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为道》 第1页 《白骨为道》作者:御澜山 文案: 侠义柔情,霍青小时候想要成为一名侠士,挥刀舞剑,醉卧红尘,马蹄翩飞,潇洒自如。白骨为道,皇宫大内成为囚禁他的牢笼,皇室纷争铺就白骨森森的道路,他如履薄冰,走或是不走已不能选择。身处荒芜,他其实只想看看料峭春风中开满锦绣繁花。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青(福至) ┃ 配角:萧灵均,阮翕 ┃ 其它:有点虐 第1章 第一章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福莅吧唧吧唧嚼着嘴巴里的糕点,急急忙忙拽住福至的衣服摆子,“你今天可没说完呢,后来呢?” “没后来了。”福至一把从福莅手里把衣服摆子扯了回来,“还能有什么后来,被救了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那个少侠呗!”这本来就不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也不是什么桃园结义的传奇,不过是一个一身正气的少侠救了个微不足道的穷小子。然后这个穷小子还进宫当了太监。 福莅突然咋咋呼呼起来:“这不能,你不是在骗我吗?那个少侠那么厉害打得那群强盗落花流水,那个被救的小子难道不该拜他为师,然后坐拥美女在怀,武功天下无敌吗?” 福至微微低下头,用手把身上扯出的褶皱一一抚平:“你以为人生都过得跟评书里说的似的,哪里有那么幸运的事情。小人物终究不过是小人物,不是突然一个奇遇就能翻身的。” 福至抬起头冲着福莅眨眨眼睛:“福莅啊?你是不是忘记了慧妃娘娘的吩咐啦!你不是来御膳房里拿冰镇好的酸梅汤的吗?还不回去,呆会小心又要被骂了。” 这样一说马上勾起了福莅的不小心忘在脑后的记忆,他连忙跳了起来,抓起食盒就要往外赶:“哎哟喂!慧妃娘娘不得剥了我的皮了!都是你给害的。”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脑门,“这冰镇的都快变成火烤的了!福至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福至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福莅离去的背影,眼神却不知迷茫去了哪里。那个少侠也不过他一样年纪,福至笑了笑,终归是同人不同命。 恼人的夏天,连知了的叫声都懒懒的。 当今圣上年少登基,已过六个年头,如今已到弱冠年纪。民间传闻当今圣上俊逸非凡,天人之姿,只可惜,少年心性,治理一个国家谈何容易,日日歌舞昇平,美人环绕。多亏了摄政王英明神武,不仅仅是战场上的无敌战神,治理国家上也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他自当今圣上十四岁时尽心辅佐陛下,从未逾越君臣之礼,可谓天赐良臣,难能可贵。如今又将唯一的女儿送入宫为妃,这不是难得的忠臣良将,国家社稷之福嘛! “听说陛下新晋了个妃子,天仙般的美貌。”良妃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两边的宫女轻摇着羽毛扇一刻不停地扇着风。 福至端着银质镶着真金的碗,碗里盛着新鲜冰镇的绿豆汤,给良妃娘娘消暑用的:“娘娘天姿国色,一般女子怎么能和娘娘比。”福至微微敛下下巴,将汤碗举过头顶,“娘娘喝些绿豆汤消消暑气。”良妃是摄政王的女儿,天生的金枝玉叶,一入后宫便得良妃这一妃号,位列四妃之一。圣上盛宠正当,一时间风头无两。 良妃依旧是懒洋洋地稍微扬了扬小巧的下巴,轻轻笑了声,涂抹艷丽的指甲在福至眼前划过:“福至倒是会说话啊,起来吧,再跪着也累。” “谢娘娘恩典。”福至站了起来把银碗端过去。 “不过,本宫倒想看看这女子到底美成什么样子。”狭长的丹凤眼向上吊着,火红色的薄唇露出轻蔑地弧度,良妃看着挂在壁上的鹦鹉慢悠悠地说。 福至伺候好良妃午睡,点燃安神香就从沅湘宫里退了出来,相传当年良妃一进宫,皇上便将皇宫里最华贵富丽的宫殿赐名沅湘宫当作良妃的寝宫。沅湘取自湘夫人的典故,寓意良妃端庄贤良。不过,事与愿违,良妃嚣张跋扈,脾气更是出奇暴躁易怒。走出层峦叠嶂假山群,福至暗自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若不是福至早已了解良妃的脾性,早就落得皮开肉绽了。这良妃真是名不副实,白白浪费了良字。 新来的妃子,福至只听过见过她的太监说过,出落得闭月羞花,几乎可以称为天下第一美人,见过后宫那么多绝色美人,见到她的第一眼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福至没有见过这名女子,可听这番描述也觉得这名女子恐怕容貌远在良妃之上。良妃在后宫里不过中人之姿,依福至看来若不是她父亲位高权重,皇上压根不会把良妃放在眼里。 后宫里最难熬的大概是夜里吧,福至经常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特别是路过冷宫的时候,声音瘆人得很,福至在床上躺了许久也睡不着,辗转反侧间听到了敲门声。 “福至!福至!” “福至!” 声音短促,福至拉开门就看见青蔓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了?”福至皱起眉头,青蔓是伺候慧妃娘娘的宫女,跟福莅关系特别要好,这么晚来找他还一脸焦急,福莅大概又闯了祸了。 “你要救救福莅!这下福莅死定了。”青蔓拉着福至的衣服袖子,也不顾他只穿了中衣。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福至握住青蔓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要救救福莅!”青蔓带着哭腔,眼泪连成珠子直往下掉。“福莅他……他今天冲撞了皇上了,慧妃娘娘要他的命啊!” 福至被青蔓的哭声吵得脑仁发疼,他尽量温和地问她事情的经过,才知道,原来今天皇上翻了慧妃娘娘的牌子,慧妃娘娘欢天喜地的准备了晚膳,一番梳妆打扮终于把皇上给盼来了,不想福莅那个手脚不灵活的上菜的时候直接把一碗热汤扑到了皇上和慧妃娘娘身上,幸好皇上从小习武,一把搂过慧妃娘娘,躲过了一劫。皇上什么兴致也给福莅给搅和了,安慰了慧妃娘娘几句就去了良妃娘娘那里。于是慧妃娘娘一怒之下要将福莅仗毙。 “我早说过,福莅那笨手笨脚的不该跟着娘娘们,终于还是闯了大祸了。”福至嘆了口气,这福莅心眼不坏,人白白胖胖的贪吃又天真。跟福至是同一期进宫的,名字都是差不多,跟自己也是十年的朋友了。帮他,自己自身难保,不帮他,又于心不忍。 “你先别慌。”福至知道这几年自己在良妃娘娘这里伺候得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良妃娘娘眼前的大红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伴君如伴虎。这良妃娘娘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我想想办法。” 这次恐怕要赌上一把,就赌旁人看来良妃娘娘对自己的宠信。就赌这两尊大神没心情理会两个贱奴才的命。 福至赶到慧妃娘娘华阳宫的时候,福莅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慧妃脸上冷得仿佛结了冰,坐在椅子上看着执刑太监打。
第2页 “奴才沅湘宫首领太监福至给慧妃娘娘请安了。”福至低眉顺眼地给慧妃娘娘请安,眼睛不安地朝福莅瞟了一眼。地上暗色的血液氤湿了一块,福莅这会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慧妃娘娘拿着自己桃花眼斜睨着福至,这双曾被皇上称作世上无二的明眸在福至眼里显得无比阴森恐怖:“本宫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劳烦良妃娘娘身边的大红人亲自过来华阳宫的。” “娘娘,良妃娘娘是叫奴才来要人的。”福至把腰弯得更低了。 “要人?”慧妃娘娘嗤笑一声,“不知道良妃姐姐喜欢上哪个宫女或者奴才?” 大夏天的夜里也不凉爽,福至感觉整个人都开始火气蒸腾:“良妃娘娘是来要福莅的。良妃娘娘要替慧妃娘娘您出气。” 慧妃娘娘呼啦一下站起来:“我华阳宫里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良妃来管教了?” 周遭的太监宫女都惊颤了一下,福至僵硬地扯开嘴巴笑了笑:“那不能,沅湘宫说什么也不能管华阳宫的事,不过,皇上就可以管了。皇上今个在良妃娘娘那里休息呢。” 福至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慧妃娘娘想要教训福莅的不是良妃娘娘而是在沅湘宫里休息的皇上。 慧妃娘娘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在纱绢上用力地揪了揪:“若是这样,皇上肯为臣妾做主当然是最好了。这狗奴才你就带回沅湘宫好了。千万不要让良妃姐姐等急了,可要她小心伺候着皇上。” 福至点头哈腰应答着,又连忙把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福莅给扶了起来。这福莅脑子没长,肉倒是长了不少,出奇地重。福至把他扶回自己的住处就累得满头大汗了。青蔓听见声音给他们开了门,福至拿出伤药替福莅上药,伤口福至都不敢看,青蔓看到更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慧妃娘娘太狠了,这是真的想要福莅的命啊!不就是失了一次伺候皇上的机会吗,怎么就能下这么狠的手呢。” 福至深深地嘆了口气,皇宫大院里他们这些人是最没有地位的了。六根不全,不仅外人看不起,家人其实心底也是看不起的吧。随便一个妃子就能让他们送命,这人命值几个钱。 “我看福莅这伤口想要好起来还是要看大夫。”福至拿着布巾给福莅擦汗。 “大夫?御医怎么会愿意主动帮个太监看病呢?”青蔓抽着鼻子,小声嘀咕着。“没有主子 的命令,多半是没有人愿意的。” “我有认识的御医,兴许他愿意。”福至苦笑,将福莅脸上的汗珠仔仔细细都给揭掉了。“你呀!就不用担心了,还是快些到慧妃娘娘宫里去,被发现你在我这里也是不好说的。” 青蔓恋恋不捨地看着福莅,点点头出了门。 福至看着青蔓出去,又看了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福莅:“真是傻人有傻福,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多少福气,居然有个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你,偷着乐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大长篇,希望是大长篇吧,欢迎大家捉虫提意见,这篇其实去年七月份就开始写了,写到现在也就写了十几章,惭愧。希望越写越好~ 第2章 第二章 十三岁入宫,福至在宫里呆了整整十个年头,认识的人其实不少,御医孙子林就是其中一位。这位御医出身名门,世代都是宫廷里数一数二的御医,怎么和福至认识的呢?说起来还真是有损他名门之后的身份。福至不小心撞破他秽乱宫廷,跟宫里新来的小宫女在御花园里偷情。福至当时只有十四岁,孙子林也不过十六年纪。羞得福至满脸通红,孙子林怀里的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孙子林倒是淡定得很,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末了还伸手整整衣服,拿起自己的扇子,摇了摇:“小太监不要说出去,不然有你好看。”他说这话时满眼都是笑意。 福至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怕他,脸上的红晕减退,木着一张脸看着孙子林:“要是说出去你要我怎么好看?” “嘿!”孙子林大概是没见过他这样的奴才,初生牛犊不怕虎,傻愣愣地挺可爱的,因此对他另眼相看,“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肯定不是皇上,在御花园里和宫女偷情,死罪一条。”福至依旧木着一张脸。 “诶诶诶!别价小兄弟!来来来!我们一起去喝酒,喝完酒我还有病人要看,不要见外嘛!喝了酒我们就是兄弟了!”孙子林一扇子拍在福至肩膀上,硬扯着他去喝酒。那是福至第一次喝酒,从此以后两人算是认识了。 “孙御医在这里,”一个小太监领着福至往一耳房走,到了门口,小太监说了句孙御医不准他人擅自进入,就退了下去。 福至摇了摇头一把推开门,果然孙子林这个色胚正搂着个面生的小宫女在那里亲亲热热,一双手都伸进人家裙摆里了。 小宫女明显受了惊,嘤嘤哭出了声。 “你真是色性不改。”福至撩起衣服前摆端坐在孙子林面前。孙子林安抚好小宫女,打发她走,看着福至一脸诧异:“哟!这不是良妃娘娘最宠信的红人嘛!怎么有空来找兄弟喝酒啦?” “不是来找你喝酒的。”福至收起笑容,“我有事请你帮忙。” …… 福莅身上的伤有了孙子林帮忙好得快多了。福至也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良妃娘娘最近一直气急败坏的,准确来说是所有后宫娘娘都开始气急败坏了。原因无他,新来的那个妃子几乎夺得了皇上所有宠爱。 福至只见过一面,惊鸿一面,确实是姿色出众,艷绝后宫。她与后宫其他娘娘完全不同,身上带着侠气,有种江湖儿女的洒脱。如果福至是皇上恐怕也会对她格外宠爱。 “该死!那个狐狸精过来,皇上已经多久没来看我了!”良妃娘娘一把把桌子上的胭脂水粉扫到地上。 “娘娘息怒,听说陛下今晚要夜宴群臣,就在御花园的飞天水榭旁边,那里有株进贡的流金火树开花了,皇上一高兴就下令请品级高的大臣来一同观赏,娘娘可以今晚去巧遇皇上。”梧桐招呼着小宫女把地上散落的脂粉收拾干净,“娘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皇上一高兴说不定今晚就来了沅湘宫呢。” 良妃牵过梧桐的手:“还是你最贴心。” 福至站在一边心里嘲笑这个女人的心机,恐怕不请自到,皇上会更加讨厌她吧。 “娘娘,让奴才给您梳个漂亮的发髻。”福至走到良妃身后,细长的手指捞起良妃娘娘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苍白的手指轻轻扶上良妃的头发,这个女人也就头发让人眼前一亮了。 “浮萍去取娘娘今年夏天最新做好的衣裳来。”福至一边灵巧地给良妃娘娘梳发髻一边对伺候在一边的浮萍吩咐到。“娘娘要试试南域进贡的胭脂吗?南域的胭脂色浓而且艷丽,平时不好涂抹出去,但是晚上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看却是美极了。”
第3页 “听你的,你画出来妆是我最满意的。”良妃目光里闪耀着火光。 “娘娘有所不知,南域进贡的胭脂水粉还含有独特的草药,少用可增加情趣。” 福至用清水将手上残留的胭脂清洗干净。 御花园里灯火通明,酒香四溢,美食的味道在夏季的晚风里飘荡。 福至跟着良妃娘娘来的,流金火树当真一片流金颜色,绚烂而美丽,但是,最吸引他眼球的还是流金火树下举剑翩翩起舞的新晋妃子林默染—倾妃。倾字,皇上看她第一眼就说了句果真倾国倾城,赐封号倾妃,位仅在四妃之下。 剑气带动着落英狂舞,就算是福至这种毫无武功的人也知道倾妃娘娘这剑舞非同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惊跑了这树下精灵。绝美艷丽的脸庞在刀光剑影里若隐若现。没来之前一直叫嚣的良妃娘娘此时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平时的嚣张跋扈。 一舞毕,掌声才稀稀落落地响起,然后雷鸣般响动。 “当真是国色天香,英雄儿女,侠女风范啊!”宰相刘寅扶动着自己的鬍子,大加赞赏。 “此舞只应天上有!仙女下凡间!仙女下凡间!恭喜皇上收得此女。” …… “要我说,倾妃确实配得上倾国倾城这个称号,看连太监都看直了眼。”孙子林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福至。 所有人都被他放荡的言辞吸引着看向福至。 明黄色衣裳的皇帝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精美别致的酒杯,俊逸的相貌比之群臣艷丽夺目。在流金火树下映衬着宛如谪仙。 皇上与倾妃到不知是谁衬得了谁了。 皇上笑着看了眼福至:“欣赏美,人之常情。若灭人慾,岂不是违反天理吗?给良妃娘娘赐座。” 福至当下吓得身上一抖,皇上的笑看得他慎得慌。 先前倾妃一舞着实精彩绝伦,以至于慧妃娘娘就坐在席间也没有发现。不过,照福至看来这个女人恐怕也是不请自来的。 慧妃娘娘似乎是故意想要和良妃娘娘争奇斗艳似的,今天福至给良妃娘娘选了浅碧色的衣裳,慧妃娘娘偏偏穿着火红的衣裳,两个人一左一右坐着倒是把中间和皇上一併坐着的倾妃衬托得不食人间烟火般美丽了。 “姐姐今天的发髻倒是与往日不同的别致啊。”慧妃娘娘今天的发髻配合着她火红的衣服张扬而美丽,额间一点吊坠,是皇上去年赏她的首饰,听说是少府所里都难得的宝物。良妃娘娘皮笑肉不笑,看着慧妃娘娘一张得意的脸,不动声色地将手腕上的玉镯子露了出来。这只玉镯子福至记得是前些时候皇上赏赐的多个珍宝中的一个,深得良妃娘娘喜爱,平时绝对不会戴出来。 “多亏了臣妾身边心灵手巧的奴才,今天的发髻叫做飞天流星髻。是福至听说皇上要在飞天水榭夜宴群臣观看流金火树特意为臣妾梳的。”良妃娘娘这话虽然是回答慧妃娘娘的话却是对着皇上说的。她柔情似水地看着皇上,企图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给她心爱的男人。 “哦?”皇上一手搂着倾妃,一手端着美酒,风流非常的眼睛看着福至,“难不成是这个太监梳的?” 良妃娇俏地笑了起来,绣着金丝线的手帕堪堪遮住嘴巴:“他就是臣妾身边最机灵的奴才了,这飞天流星髻就是他梳的。” 福至低着头,不敢与天子对视,心里把良妃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个女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老提到自己。 对面的慧妃娘娘更是笑得牵强,阴阳怪气地说:“姐姐果真有个好奴才。” 皇上伸手把玩着倾妃胸前的一绺秀发:“这么好的奴才,不知道爱妃肯不肯让出来,朕的御书房里还缺个伺候的奴才。” “皇上说笑了,怎么会不捨得,只要是皇上要的,臣妾都给。”说完眼波流转。 “爱妃一片心意,那朕就不客气了。”福至当时糊里糊涂地就被良妃娘娘送给了皇上。 福至整了整衣服走进沅湘宫,现在正是午睡时间,宫女摇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瞌睡连连。福至接过宫女手里的扇子,替她摇了起来,又示意她出去。小宫女垫着脚尖提起裙摆悄悄退了出去。也不知扇了多久,良妃懒懒睁开眼睛,看到是福至在旁边打扇也不吃惊,把涂着艷丽的手搭在福至伸出的手上:“以后跟着皇上可比跟着我强多了。” 福至扶起良妃,端上桌子上摆着的汤羹,良妃接过小碗喝了一口又放回福至手上。 他小声回答着:“跟着娘娘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奴才去伺候皇上了,心还在沅湘宫。”这回答还算让良妃满意,只见她点了点头:“做人不能忘本,你这奴才倒是上道。你要知道要不是本宫在皇上面前美言,你还不能跟着皇上,本宫举荐你,你这么聪明也该知道为什么吧。” “奴才知道。”福至跪在地上,“奴才生是沅湘宫的奴才,死是沅湘宫的鬼。” 良妃艷红的嘴唇勾起小小的笑意:“起来吧,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就好。” 皇上的上书房不比在良妃的沅湘宫,规矩更多,皇上在批阅奏摺时,一点声音都是不敢发出的。皇上剑眉星目,一张脸看起来赏心悦目,身为奴才更是不敢直视龙颜。皇上似乎并不像后宫传闻那般不愿意管理政事,相反他看起奏摺来尝尝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福至,听爱妃说你对头疼颇有些手段,朕现在头疼得厉害,过来给朕按按。” 福至先是吃了一惊,这皇上上书房里只留着一个从小到大照顾皇上刘大公公,就只有他这个新来的太监,本来就蹊跷,这下听到皇上点名,更是心惊胆颤,一时间没了动作。 刘大公公年纪也不小了,两鬓霜白,在皇上面前很有分量,尖着嗓子沖福至喊着:“你是聋了还是怎么了?没听见皇上叫你吗?哼,良妃还说你聪明伶俐,咱家看就是个夯货。” “别吓到他。”皇上放松地躺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福至伸手按住皇上的太阳穴,漂亮纤细的手指在皇上头上的穴位上轻柔地按压着,他的手指指尖微凉,按压着似乎有一股清凉之意在穴道上游走。皇上微蹙的眉毛也舒展开了。 “果然爱妃所言非虚。”皇上微笑着说。 “谢皇上夸奖,皇上劳累,奴才听说沐浴时用热水沖洗脖子后面能缓解头疼。”福至尽心尽力地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是应当以龙体为重。”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猛地把福至的手握住,福至暗自心惊,只见皇上朗目相对,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福至:“你觉得朕应该休息?” 福至这一刻猛然明白,什么昏庸之帝绝对不是当今圣上,这漆黑的眸子里迸发出的火花,那王者的霸气,绝对不是一个昏君所拥有的。福至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吧。”皇上笑了起来,“朕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第4页 皇上站起身:“说起沐浴,朕倒是有些兴致泡个香汤,福至你跟来伺候吧。刘盛你留下来,不用跟来了。” “是。” 妃子们沐浴多半是宫女伺候,福至从来没有进过宫里头的汤池,也不知这温泉池子如斯美丽。汉白玉镶嵌成的池壁,偶尔点缀着朱红色的珊瑚珠子,氤氲雾气在池面上,宛若仙境。 雕樑画栋,栩栩如生的龙纹缠绕三人合抱的柱子,不愧叫做龙吟池。福至紧紧跟在皇上身后,两排宫女都微微低着头,卑贱地仿佛一件件物品。 只是一个眼神,两排宫女就转身从龙吟池退了出去。 “奴才没有伺候过主子沐浴。”福至伸手接下皇上脱下的轻薄纱罗织就的明黄色松长外罩纱衣。 “做错什么朕不罚你就是了。”皇上伸开手示意福至给他宽衣。面容虽然尚有青涩之意,但是皇上毕竟是弱冠年纪的成年男子,身高还要比福至略微高上一点。压迫感可想而知,伺候惯了娘娘们这些娇小身子的女人,头一次给男人宽衣的福至自己都觉得有点不适应。 “《礼记·儒行》中说道儒有澡生而浴德。”皇上突然笑道,“朕如此爱沐浴,岂不是德行非常。” “皇上自然比一般人高贵典雅,德行也不一般。”福至给皇上脱下复杂华丽的衣服。 “难怪爱妃如此宠信你,嘴巴确实会说话。谁不爱带高帽,你熘须拍马的功力,可对不上你的年纪。” 福至听到皇上的话,不知他是刻意讽刺他还是真的有夸奖之意,只好默不作声。幸好皇上也不故意为难他,退下衣物就慢慢走进了龙吟池子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发三章,不知道写得大家喜欢不喜欢,欢迎指出漏洞。 第3章 第三章 皇上闭上眼睛,靠在汉白玉池壁上,一副舒适惬意的样子。福至想了想将皇上的衣服挂上御池里的屏风上,然后跪在池边给皇上按摩肌肉。 “浴德朕倒是不会,败德倒是一把好手。”皇上忽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在池水蒸腾得雾气下显得格外湿亮。 还没等福至反应过来,就被皇上一把拉入怀中。水浸湿了衣服,厚重而粘腻。皇上摘掉福至的帽子,笑意从耳边传来:“呵!你还是摘掉帽子倒是显得更加清秀。” “皇……上……”福至控制不住地想要开口骂人,他甚至气得浑身开始发抖起来。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福至不是天生的奴才,因为家境实在贫寒,逼不得已才入宫为奴。小时候在家里他的脾气可也是大得吓人,弟妹稍不顺心就要挨上一顿骂。只是再宫里呆久了,有脾气也会没脾气,福至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皇上不要再戏弄奴才了。” “朕在戏弄你?”皇上突然凑近福至的脸,“朕不在戏弄你,朕在调戏你。” 福至还是在发抖,不过,这次却是带着愤怒和害怕。他是个男子虽然六根不全,但是也不是供人娱乐的玩物。可是,眼前这个人是当今圣上,掌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他拒绝不了。如果真要发生那种事,福至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皇上不要说笑了,奴才蠢笨,不值当。再说狎玩太监可是天下不齿的丑事。” “所以朕说朕在败德。”皇上依旧笑吟吟地看着福至。 福至掐得手臂没了痛觉:“奴才谢皇上宠幸。”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是用了大量力气般地,福至整个人都变得没了精神气。 狎玩男色,以前听人说起过,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不屑。福至闭上眼睛,亲手将身上的衣物去除。皇上借着浮力把福至拦腰抱起:“没想到你如此识时务” 汉白玉石是那么冷,福至之前好像从来不知道一样,匍匐着身体,手肘在石头上摩擦带着皮肤上的疼痛。龙吟池水撩起的水纹还在荡漾不停。福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跟那荡漾不停的水纹一样摇动。残暴地扯起福至的头发,强迫他扬起头。屈辱的眼泪怎么也逼不回去,顺着惨白的脸颊滴落在汉白玉石上。 并没有女子那样细小的骨架,皇上扯动着福至柔软又略显枯黄的头发,迫使着福至更加用力地收缩着自己的臀部,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骨架,虽然较之正常男子皮肤更加细腻,收紧搭在福至腰侧的双手,皇上突然使劲掐了下去。更与一般妃子行房不同的是这个人不需要他带上面具去刻意控制自己,他想要怎么残忍地对待他都可以,没有怜香惜玉也没有其他顾虑。 等到皇上尽兴了,福至双腿都已经变得麻木,手肘在地上磨出了血。身体在打着摆子,微微颤抖,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给自己穿衣服,手摸到衣服时有种不真实感,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消散了。 皇上重新回到龙吟池子里,还不是特别稜角分明的脸靠在池子边上看着他:“你不留下来陪朕一起洗澡吗?” “奴才不敢,奴才身上骯脏,怕污了一池好水。奴才先行告退。”福至低垂着眼睛,看向地面。 皇上并不在意他言语中的不敬,挥了挥手随他走了。 夏天的太阳毒辣晒人,福至觉得浑身上下都提不起精神来。迎面而来的一群宫女太监排列整齐得走过来。福至勉为其难地抬头望了一眼就跪在地上。 好想吐出来,心口的郁闷还有噁心……福至迷糊地跪着,这太阳晒得他快要晕过去了,身上也火气蒸腾,衣服还是湿淋淋的,福至把头低得更低了。 “你这奴才是掉进水里了吗?大白天的眼睛不好使呀。”慧妃娘娘的外罩纱衣绣着千只蝴蝶,每只蝴蝶动作神态各异,一看就非凡品。慧妃娘娘的父亲是当朝富可敌国的商人,仕农工商,这商人本是最最被瞧不起的。但是谁又真的会和钱过不去,没有贵族的地位幸而女儿长得也算漂亮成了皇帝的妃子。华阳宫算是这宫里所有娘娘中最有钱的了。 “可是要小心了,别哪天掉进池子里再也爬不起来了。”慧妃娘娘垂着眼睛看了眼跪在地上,几乎把脑袋搁在地上的福至一脸嫌恶。她不喜欢良妃自然连带着讨厌良妃身边的人。 一大群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福至闭着眼睛几欲睡着。他甩了甩脑袋,有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得赶快回去换身衣服,福至尽量快步地往前走。 湿淋淋的衣服都给换了下来,裤子上还沾着让福至差点吐出来的东西。这衣服一定要烧了,烧得一丁点都不剩。 “福至!” 福莅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脸喜庆。 此时福至正躺在床上迷糊着,被这一声福至惊得坐了起来,伤口钻心地疼:“怎么了?” “哎!福至你这是变得越来越懒了,怎么在皇上那里当差,大中午跑回来睡觉呀!”福莅坐到福至的位子上,手舞足蹈地开始教训起福至。 “你要说什么?”福至微微侧了下身子,在福莅说到皇上时,脸上表情顿时一僵,福莅是个没有眼力价的,完全感觉不到福至的僵硬。
