。”钟铭的回答永远是这么不咸不淡。 “真无聊。”陆安把数据线接到自己手机上,随机放了一首歌。欢快的前奏想起,是他平时特别喜欢的一首歌。 i\m sitting here in a boring room it\s just another rainy sunday afternoon i\m wasting my time i got nothing to do i\m hanging around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 陆安把椅背放下来,睡觉。 第3章 第 3 章 坐的比陆安开会的时候还正,居然也能睡着。陆安看着钟铭的睡着的脸想。 平时那么冷漠的一个人,睡着的时候竟然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陆安找不出词来形容他的睡颜,只是忽然感觉如果天使坐在这儿也不过如此吧。虽然陆安从小到大调皮捣蛋惯了,但现在也不想去弄醒他。在飞机上睡着想必这几天真的很累了。陆安想来好像是第一次看他在自己面前睡着,平时哪怕拍戏再忙也坚持开车回酒店睡。
第3页 说起来钟铭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说他很温柔,礼貌又得体。但混熟了却发现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朋友,也许是太过礼貌反而显得很有疏离感,用外热内冷来形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也亏得陆安铜墙铁壁般的脸皮,硬生生地在钟铭旁边挤个位置出来。 唉,也不知道这场戏拍完之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听说薄嘴唇的人都薄情。陆安看着钟铭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想。 舷窗外的光打在钟铭的脸上,他就在这一片光中浅睡。陆安顺着嘴唇看上去,高挺的鼻樑和薄唇形成好看的起伏的线条,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的阴影,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做了不开心的梦了么?这么年轻老是皱眉头会长皱纹哦。陆安看着,突然想伸手帮他把眉毛抚平。 钟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陆安赶紧转过头去假装看风景。感觉身边半天没有动静,才偏过头去瞄一眼。 还好还好,没醒。 上一部戏已经拍完,下一步戏还在筹备。空下来的这几天,算是钟铭唯一可以休息的时间,陆安也跟着闲了下来。反正也没事干,就窝在酒店里睡觉。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陆安闭着眼一通乱摸,开了接听放到脸上:“餵……” 那头一片安静。就在陆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那头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富有磁性的声音:“陆安?” 陆安长时间睡眠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转的缓慢,声音经过漫长的反射弧到达他的大脑,随后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钟铭!?” “……嗯……” 陆安一个弹射坐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还是家里人出事了?还是公司出事了?陈导戏不拍了?演员要换了?你换了还是我换了?” 他的脑子忽然转的飞快,仍然想不出哪件事情能紧急到让钟铭给自己打电话。 “……想吃菠萝咕噜肉么?” “蛤?” “……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菠萝咕噜肉么?我今天烧了菠萝咕噜肉……” “……什么时候说的……” “……在片场……” “……” “不吃算了……” “我吃我吃我吃!等我起床!” “……” 虽然不知道钟铭脑子犯的什么抽,但是做好的东西岂有不吃的道理?陆安爬起来,随便套了一身衣服就出了门。 钟铭在北京有自己的公寓,不像陆安这个穷逼住酒店。公寓在一片高档小区里,独栋,却也不是很大。至少比陆安想像的要小。 隔着门都闻到一股子焦糊味儿,陆安才想起来钟铭好像不会烧饭。 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摆的那盘菠萝咕噜肉,酱汁淋在菠萝和鸡肉上,温暖的色调让人食慾大开。 陆安夹起一块放到嘴里,鸡肉脆嫩,菠萝酸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嗯!好吃!” 一旁的钟铭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过……”陆安慢慢的踱着步,装模做样地伸了个懒腰。 钟铭重新紧张起来。 “你确定我们只吃这一盘菜?” “……额……暂时……”钟铭面露难色。 陆安趁着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打开厨房的门。等钟铭反应过来冲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老远就能闻见糊味,厨房里还有一堆烧糊的食物。 满地的肉和菠萝罐头的尸体,锅碗瓢盆杂乱地堆在水池里,垃圾桶里一坨一坨黑色块状物,以及没有烧糊但大概是味道不对的红红黄黄的一堆失败品。 陆安回头看钟铭,钟铭站在他身后低头捂着脸。 他心里好笑,只好一把勾住钟铭的肩膀说:“交给我吧,钟大明星!” 没有围裙,只好把外套脱在一边,穿一件简单的衬衣就下厨了。刚想吐槽钟铭下个厨连围裙都不准备,就看到餐具厨具锅碗瓢盆的包装纸。合着连厨具都是临时买的。 原来真的有人长到这么大一个人住还不会烧饭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锅碗瓢盆的残骸,找了几个能用的锅,打发忍不住探头进厨房看的钟铭去买新鲜食材,一个小时之后,陆大厨的这顿饭终于搞定了。 糖醋排骨,油焖茄子,酸辣土豆丝以及刚刚重新热过的菠萝咕噜肉,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冒着热气。 陆安迎着钟铭的目光,骄傲地头一昂:“吃饭!” 第4章 第 4 章 少的可怜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陈导新作《北京北京2012》的拍摄。当时介绍的时候就说这部戏是关于同性恋和北漂的,光是听着这两个词陆安都觉得苦逼,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可是陆安想不通,自己已婚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沈诗蕾在结婚以前还小有名气,结婚之后才退出圈子成为全职太太的,怎么陈导想起来让他这个直男来演一个gay呢?陆安不觉得自己gay里gay气啊…… 虽然搞不懂,但是陈导的戏哪有不接的道理,万一就红了呢?陆安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两岁小娃,一家人眼巴巴等着他赚钱呢。 他重新翻看着手上的剧本,故事发生在北京某个狭小的出租屋。 【门外传来敲门声,田琛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包和衬衫上的logo显示出主人的财力。五官立体,神色清冷。 “你好,田先生,我是陈子黎。”男人说。 田琛想起来这是他新室友。】 钟铭就演这个一出场就牛逼哄哄的陈子黎——在父亲的公司破产之后只好在外租房子住的落魄贵公子。 陆安演这个看起来有些不拘小节的北漂青年田琛——不抽菸不喝酒不搞乐队不叛逆,只是和众多苦逼的北漂们一样想要在北京有个落脚的地方。 伟大的爱情从同居开始,然后就是小打小闹,生活琐碎。上班的上班,找工作的找工作,总的来说,没什么大事。 一个星期过去了,陆安觉得这部戏好像也没什么难度。 终于在第八天,总算让他决定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那场戏是接在他演完在公司和上司白了脸一气之下甩手不干的那场戏之后,天已经黑了,外面下着暴雨,没有伞,又打不到车,田琛赌气一般自己从公司一路跑回去。 他冲到街上,上司“有功自己挑,有过别人抗”的丑恶嘴脸还在脑子里叫嚣,他气得发疯,后悔自己没有把上司打一顿再走,想伸手拦一辆计程车在这雨里潇洒地扬长而去,管他什么鸡儿破事,妈的老子不干了! 而现实却是满大街的计程车都卯足了劲往前开,顺带溅起一人高的水花洒他一脸。
第4页 于是他干脆冲进雨里,略过隔壁挤满了人的公交站,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雨下的很大,没一会儿就把他浇得透透的。走着走着,他渐渐冷静下来。 那么,失去了这个工作,以后怎么办呢?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好不容易才搬出鸽子笼一般的公寓宿舍,好不容易才在北京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想起之前的舍友老张离开的时候对他说的话,北京这个城市,吞噬一批人,赶走一批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在一边想着离开一边苟活着。他像之前无数次想到这句话一样想到离开,也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知道自己不会走。 他冷的厉害,渐渐地发抖,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大半的路了,大脑冷静下来之后也终于感到了生理上的冷。他有点后悔,先是后悔自己没有老老实实挤公交,而进开始后悔和上司吵架,后悔一气之下辞职,后悔来北京。 一边抵御寒冷,一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忽然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陈子黎撑着一把伞,拿着一把伞,很明显是在等他。 他停下脚步。其实他隐约能知道陈子黎对他的感情,只是自己可能并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 陈子黎走上前,把伞一把塞到田琛手里,说:“走,回家。” 导演一声“cut”,陆安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妈的,剧本里好歹是夏天,这他妈是深秋!北京的深秋!!要不是这些雨点落在身上会向下淌,他真要怀疑是不是在下冰碴子。他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发抖,一旦开始发抖就又要ng了,再ng的话就要直接进icu了。 有人帮他撑伞,有人用干净的毛巾裹着他向干燥的地方走去,有人递来热水渐渐让身体回温。哆哆嗦嗦半个小时之后,陆安终于又是一条好汉。 总算只剩最后一场戏了。 外面的工作人员在屋里摆好仪器,下一场戏在田琛他们的公寓里,是场吻戏。 陈长垣走进来,先不说话,抽了支烟看着陆安,看得陆安心里发毛。整个剧组都知道要演吻戏了,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导演递来一支烟。 陆安汗,摆手拒绝了。陈长垣这一下更让他紧张了。 钟铭走过来,三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action!” 田琛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刚刚洗过一个热水澡,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 陈子黎走过来,很自然地扯过他头上地毛巾帮他擦起头发。 他不争气地脸红,低下头任陈子黎摆弄他的头发。 陈子黎擦着擦着,不动了。 田琛抬头。 四目相对。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对不起……再来一遍!”嘴上喊着再来一遍,其实心里完全没有准备好。不是对和同性接吻有什么心理障碍,是对和钟铭接吻有心理障碍。 他也知道戏里戏外分来是演员基本素养,也知道导演让他和钟铭先熟悉一段时间是用来培养革命友谊而不是培养心理障碍的,可是…… 妈的下不去嘴啊…… ng…… ng…… ng…… …… “妈的陆安你这属于消极怠工你知道么!?你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然我们就陪你耗一晚上,什么时候拍好什么时候收工!”陈长垣也是个暴脾气的主儿,ng了十几遍之后终于忍不住了,老辣的目光一眼看穿陆安的小心思。 陈导说不拍完不收工,还能有假? 怎么办?!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 陆安:“嘤嘤嘤!” 清了清场,重新开机。 陆安抬起头,对上钟铭那双深色的瞳孔。他看到对方的双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深邃得好像一汪宁静的湖水。陆安又一次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就在他刚想喊停地瞬间,忽然感到下巴被捏住,轻轻一带,一双柔软的嘴唇覆了上来。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什么柔软的东西顺着嘴唇滑倒口腔里,撬开他的牙关,小心的试探着。 柔软地舌头掠过舌尖,注意着尺度地撩拨。对方察觉出他得躲闪,随即扣住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极尽缠绵。温度急剧上升,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的熔岩流淌,冒着红色滚烫的泡泡。 保持清醒,保持清醒。他奋力从空白的情绪中挣扎起来,想逼自己清醒,一用力,却不小心咬到了对方的嘴唇。他想停止,那双手却更用力地扣住后脑,暗示他继续。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白亲!陆安一狠心,干脆回应起来。嘴唇上有腥甜的气味,心里不安,却不能停下来道歉,只好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啃咬,舔舐。 气息渐渐乱了,他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搭在对方腰上的手渐渐收紧。身体的温度隔着衣服传过来。 方位突然转变,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紧贴着墙了。吻还在加深,他腿有点发软,全靠钟铭托住他的腰才不至于让他滑下去。 没有多少脑子去感受,毕竟陆安知道旁边还有一大波的人在看着,导演,打光的,摄影师,至少三台摄像机……一想到这些就没办法集中精力去表演。导演还在旁边指导,“钟铭头偏过来一点,不要挡着陆安……”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他的大脑好像已经无法在这个吻中消化这些信息,所有的指令都要靠钟铭去完成,他好像要融化在这个吻里。 “cut!”陆安没有脑子去理解陈长垣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cut!!够了够了!过了!” 两片嘴唇缓缓分开,陆安表情还有点迷茫。 第5章 第 5 章 终于欢天喜地地收工,摸着自己被吻到发麻的嘴唇,就算是陆安这么大神经的人也不可能不在意了。 “师兄!!!!!!!!!”一个大力神掌拍下来,一把勾住陆安的肩膀,把陆安带的一个趔趄。 这不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上司”吗?陆安一巴掌拍到那人头上:“你小子居然过来了?拍完没走?” “师兄在这儿我哪能不打招呼就走啊?是吧?咱大学毕业可就没好好聚过,师兄今天不好好请我吃一顿就想我走?” 陆安一个爆栗子:“感情你就是想来蹭饭?想我还是想饭?” “想你想你想你……”“上司”左右乱蹿躲避陆安打下来的爆栗子,忽然停了下来。 陆安看过去,发现钟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面前。 他一把钩住乱蹿的“上司”,对钟铭介绍道:“许灏。我大学里的小师弟。”然后转头对许灏说:“钟铭。” 钟铭居然罕见的没有露出得体的三十度嘴角上翘地微笑,只是淡淡的伸出手:“你好,久闻。” 许灏不好意地挠挠头:“哎……哪里哪里……过奖过奖……还是你名气大一点……”
