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男男授受不亲》 第1页 文案: 五岁时,他说要讨他当媳妇儿,他是季家独子,他亦是宁家单传! 少不更事,他问:“做你媳妇儿,能一直不让院子里的大脚明欺负我吗?” 他铿锵答道:“这是自然,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谁也不敢欺负你了去!” 十岁,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急得满脸通红:“哎呀,我说的是真的,说讨你当媳妇就不会不作数的,你别不信我呀!” 他沉默片刻,停下脚步,也不回头,“母亲说了,我和你一样,身上的样式一模一样的,这样是不能结为夫妻的。” 十年后,你看,我对你说的,就没有不作数的,我爱慕你,我只爱慕你。 枫叶垂落,也许迷了谁的眼睛,他牵住了他的手,而他,没有再拒绝。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涟,季矅予 ┃ 配角:白战,霍封 ┃ 其它:竹马,纯爱,攻强受皮 ===== 第一章 生辰许诺 季府后花园。 从花园长廊远远望去,玫瑰园蹲着一对玉人儿,不,是一只,一只俨然已经将自己变为一只泥猴儿,干净的那只是街对面宁府的单传宝贝疙瘩宁涟,那只泥猴儿就是此府中的唯一少爷季矅予。 管家金伯伯站在远处,眉头皱成“川”字,心里不住的嘆气,唉,愁人,这以后也不知哪家小姑娘会许给自己这泥猴少爷。 花园深处隐隐传来几句对话。 “小宁子,你看这蚯蚓,把头掐断身子还动得那么欢,嘿嘿,我们把它断成好几节,看它还会不会动!”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拍衣服的声音,糰子似的人直起身来:“哎呀你可歇着吧,太残忍了,呀……别!你别给我!让你爹知道又揍你!” “没事儿,今天我生日,想来他不会在今天教训我的。”泥猴仰头轻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小狐狸样的。 你瞅瞅,咱这位活祖宗,还晓得看时机下菜碟儿呢,所谓坏事儿得赶在好时候做,比如:过生日。 就在活祖宗还要蹲下的当口儿,金管家尽力喊了一声:“少爷!老爷叫呢!快开饭了!快带着宁少爷回来吧!” 季曜予麻利捂了耳朵,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拍拍身上的土,抬起头来却又换上一副狐狸似的狡黠笑容,“小宁子,我脸上有东西吗?” 宁涟默默翻白眼“……” 你脸上何止有东西,你是东西里面藏了张脸吧!虽然是这样想,但宁涟还是抬起袖子轻轻的将季曜予脸上的浮土擦去,脸庞因动作太过小心翼翼而微微沁出了汗珠。 宁涟动作太专注,没有看到季曜予眼中散着光芒的小星星,也不知道季曜予此时心中所想。 “好啦,我们走吧,金伯伯又要催的。”说完,宁涟撸起宽袖寻找季曜予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牵起。 少年软软胖胖的小手和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此刻的季曜予眼中,真像是是年画上的美人儿啊,粉嘟嘟的,还牵着自己的手,想到这里,季曜予低头看向两人紧牵的小手,咧嘴笑了。 待刚迈进屋便有婆子丫头拥簇上来替两人换下脏衣服,重新洗漱,盘发,更衣。刚完毕,便有一个小厮掀开帘子沖屋里面的两人笑道:“二位小公子,老爷让赶紧过去吶,说不好让客人久等。” “就来就来,快,小宁子,”季曜予忙不迭推开帮他抚平衣物的侍女,拔腿冲出门后才发现身旁并没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宁涟正慢吞吞的用手抻着衣服,唯恐穿出一丝褶子。“哇,小宁子,能快点不,别整了,比姑娘还好看呢!” 宁涟抬头看了季曜予了一眼,,又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调整了走路姿势,一手扣前,一首背后,小大人样的不紧不慢跨出了门。 季曜予最看不得他这幅慢吞吞的性子了,抓起他的手就风一般朝前厅奔去,心里还不忘想着,完蛋,真比街上的小姑娘还水灵,啧啧啧,不能便宜了那帮丫头小子们,这少爷,得是我的,必须,一定是我季小少爷哒!季小少爷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自以为下了个天大的决心。 两人将后面跟着的小厮们甩了老远,率先到了前厅,发现小宁子的父亲和母亲都已坐定,笑眯眯的和自己的母亲大人聊天,而两位父亲则细细品酒,时而抬头微笑交谈,再抬头,大人们才发现了两个小小一团跪在地上请安的宁涟和季曜予。 季父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副着急忙慌不稳重的样子,板起脸来,故意严肃的训斥道:“见了你宁伯父还不问好?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一边的宁父笑吟吟的按住了季父的胳膊,目视远方不存在的某点,做回忆状,“咱俩家比邻已有七年,孩子们也都五岁了,时间真是过得快呀!”边说边悄悄将袖子朝两人摆了摆,示意两人赶紧坐到位子上去,待季父往事随风,这般那般的唏嘘感嘆一番后,厨子们携侍女已将满桌菜餚备齐,隐于众人身后,以便客人有什么吩咐。 季矅予心里暗嘆:宁伯伯可真好啊,以后也要许他当我的父亲。 堂间轻轻吹过一阵沁人的花香,殊不知,后来的日子里,宁父也确是如了他的意,只是,此间过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已是饿极,只是当时贪玩耍忘了腹中飢饿,季矅予遂眼巴巴看着自个儿母亲,像是只要得了母亲一声令下,他就能把满桌食物一扫而光一样,心有灵犀一般,母亲停下了上下不停忙活的红润嘴唇,瞥了他一眼,转身挽住季父的手,笑说:“老爷,该开饭了,今天是小予的生日,你瞧,这孩子快饿疯了!”
第2页 宁母听了以手帕遮口笑意吟吟:“是啊,小儿易饥渴,”顿了顿,又将宁涟拉至身旁,替他抻了抻衣领,说道:“今儿个涟儿也玩疯了吧,唉,这孩子,从小就安静,也就是小予不嫌弃他闷闷的,一直带着他玩。” 季矅予蔫头巴脑的听着各位父亲母亲的寒暄,又看了看宁母搭在宁涟肩膀上的纤细手指,莹润洁白,顺着看了看宁涟安静垂下的小脑袋,心想:今天总算知道小宁子这随时爱抻自己衣服的习惯从哪儿来的了。 用餐期间,仿佛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小宁子在自己身旁,宁父宁母也经常过来闲叙,正蔫蔫往嘴里扒饭的季矅予心里想着,季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予,今天生辰,父亲可以为你达成一个心愿哦!” 听到这个,季矅予停下了扒饭的勺子,惊喜的抬起头,眼眸亮亮的,脑子在一瞬间过了无数好玩意儿,都是往日他想买但是父亲因怕他贪玩误事而拒绝了的,有手工坊的小马车,灵驹堂的小红马……但是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宁涟,发现宁涟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急切的想知道他想要许什么心愿,恨不得替他许了一般,看到宁涟眼眸水水的,小嘴红红的,哎呀,心底再次感嘆了一声,真是好看的不行行的,想要藏在袖中暖暖捂着,再不让别人看上一眼。 季矅予看着宁涟,心底隐隐有了决计,别的东西再稀罕,以后自己攒下银两也可以买,但是宁涟就一个,如果以后他跟别人走了怎么办,那我去哪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想到此,季矅予抬头看着父亲,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眼神坚定,“父亲,”季矅予抬起手,手指缓缓指向宁涟,嘴角带着微笑,“父亲大人,我要讨他当媳妇,就像您和娘亲一样,可以一直相伴着,孩儿也想要这样的陪伴!”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包子直接亮相,撸毛长得快喽! 第二章 生辰许诺 一时间,席上所有人都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空气安静的可以听到气流的旋转流动,是了,这样的事情绝对是违了纲理伦常,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小少爷这占有欲还挺大的呢,哈哈哈哈!”继而,所有人的情绪开始放松,嘴角上扬。 “小予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讨了我这独子,可要许些什么东西……” 宁父抿着笑,背着手看了看四周人,“例如拿出你最宝贝的东西,才好呀!哈哈哈哈哈!” 季父季母简直哭笑不得,指着季矅予的脑袋笑的说不出话来,底下的小厮们也皆是笑的极内敛,以手封口,简直不能再优雅。 最宝贝的?季矅予苦苦思索,没有呀?我所有的宝贝小宁子都知道。突然,他灵机一动,胸有成竹的指着自己笑眯眯的对宁父说:“宁伯伯,小予就是最珍贵的呀,我愿意把自己送给小宁子!” 一桌大人被这小机灵鬼逗得前仰后合,看着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季矅予着急的看向在此期间未提一字的宁涟,“小宁子,你也不信我吗?快说‘好’!” “好……” 宁涟正呆着,却被他这一声催促吓得下意识的顺着他喊了,回答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应承了什么,随之,有觉得自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是不是有点不好,遂捏着自己的袖角扭扭捏捏的问:“那你会保护我吗,大脚明老抢我的吃的!” 季矅予正得了他那一句应承心里乐开了花,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自己胸中溢满了英雄气概,拉过宁涟拽着衣角的手,语气坚定“没关系,我保护你,从今以后你就站在我的后面就好了!” 站在我的身后,有多少大人都不敢作这一句承诺,小小的人儿彼此眼中只剩下对方,大人怎么看他们才不管呢,此时,就是一个愿意给,那另一个人要了便是,不考虑以后,哪有那么多的未来可讲。 大人们看着这还没桌子高的两人只是感嘆两兄弟间的感情甚好,季父隐觉不妥,但是看着对方父母未有一丝介意,也就打消了心里的忧虑,双方举酒言欢,席间从满了欢声笑语。 简单的生辰已过,两人又开始了整天背着‘之乎者也’的日子。 这天,季曜予因为前一天晚上宁涟答应他同宿而眠,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后半夜困意袭来才短短眠了一会,导致上课期间昏昏沉沉,加之夫子极具催眠的声音和动作,季曜予终于以头抢桌,睡着了。 夫子正在上头讲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之际,突然发现底下有个十分不听话的学生,其实学堂里学生挺多,都是冲着这位当朝神童大学士来的,如果不注意,也看不出什么,奈何季曜予身旁坐了个腰杆极其挺直的娃,何止腰杆挺直,那双眼睛也滴熘熘的随着老师的移动而移动,甭提多认真了夫子一皱眉,提高音量喊: “季曜予,站起来,背诵一下,”老神童方步一迈,“背一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后面的内容!” 季曜予屁股忒沉,丝毫未动。 老神童:“季曜予!起来背诵!大学之道,在……” 宁涟怯怯站起来开口道:“夫子,季曜予生病了,我来替他答好吗?”
第3页 夫子德高望重,想来从未被如此拂了面子,好容易这宁小公子给个台阶,遂也施施然顺台阶下了,“也好,你背来与我听罢!”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此时我们的季公子已然悠然转醒,但仍保持着睡姿未动。 只觉得耳畔的声音糯糯的,仿佛还带着作昨夜吃剩下的蜂蜜糯米糕,说不出的好听,只想抬头看看背书的宁涟。 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季矅予缓缓竖起胳膊撑着脑袋,眼睛痴痴地盯着宁涟的嘴唇,两篇嘴唇像极了嫩的一碰就能滴出水的水蜜桃,渐渐地,眼看就要碰着那水蜜桃了…… “咳咳,”堂上夫子极其做作的咳嗽声将季矅予从丰满的幻想中揪了出来,“背的不错,坐下罢。”顿了顿,夫子正了正他那檀棕色的帽子,“诸位小少爷,少年强,则国强啊,你们乃国家未来之栋樑,学业上务必不可怠惰啊!” 眼看夫子又要望墙兴嘆,诸位小学生似是约定好了一般,双手背后,摇头晃脑齐齐开口道:“为振兴国家而奋斗!” 听到这句,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好,不错,今天就下学了罢!”说完,夫子缓缓走到季矅予桌旁,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走出门外。 刚下课,季矅予猴子似的蹦起来,拉着宁涟的手就往外沖,后面小厮忙不迭的替二人收拾书本杂物,匆忙跟上。 小厮:…… 门外徒留捲起的风尘缓缓飞扬又落下。 南巷街摘星楼。 “小宁子,怎么样,这个位置好吧,从这儿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选花魁活动呢!”季矅予一脸邀赏哈巴狗似的表情斜着眼睛看着宁涟。 “我们就这样跑出来,还未告知父亲母亲……这样行吗?”宁涟皱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季矅予小手一挥,“无妨,我已令小厮通知我父亲了,说去你家温习课程去了!” 宁涟:“……” 原来对面那明月楼乃是一家青楼,这明月楼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花魁竞选大赛,到这天,全明月楼的姑娘们都会拿出全身的技艺来参赛,夺冠的那位享有全年选择客人的权利或者全年。 谁都知道,明月楼的姑娘那是个顶个的美貌动人,身姿婀娜,所以,这些姑娘们的粉丝也非常多。 嗯,男粉丝居多。 只见台下早已人头攒动,这边的狂喊,“珍珍!”那边的高呼,“爱爱!”此外,还有秀秀莲莲等不一而同的声音。 宁涟皱着可爱的小囧眉,口中不断的嘀咕:“啧啧啧,真是有伤风化呢,小予你怎么能带我看这些呢?哎呀,真是不妥呢!” 口中虽这样说,眼睛却仅仅盯着台下姑娘们进出的小门不放。 唉!可见这孩子也是个口斜体正直的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哇塞,季小少爷竟然带小莲子去看花魁选拔,啧啧啧,小莲子要不开心了。 第三章 宁涟生气了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第一位选秀者便出场了。看台底下顿时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季曜予急切的探出身子伸长脖子去看,嘴里不住的对出场的各位姑娘品头论足。 “啧啧,小宁子你瞧,走在第一位的那个脸盘子可真大,比你的脸可大多了,哎哎看这个,那眼睛怎么跟狐狸似的!” 虽说小小年纪就表现出非凡的鑑别美丑的能力是很不错,但是貌似频繁的拿某人做比较似乎不太好呀! “哇小宁子你可瞧瞧他们罢,哎呀真是!小宁子?”察觉到身旁并没有动静,季曜予疑惑的回头瞧,这一瞧可了不得!身旁的宁涟一改刚才期待的表情,眼眶红的像小兔子一样,仿佛一动就会哭出来,小鼻头也粉粉的,嘴角向下弯着。 这可把季曜予吓着了,忙用双手轻轻托起宁涟委屈垂下的脸蛋儿,靠近了轻声询问:“小宁子,你怎么了?不喜欢咱就别看了呗,我也是以为你喜欢看我才带你来的!” 话音刚落,宁涟就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瞪着他,那眼神分明在控诉:明明是你喜欢凑这热闹,怎么反说是我呢! 季曜予看懂了宁涟眼神中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抽回手,蹭了蹭鼻子,“那你要不喜欢,咱回呗!” 宁涟不出声,仍是撅着小嘴,极委屈的样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怎么了,哎别哭,你别哭呀!” 宁涟心里难过,这事儿作为一个男子汉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这怎么能说,说他竟然拿他和青楼女子做比较,说他分明不管他,一味地拿自己寻开心,这话说出来,真是小气极了,可是心里酸涩的不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是了,虽然还是八九岁的年纪,可已然记住了五岁那年他坚定的向父亲讨了自己的诺言,可他,大概已经忘了吧! 越想越伤心,宁涟死死忍住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季曜予被唬了一跳,他从没有见过宁涟这般隐忍的哭泣,以往被欺负了也只是瞪那人一眼,可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牙齿紧咬着唇瓣,强忍泪水死死克制的样子。季曜予终于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否则这温柔的小人儿今天怎么会这般伤心难过。
第4页 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通,终于找到了根由,这人儿平时就一副不屑与俗人一般见识的性子,恨不得立刻辟了谷当那不食人间菸灰的小仙儿,今日自己却将他与底下那些姑娘做比较,可不惹得他伤心难过。 季曜予觉得自己混的不行,以前那么宝贝的人儿,生怕受了委屈的人。怎么今天就惹得他哭成这样,这样想着,却也难过的说不出话,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搁在宁涟抓着衣角的小手上,心一抽一抽的疼,不住地在心里痛骂自己,反而开不了口。就这样,眼睛通红的两人手拉手对坐,相顾无言。 金管家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小兔子似的宁小公子头撇在一边,哭过了一般脸庞粉红,而自家那少爷破天荒的乖坐着一动不动,眼睛已经干燥,下巴却还挂着两滴金豆豆。 “哎哟喂,我的两位少爷哟,可让我好找,”金管家避重就轻,假装自己刚上楼,“哟,这是怎么了,吃包子抢食儿了吗?瞅这小可怜见的!” 旁边两位本压根不想理他,可宁涟一听就急了,刚哭过声音哑哑的道:“你说告知了他们的!” 你又骗我! 再次得了宁涟一记控诉的眼神,季曜予深知不能再编,只得低头认了,怕宁涟再哭,忙用手攥着宁涟的手,“这次知错了,原谅我这一回罢?”见宁涟没反应,季曜予情急之下用手托着宁涟的小下巴,凑上前去,将唇吧嗒印在了宁涟的额头。 还没反应过来的宁涟只觉得额头一下软软湿湿的触感,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宁涟捂着额头诧异地睁大了眸子。 咳咳,更像受惊的小兔子了,季曜予心想,但他没敢说出来,只觉得此刻被他欺负哭了的宁涟可爱的无以复加。 被彻底忽略的金管家尴尬的来回转了一圈,见天色已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遂张口道:“少爷们,随老奴回去吧,该用晚膳了,宁老爷托早点回去吶!” 宁涟也觉得这半天伤心够了,于是站起身来,金管家一手牵一个走出摘星楼。 回到季府,季曜予正要张口留宁涟就晚餐,宁府门口的小厮眼尖,跑过来直接将宁涟接回去了。 季曜予也委屈,蔫蔫的随管家跨进了大门。 晚餐期间,季母看着季矅予神情恹恹的,再者还有金管家回府时的通报,心里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没问,小孩子的事情还得靠自己解决才是。 季矅予回房后,想着白天的事情,脑海里浮现出宁涟哭得通红的眼睛,粉粉的鼻头,耳畔似是还能听到宁涟哑哑的嗓子,懊恼的捶了捶脑袋,这怎么办啊,一想到宁涟以后要是不理自己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边宁涟也是一样,晚上更是又哭了一场,宁母怎么问,他也不说,想着季矅予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每次有了矛盾他都是立刻道歉,但是坚决不改。明知他也是无心的,可心里就是酸涩难耐,回府时明明看到了他挽留的眼神,却还是假装没看见,他是不是也伤心了。 小厮看见宁小公子披散着头发怔怔的坐在桌旁,遂哄着上床歇息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季矅予早早的就摇铃唤侍女进屋伺候梳洗,然后早饭都没吃就直奔宁府而去。 笑话,这样耽搁着小宁子肯定就更不理自己了,现在赶紧过去再哄哄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下。 到了宁府,小厮是认得他的,正准备通知宁小少爷,却看见季矅予摆了摆手一阵风似的直奔宁涟房间而去。 季矅予蹑手蹑脚进去后,宁涟还在睡觉,遂熟门熟路的除去鞋袜也上床安歇了。至于宁涟醒来怎么说,那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莲子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急! 第四章 临湖窃书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候,宁涟悠悠转醒,突觉枕畔传来规律的呼吸,屏住呼吸转头查看,却原来是季矅予,顾不得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觉得惊喜开心,原来他也没有生我的气。但转念一想,他生我什么气呢? 宁涟早已忘了昨日种种,只觉得这人在身旁便很安心,想不起来便也不想了。宁涟这人安然淡定得很,伤心时伤心,生气时生气,忘了却也不强求自己想起来。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没发现季矅予假装阖上的双眸早已经睁开。待发现时就印入了季矅予一双含笑的狐狸眼,遂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谁也没提昨日发生的事情,也许忘了,也许没忘,谁知道呢? 就这样,谁也没有刻意低下身段刻意讨好,但是就这样淡无痕迹的一笑而过,仿佛从没发生过不愉快,一直就该是这样,从没有变过。 两人洗漱过后用了餐,便有季府小厮来传话,说季老爷的意思,让宁涟过季府一同学习,这事宁父欣然同意了。于是两人便一同去季府上课。季父的意思是,让宁涟过来一同学习,又可以互相督促,季矅予也不至于太野。 这着实把季矅予开心坏了,他早已经在心里盘算这个事情很久了,可是他是小孩子,说话没有分量,还会被父亲认为是想着两个人更是每天闹着玩疯了。不料,天降好事啊,让宁涟同自己一起上学,那自己就有伴了。 于是一整天,季矅予的脸上都带着阳光拂面般的微笑,授课的老先生云籍深以为是自己的学识将季矅予感动了,遂讲的更起劲了,唾沫星子是以飞的更远一些,季矅予浑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继续嘴角上扬听课,却把旁边的宁涟难受坏了,想着今天没看黄历,许是不宜上课罢。
第5页 课后,云籍向季父大大夸奖了季矅予,这让季父深感自己决策英明,然后一段时间对季矅予都温和的像个老妈子。 身边日日伴着宁涟,季矅予日子过得滋润极了。转眼已到了中秋节,季宁两家十分交好,往常都是一起过节,今年也不例外,因去年是在宁府举行,所以今年按例在季府过,府上早就开始准备挂红刷墙,下人们忙进忙出的採购张罗,家中有亲人的开假领了月银回家过节,不回去的就留下在府上帮忙。 这天,季矅予正和宁涟在花园玩耍,就听得假山后有人窃窃发笑,两人蹑手蹑脚走过去,却见该发笑之人是季府金管家的儿子金光,人如其名,此人确实十分伶俐精光,却看他手上捧着一本小人书,书上人物皆为男子,动作却是千奇百怪,于是十分好奇。季矅予与宁涟对视,意思很明显,转到假山小角处,从后包抄,直接将书抽走。宁涟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意思,急忙不贊同的摇了摇头,季矅予一把捂住了宁涟的嘴巴,两人转到假山小角处,季矅予将食指按在宁涟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宁涟无法,只得点了点头,甚至还出了些对策,抢书后可绕着湖畔躲进静心亭大桌子后面。 季矅予斜着眼睛带着笑觑宁涟,眼睛邪魅的眨巴了一下,意思是,刚刚还在劝我,现下便已想好了对策,小宁子呀小宁子,你也好坏哦!宁涟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用胳膊肘捅了季矅予一下,季矅予得了宁涟的一记狠瞪和一记胳膊肘,消停下来不再打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那小厮拿着的书上,季矅予将一只手伸出来攥成拳头,数着,嘴唇翕动:一,二,三,话音刚落,季矅予探出手去将书一抽,开始玩命的按宁涟指的路线跑,边跑还不忘将宁涟紧紧拉着,两人因年纪尚小,身子骨还未长开,躲在石桌后面,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未露出来,可怜金光刚从集市上买来才翻开准备细阅,就被哪里来的兔崽子夺走了。那是本什么书,金光自是清楚不过,只期盼那书不要落在老爷夫人跟前才好,一面想着一面忐忑的一熘小跑回到了前院帮忙。 看到金光不见影子后,两人才从桌子后站起来,季矅予拍拍胸脯长呼了一口气,却见宁涟撅着红艷艷的小嘴,不忿的瞪着他,想起刚才逼人家做坏事,还捂了人家的嘴,季矅予慢慢牵了宁涟一只袖子角,轻轻摇了摇,眼睛无措的看着宁涟,同时辅以贝齿轻咬下唇。 宁涟见季矅予这幅样子,再大的气也捨不得说什么了。 季矅予心里暗自得意,宁涟心软,往日里只要季矅予这样做,宁涟就会原谅他,这招式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所以你看,这两人都有治得了对方的法子,所谓一物降一物,大致如此罢。 哄好了宁涟,季矅予拖人家坐在凳子上,怀着万分激动与神圣的心情,翻开了书页,入目便都是些成年男子,姿势奇怪,披头散发,两人表情怪异的对视了一眼,默默将书阖上,气氛变得尴尬,两人虽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凤朝民风淳朴,百姓安乐,他们偶去逛街也看到不少男子与男子牵手同游的场景,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了,想及此,自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于是第二天,金光赫然发现自己被抢走的那本书出现在屋里的桌子上,啧啧称奇,宝贝似的藏在枕头底下。 至于那两个偷书贼舌头被猫叼走了数天,此话不谈。 虽是自那件事过去了数天,两人见面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倒也多了些礼节在里头,见面都要弯腰道一声:好。 中秋节到了,从天微微暗下来,府里就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所有人都热闹起来,前厅早已摆上了月饼糕点等小吃,在前院里也摆了两三桌,供府里的丫头小子们吃酒用。 宁涟不喜吃月饼,觉得饼馅过于厚重油腻,季矅予口味和宁涟差不过,两人应景似的每人吃了一小牙就放下了,齐齐搬了房中的躺椅到屋外,躺着看月亮,前厅是大人们吃酒玩笑,声音隐隐绰绰听不真切,季矅予神秘兮兮的从房中拿出一瓶不知是什么东西,举在宁涟眼前,“你知道白战吗?我姑父的小儿子,我表弟,他不知从哪儿得了这几瓶酒,给了我一瓶,今天你也尝尝鲜吧!我在他那儿的时候尝过了,好喝得很呢!” “不能喝,父亲会说我的。” “哎呀无妨,这酒很甜的,就像果子酒一样,根本没有一点酒味儿!” 禁不住劝,宁涟还是品了一盅,贊到:“果然入口醇厚甘甜,好东西呢!” 两人聊着天品着酒,一晃月已至中天,遂摇摇晃晃回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张灯结彩,一想,古代哪来的灯。小糰子们使坏了。 第五章 喝“果子酒” 回屋后,宁涟便自发摸到了季矅予的床,转身一屁股沉沉坐了上去,对着季矅予憨憨的笑着,眼睛在黑暗中分外亮,像是带着水汽似的,“小予,酒好甜呢?我还想喝!” 季矅予并未喝多少,他甚少吃甜食,当然带着甜味的食物也一律不喜食,因此此时很是清醒,身子站得直直的,没有丝毫摇晃的迹象,他借着月光看着宁涟粉红的脸庞,情不自禁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皮肤散发的热气似是能把他的手指灼伤,看着宁涟含笑的眼睛,乖巧的坐着,双腿轻轻的晃着,真是乖得不行,季矅予又开始耍坏了,他伸出一只手指,在宁涟面前晃了晃,“这是几根手指呀小宁子?”
第6页 宁涟用力集中注意力,仔细的观察着,奈何季矅予一直晃,遂抓紧一根根数着,未伸出的也被他一根根掰直了,最后费了颇多功夫,昂起脑袋脆生生的答道:“五根!” 像是怕季矅予赖帐似的,手抓的紧紧的,脸上骄傲的神情展露无遗。 这才像我的小宁子嘛,平日里那样正经,真是被那些先生教坏了,教的这样少年老成,季矅予一边想着一边哄宁涟脱了鞋袜,除去外褂,醉酒的宁涟乖极了,把他摆成什么样子也就乖乖的不动了,只是眼睛还是一直追随着季矅予,看他帮自己脱鞋袜,看他把自己的身体摆正,看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搁在床头,看他为自己认真的做事。心里暗戳戳得想,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好看了! 本想一直看下去,可是头昏昏沉沉的,眼皮直打架,宁涟最后睡过去还在想:这是要讨我做媳妇的人呀! 季矅予将自身的外褂除去搭在衣杆上回头一看,宁涟已然熟睡,呼吸微重,小嘴微微张开,小脸红红的,醉酒身体发汗,也早已经将盖严实的被子蹬开。认命替他再盖严实,也翻身躺到里面,但是清醒的很,毫无睡意,感受着身旁人源源不断散发的热量,甚是心安。 半夜,宁涟嗓子干的厉害,口里一直喊着:“好渴,好渴!”季矅予这时刚睡着,所以醒得快,听见宁涟喊渴,赶忙起来扶宁涟坐起,将桌上晾凉的水递到宁涟嘴边,宁涟迷迷糊糊就被餵了一勺水,嗓子得到滋润好受多了,哼哼唧唧又睡了。 这里的下人许是吃多了酒睡得昏天黑地,金管家岁数大了,一早就被季母催着回屋休息了,季矅予也是千金少爷,可是做起伺候人这事儿却也不手生,餵宁涟喝了水后,又上床躺着,一会便睡熟了。 第二天,天气十分晴好,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温度十分适宜,不干不燥。昨夜未来伺候的下人这时勤快得很,未及主人吩咐便端着热水,干净衣服早早在门外侯着,宁涟早早转醒,坐起来揉着有点疼有些闷的头,懵得很,不知自己是谁,又在何地,转头看着季矅予的睡容,思绪才慢慢回来,想起昨夜喝的那瓶假果子酒,酒劲儿真大啊,幸好未被父母知道,不然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缓过神来,宁涟起床穿好衣服摇铃。 季矅予这时也醒了,身上睏乏得很,并不着急起床,看着下人鱼贯而入并不急着伺候,而是眼巴巴站成一排,而宁涟则熟门熟路的打开柜子,取出一贯钱扔在盘子里,下人们这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齐声说:“谢谢宁少爷!” 季矅予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拿的是谁的钱。” 宁涟转头眯着眼睛斜觑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怎么,拿不得吗?也不知是谁昨日哄我吃了那许多‘果子酒’!” 季矅予连忙一迭声的“拿得,拿得!”大笑着坐起身来,由得侍女更衣浣脸。 两人洗漱完毕后就去前厅,宁父宁母昨晚玩乐后便回去了,一大早小厮来寻,跟着回去了。季矅予上午见了母亲后便带着两个小厮去寻七八公里外的姑母家玩耍。 季矅予的姑父白君易是朔城一带有名的商户,白氏家族主要是给宫廷置备购办的皇商,在朔城也算是富甲一方。 小厮驾着马车两个时辰便到了白宅,门口的小厮看见了急忙欢喜的进去通报,不一会白家的小子白战便跑出来了,穿着还是随意,只套了掐金丝月白长袍,不说话绝对是一个翩翩小公子。奈何一开口就毁了,“表哥,老舅家养不起你了,跑来这打牙祭!”话是十分欠揍,但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季矅予也习惯了,自己自入学久才来一次,白战脸上的开心是骗不了人的,他拉着季矅予的胳膊就往家拽,边拉扯边炫耀他新得的机械小马。 季矅予正要先拜见姑父姑母,白战说父亲出门议事,母亲和周府的夫人去看美人庄新出来的一批绸缎料子去了。 于是季矅予就跟着白战往他的院子里去了,一进院子便看见赫然立在莲花池边的一匹马,说是马,可是周身披满了银光闪闪的铁皮,上面卯着整齐的钉子,看出了季矅予眼中的疑惑,白战得意洋洋地解释道:“这是我父亲朋友从洋人那里得的!”白战上前拉了一下马儿肚子上的绳子,突然那马就开始自动地四蹄奔跑,与真马无异。 季矅予在父亲那里听过这种机械器物无人力而自动的原理,这是将燃物,或者煤炭或者油装入器物燃烧炉内,拉绳利用摩擦点起藏在炉内的火折,可燃物燃烧,驱动器物各关节动作。看白战这样操作,也知道了这马就是父亲说过的那种了。赞嘆道:“姑父是真疼你啊,这么难得的东西也给你弄来了,倒是稀奇。” 两人玩了一会子,季意婉就回来了,看见季矅予忙开心的上前握了季矅予的手在手心,嘘寒问暖了一番,季意婉当初因季奶奶捨不得,遂迟嫁了几年,未嫁时,季矅予已经出生,所以季意婉对这个小外甥分外疼爱。携众人回屋后季意婉一面命小厮准备茶水点心,一面责怪白战贪玩,都不晓得给季矅予准备口水喝。 白战皱着眉头:“娘,那口水能喝吗?多脏啊!” 季意婉抬手轻扇了一下白战的后脑勺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表哥那样懂事呢?”
第7页 白战忙接到:“是是,娘说的太对了!”季意婉对这个小儿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理他,自顾问了季矅予近期的事情,又说想哥哥了,什么时候回去一遭。 天色已晚,季意婉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白父差人回来告诉季意婉今夜不回来了。几人用了餐,各自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即将出场,各位敬请收看! 第六章 生病解闷 中秋节云先生放假三天,季矅予与白战在朔城玩了两天,也认识了白战的朋友霍封,两人一见如故,霍封是白战随母亲逛街的时候认识的,彼时白战还是个奶娃娃,胸前时时挂着一块涎水布,季意婉嫌弃得不行,隔着帕子牵着他的手,就在这时,遇上了一同拖着自家儿子逛街的霍家夫人,两位夫人相谈甚欢,然后就忘记了两位粉糰子。 果然相似得很呢,心大过天。 等到了布庄,两位夫人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时是捎着一个的,回头一看,乐了。 只见面容冷清清的霍美人儿牵着不住吮指头的白战,紧跟着她们,一路都没放,可不代表就是喜欢,从霍封皱起来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对这个邋里邋遢的小东西实在是谈不上喜欢,可是白战不觉得啊,他觉得这个人甚是合眼缘呢。彼时哪知道眼缘,无非是觉得人家比自己这个娘还靠谱一些罢了。 就这样,两家夫人时常走动,带着两家孩子也越发熟了,就这样,一直到现在,霍封虽还是那副冷清清的性子,但是至少在外面还是很护着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的。 玩够了就能回去了,季意婉临别时非常不舍,但是又知季矅予还要上课,也没再挽留,将朔城一些时兴的瓜果和小玩意儿让季矅予带了一车回去。 因是用过午饭开始启程的,待回到家后天已经蒙了一层黑纱,卸下一车东西,季母让季矅予挑了一些出来送到对门宁府去。 季矅予带着几个小厮,将东西送去宁府后,宁母邀吃晚饭,季矅予没见宁涟,心下疑惑,宁母看见他探头探脑的,道:“小涟昨晚睡觉踢了被子,今早上就有些鼻塞头晕,吃了几副药下去,现下在屋里躺着呢。” 季矅予一听就着急了,忙安慰宁母道:“伯母勿担心,我这就去看他。” 宁母摇摇头说:“无妨的,已经快好了,他身子自小弱,也不爱走动,难免禁不住风一些,”看着季矅予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强装淡定,心里欣慰了一些,说:“快去看看他吧孩子,他也闷坏了。” 季矅予得了话就往宁涟房屋去,推门一看,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药味,宁涟躺在床上靠着软枕看书,看到季矅予来了,立马咧开嘴笑了,眉毛弯弯,全身所有的部位都在告诉这个人,看见他,自己甚是欢喜。 季矅予被这样全然信赖的笑容弄得心一抽一抽的疼,怎么会有这样让人心疼的人,全然不保留自己,开心就是开心,从不藏着掖着半分。 看到季矅予自进屋就默然不说话,宁涟伸出手去够他,却也够不着,着急地说:“小予,过来!” 季矅予听着宁涟声音干涩,发音困难,竟然红了眼眶,想着中秋节自己出门玩,宁涟却在家生着病,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 走过去,宁涟忙抓着他的手,着急的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季伯父又说你了吗?” 季矅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玉制玩意儿,递给宁涟。 这东西通体羊脂玉做成,凹进去的部分活灵活现的站着两个小人,装束却不像本朝的式样,两个小人牵着手,女子裙裾飞扬,男子以手拥住女子的纤腰,底盘插着一支箭羽样的小杆。 看到这么精緻的东西,宁涟几日来苍白的脸色终于焕发出光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怯怯伸手接过问:“是给我的吗?”季矅予看着他脸上的光彩,自己也开心起来,点头道:“当然啦,你看,它叫做八音盒,上了发条便可以自己旋转并发出乐声,”说着,就着宁涟的手转动了八音盒底部的发条把手,然后就见两个小人缓缓旋转,空灵的音乐在房间里流淌,女子的裙裾上下飞扬,两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看着宁涟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八音盒,季矅予笑着问:“就这么喜欢吗?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如何?” 宁涟眉目间满是笑意,沉吟道:“《越人歌》中有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就叫它‘悦之’吧!” 此诗乃先秦作品,彼时季矅予还并不解其中意,只觉得朗朗上口,雅致非常。 季矅予陪宁涟解了会闷,讲了讲去姑母家的趣闻,讲到表弟白战就更加眉飞色舞起来,“小宁子你还记得吗?就小时候那个脖子上系个涎水布的小奶娃,以后我带他来你就认识了,现在还是那副傻样儿!” 季矅予讲着白战,讲白战院子里那匹机械马,讲白战的朋友,但是宁涟一个字都没听清,脑子里和心里都被酸熘熘的情绪充斥,真是酸涩难耐得很。 心想:你看你有这么多的亲人朋友,而我只有你。 但是看着季矅予飞扬的眉宇,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于是,所有的酸涩也都忘了。 若影若现的星星在天际闪烁着,树影斑驳,投下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两只小手牵着,亲密无间。
第8页 疏影间,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 “小宁子,你看天上的月亮,那么亮,都快把星星的光芒遮住了。” “是啊,星辰虽浩瀚却渺小,月亮虽只有一个,光芒之盛……无人匹敌。” 季矅予感觉到宁涟话语里的失落,捻了捻宁涟的手背,说:“这又何妨,谁想做月亮做去吧,我只想做一颗星星,照亮一个人!” “小予,你想过以后吗?你想做什么?”宁涟看着天空若有所思地问。 “你呢?你这么善良,受了欺负也不会还击,哎呀,反正不管你在哪,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就是了!” 听了这话,宁涟的耳根可疑的泛着红,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挑。 夜渐深,季府的小厮来接,季矅予安抚了宁涟,跟着走了。 晚间吃了药,宁母过来和宁涟聊天,说季矅予真是个好孩子,也不枉这些年从小看到大,对宁涟这份心却从没有变过。 提及五岁那年过生日时的趣事,宁母抚掌笑道:“那时竟不知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把我们都惊着了,后来才想着,许是你两个兄弟之间感情甚好,他又看他父母之间感情甚笃,遂说出了那样的话,现在想来,真真是可爱有趣的紧呢!” 一直沉默着的宁涟抬起头状似无意的问道:“那男子和男子之间不可以的吗?” 宁母温和的笑道:“不是不可,若两者之间是真心相爱,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 宁涟心中一喜,却听季母接着说:“但是你两个小子从小长到大,以后也可娶一户人家的女儿,这才当真是有趣呢!” 宁涟脸色不明,低头似是认可了母亲的话,但是心里想了什么,确是不得而知。 夜深,万籁俱静,窗影婆娑。 有道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快要表白的节奏吗?哎呀小糰子们快点长大吧! 第七章 争端风波 五年后。 五月草长莺飞花开季。 集市上。 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人群中穿梭着两位俊美非凡的少年,一人身着月白华服,袖口边缘绣着银线墨梅,黑发及腰,只用一根银色绸绳束着,飘逸非常,面色淡然,嘴角却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另一人则着银白色外褂,里面一袭淡青长袍,头发高束,墨色丝缎缠发。表情是浓浓的委屈。 两人对话如下: “小宁子,你得理解我呀,那人是我姑父介绍给我一起学习的,哪就鬼混了,我初经此道,总要有人带着我嘛!” “哦。我又没说什么,你着急解释干嘛,没关系的。” 宁涟说完对着季矅予绽放了一抹自认为非常和善的笑容。殊不知,更把季矅予吓个半死。 “小宁子!”某人拉着宁涟的袖子恬不知耻的撒娇。拉拉扯扯间走远了。 为什么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呢?却原来随着季矅予的长大,突然对经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季矅予的姑父白君易正是朔城一带有名的皇商,遂跟着过去学了几个月才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白君易在南巷一带的一个朋友的儿子,名叫沈清。 这沈清年方十六,乃是南巷唯一一个从官办医学馆中考核成为宫廷御医的太医沈双明之子,年方十六,长得也是品貌堂堂,但是该子不喜学医,倒爱商贾之道,遂也拜了白君易门下学习。这沈青与季矅予年纪相同,一见如故,兴趣相投,为了方便,季矅予便邀请了人来自己府上共同学习经商之道。 再说说那宁涟,宁涟自小体弱,家人商量着让他考个不大不小的功名,以后也算是自己的一个依仗,所以一直在家学习四书五经。 因是十五岁生辰将近,季矅予便赶着回来了,本是好事一桩,一番好意,奈何宁涟看见那沈青频频出入季府,早上进去,晚上出来,出来时,季矅予满心欢喜的送人家出来,依依不捨的回去,心里便有了恼意,这便有了前面大街上这一幕。 因前头这季矅予在那恳求了半天,宁涟也没放个准话,晚间时候,季矅予又腆着脸带着一盒蜂蜜糯米糕上门赔罪去了,虽说这人心里一准儿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啊。 进门去,宁涟点着灯看书,不抬头也知道是季矅予,这人走路拽的二五八万,仔细看,这地上定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的很。 “小宁子,还读书吶?歇会呗,仔细伤了眼睛,那我多心疼啊!” 这人,脸皮着实厚的很,宁涟也不抬头,懒懒的说:“送那位走了?那你还来干什么?我这小屋也放不下您这座大佛。”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白天不是说了吗,他就是我姑父叫着与我一起学习的,哪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了!你也忒小心眼了。” 这话予别人说来不打紧,顶多一句话再呛回来即可,但是宁涟本就心思不比他人,他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时间越久,压的心口越疼,因没法说,不敢说,说与谁,使得宁涟越来越敏感,小心翼翼,像是驼了沉沉稻草的骆驼,哪天就被一句话压折了身体。 来自季矅予的一句话。 宁涟霎时红了眼眶,恨声道:“对!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从来都是,你竟现在才看出来了吗?那我该说您季大少爷眼瞎吗?此时此刻才明了我宁涟是什么样的人,”宁涟胸口疼得厉害,像是压了一块大石,疼的直不起身子,“既然这样,那您好走不送!”