第5页 “哦哦哦!是这样的。”福莅拿起水壶猛地灌了一口,“青蔓她同意跟我结成对食了,还有就是我有个有趣的事情要和你讲。这件事也是太奇怪了,今天我可能有点多话,你别烦我啊,我就是高兴,随我讲呗。” 福至点了点头:“青蔓是个好女孩,不要辜负了她。” 福莅难得表情如此严肃:“我知道,如果将来她后悔了,我也会放她走。毕竟我这种人给不了她幸福。” 谁能给谁幸福呢?福至看着福莅绘声绘色讲他在慎刑司看到的奇闻逸事。据说有个初来乍到的小太监得罪了丽嫔,被慎刑司押去处断。结果这个太监武功高强,一连把几个行刑太监给打倒在地了。 “你是不知道这个人一点都不像是个太监呢!身型修长,剑眉星目,气质犹如劲松,就跟市井小说里的大侠一样。这是个女人就会喜欢上他的。”福莅接着说,“话说这个太监是在倾妃娘娘那里伺候着的,倾妃娘娘人好,连丽嫔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幸亏最后倾妃向皇上求了情免了这太监的罪。我都想拜他为师了。就简单地嚯嚯嚯,一群太监就扑地上了。你是没看见那场景。” “早晚出事出在你的嘴上。”福至笑着重新躺下,“我身体不太舒服,你趁着饭点跑过来,还不快回去,当心给抓住了。” “慎刑司里不比伺候娘娘们没那么多规矩。”福莅站了起来,“福至你脸色不太好呢!要不要看看大夫。” “不用了,我就想休息休息。”福至懒懒地闭上眼睛。 慧妃娘娘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往皇上的寝宫走,带着一盅冰镇的酸梅汁,几碟可口凉爽的小菜。趁着这中午时分给皇上送去。听说皇上在龙吟池里,马上笑得开心往龙吟池走去。 脂粉的香味离了老远也能闻见,皇上却假装没发现慧妃来了,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 慧妃蹑手蹑脚地走到池边,挥手让宫女们都下去。一双红酥手在皇上的背上看似按摩实则挑逗地来回抚摸着。 “是爱妃啊。”皇上转过头看着慧妃,慧妃马上娇嗔道:“皇上都不来臣妾寝宫里,臣妾想您了。”说完,从背后抱住皇上,整个人都压在皇上背上。双手在四处游走,双眸含情,一张口就咬在皇上耳垂上。 “爱妃这时候过来必定带了好吃的过来,正好朕也饿了。”皇上带着笑,手强硬地扯开慧妃的束缚。“不如和朕一同用餐。” “好。”慧妃笑得僵硬,暗自扯了自己的手帕。宫里受宠是没有用的,母凭子贵,有了皇子这位子才坐的久。 被皇上藉口繁忙赶回来的慧妃差点没把华阳宫给砸了。 “皇上已经很久没来华阳宫了!倾妃当真留不得!”慧妃咬碎了一口银牙,表情凶很恶毒。 “娘娘有所不知,这恐怕不只倾妃这一个狐狸作祟呢。”蝶衣扶着慧妃坐下。 慧妃听到这话立马偏过头盯着蝶衣:“这话怎么说?难道皇上又有新宠?可我不见他也夜宿了天香宫外的其他宫殿,连沅湘宫都不去了。” “娘娘,刚刚奴婢塞了些银钱给皇上身边的小绿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 蝶衣一脸神秘:“皇上今个中午宠幸了那个太监。” “哪个太监?”慧妃斜了蝶衣一眼。 “就是良妃送去的福至太监。”蝶衣压低声音说。 慧妃听完后,表情难看起来:“想不到这太监本事够大,难怪良妃处心积虑想要把他送给皇上呢!原来是自己挣不了宠就靠个阉人!以前我怎么没听说皇上好这口。” “娘娘可以拉拢这个太监。”蝶衣说道。 “本宫凭什么拉拢一个阉人!”慧妃怒极反笑。 “娘娘,这阉人能在倾妃娘娘盛宠里分一杯羹,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您拉拢了他,他向皇上吹吹枕边风,说不定皇上就能常来华阳宫了。”蝶衣揉捏着慧妃娘娘的肩膀给她顺气。 “娘娘盛宠不过是过眼云烟,依奴婢看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您想啊,他一个男人不能怀孕生子,终究逃不过被厌弃的结局,可是倾妃就不同了,她可是有可能怀上龙种的,到时候要是让她先生了个皇子,这可就不好办了。”蝶衣缓缓在手上加力:“这个太监正好帮我们挡住了很多恼人的麻烦呢。” “蝶衣说得不无道理,看来我倒是要感谢这个阉人了。”慧妃娘娘突然轻轻笑着,“只要我成功怀上龙种。什么都不成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宫斗还是有点意思的,哈哈哈。 第4章 第四章 半夜福至突然发起低烧,脸上红红的,嘴唇上也起了皮子。浑浑噩噩间起床多拿了床薄被盖在身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福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多了个孙子林,桌子上也摆满了他看过却不曾用过的东西,有鹿茸、有人参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珍贵草药。 孙子林看起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这并不妨碍他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他身后站着几个貌美如花的宫女,福至大概烧糊涂了,并没有觉得这个事情多么的诡异,声音沙哑地问孙子林:“现在几时了?”喉咙里像塞了一团破棉花似的。 “你要知道几时干嘛。”孙子林把福至给重新按到床上,“你好好休息就得了!” “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福至挣扎着要坐起来。 孙子林挑了挑眉:“你以后恐怕都能不当差了。” “什么意思。”福至运转缓慢的脑袋开始隐隐发疼。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孙子林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主动勾搭皇上的?” 福至当下就冷下了脸,孙子林不是笨蛋看这架势连忙改了口:“诶!我就说我兄弟不是那种靠身体求富贵的人,可是事已至此何必委屈自己。” 福至低着头不说话,孙子林摇了摇头:“我劝你不要和皇上对着干,既然这样了不如顺其自然,多捞些好处,你家家境实在是不好。你弟妹还等着你的救命钱,千万别犯傻,到时候连累一家人。” 孙子林看福至死命抓住寝被的手松了,也知道他看开了许多:“这人生到处都是不如人意的。你也算有了补偿,皇上今个下旨封你做敬事房总管从正四品!知道这个什么概念吧。敬事房可是你们太监最高衙门,你现在是最高衙门里的最大的官,奉旨办理宫内一切事物。连刘公公都在你之下。”孙子林用手摸着那些鹿茸,雪参,“这些都是皇上赏赐你的,还有这些宫女们还有你新的住所。啧啧……这恩客可是世界上最大方的了。” 福至看着这些赏赐心里越发慌乱起来,没这么简单,不会这么简单。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直寒得他天灵盖发疼。 “盛宠太过突然,谁知道是福是祸。”福至嗤笑了声,一字一顿道。
第6页 孙子林打开摺扇,慢慢摇了摇:“是福是祸在你心中所想。” 福至从一个小小侍监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敬事房首领太监从四品,顿时吹皱了一池深水。 最先坐不住的是良妃娘娘,她压根没想到这福至还能得到皇上如此器重,当即私下叫梧桐去请了福至来小聊一会。 被宫女伺候着换了四品太监服,福至拿上新的拂尘。走过御花园走走转转才走到沅湘宫。 “福至你倒是好本事,这么快就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本宫没有看错你。”良妃从屏风后转出来,眼神里带着赞赏,“很好,不愧是我沅湘宫里出来的奴才。” “梧桐赐坐上茶。”良妃笑盈盈地坐到太师椅上。 “谢娘娘。”福至也不客气,尝了口茶,这茶果然好茶。 “你知道本宫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吗?”良妃娘娘吹了口气在茶杯里,而后喝了一口。 “奴才不知。”福至病才稍稍舒服了点,现在特别想回住的地方休息。 “本宫是要赏赐你。”良妃娘娘一个眼神梧桐连忙奉上一盒金子。 福至看也没看一眼,就收下了:“娘娘要福至做什么。” “本宫要知道你知道的皇上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 愚蠢的女人,福至回住所的时候就这样想。皇上本就因为她身份特殊防着她,这样一来不是更加讨厌她了。 夜半更深,福至披着外衣在御花园一角兜兜转转,今夜房里热得让人心慌。 听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福至起先以为是皇上,没料到这男子并不是皇上。声音较之皇上更有男子气概,不像皇上的声音。 福至不得已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同时心里感嘆这御花园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默染,你是不愿意和我回去?”男子声音刻意放低了音量可是福至还是听到了他声音里的愤怒,“皇上在江南带你入宫,我相信你不是自愿进宫的,所以我才会扮成太监来接你回去。可是你现在要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自愿的。” “你不信我,还是你嫌弃我了?”倾妃的声音跟她人一样好听。 “我没有嫌弃你,永远也不会嫌弃你。”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呓语一般,“是我对不起你。” “再等等好吗?”倾妃倚在男人怀里,“陪我好吗?我从来都没有爱过皇上。可是,我不能现在就走了。你也不能丢下阮家。” 福至听到这里只觉得皇上又拆散了一对情侣,不小心脚下挪了一步,踩到了一段枯枝。福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阮翕扼住了喉咙从石头后面拖了出来。 林默染提剑就要杀了福至,被阮翕用剑鞘挡住:“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他哪里无辜了?他是敬事房的首领太监,被他知道了,皇上会不知道吗?”林默染举剑又是一招,阮翕搂住福至的腰足尖轻点地面就飞出了一段距离:“默染,你不能这样做。” “那你是想和我一起死吗?”林默染扔下剑负气地站着不动。 “只要他不说出去,不就没有事了吗?不可随意伤人性命,父亲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福至靠在男人怀抱里,男人比福至高上半个头的样子,比皇上还要高。宽肩窄腰,身上的香味也是淡淡清香。福至看了眼男人一时间目瞪口呆。不是因为男人的英俊过人,而是福至认识他。真的认识他。十三岁那年,是男人救了自己。那时候,男人当时也不过十二三岁,却以一人之力救了他。从此少侠的身影就印在福至脑海里挥之不去。也许是因为两人差距太大,他把阮翕当作是最崇拜的人。 “咳咳……我不会……不会说出去。”福至小心翼翼地说。 “我要怎么相信你。”林默染横了他一眼。 阮翕也看着他,福至发现少侠的眼睛漂亮地像天上的新辰,只需一眼就让人耽于其中。 福至脸上不自觉挂上不屑的笑容:“倾妃娘娘信不过奴才,可是倾妃娘娘有没有想过,奴才现在是敬事房首领太监,不是一般的小太监,如若奴才消失了,这宫里不会当死了一只老鼠那样随他去了。宫里娘娘盛宠非常,想要陷害娘娘的大有人在。” 林默染走近福至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公公有什么条件?” “条件?”福至重复了一遍,圆滑世故的面具重新戴上,“自然是有条件的。”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算是现在放了他,他也不会说出去。但是,宫里呆久了,人和人哪里有什么信任可言,他不提条件,恐怕倾妃娘娘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奴才十三岁入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非求财,只要有利益的,奴才断不会傻乎乎掐了自己的财路。”福至略微思索,“娘娘深得皇上宠爱,相必奇珍异宝已经多不胜数。奴才不要多,只求每次皇上赏赐时分奴才一杯羹。” 林默染在心里狠狠鄙夷了福至一下,同时放下心来。这个太监胃口可真不小,每次赏赐都要分一杯羹,贪得无厌:“好,我答应你。师兄,我们走。” 阮翕随即放开搂着福至腰的手,就跟着林默染走远了。 “在下姓阮,单名一个翕字。兄弟和翕,和乐且湛的翕。”少年自信飞扬的声音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兄弟和翕,和乐且湛。”福至低语,他没有读过几年书,唯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小雅·鹿鸣之什·常棣》中的一句。阮翕在他苦难平穷的少年生活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阮翕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求之不得的渴望。鲜明强烈的对比,灼烧着一颗少年心。倾妃那个女人除了张脸,远远配不上他。福至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也离开了御花园。 福至现在是敬事房首领太监没有什么重活需要他做,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小事让他做。突然间就变得闲了起来。 “公公?”小绿子,皱皱鼻子,拉拉福至的衣袖,“公公?” 福至正在小憩一下,他闲来无事就坐在亭子里休息,一阵困意袭来,就支着下巴小睡了会:“怎么了,小绿子?”小绿子年纪小才十四岁,和自己刚进宫时差不多大。福至不由得对小绿子好,因为看见他就跟看见自己小时候一样。 “公公,皇上叫你过去陪他用膳。”小绿子小声说。 “哦。”福至点点头,理理袍子,跟着小绿子来到皇上寝宫。推门而入,福至行了个礼:“奴才拜见皇上、王爷。”摄政王宁鹰洋就是良妃宁月姣的父亲,当今权倾朝野的异姓王爷。福至没想到宁王爷也在,着实吓了一跳。福至听到皇上叫他起身的命令,低着头慢慢挪到皇上身边。宁王爷久经沙场,身上带着股煞气,福至偷偷看了眼。只觉得这饭桌上暗潮汹涌,气氛压抑。 “皇上还要一意孤行吗?”宁王爷压根没注意福至这个小人物,脸上的煞气十足,问话声音孔武有力。只是,这话对皇帝说,未免太过于逾矩了。皇上年纪虽小,但是毕竟是皇帝,宁王爷质问的语气连福至听了都觉得不爽,更何况是九五至尊。
第7页 皇上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拉过福至的手,一用力把福至扯入怀中。福至挣扎了一下,被皇上紧紧禁锢。他依旧带着平时那种笑,摸摸福至的脸蛋:“朕心情实在烦躁,每天看到那些奏摺就恨不得以头强地。” 皇上正对着福至动手动脚,没看见宁王爷的表情。福至却看见了,宁王爷脸上带着不屑,眼睛里的潭水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京里有您在就好了。”皇上的双手越摸越过分,已经伸进了福至裤子里,抓着他的臀瓣□□地揉捏着。“朕要好好出去轻松轻松。,宁王爷这皇宫里的事情都交给你来管吧。” 福至任由着皇帝胡作非为,宁王爷却看不下去,起身告辞:“皇上臣不打扰你雅兴。” “哎!爱卿用完膳再走啊!”皇上扯开福至的衣领,对着脖子啃吻,一面对宁王爷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宁王爷低头:“臣还有要事要办,就不耽误了。”说完也不等皇上命令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更新,没有任何规律,就酱。( ̄? ̄) 在我眼里霍青是个珍惜生命,识时务比较聪明的人。 至于皇上嘛,是个胜负重任,年纪虽小,却心机不小的人,其实二十岁也不算小啦。 阮翕就是个武林大家里长大的善良孩子,武艺高强,啥也不缺,这样看起来他倒是三个里最幸福的。 第5章 第五章 “皇上不必再做戏,宁王爷已经走了。”福至推拒着站起身,仔细把扣子扣上。 皇上阴沉着脸,浪费了满桌子的珍馐佳肴,汤汤水水撒了一地,然后盯着福至:“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愚蠢的女人还打算让你来监视朕!她要是有她父亲一半心计现在也不会只能跟慧妃那个臭女人争宠,还挣不过的地步。真是愚蠢至极!” 福至低下头:“皇上早知道奴才是良妃的眼线,怎么还愿意允许奴才呆在您身边。皇上隔墙有耳,您即然忍了这么多年,怎么不能忍这一时。”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皇上的表情终于恢复平时轻佻的样子:“朕觉得你有利用价值,倘若不留你,怎么让良妃和她父亲安心呢?”他站了起来,一把将福至拦腰抱起,福至微微惊吓。 皇上看着他吃惊的脸,莞尔一笑:“朕现在一肚子火没发泄,你说该怎么办?” 软榻是给皇上午休准备的,纱幔随着皇上的动作飘舞。裊裊青烟升起,紫金香炉里的檀香所剩无几。福至一只手拽住纱幔,重重□□了一声。唇齿间都是血腥味,手背上青筋暴起硬是把那片纱幔扯了下来。 那个下午福至是在皇上的软榻上睡过去的。等到福至睡饱,天已经蒙蒙黑,宫灯在罩子里发出昏黄的光,皇上正在案前批阅奏摺,说是批阅其实只是看一遍,并不做任何批註,福至从软榻上爬起来,身上□□,弯腰捡起衣服,埋头将身上的衣服穿齐。 “皇上,奴才先行退下。”福至打开门正准备退出去,就听见皇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福至,你准备准备,三日后跟朕一同去北塞。” 去北塞? 南域和北塞是大萧的附属国。这些年来虽然大体上相安无事,可是私底下却摩擦不断。一国皇上居然要去北塞,太过冒险了。 沅湘宫内,良妃娘娘刚刚洗完用层层叠叠堆积的花瓣浴,她沐浴完头发还带着水汽,听到皇上要去北塞的消息异常震惊:“爹真的这么说的?” 梧桐小声回答她:“宁王爷确实是这么跟奴婢说的。” “北塞这种游牧边塞有什么好去的,皇上最近心性越来越难琢磨了。”良妃娘娘靠在贵妃榻上由梧桐给她身上擦上香膏。“皇上准备到几个人去,本宫也要去。” “娘娘,王爷是不会要您去的。”梧桐轻柔地给良妃娘娘抹上香膏,“皇上这次就带了几个人,真的是轻车简从。” “噢,那有倾妃?” 梧桐点了点头。 “还有谁?总不会带上慧妃。” 梧桐擦完香膏,转而替良妃娘娘揉捏肩膀:“宁王爷当初让您把个心腹放到皇上身边,这次他也去了。” “你是说福至那个贱人?”良妃娘娘后悔把这么个祸害放在了皇上身边,“当初要是知道他会去勾引皇上,本宫怎么可能把他放到皇上身边!” “娘娘还记得王爷说过的话吧。”梧桐倏尔停止揉捏,附在良妃耳朵边说道。 “自然记得。”良妃娘娘嘆了口气,脸上透露着不满地说,“我也不知道爹为什么非要这么追逐权势,他明明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当今圣上昏聩无能,最常做的事情无非是大宴群臣,歌舞通宵。人人都道,摄政王一人挽救了大萧的命脉。并且摄政王为人处事不居功,不自傲。哪怕面对昏庸的皇帝仍然以君臣之礼相待。 可是在福至看来,那些人恐怕都是瞎子,这个宁王爷对待皇帝可不客气,君臣之礼更是狗屁。皇上从不批改奏摺,偶尔批阅,也总是被宁王爷一句话驳回。皇上审批过的奏摺什么时候需要经过一个异姓王爷来再审批了?简直笑话。 “可笑!什么叫做滁州水患尚未解决需要大量国库库银!”皇上气得扔下了奏摺,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这滁州朕早就派人前往察看灾情,连滁州老百姓都不知道发生过水患,一个小小滁州太守也敢欺骗朕!还当朕是皇帝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站在谁那边,总有一天,朕要砍了他的脑袋!” 御书房除了皇上就只有福至一人,福至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肯信任他。难道不怕他全部告诉宁王爷。 福至默默站在皇上身后听着,这么些天也听了许多皇上的话了。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释放自己,不再伪装。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皇上突然间的问话,让福至猝不及防。 福至略微低下头:“回皇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嗯。”皇上闭上眼睛,将身体略微向后靠。福至走近皇上,手指攀上皇上的太阳穴。轻轻慢慢地揉捏。皇上的眉毛也跟着慢慢展开。 “北塞现下寒冷,你别忘了带上御寒的衣服。”皇上近乎低喃地说。 “是,皇上。”福至揉了一会发现皇上似乎是睡了,便蹑手蹑脚取了薄寝被盖在他身上,再退出了御书房。 皇上的心思福至也猜不透,总觉得像一大片湖水,湖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这湖水到底多深,但就是一看就觉得心里不舒坦,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特别糟糕的事情。 福至出了皇帝寝宫才吐出一口浊气,在他身边呆着的时候总觉得呼吸都顺畅不了。 心里揣着事情,七上八下地这脚下就不知道走去哪里了,一路上小太监小宫女给自己请安也随便敷衍过去。福至皱着眉毛,往前走就听到有人叫舌根子。这宫里是极其无聊的,所以喜欢乱说话的人就多,祸从口出,也治不了这些人的毛病。福至打算像以前一样忽略过去,可是听到救命恩人的名字时就停住了脚步。
第8页 是两个宫女,年纪看起来不大。 “知道吗?倾妃娘娘的毓秀宫里的阮翕太监不是真正的太监!” “啊!那个倾妃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把个真男人放在自己身边,这不是给皇上带绿帽子吗?” “所以就说是呀!” “我看他也不像个太监,倒是阳刚正气得很,还生得那么俊美,肯定是倾妃的姘头。” …… 福至听见两人越说越不堪,便从大柳树后面绕了出来,两个年轻的宫女惊慌失措地跪着。 到底是年轻,福至扫了眼两个宫女,被利用到死恐怕都不自知:“二位很闲?” “福公公饶了奴婢吧,奴婢嘴贱,无意中伤娘娘。”其中长相颇为俏丽的宫女砰砰砰在地上磕着头,另一个宫女看她这样,也跟着磕了起来:“饶了我们吧。” 福至不忍心看她们两这样:“算了,算了,别磕了。主子的事情怎么能随意讨论,你们也太大胆了。你叫什么名字?” 福至看那个长相俏丽的宫女,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可是反应倒是很快,就用下巴点了点她。福至点完头暗自发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傲慢来着。 俏丽的宫女被一点名,颤抖得更加厉害,纤细的腰身就像随时要折断一样,放在后宫娘娘中比,也算是上等,福至暗自想着就听见这个宫女小声说:“奴婢……奴婢是丽嫔宫里的青怜。”这个宫女好像受了极大屈辱似的,紧紧咬着下唇。 福至看她们跪着幸苦,不肯起来,就伸手去拉她们起来,不想手还没扶到青怜就被青怜极度惊慌地躲开。福至愣了片刻神,然后自己也觉得好笑的笑了。这个青怜恐怕觉得自己是个有着特殊癖好,想要占她便宜的死太监了。福至干脆收回手:“青莲倒是个好名字。不过,以后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说完福至便离开了,这个女子长得这么俏丽,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丽嫔真不让人省心,流言诽谤的招都出来了。 三天后,皇上秘密出宫去北塞,倾妃娘娘和阮翕也随行。皇上除了带着他就只有一个刘公公伺候着。侍卫都没有几个。北塞在大萧的北部,一路上气温越来越低。皇上和刘公公、福至一个马车。而倾妃娘娘和阮翕一个马车。 阮翕为人温和,性情正直,碰到福至还会点头示意。只是福至却为阮翕担心着,皇上偶尔会和倾妃亲密接触,不知道阮翕会不会特别不舒服。 这天天气还算晴朗,晚上气温也没有很低。福至坐在升起的火堆边烤火,皇上虽然和倾妃娘娘亲密的碰触过,可是幸好实际上不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福至暗自松了口气,眼睛滴熘熘转到阮翕身上,实在是太过担心了,总要好好确认一下这个人还好好呆在那里。阮翕正好也扫过这边,跟福至的眼神碰撞到一起了。他温润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福至倒是因为自己被抓住,尴尬到满脸通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自己偷瞧别人被抓到,心里有鬼总是会心虚。 皇上噫了一声,吓得福至睁大了眼睛。 “这天气不算热吧,福至你怎么脸都红了?”皇上轻蔑地扫了一眼阮翕,后者正低头烤着食物,倒是长得一表人才。漆黑得仿佛会发光的头发,比一般人白皙的皮肤,还有一双星目低垂,显得眼睫异常纤长。穿着的一身青色短打,整个人丰神俊朗,俊逸无边。 福至也不知该回什么,默默往旁边退了点,皇上得寸进尺,又往他这边挪,一手捉住福至的手,一手揽住他的腰,调笑地在他耳边低语:“莫不是你发#春了?” 福至这下更加尴尬,抬头往阮翕那边看了眼。福至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尤其是自己崇拜的人。阮翕却没看这边,压根就漠不关心。 “皇上不要取笑奴才。”福至想要挣脱,但是动作又不敢太大,怎么也挣脱不了。 皇上的手在他腰间灵活的抚摸:“嗯?”他暧昧地笑着,“是不好意思跟朕说?” 福至用另一只手压在皇上停在腰间的手上:“皇上这样好玩吗?” 皇上的动作像被定住一样,他没看到过福至流泪,此时居然看到福至眼里雾气缭绕,下一秒眼眶就盛不下那滴眼泪,会哗哗流下来一样。他一愣神,福至就挣脱了束缚,独自一人躲进马车里啃干粮去了。皇上面色不善的看了眼阮翕,终究是掩下了心里的厌恶。 第6章 第六章 离北塞越近,天气愈加恶劣。现下正是北塞最冷的时候,福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似乎想要把寒冷从身边驱逐出去。 “过了这条冰封的河就要到雪山脚下了。”皇上靠在马车窗户边,撩开一角说。“这条河有个别名叫做哈日太,在北塞语中的意思是爱。” 福至赶路的这么多天都和皇上在一个马车里呆着,他的乖张无常,也算是领教过了。 “传说曾经有一对恋人,因为家族恩怨不能在一起,于是他们以死明志,跳的就是这条河。” 河面上结了层厚厚的冰,寒气逼人。 “可笑。”皇上随手放下帘子,嗤笑道,“男的是泅水高手,根本没死,女的却溺毙了。后来男子成家立业,才想起那个殉情的女人,给这条河取了个哈日太的名字。爱情啊,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最不值钱的东西。” 福至默默地听着,人人都道世间女子最为痴情,福至不认同皇上的观点,虽然女子没有遇上一个真心值得她付出的男子,但是她的爱情轮不到一个无关人任意贬低。方法太过于激进,爱情自有它可贵的地方,不能一棍子打死。 “这条河可不能随便过。”皇上在静默的氛围中突然低声说,声音如此突兀以至于福至被他惊了一下。 这条河仿佛是一道天堑,原因就在于它的周围生长着毒草,哪怕是如此寒冷的天气,这种毒草也不衰败。郁郁葱葱,诡异非凡。 “只要皮肤不碰到就没有事。”皇上看着福至说。福至跟着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阮翕走在最前面开路,林默染就紧紧跟随在阮翕的身后,皇上则被一群大内高手簇拥保护着。 毒草的面积真不小,福至一边感嘆,一边挪着步子。 一股推力逼着福至往地上倒去,福至看见林默染轻蔑的眼神,她想要害死自己。福至从小手脚就快,那一瞬间便拉住林默染,借力支撑住自己。林默染虽然从小习武,但是毕竟是个女子,而且反应能力不及福至,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连阮翕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阮翕回过神的时候,林默染已经接触了毒草,毒性发作迅速,林默染蹲在地上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阮翕一把捞起林默染就抱在怀里。福至就这样冷眼看着林默染晕过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他没有拉住林默染现在中毒的恐怕就是自己。 天黑之前终于看到了人家,北塞和大萧的边境地区,生活习惯还比较倾向于大萧。农户人家十分好客,当晚便告知了河边毒草的解毒草药。可惜的是,现在正是寒冬腊月,这种草药又生长在高山上。现在这个时节很难得到,而林默染中的毒,暂时可以压制几个月,几个月后要是找不到解药,必死无疑。
