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晚》 第1章 几班的? 江城一中 三月初寒气还未散尽,清晨露珠结成细小的冰粒覆在校园的常青树叶上,一阵风吹过,落在学子匆匆而过的脚印。 黎知晚穿着规矩崭新的校服,清秀隽丽的脸,温和又不张扬,长过肩的头发随意的扎着。 路上有同班同学和她打招呼,“知晚,昨天晚自习的数学测试卷借我参考一下。” 黎知晚礼貌笑笑,说,“好,一会儿到教室给你。” 她穿着崭新的校服走在教学楼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经过其他教室门口时,听见几名女生小声议论她,无非是探讨她为何能在三月份的校考中一举夺魁,既然成绩那样好,又有何缘故要转校。 毕竟她之前的待的北宁附中也是拔尖的学校,大费周章在高三末尾换个新学校,实在令人不解。 众说纷纭,得出最多的结论是她的感情问题。 黎知晚快步走过,不愿听到那些只言片语,怕影响了难得平静下来的思绪。 往日种种,她在北宁附中遭受的误解和欺辱,折磨的她寝食难安。 走的太快,上三楼时撞了正在下楼的顾禹谦,结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篮球衫磕的她额头疼。 顾禹谦右手把玩的篮球也失手的滚下楼梯。 他看着来人,表露不悦,“不看路?”嗓音是十八岁少年特有的明朗。 黎知晚还没抬头,反射性的说了句,“对不起。” 听着倒不像是道歉,有些怨气。 刚才听到的闲言碎语和额头的痛感,让她心情不稳。 顾禹谦没说话,垂眸打量她,十七岁少女的脸白皙如玉,额边被撞的微红,眼尾处低垂,校服袖露出的细小手腕盈盈可握,白的晃眼。 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样,顾禹谦敛眉想着。 见他半天不语,也没有放人走的意思,他身后几个哥们先憋不住了,有大大咧咧吹口哨打趣的。 “这个月第几个了?”一个打着耳钉,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子扬声叫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谦哥浪名在外啊,什么时候让我们哥几个也沾沾桃花运啊。” 顾禹谦睨他一眼,问黎知晚,“几班的?” 黎知晚闻声才仔细看了看眼前几人,与她最近的是顾禹谦。 先前说话的是理科一班的陈季川,他身后站着的还有陆元时,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即使之前在北宁附中就读,也听闻过几人,真人倒是第一次见。 黎知晚直视他,面前的男孩高挑的身材,天生一副好皮囊,眼睛明若星河,此时淡淡笑着,像极了春日正午亮而不燥的阳光,倨傲和冷清并存,拿捏的恰到好处。 只可惜皮囊浮于表面,黎知晚短暂的惊艳过后归于平静。 “和你有关系?”她语气不善,因他初时打量的目光。 说罢迈步就要走。 顾禹谦侧身拉住她手腕,指尖堪堪碰触露出的小片莹白,柔软有温,不是寻常的骨感咯手,而是那种带肉的棉软,触着手感极好。 “还有事?”黎知晚抽出手。 顾禹谦怔了一下,捻捻指尖,笑了笑,说,“总得给我把球捡回来。” 篮球是深棕色的,静静窝在下层楼梯的角落。 “在那。”他好心指了指篮球的方位。 这几个人不好惹,早晨楼道里人来人往看热闹的多,此时驳了顾禹谦的面子,不是明智之举。 黎知晚没思索几秒,就转身下楼,弯下腰抱起球,复而走上楼,迎着周围那些探寻的目光,双手将球递给顾禹谦。 她的手偏小,握紧球手指用了力,圆润的指甲积着淡粉,顾禹谦接过球,散漫的说了句,“谢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上四楼,头也不回消失在转角。 陈季川揽着他肩,边下楼边问,“这就是上周我跟你说的转校生,叫黎知晚,还是个文科学霸,长得好看吧。” “凑合。”顾禹谦说。 “卧槽,你管这叫凑合!”陈季川看不下去了,“这颜值能吊打程予馨。” 程予馨被一中学子奉为校花,师从于国际知名舞蹈学家赵雪凝,代表一中参加过江城的青少年舞蹈比赛,荣获一等奖,少时成名,算半个明星。 陆元时高一时追过程予馨,被婉拒了,成了心中不灭的白月光,听到陈季川这话就不乐意了,“夸张了,顶多算个平分秋色。” 陈季川略一思索,然后点点头说,“也是。毕竟黎知晚穿着校服,身材不显,而且程予馨身材那叫一个绝,去年元旦晚会那支舞害我做了一周的梦。” “春梦吧。”顾禹谦用篮球砸他。 几人打着趣往篮球场走。 江城一中和北宁附中组了个篮球联赛,在下周周末,他们三人均在列,算得上中流砥柱,这几周训练任务比较重。 * 日上三竿,太阳渐渐发热,是初春难见的暖阳,历史老师讲完了晚自习的自测卷后,余下的时间留给学生答疑解惑。 黎知晚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稍微伸展了一下,低头整理错题本。 学习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有谁一出生就是天才,知识在于不断地积累和巩固。 这世上唯一永恒的真理就是天道酬勤,厚积薄发。 “黎知晚。” 是历史老师温和的嗓音。 “到。”黎知晚站起身。 老师笑的很温柔,大约是和母亲同龄的原因,那笑容让黎知晚恍了一小会儿。 她的母亲林莞遇人不淑,婚后受尽痛苦和磨难,形成了冷情冷心的性格,将婚姻和人生的不幸悉数发泄在她身上,记事起没有对她这样笑过。 家里整日冷锅冷灶,徒留她和醉酒打人的父亲黎术。 “去我办公室把上次的作业本抱过来,给大家发一下,在办公电脑旁放着。” 老师的声音拉回了黎知晚的思绪,她起身走出教室。 走廊里,日光将她的身影拉到短小,越发显得单薄无助。 从露台望过去,是一中的篮球场。 一群穿着运动衫的男孩子快跑灌篮,在初春暖阳里挥洒汗水,肆意舞动着青春。 篮球场忽而爆发出一阵呼喊声,是顾禹谦进了一个三分球,隔很远都能听到。 陈季川扔给顾禹谦和陆元时两瓶水,走去一旁坐着,猛灌几口水后,喊他俩,“我说咱歇会儿在练,都几个小时了,人都能给练废了。” “行。”顾禹谦拧开水,仰头喝了几口,目光落在教学楼那抹靓丽身影,离得太远,他看不清,却也猜到那是黎知晚。 “黎知晚什么时候转来一中的,没怎么见过她。”顾禹谦问。 “就开学那会儿吧,也没几周。”陈季川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感兴趣了。” “没什么兴趣,就随口问问。”顾禹谦淡淡说着。 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后,顾禹谦收回目光,坐在陆元时身旁低头擦汗。 “诶——”陆元时看着陈季川,问,“你怎么了解黎知晚那么多消息,又起什么心思了。” “我能有什么心思,只是听之前的同学说过她的一些事。她好像是在北宁附中出了些事,被逼的待不下去才转的校,具体我也没问。” “你听谁说的?” “出了什么事?” 陆元时和顾禹谦异口同声的问。 ———— 阅读指南: 1.男主顾禹谦是假浪子真情种,后面他会和女主解释为什么会谈过那么多女朋友。 2.本书校园部分篇幅较长,属于先校园后都市,都市写两人的久别重逢。 3.男主先喜欢上女主,打直球居多,男女主都长嘴,这一点大可放心。 4.是久别重逢,同时也是破镜重圆。 5.补充一点男女主人设,男主虽是高门子弟,外表看似桀骜不驯,纨绔浪荡,但其实家教很好,是个很负责任,很体贴的性格。女主出身贫寒,母亲通过非正常手段嫁入豪门,因此在校园时期饱受校园霸凌,性格敏感自卑,但骨子里很坚韧。 6.非甜文,属于甜虐交织的文。切记!看不了虐的宝子们,直接退出即可,不要因为虐而打低分,写文不易,体谅一下。 大概想到了这么多,如果不喜欢的宝子们可以直接退出噢,希望诸位阅读愉快。 第2章 作一作才有意思。 陈季川:“你俩什么时候还八卦起来了。” “有屁就放,赶紧的。”陆元时作势捶他。 陈季川虚躲了下,说,“具体什么事我也没问,就是昨天和二班的薛峰抽烟时听他提了两句。” “薛峰?”陆元时问,“就之前挑衅谦哥,被打进医务室的那个?” 陈季川点点头,说,“那小子一周前还追过黎知晚,晚自习下了把人女孩堵在门口,十一点了都不让回家,最后是清洁工检查楼道灯的时候才放人的。” “他也配。”顾禹谦声音忽而带着冷意,“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陆元时撞了撞他的胳膊,问,“你和一班夏悠怎么样了,最近没见她给你送水,前两天还一口一个谦谦呢。” “够了。” “说正经的,又分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不愿多说。 “这次是为什么?”陈季川开始八卦,“我觉着夏悠长得算不上惊艳,但可爱甜美绝对是一中拔尖的,那模样哭起来我都心疼。” “那你疼去。”顾禹谦将矿泉水抛高又稳稳接住,漫不经心的说着,“作到你头能炸了。” 陆元时:“女生作一作才有意思,遇到那冷清性子,冷暴力更不好受。” “我遭不住作的,瞧着就烦。”顾禹谦随手将手边的篮球抛向球框,球转转了几圈稳稳进去,又弹了回来。 “好球啊!”陈季川和陆元时笑着赞他。 “我就喜欢作的。”陈季川接着他刚才的话题,头靠着陆元时,“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这一中但凡有点貌的,那个不是喜欢你顾禹谦,谁能看到我和时时的好。” “滚。”陆元时推开他,“给老子好好说话。” * 暗夜吞噬着天际残虹,校园里静谧悠长,有寒风从窗口灌入。 晚自习教室里有人戚了几声,裹紧了外套,继续低头看英语题。 “窗户边的同学,关一下窗。”班长张琮说,声不大,却在安静的教室里尤为醒目。 黎知晚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放下验算的笔,站起身关窗户。 窗户被什么卡了一下,她单手没关上,准备抬右手时窗户被人从外面合上。 是顾禹谦。 他刚好路过,看到黎知晚关窗吃力的样子,没多想,随手帮了下忙。 黎知晚抬头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顾禹谦,怔了怔。 他淡淡笑着,书包吊儿郎当的挂在肩上,指尖把玩一根细长的烟,一身玩世不恭的桀骜样。 一中那么多女孩迷恋顾禹谦,或许迷的就是这股子矜贵傲娇,不可一世的劲。 这气质谁也学不来,演不出,是堆金积玉,权柄在握的家境给予的。 厚重的透明玻璃上铺满一层雾气,顾禹谦看着发呆的她,敲了敲窗户,发出闷响声,里面的人还没反应。 顾禹谦拉开窗户,有冷风吹进来,带着烟味,黎知晚轻颤了下。 “乖学生,好好学习。”他说,听不出情绪,很像是不过心的调侃。 教室里很多目光反复朝她们看来,带着不解和猜测。 黎知晚回过神,轻声道,“……谢谢。” 顾禹谦不甚在意的淡淡道,“客气。” 也不管她听没听见,转身便走了。 这个点,估计他该是逃了晚自习出去玩了,黎知晚想着,不过这些与她无关。 她坐回位置,拿起笔继续练进行一半的圆锥曲线题。 没几分钟后,后排的女生用笔戳她的背,声音低低的说,“你……能给我讲下这道题吗?今天早上老师讲的,我也不是很懂。” 那女孩叫许芷晴,长得舒雅温柔,第一眼不惊艳,但很耐看。带着一幅黑框眼镜,规矩的校服,典型的学霸装扮。 黎知晚之所以记得她的名字,是因为上次校考,许芷晴以仅仅95分的数学成绩冲进总成绩的年级前十。 可想而知除了数学,这姑娘的其他科目有多牛掰。 不过这姑娘数学确实是差,黎知晚看过她做的证明题,过程偏死板,不懂得变通,缺乏抽象思维,尤其是做几何题的时候。 “就这道题,他是怎么证明两者垂直的?” 黎知晚接过她手里的卷子,用红笔标了一条线,和老师原本的辅助线并不同。 “先证线面平行……”黎知晚指着卷子压声说着。 半响后,“理解了吗?”她问。 许芷晴点点头,一幅醍醐灌顶的样子,“黎知晚,你真的好厉害,比咱们数学老师还厉害,这样证法比他那个还简单,我崇拜死你了。” 黎知晚对这个称赞有点无奈,只好说,“好了好了,快点按这个方法自己算一遍,小心待会又忘了。” * 21:50,晚自习下课铃准时响起,夜色沉沉,校园里渐渐涌现出学生们大呼小叫的喊声。 黎知晚整理了桌上凌乱的卷子和笔记本,把一本英语单词本装进书包,准备晚上睡觉前翻翻,加强记忆。 她的家在江城的南宁巷,老式陈旧的居民楼,这几年但凡手头有钱的人早就搬走了,估计是受够了这里杂乱的治安,以及各种下水道恶臭味。 没有直达的地铁和公交,为了省钱,黎知晚每晚步行回家,快走半个小时就能到。 通往南宁巷的路途径繁华的商业街,黎知晚放慢脚步,听着嘈杂的声音,感受路人热闹的心情。 包厢里酒喝的脑子有点昏,顾禹谦走出来透透气。 沈彬也跟着出来。 他也是顾禹谦的死党,去年不想念书了,就辍学跟着家里长辈学做生意,在这里开了几家大型电玩城和酒吧,算得上风生水起。 年纪不大,头脑却精的很。 “谦哥,你瞧那女孩,长得不错啊,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什么样?”沈彬推了推倚在墙上吸烟的顾禹谦,指了指对面等绿灯的黎知晚。 顾禹谦眉间不耐,碾了碾烟灰才看向沈彬指的方向。 女孩穿着崭新的一中校服,头发松软的披着,绕过耳后滑在肩上,步子平稳,安静的走着,穿过人行道和霓虹灯,隐入人群。 沈彬看他似乎平静的神情,于是问,“你认识?” “我们学校的。”顾禹谦重新倚在墙上,形态慵懒。 “你们学校好看的我都见过,也玩过不少,怎么对她没印象。” “刚转来没几周。”顾禹谦说。 “怪不得……”沈彬掏出手机,说“我问陈季川搞个联系方式,挺对我胃口的。” 字都没打完,被顾禹谦一把抢过去,踢了他一脚,“你一天能不能有个正行。” 沈彬:“?” 第3章 他像个疯子。 看到顾禹谦明显不虞,压着嗓子问,“谦……哥,你这是……看上刚才那妹子了,看上你就说一声,兄弟我绝不跟你抢。” “滚。”顾禹谦把手机扔给他,“你以为我是你。” “那你……” 顾禹谦冷扫他一眼,“再说一句,我今把你这电玩城砸了信不信。” 沈彬低头摸汗,信信信,你是我哥,信你还不能成吗? 顾禹谦将烟蒂按灭,转身走进去,又后退几步看向心惊胆战的沈彬,“不要招惹刚才那女孩。她是个乖学生,别毁人前程。” 沈彬听的莫名其妙,他怎么就毁人前程了,就加个微信聊聊天解解闷,实在不行拉倒呗,他还能强迫人家不成? 再说了,这话说的好像他顾禹谦没有干过坏事一样? 但看到顾禹谦难得严肃的表情,为了当下的生命考虑,还是决定点头应允。 * 黎知晚回到家后刚过十点半,家里一如既往的一团糟,两室一厅的房子显得越发狭小。 她整理了一下沙发的靠垫,将茶几的外卖盒子扔进垃圾桶,沙发的毯子上有黏黏的呕吐物,她走去洗手间先拿刷子清理,然后放在盆里加洗衣液浸泡。 另一间卧室里灯是灭的,黎术还没有回来,估计又是出去醉酒赌博了。 黎知晚快速收拾了地上残留的酒瓶,放在门口关上门。 等她洗漱完后,手机响了,是林莞打来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后接起,声音有些生硬,“妈。” 林莞象征性应了一声,问,“你爸回来了吗?” “还没有。” 林莞嗯了一声,对黎术夜不归家醉酒赌博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已经离婚,这个男人的一切事她都不想再参与。 唯一的牵连就是这个女儿了。她即使再不喜欢,多少还有点骨肉情在。 “新转去的江城一中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你周叔叔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一中是个好学校。”说到周叔叔时,林莞难得带着笑意。 黎知晚轻轻嗯了一声,两人都再没话说。 林莞口中的周叔叔名叫周齐山,是个不大不小的经商人士,主要经营海上贸易,还承包了江城的一个港口。 听林莞描述的性格,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中年男人。 须臾,林莞打破了沉默,第一次用很柔和的语调说了句,“我要走了,去英国。” 她说的是‘我要走了’,而不是‘妈妈要走了’。 温柔的话语化成这世间最戾的刺。 眼泪落在手腕上,黎知晚用力揉着眼睛,强忍哽咽,可发出的声音仍然带着颤,“为什么……突然决定走?” 她想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想痛彻心扉的问林莞,为什么不要她了?为什么不喜欢她,还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当初要嫁给黎术这样的男人? 她那么努力成为别人口中的好孩子,那么用功学习争第一,科科优秀,却换不来林莞和黎术一丁点的爱。 情绪化为悲愤,哭的更大声来。 直到那边的林莞再也无法忽视,“晚晚,你知道你爸是什么人,妈妈为你撑了十七年,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像个疯子,妈妈怕他。” 十七年的婚姻修罗场。 黎知晚记事起,见证了黎术对林莞的折磨和凌辱,那些鲜血淋淋的残暴让幼小的她对婚姻和爱情充满惶恐。 黎知晚忍着泣声,“……可我也怕,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黎术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爸,不会伤害你的,他只是厌恶我而已。”林莞自欺欺人的说着。 黎知晚握着手机笑的悲戚。 林莞怕是忘了去年就因为她买错了一包烟,被黎术一脚踢的从楼梯摔下去,生锈的扶梯将她的手臂划了一个长长的血口,留下狰狞的疤。 亲生女儿,黎术那种混账,哪里还有点人性。 不过是托词而已。 黎知晚存着一线希望,近乎祈求的语气,“妈,你能不能别走,再等三个月,三个月后高考完我带你离开江城,我一定能考上京大的,你相信我——” 林莞打断她的话,“晚晚,妈妈不再年轻了,前天你周叔叔跟我求婚了,他是个好男人。” 黎知晚只觉得林莞傻,一个在婚内出轨她的男人,就算娶了她,难道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何必一次一次把人生的筹码压在男人身上。 似乎知晓她的想法,林莞轻声道,“晚晚,你现在还太小,不懂成年人的感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她不懂林莞到底有多爱周齐山,才肯抛下亲生女儿,远走异乡。 究竟是爱周齐山,还是恨黎术?所以连她这个女儿也跟着恨了。 林莞叹了口气,说,“我们所有人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爱与被爱,但爱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没有谁能真正拥有。很多人付出一生,也不过是付之东流。” 读过那么多美文赏析,她第一次有些听不懂林莞的话。 “那你怎么确定你得到了周齐山的爱?”黎知晚没说出口的是,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找刺激来摆脱婚姻的平淡。 “因为……”那头的林莞沉吟了一会儿,“偏爱。” “偏爱?什么意思?”黎知晚觉得林莞在读一些文艺句。 林莞嗯了一声,说,“如果一个男人面对常人难以抉择的问题时,没有犹豫的选择了你,这就是偏爱。” 是原配和小三吗?黎知晚头疼的厉害。 “不说了,你早点睡吧。即使我去了英国,有任何事也可以联系我,找你周叔叔也行。”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的票,我去机场送你。” “下周周末。”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吗? 黎知晚对着空气点点头,听到那边说,“你高三课那么忙,就别送我了。” 林莞并不想让她送,对于这个亲女儿,她心里还是有歉疚的。 她这个母亲当的不称职,没有给她该有的呵护,这十七年,黎知晚受的伤害,并不比她少。 见一面就多一分的愧疚。 “等你高考完,妈妈接你来英国散心,你周叔叔会很欢迎你的。” 真的会欢迎吗?去年北宁附中的事闹那么难堪,周齐山明知是儿子周庭的错,还是护着周庭。 只是事后让周庭删了诬陷黎知晚的视频和图片,并私下道歉。周庭连头都没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那些污言劣语的诽谤和造谣不是他干的。 周齐山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看在林莞的面子,象征性的安抚她。 “你周叔叔在你卡里打了十万,高考完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十万……这些钱何尝不是周齐山在隐晦的告诉她,钱给了你,以后别去英国烦他们,也别没事联系他们。 黎知晚忍着难以言出的苦涩,静静听着林莞的话。 她知道,以后很长时间都听不到林莞的声音了。 窗外月光落入逼仄的客厅,投下一角银辉。 林莞准备挂电话前,说了一句,听的她有些心疼。 她说:“你别怪妈妈自私。” 第4章 长的真是好看。 黎知晚走到那一角银辉处,伸手任光线游离于手腕,皎洁的月光照的手臂内侧的疤痕愈发明显,有些渗人。 她听完林莞的话,想说什么,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好沉默。 该怪她吗? 该。因为她抛弃了自己。 可……没有人要求必须为母则刚,黎术差点要了林莞的命,她想逃离情有可原。 只是在等三个月,她带她走不行吗? 就必须得跟着周齐山? 黎知晚想了很多,脑海里翻云过海一般回忆这十多年往事,最后一幕是林莞抱着七岁的她坐在浴缸里恸哭。 那时候卫生间门锁着,黎术用拳砸门,响声很大,林莞颤抖的捂着她的耳朵,吻着她额头,泪水落满她的发顶。 所以她那时候的愿望是快快长大,长得结结实实有力气,就能保护妈妈了。 可到青春期时,她才知道这世上男女有别,她提半桶水都费劲,拿什么来保护林莞。 能给她分担些疼痛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黎知晚喉间疼的厉害,她拉上窗帘,阻却所有光线,窝在沙发一角。 “妈。”她压着嗓子,尽量不那么煽情的说,“你安心走吧。要是哪天周齐山不再偏爱你了,我去接你回来。” “晚晚……”林莞也跟着哽咽。 黎知晚适时的挂断了电话,她习惯于一个人静静的难过,任眼泪肆意翻涌,在暗夜里悉数那些敏感脆弱的神经脉络,让疼痛奔向终点,然后迸发。 午夜三点时,门外有响声,黎知晚从沙发惊醒,第一反应是黎术回来了,抱着抱枕跑回自己的卧室。 她靠在门边仔细听着,半响,那响声没停,人却不见走进来。 正想出去时,门被大力打开,“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酒瓶砸在地上的声音。口里时不时骂着脏话。 是黎术回来了。 黎知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抱着双臂窝在床的一角,强迫自己睡着。 可黎术偏不如她所愿,醉醺醺横倒在沙发上,踢着茶几喊着林莞的名字。 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茶几下的抽屉取出了离婚证,攥在手里揉成一团向前扔去,正巧砸在黎知晚的卧室门上,吓的她一震。 “臭婊子敢玩老子,骗老子离婚,跟他妈老男人跑了,”黎术踹着茶几,水杯碎在地上,一地的玻璃渣,“让老子逮到,非弄死你不可。” 肆无忌惮的谩骂声,砸东西的碰撞声充斥着的冰冷陈旧的屋子。 黎知晚将自己缩在被窝里,咬着手哭,细细的抽噎声。 她想,还好林莞没在。 * 生活如此疲累,可人始终得要生活。 该面对的无法躲避,那就勇往直前。 清晨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窗沿上,黎知晚起床检查了窗户,照往常一样起床洗漱。 今天是周五,林莞下周周末离开江城,黎知晚在心里默数着日子。 刷完牙后,她从洗手间探头看了看在沙发的黎术,睡得东倒西歪的,衣服半敞着,一副醉汉样。 睡得应该很熟,黎知晚轻松了口气,从洗手间走出,背上书包去了厨房。 上面吊挂的柜子放着她前几天买的面包,她踮起脚取了两个拿着路上充饥。 行至门口换鞋时,黎术醒来了。 “去哪?” 突然发出的沙哑声吓了黎知晚一跳,她的手握紧书包肩带,脸色发白看着黎术,说,“去……上学。” 黎术站起身走向她,脸色很阴沉,她反射性后退一步。 黎术个子很高,身材瘦削,肤色偏黑,又因为整日醉酒赌博通宵的原因,皮肤状态很差,胡渣糊满下巴,像是常年吸.毒的人。 “这么早?”他问。 黎知晚乖乖点头,“……高三,所以上的早。” “都高三了?”黎术声音有些恍惚,像是在冥想什么。 “嗯。” 对于他的发问,黎知晚并未感到任何难过或是诧异,因为黎术前些年由于犯罪进过两次监狱,这次回来是一年前。 她和黎术之间说到底,没什么亲情在。 她本能的从心里厌恶他,甚至是恨他,恨他对林莞感情的辜负和身体的折磨,也恨他对自己的暴戾。 黎术这人暴虐,自私,多疑又怯懦,展现了人性所有的卑劣面,她一直都深知,对他是能躲则躲。 有时候躲不过就挨一顿打。 “我们晚晚今年有十八岁了吧?”他又问,这次声音出奇的柔和。 上次听他叫晚晚,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十七。”她应声。 黎术哦了一声,看她。 黎知晚对着他的还有些醉意的目光,心里发怵。 他抬手抚着她的脸,掌心粗糙,磨的她脸疼。 “你母亲跟那个男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黎知晚撒着慌,语气却异常平静,她不能暴露林莞的任何信息。 这个男人是个疯子。 黎术笑的诡异,又在她脸上摸了几下,她不适的紧,却不敢躲,怕激怒他后挨一顿打。 “长得真是好看,皮肤这么白,都有些不像我。” 他说完这些话时,黎知晚目光可见的抖了一下,然后及时唤他,“…爸,我该走了,今天有校领导检查,不能迟到。” 黎术收回手,唇角斜斜笑着,说,“去吧,好好学。” 黎知晚很快转身开门小跑着出去。 一口气没缓跑出巷子口,弯下腰喘气。 她跑的急,没看到黎术走出门望着她时,那狰狞的笑。 第5章 喜欢就去追。 周五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铃声响起后,数学林老师拖了堂,整整延迟了十分钟。 由于是英才班,并未有学生表现出不耐烦,林老师很是欣慰的说了下课,拿着书笑着走出教室。 后桌的许芷晴拍了拍她的肩,问,“你中午回家吗?” 黎知晚摇摇头,家离的远,单程走回去就要半个小时,对于惜时如金的高三来说太浪费时间。 “那一起去食堂吧,周五学校的饭还不错。” “好。” 黎知晚将笔盖扣上。 江城一中的食堂人并不多,可能因为是名校的原因,达官贵人和富商的孩子很多,学生普遍家境都不错,中午很多学生被家里司机开车接回去了。 江城盛传一句话,说是在一中毕业的学生,以后混的最差都是个小公司老板。 话语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可否定,一中的确人才济济,想来周齐山将她转来这里也是花了心思。 黎知晚和许芷晴打完饭后,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和黎术早上的交涉让黎知晚很疲累,慢慢吃着,有些食不知味。 周五是个难得的艳阳天,阳光从落地幕窗洒下,映在她侧脸,在睫毛处柔和的晕开一小圈光,恍的若玉若仙。 连对面的许芷晴都惊艳到。 食堂里突然发出一阵唏嘘声,许芷晴抬头望着,唤对面的黎知晚。 “怎么了?”黎知晚问。 “顾禹谦他们来了,他很少来学校食堂的。好帅!你快看看!” 黎知晚看着她指的方向。 顾禹谦一身黑色的运动装,衬的身姿越发颀长,身后跟着陆元时和陈季川。 他长得确实是好看,外表禁欲高冷,不笑时格外淡漠矜贵,唇型偏薄。 黎知晚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说唇型薄的男人薄情寡义。 她回头,认可许芷晴的话,说,“他确实帅,不过那样的男孩子看看就好,喜欢就算了。” “为什么?”许芷晴不解。 “看着就有些浪荡,估计追他的女孩子不少。” “……” 说的倒是这个理。 “顾禹谦背景很深,据说他爷爷是军界大佬,父辈也是高官,而且去年富商榜第一的顾氏集团也是他们家的,整个江城都没人敢惹他。”许芷晴小声说着,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嗯。”黎知晚象征性的附和了一声。 看还没有提起黎知晚的兴趣,许芷晴竟有点着急,仿佛全世界的女生都应该喜欢顾禹谦一样。 “你知道程予馨吗?” “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她也是一中名人。” 黎知晚笑的无奈,“我刚来一中才半个多月。” “也对也对,不过你都不看电视的吗?程予馨经常上一些节目,这几天也是去参加一个选秀。” “不太看。”黎知晚说道。 这些年她不忍心林莞一个人辛苦养家,经常利用周末和闲暇时间打零工赚学费,不是在奶茶店打工,就是在写文投稿,基本没时间看电视。 “好吧。”许芷晴有些气馁,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程予馨之前追过顾禹谦,还在一起了几天,不过最后被顾禹谦甩了。” 许芷晴讲的兴致勃勃,“他们几个关系还挺复杂的,陆元时喜欢过程予馨,想方设法追了一年,没追上。” “程予馨喜欢的是顾禹谦,当时他们在一起那几天时,我们一中的人都以为顾禹谦会为了程予馨浪子回头的,结果,没想到啊……还是被甩了。可惜……” 黎知晚听的兴致缺缺,最后总结的说了一句,“看,我就说他看着就浪荡吧。” “……” “卧槽,谦哥,那黎知晚长的是真漂亮,又纯又媚的。”陈季川啧啧赞道,眼睛直勾勾望着坐在窗旁的黎知晚。 眼里能溢出蜜来。 顾禹谦顺着陈季川的目光看了看,他们之间隔了几张桌子,大概十米远,他看的很清。 女孩低垂着眸和对面的人说着话,粉嫩的唇一张一合,闪着诱人的色泽。 顾禹谦竟是下意识的喉结动了动。 身旁的陆元时心思细腻,最先发现他不对劲,递给他一张纸,说,“擦擦口水。” 惹得对面陈季川都笑了起来。 “滚。”顾禹谦扯过他手里的纸,扔给笑的不停的陈季川脸上。 “喜欢就去追。”陈季川笑的大大咧咧,看着冷着脸的顾禹谦。 “我说喜欢了吗。”顾禹谦沉着声,压下心里莫名的悸动。 “你不会怕了吧?”陆元时问。 “有什么好怕的。” “怕追不上丢人呗。” 顾禹谦一副你是不是想死的表情看着陆元时。 “你行你就上。” “没必要。”顾禹谦答的冷淡,“她又不值得。” 陈季川和陆元时戚了一声。 黎知晚和许芷晴吃的差不多,准备站起身时,薛峰走了过来。 常年锻炼的体育生,高俊挺拔的外型,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干嘛躲我?”薛峰挡着黎知晚的路,整个人的影子都罩着她。 “让开。”黎知晚看着他。 “装什么清高,当我不知道你在北宁附中的事啊,周庭都跟我说了,你那方面很厉害啊。” 许芷晴眼睛睁的老大,看着黎知晚。 此时的黎知晚握紧拳,整个人都发着抖,本以为离开了北宁附中,就能逃避那些像刀子一样的流言蜚语,却没想到周庭还是不肯放过她。 沉浸了几秒之后,她仰头,直视薛峰,语气清冷至极,“我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你从头到尾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把你嘴巴给我管好。” 薛峰勾唇笑了笑,那模样十足的混混。 “跟你妈一个样,就是个骚货,老子能看上你,你还不乐意。” 薛峰越说声越大,连顾禹谦他们几人也听到了。 食堂里看热闹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些眼红黎知晚的人。 毕竟在她们看来,黎知晚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一来就抢了学霸的头衔,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完美的人不该存在,就应该有污点才符合大众的认知。 女孩子贞洁有亏,是毁她最好的方式。 “怎么了?我说了实话就想翻脸啊,你妈当了小三,还上位成功了,这样好的事情,还怕大家知道啊。” 薛峰特意的放大音量,低头看着脸色发白的黎知晚。 第6章 老子弄死你。 身后看戏的陈季川也是满脸的惊异,“卧槽,这……消息有点劲爆,看不出来啊。” “这可能是她转校的原因吧。”陆元时说。 顾禹谦沉着脸看向黎知晚,眉目冷峻,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陆元时给陈季川使着眼色。 陈季川了然的挑眉,然后慢悠悠说,“看她被薛峰欺负的怪可怜的,要不我去瞧瞧,这英雄救美最能让人记忆犹新了。” 说着就站起身往过走。 “回来。”顾禹谦冷声道,“别管闲事。” “这怎么还算闲事了。” 顾禹谦起身扫了他一眼,似乎真的不想搭理黎知晚的事。 “我约了沈彬下午去玩车,走了。” 顾禹谦还没走出食堂,就响起了很大的嘈杂声。 是黎知晚将餐盘砸在了薛峰的头上,见了血。 顾禹谦闻声回头。 女孩气的浑身发抖,眼角泛红溢着泪,却是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这副样子我见犹怜。 薛峰气极,摸了摸额头的血,一巴掌扇了过去,“臭婊子,敢打我!” 力气用了个十成十。 黎知晚当时就倒了地,头磕在桌角上,耳朵嗡嗡作响,嘴角渗出血。 “知晚!”许芷晴害怕的喊道,蹲下身想扶她,却被薛峰的几个兄弟粗鲁一把拽开。 黎知晚头晕乎乎的,眼前发黑,这种疼痛像极了无数个夜晚,她和林莞缩在墙角,哭着求黎术停手的惧怕。 她晃了晃脑袋,仰头看着薛峰,只见他张嘴辱骂,却听不清声音。 手撑着桌角想站起,却被人一脚踹在腹上,狼狈倒地。 食堂里总算是有人发出了愤愤不平的喊声。 大约是看到这场面,觉得过分了点。 此时的顾禹谦已经走到了门口,长身玉立,目光沉沉,望着黎知晚的方向。 他不是什么善人,也从不屑于做什么英雄救美的俗事。 甚至因为出身于错综复杂,诡谲多变的世家大族,见过了风月权利场上的肮脏事,他生性比外表都凉薄。 可他望着她时,却没来由的疼,是心里丝丝过了一霎的呛疼。 奇异的感觉让他自己都怔了好半天。 看到女孩眼泪滑落,入了风尘。 顾禹谦终是停下了离开的步伐,走了过去。 在薛峰又一拳落下之前,顾禹谦迅速抬手攥着他手腕,用了狠厉。 十八岁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浅露青筋的手背,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比薛峰还高了半头。 “顾禹谦,这婊子的事跟你他妈的一点关系没有,你少插手!” 顾禹谦冷笑不语,箍着他手的力度又大了些。 薛峰试图挣开,使了力气,憋的手心通红也没挣脱,脸上满是窘意。 顾禹谦缓缓松手,在薛峰松懈时,长腿一伸直接踹了过去,直直踹出三米远。 “还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嗓音清冷,威严十足。 他的声音刚一出口,整个食堂的人都静默不语,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陈季川和陆元时对看一眼,赶紧走上前去。 鲜少见顾禹谦发这么大火,他即便愤怒,也会给人留几分体面。 不是因为心善或仁慈,是不想辱了顾家的门面。 此时的黎知晚还倒在地上,顾禹谦背着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她全部的身子。 阳光自他高大的肩上倾洒,将她拢在一大片暗影里。 薛峰被他那几个哥们扶起来,几个人气势汹汹的看着顾禹谦。 他却淡着眉眼,无一丝惧意。 惹得薛峰更是窝火。 几人晃着脖子动着拳脚准备冲上前,被身后站着的陆元时和陈季川拦住。 “我劝你最好识相点,谦哥不是你能惹的,给自己留点面子,别一会儿弄的太难看。”陆元时撇了薛峰一眼,在他耳边说着。 薛峰楞了一下,被陆元时的话给点醒。 他们家权势再盛,也比不过顾家,这样闹下去丢脸的只会是他。 黎知晚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一个女孩而已,过几天他再想想别的法子。 思索着,眉间怒气消散,小声给身旁几人说了几句,动身准备走。 顾禹谦转身看着地上的黎知晚,垂眸时目光柔了些。 女孩苍白的面容捂着小腹,颤动的眼睫,有惊异,也有害怕,唇角的血迹和青痕格外明显。 他看的心里一紧。 忽而想起初见时,她面上的红霞和眼里的俏丽。 他攥了攥拳,又松开,避开她的目光后,转身,叫住薛峰,“站住。” 薛峰脊背一僵。 顾禹谦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猛力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用力下压,头磕在桌角,发出很大的闷响。 薛峰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叫喊着让他放手。 有人想上前,被陆元时和陈季川挡着。 薛峰嗓子咳着发不出声音,脸色红的不行,喘不上气。 却还没完。 众人远远看见顾禹谦掐着他脖子,一脚踩在他头顶,将他整个人翻着踩在地上,他只能半跪着承受。 没过五六分钟,薛峰已经失去了挣开的力气,只一手攥着衣领,想求他松开。 顾禹谦没放手,又过了几分钟,在薛峰快撑不住晕过去之前,在他耳边冷声说道,“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我不管你跟她有什么恩怨,再敢欺辱她一次——” “老子弄死你。” 薛峰脑子发昏,闷声不住的点头。 “记住了。”他嗓音满是冷厉,甩开了手。 薛峰失去束缚,趴着桌子猛咳不停。 顾禹谦看也没看,迈步走了。 黎知晚已经被许芷晴扶起,靠在她身上,发懵的注视着这一切。 离得太远,又被人群挡着,她没听到顾禹谦的话。 却能猜出他在护着她,为她出气。 顾禹谦向她走来。 黎知晚愣愣的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正午的阳光似是更烈了些,她的脸有些发烫,手心渗汗。 少年一身意气,清隽美目,看着她时没了冰冷,整个人温柔很多。 连声音都好听极了。 他问她,“还能走吗?” 此时的黎知晚都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只觉得整个人更晕。 怔怔点头,说,“可……可以,谢谢你。” 第7章 你不哭了好不好? 她不懂顾禹谦为何会帮她。 大约是长这么大,没有人这么坚定的护着她的原因,黎知晚从心底里对顾禹谦生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像是春风拂过粼粼湖面,暖心漾肺。 没等顾禹谦想好说辞,有几名教务处的老师来了,为首的是副校长陈鹏。 还跟了几位保安,手里拿着铁棍。 陈鹏先是看到了薛峰,他蹙眉走了过去,看见他头上的血,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薛峰低声唤了声,“舅舅……是顾禹谦。” 陈鹏眉心拧的更重,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给后面几名老师说,“送他去医务室。” “那位学生,你过来!”陈鹏看着黎知晚。 都聪明的知道顾禹谦不能惹,拿黎知晚开刀。 空气安静的连外面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黎知晚垂着眼走过去,低头轻声道,“老师……” “这怎么回事?” 声音带着怒火,是为了侄子薛峰不平。 黎知晚咬唇不语,这种事如何解释,别人都会说是她的错。 陈鹏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好欺负,不由得声更大了。 “当初推荐你过来的人,说是你学习好品行端正,我才同意招你的,不然你以为一中有多好进。” “说难听点,你这种家世,再加上你在北宁附中的那些肮脏事,想进一中连门都没有!” “一个女孩子不洁身自好,你想让别人怎么看你。” 娓娓道来,字字珠玑的话语像刀子一般,刻在黎知晚心上,凌迟着每一刻的心跳。 她连哭都不敢,吸着鼻子,忍着酸涩。 她怕哭的太难看,失了体面。 顾禹谦望她许久,看着她颈间不停颤抖的莹白肌肤,叹了口气。 可真的傻,不懂反驳吗? 他走过去,伸手将黎知晚拉在身后。 出声阻止了陈鹏的滔滔不绝,“行了。” “不是她的错,是薛峰先动的手。” 言简意赅,不耐烦的语气完全没有给这个副校长面子。 陈鹏有些恼怒,张了嘴本能的想训斥他,像对待普通学生那样。 想了许久后,忌惮顾家的权势,还是闭了嘴。 毕竟这江城一中的校长都是顾家人。 他又不想失了副校长的脸面,被围观的学生看笑话,说,“这事还是要好好查查,黎知晚,你跟我去办公室走一趟。” 黎知晚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一直低着头,因为离得近,头抵在顾禹谦的后背上。 发出的声音像是绕在他耳边一样,柔柔软软的。 “办公室就不去了,您好好盘问您侄子就知道了。”顾禹谦冷冷说道。 说罢,没给陈鹏说话的机会,拉着黎知晚就走了。 握在手心的手腕皓暖如玉,软的似玉雕的棉花,顾禹谦很轻的握着,生怕伤了她。 走在校内主干道上,风吹过,银杏叶铺满一地,踏在上面绵绵无声。 黎知晚轻轻挣开了手,捂着泛疼的肚子,垂着头。 顾禹谦止步看她。 高挂的阳光透过枝头飞扬的银杏叶落在她发顶,弹如薄翼的睫毛轻颤着,挡着她的眼睛。 顾禹谦也学着她,半晌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本以为她会开口谢他,或是怪他私自拉她出来,亦或是问他为何帮她。 想着她的各种问法,酝酿着该如何回应。 却不想她只轻轻说了句,“……你走太快了。” 她跟不上。 少年从唇齿溢出一声笑,然后戏谑的说,“怪我。” 说罢见她还低着头,随意说了句,“长这么好看,以后别总低头。” 忍了那么久没落泪的她,却在顾禹谦轻轻松松的话语里难过的不行。 心里涩的厉害,那涩直直的溢上了嗓子和泪腺,她抽抽搭搭的哭出声。 止都止不住。 那场面很多年后黎知晚想起,都觉得丢人的很。 这下换顾禹谦手足无措了。 怎么就把女孩子整哭了。 他个子高,黎知晚堪堪到他胸膛,看不到她哭的脸,他只好半蹲着身子。 看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快喘不来气的样子,手搭在半空,不知道怎么安慰。 没哄过女孩子,遇到哭这么狠的,也是平生第一次。 顾禹谦很是无措,不自然的唤她的名字,然后说,“……你不哭了好不好?” 黎知晚也不知道怎么就哭成这样,这些年忍的委屈突然开了闸,一时半会儿都按不住。 顺着他的话点头,抽着嗓音说,“我也……不……想哭的。” 话都说不利索,边说边哭。 她的眼睛大大红红的,眼尾也染着粉红,不停溢泪。 还说不哭了。 顾禹谦有些失笑,在身上口袋摸了摸,除了手机,连张纸巾都没带。 心烦起来。 他竟是将袖子递给她,说,“没有纸,拿这个将就一下。” 黎知晚也没客气,拽过来就擦眼睛。 湿热的感觉透过衣料印在他手腕处,减了又增。 不知过了多久,黎知晚慢慢止声,捏着他的袖口放下。 虽还是抽着嗓子,但好歹没泪了。 唇角有被泪水浸染的血渍,顾禹谦借着袖口的血替她擦了擦。 只听她轻轻嘶了一声,捂着唇角。 是疼的不行。 顾禹谦蹙眉,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额发间干涸的伤口。 隐在发丝里,偏红的血。 他刚想开口,手机响了。 他拿起一看,是沈彬,这才想起中午约他去赛车的事。 大约是催他快来。 他没有接,挂了电话,按灭手机。 “送你去医院。” 黎知晚摇摇头,说,“中午有课,我下午回去再去。” “课能比身体重要。”顾禹谦声音坚定,说,“在这等我。” 他将她往路边拉了拉,然后离开。 不到两分钟,顾禹谦骑车过来,是一辆纯黑色的机车,车身轻薄美观,低调奢贵,经过她身旁时,掀起一阵风。 他戴着黑色的头盔,将手里一个白色的头盔递给她,声音听着有些发闷:道:“戴上。” 黎知晚没接头盔,踌躇道:“我可以自己去的……不用你送。” “而且下午还有课,你回去上课吧,顾禹谦。” 顾禹谦将头盔卸下来,单手拿着抵在腰上,好整以暇的开口说道:“你还知道我名字?谁同你说的?” “我记得我们还没正式认识过。”他补充道。 黎知晚闻言,小声说了句:“…我听班里同学说的。” 顾禹谦笑得肆意,说:“那他们私底下怎么说我的?” 无非是说他桀骜不驯,玩物丧志、妥妥的纨绔子弟。 却不曾想到黎知晚见他今日帮了自己,扯谎说了一句:“同学们都说你人挺好的。” 人挺好? 瞎扯什么谎话。 顾禹谦了然,看着她问:“黎知晚,你说说看,我哪里好?” 第8章 怕的话可以抱我。 黎知晚闻言轻轻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好压低声音说道:“就说你人挺…挺好的,具体的我忘记了。” 她说完就听到顾禹谦嗤笑一声。 然后在她抬头那一瞬间,顾禹谦将那个白色头盔套在她头上,扣紧。 简短的说了句:“上车。” 大约是那天顾禹谦的神情足够真挚,黎知晚最终还是乖乖的坐在他后座。 车速很快,以奔腾绝尘之势开出校门,驶向南宁路。 徒留身后四散的银杏叶。 黎知晚隔着护目镜,只看的清无数飘过的红绿灯,和化作幻影的行人。 她不敢靠顾禹谦太近,尽可能的身子往后仰,手在后面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但车速却越来越快,劲风烈烈。 她终是忍不住,向前稍微靠了靠,颤声问顾禹谦,“…能慢点吗?感觉有点危险。” 恰逢红灯,顾禹谦刹车,转头看她。 护目镜下,女孩的眼睛还带着红,声音软的很。 他起了逗她的心思,笑的玩世不恭,说,“怕的话可以抱我。”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不介意。” 那声音姿态尽是轻浮。 浪荡到黎知晚当时没有回他一句话。 红灯转绿,车流如龙。 顾禹谦发动车,一如既往的飞速,窗外光影交错如幻。 在他说完那些轻佻的话语后,黎知晚一路上身体都没有挨过他一秒,无论多快的速度,都没有再靠近过他。 没过一会儿,车子停在了江宁医院。 这是距离一中最近的医院。 午后的医院人很多,门口还停着几辆急救车,有医生和护士正推着浑身重伤的病人往里走。 顾禹谦将车停好后,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长相斯文,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主治医师走了过来。 年龄在二十八岁左右。 黎知晚瞄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副院长陈季铭。 只听顾禹谦唤了声哥。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陈季铭将手里的医用手套卸下。 他的神态有些疲惫,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是刚做完一场大手术。 “给她看看。” 陈季铭这才注意到黎知晚。 一身整齐的一中校服,黑色长发披过肩,别在耳后,眼眸靓丽,潋滟盈波。 再加上唇角和额头的伤,说不出的羸弱可人。 这小子…… 他以为又是顾禹谦招惹的那家姑娘。 “怎么伤的?”陈季铭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的伤,仔细看了看。 伤口不算深,却也伤的不轻,像是撞在尖物上。 “就是……”黎知晚声音浅的很,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您就别问了。”顾禹谦打断他,“先给人看病。” 陈季铭瞥了他一眼。 “跟我走。”他对黎知晚说。 “嗯。”她点点头。 她跟在陈季铭身后刚走了一步,便被顾禹谦拉着手腕。 “别怕。”他说这两个字时,笑的漫不经心,“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一会儿检查完该下午了,我打车回去。”她轻轻挣开手。 然后头也不回的跟在陈季铭身后。 顾禹谦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笑了笑。 有了陈季铭的关系,检查上药都很快。 在给她伤口抹药时,还是陈季铭亲自上手的。 旁边的站着的护士都一脸惊呆。 天知道陈副院长轻易都不接手术,一场手术天价难求。 “这个药一天抹三次,额头的伤口不能见水。”陈季铭将装好的药递给她。 “这些天洗脸要注意些。” “谢谢您。”黎知晚接过药。 陈季铭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爱美担心留疤,便出声安抚,“额头的伤好好擦药,不会留疤的。” 黎知晚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她走到门口时,被陈季铭叫住。 看她面目乖巧的紧,不像是顾禹谦那群小子之前结识的女孩,忍不住好心提醒她,“顾禹谦那小子浪荡的很,也就那张脸迷惑人,可别被他带偏了。” 黎知晚说,“我知道,谢谢。”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步履沉稳坚定。 她和顾禹谦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论出身地位背景,何妨云泥之别。 顾禹谦可以随手挥霍时间,经一场风花雪月,撩一首红尘新曲。 可她没有这个时间陪他。 她的人生已经够艰苦了,没有错的资本和余力。 走至收银台时,黎知晚取出费用单递给护士。 “小姑娘,已经有人给你付了。” 黎知晚愣了下,将费用单拿回,说,“谢谢。” 走出医院大楼时,顾禹谦靠在车前抽着烟等她。 那模样明明像个浪荡贵公子,却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疏离。 望见她来,顾禹谦将烟碾灭,随手扔在垃圾桶里,将头盔递给她。 “上车。”他说。 黎知晚走近,额前的刘海有些乱。 顾禹谦抬手想帮她理理,她却向后躲了躲。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收回的手,说,“钱我下周一上课还你,今天的事……谢谢你。” 顾禹谦笑,说,“行,你的谢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可不收现金。” “手机给我。”他没给她拒绝的余地,直接从她校服兜里掏出手机,顺手牵着她手指将指纹解开。 黎知晚想抢回手机,奈何顾禹谦个子实在高,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他手。 几秒后,是手机加好友的消息声。 “你……” “这样方便。”顾禹谦语气淡淡,将手机递给她。 “……” 他坐上车,说:“这个点等你打到车回到学校,下午第四节课也该上完了。” “那我也想打车。”黎知晚说罢迈步就往对面路口走。 顾禹谦笑了笑,慢慢骑车跟在她身侧。 黎知晚步履加快,像是在躲瘟神。 一个眼神都没给。 “真不上车?”顾禹谦正声问她,没了刚才那股子轻佻感。 “不上。”黎知晚倔强的说道。 顾禹谦失笑,依旧耐着性子不疾不徐的跟了一两分钟。 那天的江城夕阳洒金,清凉带寒的风吹过女孩的发丝和衣角,好看的颈白的晃眼。 景色美,眼前的女孩也绝美如画。 可顾禹谦那点耐性一点点被耗尽。 他不是一个喜欢磕硬钢板的人,相反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对他全是奉承恭维,想要什么东西一句话轻轻松松就能拥有。 没有任何事物需要他努力。 所以在黎知晚这里也没有例外,当时的顾禹谦见她实在倔强,也没有什么耐心陪她耗。 冷冷抛下了一句,“走了。” 第9章 等着我玩死你。 不知是不是巧合,黎知晚从车上下来时,顾禹谦也刚到校门口。 两人简单对视了一眼,没有多余的交谈。 黎知晚绕过他,走进了教学楼。 顾禹谦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咬着点燃,看着女孩挺直的肩,长长的腿,帆布鞋上面露出的莹白脚踝。 倔强又清冷。 看着看着就被烟迷了眼,呛了喉,闷咳出声来。 那模样有些狼狈。 他被人唤了好几声才回过头,看到的是沈彬那张张扬肆意的脸。 沈彬低低骂了句粗话,才说:“我说哥,你好歹接我个电话,我还以为你进局子了!” 顾禹谦没理他,拿出一瓶水喝了几口,压了压喉间的灼感,沉声道,“有事?” “诶——不是你说今天下午想玩赛车吗?我这场子和人都找给你好了,等半天不见你人,打电话你也不接……” “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才过来找你。” 顾禹谦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的微信,点开女孩的头像,是一张当下正火的动漫图,清冷淡雅,像她这个人。 只听他说,“不去了,你自己去。” “谦哥你这太驳我面子了,那么多人等着你呢,这聚一起也不容易——” “我说不去了。” 声音明显不耐,再说下去只会惹他不快,沈彬只好讪讪的住嘴。 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是了解顾禹谦的。 顾禹谦这人表面看着如玉似君,矜贵恣意,有礼有度,不轻易动怒。 可这谦和有礼只浮于表,是伪装在骇浪惊涛下的教养。 一旦卸下伪装,动起怒来,狠厉的要你的命。 就像一年前在京都二环的夜店里,狠戾淡漠的他,生生将一个男人打断了腿。 只是因为那人挑衅了几句而已,便触了雷霆之怒。 当时他和陈季川那几人都在场,脸色发白看着他,连出声阻拦都不敢。 忆起这些,沈彬头皮发麻,只好点头说了句,“行,那我去请他们吃饭玩玩,当赔罪了。”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无言语。 分明是在赶人走。 沈彬简短道了个别,便开车走了。 已经放学十余分钟了,大部分学生早已离校。 只余下值日生在楼梯间里打扫卫生。 他们看到她走过去后,又是低低的碎语议论声。 落日的余晖横穿过天际线,洒在走廊里,像是渡了层金边。 看着暖,实则冰冷的紧。 黎知晚听着这些泯灭真相,又多加揣测的言语早已见怪不怪。 这样的事在江宁附中上演过无数次,明面的,背地的,甚至是堵在逼仄厕所或暗黑巷子里,大打出手的羞辱欺凌。 她都见过,并且深深经历过。 三人成虎的效力,她切身体会过,被肮脏不堪的言语伤害,被拳脚相加的百般折辱。 她的情绪无数次在崩溃边缘,又自我救赎般的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发疯都是个奇迹。 每次她都想着还有林莞,她想带这个可怜的女人离开江城,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她想帮她的妈妈。 这个给她生命,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 她学习不是为了任何,是为了能有力量带林莞离开。 可如今,她也要走了。 选择依靠周齐山,那个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选择狠心抛下亲生女儿,远赴英国。 …… 这么想着就走到了十六班门口,薛峰一行人竟然从里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想来也是在刻意等着她,好算清中午的账。 “呦——这是舍得从顾禹谦那回来了?” 薛峰一身邪气,头上还包着很厚的绷带,看着她眼里全是狠意,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着。 “我他妈还真是低看了你,顾禹谦你都能勾搭上,还挺有本事的,功夫了得啊。” “说说看,怎么勾引的,我学学。” 他说着还伸手掐住她下颌,发狠的,骨节都咔咔响。 中午被打在脸上的伤口又开始疼,在医院的药也算是白抹了。 “你……放手。”黎知晚抬手扣他手腕,很用力很用力,却还是掰不开。 每次力量悬殊的对比都会让她害怕难过,无数次白天夜晚,面对黎术的拳打脚踢般的宣泄,她和林莞相依为命着支撑。 所谓支撑,无外乎是等着黎术打累,她们好喘口气证明自己还活着。 庆幸着身体的韧性,能扛过那些疼痛,还能活下来。 “你他妈的倒是说啊!说说看,怎么就让顾禹谦疼你的!” 黎知晚被掐的说不出来,脸生疼,嗓子难受的发涩。 “峰…峰哥,顾…禹谦在校门口。”身后他一哥们庞伟叫住了他。 一中的建筑壮观宏伟,既秉承了中国古代的意蕴美,又融合了西方的古典大气。 高三教学楼正对校门口,蜿蜒向上,绮丽壮阔。 顾禹谦的机车就停在校门口,他动作懒散的靠在车旁,手里夹着一根烟,冷冷的望着教学楼的方向。 “怕个屁,我他妈就不信了,他还能真弄死我!”他回头踹了庞伟一脚。 “可…”庞伟拍了拍膝盖,站直身子,有些踌躇。 他想提醒薛峰,中午顾禹谦的说的话。 就算想整治黎知晚,也别在他眼皮子底下。 薛峰虽骂了庞伟,可手还是放下了,改为将黎知晚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去。 正想着怎么教训她,视线略过校门口的顾禹谦。 虽看不清他的表情,薛峰也能猜出此刻的顾禹谦一定是冷漠倨傲。 若是他现在敢动一下黎知晚,那人定是捻灭烟上来和他干一场,肯定比中午还狠。 到底的怂,怕了他。 薛峰让开了一道,放黎知晚走了进去。 然后远远的,在他冰冷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学楼。 临走了,还不忘恶狠狠的回头跟黎知晚骂了几句,说你等着。 等着我玩死你。 黎知晚揉了揉下巴,漠然转身进教室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傍晚的风在校园里肆意吹着,枝头的银杏叶哗啦啦掉。 顾禹谦将烟嗑灭,扔了。 看到薛峰一行人离开学校,停了几分钟没看到她的身影,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骑车离开。 他离开时,天光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教学楼。 他刚是想上去看她的,转念一想,他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呢。 人家姑娘也不一定鸟他,何必上赶着三番四次的自讨没趣。 英雄救美最是俗气。 不过是荷尔蒙的上升和多巴胺的分泌,一时脑子热了而已。 到底不是一路人。 玩心一起,又耽误好学生前途,平增负罪感,何必自己找难受。 还不如恣意妄为,乐个自在。 他离开后,四楼教室的灯光亮起,是夜晚孤寂的光明。 黎知晚独自坐在教室写完了两张数学卷子,对答案时,第二张试题的最后一道圆锥曲线的题有了失误。 过程堪称完美,结果却错了。 还是大意失荆州。 她拍了拍脑袋,重算了最后一步,验证正确后,拿起桌上的英语词汇本和几张文综卷关了灯,在一片漆黑里走出了教学楼。 一中校门口的门卫是个年近六旬的爷爷,看到身影单薄的小姑娘从夜色里走出来,问了一句,“小姑娘,你爸妈没来接你吗?” 第10章 不想活了? 黎知晚摇了摇头。心想,她哪里有爸妈,妈妈这周天就离开江城,爸爸是个犯罪入过狱又成天醉酒赌博的男人。 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这么晚回家你爸妈不担心啊。”门卫爷爷的语气有些训斥的感觉,像是在说,这父母怎么当的,还能放心这么黑的天,让她一个人回家。 黎知晚勉强笑了一下,是在回馈他的担忧,“他们……忙。” 忙的不爱她,忙的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抛弃她。 她从校门口离开,沉沉夜色也遮不住的荒凉。 那晚回到家后,黎术没在家。 她在狭窄的玄关处打开灯,一瞬的光亮让她眼疼。 又是扔了一地的碎酒瓶和烟头。 她放下书包,捡起地上的酒瓶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又将地上的烟头和烟灰扫干净,装进垃圾袋里。 拿着门钥匙,提着垃圾下楼去巷子尽头的垃圾站。 夜里天寒,她裹紧校服快跑着去扔了垃圾,小跑着回家。 快到家门口时,在暗黑的楼梯里遇到了黎术。 还有一个女人。 楼道里灯暗,女人的脊背挨着脏兮兮的墙壁,曲着身挺着胸脯吟吟叫着。 黎术满是胡渣的脸埋在她挺起的两团,手胡乱摸着,喘的不成样子。 那声音让黎知晚有点恶心,隔着几米都能闻到烂醉的臭味。 她脸色发白的跑出了楼道,步子乱在一节节的楼梯。 那么大的声音都没能吵到他们的兴致。 黎知晚跑出巷子后在街道里乱走,霓虹灯渐渐寂灭,徒留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弱弱的灯光。 她沿着街边慢走,低着头看着脚尖和路边落叶。 初春时节,新叶代旧叶,一波波换着,等着炎夏,盼着寒冬。 走到十字路口,也没想起抬头看路。 几辆豪车自北呼啸而来,急刹车的引擎声划破夜空。 衬得路灯都晃了几番。 黎知晚倒在地上。 沈彬打的头阵,顾禹谦的车在后面,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们刚陪顾禹谦玩了一场回来,在路上兴致来了,想再玩一波,还没得劲,就差点撞了黎知晚。 刚换了一辆兰博基尼,车子应急打转撞上了护栏,沈彬的火气就上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车门就骂了一句,“红灯看不见,上赶着投胎啊!” 黎知晚从惊吓中回过神,站起身微抬头说了句,“对不起……” 女孩一脸窘迫,脸还发着白,没从惊吓里缓过神来。 刚才离死神只有一秒之遥。 沈彬稍一不注意,她就会命丧当场。 昏黄的路灯下,女孩敛眉垂眸,发丝垂在耳侧,粉唇紧抿,看着就是紧张。 沈彬愣了愣,摸了摸裤兜里,没找到烟。 