第5页 陆安扶额,心里陡然升起想要和旁边这个人撇清关系的冲动。 钟铭却忽然转向陆安:“今天的你的戏已经拍完了,我还要再拍一会儿。你自己先回去吧。路上注意点。”说完就留下一脸懵逼的陆安和许灏走了。 陆安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跑过去,心想又没有摄像机对着你你演什么戏啊,平时不都是我自己回去的么你啥时候送过我啦…… 许灏看钟铭走远了,也趴在他耳边说:哎,我来的时候他们说你在里面演吻戏。好歹这是师兄你的荧幕初吻啊,不会是吻出感情来了吧?这可回去怎么跟嫂子交代啊……哎哎哎师兄我知道错了我闭嘴我再也不说了……” 整个包间都氤氲着火锅的香气,对面的人在蒸腾的热气中模模糊糊。 “哎,师兄,师姐最近好么?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你要是忙起来聚少离多也很辛苦吧?” “我倒是想让她请保姆,她不肯,非要自己带。当初不就是为了苑苑才不拍戏的吗?她还在上学那会儿不就有那么多导演要她?要是她混圈子,肯定不比我现在差。不过也是,圈里水多深啊,女明星不安全。” “男明星就安全?!” “噗!咳咳咳……”陆安一口啤酒全喷出来。 许灏赶紧过来帮陆安捶背:“师兄这么激动干什么啊我就这么一说嘛现在是开放社会啊……” “滚你妈逼开放社会。”陆安一掌夯上去。 再开始吃饭,许灏却有点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师兄和师姐感情好就行。” “嗯~”陆安无所谓地答应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哎,前两天诗蕾还给我发苑苑学说话的视频呢,给你看给你看……” “得得得别给我看,朋友圈一天发十几条都被你刷屏了现在还给我看……” “切,下次想看可就没有了!” “得了吧。哦对了,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夜场的鬼片,去怀念一下半夜一起看鬼片的大学生活,走不走?” 陆安大手一挥,走。 约定的好好的,没想到刚吃完,许灏一个电话就被叫走了。他正处在当红的当口,事多还不能推,谁也不能得罪。尽管陆安安慰他,能闲到看午夜场电影的演员不是好演员,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一脸不情愿,并且坚持要把两张电影票给陆安让陆安好好替他回忆一下大学时光。 陆安看着手里两张电影票,想了三秒钟,果断选择打电话给钟铭。没想到钟铭竟然答应了,而且到的还挺快。 “我以为你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陆安在电影院后几排压低了声音和对钟铭说。 钟铭没有鸟他。 陆安自讨没趣地喝了一口可乐。 妈耶~好像喝错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看着荧幕的钟铭,好像没有发现,默默地把可乐放回去。 “许灏这小子怎么尽看这种无聊的国产鬼片,妈的烂成这样真怀疑是他自己投资的片子……”他小声嘟囔。 “嗯?”钟铭没有听清,偏过头凑近一点。 “emmm……我说,电影很无聊……”靠得近了,好像能闻到钟铭身上好闻的味道。 “那要走么?还看么?” 钟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弄得陆安有点心猿意马。 “emmm……要不我们偷偷过去看那对小情侣在干什么?午夜场的电影还坐在角落里,肯定不是正经看电影的人!” “……” 陆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也许是在电影里那个喜欢尖叫的女人死了,让他终于有了比较好的睡眠环境之后。被钟铭推醒的时候还晕晕乎乎,走的时候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还好钟铭及时发现拉了他一把。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陆安立刻清醒了大半,哆哆嗦嗦缩进车里。司机“钟先生”一脸冷漠地拍掉了陆安乱按车载音响的手。 “哟,有歌了?lemon tree?有长进啊。” 钟铭看着前面的路况,头也没转一下,只留给他一个立体的侧脸:“许灏是什么人?” “嘿你这人是不是有在开车的时候审问人的癖好啊!” “许灏是什么人?” “啧。我不是说了么,大学小师弟。大学就喜欢粘着我,现在还是一个德行。不过最近发达了,圈里混得也不错,应该是块好苗子。现在时代不同了,他那种小白脸可吃香了,人家叫什么,小鲜肉!” “……” 第6章 第 6 章 陆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去摸手机。脑袋重得厉害,眼皮也重得厉害。 “餵?” 沙哑的嗓音,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么?陆安这才发现喉咙像卡了刀片一样疼。 电话那头的人还没应答,房门就被粗暴地打开,钟铭从外面冲进来。 “怎么回事啊你!打这么多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我可能是……太困了……”他第一次看见钟铭这么凶,一下子就怂了。手机屏幕上的字在眼前模糊成一团,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未接来电有二十多条。他一个翻身坐起来,却感觉乏力的很。倒下去的时候被钟铭眼疾手快拽住了手腕。 “这么烫?”钟铭去触他的额头,陆安偏过头,没躲得掉。“你发烧了,去医院。” 陆安向来不喜欢去医院,但是看钟铭不由分说的样子,自己又浑身软得没力气挣扎,只好委屈地说:“衣服,衣服还没换。” 钟铭愣了一下,掀开被子帮他解开睡衣的扣子。 陆安半梦半醒,脑袋昏昏沉沉,软在床上任由钟铭摆弄。有人伺候还挺舒服的。他迷迷糊糊地想。 他渐渐有了意识,却始终无法真正醒过来,像是漂浮在一片冰冷黑暗的水域。有人握住他的手,惶恐似的试探,微凉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掌心,一会儿好像渐渐大胆起来,撑开他的五指,小心地扣住,掌心的温度让他眷恋。 那不是女人那种柔软的手,而是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他想他知道是谁的。混沌中他想握紧那双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片白茫茫。脑子空白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吊瓶挂在头顶上,输液的软管蜿蜒着消失在手背上。房间不大,但没有其他病人,只有一个短发齐刘海,学生模样的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陈颖?”声音虚弱得不像自己的。 陈颖是钟铭的私人化妆师,陆安拍戏的这几天经常见到。钟铭平时好像也没什么朋友,陈颖算一个。陆安愣了一下,他以为如果钟铭没有时间的话至少也应该是苍南来。 坐在床边玩手机的陈颖赶紧放下手机:“陆大哥,你醒啦。”
第6页 陆安杭州一枝花待嫁的年华,喊都给他喊老了。他摆手想让她别这么喊,却有点使不上力气,只好作罢。 “钟铭呢?” 陈颖面露难色:“钟大哥他……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我先来照顾你。我这就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你醒了。” “别……他有事就先忙……”陆安挣扎着坐起来,陈颖赶紧在他背上垫了两个枕头。 一时之间陆安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是发个烧而已,久睡起来浑身无力,又不是命不久矣,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住这么豪华的单人病房还请小陈来守着,也不知道钟铭这傢伙跟小陈说什么了弄得她这么紧张。 “陈大哥,钟大哥他说了……” “得得得,我来打给他。”陆安最听不得女孩子这种委屈的语气,何况钟铭的脾气他多少摸透一点,不想让小陈难堪。 陈颖这才露出甜甜的笑。 接过陈颖递来的水,喝一口润润嗓子,觉得没那么有气无力了,摸出手机打出去。 那头响了有一会儿才接。接起来依旧是一声不吭,背景听起来有些嘈杂。陆安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也没有开口说话,听到那头半晌说出“陆安?”才心满意足地回应。 “嗯,我醒了。” “好,你等等,我一会儿就过去。” “嗯。” 挂了电话,陆安看着陈颖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了?” “陆大哥……钟大哥没来是因为……他今天早上去找你的时候电话打不通,又没有房卡,酒店不让进……他差点和酒店保安打起来……现在公司忙着压下这件事……” 陆安一愣。 “钟大哥不让我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陈颖顿了顿,说:“陆大哥,既然你醒了,我还有些事儿……” “嗯,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陈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哎,那您照顾好自己,有事叫护士,我先走了。” 陆安摆摆手:“赶紧走吧,少给我来这一套。” 钟铭来的比他想像的要晚,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还带了一碗还热乎的皮蛋瘦肉粥。闻到皮蛋瘦肉粥的香味陆安才想起来自己有一天没吃饭了。 “小陈呢?” “走了。”说完又怕钟铭责怪的地加上一句,“刚走没多久。” 陆安低头喝粥,钟铭坐在旁边,难得两人相处起来这么安静。陆安把脸埋在粥里,有千言万语想问,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今晚。打完这瓶点滴。” 办好了出院手续,陆安被钟铭裹成了球塞进车里。 “我们这是去哪啊?”陆安看着陌生的街景问。 “我家。” 上次到钟铭的公寓里来去都匆忙,这次总算能好好参观一下了。整个公寓基础色调就是黑白,地方不小但有很多闲置空间,基本上什么都没有,窗台都落灰。大概除活动空间以外的地方钟铭可能去都没去过。陆安估计在半个月之前厨房也一直属于闲置空间。 钟铭拿了一套睡衣给他:“我睡沙发你睡床,那里是浴室,没有睡袍了,拿我的先凑合一下。明天帮你请过假了,你再好好休息一天。” 陆安心想你这么大一个房子连个客房都没有还要睡沙发?转念又想起那些落灰的房间,心想还真有可能。等什么时候有空要来好好改造一下,也让他看看什么叫会生活。 完全没有心里压力的,陆安就在主人的床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钟铭已经去剧组了。 陆安的病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瞎晃,又到附近转转,买了点东西和烧晚饭的食材。 晚上陆安烧好菜端到桌上的时候,钟铭已经回来了,正盯着墙上那副画看。 画上是一片蔚蓝的海,海平面的尽头是宝蓝色的天空。海鸥翱翔,翅膀擦过丝丝缕缕的云。在丛生的礁石上,一座灯塔孤独地站立…… “怎么样?好看吧?我在店里一眼就相中了它。你看这个客厅,我们可以把它装修成海洋主题的,蓝白色的基调,在弄几个海螺和小海星,画几个水母,这么一装饰,哎!那就很好看了。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去墨西哥的海边卖泳衣,要是有身材好的美女来买,就给她打折……” 大晚上的时候陆安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款游戏手柄,连钟铭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了。他本想来欺负钟铭不玩游戏狠狠地虐他一把,没想到这小子上手忒快。陆安一开始还占着上风,没过两局就被虐的惨惨的。 陆安简直要气成一只河豚! “妈的你别让我啊!” “你不是生气嘛。” “我哪里生气了?” “明显就是生气了。” “老子说没气就没气,你他妈再让老子老子呼死你!” “好好好我不让了。” “算了!老子不想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难为你们一直看到现在了【跪】 第7章 第 7 章 俗话说,嘴都亲了,上床还会远么?(并没有)陆安心里也有点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要不是导演说进度正常他真要以为是谁帮他把中间这段戏演掉了。 床戏安排在下午,中午陆安和钟铭的盒饭里居然各有一小杯白酒。本来陆安已经很努力地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一杯白酒喝的想泼在导演脸上,可惜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心说这老头子在制造紧张气氛上的手段倒是一流,真应该去拍恐怖片。 清场,脱衣服,陆安还好,得以保留一条遮羞的肉色内裤。钟铭就比较尬尴了,近乎□□,浑身就只有关键部位裹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袜子和胶布——这是剧组拍比较大尺度的戏的常用方法。 他之前也见过半裸的钟铭,但或许是屋里暖气太足,或许是灯光颜色比较暧昧,又或许是钟铭这次实在是裸的太彻底,他总觉得有种□□的味道在里面。陈长垣说□□就对了。陆安心想对你麻痹。 陆安想块砧板上的肉一样赤条条躺床上。钟铭爬上床,四肢撑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安不敢看钟铭,歪头看旁边的的摄像机。 “各部门准备——”陆安只好直视他的眼睛。钟铭压上来,肘部围着陆安的头。 “action!” 钟铭捧起陆安的脸,把嘴唇贴上去。这一次不用撬开牙关,陆安嘴唇微张,像是某种邀请。钟铭勾住他的舌头,挑逗,吮吸…… “cut!不对不对,别那么克制,要记住你们喝醉了!稍微粗鲁一点懂不懂?!大力!来重来!”