第9页 福至看着站在林默染床前一动不动的阮翕,一时间又开始心软了,毕竟林默染是阮翕喜欢的人。 “我希望你帮我照顾好默染。”阮翕背对着福至说。 “你要去山顶采草药?现在这种天气,说不定就会有暴风雪很危险。”福至虽然一点都不想救林默染,可是他不忍心看阮翕去冒生命危险。 “我不能放着默染不管。”阮翕看着林默染发青的脸色,担忧地皱眉,“除了去雪山採药,没有更快的办法了。” 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去冒险!福至在心里默念,恨不得把阮翕敲醒。 不能让阮翕一个人去,找皇上,让他派些侍卫跟阮翕一起去,福至急急忙忙往房外跑。雪花飘落,睫毛上都快被雪花糊住。到了皇上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福至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又从房里跑到马车旁,只有一辆马车。 皇上带着他的一群侍卫不告而别了。 丢下他们自己走了?福至现在顾不上分析皇上这样做的原因。他们都走了,阮翕要怎么办?难道要阮翕一个人去雪山,福至看了看阴郁的天空,远处的乌云翻滚汹涌。福至想了片刻,重新走进屋子里:“我不能照顾她。” 阮翕沉默着。 “我要和你一起上雪山。”福至接着说,“你不能一个人上去,我虽然没有武功没有内力。可是多一个人生还的机会就多几分不是吗?” 阮翕看着福至,两人对视了一会,他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就要上山?可是这个天气眼看暴风雪就会来的。”农户家的主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为人善良和蔼。 “我们必须上山。”福至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阮翕,对农户主人说到,“还请爷爷能借我们一些干粮和上山要用的器具。” “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种天气你们执意要上山,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提供你们物品和照顾好那个女孩子了。放心吧,那女孩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们等我给你们收拾好东西。”爷爷笑着说,“希望你们不要碰上暴风雪。” 山路崎岖,又覆盖着冰雪,着实难走。福至遥遥地看见雪山高不见顶。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阮翕对于皇上一行人不见了也丝毫没有惊奇,更没有兴趣去知道原因。在他的眼里恐怕只有林默染这个女人。 福至背上背着爷爷准备的干粮,因为在运动的缘故也不是特别冷,他看了看天色:“阮翕,我们必须找个山洞,不然的话夜里会冻死的。”阮翕点了点头,两人便在这山路上寻找着山洞这样可以遮蔽人的地方。 “快来!我看见了一个山洞!”福至兴奋地招呼着阮翕过来,阮翕拔出剑砍断了洞口一些缠绕枯死的藤蔓。 “今晚就在这里歇上一晚。”福至从包袱里掏出火摺子,点了些洞里的枯叶子。霎时,洞里就明亮了起来。还挺干净的,福至坐在地上把干粮拿出一小部分,一半分给正在四周观察情况的阮翕,另一半自己吃。 山里的夜晚冷地彻骨,如若没有找到这个山洞,两人被冻死也是有可能的。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阮翕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福至一个人自说自话。现在阮翕主动跟自己说话,福至有点受宠若惊了。 福至搓搓手,驱赶寒气:“没什么,就觉得你是好人。”是的,觉得你是好人,还救过自己。 这一晚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过其他话,早上醒来的时候,福至发现自己居然靠在阮翕的怀里,两人都是男子,福至虽然瘦,但是骨骼还摆在那里,莫名诡异。福至悄悄地拿开阮翕抱着自己的一只手,不时偷偷观察看阮翕有没有醒。不想一看就对上了阮翕突然睁开的眼睛,不带情绪,就那么睁开的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福至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可是怎么解释呢? “我有内力不会觉得很冷,可是你昨晚好像很冷,所以我才会让你靠着。”福至张了张嘴巴,又闭上自己略显愚蠢的嘴巴,然后站了起来:“谢谢你。” 阮翕颔首:“我们该出发了。” 寂静的山里显得空旷无比,福至跟在阮翕身后,有些事情阮翕做起来就轻巧无比,而同样的事情福至做起来就傻极了。福至看着那段爬上山的断壁,欲哭无泪。阮翕轻巧的像燕子一样,保持着他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跃上了断壁。 福至手脚并用,使尽吃奶的力气,面部狰狞也爬不上这断壁。太光滑了这面山。福至继续咬牙切齿,青筋暴起。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这只手表面看起来很光滑,可是福至握上去的时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掌心厚厚的茧子。 比他刚刚要轻松许多,福至几乎是被阮翕整个拉上来的。 福至试图挣脱阮翕还拉着的手,却被用更大的力气握住:“别动,这山路不好走,你跟着我。”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没有上次那么幸运找到一个山洞,只能找到一块石头,两人躲在石头后面。可是越来越低的气温,让福至开始浑身颤抖,他瞄了眼阮翕,阮翕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还可以看出他也冷的厉害。眉毛又习惯性皱成一团。福至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阮翕个性很可爱,明明是个和自己一样大的成年人。阮翕似乎是被福至的笑声吵醒的,原本漆黑漂亮的头发上粘满了白色的雪花。紧闭的眼睛也睁开看着福至,一脸的迷惑不解。 福至停止了笑声,解开自己的大氅,然后贴近阮翕,阮翕面无表情地看着福至动作。直到福至撑开大氅把两人紧紧裹在一起。脸贴着脸,呼吸交缠。 “不靠近点,我们两都会冻死。”福至解释着,又向阮翕靠近了点。“现在还觉得冷吗?” 阮翕松开眉头,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睛。确实两人的体温让自己暖和了不少。 第二天又是马不停蹄地爬雪山,山虽然很高两人速度也不低,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看见了山顶。大雪覆盖下还要找到小小的草药,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这种草药银白色结红色果实,红色倒是容易看到,但是雪下了几趟,什么都盖起来了。极目看去只有一片银白。 “爷爷说过,这种草药喜寒,常生长在悬崖边。”福至看着片片白色,对阮翕说,“我们可以在悬崖边找。” 功夫不负苦心人,最终在悬崖边找到了那抹红色。 狂风肆虐,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天阴的可怕,好像可以从中滴出墨来一样。福至心头一紧,恐怕是暴风雪将临的前兆。 阮翕轻功可以算得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他成功地拽住银色的草药,福至眼皮跳了跳,轰隆一声巨响,福至当时什么也没想,一跃而起,抱住阮翕。 是雪崩! 幸而福至敏捷两人没有被雪崩捲走,关键时刻福至拽住了山腰上的一根树枝。阮翕大概是在滚落的途中头部碰到了坚硬的石头,晕了过去。福至背着比自己要高要重的阮翕,举步维艰。阮翕的手上紧紧地握着那颗草药,福至小心地把草药收进自己的怀里。阮翕实在是太重了,练武之人本来就都是精实,再加上福至也受了点伤。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量。
第10页 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福至身体到了强弩之末了,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他一步一步拖着自己的腿往前走。不能让阮翕这样死掉。 第7章 第七章 哪怕是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候,福至额头上还是淌着汗水,缓缓滑进眼睛里,辣得他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呼出的雾气让情况更糟。福至暗自打气,很快就要下山了,没错,很快就要下山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举目一片白色,现在他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凭着直觉走,很有可能就要死在这里。福至又饿又冷,因为害怕阮翕在无意识中被活活冻死,自己身上的大氅就披到了他的身上。 每一步都艰难不已,每一步都是他用尽全力才能迈出去。 天又要黑了吗? 福至的脚深陷雪里,早就没了知觉。眼前金星直冒,意识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一样。窸窸窣窣的声音出现在前方,福至晕过去之前终于看到了人影。 北塞的人主要以游牧为生,所以他们并没有固定的住所。一般走到哪里住到哪里。有时候为了赚更多的钱还会上雪山采些草药。福至他们正是遇到了上山採药的游牧民族的人。 他们是被暴风雪困住,过了几天才上了山採药的。没想到遇到了两个差点死掉的人。其中一个人长得剑眉星目,眉眼间俊朗非常,而且体型修长高大。另一个人,则拥有他们都没见过的那种白皙水嫩的皮肤,老实说不像个男人,再加上游牧民族普遍长得比较粗犷,这个人就越发显得娘们唧唧的。太过于秀气了,虽然前者也秀气,但是有了比较,自然娘们唧唧的就是福至了。谁叫阮翕比福至英气多了,其实要是放在萧京福至这个长相算是正常。 牧民将两人带回住所,悉心照料,两人中实际上福至受的伤比阮翕还严重,而且身体素质远不如阮翕。所以当阮翕醒过来的时候,福至还在昏迷状态。 “你醒了?”奥尔格勒是今天负责看护阮翕的人,看见阮翕睁开眼睛就惊喜地喊了出来。“巴根爷爷这个人终于醒了。” 阮翕因为刚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混混沌沌地看见帐篷帘子被撩开,一个鬍子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人裹挟着寒气钻了进来。这时阮翕才注意到这里的装扮。典型的北塞帐篷,铺着厚厚的毛毡,墙上还挂着兽皮。阮翕将整个环境都看了一遍,才发觉自己现在是在北塞的一户人家。 “果然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这么快就醒了。”老人家朗声大笑,坐到床前的凳子上,阮翕一动不动地任由老人家对自己左看右看,左捏右捏。 “看来你的身子底子很好,恢复的不错。”老人家从进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一双饱经沧桑的手撑开阮翕的眼皮,仔仔细细看了几眼,才收回去。 阮翕缓缓坐起身,原来是他们救了自己,可是福至到哪里去了? “多些老人家救命之恩,他日必当涌泉相报。”阮翕喉咙干涩一句话说得艰难,“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看到与我一同的一个年轻人。” “噢!你是说那个孩子。”巴根捋了捋自己的白鬍子,“他身子骨可不比你强健。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不过,你放心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奥尔格勒倒了杯奶茶给阮翕:“他比你伤得还要严重,我们见到他时他都只剩一口气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就那么坚强,硬是撑着看到了我们才倒下去。瘦得我都可以一巴掌拍死的人居然背着你这么重的人。我看到真的被吓了一跳呢。 ” 奥尔格勒接着说:“你们关系可真好,到生死关头他也没丢下你自己跑了。” 阮翕的喉结微动,没有想到最后还是靠福至救了自己:“他现在情况还好吗?” “那孩子死不了的!福大命大的主,求生意志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哈哈哈。你就放心吧。”巴根嘱咐着奥尔格勒准备食物给阮翕,阮翕也晕了几天了,体力想必早就耗尽了。 阮翕恢复得确实很快,事实上雪崩发生后他除了脑袋碰到了坚硬的石头外,并没有受其他伤。相比之下福至就差点命丧黄泉。 福至的帐篷里是一位姑娘照顾他,姑娘名字叫做阿茹娜,听奥尔格勒说那是纯洁的意思。姑娘是典型的北塞美人,乌熘熘的大眼睛,长的让人心生嫉妒的卷翘睫毛,瓜子脸,深眼窝,鼻樑高挺,一头黑漆漆的头发又长又多。追求她的人都可以围着草原一圈啦!巴根爷爷总是这样打趣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出三句话就会拿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假模假样的瞪着你,然后还是会红了一张俏脸。 阮翕像往常一样来到福至的帐篷里,阿茹娜看到他总会不自觉地脸红心跳,像塞进了只顽皮的小鹿,在心里乱撞。阮翕高挑又不瘦弱,穿上北塞的衣服更加显得英气逼人。眉宇间都是璀璨的星辰。 “他还好吗?”阮翕微微颔首和阿茹娜打招呼,眼神落在福至身上。 阿茹娜不算白的脸上染上了淡粉色,娇艷可人:“嗯,身体状况挺好的。” “我来帮他擦身子,阿茹娜你先出去吧。”阮翕把手上端着的冒着热气的水盆放在床旁边的地上,“这些天幸苦你了。” 阿茹娜摆摆手,羞涩地说:“……不幸苦……没什么的。” 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赛雪,白的没有了血色,福至本来就白这下子白成了一副鬼样子。连嘴唇都是没有血色的,还干的起了皮子。 阮翕试了试水温,拧干布巾,先用它润湿了福至的嘴唇。 “……阮大哥,那我先出去了。”阿茹娜这样说着慢慢从帐篷里退了出去。阮翕醒的早,几乎是他们带回来的第二天就醒了。福至清洗换洗都是阮翕亲自动手,福至身体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阮翕就是这样想的。 空气温度不高,哪怕点着火盆也暖和不了太多。阮翕先牵出福至的一只手,用布巾仔细擦拭。在热水里重新拧过,阮翕把福至的手臂放回原处,又开始擦另一条手臂。阮翕发现福至的手臂比自己的要细些,暗自用一只手试了试他的粗细程度。果然要细很多,阮翕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从小练武缘故。还是说以色事君的男人都是这样瘦弱纤细。阮翕知道福至的时候远比看到他更早。宫里什么传的都慢,只有小道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相传敬事房首领太监爬上了皇帝的床,更听说他是个妖艷似女子,美艷世无双的尤物。真正看到却和听说的不一样,好像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甚至连一般太监给人的不男不女的感觉都没有。阮翕看着福至的眉眼,看起来虽然不惊艷,不过却很舒服。 福至有一种从混沌世界重新回到人世界的错觉,有人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有湿润的东西在皮肤上移动。眼皮太重,怎么也不想睁开,身体也好累。 阮翕看到福至的眉毛微微皱了下:“你醒了吗?” 眼皮太重,不想睁开就想一直睡下去。
第11页 “水……”喉咙就像被人塞进了一块火烫的铁块。 甘甜的乳汁滑进喉咙里,噗嗤,在福至脑海里想起了水浇在滚烫铁块上冒着烟滋滋作响现象。 “感觉怎么样?”阮翕扶着阮翕坐起来,“身体很不舒服吗?” 福至迷濛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开,有气无力地看了眼眼前的阮翕,阮翕穿着北塞的衣服,没有大萧的轻薄飘逸,可是利落干净,看起来格外干练。 “还好。”嘴巴是张开了,可是声音却因为喉咙干涩发不出来。 “别说话,我去叫人。” 福至没有力气再说什么,靠在床上,慢慢地闭上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了,草药应该没有弄丢吧。算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福至懒懒地看了眼四周,又沉沉地闭上眼睛休息。脑袋里乱成了一锅浆糊,怎么搅动都翻腾不起来。 等到听到脚步声在床边响起的时候,福至已经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恢复得挺好的,至于为什么一时半会还不清醒,睡了十来天了,肯定不清醒。等段时间就好了。”巴根对阮翕说了几句。“能醒过来就是脱离了大半危险。你也不要太担心。” 皑皑白雪,望不到尽头的白,阮翕正在帮助巴根修帐篷。他望着眼前的景色,不禁担忧,这冰雪封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也不知道默染现在怎么样? 第8章 第八章 雪下得像是没有停止的时候,呼啸的冷风在灰暗的天空中打着旋,奏响一曲悲壮的赞歌。 可是救了福至的这群游牧民族的牧民这几天却过得红红火火。原因无他,他们的兴畜节正在筹备当中,每个人都因为这一年一度的节日而欢欣鼓舞。 大概是被他们这种喜悦的氛围所感染,福至身体也健康了许多。现在也能帮着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福至心灵手巧,做些小玩意儿看起来精美,用起来实在。让奥尔格勒艷羡不已,又无能为力。没办法自己做的就是丑人家一大截。 “福至,你帮我刻些花纹在这个匕首上吧。”奥尔格勒拿出一柄制作精良的匕首,放在福至面前。 “为什么要文花纹?”福至拿起匕首,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柄匕首不是自己用吧?”福至眼里带着笑意。 奥尔格勒一张黑脸红了个通透,支支吾吾地说:“……反正……你给我文上漂亮的花纹,一般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漂亮的花纹。我……当我求你了!” 点了点头,福至决定不再逗他,当他看不出来?这个强壮的塞北汉子喜欢阿茹娜很久了吧。这把匕首不用说是送给阿茹娜的礼物。 “奥尔格勒,你觉得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停。”福至一面思考着怎么文花纹才好看,一面问奥尔格勒。他虽然不是特别着急回去,可是阮翕肯定着急,林默染的毒还等着草药解毒。林默染死不足惜,却不想看阮翕伤心难过。 帐篷里点了煤油灯和蜡烛,亮堂堂的,可是帐篷外却是晦暗不明。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风雪得再过十几天能停,能到冰雪完全消融,恐怕要到暮春啦!”奥尔格勒凑到福至跟前,“不如刻上雪莲花吧。我觉得她就跟雪莲花一样好看。” 雪莲花寓意着冰清玉洁,纯净美好,跟阿茹娜的名字还有人都很般配,福至不由笑弯了眼睛,这个奥尔格勒,真是个傻大个,死也不说是送人的,这会不是说漏了嘴吗? “我也觉得雪莲花和阿茹娜的气质特别般配。”福至手指抚摸着匕首的柄说道。 “嘿嘿,我也这样觉得。阿茹娜实在是太像雪莲花了。”奥尔格勒抓抓自己的脑袋,红着脸说,突然自己又惊叫起来,“福至!你实在是太坏了!你怎么可以套我的话。” “我怎么叫套你的话了?”福至一本正经的说,“我是猜到的,你可是自己承认的。” “说不过你们大萧的人!”奥尔格勒气呼呼地往帐篷外沖,“不要忘了给我刻好看点。” 塞北的奶食是出了名的好吃,北塞人也普遍爱吃奶食。据说他们的白节中的白字就是因为奶制品是乳白色,象徵纯洁因此取名为白节。 在宫里福至也尝过北塞的奶酪之类的食品,口齿留香,余味无穷。吃完后嘴巴里浓浓的奶香够回味好久。进贡的奶酪分到各个宫里就不多了,想吃上一小块啊,那是多大的幸运。 奥尔格勒为了讨好福至给他刻花纹,特地给福至带了吃的过来。 有将鲜奶倒进桶子里,搅拌后,待其发酵,脂肪在呈现白色的白油;风味独特,酸甜可口的艾日格(酸奶);将鲜奶加热至沸腾,搅拌生沫同时加入生奶,使奶中的脂肪凝结形成一层黄色的奶皮,取出冻却,晒干的奶皮子;当然还有让福至念念不忘的奶酪。 福至帮阿茹娜做过奶制品,做好了阿茹娜都要送他点,他因为男子汉的身份没好意思接,这下奥尔格勒可送对东西了。 用牙齿咬了一块乳酪,瀰漫在舌尖的奶香浓郁。 兴畜节当天阮翕和福至穿上了阿茹娜做的鲜艷的冬装,阮翕换上了阿茹娜亲手为他缝制的亮蓝颜色的长袍,长身玉立,一根同样颜色带着繁复云纹的腰带把他的腰身勾勒,脚上穿着黑底白身的长靴,挺拔俊美。相比之下福至就没有他那么出色,但是红色为主的长袍带着黑色暗纹,配上同色系的腰带和长靴倒是衬得他面若敷粉,瘦弱却又端正。 奥尔格勒走进阮翕的帐篷,脸上羡慕的样子连他的爱马巴尔虎都看的出来,他小声嘀咕:“真好看,阿茹娜做的衣服。”他用手摸了摸福至身上的衣服,“真好看。” 福至也不说话就笑嘻嘻地看着奥尔格勒抓抓这里摸摸那里。 所有的人将所有的牲畜围在一起,为强健的种马,种羊带上五色绸带,完成仪式后。大伙围城一圈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巴根爷爷开始拉起马头琴,自由的声音悠扬在草原上。阿茹娜和一群和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们载歌载舞,绚丽多彩的身影在积雪未消的地面上仿佛春回大地,百花盛开。鞭炮的声音在欢声笑语中显得热闹非凡。 “等吃完茶饭,就要赛马和摔跤比赛了。”奥尔格勒一脸兴奋,显然他想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好好展示一番。 冻血肠的味道不错,福至吃了一口又一口,赛马和摔跤都跟自己没关系。在宫里哪里需要骑马,所以福至不会骑马,摔跤吗?福至看了看周围人的体格还有他们一脸兴奋的样子。还是算了吧。同样沉默的还有阮翕,他专注地喝着酒,仿佛置身于这欢腾世界的对立面。 “福至等下看我赛马!记得把我看一下阿茹娜的反应。”奥尔格勒偷偷看了眼阿茹娜,阿茹娜正和女伴在一起谈笑,眉眼弯弯,自带一股灵气。 “去吧。”福至答应了,“帮你注意就是了。” 奥尔格勒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福至不懂马,也不知道这匹马怎么样,但是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赛马的哨子吹响,奥尔格勒沖福至打了个手势,福至知道那是要他注意点阿茹娜。
第12页 □□匹马如同巨浪翻滚,涌出塞口,马蹄乱溅,半空中泛起雪花。 奥尔格勒的枣红色马一马当先,身旁的乌黑色马也不甘示弱,鬃毛烈烈生风。 福至听见两旁人整齐的吶喊助威声,震耳欲聋。 因为路不够长,赛马的路线要折回起点。枣红马和黑马沖在最前面。后面几乎看不见其他马了。 奥尔格勒在马背上唔的大叫起来,四周的人也因为他的狂热,在呼应他。一阵又一阵声浪在草原上雷鸣。 “喔呼!”奥尔格勒挥动着手上的鞭子,强健的体魄在低矮的天空中显得犹如天神下凡。 乌黑色的马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开始乱踢,在草原上狂奔,试图把它身上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去。两旁围着的人急忙躲避。 “快让开!让开!”马背上的人惊叫,又拼命勒住马的脖子。一时间混乱不堪。 眼看马蹄要从那个小孩头上踢去。 “不!” 小孩似乎惊呆了,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下下去,必然头破血流,生死难料。 孩子的母亲试图跑过去拉他,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定格。 阮翕抱过小孩,身体旋转犹如燕子一般。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小孩的母亲连哭带笑地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孩子,这时候小孩才爆发出哭声。 马背上的人本来闭上的双眼这才睁开,太好了,没事。可是过了一会,剧烈的摇动让他不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阮翕放下小孩后,在地上腾空翻转,几个跟斗跳到马背上。疯了的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阵阵嘶鸣,它晃动着身体想要再次把背上的人晃下来。 阮翕一手勒住缰绳,一手狠狠地朝着马的额头拍下去。只是一个瞬间,这匹马便轰然倒地,口吐鲜血。 慌乱的人群,阴暗低矮的天空,偶尔飘浮着几朵浓得快滴出墨汁的乌云还有那一匹倒在地上的骏马,都构成了孤身而立的男人的背景。 远方有孤狼哞叫,福至打了个机灵,所有人才从慌乱中蓦然惊醒。 “好身手,好身手啊!”巴根捋捋头发,摇头晃脑起来。 “喔喔喔!英雄!□□!”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的,所有的人开始跟着喊:“□□!□□!” 阮翕今天晚上在篝火旁收到了很多姑娘的礼物,更有热情的姑娘直接对着他唱起了情歌。 奥尔格勒坐在福至旁边闷闷不乐,阿茹娜也是送阮翕礼物的姑娘之一。 “那么多姑娘里数阿茹娜最出色,阮翕一定会选她的。”福至眼睛盯着篝火,橘色的火焰在他眼前跳动,就像生命的活力一样。 “放心吧,奥尔格勒,阮翕是不会和你抢阿茹娜的。”福至喝了口马奶酒,微笑着看着奥尔格勒。 奥尔格勒激动地大声说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随即又暗淡了眼神,“你一定又在骗我,阿茹娜那么漂亮温柔,阮翕不可能不喜欢她。” “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救他的心上人。”福至感受着马奶甜香和酒味的浓郁,缓缓闭上眼睛,又猛地灌了口酒,“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因为这些话奥尔格勒心情变得好了很多,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热闹的场景持续到了深夜,福至喝了不少酒,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趴在奥尔格勒身上呼呼大睡,奥尔格勒人高马大,靠一个福至根本就跟一个蚂蚁靠过来一样,毫无知觉。大家都陆陆续续散了,奥尔格勒,打了个酒隔,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福至,便搂住他一把抱起,准备送他回去睡。 阮翕靠近他的时候,奥尔格勒还吓了一大跳,不甚友善的眼神,吓得他酒醒了一大半。 “把他交给我。”命令的口气,虽然让奥尔格勒不爽,可是,他竟然感到害怕。就像是在草原上一只小兔子看见了狼王一样,不自觉的感到害怕。这大概是对强者的敬畏。 奥尔格勒愣愣地看着阮翕把福至从自己怀里捞过去,抱在他怀里,然后愣愣地看着阮翕抱着福至向帐篷的方向走。 看了好一会儿,奥尔格勒才摇了摇自己被酒腐蚀得麻木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帐篷走。 帐篷里很亮,因为点了好几个蜡烛,还点了几个煤油灯。 阮翕缓缓地把福至放到床上,这个人跟奥尔格勒是什么关系? 第9章 第九章 一开始的不屑,应该是不屑吧。身为男子,甘愿雌伏他人,毫无廉耻。接触后却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内心平静,与世无争。一路上看见他和皇上亲密接触,说实话,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为他感到不值。后来雪山相伴,生死与共。他不惜捨弃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自己,内心波动,就更加为他不值,若他是个健全的男子,不在宫中,隐世江湖,恐怕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也许他是有苦难言,才会选择以色事君,跟女人争风吃醋。 阮翕描摹着福至的眉眼,水墨淡彩,勾画精緻。猛然碰触到的嘴唇,带着热气,因为喝过酒,红彤彤的,艷丽而形状美好。 也许,男子相恋也不是什么违背天伦的事情,倘若是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子…… 不,不会,怎么会这样想。 阮翕收回手,福至在被子上蹭了两下,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睡觉的位置,又心满意足的安静地睡了,阮翕僵直着身体,看着福至把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 草原一片晶莹剔透的白色,早上起床头疼欲裂,福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泡里都是寒气才觉得神清气爽。 酒虽好可不能贪杯,这下好了,浑身都难受。 福至打算去奥尔格勒家里蹭点好吃的早饭,奥尔格勒明显是早起惯了,酒量也好的主,福至到他的帐篷的时候,奥尔格勒正在煮奶茶。 桌子上摆好了面食和奶食,闻着奶香和茶香,福至没跟奥尔格勒客气,开始吃起东西来。 “好啊!我说怎么有人进来了!原来是你在偷吃!”奥尔格勒咋咋唬唬往旁边一坐抓起一个馍馍往嘴巴里送。“趁我煮奶茶偷吃我东西!” “我没有偷吃啊,”福至吸熘着面条,“我是正大光明的吃。” 奥尔格勒说不过他索性不说:“你能帮我把匕首送给阿茹娜吗?” 福至咋吧咋吧嘴:“不行,这事必须你自己来啊。我哪能帮你办。” 奥尔格勒一听露出为难的神色:“阿茹娜不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送她。” “草原上的男子都像你这样是个怂包吗?”福至站起身,走到帐篷外,把煮好的奶茶拎了进来,“你喜欢她就去追啊,管他成功不成功,管他日后怎么样,你问心无愧啊!实在不行就算了呗。” 倒了一杯奶茶,奶香四溢,福至小小喝了口,有点烫嘴的感觉不错。 “说的也是,我草原上的男子怎么会怕!”奥尔格勒想了想带着匕首撩开帐篷跑了出去。“我这就去送给阿茹娜!”