舌尖顶着上颚舔了舔,麻麻的,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身后顾禹谦落下车窗,唤了声他名,说:“声小点,别吓着她。” 他的声音低沉,融入这漫漫长夜。 黎知晚越过沈彬,看向身后。 她知道是顾禹谦,这声音她中午听过,过耳没忘。 车窗是落下的,他却没探出头,手搭在外面,夹着烟。 不可一世的模样。 沈彬朝后看了一眼,讪讪止了声,只好朝车里走。 本来还想要个微信呢。 沈彬先开车走,其余几车也跟他后面。 只有顾禹谦慢悠悠开着车,到她身边时,拦了她去路。 他想不明白都凌晨一点多了,她一女孩子,晃在外面干嘛。 是觉得这世道安全,还是觉得自己长得安全? “大好年华,不想活了?”他看着她,语气平凉。 …… 可真会说话。 你管我。 黎知晚干瞪他一眼,绕过车身就走。 顾禹谦笑。 刚走没几分钟,前方路灯跟应景似的,倏地全灭了,哗哗黑了一长路,连拨开的井盖都看不见。 黎知晚想掏出手机,摸到扁平的衣兜,才想起她出来扔垃圾图方便,没带。 正恼着,前路敞亮。 顾禹谦转了方向,车灯破开漆黑的夜,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她怔了怔,转过身,整个人被融融灯光包裹着,环光而立。 灯光刺眼,她抬手虚挡着。 车里的男孩隔着玻璃幕窗看她,指尖香烟燃到指腹,烫的发疼。 将烟头扔掉,他落下车窗,探出头来。 “大胆走,哥罩着你。” 他散漫的说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调调。 让人极易陷进去,一脚踏空,再无归途。 那晚顾禹谦做了这辈子最温柔的事。 他开着车随着女孩的脚步,穿过寂静的街巷,淌过凛冽的夜风,追着她落寞的背影。 迢迢长夜里,看尽了她所有的倔强和脆弱。 少年情窦一起,破晓将至。 第11章 长的过于好看。 黎知晚是看到黎术带着陌生女人离开后,才拐进巷子口回了家。 车灯从不远处冲破黑夜,照亮了巷子。 湿湿的青苔,墙上斑驳的油烟清晰可见。 腐朽的人间,仓惶不堪的生活,拉着疲惫的人们坠落。 她沉着步子,一步一步迈进去。 顾禹谦下车咬着烟,垂着眼尾看她。 他有些没缓过神来。 不怪他,是黎知晚长的过于好看。 所有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觉得这样清冷惹眼的女孩,怎么也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况且江城一中不是普通人家念得起的,个个家里都有点背景,再不济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人。 怎么会…… 顾禹谦踩灭烟,张口想喊她,却又想到什么,挠挠后颈,原地站了几秒后开车走了。 他看着黎知晚走路时刻意挺直的肩,第一次自尊这样的词语浮现在脑海。 或许,她不想回头。 不想在满是恶臭味和脏污的巷子被他喊出名字。 黎知晚听到远去的车声,才回过头来。 顾禹谦离开了。 肩背渐渐放松,人也黯淡了。 她特别怕刚才他会叫住自己,不是因为不敢承认的贫穷和落寞,而是没有勇气面对那样光鲜的男孩。 让他看到自己强撑的自尊,如同掀开盔甲,鲜血淋漓。 青春期的女孩格外敏感,尤其她,没了这层盔甲,她什么都不是。 黎知晚向着家门走去。 * 周六晚上八点时,高三班群通知参加周天的校联谊赛。 是江城一中和北宁附中的篮球赛,在市体育馆举行,时间定在本周末下午二点,所有学生无故不得请假。 黎知晚有些烦。 因为周庭就在北宁附中,而且还是北宁附中的篮球队队长,这比赛他肯定会参加。 到时候看见她去,周庭又不知道会整什么事出来。 想到此,她犹豫再三还是给班主任徐老师发了微信,借口生病不去了。 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回信,先是回她身体重要,然后又回她,刚转来学校应该和同学之间搞好关系,篮球赛每年一届,是增进同学情谊的好机会,以后进入社会,这些人际关系总会有用的…… 班主任不辞辛苦的说了一大堆后,黎知晚咬唇,然后叹气,回了句,谢谢老师,我明天看完病后就去。 发了个看起来乖巧的表情包。 …… 逃不过的宿命。 第二天早上八点,叫醒黎知晚的是楼下吵架的中年夫妻。 女人尖利的嗓音吵的她耳膜振疼,夹杂着男人充满怨气摔杯子的声音。 不过是家长里短,茶米盐醋。 普通人连吵架都纯粹,没有小三出轨的撕逼和豪门争家产的狗血情节,有的只是米价的上涨和男人的懦弱。 哪种更悲哀呢?一丘之徒。 黎知晚收到林莞的消息是在吃了早饭后,她说是晚上七点的航班。 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难过了好久。 她是希望林莞幸福的,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或许周齐山是个好男人。 她中午洗了澡,将换洗衣服和床单被罩也顺手洗了,晾在阳台上。 艳阳的午日,下午回家就能干。 收拾的差不多后,她换了身衣服,中长款的棕色呢绒外衣,内搭白色长裙,黑色长发披着,没有多余的装束。 等她走出家门后,太阳正悬在空,照的人身上发热。 在巷子口的公交站牌等了一会儿,上了通往市体育馆的12路公交。 白日里的江城人流不绝,周末游玩的人尤其多,车子停停走走,等到黎知晚到的时候,很多学生已经按班级排好队等着了。 路上还遇到了原先北宁附中的同学,几个关系不错的跟她象征性的打了招呼,寒暄了近况。 其余的人大都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就扭头走了。 黎知晚也没在意,毕竟虚构的真相就在那。 信你的人撕开虚假拥抱你,不信你的人,声嘶力竭解释也是徒劳。 何必呢。 “知晚。”有人唤她的名字。 第12章 有我帅? 她回头看,是她在北宁附中的班主任路阳,二十三岁,长相斯文,性情绅士儒雅,毕业于京大的新闻学院,名校才子,本科期间还去英国做了两年交换生。 是她想去的学校,连专业也是她很喜欢的。 这是她一直敬重路阳的原因,像是有人先替她完成了一段梦想。 黎知晚:“老师好。” 女孩的面容在艳阳的熏染下,靓丽夺目。 路阳笑了笑,“最近好吗?” “还好。” “那就好。学习怎么样?江城一中的竞争可不小。” “还行。” 路阳点点头,她说还行,说明是不错。 “我知道前段时间的事对你早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高考在即,有些事总……”他想说什么安慰眼前的女孩,却被柔声打断。 “没什么的老师……我早就忘了。” “毕竟对我来说,高考最重要。” 路阳笑笑,右边脸颊有小小的梨涡,像个大男孩。 在出现那些事后,路阳给她的安抚和帮助已经很多了,其余的她不想再让他担心。 人情总是有限的,不能无谓的荒废。 路阳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来一叠资料递给她,“京大近几年在江城录取分数线和排名,新闻学院我特意问校友要了资料,给你标了出来,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 “你……怎么知道?”黎知晚错愕的看着他,忘了伸手接。 路阳柔声说道:“高二时,我第一次进班级,你一直埋头做题,当我说是京大新闻系毕业时,你抬头看了我好久。” “谢……谢。”黎知晚感激的看向他,真的有人记得她不经意的期许。 “先别谢我太早,我向校友打赌,今年江城高考文科状元将会是我最好的学生。” “你可别让我输。” 路阳说这句话时,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虔诚又纯良。 这一幕落在远处的男孩眼里,碍眼的紧。 顾禹谦咬着烟,沉郁着俊脸,让这春日韶光都暗了几分。 他将烟扔掉,语气带着烦躁,“那男的谁?” 陈季川不明所以,吊着嗓子问,“哪个?” “还能是哪个,黎知晚对面那男的。”陆元时心思细腻些,老早就发现顾禹谦不对劲了。 再加上沈彬跟他提过几句,不难猜出。 陈季川这才定着目光望过去,啧啧叹道,“怪不得她不理薛峰,原来早有对象啊,别说,还挺帅,看着比咱们都要大几岁的样子。” 陈季川神经大条的评鉴着路阳的长相,被顾禹谦踢了一腿,才住嘴。 “不是——你踢我干吗?我说错什么了,他不帅吗啊!?” “有我帅?”顾禹谦幽幽的说。 …… 那是没法比。 顾禹谦一中校草也不是白叫的,净身高一米八九,身姿修长,肤色虽白,却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素白,反而是那种冷俊的白,皮肤好的女孩子都羡慕。 陈季川和陆元时常恨天地不公,明明一起熬夜疯玩,顾禹谦脸上连个痘都没长过,顶着一张睥睨朝阳的脸,带着邪性又冷厉。 所经之处,肆意张扬了无数女孩的青春。 顾禹谦脸色很不好了,“说话。” 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长相。 “那当然还是你帅。” “他丑他丑。”陆元时也跟着补了几句。 顾禹谦稍显满意,冷着脸又朝黎知晚的方向看了几眼。 那眼神要将路阳活剥了似的。 和路阳道别后,黎知晚朝十六班所在位置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顾禹谦拦住了,她抬头看他,带着疑惑。 黎知晚语气平和,“有什么事吗?” 顾禹谦帮了她好几次,感恩之情总该有的。 “你好。”少年沉着脸,尾音冷冷的。 黎知晚:“?” 敢情他过来就是为了说句‘你好’? “你好。”她有些失笑。 “我叫顾禹谦。” “我知道。” “高三一班。” “嗯。” 她被他搞的莫名其妙。 见她简短的回话,顾禹谦有些不高兴,“我说了我的,你也要说你的。” 幼稚和不讲理是黎知晚对他最初的印象。 却不知多年后,战场峥嵘报国,商场运筹帷幄,经历无边阴暗却仍怀赤子之心的男人,才是原原本本的他。 “黎知晚,十六班。” 顾禹谦淡淡嗯了一声,没经她同意,拿走了她手里的资料,翻看一番,看到标红的京大新闻系,又合上。 名校王牌专业,人尽皆知。 原来这是她想考的学校。 他把书还给她,没忍住问,“刚才那男的谁啊?” 第13章 你认识周庭吗? 黎知晚:“我老师。” “哦。” 师德败坏。顾禹谦心里暗骂一通。 顾禹谦单独和她说话这会儿已经引来很多人的注意了。 黎知晚有些头疼,想走。 又听他说,“一会儿往前面坐,不然看不见我打球。” “……” 黎知晚巴不得找个没人看见自己的地方。 她怕被周庭看见。 顾禹谦见他走神,语气带一点不满,问她:“听见没?” 黎知晚回过神来,胡乱嗯了一声就跑开了。 带队的校领导吹着口哨喊:“安静!” “都站到各自班级位置,别乱跑了!” 没几分钟,队伍站整齐后,江城一中的学子们有序进入体育馆里。 十六班的观台偏中央的位置,视野开阔,黎知晚尽量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没几秒许芷晴也坐到了她身边。 “知晚,要不要往前面坐坐?能看的更清楚些。” 她没问上周五食堂的事情,黎知晚不免松了口气:“不了,我懒得往前面挤了。” 前面两三排几乎坐满了女生,拉着几条横幅给顾禹谦加油。 初春时节,前座很多女孩子穿着短裙,许芷晴是有点话唠属性的,视线飘向前面,说道:“她们这时候就穿上裙子了,不冷吗?” 黎知晚:“不知道。” 黎知晚话音刚落,对面江宁附中观台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纷纷呐喊周庭的名字。 场内,周庭穿着红白相间的球服,领着篮球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侧面进场。 少年白齿青眉,面如冠玉。刚一出场连一中的许多女孩子都眺目远望。 那一声声的呐喊,让黎知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受控制的捂上耳朵,手都在微微发着抖。 许芷晴站起身才看见周庭的长相,语气赞叹对身旁的黎知晚说道:“去年末的全市联考,周庭是理科第一名,我原来还以为会长的很丑,没想到真人长的这么帅,和顾禹谦不分上下。” “不过他俩也不是一种类型的帅,感觉周庭书卷气重了些,还是顾禹谦帅的更张扬一些。” 见黎知晚不出声回应她,思索了几秒后,才道:“知晚,他应该算的上是你们江宁附中的校草吧?” 见黎知晚依旧低头捂着耳朵,许芷晴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戳了戳她的肩膀,说道:“你没事吧?” 黎知晚的神情尽量平和下来,摇了摇头,再没说话。 “你也是去年市联考的文科第一名,你们都学习这么好,你之前在江宁附中读书的时候,应该和周庭认识吧?” 何止认识。 没有出现林莞和周齐山那件事之前,她和周庭以朋友情谊相处了十多载。 从幼儿园到高二文理分班,做了十几年的同桌、挚友。 但她还是阻止了自己那些滔滔不绝的记忆,撒谎道:“不认识。” 怕许芷晴继续问下去,赶忙说道:“顾禹谦他们都上场了,估计球赛快开始了,赶紧看吧。” “好的。”许芷晴笑着将视线移开,专心看着球场方向。 一中篮球队以顾禹谦为首,进退有度,毫无疑问的拿了第一个三分球。 场内爆发出轰鸣的尖叫声,吵得黎知晚耳朵阵痛。 球场上,顾禹谦的目光落在十六班,来回搜索黎知晚的位置,见她坐在最后面角落处,眉头微蹙起来。 陆元时着急的拍他肩膀:“你发什么愣呢,对面队长周庭刚进了一个二分球。” 他闻言淡淡嗯了一声,继续投入到球赛里。 周庭的球技比顾禹谦弱一些,但胜在会抓住时机。 所以两场下来,居然比分出奇的一致。 最后一场将会定胜负。 休息时,陈季川猛喝水,情绪有些焦急,道:“以前只听闻周庭学习好,没想到这打球也不赖,咱们不会要输吧!” 陆元时拍他脑袋:“你说什么丧气话呢,有谦哥在,输不了。” “诶——”陆元时直视顾禹谦,说道:“你今天怎么不在状态,没激情啊,你之前打球多猛,闭着眼睛都能投进去,今天是怎么了?” 顾禹谦没回应他的问题,兀自转身朝右侧十六班的方向走去,一步步走到黎知晚的身旁,很多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韶光大盛,他的身影却在头顶遮住了大半阳光。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仰头望着他,说:“有事吗?” 他只是问了句:“你想不想让一中赢?” 现在在一中读书,自是希望一中夺冠。 “想。”她说道。 话音刚落,顾禹谦便霸道的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身,往第一排的位置走去。 对着第一排的一位短头发女生说道:“同学,能换个位置吗?” 那女生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脸红道:“……可以。” 他散漫的道谢:“谢了。” 在那名女孩起身后,对着黎知晚语气诚恳道:“你坐这里给我加油,我就能赢。” 说罢,没有给黎知晚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黎知晚稍显尴尬的坐在第一排。 这里距离球场很近,能看清场上男孩子们青春洋溢的脸庞。 最后一场时,顾禹谦一反常态,剑走偏锋,改为绕后灌篮,打的周庭措手不及。 最终比分为 97:32 江城一中大胜。 一中学子们欢呼雀跃,校领导们在台上谦虚致词。 无非说些友谊第一,竞争第二,希望下次有机会再战这些套话。 顾禹谦站在领奖台上,握着奖杯看着黎知晚的方向,笑容恣意张扬。 周围很多女生在疯狂的拍照。 顾禹谦目光灼灼的朝着黎知晚走来,无视周围其他人的注视,将奖杯塞在她手里,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请你。”他说。 黎知晚看着手里的奖杯,怔了怔,说道:“不了,我下午还有事。” 说罢,把奖杯塞回他手里,简单道喜:“恭喜你,我先回家了。” 她还赶着去机场送林莞,七点的机票,她怕来不及。 却被顾禹谦侧身拦住,“什么事这么着急,我送你去。” 黎知晚指了指站在他身后几米的球员们,说:“不用了,陆元时他们还等着你聚餐呢。” 两人谈话这几分钟,早已吸引了远处周庭的注意力。 他目光可见的阴翳起来。 第14章 你和他是青梅竹马? 黎知晚最终还是婉拒了顾禹谦的好意,在他的注视下离开了体育馆场内。 市体育馆对面有一排排凤凰木,每年五六月开的极好,嫣红似火。 如今尚未绽放,瞧着倒是有些萧瑟,黎知晚就站在一棵凤凰木前等车。 却不曾料到,周庭会特意找过来。 “黎知晚。” 周庭唤她名字时,她本能的往声音相反的方向后退了好几步。 听到他说:“我也去机场送我爸,不如一起。” “不必了。”黎知晚冷声回绝。 “这么见外?”周庭嗤笑一声,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道:“你妈和我爸都结婚了,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我爸专门嘱咐我,他在国外忙生意这几年,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黎知晚强压着心中对他的畏惧,直视他的眼睛,说道:“周庭,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我装?”周庭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音色带着明显的怒意,“你他妈就没装,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青涩懵懂的模样,结果骨子里跟你妈一样下贱。” “你家里是穷成什么样子,让你帮着你妈勾引我爸?” “如今我妈自杀死了,你们母女俩入住周家,是不是觉得很爽?很有成就感?” 黎知晚用力板他的手指,见他丝毫未松力的样子,说道:“周庭,你妈妈的死我很遗憾,我也为我妈的行为觉得不耻,可我跟你解释很多遍了,这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知道我妈会和你爸扯上关系。” “我若是早知道我妈和你爸有联系,我也会想办法阻止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将家庭破裂的痛苦,怨恨到我的身上。” 周庭没放开她的手腕,反而握的更紧了些,字字句句说道:“说得倒是好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高一那次家长会,是你撮合他们互加了联系方式。” “周庭,我和你说过很多遍,那次是班主任说家长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平时多交流交流家庭教育的经验,最后还建了个班级群。” “你只是恰巧看到了我站在他们俩中间,就断定是我撮合的他们。” 周庭闻言放开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说道:“就算真是如此,难道你妈妈就没有一点错,勾引已婚男人,你不会觉得很光荣吧?” “你要是觉得把一切错都怪在我和我妈头上,会让你舒服些的话,就随你怎么说都行。”黎知晚默了默,还是说道:“其实你最该怪的不是我妈,是你爸。”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周齐山在江城零零散散的花边新闻就没断过,他不是第一次婚内出轨了,你妈妈的自杀也绝不是突发奇想,这些年的折磨一样都少不了。我妈最大的错,是她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妈是因为你爸自杀的,你最该恨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周庭冷笑几声,沉沉道:“黎知晚,认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知道你这么会狡辩。” 黎知晚:“是事实如此。” 两人僵持之际,顾禹谦那行人刚好从体育馆出来,入目便是对面的两人。 不远不近的距离,很难不让人多想。 顾禹谦是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正想过去问问这俩人什么情况,迎面走过来一位女孩子,有些结巴的问他:“可…可不可以加一下你联系方式?我我是…替…朋友要的。” “行。”顾禹谦将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着,然后目光飘向对面的俩人,问她:“你是不是江宁附中的学生?” 女孩子乖巧的点头。 “你认识周庭和黎知晚吗?” 女孩子的视线也顺着他看过去,诚实的说道:“认识,他们都是江宁附中的学霸,去年市联考他们包揽了文理科第一,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们。” 顾禹谦神色一沉,一改往日的散漫劲,问她:“他俩什么关系?” “应该是青梅竹马,附中的人都这么说。” 顾禹谦将那四个字在心里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才低声重复道:“…青梅竹马?” 女孩嗯了一声,说:“不过去年末两人就闹掰了,她也是因为周庭才转学去了一中。” 顾禹谦想知道的事打听完了,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淡淡说了句,“谢了。” 最后也没给那女孩联系方式,拉着陈季川他们几个去酒吧喝酒去了。 那天傍晚,红霞遍布天际线,像滚滚红尘般让人沉溺。 黎知晚在那场争执后甩开了周庭,一个人去了机场和林莞道别。 母女两人都没哭,林莞一脸幸福的笑容,比在黎术身边的状态好了千百倍。 林莞生下她时还不满十八岁,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仍然美艳夺目,没有任何岁月苍老的痕迹。 最后两人简单的抱了下,就算正式道别。 她看着林莞消失在视野里,才落了泪,一个人仓皇的离开机场。 周庭并没有来,想必不愿意再见到她和林莞。 那天顾禹谦在酒吧包厢里喝了很多酒,说不上什么感觉,更谈不上难过,就是心里有一点点空落落的。 但仅仅一点点而已。 可以忽略不计,一场酒也许就忘记了。 陆元时看着他满含醉意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听到周庭和黎知晚是青梅竹马,所以心里不舒坦了?” “没有。”顾禹谦否认。 陆元时看他嘴硬的样子,说道:“反正他俩都闹掰了,你要是想追黎知晚,现在可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顾禹谦淡笑着怼给他一瓶酒,说:“酒都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陆元时发笑道:“得,我不说了。” “不喝了。”顾禹谦站起身淡淡说了句:“我回家。” 那晚他大约真的是喝多了,晚上躺床上昏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给黎知晚发了条消息。 【你和周庭真的是青梅竹马吗?】 第15章 滚。 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黎知晚的回复。 还没有人让他等消息等这么久。 顾禹谦带着醉意气冲冲的拨去了电话,一遍没打通,又打了第二遍。 待被接通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黎知晚被吵醒,眼睛迷迷糊糊的,手机光格外刺眼,她开了床头灯才看清来电的是他,语气很是无奈道:“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顾禹谦:“几点?” 他懒得看。 “凌晨两点。”黎知晚问他:“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问道:“你和周庭是不是青梅竹马?” 听到周庭的名字,黎知晚愣了一下,说:“不是。” “那为什么江宁附中的学生都那么说?” “你听谁说的?”黎知晚不解道。 顾禹谦那时的语气很闷,短短回了句:“你别管,反正我听别人说的。”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还在追问。 黎知晚太困了,以至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他那些问题,说道:“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她说完,没给顾禹谦反应的时间,直接将手机关机,倒头就睡过去了。 以至于第二天没有闹钟的提醒,她一觉睡到八点,毫无疑问的迟到了,尴尬的被教导主任训了十几分钟。 “我知道你成绩优异,但你也不能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一次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我们面对的是将来的高考,你这种态度怎么能行。” 教导主任抬起手腕,看着手表,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快九点了,高三第一节课都下了,别的同学比你多学习多长时间……” 在他滔滔不绝的教育黎知晚时,顾禹谦也正好从校门口进来,依旧是没穿校服,一身简单的黑色冲锋衣和运动裤,散漫恣意的模样。 慢悠悠的在她身后说了句:“王老师,您再多说几分钟,她连第二节课都不用上了。” 王主任侧身看了下他,象征性的说了句:“你怎么又不穿校服,下次记得穿。” “知道了。”他懒散的应了一声。 “还不走?”他看向黎知晚。 后者后知后觉的跟上他的脚步,那位教导主任也就放任他们走了。 不到九点,朝阳冉冉升起,斜斜倾洒日光。 四月的第一天,愚人节。 这一天人们通常说假话,来骗人。 顾禹谦为了打破沉默,在路上边走边问她:“你们乖学生也迟到吗?” 黎知晚低声说:“闹钟没响。”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昨晚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黎知晚笑了下。 见她如此淡定,顾禹谦语气显得稍稍有些急,说:“我昨晚喝醉了,若是说了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黎知晚点头道:“你们赢了一场比赛,一起聚餐庆祝,喝多了也能理解。” 顾禹谦闻言眸色微动,说道:“黎知晚,我不是因为赢了比赛才喝多的。” “那是为什么?”当时她是真的不懂。 顾禹谦一愣,看着她的面容,好半晌才说道:“我…我就是因为赢了比赛,才喝酒的。” 一会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的。 黎知晚真的搞不懂他,觉得和他沟通,比解一道函数压轴题要艰难的多。 后面一段路,两人就再没说话了,很默契的沉默着。 顾禹谦的班级在一楼右侧,转身时淡淡说了声:“走了。” “嗯。”黎知晚转身上了楼。 那天之后的几周时间里,两人都再无任何交集。 顾禹谦依旧浪的风生水起,和沈彬经常在电竞网吧玩到半夜。 他除了学习成绩落后,其余玩的都门清。 黎知晚奋发学习的每一秒,他都在玩。 顾禹谦也偶尔想起她。 但总觉得两人说到底不是一类人,他虽然不喜欢作的,但像黎知晚这样木讷无趣的人,也不得他意。 慢慢的起初那点感觉也没有了。 两人偶尔在学校碰面时,也只是目光短暂交接几秒,然后各自转身离去。 转眼到了四月下旬时,程予馨回校了。 她回校那天江城一中起了不小的波动,校门口围了很多媒体记者,交通警察和学校的保卫处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路疏通。 程予馨不光舞蹈跳的好,文化课也相当不错,在黎知晚没来一中之前,她一直蝉联魁首。 她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一班找顾禹谦。 当时顾禹谦正趴在桌上睡觉,被叫醒时满是不耐烦,头都没抬起,说了句:“滚。” 程予馨闻言脸色微变,觉得面子挂不住,又推了他一下,说了句:“禹谦,是我。” 还未等到顾禹谦回应她,前几排的夏悠转身声音抬高说:“原来是程大小姐回来了,舞蹈比赛还顺利吗?” “顺利,拿了第一。”程雨馨正视她说:“今晚我请客,要来吗?” “好啊,谦谦去我就去。”她欣然应允。 她俩谈话期间直接吵的顾禹谦丧失了一切睡意,他坐起身看向程予馨,嗓音淡淡,“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顾禹谦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程予馨递给他一个精美的礼品盒,是一款昂贵的限量款手表,“前两天去了趟国外,专门买给你的,看看喜欢吗?” “心意领了。”顾禹谦象征性的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合上,淡笑道:“但这么破费,我可不敢要。” 将礼盒往她那边推了推。 “你去年生日时我刚好在外面录节目,这个就当补你去年的生日礼物,你就收下吧。” 程予馨态度坚决,他也懒得再继续推诿,就随意往桌兜里一放,说了句:“谢了。” “我今晚想请几位朋友一起吃饭,希望你也能来。” 顾禹谦:“好,我叫上季川他们一起。” “好。” 那天下午程予馨见了顾禹谦后,就回到了十六班,还贴心的给班级里每个人都带了小礼物。 但独独没有黎知晚的。 因为她是这学期新转来的,程予馨并不知道,带着歉疚对她说道:“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知道我们班转来了新同学,少买了一份,我明天补给你。” 黎知晚从习题里抬头,温柔笑了笑说:“没事。” 在她抬头那一瞬间,程予馨怔了怔,目光直直落在她清雅绝代的面容上。 眼前女孩未施粉黛,却仍能美的惊心动魄,像是一瞬间看到了凛冬初雪中顷刻绽放的梅花。 不过程予馨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她浅笑着说:“我们是一个班集体,同学们都有礼物,自然你也不能少,我明天会补给你的。” 黎知晚礼貌的说道:“谢谢。” 程予馨回到座位时,同桌悄声告诉她:“那个就是新转来的学霸黎知晚,而且…顾禹谦前段时间好像对她有点意思,不过好像不了了之了。” “估计是没追上吧。”同桌凑在她耳边说:“前几周顾禹谦就是为了她,把薛峰在食堂打了一顿,下手挺重的。” 同桌大致向她介绍了黎知晚转来这不到两个月发生的一些事,大都是围绕顾禹谦和薛峰那些事,来回添油加醋的讲。 程予馨突然问了句:“她同桌是芷晴吧?” “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大家了,晚上吃饭也叫上芷晴一起吧。” 第16章 你有喜欢的男孩吗? 许芷晴原本是坐在黎知晚前桌,但由于她数学太差,班主任便将黎知晚调到前面,和她成了同桌,希望在黎知晚的帮扶下能改进她堪忧的数学成绩。 周五没有晚自习,课下的早。 程予馨叫上了班里几名关系好的同学去聚餐,走到她们身边时,说道:“芷晴,我今天请客,你想不想来?” 许芷晴是个很喜欢凑热闹的人,这种聚餐从不会拒绝,欣然应允道:“好啊。” “叫上你同桌一起吧,她新转来的,多聚聚也能和同学们熟悉熟悉。” 黎知晚刚从教室后面做完值日,走回来时就听到了她的邀请,她并不喜欢这种多人聚餐,尤其是和一群并不熟悉的人吃饭,想想都觉得尴尬。 所以婉拒道:“你们去吧,我下午还有点事,就不去了,希望你们吃的开心。” “知晚~”许芷晴挽住她的手臂,说道:“去嘛去嘛,一起吃饭才更能增进感情,予馨请客,肯定很多同学都会去的,这也是和同学们熟悉的好机会。” 她正想继续婉拒,谁料程予馨也接着劝道:“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 黎知晚没办法再拒绝了,再推诿下去只会显得自己不合群,反而有可能被孤立,只好点头答应:“…好。” 聚餐的时间是傍晚七点,地点是江城市一个有名的酒楼。 包间很宽阔,装潢华丽典雅,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宴会桌,大致能坐将近二十人。 她们十几人进去的时候,顾禹谦那几人正坐在里面低头玩手机,待听到推门声便抬头看了一眼。 第一眼便看到了黎知晚,深邃的眸明显有些意外,但很快被自己压下来。 她们进去后,陆陆续续的落座,黎知晚和许芷晴走在最后,结果就只剩了一个座位。 空的座位就在程予馨的右侧。 程予馨笑着唤许芷晴,说道:“芷晴,你坐我旁边吧。” 许芷晴也没多想,和黎知晚打了个招呼就坐过去了。 剩下黎知晚一个人站在宴会桌旁,握着书包带子稍显局促。 而程予馨远远没有邀请她时那么热心,此时忙着和周围朋友说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局促。 正当她转身准备出去找服务员加一个椅子时,一道淡淡的男音在身后响起:“你坐我这。” 她回头,看到顾禹谦从椅子站起身看着自己。 桌上其他人也略显惊异的看向他们。 顾禹谦并未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是看着黎知晚,说:“过来。” 声音不低不高,甚至还有些温柔。 黎知晚也没拒绝,打心底里感谢他替自己缓解了尴尬。 陈季川很有眼色,在黎知晚坐下后,立马站起身将身旁的位置让给顾禹谦,说道:“谦哥,你坐。我出去让服务员加个椅子。” 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菜品是程予馨提前点好的,所以上的很快,待菜上齐后,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程予馨的人缘很好,包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反观她和顾禹谦这边,两人基本没怎么说话。 她们聊了很多娱乐八卦和一中的风月新闻,黎知晚既没关心过娱乐圈,更对一中之前的事情知之甚少,所以插不上嘴,整个过程都很沉默,偶尔象征性的吃两口菜缓解局促。 到底是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身旁的顾禹谦没动过筷子,低头不知道在打什么游戏,黎知晚似乎听到了一声victory,然后又见他合上手机,心情不错的样子。 陈季川也关上手机,笑着和他说:“你杀疯了呀,对面那队估计气的今晚都睡不着。” 顾禹谦笑笑没说话,侧头看了看沉默发呆的黎知晚,问了一句:“饭菜不合胃口?” 黎知晚回过神来,轻声说:“不是。” 顾禹谦嗯了一声,再没看她。 包间的人都有感兴趣的话题,好像只有她的生活索然无味,除了学习,她什么多余的都没想过,自是无法融入,聊不到一起。 进行到八点多时,程予馨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顾禹谦他们几个男孩也同意了。 规则是瓶口转向谁,谁就要选真心话或是大冒险。 真心话是最多问三个问题。 不想答就一杯酒代替一个问题。 程予馨做东,去转宴会桌上那个瓶子,很不巧第一次瓶口就转向了黎知晚,其余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程予馨笑着问她。 顾禹谦看着身旁女孩柔声说了句:“真心话。” 意料之中,看着这么腼腆内敛的人,自是不会选什么大冒险的。 “那我先问我先问!”许芷晴很是兴奋,思索一秒就脱口而出道:“知晚,你有喜欢的男孩吗?” 果然是真心话最常问的一个问题,黎知晚早有心理准备,如实答道:“没有。” 她答没有时,身侧顾禹谦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的暗了暗。 程予馨接了后面的问题,问了第二个,“黎知晚,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她的语气虽没有体现出任何挑衅,但这问题还是刺痛了黎知晚。 或许是因为自卑,亦或是难以启齿,她停了足足三分钟,没答出来一个字。 包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为什么答不出来呢?” “不会真的是薛峰说的那样,她妈妈是…小三?” “……” 太多低语声了,黎知晚越来越难堪,握紧杯子没说话。 “答不上来啊。”程予馨倾身给她倒了杯酒,“那就喝一杯。” 酒气浓郁,泛着浮沫。 可黎知晚十七年来,没沾过一滴酒,她始终中规中矩的学习,学校和老师不让做的事,她一件都没做过。 此时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阵阵发白。 顾禹谦看向她侧颜,终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你喝过酒没?” 看她这神情,定是没喝过一滴酒。 他正想说喝不了的话,他可以替她喝。 谁料话还未来及开口,身旁女孩直直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喝法,一看就是新手。 果然酒刚入喉,她就呛得不成样子,连连咳嗽,脸色通红,眼睛里因为止不住的咳嗽,溢出一层薄薄的雾气来。 包厢里没有几人是真的关心黎知晚,可顾禹谦的目光一寸寸全都落在黎知晚脸上。 程予馨看着俩人,唇角的笑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也不笑了,说:“那最后一个问题,你——” 话都没说完,便被顾禹谦冷声打断:“问题都让你问完了是吧。” 第17章 小心你长不高。 他也不管程予馨脸色多么难看,说:“最后一个问题我来问。” “黎知晚,你来一中后过得开心吗?” 黎知晚咳嗽渐渐停下来,脑子有些发昏,但还是听清了他说的话。 对她来说,能有个安心学习的环境就是开心的,这段时间学习也算顺利。 所以轻轻点头,说:“开心。” “开心就好。”顾禹谦嗓音平和,但在看向桌上其他人时又恢复了冷冷的语调,说:“问完了,你们继续玩。” 桌上其余人收回了探询的目光,窃窃私语声也渐渐没了,换了另一个人去转瓶子。 黎知晚后来断断续续听到了许多的欢声笑语,有人在大冒险里放风自我,有人在真心话里羞涩紧张,也有人像她一样喝了酒。 可慢慢的她脑子越来越发昏,迷迷糊糊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十点过,她还没从桌上醒来,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回家了,程予馨买完单回到包间里,瞥了一眼趴在桌上沉睡的黎知晚,然后看着顾禹谦说道:“禹谦,很晚了,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是很晚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顾禹谦抬眸看她,淡淡道:“我今天还有事,你还是早点回去,小心打不到车。” “你有什么事?” 顾禹谦被问的不耐烦,“我还得向你汇报?”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予馨低声说道,视线不自觉的飘向黎知晚。 陈季川看着他俩的气氛,主动请缨,“程大小姐,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送你回去,如何?” 程予馨嗯了一声,然后不甘心的转过身往外面走。 “谦哥,那我走了。”陈季川穿上外套,笑道:“你和黎学霸有什么新情况记得知会我一声,我站你俩。” 说完也不等顾禹谦反应,麻溜的就跑出去了。 顾禹谦就坐在黎知晚身侧,并没有叫醒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因为酒气而泛红的面容。 怎么会有人喝醉了也这么乖。 没有耍酒疯,甚至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了。 乖的不像话。 顾禹谦缓缓抬手,用食指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绯红的侧脸,有些发烫,软的很。 他没忍住,又多戳了几下。 这下直接把人戳醒了,黎知晚睁眼时,他的指尖还触碰在她脸上,见她睁眼,顾禹谦稍显慌乱的收回了手。 酒精容易让人反应迟钝,黎知晚没有注意到他那些小动作,坐起身抚了下脸上的热气,环顾了一圈后,发现没有一个人,问道:“…结束了吗?” “嗯,他们都回家了。” 黎知晚刚拿出手机准备看时间,就听到他说:“十一点了。” 顾禹谦接着问她:“好点了吗?” 其实黎知晚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感觉飘飘忽忽的,但还是勉强说道:“好多了。” “以后喝不了酒,就别喝。”顾禹谦站起身看着她:“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黎知晚站起身将书包背上,说:“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这么晚了,你也快回家吧。”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独自回家太不安全。”顾禹谦顿了顿,佯装道,“你别多想,今天换成其他同学,我也会送的。” 他迈步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看黎知晚一眼,继续说:“还不跟上。” 黎知晚跟上他的脚步,电梯下到一楼,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想洗个脸。” 脸被酒精弄的太热太烫,让她很不适应。 顾禹谦:“好。” 黎知晚出了电梯就往右走,却被顾禹谦扯住书包带子,往后一拉,说:“洗手间在左边。” 黎知晚哦了一声,就往左侧走,顾禹谦紧随其后。 到洗手间门口时,顾禹谦轻轻松松勾住她书包,说:“书包给我。” “不…”黎知晚正想说不用,谁知顾禹谦这人实在霸道,直接将书包扒下来,散漫的挎在自己右肩上。 “还不进去?”他说。 黎知晚看了眼他,就转身走了进去。 水很凉,拍在脸上时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从洗手间出来时,顾禹谦就靠在对面墙上,抱着双臂望着她。 洗了也没什么用,脸还是很红。 顾禹谦移开目光,说:“走吧。” 黎知晚走在他后面,手放在书包上,说:“我自己背吧,谢谢。” “我给你背着。”顾禹谦没回头,加快了脚步,淡淡道:“书包这么重,小心你长不高。” 他个子很高,腿长走的快,黎知晚每隔一会儿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走的真的有点累。 出了酒楼后,顾禹谦才回头,见她没跟上,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等她。 待她走近才问了一句:“打算怎么回去?” 黎知晚低声说:“这儿也没有很远,我想走回去。” 最多走半个小时多而已。 但顾禹谦却慢悠悠来了句:“就你这速度,走到明年?” “在这等着。”他说完就走了。 不到一分钟骑着一辆黑色机车过来,将白色头盔套在黎知晚脑袋上,然后扣紧,“上车。” 四月下旬的晚风有点凉,但吹在身上莫名让人惬意,顾禹谦的车速不算快,路边光影慢慢交叠。 路上等红灯时,顾禹谦侧头问她:“冷吗?” 他带着黑色头盔,黎知晚怕他听不到,就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冷。 然后两人就没有任何交流了。 直到顾禹谦的车停到巷子口,黎知晚才下车,说了一声:“…谢谢你。” “客气。”顾禹谦将怀里的书包递还给她,看着她说道:“以后这种聚会不想参加的话,可以直接拒绝,没必要逼自己。” 黎知晚背上书包,低低的嗯了一声,说:“我只是…担心大家觉得我不合群。” 顾禹谦替她将白色头盔取下来,看着她低垂的眉眼,轻声说:“合不合群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喜欢。” “…知道了。”黎知晚抬眸看他,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好。” 夜很深,巷子口的路灯是坏的,快要看不清女孩的身影,顾禹谦唤了声她的名字。 黎知晚止住脚步回头看他,听到他问:“你是不是只有考京大这一个梦想?” 第18章 我没心情哄你。 漆黑的夜里,黎知晚的身影融入昏暗的巷子口,嗓音很轻说道:“目前是。” “以后还不知道。”她补充道。 其实她还有一个梦想,是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但这些她没和顾禹谦说,因为像他那种出生在罗马的人,大抵不会懂得自己对金钱的追逐。 或许说出来,也会觉得她肤浅吧。 顾禹谦闻言点点头,默然良久后说:“我预祝你成功。” 打破别人的人生规划不是件好事。 这句说完,顾禹谦便再也没有说任何话,那辆黑色的机车便消失在陈旧的巷子口。 那晚并没有给黎知晚的生活带来任何转机,她与顾禹谦偶尔在校园里碰面,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并未有太多交集。 高三时大多数学生的生活都是乏味无趣的,满目皆是做不完的卷子,考不完的试。 黎知晚每天头脑里除了满满当当的知识点,再无其他。 一中校园里有人在懵懂的谈恋爱,有人被暗恋搞得黯然神伤,也有人高调追爱。 每个人的青春都不一样,可她其实很羡慕顾禹谦。 羡慕他张扬肆意,无拘无束的青春年华。 可也只有羡慕而已,他那样轻狂桀骜的人,不是普通孩子有能力去效仿的。 转眼到了四月末,江城市二模的前一天,高三学子们紧绷着一根弦,有条不紊的学习。 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响,十六班的学生们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的回家了。 教室里留了十几位学生奋笔疾书,程予馨也在。 许芷晴有点困了,收拾好书包站起身说道:“知晚,我得先回去了,这几道函数题做的我脑袋疼,你明天早上考前能不能给我再讲讲?” “我怕现在一讲,我明天早上又忘了。” 黎知晚没抬头,看着桌上的地理错题本,轻声回她:“好,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早点回家。” 许芷晴走到前面时,看到程予馨也在收拾东西,以为她要回家,说道:“要不要一起走到校门口?” “不了芷晴,你先回吧,禹谦还在等我。” 许芷晴笑了一声,本着吃瓜的姿态,说:“你俩什么情况啊?这么晚了还约会。” 程予馨的视线往左侧窗口瞟了一眼,见黎知晚仍在专心致志的学习,特意声音放大了一点,说:“我们就是前段时间闹了点矛盾,已经和好了。” “那就好。”许芷晴也没再多问,看了看手机,说道:“我妈已经到门口了,我得先走了。” “知晚拜拜!”她喊了一句。 黎知晚这才抬头,说道:“拜拜。” 然后又低下头看地理题。 程予馨转头问她:“你还不回家吗?” 黎知晚闻言环顾了教室一圈,发现教室里除了自己没有旁人了,才回道:“我看完这几道题就回家。” “好,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她说完便背上书包转身就走了。 黎知晚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了,便最后看了几道典型题就收拾好书包,关上教室的灯和门就走了。 快下到二楼时,突然听到一声清亮的女音:“禹谦,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吗?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对我这么冷淡。” 是程予馨的声音。 从黎知晚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倚靠在墙角的顾禹谦,但夜里楼道灯暗,她看不清顾禹谦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脚步一顿,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楼,就听到程予馨说道:“那你是不是因为新转来的那个黎知晚?” 顾禹谦将指尖的烟按灭,淡然道:“和她无关。” “既然和她无关,那为什么你不同意复合?” “复合?”顾禹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我们之前连恋爱都算不上,谈什么复合。” 程予馨低下头险些落泪。 顾禹谦只是淡淡说了句:“别哭,我没心情哄你。” 他那天心情是真的很差劲,但不是因为程予馨的事,而是因为陈季川打听到了去年江宁附中发生的事。 那件和黎知晚有关,惊动了警方,最后被校方压住消息不了了之。 当时的黎知晚听到程予馨的哭声,像是不小心撞破别人的秘密,一时之间尴尬到进退不得。 但顾禹谦还是从楼梯斜上角看到了一抹人影,嗓音平凉,兀自问她:“听够了吗?” 黎知晚这下没办法在原地待了,只好硬着头皮下去,站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程予馨止住哭声,侧目看了眼她,大约是因为此时满目泪痕,再加上被顾禹谦拒绝,多少都太过难堪,并没停留几秒,连招呼都没顾得上打,转身就走了。 黎知晚见她离去,也转身迈步往楼下走,却被顾禹谦单手勾住书包带子,拉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偷听到什么了?”他问。 黎知晚磕磕绊绊的回答他:“没…没听到什么。” “撒谎。”顾禹谦看着她一脸紧张,半带轻笑道:“听到就听到了,我又不会凶你,怕什么?” “……” 黎知晚一直低头不敢看他,只是说了句:“我要回家了。” 顾禹谦:“那正好,我送你。” “…不用。”黎知晚和他拉开距离,声音带着一丝坚决,说道:“顾禹谦,你真的不用送我回家的。” “为什么不用?”顾禹谦看着她颤动的眼睫,突然向前弯腰靠近她的面容,缓缓道:“你在紧张什么?” 黎知晚在他靠近那一刻莫名的呼吸一窒,本能的后退一步,结巴道:“我…我没有紧张啊。” 顾禹谦站直身子,垂眸看她好半会儿才说道:“今晚我送你回家,有话问你。” 他说着便迈步下楼,朝着夜色走去。 黎知晚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从学校走到繁华的商业街。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却没有任何交流。 夜里,路上行人寥寥,终于快走到巷子口时,黎知晚在一盏路灯前止步,仰头看他:“你想问我什么?” 顾禹谦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回头,但挣扎过后还是转身拿出手机,翻出和陈季川的微信聊天记录,划出几张不堪入目的图片,问:“这几张图片上的女孩…是你吗?” 第19章 对不起。 照片上的女孩有着和黎知晚一样的脸,穿着暴露的黑色情趣衣服,被一群同样暴露的男人围在中间百般采撷,画面清晰,不堪入目,甚至正常人看了会有点作呕。 黎知晚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脸色煞白,被强压下去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她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很快便有些站不住。 顾禹谦见她状态不对劲,急忙伸手扶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黎知晚花了很长时间才稳住思绪,拂开他的手,嗓音有些发哑,问他:“照片是谁发给你的?” “是周庭吗?” “不是。”顾禹谦合上手机:“是季川。” 黎知晚仰头看着他,颤声问:“你要这些图片做什么?” “没打算做什么。”顾禹谦正视她,“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你?” 四月末,天气并不算冷,可顾禹谦那句话问出口时,黎知晚的四肢百骸渐渐发冷。 太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 她都斩钉截铁的说不是,可没有人会相信她,即使最后警察经过专业的技术检测,证明照片里的女孩不是她,可相信的人寥寥无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黎知晚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顾禹谦侧了下头,掩盖眸中杂乱的思绪,复又垂眼看她:“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黎知晚苦笑一声,抿唇道:“那我说不是,这些图片都是合成的,你信吗?” 眼前少年目光格外澄澈,嗓音坚定道:“我信。” “黎知晚,我说了,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黎知晚闻言忽而眼眶一热,低头忍了几秒泪意,才抬头看他:“你为什么想问我这个?” “也没什么。”顾禹谦的神情比刚才轻松很多,声音远没有刚才严肃,说:“就是今天打球时听他们聊起你,听说了你在一中的事,就想…过来问问你。” 黎知晚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禹谦垂眸,尽量和她的目光交接,低声说:“如果…今天的这个问题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我向你道歉。” 他傍晚看到陈季川发来的这些图片时,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差,就想着一定要过来当面问清楚。 但如今冷静下来一想,这问题着实问的有些莽撞。 尤其是看到黎知晚脸色发白,浑身都有些发抖的时候,他就后悔问出口了。 他又复声道:“…对不起。” 黎知晚没说没关系,只是声音很淡的说了句:“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 在她擦肩而过时,顾禹谦后退一步挡住她的路,说:“黎知晚,明天二模好好考,后天考完了我请你吃饭赔罪。” “不必了。”黎知晚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她不想给高三末尾再增加任何变故。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道歉赔罪。” 顾禹谦闻言表情有些肃宁,大约明白了她拒绝的意思。 他也不想给别人的生活带来变故,只好忍下喉间那一点点涩感,尽量漠然道:“好,那祝你考试顺利。” 江城市高三的二模考试在四月的最后两天,天气阴沉沉的,云层翻涌,不知何时会下雨。 市二模的试题难度比历年的高考题还要难一些,但黎知晚平时就养成了攻坚克难的学习习惯,所以这场考试对她而言还算顺利。 除了有几道人文地理的选择题拿不准外,其余题目对她而言并不算难。 倒是许芷晴考完试后,出了考场就揽着她手臂哭丧着脸说道:“知晚,我铁定完蛋了啊,昨天的数学考试也太难了,给我整的心态都崩了,最后一门英语都没发挥好。” 黎知晚为了安抚她,说道:“这次数学我也觉得有点难,估计大家都和你一样吧,别难过了。” 程予馨刚好从教室出来,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淡笑道:“数学难吗?我觉得还好吧,不都是平时学的那些吗?” 许芷晴听完脸色更像个苦瓜,唉了一声,“数学真的是我的天敌啊,整的我五一假期都没心情过了。” 程予馨背上书包,笑着看向她:“你也别难过,这次没考好不是还有三模吗?总能进步的。” 说罢还不忘看向黎知晚一眼,“你说是吧,知晚?” 黎知晚:“嗯。” 程予馨浅笑着和他们挥挥手,说道:“我和禹谦还有约,拜拜。” 她走后,许芷晴才转头和黎知晚说道:“以前你没转来一中时,文科第一一直都是程予馨,也不知道这次二模你俩谁能拿第一?” 黎知晚:“不知道。” 下楼梯时许芷晴问她:“我特别好奇,高一文理没分科的时候,你和周庭谁考第一?” 黎知晚:“我。” “啊?”许芷晴有些惊异道:“周庭的物化生也考不过你吗?” 黎知晚并不想谈论起周庭这个人,但也不想漠视许芷晴这些问题,只好解释道:“我并不是因为理科不好才选文科的。” 许芷晴:“所以你的物化生比周庭还要牛掰?” 黎知晚轻叹道:“物化生我和周庭不相上下,只不过政史地比他考的高,所以一直是我第一,他第二。” 许芷晴恍然大悟,快行至校门口时,遇见了顾禹谦一行人。 他身边站着一袭白裙的程予馨。 黎知晚没想打招呼,但顾禹谦还是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里一眼就瞧见了她,很自然的走过去问她:“元时今天过生日,你要不要来?” 在她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前,顾禹谦突然想起她不喜欢参加这种多人聚餐,复又抬手抚了下眉,说:“算了,当我没问。” 黎知晚抬眸看他,听到他淡淡说了句:“走了。” 在他走到校门口时,陆元时笑着问她:“怎么,黎知晚不来吗?”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陆元时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们俩不是一路人,而且你过几个月就要被家里送出国,还是别在这个时候和她有太多牵扯。” 第20章 你看上黎知晚了? 顾禹谦心绪有些烦躁,但面上不显,“知道了。” 待他们走后,许芷晴转头问黎知晚:“五一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可能就在家里学习。” 还有一个月多就要高考了,黎知晚除了学习这件事,什么玩的都没想过。 许芷晴叹道:“不是吧,刚考完二模你不休息一两天?你这也太拼了吧,活该你考第一啊。” 黎知晚笑了笑没说话。 许芷晴说:“中央广场附近新开了个书店,听说出了很多最新的模拟卷,你要不要陪我一起逛逛?” 黎知晚一听有模拟卷,就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想休息一天。”许芷晴思索了几秒才说:“后天中午二点如何?我到时候把地址发你。” 黎知晚:“好。” 黎知晚和许芷晴在校门口分别后,远远看着顾禹谦那些人上了车,然后一个人散步回了家。 天气阴沉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六七点时才零星飘起了雨滴,不大不小的,慢慢溅湿柏油马路。 陆元时过生日的地点是江城最大的一家ktv,他人缘好,再加上有顾禹谦到场,来的同学朋友很多。 考完二模了,又趁着五一假期,大家都打算放松玩几天。 包厢里一群人点的歌曲都很激情,十分喧闹。 顾禹谦对唱歌不感兴趣,只是闷头偶尔喝点酒,和周围人闲聊几句。 陆元时见他兴致不高,坐在他身旁问他:“怎么了?” 顾禹谦淡淡道:“没怎么。” 陆元时开了一瓶酒,给他又添了些酒,视线落在前面唱歌的程予馨身上,开诚布公道:“你和程予馨怎么样了?”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顾禹谦看向他,说:“你要追就追,我知道你喜欢她。” 陆元时勾起一抹苦笑来,说:“可人家女孩不喜欢我,你以为我没追啊?我之前追了那么久都没追上。” “程予馨喜欢的是你。”陆元时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讲真的,她那么漂亮,你就没一点想法吗?” “没有。”顾禹谦说。 陆元时笑了笑,喝完了杯中酒,才说:“我听季川说,你一直在打听黎知晚在江宁附中发生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看上黎知晚了。” 顾禹谦反问:“不能?” “当然不能。”陆元时放下酒杯,语气难得有些郑重,道:“且不说她那个当小三的妈妈和酒鬼父亲,就单论黎知晚本人,她在江宁附中的名声都烂成什么样了,你爸妈要是知道你和这样的人谈恋爱,怎么可能允许?” “你扯远了,不还没谈呢?”顾禹谦嗓音平和:“我问过她那些照片的事,不是她本人。” 陆元时声音稍稍高了一点,说:“她说不是你就信啊,就算真不是她本人,但无风不起浪,那些谣言也未必全是周庭杜撰的。” “她那种出身的女孩,家境不好,长的又那么漂亮夺目,为了钱说不定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听说他爸好赌,欠了很多钱,说不定就是靠黎知晚出去——” “陆元时。”顾禹谦冷声打断他的话:“你这话说的太过了。” 陈季川刚唱完一首歌坐回来,就瞧见他俩闹得不开心,挤到他们中间笑道:“怎么了,还吵起来了?” “是我口不择言了,我喝一杯。”陆元时仰头闷了一杯酒。 顾禹谦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抛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刚走出包厢,陈季川便问陆元时:“你俩怎么了?” 陆元时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和他说了一些关于黎知晚的事,本来想劝他千万别看上黎知晚,但没有把握好力度,话说的有些重。” “怪我。”陆元时说。 