第9页 说完这话,宁涟终于撑不住身体,重重坐下,眼睛红红的看向别处。 季矅予此刻被宁涟的反应怔住,待缓过来,一股浓浓的委屈自心底浮上,酸涩感喷涌而出,脖子上青筋暴起,也不顾宁涟能不能受得住,红着眼冷笑道:“我倒也不知你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却是我眼瞎,看错了人,你今日这般伤人伤己,以后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宁涟紧接道,“绝不后悔,要是后悔一分,日后让我不得好死在这里,绝不脏了您季大少爷的眼!” “好得很,你在这里发毒誓,顺便也一道咒了我罢,倘若我真是你想的那样,我也立时被雷噼死,绝无二话!” 宁涟没想到季矅予发了这样的毒誓,气的浑身乱战,“好,好,好,这是你说的!”说完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冲过去拉开门,指着门外,“你现在赶紧走,我一刻都不想看见你!你走!” 季矅予双手握拳,一肚子气不减反增,卡在嗓子眼难受的厉害,一挥袖摔门而出。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仿佛就在这一刻说完了一生的话,宁涟终于无话可讲,无人可爱,无人可诉说。 宁涟心想,真冷啊!这暖暖夏季,身子为何会这样冷,冷彻心扉,像是能从心上刮下一层冰碴子来。 就这样燃着灯,心如死灰般怔怔坐了一夜,第二天,屋门缓缓开启。 下人们惯会察言观色的,发现宁少爷发丝未乱,衣衫整洁,除了眼睛稍微肿一些并无异样,也放了心,宁涟身旁伺候的小厮饺子因昨夜将季矅予未通报便放进来,被主子斥责一夜未近身,现下看主人心情似乎开朗,笑脸上去迎道:“少爷,用些粳米粥吧?小厨房熬了一早上,又软又糯。” 本也没想着少爷能用早膳,不料宁涟竟笑着点了点头,还说,“再切些春大娘腌的小菜来。” 小厮乐的忙不迭应了一声便跑着去小厨房切菜了,一早上,宁涟用了餐,命小厮将书本搬入花园凉亭内,微风习习,花香阵阵,正是看书的宁静之处,此刻心绪宁静,压在心底的事儿也就沉沉被压着吧,反正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有些事儿,永远无人可诉说。 这几天,宁家小厮都开心的很,前几日笼罩在宁小少爷屋上的阴霾此刻已尽数散去。 全府的人为宁涟的十五岁生辰做着准备,前几日赴朋友之邀去灵鹤峰游玩的宁父宁母此刻也正在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的小包子们…… 第八章 互诉情意 季曜予气哄哄地回到家后,心里憋着气,坐在凳子上一语不发,胸脯上下急促的起伏。 许久才平复了心情,待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也有不是,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对话,想起宁涟从小爱和自己耍性子,自己也让习惯了,知道他是只和自己亲近。可今天自己突然失控,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此时季曜予还没有意识到,宁涟的一字一句已经重到可以足够左右他的情绪了。只是想着宁涟真是不该怀疑他的。自己对他的情意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可是,宁涟怀疑他什么?而自己对宁涟,究竟是什么情意?兄弟之情?亦或是……季曜予实在不知,只觉得当时心里酸涩难忍,委屈非常。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自小一块长大,自己是该让着些的。 那时候话说的那么重,宁涟也是气极的模样,可别把他气出病来才好。 想着三天后是宁涟的生辰,这几日便好好为他挑选一件礼物聊以赔罪罢。想到此,季曜予便开始询问打听礼物的事儿了。 转眼宁涟的生辰便到了,宁父宁母已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来席,一方面拉进亲戚之间的感情,二则也为宁涟的将来积攒人脉。季家三口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 中午时分,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宁涟挨个给各桌长辈敬了酒。人还没散,季曜予也不便离席,遂心不在焉的于季母身旁守着,席间,有一位邻居知晓季宁两家交好,又喝得有些醉意,站起来拉着季曜予的手,又去寻了宁涟的手,将两人手叠在一块放着,高声感嘆道:“当年的奶娃娃们都长这么大了……嗝……小时候还掏过我家的鸡蛋吶,你瞅一转眼……唉,我们都老啦!嗝……”打了酒嗝,顺了顺气又继续说道,“可惜两个娃都生成了小子,如果这其中一家是女儿,那今日……嗝……我们喝的可就成了喜酒哇!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几桌人全都哈哈大笑,此起彼伏的声音附和道:是啊,这话不假,可惜了啊! 季曜予和宁涟顿时羞得脸红脖子粗,又不好甩了手直接走人,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神都不知往哪儿放。好容易众人劝着坐下重新饮酒,季曜予和宁涟对视了一眼忙松开手,两人都脸红的像是能滴血一般。 宁涟重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就推辞回屋了。季曜予远远看着又不能跟上去,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正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待宴席快散了,人们走的走,有的坐下来闲聊。整场生辰宴席变成了大人们用来联络感情或者趋炎附势的时机,没意思的很。 季曜予看到人走的差不多了,转头对季母说:“母亲,我去找小宁子了,你们不用等我,晚一点我就回去了。”季母放心得很,摆了摆手示意季曜予别管他们了。
第10页 宁涟正坐在房中歇息,手中端着一碗醒酒汤,刚才在宴席上虽没有喝多,但也觉得头昏脑涨的很不舒服,放下碗,宁涟皱着眉头轻轻用手按压着太阳穴。 季曜予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幅美人图,宁涟的手指修长,一般男生指节粗大,但是宁涟从小就没有,又不喜多动,皮肤也生的比一般姑娘还要白一些,此刻眉峰微蹙,眼睛眯起,长长的睫毛扇子一般在眼睑处留下一层阴影。嘴唇因刚喝完热汤变得红红的,像是抹了女儿家的口脂一般,真是美得不可胜收。 这边季曜予看的双目失神,那边宁涟已经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了。 进来别人的屋子总是不打一声招呼,难道进那人的屋子也是这般来去自如吗!宁涟这几天强逼着自己一刻也不想他,安心读了几日书静下了心,此刻又看见他,几日前那种痛苦又重新出现,紧紧扼住他的心肺,难以喘息。 心里已经波涛汹涌,面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 “咳咳!”宁涟抬头,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看了这么久,可还觉得这幅皮囊入的了眼吗?” “入得,入得”,被人发现也不尴尬,早早地换上了笑容,毕竟顺坡下可是季少爷的天赋呢。 主动忽略了季曜予嬉皮笑脸的功夫,宁涟站起身来,拍拍袖子上莫须有的灰尘,冷笑道:“我记得,几日前季少爷才赌咒发过誓,怎么今日便又来了,”宁涟缓缓走近,“是等着急了吗?想要迫不及待的……唔……” 季曜予知道这人心情要是不好,那说出话来都是牙齿上淬了毒的,遂一根手指堵住了宁涟接下来的话。然后放下来握着宁涟的手坐下,并不急着说话,而是仔细端详着宁涟的脸庞,而后颤声道:“说什么从今往后护你周全,却每次都是我惹你伤心,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别苛待自个儿的身子。”本来是准备哄哄宁涟的,却碰了自己的伤心处,看到宁涟短短时间便消瘦成这般模样,心像一只手狠狠揪住一般,痛极强忍着,眼眶赤红,声音哽咽道:“你这哪是在伤害自己,分明是在折磨我罢了,你……”说到此刻,季曜予俨然已经泣不成声,弓着腰不想让宁涟看见自己的狼狈一般将脸庞埋进宁涟的手掌心,肩膀不住地抽动,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着。 宁涟仰着头努力忍住眼泪,然而眼泪早已决堤,宁涟想说点什么,想说我并没有伤害自己,我每日按时吃饭,按时歇息,但是却管不了日渐消瘦的身体,再说了,我怎么捨得折磨你呢,这比让我死还难受啊!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湿意,宁涟哭的气都喘不过来,想安慰季曜予你别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将季曜予的脸庞托起,摇摇头,用嘴唇拼出几个字,你别哭,我心里难受。 此刻,季曜予才看清自己的心,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人,还是自己承诺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其实这一切从未变过,只是已经将一切的情爱与陪伴都错误的归结为习惯,所以才忽视了这个人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忽视了这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陪在自己身边的情意。更忽视了这个人眼底的那抹散不尽的痛苦与哀愁。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爱,这世间才有了嗔与痴,才有了生别离,求不得。 第九章 重归于好 久久相对无言。 宁涟坐着,一只手被季矅予紧紧抓着贴在脸上,一只手放在季矅予的发顶,缓缓摩挲,动作无比小心翼翼,像极了当年花园替他用袖子拭干净脸上的尘土一般,未惊动一根头发丝。 空气中充满着令人舒服的沉香味道,一会儿,季矅予动了动,宁涟心里不禁一笑,这是脚麻了,这几个月来少有的宁静,两人都无比珍惜,一刻也不想打破,奈何……某人姿势不对。也罢,也罢! 宁涟停下摩挲的手,轻轻笑问:“脚麻了?” 季矅予满脸懊恼的神色,好不容易能让宁涟这般温柔的抚摸,自己还不争气。 虽觉得此刻真是极好,但季矅予已经忍不住就要对宁涟双膝下跪了,只得点点头,“是,是啊。” 说完自己也笑了,宁涟看他这幅样子真是傻的可爱,也摇头笑了,点一下季矅予的额头,无奈道一声:你呀! 季矅予就着宁涟的手慢慢站起,果然脚麻了,连带着小腿的一部分也像小蚂蚁在不住地啃噬一般,又痒又麻又疼,滋味真真难受的很。 宁涟扶季矅予坐到凳子上,自己却撩起衣摆半蹲下,替季矅予脱了鞋,轻轻替他按摩,揉开因血液不畅通的僵硬肌肉。 做这事儿时宁涟心情静的很,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仿佛是天经地义,就该是他有痛时,他来分摊消除。宁涟嘴角微微勾起,做这事儿,实在是愿意的,就像普通夫妻那样,互相扶持,就这样,从唇红齿白一瞬走到耄耋年岁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季矅予本准备了一肚子要调笑的话此刻又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对着这样的宁涟,他说不出口,自己其实也不是非就疼的受不了,只是对着宁涟,骨子里的坏就都翻出来,就想让宁涟疼一疼,可是当看到宁涟揉一阵就抬头观察他的神色,看到他皱眉就立马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像是伺弄一盆娇嫩不易成活的花朵。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转化成了一肠柔情。
第11页 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人,可是能这般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纳入自己生命的人,唯宁涟而已。 宁涟揉了一阵子,察觉到季矅予气息均匀,应该是好多了,就抬头问道:“可好些了,起来走走罢。” 嗯了一声,季矅予在地上来回走着,却看到宁涟一副只要看到他皱眉就准备上去扶着他的架势,季矅予笑了,他又不是几个月的娃娃,就算脚麻,也一会的功夫就能恢复如初,不至于如此担心,但他没说,走动的时候便用余光瞅一眼宁涟,心里美滋滋的,被人这样关心的感觉实在太好。 走也走够了,心里的蜜罐也被装满,季矅予便停了下来,双眼注视着宁涟,“我已经好了,那你呢?” 季矅予一语双关,宁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是心思缜密的宁大少这回可是想岔了,他只道是问他心结是否已了,以后是否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经了今天这一出,虽还是不知季矅予的心意,但好歹他眼中的关心不是假的,他的心疼也不是假的,这样的话,自己也该知足了,宁涟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否则到头来会失去的更多。 笑道:“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就算是,可算计了你一分一毫?” “我求您了,算计我吧。”季矅予举手连连作揖,逗得宁涟笑骂:你可真成了大街上耍猴的了,你,是那只猴子。 看到宁涟开怀,季矅予知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他也知宁涟心结深,肯定不会一时半会就能解开,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可以在这世上完全护得住他的能力,就不会说出口,他要让所有人承认他宁涟,他要八抬大轿娶他过门,他要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他们两人的障碍。 夜深,万家寂静,两人腹中飢饿,季矅予笑说,别等不到一道雷噼死我,我就先饿死在这了。到这个时候,自是没有人起来给他们做饭,但是季矅予知道在南巷街尽头,有一个卖馄饨的老伯。 这位老伯卖饭与别人很是不一样,别人白天叫卖,晚上收摊,这位奇人晚上卖饭,日出则收摊,人们碗中的馄饨数量多少则全靠大伯心情好坏,但是馄饨价钱也没有定价,人们给银钱也全凭客人喜好,来这许多年了,人们也只知他姓徐,遂暗地里称他徐怪人。 两人到了摊上,果然只有老伯在那手下一刻不停的擀皮包馅儿,看到他们坐下,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干自己的活,宁涟是个沉得住气的,季矅予又是个来惯的,因此都不开口,不一会,便有热气腾腾的两碗馄饨便被端了上来,汤色澄清,炒焦的小葱伴着细碎的虾米,上面飘着金色的油星,碗中的馄饨皮薄肚大,里面粉粉的肉馅嫩绿的小葱看的清晰,正感嘆这样的手艺,头顶中气十足的一句:桌上有酸菜。 …… 宁涟低笑,季矅予看着两人碗里的馄饨,悄悄沖宁涟咬耳朵,“老伯今天,心情极好呢!” 两人都是饿极,拿起勺子便一口一个的往嘴里送,然后便又齐齐整整的搁在了还未收回的勺子里。 这也太烫了!老伯你是有什么保温的秘方吗,这馄饨在这放了这么久还这么烫。 徐怪人抬头瞅了一眼,嘴角斜勾,开口了:“我这馄饨汤全凭一勺热油盖住保温,你吃这么急不被烫出个泡也算你走运得很了。” “这么晚吃这一口饭,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急急躁躁的,怎么干的成事情哟!” 老伯唠唠叨叨地说完还摇了摇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大半夜出来却听了这一顿说,两人没有丝毫生气,又喝着这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心里胃里都是暖烘烘的,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直白干脆的,摇着头说这种糙话了。 吃完,季矅予悄悄在碗旁边搁了一锭银子,不为其他,就为今日这番没有目的没有恶意的善语。 两人返道回府,已到了后半夜,想着金管家肯定睡了,对宁涟万般诉说金管家年老,为季家辛苦了一辈子云云,说的宁涟只好留他于自己屋中睡了,心里直嘆着:我怎么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厚脸皮的人,又很是无奈的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也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 作者有话要说: 做得对,在没有足够能力保护对方,就不要说出来,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 第十章 情敌离去 第二天一早,季矅予便回去了,正碰上早早来登门拜访的沈清,季矅予正有话对他说,遂迎进去。 进了屋,季矅予安排小厮准备了点心放在桌上,沈清看到季矅予神情严肃,遂也正襟危坐,坐下后,季矅予先给沈清倒了杯茶,先道了歉:“沈兄弟,我先给你赔礼了。”说完做了一个揖,沈清莫名其妙,站起来忙还了礼,等季矅予的下文。 “沈兄弟,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与你简短些说,你上次也见过宁府少爷了吧,”沈清打手势指着街对面,给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对,就是他,他与我是发小,一块长大。” “五岁那年,我便许下诺言要与他相伴过此一生,自此以后,他便时时伴我左右,十年来从未分开。” “这话是我先提起,但是真正时时履行这诺言的却是他,”季矅予低头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我从未要求他做些什么,他也每每做到最好。”
第12页 “他自小心思重得很,有些什么事也从来压在心底,不与任何人讲,我也心疼的很。” “不瞒你说,我家这位真是个醋罈子,吃醋能吃到自己身上,实在是好笑的很。” 沈清过程中一字未言,听他将宁涟从‘他’变为‘我家这位’,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虽已十五六,‘情’字一事却从未有过,也就没有人为他吃醋,没有人时时刻刻陪伴在左右,没有人称他为‘我家那位’。 季矅予自然不知沈清所想,自顾自说道:“况且现在我与你关于经商的学问已经钻研的差不多,一味的纸上谈兵并不很好。” 季矅予看了看沈清的脸色,并无任何端倪,将沈清面前未动一口的茶水向前推了推,自己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道:“咱们俩也该‘躬行此事’了。” 至此,所有的话也说完,季矅予知道沈清不是那么愚笨的人,有些话点到为止,足以。 这些日子不是白相与的,季矅予想的没错,沈清听懂了,因此也更伤痛。 “我知这是个误会,是‘你家那位’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枉我自以为找到一知己,却也难免这俗世之事,我若解释,不免有些小肚鸡肠,我若不解释,这事于我岂不是伤人。” “今日我走自然可以,可是就这么走难道就不是相当于认下了什么吗?”沈清眼眶通红,心中甚是委屈。 季矅予用手揉了揉眉心,想着:头疼,真是头疼,这一个一个的都是七窍玲珑之心,就我是一个傻子,这其中弯弯绕竟一个也没想到。 “给沈兄赔不是了,原是我考虑不周,才让沈兄陷入两难境地,我会同宁涟讲清楚,还沈兄公道,还请沈兄不要多心。” 沈清执起茶杯,将茶水尽数饮尽,放下杯子,转身离去。 风撩起窗前纱帘,一股莫名香扑鼻而入,季矅予砸吧了砸吧口里的茶水味道,不禁想:宁涟此时干吗呢? 此刻托着腮帮子神游天外的季矅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位怀春少女一般。 算了,他肯定在用功读书,我也要开始发奋了! 这样想着,季矅予便托小厮给她姑姑季意婉带封信,信的大致意思是将南巷这边的粮食行暂时交给他半年,看看所学是否所成。 两天后,南巷唯一的粮食行掌柜便走人了。 自此,季矅予为南巷新实习掌柜。 属于季矅予的天下才刚刚展开。属于宁涟的故事还未开始。 听闻季矅予接管了这边的粮行,宁涟提着礼就上门了。 远远就看见宁涟提着红纸包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季矅予抄着袖子笑眯眯的在门口迎接。 宁涟也看见站在门口打扮得像个灯笼的季大老闆,便也远远笑开了,“季大老闆气色不错啊!” “小宁子,你可别打趣我了,快进来,你看我装潢的还行吗?” “不错,一个粮行,弄得跟个书屋似的,雅致得很。” “那就好。” 季矅予已将规则制度以及陈旧的管理换了个遍,因此此时各管各事,虽然忙,也有条不紊得很,前面自有小厮们守着,他这个老闆又闲了下来。与宁涟谈了谈近况。 听到宁涟的学问也学得不错,深深呼了口气,“我可以养得起你的,学问这东西,自是学不完的,我看你日日掌灯到夜半时分,本就身子弱,也不好好调养。”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宁涟心里暖的很,嘴上却不依饶,“哪就那么弱不禁风了,况且也就熬了那么几回夜,就被你看见了,”顿了顿,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再说了,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就得你养了!” 季矅予心里苦笑一声,自己一直未给答覆,宁涟缺失安全感,因此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故而忍不住试探自己。 自己明白这样是不好的,无故享受人家的爱恋,自己却又未给出分毫,但世间的情感,有名无分的太多,有份无名的也太多,而‘名’和‘份’这两者都是他想给凝练的,且要给就要给的齐全,给了名,份却给不了,最后伤的更深,他不愿他的宁涟伤心,就只好现在先什么都瞒着,‘情’字说到底一半伤人一半甜的。 眼下先安抚他这小兔子一样的人儿罢。 “你这么说真是伤人心了,”季矅予低垂着头,眉头蹙着,睫毛扇子一样盖着眼睑,仿若一副伤心至极,心灰意冷的模样,“我若不养你,可是要我养哪个呢?” 这话可是直白了,任哪个人能答得上来呢?宁涟心里想的自然不能说出来,十多年才养的这幅好面皮可不能丢在这里。因此只能低了头佯装没听见。 季矅予看着宁涟的耳廓上飞着红晕,可爱至极,真的是很想上前亲一口,季矅予死死忍住,还没到时候,季矅予告诉自己还没到时候。 宁涟心中暗潮翻涌,季矅予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深深地砸在他平静的心上,他实在是想问,想问季矅予你真的是什么意思,你拿我当什么,可是这话不能问,自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不能把尊严也放弃了,他既然说了这话,那自己一直等,总会有结果的吧。 第十一章 粮行换米
第13页 季矅予使坏也使够了,正色道:“你做自己喜欢的,这很好,但是你得把身体养好,这样……” 这样,你才能陪我长久,我也会给你看一场你想要的繁华。 星辰已渐渐挂上了天,两人腹中都有些飢饿,季矅予对宁涟说:“走吧,今日我做东,请你吃好吃的!” 其实宁涟对吃食是可有可无的,但既然季矅予邀请,宁涟也是乐意的。 季矅予带宁涟去了最近的一家名叫天之味的酒楼,坐下后,季矅予开始点菜,小二在一旁口条极顺的报着时兴菜名,然后季矅予听着要了几个鲜菜,又品着宁涟的口味要了一盘糖醋小丸子和八宝汤。 用饭期间,两人谈了谈接下来季矅予的打算,宁涟谈了谈他的观点,季矅予心里暗惊:宁涟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或者从未去了解过这些,此刻说起来竟也头头是道,见解独特。 他的宁涟,果然是个宝贝呢! 用餐过后,宁涟又随季矅予回了粮行,等了一会,夜深卖粮的人几乎没有,遂留下值班的伙计,两人相跟着回去了。 粮行距两人的家不近不远,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宁涟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这一段距离眨眼便到了。 殊不知季矅予也是同样,只觉得今夜的宁涟格外好看,他还悄悄地转头看了好几回。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季矅予心里暗忖。 但无奈夜深了,也知宁连回去肯定还要看一会儿书的,这会儿早回去,他也能早些安歇下去。 于是对宁涟道:“回去早些歇息,不要熬太晚,否则五脏难以排毒,对身体不好的。” 宁涟嘴角微微勾起,打趣道:“只当是季老闆正值华年,却也懂了阿爷阿奶的养生之术了吗?” 季矅予辩不过这人的牙尖嘴利,只得摇摇头笑了。 两人在宁府门口站立许久,旁人若是看了,还以为是小两口分别几日后,你侬我侬的详述相思呢,不过也差不离了。 这两人,一人已明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不肯讲,一人心意早已表露,但却收不到回信,其实是收到了的,只是季矅予没有明说,所以再多的情义,宁涟也总是归结到两人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头。 道别后,季矅予也转身回府,但是他不能早睡,他还要将自己现下接手的粮行在前几年的帐本仔细核算,因为他发现,这里的分粮行每日的交易量并不是最少,但是年关算总帐时总是比不上其他几家的进帐,这事儿季矅予觉得肯定有蹊跷,但是不能直接告诉姑母和姑父,一来是粮行年月已久,找来接管的人又都是姑父信得过的人,二来自己刚接手,还未做出成就。 这事儿暂时只能由自己暗地里细查,这就给事情增加了难度,不仅要查出主谋,还有帮凶,这事儿,越快查明越好。 接下来的几天,季矅予携几个亲信着手查这粮行的前任管家,当初接手的快,又加上心中欣喜,根本没来得及细细询问。只记得名叫黄忠义。 查这人一点事儿都不费,黄忠义离了粮行,便转身去另一家粮行做事儿了,这粮行季矅予也清楚,近几年新发展起来的店,称为四季粮行,可这家粮行先前还默默无闻,业绩平平,但是后来却平遥直上,想来前景不错,这黄忠义也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主儿。 这一天,季矅予易容后带着府里几个小厮,直奔四季粮行。 前台的管事儿看到季矅予带着三五小厮直直入门,目不斜视,实在是大爷得很,便觉得这回一定是个大主顾,遂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这位爷,要买粮啊?” 季矅予闭口不开,底下的小厮冷冷开口,“因我们少爷亲戚那边粮食不足,特来你这儿买十石粮运回去。” 管事的当即就愣在那里,似是没有听清楚一般,又问了一句,“这位主子可是要整整十石吗?” “自然,难道框你不成。” 管事的喜得话都说不利索,又生怕这金主儿走了,忙叫来了另一个伙计带他们到后堂喝茶,自己连忙找老闆去。 老闆是谁,季矅予一行人自然清楚,只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哄他们自露马脚。 管事儿的找到老闆,将前面的事儿说了一遍,黄忠义忙问:“可是真的?认得是谁没有?” 管事儿的只道是主顾穿金戴银,气度不凡,但并不熟悉,想来不是本城的人。 黄忠义虽心有疑惑,但禁不住这是一单这么大的生意,要是成了,他可是能捞着不少钱呢!黄忠义想着,也是美滋滋的就随着管事来到后堂。 转过屏风,便看到一众小厮围着的男人,那人长眉桃花眼,用手捋着鬍子,身后站着年轻力壮的小厮。看人长相,确实是个未曾见过的,可是觉得眉眼之间有些熟悉,但也只能放在心里,脸上早换上了一副谄媚笑容,“贵客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黄忠义抱拳迎上。 季矅予并未站起来,只用眼睛斜斜扫了一眼,“黄老闆么?” 声音清冷,好似能冻死个人,但是黄忠义却情不自禁的用手抹了一下脑门上不存在的汗珠。 黄忠义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您採购的可不是小数目,请来这边,先验货再讲价钱。” 然后一行人穿过后堂走廊,便来到了四季粮行的后院,只见黄忠义用腰间一串钥匙打开东南角的一扇小门,然后众人进去。
第14页 却原来这是一个地下室,地下阴冷却又设置了诸多通风口,善于保存粮食,继续走,就见一摞摞的粮袋堆砌整齐,但是陈米却只有几袋而已。 季矅予和底下人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因为任何粮行都会有新米陈米,这是自然的,陈米未卖完,新米又进仓,自然囤积,可是还没见哪家粮行生意好到陈米只有几袋的,这事必有蹊跷。 见黄忠义拍了拍自己身旁摞着的大米,得意洋洋的说:“不瞒各位,这可都是今年最好的米啊,去了好几层壳呢,吃起来滑腻甘甜,进贡给上头的也差不离就这了。” 季矅予心里冷笑一声,就问:“这精米向来只给达官显贵留着,特别好的就进贡给皇宫,你这里,倒是满载得很呢!” 黄忠义不曾想这人知道的还不少,只能将自己要说的话仔细斟酌了才敢出口,“是啊,这位爷是个精明的,我这粮行前几年只做老百姓的生意,因此也不是很景气,却也只能达到收支平衡罢了,我这店这两年才开始花大价钱进了这许多好货,期盼能小赚几笔呀。” “黄老闆的算盘打得确实响得很吶!” 黄忠义状似不好意思般低头笑了,但是谁也没看见他带着不屑的一抹眼神。 别人不知他的心思,季矅予却清楚的很。 季矅予懒得和他周旋,直接步步紧逼,“米是精米。人就不怎么样了。” 黄忠义正要说话,季矅予接着说:“每年江南产的精米都是有帐的,除了选最好的上供给朝廷,剩下的便悉数卖给朔城粮行,毕竟朔城粮行每年还要上贡给朝廷诸多,且信用早已响彻南北,你这粮行虽说近几年也发展的不错,可是这么多精米,如果不是你自己买来使用,那就是偷来的!” 季矅予言辞凌厉,所述也皆为实情,黄忠义却还是煮熟的鸭子徒剩嘴硬,不断的辩解着,话语却已转为自己私下买的,以备荒年。 季矅予也不管他,不一会衙门的人便来了,将黄忠义等人押走后审。 第十二章 宁涟学坏了 没一天的功夫,衙门就差人告诉季矅予黄忠义招了,说亏他叫了个忠义两全的名字,却一个字都没沾上。 彼时季矅予正坐在堂前陪宁涟喝茶,两人谈论着黄忠义的事情,却轻描淡写的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季矅予漫不经心的抬头招呼道:“辛苦了,喝杯茶再走吧。” 官差称衙门事情多,推辞离开了。 等官差走了宁涟才重新开口:“这么说,是黄忠义勾结四季粮行的老闆,将你这里的粮行中的精米偷梁换柱成陈米,然后从其中牟利。” “那么,那些日子你都是在查这件案子了?” “你也不同我说,留我在家中一直焦虑不堪?” 宁涟虽带着微笑,但是说出的话步步紧逼,季矅予满头大汗,真正体会到了那时自己逼黄忠义时他的心情了,真正是煎熬。 可是心里却又溢出了满满的甜蜜,这人的心一直在自己身上,这辈子都逃不脱了。 季矅予这人也是坏的不行,自己行事说话间无比谨慎,连个承诺或者安抚的话都不愿意对宁涟说,却时时留心着人家的心是不是一直在他身上,这买卖真是稳赚不亏呢,果然是做商的料子。 看着宁涟低头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季矅予隐隐有些口干,宁涟好像是极能害羞的,说错个什么话或者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他都能害羞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就像此时,仿佛刚刚连连发问的那人不是他一般,头垂的极低,再不言语,再加上头顶季矅予的视线像火一般灼热,又迟迟不回答,以为是自己这话失了分寸,这便连带着莹润的耳垂也泛着粉色。 季矅予再不逗他,正色道:“你日日在家研读功课已是劳心劳神,我哪还捨得将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与你听呢?”说完,又颇认真地上下打量了打量,皱起眉来:“你瞧你又瘦了,宁府是少你吃食还是怎么的,怎么瞧着这么消瘦。” 宁涟简直被他这插科打诨的功夫弄得哭笑不得,指着他就笑骂:“你这人可是坏透了,宁府怎么就少我吃食了,我如今更是动都不动,还虚长了几斤呢!”说着就有些羞愤,抓着季矅予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你瞧,可是不是胖了?” 季矅予心里乐开了花,宁涟这小肚子温温软软的,手感极好,嘴上却还正经到:“确实是,是我眼睛花了,竟看不真切,长胖了好啊!长胖了身体健康!”顿了顿,又戏嚯到:“可是我还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宁涟突然就紧张了,忙蹙着眉皱着鼻子问:“什么声音啊?” 看到宁涟皱巴巴苦着的小脸,季矅予认真的将耳朵靠近宁涟的小肚子,抬头头对宁涟说:“我听到你这肚子里有小孩子在踢你呢!” 宁涟突然就被臊着了,恼羞成怒的狠拍了一下季矅予的背,季矅予却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笑的倒在宁涟的怀里,不住的用手揉着肚子,嘴里还嚷着:“哎呀,笑抽我了,肚子疼死了!”边说边笑的更厉害了,眼泪也从眼角渗下。 宁涟看他笑的厉害,自己也跟着笑开了,两人在堂前笑的完全失了形象,在门外候着的小厮们完全不敢进去,这两位少爷可别是吃错了药什么的吧!哎呀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第15页 笑毕,二人皆是揉着肚子平息着气息,眼睛也红红的,像兔子一般,二人对视着,眼看又要开始下一轮的爆笑,宁涟忙转了身,留一个背给季矅予,季矅予看着宁涟虽是转了身,肩膀却是不断地抖动,佯装担心的问:“小宁子,你别是抽了吧,快转过来我看看!”说着就要将人家掰过来,宁涟却自己转了过来,注视着季矅予,眼睛亮晶晶的,眼眸里像是装了一整个夏季的星辰。 长吸了一口气,宁涟探身过去,轻轻地在季矅予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突然季矅予舌头也僵了,脸红的像蒸熟的大闸蟹,衣服露出的脖子也整整红了一圈。 看到季矅予的表现,宁涟狡黠的笑了,心说治你还不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季矅予直熘熘站着,眼睛瞪圆看着宁涟脸上狡黠的笑容,这时才觉得自己真是平日里对宁涟使坏使太多了,把小宁子都带坏成这样了,还真是老虎不发威,以为他是个乖宝宝呢!坏起来这都没边了! 要说宁涟对季矅予说了什么,大概只有季矅予知道吧。 人世间的情话,唯有有情的人对有情的人说出来方才见其效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方才知其情趣。 彼时宁涟只知自己这次掰回了一局,却没有想明白这其中根源,季矅予这小狐狸脸皮厚的上锅蒸都蒸不熟的人,怎么就被他一言两语的羞成那样,浑身都散发着被欺负了的小媳妇一般委屈的气息。 唯有对着真爱的人,才能这般轻易的红了脸。 无言了许久,季矅予才缓过来,面色也重新恢复了白净,舌头也灵活了,敲了敲宁涟的额头,笑嘆一句:你个小坏蛋! 许是有了刚才的勇气,也是万事开头难,后来就习惯了,听了这一句暧昧的话,宁涟也并没有就害羞的低下了头,而是抓着季矅予点他的那根手指,正色道:“以后有事要告诉我,虽说我也不济事,但好歹能与你分担一些,给你出出主意,两人记挂着一件事总是比一个人记挂着一件事要轻松得多,你说是不是?” 季矅予看着这样一味地为他打算的宁涟,哪还能说的出一句拒绝的话来,遂点了点头,也抓着宁涟的手,无奈笑道:“我也认清了,与其瞒着你,让你一直思虑,倒不如直接告诉你,不管能不能想的出法子,你总是安心一些。” 宁涟笑而不语。 快到中午了,季矅予说自家的厨娘家里事处理完了,又回来府上了,宁涟从小喜欢吃人家做的酒酿圆子,这回可以一饱口福了,宁涟听了也是极开心,随着季矅予回了家。 到了季府,季矅予亲自到厨房嘱咐厨娘做这一道菜,厨娘一听宁府的小少爷喜欢吃,更是拿出了全身的本事,把个酒酿圆子做出了大师的水平。 第十三章 宁涟养狗 吃罢饭,宁涟便回家去继续读书了,父亲替他招了一名老师,姓欧阳,那欧阳老师是父亲的好友的师傅,从前是在朝廷里教导皇子们的太傅,现已辞官在家很久了,学问渊博得很。 宁涟上次和人家见了一面,老师对他近来读的书指点了几分,便已令他茅塞顿开,知道学习的突破点在哪里。 读到夜深,琉璃灯已灭,在屋外候着的小厮赶紧进来重新点上,宁涟将外袍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准备看会别的书就睡觉,却没想到外头小厮说有人来看他,宁涟心中疑惑,却也重新穿上衣袍,开门一看,却是季矅予,宁涟一哂,便直接请进门来。 虽然是七八月份,可是夜深了,白天的热气也尽快散去了,季矅予进门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寒气,宁涟赶忙倒了一杯热茶让季矅予暖手,季矅予坐下后,缓缓打开披风,便跳出一只鹅黄绒毛的小狗来,小狗的耳朵耷拉着,鼻子小巧,鼻头还渗着水珠,眼睛骨碌碌转着,惹人爱得紧。 宁涟小心翼翼的将小狗抱过来,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问:“这狗是你从哪儿找的?身上这样干净,倒像是有人家的狗。” “是我一个朋友的母狗生了许多小崽子,家里却养不过来,说要扔了,我听说了这事儿赶紧就抱了一只过来,知道你也喜欢小动物。” 宁涟一听便心疼的皱起了眉,季矅予又解释说,“一共生了四只,又因为品种好得很,没等扔就被人领养走两只,他家自己留下一只,我抱走一只,并未扔了。” 宁涟这才又欢喜起来,忙叫下人进来,准备小窝吃食玩具一类的东西。季矅予见他这么开心,心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有这么一个小东西陪着,自己忙起来宁涟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单的坐着。 小东西砸吧着嘴将水喝了便有些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宁涟爱怜的将它放在小窝里,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季矅予便有些吃醋,心里也知和一只小狗争宠实在是犯不上,可是往日里宁涟的目光永远都停驻在自己身上,这回可真是自作自受了。 小狗睡得香,呼噜也打得响,两人又不说话,这呼噜声便显得格外的响亮。 两人就这么诡异的听着声儿,看着小狗,过了一会儿,季矅予脖子都僵了,轻轻拽了拽宁涟的袖子,宁涟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看的入神了,忘了季矅予还在身边,不好意思的对季矅予笑了笑,“你也别见怪,我自小喜欢小狗小猫的东西,却从未敢养过,也不是怕他们伤了我,就算是伤了又怎么样,我也心甘情愿得很,就是怕他们陪我许久却又丢下我自己走了。”
第16页 季矅予看着宁涟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红的眼角,心里又开始酸酸的疼,你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你就这么……孤单吗? 一时间,两人都各有心事,闭口不言。 ‘梆梆梆’外头的更夫也开始打更了,季矅予恍然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忙告辞了宁涟,返家去了。 宁涟这一夜眼睛也没和的看着在床头窝着的小狗,心里满满的,知道这个小东西是自己的了。 一直到天明。 小狗觉少,早早地就醒了,然后就立起身子来扯宁涟的被角,宁涟看见了也不帮忙,小狗又想看看床上有什么好玩的,便用后腿一跳一跳的往床上蹦,奈何实在是太小,腿又短,怎么努力也上不去,急的在原地转圈直哼哼,宁涟好笑的不行,就抓着小狗的前爪,提上床来,小狗得偿所愿,被子软和得很,这东西就完全解放了天性,各种折腾翻滚,宁涟面无表情看它在床上玩耍,心里却隐隐有些愁,这么小便这么闹腾,长大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呢! 但是在以后,陪伴他的只有这只精力无限的狗,此话先不谈。 早上为了小狗吃饭,宁涟便又开始读书,屋子比较闷,宁涟便带着小狗走去花园的凉亭去看书,他坐在亭里看书,小狗在花园玩耍,气氛无比和谐,只是…… “啊!是什么东西踩坏了我的紫薇花!我的紫薇花!” 宁涟站起来看了看,小狗早已经非常自觉的蹲在宁涟脚下,眼睛湿润,朝着他非常乖巧的摇着尾巴…… 宁涟怀疑它是故意的。 这是,那名看管花园的下人忙走过来跟宁涟报告,“爷,花园里的紫薇花昨日还好好的,今早却不知被什么东西践踏的残败不堪了。”那下人哭丧着脸,生怕宁涟把他辞退。 宁涟看了看蹲在自己脚边显得人畜无害的狗,只得安慰道:“无妨,不过就是几株花罢了,你收拾了再种上其他便可。” 那人一听忙欢天喜地的退下了。 宁涟看了看还佯装不知、摇头摆尾的谄媚小狗,板起脸来教训:“你知错了吗?” 小狗:“……”摇尾中。 宁涟:“你瞧瞧你做下的好事!” 小狗:“汪!”继续摇尾。 宁涟:“……”你倒是听懂了没有啊。 宁涟虽然颇有些对牛弹琴的风范,却也并没觉得不好,他从来都是彬彬有礼,今日这般板着脸教训人,不是,教训狗,还是头一遭,感觉,倒也不差。 觉得生活中有这么一只小东西陪着,也不至于除了读书就是想他。 季矅予的粮行大换血,将一些查不清根底的人都换了,现下刚步入正轨,整日里忙得很,宁涟也在欧阳老师的指点下学的更好了。 这日,天气好得很,天上大朵大朵的云衬在蓝水晶一般的天空上,美的像一幅画,季矅予将宁涟叫出来在街上散步,见着街角处一位西洋人坐在凳子上,面前立着一块大大的画板,手里的画笔蘸着颜料在画板上挥洒。 两人凑近一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清澈透明,好看的无法言说。季矅予心思一动,便对那西洋画师说能不能给他俩画一张。西洋画师来凤朝也有些年头了,听懂了这话便欣然同意。 宁涟先时还有些拘谨害羞,但是看到季矅予含笑坚持的眼睛,也就同意了。 两人坐在一张凳子上,对面的画师拿笔不时地比划,渐渐地,宁涟由初时的害羞到最后的淡然,主要是袖子底下季矅予牵着他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一样。 时间好似过得很快,一会功夫画师便将完成的画拿下来递给二人。 宁涟一看便羞红了脸,原是两人悄悄地牵了牵手,却被这洋画师完完全全的画下来了,宁连跺了跺脚,转头不去看,季矅予却满意的很,从荷包中掏出银子却被拦下,那画师笑眯眯道:“二位是有情的人,为有情人作画是我的荣耀!” 二人道了谢便将画捲起来带走了,并没有看到背后那画师盯着宁涟的眼神。 耽误了一会功夫,中午太阳晒,两人便回了宁府。 一进门,便有一只黄色物什迎面扑了过来,季矅予吓了一跳,宁涟却很习惯一样,眼睛也不眨的伸手接过搂住。 季矅予这才看清,这不是送宁涟养的那只狗吗,怎么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季矅予意味不明的看着宁涟。 宁涟忽视了他的眼神,他的意思宁涟很清楚,无非是怎么这么娇宠这只狗,看都把他餵成猪了。 看宁涟不理他,季矅予灰熘熘地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看戏拌嘴 两人进屋后,季矅予重新打开画卷,铺平在桌上仔细看,口中不断发出惊嘆赞赏之声,果然西洋画是和我们凤朝画匠们的作画手艺不一样的,西洋画特别注重写实,一丝头发丝都不会忽略掉,包括衣服的皱褶处,还有……眼神里的光彩。 季矅予看了看画卷,又转头看了看宁涟,不期然和宁涟的眼神对接,宁涟却先开口了:“画的好像啊!我看着这画,比照镜子还要像呢!” 季矅予也想跟着夸一句,可是夸什么呢? 就连安静坐着,宁涟的眼神都装满了浓浓的爱意,被这个画师毫无保留的画了出来,眼尾的上翘,微微勾起的嘴角,他知道那时,他正将手悄悄伸入宁涟的袖中,轻轻捻了捻他的小拇指,让他不要那么紧张。
第17页 这个人啊,从来就不会掩饰自己,将自己的讨厌、欢喜、忧愁、醋意、开心,爱意完全展现在脸上,让你立刻就知道,我现在是爱着你的,或者,我现在有点生气了…… 宁涟看着画卷,眼神总忍不住看向两人紧牵着的手,脸上红晕也一直未散去,好像想起了什么,看了季矅予一眼,又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季矅予将宁涟的小动作完全收入眼底,只觉得可爱非常,就想搂在怀里狠狠抱住,谁也不给看,但是,他一直就只能看得见宁涟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义,却从来也不知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那眼中的爱恋也一直都在宁涟的身上,从未移开。 看着宁涟并没有抬头的打算,季矅予用手指将宁涟的下巴轻轻抬起,故意轻佻的笑说:“怎么就羞成这样了?是想到什么了吗?讲给我听听呗!”说完还故意朝着宁涟耳边吹了口气,眼见着宁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像是要滴血一般。终于收了捉弄人的坏心思,将手捂上宁涟通红的双耳,搓了搓,“好啦,又不是没牵过我的手,小时候还一个被窝睡过呢,怎么现在就害羞了呢!” 宁涟勾起眼角斜了他一眼,心想,小时候能和现在一样吗?坏东西! 就在宁涟张罗着捲起来要收着时,被季矅予拦住了,“哎,别收起来啊,我还想挂起来呢,可以一抬头就能看到的那种。”季矅予笑着摁住宁涟要收画卷的手。 算了,要这人从此改了这副坏性子是不能了,这句话,又把宁涟羞个半死,直骂道:“蠢材,你要挂起来做什么!这东西是谁都能看的吗?” 季矅予原也是逗他的,他自然不会拿出来大喇喇的给众人看,只会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欣赏欣赏罢了。这时看到宁涟恼羞成怒,赶紧开始说好话:“好宁子,那你把这画给我收着吧,我肯定不会给别人看的,我发誓!”说着就要举起手来,闭了眼假装意志坚决道,以为宁涟肯定会按住他的手,等了半晌,却没人顾着他,便放下手来,睁开眼看了看宁涟,人家已经拿了一件装画卷的竹筒,装好后给他搁桌子上了,就只有他,傻傻的杵在那儿,闭着眼,举着手发誓。啧啧啧,别提多蠢了! 虽然方才丢脸得很,但是放在季矅予这儿,压根没什么事儿,没一会儿这人就活蹦乱跳得了,亏得宁涟还以为这回可把这人给臊着了,其是季矅予叫宁涟出来是要去戏院看戏去的,有一场戏是一个来自都城的名角儿唱的,可是就被这个小插曲打断了,不过也无妨,好戏一般是压轴的,他们吃过午饭,晚些去也是无妨的。 两人遂去了戏院不远处的一个面馆各吃了一碗面食,坐着消了消食儿,就进戏院了。 两人选择了靠前一桌,戏院的小厮是个机灵的,忙上前送上了茶水点心瓜子等解闷儿小吃。 坐定,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开始了,这第一场是《西游记》中的大闹天宫,那孙猴儿耍着脸举着金箍棒便出场了,一出场便翻了几个跟头亮相,赢得台下一片叫好声。后来台上一众神仙都来降服孙悟空,却都没得手。 宁涟在台下撇着嘴嘲讽道:“一群人对人家一个算什么好汉!” 季矅予捏了捏宁涟鼓起的脸蛋,被宁涟挥开,笑嘻嘻地说:“无妨,那么多人对人家一个都没打过,才真真是丢人呢” “说的也是!” 宁涟发完牢骚又转过头继续看了,看到孙猴儿将那些天兵天将打得落花流水,便开心得直拍手喝彩。 季矅予看他看个戏也是投入得很,小脸因太过激动变得红扑扑的,可爱的很,心想真得带他多出来走走,免得在屋子里憋坏了。 看完《西游记》中场休息一会,有的人走有的人来,两人也没动,仍然坐着嗑瓜子,闲聊,宁涟问接下来是什么戏,季矅予也不知道,这戏是戏园子安排的,并不是由客人点的,因此也只等着人家开场才知戏名儿。 中间有小厮过来加水,遂问了一句,小厮说,接下来是从都城来的名角儿唱的,曲目是《牡丹亭》,也没多说,加了水就转去别桌儿去了,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第二部戏开场了,幕布黑压压的罩着,随着梆子一声脆响,唱开了。 人还未出来,声音却已经传出,“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一听这个,两人便知了,这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 果然不愧是名角儿,声音清丽哀婉,连绵不绝,时断时续,唱出了深闺女儿家浅浅的愁思来。台下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似连呼吸都怕惊着了这位游园的‘杜丽娘’。 中间丫鬟春香替杜丽娘梳洗打扮的过程更是好看非常,女儿家照镜子的仪态美的无可比拟,唱到“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春去如何遣?恁般天气,好睏人也?”的时候,杜丽娘俨然已经困得要睡了。这便开始了‘惊梦’才子佳人的桥段。 花神来了又去,那书生柳梦梅便翩然而至,两人开始这般那般诉诸情意……唱词着实缠绵悱恻的很,季矅予悄悄用余光看了宁涟一眼,便发现这人脸庞又通红了,遂将嘴巴凑近那人耳边悄悄耳语:“别人也都知道这个片段,怎么就你脸红成这样,难道是……想起了什么?说!背着我是不是看那什么春宫图了?”