第7页 钟铭再一次吻下来,这一次更急切,更粗暴地搅动他的口腔。陆安钩住他的脖子,撕咬着他的嘴唇。两人就像两只饿极了的野兽一般互相啃咬,很快听到越来越沉重的喘息。 像是点燃了催情剂一般,陆安觉得他似乎要把自己按进床里,舌尖肆虐在口腔的每一个地方。酒精带着刷完牙残留的薄荷味在嘴里瀰漫开来,灼热的鼻息喷在脸上,他不自觉地轻轻扭动身体。 “可以可以,下一步!” 他在这个吻里渐渐迷乱,听到陈长垣的声音,才想起来还在拍戏。钟铭一只手放开他的脸,顺着颚骨向下,指尖滑过脖子,滑向胸膛,最后在胸前突起的地方一按。 感到身下的人一颤,一声压抑着的,低的只有钟铭能听见的哼声从陆安嘴里溢出来。陆安羞得想死。 “cut!陆安你倒是动手啊,怎么跟个死鱼一样……” 靠,你才是死鱼,你们全家都是死鱼!有种你被他按在床上亲亲看?! “要不,好好配合,要不,”死老头子拿出一瓶酒,还是开过封的,应该是中午那瓶。“真醉。我劝你喝吧,不是我不信你,你两天没来了,我们的进度拖不得了……” 陆安一把抢过酒瓶:“出去出去……别废话我喝就是了……”说完就仰头灌了一大口。 日你妈这么辣的么?! 陆安眼泪都辣出来了,呛得直咳嗽。还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里只有他和钟铭两个人了。 想起刚才的情景,陆安忍不住又灌了一口。 “别喝了,差不多就可以了……”钟铭伸手抢他手里的酒瓶。 “□□妈别碰我,不就是醉么?老子要醉……”说完又灌了一口。 钟铭一把抢下酒瓶,放到床头柜上。陆安去抢,抢不到。一股愤怒冲上他的胸口。他忽然揪住钟铭扭打起来。钟铭不知道他脑子发什么抽,本能地想要按住他。两人滚在一起,又都是赤身裸体,拳掌都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出,谁也没占到便宜。最后钟铭终于扣住陆安的手腕把他压在床上,陆安又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 “你发什么神经?”两个人都红着脸喘着粗气。 陆安又剧烈挣扎几下,最后发现实在挣扎不开,于是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钟铭愣了一下,他好像一瞬间看到陆安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由得手上一松。陆安趁机把手抽出来。钟铭看到陆安挣扎开以为他又要发疯,条件发射地后退防御。陆安却只是扯过被子盖住头。 钟铭不知道他的愤怒来自何处,甚至陆安自己也有点不懂。他只是觉得这样不好,不应该这样,这样是错的。又不知道为什么把这种错误都归结到钟铭身上。归根到底,所有的愤怒都来自于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事情向错误的方向发展下去却还是无能为力。 身边传来酒瓶摇晃的声音,是钟铭拿着酒瓶在灌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安渐渐感觉到酒劲上来了,于是瓮声瓮气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他再次躺好,闭上眼,感到脑袋两边的床凹陷下去。经过酒精的作用,他的的身体变得格外的烫,尤其是皮肤相贴的地方,火辣辣的像是要烧起来。 “好——各部门准备——action!” 吻上去,酒精的味道混在嘴里。他吻得很用力,带着一种绝望地自暴自弃,引诱着钟铭的舌头在他口腔里深深浅浅地探索,手不自觉的攀上他的后颈,扣住他的后脑,主动加深这个吻。 酒精让他变得大胆,让他忘掉羞耻甚至自己。他无视身边的摄像机和导演,放荡地听从本能的召唤。 酒精和□□相互晕染,他好像渐渐地断片,断断续续的记得一些事,又好像忘了一些事,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拍完了两场床戏。第二场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只能听到陈导再喊:“主动一点,再主动!”陈长垣真怕他拍着拍着睡着了,在他耳边喊得声嘶力竭。陆安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钟铭身上,不停的大口喘气和扭动腰肢。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也算是本色出演了吧。还好不用说台词,否则恐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隐约记得钟铭好像一直硬着,心里庆幸不用去清醒地面对他。 第8章 第 8 章 一面是出于怕陆安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一面也有自己的私心,钟铭打了个的带着他回到自己小区门口,又背着把他脖子当鸭脖啃的陆安走到自己的公寓。怎么说陆安也是185的大男人,何况还不安分地乱动,把钟铭的脖子啃得啧啧有声,哈喇子流了一脖子。也得亏钟铭脾气好没有把他扔花坛里。 终于回到公寓,他把陆安放下,但是陆安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故意软得像条没骨头的带鱼,钟铭拎着他的腋下把他提起来。他其实有点烦躁,他要想办法自己解决一下,早就需要自己解决一下了。 陆安看着他的额头,伸手挤压他的眉毛,好像要把他皱起的眉头抚平。 钟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乱动。” 陆安看着钟铭一开一合的嘴唇,眼神里像是茫然,又像是好奇。他忽然吻上去。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突然绷断,只是一瞬间,陆安被向后推,一直抵到墙上,口腔里迅速被夺走主动权。 “嗯……”无意识的□□柔软又绵长。口腔被人肆意的侵占,追逐着他想逃离的舌头。鼻尖上的软肉相触,相互交换着灼热的呼吸。他感到自己在慢慢的融化,浑身发软,于是勾着钟铭的脖子不让自己垮下去。 双唇分开,扯出一条淫靡的银丝。他看着钟铭,用他自己不知道的,又迷茫又热切的眼神。突然的天旋地转,他落在柔软的床上,一个身影压下来,又是一个情意绵绵的吻。 陆安醒来的时候钟铭已经醒了,维持着两个人八爪鱼一般长手长脚地抱在一起地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多久了。在钟铭赤忱坦然的目光里他渐渐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 他捂着脸,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盖过宿醉的头痛。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有点希望钟铭能和他一样默契地缄默不语,然后起床上班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于是他问了眼下最不重要的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该上班了?” “我请过假了。”钟铭冷静地说。 陆安长嘆一口气,不知道是他和钟铭完全没有想像中的默契,还在钟铭在逼着他面对这个事。 “我们都喝多了。”他捏着眉心说。 “我没有,我很清醒。”钟铭翻身下床,暖气开的很足,他翻出来一条内裤,又随便套了一件睡衣就走了出去。 什么意思? 我很清醒? 这句话在陆安脑子里炸开来。十秒钟以后陆安才意识到自己涌上来的情绪居然是喜悦。昨天他还越不过心里婚内出轨的坎,这一秒居然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
第8页 他也翻身下床,遛着鸟在厕所找到正在洗脸的钟铭。 忍者□□的疼痛,他把手肘撑在门上,假装很潇洒。 “就三个月。拍完戏就散。” 钟铭走过来,轻轻搂着陆安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脖子边上有热热的呼吸,腰上的力量也在收紧。过了一会,陆安才意识到钟铭在笑。 “搬过来跟我住吧。” …… “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吃不吃饭了?”陆安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睛都没眨一下,把手盖在陆安的手上,握住,凑到嘴边亲了一口。整段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视线都没离开过陆安,还一直带着诡异的痴汉笑。 “妈的,钟大傻子。”钟铭平时不怎么笑,陆安看的心里发毛,挣脱开跑到厨房烧饭。 对于被按着操了一晚上还要起来烧饭这件事,陆安不是没有怨言,苦于实在不敢吃钟铭烧的饭菜,只好自己下厨。后来他还在厨房里找到了成箱的泡面和压缩饼干。陆安难以想像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住在北京城的别墅里过着荒野生存般的生活,于是找了个机会把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全扔了。 “别看了我不会跑掉的。“他把一瓣切好的番茄塞进钟铭嘴里,把他探进厨房门张望的脑袋塞回去,关上门。 这大傻子尼玛是属臭臭泥的?这么粘人的么? 两个人腻腻歪歪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陆安躺在钟铭大腿上,钟铭你一口我一口的餵着爆米花。 电影里至尊宝脖子上是一把横着的剑。他看着紫霞,对着紫霞说: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窗外一片灰濛,十二月北京的天好像永远笼罩在一片雾气中。房间里咖啡的冒着缠绵的热气,空气中瀰漫着爆米花香甜的气息,暖气足得让人昏昏欲睡。陆安靠在钟铭腿上,嘴唇扫过他的手指叼走爆米花。稍微偏过头就能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侧脸。他握紧与钟铭紧扣的十指。 第9章 第 9 章 日子渐渐忙碌起来,陆安终于是要为前几天的懒惰付出代价。好在生活也不仅只有忙碌的工作。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天生就合得来,还是因为钟铭处处都让着他,日子过的异常的平静和顺分顺水。有时握着钟铭的手,会恍然间觉得他们已经这样度过很多很多年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偷来的,都是他所不应得的,但他还没做好把这一切还给命运的准备。他几乎是任由自己在这段感情里陷下去,就像一个还有三个月期限的绝症病人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里纵情声色。他知道这一切都有一个期限,反而过得心安理得起来。 闹钟的声音戛然而止,陆安翻了个身继续睡,迷迷糊糊地感到钟铭的手圈上他的腰,鼻子在他脖子边蹭了蹭,随后松开和他紧扣的十指。身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开门声,接着恢复平静。 钟铭会弄一些简单的西式早餐,为了陆安可以稍微多睡一会儿。有的时候陆安早上洗澡的时候会和钟铭一起起床,钟铭就会在做早餐的时候到浴室里把在浴缸里睡着的陆安提熘起来,帮他洗干净擦干,再用吹风机对着一顿猛吹。折腾完了差不多人也醒了,对着早饭一顿狼吞虎咽——因为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要迟到了。钟铭每次都要把围巾一圈一圈地缠在他脖子上,出门之前还要再三检查。紧赶慢赶在最后几分钟终于到了片场,看到别人都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了,开口想说两句道歉的话。陈导说:“别废话,开工开工!” 戏里剧情已经进行了一半,那时候田琛和陈子黎的生活还算稳定,田琛和上司和解,陈子黎也很快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陈导把这个出租房内的戏份都放在一起拍摄,于是陆安和钟铭一整天都呆在这个小公寓里拍一些破碎的片段。 比如陆安端菜的时候手贱用手捏一块肉放在嘴里,比如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彻夜地看世界盃,激动地一通乱嚎,比如钟铭趁刮鬍子满脸都是泡沫的时候逮住陆安亲一口,比如钟铭把冰镇的啤酒偷偷放进陆安的脖子上,被陆安不回头就能正中的靠枕砸个满怀,比如两个基佬赤膊站在阳台上朝下面漂亮的妹子吹口哨…… 陆安忽然在这一刻觉得,或许在另一个宇宙里,真的有田琛和陈子黎两个人,像每一个年轻人一样热烈地,在这个城市里,代替他和钟铭永远永远地爱下去。 哆哆嗦嗦拍完,远远就看见一个人拿着一件厚实的大衣飞奔过来,把陆安整个昏天黑地地一包。陆安探出头去,就看到许灏那张贱兮兮的俊脸。 “哟,来啦。” “可不得常来看看我师兄嘛!冷不冷?” “冷,冷死了。你师兄我平生最怕冷。”和钟铭约好的拍完就一起回去的,眼下恐怕要临时改计划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你眼睛瞄谁呢师兄?” “瞄你个大头鬼!”陆安一巴掌呼到他头上。 “哎师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暴躁啊……” “别废话,吃饭吃饭,吃完赶紧送你上路,老子还要回去睡觉呢……”陆安眼神扫了一圈都没找到钟铭,不暴躁才怪呢。 “哎难得来一趟就这么想我走嘛……” 还是一样的包间,还是一样的火锅,两瓶啤酒下肚就算打开了话匣子。许灏又忍不住嘴欠起来。 “你和师姐还好么?” 陆安一愣,才想起来好像有段时间没和沈诗蕾通电话了。 “好啊,当然好啦……” 许灏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嘿你这小子就是惦记你师姐是不是?每次见面就是师姐师姐的,咋啦?还不死心?” “没没没没没……嗨!我这不就随口一问嘛……” 这才是标准回答。看许灏没有再看他,陆安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妈的这小子太了解我了,害得我说谎都心虚。 “哎,师兄,你跟那个……钟铭……现在关系不错啊……”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说到钟铭,他想起走的时候随便编辑了一条简讯告诉了他自己的去向,他到现在也没回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你不觉得……你们亲的越来越熟练了嘛……” 陆安一愣,随机恢复成不正经的样子:“啧……你懂个毛,这个叫职业素养!” “是是是职业素养职业素养……”许灏连连点头。 “你不是挺忙的嘛最近,怎么有时间找我侃大山啊。”眼看对话越来越不可控制,陆安于是扭转话题。 “当然还是师兄你重要啊!通告可以推嘛,和师兄的感情不能散啊。再说了,师兄身边么蛾子这么多,要是不替师姐看好一点还不得给别人拐走啊……哎师兄你不知道,那个钟铭每次看你的啊,那个眼神……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粘在你身上……”