陈季川也不好说什么,唉了一声说:“你劝禹谦也没用,他说不定正上头呢,等他这阵热乎劲过了,自己就想明白了。” “其实我本来还挺看好他和黎知晚的,毕竟黎知晚长得那么漂亮,学习又那么好,但谁知道她家境那么差,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在北宁附中那些丑闻,但凡是个正常男孩,都接受不了那些事。” “禹谦可能也就是一时上头,别担心啊。” 陆元时点点头,当是认可他的话。 顾禹谦出了包厢后,借着一点点酒意给黎知晚发了一条消息,问她【二模考试还顺利吗?】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她的回复,鬼使神差的拨过去了个电话,显示的是无人接听。 他连打了好几个,都未接通。 心下浮起一丝丝不安的情绪来,按灭手机走出了ktv。 出门才发现下雨了,又返回去找侍应生拿了把黑色的雨伞。 那晚黎知晚是洗完澡回到卧室里,才发现顾禹谦的未接来电的。 她穿着卡通睡裙,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给顾禹谦回了个电话。 电话刚拨过去就被接通。 她还未说一句话,顾禹谦的声音就通过手机传了出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故意的?” 听他的声音有点怨气的成分,黎知晚有些冤枉道:“不是故意的,我刚去洗澡了,总不能拿着手机进去吧。” 理由还算让他满意。 顾禹谦问:“二模考的顺利吗?” “还好。”黎知晚说:“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禹谦失笑:“我就非得有事才能联系你,是不是?” 黎知晚摸不准他的情绪,只好保持沉默。 两人都默声几秒后,又是顾禹谦打破沉默,说道:“五一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黎知晚又想起和许芷晴约好去书店的事,说:“打算后天去趟书店,看看新出的仿真模拟卷。” 顾禹谦的语气有点散漫,“就这?” 黎知晚正准备回答他,就听到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只好说:“我家里来人了,我去开个门。” 她没挂电话,顾禹谦在那边说了声:“好。” 她先是从门上猫眼看了一下,发现是楼下一位认识的阿姨,以为是借什么东西,也没多想就开了门。 谁知门刚打开,那位阿姨就被人推开。 五六个长相凶悍,脸上还带着疤痕的男人上下打量黎知晚,声音高亢:“你是黎术的女儿?” 第21章 疯了是不是? 黎知晚没应声,猜到可能是黎术又去赌博欠了钱跑了,这些人八成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声音尽可能冷静的说道:“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说罢毫不犹豫的准备关门。 谁知为首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直接将门推开,砰的一声巨响。 声音直接被电话那头的顾禹谦听了进去,他担忧的问了声:“出什么事了?” 可黎知晚的手机拿在手里,并未听见他的声音。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门口为首的男人指了指刚才因为怕惹事而正在下楼的阿姨,“她都跟我们说了,黎术就住这里,还说你是她女儿。” 黎知晚没吭声,但也知道骗不下去了,只好说:“黎术不在,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后面一个男人笑得猥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睡裙下修长白皙的腿,说:“他不在,你不是在吗?” “你爸欠了我们十多万,现在人跑了,父债女偿不过分吧?” 黎知晚的手放在门框上,推着想要关门,被为首的男人挡着纹丝不动,“黎术欠的钱和我无关,我一个学生,没那么多钱。” 后面几个男人嬉笑着说:“早就听说这黎术有个女儿,没想到长的这么漂亮。” “今天钱要不到,总得给哥几个爽一下吧。” 几个男人嬉笑着上前要拽她的手,被黎知晚后退几步躲了过去。 她步步后退,颤着声发问:“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低低骂了几句粗话:“声音都这么好听,听的我都硬了。” 黎知晚迅速跑到卧室里关上门,慌乱的拿起手机想要报警,这才发现刚才一直没挂顾禹谦的电话。 大致都被他听进去了。 门外传来大力踹门的声音,黎知晚将手机靠近耳边时,听到顾禹谦沉沉的声音:“把你家地址发来。” 可黎知晚当时太慌张,完全没关注他的话,只匆忙说了句:“顾禹谦,我有急事先挂了。” 然后直接将电话挂断。 徒留在电话那头焦急拦车的顾禹谦。 他那天喝了酒,开不了车,在江城的晚高峰里快速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南宁旧巷。 加了好几倍的钱让司机开快些。 而黎知晚那边还在拨打报警电话,可电话刚被接通,她的卧室门就被踹开,她也被人踹到了床上。 手机也被人大力夺走了。 报警电话被挂断。 刀疤男一脸不屑:“报警有用吗?当我们这群人怕警察啊!” 黎知晚害怕的拔腿就想跑,却被人掐着脖子扔回床上。 “长这么好看?腿这么不听话?”男人扇了她一耳光,厉笑道:“还是个雏吧,哥哥教教你怎么让腿听话?” 他说这些话时,其余几个男人识相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对着房间里的男人说:“刀哥,你先来,哥几个在门外等着。” 门被虚掩后,男人一手压着黎知晚脖子,另一只手开始脱裤子。 黎知晚眼角通红,浑身颤抖不止,却还是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男人解皮带时,低头张嘴咬了他手臂。 用尽浑身力气,一口就尝到了血腥味。 上方男人嘶了一声,本能的松开了手。 她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跑。 门外几位男人在客厅沙发闲聊,在她跑出卧室那一秒怔了一下,才开始追她。 黎知晚速度快到直接滚下了楼梯。 她完全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的跑下了楼。 天色漆黑,大雨滂沱的深夜里,她在那条旧巷里不明方向。 她一步也没敢停,雨水混着泥泞打湿她洁白的腿,身后那群人追的越来越快。 她朝着巷子口奔跑,双脚被凹凸不平的道路磨的鲜血淋淋,却依然跑不过那些人,被为首的男人拽倒在地。 雨幕漫天而下,黑沉的夜里,她连那些人的脸都看不清晰。 或许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知道。 她被压在地上时,视线朝向巷子口那抹昏黄的快要坏掉的路灯。 下一秒,她看到了手执黑伞的顾禹谦。 路灯将少年的身影照的很长,足以击退那漫长的深夜。 顾禹谦目视着她近乎绝望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的向她跑来。 身上的男人被少年提起一脚踹开。 “哪里来的臭小子?”刚被踹开的男人指着他,面露凶狠道:“我劝你识相些,快点滚,别多管闲事!” 顾禹谦没说话,目光落在黎知晚身上那一道道伤口和鲜血上,声音极冷道:“这事我管定了。” “口气不小!你是她什么人啊?” 顾禹谦没看他们,只是弯腰将黎知晚轻轻抱起来,然后往后走了几步,将她放置在墙角处。 在他快要站起身的那一瞬,黎知晚抓住他的手臂,颤着声说:“顾禹谦…你走吧,别管我了。” 她不想将他牵扯进自己早已灰败不堪的人生里。 而顾禹谦只是将伞柄放在她手里,看着她低声说:“别再淋雨了。” 话音刚落,就朝雨雾里走去。 为首的男人挥着拳头上来,“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一起上。”顾禹谦站着没动,单手轻抬起说:“一个还不够我练手。” 刀疤男一脸阴笑,似是在笑顾禹谦不自量力,直直朝他挥拳过来。 却被顾禹谦轻松躲过,箍着手臂,将来人死死的按在地上。 他看着其余那几人,漫不经心道:“我说了一起上,别浪费我时间。” 其余几个男人被他的言语激怒,干脆一股脑全上了。 顾禹谦是专门练过散打的,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黎知晚坐在地上,隔着绵绵雨幕看向他,光是看着就不知为何,眼里发胀,心里发酸。 那几个男人确实不是顾禹谦的对手,却不甘心被他欺打,最先倒下的那个刀疤男突然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 就站在顾禹谦的身后,准备捅向他。 黎知晚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接奔跑过去徒手握住刀锋。 只差一秒,那刀就会插入顾禹谦的后背。 顾禹谦打倒面前的几人,回头就看到黎知晚满手的血,以及横插在她手里的刀。 他迅速撂倒刀疤男,颤抖的捧着黎知晚的手,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心疼和责备:“谁让你过来的!” “你不要手了,疯了是不是?” 第22章 是不是很疼? 黎知晚听着他疼惜且责备的语调,没吱声。 顾禹谦没抬眼看她,竭力掩盖眸中不正常的心疼,低头用力撕下里面黑色t恤布料,将她手心的伤口轻轻裹住。 雨很大,他向前走几步将落在地上的伞取回,然后转身走向她。 “你鞋呢?”顾禹谦看着她脚上的血。 黎知晚低头,说:“……跑掉了。” “不疼吗?”他问,但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明明之前见她哭过,但此时浑身的伤,眼前的女孩竟是倔强的没掉一滴泪。 在黎知晚愣神之际,顾禹谦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送你去医院。” 黎知晚在他怀里挣扎,兀自道:“我可以自己走。” “你走什么走?”顾禹谦有些生气:“你自己看看你脚上的伤,你手和脚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黎知晚又不说话了。 顾禹谦抱着她,手里还撑着伞,实在腾不出手,低头看着默不作声的她,问她:“手还能动吗?”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从我兜里拿一下手机,给沈彬打个电话。” 黎知晚左手轻轻往他裤子右侧去摸,平平的,像是没有。 正想往左侧去摸时,听到他声音沉沉道:“黎知晚,你往哪摸呢?” “上衣兜里。”他说。 “…哦。”黎知晚从他上衣外套里翻出手机,听到他说:“密码是四个一。” 黎知晚按完,果然打开,在通讯录里找出沈彬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声音很嘈杂,各种游戏的声音。 黎知晚打开免提,没等沈彬说话,顾禹谦先一步开口:“开车到南宁旧巷来。” 沈彬听他语气沉重,边走出电玩城边问:“谦哥,出什么事了?” “急事。”顾禹谦没解释,只是说:“开快些,我在巷子口等你。” 说完后就示意黎知晚挂电话。 正想按灭手机时,夏悠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是约他五一去玩密室逃脱。 黎知晚拿起来给他看,说:“…有人给你发消息。” 她记得许芷晴和她说过,夏悠是顾禹谦的众多前女友之一。 但顾禹谦此时除了她身上的伤口,根本不关心是谁发的消息,淡淡道:“不用管,我闲了再回。” 黎知晚按灭手机,不知是因为在他怀里紧张,亦或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心绪过于杂乱,心跳不正常的加快起来。 好一会儿才堪堪压住。 而顾禹谦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缓解心里那一丝紧张,冷不丁说了句:“…以后多吃点,太轻了。” 黎知晚:“…嗯。” 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盛夏前最后一个凉夜,疾风骤雨穿巷而过,拂过少年挺直的背影。 巷子口的路灯很暗很暗,暗到只能照亮脚下一隅。 顾禹谦抱着她走到巷子口时,抬眼看了一眼那个灯,问她:“这灯这么暗,你每天晚上回来,不害怕吗?” 黎知晚闷声道:“刚开始有点怕,后来习惯了。” 很多事情刚开始都很怕,后来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顾禹谦蹙眉,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沈彬来的很快,开了一辆银白色的车,他落下车窗看着站在巷子口的顾禹谦,以及他怀里的黎知晚。 雨声淅沥,不适合聊天,沈彬说:“先上车。” 顾禹谦打开后座,将黎知晚轻手轻脚的放进去,然后关上车门,自己则坐去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开口道:“去江宁医院。” 他身上沾了血,衣服也是湿漉漉的。遇上红灯时,沈彬从后视镜里瞧了瞧黎知晚的睡裙和身上的伤,侧身靠近顾禹谦,不可置信的小声道:“谦哥,你现在都玩这么大了,还…有这癖好?” 他声音很小,只有顾禹谦听到。 “瞎扯什么。”顾禹谦捶了他一拳:“好好开你的车。” “真不是我想的那样啊?”沈彬调笑道。 顾禹谦声音大了一些:“你想死是不是。” 黎知晚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抬眼往前面小心的看了看。 沈彬的车很贵,她不敢将血迹蹭在车里,可奈何身上伤口一直在渗血,还是蹭到一些。 一路上她整个身体僵直,很局促的样子。 顾禹谦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但没直接说什么,只是侧头看着她,温声道:“是不是很疼?” 黎知晚低声道:“…没有。” 其实很疼,但这些年被黎术前前后后打了那么多次,对疼痛的忍耐力也提升了。 顾禹谦说:“就快到了。” 车子稳稳的停在了江宁医院的门口,顾禹谦先一步下车,在黎知晚脚沾地之前将她抱出来。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医院门口有零零散散的路人,黎知晚觉得有些尴尬:“你放我下来。” “闭嘴。”顾禹谦说完,怕她觉得自己凶,又补充了一句:“大半夜的在医院门口,又没有人认识你,尴尬什么?” 他弯腰朝驾驶座的沈彬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沉:“今晚的事,别出去乱说。” 沈彬笑了下,抬手做了个封嘴的动作:“放心。” “快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下,我在外面等你们。” 顾禹谦转身往医院里走,中途打了个电话,来了几名医生和护士。 几位医生包扎伤口时,拉着蓝色围帘,顾禹谦坐在外面静静的等。 医生端着很多针剂和药水进来。 双手手心的伤口有些严重,需要缝针。 医生打了麻药,缝针时女医生担心她害怕,关切的说:“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 “…好。”黎知晚乖乖闭上眼睛。 她闻到了很浓烈的药水味,女医生缝针时,有两位护士给她脚上抹药,药水碰上伤口,痛的她本能的一缩。 护士问她:“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 黎知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不小心。” 护士知道她肯定在撒谎,又好奇的问:“外面那个男孩是你男朋友吗?长的好帅。” 黎知晚闭着眼睛摇头,说:“不是。” 两个护士又好奇的问了几个问题,黎知晚要么沉默,要么就随口应付几句,终于捱到缝完针。 医生刚说完:“好了。”顾禹谦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想看看伤口如何。 医生见他进来,递给他一个药单,嘱咐道:“一会儿去取一下这些药,每天涂三次,手上的伤口缝了针,两周后来医院拆线,这段时间要好好养着,伤口不能见水。” 顾禹谦接过药单,认真听完后,说:“谢谢。” “不客气。” 医生说完后,就带着那两名护士走了出去。 顾禹谦看着她手上包裹的厚厚的白色绷带,眼底情绪不明,忽而哑声道:“…缝针时疼不疼啊?” 他今天问了她好几遍疼不疼。 可黎知晚都说不疼。 这次也不例外,抬眼看着他说:“不疼,打了麻药。” 顾禹谦闻言先是默声,然后和她的目光交接,问她:“你准备回哪里?” 黎知晚神情一窒,抿唇道:“…回家。” 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顾禹谦说:“你不怕那些人再找上你啊。” 当时打电话时,那些人所有的威逼和污言秽语都被他听了进去。 恐怕回去之后还是会找她的麻烦。 “可我——”黎知晚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他清润的语调:“黎知晚,你跟我走吧。” 第23章 以后我保护你。 黎知晚微怔,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病房里还残留着消毒水味,味道有些呛人。 顾禹谦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怕她误会,才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家里有闲置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不介意的话…可以租给你。” 不等黎知晚拒绝,他又赶忙补充道:“我不收你租金,但你得给我补课,每天一小时,补到高考前,就当你的租金了,行不行?” “你考虑考虑。” 黎知晚静静听完,只觉得顾禹谦虽然是在帮自己,但大概也是在同情自己的境遇。 而她向来自尊心强,不喜欢别人的同情与怜悯。 所以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 “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医药费我明天转给你。” 顾禹谦垂着眼帘看她,猜到了她为何拒绝,几番思索了会儿说辞,才慢悠悠道:“黎知晚,你是不是今天看我打架没看够?” “想再看几次?” 他语调有些不正经,但目光却很澄澈:“我打架那么帅吗?” “不…不是。”黎知晚躲开他的目光。 顾禹谦这下却蹙眉了:“我不帅?” 怎样算帅,周庭那样的斯文小白脸? “…不是。”黎知晚低眸看向光洁的地板,轻声说:“我是回答你上一个问题。” 顾禹谦好笑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弯腰对上她的目光,说:“既然不想继续看我打架,那你就不要回家住了。” “因为那群人肯定还会找上门,而我下一次还是会赶过去救你的。” 黎知晚不再躲他的注视,而是正视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语气很正式,以至于顾禹谦都走了神,思绪紧绷了好几秒,才说:“…因为我乐于助人啊。” 多么正义凛然的回答,可他当时看着黎知晚时,心怦怦了好几下。 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黎知晚相信了他的回答,再次垂眸时,却看见顾禹谦伸出食指在她缠着绷带的手心指了下,说:“黎知晚,再有不到四十天就高考了,一次缝针就要好几周才能恢复,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再受伤怎么办?” “你也不想苦读多年,临上考场了,连字都写不了吧?” 十多年努力付诸东流,换了谁都是要崩溃的。 黎知晚沉默不语,在给自己想办法。 顾禹谦抓住了她最在乎的事情,循循善诱道:“黎知晚,你帮我把成绩提上去,然后我保护你,怎么样?” 保护她? 黎知晚眼睫微微颤动,第一次听到保护她这种话语,心里出现难以言明的酸意。 顾禹谦见她许久不说话,嗓音平和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我的意见了。” “我…”黎知晚不知开口说什么,就见到顾禹谦背对着自己向前弯腰,挺直的背拱起好看的弧度来。 “干什么?”黎知晚问他。 顾禹谦朝后侧下头,说:“背你啊。” “……” “还不上来?”他催促道:“你这个样子走出去,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 黎知晚坐在病床上,闻言踌躇了一会儿,好几秒才稍稍抬了下腿,还好睡裙很长,不然这一路上都太尴尬。 顾禹谦见她抬腿,手臂很自觉的朝后勾起她双腿,再弯腰将人带到背上来,语气尽可能的平淡道:“…你圈住我脖子,下心掉下去。” 黎知晚小心翼翼的照做:“…好。” 他慢慢挺直背,然后步履平稳的往外面走。 比来时好很多,不用看怀里女孩的眼睛,就不至于将躁动不安的心情展现的太过明朗。 他背着黎知晚走出江宁医院时,雨势比刚才还要大些,黑沉沉的天际线看着都让人沉闷。 沈彬举着伞跑过来,将手里另外一把黑伞撑开,罩在他俩头顶。 “回哪儿?”沈彬问。 顾禹谦望着前方大雨,等了几秒没听见黎知晚的声音,才缓缓说道:“去锦江公馆。” 沈彬小心的瞧了一眼他背上的黎知晚,震惊了一两秒,也没敢多问什么,点点头说:“好,我送你们过去。” 回去时顾禹谦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陪着黎知晚坐在后座。 凌晨的街道没什么人,车子寥寥无几,一路上畅通无阻。 中途顾禹谦侧头看她时,发现她低着头,柔声问:“是不是困了?” 黎知晚抬头说:“…没有。”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就快到了。” 车子停在锦江公馆的一栋单元楼前,楼层不算很高,后面有一片很大的湖水,雨水落在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黎知晚知道这个小区,这是离江宁一中最近的一处住宅区,走路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但房价很高,大都是富人为了子女上学方便购置的。 顾禹谦怕碰到黎知晚的伤口,背她时动作格外小心。 将人背好后,转身用脚轻轻关上车门,然后冲沈彬说了句:“谢了。” “客气什么。”沈彬最后一眼没看顾禹谦,而是落在黎知晚的脸上,但是只短暂停留了一秒,立刻转移目光,说:“我也回家了,困死了。” 说完就开着车扬长离去。 顾禹谦背着她走进楼里。 是一梯一户的格局,但顾禹谦并没有按电梯,而是问她:“黎知晚,你喜欢住高层还是低层?” 黎知晚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说:“…我都可以。” 她说话时声音像是贴在他耳边,惹的顾禹谦耳朵都有点红。 他状似想了会儿,才说:“住高层吧,视野好一点,行不行?” 黎知晚:“…嗯。” 顾禹谦按了电梯,然后走了进去,电梯直通十六层。 门锁是密码的,顾禹谦低头一边按密码一边说:“密码是六个一,但你要是想改的话也可以。” 密码按完后,门应声而开。 房子很大,目测大致有两百平左右,装修简约大气,但看着十分新,没有一丝丝烟火气。 沙发是灰色调的,顾禹谦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垂眸看向她,说:“这儿没有人住过,你安心住。” “我一般在楼上住,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黎知晚觉得顾禹谦人好到有些过分,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说了太多次的谢谢,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感激的话语,只好说:“我会…付给你租金的。” “我不收钱。”顾禹谦轻笑一声,说:“但你也别想赖账,你得每天给我补课一小时,就当抵消你的租金了。” 黎知晚有些头疼,倒也不是因为给他补课发愁,而是怕补不出什么效果来,到时候白白住了人家房子,反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顾禹谦瞧见她蹙眉,想到她是文科生,以为她是不会理科的题,说:“只补语数英也行。” 黎知晚认真思考着,说:“明天先看看你六门科目的学习情况吧,然后我们再分配时间。” “行。”顾禹谦嗤笑一声,说:“都听你的。” 顾禹谦说完后看了看她身上湿漉漉还带着血污的卡通睡裙,说了句:“你等我几分钟。” 然后就快步走出了门。 黎知晚听到了关门声,但不到两分钟顾禹谦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身崭新的一中校服和一双拖鞋。 他把校服放在沙发上,将拖鞋放在地上,然后才说道:“校服是我高一时买的,一直没穿过,你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带你回家拿些衣服。” “医生说伤口不能见水,如果今晚想洗澡的话,还是要…注意些,别碰到了水。” 他声音温柔到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说完后转移了目光,不敢看她,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我…我有点困了,先回去睡了。” 黎知晚在他转身时唤住他,想到江宁一中关于他的流言大都是一些不好的话,说他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朝秦暮楚等等。 可他今夜这样帮助自己,和传闻中的轻世傲物毫不沾边,她不禁说了句:“顾禹谦,你人…真的挺好的。” 第24章 我喂你吧。 顾禹谦闻言唇角微动,以为她是在给自己发好人卡,神情变了又变,才说道:“我…谢谢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门被轻轻关上,偌大的室内一片寂静。 脚上只是皮外伤,不是很严重,忍着也能走路。 黎知晚穿上拖鞋走去了浴室,柜子里有未开封的白色毛巾,她用指尖抓住毛巾,小心翼翼的用热水浸湿,稍稍捏了几下控控水,然后慢慢擦洗身体。 走出浴室后,她大致环顾了一下这间房子,三室两厅的格局。 黎知晚走进最里面的那间主卧里,卧室也是灰色调的装修风格,但好在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站在窗边能看到黑沉的天际,和一汪湖水。 大约是那晚经历了太多波折,黎知晚睡得不是很安稳,醒来时天都还没亮。 手机不知道被讨债的那些人丢去了哪里,没法看时间,她也不知道几点了。 又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再睁眼时,阳光照进室内。 是个不错的天气。 黎知晚起床后打开窗帘,楼下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 她洗漱完后,给脚上了药后晾了会儿,换上了顾禹谦的校服。 虽是他高一时买的校服,但穿着还是显得很大。 黎知晚蹲下身将宽松的裤腿折了折,然后才站起身往外面走。 她没有手机,只能去楼上找顾禹谦。 她按了三四下门铃,里面也没有任何反应,以为他没在家,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门突然就打开了。 入目就是顾禹谦睡眼惺忪,一脸不耐的模样。 但看到是黎知晚时,眉眼间那点不耐顷刻间消失殆尽,许是刚醒来,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哑:“你醒这么早?” 黎知晚嗯了一声,问他:“几点了?” 顾禹谦听到门铃时看了手机一眼,刚过八点而已:“八点。” 往常顾禹谦要睡到十点多才醒,偶尔熬通宵的话,八点可能才刚刚睡着。 而通常黎知晚这个点早已过完了一遍英语单词和历史时间轴,效率高的话还能再加一套卷子。 但黎知晚知道两人作息可能不一样,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顾禹谦让开路,说:“进来吧。” 黎知晚走了进去。 客厅的灰色沙发上放着顾禹谦昨晚换下来的外套,地上还散落了一个黑色的篮球。 但整体看过去,还是挺干净整洁的。 顾禹谦拿走沙发上的外套,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 黎知晚:“嗯。” 坐在客厅时能隐约听见浴室里的水声,黎知晚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相处的这么近,心里总觉得有些局促,但不敢表现出来。 她经常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只有在涉及某些事情的时候才会难以控制情绪,比如林莞和周庭。 大约十分钟不到,顾禹谦擦着头发走过来,身上还有刚刚洗完澡的清冽的一点点香气。 像是洗发水的味道,有点香,但很好闻。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裤子是一条灰色的直筒裤,眉眼清明又疏离,是十八岁少年最好看的模样。 黎知晚怔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视线。 顾禹谦轻笑了一声,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扒拉了几下潮湿的头发,然后问她:“饿不饿?请你吃早餐。” 黎知晚没看他,说:“还…好。” 其实很饿,但她不好意思说,尤其是现在手机没在身边,又身无分文。 顾禹谦从桌上勾起车钥匙,说:“那我饿了,你陪我吃。” 黎知晚跟上他的脚步。 在电梯里时,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顾禹谦问她:“伤口抹药了吗?” “抹了。” “脚还疼不疼?”顾禹谦见她穿着拖鞋,半带轻佻的说:“我不介意多背你几天。” 每次他用这种轻佻浪荡的语调说话时,黎知晚都不想理他,所以这次也没有例外。 见她不说话,顾禹谦收回了不正经的语调,正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给我补课?” “我都可以。”黎知晚说:“看你的时间,你一般什么时间学习状态最好?” 顾禹谦悠悠道:“我一般不学习。” “……” 家里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他要走的路,他这一生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高考是普通孩子鲤鱼跃龙门的机遇,但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他一出生就拥有这世间最好的资源,所有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要么是他玩腻了的,要么就是他看不上的。 总之,实在不需要通过高考去达成什么,自然也就没有努力学习的必要。 但这些他没有告诉黎知晚,只是说:“按你的时间来。” 黎知晚轻声说:“好。” 出了小区后,顾禹谦骑车带她去了一家中式早餐店,店铺精致典雅,餐品也很丰富。 尽管黎知晚一直在强调自己不饿,但顾禹谦还是点了很多,几乎每样都来了一份,美名其曰请她尝尝味道,若是好吃的话,就再来。 餐品慢慢上齐后,满满当当一桌子,铺开一层层热气来。 纯属浪费,黎知晚不免腹诽。 顾禹谦看着她手心中央的白色绷带,真诚发问:“黎知晚,我喂你吧。” 黎知晚闻言,只觉得他大早上的心理不正常,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要。” 顾禹谦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粥,语气有些闷闷不乐,道:“随你。” 忍着神龟简直。 顾禹谦看着她手,说:“你小心着点,别扯到伤口,不然又得去缝针。” 黎知晚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汤勺,尽量不牵动伤口,慢慢的喝了一口粥。 整个用餐过程都非常谨慎。 顾禹谦这一年作息不规律,没有养成吃早餐的习惯,所以吃的很少。以前父母在江城时还能管管他,如今都调去了京北,生意也被他母亲慢慢转移到京北去了。 现在江城基本没人管束他,作息颠三倒四的,即使这个点醒来吃早餐了,也没什么胃口。 所以没吃几口,就定定的看着黎知晚吃早餐。 她胃口像是很好,桌上东西多少都吃了一些,吃饭的样子十分好看。 顾禹谦没忍住,顺手打开手机拍了张她吃饭的照片。 黎知晚听到了拍照的声音,本能的抬头:“你拍我干什么?” 第25章 你喜欢周庭? 顾禹谦闻言轻笑一声,紧接着大大方方的将手机屏幕给她看,笑问:“不好看吗?” 他不止一次的夸她好看,心思坦诚又郑重,但黎知晚不是一个能接住他话茬的人。 平常女孩子也许会娇羞的说哪里好看,或者干脆羞到说不出话来,可黎知晚只是平静的盯着他手机屏幕,淡言道:“能不能删了?我讨厌拍照。” 其实以前不讨厌,但去年那件事后,就对拍照格外敏感,甚至是厌恶。 顾禹谦听到她近乎冷漠的语气,也不再笑了,没有问她讨厌的原因,只是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合上手机说:“删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然后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唇角,说:“我好了。” 顾禹谦起身:“那走。” 他步子很快,从背影就能看出,没有来时那样愉悦。 其实他骨子里并不喜欢黎知晚这种性格的女生,反而更喜欢那些热情洋溢、跳脱灵动的女孩。 他经常觉得黎知晚这人挺无趣的,只知道埋头苦读,自己爱玩的所有游戏估计她也都不会。 可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很奇怪。 他明明可以不必赶过去救他的,明明他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顾禹谦想着想着心里就越发烦躁起来,待走到餐厅外面,才发现黎知晚没跟上。 他走上前替她推开有些沉重的门。 黎知晚轻声道:“谢谢。” 顾禹谦沉默着将白色头盔戴在她头上,然后骑上车,说:“上来。” 黎知晚默默坐在他身后。 清晨九点,朝阳洒在他们身上,将细碎的时光无限拉长。 五一假期,路上虽有些堵,但两人也都没烦躁,黎知晚的心也难得的在这场车流和人群里安定下来。 很少有这样安心的感觉。 等机车停在南宁旧巷时,黎知晚才慢慢回过神来。 顾禹谦在路口停好车,陪着她走了进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走到昨晚打架的地方时,地上还有残存的一些血水,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腐朽着。 顾禹谦脑海里映出她紧握匕首的画面,忽而问她:“黎知晚,你哪里来的胆子去握住刀锋?” 正常人恐没有这样的勇气,可她明明看着那么脆弱。 黎知晚没想太多,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是为了救我,我不想让你出事。” “所以…你是为了我?对吗?”他问。 黎知晚点点头,没否认。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顾禹谦看着她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目光落在她手心的白色绷带上,说:“既然是为了我受伤的,那高考前我就负责保护你,就当还你的恩情。” 黎知晚刚想开口说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但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顾禹谦打断。 “你可别说拒绝的话,说了我也不听。” “……” 走近家门口时,门是敞开的,那群人走时并没有摔上门。 而黎术忙着躲债,更是不敢回家。 其实黎知晚并不想让他进入家里,因为家里又小又破,被昨晚那群人折腾了一番后,更是杂乱的不成样子。 面对他,黎知晚是有些自卑的。 但顾禹谦却先她一步,大步走了进去,在狭小逼仄的客厅里环视了一圈后,转身看她:“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黎知晚慢步走进去。 顾禹谦说:“有水吗?” “渴了。”他说。 “…有。”黎知晚走去厨房门口的饮水机旁,蹲下身翻找一次性杯子,但很不幸的是,家里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了,没有储存的一次性杯子了。 只好站起身,有些抱歉的低声说道:“…家里没有一次性杯子了。” 顾禹谦说:“那你的杯子呢?” 黎知晚不明白他的意思,从客厅桌几上拿过一个粉色的马克杯,杯壁上印着一朵郁金香,说:“这个是我的。” 顾禹谦神色从容的接过:“用你的,不介意吧?” “我……”黎知晚觉得共用一个杯子的行为有点不合适,慢吞吞的说:“附近有个小卖部,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顾禹谦眉目一挑,浅声道:“黎知晚,你要渴死我?” 不等黎知晚回答,他又说道:“就你走路的速度,不得渴死我?” 黎知晚有点无语,哪有那么夸张? 顾禹谦给自己接了满满一杯子水,慢悠悠品尝了一口,像是没喝过这么甜的水,说:“怪好喝的。” 黎知晚无语凝噎,天下的纯净水不都是一个味道嘛。 看来真的是渴坏了。 顾禹谦慢悠悠喝着水,眼神示意她:“还不去收拾行李?” 黎知晚闻言走进卧室,顾禹谦也紧着步子跟上她。 卧室不大,却很温馨,门口放了好几摞做过的卷子和习题,叠加起来可能比两个黎知晚还要高。 他进去时着实震惊了几秒,“黎知晚,活该你考全市第一。” 黎知晚不置可否,她知道自己有多努力才能取得今天的成绩。 书桌上很整洁,放着各种课本和参考书籍,右侧放着厚厚一沓的验算稿纸,书架上还贴着许多便利贴,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书桌和床是挨着的,顾禹谦走近时,还能闻到床上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什么味道,就是很香,很好闻。 他伸手将黎知晚身后的座椅往后拉了拉,然后坐上去翘着腿,边喝水边说:“你慢慢收拾,我不急。” 黎知晚默不作声的收拾书桌,期间顾禹谦去接了不下七八次水,每次都接了满满一杯子。 黎知晚朝后瞧了他一眼,看的出来他真的很渴。 顾禹谦举着杯子笑:“要我帮忙吗?” “不用。”黎知晚将需要的书都装进了书包,检查了好几遍,生怕落下什么。 其实很多书和卷子她都想带走,剩下这一个月是最后的冲刺期,她想将之前的知识点和错题都尽量全都过一遍。 但顾禹谦今天是骑车来的,带不了太多东西,她只能挑些重要的带走。 整理完书后,黎知晚走去衣柜旁边准备收拾衣物,顾禹谦似是为了怕她尴尬,刻意将座椅调了个方向,背对着她看向窗外,气定神闲的喝水。 书桌右侧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棕色的收纳纸箱,不起眼也不隐秘。 顾禹谦以为是她做过的一些习题,无聊的掀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的心情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纸箱最上面是一个相框,里面装着一张照片,是黎知晚与周庭的合照。 两人都穿着江宁附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同样的青春洋溢,镜头里黎知晚眉眼带笑,灿若春华。 半寸秋阳倾洒在少男少女的肩上,连顾禹谦看了都得承认无比的般配。 般配到刺的他眼睛痛。 黎知晚将行李箱收拾的差不多了后,转头看顾禹谦时,见到那个纸箱被打开,脸色突变,本能的跑过去一把合上箱子。 甚至放在收纳箱上的手都在颤抖。 顾禹谦唇角轻轻勾起,但眉目没有一丝丝笑意,淡淡道:“什么秘密让你紧张成这样?” 黎知晚顾不得手心的疼痛,手牢牢的按在箱子上,指尖比最白的纸还要泛白。 顾禹谦漠然几秒,墨色的瞳仁紧紧盯着她发抖的手,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喜欢周庭,是不是?” 第26章 不喜欢他? 再一次听到周庭的名字,黎知晚心里那丝丝厌恶与恐惧浮上心头。 她几乎是语气急促的否定:“不是。” 或许是她语气太过于急切,听在顾禹谦耳朵里反倒成了欲盖弥彰。 顾禹谦的眸色一点点沉下来,嗓音近乎于冷漠,道:“不喜欢他?那你还留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黎知晚并非舍不得才留下,而是一直没想好如何处理她与周庭的过去。 这些记忆不光是周庭的过去,还有她自己的。 她原是想放在角落一直尘封着,等到高考完再理理这些往事,该烧的烧,该扔的扔。 却不曾想到被顾禹谦意外打开。 “怎么不说话?”顾禹谦紧盯着她。 黎知晚默默的将收纳箱盖好,低声说:“我说过了。” 说了不喜欢周庭。 可顾禹谦偏偏认定她是在撒谎,因为提到周庭时,黎知晚整个人都是不对劲的。 留着这些东西缅怀过去,还说不喜欢他,谁信啊? 顾禹谦将水杯放在书桌上,杯子和桌面碰撞出声响。 他先是沉默了几秒,但又不想内耗自己,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质打火机,倾身扔在纸箱上,似笑非笑道:“那你敢不敢,烧了这些东西?” 黎知晚抬眸看他,不懂他在较什么劲。 顾禹谦也不甘示弱的回视她,两人不动声色的僵持着。 良久后,顾禹谦像是自嘲的笑了下:“不敢啊?” 还说不喜欢。 正当他要拿回打火机时,黎知晚却适时的捏住打火机,两人的指尖毫无防备的触碰在一起。 顾禹谦的心脏猛然跳了下,然后收回手捻了捻指尖,等着她下一个动作。 黎知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打开纸箱,右手拇指生疏的在打火机上按了好几下,才亮起微弱的火苗。 火苗亮起那一瞬间,顾禹谦从她手里抽走了打火机,捏在手里转了几圈,漫不经心道:“逗你的,你的东西决定权在你。” “不要因为我今天的激将法,做出让你日后可能会后悔的事。” 顾禹谦说完后在她身边蹲下来,再次将收纳箱合上,复而看着她呆愣的神情,轻声说道:“黎知晚,这些东西你想留就留。” “至于以后怎么处理,你再慢慢想。” 他的语气有些郑重,含着一点成年人才有的成熟意味,黎知晚听完后点点头。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干脆一把火烧了算了,一并抹去她与周庭的所有过去。 好的坏的,所有恩怨都不想再理清楚了。 顾禹谦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淡淡道:“收拾好了吗?” 黎知晚的手还按在收纳箱上,一提到周庭,不管她当下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会瞬间阴郁到厌世,以至于根本没听到顾禹谦的问话。 脑海里尽是去年饱受霸凌欺辱造谣的那几个月,想着想着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顾禹谦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再次蹲下身看她:“你怎么了,黎知晚。” 两人的面容离的很近,他的声音在耳边放大,黎知晚回过神来,眼神渐渐清明。 她看着收拾好的书包和行李箱,突然有些后悔昨晚答应顾禹谦的事,很多事情都不应该将顾禹谦牵扯进来。 黎术的事,周庭的事。 这些糜烂腐朽的人和事,不该将外人牵扯进来。 她不该自私的贪恋那一点点光亮。 于是平静的说道:“顾禹谦,你回家吧。” 顾禹谦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黎知晚缓缓站起身,垂眸看他:“我不去你家住了。” 顾禹谦也站起身,先是不解,随即逼着自己冷静几秒,似是想明白她的意思了,默不作声的往窗边走了几步,然后冲着黎知晚轻轻招手,说:“黎知晚,你过来一下。”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走近他。 顾禹谦在她走过来时,将原本半开的窗户全部打开,然后伸手指着西边巷子口拿着棍子讨债的那群人,说:“看见了吗?” 黎知晚往窗口探出头,果然看见了昨晚讨债的那群人,为首的依旧是那个刀疤男,与昨晚不同的是,手里拿着刀棍。 顾禹谦把她往身后一拉,将窗户关严实,“黎知晚,你觉得你有几条命给他们?” 黎知晚抿唇不语,但几秒后仰头看他,还是固执的说:“我不用你管,大不了我找个酒店住。” “酒店?”顾禹谦嗤笑一声,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黎知晚,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以为那群人不会找到酒店讨债?” 黎知晚闻言本能的想要握紧拳头,但不等手心传来剧痛时,顾禹谦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及时将她的双手捧在掌心,嗓音温和而有力,问她:“黎知晚,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黎知晚回他:“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顾禹谦,你帮了好几次,我真的很感激你,所以更不想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顾禹谦静静听着她说话,一直低沉的情绪在此刻得到了疏解。 “原来是担心我?”他笑得轻狂,语调微扬道,“黎知晚,整个江城没有人敢动我顾禹谦。” 他的手轻轻抬起,食指指腹在她的额间很轻的碰了一下,“所以,以后也没有人敢动你。” 他话音刚落,不等黎知晚反应,轻咳一声放开她的手,自顾自的走过去将她的书包挎在右肩上,书包很轻。 “你就带这点东西?”他指着桌上遗留的那些书本:“这些不要吗?” 黎知晚慢慢回过神来,转身看他,说:“我们带不了那么多。” “谁说带不了?”顾禹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说:“沈彬的车马上到楼下。” 他刚说完,就听到了楼下一声汽车鸣笛声。 沈彬的电话打了过来。 顾禹谦接起后,说了一句:“你不用上来,把后备箱打开。” 黎知晚看着他放下手机,正准备抱起桌面上的书时,却被顾禹谦伸手挡住,“不用你搬。”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我往下搬就行。” 黎知晚说:“我也可以搬东西的。” “又想缝针是不是?”顾禹谦语气强硬:“在这等着。” 他说完背着包,单手抱着厚厚一摞书,走到门边时还不忘提着黎知晚的行李箱。 等走到楼下时,沈彬正靠在车身上吸烟,见他出来上前一步,声音惊讶道:“谦哥,谁这么大面子,还要你给当苦力?” 第27章 你俩亲了? “少废话。”顾禹谦利落的把行李箱和书本放在后备箱,拉开后座车门,将黎知晚的书包也放了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西边巷子口徘徊讨债的那一行人。 这群人成天找黎知晚也不是个办法,顾禹谦抬手虚指了下他们,然后看着沈彬说:“你去会一下他们,问问黎知晚他爸到底欠了多少钱,你先垫一下,回头我把钱打你账上。” “黎知晚?”沈彬把嘴里的烟拿开,说:“是不是昨晚受伤,被你抱去医院的那女孩?” 顾禹谦嗯了一声。 沈彬吸了一口烟,没有立刻要去的意思,有些犹豫道:“谦哥,她长的是漂亮,但我听季川说她之前还出去卖过,妈妈给人当三儿,爸爸是个赌鬼,之前还进过监狱。” 他语气一沉,补充道:“这种女孩不干不净的,咱俩是兄弟,我劝你最好别招惹她,免得最后被她给骗了。” 顾禹谦闻言眸色黯然,声音也发冷道:“沈彬,别听风就是雨,黎知晚不是那样的人。” “这种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免得我揍你。” 沈彬把烟掐灭:“得,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他刚迈步却被顾禹谦叫住,“这事别让黎知晚知道。” 沈彬无奈朝后摆手:“知道了。” 等顾禹谦再次上来时,黎知晚正在书桌旁整理卷子和错题本,阳光倾洒在她肩上。 她听到声音回头,指了指桌上高高的几摞卷子和本子,说:“还有这些就完了。” 顾禹谦看着她肩上那一抹阳光,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剩下的也不算太多,顾禹谦分了两趟就拿完了,最后一趟抱书的时候还顺道拿走了黎知晚那个粉色的杯子,说:“这个我也帮你拿走。” 黎知晚正在床下翻找掉落的手机,并未抬头,只说了个:“好。” 手机被她从床下找到,按了开机,幸好还能用,不用新买手机了。 她将手机装进兜里,看见顾禹谦走了进来。 他摊开手,问黎知晚:“能去洗手间洗一下手吗?” 黎知晚也没多想,说:“可以。” 洗手间正对着黎知晚的卧室,门是关着的,顾禹谦打开门走了进去。 洗手间不大,迎面是一个磨砂小窗户,走进去时还有淡淡的香味,不浓郁也不刺激,温温和和的,像极了她这个人。 顾禹谦走到洗漱台前洗手,刚浸湿手,打上洗手液,抬眼时从镜子里看到后面挂着的一个白色内衣。 几乎是在看清的一瞬间,他的面色直接从颈上红到耳朵,匆忙别开视线,手上的泡沫也来不及冲洗干净,神色慌乱的快速打开门走了出去。 迎面撞上在卧室门口的黎知晚。 黎知晚后退一步,瞧见他面容通红,手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问他:“顾禹谦,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以为他是因为来回上下楼搬书累到了。 顾禹谦侧头躲她的注视,结巴道:“我…我可能…是中暑。” 江城的五月,正值气温适宜之时,并未热到如此地步。 黎知晚见他面色实在很红,还是信了他,说:“那我去给你倒水。” 顾禹谦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不…必了,沈彬车上有水。” 还没等黎知晚走到饮水机旁,就听到一阵急促的下楼脚步声。 她检查了家里的电器,确保都断了电后,然后检查了厨房和洗手间的水龙头,等进到洗手间时才知道顾禹谦为何会脸红成那个样子。 她看到昨晚洗完澡顺手晾在洗手间的内衣,脸烫到难以言明,尴尬的将内衣收回了衣柜里。 那边的顾禹谦下了楼后,在沈彬的车里喝了半瓶水,才压下脸上不断泛起来的热意。 沈彬看着副驾的他,好整以暇的问道:“你俩亲了?” 顾禹谦放下水,语气尽可能显得正常,说:“沈彬,你一天脑子里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是么?” 沈彬嘁了一声,笑他欲盖弥彰:“没亲你脸红成这样?” “不应该啊谦哥,你这好歹谈过好几段恋爱,不会到现在了初吻还在吧?” 见他拳头差点挥过来,沈彬赶忙住嘴,丝毫不敢再调侃了。 顾禹谦面色一正,“说正事,她爸欠了多少钱?” 沈彬吊儿郎当的说:“十五万,也没几个钱,我都给他们转过去了,应该以后不会再找黎知晚的麻烦。” 顾禹谦闻言打开手机,按下数字正准备给他把钱转过去,却被沈彬按住手:“谦哥,咱俩这关系,这点钱就当我请你吃顿饭。” 顾禹谦按灭手机,这几个钱确实也没必要转来转去的,转了反而显得生疏。 他笑了笑,看着车里方向盘:“又换车了?” 沈彬说:“昨晚那车后座沾了血,送去洗了。” 顾禹谦手里把玩着手机,嗓音不紧不慢道:“我妈今年给我买了几辆新车,都是限量款的,要不要去我家车库挑一辆?” 人情总要适当还一下,不过是换个方式。 沈彬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送我?” 顾禹谦说:“送你。” 沈彬是个极爱收集车的人,一听顾禹谦送他限量款车,难掩开心道:“还是谦哥大方。” 顾禹谦看到黎知晚的身影出现在楼下时,侧头对沈彬说:“你先把黎知晚的东西送到锦江公馆,下午带你去取车。” 沈彬说:“行。” 等顾禹谦下车后,他才调转方向,驶离了南宁旧巷。 等车影消失时,顾禹谦向黎知晚走近,问:“都收拾好了?” 黎知晚点点头,面上的烫意还未完全散去,看上去很红。 顾禹谦也心照不宣的没多问什么,轻声说:“走了。” 顾禹谦骑车回到锦江公馆时,沈彬也恰好到门口,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区。 车子停在楼下时,顾禹谦下车走到沈彬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沈彬走过去说:“我帮你搬。” 顾禹谦没拒绝,也省的自己多跑两趟。 黎知晚留在楼下看着后备箱里的书,沈彬的车正堵在单元楼进入口,她有点担心会影响别人出入。 最先下来的是沈彬,黎知晚小声的出言提醒他:“你…要不要挪一下车?一会儿万一有人来了,他们不好进出。” 沈彬勾起唇角,有些好笑的看向她,说:“谦哥没和你说么?这一栋都是他妈买给他的。” “除了他,也没别人住。” 黎知晚面色一怔,怪不得那天他问自己想住哪一层? 沈彬单手抱起后备箱那一摞书,看着她发怔的面容,戏谑道:“黎知晚,你靠近谦哥是图什么?钱吗?” 第28章 你真那么喜欢她? 大约是他们这群人早已习惯了用有色眼镜看人,问出的话语刻薄又无情。 但黎知晚仍是平静的看向他,说:“顾禹谦人很好,帮了我,我答应替他补课,把成绩提上去,就当抵租金。” “补课?”沈彬觉得实在太过于可笑,直言道:“他哪里对学习上过心?你难道不知道他过几个月就要被送出——” “沈彬。”话都未说完,便被身后赶过来的顾禹谦冷声打断:“不想要车了是么?” 沈彬立刻拍了两下嘴巴,说:“怪我多嘴。” 说完后,就抱着书走了上去。 顾禹谦在他走后,才看向黎知晚,问:“沈彬跟你说什么了?” 黎知晚:“没说什么。” 顾禹谦不信,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轻声说:“他一天没个正形,无论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如果他哪句话伤害到你了,你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黎知晚点点头,再没说话。 剩下的书不多,顾禹谦一次就能搬完,他单手抱着书走在前面,黎知晚默默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 电梯升到十六楼,沈彬抱着书等在门口,不知道密码,他没法进去。 黎知晚走上前输上密码,门打开后,他们俩人将书放在客厅的桌上。 先前搬上来的行李箱和书也是在客厅放着,他们并没有进卧室。 沈彬惯性的想去洗个手,迈步往洗手间走时被顾禹谦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沈彬纳闷:“手出汗了,我洗手啊,我干什么?” 顾禹谦说:“你去楼上洗。” 沈彬无奈,实在搞不懂他的心思,但也听他的走出了门。 临到门口时说:“谦哥,我楼下等你啊。” 门被关上,顾禹谦看着黎知晚在收拾书本,走上前帮她整理了几分钟,说道:“黎知晚,我今天还有个事,可能会回来晚些,你先学习吧,不用等我。” 黎知晚手下的动作一顿,想起来昨晚在他手机上看到夏悠约他去玩密室逃脱的事,闷声说:“…好。” 顾禹谦站直身子,盯着她手心的白色绷带说:“尽量还是别写字了,省的手疼。” “嗯。”黎知晚:“我知道的,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就先走吧。” 顾禹谦:“那我走了。” 他说完后,目光短暂的在她身上落了几秒,然后就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 等顾禹谦走到楼下时,沈彬正在和夏悠打电话。 见他来了,沈彬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顾禹谦,“你先等一下,谦哥来了,让他和你说。” “怎么了?”顾禹谦没接。 沈彬低声说:“夏悠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说是你一直不回她消息,电话也不接。” 顾禹谦不厌其烦,蹙眉道:“挂了。” 沈彬保持着寄手机的姿势,说:“别啊,好歹一小美人,你这么做多伤人。” 顾禹谦冷声道:“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车了。” “得得得,我挂我挂还不行嘛。” 沈彬道了几句歉,说顾禹谦临时有事在忙,接不了电话。 那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顾禹谦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沈彬都在专心开车,也没敢再多问什么。 他们那天也没什么事儿,中午时顾禹谦就带着沈彬去自家车库提了车。 沈彬是个车迷,把自己的车留在车库里,开着新车载着顾禹谦去浪了几圈。 正午一点时太阳高悬,江城市逐渐升温,两人在中央大街找了家餐厅吃了饭,吃饭时顾禹谦还不忘给黎知晚发了个微信,问她吃饭了没? 但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等来她的消息 ,逐渐有点心烦。 他也不懂,就这点小事,为什么会让自己心烦。 正烦着呢,陈季川的电话打了过来。 声音张扬高调:“谦哥,你在哪儿?” “中央街,有事?” 陈季川:“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新开了家密室逃脱,出了几个新本子,挺有意思的,我和元时都在。你要不要来玩玩?我把地址发你。” 顾禹谦懒懒道:“没意思,不想去,你们玩吧。” 沈彬闻言放下杯子,语气急促:“让他俩玩多没意思,我们也去,正好我们兄弟几个好久没一起玩了。” 沈彬站起身拿起车钥匙:“走走走,挑个恐怖本的。” 他凑近顾禹谦的手机旁,生怕陈季川听不到,喊道:“季川,把地址发我微信上,我们马上到啊。” 顾禹谦无奈放下手机:“你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凑。” “哎——走嘛走嘛。”沈彬拉起他。 等他们到的时候,才发现除了陈季川和陆元时外,同样站在门口等的还有夏悠和程予馨。 躲了半天又撞在一起,顾禹谦难免头疼,甚至心里很不爽:“陈季川,你耍老子?” 声音听着下一秒就要发火。 陆元时赶忙上前调节气氛:“夏悠和予馨刚刚正好在逛商场,和我俩碰巧就遇见了,就想着一起叫你玩。” 顾禹谦给他一个你以为我是傻子的眼神。 夏悠上前好几步,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声音又软又委屈:“谦谦,你为什么不理我呀,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顾禹谦一听她这个语气就心烦,又没闹什么矛盾,实在搞不懂夏悠在委屈什么。 天天发消息发个没完没了,早安午安晚安,吃什么饭都要发一下。景色更不用提了,一个路灯就要拍十几张照片发过来,还有路边那些野花,他不懂有什么好看的,丑的要死。 就是拍,就是发。 没完没了的信息轰炸。 要不是顾念着那点同班情谊,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他早就拉黑她。 顾禹谦垂眸看她,眸色里的厌烦遮都遮不住,沉声道:“夏悠,别叫我谦谦,咱俩没那么熟。” “还有,以后别再给我发消息。” 说罢,也不看她难过的神情,就往陈季川他们方向走。 夏悠闻言果然开始一点点发出泣声来,程予馨浅笑着上前安慰她,揽着她肩膀:“悠悠,你别难过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禹谦,他一向讨厌别人粘着他,可能就是一时生气,话说的重了,” 陈季川他们隔着几米远能听到对话,在他走过来时说道:“谦哥,你话说太重了,把人女孩都给整哭了。” 顾禹谦冷声道:“还想不想玩,不玩我走了。” “别别别!”沈彬和陆元时齐齐揽着他肩膀走了进去。 程予馨见他们几个已经走了进去,也不再安慰夏悠了,放下手来说了句:“禹谦好不容易答应出来玩一次,别扫了他的兴。” 夏悠闻言擦了擦眼泪,快步跟了上去。 见顾禹谦没什么意见,沈彬几人选定了个恐怖向的,进密室前要交手机,几人将手机陆陆续续放在前台。 顾禹谦在放手机的前几秒,点开微信聊天框,一个多小时前问黎知晚吃饭没的那条信息,到现在她都没回自己。 越想越烦燥。 点开对话框来回打了几个字,又气馁的删掉。 前面的程予馨走过来,轻声说:“禹谦,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顾禹谦收回扰人的思绪,合上手机放在前台,语气疏淡:“没有。” 他们六人被工作人员领着进去,密室门被关上。 