第18页 考虑到戏院人多,宁涟不便动手,否则真想打死这个没脸没皮的人,依旧保持着面上表情稳如泰山,宁涟回呛道:“只有你才看这种书!只有你看!” 要不是这人说话恶狠狠的,光看表情,还以为两人在进行亲切的交谈呢!哎,真真是学坏了! 两人就这么脸朝着台子,脑子和嘴却一直忙着和对方拌嘴,导致一场戏完了,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二人才回过神来。 季矅予:“……” 宁涟:“……”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一会儿,两人垂着脑袋走出来了,季矅予深知自己打扰了人家看戏,心里有点歉疚,嘴上却还是那副讨人嫌的口气:“哎,你知道牡丹亭后来讲啥了吗?” “知道个鬼!” 宁涟白了他一眼,给了一胳膊肘,转身便走。 季矅予没捞着好,摸了摸鼻子像只受委屈的大狗一样耷拉着耳朵跟了上去。 第十五章 送牡丹亭 宁涟回去后,自己坐在床上生了一会闷气,突然又被今天下午没看完的那半支《牡丹亭》勾起了兴趣,于是满书架的找,但也不抱希望,毕竟这种书是很小的时候自己府里的小厮们传看的,而后又给了他,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奈何书太多,实在是找的累了,宁涟坐在凳子上喘着气喝茶,心里还隐隐的失望,好不容易这么想看一本书,却找不着了。 突然院内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喊,却是季矅予。 “小宁子!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宁涟正要站起身给他开门,季矅予却已撞开了门,满脸高兴的模样,手里揣着一本书,气喘吁吁的坐下,只顾着喝水,却并不说话,眼神却得意洋洋地朝着宁涟撇。 宁涟都被气笑了,作这副大爷样儿的给自己看,宁涟看了他一眼就云淡风轻的躺在靠窗的贵妃椅上,随手捞起一本书,闲闲的翻起来,也不搭理季矅予。 季矅予觉得自己这大爷是装不下去了,遂又换了副摇着莫须有大尾巴的乖狗狗模样凑到宁涟身边,并且屁股一蹭一蹭的一副也要占一半的样子。宁涟简直哭笑不得,做戏还要做全套的是吗?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下,也遂了他的愿,故意惊奇道:“你不是给我带东西了!是什么呀?” 季矅予看着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样儿,委屈的撅了嘴巴。宁涟看着真是爱的不行,他想:他怎么这么喜欢这人呢?真是喜欢到骨子里,融化在血液里,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容,甚至是捉弄他的时候,都变成一帧帧画像藏在心里,再不外露。还是忍不住,用手顺了顺他背上披散着的绸缎一般的发丝,笑说:“给我看嘛,到底是什么,你这么一直吊着我!”话里藏着辗转缠绵的温柔和爱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季矅予满意了,每每看到宁涟眼睛里的东西,他才会满意,才会安心,他想,他真的是越来越离不开宁涟了,已经习惯了溺在那双装满柔情的眼睛里,还怎么能行走在干涸龟裂的土壤。 季矅予拿出装在怀里的书,指了指那三个大字,《牡丹亭》,说:“我知道你被我扰的没看好那场戏,我将书给你带来了,自己看,有时候比看戏可强多了,”看了看宁涟,又说,“我也已经看过了,你哪里不懂我给你讲。” 这便是胡话了,虽然没有完整的了解过这本书,可是里面的剧情桥段还是知道不少的,谁用他来讲了!真是! 不过宁涟没打击他,只是说今天的大闹天宫还是不错的,很热闹。 季矅予这才开心了,他一开心话就比较多,话多就容易惹宁涟生气,他说:“那么闹腾的东西你反而喜欢,往日里觉得你特别像女子,今日才觉得你和男子喜欢的也差不离!” 宁涟:“……” 什么叫和男子喜欢的也差不离,我就是男子好吗?! 在心里咆哮完,宁涟面上就稍微没那么狰狞了,微笑着对季矅予说,“书也送了,季少爷能走了吗?门在那里,好走不送!”宁涟手里翻着书,头也不抬,手指却准确的指着门。 季矅予再神经大条也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惹宁涟不开心了,那个微笑……简直就是‘呵呵’了。 现在不哄以就更哄不好了,所以季矅予怎么可能真听他的话走出这扇门,可能今天走出这扇门,以后都进不来了!季矅予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心想:就这脾气,还说不像女娃呢,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了。 季矅予心里嘆息,面上笑嘻嘻,其实还是愿意的,要是季矅予不愿意做的事,谁逼着都没用,所以还是愿意并且享受的,上前拉着宁涟的衣角,晃了晃,又晃了晃,真是粘人的紧,宁涟故意不去看他,床边卧着的小狗却是看不下去了,这人怎么这么死不要脸的呢?用鼻子嗤了一声,又将鼻子塞到肚子上,徒留眼睛露在外头观察这对作到死的人类。 季矅予简直惊奇了,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一只狗——在鄙视他?! 季矅予老脸一红,往日里熟门熟路的晃袖子的动作也显得猥琐起来,宁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连狗都瞧不起你这种行径,你还拿来用,都多少年了,能换一种方式不?” 季矅予说话掷地有声:“能!”
第19页 又是逗得宁涟笑个不停,招招手,让那小狗过来,小狗摇着尾巴,晃着舌头就奔过来了,肉墩墩的四条小粗腿踏在地上,似是能听到地板的震动,喘吁吁的跑过来之后,艰难的立起身子,前爪搭在贵妃椅边缘,一只后腿一直试着往上够,却怎么也够不着,急的直哼哼,宁涟心软,就抬着前爪把他抱上床了,于是,季矅予就只能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本来自己该占的的一块地方被那狗给占了,甚至宁涟还主动又移了一点地方供它躺着舒服些…… 季矅予:“……” 还有没有天理啦!宁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宁涟手上撸着狗,抬眼瞧了季矅予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又继续撸狗。 季矅予被宁涟这幅姿态不上不下的吊着,只好换了个话题,“小宁子,太晚了,我就不回去打扰金伯了罢?” 晚?宁涟想说,你是对晚这个字有什么误会吗? 却也没有拒绝,季矅予一看有戏,就大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狗移开,自己躺了上去,小狗一回到地上就醒了,也没哼哼,对于这个人类的卑鄙行为他已经习惯了,因此晃了晃毛就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去了。 贵妃椅本来就不宽,现又加了个季矅予,就稍微挤了些,偏他还装作不知道,口里喟嘆一声:舒服,便不再言语了,府中的小厮深知宁涟的作息习惯,因此现下并不会来送饭,宁涟也就随着他躺着,自己侧着身子翻看牡丹亭。 远看这一幕,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才有得这么一副隽永的景象来,气氛实在是平和安详,桌上的香炉里一缕细烟柔柔软软的飘上来又缓缓散去,宁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一瞬间没有了尘世纷杂,没有了人心炎凉,只有他和季矅予,躺在椅子上,从春光明媚走到岁暮天寒,从风华正茂走到迟迟暮年,也是美好的很。 大概是这几天太累,季矅予已经睡着了,微微打着鼾,宁涟悄悄下地,取了一席小毯盖在季矅予身上,自己坐在一旁继续看书,屋子里暖暖的,小狗也睡着了,气氛安静的很好,宁涟想:真的是很好了。 第十六章 吃海棠果 初秋的天,叶子已经纷纷落地,宁涟院子里那棵八棱海棠树坚持了许久,这天早上也落了一地泛黄的的叶子,然而树上的八棱海棠果还是红红的小灯笼一般的坚强的挂在树上。 宁涟一早就打开窗透气,空气清凉舒爽,院里的落叶宁涟也没让人去扫,黄澄澄的铺满院子也十分好看,宁涟托着腮帮子想像了一下那满院子的枯叶踩上去是什么感觉,想了半天到底还是禁不住,披了件袍子就走出了屋门,来到枯叶铺的最厚的部位。 其实在他转身拿袍子的时候,季矅予已经踏进了院子,只是躲在门外想吓宁涟一跳,却看见宁涟小心翼翼的迳自走到树下,踩上铺的最厚的枯叶,然后四周看了一下,没人,紧抿着嘴唇抓紧袍子一角便高高跳了起来,再落下,枯叶便发出脆脆的‘咯吱’声,季矅予看他在那里不知疲倦的跳起落下,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也出了些薄汗,心里欢喜,这样欢脱的宁涟他也是第一次见,小时候有时也调皮些,可是越长大越发稳重,这份童真便渐渐的消失了,今日却又释放,原来那些日子是一直被他压下了。 季矅予上前,宁涟突然被吓了一跳,也可能是跳跃次数太多,腿有些软,没站稳就要跌倒在满地枯叶里,季矅予赶紧扶好,笑说,“不用这么客气,也不是头一回见我,怎好行这样大的礼!” 宁涟白了他一眼,“谁给你行礼了,我是乏了。” 季矅予看了看满树的八棱海棠,馋的不行,将手中捻着的一片海棠叶随手扔掉,将衣角下摆挽在腰带中便作势要爬树,被宁涟拦下,哭笑不得道:“年年如此,年年刮破一件袍子,今年还来?” “来!怎么不来!你不知道,亲手摘的果子甜的很,是因为果子魂儿还在,你摇下来的果子,那魂儿就被惊了,果子就不甜了!” 宁涟无语,这都是哪来的谬论!季矅予已经利索的爬上去了,亏得那树也并不是很高,宁涟看他攀稳了,没办法,就去院子角拿了一个大筐,里面铺了几层枯叶,然后放在季矅予底下,仰头对季矅予说:“好啦,你扔吧,扔准点啊!” “好嘞,你躲开!” 宁涟站远了些,就看见季矅予这个摸摸,那个瞅瞅,拣最红的海棠果瞄准筐子扔下来,发出闷闷的一声,季矅予等宁涟将海棠果拿出来搁在一边,便又扔下一个。 一个扔一个捡,不一会便摘了满满一筐了,季矅予便准备下来了,宁涟喊:“你小心点啊!” “哎呀无妨,你这棵树我自小就爬,我俩熟得很!” 宁涟:“……” 您还真不客气呢! 宁涟看着这满筐的果子犯了愁,自个儿的父母吃厌了,季伯母和季伯父不喜吃酸,季矅予才不管这许多,拿起一个在身上擦了擦便开始吃了。 宁涟看着看着便想出一个办法,招呼季矅予帮他,季矅予放下手中的半个果子,擦擦嘴巴走过来。 宁涟说:“你来帮我把这些果子拿到厨房,我今日给你做个不一样的吃法!” 季矅予一听能吃,便扛着果子向厨房走去,宁涟在后面跟着。
第20页 到了厨房,宁涟让季矅予洗果子,因是待会要吃,此时也认了,坐在小板凳上任劳任怨的开始洗刷。 宁涟则在一旁的案板上将洗过的果子去核切片,放在装了清水的盆里,待所有的果子切好后,宁涟便开始做了,季矅予好奇宝宝一般在旁边看他。 只见宁涟将盆里的薄片粗略洗洗,还对季矅予解释道,这是去掉它表面的酸汁儿,然后控干水分尽数装入一个琉璃盏里,接着就往里面倒入大量的糖,然后接过季矅予拿过来的蜜罐子,用勺子将罐子里的蜜都舀在琉璃盏里,封好口后大力的摇晃了几下,又交给季矅予,拍拍手头也不回说了一句:“走!”便出门了。 季矅予:“……”他的小宁子好霸气啊! 季矅予小星星眼,心里对宁涟崇拜的不行,然后所有的崇拜都化作力量……季矅予单手将琉璃盏抱起,雄赳赳的迈着四方步跟上宁涟。 回到屋子,季矅予便迫不及待的想动手揭盖子,被宁涟一巴掌拍在了手背。 “急什么,总得先腌两天才能入味啊!” “啊!” “啊什么!” “哦”季矅予微笑脸。 还留了些果子,宁涟和季矅予一人捧着一个接着聊天,外头太阳光芒不烈,却照的那些叶子像镀了一层金子,闪闪发亮。 宁涟问:“这些果子我们家的这些人都吃腻了,你要不……” “不!” “……” 季矅予哭丧着脸:“实话说,我家也吃腻了,往年还催着让我来摘的厨娘姜婶儿,今年一字未提啊!” 宁涟气笑了,这可怎么好。 季矅予想着还能送给谁,脑海中便浮现出他表弟白战那张肉嘟嘟的脸来。 “哎,我表弟怎么样?他应该会喜欢的!” “可以啊,你表弟如果没事的话,让他来玩顺道摘果子呗。” 季矅予便叫了一个小厮带口信过去,就说:若无事,来府中一叙。 就这么抓心挠肝的等了两天,那琉璃盏的东西也腌好了,白战也来了。 这日,季矅予带白战来宁涟家中小坐,正逢宁涟在家中练字,白战刚进宁涟的小院,便被这挂满灯笼的树惊呆了,眼珠子也不动的看着这课树。 宁涟推开窗就看到这么一幕,对季矅予笑着说:“快替你那表弟擦擦涎水罢,流的快淹了我这小院了。” 白战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 剩下的二人一副瞭然于胸的神情:“嗯,自然是明白的,毕竟你真是完美的将小时候的‘优点’继承了下来了!” 看着白战小白兔似的恨不得将脑袋钻进那堆落叶里头,宁涟终于发善心:“快进来吧,早摘好了等你来呢!” 听闻此话,白战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就笑了,忙跟着宁涟进屋寻吃的。 不一会,小厮已将洗好的海棠果装在水晶盘子里拿上来了,那果子还带着水珠,水红色外皮把人的口水都馋出来了,白战拿了一个,一口咬了半个,嘴里囔囔不清的说:“就很小的时候有幸吃过这海棠果子,便再也没吃过,想不起来也还好,想起来可真是要馋死我了。” 看着宁涟狼吞虎咽的吃着,宁涟唤季矅予走出房门,将厨房里藏着的琉璃盏搬过来。 季矅予又被使唤着做了苦力,也一点没有不情愿,乐呵呵的将东西搬过来后,宁涟拿了三只杯子,用小勺将那盏里的海棠果薄片往每人杯子里盛了一些,又续上了热茶,请众人喝。 季矅予品了一口,果然不全是茶的涩,还有淡淡的酸甜味,蜜的甜,果子的酸,将这一杯茶的口感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对宁涟不住的赞嘆:“宁涟你可真厉害,这样不仅能多贮藏一段时间,还能换一种食用方法,真是好办法啊!” 宁涟抿着嘴笑了,禁不住夸一样不好有意思的撇开了头。 再看白战,好傢伙,直接用勺子舀起扔进嘴里,转头就抱着水壶狂饮水,喝完一壶,拍了拍肚子,长喘了一口气才道:“这也太甜了!齁死我了!” 季矅予拍了拍他的背,嘲讽道:“让你贪嘴!人家这东西腌了泡水喝,你直接吃,可不齁死你!” 白战再不敢贪嘴,抱着水杯老老实实的喝水,砸吧砸吧嘴唇,好喝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然后就厚脸皮的问宁涟讨要,宁涟也不是个小气的,当即就应承下来,一旁的季矅予气的只拿眼睛瞪白战,白战这时候却嘴角翘起,只将眼睛盯着杯中的茶,仿佛用眼睛也能品尝到这茶的美味来。 宁涟悄悄用手碰了碰季矅予的,用唇语告诉季矅予:我再给你腌一坛更好哒! 得了这样的承诺,季矅予也嘴角翘起,只是满含笑意的眼神没处放,只得学了白战,将眼睛盯着那茶水,锻鍊自己用意念品茶的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的捧个人场,有钱的……不太好意思要,(大手一挥)留个收藏吧! 第十七章 去红叶谷 天气实在凉爽宜人,天空很高很远,蓝的像一丝杂质也没有的水晶,澄澈透明。微风不燥,人的心情也如这淡淡的秋风一般平静美好。
第21页 三人一起吃过早饭,当即就决定一同出游,一则是宁涟也好久未出过门,二则不想耽误了这好季节。 季矅予规划路线,先路过白战家里,跟姑母姑父说一声,然后顺路去红叶谷去看红叶。玩两三天就回来。 做好了决定三人就收拾好包袱出发了,临出发季父季母不放心又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小厮,三人先去了白府,季矅予姑母季意婉为三人带足了盘缠,叮嘱了半天才放行。 路上白战执意要驾马车欣赏沿途的景色,众人说不过他,于是安排了一个小厮坐在他旁边看着,以防发生意外,其实是众人不信他,故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多做些考虑罢了。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也并不觉得奔波劳累,马儿也争气,不到傍晚的功夫,众人便抵达红叶谷,找了一家看着干净的客栈,付了定金,预定了房间,准备先歇息一晚,明天再玩儿。 红叶谷风景格外秀美,因此来此赏玩的人并不少,沿街的摊子也格外多,喜得几人兴高采烈,看见什么就想买什么,也幸亏盘缠带的足,否则来时容易,回时就难了。 宁涟一眼就看到一个卖泥塑手工的摊子,那摊主也不抬头,手里灵活翻飞,不一会就捏出一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小狗来,宁涟诧异的张大嘴巴,心里就有了想法,他问了一声:“老伯,您会捏人像吗?” “那当然!不论是谁,我看他一眼,就能分毫不差的捏出来,我还帮官府破过案子吶!”那摊主头也不抬,自豪的说。 宁涟看了看不远处的季矅予,指了指说:“那就他吧!” 正好季矅予心有感应一般,转过脸来莫名其妙的以眼神问了一句:找我? 宁涟摇摇头示意没有,然后那摊主抬起头瞄了一眼就低下头从一旁的泥盆里拽了一团出来,然后就开始捏了,期间再未抬头看过一眼,就一会的时间这人就捏好了,仿佛早已将季矅予这张脸刻入心底一般,然后就开始上色了,只见他拣了一只细毫毛笔,沾了些颜色就往泥人儿身上涂,季矅予出游时未穿他往日里那些宽袍广袖的衣服,只挑了一身耐脏的银灰色窄袖束腰长袍,袖子灯笼一般在手腕处被一圈嵌金丝墨色护腕勒住,腰带则是简单的同色腰封。 那泥人儿完成后如季矅予的缩小版,宁涟爱不释手的把玩,抬头看他们也买了喜欢的东西正要过来,宁涟赶紧给了银两站起来。 季矅予含笑朝着宁涟走过来,问:“刚刚就见你在这儿蹲了半天,看下什么喜欢的了吗?” “唔,已经买好了。” “拿出来我看看呗!” 宁涟脸红红的揣着袖子不给季矅予看,他这样子更是激发了季矅予的好奇心,季矅予知道宁涟有痒痒肉,便专对着宁涟最痒的地方挠,宁涟左躲右躲眼看要失守,再加上白战也要过来,赶紧叫了停。 “你动不动就抓人家痒痒,真是粗鲁的很!”宁涟整整刚才闹得凌乱了的发丝,便从袖中掏出了那个泥人儿拿到季矅予面前。 “瞧,就是这个了,看完就还给我吧!” 却见季矅予双目含笑,将那泥人儿抓的紧紧的,并不准备放手,宁涟拽了几次并未拽走,且泥人刚做好,不是很坚硬,宁涟只能放手,气急败坏的朝白战走去,嘴里喊着:“你喜欢就给你好了!我不要了!” “哎,别走啊!我逗你的!” 宁涟却理都不理他,走到白战身边,白战哪顾得上理他们呢,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根棉花糖,吃的满脸糖霜,嘴唇也红润润的,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富家少爷,惹得街上大大小小的姑娘们总忍不住‘不小心’的蹭他一下,这就导致了他那件崭新的袍子也沾满了糖葫芦的红色糖皮,不过这憨少爷并不以此为意罢了,仍吃的十分起劲。 季矅予看着右手中仅有一个‘小季矅予’,总感觉缺什么,看看左手,明白了,便又像那摊主说:“刚刚那位公子,捏一个他吧!” 摊主眼睛不瞎,早看出他俩肯定有事情,遂早早的偷偷捏下,心里跟自己打赌,一会儿肯定会有人向他买另一个,果不其然,于是神色得意的从地下暗格里翻出来放在季矅予手上,却把个季矅予惊得不得了,心想:这摊主不仅泥人儿捏的好,竟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吗? 季矅予准备把这个令人惊奇的消息告诉宁涟,却被宁涟一个白眼瞪得闭了口。只能讪讪的拎着两只泥人儿跟在人家后头逛街,两只泥人儿在他手中一行一晃的总也靠不到一块去,看着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季矅予在别人面前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那双狐狸眼一旦眯起来,总显得刻薄冷情,整个人周身总是散发着寒冷,但是对上宁涟,再多的寒冷也被融的烟消云散,只剩下那个满是柔情满是包容的季矅予,即使偶尔耍坏也只对着亲近的人罢了。 天渐渐转黑,几人在附近的小酒馆吃了点饭,便回到客栈了,季几人为节省银子便只要了四间客房,底下四个小厮两人一间,白战嫌挤,独睡了一间,就剩季矅予和宁涟两人,季矅予贼兮兮的笑了,事情发展正合他意啊! 安排好后,几人就进屋子收拾睡了,时辰太早,人们今日太兴奋,也都睡不着。 除了白战。 季矅予那屋里,宁涟掌着灯,斜倚在床头看书,季矅予拿出白天的两只泥人儿在季矅予面前晃悠,扰的人家不能好好看书,真是欠揍得很,但是宁涟却像是习惯了似的,季矅予将手放在左边,他便将书挪到右边,脸上也不见烦,只当是天经地义一般,倘若哪一天这人能好好的待在他身边,他才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季矅予。
第22页 可是,事情总有二般情况,比如现在,宁涟因为白天季矅予戏弄他,心里不舒服,此时又耐不住季矅予白班骚扰,真是烦的不行,就把书放下,恨恨的叫了一声:“哎呀!!!”然后便两只眼睛黑曜石一般怒沉沉的注视着着季矅予,却不说话。 殊不知,季矅予最怕他这样,却也最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于是乎,他也用两只狐狸样的眼眸盯着宁涟,嘴角向上弯起做出一副本宝宝特别乖巧特别美好的模样。 宁涟:“咳咳!” 季矅予:“咳咳咳!” 宁涟无语看天,季矅予就站起来继续用笑意吟吟的眼睛盯着宁涟,宁涟是个脸皮薄的,他哪有季矅予这般皮肉结实,只能败下阵来,气笑了。 然后季矅予便得了意,将那张笑脸继续向宁涟脸上靠去,逼的宁涟不断地将身子矮下,终于重重的倒在床上,季矅予侧躺在一边,翻身将宁涟困在身下,那双狐狸眼睛狡黠。 季矅予问:“还生气吗?” 宁涟:“不了!” 季矅予:“以后还像这样动不动就恼我吗?” 宁涟:“不了!!” 季矅予:“乖!摸摸头!” 宁涟:“……”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快起来啊,你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误会吗啊啊啊啊啊!!!老子的脸快烫死了啊啊啊啊啊!!! 季矅予看宁涟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大笑着起了身。留宁涟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脸通红的嗫喏:“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下你们的小心心! 第十八章 逛红叶谷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醒了,洗漱收拾了便去了红叶谷。 红叶谷,谷如其名,长满了红叶,每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如同傍晚烧得火红的霞,但是谷非谷,乃是一座山,又叫红叶山,想看到完整的美景,那就要爬到山顶方可,小厮们在后面保护着三人,季矅予在最前面,宁涟居中,那小少爷白战在后面打狗…… 众人爬到半山腰终于爬不动了,季矅予看着后面这两个瘫在那里一动不动,白战就算了,宁涟往日里最注重形象,此时也累得汗津津的,衣服也撩到腰间束着,全无半点宁府小少爷的样子,季矅予没良心的在上方哈哈大笑,而后又严肃道:“我并不是在嘲笑你们!” 宁涟:微笑脸。 白战:微笑脸。 嘲笑完了,自己也觉得累了,从小厮手中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喝完后,一抹嘴巴就直接躺下了,也不管身下的泥土。 宁涟白战看他这么放荡不羁,索性也学他躺了下来,平日里拘束惯了,今天就放肆一回,什么都不想管了。 宁涟枕着胳膊,眼睛望着天空,真是美啊,微风吹过,只听见鸟儿啾啾的声音的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山脚下的嘈杂热闹繁华全部被隔绝,一瞬间大脑放空,只想就这么睡上一觉,一定安稳得很。 然而只要身边有季矅予这么一只聒噪的八哥,你就甭想好好过。 “快起来啦!太阳晒屁股了!” 众人只想忽略这噪音,都齐齐的转过了头,闭上了眼。 季矅予看人都不理他,哭笑不得地说:“哎呀走吧!上了山上的那个亭子,再歇息不迟。”季矅予一边说一边一手一个拉白战和宁涟起来。终于在众人脚酸腿软之际,就看到了一座亭子,此刻也不管那亭子红漆脱落,残败不堪,只想赶紧上去歇歇脚。 进了亭子,白战率先盘腿坐在了地上,胳膊撑着大腿,手掌托脸,呼哧带喘的,宁涟强忍着坐在石凳上,季矅予挨着宁涟坐下,头靠在宁涟肩上,也是累极的模样,这会儿,也没人,宁涟也就随他去了。 众人歇了将近一刻,呼吸平了方才抬得起沉重的脑袋看看远景,这一看了不得,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 从亭里极目远眺,远山近地,那叶子鲜红,粉红,血红,水红,金色,橙色,棕色,少有的绿色夹杂其中,层次不一,美的不像是真的,众人看的痴迷,一阵风吹来,不似山腰那般淡,带了些凛冽,瞬时,满山的红叶排山倒海般似要向众人奔涌而来,却又随着风齐齐退后,红叶太多,已看不见山,只觉得是这座红叶山被风吹着前后移动,天下所有的颜色齐聚在此,瑰丽异常,众人都忘了登顶的苦,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宁涟看着漫山的红叶,淡淡的说:“若是没有这生前身后事,真想一辈子在这里,死在这里也不憾了!” “会的。” 宁涟看了看季矅予,季矅予也回头对他笑了笑,“你希望的,一定会实现的。” 风景正好,心绪正宁,宁涟“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看风景,嘴角却微微勾起,这盛世繁华,怎么比刚才还美呢! 漫山遍野的红叶,此起彼伏,美不胜收,众人待了许久,就下山去了,宁涟恋恋不捨,季矅予在他耳边说,以后再带你来。 以后我和你再来,那时,这整片红叶谷都是你的。 下山就容易多了,他们下山的过程中,上山的人才陆陆续续来了,只因他们起的太早,才能这么安静的看完风景,不然这么多人,也不知该多聒噪。 白战早就饿了,虽然早上还补充了几个大饼,但仍然抵不住他无底洞一样的胃,在路上就叫唤开了,季矅予不堪其扰,在路上拽了几根草递给白战:“呶,吃吧!”
第23页 白战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我们已经这么穷了吗?已经到了要吃草的地步了吗?” 季矅予严肃脸:嗯! 白战伤心的说:“这么穷了你还记得给我吃草,表哥,你真好!” “没事,你是我唯一的表弟嘛!” 宁涟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也太能演了,戏精上身啊!这副你侬我侬泪眼柔情的样子给谁看啊喂! 不过,自小的风度使然,还是让宁涟好好的克制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安慰白战道:“再忍忍,咱们就快到了,到了给你要一大份红烧猪蹄,佛跳墙,炖猪蹄膀,再配上一大碗白白的米饭好不好?” 白战立时止住了眼泪:“好!” 众人晕! 忘了说了,白战这小子自小就喜欢吃猪蹄做的任何吃食,小时候他们都调侃她,上辈子跟猪有仇,这辈子就喜欢吃人家的脚。 终于走到山脚,白战已经饿得满眼冒绿光了,季矅予怕他饿起来发疯,赶忙拎着衣领子把他提熘到最近的一家酒楼,小二立时便拿上一份菜单来,季矅予没看,直接对小二说:“把你们这关于猪蹄的菜拿手的来三道,再要一份糖醋排骨,凉拌秋葵,上一壶酒,要甜酒。” 小二已经记下,回头就用大嗓门对着厨房传了菜。 等菜期间,小二还送了一碟零食点心,白战抓起就往嘴里塞了几块,用茶水顺了下去,才把满腹的饿意稍稍止住,终于有了功夫腾出嘴来说话:“哎呀此乃良心酒楼呀有木有!还送小点心,人好好呀有木有!” 众人:有! 菜一道道的上来了,吃到后面,季矅予又要了个汤,因这一天耗了众人不少力气,胃口大开,连宁涟也多添了一碗饭。 吃罢,众人回客栈歇脚,今天真是走乏了,这群公子哥儿们平日里要不在家呆着,要不马车代步,鞋底子都崭新的很。 三人要了几桶水来洗漱,衣服也该换了,一抖能下来二斤土。 洗漱的时候,宁涟要季矅予先洗,季矅予却说:“一起呗,这地方宽敞,容得下咱们俩人的。” 宁涟:“呸,嘴里没一句正经话,爱洗不洗!”说完就把正在换衣服的季矅予推在床上,拿被子捂着,恨声道:“捂着吧你,别看我!” 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好嘞,你尽管洗,我替你搓背!” 宁涟对着被子里的那一团剜了个白眼,在屏风后脱了衣服搭在上头,便踩着凳子入桶洗了,奈何今天又出了汗,又沾了土,身上实在脏得很,宁涟拿毛巾把别的地方都擦了,只剩下背中间的地方,怎么都够不着,还痒得厉害。 宁涟凝神听了听屏风外的声音,却什么都没听见,本来想着要不让季矅予帮他擦擦背,这念头也打消了。 突然头顶一声:“我说我帮你擦背吧,你还犟,够不着吧?” 宁涟吓得打了个冷战,脸羞得通红。 瞪着眼问:“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季矅予又转回在屏风后,“从你这没水声后,我就来了,怕你睡着,着凉了。” “给!”宁涟把毛巾拿出来。 “好嘞!” 季矅予开心的接过毛巾,细细的为宁涟擦背,也是正经的不行,眼睛已经纵观大局,手还是本本分分的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移动。 宁涟本来还不好意思,紧绷着肌肉,后来也就放松了,任季矅予在身后擦背,紧绷了一天的肌肉此刻也都松展开,舒服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下你们的小爪爪好吗! 第十九章 同塌而眠 房间里只有‘沙沙’的声音,宁涟渐渐地觉得这时间也太长了点,纵然今天玩得疯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脏,终于觉出不对来,宁涟在水中转身看着季矅予,季矅予才放下手中的巾子,脸上是被人撞破的尴尬。 “呃,洗好了。” “嗯,那我就起身了。” “嗯。” 嗯!嗯你怎么不起开,怎么让我穿啊,季矅予才反应过来,赶紧转到屏风后便去了,双手捂着脸,烫的好似能蒸熟一只鸡蛋。 隔着屏风,宁涟却露出坏坏的笑,心想: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背!不说?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等宁涟穿好衣服,季矅予又重新叫了一桶水洗澡,宁涟在床头看书,等着季矅予也叫他擦背,却等了许久,遂放下书走过去查看,却见季矅予两手抻着毛巾的两端,斜着给自己搓背,端的是自给自足,宁涟被这糙汉一般的动作逗得前仰后合,季矅予见状也笑了,说:“我不想打扰你看书,就想了这个办法,哪都够的见。” 洗完澡,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便到了晚上。 想着第二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又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来这么肆无忌惮的玩一回,宁涟靠在床头拿毛巾擦着湿发,幽幽的说:“小予,你说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来吗?” 季矅予坐在凳子上饮着茶:“自然有的,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陪着你。” 宁涟看着季矅予,什么话也没说,淡淡的笑了,就算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也好的很,实在是称职的很。 回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包袱比来的时候重得多,尤其是白战,他给霍家那小子带了不少东西,包括一只簪子,一把铜镜,还有一把据说是犀牛角的辟邪的梳子,这些个物事乍一看就像是给一位姑娘买的,但是白战也实在是想不出该送霍封什么,他脑子里早被猪蹄占满了。
第24页 路过白府,白战就回去了,季矅予两人也拜别姑父姑母,回家了,玩了一遭,再怎么野的心也收了。 余下的日子,季矅予安心收拾他的粮行,现在粮行收益明显,又解决了黄忠义那件事儿,非常见效,名声很快就打起来了,季矅予直接就在距离南巷十几公里处开了一家酒楼,雇了一个老闆平时看管,自己只偶尔不定时看一下帐本收益,这件事谁也没说,所以就算后来这家酒楼开得风生水起,外人也仅仅知道老闆是谁,却不知道这酒楼真正的主人是谁。宁涟也在准备考试,不过只有几成把握可以勉强上榜罢了,也没抱太大希望,他平生志不在当官,当个教书先生也惬意得很。 转眼两年就过去了,季矅予十八岁,宁涟十七岁。那八棱海棠吃了两茬,叶落了两茬。 夜深,万籁俱静。 宁涟刚准备熄灯睡觉,便有人敲门,宁涟心下诧异,便迟疑了一下,门外那人便着急喊了声:“小宁子,开门啊!是我!” 听出来是季矅予,宁涟忙下床跻拉着拖鞋跑过去开门,一开门便闻到季矅予满身的酒气,来不及多问,将季矅予扶着坐在凳子上,便去小厨房调一杯醒酒茶。 回来一看,宁涟简直哭笑不得,只见季矅予早已经轻车熟路的躺在他床上了,连鞋都没脱,没办法,宁涟只能上前替季矅予除了鞋袜,侧坐在床上将季矅予扶起来,季矅予还未睡着,身上热的很,自己还折腾开两颗扣子,此时还顺着宁涟的手劲坐了起来,宁涟便一手扶着季矅予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拿过放在床头桌上的醒酒汤餵季矅予喝,季矅予虽喝了不少酒,此时还能得出眼前人是宁涟,傻傻咧开了嘴笑了,口齿不清楚还偏偏话多,他说:“小宁子,那一群老东西真是老油条,要我让利,一点儿门都没有,我还要养你,我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不好?” 宁涟为了哄他赶紧喝汤,顺着他说:“听话,喝了这碗汤,好好睡一觉啊!” 季矅予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闹着不依,将宁涟的脸转过来,又看不清,自个儿又蹭着往前挪了挪,继续问:“把你养的胖胖的,好不好?好不好?” 宁涟完全没了脾气,这货怎么喝了酒是这副鸟样儿,问:醉鬼要怎么处理? 实在招架不住了,宁涟将他的手塞回被窝,答了一句:“好!”说完又在心里想,养胖了干嘛?过年宰了吃吗?想着想着觉得好笑的不行,季矅予看他一脸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不满道:“你不信我说的吗?” 宁涟终于忍不住了,对季矅予认真道:“对不起,我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季矅予莫名其妙,自己说了很好笑的话吗?但是也许是笑容天生具有很大的魔力,季矅予也跟着哈哈哈笑了,一番折腾后终于让季矅予喝了醒酒汤睡下了,但是宁涟心里却有太多的疑问了,为什么他会喝酒,他话里的那些人又是谁,让利又是什么意思,让谁的利,这一个一个的疑问充满脑海。 联想起这几天他莫名其妙忙碌还有一直往十里亭跑,宁涟心里有了底,想通了,也就心安了。转头看了看季矅予,季矅予的睡相是极好的,躺在那儿再没动过身,宁涟看他睡着了,也悄悄的吹灭灯盏,爬进里头睡了,季矅予睡梦中热得难受,自觉向凉凉的地方靠近,宁涟因从小体虚,周身寒凉,季矅予一把搂进怀里,便再也没有放开,宁涟也睡着了,背后便是季矅予热热的胸膛,也自发的缩进去,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恍然回到了小时候那般毫无芥蒂,现在也毫无芥蒂,但终究都有了想要隐瞒的事情,现在两人毫无缝隙的躺在一起,一个护着另一个,都安心得很。 两人夜里睡得都很安稳,所以白天就自然起晚了,季矅予先醒了,喝酒过度的后遗症犯了,此刻头懵懵的,转头却看到宁涟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臂弯,突然幸福的不可自抑,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快咧到耳根子上了,这个人竟然躺在我身边了,是主动的吗?开心! 突然,宁涟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完蛋,他这是要醒的节奏吗?我该跟他说早上好还是直接笑?或者我该装睡?好,我装睡算了! 于是就在宁涟悠悠转醒的时候,季矅予又头一歪,睡了。 宁涟缓缓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喟嘆一声,舒服!但是一看旁边,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但见自己竟然在那人的臂弯,一道雷瞬间噼向宁涟,但是看见季矅予还在睡觉,于是宁涟便小心翼翼的起身,缓缓跨过季矅予的身体,不料……“哎呀!” 这下也不能装睡着了,宁涟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季矅予的小腿,季矅予顺势假装自己刚醒,“唔,小宁子,你什么时候醒的?哎呀头好疼啊!”说完也没敢看宁涟的脸色,顾自翻下了床。 宁涟在他身后仔细观察,发现这人确实是刚醒,也就将自己的大红脸压下去,下床穿好鞋袜,摇了铃唤人来洗漱。 洗漱完后,宁涟便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等着,季矅予磨磨蹭蹭的洗漱完,也坐在旁边,觉得自己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家里,还‘睡’了,要是什么也不说,也挺不够意思的,再说,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让这人心惊胆战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给他个承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页 一起见证两个包子的爱情历程吧! 第二十章 互诉心意 三年前。 粮行后院。 “季少年轻有为啊,可是,你虽然将这粮行经营成功,可不代表别的也能经营得好,季少,贪多嚼不烂啊!”一个长着山羊鬍的中年男人摸着鬍子缓缓地说。 “张大人,这您就勿操心了,将您那酒楼盘下来,地界儿还是您的,我就赚个蝇头小利。” “我这酒楼生意好着呢,只不过我有事,才着急将这酒楼盘出去的!” 季矅予心里冷笑一声,生意好?他已经观察了几个月了,这酒楼老闆和底下的伙计们懈怠不堪,连个回头客都没有,刚商量要盘这酒楼,这张大人就急不可待的要转让出去。 “张大人,您可别欺负我岁数小没见过世面,不然拿出您那帐本对一对,就这一月的进帐,敢和我这粮行一周的进帐相比吗?” “我替您经营这酒楼,让利三分,您可稳赚不赔啊,况且……”季矅予敲了敲石桌,冷笑道:“我还记得您这酒楼尚拖欠着底下人月银呢!要不然,这钱,您出?” “得得得,让利三分就让利三分。” 两人盖了章,便成交了此事。 半年后,季矅予将这酒楼彻底买下。重新起了个名字,又相继开了几家分店。然自己只在幕后指挥,人们皆不知一月之间便漫地开花的酒楼是谁人所开。 但是,有好就有坏,这事这么大,须得打通当地的那些吃人府衙,季矅予大多数需要亲自出面,与这群人把酒言欢,阿谀奉承。 世道艰难,此时方知,季矅予更加本着不让宁涟接触这些噁心东西的心思,埋头一门心思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因粮行的利润大大胜过从前,后来姑母做主将这家粮行卖与季矅予,于是季矅予将盈利的一部分开了一家粮行,但是扩展的过程中很多事情中不见得都是上得了台面的,男人,多得是酒桌上的经,于是也就出现了昨夜的一幕。 这些年,季矅予慢慢的与父母隔了府,父亲在外面替他寻了个宅子,只是离宁涟比较远,平时也还是回家罢了,这些事情没来的拿去烦宁涟,季矅予总觉得,以后是要八抬大轿娶这个人的,自己赚的这些银子,将来也都是宁涟的,自己也是他的,这些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经验,总是饿不死的。 季矅予将这些年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宁涟,连同自己的心意。 他没有不喜欢他,他日日都喜欢他,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从此,你不要担惊受怕,不要惴惴不安,我爱慕你,这辈子只爱慕你。 这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事,值得宁涟举手欢庆的,可是宁涟却沉默了,时间也不长,短短三年,这三年的光景,就能将当初的一间粮行做的这么大,还开了这许多的酒楼,他赚这许多银子当真只是为了迎娶自己吗?他明知道自己一心扑在他身上,却还是觉得迎娶自己是一件困难如斯的事情吗?这其中,到底夹杂了什么? 其实这倒是宁涟多心了,季矅予在外面精的跟一只老狐狸似的,唯有在宁涟这里,他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有人心疼他,有人爱慕他。就只是为了此,他也不能辜负,更别说季矅予也是爱惨了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人儿。赚的这许多,也完全是为了他二人的将来铺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宁涟能够光明正大的入他家门,上他祖祠,受季家后人祭拜。 宁涟问:“你做好了准备么?” 话问的没头没脑,然而季矅予却听懂了,这人是问他,你做好了准备娶我了么?你做好准备承受前面那么多人的阻挡了么?你做好了准备与我,共度一生了么? 听懂了,心就疼了,那么多的小心翼翼,那么多的不能言说,此时都能说了,反而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竟也喜欢着自己。 “我做好了。”季矅予说:“你放心!” “嗯。” 等了这么多年并没有白等,也没有意料之外的欣喜,宁涟才明白,其实他一直知道季矅予喜欢他,只是从没有个承诺,再多的好也都託付给了别处。只要没有一句承诺,他就执拗的不肯相信。 现在,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个人,终于是他的了么? 突然银灰色的缎子上一块水渍,慢慢洇开,然后又是一块,季矅予的手捧起自己的脸,用手指拂去脸上点点湿意,宁涟才发现,自己哭了。察觉到,也就不再忍着了,他趴在季矅予的肩头,像小孩子一样张着嘴,肆意的哭,喉咙里的呜咽声像是从心脏里挤压出来,那么用力,那么疼。疼的用手狠狠的箍住那人的背,狠狠压向自己,才能稍缓解了这样难熬的疼。 季矅予也红了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像今天这样难过,像是要把从出生便攒起来的委屈悉数哭出来,再不忍着,全部哭出来,让他疼,让他知道。 随着宁涟的力道,季矅予颤抖着抬起手来抱住对方,用了最大的力量,将这人困在自己怀里,心想,真是让这人委屈了。 宁涟哭了一会,出了满身的汗,累得趴在季矅予肩上,懒懒的不想起来,想起刚刚自己哭成那样,又羞的将脸埋进季矅予怀里,季矅予察觉到宁涟的心思,也不戳破,只紧紧的抱着。