第9页 “喝酒喝酒……”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许灏这小子就喝多了。一喝多就拼命往陆安身上蹭,一个劲揩油。陆安一个擒拿手就给他压趴下,塞进计程车里让司机带走了。 一回头发现钟铭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陆安钻进车里,车里空调打的很足,钟铭的脸却嗖嗖地冒冷气。车里香菸味儿很重。 “嘿,好巧,你也在这儿!” 钟铭没有理他。陆安尴尬地干笑两声。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抽菸了你怎么就不听呢……” 换个语气,钟铭还是没有理他。陆安只好习惯性地拨弄着车载音响,还是只有一首歌。 不听了,太丧。 一路上钟铭都没说话。下了车,陆安追着钟铭从车库到公寓,一路上钟铭走的飞快。陆安看他那副小孩子闹别扭的劲头心里觉得好笑。 追到公寓里总算是停了下来,陆安抓住他的衣袖。 “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 话语截然而止,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下来,下一秒嘴唇就被堵住。 “唔……” 没有什么耐心细细地吻,舌头粗暴地撬开嘴唇。陆安被突如其来的吻逼得贴着墙。没了躲避的空间,唇上的侵略却更加肆意。毫无章法的逡巡,掠夺,霸道的占领口腔的每一个地方,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甚至不给他回应的机会。 陆安突然笑起来,趁着喘气的空档说:“原来你他妈在吃醋……” 不等他说完,一个吻继续落下来。 “钟大醋罈子……” 陆安捧起他的脸回应,任由他解开自己衬衣的扣子。 第10章 第 10 章 日子快得晃眼。一转眼已经是十二月末,北京开始下雪了。 尽管在窗外已经看到了窗外的景色,推开门的时候陆安还是被满院子的白雪惊艷到。惊艷了三秒钟之后就活脱脱像一只脱了缰的二哈一样狂奔到院子里,顾不上寒冷就把手插进雪里。 见惯了雪的北方人钟铭看着陆安露出了老姨母般的微笑。自从他和陆安确定关系之后,陆安就经常看到他露出这种微笑。 才转身关门的一会儿功夫,陆安就抓紧时机往他脑门上砸了一个雪球。 钟铭沉默了三秒钟,果断冲进了院子。 陆安一边嚎叫一边跑,还不忘抄起一团雪捏成球朝身后使劲扔过去。一个雪球正中他后脑勺,他一矮身,在一个雪堆后面蹲下,暗搓搓地一面搓雪球一边观察敌情。 敌人没有追上来,但只要他稍微探出头就会有雪球飞过来,吓得他一缩脖子,雪球擦着脸划过去。 看来敌人对他的动向非常了解。 他搓了一会儿,面前已经堆满了雪球,手也冻得通红,估摸着应该够了,于是大喊一声:“我跟你拼……” 话还没说完,一个雪球正中门面,把他砸得仰面倒下去。 妈的,此仇不报…… 我就不起! 陆安躺在雪地里,闭上眼睛装死。不一会儿便听到钟铭走近的声音。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雪球。 近了,近了,跪下来了! 就是现在!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随即意识到是被钟铭按住了,紧接着,嘴唇感觉到蜻蜓点水般柔软的触碰。 妈的竟敢偷亲我? 陆安立即睁开眼睛,钟铭扭头就跑。 亲完就跑?哪有那么容易? “妈的,钟大幼稚鬼!”陆安抡起手里的雪球就扔过去。刚才还理亏的陆安现在立刻反客为主,上去就是一顿猛砸。看到钟铭抄起雪球就往回跑,跑着跑着捏了雪球就转身追着钟铭砸过去,局势风云变化,战事激烈异常。 最后两个人都跑累了,约好休战,来日再战。 两个人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气,陆安非要找一块干净的没有踩过的雪地,躺在上面印个人印,钟铭躺在他身边,看他伸着舌头舔飘下来的雪吃,呼出的白气消失在天空里。 没一会儿,陆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异口同声地说:“上班!” 拍了一天的戏,终于到了最后一场。剧本陆安事先看过,不管有多么牴触,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夜晚,外景,天桥上。 摄像机炮台般地对准他们。 华灯初上,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 雪下的很大,落在钟铭的头发上,睫毛上,黑色的外套上。陆安站在他对面,很想替他撑一把伞。 陆安垂下眼,看着别处:“不如我们还是就这样算了吧……” 钟铭却短促地笑了一下,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内心的慌张:“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菠萝咕噜肉么,我回家做给你吃……” 错了,陆安在心里喊。错了,是红烧肉,不是菠萝咕噜肉。 导演没有喊停,这种小错也无伤大雅。陆安突然灌进一嘴的苦涩。他开始有点恐惧,然而自己也说不上来恐惧来自何处。 他想叫停。可是钟铭又开始念台词。 “我很快就可以转正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好不好?我可以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你想吃外卖我给你点,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过好日子的么?你还想去看海么……”他扯着嘴角,想讨好地笑,又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更近似于哭。 “你他妈别这样!!!你他妈又这样……”陆安冲上去揪住钟铭的衣领,“我们他妈的算什么?不会有结果的,全他妈是浪费时间!!” 钟铭一动不动,任由他拽着,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被秋天被雨水打湿的树叶。 “回家想吃什么?” 陆安歇斯底里地一推,蹲下来抱住头。 他听到导演说“咔”,但他没有抬头。故事走到最后,註定没有好的结果。他明明知道的,却又一不小心入戏太深了。 钟铭蹲下来,边上人都忙着收工,没人注意到他们。他把自己的手覆在陆安的手上,说:“走吧,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把这个两个片段放在一起是否合适…… 第11章 第 11 章 陆安从未觉得时间过的如此地快,快得不公平,快得让人心慌。一转眼已经是1月了,距离《北京北京2012》杀青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拍摄进入到后期,剧情的走向十分地令人压抑。尽管陆安早就知道故事的结局,却从没想过会影响自己的真实生活。《北京北京2012》像是一个镜面,故事里是自己人生的翻转镜头。 “行了你……节制一点啊……”乱动的脚踝被握住,双腿被重新打开。钟铭继续压着,一边深吻,一边撩拨他。 越来越不知道节制,即使抗议也没有用。陆安承认他哪都好,就是床上霸道点儿。下腹的火又燃起来。
第10页 手机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就在手边,亮起的屏幕上写着“诗蕾”两个字。 陆安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拿过手机,却被突然一下打落,手机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摔在地上,屏幕一下子黑了。 “你发什么神经!?”陆安恼了,瞪着钟铭阴骘的脸。 钟铭没有理他,扣住他的五指,强迫着进入。 “啊……□□妈……” 陆安不知道这一切进行了多久,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他看见钟铭披了一件外套走到阳台上抽菸,背影像他妈的一个沧桑的老男人。 他想骂娘,要不是浑身疼还想上去打一架。可是他清楚自己和他一样不安。当初说好的三个月,陆安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陷的那么深,也许钟铭也没想到。 他忽然想起有时候钟铭有时候半夜做噩梦,醒来之后一顿乱找,看到陆安安然躺在他身边,于是才放心下来。陆安把他哄睡着,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安静地看着钟铭睡着时候的样子。真是一张英气又薄情的脸,陆安想。他帮钟铭抚平梦中紧锁的眉毛,看他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看他挺拔的鼻樑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睡梦中他像个天使一样安详又美好,呼吸绵长。他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在钟铭脸上逡巡,在晨曦的微光中渐渐睡去。 他捞起钟铭的手机,屏锁密码是自己的生日。他打电话给沈诗蕾,解释说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借了钟铭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沈诗蕾的声音还很高兴,她一直担心陆安在圈里没有依靠会受欺负。 陆安挂掉电话,钟铭抽完烟从阳台回来,温和了很多。他俯在床上吻他,温柔地,讨好般地吻他。陆安皱起眉头,但最终还是没躲。 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平时除了烧饭几乎什么都不让陆安干的钟铭罕见的没有帮任何忙,只是安静地靠在门框上,看着陆安收拾东西。陆安把那些平时和钟铭放在一起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挑出来,叠好放进行李箱里,就好像在一点一点清空自己曾经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此去一别,再见面就是陌路人了。 他环顾整个家,少了一些东西,却也比他刚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他为它填上家具,铺上考究的地毯,贴上墙纸。他亲手挂上墙上的画,为每一盆绿植浇水,把窗帘换成碧蓝的的颜色。他窝在这里的沙发上看过电影,偷吃过厨房里的饭菜,和钟铭在大床上滚过床单。亲吻过他的身体,从眼睑到嘴唇,到胸膛,到嵴背。 这一切让他忽然感到寒冷,感到一阵揪心地疼痛。于是他不去想这些。他拿起桌上的一盆十字星锦,那是某天下班之后在街边随便买的,故作轻松地摇着手中的植物说:“这盆多肉我带走了,就当留个纪念。” 钟铭看着他,点了点头。于是陆安把它靠在行李箱旁边。 这样就好了吧,都收拾完了。 三个月的时间,忽然就这样匆匆地过去了。那么多东西,带走的带不走的,忽然就只属于过去了。 隔天,大早的飞机。他没有惊动钟铭,只是小心地穿上衣服,独自去往机场。但他知道钟铭醒着,他熟悉他的呼吸,睡着的醒着的,他一听就知道。他也没有道破,因为他自己也没办法去面对这样告别。 他忽然想起《北京北京2012》的结局似乎也是这样,田琛在那个安静的黄昏里独自坐上回乡的火车,不同的是陈子黎对他的离开一无所知。夕阳照在田琛的脸上,他看向窗外的风景,看它们急速地向后退去。他终于决定放下一切永不可能实现的执念和梦想,让它们都如这般退去。他想起菲兹杰拉德在《那些忧伤的年轻人》中写道: “火车丁零噹啷的穿过一个个十字路口,在暮色中匆匆越过一大片原野。也许在她睡一觉把他移交给褪色的历史之前,她会留意到那片夕阳,会稍作停留,会想起以往的时光。那片昏暗的薄暮将会永远遮蔽阳光,树林,鲜花,和他那欢声笑语的年轻世界。” 陆安在对着掌心哈一口热气,领着行李上了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  警报警报,现在撤还来的及 第12章 第 12 章 陆安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家和老婆孩子团聚,而是告诉沈诗蕾戏要杀青了他要忙起来,最近 可能很少联繫。他打电话向自己整天忙得看不见人影的经纪人花姐,请他帮忙向公司请了十天的假。随后带着所有的行李打了一辆计程车到城郊,买了几颗安眠药和一箱泡面,开始没日没夜地睡起觉来。 其实根本也不需要安眠药,每天好像有睡不完的觉。窗外亮了又暗,他却已经失去对时间的概念,一觉醒来不知道白天黑夜,只觉得脑袋重得要从脖子上掉下去。饿了就随便吃点泡面,吃完被子一蒙接着睡过去。做梦是常有的,大部分时候会梦到钟铭,醒来之后都不记得内容,索性接着睡下去,再一头扎进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境里。 一个星期以后,陆安看着这个镜子里鬍子拉碴满眼血丝的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新生。他收拾好自己,回家迎接老婆孩子热炕头。 回到家他抱起在沙发上玩着玩具的苑苑,把她高高地抛在天上。苑苑发出又惊又喜的笑声,抱住他的脖子脆生生地叫爸爸。陆安蹭蹭她肉嘟嘟的小脸,把她放下来。接着他在厨房找到正在烧饭沈诗蕾,紧紧地抱住她。 “赶紧撒开,腻歪死了,菜要糊了。”沈诗蕾嘴上嫌弃,却亲昵地捏住了他的脸。 “哎,陈导怎么样啊?还那个臭脾气吗?” “还是那个臭脾气。” “请许灏吃饭了吗?人家可大学就老跟你屁股后头呢……” “哎呀请了放心吧。” “北京还那样吗?” “大概吧……” “哪能啊都三四年过去了……” “……” “你说我再去拍戏陈导还要不要我啊?” “……” 陆安吃着饭,听沈诗蕾想以往的每一次回来那样问这问那。他知道这能让她回想起自己曾经拍戏的日子。他知道她心底是热爱表演的。 于是他突然想起大四那年沈诗蕾跟着陈长垣在北京拍戏,演一个部队文艺部女兵。一身绿军装,扎两个麻花辫垂在脑后,碎刘海,头戴一颗红五星的帽子,不施粉黛,娇艷又透着一股蓬勃的劲儿。陆安那时候就觉得这就是他这辈子要娶的人。 “哎呀放心吧,我不会重出江湖的。江湖上只要流传着我的传说就可以了,毕竟还是老公孩子重要。”沈诗蕾说。 陆安对他心虚地笑笑。 “哎,对了,那个钟铭怎么样啊?听圈里人说挺好相处的,长的还好看。” “嗯。”陆安埋头刨了一口饭,避开这个话题。“哦对了,下一部戏我要去沙漠拍。” “哎是吗?哪个沙漠啊?”