密室里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回荡着恐怖空灵的音乐声,沈彬夸张的喊了一句:“整的还挺有氛围。” 几人在密室里走走停停,一路上顾禹谦都兴致缺缺,好几次npc突然冲过来时,沈彬几人就将他推在最前面挡着,他也好脾气似的,没说过一句话。 快结束时,程予馨和夏悠吓得都有些掉魂,陆元时性情温柔,忙不迭的安慰两个女孩。 顾禹谦在另一个房间里百无聊赖的找钥匙,沈彬走过去戏谑道:“程大小姐都快吓哭了,你不去安慰安慰她?” “我闲的?”顾禹谦睨他一眼。 沈彬笑笑没说话。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顾禹谦了,知道他冷漠起来比谁都冷漠。 对待感情从来都是泾渭分明,从不拖泥带水。 够浪荡多情,却也足够绝情。 顾禹谦本就对玩这些没有太大兴趣,此时耐心尽数耗尽,说:“赶紧找钥匙开锁,我待会儿还有事。” “什么事?”沈彬一笑:“急着回去陪黎知晚么?” 顾禹谦没否认。 沈彬眉心一皱,问:“不是吧,你真那么喜欢她?” 第29章 你是兔子吗? 顾禹谦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在桌上翻了几下,才说:“少废话,快找。” 外面陆元时和程予馨几人被npc吓得也冲到这个房间来。 几人快速的在房间里翻找出去密室的钥匙,最后是顾禹谦在墙上一个钟表的后面找到了一枚有些发锈的钥匙。 密室门被打开后,两个女孩子最先跑出去。 商场灯光很亮,和密室里的黑暗形成强烈反差。 夏悠跑到顾禹谦身边,轻声问:“刚才那么黑,你都不怕吗?”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往柜台那边走。 夏悠一直快步跟着他的脚步,说:“刚才里面太黑了,我有点怕。” 顾禹谦回她:“怕就少玩。” “……” 找工作人员拿到自己手机后,见夏悠还站在自己身边,“有事?” 夏悠见他语气实在冰冷,有点委屈,但又不敢太表现出来,低声说:“…我拿自己手机。” 顾禹谦没看她,自顾自打开手机,果然如他所料。 一点多发给黎知晚的微信,现在五点多了,还是没回他。 手机怕不是被狗叼走了。 顾禹谦合上手机,和迎面走过来沈彬打了个招呼,说:“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 沈彬说:“他们几个刚去洗手间,要不等他们回来一起吃个饭?” 顾禹谦心底那一丝丝莫名的烦躁,从中午一点多一直持续到现在,实在没心情聚餐,说道:“你们吃吧。” “走了。”他转身就往外走,没有给挽留的时间。 顾禹谦回到锦江公馆时,红霞染红天际,从窗外眺望尽揽夕阳盛景。 黎知晚坐在书桌旁刚刚做完一套英语卷子,侧头望向窗外时,眸中倒映着霞光下的楼宇。 夕阳和门铃声在同一秒撞进了她的心间。 黎知晚跑过去开门时,仰头就瞧见顾禹谦稍显幽深的目光。 听到他说:“手机不要就扔了。” 黎知晚猜到他可能打电话自己没接上,所以生气了,只好低声解释:“对不起,我做题时手机一般是静音。” 这样干巴巴的解释并没有换来他的谅解。 黎知晚侧身让他走进来。 门关上后,顾禹谦站在客厅,低眸问她:“我一点多发的消息,现在快下午六点,中间四个多小时你都没看手机?你觉得我信吗?” 他宁可相信她是真的已读不回。 黎知晚着急的跑到卧室里取回手机,当着他的面点开微信。 映目是一个红色的小亮点。 问她【吃饭了吗?】 黎知晚指着屏幕,说:“是真的,我是真的没看手机。” 语气着急又郑重,生怕他误会什么。 顾禹谦心里那一丝丝烦躁慢慢消解下去,转而问她:“所以你吃饭了吗?” “中午吃了,下午还没有。” 顾禹谦唇边浮起薄薄的一层笑意来,说:“那正好,我也没吃,要不一起?” 黎知晚刚想说不饿,自己随便吃点就行,但被顾禹谦握住手腕,拉着她往门口走。 “我不吃饭,学不进去习。”顾禹谦握她手腕的力道很轻很轻,生怕弄疼她,“你就当陪我吃饭。” 两人一路漫步走出了锦江公馆,在附近找了一家中式餐馆落座。 正值饭点,一楼几乎坐满了人,顾禹谦吃饭时喜欢清静,直接让服务员订了三楼的包厢。 两人订了个大包间,属实是过分奢侈,但对于顾禹谦来说却很常见。 他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点餐时顾禹谦问她:“有忌口吗?” 黎知晚看着手上的绷带,如实说:“医生不让吃辣。” 顾禹谦:“没了?” “…嗯。” 她年幼还不会做饭的时候,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敢挑食。 顾禹谦这次点餐还算节制,没有点特别多,不然又得浪费。 这家中式餐馆在江城开的连锁店,非常有名。菜被服务员陆陆续续端上来,溢着诱人的香味。 黎知晚是等顾禹谦动筷后,才开始慢慢吃菜的。 顾禹谦虽然平时看着多少都有点吊儿郎当,但餐桌礼仪却做的分毫不差,看着相当雅致。 用餐中途顾禹谦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他出去聊了几分钟,回来时见黎知晚正在小口的吃青菜。 见她碟子里还有片片青菜。 他坐回座位,有些不满道:“黎知晚,你是兔子吗?” 黎知晚闻言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向他,眸子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顾禹谦和她目光相交,语气不由自主的柔下来,“你只吃菜叶是不是?” “…不是。” 明明也吃了别的。 顾禹谦用桌上公筷给她碟子里夹了两个小鸡腿,又陆陆续续加了些排骨,舀了满满一大碗汤才罢休。 “都吃掉。”他说。 黎知晚看着碟子里堆成小山的菜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其实她吃到一半时就已经饱了,但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坚持把汤都喝光了。 见她吃完了自己夹的那些肉,顾禹谦心情十分愉悦,想继续给她加菜,却被黎知晚拦住,“顾禹谦,我真吃不下了。” 顾禹谦闻声一笑,说:“好。” 用完餐后,两人沿着街道漫步,似是担心黎知晚和自己走路累,顾禹谦步子散漫,走走停停,手还时不时捻一下路边绿化的草。 那天的夕阳渐渐褪去,黎知晚没有低头看路,而是仰头盯着那寸寸残阳,想记住这每一秒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以至于没注意脚下的路,差点撞到了一辆垃圾车。 多亏顾禹谦眼疾手快,揽住她肩将人护在怀里,声音虽柔,却有点责备:“你不看路的?” 他声音柔到黎知晚都有些恍惚。 她侧身仰头看他,身后的天空留下最后一抹残阳,如血般肆虐张扬,落在顾禹谦的眼睛里,美不胜收。 黎知晚看着他眼睛里那抹残阳,问:“顾禹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在她有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救她,会不停的问她疼不疼? 给她容身之所,也相信她的说辞。 在旁人以谣传谣之时,他语气郑重的说过,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顾禹谦带着那抹残阳一点点靠近她,面容近到彼此呼吸可闻,在心跳起来之前,反问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第30章 你乖乖的。 不知是不是他瞳仁里那抹残阳太盛的缘故,黎知晚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才低低的说道:“我…我不知道。” 顾禹谦轻笑了一声,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等高考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声音带着惯有的散漫调调,但却十分温柔。 不等黎知晚反应,便将手放下来,往前走了一步,转头看她:“走了,回去给我讲题。” “…好。” 黎知晚跟上他的脚步。 回到锦江公馆时,天色昏暗,室内只能模糊的看清彼此的轮廓。 顾禹谦打开书房的灯,看着她桌上叠放整齐的卷子,问道:“以后是在你这里给我补课,还是去我那?” 黎知晚说:“都可以。” 顾禹谦顺手拉了把办公椅坐她旁边,说:“那就在你这里吧。” 两人座椅挨着,坐的很近,顾禹谦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味。 黎知晚看着他,问:“你平时成绩怎么样?大概各科能考多少?” 顾禹谦实话实说:“不记得。” “我没有关注过成绩。”他补充道。 黎知晚:“……” 她短暂沉默几秒后,说:“那你要不要打开班群看一下上次一模的成绩单?” 每次成绩单出来,各班班主任都会在群里提前分享文件。 顾禹谦:“行。” 他点开手机,找到班群翻到成绩单拿给黎知晚看。 黎知晚接过他的手机,在成绩单里从上往下找他的成绩。 结果在那一页的倒数几行,找到了他的名字。 赫然在目的260分。 语文60,英语105,数学30,理综65。 黎知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难相信这是人考出来的成绩。 她勉为其难的找了个亮点夸了下他,说:“…你英语考的还可以。” 顾禹谦笑:“小时候在国外待了好几年。” 难怪。 黎知晚把手机还给他,半晌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好。 顾禹谦看着她蹙着的眉眼,说:“别这么悲观,我成绩差,才更有进步的空间,不是吗?” 黎知晚没他那么乐观,只觉得剩下这一个多月即使他拼尽全力,也几乎不可能有惊人的提升。 况且像他这种富家子弟,估计不会为了学习发奋图强。 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更是痴人说梦。 接下来一个小时,黎知晚选择先从他最薄弱的数学入手,拿了一套最简单的卷子给他辅导。 给他讲几何题时,中途顾禹谦一直点头,表示听得懂,黎知晚很是欣慰的讲完了这道证明题,觉得他孺子可教。 却在讲完后,听到他说:“过程大概听懂了,但是为什么ab等于2?” 黎知晚闻言欣慰的笑容慢慢僵住,笔尖近乎用力的戳在题目上,说:“题目一开始就说了,ab等于2。” “顾禹谦,你真的听懂了吗?” 顾禹谦信誓旦旦的点头,“懂了,很简单。” 黎知晚将自己的证明过程盖住,换了一张新的稿纸,问出了学渣最怕的一个问题,“那你给我讲一遍?” 顾禹谦拿过她手里的笔,在稿纸上写了几行,仔细想着她刚才的讲解,但还是败给了薄弱的基础,讲了一半就讲不下去。 果然如她所料。 黎知晚叹了口气,把卷子合上,说:“顾禹谦,你其实挺聪明的,就是基础太差,我还是从课本给你慢慢讲,好不好?” 顾禹谦一笑,说:“好,都听你的。” 说好的每天一个小时,黎知晚却尽心尽力的给他讲了近四个小时。 针对顾禹谦这种学渣,每门课几乎要从盘古开天开始讲。 黎知晚觉得比自己攻坚克难还要艰难数万倍,但好在,顾禹谦目光格外专注,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午夜十一点,顾禹谦听到她嗓音稍微有些发哑,打断了她:“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用的还是从黎知晚家里带来的那个粉色马克杯,从外面接了杯水走进来,递给她。 黎知晚放下笔,接过水杯喝了点。 顾禹谦问她:“今天手上抹了几次药?” “两次。”她答。 顾禹谦看着放在书桌右侧角落的药瓶和棉签,稍倾身拿过来,打开瓶盖,拿出几根棉签,说:“我给你抹药。” 黎知晚放下水杯,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顾禹谦把药瓶往她那边推了一点,说:“那你自己来。” 黎知晚先拆的左手绷带,两只手心都包着绷带,低头小心翼翼拆绷带的样子看着有些可爱。 顾禹谦轻轻握住她两手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稍稍拉一些,指尖勾着绷带,笑着说:“我来吧。” 黎知晚不想牵动伤口,只好顺着他意。 顾禹谦的那点笑容在看清两道伤口时便消解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用手写字太多,缝针的伤口处泛出一点点血。 不多,但顾禹谦看着却十分碍眼。 他沾了点药水轻轻抹上去,说:“疼了就说。” 黎知晚忍着那些灼疼感,违心的说:“不疼。” 顾禹谦没拆穿她,手上力道轻了又轻,换上了干净的绷带慢慢缠在她手心上。 待绷带缠好后,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黎知晚,你乖乖的,这段时间先不写字了,等伤口好了再写,好不好?” 黎知晚有些失笑:“那我上课总要记笔记的。” 顾禹谦觉得她这人真是犟,知道劝不住她,只好说:“那就尽量少写点。” 黎知晚点点头没说话。 书房灯光亮堂,两人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与城市灯火交相辉映。 顾禹谦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落地窗上,嗓音平和:“黎知晚,很晚了。” 黎知晚看着他,嗯了一声。 顾禹谦站起身,将桌上稿纸和卷子整理整齐,笔盖也扣上。 他拿着手里的笔,用圆润的那头在黎知晚的鼻尖上轻碰了一下,笑说:“晚安。” 说罢,黎知晚就听到笔落入笔筒的声音。 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极了突然而至的心跳声。 顾禹谦说完就抬步往外走,走至门口时,又转身看向低头的她,说:“黎知晚,你不打算和我说晚安吗?” 第31章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我。 门口灯光不够亮,顾禹谦的身影一半陷在昏暗里,眼睛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 固执的等那一句晚安。 黎知晚轻轻说了一声:“…晚安。” 那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好,顾禹谦一觉睡到中午,醒来下楼找黎知晚时,她刚从外面回来,正在门口按密码。 顾禹谦问她:“你早晨出去了?” 黎知晚打开门,请他进去,说:“不是早晨,是十点多才出去的。” “是有事吗?”他问,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许芷晴约我出去买卷子。” 顾禹谦:“嗯。” “吃饭了吗?”他问。 “我和许芷晴一起吃过了。” 顾禹谦站起身,有些耍无赖的语气说道:“那你再陪我吃一次。”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他补充道。 那天黎知晚被他霸道的拽出去又吃了顿饭。 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在书房里相对而坐,埋头苦学。 中途陈季川打来电话,约他出去打球,被顾禹谦一口回绝,说:“正学习呢,别烦我。” 电话挂断后,陈季川冲着驾驶座的沈彬说:“见鬼了,你听到没?谦哥说他在学习。” 沈彬笑着说:“佳人在侧,我要是谦哥,我学的比他还用功。” “不…不是,啥意思呀?”陈季川问:“哪个佳人?” 天天围着他转的女孩子那么多,陈季川实在想不来是谁。 沈彬正想开口说黎知晚的事,又看着自己这辆新车,讪讪道:“你到时候自己问他吧。” 陈季川一脸不解:“你到底说不说?” 沈彬说:“我不说,我一说车就没了。” 俩人吵了一路,陈季川也没撬开沈彬的嘴。 那边顾禹谦挂断电话后,将做完的物理卷子递给黎知晚:“写完了。” “好。” 顾禹谦本以为和她在一起学习是件十分无聊的事情,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能静心来学习的那种人。 但真正坐在一起时,却不得不被她影响到,不由自主的静下心来。 要是自己爸妈知道他还能完整做完几张卷子,高低给他办个庆功宴。 假期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五一结束,高三生返校。 顾禹谦是个懂得拿捏分寸的人,担心学校里有人传闲话,上学途中并未和黎知晚同行。 总是离着七八米远的距离,吊儿郎当的走在她身后。 但每晚晚自习结束后,等一中学子尽数散尽,校园里陷入一片漆黑时,他都会上楼敲响十六班的门,轻声说一句:“黎知晚,回家了。” 或许是她自小没有被人温柔对待过,在之后成长的岁月里要比常人更渴望得到温柔。 每次顾禹谦唤她回家时,她都会有片刻的晃神。 而顾禹谦总是在面对她时格外有耐心,即使夜里十点多,他也会坐在她对面,耐心等着她整理完错题。 教室里灯光很亮,却照不见彼此隐秘的心思。 市二模的成绩是在开学一周后出的。 那天是五月八日,黎知晚正在教室里认真做题,许芷晴的声音夸张的从教室后面传来:“知晚,你也太牛了吧,上次数学题出那么变态,你居然考了满分!” 黎知晚闻言正想打开手机看成绩单,许芷晴将自己手机放她桌上:“你考了725分,市第一名,你这总分太逆天了吧!” “程予馨是市第二名,但你直接甩了她二十多分。” 许芷晴因为太过于激动,说话声音很大,被教室前面的程予馨全听了进去。 或许是那点嫉妒心理作祟,她将笔在卷子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痕迹。 黎知晚闻言并没有太意外,只是觉得文综还能赶在高考前再提几分。 许芷晴见她表现的如此淡定,说:“知晚,数学那么难,我只考了101分,最后那道题老师前天讲了两遍,但我还是没听懂,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 黎知晚点点头:“行,但你稍等我一下,我先把这套题做完。” “好。”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许芷晴揉了揉被数学题折磨的脑袋,收拾书包说:“知晚,我先走了,学不进去一点了。” 她将数学卷子烦躁的塞进桌兜里,说:“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黎知晚说:“好。” “拜拜。”许芷晴打完招呼就快步走出教室。 那晚程予馨一反常态,在教室里待到很晚,直到黎知晚准备收拾书包时,她才转身朝她走过去。 手里拿着市二模的数学卷子,拍在黎知晚书桌上,啪的一响声:“黎知晚,连数学老师都说这次好几道题都超纲了,你怎么考的满分?” 她虽然这几年苦练舞蹈,但自问并未在学习上懈怠,家里请着最好的家教,学习上的苦她一点也没少吃。 凭什么考不过她黎知晚? 她竭尽全力数学却只考了137分,如此难的题,她不相信有人可以考满分。 黎知晚听她语气不善,并不打算搭话,将桌上课本整理进桌兜里,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程予馨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去路:“不敢说话,是不是因为心虚?” 黎知晚无奈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程予馨指着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的第二问,说:“这道题出的这么超纲,除非你作弊,否则我不相信有哪个高三学生能做的出来。” 听到作弊的字眼,黎知晚冷声道:“对你来说这次考题难,我并不觉得难。” “我每一分都是凭自己考来的。” 黎知晚目光落在她身上,说:“让开。” 程予馨冷笑一声:“你敢说你从没做过弊?” “我在江宁附中的朋友说,你高三第一学期的月考,就因为作弊英语成绩记为零分,当时你还被学校警告过,你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还是说你作弊做惯了,习以为常了?” 程予馨一股脑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完全没想过是否会伤害到对方。 嫉妒真的可以使人面目全非,而她嫉妒黎知晚的并不仅仅是学习成绩,更多的是因为顾禹谦。 她一心系在顾禹谦身上,从没有见过他对谁如此温柔。 就在今天中午,顾禹谦还专门上楼给黎知晚送了瓶水。 凭什么?凭什么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对别的女孩这么好? 黎知晚听完她刻薄的话,很生气,但她实在不擅长骂人,只是说:“我没有作弊,你爱信不信。” 程予馨听着她浅薄的解释,觉得她不过是欲盖弥彰,做贼心虚,又大声道:“口说无凭,你拿什么来证明你这次没作弊?” 这句话刚好被走进教室的顾禹谦听到。 他是在楼下等了好久,没见黎知晚下楼,这才上楼找她,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黑色的篮球。 闻言,直接单手将篮球扔向前方,精准的砸在黎知晚的书桌上,那里正好放着程予馨拿过来的卷子。 篮球突然砸在桌子上,声音很大,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均向教室前门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顾禹谦稍显阴沉的脸色。 他声线低冷:“考不过黎知晚,就说她作弊。”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考不过她?” 程予馨哑口无言,低头拿起自己有些脏污的卷子。 末了不甘心道:“禹谦,黎知晚有作弊的前科,我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怀疑她。” 顾禹谦冷笑一声,说:“你亲眼看见她作弊了?” “没有,但这次的题——” 程予馨话都没说完,便被顾禹谦不耐烦的打断:“有完没完。” 程予馨咬牙道:“也就你信她。” 说罢,拿着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在她出去后,黎知晚才走到后排,把散落在地的篮球捡回来递给他。 顾禹谦单手接过球抵在腰上,蹲下身在她桌兜里抽了几张纸巾,慢慢擦桌子:“不好意思,弄脏你桌子了。” 黎知晚摇摇头没说话,刚才球是砸在程予馨的卷子上,她桌子并没有被弄脏。 那晚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进小区时,黎知晚停在最亮的一柱路灯下,仰头看他,说:“顾禹谦,程予馨说的没错,我去年月考因为作弊被年级组警告过一次。” 顾禹谦静静等着她下言。 “考试时,我前面的一个女孩突然举手,向监考老师检举我作弊,说我橡皮上写了英语选择题的答案,我当时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结果监考老师撕开橡皮外皮时确实看到了十几个选项答案,我百口莫辩。” “可…可我也不知道橡皮被人提前调换了,老师查监控也查不出来,后来学校就认定是我作弊,我英语成绩记为零分,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考第一。” “我没有作弊的…顾禹谦。” 黎知晚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落在地面昏暗的影子上。 顾禹谦听完后,低头看着她单薄的影子,说:“我知道。” “黎知晚,我永远相信你。” 这么优秀的她,怎么可能会去作弊。 黎知晚闻言,眼眶不受控制的泛红。 顾禹谦的手轻轻放在她脑袋上,说:“下次谁再说你不好的话,你就骂回去,骂不过了就打回去。” 黎知晚揉了下发红的眼睛。 她以前被霸凌时,也试图反抗过,可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欺辱。 后来慢慢的,也不敢再反抗了。 更可悲的是,自幼说会保护自己的周庭, 变成了最大的霸凌者。 顾禹谦见她沉默,以为她是害怕,郑重的说道:“有我给你撑腰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同样的话,从前的周庭也说过无数遍。 承诺人人都会说,可这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她终究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黎知晚抬眸看她,眼底呈现出许多悲凉来,说:“可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我。” 顾禹谦的手慢慢放下来,目光紧紧锁在她面容上,嗓音温和而有力:“你怎么知道不能?” 第32章 我不会食言。 黎知晚沉默着没说话,只是低头掩住眼角的酸意。 没几秒,顾禹谦清朗的嗓音再次落在她上方,这次却不是反问句,而是说:“我对你的过去知之甚少,也不清楚你与周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从不食言。” “黎知晚。”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在她抬眸的那一秒,与她对视,似是怕她不信,重复说道:“我不会食言。” “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少年清润有力的嗓音与五月的夜风融为一体,漾在她心间经久不消。 但比起相信他,那时的黎知晚觉得这些话不过是少年意气的随口承诺。 她不敢当真,更认为自己没资格当真。 那晚的黎知晚只是轻轻点头,当是回应。 市二模的成绩揭晓后,江城高三学子越发手不释卷,废寝忘食,下课楼道里都萦绕着朗朗的背书声。 黎知晚和程予馨经过那次短暂的争吵后,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起因是程予馨在十六班带头孤立黎知晚。 很多次,黎知晚从教室外面回来,不是发现书本被扔在地上,就是卷子被撕的粉碎,再或者就是桌上凳子上一摊的污水。 总是一片狼藉。 但这些她从未和顾禹谦说过,她不想把他扯进这些是非里,总是能忍就忍,想这么忍到高考结束后。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整理了半个学期的各科错题本,被程予馨的一个朋友撕碎扔在教室后面的垃圾箱了。 那是很多个日日夜夜整理归纳的成果,而始作俑者却挑衅的看着她,拍了拍手说:“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手滑了。” 黎知晚握紧手里的书,站在教室后面又生气又委屈,勉力许久也没能忍下心中火气:“你为什么撕我的本子?” 那女孩一笑:“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是手滑。” 她笑的人畜无害,教室里全是一副看戏吃瓜的姿态。 而程予馨端坐在教室前面,目光注视着自己主导的这场好戏。 黎知晚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那个女孩的桌子上,翻出她的本子,转身看着她说:“手滑是不是?” 素来乖巧的人生起气来,会更令人意想不到。 黎知晚一气呵成的撕了她好几个本子,拿出课本要撕的时候,那女孩冲过来推了她一把:“黎知晚,你疯了是不是?你凭什么撕我书?” 黎知晚一笑,学着她刚才的笑容,无辜的说:“我手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孩抬手要打她,被黎知晚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程予馨这时候走过来,站在那女孩身边,像个和事佬一样,说:“算了郑芸,我把我笔记本借给你,何必和这种人计较呢。” 其他人也围绕着那个叫郑芸的女孩,说:“是啊,她妈妈给周家当三儿,她也自小就下贱,何必和贱货计较呢。” “……” 教室里一声声的婊子、贱货、骚货。 黎知晚在那一声声的辱骂里浑身颤抖。 同为女孩,她不懂为何会生出如此强的恶意来。 许芷晴刚从外面回来,听到她们这样骂黎知晚,实在忍不下去,毕竟和黎知晚相处这么长时间,自问她不会是那种人。 当即便大声怼了回去:“柿子就挑软的捏是不是?骂知晚下贱,我看你们才下贱,背后撕她本子,毁她课桌,不就是见她长的漂亮,学习又好,心里嫉妒,就想毁了她是不是?” 程予馨冷声一笑,说:“芷晴,你什么时候还向着她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郑芸也附和道,“我们又不是瞎说,这都是北宁附中的朋友说的,有图有真相,不信的话,我问我朋友要一下照片,你就知道我们不是造谣。” 许芷晴正想找她们理论,被黎知晚拉住手:“芷晴算了。” 再解释也是徒劳,何必和这群人浪费口舌。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程予馨也不屑于再争吵,说:“郑芸,今天就算了,上晚自习吧。” 教室后面突然传来顾禹谦发沉的嗓音,“这事没法算了。” 第33章 你怕我不管你吗 黎知晚闻声回头,就看见他双手揣兜,面容疏冷,淡淡的望着她的方向。 大约是没想到会惊动到顾禹谦,所有人突然就紧吸着一口气。 顾禹谦不紧不慢的迈步,朝黎知晚的方向走去。 他是在一班听到流言,便想着上来瞧瞧。 上来一看,她果不其然被人欺负了。 路过教室后面垃圾桶时,便看到她被撕碎的错题本。那本子他见过,黎知晚宝贝的很,天天晚上拿着复习。 如今竟被人撕成碎片。 顾禹谦在垃圾桶旁边站直,看着她们:“谁撕的?” 没人敢说话,郑芸更是不敢承认。 黎知晚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顾禹谦,晚自习铃声响了,一会儿老师要过来,你先回教室好不好?” “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怎么行。”顾禹谦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些,似是无奈又生气道:“被人欺负成这样,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怕我不管你吗?” 黎知晚低声说:“…不是。” 她只是不想什么事都麻烦他,不想将他牵扯进这些理不清的是非里。 反正再欺负自己,也不会比在北宁附中时还过分。 顾禹谦看了她一眼,朝着程予馨的方向走过去,声音很沉:“程予馨,黎知晚的本子是你撕的吗?” 程予馨仰头看他,自嘲般的笑了下,才说:“顾禹谦,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眼前少年眉目冷冽,毫不留情道:“不然呢?” 程予馨咽下那一丝委屈,朝身边郑芸使了个眼色。 郑芸怕的要命,但不敢不承认,踌躇许久后,上前一小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 顾禹谦没耐心听她说完,打断道:“你撕的?” 郑芸依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禹谦唇边浮着一丝冷笑,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叫什么名字?”他问。 “郑…郑芸。” 他闻言朝郑芸走去,在离她一步的距离站住,修长的手指散漫的拨开右侧书桌的书本,几本书扉页都写着郑芸的名字。 看来是她的书桌没错了。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顾禹谦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打火机,轻轻一声叩响,橙亮的火焰喷出来。 他漫不经心的将焰火点在那一沓书本上,霎那间一片橙红色火焰沿着书本烧起来,照亮了他轻狂的眉眼。 郑芸吓得脸色煞白,教室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火苗燃起那一瞬,黎知晚跑过去抓住他手腕,想制止他的举动:“顾禹谦,这是在教室,老师马上就会过来,教室里纵火很危险的。” 这么多书本,万一这点火势不受控制。 实在太危险了,黎知晚不敢想下去,转身从自己书桌上快速取来一瓶水。 黎知晚瓶盖都来不及打开,顾禹谦一只手抢过那瓶水,另一只手握紧她手腕,目光却落在前方郑芸煞白的脸庞上:“你撕她本子,我毁你的书。” “这很公平。”他稍作停顿,看着桌上的火势,语气比刚才重很多:“但下次就没这么简单。” 顾禹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随手将桌上书本推落在地。 地上火势不减,教室里萦绕着灼烈呛人的烟味。 看守晚自习的老师估计很快就会过来,黎知晚心里害怕,怕这事情因为自己闹大,慌乱间反握住顾禹谦的手,眼里满是惧怕。 顾禹谦在被她握住手的那一秒,脊背僵直一瞬,随即侧头看她,待看清她眼里的害怕时,终是没有继续将事情做的太过分。 他轻轻放开她的手,拧开那瓶水,将满瓶的水浇在那一团火里,火苗挣扎了一会儿便很快灭掉。 程予馨不知是为郑芸,还是在为自己愤愤不平,出口道:“禹谦,你凭什么事事都向着黎知晚?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 顾禹谦抬脚碾了碾地上的一团灰烬,说:“凭她是黎知晚,行了吧。” “这答案你满意吗?” 程予馨闻言心里一痛,迟迟发不出一言。 顾禹谦看着程予馨身边胆战心惊的郑芸,今日这事无须多想,就知道她没这个胆子欺负黎知晚,八成是程予馨带头孤立,一手主导的。 他凝视着郑芸,声音冰冷,意有所指道:“记住我的话,再欺负黎知晚一次,我让你在江城一中待不下去。” 这几年,江城各大中学校园霸凌之事何其多,顾禹谦早已见怪不怪。 他从前既不参与,也不相助,总归没有人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周围稍微有点家世的,仗着那点势力耀武扬威,欺凌弱小,成天打架滋事,薛峰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 但顾禹谦从来没有做过以强凌弱之事,顾家处尊居显,权势滔天,可他从未以此来欺凌他人。 如今也是第一次威胁一个女孩。 郑芸唇角颤抖,在他冷冷的注视下止不住的点头,说:“我…不…不会了。” 顾禹谦没再看她,见今日此举已经起到警示的作用,便转身看黎知晚,平声道:“好好上晚自习,别被这些事影响心情。” 黎知晚低头看着那一地灰烬,思绪还停留在他刚才那句“凭她是黎知晚,行了吧。” 脑海里不应景的突然闪现出母亲林莞曾说的那个词:‘偏爱’。 她不懂顾禹谦此举算不算得上‘偏爱’,但那时心里升起的跳动是真的。 无比真切,奇异的感觉让她半天没回过神来。 直到顾禹谦的手摸在她脑袋上,她才回过神来,目光聚焦在面前少年风华绝代的面容上。 顾禹谦见她神情实在呆滞,以为她还在为本子被撕碎的事情难过,在她头发上不自觉的轻抚了下,然后又怕其余人看到误会,手很快放下来,说:“你别难过。” “本子的事情我给你想办法。” 黎知晚正想回答他,结果班主任从前门进来教室,急忙说:“顾禹谦,我们班主任来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然后朝后门走去,路过后面深蓝色垃圾桶时,顺手勾走了。 班主任视线落在教室学生身上,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 黎知晚坐在凳子上时,听到班主任在台上说了一句:“怎么有一股烧糊的烟味?” 教室里鸦雀无声,无一人作答。 班主任费老师环顾一周,发现郑芸脚边的灰烬,本想当堂质问,但一想到高三学生时间宝贵,实在容不得丝毫浪费,就忍住想要问清楚的冲动,大声说:“先上自习吧,剩下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天天想些有的没的。” 学生们默不作声,就当是回答。 那边顾禹谦单手勾着个垃圾桶下到一楼,回到一班教室后,老师恰好没在。 他刚进来,最后一排的陈季川不怕死的发问:“谦哥,你捡垃圾去了?” 第34章 要点脸行么? “滚。”顾禹谦沉声说。 陈季川那一嗓子喊的很大,一班的学生无论男孩女孩,都循声看过去。 往日晚自习连顾禹谦的影子都见不着,这几周不仅一节课没翘过,反而格外乖顺,今日更是罕见的提着个垃圾桶回来。 邪了门了,也不知道提的那个班垃圾桶。 陈季川就坐在他身后,伸长脖子看他,说:“谦哥,你把哪个班垃圾桶拿回来了?” 一班的垃圾桶就在教室后面,也不知道这个垃圾桶是哪个班的。 顾禹谦没理他,盯着垃圾桶里的一堆纸片看。 见他还伸手抓了几张纸片,陈季川急声道:“谦哥,你不嫌脏啊?!” 顾禹谦侧头看了一眼他:“你能把嘴闭上么?” “行行行。”陈季川趴桌上看他,憋了几分钟没忍住又问:“这垃圾桶哪儿来的?你拾这些碎片干什么?” 叽叽喳喳的,顾禹谦被他问烦了,说:“给你捡的垃圾,吃吗?” “我喂你。”他冷声说,作势要将纸片往他嘴里塞。 陈季川赶忙身子后倾,说:“我不问了,不问了,您忙您忙。” 几分钟后,顾禹谦向前桌女孩借了个固体胶,在桌上一堆碎片里,挑来挑去,稍显忙乱的拼拼凑凑,好半晌也没拼出一页来。 就这么鼓捣了快一个小时,等到第二节晚自习铃响,他连一张纸都没粘好。 固体胶拼的碎片皱皱巴巴,甚是丑陋。 他顿时有些焦灼,这事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他既然答应黎知晚要想办法修好,就不会食言。 铃声响了十几分钟后,顾禹谦将自己黑色挎包的东西悉数都取出来,把那些纸张碎片轻轻装进挎包里,他在垃圾桶里仔细翻找了很久,确定没有落下一片,才拉上挎包拉链,背在肩上。 走之前叫醒了后面睡觉的陈季川,说:“一会儿记得把这个垃圾桶还到十六班。” 陈季川睡眼惺忪,但听清楚了,说:“知道了,你去哪儿?” “找沈彬。”顾禹谦说完就大步走出了教室。 他下楼打开手机,上面显示九点零五分。 最后一节晚自习是九点五十结束,应该能赶回来学校。 他先是给黎知晚发了个微信【我有点事找沈彬,大概十点左右回到学校,你等我接你。】 即便十几分钟就能走回锦江公馆,但毕竟是夜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她一个人走回去,又发了一条微信【你别一个人走回去,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发完消息后,也没刻意等她回消息,毕竟以他对黎知晚这个乖学生的了解,看书学习从不碰手机。 别人回自己消息都是秒回,只有她是轮回。 顾禹谦早已习惯。 他是骑车去的电玩城,意料之外的是沈彬没在。 他拨去了个电话,才知道这家伙去酒吧泡妹了。 挂了电话后,顾禹谦调转方向去了江城最大的酒吧,在最里面的一间包厢里看到了醉醺醺的沈彬。 包间里灯光浮跃,桌上散落着许多酒瓶酒杯,沈彬左拥右揽着好几位女孩,眉宇间都是醉意。 也难为他能把包厢号说对。 顾禹谦走了进去,里面的一群女孩都抬眼看他,眸光里有惊异,亦有倾慕。 这里面很多女孩都还是学生,沙发上散落着脱掉的校服,顾禹谦在那些面容上散漫的扫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在沈彬身上。 声线低冷道:“让她们先出去,我有事和你说。” 沈彬是在他出声之后,才慢慢睁眼,捡回些理智,收回不安分的手,调笑道:“妹妹们今天先回家,我改天再约你们玩。” 一旁的女孩们也不敢再和他继续腻歪,穿上外套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等包厢彻底安静下来后,沈彬晃着身子站起身,笑着说:“谦哥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顾禹谦睨他一眼,说:“裤子穿好再和我说话。” 沈彬低头稍稍整理了下自己,才问他:“是不是有急事?” 顾禹谦没说话,坐在沙发上将肩上挎包取下来,放在一旁,才说:“你是不是有个表姐是做文物修复的?” “是啊。”沈彬问:“怎么了?有东西要修?”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她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江城,昨天我还和她吃了顿饭。” 顾禹谦说:“你引荐一下,或者把她联系方式发我,我去找她修个东西。” 沈彬好奇道:“什么宝贝啊?我看看。” 顾禹谦说:“你就别管了。” 他不说,沈彬这下更好奇了,说:“给我看看呗。” 他指着那个黑色的挎包,说:“是不是在这里面装着?” 顾禹谦把挎包往后拉了一下,防止他碰到,说:“你别给碰坏。” 沈彬这人,你越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他就偏要知道,好奇心愈来愈重,干脆说:“我表姐那人脾气挺古怪的,我把她联系方式发你,她都未必会见你,不如你把这东西交给我,我明天早上就拿给她,至于能修不能修,我听她说完再给你回电话,行不行?” 顾禹谦拧眉道:“你表姐脾气有多古怪?” 沈彬直接扯谎道:“很古怪,见不了生人,特别社恐,只和家里人说话,和其他人一句话都不说。” 顾禹谦:“真的?” 沈彬狂点头,眼神十分真挚道:“骗你是狗。” 顾禹谦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思索几秒后,将挎包小心的递给他:“那你明天早上拿给她,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彬将挎包捧在手里,说:“我办事你放心。” 顾禹谦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四十了。 他担心黎知晚等太久,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你轻拿轻放,丢一个零件我砸你一辆车。” 沈彬保持双手捧着的动作,说:“我供着它行了吧。” 顾禹谦满意的转身往外走,刚准备打开门,就听到他问:“谦哥,要是我表姐能原封不动的复原,你得给我个奖励啊。” 顾禹谦转头:“要什么?” 沈彬觍着脸说:“就你那辆暗紫色跑车能不能送我玩两天?” 那款车是顾禹谦最宝贝的一辆,国内只此一辆,珍稀的不能再珍稀,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开。 顾禹谦抿唇道:“要点脸行么?” 第35章 我不会不管你。 沈彬状似心痛的点了点头,说:“行吧,我知道你宝贝的很。” 顾禹谦狠了狠心,侧身看着他说:“只要你表姐能修复好,那辆车你想玩多久玩多久。” 沈彬笑道:“谢谢谦哥,放心吧,我表姐厉害的很,肯定能修好。” 顾禹谦打开门:“走了。” 第三节晚自习下后,黎知晚照例在教室里多待了会儿,手下的笔不停的算题。 她并没有因为今天的插曲而萎靡不振,相反更加勤奋起来。 她深知距离高考的时间越近,越不能松懈。 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只能听见翻卷子和写字的声音。 程予馨在离开教室之前走到黎知晚的课桌旁,声音傲慢道:“黎知晚,你别以为禹谦向着你,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能一时向着你,绝不可能永远都向着你。” 程予馨自从带头孤立黎知晚之后,就彻底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往日所有的谦和有礼也装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厌恶黎知晚,大概是因为自从她转来到一中后,所有人都说黎知晚比自己漂亮。 她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人嫉妒。 黎知晚闻声抬头,手上还握着笔,平声说:“程予馨,我们俩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说为什么?”程予馨冷冷一笑,说道:“你没来一中之前,我一直考全校第一,而且我是一中公认的校花。凭什么你一来,所有的头衔都被你抢走了。”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顾禹谦很多年了,我从小就喜欢他。可我追了这么久的人却事事都向着你。” “你说我该不该厌恶你?” 黎知晚沉默着听她说完,终是不发一语,没有任何原则性的恩怨,仅仅因为嫉妒就这么厌恶自己,实在令人费解。 程予馨见她低头不语,继续说道:“黎知晚,你别得意的太早,顾禹谦的家世地位,是你这一生都够不到的。” “你和他这辈子都没可能。” “就算他真喜欢你,也顶多是玩玩你,别忘了,禹谦谈过好些个女朋友,他从不缺人喜欢。” 程予馨一字一句说着残忍的话,仿佛用尽了一身戾气,企图让这每一句话在声嘶力竭里变得更加真切。 尽管黎知晚从未肖想过顾禹谦,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心头漾出一丝丝难过来。 程予馨撂下这些话,就大步离开。 而黎知晚在她走后,心下那点难过让她没办法集中精力认真学习下去,挣扎了好几分钟,一道题解的断断续续,勉强写完一道题。 答案一对,还好是正确的。 她见效率不高,干脆收拾书包准备回去。 翻开书包,把书装进去,下楼时才打开手机,看到顾禹谦发来的那两条微信,顺手回了个好。 刚关掉手机,顾禹谦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手机一亮,黎知晚点开一看,是三个字【马上到。】 他无论干什么,回黎知晚的消息永远都是秒回。 即使在骑车,也能腾出一只手来回消息。 这几日天气回温,夜里的微风带着初夏的一点热,吹进嘉城灯红酒绿的街巷。 黎知晚刚走到校门口,没两分钟顾禹谦的机车就骑到了一中门口。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是不是等很久了?” 黎知晚摇摇头说:“没有。” 见她情绪不高,顾禹谦以为她还在为本子被撕的事情难过,但他也不敢保证沈彬的表姐一定能修好,所以决定先不提这个事,故而问道:“黎知晚,你困不困?” 黎知晚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如实说道:“不困。” 顾禹谦一笑:“那我带你去兜风吧,好不好?” “可…我今天还没有给你补课。” 说好的一天一小时的。 顾禹谦说:“可以推到明天,明天你补两个小时。” 黎知晚没说话,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兜风。 顾禹谦拍了拍后座,说:“我心情不好,就当陪我行不行?” 那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的不像话,黎知晚没有拒绝陪他,还在坐上车后,问他:“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顾禹谦笑笑,没说话。 黎知晚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不想说的糟心事,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他。 江城是个临海城市,顾禹谦的车速很慢,一路骑到了环海公路,湿咸的海风吹过来,吹散她心中那一丝丝难过。 顾禹谦绕着环海公路骑了两圈,骑到第二圈时,顾禹谦侧头问她:“心情好些了么?” 黎知晚这才反应过来,他带自己出来兜风并非因为心情不好,而是看出来自己难过。 不是她在陪顾禹谦,而是顾禹谦在刻意陪她。 黎知晚心头一热,点头说:“好多了,谢谢。” “不用谢。”顾禹谦慢悠悠的骑着车。 黎知晚抬头看着夜空里寂寥的星星,听到他柔声说:“黎知晚,以后出什么事了,无论好的坏的都告诉我,我不会不管你。” 少年字字不提喜欢,却句句满腔赤诚热忱,实在令人动容。 当时的黎知晚在后座抓紧他的衣角,心脏因为这些话不可抑制的跳动起来。 从未有过这种奇异的感觉,黎知晚一时难以适应,好半会儿才堪堪将那些跳动压了下去,说:“…可我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你。” 就像程予馨说的,顾禹谦不会一直都向着她。 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厌恶自己破败不堪,满是伤痕的生活。 就像曾经坚定的周庭一样,说厌恶就厌恶,说抛弃就抛弃,毫不留情,甚至还倒戈相向。 总之,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偏袒与承诺了。 凌晨的风渐渐大了起来,但顾禹谦的声音并没有被风吹散。 他说:“我不是让你事事都依赖我,我只是希望你受欺负、受委屈了能告诉我,别一个人忍着。” “这世间的事不是你忍着就能处理好的,很多时候需要反击。” “你不敢反抗,我替你反抗。” 他突然声音一低,说道:“我想让你知道,你是有人保护的。” 第36章 会留疤吗? 你是有人保护的。 他说这句话时实在太过于温柔,以至于说出口后,不止黎知晚,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深夜里的环海公路,耳边只能听见徐徐而来的风声。 两人心境截然不同,但都默契的不说话。 顾禹谦不敢继续说下去,是怕藏不住心里那份悸动。 他深知高考对于黎知晚的重要性,不愿意在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让她分神。 而黎知晚则是不敢,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和偏袒,毕竟连她亲生母亲也不爱自己。 不被爱的人会永远胆怯。 她也不例外,甚至在感情上比旁人更胆怯。 那晚两人沉默着回到锦江公馆,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交流,等上了电梯后,顾禹谦才开口说:“明天吃完午饭后,我带你去医院拆线。” 五月十四号,是要去医院拆线的日期。 若不是他提,黎知晚差点忘了这件事,这两周都习惯了每天写字时的隐痛,慢慢的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黎知晚抬眸看他,低声说:“我可以一个人去的。” 她知道顾禹谦一般周末会出去玩一天。 顾禹谦听到她又说一个人去这种话,心里有些烦躁,说:“我说了带你去。” 黎知晚说:“…我怕你有事要忙。” “我能有什么事?”顾禹谦话音刚落,十六楼电梯门打开。 “我明天陪你去。”他轻声说,“晚安,早点休息。” 黎知晚点了点头,看着他说:“晚安。 ” 翌日,五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来,黎知晚没有赖床,快速洗漱完就去背知识点。 那天天气很好,日光高悬于天际,从落地窗俯视,可以看到湖边零零散散的行人。 中午十二点多时,黎知晚正在厨房做饭,就听到门铃声,急忙跑去开门。 顾禹谦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指尖把玩着车钥匙,语气懒散道:“走,带你去吃饭。” 这段时间顾禹谦经常带她去外面吃饭,每次都是他付钱,尽管他一直说就当是从补课费里扣,但黎知晚还是会不好意思。 今天刚好学习效率高,提前完成了早上的学习任务,干脆简单做了点饭菜,故而说道:“我做了饭,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顾禹谦稍显惊讶道:“…你还会做饭?” 黎知晚嗯了一声。 “好啊,刚好有幸尝尝你的手艺。” 顾禹谦说完就迈步往里面走。 黎知晚说:“你稍微等一下,米饭应该很快就可以好。” 顾禹谦闻言并没有在餐桌旁干等,而是陪她进了厨房。 黎知晚的手刚放在餐盘上,顾禹谦就已经抢先端了起来:“我来。” 她只炒了两个菜,番茄炒蛋和酸辣土豆丝。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菜,味道也很清淡,她担心顾禹谦吃惯了山珍海味,不喜欢吃自己做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时,黎知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不合你的口味,我…我一会儿陪你出去吃。” 她记得顾禹谦以前说过,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谁料顾禹谦轻笑一声,尝了一小口说:“怎么对自己厨艺这么不自信?明明很好吃。”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吃饭的过程并没有太多交流,直至用餐结束后,顾禹谦突然说:“黎知晚,你是陪我吃饭次数最多的人。” 黎知晚闻言一愣,本能的发问:“那你父母平时不陪你吃饭吗?” 她怎么可能会有他父母陪的次数多。 “我父母很忙,从小就是家里雇的阿姨在管我。”顾禹谦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以前过年都是我一个人,我和他们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 虽然他说这些话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过,但黎知晚还是能感觉到他有些怅然,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那我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会陪你吃饭的。” 顾禹谦舒然笑道:“好。” 短暂的交谈结束后,黎知晚站起身整理碗筷。 顾禹谦端着叠好的碗筷,说:“我去洗吧。” 黎知晚实在不敢指望出身优渥的他会做这些家务,说:“还是我去洗吧。” “不要。”顾禹谦稍显霸道的说:“你的手还没好利索,别瞎折腾。” “可…你会洗碗吗?”黎知晚持怀疑态度。 “笑话。”顾禹谦说:“我什么不会?” 黎知晚无奈的点点头,说:“那你洗吧,不行了再叫我。” 顾禹谦关上厨房门后,就打开手机百度‘怎么洗碗?’,点开教学视频看了几分钟后,差不多看懂了,按灭手机,打开水龙头就开始洗碗筷。 毕竟是第一次洗碗,以前连厨房都基本没进过。所以洗碗的过程磕磕绊绊的,但算得上十分用心。 他没把握好量,挤出来好多沫沫,冲了好几遍才冲干净,细心的把碗筷归类好后,才打开厨房门,手臂抵在门框上,语调上扬道:“要不要进来检查检查?” 那神情姿态,十足的傲娇,就等着她夸奖。 黎知晚看了一眼整洁的厨房,由衷的夸赞道:“挺不错的。” 顾禹谦满意的笑笑,说:“换鞋,现在去医院。” 黎知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拖鞋,说:“好。” 他们那天到医院时是中午二点,艳阳高照,夏天的热气在这座城市里蓄势待发。 给黎知晚拆线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女医生,带着口罩,声音很温柔:“恢复的还不错,我给你开个去疤痕的药,会恢复的快些。” 顾禹谦一听到疤痕两个字,眉头一皱,问医生:“会留疤吗?” 医生说:“应该不会,但这主要看她的皮肤修复能力如何。” 顾禹谦闻言没说话,等医生走后,他盯着她手心那条细细的疤痕,说道:“你先涂一段药试试,要是还有疤的话,我给你找更好的医生看。” 他的话总是这么让人安心,黎知晚一笑,说:“不碍事的。” 她并没有很注重留疤与否。 但顾禹谦只觉得她是在竭力压下难过,故而说道:“你这伤口是因为救我,我不能让你留疤。” “走吧,回家。”他看着她。 黎知晚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医院,走到一楼门诊大厅时意外看见了周庭的身影。 少年挺拔的身姿在人群里异常显眼,手里拿着几瓶药,眉目阴翳疏冷。 和黎知晚的视线相撞时,本能的一怔,将手里那几瓶药握紧,指尖用力到发白。 两人仅对望一秒,黎知晚就匆忙别开视线。 顾禹谦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有些吃味道:“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第37章 你和周庭之前谈过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走吧。”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顾禹谦远远的看了一眼周庭,他不得不承认,周庭的确很优秀。 不止长相出众,而且是个理科天才,上次校篮球联谊赛上也表现的非常出色。 黎知晚喜欢过他也不稀奇。 周庭并未躲闪他的目光,坦然的对视过去,神情冷漠,没有丝毫温度。 顾禹谦回以同样的眼神,只一秒便不屑的移开目光,还顺手握住黎知晚的手腕,说:“回家给我补课。” 黎知晚被他拉着,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并未注意到侧后方周庭愈来愈阴沉的脸色。 那天回到锦江公馆后,顾禹谦的学习状态没有往日好,动不动就走神,平时能做对的题也做错了。 黎知晚尽心的辅导了半个多小时,发现他心不在焉的,于是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禹谦放下笔,双手抱胸靠在座椅上,半晌都没说话。 他很少内耗自己,面对黎知晚的事也不例外,想了一分多钟,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和周庭之前谈过吗?” 谈? 黎知晚乍一听,没怎么听懂,说:“谈什么?” “恋爱。”顾禹谦轻飘飘的说。 黎知晚听到谈恋爱,脸色稍微有些泛红,如实说道:“我…我没有…谈过恋爱。” “没谈过?”顾禹谦明显不信。 她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这段时间要不是自己时不时去她班里露个脸,送个水什么的,一中追她的人能绕校园三四圈。 还有薛峰的事,要不是他警告过几次,估计还粘着黎知晚不放手。 结果她告诉自己没谈过恋爱?? 见她红着脸不说话,顾禹谦追问道:“你不谈恋爱,是因为不喜欢追你的那些人吗?” 黎知晚被他问的有些懵,喜不喜欢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别的从未想过。 顾禹谦盯着她发亮的眼睛,笑了一下,接着问:“黎知晚,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 黎知晚耳尖都开始泛红,说话也开始结巴,说:“我…我不知道。” 顾禹谦看着她红红的耳朵,倾身过去拉进两人的距离,没忍住继续逗她:“你跟我说说呗,说几个你喜欢的特点,不然我学不进去习。” “这样,也不用多说,就说三个你喜欢的男生特点,我就认真学习,好不好?” 三个? 黎知晚闻言有些头疼,但还是问他:“我说了,你就会认真学习了吗?” 顾禹谦郑重的嗯了一声。 黎知晚低头思索了好几秒,说了第一个词语:“温柔。” 或许是从小被黎术打过太多次,她近乎病态的渴望别人能温柔对她。 “温柔?”顾禹谦轻喃一声。温柔倒是不难做到,自己平时有点耐心,说话声音小点,应该能勉强算得上温柔。 “还有呢?”他问。 黎知晚答道:“信任我的。” 她希望别人能信任自己,而不是人云亦云。 顾禹谦说:“这个好办,我一直都相信你。” 黎知晚还沉浸在思索第三个特点,并未注意他言语的外延之意。 第三个特点绞尽脑汁想了两分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说道:“学习好的。” 学习好的?顾禹谦闻言眉头微蹙,这不就把自己判死刑了吗?六科不到三百分的成绩,和‘学习好’这几个字毫不沾边。 但离高考就剩下二十多天了,自己就是再聪明,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周庭那个理科天才。 “黎知晚。”顾禹谦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多少都能听出些挫败感:“第三个特点可不可以换一下?换个我能达到的?” 黎知晚一怔,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禹谦怕她误会,赶忙改口道:“我…我的意思是你换个别的?比如说有责任感的?身体好的?有钱的?这些…都可以的。”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周庭一样,成为理科天才。” “我其实除了学习不太好,其他…都还可以。” “怎么样?换不换?” 他说这些话有万分的郑重,但黎知晚仍旧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说换那便换吧。 于是顺着他说:“那就换成有责任感的。” 顾禹谦一笑,也许是因为情不由衷,没压住心里那份紧促的悸动,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黎知晚,你真的好乖。” 话刚说完,看到自己的手在她脸上,就后悔了。 连黎知晚自己也愣住了。 短短几秒里两人的心绪跌宕起伏,嘈杂不宁。 顾禹谦匆忙放下手来,不敢看她脸上遗留的那道浅红的指印,恨自己是不是力气大了些,把她的脸都捏红了。 他拿着笔在一道空白题上写了个‘解’,迟迟没办法进入学习的状态。 