第26页 过了一会,宁涟觉得腻歪也腻歪够了,吸了吸鼻子,歪着头声音闷闷的说:“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呼出的气息吹在季矅予脖子里,季矅予痒痒的哭笑不得,这个小东西,这个时候了还管他的衣服有没有湿。将宁涟扶起来,一看,宁涟刚哭完,鼻头红红的,眼睛也肿肿的睁不开,眯成一条缝,脸蛋倒还是那么白嫩,笑着说:“你照照镜子,看看像兔子不像?” 宁涟嗓子疼得厉害,也不想说话,“唔唔”一声就当是应了,身子被托着,脑袋却还是垂着一个劲儿的往季矅予另一个肩膀上靠,没骨头人一样。 季矅予听出来宁涟的嗓子不舒服,伸手倒了一杯温茶水,动了动一边肩膀,颠了颠宁涟的脑袋说:“喝口水润润嗓子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眼泪是不要钱的吗?” 宁涟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要钱,你管得着吗?” 说完就着季矅予的手喝了两口茶水,留在嗓子里润着,也不咽下去,鼓着腮帮子,季矅予瞧着欢喜的不行,伸手将宁涟额前的碎发弄到发顶,又顺着到了脖子,用手轻轻揉捏着宁涟的后颈,低下身子,专注地看着宁涟的眼睛说:“下个月十号是我父亲的五十岁生辰,那时候宁伯父和宁伯母也回来,我准备在那时候公布我们的事情。” 宁涟突然紧张了起来,皱着眉头沉思,季矅予也不着急,手还是放在宁涟的后颈不动,就看着他,等他的意见。 良久,宁涟抬头看着季矅予,微笑着说:“好,就那时候吧!” 季矅予听了笑着点点头,继续抚摸着宁涟的后颈,像在给一只高贵的猫顺着毛。 外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海棠树的叶子随着风沙沙的浮动着,空气中冉冉的香气缥缈悠远。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吶亲们! 第二十一章 诺言达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季府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季父的生辰宴会,请帖也都发下去了,主要是往年也都忙,没能好好地抽出时间来聚一次,这次就借着这个机会与孩子们和朋友们好好聚聚。 到了这天,宁父宁母早早的来帮忙,宁涟也随父母来了,季意婉和白战父亲路途远,还未赶来,只有季矅予和宁涟两个,于是大人们就聚在堂上聊天谈事情,他们两个也插不上什么话,季矅予就带宁涟进了屋。 关上门,季矅予拉着宁涟的手,定定的看着,问:“你不要害怕,一切交给我!” 宁涟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说:“无妨,要是害怕,我今天也就不来了,你不要担心我。” 季矅予摸摸宁涟的头,眼神里的爱意满得溢出来了,宁涟看着这样的季矅予,心里就像有一只小鹿,扑通扑通的想要冲出心房,眼睛亮亮的,看着季矅予,移不开视线,双手握成拳又松开,终于还是克制不住,颤颤巍巍的伸出来将面前这个人缓缓环住,再渐渐收紧,心想,我终于抱住你了,这回,你可不能再离开我了。 在宁涟抱住的一剎那,季矅予便已伸出手去将宁涟狠狠拥进怀中,以前不觉得,现在只想把这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再也不放开。 其实是有些疼的,还有些胸闷,但是宁涟却很开心,只想紧些,再紧些,疼了方才知此时并不是梦。 他没有告诉季矅予的是,就在他对他坦白的第二天,他便与父亲母亲长谈过了。 一月前。 “你这是先斩后奏吗?你说说你,从小到大万事都妥帖,怎么这件事就要钻牛角尖呢?” 宁父看妻子那么生气,再看看宁涟煞白的脸色,也不忍火上添油,只是不住地嘆气。 地上跪着的宁涟背挺得直直的,眼眶通红的对宁母说:“母亲,我自小体弱多病,没人陪我,您和父亲时常出门忙,您是女人中的巾帼,我自豪得很,但是,您给了我多少爱呢?” 宁母在座上气极:“我养你这么大,你倒来责怪我了!” “儿子怎敢,只是母亲,儿子也想找个一辈子陪伴的人,儿子别无他求。” “天下女子何其多,你就看上了那季家小子了吗!” “非他不可!” “母亲,儿子从小汤药从未停过,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以侍奉您和父亲左右,”膝盖如万蚁啃噬,宁涟实在撑不住,双手撑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望父亲母亲成全!” 宁母早已泣不成声,宁父也沉默着。 堂上安静的呼吸声、啜泣声都清晰可闻。 宁涟又是一磕,高声说:“望父亲母亲成全!” “你这是在逼我呀!”季母用力一拍桌子,“你做好决定了吗,再不后悔吗?” “不后悔!”宁涟知道,这是松口了,宁母见一向听话温润的儿子这回是铁了心了,怒气沖沖地走了。 宁涟抬起头膝行了几步,用红红的眼睛看着宁父。 “也罢,这一点倒像我,你做了决定,以后过得好,便好吧!” 宁涟得了答案,伏在地上舒了口气,心想:季矅予,我能做的都做了。 所以宁父宁母那边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是看季父这边了。 待亲朋同僚举杯贺完后,季父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就餐。
第27页 众人在各桌上开始肆意饮酒,唯有宁父宁母心事重重,连宁涟离开也没有发觉。宁母看了看宁父,欲言又止,宁父拍了拍宁母的手,摇了摇头。 席散尽的时候,季矅予看季父季母皆高坐堂上,牵着宁涟的手来到堂下,齐齐跪下。 季父诧异的问:“小予这是做什么?” “孩儿来兑现儿时的诺言!” “哦?什么诺言?到现在才想起来兑现,拖这么久可不好啊。”季父一脸慈爱。 “是的,儿子自觉欠那人良多,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那你说来,是什么样的诺言,还要拉着小宁子与你同跪啊。” 季矅予牵起身旁人的手,笑眯眯的说:“我要娶他。” 季父一时无言,眼神捉摸不定,小时候还可当做玩笑,那现在呢?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宁涟也形同自己半个儿子,但是儿子和儿媳……还是大大的不同啊。 这时,季母开口了,她看了看坐在左侧的宁父宁母,说:“你们这是,已经知晓此事了?” 宁母一脸苦涩,点了点头。 宁母和宁父是个什么性子,季母也都知道,这两人一定早已经伤心过了,但无法子,终究是自己的孩子,能怎么绝情呢? 季父说:“小宁啊,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我家小子逼你的?” 季母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季父,这不明摆着呢吗?宁家这小子,一直都跟着自家儿子,怎么会拒绝!季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宁涟背挺得直直的,昂首对堂上的季矅予的双亲重重磕了个头,说:“实在没有办法,伯父伯母,我爱季矅予,我没办法离开他,还求成全。”宁涟悲从中来,哽咽道:“我从生下来便有小予时刻伴在我身边……二老也像小宁的双亲一样爱护,府里有什么好吃的从来也都忘不了我……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啊!” 说完便又低下了头,堂上的四人看着底下这个平日里谦卑温和,永远都眉眼弯弯的人,此刻双肩颤抖的像风中飘零的落叶,再看看季矅予,虽然一句没说,可是双眼通红,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可见也是死死忍着哭声的。 不知是谁沉沉嘆了一口气,季父看了看季母,季母垂下了眼睛,脸上一片灰败,其实是有预感的,只是自己从没当回事,或者太过自信,觉得自己可以随时阻止这一切,但是显然,并不能够。 况且自己的儿子现在已经出府,手下也有了可以生活下去不少的资产,做父母的,也帮不了许多了,孩子大了,终究有自己的生活。 季母站起来的那一刻,季父就知道了妻子的所有心思,伸出手牵住妻子的手,两人缓缓走下堂去,牵起这两个孩子,季母手捧着宁涟的脸颊,用袖子擦了擦宁涟沾了灰尘的额头,声音颤抖道:“往后路难走,人言终可畏,你二人,可要想好啊?” 宁涟看着面前这个年方四十却还保养得当的女人,这个女人,她是季矅予的母亲,对待自己,也良善得很,可是自己却……宁涟眼眶中包着的泪水终于沉沉坠了下来,他喊:“伯母,对不起!” 季母嘴唇动了动,想说你对不起我什么呢?没有对不起,情爱这东西,谁都控制不了,更何况你呢? 季母将宁涟落下来的头发拢上去,拍了拍肩膀,转身走了,季父看了看宁涟,又看了看季矅予,临走还夸了句:言而有信。 谁能都品出这话里的无可奈何,与默认。 堂上空无一人。 堂下。 两人手牵着手,肩靠着肩,挨得紧紧的,像寒冬中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兽,过了很久,宁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他们同意了?” 季矅予膝盖很疼,临出门的时候他给宁涟膝上绑了厚厚的护膝,却忘了给自己绑,但还是挡不住心底里丝丝缕缕的甜意,他点了点头,又露出宁涟熟悉的狡黠的笑意,他说:“同意了,从此再无人阻挡,除了我们的亲人,与别人又有什么相干?” 宁涟听了,也同意的很,是啊,关别人什么事。 两人相互搀扶着起来,蹒跚的走出了大堂。 这么看,倒有些相互扶持的意思。四个趴墙根的父母稍稍放了些心。 勉强回到房间,季矅予便有些受不住了,来不及坐到床上,便双膝一软,跪下了。关健是对着宁涟。 宁涟惊得退了一步,口中也结结巴巴起来,“你你你,不必,不必行这么大的,大得礼的,我是自愿,又不是被你逼的!”说完,脸庞就飞起两道红晕,赶忙捂着脸转过去了,哎呀,真害羞! 季矅予无语,你转过去是什么意思啊,确定不扶一下吗?我又不会碰瓷儿!算了,今时不同往日了,季矅予只好认命的自己撑着床沿勉强坐在床上,看着宁涟还是背着身,遂哭笑不得的将宁涟转过来,困在自己两腿中间,一手搂着宁涟的腰,学着那坊间贪色的男人模样,用手挑了宁涟的下巴,勾起一边嘴角,抛了一个媚眼,说:“美人儿,你是大爷我的啦!允许你有一句话表示同意。” ‘宁大美人儿’羞红了脸,‘呸’了一声,“你这坏坯子,现在就来捉弄我!”说完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到底是开心的不行,两手环住季矅予贴向自己的胸膛,发出了笑声。
第28页 季矅予也双手环住宁涟的腰,静静感受着这人胸腔里共鸣产生的震动,也眯着眼笑了。 斑驳的树影在窗户上影影绰绰的跳跃着,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今天天气也好的不能再好,空气中一丝风丝儿也无,天蓝蓝的,水洗了一般清澈透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我还是写了两对比较开明的父母,我希望天下的父母都能理解孩子,在以后的将来,陪伴孩子一生的还是他的枕边人! 第二十二章 宁涟秋试 接下来的日子照常过,只不过两人之间更加蜜里调油,宁涟也不再时不时的用带了刀子的话扎季矅予,季矅予的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宁涟轻松通过了院试,取得了秋试资格后,就着手准备秋试了。 宁涟照常读书,季矅予时不时去看看庄里的生意,本来季矅予想趁热打铁将两人的婚事办了,可是宁涟觉得这么快不好,再说了,他要的也不是一场婚礼,他只要他一个承诺,别的什么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眼里。季矅予想了想也对,两人就这么过着,亲人也认可了,无端招别人的目光做什么,遂就作罢了。 宁涟忙着看书,季矅予也跟着操心,具体事情体现在,当宁涟拿起一本书的时候,季矅予就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太大打扰了宁涟,又或是当宁涟舔舔嘴唇,他就会立刻双手端上晾温的银耳莲子汤,亲自舀一勺餵到宁涟嘴边,宁涟阻止过,可是效果为零,每次阻止,那人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眼神,意思是你连这点好处都不给我吗! 很明显的是,秋试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宁涟拿出一件去年做的菸灰色缎子的长袍穿的时候,肚子上赫然微微凸起,宁涟羞愤,鼓着肚子就去找季矅予讲理,不料季矅予看见却满意的很,摸摸宁涟的肚子顾自笑得开怀。 转眼秋试便到了,季矅予送宁涟进入考场,宁涟走到一半回头一看,季矅予还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背影,两只手狠狠搓着,来回踱步,宁涟轻笑,立刻又跑回去,将脑袋靠在季矅予胸前拱了拱,只露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季矅予,说:“勿担心,我有你呢!” 说完便一转身跑了,但季矅予还是看见宁涟耳朵尖上的一抹绯红,抬起右手摸了摸胸口,咧开嘴笑了,小宁子说有我呢,他在依赖我吗?嘿嘿嘿…… 于是这一上午,季矅予便都浸在宁涟这句话产生的甜蜜效应中不能自拔,站的累了,季矅予就寻了一块光洁的石头坐下,眼睛看一直看着考场方向,终于一声哨响,上半场算是考完了,季矅予兔子一样挤进最前面,却被一排组织纪律的官差拦住,他看了看周围人的神态,都是急不可耐,鬓发散乱,于是他就立刻退出了,拍拍袖子,用手拢了拢头发,抻了抻刚刚被挤得扯在一边的衣领,选了个自认为很玉树临风的姿势靠在树上。 宁涟挤出人群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太阳的光芒笼罩在那人的身上,在墨色的嵌金丝袍子上投下金色的光泽,头发也反射着柔光,那个人的眼睛里面印着自己,微微错愕眼神,和红彤彤的脸庞。 看着那个人向他张开手,宁涟已经忘了身边那么多人,用手微微提起衣袍便朝着那人跑去,短短的距离,却还是有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然在其中。 季矅予稳稳接住飞奔过来的人儿开心的转了一个圈,放下来,替宁涟拂去被汗粘在脸上的发丝,笑眯眯的说:“走小宁子,带你去花糕去!” 宁涟没来得及想便被季矅予牵着手往前走了,宁涟低头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心想:真是越来越习惯了,明明是两只完全不同的手掌,季矅予的手指修长,关节明显,肤色微微泛着小麦色,而自己的手指苍白修长,这两只完全不同的手牵在一起,却跟左手牵右手一样契合。 到了酒楼,人已经坐满,宁涟正想拉着季矅予再换一家,却有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是季少爷啊,二楼给您留了个雅间呢!您跟小的这边来!” 看到了宁涟脸上的疑惑,季矅予一脸高深莫测,入座后,小二给二人倒了水,正要走,季矅予又喊住了,说:“再加一盘花糕。” 小二高声应了一声,拿着盘子下去了。季矅予看着宁涟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黑漆漆的像极了浓黑的夜色,在这样的眼神下,季矅予什么话都藏不住,笑了笑,捉起宁涟放在桌上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抬头解释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开了几家酒楼吗,这就是其中一家,但是我也没有当那个挂名老闆,太招摇了,我不喜欢,但是我在这是贵宾,哦对,你也是。” “贵宾怎样,不贵宾又怎样?” “是贵宾,在柜檯报个名字就可免费在这用餐,终身有效。” “意思是,贵宾……就你和我二人?” 季矅予一撩头发,傲娇道:“不然呢?还要谁?” 自从表明心意,季矅予所做的一切事情,宁涟渐渐都明白了,以前是自己故意欺骗自己,现在身为局内人,才感受到季矅予的情义是多么深,多么重。 第一盘菜上来了,是一盘黄澄澄的花糕,金黄的脆皮,咬开一口,里面是软糯甜香的玫瑰馅儿,真真是从口腔甜到胃里,打着旋儿的又进入心脏,整个人周身都充斥着花糕甜甜的味道,宁涟知道,季矅予这是求个好兆头,希望自己高中,可是又怕自己心里烦躁,出了考场,便一句相关的话都不敢说,只能隐晦的点一盘花糕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第29页 宁涟一句话也不说,想着这人往日里从来都是那副桀骜的性子,但每每对上自己,就收了爪牙,连触碰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又不是瓷娃娃,更何况是他,自己怎么会真的生气。 突然,宁涟的盘子里又多了一块花糕,抬头一看,季矅予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忐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进宁涟的眼中,赶紧换上一副大大的笑容,又不好意思的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唇瓣,宁涟真是被这小媳妇样的季矅予萌到了心尖尖上。 宁涟说:“我还在等你问我考的怎么样吶!” 季矅予马上抬起头,问:“可以吗?”见宁涟点了点头,便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十分小心的想着措辞,问:“题难吗?” 宁涟见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索性自己交代了,“题目也在范围内,我答的很顺畅,我想,应该不至于落榜。” 季矅予一听这话瞬间将一直悬在嗓子眼里心脏放回胸腔里,面上也放松了,笑着聊了一会天。 下午又是半场,季矅予倒是没有上午那么紧张,在宁涟进入考场,就进入中午吃饭那家酒楼,听老闆报了一会帐目,就继续回考场外等着了。 不一会,哨声响了,考生们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宁涟也从从容容的出来了,与季矅予二人相跟着回去了。 待分期三天的考试都结束后,酒就静待着放榜日了。放榜日在初冬,日子也不长,宁涟还得为第二年春季的会试做准备,时间还长,他也并不是很忙,那段时间因为忙,就将那小狗交给母亲养了,宁母一开始嫌弃得不行,那小狗一近前,便慌忙捂着鼻子躲开,前些日子过去拜访时,看到那狗足足胖了一圈,宁母也不嫌重,抱在怀里,一口一个孙子的叫,也是很宠溺了。 快到年关,季矅予也不可避免的忙了起来。来宁涟这里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宁涟屋子的火盆已经早早的煨上了,屋子暖烘烘的,宁涟想,自己要不去瞧瞧小予吧?多日不见,还怪想的…… 转身看了一本书后,他果然忘了这件事。 季矅予:泪流满面……说好的看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人做官,一人经商,美得很,夫夫双双把家还! 第二十三章 同住季府 没来得及看望,冬天就到了。 外面宁涟正在屋子里烤火温书,屋外是白茫茫的天地,雪停了,天还阴着。 雪天总显得格外寂静,连声鸟叫也无,大约都飞去南方过冬了罢。 忽然外面咯吱咯吱的传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雪声,宁涟放下书静静等着,就看到季矅予从厚厚的棉门帘探进脑袋来,然后身子灵巧的一挤,愣是没碰到门帘上的一点冰碴,进屋来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跺了跺脚,气的宁涟直拿书抽他,说:“你看你把屋子弄成什么了!你看看!你来扫!” 季矅予忙不迭一声应和:“我来扫我来扫。”说完便自墙角拿起扫帚将自己折腾下的雪带泥都扫干净。 轻轻将扫帚重新立在墙角后,季矅予走过来坐在宁涟身边,说:“小宁子,商量个事情呗!” “什么事儿啊?” “你看啊,伯父伯母也都经常不在家,府里就你一个人,我瞧着孤寂得很,你要不……” “不!” 季矅予“……” “小宁子,”季矅予拉长了声调,“那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现在一个人在府里,从粮行回来就我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走路,吃饭,看帐本,一个人睡觉……” 季矅予掰着手指头数,还时不时的用眼睛瞟宁涟,宁涟在他瞟的时候亲切的递一个白眼过去,却在心里慢慢思索,自己住过去,是不是就像……过门……一般,虽是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可这齣出进进的难免被人说道,听在耳朵里也是糟心得很,但是,宁涟抬头看了看季矅予耷拉着的眉梢眼角,可怜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说到底,也不过是寻求安慰想要陪伴罢了。 宁涟无奈问:“怎么过去?” 季矅予一愣,准备再编些话来招宁涟可怜,却没想到宁涟突然发问,怎么过去,就那么过去呗,拿上些穿的衣物书籍什么的,突然季矅予愣住了,这不和寻常百姓娶妻,妻子过门一样吗,怪不得,想到这,季矅予握住宁涟的手,凝了面上的表情,问宁涟:“我现在娶你也欢喜得很,你愿意吗?” 宁涟被这一句话红了眼眶,连鼻头也是红红的,他哽咽道:“我知你的心意了,你也懂我的顾忌,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你现在就与我收拾些东西,我过去也可,但不能长住,就只当……只当是……” “只当什么?”季矅予盯着宁涟的眼睛问。 宁涟最看不得季矅予这样的眼神了,遂拿手遮了季矅予的眼睛,在他耳边用轻的像嘆息一般的声音说:“权当缓我的相思之情罢了。” 季矅予耳朵像是被一把轻柔的小刷子轻轻搔过,搔在心上,麻麻地,酥酥的,他把宁涟搂过来抱在怀里,用下巴在宁涟头上摩挲,心尖尖都被浸在了蜜糖里。 宁涟抬手环住这人的腰,细韧坚实,头顶响起季矅予的声音,“你怎么就说你的,小傻子,我的思念之情怎会比你少啊。”
第30页 宁涟听了羞的红了脸,又无处躲避,只能认命似的又将脸蛋往那怀里缩了缩,却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虚虚的握了拳照着季矅予的肩头打了几下。 季矅予却没感觉疼,只觉得怀里这只小猫炸毛的时候也可爱得紧。 二人稍稍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宁涟惯常看的书,便坐了马车去了季矅予的府邸,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已经快出城了。 这是宁涟第一次来季矅予的府邸,不是非常大,但是花园亭落一应俱全,季矅予领宁涟来到正院,宁涟看到只有并排的两间屋子,季矅予解释道,别的屋子让他拆了开垦成了土地,说是来年想种些宁涟喜欢的花草蔬果。 宁涟心里开心的不行,生怕脸上也露出来,就将一张巴掌似的小脸藏在脖子上围着的灰毛狐狸围脖中,一双弯弯的眯起来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的内心,季矅予将他领进右手边的一间屋子,进屋后,宁涟满屋子打量了一下,发现季矅予已经布置的齐全得很。 宁涟看了看季矅予,解开狐狸围脖,慢慢将它套在季矅予的脖子上,然后拉近,再拉近,快要鼻子碰着鼻子的时候,手上停了动作,宁涟一双眼睛露出狡黠的光,简直把季矅予捉弄他时候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宁涟轻启唇瓣,呵了一口气,对季矅予说:“你说,是不是早就想我来?布置的这么全!” 季矅予全然没想到这宁涟勾起人来这么顺手,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像是能把他的三魂六魄都要摄去,一把握住宁涟的腰箍住使劲拉向自己,索性将鼻子贴上宁涟的,嘆息道:“小妖精从哪学的这勾人的功夫?嗯?” 宁涟装不下去了,脸红红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又继续笑着逼问:“你快说,什么时候就有了这样的企图?嗯?” 季矅予哈哈笑了一会,说:“我出府之前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想把你困在我的身边,你哪都不能去!怕吗?” “不怕!我怕什么?我比你更想待在你的身边!” 季矅予就笑了,磁性的声音像是从心脏发出,经过咽喉的摩擦传出来,沙沙的,很是好听,“那便好,你就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吧!” 一辈子呆在我身边,你陪着我,我领你看盛世美景,实在是公平得很。 收拾好之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距离吃中午饭还早,季矅予又带着宁涟去周边看了看,因是快要出郊的缘故,做生意的人很少,街上冷冷清清的,两人朝着反方向走着,一会儿,便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平平展展,连一个人的足迹都没有,倒是有零星的兽足脚印。 季矅予将宁涟的衣服收紧了些,又将披风上的帽子给宁涟带上,说:“这一片也是我买下的,来年准备盖一个学堂,这里的孩子都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学,有很多孩子索性就不上了。” 宁涟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他看了看身边的这个男人,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偶尔也露出狡黠的笑容,家底殷厚,却不知比自己身边的那些富家子弟强了不知多少倍,心下自豪的很,瞧我喜欢的这个人!多好! 平原的地方风大,两人站了一会就回去了,风度固然重要,温度也不能欠缺啊。 回去后在屋子里聊了会天暖暖手,又吃了些点心,俗话说,饱暖思□□,季矅予这下近水楼台先得月,开心得不得了,将人家硬困在自己怀里坐着,时不时捏捏宁涟的手,又揪揪人家的脸蛋,宁涟不堪其扰,伸手把他的手拍下,然后说话的过程中又毫无意识的慢慢抚摸。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亲昵得毫无意识。 季矅予问:“快放榜了吧,都等了这么久了。” “唔,快了吗?” 季矅予看了看这个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的迷糊鬼,惩罚似的用牙齿磨了磨宁涟嫩白的后颈皮,又放松了用舌头舔了舔,安抚的意味明显。 “两三天了吧,放榜了会有人通知的,也就在这几天了。” 宁涟在季矅予的怀里拱了拱,找个个舒服的姿势又靠着了,听了季矅予的话也没甚在意,哼了哼就当听见了。 宁涟在季矅予的府里吃了第四回 烤红薯的时候,有人来发通知了,说是可以去看榜了,宁涟手里的半个红薯顿时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灰堆里,宁涟看了了看季矅予,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季矅予看出来了宁涟的紧张,拉过宁涟的手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说:“不就是个秋试罢了,你值得更多!” 季矅予半句话没说出来,你值得更多,我也能给你更多,你怕什么! 两人坐了马车带了个手炉便走了,到了那儿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季矅予个子高,走得稍稍靠前些开始寻找宁涟的名字,无奈前面挡了一个人的帽子,看不完全,只得挤进去寻找,却刚避开那顶帽子就看到宁涟的名字位居中间,排第三名。 喜得季矅予露了一嘴的大白牙,对人群外的宁涟喊:“中了中了!小宁子你中了!” 宁涟站的远,听不真切,但是看季矅予的动作,大抵是自己中了吧,心里终于放下一口气来,季矅予跑过来一把把宁涟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忍不住对着宁涟的脸‘吧唧’一口,开心的说:“我的小宁子,你中了!” 宁涟被他转的头晕,恍惚之间像是听到什么……小娘子?
第31页 就这么晕乎乎的被他抱上了马车又晕乎乎的回去了。 手里重新被塞了一个温温的红薯,宁涟才回过神来,问:“我中了?第几名啊?” 季矅予还以为宁涟要晕到晚上,笑道:“是呀,第三名哦!” 宁涟转过头盯着红薯傻笑,笑了一会,说:“那我还用考吗?” “想考就考呗!”季矅予又从他手中接过红薯来替他剥皮,头也不抬的说:“我一直在这里,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分配到哪儿我也跟着你走。” 宁涟看着季矅予黑黑的发顶,笑了,说:“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真像一个小媳妇儿,颇有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样子!” 季矅予将剥好的红薯放在宁涟手里,笑眯眯的顺杆爬:“那你是哪种?” 宁涟白了一眼,说:“我什么也不是……” “你是,你是我夫君,这辈子都是。我也是你夫君,这辈子都是。” 宁涟脸上的笑容凝固,转过头来看着泛着火星的火盆,想着,怎么烟这么大,迷的人眼睛疼。宁涟用手揉揉眼睛,将眼角的湿意一併擦去。 但是一切没逃过季矅予的眼睛,季矅予将宁涟的头转过来,额头贴着宁涟的额头认真的说:“你要记住,我爱慕你,这一辈子都只爱慕你!” 宁涟眼眶通红,咬着嘴唇死死忍着眼泪,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涌出来,宁涟哭着,又笑了,说:“我都知道的,我也是,我这一辈子都爱慕你。” “别哭,我们一起白头。” “嗯,我陪你。” 外面天空终于从阴云中露出来,一半蓝色,一般灰色,好看的很,屋子里偶尔传来一声木炭燃烧的‘刺啦’声,还有浓郁的红薯的甜香。两人在这冬日里相互依偎着,从未感觉到寒冷,外面的风雪被隔绝,屋子里是一片春意融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评论的小宝贝们,我真的很开心,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二十四章 一吻定情 本来要只待几天的,可是季矅予的屋子热腾腾的,宁涟自过去手脚就没有冷过,晚上还有额外待遇。 宁涟晚上吃过晚饭,在走廊上走着消消食儿,顺便等季矅予回来,季矅予许是粮行有事,今日回来的格外晚,但还是差下人回来告知了一声,但是宁涟一个人没办法在屋子里待。 以前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有时候一天都不说一句话,醒来自己洗漱,下人安静本分的伺候洗漱完便退下了,从前身边还有个聒噪的小厮时时逗自己开心,前些年也出府了,说是母亲年迈,自己还未尽孝心。 可是现在身边有了季矅予,自己就一点委屈都受不了,无论是孤单……还是,陪伴。 宁涟紧了紧肩上的披风,靠在走廊的栏上,勾了勾嘴角自嘲道:“看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阳光,就再也不想回到从前的黑暗,而从前,自己明明那么习惯孤单。” “从此有我了,谁允许你孤身一人!” 宁涟抬头一看,季矅予的笑容映入眼底,风雪那么冷,他的笑容还是冲破一切,温暖自己。 “这么冷的天,你是存心让我心疼的是么?”季矅予上前将宁涟揽进自己的披风内,拥着宁涟回去,一回屋,宁涟便被一屋子的热气沖的打了个喷嚏,季矅予忙倒了一杯热水让宁涟喝下,待两人身上的寒气都散尽后,宁涟从季矅予怀中出来,问:“可吃了饭不曾?” “没吃呢,帐本出了点事情,我对了一晚上,现在还饿着呢,你吃了什么了?” “我喝了点粥,还剩下些,我去厨房给你热一下。” 季矅予也起身,“我和你同去。” 将宁涟的披风重新披上,两人去了小厨房。 厨房中。 季矅予重新将灶中的火引燃,宁涟将砂锅中的粥盛在一个水晶碗里,又在上面的笼屉里放了些小笼包。 季矅予倚在后方的桌子上,看着宁涟为他忙活着,眼角眉梢都是密密麻麻的笑容。 多么像一对普通的夫妻啊,妻子为在外面忙活的丈夫准备热腾腾的晚饭,丈夫在一旁等待。 热好后,也没端进屋子,季矅予直接站着就着锅将半锅粥喝了,又吃了几个小笼包,宁涟也吃了一个。两人便回屋了。 季矅予铺开床暖着,自己坐在凳子上说:“前几日我就觉得底下管家报上来的这个粮行的帐本有些问题,今日一查果然是。” 宁涟一听,放下书问:“又是像黄忠义那件事儿吗?” “不不,像那件事儿还好说,你猜怎么着?我每周从江南一家种田的老农家里进些第一批的精粮……” “一家吗?” “是的,固定那一家,然后今天查了一下,发现又有不小的新粮帐目出来。” “有什么不对吗?” “小宁子你瞧,外面大雪纷飞,现在谁家的农户还有庄稼可收,甭说南方,南方现下也冷得很。” 宁涟看着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的雪花陷入了思考。 确实是如此,即便南方气候温湿,这个时候也早收完了,哪还有新粮呢?
第32页 宁涟问:“莫非是你家的伙计陈粮充新粮?” “不是,”季矅予凑近了些,说:“我今日去库房查看,却是新粮无疑。” “这可奇了,莫非是变出来的吗?” “哎哟!季矅予!你干嘛刮我鼻子!” 季矅予又忙将人搂过来,用手在宁涟头上揉了揉,宁涟翻着白眼,颳了人的鼻子,揉脑袋是干嘛? “算了,这事儿我再问问,那伙计怕我骂,躲在管家后面什么话都没敢说!我又不是老虎,再说了,这是好事儿啊,我骂他做什么!” 宁涟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谁不知道你那张脸,一到外面,黑的锅底似的。” 季矅予将人下巴抬起来,笑着问:“我可听见了,你就不敢大声讲与我听吗?嗯?” 宁涟头一偏,将下巴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斜着眼睛笑着说:“谁说我不敢说的,我说,你脸黑的……唔……” 宁涟还没说完就看到季矅予一张放大的脸,接着,唇上覆上了湿润的触感,软软的像极了厨娘做的玉米羹,或许比那还要软,宁涟睁大眼睛,可以看到季矅予脸上细细的绒毛,还有扇子一般微微颤抖的睫毛。察觉到宁涟的走神,季矅予也不再限于浅尝辄止,用舌尖轻轻扫过宁涟粉色樱花般的双唇,轻轻地扣开宁涟的牙关,然后深入品尝口腔中的甘甜滋味。 良久,季矅予渐渐放开宁涟,看到宁涟的双唇水水润润,微微张着,像极了熟透的水蜜桃,眼眸里也雾蒙蒙的,好似下过了一场春雨,脸庞两片红晕,鼻尖也微微渗出了汗珠。 季矅予也气息不稳,看着宁涟的眼睛问:“还说不说了?” 宁涟剜了个白眼,脸上火烧一般,不照镜子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米一般。 季矅予也不再问,拥着宁涟静静坐着,享受着安静的氛围。 过了一会,宁涟动了动腰说:“我困了!我要回去了!” 季矅予勒紧宁涟的腰撒娇道:“别回去了呗,你看我都替你暖好被窝了!” 宁涟坐直身子,仰起头,像一只高贵的波斯猫一般矜持的指了指自己的腰,说:“疼。” 季矅予想着肯定是刚刚窝着的时间长了,遂撸起袖子将手掌搓热伸进宁涟的衣摆中,却被宁涟一把扣住手,竖着眉毛斥道:“你干嘛!” 嗯?季矅予一脸委屈,“替你揉揉腰啊,不然干什么?” 宁涟眨眨眼睛,呃,是自己想多了吗?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哦,你继续,继续。”说完绽放了一个矜持而又内敛的微笑。 季矅予一脸莫名其妙,又接着刚才的动作,替宁涟揉了揉紧绷的腰侧肌肉,将手拿出来给宁涟整好衣服后,又捏了捏肩膀。宁涟抬手将季矅予的手攥在手心,微微点了点下颌,说:“今晚就到这吧,下去吧小宇子!” ‘小宇子’?越想越不对味儿,季矅予还在思索,宁涟就挣脱了季矅予的怀抱,跑着去开门,回头时笑骂,“公公还未醒悟吗?” 季矅予没法,捂着额头无奈的笑着,看着宁涟蹦着跳着出了门。 晚上季矅予还在想白天粮行里的事情,睁着眼睛没有睡意。 外面寒风呼啸,傍晚飘起的雪现在还没停,明天估计会下厚厚一层。 季矅予看见桌上宁涟的书还没有拿走,从床上起来打算给宁涟送过去,走到宁涟门口,听到里面的哈哈哈的笑声,季矅予将耳朵贴近,听里面的声响,就听到宁涟在床上滚来滚去床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过了一会。消停了,季矅予准备进去,却听宁涟自言自语:“他亲我了,他居然亲我了,哎呀害羞死了。” 季矅予在门外笑了一会,没有打扰便回去了,刚钻进被窝也忍不住裹紧被子开心的想,他也是喜欢自己这样亲近的。这一夜众人好梦,屋外大雪压折了树上的枯枝,咯嘣一声,又隐在了雪中,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了啊啊啊啊啊羞涩!谢谢收藏小说的宝宝们,感谢! 第二十五章 同下江南 接下来的日子季矅予准备去江南实地考察一下,考虑到把宁涟一个人留在府里又孤单又冷清,当即就决定把宁涟也带上,两人准备了行程的盘缠以及必需品就出发了。 这一路南下,沿途的风景由冰天雪地到草木枯黄,又到了绿草茵茵的时候,就到了江南地界了。 下了马车,季矅予将脱在马车上的披风又裹在身上,对一旁眉开眼笑的宁涟说:“小宁子,你有没有发觉,南方怎么比咱们那边还冷呢!” “南方虽然草木欣荣,可是气候寒湿,会冷到骨头里,所以呀,你还是把你的披风披上罢。” 两人都没有来过这里,但是随行的马夫却是个地道的南方人,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后因生计来了都城。 马夫先带着两人来到一家客栈住下,准备明日再去查看。 走了这一路,两人品尝了不同地方的美食,也涨了不少见识,可是当小二送上来的一盘‘当地特色’还是把两人吓着了,店小二一看季矅予两人就是外乡人,笑着解释道,“这是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蚕蛹,洗的干干净净的过油炸的,吃起来嘎嘣脆!”
第33页 季矅予强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微笑着对店小二道了谢。 店小二下去后,两人看着这一盘黑皴皴的小虫子,由于经过油炸,看起来确实是又硬又干了,可是再看看它那蜷起来的身体与身上一圈一圈的肌肉轮廓,两人不约而同的偏过了头,紧抿着嘴咽了口唾沫,宁涟看向季矅予,用眼神问了个“怎么办?” 季矅予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对着这一盘难以下咽的‘当地美食’面面相觑到其余的美食相继上来才停止,店小二看到这两位客人一筷子也没动,就着急道:“不要钱的呀,可好吃了这东西,嚼起来油香油香的,脆脆的,好东西啊这!” 话音刚落,季矅予和宁涟就抬起头来用热泪盈眶的眼神看着店小二,求你了!好吃你替我们吃了吧! 店小二被两人齐齐的目光吓到了,结结巴巴道:“二位客官不必如此客气,只不过是介绍了一下而已……” “你也坐下尝尝嘛!”说着,二人联合将可怜的不明所以的店小二拉到桌旁,并把那盘炸蚕蛹往店小二那边推了推,并一脸希冀的望着店小二。 那店小二受宠若惊,早就听说北方人豪爽大气,今日接触果然如此呢!挟起筷子夹了一只蚕蛹放进嘴里,店小二好吃的眯起了眼睛,细细感受口中牙齿研磨炸蚕蛹的味道,二人在店小二放进嘴里的一剎那都闭上了眼睛,然后听着嘎嘣脆的声音又睁开了眼睛,看着店小二一副享受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对方。 店小二吃了几个就不再吃了,放下筷子道了谢又去忙活别的了。 二人看着那半盘炸蚕蛹,眼中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季矅予看了看餐桌,有一盘鱼露生菜,季矅予夹起一片生菜放在碟子里,又硬着头皮夹了一个蚕蛹放在生菜上,裹的严严实实的,闭着眼放进了嘴里,宁涟看着季矅予吃一个蚕蛹却像用着吃奶的力气一般,笑个不停,季矅予狠狠心,一口咬下去,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全部冒了出来,有了第一口,第二口就容易多了,季矅予终于嚼出了满口油香的时候,全身的鸡皮疙瘩也都下去了。 季矅予用同样的方法也包了一个菜糰子放在宁涟碟子里,笑着对宁涟说,“果然鱼米之乡,这东西果真不错!” 宁涟将信将疑,忍着全身的不适将那菜糰子放进嘴里,紧攥着拳头才咬下第一口,突然满口的鲜香让宁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两人都克服了对这盘菜的恐惧,将全部的炸蚕蛹都吃完了,又尝了些别的菜,就回房间休息了。 两人此次从北到南,真正体会到了南北差异的巨大,在北方,除了松竹柏等常青树,俱都草木枯黄,等待着来年春天的重生,而南方,虽然空气湿冷,却还是满眼的绿意融融,两人在这里还下了一场小雨,问了当地人,说这里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下雪了,好多小孩子竟然并不知道大人口中一到冬季天上落的那白茫茫一片片的东西是什么。 两人一起拜访了那位老农的家,那老农姓李,已经成为了当地的大户,到了那人家中,老农自称李老汉,在知道了季矅予便是一直从他这里收粮的季少爷时,喜得连连磕头,拦都拦不住。 季矅予问:“李伯,我此次是为的什么而来,你知道么?” 那李老汉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想到定是那冬季新粮引起了注意,也没什么可瞒着,当即就解释道:“原是我祖上保存粮食的一种方法,说来怕两位大人不清楚,请随我来?” 季矅予正想见识一下,便携着宁涟一起随着老农去了后山围着的田地。 只见一块一块的都是布帛盖严实的竹架子,两人进去后,却看到这架子里头一片昏黄,却原来是这竹架上挂着一盏盏的蜡烛,外头盖的严严实实的布帛隔绝了外头的寒冷,这小小的蜡烛竟也产生了微微的暖气,在数十盏蜡烛的照耀下,地上的绿苗苗长得十分精神。 季矅予问:“这是……还没长大吗?” “是的,第一茬的粮食已经给大人运过去了,这是第二茬。” “可是以往并未见你冬季将新粮运过来。” “这还是托大人的福,照拂着我们一家,这不是日子也过得好了么,以前冬季家家户户储粮,我们家也不例外,可是如今过得不错,遂将新粮运过去给大人,就当是大人这么多年照拂我李老汉一家的报酬吧!” 在一旁从未言语的宁涟开口道:“这法子非常好,又保持了温度,又保持水分不流失,遂可以一年两熟甚至多熟。” 季矅予正想说可以把这法子引到北方,却被宁涟一席话打断了念想,宁涟继续说:“但是这法子却独独只能用在南方,南方多雨水,常年气候湿润,这庄稼长得就好,但是北方少雨,气候干而燥,并不适宜这个法子。” 老农听了频频点头:“这位小少爷看起来不大,学问深的很吶,的确是,要不然我就把法子给了你季少爷了,我李老汉也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 宁涟低头笑而不语,耳朵根又红了,季矅予看着宁涟,这人在他身边总是一副炸毛的小猫一样娇憨,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人的肚子里藏了多少墨水儿。 季矅予问:“那你们这边的人都是用这种法子实现储粮吗?”