第13页 福至摇了摇头,这个奥尔格勒真是说风就是雨。 爱情的美好,福至笑容略显僵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尝到吧。 自饮自酌,一壶奶茶被福至喝了个精光。 格根塔娜是巴根的孙女,向来风风火火,这不,猛地闯进了奥尔格勒的帐篷里,也不管里面的人怎么想,在干什么。 “就知道你在奥尔格勒这!”格根塔娜拽起福至的胳膊,“快去劝架!” 福至被拉得趔趄:“慢着!为什么要我去拉架,拉谁的架?” “诶!没空跟你说!快来就是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人围了一圈,巴根爷爷还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事态发展。福至挤进人群就看见,奥尔格勒和阮翕两人在对峙。阿茹娜哭红了眼眶,一脸焦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福至走近他们:“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架!” “福至你走开,我跟你是好兄弟,他跟你也是好兄弟,我不想你为了我们难做。”奥尔格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处在狂暴的状态。 阮翕就那样站在他面前,不生气也没有走开,低垂的眼眸根本没有看奥尔格勒。 “先说发生了什么?”福至冷静下来,一双眼睛盯着奥尔格勒,“如果不说的话,我是不会让你们打起来的,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福至的脸冻得通红,今天的温度低得出奇 ,他的每说一句话呼出的气,都能以肉眼看到。奥尔格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欺负阿茹娜。”奥尔格勒说完不去看福至,懊恼地低下头,“他该死。” 福至知道阮翕的为人,他绝对不会欺负阿茹娜,看来其中有误会:“听我说奥尔格勒你怎么知道阮翕欺负了阿茹娜,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他也没有反驳我,阿茹娜都哭了!”奥尔格勒怒气沖沖地指责阮翕,“他就是欺负阿茹娜了!我不管。” 站在一边的阿茹娜哭的更凶了:“我都说了他没有欺负我!谁叫你来打他了。” 奥尔格勒赌气:“你不是因为他又是因为谁?格根塔娜说你去给阮翕送早饭了!然后我就看见你在他面前哭。” “不是,都说了不是了。”阿茹娜看了眼阮翕,后者依旧没有把眼神投往这边,于是阿茹娜瞪了奥尔格勒一眼又看了看福至,然后跑掉了。奥尔格勒一时间愣住。 “还不去追她?”福至被阿茹娜最后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也没多想,“这其中肯定有误会,难道你还想打架?” 奥尔格勒想了想朝着阿茹娜跑掉的方向跑去。 “奥尔格勒性格直来直往,不要和他一般计较。”福至对阮翕说到。 阮翕一直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他的眼睛像星辰,却比星辰还要耀人眼目:“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福至一时间没有听清阮翕讲的话。 “你凭什么这样帮他讲话。”阮翕转身离去。 草原上最好看的要数这里的星空,单是有一望无际的天空就要比大萧好看许多。星子忽明忽暗就像在和谁捉迷藏玩游戏。夜晚的风比白天更甚,吹到皮肤上比刀刮都疼。虽然和阮翕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福至还能够感觉到他心情十分糟糕。 福至看着这一片怎么都化不了似的的冰雪,阮翕心情不好也是必然,还要多久他们才能从这里出去? 不过,福至喜欢这里,待到冰消雪融,草长莺飞,哪里还看得到这一片宽广。 阿茹娜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似乎和奥尔格勒的关系好了许多。奥尔格勒那个傻子抱得美人归,整天傻兮兮地笑。 事后奥尔格勒也来跟阮翕道歉了,那天太冲动没有弄清是非曲直就去打架。阿茹娜跟他说了,那天的事情跟阮翕没有关系。 奥尔格勒为了赔罪,特意邀请了阮翕和福至来他家吃晚饭。奥尔格勒的母亲煮的饭食是这里出了名的好吃。福至完全就是附赠的,但是他没办法推辞。 氤氲在空气里的香味勾引着食客的胃,冒着热气的牛羊肉看着便让人垂涎三尺。 “那个……阮翕你别介意,我……我不是……哎!都怪我没搞清楚状况。”奥尔格勒窘迫地干笑了两声。 “没关系。” “反正是我的错,道过歉我们还是兄弟!”奥尔格勒举起酒杯,“我先干了!” 阮翕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气氛从一开始的压抑变得活络起来,主要是奥尔格勒他自己开心了,就觉得别人也开心了,一个人在那里吃吃喝喝,还满嘴自己做过的蠢事。 “我跟你们说,对!就是去年,我为了换一把漂亮的匕首,硬是冒着风雪去採药,差点没冻死我。嘿嘿……最后还是命大,没採到药,还是活着回来了。把大家吓得半死。他们以为我回不来了。” 他很爱阿茹娜,福至知道,但是没想到爱到宁可冒险不顾危险也要送个像样的礼物给阿茹娜的地步。福至伸手去拿手抓羊肉,因为听奥尔格勒讲话分了神,一手抓到阮翕正伸向菜盘的手上。 福至尴尬地收回手,歉意地对阮翕笑了笑。 本来这在一般兄弟间顶多隔应下,并没什么,可是福至对于同性间的亲密接触还是心存恐惧。他的手开始发抖,歉意的笑容也不自然。 阮翕在福至收回手的剎那也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之大,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风范。 他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自从福至醒后阮翕就尽量避免和自己接触。他打心底是瞧不起这种人的吧。残缺不知廉耻。福至低下头,举起眼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渴望顶天立地,快意恩仇,笑傲江湖,亦或者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可是命运从来不会让人如愿,家里还有年迈的父亲,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弟妹。他不能像阮翕一样习武救人,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家人唯一的依靠。 但福至没有发现的是阮翕的手也在不着痕迹地颤抖,就算是举千斤顶举个半个时辰也不会这样不受控制的颤抖。那种从内心深处,灵魂里传来的颤抖,让他整个人都想要战慄。激动的就像看到最难得的兵器那样让人无法遏制。不,这远远比那更加让人兴奋。 阮翕掩饰地把杯子里的酒饮尽,尽管那杯子里并没有酒液。 坐在他身边的人,五官在他眼中都恰到好处,每个举动在他眼中都恰如其分。哪怕一次不经意地触碰,连灵魂都要出窍。 这种感觉是林默染从来没有给过他的,新鲜的像甘美的水果崩裂出鲜美的果汁。林默染是他的师妹,是他父亲收官弟子。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大萧江南近来阴雨绵绵,江南如画,细雨霏霏。阮翕还是个少年,锦衣少年眉眼如画,朗眉星目间自带一股浩然正气。他跟随父亲来到江南探望世伯,少年心性,便和世伯家公子一同在江南有名的美人江上乘船游玩。
第14页 “阮翕你不知道美人江之所以叫做美人江是因为这江上画坊美人无数,是个风流公子必去之地。”世伯家公子陈彧清比阮翕要大上几岁,自然比阮翕懂得东西多,这会想要撺掇阮翕跟他一起去逛画舫。 绵绵细雨,绣花针样地飘飘洒洒。阮翕持剑而立:“有声音。” “什么?”陈彧清不知所以。 不消一眨眼的功夫,阮翕便踏着江面,稳稳落在驶来的画舫上。□□嫖客都吃了一惊,那翩若惊鸿的身影,干净利落的轻功真不像一个未及冠的少年所为。 陈彧清吃惊不小,随后暗自高兴:“这小子看来比我还急。” 阮翕扫了一眼眼前比自己要高大粗壮不少的成年人:“你手上押着的小女孩,放了她。”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老鸨的声音尖而细,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看向阮翕的眼神却亮得出奇。 “给我打!” 阮翕拿出剑,并未出鞘。一群壮汉围攻上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看见黑色鎏金的剑鞘在人群中急速翻飞。壮汉一个接着一个被阮翕打进水里。 老鸨额上惊恐冒汗,连忙下跪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放了她。” “可是……这……她是被卖进画舫的,我们画舫也出了很多钱。大侠这……”老鸨眼珠滴熘熘地转,“您若喜欢,老身必当送上,可是……这姑娘资质是老身近来买的最好的。老身也要靠这个吃饭的。” 正巧这时候陈彧清气喘吁吁地赶到这里看见满目狼藉,又看见这老鸨跪在地上伏低做小:“这损失我赔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喜欢小女孩啊!”陈彧清眼色变得不同起来,走近林默染被她一口咬在虎口。林默染挣开束缚,跑到阮翕身后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雪白的衣服被抓出了几道黑痕。 “我只是看不过他们一群人欺辱一个小孩。你付的钱我会如数奉还。”阮翕转过身看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林默染,然后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回去找你的父母吧。” 阮翕看女孩不接,把银子放进她手里,起身离开。 扑通一声,小女孩泪流满面:“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回去他们也只会再卖了我!” “公子!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愿意做!求公子收留我。” 这一声声哭喊使他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带林默染回了陈府。林默染年龄小又是个苦命的女孩子,阮邢天怜她身世坎坷,却难得的机灵聪慧便收她做自己的收官弟子,疼爱有加。 少女心事总是比男子成熟,林默染越长大越是漂亮,说一句出尘绝艷也不为过。追求者无数,可惜她心中所爱之人只有阮翕一人。阮翕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被表明心意的那一天,确实心惊。 大概是自己拒绝的不够明确,林默染一直都以为她能够嫁给阮翕。阮翕的母亲孙氏出身名门,为人古板,自己的儿子居然和个差点成了□□的孤女在一起,怒不可竭。怎么也不同意阮翕娶她,阮翕本来也想和林默染讲清楚。没想到母亲为了自己的婚事如此心狠手辣,居然买通杀手,要杀死林默染。趁着阮邢天,阮翕一众男人不在,想要取林默染的命,林默染逼迫无奈寄了封信给阮翕他们便出走江南避难。林默染美貌非常被江南太守看中献给皇上,阮翕追到江南的时候,林默染已经进宫成了倾妃。所以阮翕无论如何要把默染给救出来,他装作太监混入宫中就是为了带默染一起走。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一种折磨,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永远困在宫里,然后就那么终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应该不怎么快吧。 第10章 第十章 皇城暗流涌动,紧张的氛围仿佛战事一触即发。皇帝回宫,于是这股邪风,在粉饰太平的歌舞欢乐声中小心蛰伏。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暴风雪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积雪也消融了大半。草原上一派生机勃勃,牛羊成群。 奥尔格勒和阿茹娜也准备在几个月后成婚,追了阿茹娜那么久的他终于得偿所愿。 “不能等到我和阿茹娜成婚后再走吗?”送他们走的时候奥尔格勒这样说。 恐怕是不能,他们还要去救林默染。福至笑着摇头。阮翕伸手拉住福至,一个借力,福至也跃身上马。回去的路比来时要好走得多,再加上这匹马老马识途认识出去的路。马背上没有什么好支撑的东西,阮翕驾马的速度又像闪电一样。福至迫不得已用一只手拽住了阮翕的衣服。感觉到阮翕身体的僵硬,福至本来想要松开的手却因为马匹越来越快的速度而不得已没有松开。耳边风声赫赫,间或树枝摩擦到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树枝上的雪水滴在脸上、脖子上惊得福至一激灵,好凉,太凉了。 阮翕在前面腾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捉住福至拽着自己衣服一角手,将手拉到腰上虚环住,福至惊愕地看着阮翕的后脑勺,阮翕没有回头:“抓紧我,要越过河流。” 突然而至的离心力,福至用一只手环住阮翕的腰,身体也和他的身体紧贴在一起,鼻子里有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这具身体强大的力量。 马蹄没入泥土,飞跃的矫健身姿像仙马腾云。 “吁!” 阮翕轻松地跃下马,然后像福至伸出手,他的手修长有力。福至看着那只手,仿佛置身在多年以前,有一个华服少侠,面带微笑,将他干净清爽的手伸像骯脏疲惫的自己。 一身污秽的少年心中从此种下了一颗种子,在所有小孩都在崇拜将军、神将的年纪把那名少侠供奉在心里。 他手上的茧在福至手心里摩擦,阮翕伸着的手合拢,把他的手捏在手心。 福至借着阮翕的支撑翻下马背。 将草药混合雪水煎成一碗餵林默染服下,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林默染就睁开了眼睛,脸上的青色也逐渐消退。 林默染挣扎着坐起来,将自己的脑袋靠在阮翕的肩膀上,她的眼眶开始因为眼泪刺激变得通红:“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不顾。” 阮翕看她连坐起来都很艰难就任由她靠着,一勺又一勺地开始给她餵粥。 “这次出宫就不要回去了,跟我回家。”只要救她回去,以后再等她找到自己真心所爱,阮翕就不会为母亲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难安。 林默染身体僵硬,哽咽出声:“师兄,我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现在回去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会的,我会安排你住在别处,也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等你找到良人……” “什么良人,是嫌弃我了吗?如果师兄不要我,我还不如老死在宫里。”林默染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碎。
第15页 “默染……” 林默染死死揪住身上的被子,看向阮翕的眼神带着怨恨:“师兄,若是此生不能和你共拜天地,结为夫妻,我就死也不出宫。” “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阮翕站起身,把碗放在桌上,“既然你这样决定,我便在宫里护你一世安宁。” 房门被缓缓关上,林默染眼睛里的眼泪决堤而出,透明苦涩的液体顺着脸庞落入被褥,然后留下一滴痕迹。 什么护我一世安宁!林默染神经质地胡乱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等到母仪天下,手握重权,不仅要报孙氏羞辱之仇,还要把你好好绑在我身边。林默染咯咯笑,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只见她笑容甜美,眉目含情:“阮翕,你是我的夫君,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哪怕毁了你。” 林默染修养的这段时间,阮翕和福至几乎没有再讲过一句话,连见面也很少。等到林默染养得差不多了,三人便上路前往皇城。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会想要靠近他,同他说话,和他亲近;想要触碰他,与他肌肤相亲,灵魂相近。 阮翕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向福至,看着他闭目养神或者做其他事情,林默染心思细腻,单凭一个眼神便一清二楚,哪怕阮翕刻意掩饰。 福至一路上避免和林默染单独相处,也避免和她有任何接触。他不是什么大度到可以原谅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无视她。 巍峨的城门,回到了自己的牢笼。福至不咸不淡地戴上一贯的假面。皇上似乎并不在意倾妃娘娘回来与否。对福至更是没有任何关注。倒是听说皇上听了个江湖术士的鬼话,要用万人完成祭天大典,共舞祭天舞蹈。这倒是很有趣,那个江湖术士还表明这些个跳祭天舞的人必须是男子。哪里去找上万个男子共同学习祭天舞呢? 皇上把目光转向了朝中大将薛凌的精良军队。薛凌上书拒绝,言辞犀利,毫不留情,皇帝勃然大怒,念他年轻有为留他性命,一道圣旨,将薛凌发配边疆,驻守在大萧与北塞的交境。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百官联名上书请求皇上收回成命。这几天,到处都是上书,上书,皇上干脆不上朝,全权交给摄政王代理。 “回皇上,礼部白大人。”太监跪在地上一时间不敢说出声。 皇上嘴里吃着怜嫔餵的水果:“说,饶你不死。” “白大人他上柬不成,今早在大殿上撞墙而死。”小太监应了一声,一口气说完了。 “死了就死了吧,下去,朕还要跟爱妃亲热亲热。” 小太监退了下去,关好门才敢重重呼吸,真替白大人不值,为了个昏君几朝元老,一代好官就这样死在了金銮殿上。小太监连连嘆气,听着房里寻欢作乐的声音,小声呸了一声匆匆走开了。 白大人清正廉洁,先帝对他宠爱有加,到头来只落得这个下场,一家人不知去向,身后事也草草解决,不知道寒了多少官员的心。 “来人,今晚召福至伺候。” 福至接到圣谕的时候还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当下愣在原地。他在北塞住久了竟是忘记了回到宫里还有这样的事情等着自己。 也许是心存侥幸,福至在初回宫中的那段时间,都以为皇上已经忘记了自己。喜新厌旧本来就是人最容易做的事情,更何况是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帝。 “福公公赶紧沐浴更衣,打理好自己,好跟咱家一同前往。”刘公公看福至呆在原地也不动弹,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连累了自己,赶紧催促了起来。 福至动作迟缓地谢恩,连看向浴桶的眼神都直愣愣地没了神采。他解开衣服,踏进桶里。浴桶里放了皇上最喜欢的香料,福至觉得那香料散发的香味就像是有实体一样,像雾气缭绕升腾,气势汹汹如猛兽,侵袭自己的身体,摧毁自己的五感。 “终究是不会放过我。” 刘公公急得在门外踱步,嘴里不停催促着福至。一串小太监捧着衣服走到刘公公身边,走在最前面的小太监,低垂着头:“公公,衣服拿过来了。” “还不赶紧送进去?给咱家看做什么!”刘公公拧着眉,尖细的嗓子像是娘娘们的细簪子化在地上发出来的。 小太监吓得立马撞开门,一串子小太监跟一群鱼似的熘了进去。 “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刘公公什么恫吓没有经历过,他可是经历大风大浪过的人,见福至不配合,当下冷笑:“福公公要是不愿意穿,可是只能光着身子进殿了。要知道皇上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要是福公公不配合。那咱家只能得罪了,亲自帮福公公更衣。” 这种人,刘公公不是没见过,刚进宫的那些所谓心有所属的妃子哪个最后不是乖乖听话,任由皇上捏揉搓扁。 指甲深陷掌心,浴桶里漂浮着一缕形状优美的血丝。 什么忍不了的? 福至的手指触摸到火红色的肚兜,指尖就像被雷电击中。同色的罗裙遮住修长结实的双腿,摇曳的裙摆似水柔情。丝绸上衣,广袖流仙。一层绡罩,风情万种。镜子里一张脸僵硬得像死尸一样,可惜了这一身柔美衣裳。 一头青丝绾成一腔惆怅,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听到金步摇脆响的时候,皇上正在和怜嫔嬉笑。刘公公领着福至进去,就退了下去。 “奴才叩见皇上。”头上的翠翘因为他的动作从头发上掉了下来。怜嫔被皇上从腿上扶了下来,皇上走到福至跟前,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手捡起地上的翠翘:“起来吧。” “谢皇上。”皇上将手上的翠翘重新插进福至的头发里。 “喜欢吗?” 福至眼皮半遮着眼睛:“喜欢。” “喜欢就好,虽然不及女子柔媚,却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吗?”皇上的手指捻起福至的一缕头发,“以后都这副模样侍寝怎么样?” 要怎么羞辱都随你去吧,福至随着皇上的力道坐到他的腿上:“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朕可不想看你脸色。” 勉强地笑了笑,无法推拒唇边的酒杯,福至一饮而尽。 “怜嫔把酒杯满上。”皇上的声音里带着嬉笑。 福至认得这个女人,她叫青莲,福至记得她那张脸,毕竟好看而出众。这么快就被皇上选中了吗? “怜嫔你可以下去了。”皇上捏着福至的两颊,迫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皇上,奴才只求一件事。奴才死后,可以善待奴才的家人。”福至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轻,若不是皇上离他那么近是不可能听到的。 皇上看着他涂抹了胭脂的嘴唇,手指印上去,反覆拈弄:“放心吧,朕保证会让他们跟你在时一样活得舒心自在。” 手指沿着裙边爬上福至的大腿,在大腿上或轻或重地挑逗:“你知道要怎么配合我对吧?”