黎知晚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套卷子来来回回的翻看,红着脸不敢看他。 那天下午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顾禹谦做完半套卷子,才打破沉默。 一边讲题,一边恢复思绪,慢慢的气氛恢复到了之前。 大抵是因为黎知晚说喜欢学习好的,顾禹谦罕见的周末没出去玩,一直陪着黎知晚刻苦学习。 很多知识点学着学着就会了,好似只要用功,再难的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顾禹谦那天下午失言后,格外注重言行,很少放纵自己去撩拨黎知晚。 担心她会因此影响学习,那自己罪过就大了。 两人在那天之后,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直至五月十八号,三模前几日,周庭受邀来一中分享学习经验,校方并未要求必须去,故而去听的大多都是理科班的学生。 但仍有不少文科生瞻仰理科天才的风貌,慕名前去。 地点设在校内展映厅,乌泱泱坐满了人,座无虚席。 十六班很多学生都去了,连程予馨都去听了经验交流会。 许芷晴试图拉着黎知晚去,但被她婉言拒绝,只好一个人去了展映厅。 交流会上,周庭远远俯视着下面坐席,没有看到他最讨厌的一张脸,说不清是什么情绪,近乎淡漠的分享着学习经验。 无非就是天道酬勤,哪有什么捷径可言,他实在不理解校方举办这个交流会有什么用处。 终于捱到交流会结束,一群女孩子冲上来,有问物理化难题的,也有借机加微信的,周庭一脸淡漠的拒绝,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那群女孩子失落的跑开,周庭收拾手边的资料,抬眼便看到程予馨走了过来。 他多少听说过程予馨,但没打算寒暄什么,下台便要走。 程予馨后退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言笑晏晏道:“周庭,你想不想和我合作?” 第38章 他真心喜欢黎知晚? 周庭抬眼看她,幽深的眸色里没有半分温度:“我们很熟?” 素不相识之人,谈什么合作。 “我们是不熟。”程予馨轻勾唇一笑,说:“但黎知晚,你总该熟悉吧?” 周庭听到黎知晚的名字,眸色更凉了一些,默声等着她下文。 程予馨说:“黎知晚被你在北宁附中逼得待不下去,但她现在来到一中,顾禹谦处处护着她,现在基本没人敢欺负她,日子比在北宁附中过得滋润多了。” “黎知晚的妈妈当小三上位成功,你母亲因此自杀,你那么恨她,肯定也不希望她在一中好过吧?” 周庭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程予馨上前一步,说:“你恨黎知晚,刚好我也讨厌她,不如我们合作,我保证让她在一中待不下去。” “就你?”周庭眼神暗下来,说:“小打小闹的,不配和我合作。” 程予馨被他一激,气道:“说我小打小闹,你什么意思?” 周庭逼近一步,说:“只是找些人欺负她而已,不是小打小闹,是什么?” 程予馨问:“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黎知晚消失。”周庭沉声道:“你敢吗?” “消…消失?”程予馨被他眼里的那丝癫狂吓到,本能的后退一步:“是让她从…从一中消失吗?” 周庭蓦地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说:“这你就别管了。” “怎么样?还敢和我合作吗?”他问。 程予馨心一横,说:“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能让黎知晚消失,我什么都配合你。” “随你。”周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有没有程予馨,他的计划都可以做成,但有了她的帮衬,更能增添一份保障。 周庭侧身要走,程予馨一把拉住他手臂,说:“那我们就算说成了,有什么计划你记得通知我。” 周庭拂开她的手,淡淡的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后,又转身看她,说:“你为什么讨厌黎知晚?” 他印象里的黎知晚总是待人谦逊有礼,十分乖巧懂事,总不至于毫无理由的被人讨厌。 程予馨也没打算瞒着他,坦然说道:“我喜欢顾禹谦,而顾禹谦事事护着她,所以我讨厌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只要没了她,市文科第一名就会是我。” 周庭听的重点在她第一个原因上,闻声皱眉道,“顾禹谦和黎知晚是什么关系?” “看他俩那个状态,可能谈恋爱了吧,就算没谈,估计也快了。” 谈恋爱? 周庭心里停滞了一瞬,兀自问道:“黎知晚…喜欢顾禹谦吗?” 程予馨没注意到他低沉的情绪,说:“应该喜欢,不然不会和禹谦走那么近。” 周庭沉默着没说话。 程予馨打开手机微信,说:“加个联系方式吧,有什么事好联系。” 周庭没拒绝她,加上微信后,按灭手机。 “去年搞黎知晚的那些照片还有吗?”程予馨说:“如果还存着的话,记得发我,我有用。” 周庭心绪烦乱的嗯了一声,一秒都没有多待,转身就离开了展映厅。 快走至门口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陆元时。 两人除了上次球赛的见过,也没什么交集,各自敛眸离开。 陆元时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程予馨,走到她身旁时说:“予馨,你刚才和周庭聊什么呢?” “没什么。”程予馨说:“就随意聊点什么,你不会吃醋了吧?” 陆元时平时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大约太喜欢程予馨,碰到她的事总是有点害羞:“我…我…没有。” 程予馨拍了拍他肩膀,说:“逗你玩的,怎么还脸红了?” 陆元时:“……” 程予馨说:“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下午饭?” “好。”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出展映厅,程予馨不经意的问他:“禹谦爷爷的寿宴是不是马上要到了,他今年去京北参加吗?” “去呢,他昨天还和我说了,说是订的明早的机票。” 程予馨说:“他没说去几天?” “不知道。”陆元时说:“估计得好几天吧,他往年去至少都玩了一周。” “怎么了?”陆元时问她。 “没什么。”程予馨说:“就是随口一问。” 陆元时嗯了一声,说:“我听季川说,你和谦哥因为黎知晚闹了些矛盾?” 程予馨实话说道:“是闹了点矛盾,不过也不碍事,我和禹谦认识这么多年,他兴许是一时被迷了眼。” “予馨。”陆元时诚恳的劝她:“你不用嫉妒黎知晚什么,你拥有的比她好过千万倍,何必因为她和谦哥过不去呢?” “去年你也是因为谦哥谈了个新女朋友,你在那女孩生日宴上砸了场子,闹得他很生气。当时也是顾及到你们认识很多年,他没有当场冲你发火,给足了你面子。” “予馨,你听我一句劝,别再欺负黎知晚了,不然谦哥那边还真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程予馨冷哼一声:“难不成他还真要因为黎知晚,彻底和我闹掰?” “他谈过那么多女朋友,不知道被我搞砸多少个了,他也没怪过我什么,说明他也没有真心喜欢过谁,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真不好说。”陆元时抿唇道。 “什么意思?”程予馨问:“他跟你们说过,他真心喜欢黎知晚?” 第39章 喜欢和你一起吃饭。 “那倒没说过。”陆元时稍作停顿,说:“但我听沈彬他们说,谦哥对黎知晚真的很好,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这么好过。” 程予馨听完后,沉默许久都没说话。 她也能感觉到一点顾禹谦的变化。 像顾禹谦那样家世好,长相又出类拔萃的男孩没有女孩会不喜欢,自高一开始,一中追他的女孩就数不胜数,而他性子本就浪荡爱玩,只要是漂亮的,基本没拒绝过。 但他总是玩玩而已,每个也不过一两周的时间。在程予馨眼里,他身边那些女孩不过是他短暂的消遣,并非真心喜欢。 可她能看出来顾禹谦对黎知晚有些不一样。 最大的区别在于,以前那些女孩是想方设法主动讨好顾禹谦,而现在刚好相反,是顾禹谦在主动。 这也是她最嫉妒的一点。 除此之外,这江城市文科高考状元她势在必得,就算真的考不过黎知晚,她抢也要抢过这个头衔。 陆元时见她一直不说话,也不明白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以为她是因为顾禹谦喜欢黎知晚而难过,转而安慰道:“予馨,你也别太难过,也许…沈彬他们就是说着玩玩,你别往心里去。” “而且谦哥以前谈过那么多,不都是玩玩,也没放心上过,应该就是沈彬说的太夸张了。” 程予馨轻笑一声,说道:“我没有难过啊。” “就算他是真的喜欢黎知晚,那又如何?” “他们俩的家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黎知晚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陆元时也认可她的观点,点了点头,说:“也是。” 那天正值周五,没有晚自习,陆元时和程予馨去了附近一个商场,逛了十几分钟,最后找了一家新开的港记茶餐厅吃饭。 好巧不巧的,那天下午顾禹谦也带黎知晚来这家新店尝尝鲜。 他们很自然的走过打招呼。 程予馨说:“好巧啊禹谦,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顾禹谦抬眸看了眼他们,说:“是挺巧的。” “介意一起吃饭吗?”程予馨问他,但目光却落在黎知晚身上,脸上还带着笑容,好似之前的矛盾从未发生过一样。 黎知晚知道顾禹谦和他们很熟,即使再不愿意一起吃,也不好拒绝他们,只好僵着声音说:“…我都可以。” 话音刚落,对面顾禹谦的声音半带着冷意,说:“我介意。” 陆元时瞧着场面有些尴尬,拉着程予馨手臂说道:“予馨,我们去那边桌子吃吧,这桌子小,四个人一起吃饭实在是有些拥挤。” 台阶已经搭好,程予馨也没再继续坚持,顺着他说:“好。” “那我们先走了。” 在他们走后,顾禹谦才问:“你想和他们一起吃饭么?” 黎知晚看着他说:“其实…我都可以。” “说实话。” 黎知晚闻声也不再瞒着他,说:“我不想,但我知道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不想让你为难。” 顾禹谦笑意清浅,说:“以后不用顾虑这些,任何时候你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说不。” “况且,我其实只想和你一起吃饭。” 黎知晚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有些呆呆的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顾禹谦一笑:“黎知晚,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呆的人?” 暗示这么多次,她是没听懂过一次。 顾禹谦时常怀疑她除了学习上开窍,其他的事情一窍不通。 不过,这么呆呆的也挺可爱。 接着笑着说道:“喜欢和你一起吃饭,是因为你吃饭香,我看着有食欲。” 黎知晚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以为他在说自己吃饭不够文雅,默默的小口喝了一口汤。 “好喝吗?”顾禹谦眉梢都是笑意。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好喝。” “那我以后带你常来。” 顾禹谦太喜欢说以后了,也说过永远,黎知晚渐渐都有些迷离。 以后是多以后,永远又是多远。 两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永远当不得真。 但每次黎知晚都没有反驳过他一句,起码他说出口那一刻是真心想过永远。 用餐快结束时,顾禹谦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唇,说:“我爷爷后天的寿宴,我要去趟京北,订的是明天早上八点的机票。” “所以过几天的补课就往后推推,好不好?”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好。” 担心他忘记市三模联考的事情,说:“下周二要三模考试,你能回来吗?” 顾禹谦也有点拿不准,毕竟他爷爷的寿宴要来很多人,他之前国外的亲戚朋友也会回来,通常要聚好几天。 短暂思索几秒后,说:“我尽量吧。” 黎知晚说:“好。” 那天晚上黎知晚破天荒的给他辅导了将近四个小时,直至夜里十一点,合上笔盖说:“今天就先补习到这里,你明天早上的机票,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禹谦也放下笔,看着桌上自己的草稿纸,满页密密麻麻的数字,感叹自己的用功。 “其实学习也挺有趣的。” 起码没他以前想的那么无聊,一道数学大题解正确后的成就感,不亚于赢了一把游戏。 黎知晚轻轻笑了笑,十分认可他的观点。 顾禹谦站起身来收拾桌上散落的卷子,待收拾整齐后,坐在她身旁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的话随时给我发消息,打电话也可以。” 黎知晚嗯了一声。 “那就这样。”顾禹谦站起身说:“记得按时吃饭,女孩子还是要胖些。” 黎知晚被他的话逗笑,说:“好。” 顾禹谦也笑了,说:“你笑什么?我说认真的,女孩子就是要胖点才健康。” 黎知晚笑得温柔,说:“我知道了。” 顾禹谦说:“那我走了。” “嗯。” 黎知晚送他到门口,顾禹谦面对着她,柔声问:“你能不能每日三餐都拍张照片,然后发给我?” “…为什么?”黎知晚觉得这是件挺无聊的事情。 “不为什么,就想知道你有没有认真吃饭。” 黎知晚说:“好。” 好像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她都会说好。 顾禹谦笑着说:“好好吃饭的话,回来给你带礼物。” 不等黎知晚拒绝的话说出口,紧接着说道:“晚安,早点休息。” 顾禹谦将门关上,然后回到十七楼。 刚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沈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顾禹谦一手拿毛巾擦湿湿的头发,另一只手接起电话,问:“大晚上的,怎么了?” 第40章 我很喜欢她。 那头的沈彬说:“我表姐跟我说,黎知晚那个本子不好修,有点麻烦,可能还得修个一周,她那边急着要么?” 顾禹谦坐在沙发上,从桌上烟盒里掏出一根烟,说:“不急,但能快点还是快点。” “谦哥,你明天是不是要回京北?” 顾禹谦缓缓吸了一口烟,这阵子经常和黎知晚在一起,所以没怎么吸烟,此刻还有点不适应,被轻呛了一下,声音有些泛哑的嗯了一声。 “我爸妈为了你爷爷的寿宴,几个月前就张罗着选礼物,可给他们忙坏了,做生意都没见他们这么操劳过。” 顾禹谦淡笑了一下,没说话。 沈彬又吐槽了一会儿他父母非要安排他出国留学的事,言语里全是对学习的不屑,顾禹谦听得心不在焉的。 一想到黎知晚一个人呆在江城,他还真有点放不下心。 沈彬吐槽了一会儿后,发现他没认真听,干脆闭嘴了。 顾禹谦听耳边清静了,想了几秒,说:“沈彬,你这几天没事的话多观察一下一中的事,跟元时季川也说一声。” “怎么了,谦哥?” “也没什么。”顾禹谦声音还有些被烟呛后的一点哑:“这几天我不在江城,我担心黎知晚被人欺负。” “不能吧。”沈彬说:“你是说薛峰那伙人吗?他不是被你警告过好几次,不都变乖了么,他除非疯了,否则没那个胆子再找人欺负黎知晚。” “我说的不是他。” “那是谁?”沈彬问。 “程予馨。” “程予馨?”沈彬的声音微扬,有点不可置信道:“她跟咱们也算朋友,你都这么护着黎知晚了,她不会干那种事吧?” 顾禹谦将烟按灭,说:“黎知晚的本子就是她让人撕的。” “啊?”沈彬不可思议道:“女孩的嫉妒心真可怕。” 他有些八卦的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谦哥,程予馨也挺漂亮的,从小到大,明里暗里追你那么多次,你难道就没动心过?” “从来没有。”顾禹谦声音发沉:“我一直拿她当朋友。” 沈彬叹道:“知道了,可惜了元时,追程予馨那么久都没追上。” 感情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的。 顾禹谦没和他继续聊下去,说:“一中这边有什么事了,随时和我打电话。” “行,放心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禹谦是次日一早的飞机走的,到机场时给黎知晚拍了张照片,发了条微信【我到机场了。】 黎知晚正在背单词,听到手机响声,点开一看,给他回了个【一路平安。】 自从顾禹谦说她回消息太慢后,黎知晚就慢慢改正了,除了做套卷时,手机没再静音过。 顾禹谦登机前回她【放心吧,到京北给你发消息。】 黎知晚看完后放下手机,继续沉浸在学习中。 六月初就要高考,她其实是有些焦虑的,这些焦虑只能通过不停的学习来抚平。 周末两天顾禹谦没在她身边,她偶尔还会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一直有,只是吃饭时会想起他,然后拍一下自己做的菜发给他。 顾禹谦每次都会很快回她微信,夸她按时吃饭,偶尔会说她怎么不吃肉。 周末下午时,顾禹谦拍了张照片发给她,说是在吃饭。 黎知晚点开那张照片,拍的很清晰。 上好的红木圆桌,桌上的菜肴非常讲究,没有露出一张人脸,只随意拍了张桌面。 但黎知晚思维敏感,一眼就注意到了顾禹谦右侧一双纤白的手,手上还戴着昂贵的手链。 一猜就是女孩子。 黎知晚不知道为什么喉间有些发涩,那点感觉一点点蔓延到胃里,直到她按灭手机,冷静几秒,那点酸涩才消失殆尽。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给他回消息,不过是中规中矩的祝福语【祝你爷爷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那边的顾禹谦看着微信笑了下,回她【以后有机会带你来家里见他。】 身旁的女孩见他盯着微信笑,挑眉问:“你新女朋友?” 顾禹谦说:“不是,还在追。” 那女孩稍显吃惊:“还需要你追?” 顾禹谦喝了口酒,才说道:“她不一样。” 那女孩十分好奇的问他:“怎么不一样?” “有点呆呆的。”顾禹谦看似漫不经心道:“挺可爱的,我很喜欢。” “有照片吗?我瞅瞅多可爱?” 顾禹谦放下酒杯,说:“没有照片,等追到了带给你们当面看。” “整这么神秘。”那女孩笑得爽朗:“那我静候佳音。” 顾禹谦没再说话了。 京北的繁华是江城所不及的,那两天顾禹谦陷在灯红酒绿的风月场里,生物钟黑白颠倒,玩得近乎乐不思蜀。 黎知晚白天醒来看手机时,总能看到他拍的深夜的街道,一排排的赛车。 偶尔夹杂着几张残缺的月色图。 她只会回一个【好。】 或者【注意安全。】 她看着这些照片时,才会浮现出一个想法:她与顾禹谦不是同一种人。 顾禹谦永远不需要为了生计去奔波,可以一直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而自己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的一个,将来要为了房车去打拼,甚至她比普通人还要凄惨些。 黎术是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拉着自己一起沉没。 每次想到这些,黎知晚的心就会揪着疼,以至于周末那天晚上没睡好,在梦里反复醒来,五点钟起床喝水时,手机响了,点开看到顾禹谦发过来的一张日出图。 顺手回了个【挺好看的。】 谁料顾禹谦突然拨了个视频过来,黎知晚愣了一下,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按了接通键,但摄像头对在桌面上。 毕竟还没洗漱,实在不好意思见人。 顾禹谦清楚她的小心思,问她:“怎么醒这么早?” 第41章 这么粘人吗? 黎知晚没说没睡好的事,只是说:“我平常就是这个点醒来。” 顾禹谦在那边嗯了一声,面容看着有些疲惫,一看就是熬通宵的神色。 黎知晚问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顾禹谦笑了下,说:“就是想给你看日出。” 他说罢将摄像头对着天际线。 橘红色的光辉在天边冉冉升起,破开重重云雾,像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是不是很好看?”顾禹谦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一如既往的好听。 黎知晚自顾自的点点头,说:“是很好看。” 听她说完好看后,顾禹谦将摄像头再对准了一会儿,直至那片光辉越来越闪耀,才将手机摄像头转向自己,说:“给你看过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快学习吧,我挂了。” 黎知晚在挂电话前问他:“你三模前回江城吗?” 顾禹谦如实说:“我那天要陪家里人,可能赶不回来。” 黎知晚不知为何,脑海里想起那张照片里昂贵的女士手链,闷声道:“好。” 刚好顾禹谦身后有一道女声喊他,说什么就差你了,快点来。 应该是玩什么游戏。 黎知晚听到那道女声后,没再打扰他,说:“我要去背书了,挂了。” 电话挂断后,顾禹谦才回到场子里。 身旁穿着热辣装的女孩递给他一根烟,说:“你追的那女孩,这么粘人吗?一天天光见你看手机了。” 顾禹谦接过烟拿在手里把玩,说:“我巴不得她粘我。” 女孩嘁了一声,说:“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等真粘人起来,你指定就烦了。” 顾禹谦笑笑,说:“不会。” 满室酒香,光影变幻的风月场里,这句回答竟能听出一丝真情的调调来。 * 周一那天黎知晚早早到校复习功课,一早上沉浸在各科老师的谆谆教诲里,中午时有些困倦。 和许芷晴吃完午饭后,在教室的桌子上趴着睡了一会儿。 睡了不过十分钟左右,教室里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周围人议论的声音很大,吵的她不得不醒来。 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教室里大部分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口中窃窃私语照片,劲爆什么的。 黎知晚听得一慌,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兆来。 果然许芷晴跑回教室,手里还拿着撕下来的一张照片,足足有半米长。 跑到黎知晚面前时,才开口说:“…知晚,有人拿你的照片造黄谣,这种照片在校门旁边的墙上贴的到处都是,上面还恶意印了你的手机号。” 许芷晴是相信她人品的,觉得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些不耻的事情来。 照片被许芷晴捏在手里,黎知晚浑身发颤的暼了一眼,甚至不敢拿过来看,那些深埋大脑的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这么久了,去年事情闹的那么大,她被迫转来一中,以为周庭总该消停了。 没想到他卷土重来,刻意在高考前影响她心态。 许芷晴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忽而想起什么,拿着照片走到程予馨身边,指着她说:“照片是不是你找人贴的?故意摸黑知晚是不是?” 程予馨笑得肆意妄为,说:“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她自己去卖过,谁能造谣她啊?” 她朝后瞧了一眼黎知晚苍白的脸色,笑得更烈,道:“她就是因为在北宁附中待不下去,才转来我们学校的,要不是她自己要干那些恶心事,谁能逼她走啊?” 许芷晴气道:“你胡说,知晚不可能干那些事。” 郑芸也出言维护程予馨,顺着她说道:“予馨没有胡说,我在北宁附中的朋友都说她骚,白天学习,晚上去夜场靠勾引男人赚钱。” 许芷晴气的火冒三丈,语气更重的喊道:“你胡扯!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凭什么乱说!” 几人正吵着,上课铃声响了,黎知晚走过去拉住许芷晴的手臂,说:“芷晴,上课了,我们先回座位。” 许芷晴被她拉着气鼓鼓的坐回座位上,将那张照片撕掉,团成一团扔在桌兜里。 趁着老师还没来,问她:“知晚,他们都那么骂你了,你为什么不去和她们解释呢?” 黎知晚低头翻开课本,沉默了几秒没说话,良久后才道:“我以前解释过很多遍,没人信我,后来就想…算了。” 害你的人,最清楚你有多无辜,多冤枉。 他就是要打碎你一身的脊骨,要你永远站不起来。 你解释给他听,纯粹是浪费口舌。 黎知晚调整了糟糕的心情,叹声道:“芷晴,明天就是三模考试,上课吧。” 许芷晴点点头,说:“顾禹谦怎么没来学校?他要是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这些天,顾禹谦明里暗里百般相护,学校里渐渐流传他俩在一起了。 但许芷晴看她的状态,不像是谈恋爱,所以也没问她关于顾禹谦的事。 此时一问,黎知晚只是淡淡的说道:“他有事,可能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江城。” 许芷晴嗯了一声,抬头见老师来了,也不再说话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费老师的课,他站在讲台上,显然也是知道了造谣的事,看着座位上的黎知晚说:“黎知晚,陈校长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黎知晚有心理准备,站起身轻轻嗯了一声,就慢慢走出教室。 教室门被关上之前,她听见费老师喊了一声安静,然后说:“都给我静下心来上课,别学她那个样子。女生就要有女生的样子,学会洁身自好,别到处惹事。” 黎知晚心底一凉,有些悲哀的想着:整个社会都在教女孩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却从未教过男生如此。 男生浪荡就一笔带过,觉得男人天性如此,大事化了。 若是女生浪荡,从家庭、学校,再到社会,所有人都会谴责,说你一个女孩子到处浪,以后有哪个男人会要你? 可女孩既不是寄生虫,也不是物品,哪里轮得到那些男人要不要? 黎知晚一边走,一边悲哀的想着,慢慢走到了陈鹏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浑厚的男音:“进来。” 黎知晚推门走进去,垂着眸,很乖顺的样子,“老师好。” 陈鹏记得她那张脸。 长相太过惊艳的人,总是让人过目难忘。 他开门见山道:“校门口贴的那些照片都看到了吧?” 第42章 不会惹事的。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说:“看到了。” 陈鹏拿着一根黑色的钢笔在办公桌上敲了敲,说道:“学校知道你的情况,去年在北宁附中发生的事情我们也都清楚,但当时有周先生引荐,再加上学校本着学生是发展中的人这个道理,相信犯了错的学生只要经过纠正,就能够得到改变。” “正是因为这两点原因,一中才接纳了你。” “可你看看。”陈鹏打开手机某个视频软件,背景音乐从手机听筒里放出来, 他扬给黎知晚看,说:“中午才出现的事情,已经有视频流传出来了。” “现在是网络时代,这对学校的名声影响很不好。” “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些视频传的范围就会更广,到时候媒体肯定会要求学校回应。” 陈鹏看着黎知晚苍白胜雪的面容,说道:“去年北宁附中也因为这件事闹过舆论,你也都知道情况。” “学校的意思是你先回家,等我们调查清楚情况,发布正式的通告之后你再回校继续上课。” 黎知晚没有任何道理反驳他的话,毕竟学校并未调查出真实情况,她再解释挣扎,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欲盖弥彰。 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问道:“老师,那能…不能让我考完三模?” 陈鹏有些为难道:“刚才学校开会的结果是让你马上回家。” 黎知晚的声音带着祈求:“老师,明天就是三模考试,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保证考完三模就回家,不会惹事的。” 她字字句句满是恳求,因为这种调查一般需要很长的时间,她能不能在高考前回到学校都未可知,只能尽可能抓住最后一次模拟实战的机会。 陈鹏知晓她学习很好,念在她祈求的份上,有些动容道:“那我尽量跟校上说一声,你先回去上课。” 黎知晚听完后,说:“谢谢老师。” 然后就走出了办公室,窗外的阳光依旧很烈,照在校园的青葱树木里,落下斑驳光影。 黎知晚走过那一片片斑驳树影,迎着阳光回到十六班的教室。 第一节课已经下了,她刚进教室,就能听到窃窃私语声,不用想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她懒得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只是问许芷晴借了上节课的笔记,坐在座位上看。 许芷晴知道她不愿过多说这件事,也默契的不再问她。 那天下午黎知晚是在周围同学的闲言碎语里度过的。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她做不到歇斯底里的宣泄或者哭泣,只能强行压下那些难过与崩溃。 由于第二天要三模考试,为了让学生早点回家休息,晚自习九点半就下了。 那晚学生都回去的早,黎知晚复盘了几道疑难题目,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也不想过多逗留,收拾桌上要用到的书本,就准备回家。 当时程予馨并不在教室,只有她和郑芸两个人。 正当她背好书包时,教室里的灯突然全都灭掉,教室外的走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她听到有人喊跳闸了。 举目望去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一点点声响。 黎知晚去拉教室前门时,发现拉不开,她心里一慌,赶忙跑过去拉前门时,意外的也拉不开。 与此同时,郑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黎知晚,教室的门锁今天早上就坏了,我刚才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就不小心把门锁了。” 黎知晚的手放在门把上,尽管知道她很可能就是故意的,但此情此景也只好说:“那你去叫一下老师或者保安,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开一下门?” 郑芸笑了一下,那一声笑得轻飘,说:“好,你等着。” 郑芸很快便离开了教室门口,走到楼下时,有巡查的老师举着手电筒问她:“你哪个班的?” “十六班。” “你们班教室还有人吗?” “没有人,我们班学生今天都回去的很早。” 老师点点头,说:“好,快点回家。” 郑芸笑得乖巧,说:“谢谢老师。” 末了又问巡查的老师,“老师,咱们学校的电什么时候恢复啊?” “明早五点就能来电,对面的街道在维修电路,为了安全,整条街都停电了。” “好的老师。”郑芸笑着冲老师挥手:“老师再见。” 巡查的老师说了声好,举着手电筒去教学楼里转。 十六楼在四楼最东边,深夜里人容易困倦,巡查的老师在四楼西边转了一圈,想起刚才那女孩说十六班没人,就将手电筒往西边照过去。 光亮只晃了一秒,他就打着哈欠下了楼。 并未听到黎知晚的喊声和拍门声。 黎知晚在那点光亮消失后,颓然的坐在地上。 她蹲坐在教室最后面,靠着冰冷的墙面。 那晚的月亮隐匿在乌云里,夜空里一颗星星都没有,照不见她蜷缩的身体。 黎知晚在一片黑暗里翻出手机,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标红的电量提醒着她这点光明也终将黯淡。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班主任费老师的电话,连打了五六个都是忙线中,根本无法打通。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费老师正在程家父母的饭局上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话语里全是对程予馨这个学生的偏袒和爱护。 根本没有余心接她的电话。 当时程予馨就坐在费老师的身旁,目光暼在桌子手机屏幕上那一串串号码,笑得十分不屑,电话一个劲的打过来,足以凸显对面的求助之情。 程予馨在饭局上笑着看向费老师,说:“老师,好像是广告,我给您挂了?” 费老师喝酒喝的满面通红,摆摆手随意的说:“挂了挂了。” 话音刚落,程予馨的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是郑芸发过来的。 是一张图片,是从外面拍的十六班漆黑的教室。 程予馨回她【项链也藏在她桌兜里了吗?】 郑芸回她【我下午趁着大家都去吃饭那会儿,就已经悄悄藏进去了。藏的很隐秘,放心吧。】 程予馨发了一个稍显不满的表情包【怎么不把她手机也给拿走?】 第43章 她是你哪个小女友? 【我来不及再取她手机,怕被她发现。】 郑芸在校门口转头看着黑漆漆的教学楼,又想起顾禹谦的威胁,害怕的回道【予馨,如果顾禹谦回来知道我们干的这些事情,他会不会报复我们?】 程予馨在那边看着手机笑笑【怎么,怕了?】 郑芸回【有点。】 【放心吧,禹谦不会对我怎么样,还有你们家的生意我已经和我爸说了,他说会适当照顾一点。】 郑芸回复【谢谢。】 程予馨没再回她,而是将郑芸发的那张图片再次转发给周庭【初次合作,先送你个见面礼。】 周庭没回她。 程予馨过了几分钟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等着,明天早上还有一场大戏。】 周庭依旧没回复她,冷漠的不像话。 但程予馨猜他应该是已读不回,心里没太在意。 那晚她在富丽堂皇的饭店里品位佳肴,而黎知晚手心里握着快要没电的手机,蜷缩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发抖。 走廊的窗户很窄小,即使黎知晚这样瘦的人也没办法翻出去。 她甚至想过找个尖锐的物件将窗户砸开,可暗夜里的教室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漆黑到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 手机电量已然告罄,她连手机的手电筒也不敢开。 自从下午开始,手机就在频繁的发出响声,不停的有骚扰电话打过来,问她一次多少钱,还有发短信辱骂咨询的,言语粗鄙到不忍直视。 刚才又有几个骚扰电话打过来,直接被她挂断拉黑了。 她握紧手机,再次尝试给班主任打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她的食指指腹放在顾禹谦的电话号码上,犹豫许久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拨出去。 林莞远走英国,黎术躲债不知所踪。 似乎在江城和她最亲近的人,就只有顾禹谦了。 能帮她的,或许只有顾禹谦。 她不想依赖他,可眼下真的是走投无路。 人在一片黑暗里会不自觉的加大内心的惶恐,她也不例外。 身体僵了好几分钟,才打开手机,鼓足勇气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但却不是顾禹谦的声音,而是一道清亮的女音:“顾禹谦喝醉了,你找他有事吗?”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但黎知晚在听到的那一刻如坠冰窖,手指微微发抖,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边的人没听见声音,说:“我要送他回家,有什么急事,等他明天醒了再联系他。” 黎知晚依旧沉默着没说话,也知道没什么立场说话,只好僵握着手机,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在挂电话前,她听到了一句顾禹谦的声音:“谁打来的?” 嗓音皆是醉意。 “谁知道是你哪个小女友。” 那边女孩没给她继续听的机会,当即将通话中断。 杜绝了黎知晚所有的难过与猜想。 女孩把电话挂断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你自己回吧,我还要再去嗨一场。” 说罢对着前座司机说:“李师傅,麻烦你把他送回家。” 司机师傅朝后看了一眼,说:“好。” 那晚顾禹谦回到京北的家里时已经将近凌晨。 他醉的厉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手机随意扔在床头柜上。 黎知晚在那通电话挂断后,再没有打给他。 她独自一人蹲坐在黑如深渊的教室里,室内没有一丝光源,手机没撑多久就已经关机。 她握紧手机,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五月下旬的深夜,气温一点点降下去,黎知晚身上只穿着夏季的校服t恤,此刻冷的不由自主抱紧自己。 她突然有些思念林莞,不知道她在英国过得好不好,周齐山还爱她吗? 自从去了英国后,林莞没有联系过她一次,连微信都不曾发过消息。 她主动发过两次消息,林莞都未曾回复。 她经常会难过的想:林莞真的爱她这个女儿吗? 每次想到这些,她都会骗自己,林莞是爱她的。可能是因为两国有时差,她才没时间回消息。 即使不爱,她也希望自己的妈妈能过得好一些。 那夜她孤独的呆在教室里,又冷又害怕,根本无法睡着。 慢慢地,她很想念林莞,想念她那些年的拥抱。 黎知晚不知道的是,她深陷在黑暗的那夜,周庭站在一中恢宏的校门口,望着一片漆黑的教学楼。 少年眉目寡淡,伫立在校门口灭掉的路灯下,凉风吹动他校服衣襟,却吹不散他眼睛里的戾气和隐忍。 周庭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久到脊背都僵直,也未曾动过。 他知道黎知晚怕黑,知道她一切的弱点与过往。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大晚上跑到这里来。 周庭逼着自己压下那些复杂的情绪,终是后退一步,缓缓离开了一中校门口。 很多年后,周庭都在想自己若是能早点醒悟,早点回头,也不至于亲手将他与黎知晚的关系逼到绝境。 可世上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言,周庭从十七岁那年就一步步错下去,错到最后无法收场,天之骄子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光明坦途。 凌晨一点,整座城市的大部分人都在沉睡,顾禹谦酒气上涌的胃有些难受,挣扎着从床上醒来。 他看了眼时间,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了身黑色睡衣坐在床边。 这个点醒来,他一点困意都没有,抿唇点燃根烟,指尖轻飘飘夹着细细的香烟,随意翻看着手机。 微信里有白天和黎知晚的聊天记录,想发个消息过去,又怕这个点打扰到她,索性不发了。 他无聊的放下手机,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来精致的礼物盒。 那是他专门托人从国外捎回来的项链,钻石白色质地,高贵典雅的同时又不张扬。 顾禹谦看了一眼,将礼物盒小心翼翼的合上。 也不知道黎知晚会不会喜欢。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下次再送别的。 他刚将礼物盒合上,沈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开口就是:“谦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刚才在酒吧听几个妹子说一中好像出事了。” 第44章 你玩玩她就行了。 顾禹谦按灭烟,问:“出什么事了?” 沈彬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是说:“我给你转个视频你就知道了。” 顾禹谦点开他转过来的视频,拍的正是一中校门口贴的那些照片,杂乱无章,p的多露骨的都有,偏偏还有人信,评论区的脏话层出不穷,全是一些不明真相起哄吃瓜的网民。 由于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浏览量不算特别大,但以现在网上的传播速度,指不定明天会传成什么样。 顾禹谦面色阴沉的看着视频和评论区,看了不过几行的评论,火气就涌升到喉咙里,气的醉意全消散了。 不知道又是那个不要命的,在高考前搞黎知晚心态。 沈彬听他不说话,小心的开口:“谦哥,这事你怎么看啊?” “还能怎么看。”顾禹谦气的骂了句粗话。 一群傻*,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就在网上瞎**,真的以为网上骂人不犯法。 让他知道这事是谁在背后搞的,高低打断他一条腿。 @#**x! 顾禹谦在心里暗骂一通,正在气头上,就听到沈彬说:“谦哥,照我说你就别管这事,无风不起浪,那么多人都传黎知晚不检点,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何必淌这个浑水。” “这世上漂亮的不是只有黎知晚一个人,你玩玩她就行了,真没必要为她付出太多。” “给老子闭嘴。”顾禹谦语气很重:“黎知晚的事我管定了。” 他没心情继续骂沈彬,当即就将电话挂了。 估计发生这么大的事,以黎知晚的性子,可能会难过的睡不着。 他先是给黎知晚发了条微信,没有耐心等到她回复,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到的是已关机。 顾禹谦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部显示的是已关机。 他盯着屏幕上那一串号码,心里突然有些慌神。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沉沉,像极了他此刻压抑的情绪。 他刚才点开通讯录时,看到了十点多时黎知晚拨来的通话记录。 顾禹谦不知道黎知晚是在怎样的情绪下给自己打电话的,而自己竟然因为喝醉了没接上。 他将电话拨给在夜场狂嗨的闻玥,那边是杂乱的音乐骰子声。 闻玥走出包厢,才开口道:“怎么了,我正玩着呢?” 顾禹谦开门见山道:“十点多时是不是有个女孩打电话过来?” “对。” “她有说什么吗?” 闻玥回忆了一下,说:“一句话都没说,我说等你明天醒了,让她再打给你。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接的电话,她误会了,然后跟你闹脾气?” 顾禹谦无视她的调侃,说:“她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吗?” 闻玥诚恳道:“真没说,我骗你干嘛。要是误会了我帮你解释。” 顾禹谦说:“不用。” 然后烦躁的挂断了电话。 黎知晚之前再不回微信,也没有不接电话的习惯,即使当时没接到,之后也会回给自己。 手机关机也是罕见。 就这么想着,他心中的不安一点点的扩大开来。 顾禹谦重新给沈彬打电话,说:“你现在去锦江公馆的物业那查一下监控,看黎知晚有没有回家。” “现在?”沈彬不可置信的说道。 “就现在。”顾禹谦语气很沉:“我给物业打个招呼,你赶紧去查一下,我怀疑她出事了。” 沈彬听着他的语气,也不敢再耽搁,挂了电话,从桌上抽走钥匙,一路疾驰开往锦江公馆。 顾禹谦也没闲着,换了身衣服,将礼物装进行李箱里,快步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动静大到吵醒了他妈妈。 他妈妈推开卧室门,看着楼下提着行李箱的顾禹谦,语气有些严厉道:“这么晚了,又去哪儿浪?” 顾禹谦平和的喊了声妈,然后说:“我明天早上三模考试,我想赶回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重视考试了?” “您就别管了,好好休息。”顾禹谦没做多余的解释,提着箱子就出了门。 走到车库,挑了辆跑车,刚坐上驾驶座就想起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下车后,打电话叫了家里的一位司机,让连夜送自己回江城。 一路上,顾禹谦在车后座催了好几次开快点。 司机师傅擦了擦额头不经意滚落的汗,说:“顾少,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车子刚上高速,沈彬的电话回了过来:“谦哥,我刚在物业查了你们那栋楼的监控,黎知晚今晚…没回家。” 听到‘没回家’几个字,顾禹谦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没回家?那她能去哪里? 黎知晚害怕那些催债的,南宁旧巷是断然不会回去的。 她平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社交,在一中除了和自己,最多和许芷晴熟一些。 但黎知晚和许芷晴也没有熟到去她家过夜的程度。 再说,她无论去哪里,也不会手机关机了也不充电,信息不回,电话不接的。 到底能去哪里呢? 顾禹谦有些头疼的低下头,心脏惶恐的跳动着,心里无比自责黎知晚主动打来的那个电话,自己竟然没接上。 万一是求助电话? 自己没接上,他都不敢想黎知晚该有多害怕多委屈。 沈彬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谨慎的开口说:“谦哥,你…没事吧?” 没听见他的回应,又大着胆子说:“谦哥,你也别太担心,兴许黎知晚是在外面玩,手机玩没电了,总之你往好的方面想。” 车里灯光昏黄,顾禹谦闭了会眼睛,然后说:“沈彬,你去南宁旧巷看一看,我怕她万一回去了之前的家里,被人堵在家里。” “如果在南宁旧巷也找不到黎知晚,你就去一中看一下。” 他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他实在是想不到黎知晚除了这些地方,还能去哪里。 她那么乖的人,是不可能大半夜乱跑的。 顾禹谦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发哽道:“沈彬,我实在想不到她能去哪里了。” “你认真找找,她一个女孩子,我真的怕她出事。” 顾禹谦的声音近乎发着颤,听得沈彬有些晃神。 他也正经起来,道:“谦哥,你放心,我这去你说的那些地方认真找找。” 第45章 她没有回家。 那一夜,京北通往江城的高速路上暴雨如注,顾禹谦透过被雨覆盖的车窗,望向滔滔雨势,脑海里全是南宁旧巷里,黎知晚一身血污,狼狈瘦弱的样子。 那时候他及时赶到了。 可这次他距离江城如此遥远,怕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了。 雨势渐消时,沈彬回过来电话,那时是凌晨四点,距离到江城大约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 “谦哥,我去你说的那些地方都找过了,我还敲了她家门,没有人回应,门把手上有积灰,黎知晚应该没有回家。” “一中我也去看了,门口保安说学校停电了,所有学生都回家了,教学楼一片漆黑。” “你说的其他小店,我也都看过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禹谦坐在后座,低着头许久都没说话。 沈彬又说:“谦哥,你有她班主任的电话没,打一个试试?” 顾禹谦声音很哑,说:“打过了,没人接。” 他前半夜让陈季川去打听到了黎知晚班主任的电话,但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沈彬这下也没法子了,但知道他情绪不好,出言安慰道:“谦哥,你也别太着急了,黎知晚一个高三学生,她也跑不了太远,再说咱们江城治安挺好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治安再好,她一个女孩子在深夜不知所踪,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风险。 顾禹谦压下惶惶不安的思绪,听着外面的潇潇雨声,低声问:“…江城下雨了吗?” 沈彬看着黑沉的天空,说:“没有,怎么了?” 顾禹谦说:“我怕她淋雨。” 他说罢,就将电话挂断,催前座的司机师傅开的再快一些。 司机师傅说好,可车速已经是最快了。 细小的雨珠覆在侧窗玻璃上,顾禹谦伸手在冰凉的玻璃上划了一下。 窗外夜色慢慢褪去,黎明破晓前他都未曾赶到江城。 六点半一中校门准时打开,有教师的车辆慢慢驶入,学子们也陆陆续续进入校内。 黎知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听到楼道里嘈杂的走路声时,就醒来了。 她醒来时浑身发冷,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抱着书包往座位上走。 大约是教室门锁坏了的原因,同班的几位同学站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聊着什么。 高三三模考试占用的是高一高二的教室,时间是严格按照高考的时间表进行的,第一门的语文考试是九点,她们还等着进教室多学一会儿。 黎知晚从教室后面往前走时,走廊的窗户有同学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来:“她…她怎么在教室?” “对啊,好离谱啊,门锁还是坏的,她不会一整晚都在这里待着吧。” “不可能吧?” 学生们惊讶的小声讨论着,黎知晚坐回座位上翻看着昨天讲过的卷子。 她本来想给手机充电,但想起自己没带充电线,以前一天很少用手机,都是晚上回家充电的,不承想遇到昨晚那种情况。 十几分钟左右,班长叫来了学校的老师和保安,想办法撬开了门锁,十六班的学生们才推挤着走进教室。 看到黎知晚端坐在座位上时,小声窃语了几句,各自开始复习功课了。 黎知晚复盘了些知识点,便去了西边走廊的洗手间。 她站在洗漱台前,将头发随意的扎起来,弯腰洗了洗脸,然后拿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脸和手。 等她回到教室里时,郑芸和程予馨已经来了。 黎知晚没心情问她们昨晚的事情,自顾自坐回座位上复习,顺带检查了一下考试要用的东西。 没一会儿程予馨突然喊了一声,说:“我项链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我明明是放在抽屉里的?” 她焦急的蹲在地上翻找桌兜,语气急切又委屈:“那是我妈妈从国外买给我的项链,我昨晚落在桌兜里忘记拿了,怎么不见了呢?” 郑芸也十分配合她,跑到她身边帮着她一起找。 “予馨,你别担心,如果是放在教室的话,肯定不会丢的。” “大家一起帮忙找一下吧。” 程予馨在班里人缘非常好,一听到她丢东西了,班里很多同学都鞍前马后的开始帮她找。 有在自己书桌上翻找的,也有在前后桌翻找的。 许芷晴打着哈欠走来教室,坐回黎知晚身边时,看着教室里翻翻找找的众人,问她:“知晚,她们干什么呢?” 黎知晚头都没抬,盯着单词本,淡淡说:“好像有人丢东西了。” “哦。”许芷晴也没当回事,从笔袋里掏出涂卡笔塞进透明考试袋里,说:“你在哪个考场啊?” 黎知晚说:“一考场。” 许芷晴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八点二十一分,说:“第一考场是距离咱们教学楼最远的,你待会儿记得提前走,别迟到了。” “我昨天听班主任说,咱们三模考试严格按照高考模式,迟到的话不让进考场。”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好。” 许芷晴说:“你学吧,我学不进去了,我早上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吃早点,我先去考场了,顺便去食堂买个早点。” “走了。”许芷晴拿着透明考试袋朝她挥手。 黎知晚稍点头,不知怎的,早上没吃早点,竟然一点胃口都没有。 许是昨晚冷的没睡着的缘故,她整个人都很困倦。 看了一会儿书,准备站起来收拾考试用具。 前面有人小心的指着站起身的黎知晚,说道:“我们今天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在教室了,会不会是她…偷的?” 此话一出,好几个人开始附和道:“对对对,我也看到了,教室门锁是坏的,当时就她一个人在教室里,你的项链丢了,说不定真的是她拿的?” 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黎知晚都没有办法忽视,她将需要的考试用具装进考试专用袋后,看着那一群人,冷声开口道:“我是昨晚一个人待的教室的,但是是郑芸失手将我锁进来的,门锁是坏的,我没办法出去,东西不是我拿的。” 郑芸一笑,声音很大:“你的意思是怪我?” 第46章 我没偷东西。 黎知晚仰头看着教室前面的钟表,不想和这一群人浪费时间,往前走了几步说:“反正东西不是我拿的,不信的话去找老师调监控。” “调监控?”郑芸噗嗤一笑:“你搞笑吧,昨晚整栋楼停电,调哪门子监控?” “你不会就是趁着停电才偷的吧?毕竟这样才找不到证据,是不是?” 黎知晚面无表情的看向她:“郑芸,昨晚你是故意将我锁在教室里的吧?” 好配合她和程予馨今日的这场大戏。 郑芸的眼神只慌乱了一秒,仗着有程予馨在旁边撑腰,说:“你凭什么说是我故意锁的你?门锁又不是我弄坏的。” 程予馨轻勾唇,好看的眸子盯着她,说:“黎知晚,你别转移话题,郑芸锁不锁你在教室,和我丢项链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没有偷的话,敢不敢让我搜一下你桌兜?” 黎知晚想直接拒绝这样侮辱人的做法。 谁料其他人起哄道:“对啊,敢不敢让我们搜一下?” “这也不是我们针对你,毕竟你是一个人待在教室里一晚上的,你的嫌疑最大。” “而且我们也互相都在桌兜翻找了,都没有找到。” “对啊,你要是清者自清的话,还怕我们搜吗?” “……” 一张张嘴又开又合,黎知晚听得头都晕起来。 她让出了一点位置,意思是让她们搜。 郑芸率先出马走到她座位上,先是象征性的在桌面上找了找,发现没有。 又蹲下身在桌兜里面的书里仔细翻找,找了许久后,也没有翻出项链。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在桌兜与桌面的缝隙里找到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 她拿出来举个大家看:“黎知晚,你还说你没偷予馨的项链,那这是什么?” 黎知晚目光呆滞了一瞬,并不知道这项链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桌兜里。 不过转念一想,八成是程予馨早就让人藏在自己桌兜的,趁着今天时机正好的时候被翻出来。 “你说啊,这是什么?!” “对啊,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说你没偷吗?那项链怎么会在你的桌兜里被翻出来?” “你解释啊?怎么不解释?是被我们说的哑口无言了吗?” “……” “果然,她妈妈给人当三儿,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你家里穷,但是再穷也不能偷东西呀,你说是不是!” “够了!”黎知晚眸色很红,用尽全力喊道:“骂够了没有?我家里是穷,可我黎知晚从未偷过任何人的东西。” 她看着程予馨,一字一句说着:“程予馨,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对不对?满意了吗?” 程予馨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反问:“黎知晚你什么意思,你自己不要脸偷东西,现在事情败露了,还埋怨上我了?” “我偷没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程予馨笑得不屑:“这话给你说的,好像我冤枉了你似的。现在证据确凿,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对了,上周茜茜的手链也丢了,不会也是你偷的吧?” 那个被唤茜茜的女孩也站出来,说:“我的手链肯定也是你偷的吧?整个班里就你这么需要钱,才会偷东西。” 众人皆是一片辱笑声,说:“我前两天还丢了块手表,不会也是你偷的吧?” “我还丢过好多笔呢?肯定也是她偷的吧。” “不能吧,她家穷到连笔都买不起吗?” “不会吧?!笔都买不起还上什么学啊,干脆去捡垃圾算了。” “她不是在外面卖吗?卖的不比捡垃圾挣得多。” “你快把那个手链还给茜茜,那是她爸爸送给她的成人礼,很贵的,限量款的。” 郑芸上前一步,看着黎知晚通红的眼睛道:“说你呢,快把东西还给茜茜,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快点拿出来啊!想让我们报警吗?!” “……” 那一声声的辱骂逐渐击溃黎知晚心中所有的盔甲。 她眼睛很红,看着眼前这些颠倒是非,肆意羞辱自己的人。 记忆里在北宁附中遭受的霸凌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那时候周庭一手引导策划,冷眼旁观她所有哭泣不堪的一面。 而今,依旧面临同样的境遇。 黎知晚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一类人热衷于将他人的尊严踩在脚底,看着别人伤痕累累,无力反抗的样子。甚至以此为乐。 黎知晚越想,头就越来越痛。 在程予馨的撑腰下,郑芸那群人的喊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开始推搡黎知晚。 黎知晚被好几个女孩推的跌倒在地,又挣扎的爬起来。 有人大胆提议:“不如我们把她拉去厕所,看看她衣服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东西?” “说不定茜茜丢失的那条手链就在她身上藏着呢?” 程予馨闻声笑而不语,刚好和她的想法一致。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用眼神示意郑芸把她拖去女卫生间。 郑芸立刻会意,和好几个关系要好的女生连拉带拽,将黎知晚往女卫生间里拖。 无论黎知晚怎样挣扎叫喊,也无法挣脱那些人的掌锢。 洗手间就在十六班隔壁,将她拉去楼道时,有东边班级的学生好奇的望过来,大约在中学这些霸凌之事屡见不鲜,他们只会和周围同学闲谈一句,感叹被欺负的人运气不好。 黎知晚是被捂着嘴巴,一路拖去洗手间的。 程予馨是最后一个慢慢走进来的。 她举着手机,蹲下身看着跌坐在地的黎知晚,将摄像头对准黎知晚苍白的脸,戏谑道:“黎知晚,只要你肯承认我和茜茜的东西是你偷的,你道个歉,然后把茜茜的手链还回来,我们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好不好?” 黎知晚的声音很颤,能明显听出来害怕。 “我从来都没有…偷过你们的东西。” 除了说没有偷过,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因为程予馨一直都清楚自己有多无辜,只不过需要寻个由头来折辱自己罢了。 “还说没偷过?东西都是从你桌兜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郑芸一笑:“果然,你和你那当三儿的妈妈一样下贱!” “都是贱货。” 黎知晚一直以来的害怕,在听到郑芸不停的骂林莞时就彻底愤怒了。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出乎意料的打了郑芸一巴掌。 “你凭什么骂我妈妈。”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指着郑芸。 第47章 挺骚啊你。 黎知晚几乎从未打过人,却听不得别人一直抓着林莞骂。 郑芸的脸偏向一旁,有微红的指印。 她捂着脸指着黎知晚,大约没想到竟然敢打自己:“你竟然敢打我?!” 郑芸挥手就还了过去,黎知晚抬手挡了一下,却挡不住几人的轮番欺打。 程予馨就站在她前方,举着手机录视频,唇角含着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黎知晚一身的狼狈。 郑芸几人一边打一边撕扯黎知晚的衣服:“我长这么大,我爸妈都没舍得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还说你没有偷东西,予馨的项链就是在你桌兜里被找到的,你怎么那么贱啊黎知晚,不仅偷东西,还撒谎。” “把她衣服撕了,茜茜的手链肯定在她身上藏着。” 