第11页 “内蒙古,巴丹吉林。” …… 得到陈长垣的赏识让他在圈内的名气大增,手头上的邀约也变得多了起来。两天在家,他处理之前手头上留下来的事物,听经纪人花姐在电话那头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汇报行程。 两天之后他启程去往内蒙古。在同剧组遇见了很久没见的大学同学,人称潘大头。 虽然毕业两年未见,但回想起来大学里一起通宵打游戏,帮着对方追女孩儿,一起手舞足蹈地拍着表演课的作业,见了面还是格外有亲切感。白天陆安骑在骆驼背上演一个年轻的探险家,和潘大头演的偏执的老教授唾沫横飞地对骂,晚上在剧组住的小镇上找个烧烤摊子两人勾肩搭背地喝酒撸串,喝高兴了哆哆嗦嗦披件大衣躺在沙地上看星星。 沙漠里的星星格外硕大明亮,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笼罩在其中,一直瀰漫到暗蓝天幕的尽头。他想北京从没有这么好的星空,真该让钟铭来看看。 “宇宙那么大,有那么多星星,人在其中连蚂蚁也算不上。“ 陆安一听就笑了,反手抓了一把沙子扔过去。“装你妈逼文艺。” “我操,你这么还这么没心没肺啊……”大头委屈。 “哈哈哈哈哈……” 也许我真的是没心没肺吧。陆安想。他尽情地和潘大头吃吃喝喝,笑笑闹闹,在剧组上蹿下跳,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月后他收到花姐和陈长垣的简讯,让他回北京参加《北京北京2012》的首映礼。 陆安和记者打打太极,和陈导贫贫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插科打诨。除了全程没看一眼钟铭之外,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还可以。 一直躲到电影开始首映,他才不得已按照座位坐在钟铭旁边。 四周灯黑下来,大荧幕灯光亮起,陆安坐在第一排,不敢偏过头去看钟铭,正经得脖子都僵了。 荧幕中的每一幕都翻开这些天陆安努力想要忘记的东西,像一阵狂风捲起所有掩埋的土,像一种酷刑一丝丝地剜掉他的整个心脏。 一直看到两具躯体交缠在床上,镜头却以一个非常隐晦的方式表达了□□的过程。陆安拍的时候就知道过不了审,果然最后剪得什么都没有。他想我可是为这场戏喝了好多酒啊最后还真的□□了一顿啊可恶!越想越气最后索性跑到厕所旁边的吸菸室躲一躲。 他熟练地点起一支烟,吸上一口。抽菸这是他这么多天唯一学会做的事。空气里瀰漫上香菸的气味,熟悉的尼古丁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有个人走了进来。陆安回头看过去,是钟铭。 看到对方,两个人都是一愣。 然后钟铭到他面前。陆安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吸了一口烟,凑到钟铭面前,把一口烟吐到他脸上。 钟铭皱了皱眉头,一把抽走陆安手里的烟扔在地上。 目光交接,片刻的沉默。陆安盯着钟铭那双黑色的眸子。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从钟铭一开始进门就在抖。他浑身的细胞都想扑上去抱住这个人,同时他的每个指尖又都藏着克制的颤抖。 钟铭忽然拥住他,吻上他的嘴唇。没有入侵,只是意乱情迷地摩挲着,吻过他的唇瓣,吻过他的嘴角。熟悉的气息喷到他脸上,又炽热,又慌乱。手上的力气大的几乎要把陆安勒得喘不过气来。 陆安深呼吸一口,用尽全身力气挣开他,连最后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逃走了。 晚上庆功宴的时候钟铭没有来,这多多少少让他松了一口气,所以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喝醉。他跌跌撞撞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忽然又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疼痛排山倒海般地袭过来,洪水冲垮堤坝把他整个淹没其中。心脏疼的厉害,他张开嘴大口的喘息。 扶着墙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那一盆不知道什么时候带过来的十字星锦,他走过去,把花盆一把扫到地上。花盆应声碎成数片。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于是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忽然跪下去,把花盆捧在手里,握着碎片试图把碎片拼上去。但是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抖得太厉害了。 他握着花盆,把额头贴在花盆上,终于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到一更,抱歉…… 第13章 第 13 章 那件事过去之后,陆安颓了好一阵子。他从北京飞回内蒙古,顶着一顶鸡窝头到剧组,满眼血丝。一到休息就幽魂一样整个剧组乱逛,要不就坐在沙地上猛抽菸,烟屁股连起来能绕他自己两圈。连潘大头都问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跟沈诗蕾吵架了。陆安抬起头看潘大头,半晌说一句:“你说什么?” 后来导演看不下去,就给他放了三天假。于是他又躲在房间里睡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他来到剧组,就看到钟铭站在一堆工作人员中间。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再多两百来号人也能一看看见。 他浑身一震,问潘大头:“他怎么来了?” “哟,你终于开口说话啦?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陆安没有理他。潘大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钟铭啊。小张临时有事,那个背包客的角色就交给他演了。反正戏份也不是很多。你们不是才一起演过戏么?应该很熟啊。” 陆安不知道怎么回答,收回视线,低头踢着脚底下的沙子。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感觉心里好像有一锅煮开的水不停地吐着热泡泡。 这次总不能再躲着了,总要拍戏。他觉得自己活像一个怀了春的少女,躲着暗恋的人又想引起对方的注意。时刻都觉得对方在看着自己,于是越发容易出糗。在全剧组人的注视下在地上跑着跑着摔了个大马趴,把“喝口水消消气”说成“喝口气消消水”,还在换服装的时候还把衬衫袖子卡在在了皮带里面,毫不知情地在片场熘了一圈,居然没有人提醒他,一度成为沙漠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从皮带里把衬衫拖出来地那一瞬间,陆安想死的心都有了。后来瞟到钟铭也在一群偷着笑的人里,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晚上回到宾馆又开始睡不着了。钟铭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他辗转,他反侧,他把被子捲成一坨麻花,他坐起来,又躺下去,他在客厅里踱了两圈,打开电视,不停换台,然后关了电视,踱步,躺会床上,辗转反侧,把被子捲成麻花。 后来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起身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突然看到钟铭站在他门口。 “站在这里干嘛,吓我一跳。”陆安说。 “你要干什么去?”钟铭说。 “不干什么。没见过人开门关门玩么?”陆安心虚地说着,退开一步。钟铭走进来,关上门。 “是不是要去找我?”钟铭搂住他的腰。 窗户外面远远地穿来狗吠,厕所里的水龙头在滴水。
第12页 “没有。”陆安呼吸都停滞了。 “你撒谎。”钟铭啄了他一口。 陆安不甘示弱,啄了回去。 来回啄了两个回合,钟铭捧着陆安的脸热切地吻上去。 忽然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陆安只想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把他揉进胸腔。钟铭把他按在床上深吻,熟悉的气味让他泫然欲泣。陆安几近粗暴地撕扯开对方地衣服,感到钟铭深深地,深深地将自己埋进他的体内,把所有理性都捣碎成残破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眼泪掉下来,他捂着脸,觉得自己很丢脸。钟铭掰开他的手扣住,吻他淌下来的眼泪。 温存过后,他们拥在一起长久地接吻,舌头交缠,绵软细腻。 “之前和你在北京的时候我总是做梦,梦到你离开了,醒来之后每次你都还在。后来你真的走了之后,我却总是梦到你还在我身边。梦到的都是一些小事,醒来后就不记得那种,但是梦里我对一切都深信不疑,并且对自己说,你看,我就知道我们没有分开。”钟铭停顿了一下,亲吻陆安的额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陆安想了想。“你知道么,拍完《北京》我回到杭州,抱着诗蕾,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去。” “你回去了我怎么办?”钟铭问他。 陆安笑说:“切,矫情。” 很多年后陆安回想起那个时刻,才发现也许这算是钟铭对他说的为数不多的情话之一,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也还年轻,不相信谁不能离了谁这种话。 第14章 第 14 章 至此,颓了一个多礼拜的陆安终于又神气活现了起来。钟铭跟在他旁边,寸步不离。弄得潘大头都纳闷:“你们昨天还一句话都还不说今天怎么就玩的这么好了?”陆安指着钟铭说:“是他巴结我!” 拍戏的时候陆安走到拍戏用的三头骆驼旁边,拍了拍其中一头,说:“这只叫钟大傻子。”又指了指另一头:“钟大呆子。”走到最后一头身边,想了想:“钟大二逼卵子!”那头骆驼听了气得朝他吐了口唾沫。而钟铭在剧组人员一众“你神经病吧”的视线中继续不羞不恼的露出姨母笑。 陆安是主角之一,戏份比较多。钟铭早早地收工,坐在沙丘上看着他。陆安拍完戏,看见钟铭远远地坐在那里。广袤的沙漠抬起沙丘,连绵起伏仿佛美人的曲线,正值黄昏时分,夕阳在他身后铺展开一片壮烈的红。钟铭看着他逆着光像个骑着马的王子缓缓地向他走过来,忽然朝他大喊:“钟大傻子!”很快又嫌弃骆驼走的慢,翻身下了骆驼,踩着沙子一路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甩着手里的衣服:“钟大傻子!” 陆安迎着钟铭的笑飞奔过去,就像迎着太阳。他恨不得立马飞到他身边,恨不得能在心里开出一朵花儿来送给他。他跑到他身边,按捺下心里想要拥抱他的冲动,一起并排坐在沙丘上。夕阳把他们涂上温暖的色彩。他指着太阳对着旁边的钟铭说:“你看那个夕阳,像不像一个溏心的荷包蛋?” 钟铭笑说:“像。” “我说什么你都说像。” “嗯。” 陆安按住心脏往沙地上一倒。“啊!” “怎么了?”钟铭问。 “我被你甜死了钟大可爱。” 钟铭笑起来,仿佛有人在他心里戳破了一个溏心的荷包蛋。 晚上剧组收了工,回到住的小旅馆,陆安问旅馆老闆借了一辆老式自行车,跨上去,两只脚撑在地上,对钟铭说:“上来,带你去一个吃东西的好地方。” 他骑着车带着钟铭绕了一圈,最后在和潘大头经常吃的那家烧烤店门口停下。进门先一如往常地要了两瓶酒。 这里的民风淳朴彪悍,喝酒从来不带啤的,都是一种小瓶子装的浓度很高的白酒。陆安喝酒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死要面子,第二阶段是不省人事。两种状态中间几乎只隔了一杯酒。 喝酒,吃肉,也许是很多天没有这么开心了,陆安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钟铭付了钱,东倒西歪地把他扶出烧烤店,心里怀疑他是故意讹他饭钱的。 “骑自行车的话,你在后面能坐稳么?” “要啥自行车啊?”陆安眉毛一横。 “……”钟铭只好扶着他往旅馆方向走。他知道其实路并不长,只是陆安来的时候绕了好几个圈子。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气温降下来,他看到陆安朝天呼出带酒味儿的白气,循着陆安的视线看过去。星光璀璨,像一条壮阔的河流向天边的沙丘,漫天的星斗在世界的上半部分兀自狂欢。 他回过头,看见陆安在看着他,眼睛明亮潮湿,展开双臂,说:“背!” 他愣了一下,乖乖的蹲了下去。陆安“哐叽”趴在他背上,热热的鼻息吐在他脖子里。天气还很冷,小镇睡得很早,满大街只有陆安的歌声。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唱着唱着他声音渐渐小下去,就在钟铭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呓语:“钟铭……” “嗯?” “钟铭……” “怎么了?” “钟铭……” 钟铭笑了一下。“嗯,在呢。” 陆安蹭了蹭他的脖子:“钟铭……” “嗯,我在。” “啊呜,咬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一颗甜甜的糖先给你们(笔芯) 第15章 第 15 章 后来,第二天,老闆娘的老自行车不见了,隔壁烧烤摊也没有,陆安赔了老闆娘200块钱。 妈的,说好的民风淳朴呢?一个破自行车也有人要。陆安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给老闆娘赔不是:“哎是是您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好好说说钟铭,让他好好反思一下……哎可不是嘛,一个自行车都看不好,让人操碎心……”回房间看到钟铭,于是勾住他的肩膀大言不惭地说:“老闆娘说了。这里治安本来就不好,不怪我喝多了!” 说到这里,陆安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哎,凭什么都是我醉?明明你傻子喝的也不少,为什么都是我出丑?陆安越想越浑身难受,眼珠子滴熘一转。 拍完戏他就拎了两瓶酒——一瓶是当地人喝的那种烈酒,一瓶他偷偷装了凉白开,还问老闆娘要了几盘下酒菜——打包回了房间。 陆安把酒哐叽放在桌上:“今天喝酒。” “怎么又喝,昨天没喝够么?” “今天我生日,高兴!喝!” “你不是……” “哎呀我叫你喝你就喝嘛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13页 “哦……好……” 让钟铭听话还不简单么,陆安心想。两个人端端正正坐好,真酒分给钟铭,凉白开分给自己。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 “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你今天怎么……” “说得好,喝!” “……” “要不我们划拳,谁输了谁就喝!” “我不会……” “那就是你输了,喝!” “……” …… 半个小时下去了,陆安喝水都快喝饱了,钟铭却还是一点看不出来喝醉。算了吧……陆安心里想,这么喝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行了行了,别喝了。还想吃饭么?” “你说吃就吃。你说不吃就不吃。” 钟铭笑得一脸春意盎然,正热切地盯着自己。眉眼弯弯的,像是夜里倒映着星光的湖面。 陆安一脸惊悚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傻子不会早就醉了吧?见过人醉了一个劲哭的,见过人醉了一个劲笑的,没见过一个劲发春的。 陆安左右晃了两下,看见钟铭的视线也跟着自己左右晃了两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真是是醉了啊…… 居然……还蛮可爱的? 钟铭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伸过来牵着陆安的手,然后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得意又害羞地笑了。 啊!老夫的心!陆安看着他喝完酒红红的嘴唇,妈的,你这是引诱老夫犯罪! 摇摇头甩掉不好的念头:“不吃就不吃了……”一边说着,一边假正经地收拾起餐具,却发现一只手被钟铭握着死活抽不出来。 “还让不让人好好收拾东西了……” 钟铭不说话,只是仍然一脸怀春地看着他,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减小丝毫。 靠…… 陆安只好腾出另一只手收拾,费好大劲才收拾好,顺便帮钟铭小朋友擦好嘴巴。“起来了,别在这坐着,该干嘛干嘛……” 钟铭乖乖站起来,手里拉着陆安一路走。房间很小,几乎没有客厅,走到卧室的窗户边上他停了下来。 “干嘛?” 钟铭拉开窗帘,窗台上放着陆安从北京带回来的那盆十字星锦。花盆已经换过了,植物还是那盆植物。 陆安心虚地拉起帘子。 “有什么好看的。” “我早就发现了……” “当地花鸟市场买的,十块钱三盆,买三盆送三盆……” 陆安编的谎话被钟铭偷偷地一个吻打断了。他亲完之后就把头埋进陆安的脖子里,吃吃地笑,热气蹭的陆安痒痒。 陆安气得一巴掌就呼上去:“你娇羞个毛啊,傻子……” 直到晚上洗澡,钟铭也死活不肯放开他,看在他今天喝醉的份上,陆安嘆了口气,挽起袖子帮他脱衣服。 唉,谁让自己先作了个大死,谁让你长的好看呢。 其实陆安也不会帮人洗澡,奈何这里的水资源匮乏,一个星期才有一次热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陆安胡乱把他全身和头顶打湿,挤了两大坨洗发膏就往他头上抹。 “闭眼睛。”陆安说。 钟铭没有乖乖听话,只是拿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闭上眼!我不会跑的。” 钟铭还是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陆安嘆了一口气,凑到钟铭嘴边亲了一口,温柔地说:“闭眼,乖,我给你洗头。” 钟铭乖乖闭上眼,手还紧握着陆安的手不放。陆安用一只手给他打上肥皂,然后连头连身体用花洒一通乱沖,随便一擦,裹了一条浴巾就扔床上了。 等他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钟铭还没有睡着。从被窝里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还不睡?”陆安钻进被窝,被钟铭眼疾手快地抓住手。 “我要听故事。” “你多大个……”话没说完就看到钟铭期待又认真的脸。只好头疼地捏住眉心。“你要听什么?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要听陆安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啥玩意儿?” “你快说,我就想听这个……” “好好好我说我说,说完了你可就要睡觉了……“陆安继揉眉。“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白雪公主……” “陆安公主!”钟铭纠正道。 陆安于是对自己的眉毛产生了深深的担忧,这一晚上下来怕是得捏得跟柴犬一样了。“好好好,陆安公主……” …… “最后,陆安公主和钟铭王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听到最后,钟铭终于露出了笑容,乖巧地自己掖了掖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陆安等他睡着,爬起来,把桌上钟铭剩下的那瓶酒赶紧倒进下水道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应该和上章合併在一起的,结果我忘了……所以这两章比较短小 第16章 第 16 章 又这样小打小闹过了两天,当天下午,钟铭的工作结束了。陆安送他上了离开小镇的车,要不是身边还有剧组的其他人,他真想上去好好地拥抱他一下,无关□□,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个拥抱。 “照顾好自己。”钟铭说。 他在车窗里,深深地看着陆安,挥了挥手。陆安也朝他挥了挥手,忽然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也许应该在轿车发动之前再塞两个土鸡蛋在他手里会比较应景? 这么想着,汽车已经发动,喷着烟跑远了。看来是没有机会了。陆安双手举过头顶用力地挥着手。他想他终于可以坦然又大方地朝他挥手告别了,因为他知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继续爱着对方。 小车消失在视线里,陆安勾上潘大头的肩膀:“走,撸串去。” 陆安坐在烤串摊里,给潘大头和自己各点上一支烟。 “怎么,小对象走了就又想到我了?” “嗨,你这话说的……”陆安吸一口烟,没了下文。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真的这么明显么?” “还不明显?你俩天天搁剧组这眉来眼去的,全村的母狗都被你们整发情了。” “去你妈的。哪里学来一口子东北腔。” “这不跟咱东北来的道具小哥混了两天么……” “……有多少人看出来了?” “你说呢?” 陆安从鼻子喷出一团烟,说:“没事,反正传出去也都以为是为电影造势。”
第14页 “沈诗蕾怎么办?” “怎么办,瞒着呗。她总不会怀疑我跟一个男的……算了不提……” “一直瞒着?” “……”他抓抓头发。“她没有工作,除了演戏没别的技能了,更何况息影那么长时间了,娱乐圈也不是谁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我没有办法想像她没有我要怎么活下去。何况我们还有苑苑……” “……唉……你说你……” “别说了,我也觉得我造孽……吃吃吃!” 钟铭走了之后,陆安的生活终于又恢复到从前那样,整天和潘大头插科打诨,吹吹牛皮撸撸串,骑在骆驼背上到处乱晃。天气一点一点热起来,整个沙漠开始逐渐蒸腾起热气,让人莫名焦灼。外景的拍摄总是变数很大,拍摄进度一拖再拖。时间缓慢到令人心焦,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一个无尽时空里。有一次陆安脑抽大半夜偷偷开了剧组的车往机场驶去,开了三个小时没到还差点迷路,又偷偷开回来。倒是没被剧组发现,只是第二天拍戏的时候太困了躺在沙地上就眯着了,晚上回旅馆的时候发现自己黑了一圈。 他打电话给钟铭说自己在拍戏晒黑了一圈,钟铭说没事还能白回来。沙漠里信号不好,视频通话是指望不上,但他听到钟铭的声音,就能想像出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他握着手机的手沁出手汗,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房间里踱步,踱到楼下的住客找上门来投诉,于是他就改成了一边卷被子一边打电话。 钟铭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总是不出声,非要等他先说上什么才肯开口,不知道什么毛病。有一次陆安故意就是不说话,两个人沉默了两分钟,陆安忍不住了:“你他妈说不说话,不说我就挂了!” 时间还是缓慢,慢得仿佛没有尽头。他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进沙丘里,又看着星星一颗一颗跳上天幕,他想真好又过了一天。他打电话告诉钟铭说今天的夕阳很美,和上次他看到的那个是不一样的美。他语文学的不好描述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图片也无法传达满意的效果。他恨不得用个干坤袋把白天的沙丘,黄昏的夕阳和夜晚的星星全都装在里面。但他做不到。他为他所有做不到的事感到焦躁,感到无端的愤恨。他只好做了一个工作日历,拍完一天就划掉一天。 晚上睡觉如果梦到钟铭的话是最痛苦的。他不敢打电话过去,生怕打扰了钟铭休息。但他睡不着,他想他应该再去偷一次车,也许在第三个半小时的时候就能看到机场了。他抽起一只烟,装作一个饱受思念之苦的有故事的男人,一包烟见底的时候才明白他可能会先变成一个饱受咳嗽之苦的有肺病的男人。白天打电话的时候他把手机举过头顶,在呼呼的风声里对钟铭吼:“你听,风向变了!夏天要来了。导演说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导演说我们四月底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导演说我们五月份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导演是个傻逼!” 终于在五月末的时候,陆安终于离开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走的时候他高兴得像个迎接六一儿童节的傻孩子。 第17章 第 17 章 陆安今天穿了一件带铆钉的外套,戴一个印着英文字母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还是喜欢打扮的像个朋克青年。说好的以低调为主,想到要见到钟铭还是忍不住像个初恋的小男孩一样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他走进机场的停车场,把脸上的口罩向上拉了拉,四处瞄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发现他,才矮身钻进钟铭的车里。 “嘿。”陆安说。 钟铭笑起来,露出好看整齐的牙齿,眼里全是亮亮的神采。 “笑屁啊。傻子。”陆安嘴上这么说,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钟铭在座位底下牵起他的手。 “你穿这件很好看。” “废话,老子穿哪件不好看?” 十指相扣,他摩挲他的指尖,熟悉得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然后再紧紧地,紧紧地扣住,直到感到骨节相硌的疼痛。 “都好看。” “这还差不多。” 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陆安以同样的力度回握回去,像是要把这三个多月的想念全都捏在掌心。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矫情了,他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 “走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轿车驶出机场,路过一盏盏闪烁的霓虹。这几天钟铭在上海做活动,一直没有时间回北京。陆安好不容易有了两天的假期,连杭州的家都没有回去,就赶紧直接飞到上海了。 “哎,我记得你晚上有个新片的宣传活动啊,苍南允许你出来接我么?” 钟铭突然猛地按了一下喇叭,透露出一丝烦躁,好像不想提起这个人。 “我没告诉他。”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嗯。” “你行啊你……到底是大明星,我可没这个底气。指不定那天就被封杀了。” “封杀就封杀吧。反正我也不想干了。” 听钟铭像个小孩儿一样说着负气的话,陆安觉得一阵好笑:“你不当明星你还能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跑的远一点,越远越好。” “噗!这是什么话。” 他没有理会陆安的笑,沉在阴影中的脸看起来竟有几分阴鸷。红灯亮起来,终于不再狂按喇叭,慢慢地停下来,面容沐浴在一片红色的灯光里。 “也许我们应该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比如墨西哥某个海边的小镇,然后永远地住下去。就我们两个。” “……” 沉默片刻,陆安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我们去哪啊?” 钟铭默契地跳过之前的话题:“随便找个酒店。我住的酒店是回不去了。”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个酒店住下。第二天早上陆安醒来的时候,钟铭已经去上班了。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钟铭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要是他真要带着自己在上海躲两天陆安还真不知道怎么劝他浪子回头。 他一直睡到十点半才下楼吃饭,发现这家酒店的饭菜出奇地合自己的胃口,就很想让钟铭尝一尝。所以打包了一份带着,打了个的到他做节目的地方。 陆安很顺利地混进了演播的大楼里,想想自己的知名度应该还没高到可以刷脸进出的程度,难不成以为自己是送盒饭的? 钟铭今天在这里录一个访谈类的节目,如果保安大叔以为他是送盒饭的外卖小哥的话,很可能他们都还没吃午饭。 陆安走进演播室,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一走进去就能看到房间尽头和主持人面对面的钟铭。其他人都站在他们对面,背对着陆安。
第15页 钟铭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捲起一小截,长手长脚坐在沙发上,挺拔又蓬勃像一颗安静的树,散发着柔和又耀眼的光。所有的摄像机都对着他们,他却看起来好像有些漫不经心。 陆安从制片和摄像大哥等一众工作人员后面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悄咪咪的找个安全的角落等钟铭忙完。突然钟铭一扭头看见了他,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在陆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看到整个录制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接一个地朝他投射过来。一瞬间陆安觉得自己像大半夜暴露在无数手电筒光照射下的小偷。 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我,要不要给他们拜个早年? 还是导演脑子转的快,喊了一声:“咔。” 钟铭一听到这声“咔”就立马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笑说:“你怎么来了?”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而钟铭却如入无人之境,就差当场喝个交杯酒宣布“这是我男人”了。 陆安看着站在面前的钟铭笑得一脸幸福又害羞,眼里闪出的熠熠的光,仿佛一个刚刚打完篮球跑向场下自己心上人的少年,突然什么怪罪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愣了一下,说:“给你带午饭。” “是特地给我带的么?” “是我中午吃剩的,爱吃不吃。问这么多干嘛。” “我吃。”钟铭说完就要去拿他手上的盒饭。陆安侧身一躲。 “回去拍完。我等你。” “好。” 钟铭走回去。陆安尴尬地朝众人笑笑,不小心对上苍南极为复杂的眼神。 这一次的录制十分顺利,钟铭全程带着微笑,谈话的气氛变得愉快起来,没过半个小时就录完了。 一拍完,钟铭就跑到他面前。陆安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盒饭。 “有点凉了,将就着吃吧。” “你自己烧的?” “不是,没那条件。” “那以后回家烧给我吃。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陆安想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家”是他在北京的公寓。 “成。小事。”他突然想起钟铭厨房里被自己扔掉的泡面和压缩饼干。“对了,还在吃泡面和压缩饼干吗?” “没有,你不让我吃我就不吃了。” “这还差不多。再吃我把家里厨房炸了。” 钟铭笑着低头吃饭。 第18章 第 18 章 两天的短暂相聚之后,又是长久的分别。陆安离开上海,又去了各地做活动演出和做宣传。长时间的演出之后需要在镜头面前活跃一阵子才不至于过气。钟铭在筹备了很很久的全国巡演也要开始了,能打个电话的时间都少的可怜。转眼又是小半年过去,也只有短暂的两三次的小聚。 有一次赶上陆安生日,陆安回到酒店的时候钟铭已经准备好了生日礼物,用深蓝的纸包着,最上面还繫着一个蝴蝶结。陆安心想都是大老爷们的送的这啥玩意儿啊? “打开看看。”钟铭笑说。 陆安心说不会是个带蝴蝶结的洋娃娃吧,半信半疑打开包装。 里面竟然是个水晶球。 刻着精细海浪花纹的圆台上顶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球。玻璃球的里面是一片深蓝的海面,褐色的礁石簇拥下,一座水蓝色的灯塔静静伫立海边。细碎的雪花上下翻飞,落在海面和灯塔上。 “这是全世界第一无二的水晶球。”钟铭说。他打开圆台底部的开关,灯塔上的小灯发出暖黄的光。“生日快乐,陆安。” 陆安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铭看他不说话的样子,轻轻笑了。“对了,你不是说也有东西给我么?” 陆安反应过来。“没有,我刚才胡说的!” “我都看到了。”钟铭说完就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放在陆安身后的袋子。陆安反应慢了一拍,又拿着水晶球,施展不开,反应过来时大势已去,只好低头懊恼地捂着脸。 身边一阵悉悉索索翻袋子的声音,很快又陷入安静。过了一会,身边却一直没有动静。陆安抬起头,看到钟铭正握着自己买的画满粉色小猪的围巾笑得一脸开心。 这是陆安回来路过橱窗的时候顺手买的,跟钟铭送给自己的那个根本不能比。 钟铭看着上面的小猪,把头埋进围巾里,半晌说了一句:“谢谢你,我很喜欢。” 陆安要抽空去见钟铭,又要处理成堆的工作,能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的时间就更加少的可怜了。沈诗蕾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也从不怀疑什么。陆安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她除了担心他的身体,在他的工作上几乎给予百分之百的支持。陆安知道沈诗蕾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一个男人的事业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陆安不止一次觉得娶了她是自己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也许她只要稍微任性一点,稍微无理取闹一点,都不至于让陆安这么两难。 趁着沈诗蕾出去买东西的工夫,陆安一边收拾着去工作要带走的东西,一边打电话给钟铭。刚才的电话他又没接到,钟铭肯定又要耍小脾气了。 “喂,大傻子。”陆安贱兮兮地说。 钟铭在那头不说话。 “哎呀,刚刚沈诗蕾在嘛我总不能接吧?这不,她一走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钟铭还是一声不吭。 “哎呀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你说说话嘛……”陆安庆幸之前追沈诗蕾的绝活还没丢。以前用这招对付沈诗蕾不超过两分钟她铁定投降,更何况钟铭比她还好哄。“钟铭?钟大可爱?钟大美人儿?” 果然那边松了口,还带着一丝委屈。“要是下次再这样呢?” “不会有下次了,绝对不敢了。”谁知道呢,先答应着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陆安想。 钟铭那头沉默了两秒,说:“我真的很想你。” 陆安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把剃鬚刀收进包里。“嗯。我也想你。”他漫不经心地说。 环顾四周,好像没什么落下的东西了。他握着手机走到苑苑的房间。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陆安说。 “什么好消息?” 苑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觉,柔软的黄毛睡得蜷在头上,两只小手攥着,一只小脚丫子伸在外面。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时不时地微微颤动,大概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粉白的小脸静谧安详,像个可爱的小天使。 陆安走过去帮她把被子拉好,理了理她头上软软的毛。 “花姐说我们下一部戏很可能合作。” “真的吗?”嘴上这么问着,陆安实际上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笑。