第16页 福至点点头,感觉着绡罩脱落,上衣滑开。皇上的气息在耳边充斥,皇上站起身,抱着福至走向龙床。 明黄色的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在地上,福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看不想,也许尚有一片天堂。 第11章 第十一章 毓秀宫引进了一道活水,一个别致的六角亭矗立在水面上。林默染的美是一种精緻到让人可怕的美,一边一角都美艷动人。流水淙淙,林默染盯着活水的一角,远看仿佛出自名家的仕女图。无论自己怎么投怀送抱,阮翕都无动于衷。该怎么让他死心塌地地跟自己在一起呢? 阮翕的性格她清楚,只要两人有了夫妻之实,林默染相信他一定会为了责任心甘情愿和自己成亲的。萧灵帝后的位置林默染也不想让出去,后宫的女子在她眼中根本不成气候。至于那个太监,她的眼神不再平和,那个太监,不想让他活下去。她的心脏因为嫉妒,疼得死去活来,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喜欢那个变态?林默染的手揪紧心脏这处的衣服。她好恨,好恨。明明先爱上你的是我,一直在你身边的也是我,先被爱的也是我。 “娘娘,御膳房做的莲子羹已经拿来了。”莲子羹清热解毒,入口香甜可口。毓秀宫的宫女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着,以防倾妃娘娘所需。 “拿给我吧。”倾妃端着这一碗莲子羹,走到毓秀宫的小院子里,初夏奼紫嫣红的花朵竞相绽放。一身雪衣的阮翕手持利剑,招式凌厉,剑气掀起一阵花雨。 负剑而立,欣长的身姿仿佛闪耀着银光。自在飞花,梦落肩上。林默染走近他,就像走近自己的梦中一般:“师兄,我让御膳房做了碗莲子羹,你练功也累了,歇息下吧。” 阮翕随着她走到石桌边,入口香糯的莲子羹甜香无比:“谢谢。” “师兄,我晚上让御膳房准备些下酒的饭菜,宫里来了批桃花酿。”林默染脸上带着娇羞的神色,“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桃花酿是阮翕最爱的酒,酒香里裹着花香,入口绵柔,酒劲也不大。他的酒量并不好,容易喝醉。是好久没有喝过桃花酿了,阮翕吃下最后一勺莲子羹,也许改天可以和福至一起喝一次桃花酿:“宫里的桃花酿多吗?” “师兄想喝很多?” 阮翕躲过林默染举到额头上的手帕:“我想请福至一起喝酒,只是问问。”阮翕接过她手中的手帕,“我自己来。” 林默染不自然地笑,极力掩饰自己眼底的厌恶:“改天我请福公公一起来毓秀宫喝酒便是了。” 桃花酿和莲子羹里都放了东西,单独吃不会发生什么,可是混合在一起就会扰人心智。眼看一翁桃花酿见了底。林默染得逞的笑脸在阮翕眼里看不真切,眼前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呼吸越来越重,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醉酒和药的缘故让他快要神智不清了。默染对自己下药? 她好像变得让自己不认识了,阮翕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凉意的手指触摸到脸颊,阮翕握住放在一边的长剑,长剑出鞘,一阵啸声,森冷的寒气直逼林默染面门。林默染不得已后退了几步:“你对我用剑?” 林默染看着他步履凌乱,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阮翕手腕翻了一圈,长剑挽出剑花,林默染站在原地:“你宁愿对我用剑也不愿意要我吗?”她直直向前走过去,“那好,你杀了我好了。” “除非你杀了我,不然今晚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女人伸手准备握住锋利的剑身。阮翕身影如鬼魅,快速地点了林默染的穴道。 “默染,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得吃力了,阮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毓秀宫。 迷迷糊糊地在深宫里兜兜转转,夜深人静,偶尔惊起一声鸟叫。 福至是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被惊起的,浓重的酒味直往鼻子里钻。哼哧哼哧地呼吸声也不正常。 轻浮的行为,还有暧昧的喘息,福至本来挣扎得很厉害,每一拳每一脚都是用尽全力,不踢断一根骨头誓不罢休。 但是,福至认出了那是谁,挣扎地幅度渐渐小了。 本来福至就打不过这个人的,他停止无谓的挣扎,只不过更加方便了阮翕。 他喝醉了还是中药了?把自己当成了女人?不能暴露阮翕的身份,所以根本没办法让他去找别人。任由身后牢牢抱住自己的人在自己脖子上亲吻。舌头的触感让汗毛直立。 “阮翕!”福至试图让他清醒,但是阮翕拦腰将他抱起,又重重地丢在床榻上。 “你喝醉了!”福至避让着阮翕的亲吻,“醒醒!” 肌肤相亲,嘴巴被一只手捂住。阮翕隔着自己的手,亲吻着福至的唇。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那么又在乎这多的一次吗? 福至放松身体,任由阮翕扯开自己的衣服。阮翕的情况特殊,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不是太监,还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吗?感觉到身下人献祭的姿态,阮翕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印在唇舌上的舔吻,缠绵悱恻。 告诉自己如果他再反抗,就住手。可是,他并没有反抗下去,阮翕模模糊糊地听见福至喊自己的名字。这让他兴奋地想要战慄。 伸手沿着福至手臂走向他的手,然后像是要捏碎他的手那样使劲握住。感受着福至身体的温度,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他是愿意的吧? 交叠的身影,炽热的呼吸,相濡以沫。 阮翕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头剧烈地抗议着,阮翕掀开被子,赤身裸体地走下床,他下意识地寻找福至的身影。可是没有,这个显得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桌子上放着一套清洗干净的太监服,还有一碗粥,几个小菜。换上衣服,喝完粥,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阮翕走出房门,院子里也没有人,只有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阮翕也没有看到福至,好像他在故意躲着自己一样。这样一来,难道说福至那一晚并不是自愿的。 福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阮翕,真的不知道。在他心里阮翕是大侠、英雄,是他最崇敬的人。可是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他该怎么去面对阮翕呢? 不如不见,福至不小心把茶水倒漫出杯子,这才反应过来:“奴才该死。” “这么心不在焉?”皇上看着手中的书眼睛没离开书本,“你最近好像有点魂不守舍。” 福至将漫出的茶水擦干净:“奴才没有。” 两人没有再说话,房间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你知道刘寅吧。” 善平六年,萧灵帝不顾伦理,封福至皇贵妃品位,享同等待遇,执掌凤印。宰相刘寅死柬,冲撞皇贵妃,皇上一怒之下,将刘寅打入水牢,择日处斩。 一时间谣言四起,传福至乃妲己再世,祸国殃民。帝下令凡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皇贵妃搬入正则殿之日,萧零帝赐死大小官员七十二人。强压之下万马齐喑。
第17页 正则殿内,福至换回本名霍青,皇上命所有人唤他霍公子。皇贵妃这个称呼在一个男子身上终究太过可笑。 “公子,请用膳。” 正则殿有大小宫女太监上百人,吃一顿饭也要几十个人伺候着。殿内雕樑画栋,金碧辉煌。霍青却过得并不舒坦,他感觉自己在一层薄冰上走路,无论怎么小心翼翼地无可避免冰裂的那一天,可是他却只能逼着自己一直走一直走,看不到薄冰的尽头。 月落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跟我走吗?”一双手,那双手无比熟悉,修长而温暖。霍青的手不受控制地握上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抬头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满眼璀璨的星辰。他的唇角擎笑,明亮得让霍青忍不住描摹他的唇线。 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没有那双手也没有什么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冷。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什么时候在这里睡着了。”霍青无比嘲讽地自我嘲笑,“就算他愿意带我走,我也逃不了。”更何况那一天的阮翕不过是喝醉了。 刘寅活到六十岁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爷爷那辈就是皇城当官的,从小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等到他位居宰相那更是不可一世,谁敢对他大呼小叫?他是一朝宰相,权倾朝野,哪怕是摄政王也要忌惮他三分。这个黄毛小儿居然敢为了个不入流的贱货打他入牢。啪嗒……啪嗒……水牢里水滴声吓得刘寅浑身一颤。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一只耗子披着油光水亮的毛皮,蹭蹭蹭往上爬,沿着固定着他一只手的柱子。刘寅颤巍巍地看向那只耗子,耗子绿豆大的眼冒着精光,也看着他,哼唧哼唧地声音让刘寅头皮发麻。 那只肥硕的耗子猛地跃起,爬到刘寅头上,刘寅尖叫一声,拼命晃动自己的脑袋。不行!不行!他要出去,要出这个鬼地方!萧灵均!你这个废物!治理国家还不是靠我们这些官员,一个整天寻欢作乐的废物!等我出了水牢,一定要你从龙位上滚下来,在我脚底下俯首称臣。 “怎么样?他。”萧灵均手持毛笔,蘸了墨,挥毫落纸,一座耸入天际的山峰独立宣纸。 “回皇上,刘寅除了一开始的哭号之外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夜行服着装的男人回完话看见萧灵均让他退下的手势,小心地退出门外,不一会儿消失在黑夜里。 “老狐狸的尾巴快要露出来了。”萧灵均放下毛笔,看着自己的画作微笑道。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近日来都毫无动静的一众官员,突然又开始联名上书,请求皇帝释放宰相刘寅。皇帝听从摄政王意见,不日放回刘寅。 “这个昏君!”刘寅回到相府,他把能砸碎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爹,消消气,喝口茶。”刘玉是刘寅老来得子,宠得很,接过儿子捧的茶喝了口,胸口的郁闷之气才稍稍缓解。 “爹,我早说要投靠摄政王,杀了昏君,凭什么萧家能够拥有这个江山,我刘家就不行呢,您胆子小硬是不肯。现在你还不带着自己信任的官员们和摄政王合作吗?” “爹哪里是胆小,只是这家业,这身份地位爹已经满足了。”刘寅嘆了口气,“这事情万一失败就是株连九族啊。” “摄政王手握重兵,我家有着大臣的半壁江山,怎么会不成功?” “本来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去,不过,这次。”刘寅眼露凶光,“那小子的死期就要到了!” 皇城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景象恍若海市蜃楼,可是那天色,阴郁得像是墨染,一副欲雪之态。 “霍……霍公子,皇上请您去。”宫娥急急忙忙跑进正则宫里,也没有任何人阻挡询问,径直闯进霍青的房里,着实吓了他一跳。 霍青看她脸上神色慌张,惊惧之色溢于言表。 啪! 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一众宫娥太监心惊胆战地守在殿外,站在中间的太监也就是刘公公一脸焦虑远远看见霍青的身影便迎了上去:“哎!我的祖宗你可到了!快……快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霍青被刘公公连拉带扯地往殿里带,不由想要停下脚步。人人都说皇上对他宠爱有加,独冠后宫。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所谓的圣宠不过是金玉包装的外表,内里刀刮针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终究躲不过一死,不过,他可不想在皇上正值气头上的时候,去当人肉挡板。 “哎呀!您还是别问了,皇上这会……” 啪!又是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刘公公菊花似的脸上因为忧愁变得褶皱更深了,他说:“先进去!皇上啊,心情不好。” 这也不是我能劝好的,霍青还想说什么,就被刘公公推进门里,只听见一声人带到了,霍青便定定地站在殿里,像皇上殿里摆上的价值连城的瓷器名画一样,连呼吸都仿佛不存在了。 满地的碎片,一身明黄衣裳的皇上此刻正捏着梅子青的杯盏往嘴里灌酒,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变得不再锐利,迷迷茫茫地充斥着血丝。满室的酒香,是上好的杜康散发的幽香绵长的气味,丝丝裊裊在空气中交织追逐。 霍青就像刚进来一样不动声色地站在进门的地方,皇上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沉沉地低下了头。 就在霍青以为他也许会无视自己的时候,皇上突然开口说道:“皇姐从小聪颖过人,貌美心善。” 他就像不需要听众一样,自酌自饮,自顾自接着说:“她虽不是我一母所出,却待我胜过亲弟弟。” 霍青一开始还在想皇上说的是谁,可是听到这里还是想不通到底在说哪位公主。先帝一共十二位公主,五位大于皇上,其中还有两位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这么看来是剩下的三位公主。可是每位公主都姿色不凡,霍青也不知道皇上在说哪一位公主。皇族感情淡薄,轼凶杀父者更是多不胜数,皇上能够如此看重的公主恐怕只有一人 ,永宁长公主。 如果说皇上冷血冷情那要是放在永宁长公主这仿佛就是笑话。永宁长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所出,红颜薄命,那位传说中当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贵妃难产而亡。永宁长公主虽是女孩还失去母妃,可是却受尽先皇宠爱,更有人说皇上的病根就是贵妃死的那年埋下的,可见先皇对贵妃用情至深。永宁长公主一出生便归于皇后名下,由皇后代为教养。比皇上大上几岁,皇上打小长在永宁身边,说是姐姐却更像是母亲,长公主荣宠如此,脾性和长相却像极了她贤良淑德的亲娘,名声极佳。 皇后身子一直孱弱,更是不顾身体为皇上诞下两位皇子,三位公主。小皇子年幼多病,皇后整颗心都放在小皇子身上,对皇上的爱就少了点,长公主比皇上大了几岁,女孩子又比男孩子早熟,再加上公主性格温婉,对皇上的照顾就多了很多,连皇上的亲姊也是比不上的。 霍青没有出声,低着头看着地板。
第18页 “我小的时候只要顽皮闯祸,帮我挡着的都是皇姐,一有伤口,最心疼的也是皇姐。她那么柔弱却敢为了我和野狼对峙,要不是……”皇上似乎觉得太过痛苦,缓缓闭上眼睛,“要不是薛凌赶到,我和皇姐早就成了狼嘴里的腐肉了。” “皇姐手臂上的伤,我永远也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 压抑的极细的哭泣声像悲鸣的孤兽。 霍青愣得身子更僵,只默默地听着皇上的哭声,吱呀!门开的声音让霍青收回了神,退到一边:“奴才霍青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的面霍青不是第一次看见,和林默染是不一样的美,美人百态,倒是真的说不出谁更盛一筹。如果说林默染是花中牡丹,那么长公主就是花中幽莲。清雅别致的气质,还有像莲花一样的娇美容颜,难怪先皇极其宠爱长公主的母妃。 “起来吧。”长公主先是叫起了霍青,又快步走到皇上身边:“皇上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皇姐都不忍心看了。” 皇上一看是长公主,压抑的哭声就像决堤的洪水似的怎么也止不住:“……皇姐!” 长公主从宽袖里掏出手帕,细细地替皇上擦净脸上的泪珠:“皇上,皇姐是自愿的,皇姐很开心能够帮到你啊,皇上。” “这个位子既然你坐了上去,就必须守下去。”长公主面上带笑,可是霍青觉得这个笑容里带着苦涩。 刚入冬,寒风就迫不及待地往宫里灌,妖魔鬼怪似的在略显萧条的宫里狂舞。 今天宫里有喜事,永宁长公主下嫁宰相之子刘玉。 全城都涌现着喜悦,好久没有这么大排场的婚礼了。 “他们也该开心了,朕却很难过。”晚上皇上抱着霍青喃喃说道,“是朕无能。” 天该下雪了吧,霍青任由皇上抱着出神地想着。 刘玉早就垂涎长公主的美色,宫中是无人不晓,当年在宫中庆典里就曾传出轻薄长公主的恶名,只是当时就草草了事,后来长公主是听到这个名字就绕道走,刘玉多次请求皇上将长公主许配给他都被推了回去。 “他们都是狐狸,朕就只能当狼豺虎豹。”霍青猛然听见皇上阴沉沉地冷冰冰地声音浑身发颤。 “朕听说草原上的狼最是心狠手辣,既然如此,那么朕当了这个狼换他个永安如何?” 夜深了,只听到萧萧风声。 …… 霍青因为名义上掌管后宫,平日里对后宫里的事情也要管上一管,可是他一个男子怎么管一后宫的皇上的女人?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霍青听得头都大了。 正则殿外吵吵闹闹的,尖利地声音在那里回荡:“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见皇上!” “怎么回事?”霍青听到声音,不禁蹙眉,这个女人是清妃,原本是个小宫女,但是母凭子贵,与皇上□□好,换了个妃位,不知道是福是祸。前几天清妃小产,霍青还去看望过,并非他愿意过去,他并不愿意与这些女人打交道。但是,戏要演下去,这场游戏并不是他可以喊停的。 身边的小太监赶过来回道:“清妃娘娘自从小产后就精神恍惚,今天就彻底疯了似的,见到怜嫔娘娘连抓带挠,说是……”小太监一脸为难,霍青颔首,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为什么把清妃娘娘送到我这里?”虽然霍青执掌凤印,但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清妃娘娘一个曾经怀过龙子的妃子就算是疯了也好歹应该经过皇上过问。 小太监狡黠一笑:“公子,皇上说您这把火还要烧得更大些才好。” 霍青不是不知道这身边有皇上的眼线,他重新看了眼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不过是几天前他新选的人,甚至连品级都没有,却是皇上的人,可知后宫虽是女人的天下,不过,也在皇上的掌握之中。这后宫的鱼啊,还有那些朝堂上兴风作浪的都是在大海里闹腾。 “既然都带来了,就带进来吧。”怎么添火加油,霍青觉得,最会干这些的大概是皇上吧。不过,可惜了,这个女子。 小太监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外跑去,又被叫住了。 “慢着”,霍青停顿了一下说,“请各个宫的娘娘都来吧,这火要烧旺,没有柴火怎么行?” 清妃长得秀丽端正,一双柳叶眉称得瓜子脸更加清秀。与往日霍青看到的样子不同,清妃以往就算穿得再怎么朴实无华,也是比一般人高上好几个档次的,暗金纹路,银色绘边。一头青丝挽成流畅的发髻,干净利落。可是眼前的清妃哪里看得见一丝清丽。头发散乱打结,脸蛋涕泗横流,衣服也破败不堪。 “我要见皇上!皇上要替我做主!我怀的可是龙种!”一个女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两边的太监一时间控制不住,被她挣脱出来。“怜嫔那个贱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见皇上!” “见皇上!对!见皇上!”女人神经质地来回张望希望在人群里看见皇上,“皇上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在女人想要跑出正则殿的时候两边的太监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把疯疯癫癫的女人拿下。 各宫的妃嫔都懒洋洋地进了殿,一个个精心打扮,争奇斗艳,显然并不关心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清妃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都到齐了吗?”霍青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这是今年南蛮新进贡的春茶,南蛮春天来得早,这茶又是新春第一批茶叶,各位可以好好品尝。” 当下有的品级高的妃子脸色就不好看了,这是向大家炫耀不是吗?谁不知道南蛮新进贡的茶叶,皇上只赏赐给了公子一个,这份独宠,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女人。 可是,这炫耀不是在打各个女人的脸嘛,宁月姣性格直白,手上一用力,便将杯子丢在地上,瞬间上好的茶水浇湿了毛毯。一件瓷器也摔成了碎片,她脸上挂着不屑:“哎呀,不小心把杯子摔碎了,这茶是好茶,不过,也算不上最好,本宫父亲从南蛮带回来的茶叶和药材才是南蛮最精华的东西。赶明,本宫送给各位姐妹尝尝,哦,对了,也会送公子一份。” 说完她挑衅地看着霍青,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难怪宁王爷要让梧桐寸步不离的跟着宁月姣,这个女人说话做事恐怕从来不过脑子。 霍青云淡风轻地一笑:“哦?比皇上赐的茶叶还要精贵,宁王爷果然功高值得比皇上更好的宝贝,旁人可不敢轻易尝试,本公子就不去尝鲜了。” 宁月姣浑身僵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时间满座皆惊,气氛开始压抑起来。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应该被皇上拥有,这宁王爷还敢有比皇上更好的东西?宁月姣倒吸了口凉气,这是给爹爹按了个包藏祸心的罪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到大概十几章会暂时不更新,大家是喜欢萧灵均点还是阮翕一点?
第19页 第13章 第十三章 看到宁月姣一张脸吓得煞白,霍青满意地呷了口茶水,点到为止,开始转移话题:“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清妃的样子吧,怜嫔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公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污衊臣妾吗?”怜嫔先发制人,“清妃这般模样,常人都知道是得了失心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能信吗?臣妾念在姐妹情深才去看了看她,谁都知道臣妾和她关系素来要好。这下倒是好了,好人平白糟诬陷。” “那为什么清妃只说了你一人,不说是其他娘娘呢?”霍青继续微笑着说,“有因才有果。” 怜嫔咬牙切齿:“谁知道那个疯子怎么想的呢,说不定是因为她只认识臣妾和皇上了。” 怜嫔脸上还敷着药膏,那是被清妃一把抓的,几道抓痕清晰可见。女人的脸可是碰不得的,何况是一个得宠的妃子的脸。怜嫔现在恐怕是想要把清嫔生吞活剥。 “这样说是清妃的错。既然清妃现在神智不清,说的话不可全信,但是也不可不信,一开始还以为是自然小产,现在有人为的嫌疑。反正没有证据,那么怜嫔和清妃一同打入冷宫,以正后宫风气。” 底下一片譁然,从来没见过这么随便将两个宠妃打入冷宫的事情。不说事实不清不白,这两个妃子正是当宠,没有经过皇上过问,就随随便便打入冷宫?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公子虽然掌管凤印,但是毕竟是以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男子身份,先不说不和规矩吧,公子自己也应该知道师出无名,不要太恃宠而骄的好。”慧妃娘娘从进来便是面无表情,此刻更是冷着一张脸,她位列四妃之一,以往都是她来执掌凤印,权力被夺,现在这□□之人又这样明目张党地狗仗人势,实在是太可恶了。得宠也不是这般得宠法。 “再说清妃是不是失心疯还没定论,怜嫔是不是谋害龙子也没证据,贸然将两个宠妃打入冷宫,公子难道不需要过问皇上嘛。” 霍青摩挲着手里精緻的铜制暖炉,低着头说:“皇上既然交于我凤印,我就有这个资格。我想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会同意。” 话音刚落,太监尖细的嗓音便像平地一声雷似地炸响:“皇上驾到!”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粉黛佳人,皇上脱下大氅,俊美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都起来吧,朕听说清妃被带到这里来了,特地来看看。” 皇上果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有点妃子这样想着。只有霍青知道这个男人多么像一匹残酷无情的野狼,没有人,不,除了永宁长公主,能够在他心里占得一丝温暖。 皇上直接走到霍青面前,冷冰冰的手指触碰上霍青的脸颊,霍青一激灵,恨不得拍下那只手,手指渐渐加大力道,捏得霍青两颊生疼。 皇上用着醉人的温柔语气说:“霍青,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看脸都瘦了好多。” “……” 霍青直直地看着带着笑意的美丽眼睛,这双眼睛像孩子一样带着玩味的神情也直直地看向他。最终霍青败下阵来:“臣一定好好吃饭。” 皇上满意了,跨步坐上霍青的位置:“听说清妃疯了?” 霍青站在皇上身边说:“清妃娘娘只是好像得了失心疯,太医并未下结论。” “哦?”皇上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清妃是不是真的疯了,“还听说朕的孩子是怜嫔害死的?” “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那你想怎么判呢?”皇上看着霍青,霍青则微微低着头,没有和他对视。 “两人都打入冷宫。”霍青说。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皇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皇上我冤枉啊!”怜嫔娇滴滴地喊出声。 “哈哈哈哈!”皇上突然的笑声遏制了怜嫔的下一步动作,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皇上是被气疯了吗? “不错,不错。好主意,霍青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皇上!冤枉啊!”这次不再是娇滴滴的声音而变得恐慌起来。 “带下去吧,愣着干嘛。”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温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怜嫔因为太过于惊讶,直到被拖出殿外才开始鬼哭狼嚎。而清妃却没有见上这个薄情的男人一面,这两个女人恐怕只能在冷宫里呆上一辈子,不过,总比丢了命强。 “大家都散了,”皇上说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各自回去吧。” 第二天,流言蜚语四起,霍青善妒,陷害两位宠妃进冷宫。皇上沉迷男色,被其迷惑,不分是非 。这哪里是个男人,分明是再世妲己。 “皇上!要见皇上!” …… “那个疯子是停不下来了吗?”冷宫里残破不堪,冷风呼呼地往里灌,青怜自暴自弃地把唯一一个水杯扫到地上。 “怜嫔娘娘该吃饭了。”小宫女把饭菜摆上桌子,青怜看着没几滴油水的菜,顿时没了胃口,哪怕是她还在当宫女的时候也吃得比这个好。小宫女收拾好食盒,准备离开,青怜丢下筷子,拽住小宫女的袖子。 “姑姑先别走。”青怜小心从怀里拿出一枚簪子,这簪子是珍珠点缀,金丝缠绕,捏在手上沉甸甸的。她把簪子塞进小宫女手上。 小宫女手上推拒起来:“娘娘这是干什么,奴婢只是个小宫女,可帮不上忙。” “姑姑不要推辞,”青怜脸上带着笑意,“姑姑只需要帮我找刘公公一叙。这不算难事吧。就说是女儿找他。” 小宫女手上推拒地力道慢慢小了起来,将簪子收进袖子里:“这……” “还请姑姑帮忙。”青怜一脸诚恳,小宫女收好簪子就出去了,青怜原本楚楚可怜的脸,像换了个面皮一样,阴毒可怕,“一个小宫女也敢在本宫头上撒野,看本宫出去不扒了你的皮。” 耳边还回荡着清妃撕心裂肺地喊声,青怜重新拿起筷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点小磨难还忍不过去吗?一筷子一筷子恶狠狠地吃着仿佛在啃食着仇人的血肉。 皇上多久没有上朝了,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外,实在是怕得厉害,心一横闭上眼睛:“皇上!宁王爷在御书房等您。” 殿内暖炉把房间里烧得暖和干燥,空气里飘荡着檀香冰片的气味,皇上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霍青则站在榻边,正给皇上读着奏摺,他小时候家境贫寒,幸而父亲读过几年书,也教过他些字,所以一般的一些字还能认出来。 “你说朕该不该去见他?”萧灵均突然打断他。 “皇上自己决定了不是吗?”又何必来问我,霍青在心里想。 “说得不错,他现在是在试探朕,姓宁的最多疑,野兽似的,不到万无一失就不会冒险。”萧灵均挑起霍青的下巴,“朕就随了他的意。”