唐茜茜闻言从身上钥匙扣里取下一个银色小刀,划开黎知晚校服领口,露出里面纯白色的文胸。 黎知晚惊慌失措的攥紧被划开的衣领 。 “胸还挺大的,挺骚啊你。” “你妈妈是不是和你一样,就靠着这几两肉上位的啊?” 郑芸蹲下身子,看着黎知晚满脸的泪,笑得猖狂:“黎知晚,你跟我们说说你妈妈怎么小三上位的?” “她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法子,她肯定教你了对不对,你也给我们传授传授?” “说话啊?”唐茜茜一把拉住黎知晚的头发,迫使她被迫抬起头来。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无力反驳了?” “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勾引顾禹谦的?他什么身份,每天上楼来给你送水,送零食的。黎知晚你凭什么啊?” 黎知晚感觉自己头痛的快要晕厥,但那双眼睛仍然通红的盯着她们,看着这群十七八岁,却面目狰狞的脸庞。 “说话啊你!”郑芸掐着她下巴,像是就要从她这张嘴里听到求饶的声音,只有这样,自己心中才会有一丝满足感。 黎知晚的泪盈满眼眶,但神情依旧倔强,在她靠近自己唇边时,溢出了一个字:“…滚。” 郑芸看着她不屈的神情,瞬间就恼羞成怒,吩咐旁边的人去接一桶凉水来。 唐茜茜跑去教室里取桶,刚拿到桶往教室门口走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顾禹谦。 她吓得桶都掉在了地上。 此时距离三模考试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几乎没什么人,顾禹谦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教室,目光落在面目煞白的唐茜茜身上。 问她:“你们班黎知晚人呢?” 他一回到江城,就让司机直接开到了江城一中,但教室里也没有黎知晚的身影。 唐茜茜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但知道事情不能败露,大着胆子骗顾禹谦:“我…我不知道,可…可能是去考试了吧。” “快开考了,她……她应该已经去考场了。”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看她,朝着黎知晚的座位走去。 她的书桌上很乱,地上还散落着透明的考试专用袋。 顾禹谦看的眉目一蹙,捡起地上散落的透明袋,放在桌上。 印象里,黎知晚是个很爱整洁的人,桌面上无论有多少卷子,都能放的整整齐齐,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卷子散乱不堪。 而且考试用具还掉在地上,她肯定还没有去考场。 他没待几秒,就往教室外走,视线落在右侧走廊时,只能看到唐茜茜慌张的背影。 他略一思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步子放慢,一步步走到了走廊的女卫生间门口。 洗手间的门被紧紧关闭,但里面欺打的声音仍能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顾禹谦起初还不敢笃定里面被欺负的人是黎知晚,直到听到程予馨大声的说:“黎知晚,以后再敢使狐媚手段勾引禹谦,我敢让你消失信不信?” “听清楚了吗?!” 不等黎知晚有任何的反应,洗手间的门被外力猛地踹开。 入目就是顾禹谦阴沉的脸色。 第48章 我何时需要你的真心。 顾禹谦眼眸森然,满身戾气的站在破开的门前。 待看清黎知晚浑身湿透,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时,眼底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 程予馨收回正在录像的手机,转身发怵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禹…禹谦,你不是在…京北吗?” 顾禹谦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黎知晚身前甩开。 他力气大到程予馨没站稳,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墙上,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顾禹谦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冷声道:“我不回来,怎么能知道你原来胆子这么大?” 程予馨战战兢兢的说:“禹谦,你误会了,是黎知晚偷了我的项链,然后…茜茜也发现她手链丢了,昨晚只有黎知晚一个人在教室,我们都怀疑是她偷的?所以才——” 她还想说下去,顾禹谦厉声打断她:“什么叫昨晚黎知晚一个人在教室?” “把话说清楚。” 程予馨这下不说话了,也不敢说下去,怕昨晚和郑芸合谋的事情被发现。 见她不说话,顾禹谦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 一想到黎知晚昨夜可怜巴巴的被锁在教室里,他心底一直强压的戾气再也按耐不住。 顾禹谦带着怒火一步步靠近程予馨,将她整个人逼在墙角,沉声道:“程予馨,谁给你的胆子,敢欺负黎知晚?” “你以为上次我只是警告郑芸吗?” 他字字冷冽,洗手间里的女孩都吓惨了,没有人敢上前拦顾禹谦,有几个女孩更是当场落荒而逃。 顾禹谦的眸光寒如冰刃,就这么阴沉的看着她。 程予馨低头,害怕的看向他握紧的拳头,被他此时的盛怒吓得脸色有些发抖。 黎知晚蹲在地上,注视着墙上的程予馨,以及顾禹谦眸光里散不开的愤怒和戾气。 她是恨程予馨对自己的欺辱,但也怕顾禹谦盛怒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只好抬起头轻声唤他的名字:“…顾禹谦。” 她声音其实很小,但顾禹谦还是听到了。 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时,顾禹谦就瞬间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后退了一步。 程予馨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顾禹谦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手机,然后看着地上的程予馨说:“程予馨,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我从不过问,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我以前不问不追究,是因为我不在乎。” “但这次不一样。”顾禹谦握紧手机站起身来,沉声说:“咱们这事没完,黎知晚受的每一份苦,我都会从你身上讨回来。” 程予馨突然发出一丝苦笑来,眼里不自觉的落出泪:“顾禹谦,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这么肆意践踏我的真心?” “真心?”顾禹谦忽而冷笑一声:“我何时需要你的真心。” “以前我们还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以后连朋友都算不上。” 程予馨闻言泪水更盛,听到这些话时,心里疼的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顾禹谦连看都没看她,只冷声道:“滚。” 程予馨看着他冷漠的脸。 果然,顾禹谦这几年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对待感情的事情十分决绝。 若他说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永远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如若他说喜欢,那便是真的不能再真。 可她缠在顾禹谦身边这些年,从未听他说过喜欢谁。只知道他生性不喜拘束,更讨厌女孩粘着她,看似浪荡多情,实则心思冷漠极了。 她捂了这么多年的心,却从未捂热过。喜欢这么多年,也从未得到他片刻的怜惜。 原来有些人说不喜欢你,就是真的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无论你使尽浑身解数,降低身段与她身旁的漂亮女孩争抢,他也只会觉得你厌烦。 到头来,落了这般下场。 好像实在没有任何坚持的必要了。 程予馨擦干脸上的泪,挣扎的站起身来,目光落在狼狈的黎知晚身上。 她穷尽所有得不到的少年,终究会成为别人触手可得的月色。 程予馨决绝的离开洗手间,一刻都未曾回头。 顾禹谦是在程予馨走之后,才转身慢慢走到黎知晚的身旁。 他蹲下身看着黎知晚湿漉漉的身体,手不受控制的轻轻摸了摸她惨白的脸,颤声说:“昨晚…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 第49章 顾禹谦救不了你。 那日江城天气阴沉,洗手间的侧窗里吹进凉风,黎知晚在那阵凉风里蜷缩着抱紧自己,带着一点哭腔说:“顾禹谦…我不怪你。” “你本就可以不用管我的,我知道…我很麻烦。” 顾禹谦闻言轻轻的摸了摸她湿凉的头发,说:“别这么说自己,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 “黎知晚,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所以别这样轻易否定自己。” 黎知晚刚才没哭,却因为他的肯定与赞扬湿了眼眶。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夸过自己优秀,她拼命考第一,也没有换来林莞的夸奖,换来的都是林莞的冷漠。 黎术更是残忍,打她都已经成了再常见不过的事。 顾禹谦慢慢拭去她落下的泪,低声说:“不哭了。” 黎知晚哭着说:“顾禹谦,我没有偷她们的东西,我…我也不知道程予馨的项链怎么会在我的桌兜里,但真的…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 “我知道。”顾禹谦摸了摸她满是泪痕的脸,说:“我会查清楚的。” “不委屈了。”他哄道。 黎知晚抱着腿蹲在地上,直到顾禹谦要拉她起来时,她才哑着声说:“我…我衣服被划破了。” 顾禹谦看着她攥着衣领的手,沉声说:“她们还撕你衣服了?” 竟比他想的还要过分。 黎知晚沉默着没说话。 三模考试的铃声突然响起,考试已经正式开始。 顾禹谦听到铃声,看着她说:“你等着,我给你取件衣服来。” 顾禹谦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黎知晚本以为他要回锦江公馆取衣服,已经做好了等很久的准备,结果大约六七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跑了回来。 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球服,说:“我去学校体育室拿的。” “这是我的球服,洗过的,你先将就一下,快去考试。” 黎知晚嗯了一声,抬手接过他的球服,低声说:“…谢谢。” 顾禹谦看着她说:“你先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黎知晚:“好。” 顾禹谦转身走了出去,还顺带拉上了被踢坏的门。 黎知晚是在他走出去后才站起身来,慢慢脱掉一身湿透的衣服,换上了顾禹谦的球服。 球服后背还印着顾禹谦的名字。 他的球服很干净,还能闻到淡淡的松木香。 黎知晚穿上后,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三月那场篮球联谊赛上,顾禹谦一身红色球服,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神情倨傲的模样。 那时她觉得顾禹谦这样上乘的家世相貌,自己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他。 可那日万千欢呼声里,顾禹谦的目光却热烈的落在她的身上。 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躲周庭,从未注意到顾禹谦的目光。 黎知晚握紧湿透的校服,略微走神了几秒,然后抬步走了出去。 顾禹谦背对着她站在洗手间外,听见她出来,转身看她。 红色的球服穿在她身上明显很宽大,露出白皙纤弱的胳膊。 顾禹谦从她手里接过脱下来的校服,问她:“还去考试吗?” 黎知晚轻声问:“…几点了?” 顾禹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九点十三。” 黎知晚低头看着光洁的地板,声音听着很闷很闷:“我在第一考场,离的远…赶不过去了。” 开考十五分钟后,是不允许再进考场的。 顾禹谦也知道已经来不及了,许久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干巴巴的安慰并不能起到任何的效果。 沉默半晌后,说:“我带你去吃饭。”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顾禹谦时不时停下步子等她。 天空黑沉的像是要下雨,黑压压的乌云盘旋在昏暗的天空里,顾禹谦在那场雨到来之前,带着黎知晚进了一家中式餐厅。 服务生熟稔的领着他们去了三楼的包间。 顾禹谦大致记得黎知晚的口味,随意点了几样,就将菜单寄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出去后,顾禹谦单手将她的椅子拉近,然后转身面对着她,问:“你昨晚一个人被锁在教室,是不是?”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禹谦没问是谁锁的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锁的,无非是程予馨和她几个朋友合伙干的。 “我…”顾禹谦顿了顿,解释说:“昨晚接你电话的女孩叫闻玥,是我表姐。” “…你别误会。”他说。 黎知晚低着头,双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说:“我…我没有误会。” “那就好。” 那天吃完饭后是十点钟,顾禹谦将她送回锦江公馆的十六楼,在门口说:“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下午还去考试吗?”他又问。 黎知晚说:“要去的。” “嗯,那你好好休息。” 顾禹谦替她关上门,然后回到了江城一中,路上给校董江叔叔打了个电话,大致说了今天的事,让把监控室借自己看看。 黎知晚经历了这一遭,难受的根本睡不着,挣扎了许久才慢慢入睡。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幻象,她在深渊里慢慢坠落,像是没有着落点一样,越坠越深。 她在迷茫中看到了林莞的身影。 她的妈妈依旧那么漂亮夺目,可未曾拉住坠落的自己。 正当她要放弃时,无尽深渊里走来了一个人,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带着大雨的潮湿,拉住了她坠落的身体,说:“别在淋雨了。” 她又在无尽绝望里听到他说:“黎知晚,你跟我走吧。” 她害怕敏感的不敢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黎知晚头痛欲裂的从床上坐起来,摸到了一脸的泪。 她低头看着自己大腿上青紫的伤痕。 大概是从去年末开始,她不知怎么的,开始不自觉的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不敢划伤手腕,怕被人看到嘲笑自己,只能掐或者划伤大腿和肚子,这样才不会被别人看见。 刚才在噩梦里,她也是这样用力的掐自己,才能醒来。 醒来后,整个人比早上还要昏沉,黎知晚也没当回事,从床头柜上拿起充满电的手机,正好是中午一点。 她起床去换了身衣服,阳台上挂着顾禹谦的红色球服,是她十点多洗完澡顺手洗的。 换好衣服后,她在书房看书看到二点左右,开始收拾考试用具,待收拾好之后,便准备出发去学校。 临走前,她给顾禹谦发了个消息,【我要去考试了。】 顾禹谦秒回她【我在门口等你。】 似是他早就等她许久一样。 黎知晚从门口拿了把白色的雨伞,按了电梯下楼。 电梯定格在一楼时,她收到了一条短信,即使她早就删除了周庭的联系方式,但那个号码她依旧烂熟于心。 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顾禹谦救不了你。】 黎知晚僵硬的握着手机,盯着手机上那一行冰冷的字体。 她不知道周庭又要干什么。 正在她准备删除这条带着威胁的短信时,周庭又发了一条。 【黎知晚,这世上没人救得了你。】 第50章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黎知晚站在一楼电梯门口,颤着手删掉周庭威胁的短信,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去,一楼楼道里走出来一位少年,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沉沉的望着黎知晚离去的方向,看着她一步步走去顾禹谦的身旁。 江城风雨肆虐,黎知晚走去门口撑开伞,抬眼就望进了顾禹谦清冷的眼眸里。 他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潇潇雨雾里,轻声说:“我来接你了。” 黎知晚隔着层层雨雾,看着他稍显模糊的面容,鼓起勇气朝着他一步步走去。 顾禹谦和她一起并排走在江城这场大雨里,路边时而传来车辆刺耳的引擎声。 顾禹谦看着她单薄的浅色外套,问她:“穿这么少,冷不冷?” 黎知晚侧头看着他身上黑色的t恤,说:“不冷,你冷吗?” 他淡笑着说:“我不冷。” 又问她:“饿不饿?我给你买了小蛋糕。” 早上吃饭时间早了点,黎知晚中午又在补觉,他没敢打扰她休息,就买了份小蛋糕备着,担心她中午会饿。 黎知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饿,你吃吧。” 顾禹谦扬起左手提的那份粉色包装的小蛋糕,说:“我排了很久的队,你给个面子,尝一尝好不好?” “再说了,我又不喜欢吃甜的。” 黎知晚又想推脱,谁料他霸道的将袋子塞进她的手里,说:“你早上也没吃多少,小心低血糖。” 黎知晚握紧手里的袋子,仰头看他,轻轻屏着气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顾禹谦心情一落,以为她是在变相的拒绝自己,问:“是我什么行为让你不舒服了么?” “不是。”黎知晚摇头,说:“顾禹谦,你很好。”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很感激你。” 顾禹谦低声说:“所以…你只是感激我,对吗?” “也…不是。”黎知晚心头乱作一团,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好说:“顾禹谦,我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怎么不值得?”顾禹谦注视着她,声音温而有力,说:“是我自己要对你好的,值不值得不由你来评判,我觉得值得就行。” 他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说:“黎知晚,你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姿态要放的高一些,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论而轻易的自轻自贱。” “你读了这么多书,这么重要的道理都不懂吗?”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后心里停了一瞬。 她十七年的生命里,听过无数次规训女孩的言论,却第一次从一个男孩子嘴里听到:女孩子姿态要放的高一些,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论而轻易的自轻自贱。 黎知晚陷入了冗长的安静里,直到顾禹谦唤了声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他说:“快考试了,走吧。” 黎知晚嗯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 下午的数学考试是听着一阵雨声度过的,临考完试,大雨都未曾停歇。 天气黑沉沉的,像是要提前进入夜晚。 校门口人潮拥挤,雨伞和雨伞交叉着密布在头顶,黎知晚握紧伞柄,在人群里慢慢的移动着。 顾禹谦依旧站在门口等着她,在她走过来时,替她拭去了肩上飘过来的雨珠。 问她:“想吃什么?” 黎知晚实话实说道:“我没什么胃口,但可以陪你去吃饭。” 她今天一天都没什么胃口,唯一觉得好吃的是顾禹谦买给她的蛋糕。 顾禹谦蹙眉说:“多少吃点。” 黎知晚点点头说:“…好吧。” 那天他们一起吃完饭后不到七点。 黎知晚在书房里给顾禹谦大致复习了一些重点知识,还给他压了几道大题,说:“这几道大题明天考的可能性很大,你晚上回去再多看几遍。” 顾禹谦乖乖应下,说:“好。” 那晚顾禹谦离开的早,黎知晚本想着再学一会儿,却发现脑袋比中午还要晕些,实在没有精力复习,只好早早洗漱睡觉。 她和顾禹谦约的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左右从家里出发。但第二天顾禹谦在楼下等她到八点半,也没有见她出来,只好上到十六楼去找她。 顾禹谦在门口按了好几遍门铃,也没有得到黎知晚的任何回应,只好试着输入密码,还好密码没换,刚输入六个一就打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只好去敲黎知晚的卧室门,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只好将门打开。 门开后,他看到卧室的被子鼓起一小团。 再往里走时,才看到她露在外面那张通红的脸。 顾禹谦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也没听见她的反应,就那么动也不动的缩在床上。 顾禹谦心惊的摸了下她的脸,触碰的那一瞬间温度烫的吓人。 他收回手,急忙打了个电话,迅速将人打横抱起送去了医院。 好像认识黎知晚后,他这几个月跑医院的次数,比他前十多年跑的都多。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黎知晚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江城的那场雨依旧没停。 顾禹谦看见她醒来,半带调侃的说:“黎知晚,用不用我给你在医院买个病房?” 第51章 你要睡床上来吗? 黎知晚闻声转头看他,嗓子又哑又干,问他:“我是……在医院吗?” “不然呢?”顾禹谦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吊瓶的位置,说:“烧到四十度,你自己白天身体没感觉么?” “…昨天白天还好。”黎知晚躺在床上,看着吊瓶里透明的液体,说:“几点了?三模考试是不是结束了?” 顾禹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十二点十分,早上考试已经结束了。” “…嗯。” 顾禹谦给她掖了掖被角,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说:“别想考试的事情了,好好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好。” “喝水么?”顾禹谦问。 黎知晚嗯了一声。 顾禹谦喂她喝了点水,又从床头柜上拿过电子体温计,在她额头上测了一下,说:“37.9度,还是有点烧。” 他实在有些心疼她,没忍住抚了下她通红的脸颊,说:“是不是很难受?” 黎知晚看着他收回的手,摇了摇头,说:“不难受。” 顾禹谦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她肯定是在骗人,哪有人烧成这样还不难受的? 那天中午是沈彬送来的午餐。 很清淡的菜和粥,但黎知晚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是顾禹谦哄着她喝完了粥。 吃完饭后,黎知晚自己测了一下温度,是37.5度。 她还是有点想去参加下午的英语考试,所以看着顾禹谦说:“我感觉好很多了,想去——”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顾禹谦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立刻沉声打断她:“不许去。” 他声音有点沉,黎知晚听惯了他温柔的语调,一下子就不太敢说话了,低头看着洁白的被子。 顾禹谦瞧着她蔫蔫的模样,轻咳了一声,才轻声解释说:“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等你恢复好了,我天天送你去学校。” 黎知晚小声的说:“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错过这次三模考试的机会。” “顾禹谦,你这段时间学习很努力,我都知道。” “你其实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顾禹谦静静的听着她说完,嗓音听不出情绪:“你就这么想我丢下你一个人在医院,然后我去考试?” 黎知晚没说话,她只是不想他为了自己,耽误正事。 顾禹谦也陪着她一起沉默不语,大概三分钟左右,他走去窗台的柜台上倒水,水倒好后,他也没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窗外阴雨绵绵的街景里。 黎知晚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思绪随着他一起飘远。 她听到顾禹谦说:“黎知晚,我以前很少生病,印象里唯一一次高烧是小时候在国外,那天很不凑巧,家里的保姆请假了,我父母都在国内,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翻了几粒退烧药吃了下去。” “我记得我烧的很难受,迷糊的时候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话都没有说完,我妈妈就说自己在开会,很忙,让我有事找家里保姆。” 顾禹谦背对着她苦笑了一声,片刻后转身看着她,说:“我说这些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人生病的时候是需要陪伴的。” “以前的我需要,现在的你也一样。” “所以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医院。” 他目光澄澈,继续道:“考试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懂么?” 黎知晚看着他粲然的眸色,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她自小可能是由于营养不好,加上黎术经常打她,身体素质比同龄孩子弱一些,经常生小病,林莞偶尔会陪陪她,但更多时候是将她送到便宜的小诊所,然后就离开了。 她小时候记忆最深的不是知识点,而是昏暗的诊所,和年迈走路都颤着腿的老医生。 那个老医生经常夸她乖,即便没有大人陪伴,打针也从来不哭,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可她十七岁这年,五月底细雨飘散的深夜,顾禹谦一直陪着她。 夜晚凉风吹进病房里,顾禹谦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问她:“困不困?” 黎知晚诚恳的摇了摇头,后背靠在床头上,说:“白天睡太多了,不困。” “你困吗?”她反问。 “有点。”顾禹谦笑。 他白天一直忙着给她频繁的量体温,关心她渴不渴,饿不饿,烧不烧,情绪一直紧绷着,几乎没有休息过,现在也是真的有些困倦。 病房里只有一张单人病床,以及侧面的一张短沙发,顾禹谦个子高,肯定是躺不进去的。黎知晚略带犹豫的开口:“你要不要…睡到床上来?” “嗯?”顾禹谦一怔,然后觉得她这个人实在有点呆,说:“黎知晚,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黎知晚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个子高,睡在床上会更舒服,自己可以睡在沙发上而已。 顾禹谦看着她愣愣的表情,难得的心情好了很多,说:“我们还没熟到躺一个床上的程度。” 话落,还顺带调侃了她一句,“不过…以后不是没这个可能。” 黎知晚听完后脸色涮的一红,嫣红的脸比中午高烧那阵子还要烫一些。 本以为这段时间顾禹谦骨子里那股浮浪劲已经改正了,没想到他依旧没改,逮着空说几句让人觉得轻浮的话。 顾禹谦一笑,慢悠悠走去沙发旁,平躺在上面,长腿懒散的搭在半空里,说:“我躺在这里能睡着,你安心休息。” “……哦。” 黎知晚将滚烫的脸埋在被子里,辗转翻身好几个来回,也没等来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旧没有一丝困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从床头柜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十分,已经很晚了。 她将手机放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她刚闭上眼睛,一直躺在沙发上的顾禹谦突然出声,“睡不着么?”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还有点哑。 黎知晚有点歉疚的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顾禹谦轻轻叹气,也没有被吵醒的气性,觉得自己脾气好到简直不可思议。 他带着一身疲惫站起身,走去黎知晚床边,自然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点都不烫了。 无奈的问她:“失眠了么?” 第52章 黎知晚凭什么道歉。 黎知晚点点头,说:“有一点。” 顾禹谦闻言抬手摸了几下眉骨,缓解了一下困意,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耐着性子问她:“为什么睡不着?” 他记得她白天一直烧的难受,几乎没怎么睡觉,怎么这会儿竟然睡不着。 黎知晚说:“不知道。” 顾禹谦问:“是因为没参加这次三模考试吗?” “……也许吧。”黎知晚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就是想东想西的睡不着,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顾禹谦,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我自己酝酿酝酿也许就睡着了。” 顾禹谦有点生气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总是说让我别管你?” “以后不许说了。”他说。 病房的夜灯昏暗,衬的他神情格外柔和,胜过最绝的月色。 黎知晚沉浸在那夜温暖的灯光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顾禹谦被她看的竟有些不自然起来,撇开话题说:“我给你读个故事吧。” 他不等黎知晚反应,就自顾自拿起手机搜了一篇治愈性故事,慢悠悠的开始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和磁性,像秋天第一场缱绻的雨声。 实在令人动容,难忘。 以至于他们分离的那些年,她凭着这些短暂温暖的记忆,一点点试图拉自己走出深渊。 一篇故事读完后,黎知晚果真来了点困意,她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他,声音很软,模糊的问:“顾禹谦,你给别人读过故事吗?” “你说呢?”他关上手机。 黎知晚一听到他的回答,心里突然就难过起来。 一想到江城一中的学生都说他谈过很多漂亮的女朋友,那他肯定也给很多女孩读过故事,买过小蛋糕,送他们回家,或者……像今晚这样照顾别的生病的女孩子。 见她沉默不语,顾禹谦也不逗她了,直说道:“当然没有。” “黎知晚,我读故事很贵的,别人付不起。” 黎知晚一怔,说:“……很贵吗?” 早知道很贵,就不让他读了。 “很贵。”顾禹谦看着犯傻的她,说:“别人付不起,但你付得起。” “有多贵?”黎知晚呆呆的问他。 顾禹谦靠近她,两个人的面容离的很近,近到能看清她泛红的耳垂,“黎知晚,你拿个秘密和我交换吧。” “什么秘密?”她问。 他说:“高考后,给我讲一下你和周庭的过去,好么?我不想每天瞎猜。” “这样一点都不好,我也不喜欢猜。” 黎知晚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更没想到他会提到周庭这个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不想提起周庭这个人,一点都不想。 顾禹谦看出来了她的不愿,不想逼她说自己不愿意说的事,只好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早点休息吧,很晚了。” 他说完后,便站起身来往沙发那边迈步。 黎知晚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说:“……我答应你。” “高考后,我会和你说清楚的。” 顾禹谦转身浅笑着看她,说:“不急,等你想说了再说。” “…嗯。” “睡吧,很晚了。”他轻声说。 黎知晚侧躺着看他,说:“你也是。” 顾禹谦平躺在短沙发上,说:“晚安。” “晚安。”黎知晚远远看着他冷俊的侧颜,说:“谢谢你能陪着我。” 顾禹谦也侧头看着她,说:“不用谢我,快睡吧,熬夜会长痘。” “…嗯好。” * 他们是第二天下午出院的,出院时烧已经完全退了,各项指标也都正常。 出院那天是沈彬来接的,黎知晚坐在车后座,顾禹谦坐在驾驶座。 一路上沈彬都一反常态的没怎么说话,但黎知晚是个心思敏锐的人,能感觉出是因为自己在车里,沈彬想说的话没办法开口。 所以到锦江公馆后,黎知晚就借口有事先下车了,留下他们俩在车里。 顾禹谦直问他:“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沈彬开口道:“谦哥,你让查的事我查清楚了,前几天一中校园门口的照片,是…程予馨托人贴的,还花了大价钱让那些人别往外说,我想办法威逼利诱,他们才供出来是程予馨花钱雇他们的。” “你说这事整的,多尴尬。”沈彬看着他,继续说:“谦哥,你想怎么办?” 顾禹谦右手把玩着手机,没说话。 沈彬试探性的开口劝他:“谦哥,要我说这事可以私下解决,我攒个局,你把黎知晚带过来,我让元时把程予馨约过来,让她们俩当事人碰个面,喝个酒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实在没必要闹大,闹大了你爸妈那边知道了,也不好。” “互相道歉?”顾禹谦冷笑一声:“黎知晚有什么错,凭什么让她向程予馨道歉。” “这事没法私下解决,就得闹大,若不闹大的话,程予馨的性子不会收敛。” 沈彬单手按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他,说:“谦哥,我觉得这事你不能冲动,毕竟程予馨他爸是程弘昌,咱们做事还是得顾及一些。” 顾禹谦眼神微暗,嗓音沉凉:“市长女儿犯错了也得付出代价,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沈彬劝他:“可你真没必要为了黎知晚平白得罪程家,没必要,真的。” “而且让你爸妈知道了,怎么办?” 顾禹谦心里有点烦躁,没理他这些话。 沈彬又说:“谦哥说实话,万一因为这件事,你爸妈知道了黎知晚的存在,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吧,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瞒着你爸妈,把家里请来专门照顾你的阿姨从锦江公馆辞退了。” “你不也是怕他们知道黎知晚的存在吗?” 顾禹谦缓缓答他:“我不是怕爸妈知道黎知晚这个人。” “我只是担心有别人在,她会住不习惯。” 沈彬半信了他的说辞,问他:“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真得罪程家啊?” 第53章 是杀了黎知晚么? “还没想好。”顾禹谦点了一根烟,手肘随意的搭在落下的车窗上,问:“元时最近和程予馨还走的近么?” “当然近啊,元时就跟程予馨的舔狗一样,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沈彬一笑,说:“舔成他那个样子,也是少见。要是我的话,人家女孩拒绝第一次,我就放弃了。他倒好,整整鞍前马后的追了三年。” 顾禹谦听完后吸了口烟,没说话。 沈彬看着他,大着胆子说:“不过…谦哥,我现在觉得你跟他挺像的。” 顾禹谦心思不在这儿,散漫的开口:“像谁?” “像元时。”沈彬小声了一点,说:“你俩…都挺那个的。” “舔”那个字,他当着顾禹谦的面,真的不敢说出口,怕他真揍自己。 顾禹谦意会的转头睨了他一眼,沈彬立刻把嘴闭上,不敢说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彬看了眼手机,说:“元时约我们去聚一下,地址刚给我发过来了,要不要叫上黎知晚一起?” “不了。”顾禹谦按灭烟蒂,说:“她刚退烧,需要休息。” “行。”沈彬发动车子。 路上有点堵车,沈彬借着红灯的间隙,好奇的问:“谦哥,你和黎知晚到底在一起没?怎么感觉你们俩不像热恋。” “还没。”顾禹谦应道。 “还没在一起??”沈彬惊异的说:“这都多久了?放在以前,这段时间你都能谈三四个了。” 顾禹谦轻嗤一声,说:“我以前那么浑?” “可不嘛,真挺浑的。”沈彬实话说道:“我都能记得隔三差五那些女孩找不到你,就跑到我电玩城来找我,哭的梨花带雨的,你倒好,分了之后连人家电话都不接。” “我做的不对么?”顾禹谦笑得冷淡,“分都分了,何必联系。” “那你还和夏悠联系没?” 顾禹谦:“早都拉黑了。” 天天早安午安晚安的信息轰炸,换了谁都受不了。 沈彬一笑,知道他做事向来决绝,丝毫不意外。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沉默寡言,内敛保守的女孩,怎么还能看得上黎知晚?纳了闷了。” 顾禹谦闻言,并未做多余的解释,只是简短的说道:“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至于为什么喜欢黎知晚,顾禹谦在之后很多年里,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原因,但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分离那些年里,他恨过黎知晚的决绝,也恨过她不告而别,却唯独做不到彻底忘记她。 他深陷在名利场上的那几年,彩衣娱君,温香软玉的美人数不胜数,可他竟未曾有过一次心猿意马。 或许他十八岁这年,就不该遇见黎知晚。 * 那晚的聚局并没有那么愉快,这是顾禹谦预料之中的。 陆元时果真在为程予馨求情,无非来回就那几句话。 说程予馨娇纵惯了,就是一时嫉妒心作祟,也没有犯什么大错,让他别为难程予馨。 顾禹谦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脾性,当场就摔碎了酒杯,厉声道:“不是大错?把黎知晚一个人锁在教室,逼到厕所里,撕她衣服,泼她一身的水,害得她高烧两天,还联系校外人员,发动媒体造黄谣。” “陆元时,你告诉我,这些都不算大错?那什么算大错?” “是杀了黎知晚么?”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实在太重,包厢里其他的人,包括随性惯了的陈季川都有点害怕。 陆元时闷声喝了一杯酒,眼神坚定道:“谦哥,我知道你生气,你想怎么办,都冲着我来行吗?能不能别动予馨?” 顾禹谦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陈季川见势不对,重新倒了一杯酒,亲自走过去递给顾禹谦,劝道:“谦哥,你别生气了,元时就是一时犯糊涂,我们做兄弟这么多年了,别为了这些事伤了和气。” “你也知道元时这人,他平时看着挺机灵,就是一碰到程予馨的事情容易犯糊涂,你别跟他计较。” 顾禹谦没接那杯酒,只是站起身走到陆元时的身边,垂眸看向他,沉声说:“我相信若这件事的受害者是程予馨,你做的比我都绝。” 没疼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疼。 顾禹谦说完后,就准备离开。 但走去门边时,又侧身看了一眼陆元时,说:“元时,你好好想想自己喜欢的是个什么人。” 言尽于此,顾禹谦就转身离开了。 他在路边叫了辆车,回家的路上途经黎知晚最喜欢吃的一家中式餐厅,顺便下车给她打包了几份清淡的菜和粥。 回到锦江公馆按响十六楼的门铃时,是晚上八点。 黎知晚开门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轻轻蹙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 但顾禹谦却注意到了她神情微妙的变化,侧头闻了下衣服上淡淡的酒味,解释说:“…就喝了一点点。” 确实只喝了一小杯。 黎知晚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客厅的灯光很亮,她这才看清顾禹谦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还能闻到清淡的饭香味。 顾禹谦将袋子放在桌几上,随意的开口:“怕你饿,就顺手买的。” 黎知晚说:“谢谢,但我其实下午吃过了。” “嗯。”顾禹谦坐在沙发上,说:“那你晚上饿了可以吃。” 黎知晚说:“好,谢谢。” 那晚黎知晚按照惯例,依旧认真的在书房辅导他学习,还顺带补上了之前欠下的课时,顾禹谦听得十分的认真,草稿纸上满是他黑色的验算字迹。 到夜里十一点时,顾禹谦放下了手中的笔,说:“今天就上到这里吧。” 黎知晚也放下手中的卷子,说:“好。” 顾禹谦从书包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礼物盒,说:“送你的礼物,看看喜欢么?” 黎知晚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委婉拒绝道:“谢谢,但这礼物我不能收。” 她已经欠了他很多的人情,实在不好意思再收他送的礼物。 顾禹谦了解她的性子,也没有逼她收,只是说:“我去京北前说过,只要你每天好好吃饭的话,就会带礼物给你。” “你总不会让我食言吧。” 顾禹谦一笑,将礼物放在书桌上,说:“这礼物不贵,你别有心理负担,就当是我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补课。” 黎知晚是在那晚才知道,原来在顾禹谦这里得到嘉奖可以这样简单。 只需要好好吃饭,就会有夸奖和奖励。 他送的第一份礼物被黎知晚安置在书柜里,好好珍藏着。 大概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五月底最后一日,三模成绩出来了。 黎知晚在班级群里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数学150分,其他三科因为缺考是零分,故而总分是150分。 毫无疑问,这个总分不仅是全班倒数第一,而且在一中文科生里都是垫底的存在。 程予馨的目的达到了,不仅如愿考到了校第一名,而且也是江城市高三文科三模考试的魁首。 这对从来没考过这么差的黎知晚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她在书房里还未难过太久,手机上突然弹出来了一条新闻:江城市市长包庇其女校园霸凌。 与此同时,#童星程予馨疑似欺辱同班同学#,这一词条也火速登上某软件热搜榜。 第54章 别怕,有我。 黎知晚颤着手点开那几条相关的热搜。 曝光出来的视频和照片里黎知晚全是被打码的,她的个人信息并未泄露半分。 有个别图片里露出来了程予馨、郑芸和唐茜茜的脸。 网上一片骂声,清一色的谴责程予馨一伙人仗势欺人,欺凌弱小。更有媒体运营号借此批判校园霸凌,呼吁社会和法律竭力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 连程弘昌都被牵连着一起骂。 黎知晚还没看多久,就接到了副校长陈鹏的电话,让她尽快来一趟学校。 她刚走出门,迎面看到了刚从电梯里下来的顾禹谦。 问她:“你去哪儿?” 黎知晚说:“陈校长让我去一趟他办公室。” “那刚好,我和你一起去。” 一路上黎知晚都在想网上的事,心思重重的。 顾禹谦一边走一边问她:“在想什么?” “我…”黎知晚犹豫的开口:“我看到了网上的热搜,那天在洗手间的视频被曝出来了。陈校长……应该是找我谈这个事情,程予馨和她爸爸会不会…也在学校?” 去年北宁附中的造黄谣事件闹到了警局,也是同样被校长约谈,可那时没有人向着自己,只是让周庭道了个歉敷衍了事。 那这次呢?网上说程予馨的爸爸是江城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学校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几乎不可能向着自己。 顾禹谦漫不经心的问她:“怕了?” 黎知晚低着头,沉默不言。 那天太阳很烈,初夏的热气扑面而来。顾禹谦收回浪荡的语调,诚恳的在灿烈的骄阳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怕,有我呢。” 黎知晚抬头看他,不懂他的用意,却莫名被这些话所安抚。 顾禹谦收回手,说:“网上的那些视频和图片是我托人和媒体曝光出来的,视频是我在程予馨的手机里找到的,是她自己当时拍的。” “但你的信息被我保护的很好,放心吧。” 黎知晚突然想到那天在洗手间里,是顾禹谦拿走了程予馨的手机,所以他得到了这些视频并不意外。 他们一起并排走进校门,顾禹谦突然说:“黎知晚,以后记得离周庭远点。” “嗯。”即使他不说原因,黎知晚当然永远都不想靠近周庭这个疯子。 顾禹谦说:“我那天在程予馨手机上看到了她和周庭的聊天记录,虽然周庭没说过什么,但我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总感觉他心术不正。” 黎知晚轻声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 等他们走到了陈鹏的办公室门口时,门刚敲响,顾禹谦就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说:“我接个电话。” 黎知晚嗯了一声,本想等他打完电话后一起进去,谁料陈鹏喊了声:“进来。” 她就给在角落接电话的顾禹谦示意自己先进去。 顾禹谦点了点头,和那边的人继续聊了起来。 和他打电话的是闻玥,也是陪着他一起将这件事曝光出来的人。 虽然闻玥大他几岁,但他很少叫闻玥姐姐,大多时候都是称呼她名字。 闻玥在那边先是说:“我这事办的靠谱吧?这舆论引的,程予馨他爸要汗流浃背了吧,这上面不得借此好好查一查他。” “靠谱。”顾禹谦说:“还得是你。” “对了,我可得提醒你,你最好别露面,程予馨他爸认识你,他要是知道这事是我们做的,肯定会想办法告诉舅舅,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 “舅舅那脾气,你免不了一顿打。” “行,我知道了。”顾禹谦一笑:“我爸这些年忙的都没管过我,放心吧。” “好,你别把我供出来就行。”闻玥开玩笑的说道:“你朋友圈那个带银色耳钉的男孩长挺帅的,给我把微信推过来。” “谁?季川么?”顾禹谦问。 他朋友圈总共也没有几张照片,带耳钉的应该只有陈季川。 “他叫季川啊,名字挺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是陈家老二吗?他哥是陈季铭对不对?” “对。”顾禹谦有点无奈道:“你别玩他。” “我不玩他。”闻玥有点兴奋道:“你快把他微信推给我,我帮你办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会吝啬到这点福利都不肯给我吧?” “我推给你。”顾禹谦转身看了眼陈鹏的办公室门,忙说:“我这边有急事,先挂了。” 他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刚走到门口,还没打开门,陈鹏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黎知晚,当初一中接纳你是因为周先生推荐,谁知道你现在给一中惹出这么大的事来,竟然惊动了程先生。” 他声音很大,亦很严厉。 还不等黎知晚反应过来,顾禹谦就一把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 他站在黎知晚的身后,看了眼陈鹏,沉声说:“你那么大声是要吓唬谁?” 第55章 她的事我负责。 陈鹏看着突然进来的顾禹谦,很多训斥的话一瞬间就堵在了嗓子口,只好讪讪住口。 程予馨坐在办公室的黑色皮质沙发上,身旁紧挨着她坐的是她父亲程弘昌,也是江城市的一把手。 相比于陈鹏的惊异,在官场沉浮多年的程弘昌显得十分淡定沉稳,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进来的人会是顾禹谦。 他和蔼一笑,站起身缓缓朝着顾禹谦走近,在他面前站定后才说道:“原来是禹谦啊,你什么时候从京北回来的?不知道顾老爷子身体如何?都怪我前几周会议缠身,这才没有时间赶过去,下次我一定登门赔罪。” 顾禹谦回的中规中矩:“多谢程叔叔关心,我爷爷身体挺好的。” 程弘昌说:“那就好。” 他们说话的间隙,其余几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身上,没有人敢插话。 黎知晚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这样的场景她打心底里是有些发怵的。 程予馨有她有权有势的爸爸撑腰,而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永远没有人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方。 正低头冥思着,顾禹谦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办公室的五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了几秒,陈鹏也没再主动开口。 先打破沉默的是顾禹谦:“程叔叔能来学校,想必也知道您女儿做的那些事,是非曲折就不必我再赘述了吧?” “那是自然。”程弘昌笑得谦和:“这些年我公务繁忙,的确疏忽了对予馨的管教,才让她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同学,这件事是她的错。” “事后我会和学校一起督促她写一份书面检查,当面给这位黎同学道歉。” “只是道歉?”顾禹谦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那她之前联系校外人员造黄谣,对黎知晚造成的心理创伤要怎么算?” “况且——”顾禹谦声音一沉,状似发疑的问道:“程叔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程予馨今年四月份就已经满十八周岁了。” “按法律,她这行为属于违法,您说是吧?” 他冷静的说完这些话,程弘昌的表情稍微有所变化,但很快保持住了威严,只是将目光落在黎知晚身上,说:“这位同学,你父母呢?我想这件事还是和你父母面谈才能得到更恰当的处理。” 黎知晚闻言抬起头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黎术不知所踪,林莞又远在英国,电话都经常不接。 她如何能联系上父母? 沉默几秒后,有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父母没在江城。” 程弘昌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 顾禹谦看了一眼他,然后慢悠悠的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到黎知晚手上,这才沉声说:“程叔叔,她的事我负责。”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开始发怔。 程弘昌则是稍稍眯了下眼睛,似是思索了一番网上的舆论,心里有了点底,才道:“禹谦,她的事你怎么负责?” “该怎么负责,便怎么负责。”顾禹谦一笑,也假装礼貌的给程弘昌倒了杯水,说:“程叔叔,这世间的事总有黑白之分,程予馨做错了事情,她就得承担后果,您说是吧?” 程予馨坐在对面,脸色可见的有些发白,正想开口辩解的时候,程弘昌握住她的手,暗示她别轻举妄动。 接着才说道:“你想如何?” 他此番的语气完全没有刚才长辈对晚辈的和蔼可亲,而是一种冷静谈判的语调。 顾禹谦平和的说:“按流程走。” 程弘昌问:“你想怎么按流程走?” “立案,判刑,赔损失。” 程弘昌一惊,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只好说:“禹谦,这事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何必立案。” “您当然不觉得严重,是因为您女儿是施暴者。”顾禹谦侧身看了眼黎知晚,才说:“黎知晚今年才十七岁,她还未成年,受这么大的委屈,没人心疼她,我心疼。” “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您就静心等着起诉书。” 他字字冷漠,没有丝毫退让商量的口吻,黎知晚从未见过顾禹谦这番样子。 顾禹谦站起身来,顺带拉黎知晚起来,看着陈鹏说:“陈副校长,郑芸和唐茜茜那几人把黎知晚从走廊拖去了女厕所,那段监控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希望你能秉公处理。” 陈鹏轻轻摸了下额上的汗,知道惹不起顾禹谦,连声说好。 顾禹谦说完并未做太多停留,拉着黎知晚就走出了办公室。 校园里绿意盎然,冬日凋谢的树叶在初夏里盛开,顾禹谦在一棵榕树前停下,放开了她的手腕,说:“后续的事情有我呢,别怕。” 他说过好几次别怕,说的每一次都无比恳切,以至于黎知晚慢慢地都有些依赖他。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说:“可程予馨她爸爸是……” 她话都未说完,顾禹谦便淡笑着打断她,笑得有些不屑:“那又如何?” “我都会处理好的。”顾禹谦说:“你这几天想办法联系一下你妈妈,律师那边需要她签份字。” 毕竟他不是她的监护人,这些事情依旧需要林莞知情。 “你只需要打个电话,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黎知晚抬眸看他,手不自觉的握紧书包袋子,小声的说:“我知道…找律师需要很多钱的,我高考后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好啊。”顾禹谦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不过我又不缺钱,你不如换个别的东西还我?” “什么?”黎知晚疑惑的问他。 顾禹谦一笑,说:“我还没想好,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黎知晚:“好。” * 五月的最后一天夜晚,黎知晚和顾禹谦正埋头苦学的时候,顾禹谦被沈彬的一个电话叫去了楼下。 沈彬嘴里含着一根细烟,把修好的错题本递给他,说:“修好了,我表姐前两天去京北了,今天才回来,所以我今天才给你送过来。” “谢了。”顾禹谦伸手。 沈彬拿着本子的手抽回,另一只手的指尖勾了勾,说:“车钥匙。” 顾禹谦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车钥匙?” “就你那辆暗紫色的超跑。”沈彬说:“你不会忘了吧,你答应如果我表姐能修好黎知晚的本子,就把你那辆车借我玩两天的?你不会要反悔吧谦哥?” 他一提顾禹谦才想起来这事,说:“等着。” 他简单撂下这两个字,就往单元楼里走。 没几分钟就下了楼,隔着两米远将车钥匙抛给沈彬,说:“自己去车库开走。” 沈彬笑着看了眼车钥匙,说:“谦哥大方!” 说罢,就将黎知晚的本子递给顾禹谦,说:“就这个破本子,拿你这辆车交换,你是真舍得啊。” 顾禹谦纠正他的话,说:“不是破本子,是黎知晚的宝贝。” 沈彬一笑,心满意足的晃了晃车钥匙,说:“走了,你就好好回去陪你的宝贝。” 顾禹谦回到十六楼时,黎知晚正在认真的改他刚才做的理综卷子,神情认真到都没注意到他回来。 灯光明亮,顾禹谦一步步走向她,步子很轻。 待他走到身边时,黎知晚听到了声音,抬头说:“还有道题做的——” 她正说着,顾禹谦将错题本递给她,说:“我找人修的,你看看。” 黎知晚站起身来,看着他手里熟悉的封面,呆愣了几秒后,才不可思议的伸手接过。 翻开后,修补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 原来被撕碎扔在脏兮兮的垃圾桶里的错题本,此刻原原本本、整洁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黎知晚思绪杂乱,又惊讶又感动,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占了上风。 很难想象如此破碎的东西会被人修补完善。 顾禹谦付出了多少心血,她也未曾可知。 只知道,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过。 她的妈妈林莞也未曾做到过。 黎知晚这样一想,莫名的眼睛有些发热,抿唇道:“顾禹谦,你…你怎么修好这个的?” 顾禹谦说:“我托人修补的,你看看能用吗?” 黎知晚说:“能…能用的,和原来一样。” “那就好。”顾禹谦一笑,也不枉他舍得拿那辆超跑做交换。 “谢谢你,顾禹谦。”黎知晚真诚的看向他,说:“我……”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来感谢他,结果顾禹谦倒是轻轻笑了声,说:“不用谢。” “以后少说些谢谢。” * 六月三号那天,为了让学生有个良好的高考状态,江城一中给高三学生提前放假,黎知晚下午回校收拾剩余的课本和卷子。 一中的警告处分是在六月二号通报出来的,程予馨、郑芸和唐茜茜几人都受到了处分,也被叫去了警局谈话。 程予馨作为主犯被传唤去了警局,据说还正在拘留中。 她们的桌子都是空荡荡的,东西应该被家里人早早就带走了。 黎知晚的书本和卷子很多,塞了一整个书包,手里还抱了厚厚的一摞书。 橙色夕阳倾斜的洒进教室里,教室里没有几个人,许芷晴也被家里人早上就接了回去。 她收拾完东西,抱着书本望着被夕阳照耀的教室,有那么几分钟心里很空很空。 是青春不得已散场的凄凉。 遥记得三年前,周庭和她一起站在北宁附中的校门前,说好要一起考到京北,还说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当时周庭说十八岁后带她去一趟云南和西藏。 只可惜物是人非,这世间之事变化莫测,承诺会违背,爱意会消解,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永恒。 她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就准备离开。 刚迈出教室门口时,就看到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顾禹谦。 他难得的穿了一中的夏季校服,衬的他眉目柔和,却热烈万千。 他是能让人用惊鸿一词来形容的少年,美好肆意到实在令人难忘。 “我拿着。”顾禹谦拿过她手里厚厚的书本。 好像只要他在场,就没让她拿过重物。 顾禹谦看着她身后渐渐消散的夕阳,说:“要拍张照么?” 黎知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问:“是要拍夕阳吗?” 顾禹谦一笑,说:“是我们。” “我们一起拍一张,好不好?” 