陆安心情也好好起来,在苑苑肉嘟嘟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第16页 “骗你干嘛?” “苍南怎么没跟我说?” “他巴不得你晚点知道。” 钟铭笑说,也是。 不知不觉又到深秋了,不知道钟铭有没有带上自己送的粉红小猪的围巾。陆安想着钟铭带上围巾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陆安还刚刚来到北京,接下《北京北京2012》,那个时候他也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人生会面临怎样的改变。 “笑什么?”花姐问。 “哦,没什么。”陆安从回过神来。他的经纪人正拿着一堆文件在和他商讨和安排行程,而他却在这里开小差。 “大概行程差不多就这样,具体到时候还要看合作方的意思。同意的话签个字就好了。” “哦哦,好的。”陆安签上自己的名字。“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新戏要和钟铭合作么?”说起来,他和钟铭有两个多月没见了,陆安想他想的发疯。每次钟铭打电话给他他都安慰钟铭说会有要合作的新戏的,到时候就能常见到了。可是自己心里的焦灼也不比钟铭少。 “新戏被钟铭推了。理由是他现在要开演唱会,不接新戏。”花姐轻描淡写地说。不出意外,她应该也知道自己和钟铭的事,只是懒得管。 花姐的话在陆安脑子里回荡了一阵,陆安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一股热血冲上脑子,又渐渐冷却下来。他的大脑还难以置信,但他的心脏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蔓延上一种无比失落又悲伤的情绪。 他找不到词来形容这样的感觉,只觉得从这样的失落中又生出一种愤怒。他从来讨厌计划被打乱,讨厌期待已久的事落空。他知道是苍南干的,他知道钟铭有多期待这一次的合作。钟铭现在是在开演唱会,但这完全不是理由。演唱会年底就能结束,和新戏的档期完全不冲突。他愤怒,脑海里出现苍南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他想捶死苍南。 可是理智告诉他,苍南是对的。妈的,苍南是对的。 我们他妈的算什么?田琛揪住陈子黎的衣领说。 庞大的无力感和裹挟着他,他低头把脸埋进双手里。 晚上他躺在床上,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钟铭这件事。手机铃声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钟铭。 电话那头依然是沉默。但他还是听出了这种沉默背后的情绪。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陆安捏着眉心说。 “我跟苍南吵了一架。” “嗯。不出所料。” “所以你不在乎是么?”陆安第一次在他的语气里听到愤怒。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陆安一个挺身坐起来。他比他更愤怒,更无力。 “但是苍南是对的,眼下我们不能在过多见面了,更别说拍戏了。圈里已经几乎全他妈知道了,外面流言蜚语也一堆,苍南跟在我们后面擦了多少屁股你想过么?我都不敢保证沈诗蕾没有听过这些。现在不管怎么样还他妈可以一年见几次,如果我们被媒体抓到把柄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你到底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多久?” “不,你他妈的不在乎,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我每天晚上是怎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也不在乎我有多低声下气才能从苍南那里换来少的可怜的两天假期,你在乎的是你的老婆孩子有没有好好的在家等你回来,你的工作有没有收到影响!你妄想同时拥有所有东西一个都不撒手!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应该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过一辈子,你每次都是搪塞过去,除了躲避你还会干什么?!” 震惊和愤怒冲上陆安的大脑,钟铭的语气已经近乎癫狂。“是,你在乎,你不逃避,你勇往直前!然后我们众叛亲离,一无所有,被唾沫星子淹死,这样够浪漫了吗?!够大无畏了吗?!” “你什么都不懂。”钟铭恨恨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安从他咬牙切齿的话语里听出一丝绝望。电话忽然间被挂断。这也是他第一次挂自己的电话。 □□妈!看着显示挂断的屏幕,陆安奋力把手机砸到对面墙上。 第19章 第 19 章 断了吧断了吧,以后再也不要联繫了。陆安想。他坚持没有主动打电话给钟铭,钟铭那小子居然也没有打过来。真有他的,反了他了还。有本事永远都不要打过来。这两天他暴躁地几乎要用大刀砍人。 三天过去了,陆安都没有收到钟铭的一个电话。陆安回忆起钟铭说的话,苦涩蔓延开来。他还是很想他,一边恨他一边想他。妈的,什么都不懂的人明明是他好吗? □□妈。打个电话过来啊。算老子求你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得可以背下来的手机号码,看着钟大傻子这四个字愣愣的发呆。他记得钟铭很喜欢他喊他的名字,但陆安从来不好好叫他,给他起各种各样的外号,他不也从来不生气。想起来之前答应他要回去做饭给他吃,等他们和好就找个机会兑现吧。 胡乱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陆安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看清之后,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陆安接起来。 “餵?” 那头没人说话,沉默了三秒,挂断了。 此后两天,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两次,都是陌生的号码。第三次的时候陆安终于忍不住了,接了电话就沖那头说:“钟大傻子你又在做什么蠢事?你是三岁小孩吗?” 钟铭:“……” “想我就打电话过来嘛,我又不会不原谅你。”陆安说。心里膨胀开小得意。 见钟铭还是不说话,于是陆安换了个话题。“演唱会还顺利吗?” “嗯。我把最后一站设在杭州。”他停了停,“你会来听吗?” “你敢唱我有什么不敢去的。”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陆安一大把年纪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嗯。那我让苍南留一张票给你。” “别,我自己抢。” 陆安笑。“好。我等你。” 这件事就此翻页,钟铭再也没提过躲到什么墨西哥的小镇里过一辈子这样的话,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话题,日子渐渐平静下来。陆安以为想念会随着时间不断减少,但是并没有,这一点他始终解释不清楚。打电话也好,视频也好,全是隔靴搔痒,越搔越痒。他看着网上钟铭演唱会的照片,钟铭站在舞台中央,穿着看起来很薄的一件带铆钉的外套。所有的灯光都照在他身上,舞台的边缘有人挥舞着萤光棒和应援牌,而他站在舞台中央安静地闭着眼唱歌,眉眼如画。 有一次他们小聚的时候,钟铭在拍一部青春校园题材的戏。拍摄间隙,他们并排走在学校里聊着天,两边是夏天青翠的香樟树。雨过天晴,香樟树散发着淡淡的被雨水打湿的清香,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穿着丑丑的校服,树影一点一点掠过他的头顶和肩膀,笑起来的时候似乎还带着大男孩的稚气和害羞。他们走在这样的路上,满心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第17页 陆安抚摸着屏幕上那张英气的脸,抚着他唱歌时皱起的眉毛,好像终于穿过薄薄的屏幕,触摸到日夜思念的爱人。此刻,他在无锡,钟铭在成都。他们之前只隔着一千八百多公里,却好像站在世界的两端。 寒冷让时间更加漫长,离他们上次争吵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94天。他渐渐地撑不下去了,渐渐地理解了钟铭的歇斯底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瘪掉的香菸盒,倒出里面最后一只香菸点上,发现最近烟越来越不够抽了。 他打电话给钟铭,听说今天北京的天气很冷。陆安得让他多加点衣服,他总是穿很少。 “喂,大傻子。北京冷么?” “嗯。” “冷就多穿点。” “嗯。” 陆安察觉出电话那头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怎么了?” 钟铭沉默了一下,说:“陆安。” “嗯?” “北京下雪了。” 他愣住了。 他想像钟铭走在街上,人来人往,霓虹闪烁,却没人注意到他。他带着自己送的粉红小猪的围巾,雪花飘落在他的围巾和睫毛上。他呼出热气,对着电话那头的自己说一句,北京下雪了。微笑着,又无限落寞。 忽然间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出第一道口子,化冻的河水漫上河面。他突然很想念钟铭,比以前所有的想念加起来还要多。洪水冲破理智的堤坝,他什么也不想管了,家庭事业责任道义,此刻突然都不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想见他,想的几乎要发疯。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狠狠踩碎。心脏跳的厉害,他尽力稳住颤抖的声音对钟铭说:“你在家吗?” “没有,在酒店。这里离家有点远。” “哪个酒店?” 钟铭说出了地址。 “好。你等我。” 没等钟铭说话,他就挂掉了电话,捞起仍在沙发上的外套冲出门去。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他关了机,打了个的直奔机场。然后买了张机票,一路飞到北京。 他几乎是捶开房间的门,钟铭站在门口,穿了一件高领的灰色毛衣,看起来像一只大笨熊。 他扑进大笨熊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瞬间漫上鼻腔,他把脸埋进钟铭的脖子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钟铭愣了一下,随即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抱着他,抱得心脏发疼。94天,94天了啊。 许久,陆安靠着他的肩窝说,我们在一起吧。永远的那种。 钟铭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他,说:“好。” 房间里暖气打的很足,他们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细细地亲吻。也许他早应该这样,钟铭说的对,自己不能妄想占据所有,总要有所取捨。他渐渐冷却下来,在心里盘算着明天把手头的事情推掉一点,和沈诗蕾商量离婚的事。他其实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怕自己稍有犹豫就会改变主意。 外面雪花飘得很大,还有隐隐的风声。明天一觉起来,家里的院子应该下满了雪了吧。 他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阖上双眼。 没过多久,他被钟铭的手机铃声吵醒,他翻了个身,猜想是工作上的事。他自己的手机还关着急,明天还有活动,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花姐解释自己现在在北京,索性就让手机一直关机。 半梦半醒见他听到钟铭应了两声,沉默了一阵,然后推了推他。居然找自己的。 陆安接过手机。“谁啊?” “你在干什么?!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玩私奔很有浪漫吗?!你现在赶紧打个电话给沈诗蕾,她有急事,找了你一晚上!我没告诉他你和谁在一起,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里是花姐暴躁地几乎要喷火的声音,她说完就不由分说挂了电话,陆安看了屏幕上的时间,三点五十。眼皮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翻出手机,开了机,上面有二十几条沈诗蕾的电话。他赶紧打过去,还没来得及编个理由解释,就听到那头沈诗蕾几近崩溃的哭声。 “陆安……苑苑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去一趟上海停更一天。这个故事也要到尾声了。谢谢一直在看的小可爱们,笔芯 第20章 第 20 章 陆安赶到医院的时候,沈诗蕾正坐在急诊室的长椅上捂着脸。他跑过去握着她的手,她抬头看到陆安,突然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攥住陆安。她头发杂乱,面容憔悴,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陆安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记得她一直很爱美。 沈诗蕾攥着陆安,呜呜地哭起来。陆安忍着心里的焦虑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等她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陆安才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苑苑这两天一直有些感冒,晚上的时候苑苑说头晕,沈诗蕾以为是感冒引起的,吃了药就让她早点睡了。谁知半夜突然开始呕吐,发热。她不知道怎么办,打了急救电话,苑苑却还是在救护车来之前就昏迷了。医生说是小儿急性细菌性脑膜炎。 两个小时以后,医生发来病危通知书,沈诗蕾埋在陆安肩膀里哭泣,不愿接下那薄薄的一张纸。 两张病危通知书以后,苑苑被推出急诊室,转到icu。 陆安隔着icu的玻璃看到苑苑小小的身体上插满医疗管,戴着呼吸机,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这是他的女儿啊,她还那么小,软软的带着乳香,短短的手环着自己的脖子叫爸爸。他不久前回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还吻过他肉乎乎的笑脸,牵着她比自己手掌还小的小手,一起在沈诗蕾不在的时候偷吃过零食……那是他的天使……他的安琪拉…… 而她现在……而她现在…… 后来,陆安在急诊室和icu两头拼命地跑,被一张张病危通知压得喘不过起来。 后来,他拼命地乞求医生,低声下气地好像乞求他们再抢救一下。 再后来…… 再后来,苑苑就离开了他们。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安都记得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没有生命体徵的时候疲惫又漠然的表情。沈诗蕾靠在他身上瘫倒下去。 他办完了苑苑的葬礼,解决瞭望眼欲穿的媒体,回到家,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塌陷了一块。 沈诗蕾在医院调养身体,他回来烧了一点东西给带给她吃,她一直吃不惯外面的东西。虽然陆安知道眼下她什么都吃不下。 晚上沈诗蕾吵着要出院,陆安哄着她多住了一晚,因为家里苑苑的东西还没收好。 陆安开着车,把车窗开的大大的,冬天刺骨的寒风灌进车里拍打着他的脸,他的表情悲伤又麻木。钟铭打电话过来,说他到了杭州。陆安于是开车往酒店的方向去。 关上酒店房间的门,钟铭牵起陆安的手,被陆安甩开。陆安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把脸埋进手掌里。