第34页 老农回答:“并不是,你别小看这小小一屋子的蜡烛和布帛,种的粮多了,也是个不小的成本啊,我老汉近些年才敢将这个法子大面积的运用到我的田地中,往年都是在后院种的。” 季矅予面上一喜,这可是个好事情啊,他看了看宁涟,宁涟也赞许的点了点头。 季矅予对老农说:“那好,哦对了,今年还是以寻常价格出粮的吗?” “是的,我怎么敢涨价呢,没良心的人才这样干吶!” 说完三人都笑了,这老农也颇实诚。 突然季矅予严肃道:“你做这些也不容易,从今以后,你冬季的新粮我以二倍价格收购怎么样?”那老农正开心的要说话,季矅予又说:“可是我有个要求,我要你将粮尽数卖给我,不能有第二家买家!” 那老农忙指天发誓,“不能呀,我只有你一个僱主啊!” “这就好,这布帛蜡烛你若是缺了尽可书信与我,我包了。” 老农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又要下跪,被宁涟拦住,说:“李伯,这也不全是为了你,这完全是双赢的事,你无需下跪。” 季矅予在一旁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样做,于我的生意那可是好事呢!” 想不到这事儿这么好办,江南一行顺利的很,就到了返程的时间了,二人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并不着急,所以来江南的时候记下的好景点,两人决定去逛一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别碰我,男男授受不亲》的小童鞋! 第二十六章 宁涟生病 从苏杭之地回返的过程中,二人决定先去梅花山玩赏。梅花山乃是金陵一景,位居金陵东郊紫金山,中山陵西南,山中漫天遍野的梅花,由此得名‘梅花山’。山中有梅花,山下还有‘万株梅园’,占地四百余亩,遍种一万多株梅花,其品种之多,为文人墨客之推崇,有“天下第一梅山”的美誉。 两人此次来得正是时候,今年春节来得迟,正值早期梅花繁茂,漫山遍野的殷红淡粉,像极了女儿家脸上的绯红,口上的胭脂。 季矅予看久了繁花似锦,转头看宁涟的脸,却也是灿若繁花。 两人下山逛“万株梅园”的时候,却遇上了上回逛集市时为他们作画的那位西洋画师,那西洋画师盯着宁涟已经有一会了,季矅予早已经看见,但是什么也没说,还是照旧和宁涟看万株梅园的美景,直到宁涟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的时候回头才发现,惊喜打招呼道:“在这里遇见画师可真是有缘分呢!” 那画师笑了笑,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朔城话,说:“我在山上就看见您二人了,只是离得远,未上前打招呼,多有见谅。” “无妨,相逢即是有缘。” 正巧画师也是要回都城,于是三人结伴而行,一路上,那画师对凤朝美景赞不绝口,又说自己画技有限,并不能将这大好河山一一赋于纸上,遗憾得很,宁涟听不得人这样失望的口气,连忙安慰道:“这一路我们还要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慢慢给你讲解便是。” 又得了画师许多夸奖和谢天谢地,耳边的聒噪才稍稍缓解,这一路上画师围着宁涟转前转后,像一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 宁涟待人接物习惯了温和礼貌,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这样谦卑活泼的人,他根本没办法说出拒绝。于是一路上就和画师说的多了些,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季矅予越来越黑的脸。逛了金陵的梅花山,又紧接着去了大报恩寺。 报恩寺是明成祖朱棣为明□□朱元璋和马皇后而建,而大报恩寺的琉璃塔则是一奇景,琉璃宝塔通体用琉璃烧制,塔内外皆置一百多盏长明灯,有天下第一塔之美称。 画师又问了:“这琉璃塔我的国家都没有呢!能不能把技艺拿到我的国家呢?” 一旁黑着脸的季矅予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自己有能耐自己造去,别什么都觊觎别人家的!”那话语恶狠狠的,像是舌头上淬了毒。 宁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自从画师跟了他们,季矅予就鲜少开口,一开口也是恶狠狠的语气,凶的不得了。 宁涟伸手拽了拽季矅予的袖子,但是季矅予假装没看见,把头调转在一边,突然脸上凉凉的一下,季矅予猛地回头,就看见宁涟刚刚离开的脸颊,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脸上是不胜娇羞的模样。 季矅予阴了这么多天的脸终于放晴了,一副开心的模样将宁涟的手拉过来,摊平,又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陷进去,成一个十指相扣的样子给那画师看。 那画师再蠢也知道了季矅予这是吃醋了,低头笑了笑,透着一点尴尬。 但是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有自己清楚,来凤朝这么多年,父母说的凤朝佳人良多,他是一个都没遇到,就在几年前长街尽头,好容易遇见一个中意的,但是他的身边却已经有人,擦身错过,让他相思了这么多年,后来也有很多人陪伴在侧,但是个个都不是他,于是后来也都走了。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回事儿,远在江南之地竟又被他遇上,这回再也不能放手。 画师沉默着,宁涟却以为是画师生气了,瞪了一眼季矅予,又主动挑起了话题,说:“这琉璃宝塔看起来恢弘壮丽,实是凝结了几代匠人的心血,技艺可以一瞬间拿到,不过一张纸而已,但是其中种种艰难还需要长久的经验方才能成功。”
第35页 画师苦笑了一声,说:“我明白的,我幼时家中有一琉璃盏,却被我不小心打碎,母亲还训斥了我,那是我就隐隐觉得这琉璃玩意必是珍贵无比的。” 季矅予鼻子‘嗤’了一声,眼睛不屑的看向别处,说:“我家中琉璃盏下人孩子都玩厌了的,每天打碎的不计其数,也从未计较过,你……唔……”季矅予被眼疾手快的宁涟捂住了嘴,稍稍消停了一会。 宁涟对画师抱歉一笑,三人离开了大报恩寺,又开始了北上之程。 途径京师,宁涟病倒了。 其实来京师的途中,宁涟就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季矅予问,也只推脱到寒气灌入嗓子,嗓子痒得很才咳得。可是刚到京师,这人却病到双目赤红,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 季矅予日日着急的出门寻医问药,嘴上急出了一个燎泡,画师则在家中熬药伺候。可这宁涟身子奇怪,来的大夫都说是寒气入体,感冒引起的发热咳嗽,汤药也一日都未曾停过,但是就是好不了。 眼见着守在床边的爱人脸颊消瘦,嘴唇干裂,宁涟也只能安慰道:“小病,哪就急成了这样。” 每每季矅予都无言答覆,连笑都笑不出来,看着这样的宁涟,他是真的恨自己无能为力,现在,他连替宁涟受苦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根本就是无用,如果有用,那些风流浪子就不会时时挂在嘴边了。 还是每天出去寻医抓药。这天,季矅予骑着马远涉到了一处郊外,这地方人烟稀少,大早上本该是炊烟裊裊准备早饭或是中饭的时候,这村庄却安静到了连一丝风也无的地步,季矅予下了马,牵着慢慢朝里走,周遭就只能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走了一段时间,便看见一条缓缓流着的小河,那河边还盘腿坐着一个人,头上发髻高高竖起,两侧白发遮住了脸庞,手中不断忙活着什么,走近一看,却看见这人手里抓着一只兔子,那兔子奄奄一息,胸膛有一道深深地口子,皮肉翻出来,隐隐还见一截肠子在其中,而这人手中竟然拿着一根针在缝,季矅予看的心惊胆战。 上前作揖问道:“前辈,请问您是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缝兔子啊!” 话说完似是觉得有些沖,想起家中妻子日日千叮咛万嘱咐的咆哮声:“你要和和气气的听见没!和气生财懂不懂!” 于是又用了温柔的声音别扭的解释道:“这兔子被山中的野狐抓了一道,侥幸逃出来,被我撞上,看着还有一些气息,顺手治好了给我那妻子养着。” 季矅予一听就傻眼了,被抓的肠子都快流出来的兔子还能‘顺手’一治,那么宁涟是不是就…… 那白发人正在专心缝兔子,却被季矅予唰的跪下吓了一跳,连忙问:“你好端端的跪我做什么?莫非,你与这兔子有渊源?” 季矅予被一肚子的话噎了个半死,苦笑道:“并非我与这兔子有渊源,实在是我家中一位亲人生病了,郎中都道是普通的风寒,可是寻医问药了许久不见一点起色,我日日看着,却无能为力。” 至此,季矅予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和巨大的悲伤已经将他压垮,季矅予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问:“恳求前辈能随我回去看看他,若是实在不行,我也不让他受这苦了,带回去伺候着过完余生便也罢了。” 白发人听了只是一味的低着头忙手上的动作,在用小剪子剪短线后,拍拍衣袍上的土还顺带把季矅予也拉起来,说:“你且随我回去把这兔子交给我妻子,然后便去看你那亲人。” 说完便向前面一间屋子走去,季矅予擦擦眼泪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进屋后,里面一位夫人便迎了上来,看了看两人便噼头盖脸的骂道:“我刚洗完的衣服!你就这么湿穿了!怎么没把你冻死!”骂归骂,手上一刻不停的替这人将衣服除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了看一旁桌子上放着的半死不活的兔子,又要骂:“又把我养的兔子拿去试药了!疯病又犯了!” 季矅予看了半天也没敢插一句嘴,妇人长得眉清目秀,像个大家闺秀,可是一说话就叉腰的姿态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白发人看妇人发完火才宠溺的笑着对妇人说:“夫人,我去瞧病了,你有什么想带的吗?” 那妇人正在往兔子伤口上抹些什么东西,听见了便转身说:“买些布回来,我替你做衣服!” 白发人开心的“哎”了一声便揪着季矅予的领子走了。 两人到了宁涟住着的客栈,白发人拨开宁涟眼皮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舌头,竟然还剥了衣服去看宁涟的腋下,然后又全然不顾宁涟臊的通红的脸,一把握住宁涟的脚,揉了揉脚心,便用一旁布子擦了擦手,开药方去了。 宁涟经过这一番折腾出了一身的汗,画室也在一旁看的愣住了,这人的治病手法……好奇怪。 季矅予随白发人出去开药方,就听见这人嘟哝:“一碗水就管事儿的病非把我叫来!”但还是细心的嘱咐了药剂的用量和吃法。 开完方子便要出门,季矅予追上去拜谢,拿出一袋银子,那人也不客气,尽数收了便骑马走了。 季矅予心底不禁感嘆了一句天下之大奇人真多啊云云的感慨便进屋了。
第36页 很快,吃了那人抓的药,宁涟面色渐渐红润,连惯常冰凉的手脚也一併暖和了起来。 那画师经了这一番事情,也看见季矅予二人果然不可拆分,算得上是情比金坚,也不再故意撩拨宁涟来气季矅予,故剩下的旅途三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很难受。 第二十七章 白战习武 本来计划着还要去很多地方的季矅予,生怕宁涟再生病,待宁涟病完全好后便直奔朔城,再也没有耽搁,到达朔城,画师便推有事,向南走了。 回到家,季矅予便叫人在屋子里弄了三个火盆,烤的暖烘烘的,宁涟进来便被一屋子的热气扑在面上差点没喘过来气。 宁涟哭笑不得的看着季矅予将压在箱底的虎皮褥子都拿出来了,说,“我又没到七老八十的地步,何至于此呢?” 季矅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双手扶上了宁涟的肩膀,严肃道:“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不能置之不理,药石之事我确实不懂,我已经尝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在我能力之内的事情,我希望能为你做到最好。” 宁涟看着季矅予,双眼含笑,温柔的能化出水来,抚了抚季矅予散了一肩的黑发,宁涟缓缓将身子靠近,近到不能再近的时候说,“只要你在,我就觉得活着真好,我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事情……” “你还说!在京师的时候你差点就……”季矅予鼻子一酸,忙将头撇过去不让宁涟看见。那时候他真的怕极了,像个即将失去全部依仗的孩子,每日除了跑出去一个接一个的寻郎中,连宁涟的身边都不敢接近,算是逃避,也是告慰自己,是不是只要自己不断的努力,宁涟就会好过来。 宁涟将这人的脸庞转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双极力忍着的通红的眼眶,心下一阵酸疼,他没敢说,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不行了,但是为着那个日日出门为他苦苦求医的人,所有的药所有扎的针,他都一一配合着,许是天不负有情人,自己总算好了,却把这人吓得不轻,自己的事情皆事必躬亲。 “别担心,说了要陪你一辈子的不是吗?” 季矅予哽咽着点了点头,将下巴靠在宁涟的肩膀上动都不动,久到宁涟一边的肩膀酸麻这人也小孩子耍赖一般不起来,还将宁涟抱的紧紧的。 说来也真的奇怪,自从按着那白发人的药方喝了几剂,自己一到冬天便手脚寒凉的病竟也慢慢转好了,还是多亏了季矅予。 在暖暖的屋子里待到外面小树发芽的时候,春天就悄悄地来了。 宁涟将厚重的夹棉披风重新收进了柜子里,也叫季矅予将虎皮褥子拿到院子里晾晒。 日子不紧不慢,不多时,会试就到了。 会试在礼部举行,季矅予的一个伯父就在礼部当官,准备背着宁涟做些什么的时候,被宁涟发现了,好几天没和季矅予说话,季矅予指天发誓绝对再不背着宁涟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宁涟这才作罢。 这天,宁涟还睡着,季矅予早早就醒了,替宁涟准备考试用品。 宁涟睡醒后便看见笔墨纸砚用品一应俱全,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 宁涟穿好衣服洗漱完出门才看见季矅予端着一盘早饭过来,宁涟心想,考试还有这种待遇,挺好,遂心安理得的受了季矅予的伺候。 此次考试,二人都不怎么紧张,尽力就好,其实宁涟过了乡试便有心就此打住,做个教书先生便很好,但是左右无事,季矅予让再考一次试试。 虽换了个地方考试,宁涟也本着考上很好,考不上也无关的念头,挥挥洒洒的写完之后便走出考场。 考场外,季矅予一如既往等在那儿。 看他出来,季矅予便走上去牵起他的手问:“答得如何啊?” 宁涟将手整个儿缩在季矅予的手心,缩起脖子,露出半张脸狡黠地笑着说:“所学即所答,你认为我答得怎么样吶?” 季矅予哈哈一笑便知宁涟并没有很上心,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出来,但还是尊重他的意见,再没有提。 放榜日很快就来了,意料之中,宁涟并未中贡生。 虽未中贡生,但是宁涟已中举人,获得了选官的资格。 正好南巷就有一个空缺,季矅予暗地里托人让宁涟补上了这个空缺,宁涟对此事自然一无所知,乐呵呵的准备当自己的小官。 就这样,四月初,宁涟院中的八棱海棠羞答答的冒出红艷艷的花骨朵,花香快要飘到季矅予府中的时候,宁涟上任了。 宁涟任通政司参议,官居五品,掌内外章奏、封驳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 总而言之,通政使参议,也就是佐通政使,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说闲不闲,说忙不忙。 但第一个月总要象徵性的忙一些的,忙着熟悉业务,交接任务。 宁涟的上司也就是通政使,名叫霍斯礼,是个和他父亲岁数差不多的中年人,为人和善,但平时不苟言笑,但对上宁涟,表情也能微微松动一些,还说起家中有一个像宁涟这么大的儿子,能干得很,言语之间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这边宁涟忙着准备上任事宜,季矅予也在打理自己手下的诸多事情。两人都忙的周转不开时间。
第37页 那边白战被父亲逼着习武,说是嫌白战整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碍眼得很,请了个习武师傅名叫赤湖的整日教着,现在白府里整日都是白小少爷的哭嚎声。 霍家小子霍封嘴上不说,心里却心疼的很,日日在白府守着白战,白战疼的哭时,他便递上手帕,渴时便递上凉茶,把白战身边伺候的小厮闲的双手揣在袖子里走来走去却也不敢离开太远。 “歇歇吧,你这马步扎的颤巍巍小脚老太太似的,腿可酸否?” 白战白了一眼,“你说酸不酸,你又不是没练过!” 霍封一脸理所当然:“不记得了!我扎马步的时候小的很,才刚会站便已开始扎马步,所以并不知道你这岁数扎起马步来是个什么感觉!” 白战气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闭上眼不想搭理这个讨厌鬼。过了一会觉得周围清净的很,想着莫不是那讨厌鬼丢下自己走了?白战猛地睁开眼,却见霍封在他对面也扎了一个马步,虽都是马步,可也不知比他这个好了多少倍,那马步扎的稳如磐石,仿佛立地生根,再看他自己,扎的不标准就算了,还晃晃悠悠的,这时候若有一个人来推白小少爷一把,他指定就倒了。 白战没好气的斜觑了霍封一眼,不过有了霍封的陪伴,一个时辰的马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这人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却能给他无限的安心。 一个时辰后,白战的师傅背着手过来了,远远便望见霍家小子陪在自己那小徒弟身边,马步扎的稳极,再看看自己徒弟……算了不看了,糟心。 白战老远便看见自己师傅老神在在的朝着自己走过来,顿时惊喜的热泪盈眶,喊:“师傅,一个时辰是不是到了?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啊!” 赤湖也晓得习武这事儿不可一蹴而就,招了招手,便回去了。 白战开心的就想赶快站起来,却没想到胯部关节突然像嵌进一根针一样疼得厉害。疼的白战泪花都出来了。 “啊啊啊霍封……呜呜呜疼!”白战哭天抢地,手扶着霍封的胳膊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动都不敢动,霍封忙蹲下将小少爷扶在自己腿上坐下,抬起白战的腿轮流按摩拉伸,帮助白战放松着肌肉,过了一会,疼劲儿过去之后,白战才看见此时二人的姿势,原来霍封半蹲着,右手搂着自己的腰,而自己坐在人家的腿上,手还绕过霍封的脖子紧紧揪着人家的衣服,察觉到白战不再疼的叫唤,霍封抬起头来问:“好多了吗?” 白战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蚊子一般哼哼着:“好多了,你能放我下来了吗?” 霍封心里感觉好笑,刚刚还不自知,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不免想要逗一逗他,说:“哦?好多了吗?我怎么觉得你肌肉紧绷,肯定还疼得厉害,要不我就这么抱你回屋吧?” 白战一听那还了得,这么回去被那些下人看到,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连忙挣开或霍封的手便要站起来,却不料起得太急,膝盖处咯嘣一声又疼的白战一屁股坐回到霍封的腿上,羞的将脸捂住,再没有动,霍封嗓子里发出闷闷的笑声,直接抱起白战就朝屋子走去。 一路上,白战乖得不像话,脸蛋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耳朵尖上一点红暴露了白战的心思,公主抱什么的这也太羞耻了! 回屋后,霍封将白战放在床上,又转身出去了,一会便打回来一盆热水,霍封让白战把裤子撩起,白战将裤子撩起一个小角看了看霍封,见霍封不说话,又往上撩了撩,霍封勾了一下嘴角,直接上手将白战的裤子直接推到大腿根,白战打了个冷战却也不敢说什么,看到霍封蹲下将毛巾打湿,拧干敷在白战的腿上,白战瑟缩了一下,太烫,又看了看霍封的手,已经被烫得通红,但那人却像不自知一样,又将另一块毛巾浸在水里,拧干敷在白战的膝盖上,凉了换水,周而复始,换到第三盆水后,白战一把抓住霍封的手,定定地看着霍封,感受着手中发烫的温度。 “你还是替我揉揉吧,烫伤了手可怎么办呢?” “我的手上一层茧子,烫不伤的。” “那也烫啊,你瞧瞧你这手……红的像是煮熟得……”宁涟看着霍封的脸色,明智的缄默了,但是嘴角还抿着一丝笑容。 霍封看了看白战红润的唇瓣,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替白战按摩起了双腿。 白战舒服的躺着,慢慢的睡意袭来,睡着了。 霍封没停手下的动作,抬头是白战睡得甜甜的面容,微微张开的嘴唇,绵长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拂着霍封的面庞,待察觉过来,霍封已经快吻上白战的嘴唇。霍封连忙起身,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用手碰了碰白战的嘴唇,指尖上的触感久久不散。 霍封慌乱的将指尖的温度锁在掌心开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了3333个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强迫症表示很满意!求收藏求评论啊! 第二十八章 霍封告白 白战累极了,一睡就到了傍晚,春夏交际,白日慢慢变长,是以白战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现在也不过太阳刚落山。 肚子咕咕的叫了几声,白战起来穿上鞋在床上坐着醒神,突然想起来自己睡之前霍封还在为他捏腿,脑海里又跳出了霍封通红着手掌为他热敷的场景,还有霍封抱着他回屋时刚毅的侧脸,白战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这些奇怪的场景都甩掉。
第38页 白战的母亲季意婉喜欢自己下厨做些新奇吃食儿,所以才把白战的胃养得这么刁。 吃过晚饭,白战想着去看看霍封,又不太好意思,坐在门槛上晃着脚丫子踌躇,季意婉路过堂屋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自己那个脑袋里只长了胃的儿子居然在想心事!居然在想心事! “儿子!” 白母一声吼,白战打了个激灵,回过头看到自己母亲冲着自己叉着腰,又喊:“你在干嘛呢!我拿蜜腌了枣儿,你吃吗?” 白战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站起来了,“蜜枣吗?唔,要吃的。” 在吃完了一碗蜜枣后,白战终于想起来他刚刚是想做什么,然后又包了一袋蜜枣就朝霍封家走了,这下脑子被蜜枣占满,就没那么多地方装白战那些小心思了。 到了之后,霍封正在房间里鼓捣一个类似黄铜盘子的东西,霍封看他来了,说了一声“坐吧”就继续鼓捣了,但是白战哪能坐得住呢,他看霍封一直在拧一个盖子,试松紧,于是也站在霍封身边看他忙活,霍封看他好奇宝宝一样一直试探着把手伸过来摸摸,就耐心的解释道:“这东西叫暖婆子,装上水可保一日一夜热度不散。我那日见你扎完马步关节疼,我做了这个给你敷关节。”耳朵边听不见白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霍封奇怪的转过头看,却见白战眼睛亮闪闪,脸颊飞起两坨红晕,抿着嘴笑着看他,霍封看着小猫一样乖巧的白战,心里像有一只猫爪子在心尖上挠啊挠。 白战兀自害羞了一会,心里也藏不住事儿,就问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霍封也愣住了,没想白战会这么直白,一时口干说不出话来,但是白战还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霍封,霍封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说:“我不该对你好么?” “为什么该对我好?”白战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中心点,继续问道。 “因为……是你呀。” “因为是我?”白战一时没明白过来,用食指指着自己重复道,见霍封点了点头,放下手来继续在舌尖慢慢品着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封想着这句话真是够白小公子想一会的了,就又继续忙手里的活了,待装好后,霍封就去找了一壶水灌进去,将那暖婆子倒过来试试水会不会漏出来,试完后将水又倒了,擦干后就放在桌子上不动了。 做完这一切后霍封长长舒了一口气,用软布擦着手指间的水渍,忽然手背上覆上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掌,霍封疑惑的抬头看白战,却见白战顶着一张比刚才还艷若桃花的脸,看他看过来,就用舌尖舔了舔嘴唇,问道:“霍封,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唔,不错,你终于看出来了?聪明。” 看着霍封一副似笑不笑的表情,白战也不害臊,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霍封扶了一下额头,无语,索性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将白小公子拉到腿上坐好,吻了吻白战的鼻尖,轻声说:“什么时候呀?我也不知道。”看白战皱起鼻子表示不满,又连忙说道:“从很久以前,你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从你个子小小还为我出头打退那些骂我的人,从你有什么好东西都记着给我一份的时候,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霍封认定了白战,你是我这辈子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啊!” 白战凑过脑袋,用鼻子小动物般蹭了蹭霍封的鼻子,小声说:“原来你这么早就对小爷我产生爱慕之情了呀!” 霍封就知道从白战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却也哭笑不得的依着他,“是是是,我很早就对白小少爷您产生爱慕之情了!” 白战一听开心的搂紧了霍封的脖子,过了一阵,又松了松,将脑袋藏在霍封的脖颈里,蹭了蹭,怯怯的说:“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待我就像待你普通朋友一般,我怕你讨厌我喜欢你,本想着就这么算了……啊!”霍封在白战腰间掐了一下,白战又连忙顺了顺霍封的黑发,接着说:“可是你说喜欢我,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现在心里涨涨的,霍封,我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再让你难过了。”霍封收紧了放在白战腰间的胳膊,两人享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恨不能一直到天荒地老也不分开。 接下来的日子白战还是一直蹲马步,问了师父,师父只道是白战根基不好,先练耐性,将根基扎稳,就可以教身法了。没有办法,白战只好继续日复一日的扎马步,但所幸是霍封一直陪在他身边,偶尔看书,偶尔钓鱼,偶尔自己练武。于是,三月后,白战的师父开始传授白战身法的时候,池里的大金鲤已经没多少了,白小公子气结,质问霍封的时候,霍封则是委屈的不行,“那鱼,一条不剩的都给你炖汤了呀,你还说好喝的来着!” 白战:“……”是吗?我说过这话吗? 霍封一脸坚定:“你说过的!” 白战回味了一下那金鲤浓汤的味道,悻悻的不再说什么了。 在五月中旬,朔城说是要举行一场武术比赛,前三名赏一百金,霍封报名了,彼时白小少爷正在梅花桩上,满头大汗,两股战战。武术比赛那天,白战百般央求师父终于徵得同意去看霍封比赛。到了赛场,已经比了好几轮了,白战却没看见霍封,于是着急的跑在后台找霍封,却听见前台敲了锣,报:霍封对田壮。
第39页 白战又连忙钻出后台,跑到前台,看到霍封已经站在台上,向对手一抱拳,一声锣响,两人就开始比试,田壮的体格高大,而霍封精瘦,一方靠力量,一方靠敏捷,几个回合下来竟也不分输赢,底下观众喝彩的有,喝倒彩的也有,凡事喝倒彩的,白战都给了那人一个狠狠的白眼,突然,那田壮抬脚要攻霍封后腰,却被霍封躲过,一记手刀拦下,随即矮下身子甩出旋风腿,只扫田壮小腿,那田壮顿时颓然跪下,霍封曲肘直击田壮背部,只听扑通一声,田壮倒地,众人还没看过瘾,就只看到霍封站在那里,而田壮则趴在台上呼哧带喘,起不来身,这时裁判过来喊了三下,宣布霍封赢。 当天清风吹拂,台上的霍封衣摆被吹起又落下,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飞扬,阳光下,霍封的侧脸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皮肤干净白皙,剑眉斜飞入鬓,睫毛长长直直,黑色瞳孔深邃明亮,刀锋一般高挺英气的鼻樑,稜角分明的轮廓,薄唇红润。 后来,白战经常怀念说,那时在台上看见的霍封比任何时候的霍封都好看,霍封只能笑而不语。 本以为夺得了武赛头筹,得了一百金就没事了,不料三天后,一个拿着白毛拂尘的公公领着一众侍卫来霍家寻人来了,小厮告知在白府,又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白府,这一折腾,全街上的百姓都知道霍家的儿子要出息了,光耀门楣啊云云,更有甚者,说是霍封经常出入白府,实则是白府老爷的私生子等等闲话更是层出不穷。 那公公宣读圣旨,说是霍封拔得武举头筹,特选为皇上的近身侍卫。 原来,皇帝要选一名近身侍卫,但是又恐声势太大,会引得不知名祸患,故以普通武术比赛为名选拔武术高超者。 此事自然不予拒绝,于是,霍封当即就被领着去了那皇宫。 其实白战很小的时候也进去过的,那时候父亲为宫中送东西的时候,自己悄悄钻进箱子里,然后就见到了那位神一般的人物,那是一个和蔼的伯伯,会将面前盘中的各色点心放在他手掌心,会将他放在膝上给他讲故事,后来大了,小时候的无所顾忌就没有了,于是再也没有去过那地方。 晚间,霍封才回来,两人见面,霍封将自己要做皇帝近身侍卫这事告知白战,引得白战哭了半天,又抽噎着违心恭喜道:“那祝你前程似锦哦。” 霍封哭笑不得,安慰道:“人家也不时常需要我,只是在特殊时候才会唤我进宫,其余时候我还是霍家小子身份。”顿了顿,又凑近白战耳边轻声说:“还以你的情郎身份。” 把个白战哄得又眉开眼笑了才罢了。 自此,白家父母又有说道的了,“你看看人家霍家小子,你看看你,面团一样,莫非我当初生的是个闺女吗!” 白战没办法辩驳,他是从小比别人家男孩子柔弱一些,那他也是铮铮男儿呢!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与自己听。 作者有话要说: 哇塞,收藏越来越多了,真的很开心!!!继续别停啊(捂脸笑) 第二十九章 一桌好‘菜’ 话说宁涟得了那通政使的赏识,又因自小博览群书,干这个活正是得心应手,在通政司做了几天就上了通政,日日将底下送上来的章疏或臣民密封中诉之件受理一遍,再交与上头,因事有轻重缓急,他阅奏章的速度也要加快。处理完后便可以回家,虽是分下一处府邸,但他总不愿意去,所以大多时候还是回季矅予的府里。 季矅予在宁涟回来的时候才回,宁涟要是事情多住在那里,他也就在粮行睡下。 这天,宁涟将奏章阅尽便交代了一声回家了,坐着轿子经过季矅予的粮行,顺便把季矅予也接上回家去了。 两人从未回家这么早,太阳还未落山,也没到饭点,都有些无所事事,宁涟坐了一天身子有些乏,就躺在躺椅上让季矅予给他捶捶腿。 季矅予从一边拖过来一个小蒲团就地坐下给宁涟捶腿,两人聊着天。季矅予问:“你现在的事情干的顺手了吗?”“唔,还行吧,就阅些奏章,不是很难的,况且,那通政使挺看好我的。” “通政使?姓霍?” 宁涟坐起来诧异的问他:“怎么,这你都知道?” 真是说多错多,季矅予摸摸鼻子低头不语,手却勤快了些,宁涟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觉得季矅予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的,但是也没问,他等着他主动告诉自己,宁涟看了看季矅予的发顶又缓缓躺下去看着雕栏屋顶,季矅予被这安静的气氛弄得心里像挂了一桶水一般不上不下,悄悄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宁涟,发现宁涟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均匀的吐着鼻息,但是细看还是发现睫毛一颤一颤的,表明此时宁涟没睡着但是心里有事,只是闭着眼睛想事情罢了,季矅予知道这人一会就会自己将所有事情,前因后果等等像拔萝蔔带出泥一样的都缕清楚,但到那时,事情就会稍稍难以解决,倒不如自己先坦白了的好。 “咳咳,小宁子呀……” 宁涟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季矅予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腿,也靠近了宁涟挨着侧躺下,宁涟看了他一眼,往旁边让了让,季矅予最看不得宁涟这双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只得哼哼着将头埋在人家的怀里,双手八爪鱼一样搂住人家的腰,先将人的心拱热乎了再开口。
第40页 看着宁涟嘴角微微勾起,还忍不住将手覆在他的背上,季矅予知道该说了,他挪动着将身体与宁涟平齐,然后一手撑着脑袋说:“小宁子,你考中乡试,本来也该官居五品,所以……” “所以?” “我托人打听朔城哪个位子有空缺,正好你这位子缺下了,我就拜託人家将你安插进去了,就这点小事……我也没做别的。” “哦?”宁涟勾起一边嘴角冷笑道:“是那五品位子刚好,就恰恰留给我了是么?” “季矅予!那五品通政使参议蒲大人怎的就突然辞官回家,所有任务匆忙的连交接都未办完就走了!这也是恰好?这么多恰好怎么就都发生在了我身上!季矅予……” “小予啊……”宁涟缓下语气,抚着季矅予的背嵴,放轻声音哄道:“你让我很难办的,嗯?你也捨不得看我被人戳嵴梁骨的是不是?”说完宁涟忙闭了眼,眼眶却有些泛红,声音哽住一样戛然而止。 季矅予生怕惹得宁涟伤心,急的俯下身亲吻宁涟泛红的眼角和鼻尖,柔声说道:“你别伤心,我全都说,可我说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宁涟抬手盖住自己的面庞,点了点头,在季矅予看来,这就是一副伤心极了但是强忍着的模样,心疼的季矅予搂紧了宁涟,在宁涟耳边交代整件事情。 原来,就在宁涟会试放榜那天,季矅予看了心里便有了决计,他是不可能让宁涟一个人被分配在遥远的地方的,宁涟身子弱,又将这世上人想的太过于善良纯真,走的太远,遇到点什么事情他就算能立即知道,也不能保证立即就能护下他。要想将宁涟守在身边,就只能让这都城里适合宁涟的官位缺下来,可是打听了一下,并没有任何空缺,恰好他表弟白战的朋友霍封的父亲正在礼部做通政使,三品阶,于是他便书信白战和霍封,将此事冒名办下,至于后来霍封的父亲霍斯礼,他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等等手段抚下,然后那位蒲大人,季矅予用重金交换他去替了宁涟的职位,那蒲大人得了这么多金子也愿意的很,所以这确实一桩你情我愿的美事啊对不对? “荒谬!”宁涟睁开眼,眼神清明澄澈,哪里有刚才那样泫然欲泣的样子,季矅予知道自己被唬了,哭笑不得。 “那现在怎么办?我这就去官府自首!你别拦我!” 宁涟看着一个劲的说要去官府自首的人丝毫未动,绷不住笑了,又问“那大人果真是自愿的?” “非常自愿!”季矅予信誓旦旦! 自愿就好,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糟,对不对? 宁涟想着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面容和缓了些。天色微微暗下来了,宁涟问:“今晚吃什么啊?” 季矅予想着这篇就算翻过去了,在心里长呼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没什么想吃的,你呢?” 宁涟突然露出孩子一般开心的笑:“今晚我下厨给你做道好菜!” 季矅予听了也开心地笑起来,“那我替你打下手!” “你可算了吧,就会给我添乱。” “那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聪明呗!” 两人一道去了厨房,厨房的小厮正准备给两人准备吃食,也被季矅予拦下早早回房了。 “小宁子,你做什么菜啊?”季矅予一脸期待。 宁涟看了看门外,笑得一脸神秘,今晚,我给你做一桌‘荷花宴’。 趁着现在荷花还未收拢,季矅予命人去摘了两大篮子,宁涟看了哭笑不得,问:“小予你是把满池的荷花都让他们采完了吗?” 季矅予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但是为了配合你,荷花就摘的多了些!” 将所有荷花洗过之后,宁涟挽起袖子就开始做菜了。 宁涟先将豆沙馅和面糊蛋清准备好,将锅中的油先热上,然后将荷花瓣完整摘下来,里面包上豆沙馅,对摺包好,将整个粘上面糊蛋清,用筷子夹起放在油锅里炸,待成型后再夹第二个,做了整一朵荷花十五个大花瓣,季矅予看着荷花瓣经过油炸变得鼓鼓的飘起来,甜甜香香好看的很,问宁涟:“这道菜叫什么?” 宁涟已经着手准备第二道菜了,回头说:“这道菜叫荷花酥,有养心安神之功效。” 接下来这道菜所需用料就比较多了,选用白莲子,白莲藕还有白荷花,再加上一只嫩鸡。 荷花只取花瓣,去梗,在沸水中焯一遍,然后再将焯过的荷花与莲子等蔬菜用高汤炖着。再将一边的油锅再放在灶上热着,将鸡块剁好,冷水入锅,除去沫子,煮一会捞出,放入油锅中过油再捞出。 最后将滑过油的鸡块中加入调料翻炒,再放入高汤之中,勾芡之后即可出锅。这道菜叫‘湖菜鸡块’。季矅予在鸡块放入油锅中就已经馋的要流口水了,跟着宁涟来来回回移动,宁涟无奈的拈起一块荷花酥放在季矅予口中,季矅予才消停下来,闭着眼品尝荷花酥清甜的味道。 一旁的小砂锅焖着米饭,宁涟取下架子上搁着的蔷薇花露和桂花花露浇在米饭上,拌匀,又焖了一会,所有的菜就做好了。 两人将菜端回屋里,宁涟让季矅予取出去年埋在树下的桃花酒,桌上一盘荷花酥,粉嫩酥脆,散发着荷花的清香和豆沙的甜腻,一盘湖菜鸡块更是香气扑鼻,高汤嫩白,上面还漂着几滴金色的油花,鸡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窜,最后两人面前的米饭,看着晶莹剔透,粒粒饱满,可是却散发着不同于米粒的甜味,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和蔷薇香。旁边还有一壶玉壶春瓶装的桃花酿,宁涟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笑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有兴趣做这些繁琐清雅的食物来。忽然额头温温湿湿的一个吻,抬头,季矅予定定看着他,眼睛中的柔情浓的化不开,无言可诉说,只有一句“有你,此生唯一幸事。”
第41页 宁涟被季矅予突如其来的吻羞的立在原地,手指揉着袖子,恍然一看,明明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一转眼,两人已经伴了这么久,没有大风大浪,没有轰轰烈烈,只是由爱人变成了亲人,变得再难以分开。 今夜这顿饭,两人吃的很香,更有桃花酿作陪,都有些微醺的醉意。季矅予晕沉沉的看着宁涟,只觉得今夜的宁涟好看极了,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实在是勾人得很,季矅予离开座位,扶着桌子走到宁涟身边,痴痴地问:“你这样勾人,说……大晚上的,要勾谁去?” 宁涟也颤巍巍的站起来,指着季矅予的鼻子大骂:“我能勾谁!大傻子!嗝……我自小身边只有你,嗝……我能勾谁去!”说着,竟要去开门,被季矅予伸出手拉住,笑着说:“好好好,勾我好不好,这辈子只勾我,好不好?” 宁涟站不稳,靠着季矅予的肩头痴痴发笑:“好!就勾你!”两人都喝的有些多,季矅予也站不稳,再加上身上还靠着一个宁涟,只能强撑着向床边移去。 一接近床,季矅予便被宁涟带着倒在床上,季矅予靠着脑子里还有些许的清明,要爬起来替宁涟打水洗漱,却不料被爬起来的宁涟又拉回去,拉回去还不依,嫌身上热,不断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还撕扯着季矅予的衣服。 季矅予根本挣不开喝醉了的宁涟,再说他也使不上劲,由得宁涟的鼻子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热热的鼻息不断地喷在他的皮肤上,热得发烫。 渐渐地,察觉到季矅予不再挣扎,宁涟满意的喟嘆一声,用手在季矅予微凉的胸膛上抚摸,季矅予眼神慢慢火热,深不可见底,他慢慢覆在宁涟身体上方,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宁涟,问:“今晚把你交给我吧。” 宁涟也不再动,看着季矅予的眼睛,脑海里恢复了些清明,听了这话,心里也隐隐觉得,今晚是要发生些什么了。 “嗯?小宁子,宝贝,给我吧。” 不能拒绝,也从没想过拒绝,对上他,宁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拒绝,只能点头,声音带着些害怕,“你轻点,我怕疼!” 季矅予的心快化开了,甜的像是浸在蜜里,他只能一次一次的吻着宁涟的额头,鼻子,眼睛,嘴唇,一遍遍略过他的耳垂,动作柔情似水,小心翼翼的像对待一件绝世珍宝,“我不会让你疼的。” 帘幔帐外,红烛映照窗棂,帘幔上两道人影密不可分,纠纠缠缠,间或溢出几声喘息。 良久,帘幔上人影渐渐歇停,季矅予悄悄地下床,打好水后替宁涟擦洗了一遍身子,自己也换上干净的中衣,睡下了,宁涟累极,气息平稳已然睡熟,嘴唇红得像是玫瑰一般微微张开,头发汗湿,几缕发丝还粘在鬓间,季矅予看着这样的宁涟,将发丝顺在脑后,搂着宁涟沉沉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社会,夸我一句! 第三十章 心急粮行 院子里传来几声喜鹊的叫声,还有聒噪的麻雀也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窗棂上树影斑驳,树下,季矅予正在石凳上看书,偶尔流下几道光芒打在纸上,季矅予就拿着书动一下,光芒再转过来,季矅予再动一下。 别看此时一片时光静好,与世无争的姿态,季矅予的心里实则咚咚跳个不停,昨夜的事情绝不是冲动,季矅予知道,可是他害怕宁涟会怨他趁人之危。 殊不知,季矅予屋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昨夜宁涟的衣服季矅予拿去给下人洗了,却忘了从宁涟屋子拿出一套来替换,所以宁涟醒来后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衣服,身上只有一套季矅予宽大的中衣,领口已经拖到肚脐,宁涟紧了紧领口,悄悄将窗户打了一条小缝,看到季矅予在院中看书,又悄悄合上,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异样,宁涟羞红了脸,又默默的揉着腰回到床上,昨夜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喝醉就能全忘了,他是怎么将季矅予拖到床上,又如何将季矅予的衣服扯下,还说什么勾人什么的,简直不能太羞耻。季矅予回屋就看到宁涟捂着脸,嘴角却泄出一丝笑容的样子,宁涟看见季矅予近来,慌得不知道怎么办,非常想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但是肯定会显得自己像个小姑娘一样,这边脑子里已经演了一部戏,那边季矅予畏畏缩缩的坐在凳子上,正想说一句对不起,就听见宁涟掷地有声的一句“昨夜伺候的我很舒服。” 季矅予:“……” 感觉一道雷当头噼下,这下轮到季矅予脑海中脑补了一场大戏,伺候?昨夜什么姿势来着?他很舒服?那就好那就好。 季矅予小媳妇一般走近宁涟,又牵起宁涟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说:“并不是酒后冲动,我爱慕你,看到你就想亲你,距离远一点就很难受,你……” 宁涟一指封唇,说:“这有什么的,爱人之间本该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我恨不得日日与你相对,再不分开。”说到这里,两人都已释然。 是啊,爱人之间就应该亲亲密密,毫无芥蒂,要用一辈子去相与,亲亲密密才能过的长久。 还是有些疼的,毕竟是第一次,还是伤了一点的,宁涟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稍微动一下就扯的疼,但是没办法,还是要去应个卯的,季矅予正端着粥进来,看见宁涟皱着眉头,艰难地弯下腰穿鞋,忙走过去放下碗帮宁涟穿上,问:“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已经替你告了假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好吗?”