黎知晚这段时间对他慢慢的卸掉了心理防备,所以也没拒绝他,点点头说:“好。” 顾禹谦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前置摄像头,将他们与身后的夕阳拍到了一张照片里。 落日熔金,淡淡浮光笼罩着十七八岁的他们。 顾禹谦拍下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张照片,也是他十八岁那年拍到的唯一一张。 走出高三教学楼后,郑芸突然从侧面跑过来,一把拉住黎知晚的手臂。 黎知晚被抓的生疼,顾禹谦眼疾手快的将郑芸拉开,表情不悦:“有事?” 郑芸后退一步,说:“黎知晚,我…我想找你谈一谈,我就说几分钟,可以吗?” “有什么好谈的。”顾禹谦不耐烦,说着就要拉黎知晚走。 谁料郑芸开始打苦情牌,说:“我求你了,我就和你单独谈几分钟,好吗?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我保证。” “好。”黎知晚看着顾禹谦说:“你能不能等一下我?” 顾禹谦有点无奈道:“行,但你别心软。” “我知道。”黎知晚说:“放心吧。” 等顾禹谦走后,郑芸才开口说:“黎知晚……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之前将项链塞在你桌兜,把你锁在教室,还有在厕所里欺负你的事情都是程予馨吩咐我的。我……” “我…我也不想做的,可我没有办法,她会逼我的,我如果不照做,被孤立欺负的人就是我了。” “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给顾禹谦说说情,让学校撤回处分,那是要进档案的,我不想带着处分上大学。” “求求你了…好不好?” 郑芸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可黎知晚丝毫心软不下来,她忘不掉那晚黑漆漆的教室,忘不了她们污言秽语的谩骂。 她无法原谅郑芸。 黎知晚冷静的说:“我不会原谅你。” 第56章 不去腿给你打断! “如果你今天是专门来道歉的,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做不到原谅你。” 郑芸擦了擦脸上的泪,看起来悔之不及道:“黎知晚,我真的做错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求你了……能不能让顾禹谦给学校求个情,撤销我的处分,我不想档案里带着污点。” “只要你答应帮我给顾禹谦求个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他对你那么好,只要你开口,他什么都会同意的,求你了……” 黎知晚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郑芸,其实你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会来道歉,不是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事,而是因为你害怕处分,害怕这个处分会影响你以后的人生道路。” “如果这件事没有顾禹谦帮我,没有他持续给学校和媒体施压,我想…以你们的家世背景,这件事只会像去年北宁附中的案件一样,不了了之。” “而我作为受害者,只能忍气吞声继续被你们霸凌。” “所以郑芸,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明明被害的人是我,受尽折辱的人也是我,应该委屈痛苦的是我才对。” 郑芸抹了把脸,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哭声,知道事已至此,黎知晚断然不会再为自己求情了,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撕破脸道:“黎知晚,你痛苦是你活该,你妈妈破坏别人家庭,小三的孩子就是该死。你从去年到今年受尽校园霸凌,全都是你活该,你长的就让人讨厌!” “去年北宁附中贴满你裸照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啊!” “正常稍微有点羞耻心的女孩子,就该自杀了,你居然还能觍着脸活着,我要是你,早都羞愤的跳楼了。” 黎知晚看着她失控的样子,静静的听她发泄完,冷声说道:“我为什么要自杀?明明犯错的人是你们。” 她说完后,便不顾郑芸喋喋不休的谩骂,转身快步离开。 走到顾禹谦身边时,耳根子才算清静下来。 顾禹谦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他站的远,没听到她们谈话的声音。 黎知晚不想提郑芸的那些谩骂,就说:“没说什么。” “她没向你求情?”他问。 黎知晚说:“求了。” 顾禹谦蹙眉说:“你答应她了?” “没有。” “做得好。”顾禹谦一笑,说:“我还以为你会心软。” 黎知晚摇了摇头,再没说话。 那天傍晚两人吃完饭后,便一起回到锦江公馆学习。 夜里十点半左右,顾禹谦正在做物理题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才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黎知晚点了点头。 顾禹谦怕被她听到,走到客厅的露天阳台角落,按了接听,笑说:“爸,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语气还有点吊儿郎当的。 顾明政刚在京北开完一个会议,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听到自己儿子这么不着调的语气,想起他在江城捅出来的事情,带着怒意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要不是程弘昌专门赶来京北见你爷爷,我还不知道你能闯出这么大祸来。” “怎么,老头跟你告状了?” 顾明政听到他一口一个老头,怒道:“顾禹谦,谁准许你这么叫你爷爷的,懂不懂礼数?” “不懂。”顾禹谦笑说:“没什么事我挂了。” 逆子。 “你敢挂一个试试?”顾明政声音不大,但满是威严道:“闯这么大祸,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真以为程弘昌这只老狐狸这么好惹?能被你一个小屁孩给轻易给拿捏住。” “不是有你嘛。”顾禹谦漫不经心的说:“你一句话,程弘昌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再说了,我也没闯什么祸,我不过就是把事实渲染到网上。你不来夸夸你见义勇为的儿子,竟然反过来帮着程弘昌说话?” “顾明政,我可是你亲儿子。” 顾明政用力拍了下桌子,声音不由得放大:“你明天就给我滚回京北!” “我不回去。”顾禹谦气他:“马上就高考了,我忙着学习呢。” 顾明政都被他这话给气笑了,说:“就你那三科不足三位数的成绩,你学的什么习,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真用功学习呢。”顾禹谦笑着打趣道:“爸,你跟我妈说一声,我不想出国留学了,我就想在国内读书。” “顾禹谦,你发的什么疯,找揍是不是?”顾明政拍桌子拍的手疼,收回手说道:“你妈妈费尽心思给你联系的国外名校,你不去也得去。” “不去腿给你打断!” “那你打断我腿好了。”顾禹谦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在江城等着你来。” “你!” 不等他继续发火,顾禹谦及时把电话挂断。 等他回到书房时,还顺带给黎知晚倒了杯水。 她接过水,问:“是有急事吗?” 顾禹谦坐下来,说:“没什么,我爸的电话,问我在这边是否安好。” 黎知晚:“嗯。” * 六月五号那日,天朗风清,陈季川非要拉着顾禹谦去趟寺庙,说是为高考祈福。 他还让黎知晚一起去,说山上有个文殊院,上三炷香,就能保证考试好运。 说的神神叨叨的,但被黎知晚婉言拒绝。 她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这些。 这世间的成功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神灵庇佑。若是有,早就该听到她小时候无数次夜里的哭泣和祈求。 不仅黎知晚不信这些,顾禹谦也不相信,所以根本不想爬山去上香祈福,但耐不住陈季川的百般拉扯,硬着头皮陪着他去了。 陆元时那天也去了,三个人就这么一步步往山上走。 树木葱茏,阳光自绿荫间洒落,照在少年朝气蓬勃的脸上。 看到陆元时在山脚站着的那一刻,顾禹谦就知道陈季川约自己,绝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上香祈福。 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他和陆元时冰释前嫌,别为了程予馨的事情伤了兄弟和气。 终究是陆元时先开了口,他说:“我听程叔叔说予馨还在警局拘留着,但后天警方会允许她参加高考。” 顾禹谦冷淡的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陆元时追上他的脚步,说:“谦哥,予馨的事…是我糊涂,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顾禹谦说:“元时,我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和你闹掰。” 他停下脚步,轻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喜欢程予馨么?” 第57章 强求没有好结果。 “为什么?”陆元时问道。 顾禹谦看着他说:“小学的时候,有个女孩在我桌上放了一束花,可程予馨当着那个女孩的面将花踩的地上,没过多久,那个女孩就被程予馨带头霸凌的得了自闭症,没办法继续上学了。” “快毕业时,那个小女孩的父母来了趟学校,说他们的女儿自杀了。” 陈季川心里一惊,说:“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印象。” 陆元时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这个事。” 顾禹谦叹了口气,说:“那女孩的父母后来知道了霸凌的事,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可程家盛气凌人,程予馨当时年纪又那么小,根本不可能讨回公道。”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知道那个女孩自杀后,说了一句话。” “她说,所有想抢她东西的人都该死。” 顾禹谦冷声说道:“所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程予馨。” “她今日之刑,早在多年前就结了恶果。” 陈季川唉了一声,说:“也是,程予馨确实是过分,仗着他爸的权势为所欲为,从来不知道收敛。” “不过元时,你既然早就知道程予馨做的这些事,为什么还是那么死心塌地的喜欢她?像被她下蛊了一样。” 陆元时朝台阶上迈了一步,背对着他们,声音有些飘忽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我知道她骄纵跋扈,甚至可以说得上狠毒,可我……就是很喜欢她。” “我控制不了自己。”他说。 陈季川不是很理解他的感情,但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可能过几年就走出来了吧,你也别太内耗。” 顾禹谦知道三言两语劝不住他,轻叹道:“走吧,去上香。” “走。”陈季川说。 或许是快要高考了,来替子女祈福的父母不可胜数,他们刚迈入寺庙的门槛,便看到文殊殿外排了长长的队。 陈季川拉着他们排了上去。 顾禹谦看着侧面冷清的月老祠,忽然开口说:“你们先排着,我去那边看看。” “谦哥,你去哪儿?”陈季川在人群里大声问。 顾禹谦只朝后挥了下手,没回答他。 月老祠里只有一位身着黄衣的方丈,见他进来,行礼道:“施主,这里是月老祠,想保佑考运的要去西边的文殊殿。”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他不喜欢拥挤的人潮,便想着来月老祠躲个清静。 祠堂摆着尚未燃尽的几柱香,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顾禹谦百无聊赖的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中央木桌上的一个签筒。 方丈面相和善,慢慢的走向他,笑容带着出家人的温和,开口问:“施主既来到月老祠内,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求个姻缘签如何?” 顾禹谦一听,本也不信这些,但待在这里实在无聊,便漫不经心的点头,说:“行。” 方丈将签筒递到他手里,说:“施主若已经有心仪之人,便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然后摇晃签筒即可。” 顾禹谦双手握着签筒,慢慢闭上眼睛,桌前香雾朦胧的染上他的眉眼。 他默念了几遍黎知晚的名字,脑海里映出她清雅绝尘的面容。 大约不到十秒的时间,签筒里有一只木签掉落在地。 他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串陌生的符文,但有三个字他认得。 下下签。 竟然是下下签? 他虽然从不相信这些,但此刻他一心赤诚,为何只能求来下下签? 他将签递给方丈:“这是什么意思?” 方丈看了一会儿,冥想了几秒后,替他解这签的深意,说:“施主勿忧,你还年轻,这世间感情变化莫测,不必执着。” “不必执着?”顾禹谦蹙眉道:“什么意思,她不喜欢我?” 方丈将签放入签筒里,说:“非也。” “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我别执着。” 方丈行礼道:“言尽于此,施主请回。” 顾禹谦心里一恼,将桌上签筒取下来,又求了一签。 他总共求了七次签,一次比一次诚恳,甚至第七次时还祈求月老给个好签。 整整七次签,竟然全都是下下签。 方丈解签时,无非来来回回的说:黄粱一梦,并无缘分。 或者劝他别再执着。 顾禹谦非不信邪,只是觉得今日运气不好,才求了七次下下签。 他依旧不放弃的摇了第八次签。 或许是月老被他问烦了,第八次赏了他一个中签。 中规中矩的签,也谈不上大吉。 但顾禹谦的心情好了一点,将签递给方丈,要他解签。 方丈接过来,笑得无奈道:“我是第一次见有人求八次签的。” 顾禹谦催他:“你快给看看,这中签什么意思?” 方丈笑得谦和,说:“此签,谈不上吉凶。” 顾禹谦静心等着他下言。 只听方丈继续说道:“此缘本不在你命定,强求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我劝施主放下,你会有天赐良缘。” 顾禹谦觉得他简直是一派胡言,说:“我不要什么天赐良缘,你就实话说,我和心里默念的人有没有结果?” “有。”方丈依旧和蔼的笑着,顿了顿说:“但微乎其微。” “什么意思?”顾禹谦心里烦躁,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踏入这月老祠,简直闲得慌,听面前这人瞎扯一堆废话。 方丈说:“若施主能排除万难,方可有结果。” “排除万难?”顾禹谦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那就是有结果。” 当时的他,并不认为万难能将他难倒。 他看着方丈手里的中签,简单道了声谢,便迈步离开了。 刚迈步出去,又折身回来恭敬的上了三炷香,模样带着十足的虔诚。 他刚走出月老祠,陈季川就在人潮里喊他快过来。 他刚走过去,便听到陈季川问:“你不会是去月老祠上香了吧?你还信这个?” 第58章 晚晚,没人救得了你。 顾禹谦闻声没搭理他。 六月份的江城炙热难耐,但山上气温适宜,三个人耐心的排了一会儿队,敬了三炷香。 文殊殿里人山人海,烟熏火燎,承载着父母美好的祝愿。 他们三个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聚在山顶寺庙上香。 平时不学无术,考前来上香。 陈季川越想越觉得好笑,在文殊殿里笑出声来。 顾禹谦睨他:“你还知道自己很可笑?” “这不是为了你和元时能和好,随意找的借口么,你以为我信这个?”陈季川笑说:“你就当是替黎知晚上炷香,保佑她今年能考成江城市文科状元。” “她还用上香?”顾禹谦说道。 上不上香,江城市今年的高考状元都非黎知晚莫属。 那就当这三炷香保佑她能平安康乐。 待香敬完后,陈季川又嚷嚷着要去月老祠上香。 顾禹谦不想再进去了,说:“你和元时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行。”陈季川揽着陆元时,说:“反正你也上过香了,我进去给我和时时求个姻缘。” 神叨叨的。 顾禹谦站在月老祠门口的一棵古老的大树下,掏出手机给黎知晚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黎知晚在那边问他:“上完香了?” “嗯。”顾禹谦想起刚才七次的下下签,即使不相信这些怪力神学,但他胸口还是有些发闷,说道:“我刚…还进去了月老祠,求了姻缘签。” 黎知晚明显停顿了几秒,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禹谦主动开口问:“你猜结果如何?” 黎知晚说:“不知道。” “感觉应该不准。”顾禹谦没说实情,只是说:“但那个方丈说事在人为。” “意思是…会有好结果。” 排除万难这个词他并未向黎知晚提起,只是一味觉得感情的事情不就是你情我愿。 万难,能有多难? 人在十七八岁时,总觉得万物皆由我定,会有超乎常人的勇气和决心。但不会想到时光蹉跎,会最终将一切推向面目全非。 神说万难,自当难以跨越。 那时的黎知晚听完后,只是说:“那就好。” 会有好结果就好。 顾禹谦说:“季川和元时刚进去了月老祠,我今天可能回来的晚,你记得吃晚饭。” “好。”黎知晚说。 电话挂断后,黎知晚继续在书房里埋头苦学,越接近高考她的思绪就越紧绷,恨不得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完美利用。 她在书房一直待到下午七点,直到顾禹谦发来一条微信,问她吃饭没,她才打算去厨房做饭。 她简单做了点饭,静静的一个人坐在餐桌吃完饭。 等她收拾完厨房后是晚上七点四十五。 黎知晚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头发吹干后接到了快递的电话,说是让她去小区的快递站取。 应该是她前几日在网上买的模拟卷到了,她也没多想,换上衣服就出了门。 走到快递站时,黎知晚打开手机短信的发来的收货码,细心在货架上找自己的快递,但一直没有找到。 她只好去问正在整理快递的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我找不到我的快递,能麻烦您查一下吗?” “好的。”工作人员输入她的信息,然后帮着她的货架上找。 两人找了七八分钟也没有找到快递。 工作人员态度很好,说:“你别急,我再给你查查,看是不是收货码贴错了。” 黎知晚说:“好,麻烦您了。” 她站在一旁安静的等,没一会儿手机突然打过来一个陌生电话。 她以为是骚扰电话,想都没想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两次后,对面发来了一条短息【不好意思,我刚才着急,拿错了您的快递,我想去送给你。】 黎知晚看到后,给正在辛苦找自己快递的工作人员说:“是有人拿错了我的快递,我去找她取一下,辛苦您了。” “好。” 她转身就出了快递站,给那个陌生人拨去了电话。 她本来心里还有点警惕,但听到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心里放松下来。 那个女人说:“我在三号楼的车库里,你离得远吗?方便过来拿一下吗?” 快递站就在三号楼旁边,黎知晚见离得近,就说:“那我来找你吧。” “好的,那我等你。” 车库里灯光很暗,停了很多各式各样的轿车,黎知晚走进去时,在车库里环望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人。 她再往里走时,听到了有人喊她:“这里。” 那个女人戴着口罩,在最西边的角落站着,身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她刚走过去,那个女人笑得十分和善,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取快递太着急了,所以把你的快递拿错了,我拆开后才知道拿错了,真是抱歉。” 黎知晚轻轻笑了下,说:“没关系。” 女人将模拟卷递给她,然后说:“你的书,你检查一下看对不对。” 黎知晚大概翻开看了几眼,说:“就是我的,没有问题。” 女人在她翻看卷子的那一刻,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说:“没问题就好。” 黎知晚嗯了一声,就转身准备迈步要走。 谁知没走两步,她突然头晕,起初几秒还以为是贫血,但那眩晕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剧烈。 黎知晚的手不自觉的扶上身旁的黑色奔驰,但是没撑几秒就摔倒在地,整个身体没有一丝力气。 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奔驰后座的黑色车窗落下来。 里面的男孩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口罩也是黑色的。 黎知晚只能模糊的看清他露出来的眼睛。 漆黑阴翳的,氤氲着近乎死寂的病态。 这双眼睛的持有者是周庭,是无数个深夜里令她辗转反侧、梦魇缠身也摆脱不掉的深渊。 她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天,周庭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或许是他看到母亲自杀的那一天,又或许是他母亲尸骨未寒,而林莞入住周家的那一天。 可明明十七岁前的周庭,给过她的温暖和帮助比如今的顾禹谦还要多。 背负罪孽的究竟是谁,她越来越想不清楚。 而身体的失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她倒落在地后,被拉上了车后座。 周庭递给前座女人了一张卡,说:“将人送到周家老宅。” 女人坐在驾驶座上,恭敬的回答他:“好的,周少。” “若你入狱,后续的钱会给你补上。” 女人发动车子,说:“我明白,这件事如果被查出来,我会承担全责。” 周庭冷淡的嗯了一声。 他的手不自觉的轻轻抚摸了下黎知晚苍白的脸,声音听不清情绪:“晚晚,我说过没人救得了你。” “你怎么就不信呢?” 第59章 我会关你一辈子。 周庭冰凉的指尖从她脸上一寸寸抚到白皙的颈上。 在她颈间划了几下,才说:“晚晚,余下的岁月,我们好好玩。” * 黎知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醒来时周身一片漆黑,一丝光源都没有,她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任何人应答。 她不清楚自己昏迷前看到周庭的那一刻,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她甚至怀疑现在的处境是不是一场梦境? 黎知晚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双脚无比沉重,每一步都难以迈动。 她蹲下身子,在无尽黑暗里试探的摸脚踝,竟然摸到沉甸冰凉的脚铐。 那一瞬间彻骨的寒冷席卷了她的心间,提醒着她目前的处境绝不仅仅是一场梦,而是无比真切的现实。 她喊了几声周庭的名字,试图向前走动,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拖动那无比沉重的脚铐,却没走几步就撞在了铁质的柱子。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双手去触摸。 在周围摸了一圈后,才能判断出来这大致是一个铁质的笼子。 黎知晚绝望的坐在角落。 明明很害怕,但她却哭不出来,只有肩膀在不停的发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头顶上方照来光源。 她听到周庭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醒了?” 黎知晚循着光源抬头看向他。 那刹那的光源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本能的抬手挡了下眼睛,慢慢适应后,才看清四周的环境。 她处在大约两米宽高的铁质笼子里,四周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梯子通往上方狭窄的出口。 黎知晚没有求饶,亦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因为她深知周庭不可能会放过自己,无论自己怎么求饶哭泣,他也只会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或者以此为乐也不一定。 她能做的只有沉默和冷静。 周庭从梯子上一步步走下来,隔着笼子看向她。 大约是一直想做的事情已经做成功,他的声音有点散漫道:“你以为你躲在顾禹谦那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黎知晚,我为了给你打造这个空间,已经一个月没去上过学了。” “怎么样,满意吗?” 黎知晚抬头注视着他,平静的说道:“周庭,你绑架我,囚禁我,就不怕坐牢吗?” 周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屑的笑了一声,继续说:“你放心,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代替你去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已经死了,不会有人想到你会被我关一辈子。” 黎知晚闻言,只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法网恢恢,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周庭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眉目染着一抹阴厉之色,说:“黎知晚,你很早就夸过我是一个理科天才,将来能成为国家栋梁。” “可我…不想当什么国家栋梁,我只想为我母亲报仇。”周庭勾唇一笑,说:“今天的迷药就是我亲手调制的,怎么样,感觉如何?” 黎知晚避开他的目光,淡淡的说:“周庭,你真的疯了。” 他明明有光明前途,却非要亲手毁了自己,如今也要毁了黎知晚。 “我是疯了。”周庭的声音顷刻间就冷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几瓶药给她看,说:“你看这是什么?” 黎知晚还没看清,就被他大力掐住脖子。 “这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医生说我有情感双相障碍,起初我也不相信,我周庭怎么会得精神病呢?” 黎知晚被掐的呼吸不畅,试图伸手扳开他的手腕,却根本使不上丝毫力气。 只听他继续说:“晚晚,你知道我多久没睡着过觉了吗?” “我喝安眠药都睡不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周庭掌锢着她的脖子,将她的面容一点点拉近,说:“我亲眼见到我妈妈在周家老宅自杀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上次在医院见到你和顾禹谦时,已经是我第五次看心理医生了。” “我还看到顾禹谦碰你的手了。”周庭另一只手突然握住黎知晚的右手,眼尾通红的说道:“他凭什么碰你的手?” “你告诉我,他凭什么?” “你是不是和他谈恋爱了?” “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周庭越说越疯,掐她脖子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你很小的时候就说过,你全天下最喜欢的人是我,你还说让我带你逃离黎术,说要和我一起考到京北。” “这些你都忘了吗?”周庭喊道。 黎知晚被他掐的快要窒息,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拍打他的手,试图以此来求他放手。 周庭是在她快要晕厥的前一刻松开手的。 黎知晚缺氧到一直咳嗽,全身颤抖不止。 周庭打开笼子,一步步走进去,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伸手抚摸到她苍白的脸上。 黎知晚在他触碰的那一刻,拂开他的手,哑声说:“你别碰我。” 周庭被她的言语刺激到,干脆也不疼惜她了,稍稍用力捏住她的脸,说:“不让我碰,是更喜欢顾禹谦碰你么?” 黎知晚既害怕,又厌恶他如今的样子,问什么都不搭话。 她这副模样,将周庭的情绪再次逼到临界点:“说话。” 黎知晚不言不语。 周庭手上更用力了些,能看到她脸上通红的指印来。 他的声音有近乎病态的温柔:“晚晚,你还不清楚你的处境吗?” 第60章 我就是要毁掉你。 黎知晚紧抿着唇,依旧不发一言,默默的看着他起伏的情绪。 她本以为周庭又会继续说些疯话,或者掐自己。 意料之外的,周庭捏在她脸上的手突然松开力道,转而抚着她脸,拇指轻轻按在她嫣红的唇上。 “晚晚。”他出声问:“顾禹谦亲过你这里吗?” 黎知晚闻言,稍显惊愕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竟然能问出这种话来。 周庭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抚摸着她的唇瓣,眸色沉沉,耐心的等着她回答。 黎知晚却挥开他的手,视线别过去,不再看他。 周庭一笑,轻轻捻了捻指尖,上面还有她唇上的温度。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不说话。 没过几分钟,黎知晚见周庭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冷声问:“你把我弄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肯说话了?”周庭笑。 黎知晚说:“后天就要高考了,周庭,你别发疯了行不行?” “我很清醒。”周庭沉下声来:“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把你绑过来?” “不就是为了不让你参加高考么?” 黎知晚闻言心里一惊,带着恨意看向他,一字一句说道:“周庭,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为了这场高考寒窗苦读多年,付出了我所有的努力,你非要把这一切全都毁掉吗?” 周庭看着她眼里快要溢出的泪:“对啊,我就是要毁掉。” “你那么在意高考,我自然不会让你如愿。” “黎知晚,我就是要毁掉你。” 周庭抬手拭去她眼尾凝结的泪珠,冷笑着说:“你不配哭,因为你不是无辜的。” 黎知晚轻颤着说:“犯错的明明是你父亲,是他抛弃发妻在先,你不去报复他,却反过来报复我。” “周庭,自始至终,我自问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若说我母亲林莞有错,也是错在识人不清,她看错了黎术,也看错了周齐山。” 黎知晚说着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说道:“你母亲自杀的原因你还是看不清楚吗?周齐山起初和我妈妈交往时是以单身为借口的,我妈妈并不知道他已婚,你——” 她话都未曾说完,便被周庭冷声打断:“那之后呢,林莞知道他已婚生子后,她离开周齐山了吗?” “她没有!林莞是怎么做的,你知道吗?”周庭的眼睛似寒冰般,淬着蚀骨的恨意,道:“黎知晚,你妈妈在你面前自然要假装的善解人意,贤良淑德,可她背后呢,你知道吗?” 黎知晚听着他发寒的嗓音。 他说:“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亲眼见到林莞找我母亲,将她与周齐山的床照拿给我母亲看,不然你以为我母亲为何会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以至于她抛下我,选择了自杀。” “我母亲在周齐山没钱的时候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给他提供原始资金,陪着他创业,一直到他东山再起。我母亲一片痴情,却死在了周齐山最飞黄腾达的时候。” “我母亲头七都没过,林莞就住进了周家。”周庭字字泣血般说道:“你让我怎么能不恨林莞?” 黎知晚不相信他刚才对林莞的污蔑,坚定的说:“我妈妈不是那种人,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周庭冷冷一笑,说:“我以前也这么相信周齐山,好多人都说他在外面背着我妈妈养情人,我也像你如今这样,坚定的维护他。” “我妈妈陪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背叛我妈妈呢?” “我不相信我的父亲是这么没有良心的人。可结果呢?结果就是他包养的那些女人,接二连三的登门挑衅我妈妈,直到林莞的出现。” “周齐山简直是疯了,居然想着和我妈妈离婚,把林莞迎进周家。” 周庭说着突然握住她的双手,说:“晚晚,你看这些大人是不是都很恶心?” “明明说好一生一世的,到头来却还是喜新厌旧,离心离德。” “晚晚,你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黎知晚没有回答他,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更紧的握住。 “你放手。”黎知晚说。 周庭不仅没放手,反而腾出一只手来摸她苍白的脸,说:“你不要变成林莞那样,永远都不要。” 黎知晚侧着脸,躲开他冰凉的手。 周庭板回她的脸,温柔的让她害怕:“我不会让你变成林莞的。” “我把你关起来,你接触不到外界那些恶心的人和事,就会一直是我记忆里的晚晚。” 黎知晚看着他,声音悲凉道:“周庭,我早已不是你记忆里的黎知晚了。” “从你在北宁附中引导那些人霸凌我开始,我们都不是彼此记忆里的样子了。” 周庭似是有些痛苦的说道:“如果我说那些照片全都不是我弄的呢?我也没有给程予馨发那些照片,照片我很早就已经让那些人删掉了。” “那又如何?”黎知晚带着哭腔说:“即使那些照片不是你弄的,难道你让那些人霸凌欺辱我的事,都是假的吗?” 周庭解释不出来,只是轻轻抚摸她的眼睛。 黎知晚实在厌恶他的触碰,说道:“周庭,你正常一点,把我放了好不好?” “我们都好好参加高考,以后各自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要再有交集了。” 就当这青春灰暗了一场,再也不要记起来。 “不再交集?”周庭笑了一声,说:“你怎么说得出口这种话。” “真的这么喜欢顾禹谦吗?” 黎知晚平静的说:“跟顾禹谦没有一点关系。” 她只是太想摆脱周庭,太想离开江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周庭却说:“怎么能和他没关系?你明明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我还看见他给你送小蛋糕了。” “你什么意思?”黎知晚心里警惕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踪我?” “偶尔。”周庭坦荡的承认,然后看了一眼自己打造的笼子,说:“大部分时间在造这个笼子。” 黎知晚觉得周庭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到了极点,闭了下眼睛,然后说道:“周庭,你不觉得你一直都恨错人了吗?” 第61章 杀人是犯法的。 黎知晚说:“你妈妈的死,本质上在于周齐山朝秦暮楚,移情别恋,你却把这一切都报复在我身上。”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周庭嗓音沉沉:“我当然知道是周齐山的错,所以他和林莞我都不可能会放过。” “晚晚。”他笑得阴冷,说:“我一直在思考让他们怎么死,才能既痛苦,又偿还我和我母亲的恨呢?” “杀人是犯法的。”黎知晚心里震惊于他的想法,但面上平静的说道:“你再恨他们,也不能杀了他们。” “你怎么知道不能。”周庭满不在乎的一笑,说:“晚晚,所有人都夸我是个天才,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呢?” “我到时候先把他们做成标本,给你看看好不好?”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害怕的肩膀都开始细微的颤抖。 周庭真是疯的不轻。 那个记忆里穿着校服,站在骄阳下朝着自己笑的男孩,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周庭握住她颤抖的肩,竟是笑着说:“晚晚,你别怕,我不会杀了你的。” “你只要乖乖的,我就只会关着你,不会伤害你的。” 黎知晚看着眼前少年的面容,无论如何和记忆里的周庭再也无法重合,心底除了惧怕,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之情。 那晚周庭在笼子里待了很久,说了很多很多话,黎知晚在他那些话里愈来愈害怕。 可她不敢表现出太剧烈的害怕和厌恶,因为只要她表现的明显,周庭就会发疯似的掐她脖子和脸。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即使心中有万千惧意和厌恶,她也只能静静的听着他那些疯言疯语。 * 那晚的深夜无比难熬,等到顾禹谦回到锦江公馆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他发了无数条消息,拨打了很多次电话都联系不上黎知晚时,才意识到黎知晚可能是失踪了。 他像上次一样,拉着沈彬把他可能想到的地方都挨个找过了一圈,依旧没有黎知晚的身影。 最后顾禹谦回到了锦江公馆查监控,他们那栋楼的监控显示黎知晚八点多时出了趟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又去查了小区门口的监控,也没有看到黎知晚出小区。 既没有出小区,那人能去哪里呢? 他们那晚来来回回查监控查到了凌晨两点。 沈彬坐在监控室里,看那些屏幕看的眼睛要瞎掉,不由得喊道:“谦哥,不行咱报警吧?再这么看下去,我马上就要得青光眼。” 顾禹谦情绪又燥又急,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没办法立案。” 沈彬说:“你还在乎这些,警局你横着走都没人敢拦你吧?” “你可是顾叔叔的儿子,你爷爷可是——”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顾禹谦打断:“我是谁的儿子都不行,公共资源能随便占用吗?” “我要是随便利用顾家的名头以权谋私,我爸明天就敢来江城打断我的腿。” “他是真揍我。” “行行行。”沈彬单手抚额,睁大眼看着监控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哪是追女生啊?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一不留神就失踪。” “天天这样,谁遭得住啊。” “别这么说黎知晚。”顾禹谦声线低冷道:“她又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我现在说她两句都不行了,那我不说她了。”沈彬掏出手机来,准备给陈季川打电话,说:“我要把他俩也给叫醒,不能让我一个人遭这老罪。” 顾禹谦没理他,一心看着监控。 沈彬连打了两通电话,挨个把陈季川和陆元时给吵醒,说有急事,让他们快点过来。 陆元时脾气还行,没问什么急事,说挂了电话就来。 陈季川倒是骂骂咧咧了几句,但还是换上衣服过来了。 半夜四点时,四个人,八只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挨着找每栋楼的进出监控,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 陈季川看的眼前都开始出现黑圈,捂着眼说:“我不行了,马上要瞎掉。” 沈彬拍着他的肩膀说:“看完再瞎。” 陆元时也唉了一声,说:“谦哥,这么看下去真不行,咱们报警吧。” 沈彬说:“看吧,我就说要报警,他非说失踪时间不够。” 顾禹谦站起身,说:“走。” “去哪儿?”他们仨齐声问道。 顾禹谦说:“去警局报案。” 沈彬也站起身来,说:“你不是说没到时间,不去吗?” 顾禹谦低头看了一下手机里从监控中录到的视频,说:“我找到证据了。” 他拿着车钥匙,说:“你们回去睡觉,我一个人去就行。” 沈彬说:“你一个人去行吗?” 顾禹谦说:“别废话,赶紧回去吧。” 陆元时有点不放心,说:“那你有事记得联系我们。” 他话都未曾说完,顾禹谦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 黎知晚那夜一直思绪紧绷,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所以一直都没睡。 她试着借力去弄开脚铐,却发现毫无办法,周围也没有一件可以利用的物件。 手机估计早就被周庭扔到了别处。 不知道夜里几点,上方的出口被外力打开,周庭从上面一步步走下来。 他看着神情极其疲惫,似乎一直失眠的样子。 即使上方有光亮照进来,但底下的视线依旧很昏暗。 周庭打开笼子的那一刻,黎知晚警惕的看向他。 他整个人隐没在身后的阴影里,问她:“在这里待着害怕吗?” 黎知晚说:“我说害怕,你就会放了我吗?” “不会。”周庭平静的说:“但我可以陪着你。” 黎知晚抱紧膝盖,低头看脚腕上的脚铐,见他此刻思绪似乎正常了些,试探性的问:“能把脚铐解开吗?我疼。”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祈求之意,想为自己争取一丝逃出去的可能。 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结果却听到周庭说:“好。” 他说完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钥匙,蹲下身来解开她的脚铐。 轻轻的一声脆响,她的脚腕就轻松了很多。 周庭将脚铐推远了些,摸了摸她被磨破皮,泛着一点血的脚腕,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沉默了。 许久后,周庭突然和她并排坐在地上,声音懒懒道:“我靠会儿你,好不好?” 黎知晚不明所以,却见他将脑袋轻轻靠在自己右肩上。 第62章 我要留在这里等死吗? 周庭刚刚将脑袋倚靠在她肩上,她就本能的朝后缩了下肩。 周庭低声说:“别动。” 说罢,又向黎知晚那边挨近了些,语气平凉道:“你乖一点,就不会受伤。” 黎知晚僵着身体不敢乱动了。 她怕周庭继续发疯,将自己弄晕的话,就真的没办法参加高考了。 周庭就这样倚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闭着眼像是在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笼子里依旧黑漆漆的,只有头顶那束暖黄灯光投射进来,照亮前面一小块区域。 可她和周庭坐在角落里,没有一丝光亮能够波及到。 黎知晚不知道天亮没亮,也不知道几点了,只能感受到自己又僵又痛的右肩。 耳边有周庭均匀的呼吸声。 她猜周庭应该是睡着了,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手机? 黎知晚趁着他似乎睡得正熟,大着胆子腾出右手往他裤子口袋里一点点移动,碰到了边缘金属质地的钥匙,再往里探时,她的手就被突然抓住。 他似是被吵醒,又猜到她的动机,声音极其不悦的说:“晚晚,你非要逼着我把你的手也铐起来么?” 黎知晚收回手,垂下眼眸没说话。 周庭看了她垂着的眉眼,拉过她的手和自己交握着,语速缓慢的说着:“你听话些,我就不会伤害你。” “晚晚,我只想让你陪着我。” 他说那些话时,带着一丝丝缱绻的温柔。 可黎知晚只觉得这些不过是他暴力相向之后的一种诱哄手段,是裹着蜜糖的冰刃,试图以此来让自己忘记他给予的那些痛苦。 就像黎术一样,打过林莞之后,会疯狂道歉,甚至不惜跪下以泪洗面,说保证不会再动手了。 做出一副痛彻心扉、深情脉脉的样子。可到头来,林莞一次次的原谅他,换来的不是他的洗心革面,而是变本加厉的虐待和暴力。 这类男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改正。他们会道歉,不是因为爱,是因为他们自私自利,懦弱无能。 黎知晚毫不留情的抽回手,甚至朝左边移动了一点,沉默着抗拒他的靠近。 她不能激怒他,可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现在的周庭,除了令她厌恶和惧怕,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年少的感情,早已荡然无存。 周庭并没有再死乞白赖的缠着她,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离开了这里。 上方的出口被从外面关上,黎知晚再次陷入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她无数次梦见的那个深渊,如今竟成了真。 周庭再次下来时,时间只过去了十几分钟。 他手里拿着一罐药膏,蹲在黎知晚身前,借着微弱的光亮,拉过她受伤的脚踝。 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默默把棉签蘸满药,轻轻涂在她脚踝泛红的肌肤上。 黎知晚安静的看着周庭认真的模样,思绪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些年和他的过往。 人很容易在相似的场景下勾起回忆,她也不例外。 以前她被黎术打的浑身伤痕的时候,周庭也是像现在这样。 小心克制的替自己上药,甚至经常红着眼睛,气的要去打死黎术。 可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远远胜过黎术对自己的伤害,甚至不惜剥夺她的自由。 她还记得曾经的周庭不止一次的说过,晚晚,怎么会有人舍得打你呢? 他还说:晚晚,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以前周庭是比林莞还要爱惜她的人。 她曾经将周庭当做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她甚至自私的想过,周庭这样温柔优秀的男孩子,要一辈子是自己一个人的才好。 她想,她这一辈子或许都离不开周庭。 她曾拼尽所有想要抓住的光亮,在十七岁时变成了万丈深渊。 黎知晚突然就落了泪,肩膀微微的颤抖着,将脸埋在膝窝里。 周庭收回棉签,以为是自己力气大了些,害的她疼了。 他柔声开口:“晚晚,是不是很疼?那我轻些。”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试图咽下喉咙里发疼的酸胀感,可说出口时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崩溃:“周庭,我们之间……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过分美好的事物,破碎时会更让人难以接受。 就比如她与周庭年少的感情,澄澈热烈到破碎时,会变成两道利刃,朝着相反的方向,狠狠地扎进对方的心里。 扎进去,到现在都取不出来,伤口淌出来淋淋鲜血,早已看不清里面是何血肉。 如今周庭的感情早已变质,病态到一发不可收拾。 以至于周庭听到她那句话时,修长的手开始颤抖,棉签被抖落在地上,发出绵绵的响声。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一步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只知道这里面,没有人是无辜的。 唯一无辜的是他自杀的母亲。 那黎知晚呢?因她和林莞的关系,无辜却又不无辜。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庭的手终于不再微微发抖了。 他将手放在黎知晚的脑袋上,语气听不出情绪,说:“别哭了。” 黎知晚抬起头,整理自己杂乱无比的思绪,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泪,说:“周庭,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行不行?”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你如今的种种做法,以及你对周齐山和林莞的恨,迟早有一天会毁了你的。” “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犯罪,你囚禁我的事情会败露,若你以后杀了林莞和周齐山,也一定会败露。” 黎知晚注视着他,眼里清凌凌的:“周庭,收手吧。” “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若能将这一切动机扼杀在摇篮里,眼前的少年终将会走向光明坦途。 他的才华和抱负,不该因为恨意而泯灭。 而自己,也不该被永无止境的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周庭听完后,淡淡一笑,说:“晚晚,你变聪明了,还知道和我打感情牌。” “只可惜,我不会收手的。” “这世间的法律不会惩罚薄情寡义之人,所以就得我来出手。” 黎知晚闻言心里深深一叹。看来无论说什么,以周庭的性格和恨意,大抵都是听不进去的。 她只好说:“那你考去京北后,我还要继续被关在这里等死吗?” 第63章 弄疼我的晚晚了。 周庭很轻的笑了下,抬手在她眼尾摩挲着,说:“我不去京北了。” “你说什么?”黎知晚看着他。 “我说我不去京北了。”周庭说:“我留在江城。” “你不参加高考了吗?”黎知晚惊愕的问他。 “我去不去都行。”周庭说:“晚晚,你想让我参加高考么?” 他那神情语气,黎知晚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黎知晚将他的手拿下来,表情十分肃穆,试图逼他脑子清楚一些:“周庭,无论我们之间有任何恩怨,都别拿前途开玩笑。” “我们俩努力这么多年,每天做卷子刷题到深夜,为的是什么?如果放弃了高考,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黎知晚顿了顿,说道:“我们约好一起考去京北的,周庭,你不觉得你现在疯的太不正常了吗?” 黎知晚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希望他能放过彼此,让这一切纠葛在十七岁这年彻底了结。 她继续说:“周庭,就当我求你,别这么疯下去了。” 周庭嗤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说:“那我就去参加高考。” “但是晚晚,我不会履行我们的约定了。”周庭看着她说:“我就留在江城上大学,这样就能一直陪着你。” “每天都陪着你。” “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害怕了。” 他说这些话时眉眼含着笑意,可黎知晚却看的毛骨悚然。 她目光躲闪,挣扎着试图抽回手,但周庭很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疼的她感觉骨节都要断掉。 她疼得忍不住出声时,周庭才收了力气,改为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里,歉疚的说:“对不起,弄疼我的晚晚了。” 黎知晚趁机抽回手,坐在地上沉默着。 话说到此,所有能说的,能劝的,能求的,她都试过了。 可周庭依旧一副油盐不进,死不悔改的姿态。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周庭注视着她沉默的面容,忽然稍用力拉过她的手,慢慢靠近。 黎知晚当时正低着头发呆,大脑继续在想办法,并未注意到周庭的动作。等到她感觉到手背上有一点点温热的触感时,周庭的唇已经印了上去。 他的唇带着一点温热,轻柔柔的贴在她泛着红印的手背上。 黎知晚从大脑到心脏宕机了好几秒,并不是因为害羞,更多的是惊愕和厌恶。 等她反应过来,用力抽回手的时候,周庭已经先一秒离开了她的手背。 笑着说:“生气了?” 黎知晚别回头,复而回头看他,声音冰冷无情:“你恶不恶心。” 这么做,恶不恶心。 周庭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情绪,但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强行压下激起来的恼怒,笑得冷漠:“我恶心?” “顾禹谦这么做,你也会觉得他恶心吗?”周庭板过她的脸,说:“还是说,只要是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会觉得恶心。” “对。”黎知晚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一字一句道:“只要是你,做什么我都会觉得恶心。” 周庭放在她脸上的手明显一僵,眸色也愈来愈深。 只听她继续道:“你伤害我,结束了又开始道歉,你做的这一切和黎术有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恶心吗?周庭。” “你知道我怕疼怕黑,你把我关在这么黑暗的地方,还给我带这么重的脚铐,你掐我脖子和脸。” “我疼得不行的时候,你就给我上药,给我道歉,你像是得了精神分裂一样。” “周庭,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周庭听完后,手颓然的放下来,头突然开始发疼,连着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痛难忍。 黎知晚继续说:“我说我害怕,你说你会在这里陪着我。” “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陪伴,我想要的是出去,是自由。” “我想参加高考,想永远离开江城,离开你。” 最好,永远永远,不要再见面。 她一口气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做好了周庭会暴力相向的准备,她甚至还想着要怎么反击,才能让自己少受些疼痛。 可周庭却站起身来,整个人完全笼罩在黑暗里,瞳仁很黑很沉。 黎知晚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等着他发疯。 “晚晚。”他黯然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 “恨到这辈子不想和我见面。” “不然呢?”黎知晚面如表情的说着:“你做的这一切,还能指望我对你有什么感情。” “周庭,从你纵容那些人霸凌欺辱我开始,我们之间就回不到过去了。” 她说完后,就低下头抱着膝盖不说话。 而周庭眼睛很红,闭了下眼睛,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说:“那我就更不会放你走了。” 他说完后,就离开了这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 六月六日,下午两点整。 顾禹谦到警局报案之后,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警方说这种案子很常见,又很麻烦,需要给他们点时间。 看似是认真和安抚,顾禹谦却感觉他们的说辞纯粹是在敷衍。 等警方把会议开完,再研究方案,制定分组计划,协调时间。 等把这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黄花菜都凉了。 他实在急得不行,只好给他们上面的人打去了电话。 对方当时正在开会,但看到是顾禹谦的电话,还是把会议暂停,出去接了电话。 开口就问:“闯什么祸了?” “彭叔叔,我这边有个急事,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被他唤做彭叔叔的男人笑着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又出去跟人打架了?” “不是。”顾禹谦语气很急:“我有个朋友失踪了,我在你们警局报了案,您能不能尽快催催他们给找找?” “什么时候的事?”对方声音沉下来。 顾禹谦说:“就昨天晚上,具体的我先不和您说了,她明天还要参加高考,我不想让她有意外。” “行,你别急,我跟下面的人说一声。” 第64章 她活不了太久。 六月六日,下午四点整。 警方根据顾禹谦提供的地下车库视频,找到了一名叫张鸢的女嫌疑人。 由于那辆奔驰车辆停在极为偏僻的角落,恰好在监控死角,所以只能看到黎知晚和那名姓张的女人交谈的画面。 至于车里有没有同伙,还未可知,警方说还在调查中。 下午五点时,顾禹谦一直在警局里等着,还从上次案件的律师里要到了林莞的电话。 他给远在英国的林莞拨打了很多个电话,想问问她在江城还有没有别的亲友,或许能从她们口里得出一些消息。 但林莞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顾禹谦始终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母亲?能狠心抛下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别的男人远赴英国,还对女儿的事情不闻不问。 他焦急的在警局里催他们快点查,终于在六点时通过技术手段查到了黎知晚被丢弃的手机。 警方迅速采取行动,在夜里九点时,将手机和那名女嫌疑人一起带回了警局。 盘问的过程中,顾禹谦在观望室隔着玻璃听着。 张鸢只字未提周庭的名字,将所有罪责全部揽下来。 警员问她:“被害者黎知晚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张鸢说。 警员嗓音极为严肃:“你绑架的人,你还能不知道?” “我问你,当时车里是不是还有同伙?” “迷药从哪里买的?” “我劝你想清楚,现在交代一切,还能从宽处理。” 张鸢在两名警员的声声质问下,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周庭捏着她命脉,她可以坐牢,但决不能供出来他。 若是供出来,自己的弟弟就彻底没救了。 张鸢低着头,坐在审讯室里,一声不吭。 无论警官逼问什么,就是沉默着。 顾禹谦在观察室看着她,然后站起身来,大力推开审讯室的门,疾步走了进去。 到底是年少气盛,又因为心里太焦灼,怕黎知晚出什么意外,他一把扼住张鸢的脖子,逼着她仰起头来,声音满是愤怒:“黎知晚人在哪儿?” “你说话!”顾禹谦声音凌厉:“我他妈问你人在哪儿?” 两名警员见他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赶紧上去拉开他。 顾禹谦收回手,尽力压抑着暴戾的情绪,俯下身双手撑在她审讯椅上,双瞳染着一抹猩红,说:“我问你,你和黎知晚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害她?” 张鸢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说:“想害就害了。” “她活不了太久,你们别费心找她了。” “什么叫她活不了太久?”顾禹谦大力按在她肩上:“把话说清楚。” 张鸢哼笑一声,说:“字面意思。” 顾禹谦心里重重一沉,目光可见的颤抖,警官眼疾手快的将他拉开,怕他再次情绪失控,违反审讯律令。 两名警官把他推出去,说:“顾少,你别急,我们一定会仔细盘查的,已经派人出去在受害者手机被丢的地方认真找人了。” “你别急,嫌疑人就是在激你,这种嫌疑犯我们见多了,你可千万别动气。” 别急,别急。 