第20页 萧灵均突然加大音量:“告诉宁王爷,朕马上就过去。”他走下榻来,勾起一抹微笑,“走吧,朕还要你陪我演戏。观众可是权倾朝野的宁大王爷啊!” 御书房里宁王爷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绿釉云纹的茶子升腾着热气。 吱呀! 萧灵均揽着霍青撞开门,一副轻佻:“宁王爷特地来找朕所谓何事?” 宁王爷福了福身便重新坐下:“皇上多日来不上早朝,臣请求皇上明日开始上朝。” “早朝啊?”萧灵均打了个哈欠,“早朝实在是无聊,朕可不想去了,不如爱卿替朕做主管理朝政?” 宁王爷蹭地一声从位子上站起来,拱手低头:“臣惶恐,还请皇上不要再说这种话。” 萧灵均撇撇嘴,捏着霍青的手,眼皮也不抬,懒洋洋的说:“既然爱卿这样说,朕就不说好了,不过朕还是不想去上朝啊!”手下用着力气,捏了捏霍青的手心。宁王爷看着这有失体统的画面,低着的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屑。 “臣今日是求皇上上早朝的,切勿沉溺美色。”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就先回去吧,朕的小公子想要去赏雪,朕要赶去百鸟园看雪,爱卿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啊!”萧灵均看了看宁王爷便去调戏霍青。 “臣今日还有事,恐是无缘赏雪。”宁王爷站起身,“臣先行告退。”还未等皇上回答便走出了御书房。 “皇上等下真的要去百鸟园赏雪?”霍青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说。 “当然,他肯定会有眼线看着朕的,不去赏雪便露馅了。”萧灵均穿上御寒的披风斗篷,拥着霍青便向百鸟园走去。 酒香四溢,美人环绕,苍翠上挂着冰晶,百鸟园里已经没有了鸟的身影。霍青坐在皇上身边,裹着厚厚的披风,欣赏着百鸟园巧夺天工的建筑,这些建筑覆盖着白雪,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看见那个小太监了吗?”萧灵均言笑晏晏,嘴唇贴着霍青的耳朵。 霍青不禁躲开,眼睛随着萧灵均地指引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对,眼线什么的就是要不起眼。 “还有那个宫女。”萧灵均小声看似暧昧地贴近霍青,“可惜朕都知道了。不过,朕就是要他们在这里好好看着。” 皇上年少登基,摄政王虎视眈眈,当年先帝暴毙,大皇子先去于先帝,二皇子下落不明,剩下的皇子最大的萧灵均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孤儿寡母,就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活下去的。 “回禀王爷,宫中探子来报,皇上和霍公子赏了一下午的雪。” 宁王爷站在书房里,一只气势锐利的海东青立在他的胳膊上,他正在逗鸟。 侍卫禀告完就退了下去,这只海东青,为了保持它的野性,一直都是餵生食,此刻鸟喙上还沾着血迹。宁王爷酷爱猛禽野兽,一个珍兽园里养了旁人不敢多看一眼的凶兽,各个野性未退,凶残无比,却是宁王爷珍爱的玩物。 第14章 第十四章 昏暗的光线、地雾未散,疾驰的马蹄在地面上搅动得好似云海翻腾。天渐渐光亮,地雾散去,狭长的羊肠小径开始显露,蜿蜒曲折宛如巨蟒。高大的骏马在路边茶肆前停下,发出响亮的鼻音。一位白衣胜雪的青年利落地翻身下马,小二一开始正无所事事地衬着下巴打瞌睡,这下马上巴巴赶到客人面前,牵起缰绳,招呼客人坐下:“客人先坐,我们这有好酒好肉,随您需要。” 青年长得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眉峰斜飞,黑亮的眼睛英气逼人,小二不由赞嘆:“客人生得真是好看,这是要往哪里去?” 骏马被小二系在柱子上,阮翕挑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萧京” 小二给马投了草料,拿下脖子上的巾子擦了擦桌子:“京里啊?萧京听说最近有大的祭祀活动要举行,可热闹了。” “客人吃些什么?”小二笑眯眯地看着阮翕。 “你这里有什么拿手菜,什么好酒尽管上就好。”阮翕说。 “好咧!我们店里有梅花酿,还有新鲜的酱牛肉,马上给您上!”小二吆喝着提着酒壶给阮翕倒酒,“客人以前去过萧京,进过皇宫吗?”小二将酒斟满,然后转身拿了一盘酱牛肉一盘小炒。 阮翕闻了一下酒香,果然是好酒,带着梅花淡淡的清香,酒味儿并不浓,正好适合他喝:“去过,这次去是寻旧人。” “我就知道,客人这一身非富即贵,必定是见过大世面的。那客人有没有见过霍公子?”小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客人这段时间不在萧京恐怕不知道,我听过往客人说起来,这个霍公子简直是祸国殃民一样的存在,”小二恐怕是个嘴碎的人,这个客人看起来贵气又没有架子,正好是一个诉说的对象,这感觉好像自己也贵气起来了,有了一起的谈资,“客人我跟你说,这个霍公子简直可比褒姒、貂蝉,虽然是个男子却可以魅惑朝纲,我看大萧这江山难保啊!这是我跟客人说的,客人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其实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一个男子要美成什么样才能这样!听说后宫三千随他拿捏,想要把谁打下冷宫就把谁打下冷宫,管他什么王孙贵胄,金枝玉叶。” 小二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我看啊!这江山还不如交给宁王爷,宁王爷战功赫赫,又治国有道!” 本来在柜檯后面打着算盘的掌柜,突然出声呵斥道:“你是闲着没事干这么嘴碎嘛!去去去!闲着就去厨房帮忙!”然后又彬彬有礼地对阮翕说,“这孩子年纪轻,人云亦云的客人不要当真。” 阮翕点了点头,喝好酒吃好肉便给了银子走了。这里离萧京还很远,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和福至就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福至总是躲着他,这之后不久父亲的飞鸽传书就说母亲病倒了。一回去才知道根本是母亲骗他回去的伎俩。因此,被母亲困在家里不能出去,要不是他一再坚持也不能回萧京。不知道福至怎么样了?想到福至,阮翕不禁微笑,连这冬季的风也变得温和不少。 进出皇宫对于阮翕来说不是难事,他的轻功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仿佛不存在任何屏障。 宫里人多,谁也不会在乎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太监的去向,更何况还有倾妃娘娘帮他遮掩。林默染最恨的人除却那个霍青便是阮翕的生母,前者横刀夺爱,后者毁其所得。在她眼里这两个人就是她和阮翕爱情路上最大的两块绊脚石,真是恨不得碾碎了让人好阵痛快。得知那个老女人病倒,她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倒是不怕那个老女人耍花招,阮翕的性子她清楚,一旦认定了的事情绝对是一条路走到黑。她要利用好阮翕对她的疼惜,既然一开始是爱她的,就永远是她的。 阮翕从小习武,五官灵敏,早在林默染开门的那一瞬就翻身下床,披上了外衫:“师妹,你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第21页 “默染,怕师兄连天赶路,这会儿饿着肚子,让厨房备了吃食。”精巧的漆器食盒放在桌上,林默染乖巧地取出食物一一摆好。 “你知道我不会再吃你给的东西了。”阮翕看着林默染动作,突然开口说。 林默染的动作微顿,手指微不可见地轻颤:“师兄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只是一时糊涂,更何况师兄你是爱我的啊。” 她抬起头,目光中含着浓烈的爱慕之情:“师兄,我们以前不是好好的吗?我们不是都快成亲了吗?” 阮翕嘆气:“是我一开始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从未想过要娶你为妻。” 当初只是事情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阮翕从来没有时间跟林默染说清楚。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他应该早点让她明白,他对她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没有男女之情?”林默染冷笑一声,“没有男女之情!你会答应和我成亲?” “没有男女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我倒是真不知道你们男人是怎么会看上那个太监的!”林默染向前一步,愣是将自己重重地砸向阮翕,她在阮翕怀里抬起头,目眦欲裂,一双眼睛盯着阮翕的眼睛,一瞬不瞬:“他哪点比我好,值得你抛弃我?” 林默染猛地退下自己肩头的衣服:“我哪一点比不上他?” 阮翕后退一步,挣脱了林默染的环抱。林默染睁大的眼睛里开始淌出泪水:“你还是不肯要我吗?” 阮翕沉默不语,但是态度显然。 林默染看着他,突然解脱了一样,整个人开始疯狂起来:“你以为你跟他能够善终吗?” “别做梦了!”林默染边哭边笑,一张脸扭曲至极,“你还不知道吧,你不在萧京都发生了什么!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可是皇贵妃!他和皇上好着呢!” “哦,我差点忘了。”尖利恐怖的笑声,让阮翕一阵发寒,“他就是现在祸国殃民的再世妲己霍公子!” 阮翕心惊,转身投入黑暗。 林默染用尽全力,最后像被抽空一样跌坐在地:“霍青我与你不共戴天。” 旋转跳跃在高墙之上,阮翕不愿相信林默染的话,哪怕这一定是真的。明亮的宫灯在眼里变得模糊不清,越逼近福至的住处,越是心惊肉跳。 真相是那么让人不想接受,推开黑暗的房屋,早已物是人非,没有人住的迹象。阮翕在这个屋子里独坐到天亮。 “霍公子这是皇上赏赐的珍宝。”刘公公捏着嗓门儿,趾高气扬地让人把一箱珍奇的珠宝搬进正则殿,“杂家从没见过哪个宠妃能得到这么多赏赐,来瞧瞧吧。” 霍青抱着小暖炉正犯困,猛得听见刘公公的声音还以为做噩梦了,他打着呵欠,慢悠悠地掀开帘子,刘公公嘴上不说,心里真是又气又嫉妒。霍青随意地用手捞了一把起来,果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霍青放下手上的珠宝:“刘公公随意拿吧。” “你说什么?”刘公公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变得贪婪猥琐,“这……这是皇上赏赐的怕是不妥。”嘴上这么说这着,他的眼珠子却死死盯着这些宝贝,大有不把这些珠宝看出个洞不罢休的架势。 “皇上若是怪罪有我担着。”霍青好笑地说。 刘公公一听就把手伸向了那些珠宝,开始捡最最值钱的几样:“要是人人像霍公子你这样会做人倒是好了,哈哈哈,霍公子真是个有福分的人啊。” 福分,霍青摇了摇头,这种福分与其拥有不如不曾有。 是夜,霍青拎着自己的小暖炉,带着白天没有分完的珠宝走到御花园的小榭里,一股脑把一盒珠宝扔进了水里。 第二天,霍青跪在御书房的地上,面前摆满了昨晚扔掉的珠宝。霍青先是吓了一跳,没想到皇上的眼线已经遍布自己周围到这种小事也会让皇帝一清二楚,他低眉顺眼地跪着,默不作声。 “不喜欢?”萧灵均头也不抬地作画,一笔一画都全神贯注。 “没有。”霍青回答道。 “那为什么要扔?”萧灵均放下笔,朝霍青走过去,霍青只看到被明黄色衣衫半遮半露的鞋面,绣着繁复的龙纹。霍青尽量使身体更贴近地面。 “皇上以前已经警告过臣,又何必再次羞辱臣。”那些珠宝首饰只要是个女人或者爱财之人就会为之癫狂,霍青不爱财,霍青更不是女人。当然,皇上赏赐他这些珠宝并非是为了给他补贴家用,不过是告诉他,他在皇上眼中是没有尊严的,不男不女,同时通过赏赐让别人更有理由讨伐他这个不合伦理道德的存在。 萧灵均蹲下身子捻着霍青的一丝头发:“你是怪朕让你穿女装?” “臣不敢。”霍青说。 “可是你不就是朕的女人!”萧灵均强迫霍青抬起头,“记住,朕想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没得选择。无论是朕想要你穿女装还是朕要你收下这些珠宝,你都得给朕受着!” “不错,朕就是在羞辱你,但这份羞辱你也得给朕受着。”萧灵均一脚踩上这一堆珠宝,“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无关紧要,朕只是想提醒你,你的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你的家人最近过得不错,哦,对了,忘了给你说了,你的二弟会带着你的小妹来京里看你,朕默允了。” 霍青猛然抬头,眼睛里蹦出愤怒的火花。 “你一直乖乖的,自然是无事。别忘了,这齣戏你可是重要角色,朕要一个集万千宠爱与骂名于一生的替罪羊和诱饵。”萧灵均轻拂着霍青的脸蛋,“朕要把所有的筹码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给朕乖乖受着 第15章 第十五章 霍青退了下去,萧灵均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颓然坐在椅子上,战斗的号声已经吹响,他没有任何退路。面前的宣纸上画着自己的皇姐,可是越看越像霍青,眉眼带笑的样子也像极了他。皇姐和霍青都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可是他不得不牺牲。他并非冷血无情至此,小时候母妃被陷害,他和母妃被打入冷宫,吃馊了的菜饭充飢,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他的敌人想要至他们于死地,要不是自己命大早就…… 后来出了冷宫,在皇家围猎的时候被大皇子陷害迷了路,闯进了狼群,皇姐是唯一一个跟着父皇来的公主,发现大皇子不对劲,连忙去寻找自己,孤身闯进狼群想要保护好自己。薛凌当时是个小将军没什么势力也没什么人脉,带着一小票人马负责安全,恰巧遇到遇袭的皇子和公主。萧灵均不敢想像要是没有薛凌他和皇姐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一生要对不起很多人,他要尽量丢掉自己的良心,只有把这份悲悯丢弃,才能获得成功。萧灵均触摸着那张像霍青的画像,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对不起。” 这个位子註定要踩着万人枯骨坐着,就算失去一切他也要守下去。
第22页 霍青的身体很冷,小暖炉发出的微弱热度就像是冰川上的一根火柴微不足道了一样,好冷,霍青拥着锦被,二弟霍蓝,小妹霍紫,他离开家时还只是小小的娃,霍青根本不敢想像他们卷进这场战争会怎么样。为什么他一定要是那个替罪羊和诱饵,为什么不能在宫里安然度过然后回家。霍青颤抖着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霍蓝今年十九岁,霍紫今年十六岁,初入京城还是由大官带着,一路上宝马香车,华服美酒日子过得比天上的仙人还要逍遥自在。霍蓝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哥霍青会飞黄腾达到这个地步。霍紫一路上既焦躁不安又暗含期待,大哥十三岁入宫是去了势进去的,那一年她才六岁,还是个不知人事的小孩,因为家远在穷山恶水,繁华的萧京就像远在天涯海角一般。她知道一家老小都是靠大哥寄回来的银子过活,一直崇敬着大哥,那一年强盗跟疯了似的挨家挨户地抢夺财产,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父亲为了保护他们被砍成重伤,母亲至今下落不明,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霍家遭遇了灭顶之灾。适逢京里来人下来招太监,大哥为了全家的生计不得不牺牲自己。她盼着见到十年未见的哥哥又害怕看到大哥,因为是他们连累了大哥一辈子。期盼的是见到大哥,焦躁的是她只希望大哥平安喜乐,老了能回到家里,让她服侍他一辈子,可是哪怕她只是个乡下女孩也知道这样的接待他们的排场是不对的。霍紫手里捏着要送给大哥的荷包,暗自在心里祈祷上天保佑大哥平安健康。 霍蓝却兴奋不已,因为家里穷他到现在也没有娶上媳妇,他靠在马车的软塌上,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气,有了这样的大哥,他就可以挥金如土,风光一把了。 大概赶了大半个月的路途,霍紫问了负责赶车的官兵知道离萧京不远了。 “这里就是萧京啊,阿紫你看那城墙多壮观!”霍蓝撩开帘子,一边惊嘆一边拽过妹妹。 霍紫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以前她以为所谓的繁华不过是书上的词语,没有任何实感,现在才知道何谓繁华。爹爹以前交她的词语根本就太过单薄,这里的热闹景象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惊嘆之余才发现自己词穷,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看那里多么好看,还有那里卖胭脂的,真好看,等哥哥有钱了就给阿紫你买胭脂,给阿爹买人参!阿爹不是说人参可贵了嘛!我们那里要山没山,要水没水还常年干旱,我倒是连人参毛都没有见过!”霍青上蹿下跳闹得马车一阵摇晃。霍紫毕竟年纪轻轻,也被霍蓝说动了心,脸上带着笑,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霍蓝接着说:“要我说啊,咱们就别回去了,呆在这京城多好。家里不是还有你三哥嘛,阿靛肯定能好好照顾好阿爹的。我们啊,就留在萧京好好赚钱,赚够了就把阿爹他们接过来,你看好不好?”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霍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不想想将来大哥不在宫里了,我们还能靠他一辈子吗?总要赚些钱养活家里不是吗?” 霍紫想了想也觉得二哥说得没错。 霍青是在今天早晨听到霍蓝和霍紫到了萧京的消息的。霍青此刻没有一分一毫亲人相见的喜悦,脸上黑云压城,一双手不断重复着握拳放松的姿势。他不想两个弟妹捲入纷争成为筹码更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的处境。 “皇宫真像个金玉砌成的迷宫,绕来绕去我的头都要晕了。”霍蓝偷眼瞧着两边的建筑,再偷瞄了窈窕的宫娥,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这里的宫女各个都漂亮得吓人,要是能娶个回家当媳妇那真是天大的美事。 “公子,小姐请先在这里坐下,霍公子马上就到。”小宫娥垂着眼睛,将两人引到正则殿的后花园里,这亭子仿佛飞鸟四立,气派又好看,只是这大冬天站在四面透风的地方纵然穿得厚实也觉得不舒服。“阿紫你说这是不是宫里的怪癖,不叫太监公公啥的叫公子啊,看来乡里那群说书的也是没见过世面的,连这些都不知道。”霍蓝努努嘴巴感慨万千。 霍紫摇了摇头,她也是第一次进宫怎么会知道宫里的习惯。霍蓝瞭然的点了点头,也觉得问小妹是个愚蠢的事情,于是不纠结称谓,开始往四周观望,过来时没仔细看,现在一看这花园堪比人间仙境,不知道比土财主家的小破院子好看多少万倍。 “这就是皇宫啊,啧啧!不知道咱哥住在哪里?”霍蓝伸手摸着亭子的柱子,“你说这金光闪闪的会不会是真金做的啊,要是真金做的,我就抠下一块去。”说完真打算动手抠柱子。 “二哥你是疯了吗?”霍紫连忙拉住霍蓝,“你要是真的这样做,要别人发现了叫大哥怎么做人。” 霍蓝切了一声:“好好好,不抠不抠总行了吧。看你胆小懦弱那样。” 听到霍蓝说不抠了,霍紫才放下了手,远远看见一个身穿月白色直襟梅花水纹长袍,外面罩着织锦狐毛大氅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步履稳健,不紧不慢,霍紫心跳加快,那就是她的大哥吧,阔别多年的大哥吗? 霍青看到亭子里的两个身影,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是哀。他健步走进亭子,看到他的两人皆是一愣,没了动作。 霍青离开家的时候,霍蓝和霍靛只有九岁,霍紫只有六岁。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霍青想要自己笑得更加自然快乐,可是这笑啊,像是蜜糖里裹挟的苦杏仁,外甜心苦。 “阿蓝,阿紫。”霍青的声音无比温柔,霍蓝和霍紫终于反应过来这的的确确是那个十三岁离家,十年未见的大哥。 “大哥。”霍蓝叫道,霍紫则是投进霍青的怀抱里,怯生生地喊了句大哥。不知道是血浓于水的缘故还是其他,霍紫不自觉在大哥面前就想要撒娇撒痴。 霍青摸着霍紫的头,心里总然万千冰雪也融化得一干二净。 “大哥这是我绣的荷包,塞了香料和花瓣,爹爹说大哥小时候最疼我了,没有东西能够送你,只能自己绣了个荷包。”霍紫小心翼翼从袖子里拿出荷包,递给大哥。她的大哥比二哥三哥要好看些,又温柔又高大,如果不是为了家里的老老小小这个岁数早就几个孩子绕膝,生活幸福美满了。 霍青的身上带着一股香气,霍紫觉得十分好闻,她就愿意紧紧挨着大哥,霍青接过荷包,拇指轻拂着凸起的绣纹:“好看,阿紫的女红真不错,将来定是贤惠的妻子。” “大哥在取笑阿紫。”阿紫装作恼怒,可是一被大哥摸着脑袋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霍蓝站在霍青对面,左右思量了会说:“大哥,我和阿紫这次到了萧京就不准备走了。” 霍青冷下脸:“为什么不走?”霍紫觉得气氛不对,吓得轻颤,霍青知道自己语气过沖,连忙软下声音,“你们不回去,留在萧京做什么。” 霍蓝以为霍青不愿意他们留在萧京,说话便不客气起来:“大哥你是自己得了荣华富贵便忘了家里!觉着我们是累赘不愿意让我们留在萧京是吧。”
第23页 “你胡说什么!”霍青刚放缓的声音被逼得提高了几度。 “别说不是!”霍蓝看霍青凶他,更加气氛,“我和阿爹阿妹在家过得什么日子!你在萧京过得什么日子!” 霍蓝想起在家乡被欺负的日子,眼泪就掉了下来:“阿爹受伤元气大伤,做不得重活,还要大把的药吊着,家里常常是揭不开锅,我和阿靛都是十九岁了,媳妇也说不上,为啥?不就是因为苦,没人愿意跟着你吗?可是你看看你,只想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哪里想过我们,你每年都只寄回那么一点钱,可我看你钱多得不得了,你看你穿的你住的,你就是只顾自己!” 霍青不想跟他吵,只顾自己,若他当真只顾自己早就自刎了,霍青没法解释。 “怎么被我说中就不说话了是吧!”霍蓝抹抹眼泪,“你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你看看你穿的衣服,够我们家吃上几年了……”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萧灵均走近亭子时把三人都吓住了,三人过于集中精力,根本没发现有人靠近,萧灵均身穿明黄衣裳,玉树兰芝之姿,天生的王孙贵胄。 霍青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霍紫朝萧灵均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紫惊诧,迅速反应过来也跟着说道。霍蓝慢了半拍,幸而是完成了礼数。 “都起来吧,天冷地上凉。”萧灵均扶起霍青,后者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萧灵均看在眼里,也不在意,脸上挂着笑容:“朕老远便听到你们的声音,果真是一家相见的热闹场景。”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来正则殿来走上一遭,真是幸苦皇上。”霍青对于萧灵均的到来,厌恶至极,现下只能逞口舌之快暗讽皇上太闲。 “霍青你也不是不知道,朕哪怕是再忙也断不会忘记你。”萧灵均眉眼弯弯地看着霍青笑。 霍紫看向大哥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大哥的穿着打扮,大哥的待遇还有大哥和皇上之间的对话,太奇怪,以至于她内心惶恐不安起来。 霍蓝也纳闷,就算大哥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得宠太监,也不会得宠成这个样子,回得话语气里带着针尖麦芒。还有皇上的态度,宠溺的语气……许是想多了,霍蓝鼓起勇气,要是皇上答应让他留在萧京,大哥也无话可说吧! “皇上草民有一事相求!”霍蓝的声音打断了霍青的思路,他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愠怒之气浮在脸上。 萧灵均倒是乐得这样:“说。” “草民想要留在萧京!” 萧灵均勾起笑:“你身为朕皇贵妃的弟弟自然是想留便留想走边走。” “皇贵妃的弟弟?”霍蓝一脸诧异,竟然忘了不能直视龙颜。 “对啊,皇贵妃的弟弟,你哥哥难道没有告诉你,他现在就是当朝皇贵妃。”萧灵均说得轻飘飘地。 跪在地上的霍青面如死灰,霍紫跌坐在地,就连霍蓝也仿佛丢掉了三魂七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恶趣味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皇上今晚又要夜宿正则殿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宫三千佳丽都恨不得手刃霍青。 黄花梨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而成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霍青没有胃口,吃了一两口就停下了,霍紫也难以下咽,倒是霍蓝和萧灵均两人胃口极佳,两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霍紫偷偷看了眼大哥,皇贵妃是什么称号,那是给女人的,可她的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就成了皇贵妃了呢?一定是皇上逼迫他的,她一定要带大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去。 “阿蓝可曾婚配?”这是明知故问,萧灵均怎么可能不知道霍青家的情况,他可是连他家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遍。 霍蓝觉得说出来不好意思,于是挠了挠头发掩饰尴尬:“没有。” “哈哈哈,阿蓝不必在意,天涯何处无芳草,朕今晚就赐你几个美人当是通房丫头,过几日等你当上吏部尚书便给你讨个名门闺秀,让霍家光耀门楣。”萧灵均这话说到了霍蓝的心坎里,他自幼被乡里欺负,巴不得出人头地,回去炫耀一番,本想哥哥是个太监完成不了他伟大的梦想。这下子倒是如了他的意。 “皇上说笑了,霍蓝字也不认识几个怎么当吏部尚书,他一届布衣也配不上什么名门望族的千金。”霍青说话时谁也没看,只专注地帮霍紫剔着鱼刺,“再说霍蓝的个性也不适合上官场。” 霍蓝听大哥这样说当下急红了脸:“我是!对!……没错是大字不识几个,可是当官的有需要多少学识呢?大哥你就是见不得家里人好,连自己做了……”霍蓝只觉得说这个词太奇怪,停了下来。 “阿蓝不要生气,朕说你做得便做得。”萧灵均不可反驳地说。 晚上安排好霍蓝霍紫的住处,霍青便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您掌管天下人的生死,臣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臣的弟妹无知,求皇上放过他们。” “朕难道对他们不好吗?”萧灵均吹灭了蜡烛,隐没在黑夜里。 霍青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求皇上放过霍蓝。” “朕可是给他光耀门楣的好机会啊。” “皇上!”霍青高声叫道,“光耀门楣?皇上,一旦天下人认定我是魅惑朝纲的罪魁祸首,到你稳坐江山的那一天,便是清君侧之时,你为了把之前所有的一切推给我,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臣还有活路吗?臣要是没有活路,臣弟还能平安无事在京中当他的吏部尚书?皇上岂不知道唐朝杨玉环、杨国忠是怎么的死法?” “看来你看得还算通透,”萧灵均闭上眼睛,“朕本来只想让霍蓝一人到京并未想过霍紫也会跟来。” “皇上请你放过霍蓝。”霍青的声音撕心裂肺。 “就当朕对不起你。”萧灵均猛然睁开眼睛,眼角似乎有有些湿润,他慢慢拭去那湿润感,然后慢慢说:“单单有个杨玉环还不够,朕还需要一个杨国忠。”他一字一顿便断了霍青所有念想。 只因皇上一句话原本五十多岁,任吏部尚书多年的李云忠被无理由罢免,而皇上钦点的新人正是当朝霍公子的胞弟霍蓝,霍蓝何德何能。吏部尚书为中央六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勛等事物,官从二品。 霍氏一族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霍蓝穿上崭新的官服,心里美滋滋的,赐的宅子位于萧京繁华地段,看着手下官员的贺礼,霍蓝突然想要把阿爹和霍靛一起接过来。自从上次和大哥不欢而散,霍蓝就没有再进宫看过大哥,他心中有气觉得大哥是看不起他,霍紫不愿意跟着霍蓝出宫,主动要求留在正则殿,她想要陪着大哥。 第一次早朝,霍蓝就闹了个笑话,武官站左文官站右,他没试过这么早起来,还在迷糊着就站到了左边。要不是有人好心提醒,他能站到下朝。