第42页 宁涟一听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又想到他早上起得那么早,估计是那时候去替他告的假。松了一口气笑着瞪了季矅予一眼,那眼神一半含嗔一半含笑,“我疼!” 季矅予一听就急了,“哪儿疼?” “哎哎哎你别动我……咳咳,还能有哪儿疼啊!” 季矅予这才明白,一脸歉意的看着宁涟,宁涟也不好逗他太过分,就哄道:“你把那碗吃的拿过来,什么东西?粥吗?” 带待季矅予将东西拿过来一看,却原来是女人坐月子喝的枣杞姜鸡汤,就是将大枣,枸杞,生姜塞进母鸡肚子里,煮熟喝汤。 宁涟看着这碗大补的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端起来喝了,问“你是从哪里打听的这碗汤的做法?” 季矅予深以为喜,就说,“我就问了问卖煎饼的大娘,说怎么补气血,他就告诉了我这方子,回来我就炖上了。” “哦,原来如此,你有心了。” 季矅予叫人把碗收了,伺候宁涟把衣服穿好,又叫人把今日所有的帐目送到家里来。 宁涟说:“你叫人将帐本送这儿来干什么?” “陪着你啊。” “……哦。” 这天宁涟就没下过床,刚想起来喝口水,季矅予就将茶杯送到嘴边,事无巨细,都亲自做了。 第二天,宁涟还是去了,攒的奏本多了还得费心看,季矅予看他这么辛苦,心疼的不行,一直劝:“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你看你日日劳神费力,我看着心疼。” 宁涟挣脱季矅予拽着他的袖子,没好气的说:“不想和你呆着,烦!”说完就坐着轿子出门了,留下季矅予在原地愣着。 宁涟去了礼部,便坐下处理事务,左手边是厚厚一沓奏本,宁涟一刻不停的看着,忽然,看到一则来自南方的奏本,是江淮之地巡抚奏上来的,确是江淮连日莫名暴雨,庄稼被毁十成有□□,房屋村落七零八落,民不聊生,请皇帝打开国库,投粮赈灾! 宁涟突然站起,身形晃了晃,眼底黑了一片,这事情这么大,季矅予知道吗?他肯定不知道!那现在呢?待脑中的眩晕感消散,宁涟还是抓紧将此奏摺匆忙报上去,一层一层传上去的时候,宁涟已经离席回家,一路上心情忐忑,坐立难安,到了季矅予的粮行,季矅予却不在,宁涟快急死了,这个时候不好好在粮行呆着又跑去哪了呢?他忘了,季矅予还有那么多酒楼生意要看顾,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这个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好不容易在一家酒楼找到季矅予,那人却在悠闲地喝酒。 宁涟气极,定定看着季矅予满脸笑容的向他走过来,却在季矅予转身的一瞬间甩袖转身离开,季矅予追上两人回了家,季矅予看宁涟又气又急,小心翼翼的拥住问:“怎么了小宁子?” “那江淮之地连绵大雨已有数月,你知不知?” 原来是此事,季矅予拥着宁涟坐下,用手帕替宁涟拭了拭鬓角沁出来的微微细汗,笑了一声,说:“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宁涟一看自己都急死了,他却还能笑出声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便问:“你可是有应对的法子了?” “这天下又不是我季矅予的天下,凭谁管也轮不在我头上啊。” “可是你那粮行的经济来源可要从何而来啊?你不想想这个问题么?” 看着宁涟隐隐有有发怒的迹象,季矅予忙抚了抚宁涟的背,柔声说:“莫急莫急,你且听我说,这事情,我在一周前便已知晓,李老汉早已书信告知于我,我又怕你劳心记挂这事儿,就没说,你且听着。” 前几周,季矅予听到这个消息,请教了很多农学方面建树的前辈,商量出一个对策,那就是将秧苗尽数拔起,将根须护好,暂时移到北方来,那老农前些日子已经来城,带着一批秧苗,季矅予就将他安置在屋后,那些秧苗也置在屋后那片空出来的土地上,由此就可解决他粮行的危机了。 宁涟听了还是紧锁着眉头,季矅予搂着他晃了晃,又晃了晃,他知道宁涟在想什么,宁涟这人天生慈悲心肠,南方遭水灾,他就恨不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去救灾,要是真有,他现在就不在自己怀里了,宁涟被他晃的难受,还是问出了口:“你就管你自己啊?” 季矅予失笑,“宝贝,我们只是芸芸众生,我顾得了自己,我也能顾得了你,但我顾不了许多人,你明白吗?” 这样的道理宁涟怎么能不明白,只是在他心中,觉得季矅予至高无上,无所不能,但是季矅予也是凡人,宁涟将小脸蹭在季矅予的脖颈里,不好意思道:“是我难为你了,你救不了那么多人,你当我一个人的英雄就好了。” 季矅予被这一句话弄得红了眼眶,他用手摸了摸宁涟的脸颊,将自己的声音努力忍到正常,说:“宝贝,你才是我的英雄,你太善良了,我这些年也慢慢的没那么冷了,遇到能帮的我也会帮一帮,是你将我变成一个温情的人。” 宁涟怎么会感受不到季矅予说话时候大的鼻音,只是他不说,只是搂紧了季矅予的脖子。 季矅予看着宁涟乖的不行,心底软成一团,只想把自己的命都交出去随他处置,说:“你也别难过,区区一个江淮,我顾不了是因为我把生意都转移在了酒楼上,可是你忘了我的姑父白君易吗,他是皇商,粮行遍布全国各地,救一个江淮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第43页 又说:“你还没任这通政使的时候,姑父他不知为凤朝挽救了多少回的困局,咱们还年幼,自是不知此事。” “你以后还会知道更多的事,好的,坏的,你要学着看淡,小宁子,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是你无能为力的。” 宁涟无言,可是季矅予知道他听进去了,他的宁涟向来聪明,一点就通。 果然,奏摺上交给皇帝,皇帝还是将此任务交给了白君易,放眼凤朝,也只有他能担此重任了,几天后,难民营已经成立,粥棚也已经建立,只等着慢慢挨过这段雨季便好。 自此以后,宁涟便更加处事淡然,或能唯一让他紧张失了分寸的唯独季矅予一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宝贝们的收藏,其实本来已经做好当一个小透明了,但看见还有这么多人看我的小说,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我会努力写的。 第三十一章 白战生气 快年关的时候,白战来了,来了说是准备长住,季矅予看着他脸色不好也没问,只堪堪收拾出宁涟的屋子做客房,里面准备齐全,当天便住了进来。 晚间时候宁涟也回来了,就见白战和季矅予守在桌旁,一桌子美食佳肴,白战看见宁涟进来就脆生生的喊了一声“表嫂!”把个宁涟当场雷在原地,宁涟看了看季矅予便明白了,三人坐下一边吃酒一边聊天,季矅予和宁涟两人聊着一些白天的事,回头一看,白战捧着一坛酒,一个人已经喝多了,趴在桌上眼睛看着前方,目光呆滞,季矅予奇道:“你这是在……思考?” “嗝,表哥,你说说他,他喜欢女人,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我是男人,我不是女人……嗝。” 季矅予:“?” 宁涟:“?” 季矅予问:“什么招惹?你倒是说清楚啊!” “表哥,霍封他竟然去妓院了!他竟然去妓院了!他说喜欢我的!” “霍封?”宁涟有些熟悉,难道是? 季矅予说:“就是那通政使霍斯礼之子。” 宁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也没有表露什么。 白战大着舌头也说不清楚,季矅予和宁涟两人只好哄着让他入睡,明天酒醒了再说。 白战睡熟后,两人出了屋子,宁涟小声对季矅予说:“那通政使时常在我面前夸他的儿子沉稳懂事,却不料也成了这样么?” 季矅予不禁一哂,“白战从小家里娇惯的不行,听风就是雨,从不容人半点解释,那霍家小子我也见过,并不是他口中之人,相必另有隐情。” 宁涟点点头,说道:“那也只好等到明日再看了。” 第二日,两人醒来却看见门口直直立着一个人,却是那霍家小子霍封,二人忙请入室,不料,霍封面有难色,摇头拒绝了,说还是等白战醒了再说。 季矅予和宁涟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人下了决心,也就作罢,忙自己的事了,但是由于站在大门外实在是有失观瞻,遂让进了大门,在院子里等白战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中时分,太阳火辣辣的直射下来,宁涟早已去了礼部,季矅予也直接去了粮行,整个府就只剩睡着的白战和站在院子里的霍封,到了日正中的时候,白小公子终于缓缓转醒,揉着快要爆炸的脑袋出了屋,一出门便看见霍封顶着大太阳,脸庞通红的站在他面前,嘴唇嗫喏但又马上又紧抿成一条线,低着头梗着脖子,白战一看见他就想起前几日看见他在青楼里搂着青楼女子把酒言欢的场面,眼眶又充满了泪水,心里像是有一只手紧紧扼住他的心脏,难以喘息,许久才死死忍住,颤着声音问:“你又何苦追来?还在这大太阳底下烤着,纵然你不心疼自己的身子,那还有……那些小姐姑娘们心疼的紧呢。” 霍封苦着脸解释:“宝贝,我已经解释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随侍郎们吃酒,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你,才给我安排了人……” “安排了你就安心受着?安排了你就将人家搂在怀里?安排了你就接人家口里的酒水?你快快走吧,想起来我就噁心!”当日的情形一幕幕像是重现在眼前一样,白战的眼睛被扎的生疼,现在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这人。 霍封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白战已经背过身去,背着手站得笔直,脑袋高高昂起,任谁看这都是一副赶人出门的样子,只有霍封知道他的宝贝此时定是死死忍着泪水不让人看见,倔强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他哪捨得就此走掉,上前将白战的身子拥住推进屋檐下阴凉处,白战察觉到这人发烫的衣料就知道他已经站在太阳下许久,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气的狠狠锤了霍封一拳,将头撇过一边不说话,霍封站了许久,此时站在阴凉处才稍稍舒服了些,只是头还晕的很,只好将身子堪堪靠在柱子上,白战看见霍封这个样子,只好先将满心的怨气先放下,扶着霍封进了屋。 进屋后餵了霍封一盏凉茶,霍封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才撑起自己,看着白战,白战知他好多了,又将脑袋转过去不看他,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了几滴泪,哽咽着说:“白战,宝贝,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看明白我这颗心?你要的话现在就拿走好吗?反正放在我这里除了疼痛也没剩下什么。”
第44页 “我对你天地可鑑,你要是也不要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过下去,该解释的我都说了,白战,你若真不想再见我,我不会再碍你的眼。”说完,霍封全身的力气散尽,死死咬着嘴唇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走出房门,一只脚刚踏出门槛,白战哭喊着说:“哪个要你走?哪个说再也不想看见你?霍封你个大傻子我讨厌你!”霍封转身将扑过来的白战紧紧抱在怀里,这一次白战没有挣开,也抱紧霍封,趴在霍封肩头,将这么多天的委屈全部宣洩出来,听着白战撕心裂肺的哭声,霍封难过的五脏都快要裂开,只能温柔的拍着白战的背轻轻叫着:“宝贝,白战宝贝,心肝……”一声一声的唤着,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甜蜜话儿都说给这人听。 白战哭够了就停下来了,却还挂在霍封身上不肯下去,霍封无法,刚刚太过悲痛,现在身上也乏力,只好将白战横抱起来,走到桌边坐下,白战搂着霍封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屁股还动了动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在人家身上挂着,一下一下的打着嗝,霍封给他轻轻拍着背,过了一会,白战舒服多了,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霍封说:“那那天你到底亲人家没有?” “没有,她们坐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防备,又怎会让她得逞?” “况且……那天我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想起去那种地方的?” 白战想起这个稍微底气不足了些,缩了缩脖子,强行解释道:“我是路过!” 霍封也不再问,白战自从他当了皇上的近身侍卫,就时时刻刻担心的要命,这人又爱看一些话本子,生怕有人暗杀他,就派了几人时时跟在他后面,保护他的安全,但他怎知,自己派的那些人的三脚猫功夫,脚步那么重,连隐藏自己踪迹这样最基本的事都做得粗糙,他又怎会不知道,但因为知道是他派的人,于是自己连躲都不捨得躲,生怕他知道了担心。 此次这件事恐也是他派的那些人告诉他的,只是自己事先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一会,白战的肚子响了起来,非常响,白战害羞的捧住自己的肚子,但还是挡不住从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霍封好笑的看着白战,捧起这人的脸在那红艷艷的唇上使劲亲了一口,又唇贴着唇厮磨了好一阵才恋恋不捨的放开。 二人都不是会做饭的人,所幸是季矅予这府离街市非常近,两人就近吃了一顿饭后又回了府纳凉,禁不住下午温暖的日光照耀着,终于还是沉沉睡了午觉。 下午宁涟处理完公务就熘达着往回走,太阳快要落山,空气只剩一丝丝热气,还有些似有若无的凉风吹来,宁涟打开扇子不疾不徐的扇着,走过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看到一个玉制的小奶猫,奶猫怀里捧着一条小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鱼,这副神态像极了白战。 宁涟又想起昨日白战的那声“嫂子”心里麻酥酥的,自己也没发现嘴角却已经悄悄勾起,掏出腰包将那小玩意儿买下准备回去送给白战,一路熘达着不自觉又走到季矅予的粮行处,那柜檯的认出宁涟,忙直接请进后堂便走了,宁涟信步先在荷花池边看了看小金鱼,投了几粒鱼食儿,又摸了摸不知从哪儿跳进来的小猫,就听到季矅予带着笑意的声音:“大人来了却不让通知,只顾逗我这园中金鱼,樑上花猫,却忘了堂中美人了么?” 宁涟嗤笑一声说:“是啊,我自然不知道这堂中居然还有一个脸皮厚的自称美人的人在,恕在下打扰了!”说完宁涟勾起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季矅予,嘴角含笑微微抿着。 季矅予看到宁涟这副傲娇的性子就喜欢的不行,忙走下来搂住宁涟笑着说:“原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这儿站着一个美人儿,却还自诩美人,实在是脸皮厚啊。” 宁涟憋不住笑了,骂一句:“贫嘴的很!” 接上季矅予,两人便一道熘达着往家去。 到家后,却看见白战和霍封在一处亲亲密密的看书,看到宁涟他们回来了,起身亲亲热热的叫一声“表嫂!” 宁涟又被这一声臊红了脸,却还是低低应了一声,霍封看着两人手携着手,老夫老妻一般自然亲密,心下羡慕,看了看身边开怀的小傻子,心里甜的不行。 因为人多了,宁涟便有心露一手,正好季矅予说那天的荷花宴不错,正好这个季节,野菜颇多,宁涟便准备做几道新的菜式。 白战不知听哪说的,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于是缠着宁涟教。 宁涟以为他是个好学的,也欢欢喜喜应了,两人一道去准备做菜的食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有哪里写的不好的,麻烦大家评论告诉我,我会好好修改的。 第三十二章 以身相许 宁涟叫了几个小厮一起,季矅予和霍封也跟着,一群人去了后山,挑野菜。 宁涟以前读过一本讲中药的书,里面也画出了好几种野菜的样子来,可入菜做食疗补。 众人跟着宁涟挑苦菜,没一个喊苦的,皆因自己另一半就在身边,谁也不想漏了怯。 众人挑了三样菜,荠菜,马兰头,菊花脑。宁涟先和了面,调了荠菜馅儿,然后众人便开始学着包饺子了。
第45页 宁涟一个一个有条不紊的包饺子,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一点点面粉,像是未融化的雪花一般,但是反观其余三位就有些难看了,本来都是出挑的人物儿,却一个个像是笨拙的幼童一般,偌大的手掌捻不住小小的一片饺子皮,亦或是包的时候使不上力,包的饺子不是露馅就是馅儿太少像是馄饨。三位男子包个饺子累出一身汗,白战脸上沾了一层面粉,霍封脸上也不少,二人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唯季矅予稍好些,饺子丑了些,但好歹能吃,饺子包好三笼后后,宁涟就和白战拿到厨房了,接下来就准备做一道菜,叫做‘长寿马兰头’,白战跃跃欲试,宁涟就在一旁教,先将香干,鲜马兰头焯一遍,将花生米油炸碾碎放在一旁备用。再将香干,马兰切碎,与花生碎拌匀,再加上酱油,盐等一列调味料拌匀即可,但是白战切菜的时候狠狠划伤了自己的手指,白战很久才悄悄止住血,宁涟又简单做了个菊花脑蛋汤就开始煮饺子了。 饭菜上齐后,众人拿起筷子开始品尝,期间,霍封看见白战竟然用不惯常用的左手执勺,右手却放在桌下,就抓起白战右手查看,发现白战拇指上包了厚厚的棉布条,竟还有血迹渗出来,以眼神询问,白战支支吾吾的说:“是我非要嫂子教这道菜的,呶,就是这道‘长寿马兰头’。”霍封看了看菜,又看了看白战,心疼的无以复加,又因在檯面上,不宜太过关心白战,只好说了声以后再不可动刀,才为白战夹了几个饺子放在碟里。 吃罢饭,众人回屋。 白战屋内,宁涟刚刚送过来伤药,霍封小心将布条解开,倒上药粉,又缠上,只是一直抓着白战的左手不放,白战失笑,晃了晃自己的左手,笑说:“不碍事的,疼劲儿早过去了,你现在心疼有什么用?” 一句话说的霍封心上更是难受,站起身来将宁涟搂在自己怀里,说:“好端端的学做什么菜?你是那做菜的料吗?” 白战瞪他一眼:“怎么不是,这是难免的,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霍封眉毛一立,说:“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为我做菜了。” “人家都道是……抓住男人的心,就要……” “就要什么?” “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这回轮到霍封苦笑,“你知道这些口腹之慾的东西我是不介意的,再说了,天底下什么东西能有你好吃呢!”最后几个字霍封说的声音太小,白战一时没听清楚,昂首追问:“没有我什么?” 霍封坏笑着,在白战耳边悄悄又重说了一次,“我说,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吃的了。” 白战听清后脸刷的一下爆红,将霍封的头推开,自己挣脱就要走,被霍封笑着一把抱起,就往床边走去,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白战自然也是想的,只是这种事情讲个两厢情愿,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衣衫除尽后,帘帐里传来了如下对话: “霍封,你竟然说我是东西!” “宝贝,你不是东西!” “你竟然骂我!出去!” “好啦好啦,你是我的宝贝,是我一个人的宝贝,咱们干正事儿好吗?” 白战感受着霍封鼻腔喷出来的热气,一双眼睛狡黠含着笑,霍封一看就是白战在捉弄他,遂以口封缄,帐内再无言语,只剩帘帐随风翩动。 季矅予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宁涟在床上盖着被子休息,季矅予却在脚踏上裹着毯子,睁着眼睛唉声嘆气。 其实本来也是有美好的生活的,但是紧要关头,宁涟想起那日的疼痛,硬是把季矅予踢下床,并扔了一块毯子下去。 第二日,两对都从屋里出来,对比白战的霍封的蜜里调油神清气爽,季矅予面容疲倦加黑眼圈,感觉像是半夜偷牛了。再看看季矅予对着宁涟哀怨的眼神,就一切明白了。 白战和霍封道别季矅予两人就走了,实在是走得干脆,季矅予想挽留都不能,更何况他还有另一番心思,一共就两间屋,白战走了,是不是宁涟又要回去了?带着满身怨气,季矅予送宁涟出门自己也去了粮行。 这天季矅予实在是无聊,就让前台伙计去对帐本,自己拨拉着算盘做起了管帐的,等了一会便有人上门,来人是个着粉裙的少女,却满脸带泪,好不悲戚,上前从瘪瘪的荷包中拿出几块铜板说要买点粮食,季矅予心里思忖着肯定是家里有事,并没有多问,只是让伙计将那少女拿的布包装满粮食,那伙计也是个眼活的,并没有多问,拿着布包便去后面装粮了。 那少女看着不同于自己少的可怜的铜板,那布包装的满满当当的快要涨破一般,千恩万谢只说自己会报答恩公大恩,季矅予头也没抬,只招了招手让一个伙计替人将粮食送家去。 季矅予低着头,也就不知道,那少女临出门时的回头一瞥是怎样的坚定还带着一丝丝的害羞。 晚间季矅予没等上宁涟来接,估摸着应是宁涟礼部事情多,就呆在粮行没回家。 今天上来的奏摺特别多,但大多都是一些扯淡的奏摺,无关痛痒也能写的这么煞有其事,宁涟被这东西弄得简直没脾气了,洋洋洒洒的几篇并没有几个字是重要的,但是没办法,他干的就是这份工作,况且他也没有资格去品评人家写的好坏,毕竟自己……是连会试都没中但是却坐上了如此高位,还是有一些心虚的,只能拼命认真做了才对的住自己的心。
第46页 忙完后,宁涟才发现外头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嘆了一句今天着实是晚了,走出门抬头看了看满天星宿,月亮弯弯挂在天空,今晚的星星亮的出奇,宁涟有心留在这里,但是想起早上出门时候季矅予黑得锅底一样的脸,暗自笑了笑,准备踏着灼灼星光回家,明天另一个人值班,他就可以休息一天,那这样,今晚或许能让他如愿了,宁涟抚了抚有些发烫的脸颊,关上了门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宁涟还是去粮行看了看,万一季矅予没回去呢,果然一进去,在前台打瞌睡的伙计看到宁涟来了,没有第一时间将他领进去,而是苦着脸嘴唇几次开合,叫了声“宁大人”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宁涟心里一颤,莫非是季矅予出了什么问题,伙计一看宁涟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多了,忙解释到,“您放宽心,不是我家老闆出事儿了,是……唉,您要不自己去看?” 宁涟也懒得跟他踌躇,抬脚就往后堂走,步伐慌乱面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那伙计送进去便赶紧退出来了,宁涟迳自走到季矅予书房,推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险些站不住脚,季矅予背对着他站着,怀里抱着一名少女,那少女脸上泪迹斑斑,眼睛紧闭,听到开门声,季矅予才放开怀中少女,转身一看,却是宁涟扶着门框,脸上一片沉寂,看不出心里想些什么,季矅予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叫着:“小宁子。” 宁涟动了动僵硬的手掌,迎上季矅予伸过来的手,眼睛看着那名女子,说:“这位是?” 季矅予听到这个就笑了,眉飞色舞的给宁涟解释:“我今天上午见她过来买粮,我只觉得她家中有事,就帮了一帮,却不知这姑娘是个刚直性子,说是要来我这粮行帮忙,非要来报答我。” “哦?报答……以身相许么?” 季矅予一看就知道他家小醋罈子又打翻了,只好说:“我这粮行都是汉子,也该个女孩子来阴阳调和些了,起码比那些大老粗们细心些,你说呢?” 宁涟脸上一白,调和?那他们这算什么?违背伦常吗? 宁涟勾起嘴角冷笑道:“你做决定就是……那我就先回礼部了,还有许多奏摺没看。”说完,宁涟就起身了,全程除了一进门那一眼再也没看那女子一下,季矅予要起身送,那女子在身后喊了一声:“恩人!” 季矅予只好安顿了一句“夜路小心”就止步了,宁涟脚步也未停,嘴上应了一句便出门了,只是眼底冰冷,一丝温情也无。 季矅予不做他想,回来安慰了那女子一番,就这么留下了。 宁涟一个人又回了礼部,心里五味杂陈,又是伤心又是解脱,脑海里就是那一句‘阴阳调和’,晚间睡下了,做梦又梦到他母亲和他说的“不要后悔,不要后悔”,后半夜梦到季矅予怀里搂着那女子嘲笑他身为男子,自不如女子温香细软,梦到那女子名人拿鞭子抽他,要将他赶出季府。一夜做梦,第二日宁涟便收拾了礼部的衣物一类东西回了宁府。 季矅予一个人吃着早饭,早饭是油条包子稀粥,以往觉得油津津好吃的东西今日也食之无味,季矅予嘴里嚼着油条想,宁涟有多久没回来了呢?五天?一周?还是八天?他也记不清了,自从那日宁涟走了就再也没回过家,派人去礼部问,回来的人也说是宁大人忙,说是不回来了。 今天轮到宁涟休息,另一人值班,季矅予准备就在家等着,等宁涟早早回来,还给他做好吃的菜。 可是,季矅予从早上坐到下午,又从下午坐到晚上,宁涟却没有回来,季矅予去礼部问,说是宁大人早早就走了。 季矅予傻了眼,早早回去?回哪? 他却不知道,人家来他那住,是来陪伴他的,却不是来当他保姆的,更不是来找气受的,人家有家可回,有人服侍,不用再下厨,洗手为一人做羹汤,宁涟,一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团建就没更,对不住啦,但是我看到收藏又涨了!!!开熏啊开熏,各位对我真好!我爱你们!mua!mua!mua! 第三十三章 同居生活 季矅予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到底,原来,这么多天藉口忙不回家,只是因为人家回了自己家。季矅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双脚轻飘飘的,回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 他不是靠混日子走到今天的,他有他的果断和脑子,只是对上宁涟,所有的理智和精明都消匿干净,唯剩一颗干干净净的心放在他手上,如今这是怎么了,是不要了么?季矅予没有往这方面想,两人二十多年的感情,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季矅予将宁涟来那天的事情前前后后,一桩桩一件件的捋过,却没有丝毫头绪,宁涟这小性子玩得真是一点也没有预兆,哪怕有些由头也行,但是什么也没有。 想到深夜,季矅予又拔腿去了粮行,家里没法呆,大夏天的老觉得冷的不行。 去了粮行,那姑娘还没走,季矅予只好吩咐小厮给她收拾出一间客房,不然女儿家半夜不安全,季矅予让她回去休息,但是她怎么也不肯,只说是为了报恩。 季矅予没办法,只好也在一旁做着,脸上有点尴尬,就这么坐着,不知不觉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盖了一方薄毯,不禁惊喜起来,环顾四周寻找宁涟的影子,却看见了一旁也在打盹的人,心里凉了几分,推醒那姑娘,自己回屋睡了。
第47页 宁涟整整睡了一天,自己纳闷,还没到暮年,怎么就这般嗜睡了,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昏沉沉,所以也将前面的那些闹心的事儿一併忘了,身边没有季矅予,想给他做一顿好吃的,也迟迟没有顾上,穿好衣服一出门,凉凉的夜风吹过来,思绪回转,宁涟低着头,又缓缓将衣服脱下回屋。 白天睡太多,晚上就无觉可睡,宁涟吃着厨娘于婶腌的干萝蔔片,太阳晒干了水分,那萝蔔的甜度就愈发浓厚了,宁涟吃了几片就没再动,一面想着这么多天了,他也没来找自己,莫非是忘了,又觉得没意思的很,自己跑回来,却还在巴巴的等着人家上门,自己算什么呢,先说出口,就註定矮人一头吗?就註定要将自己置于尘埃中才能博的人看一眼吗? 宁涟眼睛干涩,用手揉了揉,鼻子也酸起来,这下,喘气也不能了,真是难过的很,想着往日现在还在那人怀里看书,灯光昏黄,放下书就直接在那人臂弯入睡,耳边能听到轻微的鼾声,现在屋子里安静的很,身边没了那人,真是清冷得很,宁涟自嘲的嗤笑一声,又拿起萝蔔片嚼着,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萦绕不去,真想去问问他啊,问他做什么要抱那姑娘那么紧,想着又气起来,掷地有声骂道:“登徒子,做什么要抱人家那么紧?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季矅予什么都听不见,也就不知道宁涟骂完就抽抽噎噎的哭了,两只袖子一下一下的擦着眼泪,委屈得很,泪水越擦越多,宁涟也越骂越凶,从小时候故意往他身上扔虫子,到后来骗他进小黑屋,每一件都记得清楚。所以说宁涟是个真正腹黑的,是个记仇的,那么针尖点的小事闷不吭声的记了这么些年,所以这大约是准备要新帐旧帐一起算的节奏了。 又过了几天,季矅予坐不住了,他觉得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他要去找宁涟当面谈谈。 晚上,宁涟看完所有的奏摺后,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刚推开门就看见季矅予在门口靠着门框闭着眼睛等他。 听到声音,季矅予缓缓睁开眼睛,认真的注视着宁涟,宁涟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只好率先踏出门,听到后面没动,宁涟朝后伸出一只手揪住季矅予的袖子拉走了。 一路上无言,气氛太过沉闷,季矅予开口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家住?” “嗯,”宁涟清了清嗓子,“在家住。” “可还习惯?” “习惯。”宁涟心里冷笑一声,住我自己的家怎么不习惯。 往日里那些难眠的夜,宁涟不去想,想了就完了,想了就离不开这个人了,就会被这个人拿得死死的。 季矅予问:“你在生我气么?” “没有!” 季矅予无奈笑一声,“小宁子,你一撒谎就把头垂的低低的,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别这么任性。” 任性?喜欢的时候说是喜欢这样的小性子,不喜欢了,就说我任性?宁涟冷笑出声,“任性?对,是我不对,是我不懂事,你自有环肥燕瘦陪着,我还如此不识眼色,确是我之过!” 宁涟本以为今夜会把什么都说清楚,不料却更加生气,摆袖走在前面,季矅予莫名其妙,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 追上去拉住宁涟,宁涟无奈被紧紧拉住,头却还保持着朝前的姿势不动,季矅予转到他前面,却看见宁涟鼻头通红,眼泪早已爬满了脸颊,贝齿咬着红唇,忍着不发出一声哽咽,这副样子狠狠戳了一下季矅予的心脏,季矅予哪还计较别的事情,只想立刻把这人揉进怀里。 宁涟挣扎着还要走,季矅予紧紧抱住将宁涟的头放在自己颈间,轻声慢语安慰着,一下一下的拍着宁涟的背,宁涟趴在这个人久违的怀抱中,眼泪更加汹涌,心里疼的无以复加,只想着:小予,不要抛弃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纵然在心里呼喊了千万次,宁涟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脸颊蹭着季矅予的皮肤,也就是半个月的时光,这个人就成了自己的呼吸,失之即死。 季矅予被宁涟小动物样的蹭着,心里软成一团,千错万错都是自己错,只是不要让怀里这个人再伤心了。 哭了好久,季矅予肩头的衣服湿透,宁涟才缓缓止住,季矅予将宁涟推离自己怀抱,用手帕仔细的替这人擦干净脸上的湿意,宁涟嘴唇润润的像是水蜜桃一般,脸上也粉嫩嫩的,二十的人了还长着一张娃娃脸,连哭法也像极了孩子,季矅予忍不住凑上前用舌尖捲走宁涟眼睫上的泪珠,又亲亲宁涟的鼻头。 宁涟哭过一场才慢慢想通,季矅予神经大条已经成了习惯,只是自己自小性子就是这样,敏感多疑,谨慎小心,人家一句随意的话自己就难过得要死,到头来人家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还伤心的睡不着觉。 季矅予哄着宁涟回了府里,坐在榻上,宁涟还在为刚刚趴在人肩头那般哭泣害羞不已,季矅予不禁好笑,只好拥着宁涟,将他两只手都控在自己手心,问:“宝贝,这几天有没有吃好,我看你有些瘦了。”宁涟知他是逗自己开心,也应道:“吃得好着呢,不用做饭,我这手也闲下来了。” “那你看看我,我大抵是瘦了的,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察觉到季矅予话语间的失落,宁涟转过头来细细查看季矅予的脸庞,什么都没看出来,又气的转过头。
第48页 “宝贝,你到底和我说说,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保证改,一定改好不好?” 宁涟心里有些理亏,他自知是自己想多,季矅予自小就不喜欢女孩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那天的冲击着实把自己吓得够呛,就稍微冲动了些,但他嘴上肯定不会说,只是高高扬起脸庞,像一位胜利者一样对着臣服于他的子民傲娇的说:“无妨,你也无需知道,我原谅了你便是!” 季矅予一肚子改过自新的话没处说就被扼杀在了肚子里,又不能追问,人家都原谅他了还想怎样!只好指天画地以后坚决听从宁涟意见,为宁涟马首是瞻! 拍马屁!宁涟白了他一眼,整整自己乱了的发丝,拍掉季矅予在他腿上乱动的手,斜觑了一眼就要回自己屋,被季矅予拉住手拽回床上。 季矅予正色道:“宝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宁涟疑惑:“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是……哦不,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这么离开……合适吗?” 宁涟一愣,会错意,“这么大人了,你还要我哄着你睡?” “不是啊,你看谁家夫妻是分房睡的,我都独守空房这么久了,你忍心再把我丢下吗?” 面对季矅予的控诉,宁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明显没有做好为人妻的准备,但还是顺着季矅予的意说:“也好,那我去抱一床被子去。” 季矅予又拦下,说府里的被子不够要省着用。 就这样,为了节省资源的夫夫就这么开始了同居生活。 那个粮行的姑娘再也没有人提起,经年不断,生命中路过的人那么多,谁能一一记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陪着我一起等待季矅予和宁涟的成长,每一次阅读,都是对我的肯定,谢谢你们(鞠躬),对了,收藏也在日渐增加着,谢谢你们,开熏! 第三十四章 分床之战 转眼季矅予和宁涟已经在一起了七年,俗话说七年之痒,二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宁涟闹着要分房睡,季矅予左哄右哄哄不好,急赤白脸的闹了一通,还是没能犟过宁涟,二人从年初就开始分房睡了。 季矅予这么多年的生意经营,也交了不少的酒肉朋友,平日里喝酒下馆子自是不在话下,宁涟平日里忙得厉害,去年霍封的父亲自己申请调往黄州,皇上体恤,提官赏金一样不缺的好好送往黄州,自然,除了霍封,举家老小都走了,宁涟就顶替了那通政使的职位,每天忙的狗一样,忙完就天亮了,根本谈不上夜生活。 季矅予就不一样了,这几年生意愈加做得风生水起,商场里的人也认识的七七八八,当初想要宁涟走到哪里都不愁吃喝的愿望早已经忘却,酒楼开烦了又准备开个布庄。 要深入新领域必是免不了要打通人脉的,这几天季矅予夜夜不归宿,被那群富家子弟拉着喝了不少酒,宁涟好容易休息一天回去陪他,睡觉的时候却听见季矅予说梦话,讲什么小风筝,宁涟从不去那些风月之地,也能听出来叫这种名字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 夜里惴惴不安,只能等第二日季矅予酒醒再问了。 却不料季矅予酒醒后对自己说梦话什么的拒不承认,还说没听过小风筝这人,一定是宁涟听错了,宁涟一想可能是,于是就不再问,晚上两人亲热过后,季矅予抚着宁涟光滑的背嵴,嘆道:“宝贝的身子真是比谁都软啊!” 宁涟懒散的躺着,却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越想越不对味,什么叫‘比谁都软’,他还摸过谁的身子?越想越难受,宁涟气不打一处来,攒足力气一脚将季矅予蹬下床,自己吹了灯面朝里躺了。 季矅予被踹了这一句窝心脚,也是气得不行,一把将宁涟从被窝里拉出来,又狠狠推倒在床上,骂:“大半夜的发神经!谁家的婆娘像你一样呢!发神经!” 宁涟被推倒后立即站起来扬起手扇了季矅予一巴掌,恨恨的说:“老子才不是你的什么婆娘!老子是男人,这么多年都睡过了,今日才知道吗?嗯?”宁涟也是气得不行,连脏话都说出来了。 季矅予被这一巴掌扇的不轻,愣在原地,醒过神来就又要推宁涟,被宁涟躲过,然后又一把手抄起桌旁的鸡毛掸子对着被子下的季矅予狠大,掸子快速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就知道宁涟用了多大的力气,季矅予虽是隔着被子,也被打的生疼,嘴里直骂:“宁涟!他娘的,你有本事放下东西和我打啊……哎呀……我去,宁涟,你真打啊!啊……住手宁涟,将我打死了看你怎么活!” 宁涟手下一刻不停,直骂道:“你死了,我自然再找个年轻的!疼我宠我,你今日死了也真算是我的福气!” 眼看被子里的鹅毛已经钻出来,飞的满屋子都是,宁涟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拎着鸡毛掸子双手叉腰,真是十足十一个悍婆娘了。 季矅予咬着牙撑着劲等这一阵皮肉苦过去,感觉宁涟停下了,掀开被子翻过身一坐,又“哎呀”一声疼的趴下,气的说不出话来,宁涟抽他也用尽了力气,此刻坐在凳子上拿着一杯茶猛灌,数十年养出来的好脾气好修养今日就被季矅予给逼的消失殆尽。
第49页 季矅予用力回头一看,好嘛!自己疼的要死,人家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一股气喘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哽在嗓子眼里憋的人难受。 过了好久,宁涟歇下来,气也喘匀了,走到季矅予跟前拿掸子指着他,问:“比谁软啊,你倒说说,老子的身子比谁软?你今日不说个清楚,把你阉了送进宫当公公!” 季矅予一想坏事儿了,可就那么一次啊,可这事儿坚决不能说,说了更糟,两人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是恩爱还是有的,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坏了感情。 当地的布产大户周蒙已经携妻子南下养老,将偌大产业留给他那独子,周大哼,因为与人做生意老是一副鼻孔朝天不屑一顾的样子,嘴里还发出哼哼的声音,于是,人们就给他起名‘周大哼’。季矅予要想涉足这个领域,与周大哼打好交道是不可避免的,这周大哼纨绔一个,每每商量事情都约定于城中有名的小倌馆中,腿上必要坐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倌作陪,季矅予这时当然不能忤逆,只得顺着他出入小倌馆,当然是在背着宁涟的前提下,于是次数一多,周大哼也觉得他是个兴趣相投的人,时时托人邀请他,有时商量事情,不过绝大多是时候还是在小倌馆喝茶听曲子。 馆中有一个比较出众的小倌,说是卖艺不卖身,若是有缘人,却是卖身又卖艺。因这小倌总是端着架子,着一身白袍,像是一个清高不入俗世的仙人。 季矅予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要接触这个端着架子的人,人家拿眼睛藐他,他也受用得很,于是每次去他总是会叫那个人出来作陪,同行的人皆以为他喜欢这小倌,有心巴结的人便替他买了下来,冠上了他的名。 名利场里就是这样,人家愿意拿你的名儿去做事,你也要开心受着,这才是对双方最好的答覆,你有了名义去帮人家,人家也安心受着,这就有了往来。 季矅予回去也捞不着宁涟的一点温柔以待,再说了,宁涟如今越来越忙,十天半月不着家的时候多着呢,他也难受,可是没办法去催,人如今是朝廷命官,催不得。 宁涟也委屈,自己忙的浑身疼,回来还要迎合他么?自己的男人十多年了,还需要迎合吗? 把季矅予打得浑身疼,宁涟又心疼又生气,不禁落下泪来,季矅予看见宁涟哭的一抽一抽的,知道是气狠了,想要上前安慰,可是一动就疼,只好趴在被子里不动,宁涟哭过后冷静下来,木着脸将柜里的衣服,床上的被子,以及书籍一类的东西尽数搬到隔壁,季矅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拦又拦不得,气的将头转过对着墙生闷气。 不过虽然分了床,宁涟心里有疙瘩,该查的一样不能落下。 宁涟派人去打听季矅予最近和谁来往密切,查到是周大哼,宁涟疑惑,这不是那个布庄庄主吗?按下疑惑不管,又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查了个遍,非常好查,周大哼经常出入小倌馆已经成名,根本不避人耳目,宁涟命人乔装进入小倌馆,给了管事儿的几锭金子便问出了一切,来人通报后,宁涟气的肝疼,一双手将桌上的纸张攥的死紧,宁涟自诩从未有对不起季矅予的事情,怎的到头来却还要做些市井夫人做的事情,可是真要到了捉姦的地步了吗?宁涟想,绝对不能。 这事一做,两人就要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了,他爱了一辈子的人,是不可能分开的,但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如鲠在喉,难受的很。 这边季矅予知道宁涟迟早都会打听清楚,等背上伤好后便从小倌馆那儿接出人来立即送出朔城,也差人和周大哼说了卧病在床不便见客,然后便极其听话的在屋里休息,要处理的事情也由小厮带入府里。然后便是等宁涟心情好时道个歉便是。 谁知宁涟分房了还不算,索性连家都不回,日日宿在朝廷里分的那处小府衙,这把季矅予急死了,自己一心改邪归正,虽不是做样子,可总要有个人看吧,不然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宁涟这几日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将两人变成如今的局面了,心里疼得厉害,明明只要回那个人身边就会缓解很多,但是还是不愿意,宁涟在想,在一切未理出头绪之前,自己也不准备回去。 季矅予也不能拉下脸来去求,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但是季矅予有的是办法,宁涟现在只能吃得惯季府厨子做的饭,因此走的时候也嘱咐厨子每餐为他带饭,由此季矅予就安排那厨子带饭的同时还要在宁涟面前扇风,说他过得非常惨,为伊消得人憔悴什么的都多说几句。 宁涟正在喝粥,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说:“他能让自己瘦?你看看这些年他的肚子胖成什么样了,一揪一坨肉,”喝完最后一口说:“你也不用为他说话,你告诉他,等他什么时候对我坦白,或者等我什么时候想清楚,我就回去。” 季矅予一听便泄气了,躺在被窝里哭号,自己的媳妇也不疼我了! 这不是宁涟的错,季矅予这些年在外面活的风光无限,当年那个扎实肯干,勤勤恳恳的年轻人再也找不见了,他已经习惯了外面的阿谀奉承,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但是宁涟不是,躲在家中的小雀和外面的大鹰,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被季矅予保护的太好,所有官场中的阴暗皆被季矅予一手摆平,所以他受不了但凡一丁点的委屈。宁涟还是七年前的宁涟,没有不爱季矅予,但是也没有丝毫长进。
第50页 返回季府的厨子对季矅予说,宁大人这几日饭菜用的愈加少了,剩了许多。 季矅予顿时愁眉不展,宁涟怎么生气都行但是千万不能够不吃饭,这几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白嫩肉皮,瘦下去可怎么才好。 于是季矅予寻了一天宁涟休息的日子亲自提着饭盒去看宁涟,不料宁涟看他进来就要关门,被季矅予用饭盒卡住硬是挤进来。宁涟没法只好回桌旁坐下。 季矅予一抹脸换了个嬉皮笑脸的表情,将饭盒中的食物一件件拿出来,拿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在宁涟嘴边,宁涟转着头坚强的不吃,然后季矅予将手一拐送进自己嘴里,然后舀起第二勺继续送到宁涟嘴边,看宁涟还没有张嘴的打算,又转手送进自己嘴里,宁涟气得不行,骂道:“你这是给我送饭还是你自己吃,自己吃回你那边吃去!” 季矅予笑了一声,环住宁涟,将勺子抵在宁涟嘴边,宁涟躲无可躲,只好张口吃掉。 然后将接下来的菜餵宁涟吃了个七七八八,约摸着是以前宁涟的饭量,就将饭菜放下了,拿起一边的湿巾子给宁涟擦了擦嘴,又漱了漱口,宁涟妥妥的享受着这样的服侍,没有半点不习惯,可见这事情平日里也是做惯了的。 伺候完后,宁涟稳稳的坐在季矅予身上舒服的打着饱隔,斜着眼睛看季矅予,意思是你要说什么说吧,今天大爷开心。 季矅予失笑,看着宁涟微微翘起一边的嘴角,迷人的厉害,忍不住扬起脑袋勾着宁涟的后脑勺亲了一口,砸了咂嘴,说:“茄丁的味道,好香。” 宁涟老神在在的一副恩赐的姿态,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只等季矅予自己说。 季矅予舔了舔嘴唇,整了整思路,开口道:“那人,你见过了?” “见过了,玉树临风,倒也好姿色。” “你有一段日子没回来,回来也累的很,我心疼你,不想碰你,就只好忙着做别的事情,布庄庄主周大哼,想必你也清楚,纨绔子弟,若与他打好交道,我以后的路也会走得顺一点,几次去小倌馆,就结识了那个孩子,”说到这,季矅予捻了捻宁涟的手心,嘆道:“你是我宠爱了小半辈子的人,那孩子,眉眼间有些像你,性子也像,清高得很,可是,你看你,我时时端在心尖子上宠爱着,可他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他身上就看到了你的影子。” 宁涟低垂着眉眼,看不出什么神色,季矅予继续说:“宝贝,我知道有些强词夺理了,可我难受,就算只是像你,我看他那样,也心疼的很,我没与他做什么,别人已经用我的名将他赎身了,我已经将他送走了……” “送走了?”宁涟一惊,“送哪去了?” “送到城外,”季矅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宁涟,说:“还给了些钱,也供他做个小买卖谋生罢了。” 宁涟这才神色舒缓下来,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季矅予说的和自己查到的没什么出入,说:“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所以就……” 季矅予含住宁涟的一只小拇指,含糊不清的说:“是我不好,都是为夫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宁涟羞涩一笑,将手指抽出来点了点季矅予的额头,又搂住季矅予的脖子相互依偎着。 季矅予心里软软的,他喜欢的这人,一如既往的善良单纯,经年不改,又想到,这可都是自己养出来的,也甜甜得咧开嘴笑了。 跨时半年的分床之战就这么解决了,宁涟真是玩的一手夫妻之间好情趣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四千多,加油加油加油!争取上一万! 第三十五章 心事易解 阴霾终于过去。季宁夫夫是开心了,不开心的只有白战。 霍封一家全部前往黄州,虽不是因为贬谪,是霍封的父亲主动请缨,黄州那地水资源丰富,人民富足,霍封的父亲选择这个地方也是因为黄州远离朝廷,远离争端是非,一家可以和和美美待在一起。 但是两人该怎么办呢,白战接手了父亲的产业,霍封还在宫里当差,白战还以为霍封不日也要随父亲去往黄州,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霍封算是皇上的近身暗卫,一入宫门,至死方休。 霍封以为他知道,就什么都没说,依然是有召便入宫,无召便在家呆着,这副样子把白战难受死了,心里想,你都要走了,也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亏我每天记挂的头发都要白了。 白战虽说子承父业,但是白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便将自己身边效忠了半辈子的管家又从人家家里请回来,帮助白战管理家产,白战也是兢兢业业的跟着老管家学习经商之道,日子枯燥,唯有霍封不忙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日复一日的时光才显得不这么漫长。 凤朝皇帝不是个小气的人,心胸宽广,用怀柔政策处理一切,也幸得这是一个太平盛世,边疆安定,他这怀柔政策才能施展开来,要不然这江山也不知在谁人的手里了。霍封在他身边尽心保护着,他也暗中给了诸多田地一类的赏赐,房子是没有的,做暗卫的,不能有家。 因此霍封平日就住在白战府里,白战父母安享晚年去了,抛下一切给了这个儿子,着实心大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尽在掌握之中,自己的这个儿子自小不济事,但是身边总有诸多贵人,所以顺顺利利的度过这么多年。
第51页 所以霍封平时实在是闲得很,就有诸多时间陪着白战,这天,白战跟在管家旁边学着看帐本,对帐目,一只手捧着算盘,另一只手没分瓣似的拨拉着算盘珠子,笨拙可爱,霍封在一旁品茶,顺便看白少爷表演玩算盘,惬意的很。 管家在白府带了很多年,比白战的岁数还要多,所以管起白战来就跟管自己半个儿子一样,恨铁不成钢的握着白战的手掌教他拨算盘,嘴里念着:“来来来,用你的拇指将下珠向上拨,哎呀……手掌弯曲,你整个贴在上面怎么拨珠子啊,来,弯曲,用食指把下珠向上拨,你的无名指和小指向掌心自然弯曲,别碰着其他珠子……” 一上午的指导终于有了成效,白少爷终于可以算十以内加减法了,霍封看着白战因为算对一道简单的个位数加减法开心的抱着算盘跺脚,二十多的人了开心起来还是和小孩子一样的,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 管家教了一上午口干舌燥,到屋里喝水歇息去了,霍封站起来将白战手里的算盘放下,把白战的手团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揉着,方才没感觉,现在才觉得自己的手腕和指关节酸疼酸疼的,白战转了转左胳膊,任由霍封替他揉手,慢慢的手心开始发热,霍封拥着白战坐下休息。 白战心里有事情憋着特别想问霍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愣神的功夫就被霍封趁虚而入,轻轻扯开白战的领口,露出白嫩的颈子,凑上去用舌尖在上面轻轻打转,或用牙齿揪起一点点皮肤研磨,像是小兽之间互相打闹时在对方脖子上龇牙或是磨牙,牙齿森白,却没有一点杀伤力,白战回过神来感觉自己脖子痒痒疼疼的,撇过脑袋刚想看看,被霍封提前一步将衣服提起,说没事的,大概是被蚊子咬了,白战点了点头,摸了摸那地方又不说话了。 霍封再傻也看出来这几天白战只要是不忙的时候就会发呆,一定是有了心事,而且他肯定,这事儿一定是关于自己的,从白战每次趁他不注意悄悄看他的举动就能知道,但是自己什么也没做啊,日日守在他身边,就是想做什么也没机会做。 但是,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大脑里装胃的人这般难以开口,霍封也不知道该问不问,这几天两人的气氛明显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以前白战像一只小鸟一样时时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可是现在,霍封看了看白战莹白的耳垂,又看了看白战长长翘翘的睫毛,安静下来的白战柔和的像一朵静静开放的昙花,睫毛垂下来,像一把展开的扇子。 已到中午,白战的肚子准时的就响了,于是两人去附近的酒楼吃了顿饭,又回来了。 霍封晚上还要去宫里,白战下午也要休息,一下午的时间霍封觉得,必须要解决了,白战不开心,他也难受。 白战习惯吃了饭就要睡一会的,于是刚回屋里,白战就脱了鞋要往床上躺,霍封怕他中午吃了那么多积食,忙哄着坐起来搂在身上靠着,白战吃了就困,这会已然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睁不开,霍封没法,只得随着他躺下,白战动了动去找不着个好姿势睡觉,皱着眉噘着嘴直哼哼,霍封苦笑一声,只得将白战的一条腿搭在自己身上,又将人脑袋拢在自己颈窝,白战得了这个好姿势,眉头舒展开来睡了。 白战睡着了,霍封眯着眼想事情,自己爹为了摆脱朝廷上那些明面上阿谀奉承,暗中却使绊子的人,带着母亲一马扬鞭去了山高水远的黄州,却把自己留下来承是非,心里不是不怨的,自己虽早已成年,也在宫里做事,外人看来霍家小子早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栋樑之才,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有父母在侧,纵有天大难题也不过依仗着父母在身旁,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父母溺爱下的孩子,可是这下二老走后,就只有自己和白战相依为命,况且,白战只靠着自己,自己也说了要护他一世安康的。 睡了一个半时辰,白战悠悠转醒了,眼睛迷糊着还是睁不开,用手背揉了揉,打了个呵欠看着霍封。 霍封看着样子蠢萌的白战,满心怜爱,凑上前亲了亲白战的眼睛,轻声问:“睡醒了没有?” 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白战头带着身子朝霍封点了点,说:“哦。” 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后,白战的睡意才完全消失,准备看会帐本,霍封守在旁边看书,白战一会看帐本,一会看霍封,看帐本的心思完全没有,霍封感觉到白战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终于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白战抱过来放在腿上问:“你到底和我说说,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说与我听,我替你解决啊。” 白战抽了抽鼻子,头撇在一边,顾左右而言他,“霍伯伯和伯母都去黄州了?” 霍封知他没有说实话,但也顺着说:“对啊,两周前便已经启程,你不是见到了吗?” “那……伯母最后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啊?”白战对了对食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 “哦。对我说,要对你好一些……她知道我喜欢你,她也喜欢你。等我日后有时间,让我带你去黄州游玩。” “就这些?” “就这些。” “没说……让你跟着他们去吗?” 霍封失笑,“当然不可能啦,我已入宫当值,怎么能随时离职去别处呢?再说了,皇上那边一日需要我,我就要誓死效忠,不能懈怠,父母那边……自古忠孝无两全,我也没办法。”
第52页 白战眉头蹙在一起,小小囧眉认真的听着他说,霍封笑了笑又说:“况且有你在这,你让我如何去别处,你又贪吃又贪睡,还笨,你说说就这拨算盘,你学了多久,今日要不是管家严厉,你定还是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这让我,怎么放心走呢?” 白战先前皱着鼻子想骂霍封,把他说的那么笨,简直一无是处,那他还为什么要喜欢他,后来又被霍封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问:“这么说,你不走啦?” “不走。”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抛下小爷另寻新欢呢!” 霍封忍不住颳了一下白战的鼻樑,笑着说:“是是是,我一辈子都会陪在白小爷的身边。” “不离不弃。” “嗯,那我就没有不开心啦。” 霍封才明白,原来那些日子白战一直闷闷不乐的是以为自己会跟着父母前去黄州,但是又说不出挽留的话来,觉得自己要去寻自己父母,他根本没资格阻拦,但是又想着要与自己分离,难过得很。 这个笨蛋啊,人家是越长大越聪明,怎么只有他,越长大越不机敏。可是自己,还是喜欢的紧啊。 白战得了这句承诺,顿时脾气大了起来,捏着霍封的下巴学那市井恶霸说:“妞儿,给爷笑一个。”白战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平时对自己总是百依百顺,到了床上就死活不让自己在上头。 白战觉得自己要找回些面子。 霍封觉得好笑,但是面上绷着,说:“不笑!” 白战瞪大眼睛恶狠狠的说:“嗯?不笑?哼哼,那你看我在床上怎么收拾你!” 霍封才不怕,张开双手,“欢迎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新年啦,各位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啊,说给我听听呗,我的啊,我希望新的一年里可以有更多小宝贝看我的小说,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第三十六章 秋猎偷懒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树上的叶子由嫩黄,转为鲜绿,又褪成金黄的时候,秋天来了。 正是“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好时候,凤朝皇帝的秋猎也开始了。皇帝率众皇子们和大臣亲至疏影围场,皇帝四十近五,依然满面红光,气宇轩昂,马上英姿一如当年,众大臣拱手贺完,一声哨响,众皇子的马便一射而出,瞬间便没了踪影,皇帝一手执弓,嘴角噙一丝浅笑,‘驾’一声也离弦的箭一般奔出去,一众文官包括宁涟在其中守在原地等待。 打猎的人一定十分有趣,却留他们在这里干站着,站的时间久了,人群里偶尔有几声窃窃私语。 六品文官崔正林是个乳臭刚过的小孩子,年刚过十五,其父随当今圣上征战得了天下,却在江山稳固的时候被人暗害了去,皇帝心疼将军的年幼之子,养在宫里和众皇子们一起上学,十四那年却在皇帝面前坚决的说要像父亲那样为皇上征战沙场,皇帝哭笑不得,却也不敢真答应了他。笑话!将军就他一个独子,以后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以后到了下边该怎么交代!于是就随手分了他一个六品闲职,就是那种什么事儿都不办,闲吃供奉的职位,他也不知,每每遇到事情,还是小牛一般沖在前面,仿佛这样就可以护着所有人。 一众大臣虽平时勾心斗角,但是对上这小小年纪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心善,偶尔指点,他也千恩万谢,对上这样的孩子,他们的心眼都收的干干净净,空留一抔善良留给了这孩子。 宁涟正发呆,头垂着,看着还是一副极恭敬的样子。 崔正林觉得宁涟面善,平时聚在一起也粘宁涟时候比较多,这时候看着宁涟头垂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用袖子碰了碰宁涟,宁涟本来还想着今日或许能早些回去,给季矅予做一顿败火的菜,这几天季矅予舌下生了口疮,吃什么都不得劲,想着想着就打起了瞌睡。 忽觉身边有人碰他,就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对上崔正林一双圆圆含笑的眼睛,于是也淡淡笑了。 “宁大人,可是瞌睡了吗?秋猎已经有些时候了,想必皇上皇子们也快回来了。” 宁涟抬头看了看天色,也笑着点了点头,应和道:“是啊,站得有些脚麻,你呢?觉得怎么样?” 又得了宁涟的关心,崔正林开心的将脚步又向宁涟挪了一点点,笑着说:“是有些麻了,你看,我已经悄悄的抬起一只脚歇歇,等另一只累了再换。” 宁涟微微弯腰一看,果然是,官服冗长,崔正林还小,没长开身子,自然就垂到了脚面,正好包庇了这小孩的偷懒。再看看自己,官服正到自己小腿中间,要是抬起来,姿势一定非常诡异。于是宁涟笑着摇了摇头,无声拒绝了崔正林的好心建议,崔正林看着一计不成,又想了个办法,这次他将身子挪到了和宁涟胳膊贴着胳膊的地步,然后将脑袋凑近宁涟耳边说:“你靠着我,歇歇吧。” 宁涟心里被这小孩子熨帖的暖暖的,看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睛,不忍拂了好意,就将身子微微靠上崔正林。 感受到一边肩膀上的重量,崔正林眯着眼睛笑了。 突然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皆都悄悄地吁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准备迎接。
第53页 今天的收穫特别丰富,皇上最多,三皇子次之,其他小皇子疏疏拉拉各猎到了几只兔子和野鸡等小兽。 众人等着皇上身边的公公宣读收穫,宁涟注意到刚刚还轻松换脚的崔正林在听人宣读的时候就紧绷起来,在听到三皇子为皇子之首,本领不凡,需为各皇子认真学习的榜样的时候,崔正林圆圆的眼睛瞬间笑的弯弯,小脸红扑扑的,搓着小手似是一副不好意思害羞的模样,宁涟心里觉得奇怪,又看看上面的三皇子,却发觉三皇子嘴上笑着,眼睛却朝这边撇来,宁涟自然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他看的谁,一目了然。 因疏影围场就在风潮都城朔城,故宁涟还是可以回家的,就是稍远一些,崔正林刚才挺开心的,可是散场后,却有些心不在焉,宁涟跟上他的脚步,问:“崔大人,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崔正林摇摇头,说:“无所谓开心不开心。” 宁涟想起刚才那一幕,想着一定是崔正林养在皇宫时候与三皇子亲近,时时在一起,现在他已经出宫为官,再也不能陪在三皇子身边了,所以现在散场的意思就是他又有很久不能见人家了。 宁涟看着小孩垂着头,心上有些酸疼,脱口而出,“随我回府吧,我给你做好吃的。”说完便后悔了,自家的季矅予还没熘出来过,意思是现在就要见人了吗? 但是看着崔正林突然又亮起来的眼睛,他也觉得高兴,两人坐着一顶轿子回了宁涟家,轿上崔正林说,府里就他一个人,还有几个小厮厨娘,没人陪他说话。 宁涟心下难过,是啊,小小的孩子母亲幼年便一场大病离他远去,父亲常年征战沙场,回府也就一时半刻的功夫转身又走,他本应该早早就习惯一个人,但是,孤单这东西又怎么能习惯呢,只会一日复一日的更加孤单罢了。 回到府里,季矅予还在贵妃椅上躺着晒太阳,半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的,直视都不会觉得刺眼,宁涟将随手脱下的官服外袍一脱随手抽在季矅予脸上,就带着崔正林进去了,季矅予正坐着好梦,就被宁涟抽醒,生着气坐起来就要破口大骂,朝屋里一看是宁涟回来了,又换上开心的表情,一进门就问:“今晚上吃什么呀?” 宁涟坐在凳上歇脚,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说:“我这是养了个猪吗!” 季矅予讪笑着注意到宁涟身边坐着的小孩子,问:“这是?” 宁涟坐起来走到屏风后换上家常衣服说:“这是中州司马崔正林,崔大人。” “哦,就是那个死……啊……” 宁涟一脚踢在季矅予腿弯上,带着笑容狠狠的说:“我今日做些败火的饭菜,不然你那嘴烂的更快!” 崔正林觉得这两人斗嘴开心的厉害,眉眼弯弯不插一句嘴,季矅予在人堆里浸淫许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消片刻,就与崔正林打成一片,竟以兄弟相称,宁涟端着一盆橘子过来,就看到两人一口一个季兄,句句不离崔老弟,场景诡异的很,宁涟一脸鄙夷的看着季矅予,说:“你将这些橘子都剥了皮,”转身走的时候留下一句:“你当人家兄长,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老脸!” 季矅予当场楞在那里,老脸? 哪老了,季矅予跑在梳妆檯前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没老呀,白头发都没有一根呢!”唉声嘆气的走过来,朝崔正林叨叨着:“一定是这么多年他看厌了我这张好看的惨绝人寰的脸到现在都未生出皱纹来,心下嫉妒的恨!一定是!” 两人唠了半天,突然一声:“季矅予,端菜!”吓得崔正林抖了一抖,季矅予看见了便笑得停不下来,对崔正林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完便小跑着去端菜了。 晚上宁涟做的是红烧排骨山药,红枣莲子羹,还拌了个糖桔丝,崔正林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热乎饭菜,差点把舌头也吞了下去,宁涟心疼中又觉得好笑,替小孩夹了几块排骨,用完餐,宁涟用自己的轿子将小孩送回去,季矅予在院子里熘达消食儿,被宁涟抓在厨房做事情。 说起秋猎,宁涟停下了扯橘子白丝儿的手,说:“那小孩可怜,十五岁就要在官场中生活,回家连个温暖怀抱也没有,也不知道伤心了去找谁说。”唉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季矅予蹲在地上也在扯着橘子上的白丝儿,听到没音儿了就抬起头看,果不其然,宁涟红了眼眶,悄悄用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儿,季矅予无奈的嘆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衣服,握着宁涟的手说:“这就是各人有各命吧,你我一路顺遂,却不能盼望这世上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圆满,总有些苦,是要有人受着的。今儿个是你,明儿个便是他,这谁能说得准呢?” 宁涟红着眼角嗤了他一声,揪出手来继续扯白丝儿,季矅予也蹲下继续,就听见头顶上宁涟犹犹豫豫的开口道:“要不,咱们让他过来吧?就添一副碗筷的事情!” 季矅予笑笑答应了,也没说话,宁涟悲天悯人是好事儿,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他的恩,受他的怜悯,崔正林那孩子不愧是将军的后代,骨子里的正气挡都挡不住,性子也是倔强得很,绝不会承受他这样的好意。但他也不能说。 这样的事情,需要宁涟自个儿去明白,有些怜悯,是不能用施捨的态度给强者的。
第54页 宁涟还觉得奇怪,怎么这次答应的这么快,以往自己要养些流浪狗流浪猫的,怎么求都没用,也没想那么多,准备明天瞅着机会和那孩子说去。 把一盆橘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后,宁涟将三个小瓶放在锅中煮了煮,拿出来控干,将橘子对半切一刀,放进罐中,又加了些花蜜和冰糖,加了些冷开水便封盖了。 长夜还早,宁涟又沏了些橘皮茶,两人坐在院中喝茶聊天,宁涟看了看季矅予舌下的口疮,已经慢慢变小了,打趣道,“你要记着今日的疼,以后要学会谨言慎行啊!” 季矅予没好气的拍下宁涟搁在他脑袋上的手,说一声:“是,谨听宁大人的教诲!小人以后必会谨言慎行,以宁大人为尊!” 宁涟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今夜月亮圆圆,又一年的中秋,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真的是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但是该受的还是要受着的,我们要鼓起劲来,从2019年初就要开始努力,充实自己!最后,谢谢看我文的宝宝们,谢谢收藏的宝宝们,我会继续努力!! 第三十七章 宁涟醉酒 秋猎持续了近半个月,皇帝规避农时,平衡自然,特有此习俗,结束的时候,已打了数车的野物,于是便邀了诸多皇亲国戚及其家属再并一些声望极高的人,前来参加这场浩大的‘欢啖会’,意如其名,众人可放下束缚,尽情开怀享用美食。 宁涟回去告知了季矅予此事,高兴的季矅予买了好几身新衣,转来转去让宁涟看,宁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都好,季矅予就不开心了,说:“你现在都不正眼看我了,是有了比我好看的人了么?” 宁涟无语扶额:“非也,你我相伴多年,熟悉至极,你身上所有一切皆已印在我的心里,还谈什么好看不好看呢?” 听了宁涟的话,季矅予抓住了小尾巴,坏笑着说:“哦?为夫身上有什么?你将为夫身上什么东西记得这样清楚?” 宁涟翻了个白眼,笑了笑说:“是啊,别的稍微有些不清楚,可是我将夫君你那颗猪脑子真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季矅予也不搭茬了,找了件低调而又不失奢华的银色暗纹绛紫袍穿在身上,这袍子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是到了太阳底下便不一样了,明晃晃的跟一个光滑的长条茄子完全没有分别,但是已经出门赴约,宁涟只能微微将头偏过一边,以防大白天被晃瞎了眼。 经过重重的排查搜身后,所有人才进入场地按顺序坐下,宁涟报了两个座位,入座后,宁涟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后面的座位,发现并没有崔正林的座位,心里疑惑,难道是有事告假了? 等人来齐,皇帝说完祝词,举杯同庆,众人共饮后,宁涟才发现皇帝手下正坐着消失了的崔正林,只见那孩子小脸泛红,坐于皇帝身边,拘谨得厉害。 席上主要是秋猎时打下的野物,拣些好吃稀罕的放上餐桌供众人品尝,宁涟身子虚,尚吃不得这些珍兽猛禽,只夹了一块野鸡翅吃,不料这野鸡翅嫩滑爽口,丝毫感受不到山野禽类的异味,于是也大快朵颐起来。 季矅予本就是个食肉动物,今日这美食又是平时吃不到的,宁涟说是为了了养生,也不给他做浓油赤酱的饭菜,今日可算是沾了宁涟家属的光了。 皇上看着底下自己的臣民们,一改往日严肃的表情,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却在看到自己手下的孩子,更是乐不可支,原来是山间动物肌肉紧实,虽是做熟了,可是依然保存着那份韧劲,只见崔正林用筷子弄不下来肉,只好直接上手,又是撕又是扯的才堪堪揪下一块肉来,然后放在嘴里,美美的吃着,嘴角还微微向上翘起,妥妥的一副孩子样儿,皇帝笑的开心,只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将军,他的孩子被他保护的这样好。 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连宁涟都被这气氛带动的与季矅予碰了几杯酒,导致现在有些微微醉意,皇上是喝多了,扶着桌子被身边的公公搀扶着回了寝店,看皇上下去了,崔正林立刻离开座位就下去找宁涟去了,在一边寻了个凳子便坐在宁涟的身边,宁涟勉力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一看是崔正林就招呼着喝了一杯酒,然后又翻来覆去说了些什么,脑子就昏昏沉沉的又要趴在桌子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将眼睛聚焦后对崔正林说:“崔大人……你一个人在贵府应是无比冷清,可愿来在下府上暂住,也可解你孤单之苦啊?” 崔正林正拿着宁涟餐桌上的鸡翅啃,听了这话便放下手中食物,眼睫缓缓下垂,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嘴角还保持着微微勾起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宁涟撑不住睡了,季矅予在一旁擦擦手,举起酒樽慢慢品着,身边发生什么他并不想参与,这是宁涟的事情。待皇上身边的公公宣布各大人及家眷到花园散步或是归家休息亦可,众人便陆陆续续的开始离席,众人散尽后,季矅予才抱起睡得沉沉的宁涟上了马车,看崔正林还在门口看着,季矅予下车对崔正林说:“崔大人,家夫一片好心,若有说的不入耳听的,还请见谅,日后还希望大人能时常光临寒舍,”季矅予说完便向马车走去,然后又回头狡黠一笑:“大人上次听得故事还未听完,未完待续哦!”