第18页 过了半晌他说道:“苑苑走了。” 钟铭到他身边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陆安猛然抬起头,怒气忽然直冲上大脑,“你就知道要我离婚离婚,你还知道什么?!沈诗蕾她放弃了所有的东西和我在一起,我却爱上了别人……现在她连苑苑都没有了,我要怎么跟她说离婚?我原本过的好好的,我有老婆孩子,我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和蒸蒸日上的事业,我原本有这一切!可是你,都是你……” “对不起……” 陆安没有理会钟铭的道歉,洪水冲破理智的闸门,他站起来再一次甩开钟铭握住自己的手:“别跟我在这里假惺惺的。是你跟陈导说要我做《北京》的另一个男主的吧?我早就应该猜到的!你明明知道我有家室,你明明知道的!现在又来跟我玩假惺惺的安慰,你以为怎么样?我会很感动然后离开沈诗蕾和你在一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那你以为是怎么样?!”陆安冷笑,“我们可以玩一场婚外情然后一拍两散吗?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多放点心思在她们身上,也许这样就不会……也许就能早点发现苑苑的病,也许她就不会离开我!这是根本就是错的……我们根本就不应该遇见……都是因为你!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的……” 他因为激动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愤怒地喘着粗气,指着钟铭破口大骂。而这一次,钟铭却没有说话。 空气里只有他愤怒喘息的声音。“你说话啊?!” “我不后悔。” “什么?” 钟铭沉默了一秒,抬起头,双目泛红。“我不后悔。” “我c你妈。”他把茶几上的杂物一齐奋力拂到地上,东西砸在地上叮叮咚咚一阵乱响。陆安满脑子都是钟铭眼眶泛红的样子,忽然自己的眼泪也掉下来。 钟铭搂住他,把他拉进怀里,他奋力挣扎了一番,没有挣脱开。他终于紧紧地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她是我的天使啊……她还那么小……我还要看着她长大……要看着她穿婚纱……她还那么小……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 “……对不起……对不起……” 第21章 第 21 章 工作的事陆安已经统统暂停了下来,花姐也没有说什么。这几天钟铭也一直留在杭州准备着最后一场演唱会,但上次见面之后就一直没联繫。也许他这几天很忙,也许他不想来打扰自己,陆安沉浸在悲伤里无心揣测。他说过为陆安在杭州办最后一场演唱会,也说过会等他来听。所以陆安买了票,没有告诉他。座位不前不后,正好将自己淹没在人海里。 演唱会那天人很多,气氛一直很热烈,所有人都笑着,尖叫,在这场盛宴里狂欢。钟铭穿着那件每次演唱会都要穿的铆钉外套,大屏幕上映出他几乎完美的稜角分明的脸。陆安戴着口罩坐在歌迷中间,没人注意到他。他看他们挥舞着萤光棒吶喊歌唱。钟铭的声音低沉又性感,浅吟低唱的时候舞台就变成一片安静的光海。 热烈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压轴的歌唱完,音乐声渐渐小下去,现场的欢呼声也渐渐小下去。钟铭站在聚光灯下,大屏幕里他的额头微微冒汗,握着话筒笑了一下。除了对陆安,他几乎很少露出有温度的笑容。台下完全安静下来。 “最后一首歌,我想送给我的……一个朋友。他说过今天会到现场来听我演唱会,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眼里是无限的寂寞。“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把这首歌唱歌他听,谢谢他陪我一起走过这一年多那么美好的时光。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想告诉他,我还是很爱他。” 多年以后,陆安再回想起这个时刻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心痛。 灯光暗下去,只剩下他头顶的那几盏,屏幕里他的面容沉浸在一片白色的灯光中,陆安从未觉得他看起来如此地脆弱,苍白得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他闭着眼,欢快的音乐响起,所有的灯光都骤然亮起来,他睁开眼,眼里带笑。现场的气氛又一次被点燃。 i\m wasting my time, i got nothing to do i\m hanging around,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i\m driving around in my car i\m driving too fast, i\m driving too far i\d like to 插nge my point of view i feel so lonely,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 the blue-blue sky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the yellow lemon tree i\m turning my head up and down i\m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around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nother lemon tree. …… 身边的人在欢快的音乐下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萤光棒,吶喊着钟铭的名字。音乐还在继续,敲击着陆安的胸腔。他俯下身去,紧紧地按住心脏。 陆安在偏僻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半个小时,扔掉嘴里叼在嘴里的烟屁股伸手掏掏口袋,才想起来最后一支烟已经被自己抽完了。尼古丁和冷风让他清醒起来。他闭上眼,眼前全是钟铭笑得一脸遗憾又落寞的样子。钟铭在他耳边唱,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 the blue-blue sky……他心脏疼的厉害。他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也许自己欠他太多了,也许自己让他等太久了。陆安承诺要和沈诗蕾离婚,而苑苑的离开让这件事变得无比艰难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向一个刚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说离婚这件事,钟铭也再没有提起过。钟铭不忍心他两难,他却把他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应当。 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自己。 既然没有了苑苑,也许他和沈诗蕾应该开始过各自新的生活了吧。钟铭说的对,哪有什么责任道义,不过是自己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放罢了。他早该做个了断,他不能没有钟铭。 对,他想清楚了,自己不能没有钟铭。他要离婚,和钟铭在一起。这一年困扰他折磨他的,忽然间都在此刻灰飞烟灭。这次他决定了,这次他不害怕自己会改变注意了,谁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他想清楚了。 他翻出手机打电话给钟铭,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心脏在狂跳,他盘算着要怎么告诉钟铭自己的决定。也许他可以就此隐出公众视野,在家里等着钟铭下班回家。也许他们可以一起离开,带着上半辈子攒的钱远走高飞,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去墨西哥,牵着手走在沙滩上,白色的海浪拍打着他们的小腿,他对着海面大喊“钟大傻子”的时候,钟铭会一如既然地对他露出宠溺的微笑。
第19页 电话那头无人接听,也许是刚开完演唱会还没来得及看手机。陆安心里有些焦急。他坐进车里,一脚油门踩下,寒风灌进车窗拍打着他的脸,却仍然无法平复激动的心情。他在下一个红绿灯的路口转弯,驶向自己家的方向,准备先回家跟沈诗蕾摊牌。他希望带着离婚协议书见钟铭能给他一个惊喜。 他打开家里的房门,尽管这一次已经十分坦然了,踏进家门还是免不了有点忐忑。走进客厅,看见沈诗蕾抱着胳膊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仿佛没有看见他回来。 “诗蕾?” 沈诗蕾没有理他。陆安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惊觉她眼眶红肿。他走过去,小心地又叫了一声:“诗蕾?” “不要叫我诗蕾。”沈诗蕾忽然朝陆安大声吼道。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地情绪,看着地面,“苍南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陆安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苍南告诉她的“一切”是什么。既然苍南能告诉他自己在《北京》里的角色是钟铭定的,为什么不能告诉沈诗蕾自己和钟铭的关系呢?是啊,他苦笑,要是我是苍南我早就这么干了。网络上关于他们的传闻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可控,而钟铭却一天天更加大胆,毫无理智地暴露着他们俩的关系。陆安知道“男星婚内出轨同性”这样的丑闻被坐实对他和钟铭有着怎样毁灭性的打击。而没有陆安,钟铭绝不会乖乖的听话。眼下苍南其实是在帮他,把他逼上绝路,逼他做决定。和平离婚总好过被曝出轨。 “对不起……”陆安无力辩驳,一句对不起自己都觉得毫无用处。她为他放弃了事业,放弃了自己的电影梦,心甘情愿地做他身后的坚盾,为他带孩子,为他撑起家,到头来只得到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沈诗蕾比他想的要平静,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嚎啕大哭,他意识到也许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想像的更坚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恨恨地说:“离婚吧。” 陆安继续开车上路,其实他也没有目的地。离婚的是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去民政局办手续。而今天他肯定没办法再跟沈诗蕾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随便去外面找个地方住吧。他想去找找钟铭,却发现好几天不联繫了自己并不知道他的酒店住址。眼下他也联繫不上钟铭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一般很少不接自己电话。 正想着,忽然电话铃声想起来,他心脏忽然狂跳起来,沈诗蕾已经同意和他离婚了,不知道钟铭听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钟铭?” “我是苍南。” 陆安看了一眼屏幕,还真是苍南。忽然感到一阵失望。失望之余,想起刚刚和沈诗蕾的事,又感到百感交集。 “哦,苍南啊。什么事?”他假装不经意地问。 “看新闻了么?”苍南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没有啊,什么新闻啊?” “钟铭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终章了 第22章 第 22 章 演唱会结束后,钟铭回到酒店。房间在八楼。苍南离开后没多久,钟铭就从酒店的窗户一跃而下。 尽管苍南在电话里告诉他钟铭已经当场死亡了,陆安在医院里看到蒙着带血的白布的钟铭的时候还是觉得一切难以置信。几个小时以前,他还站在舞台的中央,站在灯光聚集的地方为他唱歌,几个小时以前,陆安还决定此生都要和他在一起,幻想着未来的日子。而现在,他安静的躺在这里,变成一具冰冷的,了无生机的尸体,那双无数次触碰过自己的修长好看的手无力地露在外面……陆安最终没有勇气掀开那块带血的布。他用双手握着钟铭的手,还有着一丝余温,却在他手里渐渐冰冷。 苍南说一般跳楼死去的人手肘和关节都会受伤,因为人在死的时候都有求生的欲望,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会尽力用四肢保护头部。而钟铭是仰面跳下去的。 陆安打给他电话的时候,是在他跳楼前几分钟。他坐在酒店的窗台上,楼下霓虹闪烁,车流汇集成一条流光的河,奔向远方。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露出遗憾又落寞的笑容。 他最后还是没有接。 陆安不知道他握着钟铭冰冷的手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苍南进来,告诉他钟铭的家人到了。陆安跟着苍南走出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钟铭的哥哥,他长的和钟铭很像,只是五官更为舒展,很随意地批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却仍然透着掩饰不住的优雅。陆安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眼神疲惫又复杂。想必没少听到自己和他弟弟的传闻。 苍南和他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并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外面的记者丧尸般把医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出入的人。医院里陆安低着头坐在长椅上,看头顶惨白的灯光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他摸摸口袋,发现已经没有烟了,正想和苍南要支烟,想起来这里是医院。 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来送走苑苑的。 “钟铭从没有提起过他的家人。”钟铭说。 “是没有。”苍南说。“大概三四年前,他哥把他交给我,让我带着他出道。他妈常年有严重抑郁症,自顾不暇,爸爸手下要管一整个公司,哥哥是从小当作公司继承人来培养的。也许因此他是家里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他靠着自己的家室进入这个圈子,家里人对他没什么期望,只是希望他有个相对轻松的办法养活自己。别说你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见过他和家里人联繫。也不是恨,只是不在意。 其实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与其说是随意,倒不如说是冷漠。在你出现之前,我甚至没见过他真心笑过几次。拍《北京》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们两个的事,但那时候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过。而且,我没想到你们两个玩真的。” 陆安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 “我以为只要你们小心一点,不要被媒体抓到把柄,一切都可以假装正常下去。可是没有。钟铭他几乎疯了。所以我只能採取行动。” “我懂。” “他不爱美食,不爱喝酒,不听音乐,很少交际,也从没见他对某个异性感兴趣。他没有特殊的小癖好,甚至连普通的爱好都没有。他冷漠得就好像这个世界与他无关。后来我才觉得,也许你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繫。” “我以为他一直很习惯孤独。” 苍南摇摇头。“他不孤独。孤独是在认识你之后。” “他把他名下所有财产都给了你。包括北京的那套公寓。” 办完了钟铭的葬礼和沈诗蕾的离婚手续,陆安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沈诗蕾,只带了必要的东西离开了杭州,搬到北京。 房间大而空旷,距离陆安上次来,已经过了一年。他说过要再来这里,要为钟铭做他亲手烧的饭菜。
第20页 他走进客厅,墙上的装饰画又多了几幅,上面依旧是各种各样的蓝色大海,桌上的摆件多了几个可爱的小海螺和小海星。蓝色的窗帘上用蹩脚的针法缝上了白色的海浪花纹,背靠电视机的墙纸上,水母在摇曳,小鱼吐着泡泡。 也许我们应该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比如墨西哥某个海边的小镇,然后永远地住下去。就我们两个。 陆安不知道他布置了多久。一天一天,他心里期望着有一天能给陆安一个惊喜,也以这种方式想念,想念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想念的人。 那时陆安还在旅馆里没日没夜的睡觉,以此来逃避现世的种种压力,而钟铭在这里一遍一遍的怀念,怀念人生里曾有过的唯一一段美好的岁月。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繫,是墙上挂的画,阳台上的绿植,衣柜里没有被带走的衣服。 他以此度日。 陆安把水晶球和十字星锦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到茶几上,出门买了点菜,回到厨房做菜。 糖醋排骨,油焖茄子,酸辣土豆丝。少一盘菠萝咕噜肉。他为给两个碗盛上饭,摆好两双筷子,最后还是没动一口。 手机铃声骤然想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通了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 他心脏忽然被攥紧,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喉咙口。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在几秒之内冒出手汗。他想说话,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餵?对不起哦……小孩子趁我不注重乱按……打错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头挂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愣了半晌。 他蜷着身体坐在钟铭的床上,怀抱一个钟铭的枕头。粉红小猪的围巾叠的方方正正摆在床头。他点上一支烟。窗户外面天已经黑了,有微弱的光透进窗帘照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被香菸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肺疼,也许是胸口疼。他也分不清楚。他抱着枕头,死死的抵住心口,却还是感到钻心地疼。 枕头上有熟悉的味道,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的吸一口,忽然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此坑到这里就告一个段落了,好像也不是很虐嘛(笑)。这是之前写的了,诸多不足,连改都不知道怎么改了,太多改动反而破坏之前的整体性。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懒…… 当年还年轻,坚信只有悲剧才会有力量。当然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也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稚嫩又认真的文字了。现在大概只想磕小甜饼吧…… 那么希望我下次能开个甜到齁的坑吧。 就这样了,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