第24页 过了几天,吏部的大大小小事情闹得霍蓝一个头两个大,他从不知道吏部尚书原来是这么忙的。这天他正趴在案桌上呼呼大睡。宁鹰洋的一份邀请书就送到了他的手上。今夜宁王府大摆流水宴,宁王爷母亲老王妃六十大寿,宁王爷从来都是标榜简朴,反对奢侈,唯一会花大钱的就只有为了他自己的母亲,宁王爷是出了名的孝顺。 “这世间百姓最过愚蠢,你做什么他们只看得到表面。可是百姓却又是极好的工具。”宁鹰洋对这个母亲说来也是没有什么感情,他虽是嫡生长子,却不讨母亲喜爱,只因为当时算命说他是天煞孤星,命硬,要想化解十二岁之前都要送到庙里养着,他一身功夫都是从寺庙里写出来的。他的母亲后来又给他生了几个弟妹,因此两人并不亲近。 “今天是您的生辰,母亲是不开心吗?”宁鹰洋站在孙氏身后,铜镜里映着他冷峻的脸,孙氏年轻时可是个强悍的女人,这时看见自己的儿子却害怕得厉害。 “你的手在发抖,儿子有这么可怕吗?”宁鹰洋讥笑道。 孙氏虽然年过半百,仍然风韵犹存,她突然转身拉住自己儿子的衣服,颤巍巍地跪下:“鹰洋,鹰洋啊,凤彝是你的亲弟弟,他不敢跟你争什么,都是娘教唆的,都是娘的错。”泪眼婆娑,这哭喊声倒是有几分像个绝望的母亲,宁鹰洋看着跪着的母亲,用着极其低沉阴冷的声音说道:“凤彝是你的儿子,那鹰洋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你可记得当年你是如何对本王的。” 宁鹰洋不顾形象全无的孙氏,迈出门去:“娘今天可要开心点,不然天下人还以为儿子亏待了你。至于凤彝,娘还是不要见他,否则他会更痛苦。” 孙氏背对着宁鹰洋,瘦弱的身躯狠狠地颤抖着。这个儿子阴险狠毒,倒是像极了自己。不,应当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一个眼神,孙氏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只是,凤彝,凤彝啊,是娘害了你。 权势滔天的宁王爷居然邀请他去参加生辰晚宴,真是无上荣耀,光宗耀祖的事情,霍蓝扯了萧京最大布庄里最贵的布,让最好的裁缝赶制了几天几夜做了一件新的衣裳。礼物他也不知道该选什么,自己其实没有什么钱,徒有官名在手,倒是底下人懂事,要钱送钱,要东西送东西,好差事,好差事。霍蓝能独自乐上一夜,真跟做梦似的。 进了宁王府,霍蓝整整衣襟,让下人提着礼物,就仰首挺胸地往里走。他是新上任的官,他不认识旁人,可是旁人却认识他,不屑与他结交的便装作没看见,想要巴结的便迎上去,当然其中也不乏想要戏弄他的人在。 有人则等着看好戏,宁王爷不仅邀请了新上任的吏部尚书还邀请了前任吏部尚书,好大一场戏。就等着主角开唱了。 李云忠担任吏部尚书期间尽职尽责,铁面无私,虽然没几个人喜欢他,但是别人不得不夸上几句。李云忠为人刚正不阿,极难相处。先帝善识人,十分器重他,不曾想小皇帝被霍青所惑硬是一道圣旨罢免了他。国之不幸,他一人又怎能力挽狂澜。只盼望宁王爷能辅助皇上,杀死那祸水,成就一代明君。 “李大人,李大人近日来可好啊?” 李云忠黑着脸,用讥讽地语气说:“韩大人倒是心宽体胖,关心起我来了,不牢烦心。” 韩大人自讨了个没趣,被李云忠给气走了。 霍蓝其实心虚得很,这些围着自己的人说的话他是听也听不懂,弄也弄不明白。 韩大人转到霍蓝面前:“霍大人,在下韩立,不才幸得皇上提拔任礼部尚书。” 霍蓝不认识他,这么一介绍,其实他也没什么概念。礼部尚书,听起来和吏部尚书很像,估计是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官吧。 “额……在下霍蓝。”霍蓝行了个礼。 “霍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吏部尚书,长江后浪推前浪,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这句话很受用,霍蓝享受着这种被人奉承的感觉。 韩立拉着霍蓝往李云忠那边走:“跟我来霍大人,这里有个大人物,在下一定要介绍给你。” 簇拥的大大小小官员有的抿嘴一笑,有的神色诡异,谁都知道这个李云忠出了名的柴米不进,就算是皇帝也敢与之叫板,霍蓝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胸无点墨的傻子不被嘲讽一顿才是异事。 眼前这个老头,无甚特点,要非要找出啥特点,就是他的眼神太凶了,总让他想起小时候顽皮,阿爹看他的样子。 “李大人,留步。”韩立眼看李云忠要离开,喊住了他。 “老夫已不是官员,这声李大人,老夫受不住。”李云忠说。 “李大人这话就不好听了,你可是先帝临死前亲自提点的官员之一啊,这份殊荣无人能及。”韩立眯眯笑着说。 李云忠本来不想与他多言,但是韩立这个人,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要捉弄你。小人心性,且看他要做些什么吧。 “在下来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当今皇贵妃的胞弟霍蓝,现任吏部尚书。来来来,这位呢,是前任吏部尚书李云忠。”韩立还没说完。李云忠看霍蓝的眼色就更加凶了。 “哼!鸡鸣狗盗之徒。”李云忠说。 霍蓝一开始还是张笑脸,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你这老不死的说什么!” “果然是粗鄙之人,你哥哥身为男子魅惑当今圣上,不要尊严,猪狗不如。你这黄毛小儿仗着你哥哥这不伦的关系当上吏部尚书,简直不要脸之至。比起你大哥你更是不要脸。”李云忠当年在先帝面前出言不逊,差点被暴怒的先帝砍了脑袋,要不是先帝明智大度绕了他一命,现在早就投胎转世了。 “呸!当今圣上天资聪颖,要不是被你哥哥迷惑岂能不分青红皂白!”李云忠一时间想起家愁国恨,心里郁结不已,抄起桌上的果盘便朝霍蓝扔了过去。 坚硬的盘子砸到霍蓝额头上,顿时血涌。 “李大人这……”韩立面上假装忧愁着,心里甭提多开心。 “你着急什么!一丘之貉,若是当今圣上听信霍青妖言,老夫便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让皇上明白妖人祸国!”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大哥,门口的桃花开了,”霍紫蹦着跳着越过高高的门槛,“大哥?”最近总是这样,大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叫他,也好像没听见一样。 “阿紫,大哥送你离开萧京吧?”离祭天大典越来越近,霍青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大,他拉着小妹的手,小妹的手总是很暖和,霍青也想心平气和地面对霍紫,可是一想到皇族纷争,他的脸不自觉地带上忧虑,连一贯温柔的神色也瞧不见,“阿紫愿意跟上次来的哥哥走吗?” 阮翕来找过他几次,表示要把他和霍紫带走,可是霍青不能走,他走了,父亲和霍靛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霍青敢肯定萧灵均早就控制了他的家人。
第25页 霍紫不知道大哥为什么那么忧愁,但是从大哥的言行举止中,如小动物的本能一般,嗅出了危险的信息。 握着大哥的手,霍紫水灵灵地大眼睛坚定地看着霍青:“大哥如果不和阿紫一起走,阿紫就不走,阿紫要在萧京陪着大哥。” 摸了摸霍紫的头发,一开始来的时候还是带着枯黄颜色,在宫里养了些时日,触手已经光滑细腻了:“你先走,大哥回头跟上你。”因为是他最小的妹妹,霍青对待霍紫颇有父亲对待女儿的感觉。 “阿紫不是小孩了,大哥。”霍紫慢慢跪在地上,浅藕色的裙子在地上铺出一朵花,她把头搁在霍青的膝头,“阿紫哪都不去,阿紫就跟着你。” “跟着我啊。”霍青温柔地看着小妹,抚摸着她的头发,而后抬起头看向窗外,今年的春天来的额外晚。 兄妹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本就灰暗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屋里就点了一个小小的蜡烛,一豆烛光,两盏清茶。 祥和的氛围被霍蓝打破,只见他穿着华丽,玄纹云袖,意气风发。走到兄妹二人的身边时,霍青都能感觉到他脚下生风。 “怎么不欢迎我来?”霍蓝拍拍手,叫了两宫女掌灯,一时间昏暗的房间亮堂堂的,霍青看着自己的影子,好像更黑暗了。 霍紫抿紧唇角,大哥不发话,她也不敢和霍蓝搭话,霍蓝揉揉小妹的脑袋,往自己嘴巴里灌了一大壶茶水,是一壶洞庭碧螺春,可惜喝的人不懂茶。 “我是真的不懂大哥你是怎么想的,”霍蓝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羊脂玉扳指,那细腻的触感就像昨天睡在他怀里的女人的皮肤,叫人神魂颠倒,“你弟弟有出息了,你怎么这么不开心。” “李云忠是忠臣,”霍青连看霍蓝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你做的太不应该。” 霍蓝坐在太师椅上嘿嘿怪笑,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块纱布贴在额上:“那种老不死的,早就该变成一抔黄土,我只是如他所愿,让他早日为国家尽忠。” 自从上次宫中一别,霍蓝和霍青闹得不愉快,霍蓝再未进宫见过霍青,他这次突然造访,霍青可不认为是为了看望自己的。 见霍青没有理会自己,霍蓝看着乖巧地坐在霍青身边的小妹,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阿紫该嫁人了。” “我不嫁,我要跟着大哥。”以前三哥不是这样的,他虽然好吃懒做,却也有一颗人心,霍紫现在觉得眼前的三哥是鬼怪变的,心是黑的。 “诶!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霍蓝仔仔细细地瞧着自己妹子,虽然是乡下女孩,但是也出落地水灵灵的,不能说多好看,自有一番滋味,“你跟在大哥身边,如是皇上收了你当妃子,岂不是美事?” 现在他主要靠着大哥的关系在官场上横行霸道,但是这个大哥让他心里不舒服,且不说两人不对头,单是太监的身份就让他难以启齿。如果是小妹那就不同了,小妹是女子而且听自己的话,他以后想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这样想着他看着霍紫的嘴脸越发丑恶。 听着霍蓝的话,霍青怎会不知道他脑子里的花花肠子,霍紫值得一个爱其一生的人,帝王将相都不会是好对象,霍青只盼霍紫可以平安喜乐。 “我劝你别打霍紫的主意,你到底来做什么?”霍青冷冷地瞥了霍蓝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突然觉得霍蓝死前会不会惊醒,才明白眼前不过是黄粱一梦。 霍蓝并不怕霍青,他之所以在霍青面前有所收敛,别无其它,谁叫他还是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他忌惮的是霍青身后给予他金银珠宝、名望美人的九五至尊。 “皇上让我来的,”霍蓝努努嘴,一脸不屑,“不然你以为我想来?” 刚想问皇上让你来做什么,就听见刘大公公刻薄尖细的嗓音震得烛火都在乱颤。 霍蓝这晚表现得极为积极,倒酒侍候不假他人之手,他刻意在饭桌上谈起霍紫:“皇上,霍紫年方二八,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 他的眼睛里带着贪婪,谄媚讨好之意,隔着好远都能瞧见:“秀女还要等上些时日才甄选,臣觉着自己的小妹心里也爱慕着皇上您。” “哦?”一个问句。 霍蓝觉得这事有戏,眸光一亮接着说:“小妹和大哥长得最像,但是大哥为人刚硬又不会讨人喜欢,最重要的还是个男子,可是小妹她聪明伶俐,从小就会伺候人。” “霍蓝你闭嘴。”霍青本来低着头吃菜,霍紫本来也低眉顺眼挨着大哥坐着,学着大哥的模样小心吃菜,听到自己的名字,宛若遭了雷噼,一个震颤。霍青比霍紫反应更大,直接撂下筷子,出声呵斥,“丢人不要丢在饭桌上。” “莫不是青儿吃醋了?”萧灵均最近一直称呼他为青儿,这个称呼霍青到现在也不能适应,就跟萧灵均在叫哪个小丫头一样,不像是在叫自己。 霍青闷着头,他现在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求萧灵均放霍紫一条生路,他和霍蓝必死无疑,但是霍紫还有一线生机。于是霍青在萧灵均的注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霍蓝看着萧灵均和霍青的互动,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眼里他的哥哥霍青没有什么优点,一张脸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怎么萧灵均就那么稀罕他。霍紫正值青春年华,就像刚刚成熟的水蜜桃,鲜嫩多汁,要是他霍蓝,肯定选霍紫,而不是他的大哥。 仍是不死心,霍蓝接着给皇上斟酒:“皇上,霍紫她……” 萧灵均脸色微愠,只是一剎那,那个神色也足够霍蓝胆战心惊几天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跟哑了一样,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皇上自然是睡在正则殿,可惜芙蓉帐暖度春宵,只是外人的遐想,这芙蓉帐里不暖,冷得彻骨,寒气逼人。 “李云忠怎么死的你知道吧?”萧灵均冒着寒气的声音从霍青的身后传来,很奇怪,霍青觉得这个声音是从空旷的谷底传出来的,他不由冷颤。 “李氏一族世代忠良,李云忠更是如此,”萧灵均说道,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声音缓慢,字字诛心,“我本想留他一命,他不在我的棋盘上,不是我的棋子,可是霍蓝把他扯进来了,我不得不关押他,甚至处罚他,他这个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的性格,我这样做等于是杀了他。”萧灵均没有用朕,而是用我,霍青内心煎熬,想要用手捂住耳朵,萧灵均恶狠狠地扯住他的双手,黑亮的眼睛如同无机质的玉石盯着霍青的眼睛,霍青闭上眼睛,不愿意和他对视。 萧灵均离他很近,霍青闻得到他身上龙涎香的气味,似毒,窒息感逼迫着自己。 “霍蓝在李云忠上吊自杀的前一天晚上去见过李云忠。第二天霍蓝在早朝时候要求我处死李云忠。李云忠知道我会杀了他,为了我的帝位与名声在我赐死他之前自杀了。” “呵!”萧灵均冷笑,“霍蓝是什么东西,李云忠是因为他死的。所以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谁也不比谁好,不比谁差。”他突然放声大笑,松开霍青的双手,坐在床上,“已经那么多人为了我死了,所以我不能放手。”
第26页 霍青撑着床铺,跪在床上,他将头低垂至胸口:“皇上,我和霍蓝罪该万死。只求皇上留霍紫一条生路。”霍青认命了,但是霍紫她才十六七岁,她没有错,不该死。 静有时候也让人感到可怕,萧灵均伸手抚弄着霍青披散开来的长发:“你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吧。” “这不是条件,皇上。”霍青慌忙之中,对上了萧灵均的眼睛,冰冷的,深似潭水,“我知道我和霍蓝只有死路一条。可霍紫她不一样,求皇上怜惜。”绝望比期望要大,沉默的每分每秒都无限拉长。霍青屏住呼吸,他知道希望渺茫,可他也知道如果这个男人答应了他,霍紫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朕累了,想要歇息。”萧灵均摆摆手,一句话却让霍青心沉谷底,他僵硬地躺在萧灵均身侧,霍紫还是不能逃过一劫吗?如果萧灵均不愿意放过她,霍青想,无论如何都要让阮翕把她带走。 “朕放她。”霍青以为自己幻听,可这真真切切是萧灵均的声音。 “谢皇上。”霍青安心地闭上眼睛,这样一来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夜还长,黑暗中的杀机蠢蠢欲动,它在酝酿一场血的盛宴,那场宴会上,鲜血是佳酿,肉体是佳肴,森森白骨是道路。霍青站在白骨为道的地面上,时不时有鲜血迸溅到自己的脸上,耳边是身穿铠甲的士兵欢呼雀跃的吶喊,他穿着繁复的宫装,白骨上漫过的血液沾湿了他的鞋子。他呆愣地缓慢地走在白骨道上,远处坐在皇坐上的是萧灵均,他在冲着自己笑,俊美无双的脸上粘了血污,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俊美,霍青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路看起来很长,却很快走到了尽头,站在他面前的是谁?霍青木木地看着那张脸,哦,原来是霍蓝,他也在笑,笑什么呢?霍青歪着头看着霍蓝,扑哧,血浆从霍蓝的头上喷涌而出,染红了霍青的衣服,好脏,他踏着霍蓝的尸体,继续走向萧灵均。萧灵均还是在笑,阴测测的,霍紫跪在萧灵均的皇座旁,她像个纸扎的娃娃,霍青想。 很快就靠近了,很近了。霍青望着萧灵均的眼睛,死人的眼睛一样。他看着萧灵均举起剑,挥剑砍掉了霍紫的头,头颅骨碌碌滚到霍青的脚边,血液像龙吟池里的温泉喷涌,满过霍青的胸口。 不! 霍青睁开眼睛,是梦,窗子透出一点点光亮,天亮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萧京处处张灯结彩,早春时候风吹在脸上还是让人不怎么舒服,热闹的皇宫里,早就宾客满座,觥筹交错间,衣袂飘飘,犹如置身仙境。 萧灵均躺在正中间的长椅上,长椅垫着鹅绒毛毯,看上去柔软舒适,他拥着霍青,后者斜倚着他,看起来倒是神仙眷侣的样子。 再往长阶下看,一群后宫婀娜多姿的女人分别坐在长阶两边,右边为首的是当今摄政王之女,当朝良妃娘娘宁月娇,她的左手边则坐着近来盛宠有加,资容俏丽的怜嫔,本来以她的身份是没资格坐在那个位置的,但是她巴结上良妃又重获恩宠,才在那个位置安坐如山。左边为首的是传说中一笑倾城的绝世美女倾妃娘娘林默染,紧靠着林默染的则是富可敌国,腰缠万贯的商贾之女慧妃娘娘卢晴。各位娘娘可谓是尽了浑身解数来争奇斗艳,乍暖还寒时候,轻薄的纱衣就代替了厚重的冬衣。 她们面前的长阶下,一个巨型鼓阵排列整齐,薛凌的精兵良将此时正穿着祭祀的衣服,额上纹着火纹,四人拥着一面大鼓,砰!中间的四个人猛地挥臂敲响面前的鼓,鼓声如同河里的波浪,一浪推着一浪朝着四周蔓延。 看台上的宁鹰洋正襟危坐,坐在他身边是当朝宰相刘寅。 宁鹰洋道:“永乐长公主与驸马近来可好?” 刘寅小口地嘬起手里的美酒:“哪里有什么好不好,只是这长公主美则美矣,不适合当妻子。” 宁鹰洋道:“此话怎讲?” 刘寅摸摸鬍子:“食色性也,长公主貌美,可惜女子无才便是德,才华横溢者,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当妻子的料。” 宁鹰洋淡然一笑:“金枝玉叶难免心气高,一旦沦落成泥,夫妻二人自然相处和谐。” 刘寅闻言跟着笑了起来:“王爷说的没错。” 五万精兵已经将大萧皇宫团团围住,只等宁鹰洋一声令下。 宁鹰洋抿酒听鼓,看年轻的皇上还是一副寻欢作乐的模样,这样想来他这是名正言顺地清君侧,不是逼宫。至于清君侧后是不是要清君,不言而喻。百姓比起滥杀无辜的窝囊皇帝,更希望他这个异姓王爷登上宝殿王座。 梧桐走近良妃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良妃变了脸色:“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想回寝宫歇息。” 萧灵均不在意地挥手示意她先下去,等到良妃从长阶离开,他凑近霍青,低声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霍青听着急促地鼓点在整个皇宫里回荡,马上就要开始了,他静念。 呼啦啦四周的涌出一簇簇手持武器,身穿铠甲的士兵,小太监和小宫女纷纷吓得四处逃蹿。长阶上除了几位妃子临危不乱,其它的妃子都惊吓过度,站在一起,簇拥着像海里弱小的被捕食者。 站在最高处的男人慢悠悠地站起来,看着极目的黑底红字的宁家军几个字,差点没笑出来,果然宁鹰洋露出了狐狸尾巴,巴不得现在就把自己踹下皇位。 “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萧灵均不紧不慢地说。 长阶下本坐着喝酒的宁鹰洋,也站了起来:“臣请求皇上杀了霍青。”说是请求,可他哪里是一副臣子请求君主的样子,负手而立,脸上不阴不晴。 萧灵均道:“我若不杀呢?” 宁鹰洋等的就是他一句话而已,拍了拍掌:“臣只好清君侧。” “清君侧,正皇统!” “清君侧,正皇统!” …… 手持长矛的宁家军,开始吶喊,长矛击地,整个皇宫都在震动。 呲啦!整齐划一地撕破鼓面,每个薛凌的兵都从鼓里掏出长剑。以皇帝为中心,四散开来。可惜,以少对多,这区区几千人,哪里是将皇城堵得几乎水泄不通的宁家军的敌手。 没料到萧灵均还留了一手,宁鹰洋虽然神色未变,脸色却更不好看。 如果,这只是诱敌深入,长阶之上的年轻帝王露出的冰山一角下究竟还有多大的筹码。可是他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退缩。 武艺高强的宁鹰洋的手下第一大将万镇,突破千人屏障,眼看就要直取萧灵均的首级。林默染从酒桌底下抽出软剑,两人缠斗,不下百招,林默染就削了宁鹰洋手下第一大将万镇的脑袋。大动脉的血液喷洒了霍青一脸。而林默染分明连呼吸都没有半点紊乱。 宁鹰洋面色不善,这步棋走险了。 萧灵均用大拇指抹了抹霍青脸上的血渍:“宁王爷一定听说过围点打援吧。” 这是军事上的术语,意思是围住敌人的重要地点,埋伏攻击敌人的援军。
第27页 “现在你围住的是我,可惜你没办法再打我的援军了,你暴露的太早了。” 厮杀声,吶喊声振聋发聩。 五万精兵不是宁鹰洋最大的赌注,他还有四十万兵驻扎距萧京百里之内。 萧京外,萧灵均埋伏的五十二万士兵,静待指令,而皇城内,薛凌领着的先锋队,早已和聚集在皇城的五万精兵来了个头阵,等到薛凌骑着铁骑,提着宁鹰洋手下先锋的脑袋掷在萧灵均眼前的时候,宁鹰洋才明白自己以前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年轻皇帝,是个怎样恐怖的存在。十年如一日在自己面前蛰伏,就等着自己造反这一天。 “臣薛凌不辱使命。”年轻的白衣将军,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剑,单膝跪在萧灵均面前,脚边是敌人的首级,血淋淋地似乎还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宁鹰洋冷眼看着这一切,身边的刘寅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觉得宁鹰洋必输无疑,竟已经悄悄逃走。他是宰相,身边带着一众死士,逃回府中,却已经看到薛凌的军队,将宰相府团团围住,他也顾不上儿子还在府里,连滚带爬地被自己的死士带着逃离萧京。不想半路遇到早已埋伏在萧京外的军队,被生擒活捉。 看着自己先锋的头颅,再看如战神下凡的薛凌,宁鹰洋远在边疆的军队根本赶不过来,根据冒死赶来的亲信报告的宫外情形,不难想像围在皇宫外的四十万军队恐怕也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 除了决一死战,再无他法。 想他纵横沙场多年,竟然栽在一个黄毛小儿的手上。要不是这个萧灵均戏演得这么好,他也不会如此轻敌。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 身边的亲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其中一个亲卫身上插着一把刀倒向自己,宁鹰洋伸手拔出亲卫身上的刀,跃上长阶,薛凌的长剑与宁鹰洋的长刀噌噌发出摩擦的声音。 刀光剑影,薛凌已经隐隐有抵抗不住之态。 这也难怪,且不说薛凌来之前耗费了大量体力,宁鹰洋比他老奸巨猾,又久经沙场,薛凌不是他的对手。 一脚将薛凌从长阶踹下,薛凌嘴角溢出鲜血。宁鹰洋转身挥刀砍向萧灵均,林默染神色一凛,出剑挡在宁鹰洋的面前,可是宁鹰洋这次是准备鱼死网破,压根不管长剑刺进胸膛,硬是让长剑刺了自己一个对穿,手里握着的长刀眼看就要砍向萧灵均的脖子。 一瞬间,霍青猛地推开萧灵均,用自己的背面挡住了长刀。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长刀没有砍到霍青的脖子,而是顺着他的背,在背上划下深可见骨的刀伤。萧灵均抽出座位下的一把剑,当即将霍青小心放在长椅上,长剑出鞘,叮地一声,打飞了宁鹰洋手里的长刀。长刀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闪着寒光与血光直直地插进地面。 林默染见状,抽回长剑,血液喷涌。萧灵均长剑挥舞,这把宝剑削铁如泥,活生生砍下宁鹰洋的四肢。曾经不可一世的宁王爷,现在犹如鹰犬一样匍伏在自己脚下,他没有想到过这一天吧。萧灵均用长剑的剑尖挑起宁鹰洋的下巴,逼迫着他注视着自己,宁鹰洋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要杀就杀。” “啧,宁王爷果然英雄豪杰。”萧灵均将长剑插入地面,“看着你失血而亡,不是更好。”转过身抱起长椅上昏迷过去的霍青,萧灵均对薛凌道:“降者不杀。” 薛凌高举长剑,朗声冲着被击杀大部分的宁家军道:“宁鹰洋已经被活捉了,皇帝宽宏大量,降者不杀!” 将霍青交给孙子林,萧灵均看着长阶下血流成河,尸首成山的风景,再看着整齐划规的薛家军和投降的宁家军,当真是一将成,万骨枯,这个皇位就是踏着万人枯骨坐下去的。 “启禀皇上,宁鹰洋手下大将无一人投降,全部歼灭。”薛凌道。 萧灵均这才注意着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样,半死不活的宁鹰洋。如果说宁鹰洋有什么功绩,那就是他显赫的战功。可以说彪炳千秋也不为过。萧灵均也许可以理解他的直系下属誓死效忠的原因。 趴伏在地上的人影抽搐着,红色的血沿着伤口在青色的地面蜿蜒。宁月娇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残破的景象,她不相信天神一样的父亲会像这样趴在地上,四肢残缺不全,那血都要流尽。 “皇上,看在宁氏一族从祖皇帝开始就征战沙场的份上,月娇请您放过我爹,救救他,给他止血好不好。”宁月娇扑通跪在地上,她那养尊处优地膝盖,哪里受过这种罪,顾不上疼,她跪着朝皇帝走去,手还没有攀上皇帝的衣服,就被林默染给挡了下来,她紧张地咽下唾沫,因为害怕身体在颤抖,眼泪迷茫了她的双眼,此时她知道她这张扭曲的脸,不会有多好看:“我父亲纵有千错万错,他也曾守卫着萧家天下二十余年。你留他一条命,月娇宁愿代替父亲去死。” 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裙,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他的父亲趴在地上,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短短一天之内,宁月娇就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乱臣贼子之女。 “皇上我去死好不好,求您救救我父亲。”宁月娇拔下头上的金叉,抵在喉间,“月娇曾听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求您给我父亲一条生路。” 平日里和良妃不对付的慧妃看到不可一世的良妃现在这个低三下四的样子倒是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哀。她偏过脸,不想再去看那副景象。就好像有一天她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萧灵均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宁月娇的簪子又刺进了几分,血蔓延着着簪子流下来。 大概是知道再怎么求他也不会有结果,宁月娇猛地站起来,林默染的手跟着一动。但是宁月娇并非要前进,而是后退,眼里都是苍凉的神色。 她的父亲,就那么悲惨地匍匐在那里,这天还凉着多冷啊。 宁月娇跌跌撞撞地走到宁鹰洋身旁:“天真冷。”她说。 “天真冷。”宁月娇喃喃自语。 白皙的手握着金光闪闪的金簪,再刺进几分,喉咙里冒出血泡,两具尸体紧挨在一起。 第19章 第十九章 灵武十年,摄政王宁鹰洋起兵造反,镇北大将军薛凌带兵镇压,萧灵帝英明神武赐死大小造反官员百余人,皇贵妃霍青打入冷宫,吏部尚书霍蓝收入死牢,几日后砍首示众。 这一年宫中大丧,永乐长公主薨,萧灵帝用最高国丧出殡,镇北大将军身骑白马亲自护送永乐长公主的棺椁入皇室陵园。 萧灵均身着一袭白衣,灵堂前跪着的分明是当朝镇北大将军薛凌。 永乐长公主下嫁刘玉,当时薛凌远在塞北,不知情。 永乐长公主死在刘府,当时薛凌近在宫殿,也不知情。 刘玉自知难逃一死,亲手掐死了永乐长公主。那时萧灵均派去救人的小队人马刚刚踏进刘府大门。 “你为什么要灵媛去当细作?”薛凌背对着萧灵均,他看似冷静的问句,颤抖的身体还是告诉萧灵均,他在怪罪萧灵均。