第55页 说完便迳自上了马车,自己能做的就这些了,那孩子还小,有些事情看不通透,直白说反而伤了小小自尊,倒不如这样半遮半掩的好。 回到府中,季矅予将宁涟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除去鞋袜,挨着宁涟上榻,宁涟喝醉后实在是乖极了,不吵不闹,睡觉还不翻身,一觉睡醒就好。 感受着身边人身上散发的滚滚热气,季矅予也支持不住,搂着宁涟睡着了,两人头挨着头,一人侧身睡着,两只手抱着放在胸前,另一人在他身后也侧身睡着,无比相似,无比契合。 其实早些年季矅予不是这样的睡姿,他一个人睡大床习惯了,一旦躺下,四仰八叉,根本没有别人的容身之地,但是后来哄得宁涟与他共睡一床,他就改了姿势,开始也是非常不习惯的,半夜醒了就会发现被子都在自己这边,宁涟弓着身子在床边睡着,心疼加上自责,季矅予好久没有睡着,只能自己改了姿势,强迫自己守着宁涟,久而久之,习惯就形成了,现在只要守着宁涟,就是自然而然的契合着宁涟的身体。 一觉睡在半夜,宁涟被热醒,身后牢牢粘着的人是季矅予无疑,可是双手这样箍着自己,就不怕把自己勒死吗? 喝完酒又被勒醒的宁涟脾气最是不好,举起手来就要噼脸打下,却在落下的一剎那变了力道,只移到季矅予腰间狠狠拧了一下,才解了气,将季矅予双手解开要下床倒水,不料季矅予却在这时醒了,意识回归,第一感觉便是腰间的疼痛,随手揉了揉,看到宁涟也醒了,就问:“渴吗,我给你晾了一壶水,你去倒一杯喝。”说完,自己却起身走到桌边替两人倒了水,又将一杯拿回床边餵宁涟喝下,又上床躺着。 宁涟看着重新回到自己腰间的手,哭笑不得,只得顺着躺下,外头天色微亮,再过几个时辰就可起床了,但是睡了这半天,又喝了一杯凉白开,精神极了,没有一丝睡意,听着耳边季矅予微微发出的鼾声想事情。 人闲的时候就容易想起小时候那些事儿,想起五岁那年季矅予过生日的时候牵着他的手,说要娶她为妻,然后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当时的两个幼童,现在在一张床上睡着,宁涟不禁有一丝快意,那些阻拦自己的人也不必逞口舌之快去解释或者辩驳,这么多年足够打那些人的脸。 自己自从搬到这府上,底下的小厮丫鬟们就嘴碎的开始抱怨,有时候竟然不避他,但是这么多年了,流水的下人们早就打发的打发了,自己却连脸都还没记全,所以说,有些人真的不必太在意,尤其是这种空有一身八卦的本事,却没有能力的人,真是看都不用看,也许他自己就快要消失了。 想到这里,宁涟还是忍不住骂一声:“渣渣!” 骂完反而逗得自己笑了,想着大概还是心里有气的,为了挣这一口气,这些年来他都努力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都要开心,果然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真是痛快! 突然耳边一声:“骂得好!” 宁涟侧过头看季矅予,笑说:“你知道我骂谁啊,你就说骂得好!” “不管你骂谁,一定是那人该骂,你待人一向平和,性子又良善,能让你这么骂出口的一定是杀千刀的人。”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这么多年走在外头从来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并没有谁因为你是男子就对我侧目,他们知道你的能干,能持里还能持外,好得很,我们两人的日子,本就无需他人置喙,我们才是要相持一辈子的人吶。” 宁涟感动,一声不吭的搂住身边的人,这人说是不懂他的心思,可是说的话却总能说到自己心窝子去,除去父母,天底下再没有这样了解自己的人了,也没有这样无欲无求对自己好的人了。哎呀,自己真是辛运,从小时候就守在自己身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夫君,再没有比这还要完满的事了。 感动溢满心间,也只能糯糯喊一声:“夫君。” 季矅予久未听到宁涟这样撒娇的语气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歪打正着的说了什么宁涟喜欢听的话,但是既然人家肯这样喊自己,心里开心的不行,季矅予也将放在宁涟腰间的手收紧,在宁涟耳朵尖上亲了一口,说:“快中秋了,今年我们回季府,再叫上父亲母亲们,一家子团团圆圆的过个中秋罢。” “听你的那等起来就要给父亲母亲修书一封,他们也好提前收拾回来。” “嗯。” 窗外月华如水,笼罩在这片祥和宁静的小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们的收藏,元旦也不会断更哒。 第三十八章 一诺之期 季父季母在中秋节前一天终于赶回来,宁父宁母就在别宅居住,所以很方便就过来了,宁涟拿出自己腌的各色果脯和腌肉,亲自下厨炒了几个众人喜欢的菜,然后围着桌子吃饭,吃饭期间,宁母替宁涟夹了一筷子豆腐,说:“这炸豆腐不错,你多吃些。” 宁涟突然就红了眼眶,这么多年,自己还是一个被记挂的人,这样的温情,宁涟又再次得到,开心得很。 宁母看见儿子这样,反而笑了,拍了拍宁涟的背,说:“越长大越就娇气成这样了,小予惯得你呀!” 季父季母笑了,看着自己儿子不停地扒饭,还不忘将宁涟喜欢的夹在宁涟碗里,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是平时做惯了的,季母说:“哪啊,是小宁做得好,这小子以前哪懂得给人夹饭,恨不得自己抱着盘子吃完所有的菜,几年没见,你瞧胖的。”
第56页 宁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只将自己腌的鸡肉丝给众人都夹了些,一桌饭,吃的众人都心满意得。 果然,只要是亲人,再多年没见也不会将亲情缩减半分,反而在时间的熬炼下更加浓厚。 吃罢饭,众人在一块聊天,季父季母聊起最近游览的金陵风光十分好,宁母听了羡慕不已,连连说也要去看一看,宁父同意了。 宁涟想着金陵,和季矅予对视一眼,说:“父亲母亲,我和小予几年前倒是去过一遭,现下去正好,金陵也有个香叶山,现在枫叶尽红,想必美得很。” “是啊,早些年去南方办事儿,顺便逛了逛,各处风景都很美,南方气候适宜,也宜久居。” 把个宁父宁母开心的直说要去看看。 晚上月亮特别大,圆圆的挂在天上,院子里一片祥和,两对父母坐在椅子上吃果子,季母吃完嘴里的苹果,感嘆着说:“孩子们都大了,过节也没有以前那样热闹,我们老了,却连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都没有……”声音渐渐消失于唇间。 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季矅予和宁涟去厨房切月饼,他们才敢在这说一些心里话,确实是,同龄的人早就孩子满地跑了,他们这院子里,从以前就这么几号人,过再多年,看样子也不会添丁了。 季父按了按季母的手说:“孩子还在这儿呢!别说这样的话,他们开心就足够了,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圆满,跟普通人家一模一样,该知足了。” 宁父宁母点点头,也说:“原本盼着他后悔的,可是你瞧瞧人家,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任谁看了不羡慕,就是普通夫妻,怕也没这样的福分吶。” 听着他们的话,拐角处的宁涟白了脸,季矅予一时也无话,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再厉害,也真的是不能让男人生孩子的,这辈子,真的是对不住父母了。 季矅予拍拍宁涟的肩膀,朝里面扬了扬头,宁涟收拾好情绪便端着月饼进去了。 “母亲,父亲,月饼来了,以前的枣泥月饼也吃厌了,你们尝尝我做的咸蛋黄月饼吧。” 宁母奇道:“以前并不知道你会做这么多吃的,这些天可真是长了见识了。” 宁涟笑了,说:“以前您在的时候,哪捨得让我动手做菜呢,我想露一手都没机会,您和父亲外出游玩,我终于没有人管了,撒野的很呢,有一回差点把季矅予的厨房给烧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季母笑的直不起腰:“小宁小时候很乖呀,现在这么淘气的吗?” 三十出头的人被父母们说淘气,这滋味,真是难以言喻啊,季矅予也随着父母打趣宁涟:“是啊,你怎么那么淘气啊!” 宁涟才不和他计较,坐回父母身边,聊起这些年宁涟的为官生活,适应不适应,言行之间要千万谨慎,宁涟一一应了,笑说:“为人正直,底下人就正,为人斜,底下人就歪,这个道理您从小就教导我的,以身作则,儿子明白的。” “你一路高升,要懂得藏起锋芒,有些人,并不是你表面看的这样的。” 季父也接话道:“小宁自小良善,为人处世,不仅要护己,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您说的是,我记下了,平时有不懂处,多亏小予在我身边指点,人情世故小予皆替我言明,我一路顺风顺水,小予居功至伟的。” 季父季母听了连连点头,“不错,夫……夫妻之间就要互帮互助的。” 夜深了,祭月后,两人安排众人睡下。 房间内,宁涟平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直把端着水进来的季矅予吓一跳,这直直的躺在床上,还以为怎么了。 “小宁啊,怎么了这是?” 宁涟眼睛也没睁,淡淡的说:“我们之间该要个孩子了。” 季矅予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说吧!你生还是我生?” 宁涟偏过头睁开眼瞧了他一眼,又枕回去,砸吧了砸吧嘴唇冷笑着说:“季矅予你莫不是个傻子吧?这么多年你我要能生,十个八个的也都生出来了,还用在这红口白牙的嚷嚷。” 季矅予笑出声:“那你还说什么!我以为你是嫌我不够努力呢,我正准备吃些羊鞭什么的补补身体。” 宁涟彻底没脾气了,闭口不言,将季矅予当成一粒渺小的灰尘。 季矅予看人家不理他,自己也演不下去了,抹抹脸凑上前去趴在宁涟肚子上问:“说真的?” “是啊,你我都是这家中独子,总不能这么自私,只管我们逍遥快活,以后到地下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说什么?哦……说你们连孙子曾孙都没有,到我这宁家就完了?” “我不能,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做,小予,我们不能将季宁两家的香火断在我们这儿!你知道吗!不能!”宁涟说完便哽咽着哭了,他终究不是女儿身,他和季矅予一样,从生下来就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这责任巨大,根本推卸不掉,这三十几年的逍遥生活,大概……过到头了,就算他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假装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幸福,假装父母和她们一样快活自在,可是终究不能,人不能这么自私,享了这半辈子快乐,不能再佯装不知道了。
第57页 “小予。” “……” “你真是这么想的?” “难不成你还要欺骗自己吗?你我都是尊师重道的人,真要撒手不管让咱们两家的香火断于此吗?” “难道你要让我去找个别的什么人去生个孩子吗?还是……”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小予,我不愿意咱们的父母,咱们,被人戳嵴梁骨,我更不愿……你看,父母们走了有咱们祭奠,咱们百年之后呢?难道甘心只化作一堆白骨?” “我不愿意!” “这么说,你是早就想好了么?” “没有,我是今天才下了决定,但是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咱们这样的快活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小予,这件事,你就答应我吧,好么?” 季矅予知道这件事完全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或者说,他只是在刻意遗忘,说到底,他和宁涟一样。 “好。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草率下决定,我们还需要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只我答应你不成啊。” 宁涟已再无力气说什么,翻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两人早早就去给父母请安,各自说了这事儿,然后六人齐齐去了大堂上,季矅予和宁涟撩袍跪在堂下,宁涟苦笑,这幅场景,简直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样子,父母们坐于堂上,只是当时,没有任何顾虑,觉得最大的阻碍就是堂上的人,只要堂上的人答应,便没有问题,可是今日,呵,真是好笑至极。 季父开口说:“你二人为什么突然有此想法,当初不顾百般阻挠,仍是在一起,而今日又来告知,说是要分开些日子,我实在是不能懂!”季父疑惑至极,又觉得气愤,明明已经克服了所有困难,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样子,今日又要分开,让一切重回起点。 季母擦擦眼泪,坐在位上只觉得心力交瘁,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不再幻想任何不切实际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又要变成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希望父亲母亲恕罪,儿子也是有苦难言吶,若不是……若不是……儿子已经做好了决定,还望父母成全。”季矅予脸色灰败,撑着说完便将头重重磕下。 宁母已经气极,走下堂来指着季矅予怒骂:“前些年也是这话,求我们成全,今日也是,求我们成全!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成全!” “处处成全你们,还请你想想我们,你看看我满头白发,看看你的父母,尚还青春否?要过就好好过,半途而废是什么道理?” 宁涟看着母亲满头的银丝,心里想着这是第几年了,刚过五十的母亲,年华果真不在,枉自己苦读一辈子诗书,却连自己母亲都不能让其宽心,但是怎么办呢?不能让你们有遗憾啊,宁涟,自己也不想有遗憾。 四位父母确实年华不再,可是他们心底的遗憾,宁涟和季矅予也是真的清楚,所以才忍痛提起,若不是事出有因,谁愿意亲人分离。 宁父从来就明白自己的孩子,他虽然在堂下一句不说,但他就是知道,今日的这场局就是他摆的,明里似是将季矅予陷入不仁不义之地,但是他自己也并不撇清一切。 这样两对父母才能起到推波助澜之效,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他那个儿子能想出来了。 还是答应了,季母觉得心累,孩子果然是上辈子欠的债,大概只有死了才能还清了。 无言是最好的抵抗,用在这两对心善的父母身上,更是奇效。双方角逐,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父母总是承受伤害,并心甘情愿。 很快,堂下就剩二人,宁涟笑着看季矅予,眼眶里泪花闪闪,嘴角却高高扬起,“小予,两年为期,我等你。” 季矅予头撇在一边,鼻音浓重,“什么两年为期,一年足矣,还有哦……说什么等不等的,夫妻之间说什么等不等的。” 宁涟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是,就一年为期,就此别过,我的夫君。”说完便轻巧起身,长袍翻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季矅予苦忍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留下来,却还是笑着说:“说什么我奸诈心狠,真正奸诈心狠之人应该是你才对,娘子。” 自此,二人一年之期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啊各位宝宝!祝你们身体健康,暴瘦暴富,学业节节升! 第三十九章 入宫面圣 崔正林那天听了宁涟的几句醉话,虽没有太当真,但是也觉得暖心的很,这醉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他是能分辨得出来,正是能分辨出来才觉得悲哀,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么个身世凄楚可怜巴巴的人吗?自己拼命挣得的尊严也没有替自己挽回什么,就连在皇上身边待的那几年,众皇子也并没有因为皇上时时带着他,甚至一同进食而有任何不满,想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满怀怜悯之心了,是啊,谁会跟一个爹妈都没有的孩子计较呢,没有落井下石已是意外之喜,是不是自己还要心怀感恩! 其实其他人怎么想的,他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三皇子凤珏是怎么想的,若是他对自己也是那样的想法,那自己那些年的满心爱恋大概就算是付诸东流了吧。 前儿皇上身边的李禅公公又送来邀请帖,说是皇上想念,着进宫一趟,以慰圣心。
第58页 崔正林不敢耽搁,命下人着了正装,那李禅公公在皇帝身边伴了许久,自然也是看着崔正林长大的,此时看见崔正林外袍下摆却已到人脚踝,因此便有些磨损起毛儿,心下有些心疼,想着这府里的下人眼睛都瞎了看不见主子衣服破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当着这孩子的面说,心下也有了决计。 整好衣冠崔正林就随李禅入宫了,带进养心殿后,皇帝正在座上批奏摺,一时安静,无人敢去打扰。 其实崔正林对这里真是熟悉至极,他有几年的时光几乎都是与这老人度过的,养心殿几乎成了幼时他的玩耍之地,无人敢管,也无人来管。 过了许久,殿上之人终于觉得口渴,拿起左手边茶杯要喝,才注意到殿下的崔正林,忙下殿拉住人的手坐在一边软榻上。 牵着崔正林手的是一双褐斑满满,青筋明显的手,崔正林知道这人老了,最后疼着自己的人也老了,心下有些难过,抬起时就有些眼眶微红,泪花闪闪。 这副面容落在皇帝眼里就是受尽委屈的样子,忙正色问:“孩子,可有人欺负你?”问完也难过起来,“你既已出宫,我也没办法再召你回来,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好歹我替你办了。” 听了皇帝的话,崔正林眼里的泪水终于集聚滚落下来,哽咽道:“谢皇上挂念,孩儿……好得很。” 皇帝听见了那句‘孩儿’更是难过,挥手让李禅过来,问:“让你亲自去接这孩子,就是要你查看他府上可有以下犯上的东西,你查探的怎么样了?” 李禅快速看了崔正林一眼,对皇帝说:“回皇上,此去崔大人府上,臣并未见什么下人,想必……是崔大人都命其下去了吧?” 崔正林难以言说,他府里的下人看他脾气好,做完自己的事情便直接回房,他也懒得计较,能自己动手的也懒得叫他们。 皇帝听了又转头问崔正林:“可属实?真是你命其下去的吗?身为下人,自要随侍主子身边,你府上的下人不司其职,真是你这主子命他们做的?” 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可是皇帝将这孩子养在身边这么久,早已熟悉其秉性,此时也知必是他府上的人猖狂,眼里轻视了他这主子,他却还一味掩瞒。 “回皇上,一切无碍,臣,无碍。” 这下皇帝也没法儿了,人家不用你管能怎么办? 这时李禅在皇帝耳边轻语片刻,皇帝突然勃然大怒,将手中茶杯猛地甩出去,气得说不出话来,在地上来回走,吓得崔正林忙跪下膝行至皇帝脚边,语气戚戚:“皇上,莫气伤了身子啊皇上!” 皇帝将崔正林扶起,确实对李禅说:“李禅,传我的话,将六品中州司马崔大人崔正林擢升为正六品,赠府邸,将府中下人一律发配。” 皇帝说完便看着崔正林,那孩子还蒙着,满脸的泪珠还未拭去,皇帝心下柔软,说:“你虽离了皇宫,却仍算我半个儿子,你有苦却怎么也不说,叫人心疼,”说着弯腰捏起崔正林一片衣角问:“你这官袍,乃是量好尺寸才做的,定是你那府中下人偷懒给你定了个长的,以后便可少上报一次,你也不说……唉你这孩子。” 来一次宫里,赚了一身新行头,就连官职都升了一级,不能不说开心幸运,可是崔正林还是想看三皇子凤珏,又不敢问皇上,只好偷偷向李禅打听,李禅心里觉得好笑,他向自己打听,自己也还得向皇上报告,有什么不一样吗?但是也做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告诉了崔正林,“三皇子呀,就在他自己的殿里读书吶,你要去,老奴给你通传一声?” 崔正林吓得赶忙摇了摇手,连连说道:“不劳烦公公了,我……我自己去……去,就可以了,谢过公公。” 李禅觉得好笑,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啊。 皇帝那里缺不了李禅伺候,李禅不敢耽搁,说完就回去了。 崔正林看人走了,才一路熘熘达达的随便走走,这一随便,便走到了三皇子凤珏的韶光殿。门外守着的人一看崔正林,也熟悉,一人进去通传,另一人笑着对崔正林说:“崔少爷今日怎么有空进宫吶?哎哟我怎么看着消瘦了呢!要把我们主子着急坏的!” “谁消瘦能把我着急坏呀?” 这人忙跪下,笑着说:“主子恕罪,小的和崔大人打趣呢!” “哦,要是正林的话,本殿下是要着急坏的,哈哈哈!” 崔正林脸都臊红了,见他们还打趣自己,头垂的低低的对自己的脚尖说一句:“不正经!” “好了,你们继续当值吧!” 二人应了继续戳在门口目不斜视,凤珏下来拉了崔正林的手进了殿里。 命人沏了茶,崔正林两只手捧着茶杯,喝下一口再将口中热气呼出来,满足的喟嘆一声,“殿下这里的茶果然好喝!” 凤珏看着崔正林小孩子气的样子,面色温柔,伸手将崔正林嘴角的水渍抚去,笑着说:“你要觉得好喝,我查人给你送一罐子去,这有什么难的。” 崔正林心情十分好,翘着嘴角品茶不言,心里想,我才不稀罕你的茶呢,不过是因为在你这儿,喝白开水都觉得十分有滋味儿。
第59页 等崔正林灌了三四杯茶水,凤珏才开口问:“这些日子做什么呢?今日怎么想起进宫呢?” 崔正林白了他一眼,怎么问的跟你那俩侍卫一样的呢! “皇上唤我来的。” “我听了你升官儿了,恭喜啊正林。” “虚头吧脑的,我什么样你不清楚吗,怎么都行,只要不闲着就好!” “嗯。” 话题终结者,凤珏。 两人默默地手捧着茶杯对视了一会,崔正林开口说,“你上次打了好多猎物啊……” “哦对了,我打了一只灰狐,那皮扒下来给你做了个围脖,一直忘记告诉你了,我差人去取。” “哦,好。” 围脖取过来了,灰白相间,手感好的很,凤珏替崔正林围好,前后看了看满意至极,说:“幸亏当日就给你留下了,不然就让其他人分了,我的正林真好看!” 崔正林被一句“我的”镇在原地,讷讷的抬起头问:“谁的?” “你的呀,给你做的围脖,当然属于你呀!”凤珏莫名其妙,这孩子是开心傻了吗? “哦。”崔正林眼里的光渐渐淡下去,只觉得脖子上的这圈绒毛扎的痒痒,难受。 但是崔正林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进宫,什么时候能进宫,全凭殿上那人,借着人家的心你才能进宫一趟,所以崔正林决定借这个机会说明,以后不管是好是坏也就释然了。 “凤珏,你觉得我……怎么样啊?就是各方面什么的……怎么样啊?”到底是害羞,到底是忐忑,崔正林这一句话也说的磕磕绊绊。 “很好啊,正林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了,正直坚强,可爱。” “……” 凤珏还不停,继续说道:“崔伯伯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呢,正林,真是,君家树头多好枝呀!” 崔正林品咂着这句诗,“君家树头多好枝”,这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你曲解!” “哦?我单拿出这句诗来,自然是我想让他什么意思他就是什么意思呀!” 气的崔正林直跺脚,明明就是强词夺理,但是……刚刚自己说什么了,好像是问……崔正林无奈,这一顿搅和,他连问什么都忘了。 “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出宫去了,你……好好保重啊!” 凤珏微笑着点点头,将崔正林送出门。 看到自己都要走了,还不说些什么,真是,崔正林一肚子闷气,路上也不说话,皇宫真是太大了,原以为他说的送就仅是送出殿门,没想到是送出宫门,这让崔正林心里稍稍好受些了,临出宫门,凤珏替崔正林整了整腰带和外袍,就送崔正林上轿了。 回去的途中凤珏也没让人送轿来接,就只是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轿子,崔正林撩开帘子,看着凤珏的背影,在心里嘆息着,真想陪着你走完这长长的宫道啊。 凤珏知道崔正林对他的情义,可自己是一定要当皇帝的,节骨眼上,他实在不敢出什么差错,就算是崔正林,现在也不能说,以后,再说以后吧。 崔正林自是不知道凤珏的想法,回府后,李禅便派人来将他府上的下人换了,来了一批看着就眼色灵活的人,其中还有两个伺候他起居的侍女名叫露儿和雪儿的。 李禅办事快速条理,挥着白毛儿拂尘施施然将一切都替他打点好便走了,留下崔正林一个人在台阶熘达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时,露儿和雪儿就上前来拥着他进屋,叽叽喳喳的又是主子喝茶,又是主子我给你敲敲肩膀,忙活个不停,晚间还尝到了这两位姑娘的好手艺,吃的崔正林完全顾不上说话,露儿和雪儿站在一边对视了一眼,想着自己这主子真是可爱,她们的拿手菜多着呢,以后让她吃个够,崔正林不知道,这两个侍女是皇帝专门挑出来的,自是武艺双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的收藏,元旦快乐啊,这几天自己动手做饭,不甚满意,想来还需要多加练习。 第四十章 买一送一 要说这世上多的是冷血硬肠,多的是见死不救,却也多的是温情热血,多的是心甘情愿。看那宁涟,明明从小就爱慕着季曜予,却又为了季曜予的后代,为了两家的香火,能够狠下心来做出如此牺牲,要说不心痛不难过是假的,说他大彻大悟也行,但是宁涟有他自己的计较,谁能打包票说多年以后两人不会因为后代这种事情争执,到时候,现在的相爱都会成为以后的笑点,反目为仇这种局面又何尝不会出现呢? 趁现在一切还能挽回,趁两人还年轻,将一切隐患都除去,到时候真的就再无阻碍。 季曜予很难受,他明知道宁涟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但是又没有任何反驳的力气,因为,宁涟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个只愿意生却不想养的女子呢! 女子怀胎十月,自己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季曜予忙完布庄的事情,就去了自己的酒楼吃饭,来了酒楼,又不想让人家知道,要了一壶碧螺春便挥退小二。 酒楼是个好地方,喜迎四方客人,八方言论。季曜予心灰之际,就听到隔壁桌上聊天,说什么一个姑娘什么的,季曜予赶忙竖起耳朵听,听到最后,话是越来越不堪入目,季曜予唾了一口起身走了。
第60页 绝对不能这样,难道真要让自己随便找个女子生子吗?真正是荒诞,季曜予想,自己完全不能想像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在床上的样子。 走着突然被一个行乞之人拦住,那人衣衫褴褛,手中举着一只豁了口的破碗,季曜予从袖间取碎银的时候不期然看见了那乞儿的脸庞,脏是脏了点,但是不难看出这张脸的小巧清秀,心里嘆息了一声,可惜了这张小家碧玉的脸,往那瓷碗里扔了几块碎银子便要走,却又被其拦下,小乞儿满脸泪痕,哭着对季曜予说:“大爷,大爷行行好吧,我家中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姐姐,我是他的弟弟,求大爷再施捨些钱吧,姐姐身子瘦弱的不行,怕是连生下那孩子的力气也没有的,求求大爷了!” 原来这是个男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姐姐肯定也差不在哪儿,哎,他刚刚说什么,姐姐身怀六甲? “你随我来,细细说明原由,我自斟酌考虑救你与你姐姐。” 那乞儿顿时喜的砰砰朝地上磕头,抬头一看,恩人已走远,忙起身边擦眼泪便跑着追上。 走到静处,季曜予问:“你姐弟俩从何而来,怎么落到了行乞的份上,你姐姐又是为何怀孕,你姐夫为何不在身边?” 乞儿岁数小,被这连珠炮一样的问话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并不知道刚刚慈眉善目的恩人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凶,他刚出来行乞没几天,以前都是姐姐出来行乞,可是这些日子姐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走路都困难,更别说出来乞讨了,想到此,也不怕季曜予黑的锅底一样的脸了,呜哇一声便哭出来了,季曜予深深觉的头疼,只好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这孩子,一边等他尽情宣洩,一边还想着以前宁涟哭的时候总是轻轻柔柔,双手掩面,哭也哭的优雅至极,可没像这孩子,大口咧开,舌头都能看得见。 好一阵子,乞儿终于停下了哭泣,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还在哽咽。 季曜予再也不敢重话,只好放缓了口气问:“一味地哭不能解决事情的,你和我详细说说,你就不用再行乞,你姐姐也不用饿着肚子,连孩子也没有力气生下,是不是?” 那乞儿听着有道理,便抽噎着对季曜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遭遇。 原来他是江浙人,父母皆去世,父母还健在之时替姐姐寻了一户人家,说成是年底过门,那人家的儿子也看上了姐姐,本来是一桩大好喜事,但是在父母因病去世后,他家便推说都城里有好生意,齐齐搬家走了,彼时姐姐已经怀有身孕,只能带着年幼的他和一些不多的盘缠上路,却没想到路途遥远,没走到一半便没了盘缠,于是姐弟俩便行乞度日,想着边行乞边寻找夫家,可是现在姐姐快要临盆,还什么都没影子。 说到这里又要哭,被季曜予拦住,问:“你若相信我,可否能带我去看你那姐姐,帮你姐弟俩渡过难关?” 乞儿连忙点点头,说:“你是个好人,我信你,咱们现在就走吧!” 在远离街市热闹的地方,有一处破庙,进去之后,反而能听到猎猎风声,乞儿带季曜予走到大佛身后,就见到一个肚子熘圆的女人侧身躺在一堆茅草上,听到声音就问:“是山儿吗?今日回来的这样早。”然后便艰难的想要起身,被唤作‘山儿’的乞儿赶紧上前吃力扶起女人,说:“姐姐,我将恩人给你带来了。” 那女人回头一看,季曜予背光站立,给人一种极压迫的感觉,女人对乞儿说:“你做什么将外人带进来?”又对季曜予说,“山儿说你是他恩人,水儿在此谢过,您跟山儿来此,想必一定有什么事儿吧?” 季曜予却没想到这女子身世坎坷,却有一副玲珑心肠,也直接开门见山,说:“你家山儿已将一切告知于我,那么你现在,还准备找你那夫家吗?” “哼,我已被他害惨,还连累我幼弟,要不是盘缠不够,弟弟年幼无人看顾,我早已经返程!” “哦?那你腹中之子呢?” “生下他……” “然后呢?生下他,你一辈子带着他继续乞讨?你幼弟成长却难以像别人那样入学堂念书?你,好自私的人吶!” 女子已经眼眶通红,对季曜予大吼,“我才不自私,我有什么办法!我难道不想让他像普通人一样吗!可我能怎么办!” 不管那女子已经精神崩溃,季曜予继续冷静的说:“现下有个两全……哦不,三全的好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说!” “我与你暂住之地安胎,供你姐弟俩吃穿用度,至你生下孩子,我将这孩子抱走,与你一笔钱,你带你这弟弟回家安生,怎么样?” 女子迟疑了一下,颤着声音问:“你一个男人,要这孩子有何用?” “这你就莫管了,总之比你带着要强多了,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乞儿泪眼朦胧的揪着女子的袖子问:“姐,怎么了?” “山儿,想不想上学啊?”女子摸着乞儿的头发问。 “当然想,可是……可是……哎算了,我不想了。” 女子眼中划过一抹伤痛,又用手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肚子,默不作声。
第61页 季曜予不急,一步步的引,那女子一步步的跟,这事情,却是三赢,只看那女子愿不愿意舍了这孩子了。 天色已晚,季曜予也不再等,说了句告辞便就要走,那女子慌忙拉住季曜予裤腿,哭着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季曜予眼皮微垂,此时看起来,真真是像极了前面立的那尊大佛,只是佛无心,人却有情,季曜予也替这女子难过,可是她与那男子已无一丝感情,却留着这孩子做什么,况且还耽误了她兄弟的前途,这孩子给了季曜予,前程生活无一事可担忧。 答应了就好办,季曜予将那乞儿带走,虽说是要替他寻一处新住处,实则也当人质带着,那女子已经做了决定,便在原地等着,不消片刻便有一群人抬着轿子朝这里走过来,几名女子扶了她上轿,便晃晃悠悠的抬起轿子走了,这一走,是那女子的好福气,也是季曜予的好运气。 人活一世,眼界一定要宽,死守着不喜欢的东西最终还是要反过来害了自己的。这个道理季曜予懂,那女子,想来也是懂得。 季曜予家产众多,寻一处宅子自是不在话下,很快,那姐弟俩便暂且有了安身之所,季曜予派了几个丫头婆子们伺候,就等着那女子诞下腹中的孩子,一切就好说了。 那唤作‘山儿’的孩子见有了新家,还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把季曜予当成了神,季曜予一来便缠着不放手,尤其是有一回季曜予随口说了个江浙一带的神话传说,更是把这孩子迷得不行,只要他一来就要听一些神话故事才肯放手,季曜予闲时候多,也不介意给这孩子讲几个故事,况且这些事儿他熟悉的很,以前和宁涟读书的时候,宁涟手捧四书五经,他经常在四书五经的下面放一些神话故事话本,什么牛郎织女,白娘子许仙什么的简直张口即来,实在说不上来也不慌张,随口便能再杜撰一则。 那女子临盆之日在即,季曜予早已经在府中预备下稳婆。 一天季曜予又闲着逛来这里,看到那小孩儿摺纸玩,也手痒痒的不行,拿了一张纸开始折,突然听到屋里人喊了一声“稳婆”,然后一众人便急急忙忙的跟着稳婆便进了屋,然后便是一盆一盆的热水送进去,两个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男子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折了一半的纸,这时过来一个侍女,走过来对季曜予说:“主子,这还得一会呢,您请进别屋休息。”说完又进了那屋子里了,随后便将门一关。 二人什么也看不见了,季曜予便领着小孩去隔壁屋坐着,过了一会便听到那屋里女人的哭喊声,季曜予皱着眉头问小孩:“真有那么疼?” 小孩‘切’了一声说:“当然了,从你肚子里取东西,你不心疼啊?” 季曜予一想也是,便重新开始折手中的纸,两人还不时交流一下心得,全将那屋女人的痛苦当成是要取走东西的不舍。还撇着嘴摇摇头,嘆一句:女人可真是矫情! 姑且不说那女人要是知道自己弟弟这么说自己会不会气的吐血,单是自己这肚子,明明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半天了生不出来,接生的婆子们也急出一头汗来。 生不出来怎么办呢?女人哭着问:“能不能给我些吃的,我没力气了!” 稳婆是个见多识广的,忙命人拿了些小点心,吃完后,终于有了些力气,女人鼓足劲儿用力生,突然稳婆喊:“别放松,继续,头出来了!”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生下了这个孩子,没想到,那肚子里还有一个,只是比较瘦弱,谁都没感觉到罢了,于是也费劲生了下来。 等一切收拾好后,奶娘将两个孩子均抱在季曜予面前时,这人完全愣住了,不是说好一个的吗?这怎么还……买一送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季矅予和宁涟有孩子啦!谢谢宝贝们的收藏,小说也快完结了,谢谢亲们的点击,唉,还是有些捨不得的。不过会有番外哦! 第四十一章 两个儿子 这下得咨询一下人家母亲的意见了,当初说好要一个孩子,现在人家生一送一,自己也不能太苛刻。 等那女人休息完,力气稍微回转后,季矅予进屋去看。 一进屋还有些血腥味,又因为女人刚生完,不敢开窗透风,季矅予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来到女人床边,有眼尖的小厮便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季矅予坐下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说:“你生了个双胞胎,都是男孩。” 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空荡的眼睛里泪珠滚滚落下来,季矅予嘆气,这在普通人家是多好的一件事儿啊。 良久,女人开口了,声音干涩喑哑,“你是好人,这几日我也看出来了,你待我弟弟很好……”季矅予递了一杯水过去,那女人继续说:“可是我註定与这两个孩子无缘,我福薄……”说到此已再难以开口,女人胸膛急促的起伏着,胳膊盖在脸上,虽无哭音,但是不断顺着脸颊留下来的泪水告诉季矅予,这个女人还是捨不得,想要但是不能要,身世尚且飘零,带着这两个孩子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要不嫌弃,将这两个孩子都带走吧,你也不必给我姐弟两银钱,只当是拜託你养着了。” 气氛太压抑,季矅予从没有这样看过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无限眷恋,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季矅予眨眨眼睛,将眼睛里的湿意眨去,抬起头来道:“孩子既然给我养,自然要给你钱的,给了钱,你与这孩子的缘分就绝于此吧,你就当,从未生过他,拿着钱,与你弟弟回乡去吧。”
第62页 那女人已经平静下来,她刚刚的想法也被季矅予一眼看穿,本想着以后还可以回来看看这孩子,却没想到季矅予是要拿钱买断她与这两个孩子的缘分,不禁苦笑,这世上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怎么样?多少银子随你定,这两个孩子便从此冠上了我的姓,我供他们锦衣玉食,长大成人,比在你身边强多了,不是吗?” 那女人缓缓坐起身,向季矅予欠了欠身,说:“那就,谢过恩人了。” 一月后,季矅予雇了马车,给了那女人足够生活一生的银两,送那两人走了。 走那天,他还是不忍心,让奶娘抱着孩子出府,看着那女人慢慢走远,对襁褓里的孩子说:“再看她最后一眼吧,终是将你们辛苦带到这个世间的人,不容易啊!” 孩子懵懂,眼睛才刚刚睁开,小口里咬着手指看着这个世界,并不知道与他血缘相亲的这世间唯一一个人,已经离他远去了。 外面风大,季矅予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回去,自己斜斜倚着府门的狮子,自嘲一笑,笑什么?笑自己终是用钱买断了一对母子的亲情与缘分,笑自己与那姐弟俩两个月的缘分换来与这两个孩子一世的缘分,总之不亏。 想起宁涟来,季矅予嘴角噙了一丝微笑,要是宁涟看见这两个孩子会怎么样?真是好想看啊! 宁涟这时候还在礼部阅奏章,时隔两月,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什么,将自己困在这礼部将近两月,足不出户,当时说了那些,也不知道季矅予怎么做,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再与女子相处,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个孩子来到两人的生活中,叫自己父亲,也叫他父亲,心里真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突然有下人来报,门外一妇女求见,说要替人带话,宁涟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想太多,直招招手说了声:“请进来。” 一会儿,一个女人便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宁涟问:“敢问大姐这是?要替谁带话,带什么话?” 那妇女还了礼,说:“那人没告诉我名字,只叫我捎一句话,他说,一年之期可解了。” 宁涟思忖,一年之期?忽然有什么在脑海炸开,他看着妇女怀里抱着的孩子,喃喃的说:“莫非,这就是他的孩子?”刚出口才反应过来,这才两个月,他哪来的孩子,怀胎就要十月,更别说这孩子眉眼张开,头顶生发,明显不是刚生出来的样子,难道说…… 宁涟心中隐隐知道了什么,但是还需要找季曜予证实。 事不宜迟,将手中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办,自己跟着那妇人便走了。 看着眼前渐渐熟悉的宅子,宁涟虽满心疑惑,还是毫不犹豫的踏进了门,那妇人引着宁涟来到主屋,一进门就看见季曜予躺在贵妃椅上,嘴里还捏着一半苹果,眼睛却含着笑看着进门的宁涟。 一看季曜予这幅姿态宁涟就知道季曜予早就料到自己会来。 “小宁,来了?坐。”季曜予说完便起身向旁边挪挪,宁涟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季曜予旁边,季曜予顺手牵住这个两个月都没见的人,此刻将人的手握在手里才真的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彼此,一时间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看着对方,宁涟重新感受到了来自季曜予手心的温度,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习惯到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牵起手也像左手握右手一般无感,可是当真无感?只有离开时才能知道对方是怎样深深的融进自己骨血。 “两个月,你当真心狠,连家也不回了。”季曜予瘪着嘴一半真一半假的朝宁涟撒娇,“两月尚且……把我想成这样,一年,你让我怎么活?” “还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长本事了宁涟,你就真忍心……真忍心!” 宁涟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摇摇头,他也难受,所以宁愿一直待在礼部,至少繁忙的职务能让自己短暂忘记,忘记自己做下的蠢事。 看到宁涟哭,季曜予也心疼的红了眼眶,一把把宁涟拉进怀里,声音颤抖,“嗯?宝贝,你怎么就忍心呢?” 宁涟也泣不成声,只能紧紧抱住季曜予。 感受着颈间滚烫的湿意,季曜予真是难过到捨不得再责怪宁涟,如果不是没办法,谁真的愿意相爱之人分离。 怀中的人哭声渐止,只是身子还抽噎着一抖一抖,季曜予将怀中人推开来,用手将宁涟满脸泪水擦去,又拿过手帕放在宁涟鼻子下面让宁涟擤鼻涕。 喝了一口水后,宁涟才问:“那孩子,就是那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这是季曜予以前就做下这事儿,他也认了,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就不信季曜予会喜欢别人。 说到这个,季曜予又露出宁连熟悉的狡黠的笑容,说:“你随我来。” 说着便站起身牵着宁涟走去另一个屋子,宁涟进门便看见一个奶娘守着两个婴儿摇床,正轻轻的晃着两个摇篮,惊得宁涟向后退了一步,张着嘴“这这这”的,说话都结巴了,季曜予笑着说:“这两个小子以后就是你的儿子啦,多好!” 儿子?宁涟慢慢向着摇篮靠近,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干净的小脸,眼睛圆圆的骨碌碌转着,两个孩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其中一个还含着小手,另一个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没有半点感触,依旧冷冷的看着自己头顶上挂着的小铃铛,就在乳娘下去的时候砸吧砸吧嘴看着像是要哭出来,却只是瘪着嘴哼了一声便没动静了。看着这两个不足自己小臂长的孩子,宁涟动都不敢动,三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季曜予还是将宁涟拉走了。