第28页 萧灵均道:“我只信任她,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薛凌的肩膀微颤:“灵媛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萧灵均低头沉默,然后才抬头说:“阴阳两隔,来世比翼,今生珍重。” 从灵堂出来,皇宫里的花早就竞相着开出各色花朵,萧灵均不由想起那年,少年薛凌翻身下马,带着两姐弟逃离狼群的那天。 如果能够选择,他断不会让皇姐为他牺牲如此。 思绪飘远,回想起当年,皇姐牵着他的手在猎场上走,刚刚脱离生死交界的他还带着恐惧和兴奋,没有注意到薛凌淋淋血水的手,皇姐用自己的手帕帮他压住伤口。 “薛凌你以后教我练武吧,你刚才的动作简直太厉害了。”萧灵均睁着大眼睛,崇拜地看着薛凌。那时不会看脸色的萧灵均,没看出来皇姐与薛凌已经暗生情愫。 薛凌面色惨白,但还是微笑着说可以,皇姐恬静地看着他们两说话,没有言语,可是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那时少年情愫,此时已经情根深种。 摄政王死后,萧灵帝非但没有荒废政事,反而励精图治,常常是批阅奏摺到深夜,几次大的动作都是以百姓为重,颇有一代贤君之风。只是这个贤君有一个极大的污点让人诟病。 这民间最常说的就是萧灵帝以前荒废政事就是因为那个再世妲己。因为那个人皇帝还为他错杀了许多忠臣良将。实在是祸国殃民的存在。 文武百官为了皇帝一世英名,为了死去的同僚,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也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魔力,萧灵帝硬是迟迟没有下旨赐死。 这个人在冷宫里依旧活得好好的。霍青就是所有人口中该死之人,他今天瞧着天气好,想着要晒晒太阳。冷宫里倒是没什么不好,他喜欢清净,这里倒是皇宫里最清净的地方,他住进来好几个月了,也没有人过来打扰他,只有一个十三四岁,豆蔻年岁的少女,伺候着他起居,名唤暖画。 “暖画,停着我给你扎辫子,瞧你的辫子自己扎成什么鬼样子。”坐在小马扎上,暖画手脚不停地让霍青给自己扎辫子。霍青手巧,以前还是给娘娘梳头发的,手指穿梭在头发里,不一会儿就扎好了小辫子,俏丽活泼,给暖画添了几分少女的可爱。 伺候霍青,暖画都不用做些什么,霍青喜欢亲力亲为,而且霍青为人温和,从来不训斥她,可以说找不到比霍青还要好的主子了。 扎完辫子暖画又蹦蹦跳跳地跑去玩,霍青看着暖画的身影,就想起被阮翕带走的霍紫。所以当福莅走进这破败荒凉的院子,一瞬间霍青还以为回到了以前。等他回过神,福莅已经走到了眼前。两人相见仿佛已是前生。 “青蔓和你过得还好吗?”两人杂七杂八地聊了些以前的事情,就扯到了青蔓头上,霍青记得青蔓和福莅结成了对食,当时他还开心地来找过自己,告诉了自己这件事情。 “挺好的。” “青蔓现在在哪里当差?” “还在慧妃那里。” “哦。” “我们多久没见过了,倒是你现在在这冷宫里呆着以后打算怎么办?”福莅念叨着,他现在算是过得顺心,看到老友过成这样,于心不忍。 要说热闹都凑在一天,几个月没见过的人都凑着一天来看他,怜嫔裊裊娜娜地让几个宫女提着吃食来的时候,霍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头晕眼花或者在做梦。 青怜也就是怜嫔是一辈子也不想再踏入冷宫的,至于她今天为什么来,原因无他,只是想看看霍青悽惨的模样。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霍青偷着笑对福莅说。他确实是想笑,这个怜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知道的晓得她是来给自己炫耀来着,顺便报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去会情郎。 “怜嫔娘娘怎么来冷宫看我,多晦气啊。”霍青嘴角擒笑,为了给怜嫔一点面子,倒是把她给上下打量了几眼。 金钗翠翘玉搔头、绫罗绸缎冰蚕丝。真是富丽堂皇,人工雕饰。 命令着手下的宫女把食盒放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上,怜嫔左右环顾,觉得这房间比自己上次住的还要破旧许多,心里一股恶气倒是撒了三分。 “臣妾是给霍公子送一些吃食,冷宫里的饭菜油墨星子没有半点,实在是食难下咽。”她拢了拢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洁白无瑕的手指故意慢慢抚弄着头发,露出一只做工精巧,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耳坠。 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这一招当初霍青还是福至的时候,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良妃与慧妃之间的小动作。 许是目的达到了,怜嫔也不想在这冷宫里多呆,一股子阴森恐怖的气氛,说的没错,就是晦气。怜嫔重新将手上的镯子整了整:“霍公子好吃好喝着,臣妾还要伺候皇上,近来皇上劳累不已,心情又烦躁,臣妾作为皇上身边的妃子,自然就不能歇着。只盼皇上能多开心点。”摸着月季色的嘴唇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霍青倒是听不出什么担心,这一股子炫耀的味道倒是香飘十里。 “那臣妾就不多留了。”说完带着一种宫娥,从这个不相称的破屋子里娉婷地离开了。 福莅端着两碗乳白色香味极弄的鱼汤,这是刚刚怜嫔送过来的吃食中的一种,一闻味儿霍青就和福莅相视一笑,这味一闻就知道是哪个御厨煮的。当初在御膳房当差,两人不知道偷着吃了多少好饭菜。苏州来的孔师傅煮的鱼汤在一众御厨里深受两人的喜爱。 “看见你桌子上有两副碗筷,我就盛了两碗。”福莅还是没有改掉爱吃的毛病,这么一看福莅居然没长胖,反而比原来瘦了许多,眼睛下面带着青色。 左手伸过一碗鱼汤:“我们也不知道多久没一起吃过孔老肥做的鱼汤了。” “嗯,是啊。”霍青接过鱼汤,因为想起过往而更加轻柔,“福莅你手上沾了灰。” 福莅懊恼地拍了拍袖子:“不知道哪里碰到的灰,冷宫也没什么人打扫,灰尘都能活稀泥了。” “福莅你原名叫什么,我好像忘了。”霍青看着他拍着手上的灰尘,撑着下巴,将手里的鱼汤放下。” “什么忘了啊,我压根没跟你说过,算了,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福莅坐在凳子上,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汤。汤汁因为他手颤抖的缘故从碗里撒了一些落在桌上。 “死之前,我想不能连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名字也不知道。”霍青看着福莅,福莅却没有看向他。 “早知道,”霍青嘆了口气,将面前的鱼汤一饮而尽,福莅颤抖着手本能地想阻止,却缩了回来。 “我叫王初六,”福莅不敢看他,“正月初六生的。” 霍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青蔓出什么事了?”冷宫里的灰尘在光亮里飞舞,转呀转呀。 低下头,福莅觉得霍青盯着自己的眼光能给自己烧个洞,明明还是原来那么温柔的目光:“她得了肺痨,我得给她治病,就算治不好,我还要帮她养家餬口。”
第29页 “青蔓太命苦了。”霍青说,“没事,不用自责,我本来就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可怜怜嫔吃了晦气的闷亏。” “你的性格还是不适合在宫里呆着,做事老是不细心。几个月都没来看过我,一来还跟着怜嫔前后脚,以前总在我面前唠叨青蔓,这次来绝口不提,提起来也不愿意多说,”霍青指了指他袖口的白色粉末,“做事风风火火不够冷静,又拖泥带水的,”拇指捻起碗口一丁点儿粉末,“做事这么不干净,会吃亏的。最后一点,”霍青笑笑,“你端碗给我的时候,手腕都在发抖。” 扑通一声,福莅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福至,这辈子的恩情,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还。” “起来吧。”霍青拉着福莅的胳膊,“什么恩情啊,我只是让自己死得更加值当罢了。” “我死了才能成就一代明君毫无污点的名声,我死了可有好处了,你、青蔓、林默染啊都可以安生过活。” “这药叫什么名字,多久的药效,怎么个死法。”霍青不像在问,反倒像平叙的语气。 “红颜枯骨。”不是福莅的声音,是孙子林,那门前逆光站着的,分明是当朝御医。福莅跌坐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 摺扇啪地打在手上,以前霍青就笑话他,大冬天也带扇子,他便回答这叫风流。玉骨摺扇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不出三天,红颜化枯骨。” “倒是个好名字。”霍青道。 “倾妃找我取药时,我本来准备给的不是它。这药太霸道,人死的时候痛不欲生,且无药可救。”孙子林拇指摩挲着扇骨道。 “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伯乐?”孙子林摇着摺扇,“我是灵均的伴读。” “哦?”霍青这才明白飞天水榭的一幕原来并非巧合,“什么时候相中我的,之前的交情也是你们棋盘中的一个?” “非也,”孙子林一贯吊儿郎当的强调变得严肃,“我之前是真心与你相交。只是后来世事难料,你分到良妃寝宫,又深得良妃喜爱,我与灵均才将计就计。灵均要坐稳这个位子太不易了,他心怀天下,雄韬武略,我知道他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 “所以你来祝他最后一臂之力。”霍青倒是十分佩服萧灵均,孙子林说的没错,他的的确确比任何人都适合那个位子。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孙子林肃然。 萧灵均知道霍青中了红颜枯骨的时候,跌撞着差点摔倒,他站在冷宫里,脚步凌乱,一下撞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砰地碎在地上。 “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霍青笑答。 右手扶住额头,古怪的笑声,伴随着呜咽地悲鸣从这个年轻的帝王身体里发出:“……你知道我的心思……你在惩罚我。”霍青走近萧灵均,萧灵均用手挡了一下,霍青看见他的泪水顺着高挺的鼻樑滴落。 推搡的力道在霍青的坚持下渐渐变小,霍青温柔地环着萧灵均:“明天下旨赐死我,我可不想等着化为枯骨。” 一只乌鸦嘎嘎怪叫,回音在冷宫久久飘荡。 灵武十一年,萧灵帝下旨赐死霍青,举国同欢。 第20章 第二十章 阮翕带着霍紫东躲西藏,追兵不断,他逃到江南,才将尾随他的一众官兵甩掉。霍紫一路上受尽路途折磨之苦,现在到了江南又高烧不退,阮翕安顿好霍紫等她身体完全好起来,才抽身离开,赶去萧京。 萧京皇城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有的人家居然还挂起了红绸子,在风中飘飘荡荡。也不知道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正则殿人去楼空,阮翕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宫殿,华美的摆设上积满了灰尘,空气瀰漫着腐朽的味道。皇宫之大,他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于是他潜入毓秀宫,整个皇宫他熟悉的就只有那个他不想熟悉的人。 林默染的武功与他相比只是稍差了几分,所以当他用剑柄轻叩窗户的第一声,林默染就睁开眼睛从床上翻下,月凉如水,月影下的枝桠像湖水中摇摇招摇的荇菜。 “师兄。”仿佛隔着千年,林默染眼睫低垂,看不清表情。 “霍青在哪?”师兄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从胸腔发出的声音低沉磁性。 “呵!”冷笑声让阮翕不安,“他死了。” 阮翕道:“你胡说什么!” 林默染痴痴地笑:“红颜枯骨,他现在应该烂成一架白骨了吧。没看见萧京皇城百姓四处挂红绸吗?就是在庆祝他死了。这祸国殃民的再世妲己死了。”她装模作样地嘆气,“可惜你回来的晚了点,不然就可以亲眼看着当今圣上亲手砍了他的脑袋。就在玄武门那,你来的时候经过那里了吧。那时真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他一个太监倒是死的体面。” 眉头深锁:“萧灵均的宫殿在哪?” …… 萧灵均大病一场,昨天的早朝也没有去,御医诊断是心疾。这活人硬是咳出血来,何况是九五至尊的血,太医院忙得团团转,只希望萧灵帝莫名其妙的疾病能来的快去的也快。 是夜,大殿中央的软塌上赫然放着一架白森森的骨架。萧灵均坐在旁边的地上,头发四散,骨节分明的手看起来没了血色,缓缓地摸上白骨,将脸紧贴着白骨:“你用这个办法怪我,你怎么忍心。” “萧灵均!” 无视来人的声音,萧灵均伸手树起食指放在口边:“嘘!别吵醒了霍青,他睡着了。” 来人单手将萧灵均拨向一边,一脸诧异:“你说这是霍青?你这是什么鬼把戏!霍青呢?” “霍青,”萧灵均突然眼神恶毒,“他该死,可是他怎么不肯等我一起死。” “霍青真的死了?”阮翕看着疯疯癫癫的萧灵均,又看他猛烈地咳嗽,嘴角咳出一丝鲜血,可他不管,整个人开始魔怔了扑向霍青的白骨。 红颜枯骨,阮翕入目的一具白骨,再也不是那个陪着他爬雪山在草原上生活的活生生的人。 林默染正站在殿外,见阮翕出来道:“我还以为你连他的尸体都要一併带出来才会罢休。”她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我与你情投意合,为了和你在一起,师傅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么多年的情分比不上一具白骨吗?” 阮翕错愕。 林默染接着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进宫为妃,你以为随便逃去江南就真的可以随便选进宫里,以我的身手,我若是不愿,旁人能拿我怎样?我为你牺牲如此。你居然爱上别人。” 阮翕终于肯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林默染眼角滑泪:“师傅早就效忠皇上了,你不知道?也是,你的性子根本不会管这种事情。你对家族事业一点也不关心。我被送进宫,只是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你不会真以为萧灵均身边几位宠妃就只是宠妃这么简单。”
第30页 “呵……”林默染慢慢靠近阮翕,后者退了几步重新拉开距离,“我是守卫,慧妃是钱袋,良妃是靶子,连怜嫔也是颗棋子。” “萧灵均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林默染站定,“除了薛家军、用慧妃家产招兵买马,还有就是你的父亲,武林盟主阮刑天的势力!” 看到阮翕眸子里的震惊,林默染似是满意:“真是江湖耻辱啊!”江湖人士素来不屑与朝廷打交道,阮刑天贵为武林盟主,竟然暗中支持萧灵均,确实是武林之耻。 “这么一想来,你的霍青不就是你父亲间接害死的吗?”林默染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第一次有复仇的快感,看着你痛苦,比我还痛苦,真是又爽利又痛彻心扉,如同撕扯着自己身体的皮肤,越撕越是想撕,“霍青作为萧灵均守住宝座的棋子,你父亲又是添砖加瓦者,他的死你父亲没有责任?” 扭曲的极为美丽的脸庞,反而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艷丽,林默染在月色下,就那么静静地望着长身玉立的阮翕。她知道阮刑天和阮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好了:“你带霍紫走是霍青的意思吧,”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他是故意支开你的,你知道吗?他不爱你,他宁愿为了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去死,也不愿意和你一起走。” 他不爱你,他不爱你,如同魔音灌脑,阮翕提剑的手撑住额角,额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沿着稜角分明的脸下滑。 剑落地,阮翕眸子清明不见,似走火入魔,又过了一会儿居然怦然倒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上近日来了许多怪人,一行大萧打扮的人骑着骏马,看举止形态、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之人。领头的草原上的少年脸上因风吹日晒而粗糙黑亮,两坨红血丝挂在两颊,似戏台上的丑角。他还没有见过大萧的人,听阿娘说大萧富庶多金,今个见到借宿在自家的这一群人果然有钱。然而说话做事与北塞人完全不同,那气质架势少年真是见所未见。要说他具体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稀罕。 “这里就是巴音雪山下的湖泊赛罕。”少年翻身下马,高亮的嗓子如同活力充沛的草原雄鹰。 “我主子问你赛罕是什么意思?”马上下来的人凑近中间一个穿着最为富丽的人,然后高声询问,中间的那人身量极高,修长健美,乌黑发亮的眼珠被半垂的眼睫遮住,长相是俊逸非凡但是看人时总是懒懒一瞥,可是自带气压,不怒而威。 “是美好的意思。”少年立刻回答。 手拿玉骨摺扇站在中间那个人旁边的另一位大人,他眉眼微斜,自带一股风流,听见中间的人咳嗽了一声,脸上严肃:“你病还没有痊癒,何必急于一时。” 那人不回话,旁人也不恼,他径直走向湖泊,手里抱着白玉瓷瓶,好像仙人,少年心里想着,又见那人将瓷瓶的封口打开,将瓷瓶中的东西尽数洒进湖泊里。 “这么美的地方,难怪霍青想要在这里长眠。”谪仙般的人喃喃道。 潋滟的湖色,苍茫的草原,巍峨的雪山,美极! 霍青生前跟孙子林的最后一次对话,对话结尾就说想要把骨灰洒进北塞罕塞湖里,孙子林自然将此事告知了萧灵均,以为魔怔的萧灵均不会同意,不想他竟是连夜赶到北塞,将宝贝了一路的瓷瓶里的骨灰洒进波光粼粼的赛罕湖。孙子林想也许是他想为霍青最最后一件事吧。 “灵均,走吗?”孙子林其实不忍打破这一美好画卷,如玉公子立足于秀美湖泊之旁,陡峭山峰直插云天。可是宫中不可一日无主,他们离开了那么多天,是该赶回去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萧灵均,只有萧灵帝。” 孙子林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脸上无悲伤之色,只是好似带上了另一副面具。 “走吧。”萧灵均淡然道,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孙子林落在最后,他以为眼花,可是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竟是阮刑天的儿子阮翕。什么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是说一直都在跟着他们,不觉惊出冷汗。孙子林看看逐渐走远的人群,终是走向阮翕,阮翕正盯着湖面发呆。 “霍青要我谢谢你带走霍紫。”孙子林开口道。 阮翕无甚反应,连眼角余光都不肯赏给他,孙子林又接着说:“如果方便请你告诉我霍紫的下落,我会替霍青照顾好她。” “不必,”阮翕终于说了句话,“我已经决定照顾她一辈子,收她做弟子。霍青应该也希望霍紫可以随心所欲地过活。”他仍盯着湖面,孙子林觉得他看出了阮翕的寂寥。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是不要太伤心欲绝。”孙子林看他们一个两个痛苦不堪,不禁出口相劝。 阮翕并不答话,看样子并不想与孙子林交谈。孙子林看萧灵均一行快没了影子,便起身欲追上那群人。 背后传来极为低沉磁性的声音:“他最后说了什么?” “血为饮,肉为食,骨为道。谁也回不了头。”孙子林说完,朝着萧灵均那边小跑过去。 草原雄鹰振翅翱翔,一声长啸,在天空划破云层,直冲云霄。阮翕抬头仰望天际,阳光令他眼睛微眯,谁也回不了头。 第21章 解惑答疑 完全是《白夜行》评论给我的启迪,评论说《白夜行》像证明题而不是推理题。所以我有所借鑑,希望自己写的这篇鬼东西也是一个证明题,所以想写一个小小的解析。我完结的第二篇文依旧是短篇,没办法,没人看写不下去了,想尽快完结,但是还是费了我不少心血的(╯﹏╰)可是大家貌似都不喜欢,哎,想写推理小说,可惜脑子不够。想到哪写哪,勿怪。 1、北塞之行,林默染染毒,不是凑巧,是为了牵制住阮翕和霍青方便皇帝在北塞做准备,后来他把薛凌塞到北塞其实也是为了对付宁鹰洋。林默染武功很厉害后面说了,她就是为了保护皇帝的棋子。所以你相信霍青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拉就那么容易倒嘛! 2、为什么带上霍青和林默染还有阮翕去北塞,林默染是在路上随皇帝保护他,在北塞皇帝与阮刑天见面,林默染的作用就是牵制霍青和阮翕,他们两那时完全蒙在鼓里,而知道皇帝计划的人越少越好。霍青已经是棋盘上的一子,而且他是良妃那边的眼线,所以萧灵均要带着他,阮翕完全是林默染的附赠品(*︶*)。 3、哪里可以看出林默染是守卫这颗棋子,首先,在前面我写阮翕回忆与林默染的事情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心狠手辣要杀林默染,后面林默染解毒后说的是孙氏羞辱之仇,显然阮翕知道的只是假象,实际上他母亲只是羞辱林默染,没要杀她,这只是他父亲送林默染进宫的託词,这个计划里没有他儿子。其次,林默染一入宫没背景啥的就那么受宠,只是假象,她受宠才方便时时刻刻保护皇帝,然后别人还不会怀疑。再次,林默染武功辣么好,不利用不白搭嘛!而且这个守卫比暗卫好用啊,可以亲密在一起吧,没人怀疑而且出奇不意,2333。最后,皇帝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放任阮翕在宫里,萧灵均会觉得他是个太监?原因无他,他知道阮翕的身份,故意留着他的,是买了林默染的赠品,反正不坏他事就行。而且这也可以看出阮刑天和皇帝有勾搭上,理由同上。
第31页 4、钱袋子慧妃,前面有写她家很有钱,华阳宫巴拉巴拉,也是个伏笔,皇帝要暗中对付宁鹰洋,能大张旗鼓地用国库的钱招兵买马嘛?想暴露吧。所以慧妃很重要,因为她爸爸富可敌国。萧灵均计划里她着的不可或缺啊喂!反正她就是萧灵均的提款机。 5、薛凌这条线也埋了很久了,他和长公主在围猎场就一见钟情了呃,祭天大典的事情被发配北塞,这是故意的,表面上皇帝是糊涂,为了所谓的祭天大典任性胡为,其实是藉机把薛凌调去北塞,带兵来做后援的呃。 6、长公主是个好姐姐,她牺牲了爱情和生命,给弟弟当探子,嫁给了傻逼刘玉,宰相与摄政王早就接洽过,萧灵均故意刺激刘寅,逼着刘寅和摄政王合作。为啥,因为萧灵均了解的宁鹰洋小心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击的,所以刘寅跟他合作就是加大了筹码,而且祭天大典这天很适合造反,出其不意嘛!刘寅和摄政王合作了,长公主就有用场了,他们有什么动作都可以报给弟弟。最后被刘玉掐死,没办法,刘玉就是个贱人呃,只会撒气在老婆身上,又歹毒又好色,正是因为他的个性,长公主才最适合去当刘府的探子。 7、霍青算双面间谍了,呃呃呃,算是皇帝的反向间谍。()他肯定跟良妃报告过一些没用的啊,虚假的消息啦。反正他除了作为挡箭牌外还是一个优秀的反面间谍。 8、声明一下,霍青不喜欢阮翕也不喜欢萧灵均。对阮翕不过是少时的梦想偶像是崇拜他,还救过他,所以他喝醉做梦梦到了阮翕又救了他,带他走。这只是年少的印象太深刻呃。其实霍青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像草原上过的日子,他最终选择长眠草原的原因也在那段时间。他也不喜欢萧灵均,但是古人都有一种家国情怀,父子君臣的等级观念啦,什么的,他愿意为萧灵均的位子成棋子。甚至最后捨身相救,求死啊。但是不是爱情。一般人不会喜欢拿家人威胁自己的人吧。霍青愿意去死还有李云忠的原因,有替霍蓝赎罪的赶脚。 9、红颜枯骨是孙子林给的,他其实想霍青死的,毕竟为了萧灵均的名声,怎么说他都是死了最好。当然以前他们两相遇并非故意,是算朋友啦。但是后来嘛,就变了,然后飞天水榭为什么孙子林要让霍青引起大家的注意,就是很突兀的说他咋啦咋啦,其实他就是故意的,他和萧灵均那个时候就准备下一大盘棋啦,霍青成了棋子。就是给机会让良妃把霍青送给皇帝。 10、林默染要把霍青害死,理由太简单了,她知道阮翕喜欢霍青,想他死,孙子林顺水推舟。所以她利用了福莅,同时嫁祸给怜嫔,她推得一干二净哦,皇帝不会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