第63页 回到屋里,季曜予笑着说:“你就不想知道怎么突然有了两个孩子吗?” 宁涟瞥了他一眼,声音僵硬道:“想!” 季曜予笑一声,坐在凳子上,又将宁涟拥坐在自己腿上,便开始讲起来。 从两月前季曜予在街上遇到那乞儿开始,到最后讲到那姑娘自愿将自己的孩子交与自己抚养。 听到前面宁涟垂着眸也没说什么,听到那女子将孩子自愿双手奉送的时候,宁涟打断,问:“真是自愿,你没对人家做什么?” “他家里贫穷,一个女子连夫家都没找下,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且不说日子能不能过下去,但是乡里人的口水都能淹死那姐弟俩,我只是在帮她,况且这孩子在我们身边肯定比在她身边要好过得多不是吗?” “你想,既解决了我们的难题,又解决了她的难题,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啊!” 宁涟没说话,但也是认可了季曜予的话的,想了一会,又突然抬起头来问:“我们有儿子啦?” 季曜予觉得好笑,点了点头,说:“还是两个呢!” 宁涟这才露出笑容来,开心的说:“这么说,我们就有两个儿子,他们就有两个孙子啦?” “是啊是啊,他们就有两个孙子了,其实他们就是岁数大了,膝下没有个孙子让他们养着,孤单罢了,其实是谁都无所谓,不是吗?” “是呀,我们这就去告诉父亲母亲?” “哎哎哎”季曜予连忙拉住就要冲出门的宁涟,又揪回来摁在凳子上,笑说:“我们的儿子还没有名字呢!我们起一个名字,让他们起另一个名字岂不更好?这样,这两个孩子就承了我们两辈人的期盼,将来必会飞黄腾达!” 宁涟开心的不行,一遍遍的叫着季曜予的名字,季曜予却板起脸来,说:“叫我什么?” 宁涟正开心,便遂了季矅予的意,‘吧唧’一口亲在季曜予的嘴上,甜甜的叫了一声:“夫君!” 季矅予也开心了,抱着宁涟不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的收藏,我真是特别有动力!鞠躬,鼓掌,亲你们一口哦!爱你们! 第四十二章 二子起名 两人抱着孩子站到两对父母面前的时候,也着实把他们吓坏了,但是后来又听了二人的解释,才对这两个孩子的来历有了了解,宁涟抱着一个孩子上前说:“请父亲母亲为这个孩子赐名。” 喜得四人抱孩子的抱孩子,查书的查书,仿佛要找出天底下最好的名字给这个孩子用上,这时候季母问:“那另一个孩子呢,你们起好名字了吗?” “还没有,等你们起好后,我们跟着就行。” “哦,好。” “哎对了!”正在查书籍的宁父问:“这两个孩子哪个先出生啊,我也好查啊。” 这事儿宁涟不知,于是转过头看季曜予,谁成想季曜予对着四五双眼睛,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那姑娘生下孩子便走了,接生的婆子才知道谁是老大,可现在过了这么久,见了也肯定认不出来。 没办法只能蒙了,季曜予闭着眼睛点了一回豆豆,然后指着宁涟抱着的那个说:“这个是老大!” “哦”了一声,众人继续忙着,宁涟看着季曜予,以口型问:“我这个真的是老大吗?你如何认得?” 季曜予哪知道,只好苦着脸回答:“我也不知啊,这长得都一模一样的,叫我怎么认啊!” 宁涟看了看上面那个,再瞧瞧怀中这个,真是长得一模一样,才作罢,想着反正两个差不多算是一同生下来,谁长谁幼也可以不用分那么清楚的。 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名字,过了几日,季府那边差人送来几个字,分别是‘瑄’,‘渊’,‘鸿’,‘锦’,二人选了‘瑄’字,取汉书所云‘瑄玉’之言,谓之“季瑄”。 二人也就剩下这三个字中选了两个字‘锦’和‘鸿’,名为“宁锦鸿”。 取名后,父母本说要宴请众人庆贺庆贺,两人觉得还是低调些好,于是就一家子吃了顿饭,然后就当是过了这两个孩子的满月酒。 为了分清这两个孩子,宁涟为他们一人着红装,为弟,一人着紫装,为兄,日后也好区分些。 照顾孩子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宁涟日日去礼部,只能晚上回来陪陪孩子。 吃饭时,宁涟亲自抱着孩子餵饭,手中拿了一碗奶糊糊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弟弟宁锦鸿嘴边,不料孩子将头一偏,两只短胳膊不停地挥呀挥,宁涟一手拿碗,一手抱孩子,终于成功地把碗打翻了,奶糊沾了一身,季矅予正进门便看到这一幕,乐的笑出声来,“吃饭的时候先给奶娘抱着就好,你瞧瞧把衣服弄得。” 宁涟也没办法,一只手还端着空碗,苦着脸用求助的神情看着季矅予,季矅予没办法,只好拿了布子将宁连手中的碗先放下,又擦干净手,把孩子从宁涟怀中抱过来,那孩子对自己做下的坏事儿没半点觉悟,还挥着手臂咯咯咯的笑,宁涟将脏衣服换下,出来后听见自己儿子笑的开心,也笑了,坐在凳子上对季矅予说:“唉,脏了这身衣服,换美人一笑,也算值了。”
第64页 季矅予凑近闻了闻孩子,又立马嫌弃的躲开,将孩子交给奶娘,自己也坐在宁涟身边,也闻了闻宁涟,扇了扇手皱着眉道:“你这身上如今奶腥味真是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每天在奶罐子里泡澡呢!” “不喜欢闻呀?那就让你也在奶罐子里泡泡!”说完宁涟便将整个身子都蹭在季矅予身上,两只手都搂在季矅予脖子上,季矅予快被蹭的跌下凳子的时候眼疾手快的一把手搂住宁涟的腰,将人抄在自己怀里,然后空出一只手来捏住宁涟的下巴恶狠狠的问:“够调皮呀小妖精!” “怎么不行啊?”宁涟凑近,口中的甘甜气息柔柔的喷在季矅予的脸上,“夫君,我想了。” 再露骨的话也真是不能说了,宁涟的脖子和脸庞已经红的像是煮熟的虾米一样了,这可把季矅予开心坏了,宁涟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事儿,自己也忍了两个多月,是时候把这人洗洗吃了。 “那,现在?” “不然呢?等白天吗!”宁涟生气,自己都这样说了,这人还这么恬不知耻的问。 “好好好,迫于大人的淫威,我就只好,顺杆下了?” 怀中人并不说话,季矅予看了看怀中人乖巧的缩在自己怀里,脸庞红艷,一股燥热自下升起,季矅予将人打横一抱便朝卧房走去。 “哎哎,还没洗澡呢!”宁涟急忙撑着季矅予压下的胸膛,“你瞧瞧我这一身奶味儿,别说你了,我闻着也有些反胃,你真……做得下去?” 看着身下笑得一脸得意的人,季矅予无奈的起身顺便也把宁涟拉起来,厨房一直备着热水,两人叫了一桶热水,宁涟先进去洗,洗到一半突然加入了一个人,季矅予。 宁涟看着溢了满地的水,无奈的看看季矅予,“咱家这是遭水灾了。” “没事儿,这不是节省水嘛!” 宁涟:“?” 开始还好好的,各洗各的,不到一会,季矅予的爪子就探到了宁涟的胸前,宁涟一把控住,回头瞪:“我够得着,不劳您动手!” “我怕你累着,待会可怎么办!” 然后再怎么也抓不住季矅予四处作乱的手,最后只能任由人家在他身上又捏又摸,摸着摸着就感觉到不对劲,一股子邪火从小腹升起,宁涟慢慢的顺着季矅予的手将身子转过去,面对面坐在季矅予面前,迷濛的水汽萦绕在两人周围,季矅予的手掌滚烫,想逃离却又不自觉靠的更近,最终挨得更近,胸膛贴着胸膛。 最终一场火瞬间蔓延,烧的两人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场□□下来,宁涟的身子粉红,汗珠在洁白的身体上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季矅予将布巾子浸在热水里拧干替宁涟擦身子,嘴里还不忘打趣:“嘿嘿,这倒省了再洗一次澡了。”宁涟被折腾的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抬起眼皮剜了季矅予一眼,又累的闭上了眼睛。 季矅予收拾完就上床搂着宁涟睡下了,现在宁涟的身子软的跟面团似的,搂着十分舒服,宁涟累得也不想说话,就放任季矅予将自己摆弄成树袋熊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 朝廷里下放文书,一众官员要跟着皇帝下江南巡,作为通政使的宁涟自然要跟着去,可怜了季矅予,刚开了荤以为好日子就这么来了,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宁涟又要跟随皇帝出发去江南了。 “小宁,带我去行吗?”季矅予看宁涟在一旁收拾衣服,在后边跟进跟出问。宁涟不胜其烦,这么大人了,怎么跟个小尾巴似的。 “哎呀,不能带,我是去那儿办事儿去了,又不是去玩,怎么能带你呢?” “我绝对不打扰你办事儿,而且……你们的盘缠我包了,怎么样?” 宁涟停下收拾衣服,看着季矅予,幽幽的说:“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吗?” “……是啊。” “你花钱难道不算是花我的钱?” “……算。” “那我说不花行不行?” “行!宁涟,你就是不想让我去,说什么钱不钱的,以前我老让你管钱,你看都不看一眼的,你知道咱家有多少钱嘛你!” “……”宁涟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季矅予,“不知道!” 打包了一些衣服并些盘缠,摆脱了家里这根尾巴,宁涟就随皇帝南巡了。 宁涟走的第一天,想他。 宁涟走的第二天,想他。 宁涟走的第三天,宁涟是谁?! 季矅予带着孩子回到季府,季母一看孩子,责怪季矅予说把孩子餵瘦了,季矅予看着自家孩子一笑起来就见眉不见眼的脸,诧异道:“母亲您看他的脸。胖的都看不见五官了,长大后就不好看了!” “你不也从小没好看过,我不还养你这么大了!” “那真是辛苦您了,有了这一对活宝,我才知道您以前养我是多么辛苦。”季母把目光从孩子脸上移到季矅予脸上一秒钟,然后又移回去,说:“不辛苦。” 季矅予正想说您就别谦虚了,然后季母又接了一句:“你一哭我就交给奶娘了,所以并不费力。” 季矅予:“……”
第65页 把孩子和奶娘都交到季府,季矅予立刻就回家收拾东西去了,然后连夜便驾着马车沿着皇帝南巡的路线出发寻妻了。 彼时宁涟还在轿中闭目休息,手里捻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扳指是季曜予送的,送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没搬过去。 那天自己刚回去,累的躺在椅上不想睁眼,却感觉指上被小心翼翼的套上了什么东西,睁开眼看,却是一枚莹白色扳指,触手温润滑腻,面前是季曜予带着温柔的笑脸,他说:“小宁子,套上它,你就是我的人了,再也逃不脱啦!” 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哦,自己又闭上了眼,只是心中的悸动只有自己知道,这个傻子,就算没有这个东西,这辈子,也逃不脱了。 感情这东西,只讲个愿者上钩罢了,而自己就是那条鱼罢了。 因宁涟从正三品,轿子居中,左右分别居一侍卫。 突然听见外面几声急促的鸟叫,宁涟撩开帘子向外探头,却见一只信鸽被一名侍卫抓在手里,小脑袋着急的左右摇摆,看到这只鸟,宁涟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奈之情,这不是季曜予养的那只叫小猫的信鸽吗! 无奈宁涟只好下轿将信鸽接过,走到皇帝轿旁,将信鸽腿上绑着的纸卷交给皇帝身边公公李禅。 虽差不多已经了解了信上所写,但是听着轿内皇帝的洪亮笑声,还是把宁涟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 “爱卿啊,为臣,你矜矜业业,甚慰朕心,可这为夫嘛……你还得好好修啊……哈哈哈哈哈!” “臣……遵旨。” 接过皇帝递出来的纸卷,宁涟攥在手里低着头回到自己轿里。展开一看,那纸上写着:夫一走不知几日,更不知隔了多少秋,俗话说,嫁鸡随鸡,这就随你去也。 简直了,宁涟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看别人要出门他就各种心红眼红,想起自己临出门他送自己时那个眼神,哪是捨不得啊,明明就是干坏事前的徵兆。 那现在那人也不知道走哪儿了,身边不知道带人了没有,银两是否足够,忽然想起那人在各地差不多都有粮行,钱,是不愁的。 唉…… 宁涟愁的不行,自己平日里也没困着他,更没有管着他,怎么就把人憋成这样,一有机会就往外野。 但是自己光在这里愁也没用,他并不知道季曜予现在在哪儿。 忽然自己的轿外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梆梆’声,宁涟又撩起帘子向外看,什么都没有,却见外面的侍卫脑袋向上扬扬,宁涟向上看,果然,那鸽子并没有飞走,而是停在了他的轿顶上,刚刚的声音就是那鸟的鸟喙啄轿顶发出的声音。 无奈,宁涟可不敢让这只鸟再发出声音了,惊扰了圣上可不是好玩的,遂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那鸟看见,施施然飞起又落在宁涟手背上,由宁涟带进轿子里。 路途漫长,宁涟也无聊的很,于是…… “季曜予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的?” “啾啾啾” “我走后几日他出发的?一日?两日?” “啾啾,啾啾” “两日后?那现在应是快追上了,我走的这样慢,他一定比我快。” “啾!” 一人一鸟就这么“说”着话,也打发了半日闲暇时光。 走了一日,太阳也落山了,一行人寻了一间酒楼,住了进去,其余人寻客栈的寻客栈,自找了落脚处,酒楼老闆登记的时候听见有小厮呼宁涟宁大人,就问:“您,可是宁涟大人?” 宁涟与随行小厮对视一眼,看了看这酒楼老闆,说:“正是,敢问……” “哎哟,可把您盼着了,我们老闆已等候多时啊!”酒楼老闆笑的一脸褶儿。 “你酒楼老闆是?” “是我们季老闆啊大人!” 宁涟愣在原地,原以为这人还有几日才能追上,想不到却先自己多日到达这里。还算准了皇帝回来这里下榻。 大庭广众宁涟也不便立刻去找,只能按下,待众人用了晚饭,各回屋后,宁涟才由前面那人带着去了后院,果然,季曜予正拿着刷子给马刷毛,看到宁涟来了,马上便露出大大的笑容,说:“这马终日养着,膘肥体瘦的,原以为一定跑不快,但千里马果然是千里马啊,你说是不是啊小宁?” 宁涟才不管季曜予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走上前便噼头盖脸骂:“你一个人在家能憋死吗?” 季曜予回道:“能憋疯!” 宁涟狠狠翻了一个白眼,但是毕竟还是想念的,于是翻完白眼后还是钻进了季曜予张开的怀抱中。 “宝贝,这几天坐马车累吗?” “唔,还行吧,就是腰有些困,还有些疼。” “我给你捏捏。” “嗯。” 回到季曜予房中的宁涟还是免不了被吃的命运,于是第二天一众人看见宁大人扶着腰从房间走出来,都亲切的上前询问,宁涟僵着笑脸一一回复后,咬牙切齿的将季曜予在心里砍了千万次后又随着皇帝动身了。 吃到媳妇儿的季曜予开心的将整个酒楼伙计的月例又升了一个档次。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页 夫妻双双把家还…… 第四十三章 心意相通 走在路上宁涟还担心季曜予会悄悄的跟上,频频问轿外的侍者,侍者每次都回覆:并未与人跟着。 又一次,宁涟问:“无人跟随?” 侍者笑道:“大人还信不过我们吗?这周围埋伏了大量我们的人,有什么动静我们会誓死保护大人的安全。” 宁涟只能尴尬的笑笑,道:“相信,诸位辛苦了,无人跟随就好。” 被侍者安慰,宁涟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当是季曜予不放心自己,这下看过后便回去了吧。 又过一星期左右便到了江浙地界。 众大臣随皇帝到各地郡县都进行了视察,将农耕水利等各方面规则都做了调整。 此次皇帝突然南下,一方面是看看自己江山状况,另一方面,他已年迈,也该到了新皇继位的时候了。 一月之期,整装回朝。 第三月,风调雨顺,三皇子凤珏继位,天下大赦,新皇谓之尊,世人尊称凤尊皇上。 七年后。 季矅予与宁涟之子季瑄和宁锦鸿,已经七岁了。 正到了人嫌狗不理的年纪,一身红色绣袍的季瑄满院子扑腾宁涟那只大黄狗,着紫装的兄长宁锦鸿在后面担忧的皱着眉头喊:“弟弟,慢点,仔细衣服啊!” “知道啦!”季瑄还没大黄狗站起来高,但是欺负人的本事是一点都不小。大黄狗对这两个孩子也是分外纵容,待季瑄跑累了坐在台阶上休息时,他也乖巧的坐在季瑄身边,承受着季瑄靠着它的力量。 宁锦鸿好不容易盼着弟弟消停下来,也开心的守着大黄狗,将袖中的锦帕铺平在台阶上,才小心翼翼挪动屁股对着帕子坐下去。 “哥哥,父亲和爹爹说是上街买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不知道,听爹爹说,是要给你我买龙鬚糖去了。”宁锦鸿仍然皱着小眉毛,永远都是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 被喊爹爹的宁涟此刻正在街上买菜,季矅予在一旁提着篮子。 “瑄儿和鸿儿爱吃肉,你怎么尽买些菜啊?” 宁涟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季矅予说:“小小年纪,吃成胖子以后连姑娘都找不下了。” “胡说,我儿子还愁找不着好姑娘?” “尽惯着他们!” 看了一眼宁涟的神色,季矅予有哈哈笑着说:“是不能惯,都赖我!媳妇儿,那我们能买些排骨不?我想吃你做的山药排骨了。” 嘴上骂着“就知道吃”的宁涟,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像肉摊儿走去,割了几斤排骨,便往家走去。 回到家,看见大黄狗在门口守着,探头探脑的向帘子里看。 宁涟提着篮子也向里瞅,大黄狗贴心的给季矅予也让出了一个位子来。 因季瑄玩累了直接坐到了地上,后面袍子上正正两个屁股形状的土印子。 宁锦鸿皱着眉头,嘴里温柔的絮絮叨叨,“弟弟,你看你,又把新衣服弄脏了,这衣服是爹爹早上走的时候才给你换上的,没一天的功夫你就又弄脏了,爹爹会说你的。” 季瑄任由宁锦鸿在他后面弯着腰拍他屁股后面的灰尘,把他也拍得一前一后的晃悠,嘴上还不在意的笑着说:“无妨的哥哥,不是还有你吗!” 听到这里,宁锦鸿皱着的小脸更拧巴了。是啊,爹爹和父亲回来说弟弟的时候,自己还是得护着,唉,我什么时候也当回弟弟啊! 但是看着季瑄那张嘻嘻哈哈的脸,宁锦鸿又放弃了,真不靠谱,还是自己当兄长比较合适。 在门外看了一切的夫夫二人憋着笑进了屋,突然把两兄弟吓了一跳,季瑄连忙躲在宁锦鸿的身后,圆熘熘的眼睛贼兮兮的看着宁涟,宁锦鸿则是站的直直的护着身后的季瑄,虽然他更想躲起来。 宁涟平时虽说对着两个孩子比较严厉,但是看见了两个孩子吓成这样也是不忍心,于是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笑着说:“瑄儿鸿儿,今天中午我们吃山药排骨好吗?爹爹给你们做个八宝饭配着。” 看着两位父亲什么也不知道,两兄弟才放下心来,宁锦鸿牵着季瑄准备回房换件衣服,突然季瑄想起了什么,急忙返回去拦住宁涟,“爹爹,你出门不是要给我买龙鬚糖的么!糖吶?” 季瑄伸着小手掌问宁涟,宁涟的表情突然有点尴尬,出门为了安抚两个小傢伙,就说是要给他们上街买龙鬚糖,这下忘了可怎么办? 季瑄一看爹爹那副表情,就知道这次肯定还是没戏,就背着手扬起脑袋斜眼看宁涟,“没买吧?还是买了又被街上的大狗抢走了?还是看街上的乞丐可怜,给他们了?哼,爹爹不守信用!” 宁涟不成想季瑄能看破他的谎言,一时惊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季矅予走过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鼓鼓的纸包,笑着对季瑄说:“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呢!爹爹每天给你们做喜欢的饭菜,怎么不谢谢爹爹反而责怪他呢?呶,这是你爹爹买的,放在我这儿啦!” 季瑄看见糖顿时开心的两只眼睛都放着光,将纸包拿过来搂住宁涟的腰撒娇,“对不起嘛爹爹,瑄儿再也不怪爹爹了!爹爹最好啦!” 宁涟看了一眼季矅予,回头摸了摸季瑄的脑袋,笑着说:“去玩吧,记得分给哥哥一包,吃多了容易长蛀牙哦!”
第67页 “知道啦!”得到爹爹原谅的季瑄开心的去找宁锦鸿了。 宁涟笑着走到季矅予身边拉过季矅予的手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刚刚还没有呢!” “我回来看到两个孩子就想起来了,返回去买了两包。” 看着宁涟眼中的感激,季矅予宠溺的捏了捏宁涟的耳垂,笑着说:“好啦,我陪你去做饭,嗯?” 宁涟心里甜蜜,却不能直接对季矅予说,这是他的爱人,自有无数日子将他的爱付诸于这人身上。 吃过饭后,季矅予说:“小宁,白战让咱们把孩子带上去他家玩。中午收拾收拾下午就走吧。” 宁涟听了就说:“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急?” “也不急,不过是他那边正好有赶集的庙会,说是天南海北的人都要来,带着孩子们去逛逛也好。” “好,我这就给孩子们收拾。” 不过几个时辰,季矅予一家便到了白战府上。 白战和霍封出来迎接,两个孩子十分喜爱这个表舅舅,下了轿子便齐齐抱着白战喊“舅舅。” 白战和霍封一人抱了一个,下人帮忙将轿中的东西拿下来,白战眼尖,又看见两罐腌蜜桔,喜得让下人小心搬到房里,又对宁涟说:“表嫂,你平时也忙,不用专门给我腌这些的。” 季矅予笑着嘲讽,“我也没看出来你谦让啊,要不是怀里抱着我儿子,你早就自己搬走了吧!” “这是什么话?表嫂惦记着我,谁像你呢!”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宁涟连忙走上前笑着说:“方便得很,你也见过我腌这蜜橘,这次想着你爱吃,专门做了几罐给你送过来。” “好好好,表嫂快快里面请,进屋聊。” 进屋后,霍封早早安排了下人将点心果子一众好吃的都搬上来,供两个小外甥吃。 季矅予自斟了一杯茶后,问白战二人:“这次庙会很热闹吗?听你说这回外地人来的不少啊?” “是啊,这次庙会比以前好玩多了,有很多杂耍,还有外地的一些小玩意儿,所以才叫两个小外甥过来玩,挑喜欢的玩意买些回去。” 季瑄听见了,咽下嘴里的食物,问:“舅舅,有甩帽子的吗?” “什么甩帽子的?”白战笑了,他怎么没听过这词儿呢。 “舅舅,就是以前有一群蓝眼睛白头发的人,高高的,将帽子一个一个的换来换去,可厉害了。” “就是变戏法儿啊,这舅舅也不知道,总之这回有很多好玩的,舅舅带你玩个够。” “好嘞,我要玩好多好玩的东西。” 在白战府上住了一晚后,庙会已经断断续续的开始了,杂耍的已经将架子都摆好了,变脸的也将戏台子搭好了,就等着庙会一到,他们就可以敲锣打鼓的开始了。 季瑄和宁锦鸿早就等不上了,几个大人被拽着上了街上,果然已经热闹起来了,街上飘着各色小吃的香味儿,不同地方的口音交错响起,远处杂耍的鼓点已经响起,把个季瑄着急的拽着白战的手往前拉,好容易到了耍猴的地方,又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挡住了视线,踮起脚也看不见,挤又挤不进去,看着两个孩子皱着的小脸着急的脸都红了,霍封个子高,直接举起季瑄放在他的肩膀上,这下季瑄可开心了,谁都没有他高,视线开阔,看的是一清二楚。 宁锦鸿也着急,可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小脚挪来挪去,找缝隙,白战觉得好笑,一把抱起宁锦鸿架在自己脖子上,宁锦鸿吓得急忙抓紧白战的两只耳朵,疼的白战吱哇乱叫,宁涟笑的连忙斥了宁锦鸿一声,帮助白战将宁锦鸿稳住。 看了一会耍猴,又玩了一会套圈子,季瑄捡最近的套了一个小瓷娃娃,宁锦鸿在霍封的控制下套了一只布缝的斑斓小老虎。 回去的路上又将街上没吃过的小吃吃了个遍,季矅予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不觉好笑,对宁涟说:“你看看,像是家里没吃饱一样。”又对两个儿子说:“现在吃了,晚上还吃不吃了?” 季瑄和宁锦鸿听了这话,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连忙说:“不吃了不吃了,可再吃不下了。” 白战在一旁也笑着,突然打了个饱嗝儿,又被众人揪着好一顿嘲笑,路过一处摊子,霍封买了一包山楂回去了。 这一趟把两个孩子和白战吃的心满意足,其余人没吃多少,晚间又喝了些粥配着小菜,霍封将下人洗过的山楂果子装了一盘拿到桌上,众人吃了消了消食,白战和两个孩子也吃了几个山楂,将饱嗝儿打出来才感觉胃内好受了些。 庙会就持续了一个星期,大人倒没觉得什么,把两个孩子开心坏了,回程的时候装了一轿子的小玩意儿。这还不止,季瑄闹着非要把两个舅舅也装回去,宁涟劝了半天,季瑄得了白战一个承诺,说是再过些日子去找他玩儿,这才罢休。 回去后,宁涟张罗着两个小孩子的入学,季矅予将各地酒楼生意都转成当铺,安心在家养鸟遛狗收钱,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又过了几年,宁涟也将官场职位辞了,彻底归田回家。 但是季矅予怎么捨得宁涟归田,仍然搂在怀中,耍赖要宁涟给他念书,宁涟无法,只能一张一张的念,往往是念了几张,季矅予还没烦,宁涟就靠在季矅予怀里睡着了。
第68页 季矅予知道这几年宁涟在官场也真的是累着了,鬓角也生出了几根银丝,心疼的替宁涟将耳畔的头发撩到耳后,侧过头轻轻的吻了吻宁涟的脸颊,然后便抱着回房了。 养了十几年的大黄狗也在前几年死了,死的悄无声息,连声悲鸣也无,就这么老死的,应是没什么痛苦的,毕竟宁涟待这条大黄狗好似亲人。 儿子们长大了,也接受了自己身世的不同,知道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两个父亲,宁锦鸿性子软,走了宁涟的路,考了好成绩,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文官。 季瑄接手了父亲的产业,兢兢业业一如季矅予从前。 季矅予搂着宁涟躺下,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想着过去的三四十年,悲欢都是怀里的这个人给的,世人皆说是自己宠着宁涟,事事都由着宁涟,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宁涟,更不会有现在的他,所有的爱恨宽容和温柔都是这个人教予自己,手把手告诫自己。 两个孩子已然长大,像极了当年的季矅予和宁涟,一人从商只为另一人能温饱,一人从政也只愿为另一人铺平道路。 从没有说过,却都了解彼此的心意。当爱情剥掉最初的样子,裸露出来的也不过是柴米油盐和彼此心意相通。 从不懂轻重到后来的彼此契合,过了许多年,季矅予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爱情这东西,不过是你要的,我正好能给,我需要的,你也愿意给罢了。 全文完 番外两则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谢谢陪伴我走完全程的宝贝们,谢谢收藏的宝贝们,后续还会开文,等待我的好消息哦! 第44章 番外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三皇子凤珏登基已经五年,当年的正六品文官崔正林已经升为正三品大理寺卿,黑发及腰,束发高冠。此刻眼瞳低垂,隐约还能看见嘴角露出的一抹冷笑。 前几日皇帝密探来报,说是北方一带粮食产量不高,但是税收一年比一年涨,再这样下去,便相当于动摇了民生根本,密探还奉上民谣一则: 老父田荒秋雨里,旧时高岸今江水。 佣耕犹自抱长飢,的知无力输租米。 自从乡官新上来,黄纸放尽白纸催。 卖衣得钱都纳却,病骨虽寒聊免缚。 去年衣尽到家口,大女临岐两分首。 今年次女已行媒,亦复驱将换升斗。 室中更有第三女,明年不怕催租苦! 皇帝听了便勃然大怒,立即命人起草了轻徭薄赋税收新律,于是朝堂上就出现了现在这一幕,反对皇帝的一批大臣站在一侧,气势汹汹,说此律法会致使国库空虚,重则动摇国之根本。 贊成皇帝的小部分大臣以崔正林为首的站在另一侧。 听了那大臣的话,崔正林冷笑一声,说:“齐大人,说什么根本根本的,究竟是动摇了国之根本,还是你,和你手下这一批人的根本呢?”崔正林眼睛一扫,居于齐大人身后的一众大臣立刻将头低了一低,崔正林看着这群人,话却是对皇帝说的,道:“皇上,臣贊同此律法实施,俗话说,‘治行致贤,拥护百姓,子养万民’民如水,君如舟。” “你待如何看呢?齐大人?” “哼,减轻税收,皇上吃什么喝什么,你怎么管!” 对崔正林说完,立刻又转到皇帝面前道:“皇上,依臣之见,当按需徵收税款,百姓们才不会懈怠……” “百姓们当然不会懈怠!谁会介意自己的粮库新米压陈米呢?再者说,齐大人,按需徵收,敢问是按谁的需?” 崔正林转过身来对皇上作了一揖,道:“微臣冒皇上的大不敬,皇上例行节俭之道,向来没有过铺张浪费……” 崔正林说到此,又想到凤珏餐桌上寥寥几道菜,又想到堂下这些人搜刮民脂民膏,肆意浪费,更加的心疼眼前的这个人,眼神更加凌厉了几分,对齐大人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大臣厉声说道:“一不为君,该死!二不信民,该死!三不守己,该死!齐大人,你有几颗脑袋够砍!嗯?” 底下人被崔正林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正林说完也解了气,看了看殿上那位,低下了头。 “好了。”凤珏被这群人吵的头都大了,也觉得怀柔政策根本不管用,你退一步,他们就敢进百步。 “这件事,板上钉钉,诸爱卿不必多言了,此律实施,全权交给崔爱卿,”转头看了看垂着头不发一言的崔正林,神色稍缓,“崔爱卿,你可能担此重任啊?” 崔正林两手平举,道:“臣,领旨。” 众人退下,殿上唯君一人,殿下唯他一人,偌大的殿堂此刻瀰漫着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不同于殿上那人冷峻的脸庞,崔正林在殿下微微抿着唇,神情放松,仿佛此刻在大殿上的他只是一个闲庭信步的赏花者。所幸离得远,殿上之人没有看清,但是看着底下人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还是像结了冰一样冷。 凤珏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崔正林,你可要想好。” 殿上那人声音威严,早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羞涩,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不可一世的君王,只是这君王,如今却要他做一名人臣背后的面首。
第69页 他确是爱极了这殿上之人,无药可救,但是若为此屈了尊严,不仅他那钢铁般的父亲九泉之下不会答应,他也不会答应,仗着这一点点尊严,他尚且可以为人臣,替他做事,替他扫平障碍,假设连这一点都没有,那他岂不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祸水。 他才不。 我的皇上,我这条命,还是你的,但此生,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一条命,和满腔的忠诚之心。 “臣想好了,”崔正林带着微笑的脸庞高高扬起,眼睛里一瞬间装满了浩瀚星辰,“臣愿为皇上一辈子做牛做马,分忧解难,其余的,臣做不了,也不想做。” 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人脸上的笑容,凤珏看呆了,这种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他即位那天?不,是他大婚那天,他牵着皇后的手,昭告天下的时候,这人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微笑,当自己有能力极尽补偿的时候,这个人仿佛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管皇帝愣住的面容,崔正林只觉得一瞬间轻松了很多,屈膝一跪,向朝堂上那人,行了一拜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真的是没有办法。凤珏想,他爱着的这个人,刚直不阿,自己刚才是糊涂了,竟然想把他……算了,只要这人在自己身边一天,护着就好了。只要自己还活着,护着就好了。 崔正林走出殿外,天气很好,还有鸟叫与花香,他远远地回头看了看那个人,拿手一比划,和自己的心脏一样大小,嘿嘿的笑了,挺好,刚好能占满自己的全部,这样真的挺好。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他想,阳光真的是,很刺眼呢。 其实在刚才,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堂上的人,你爱我吗? 可是他也怕一旦问出口,自己就会答应。他不坚强,平平活了大半生,心中只堪堪放了一个凤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是凤珏和崔正林的,身为皇帝,社稷江山为重,我还是觉得他们不能在一起,但谁说的相爱就必须要在一起,有时候,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第45章 番外二 孩子气的白战 “喂,霍封,我今天肚子有些涨涨的,你摸摸是怎么了啊!” 霍封一边擦了擦手一边朝白战走过来,一腿盘坐在床上,轻轻揉了揉白战的肚子,疑惑的说:“你今晚也没吃多少啊。” “对啊!”白战贊同的狠狠点了点头,“可是就是肚子难受,怎么办呢?” “你先等我一会,我给你倒一杯热水,你先喝点儿看看管不管用,嗯?” 白战幽怨的看着霍封,嘆气似的说:“你有没有发觉,不管我肚子胀,还是着凉或是咳嗽,你都让我喝热水啊?” 霍封疑惑,“有……吗?” “你就是不爱我了!”白战肯定的得出了结论。 “怎么会呢宝贝,喝热水多好啊,你又不爱吃药,药那么苦。” “呸,你个霍封,明明是不爱我了,还整出这么多藉口理由!说,你是不是等我死了你好找小的?!” 霍封冤枉极了,又返回床上搂着白战哄,“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小的,谁有你小。” “可是你就让我喝热水!”白战抗争。 “没有呀,你想喝什么?我现在就给你买。” 说真的,白战也就是闹闹,真让霍封现在出门买,他也捨不得,但是心里就是委屈,霍封跟着新皇微服私访,一走就是十几天,也没跟他说,更可气的是,回来了也不和他说说这些天的事情。 “那我给你揉揉肚子,许是刚才吃的有些多。”霍封说完便脱了鞋上床,白战挪到霍封脖颈下,枕着霍封的手臂,享受着霍封轻轻柔柔的摁揉。 “霍封,你走了那么久,想我不想啊?”白战舒服的哼哼着,继续逼着霍封问出答案。 霍封脸红红的,手下掌握着分寸,缓缓地揉着心上人白白软软的肚皮,嘴唇紧闭着,心里不断腹诽,我要是说我经常梦见你脱了衣服的样子,你还不又骂我流氓。 白战看他不回答,着急的拿脑袋蹭霍封的咯吱窝,撅着嘴巴问:“想?” “不想?” “哼!”白战生气了,转过身头朝外,拿背对着霍封。 霍封哭笑不得,又将这人转过来,继续揉着肚子,可是白战偏和他置气,他搂回来,白战又翻滚着离开。 终于霍封耐心尽失,一把将白战搂过来,随即又覆身其上,将白战牢牢困在身下,额头贴着额头,气息也急促起来,白战心里已经忐忑犹如万马奔腾,但还是抹不开面子,脸蛋红红的撇过头去,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扫着霍封的心尖。 “白战,宝贝,肚子还涨吗?” 都这样了还问人家肚子涨不涨,该说你呆呢还是呆呢! 白战索性转过脸来,眼眸湿湿亮亮,中气不足吼一声:“涨!涨的很嗳!” 霍封低低笑一声,终于知道从吃完饭到现在,自己的这个宝贝在闹什么别扭了。 “那我说了,你也要说啊。”霍封用鼻子轻轻磨蹭着白战的,手下也一刻不停的在白战两侧腰间抚摸。 白战觉得有些痒,就着霍封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腰,说:“你别弄,你要我说什么啊?”
第70页 “呵,想问你,这里……有没有想我啊?”霍封趁白战一个不注意,将手指刺进白战穿着亵衣的臀缝里。 白战一个激灵,想躲又无处可躲,身子被霍封控的紧紧的,身下那处的手指还在不休的作乱着,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与霍封欢好的人,此时被霍封折腾的声音也带了些哭腔:“你坏死了,一回来就折腾我!” 虽是恶狠狠的控诉,但是由于声音里的那一丝哭腔,和缠绵悱恻的娇嗔,就足以让霍封死在他身上。霍封知道白战不是真的难受,于是将手指继续向里戳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嘴里也学着白战刚刚的逼迫,不依不饶的问:“怎么样?想是没想?” 白战不肯落了下风,强行忽略掉身下窜出的一阵阵痒意,咬紧牙问:“你先说,你说了我再回答你!” 霍封被白战小孩子一样的回答逗笑了,只能将上身贴近,在贴近,一直到两个人的体温融为一体,才回答:“想,每时每刻都在想。”霍封的手指顺着白战的眉峰,再到鼻尖,再到嘴唇,再到脖子,胸膛,继续向下,“你的这里,这里,我都在想,想把你吃掉!”回应这句话的是白战狠狠哆嗦了一下的身子,因为霍封已经将他的亵衣尽数除去了,二人坦诚相对。 看着身下人胸前颤慄的两个粉红的小点,霍封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白战又打了个机灵,终于还是抬起手来,拥住霍封的宽广的背嵴,将霍封的身体朝自己贴近,然后在霍封的耳边轻轻回答:“想极了,身体每一处都想你想的紧,我的好哥哥。” 这一声了不得,生生把霍封身体里的火全部勾出来,尽情的燃烧着两个人。 一声一声压抑着的呼喊被霍封尽数封在唇间,满天的□□将白战烧的骨头都不剩,连日来的苦闷憋屈就在这一场欢好中消失殆尽。 一切宁静后,怀中人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霍封看着白战睡着还皱着的眉头,笑着伸出手指将白战眉间的皱褶熨平,将人紧紧拥在怀中,长长的喟嘆一声,一晃已经十数年,生活中虽然难免磕磕绊绊,但是好在两人之间的情义并没有减弱分毫,想来这一生真是幸运,遇到了这个宝贝,更难得的是当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也喜欢着自己,有此,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结束了宝贝们,谢谢一路陪伴的宝贝们,我爱你们,我们下一个新文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