所有人都在说让他别急,可黎知晚都失踪二十多个小时了,这二十多个小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一个女孩子,那么瘦弱,怎么保护自己? 他想都不敢想。 顾禹谦低下头坐在外面,眼睛涩的难受。 没几秒,他就给远在京北的顾明政打电话。 夜里十一点,顾明政在京北的家里被吵醒,一看是自己儿子的电话,接起来温声问:“怎么了?这大晚上的吵你老爸。” “爸。”他一开口,声音就颤的厉害:“我……” 顾明政一听他颤抖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说:“出什么事了?” 他这儿子向来桀骜恣意,从来不服管教,到哪儿都没吃过亏,还没见过他有情绪如此低沉的时候。 “怎么了,跟爸说说。” 顾禹谦低着头,握紧手机,强行咽下喉间涌上来的酸胀感,说:“爸,有个女孩…失踪了。” 顾明政一听,本能的发问:“哪个女孩?报案了吗?” “报了,但还是没有找到人。” “报案了就好。”顾明政说:“江城那边的警厅是你彭叔叔管着,下面的警员的执行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可她明天就要参加高考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顾禹谦的指尖都可见的发抖:“爸,你能不能想个办法?” 顾明政听着他明显慌乱的情绪,只好问:“那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我很喜欢她。”顾禹谦没打算瞒着他。 “喜欢?”顾明政轻轻一笑:“儿子,你才多大,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我知道。”顾禹谦语气异常的坚定,说:“爸,你再派些人找找她吧,这边人手不够,一定要赶在高考之前找到她。” 顾明政看了下手表,叹了口气说:“行,爸给你想办法。” “把那女孩的信息发过来。” 电话挂断后,顾禹谦整理了下思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越紧,越要冷静才行。 张鸢的嘴依旧撬不开,什么信息都问不出来。 警方只好从她近期的交易记录和接触人员逐一排查。 可奇怪的是,她除了普通的网购和线下交易外,竟然查不出丝毫可疑的转账。 她除了一个重病在床的弟弟,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逐一排查清楚后,警方又连夜赶去了张鸢家里寻找线索。 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沿着一条错误的方向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的。 增派的人手很多,六月七日凌晨的街道上警钟长鸣。 可悲的是,深陷地笼的黎知晚,连经久不消的警鸣声都听不到。 * 六月七日凌晨三点。 周庭本就难以入入眠,周家老宅地处市中心边缘,微弱警鸣声飘荡到这里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倒不是因为心虚和害怕,只是他根本就没睡着而已。 他在黎知晚离开北宁附中后就开始谋划这一切,几乎做的毫无纰漏,无论是车牌,监控,可能入狱的人,替死者等等这些因素的选择做的天衣无缝。 现代的科技手段他也早已考虑在内。 如今就等着两周后,安排好她尸体死亡和被发现的时间,再和法医里应外合。 处理完一切后,所有的知情人他也会慢慢想办法除掉。 之后,他做的这一切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世人不会怀疑看到的真相。 黎知晚也将永生困在牢笼里。 没有人会知道,周家老宅的地下关着一个女孩。 她将会永远属于自己,脱离这恶心至极的世俗凡尘。 周庭觉得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不过他也确实不舍得将黎知晚一直关在黑漆漆的地下室,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后,他会将她放出来。 关在一个有光亮,有花朵的地方。 凌晨四点时,周庭实在难以入睡,便重新走了下去。 他的卧室在一楼,关黎知晚的地方就在他的卧室底下。 打开书架暗格,揭开一块地砖,就能看到地下的笼子,以及陷在黑暗中的黎知晚。 他打开地砖后,黎知晚正昏昏沉沉的靠在墙壁上。 但见到周庭下来后,又瞬间清醒过来,浑身都充满警惕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 周庭打开笼子,站在她面前,淡淡一笑:“这么怕我?” 黎知晚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只好仰头看着他。 周庭蹲下身来和她平视,说:“还有五个小时就要高考。” 黎知晚目光清冷:“怎么,你要大发慈悲的放我走吗?” “晚晚。”他一笑:“别这么天真。” 黎知晚别过头,视线落在他身后那块昏黄的光影里。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求他。 因为知道再怎么求也没用,周庭已经彻底疯了。 或许今年的高考,她真的要错过了。 更或者不止今年,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实现梦想了。 黎知晚抬手抹了下眼角不经意溢出的泪,说:“周庭,我不想看到你。” 多看一秒,就要令自己作呕。 周庭也没有因为她厌恶的语气而生气,只是说:“怎么哭了?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别担心,两周后我给你换个新的地方。” 黎知晚听到后,很是失控的一把推开他:“你滚开。” 周庭一时失力,不稳的坐在地上。 他也没恼,站起身来半弯着腰,右手捏住黎知晚的下巴,迫使她仰着头。 她眼睛清凌凌的,又蓄了一点晶亮的泪。 这模样,太容易令人心疼。 周庭和她的目光交接,面容一点点靠近,说:“你这个样子,顾禹谦见过吗?” “和你有关系吗?”黎知晚伸手拉他手腕。 那点力气,周庭压根没放在眼里。 他手上的力道拿捏的很好,不轻不重的,指尖趁机在她颈上来回划了几下,嗓音含着一点笑意:“晚晚,你和我说实话,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黎知晚紧抿着唇,根本听不懂他到底在问什么东西。 “听不懂么?”周庭又问。 黎知晚还是不说话,但仍在奋力想拉开他的手。 周庭本不在意她那点力气,但实在是有点烦,左手握住她双手压在身后的墙上。 “你放手。”黎知晚挣扎着喊他。 周庭的的面容一点点逼近,两人的唇只隔毫厘。 他轻声问:“他亲过你么?” 他问这个问题时还在慢慢靠近她的唇。 黎知晚在他继续靠近的最后一刻慌忙避开,颤着声说:“没…没有。” 她心里害怕极了,怕周庭疯到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周庭,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你离我远一点,我真的…害怕。” 周庭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然后后退了一些,摸着她颤抖的唇,说:“晚晚,你最好别骗我。” “我…我没有骗你。” 周庭听到她的解释,稍显满意道:“好,我相信你。” 周庭放开对她的掌锢,重新回到卧室里拿着药和棉签,没几分钟又重新来到她的面前。 他在黎知晚的面前蹲下身来,像昨天一样细心的给她脚腕上药。 被脚铐勒出的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泛红。 周庭上完药后,又耐心的给她缠上了一圈白色的绷带。 黎知晚看着他的动作,以为他上完药后,又会像昨天一样走的时候重新锁上脚铐,试探的带着祈求的语气:“你今天能不能…别给我带上脚铐?” “真的很重,很疼。”她补充的说道。 周庭没回答她,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趁着他去参加高考时,看能不能想办法逃出去。 他的晚晚向来很聪明,能知道这副语气,自己一定会心软。 “好。”周庭答应了她。 黎知晚见他似乎真的答应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周庭并不在乎她那些小心思,总之她也不可能逃的出去。 他收起药膏,走了出去,将笼子重新关上,在上楼梯时突然折身回来,问她:“我回来给你带小蛋糕,想吃什么口味的?” 黎知晚先是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他。 周庭很耐心的说着:“我说给你买小蛋糕,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黎知晚觉得他实在有点可笑。 她陷入如今的境地,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可言。 她是生是死,都是周庭一个人说了算。 活的像个宠物一样。 “随便。”她冷冷的说道。 周庭一笑,说:“那就草莓味的吧,我记得顾禹谦上次就给你买的草莓蛋糕。” “不过晚晚,以后你就只许吃我给买的小蛋糕了。” 黎知晚收回视线,觉得他病的不轻。 * 清晨七点时,警局门口人来人往,出动了那么多人找黎知晚,却没有丝毫收获。 顾禹谦整整两天两夜都没有休息,情绪已经到了临界值。 程予馨也是在那天早上办手续,暂时停止拘留,后续案件还在审查中,先放她去参加高考。 她在警局门口看到了顾禹谦。 那天天气很阴,云层沉沉,空气都是闷的。 程予馨看到顾禹谦似乎情绪很不对劲,虽然两人闹掰了,但还是没忍住,上前关心了一句:“禹谦,出什么事了?” 顾禹谦那天实在没心情和她掰扯之前的恩怨,语气很冷道:“黎知晚失踪了。” 程予馨愣了一下,脑海里涌现出周庭说过的那句话:我想让她消失。 她下意识的小声出口:“他竟然…真的让黎知晚消失了?” 程予馨的声音很小,但顾禹谦思维敏锐,立刻就开口问:“他?” “他是谁?” 第65章 我来救你了。 程予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她和周庭之前联系过几次的事情。 顾禹谦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说:“说话。” “你口里的他是谁?” 程予馨抬眸看他,说:“其实也没谁,就是…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她并不觉得周庭有那个胆子,最多只是口嗨而已。 但顾禹谦心里仍有不好的预感,还是继续追问道:“所以到底是谁?谁说过想让黎知晚消失?” 程予馨被他眼里那抹猩红震撼到,还是决定如实回答他:“…周庭。” “周庭受邀来一中做学习交流会的那天,我和他交谈时…他跟我说想让黎知晚消失。” 周庭? 顾禹谦心里一沉,短暂思索了几秒后便迈步进去警局叫人。 程予馨在后面问他:“禹谦,你要去哪儿?” “跟你无关。”他头也没回的说道。 虽然他也不相信这事会和周庭有太大关系,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让警察调了周家住宅的信息。 私自搜查民宅是不合规矩的,但顾禹谦真的顾不上那么多了。 周家的大部分生意都在国外,在江城的住宅并不算多。 警察一共锁定了六处位置。 最终分为六队进行搜索,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向上级申请了携带武器。 顾禹谦跟着其中一队去了周家老宅。 周家老宅在市中心边缘,离得不算远,警车开过去大约四十多分钟。 他们那队到的时候是清晨八点十分,周庭已经提前出发去了考场。 老宅空无一人。 破门而入后,警员从一楼往上层层严密搜索,暂时没有任何发现。 顾禹谦和一名拿着武器的警员在一楼卧室里细细搜索。 周庭的卧室里有一面书架做成的墙壁,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很多的书,大多都是化学、医学、生命科学、物理学之类的书籍,甚至还有军事类书籍,涉猎非常广泛,而且几乎每一本都有阅读的痕迹,足以可见他的博学。 顾禹谦很谨慎的翻找他的卧室,试图找出一些端倪来。 他和那名警员连书架上那些书都没放过,一本本翻过去。 最左边角落里有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书籍,顾禹谦随意取出那本书时,目光瞬间一停。 他的视线落在那本书后面的相框上。 里面的那张照片他见过,在黎知晚的收纳箱里。 她与周庭的合照,也就是自己最嫉妒的那张照片。 顾禹谦伸手想将相框拿起来,却发现相框纹丝不动。 他尝试着来回转动,突然一声扣响,书架应声而开。 没几秒,书架完全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私密空间。 顾禹谦和那名警员走进去。 他几乎在步入的一瞬间心脏都暂停了好几秒,很难形容他此时看到这间密室的心情。 里面大约十平米左右,中央只放了一张木色的书桌和椅子。 墙壁上贴满了黎知晚的画像,形形色色的她,画作斐然,栩栩如生。 书桌上还有墨迹未干的画纸。 那名警员经验丰富,立即就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顾禹谦当然知道有问题,从他踏入密室的那一刻就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 只是他从不知道周庭竟然能这样痴迷黎知晚,痴迷到让他觉得有些病态的地步。 密室里很安静,顾禹谦突然听到很轻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声音很轻,说:“有声音。” 那名警员开口问:“什么声音?” 顾禹谦没回答他,只是蹲下身来附耳听地板。 刚才那个声音又弱了一些,但很快又强了一些。 顾禹谦几乎很确定的说道:“她在下面。” 警员也附耳去听,声音很弱。 但顾禹谦似乎有预感一样,重复了一遍:“黎知晚一定在下面。” 彼时的黎知晚并不知道有人来救自己,只是拼尽全力拿着沉重的铁链脚铐去砸笼子上的锁。 她几乎用上了毕生的力气,可那个锁扣除了有磨损的痕迹外,几乎纹丝不动。 但她仍然没放弃,歇一会儿又开始砸锁。 见那个锁真的没办法砸开后,又将铁链拴在笼子的铁柱子上,试图通过借力的方法将缝隙拉宽一些,看能不能爬出去。 她手上磨破了皮,有血慢慢渗出来。 但她根本顾不上手上的伤口,只想着逃出去。 趁着周庭去参加高考,这是她逃出去的唯一机会了。 突然上方传来刺眼的光亮,是手电筒强烈的白炽光。 光照下来时,黎知晚以为是周庭突然回来,吓得她立刻松开了铁链,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 白炽光破开黑暗时过分刺眼,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上方的人。 她只是害怕的浑身发抖,不敢去仰头看。 顾禹谦在上方举着手电筒,看到黎知晚在笼子里发抖时,心里像是有上万个针在同一秒扎了进去。 疼得他手都在发白,发颤。 在那名警员出声之前,顾禹谦便沿着梯子快步跑了下去。 他先是将那个手电筒放在地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黎知晚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以为是周庭下来了,嗓音带着十足的哭腔:“……你别过来。” “周庭,我求求你……别过来。” 她字字都在发颤,听的顾禹谦难受到心脏疼。 他声音很涩,说:“黎知晚…是我。” “你抬头看看我。” 两天两夜的找寻,他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崩塌,几乎是哭着说:“黎知晚,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他试图安抚黎知晚恐惧的情绪,结果自己刚出口就落下泪来。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落泪,也是第一次如此心疼一个人。 黎知晚听到他的声音时,起初几秒是不敢置信,害怕这只是自己昏昏沉沉的一场梦。 可她抬起头看到顾禹谦时,手上的疼痛,心里的震撼都在提醒着她,这不是一场梦。 顾禹谦真的找过来了。 这世上能如此找寻自己的人就只有顾禹谦了。 她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边落泪一边望着他的方向。 顾禹谦抬手抚了眼睛,然后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嗓音很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禹谦……”黎知晚唤了声他的名字。 所有的情绪积攒在一起,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丝毫话来。 “不哭了。”顾禹谦抬手慢慢拭去她脸上的泪,说:“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那名警员正在想办法撬开锁,顾禹谦抬头看了一眼锁,声音十分果决:“别浪费时间了。” “拿枪打开。”他说。 警员犹豫了一秒,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做了,给枪上膛,黑色的枪口对准锁。 顾禹谦隔着笼子,伸手捂住黎知晚的耳朵,柔声说:“别怕,很快就好。” 黎知晚点点头,没吭声。 黎知晚的耳朵被顾禹谦捂着,她的视线落在他冷白色的手腕上,上面有淡淡的青色血管。 两声枪响过后,锁子应声而落。 周庭在十七岁那年精心打造的笼子,终究被顾禹谦毁掉。 一个少年试图永远困住她,而另一个少年拼尽所有,小心翼翼的缝上她被折断的翅膀,紧紧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深渊。 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周庭就注定永远也比不上顾禹谦了。 往后种种,皆是爱而不得的罪过。 笼子被破开后,顾禹谦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许久未见天光,黎知晚挡了下眼睛。 顾禹谦也抬手在她眼睛上方,替她虚掩着光亮。 黎知晚问他:“是不是高考…已经开始了?” 顾禹谦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说:“八点四十五分,开考十五分钟前有特殊情况的可以进考场,我们现在坐警车过去,还能赶得上。” 黎知晚说:“可我的身份证和准考证还在锦江公馆,我们可能…来不及了。” “我都带过来了。”顾禹谦拉她上了警车,将考试专用袋递给她,说:“我一直随身带着,就等找到你之后,尽快带你去考试。” “…谢谢。” 警车开道,一路疾驰,畅行无阻。 她和顾禹谦并不在一个考场,黎知晚要比他先下车。 快到考点时,黎知晚低声开口:“顾禹谦,我和周庭……” 她本来想解释这几天的事情原委,但却被顾禹谦会错了意,直接打断她:“黎知晚,你别多想。” 他停顿了下,似是在斟酌恰当的词汇:“无论你被关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周庭的错。” 顾禹谦怕她还在被这些事情影响情绪,只好侧身看着她,说:“黎知晚,我不在乎你们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我只想让你别难过。” “等高考完了,我陪你一起处理周庭的事。” 他轻轻摸了下黎知晚湿润的眼睛,温声说道:“黎知晚,好好参加高考。” “考个高考状元,我给你开庆功宴。” 黎知晚低了下头,缓解了喉咙里的酸涩感,有点哑声道:“…好。” 那日黎知晚赶到高考考场的教室时,是早晨九点零七分,有警察作证,她可以正常参加考试。 起初几分钟看阅读题时,由于担心顾禹谦能不能赶上高考,导致她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一段话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才读明白。 直到九点二十分时才进入正常的答题状态。 这一年的高考作文题目考的是人对命运的发展是否无能为力? 黎知晚通篇写尽了从古至今仁人志士对命运的抗争,写生命的不屈,写人性所有奋起拼搏的光辉。 写少年冲破枷锁,最终得以点燃火炬。 六月七号的两场考试结束后,是下午五点。 天下起了小雨,校门外有很多家长接孩子,黎知晚在人群推搡中被动的向前走。 她没带伞,只好站在考场外的一处屋檐下避雨。 就好像知道顾禹谦会来接她一样,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等。 下午五点二十分时,顾禹谦举着一把黑伞,从零零散散的人群中走过来。 他步子很快,在黎知晚面前站定时,说:“我来接你了。” “…嗯。”黎知晚走近他。 回去的路上,顾禹谦叫了一辆车,两人一路上都沉默着,黎知晚偶尔侧头时能看到他明显疲惫的神色。 下了车后,顾禹谦撑着伞先下来,然后弯腰将伞置在打开的车门上方,等着她下来。 两人同在一把雨伞下,漫步在雨雾里。 顾禹谦将她送到十六楼门口,说:“今天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所有事情都等高考完再处理。” 黎知晚仰头看着他,平静的说:“好。” 她仰头时,顾禹谦能清楚的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 其实不光颈间有,手腕上也有。 就连脚腕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顾禹谦不敢想象她这两天遭遇了什么,满腔都是对周庭的恨意和戾气。 但他也只能逼着自己暂时压下这些情绪。 顾禹谦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那我走了,好好睡觉。” “嗯。”黎知晚低声说:“你也是,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听到她的谢谢,顾禹谦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那晚顾禹谦并没有立即上楼休息,而是去了周家老宅。 周家大门敞开,四周围着警戒线,周庭似乎并未回来过。 顾禹谦并没有在外面等,而是去了周庭的卧室。 坐在那个满是黎知晚画像的暗室里。 直到晚上八点半,周庭才回到周家老宅,右手还提着一个草莓味蛋糕。 他看到四周的警戒线时,就隐约猜到囚禁黎知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但他只是眸色阴翳下来,并未表现出任何被发现的慌乱。 周庭一步步走到卧室里。 书架上的书散乱不堪,暗室果然已经被打开。 顾禹谦当时正背对着他,目光望着墙壁上惟妙惟肖的画像,嗓音很沉:“回来了?” 周庭先是将手里的小蛋糕放在桌子上,视线落在打开的地砖上,看着地下空荡荡的笼子。 黎知晚已经不见了。 周庭先是冷冷一笑,然后才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没有任何事情败露的害怕和慌乱,反而带着一丝不屑:“顾禹谦,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第66章 你是要现在杀了我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周庭。” 顾禹谦转身看着他,昏黄的灯光将他眸色显得愈发漆黑,“谁给你的胆子囚禁黎知晚?就不怕坐牢吗?” 周庭淡淡笑了下,手指散漫的拨动小蛋糕上面的装饰带,声音不紧不慢的说:“是么?” “可你这私闯民宅的罪,该怎么算呢?” 顾禹谦双手按在桌面上,说:“放心,搜查你家是经过文件批阅的,程序合情合理。” 周庭平视他,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里交接在一起。 明明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两人都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就等着对方的情绪先崩塌。 沉默了一两分钟后,顾禹谦的拳头越攥越紧。 周庭先是出言激他:“顾禹谦,你知道这两天我对晚晚做了什么吗?” “要不要我详细的讲给你听。” 他话音刚落,顾禹谦果然就没绷住脾性,直接将桌子掀翻,一把扼住周庭的脖子,将他大力压在墙壁上。 他手上力道很大,声音又颤又哑的说:“…我连她的手都不敢牵。” “你他妈怎么敢伤她!” 周庭抬手用力拿开他的手,摸了下脖子,笑说:“这就生气了?” “我可什么都没讲呢。” 顾禹谦的怒气在他的挑衅声里再也抑制不住,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压在地板上,一拳接着一拳用力的打。 周庭先是沉默的接了几拳,后来气性也上来了。 两人没一会儿就扭打在一起,起初两人还势均力敌,但顾禹谦毕竟专门练过散打,没过几分钟周庭渐渐就落了下风。 他找准机会踹了顾禹谦一脚,将他反压在地上,手上青筋暴起:“顾禹谦,你是晚晚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跑到我面前来耍横。” “你别忘了,我和晚晚自小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顾禹谦冷冷一笑:“周庭,你瞧瞧你配这几个字么?” “你造她的黄谣,霸凌她,囚禁她,你做的这些事,在我看来连人都算不上。” “说起资格。”顾禹谦施力将他重新压回地上,沉声道:“我比你有资格,起码我大大方方的追她,从不干这些龌龊事。” “周庭,你给我记住,我顾禹谦不是好惹的。” “我要保护的人,你碰她一根头发,我敢让你十倍偿还。” 周庭闻言,试图挥开他的手,可顾禹谦正在气头上,根本纹丝不动。 “怎么,你是要现在杀了我么?”周庭放下手。 “杀你?”顾禹谦冷声说:“我怕脏了我的手。” “我们法庭上见。” 顾禹谦松开了力气,站起身来,手上的血滴在地上。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目光阴沉的看着对方。 周庭擦了下唇角的血,说:“顾禹谦,你不是玩的挺花的吗?如今这是打算浪子回头了?” 顾禹谦不愿同他解释之前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抬步就要走。 刚迈出暗室,周庭便叫住了他,说:“顾禹谦,我奉劝你,离晚晚远一些。” 顾禹谦转身看他,黯声道:“一口一个晚晚,真让人恶心。” “周庭,你若是真的喜欢黎知晚,就不会一次次的伤害她。” “你装痴情给谁看?”他随意指了指满墙的画像,说:“这些画像和地下的笼子,只能说明你精神有问题。” 他复声道:“周庭,你这不是喜欢。” “该离她远一些的人是你,不是我。” 顾禹谦说完这些后,再也不想逗留一秒,转身便离开了周家老宅。 周庭的眼底愈来愈晦暗,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 顾禹谦回到锦江公馆时,是夜里九点半。 他洗完澡后,本想直接休息,却还是放心不下黎知晚,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朝楼下走去。 按响门铃时,黎知晚很快就给他开了门。 他的发梢还有些潮湿,侧脸上有一块青紫。 黎知晚等他进来,看着他脸上的伤,问:“…你去哪儿了?” 第67章 当顾禹谦的女朋友。 “…我去找周庭了。”顾禹谦如实说道。 客厅灯光亮堂,黎知晚低头时还能看到他手上的伤口,骨节处在渗血。 她没有追问顾禹谦为何去找周庭了,只是指着他的手,低声说:“你疼不疼?” “不疼。”顾禹谦无所谓的抬起手看了一眼,说:“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黎知晚嗯了一声,但还是在客厅的桌下翻出来医药箱,说:“我给你擦点药吧。” 顾禹谦乖乖的坐到她身旁,说:“行。” 他将手轻轻抬起来,黎知晚给棉签沾上药,一点点涂抹在他伤口上。 手上抹完药后,她指着他侧脸,说:“你脸上要不要抹一点?” “都听你的。”顾禹谦坐近了点,将脸凑过去。 黎知晚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本能的稍微低了点头,然后才给棉签沾满药,在他侧脸上那块青紫伤口抹了上去。 她细心抹药时,顾禹谦的目光朝下,看着她脖子上的红色痕迹,眸色暗了又暗。 “好了。”黎知晚往后退了一些,将药瓶盖上。 “嗯。”顾禹谦回过神来,抬手轻轻在她脖子的红痕处摸了摸,低声问:“疼么?”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我涂过药了。” 顾禹谦忍住想问下去的冲动,岔开话题,说:“今天考试怎么样?” “还可以。”黎知晚说:“你呢?” “差不多。”顾禹谦回她:“今年数学简单一些。” 黎知晚说:“那就好。” 经过两天的大起大落,两个人都很疲惫,但顾禹谦并不想立即离开。 他想多陪陪她。 他甚至有点内疚,要是那天他不去寺庙上香,也不赴陈季川的约,踏踏实实的在家里陪黎知晚,或许就不会出现这些事了。 就在他陷入自责时,黎知晚说:“顾禹谦,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不仅参加不了高考,很可能…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谢谢你毫不犹豫的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 黎知晚停顿了几秒,又郑重的看向他,说:“顾禹谦,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顾禹谦的情绪好了一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你打算怎么报答我?说来听听。” 黎知晚被他炙热的目光看的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帮你的。” “都会帮我?”顾禹谦一笑,面容一点点靠近她,声音带着点浮浪,说:“真的什么可以吗?” “…嗯。”黎知晚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很乖点了点头,说:“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帮你的。” “那正好,我缺个女朋友,你要不要试试?” 黎知晚闻言,整个神情都是懵懂的。 顾禹谦虽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心里砰砰跳了三四下,说:“怎么样?考虑考虑。” “当顾禹谦的女朋友,什么都会有。” 知道他可能没再开玩笑,黎知晚的脸很快红起来,连带着耳朵都开始发烫。 她低着头,不敢看顾禹谦,但也不好直接收回自己刚才的话,只好结巴道:“可我…我,你…你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 哪里还缺一个她。 “很多?”顾禹谦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说:“你听谁说的很多,我一个都没有。” 黎知晚说:“学校里…都那么传。” “你别听他们瞎说。”顾禹谦怕她误会,干脆也不掩饰了,直接解释道:“我…我以前是谈过一些,但…那都是为了气我爸妈。” “你也知道,他们很忙,没有时间管我,我看沈彬早恋的时候,他父母会严厉的管教他。” “我就想着也用这种办法,希望我父母能多把时间往我身上分一点。” 顾禹谦低头看着她通红的耳朵,紧张中带着深深的真挚,说:“黎知晚,你相信我,我…我其实连其他女孩的手都没牵过的。” 黎知晚抬起头,脸比刚才还要红一点,说:“我…我相信你的。” “可…我没有当过别人的女朋友,我怕我做不好。” 顾禹谦被她逗笑,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难的。” “只要你在我身边…过的开心就好了。” 黎知晚闻言,心里的心跳声愈发大了一些,好半会儿都压不下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顾禹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能感觉到自己很紧张。 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甚至还有一些害怕,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 顾禹谦见她实在紧张,又想到明天还要参加高考,不能把话题再进行下去了,只好说:“黎知晚,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多想。” 他继续温声说:“明天还有最后一天高考,你安心考试,什么事我们都考完了再解决。”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心里渐渐放松了一些,脸上也不像刚才那么红了,点了点头,说:“…好。” 顾禹谦站起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过去。”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你也是。” 顾禹谦说:“晚安。” “晚安。” 黎知晚将他送到门口时,刚刚将门关上,门铃又被按响。 黎知晚将门打开,看到他站在门口,问:“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不是。”顾禹谦似是有些踌躇,说道:“黎知晚,要不…我今晚睡你这里吧?” 第68章 我怕把你弄丢了。 “啊?”黎知晚很是惊讶。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顾禹谦解释着说道:“我睡客卧…或者客厅都行。” “我离你近一点,我才安心,不然我睡不着。” “我怕…我又把你弄丢了。” 再来一次失踪,他心脏真的受不了。 黎知晚本想说应该不至于,周庭没有那个能耐,还能跑进家里来绑架自己。 但转念一想,万一呢? 毕竟她也没想到,周庭竟然能借着快递的事情,在卷子上涂迷药,把自己趁机绑走。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呢? 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点了点头,说:“好。” 那夜十一点,黎知晚去了卧室睡觉,而顾禹谦则选择睡去了沙发。 临睡前,黎知晚还拿了一个薄被子给他,说:“盖上吧,晚上会冷。” 顾禹谦说了声:“谢谢,你快去睡吧。” “好。” 黎知晚转身时,听到他说:“你要是睡不着了,记得叫我,我读故事哄你睡觉。” 黎知晚转身看他,说:“好。” 她将客厅的灯熄灭,走进卧室里,起初睡不着,想了很多的事情,但抵不过疲惫的身体,渐渐陷入沉睡。 初夏的夜里,黎知晚难得的没有再做噩梦。 很多年后,再也没有一夜,像今夜这般踏实安稳。 江城的高中都在传顾禹谦纨绔桀骜,性情浪荡,却没有人知道他动了心的满腔赤诚,温情脉脉。 就连黎知晚都觉得,此后多年,不会再有人像他这般温柔动人,也不会再有人永远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 六月八号那天清晨,黎知晚被六点半的闹钟吵醒。 即便浑身疲惫,但她仍旧习惯了每天早点起来看会儿书,巩固知识点,加深记忆。 她怕吵醒顾禹谦,在洗手间里小心翼翼的洗漱完毕,然后又蹑手蹑脚的去了书房学习。 那日天气转晴,到了七点半时有阳光照进客厅里。 顾禹谦由于两天两夜都没有休息过,身心难得放松下来,困的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阳光照进来时,他只是揉了揉眼睛,将被子蒙上去盖住头,继续睡觉。 黎知晚见已经七点半了,但他还是没有醒的征兆,只好走去客厅打算叫醒他。 担心他有起床气,开口前犹豫了好几秒,才大着胆子叫他:“顾禹谦…该起床了。”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然后又没动静了,里面的人依旧睡得正香。 黎知晚只好又开口喊他,说:“顾禹谦,我们要迟到了,你起床好不好?” 和刚才那声嗯不同的是,这次他又含糊的说了一句:“…我再睡一分钟。” 黎知晚真的从桌上拿起他的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看,过了一分钟后,说:“一分钟到了。” 她隔着被子戳了戳顾禹谦的脑袋,说:“你考完回来再睡,好不好?” “再睡一分钟,我就起来。”他稍微动了下,躺平在沙发上。 黎知晚又过来一分钟,才叫他:“时间到了。” 见他实在困的厉害,黎知晚只好说:“其实我们也可以分开去的,毕竟我们不在一个考场,你要先送我去考场,然后才能去自己考场,时间太紧了。” “要不你别送我了,还能多睡一会儿。” “那怎么行。”顾禹谦把被子掀开,在稍乱的发梢上扒拉了几下,坐起身来说:“我说好送你的。” “好。”黎知晚的目光落在他睡裤上,疑惑的问:“你裤子里装东西了吗?” “嗯?什么?”顾禹谦还是困的厉害,没懂她的意思,说:“没装东西啊,怎么了?” “就那儿。”黎知晚指了指他的下面,说:“没装东西吗?” 没装东西,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顾禹谦低头,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一瞬间从脸红到耳尖。 他以黎知晚意想不到的速度,拿过沙发上的一个抱枕遮住自己下面,声音完全不像他平时那样散漫洒脱,而是带着明显的羞涩和紧张:“你…你别乱看。” “怎么了?”黎知晚不理解他突然变化的语气。 见黎知晚依旧很懵,他只好说:“你能不能先回卧室?” 黎知晚不懂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说:“好,那你先洗漱吧。” “我…我知道。”顾禹谦说。 确保黎知晚进了卧室,他才将抱枕拿下来。 那天快八点时,顾禹谦才收拾完毕,敲响了楼下的门。 黎知晚早早就在等着他,他刚一敲门,她就背上书包走了出去。 相处久了,她才知道顾禹谦其实是个挺爱干净的男生。 衣服一天一换,有时候天气热,还要多换几套,他的衣服基本没有重复穿过。 而且他一天基本要洗两次澡,所以每次早晨黎知晚见他时,他的头发都会有些湿湿的。 那天顾禹谦在路上顺便给她打包了份早点,将她提前送到了考场。 临走前,还在叮嘱黎知晚:“一定要等我来接你,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黎知晚握着手里热热的豆浆,冲他挥手,说:“我知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放心吧。”顾禹谦说完后,骑上机车就离开了。 那年的文综题和英语题都不难,黎知晚答的十分顺利,每科甚至能余下比平常更多的时间。 她细心检查了一下卷面和答题卡,静心等着考试铃声响。 考场外种着玉兰花,花朵艳丽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的馥郁多姿。 黎知晚不喜欢拍照,可看到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冲动,希望能拍下来给顾禹谦看看。 下午五点的考试铃响时,监考老师收完了答题卡和卷子,宣布考生们可以走了。 至此,黎知晚才有一种别样的悲伤。 她的高中岁月,终于算是落幕了。 即使没有那么完美,甚至有很多的遗憾和痛苦。 但不得不承认,所有好的坏的,都要在今天落下帷幕。 黎知晚走出考场时,阳光没有中午那般炙热了。 与昨日的死气沉沉不同,今天考场外很热闹,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要去哪儿玩,吃什么美食。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能挥霍无度,不在乎结局的时候。 他们讨论着冲破家长和学校的枷锁,离经叛道,在青春末尾大胆的张扬一次。 黎知晚走出考场,依旧站在昨天那个地方等顾禹谦,远处有亲友向刚出考场的学生送鲜花。 意料之外的,顾禹谦比昨天来的晚了一些。 考场外几乎没什么学生了。 顾禹谦骑着机车停在她身旁时,后座载着一大束曼塔玫瑰。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黎知晚的面前,捧着那束曼塔玫瑰,说:“送你的。” 那天江城的天是蔚蓝色的,玫瑰散发着淡淡香气。 一切美好的太不真实。 黎知晚都忘记了反应。 “愣什么?”顾禹谦却说:“别人有的,你都会有。” “我会给你最好的。” 第69章 钓你呢,别当真。 六月八日,高考结束的那个傍晚,黎知晚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束玫瑰。 太阳缓缓西下,明霞一点点染红天际,黎知晚抱着那捧曼塔玫瑰,坐在顾禹谦的后座上。 一路人行人纷纷侧目,机车,美人,鲜花,勾起了最靓丽的青春。 顾禹谦带她去商场重新买了部手机,又重新办了张手机卡。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将手机递给她,说:“换了张新卡,以后就不会再接到骚扰电话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会收到很多骚扰电话。 黎知晚接过手机,缓声说道:“我…我暑假赚了钱,会还给你的。” “不用还。”顾禹谦笑说:“你这么尽心给我补课,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黎知晚,我们之间不必算的这么清楚。”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但总觉得欠了他太多的人情和金钱。 他虽是不介意,但总是要还的。 那天他们在商场吃完饭后,顾禹谦接到了沈彬的电话:“谦哥,刚好高考完,要不要聚一下?” “就在老地方,来了很多朋友,都等着你呢。顺便把黎知晚也叫上,算是大家正式认识一下。” 顾禹谦侧了个身,将手机贴在耳边,低声说:“黎知晚性子有点怕生,下次再说吧。” 沈彬在那边说:“那你来不来?都等着你呢,酒都开好了。” 顾禹谦刚想拒绝,就听到坐在对面的黎知晚轻声开口:“你去吧,他们都在等你,不去不太好。” “那行。”顾禹谦挂了电话,站起身说:“沈彬刚才让带上你,但这次聚会的场子有点乱,人也很杂,我下次找个合适的机会,再介绍你们正式认识。” 黎知晚点点头,说:“…好。” 顾禹谦看着她,说:“走,先送你回家。” 那天顾禹谦将黎知晚送到锦江公馆后,才开车去了沈彬约的地方。 沈彬订了很大的一间包厢,他刚一进去,充耳便是嘈杂喧闹的歌声和骰子声。 一中的好多同学都在,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桌上酒瓶散乱,沈彬半弯着腰摇骰子,怀里还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 见顾禹谦进来了,朗声道:“谦哥,你总算是过来了。” “怎么没带黎知晚来?”他问。 顾禹谦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说:“这种场合,她来了不自在。” “那正好。”沈彬放开怀里的女孩,凑在他耳边说:“刚高考完,这里新招了很多妹子,有几个长的真不错,怎么样,要不要点几个?” “你玩你的。”顾禹谦慢悠悠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才问:“怎么不见季川和元时?” “元时刚出去接了个电话,好像又是程予馨的事,我看他这辈子要栽在程予馨手里了。”沈彬摸着怀里女孩圆润的肩,继续说:“季川不知道,刚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在路上,应该也快到了。”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彬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闻玥姐是不是你给季川介绍的?” “我只是推了个微信。”顾禹谦问:“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季川最近可上头了,满嘴都是问我闻玥姐的事,我感觉他有点陷进去了。” 顾禹谦有点头疼,觉得这事做的有点对不住陈季川,喝完一杯酒才说:“他以后再问我姐的事,你少说一些。” “行。”沈彬应声道。 他们刚聊完,陈季川就走进包厢,坐在他俩旁边,笑着问:“聊什么呢?” “没什么。”沈彬如实说:“就聊你和闻玥姐的事。” 一提到闻玥,陈季川心里一动,打开手机,翻出和闻玥的微信聊天记录,指出一条给他们看,说:“你说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顾禹谦和沈彬齐齐看过去。 屏幕上亮闪闪的几句话【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心动的人。】 顾禹谦毫不犹豫的开口:“钓你呢,别当真。” “你别瞎扯。”陈季川争辩道:“闻玥不是那样的人。” 沈彬一惊,说:“你胆挺大,连姐都不叫了。” “不是,我平时是叫她姐姐的。”陈季川从桌上给自己倒杯酒,有点被顾禹谦的话给影响到,继续追问:“谦哥,你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钓我?” 顾禹谦的心里多少有点无奈。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季川解释,刚才微信上那句话他不止一次的听闻玥说过,每次都是和不同的男孩。 而且闻玥在感情方面,有种别样的专一,就是只谈十八九岁的男孩,二十岁以上的看都不看一眼。 她的喜好一直非常稳定,就是:十八到十九岁,身高185+,八块腹肌,皮肤白,长的好看,有钱。 缺一样,闻玥都瞧不上。 顾禹谦思索几秒,只好劝说:“季川,你别上头,你玩不过我姐。” “什么叫玩?”陈季川竟然真的有些生气了,处处开始维护闻玥,说:“你别这么说姐姐,我能感觉到她对待感情很专一的,人也很好,性格很温柔,又很洒脱。” “她以前都没谈过恋爱的,只是遇到我,她才有了冲动。” 顾禹谦正喝酒着,被呛了一口,放下酒杯,说:“她跟你说她没谈过恋爱?” 天哪。 “这你也信。”顾禹谦惊道:“她的专一,不是你理解的专一。” “我相信她。”陈季川的语气很坚定,说:“谦哥,闻玥是你表姐,我们又是朋友,我不希望你这么说她一个女孩。” “你肯定是误会了,姐姐跟我说过,她之前都不算谈恋爱,只是她识人不清,犯的几个错误而已,所以不算谈恋爱。” “错误?”顾禹谦无奈的轻轻一笑,知道劝不住他,只好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声音有点沉的说:“季川,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祝你…永远十八。”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福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陈季川也会变成闻玥嘴里的一个错误。 陈季川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接过他那杯酒一饮而尽,说:“谦哥,闻玥是你表姐,我俩若是谈成了,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你放心吧。” 顾禹谦看着他,说:“我很放心,你保护好自己。” 沈彬听完他俩的交流,说:“不聊了这个了,我去看看元时怎么还没进来,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行。”陈季川说:“那你出去瞅瞅他,我给姐姐回个消息,报备一声。” 等沈彬出去后,原先他怀里搂的那个女孩大胆的朝顾禹谦身边坐过去。 她拿起顾禹谦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声音很甜:“顾少,我给你点烟。” 顾禹谦拿着烟的手一顿,睨她一眼:“认识我?” 女孩熟练的把打火机划出一簇火焰,凑上去点燃顾禹谦指尖的那根细烟,柔柔的笑着:“我之前经常在场子里见你。” 顾禹谦淡然的嗯了一声,看着指尖飘起的浅灰色烟圈,视线落在女孩手里的黑色打火机上,声线低冷:“那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擅自碰我的东西?” 第70章 黎知晚是我喜欢的人。 “我……”女孩慌乱无措的看着他冷俊的眉眼。 顾禹谦用烟点了下她手里的打火机,冷声道:“扔了。” 女孩的手一抖,打火机掉在地板上。 包厢里灯光时而昏暗,时而绚丽,顾禹谦看也没看她,将烟在桌上按灭,沉声说:“滚。” 女孩被他的语气吓到,抹了下眼泪,跑出去找沈彬了。 陈季川从手机界面抬头,目光落在女孩离去的背影上,说:“你心情不好?” “不是。”顾禹谦轻踩着地上的打火机,说:“就是有些心烦。” “因为什么,黎知晚么?”陈季川又给闻玥回了条消息,才问:“还没追上她吗?” “不是这事。”顾禹谦说:“是因为周庭。” “周庭?”陈季川有点疑惑,“什么意思,黎知晚上次失踪的事情不会和周庭有关吧?” 周庭囚禁了黎知晚两天的事情,顾禹谦并未和任何人说起。 因为这事一说出口,风言风语一旦传开,就变味了。 他不想再让黎知晚遭受任何言语上的伤害了。 所以他语气很淡,说:“算了,没什么。” 正说着,沈彬就揽着刚才那女孩走进来。 女孩脸上还挂着笑,看样子是哄好了。 沈彬也没提刚才的事,只是拉着顾禹谦继续喝酒,说:“元时刚跟我打了一声招呼,说是找程予馨去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没说话。 陈季川说:“程弘昌是不是去警局捞人了?” “应该是。”沈彬说:“估计程予馨最多再拘留教育几天,就放出来了。” “她爸毕竟是程弘昌,她犯再大的错,都有她爸撑腰。” “况且程予馨校园霸凌的事情可大可小,也没闹出特别严重的事,警方那边也不好留人。” 他说完后,还看了顾禹谦一眼,说:“谦哥,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顾禹谦看着酒杯里泛起的浮沫,沉声说:“程弘昌是我外公早年带的第一个学生,我们家不好闹得太难看,多少得给我外公面子。” “也是。”沈彬说。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纠葛本就错综复杂,尤其是顾家这样的高门望族,更是不会把一些事放在明面上闹。 顾明政能任由他闹一回,绝不会有第二回。 他们那天喝酒喝到凌晨,包厢里大部分人都喝高了。 包厢里男孩很多,充斥着浓重的烟味和酒味。 有人聊天侃妹,有人唱歌纵舞,亦有人在角落里接吻。 后半夜的音乐缠绵缱倦,喧嚣着另一类欲望。 人喝多了就容易口不择言,有个北宁附中的男孩在沈彬耳边说:“彬哥,你知道我们附中有个叫黎知晚的女孩吗?后来转走了。” 沈彬自然的回他,说:“知道,后来不是转学去一中了么。” 那男孩一见他也认识黎知晚,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嗓门很大的说:“你应该见过吧?长的贼漂亮。讲真的,我从高一就喜欢她,人家就是瞧不上我,对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结果呢,你猜怎么回事?”那男孩喝了一杯酒,才义愤填膺的说:“我靠,他妈的老子追她两年多追不上,她跑去卖了,听说区区三百一晚上。” 沈彬看了一眼坐在他左侧喝酒的顾禹谦。 他的神色明显暗了下来。 “别说了。”沈彬从他手里夺过酒杯,谁知道那男孩喝大了,越说越口不择言,沈彬拦都拦不住。 “我他妈早知道她那么便宜,我还费那劲干嘛,直接给钱**她,听说她在床上还挺会*的。” “你他妈说什么呢!”顾禹谦一把拉开沈彬,一拳打在那男孩脸上,将人按在沙发上。 那男孩被顾禹谦狠狠地扼住脖子,还不清楚状况,只是从唇齿间溢出一丝声音来:“顾…顾少…” 顾禹谦眼里盛满着怒火,压都压不住,厉声道:“不分青红皂白的侮辱黎知晚。” “找死。”他声音极冷,听得沈彬和陈季川都害怕。 陈季川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说:“谦哥,他就是喝大了,算了,给他几拳,让他长点记性就好。” “喝大了?”顾禹谦冷笑一声,说:“那让他清醒清醒。” 包厢里音乐声都停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静的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顾禹谦将他从沙发上猛力拉起,拂开桌上酒瓶酒杯。 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顾禹谦从地上捡起一些碎玻璃握在手里:“嘴巴不干净,平时还是吃太好了。” 男孩惧怕的看着他手里的碎玻璃,酒劲醒了不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嗓音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顾…少,我…我错了……” 顾禹谦冷漠的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黯声道:“把这些玻璃吞下去,我就当你真长记性了。” 男孩看着那些玻璃碎片,身体奋力的挣扎,可奈何顾禹谦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禹谦将玻璃塞在他口腔里。 沈彬和陈季川见事情闹大了,想上前拦着顾禹谦,不想让他把事情做的太绝。 但顾禹谦一个眼神,他俩就不敢劝了,只好止住脚步。 顾禹谦垂着眼,手上力道加重,听着男孩呜咽的声音,命令道:“吞下去。” 男孩仍然在挣扎,顾禹谦直接在他脖子上施力,有细小的玻璃慢慢从他的喉咙里滑下去。 男孩的口里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来。 顾禹谦收回手,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上的血,瞧了一眼躺在桌上,捂着脖子的男孩。 看向沈彬,冷淡的说:“打120。” 沈彬赶忙拨通了120的电话,让快点来救人。 顾禹谦神情冷漠的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众人,说:“今天我就把话说开,黎知晚是我喜欢的人,以后谁敢说她一句不是,我让他这辈子张不了嘴。” “不管是谁,以后拿黎知晚开黄腔,兄弟没得做。” 顾禹谦冷声说完后,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就迈步走出了包厢。 留下陈季川和沈彬面面相觑。 第71章 我和周庭回不到以前了。 六月九号清晨五点,顾禹谦才回到锦江公馆。 猜到黎知晚应该在睡觉,所以他并没有去打扰,而是回到了十七楼。 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黎知晚那天也睡了很久,直到早晨十点才悠悠转醒。 太阳自东而升,自西而落,夕阳西斜时,顾禹谦敲响了十六楼的门。 黎知晚打开门,看到他穿着休闲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刚睡醒的样子。 顾禹谦没进门,问她:“吃饭么,一起?” “好。”黎知点点头。 两人那天下午吃完饭后,顾禹谦骑车带她去了环海公路,停在海边。 晚霞缓缓退却,天际一点点昏暗下来,海边行人寥寥,偶尔传来几声孩童兴奋的叫喊声。 两人沉默的走在海滩上,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再也看不见一人,顾禹谦才说:“黎知晚,跟我讲讲你和周庭吧,好不好?” 那晚海风迎面吹来,月光皎洁的铺在海平面上,氛围好到实在太适合敞开心扉。 黎知晚望着海平面,缓缓应道:“好。” 他们一起坐在一处礁石上,面朝着黑夜里的大海。 顾禹谦安静的听着她的声音。 “你可能不相信,周庭以前不是这样的。”黎知晚的声音带了些道不明的怅然:“我们的确很小就认识,从幼儿园到高二文理文科时,我们一直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其实他高中本来不应该在附中读的,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付不起一中的学费,周叔叔当时已经给他在一中报了名,可他坚持要和我待在一个学校,最终选择留在附中。” “他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还说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可他妈妈自杀后,周庭直接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听我的解释,也不愿意再看到我。” 黎知晚不知道为什么,提起周庭来还是会有些难过,大约是物是人非,难免勾起惆怅。 “顾禹谦,其实…我以前特别依赖周庭,他对我太好了。以至于高三上学期他引导那些人霸凌我时,我内心里没办法去恨他。” “因为他妈妈的死,多少和我妈妈有关。他恨我,恨我妈妈,我都能理解。” “可之后周庭愈发变本加厉,导致我们之间的关系直接决裂。” “高三下学期我就被周叔叔转来了一中,之后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顾禹谦安静的听她讲完,望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并未立刻回应她。 半晌后,才说道:“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他没信心能比得过她和周庭十多年的感情。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有恨,也有害怕。” “我和周庭回不到从前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沉声说道:“他不值得原谅。” 语罢,又重复了一句:“犯错的人永远不值得被原谅,破镜无法重圆。” “…我知道。”黎知晚抬手捋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发丝,声音低下来一点,说:“顾禹谦,我以前以为我妈妈是受害者,以为她是不知道周齐山已婚,但…我这次从周庭口里得知,我妈妈其实知道,甚至还找过她妈妈。” “我妈妈…好像并不无辜。” 她突然就很难过的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好像一下子就不认识她了。” 顾禹谦注意到她难过的情绪,侧头看向她,语气很坚定的说:“黎知晚,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内耗。” “且不说周庭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妈是你妈,你是你。” “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和你无关。” “周庭可以恨你妈妈,但他将所有的恨意和报复都用在你身上,是不对的。” 黎知晚抬起头来,声音带着点颤意,说:“可所有人都骂我妈妈是小三,也骂我…” “你知道的,她们骂的很难听。” 顾禹谦看向她,夜色将他的瞳色映的愈发漆黑。 “黎知晚,下次谁再这么说你,你就揍她,打出什么事了我给你兜着。” 黎知晚闻言心里涌起难以言明的心动。 她很想答应他,很想说好。 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又算什么关系呢。 顾禹谦是出身贵胄的高门子弟,而自己不过是个出生于脏乱巷子里,连学费都付不起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顾禹谦是她零落成泥也高攀不起的男孩。 能在青春末尾相遇,得他庇护一场,已经是天赐的缘分。 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那晚他们一起吹了很久的海风,看尽了潮涨潮落。 顾禹谦很想将一切的喜欢挑明了说,可总觉得黎知晚还太小,什么都不懂,拔苗助长不是件好事。 直到海风越来越凉,顾禹谦才站起身,说:“黎知晚,我们该回家了。” “好。”黎知晚乖乖的站起身。 她刚一站起身,就收到了林莞的微信消息。 本以为是关心自己的高考,结果打开手机一看,是为了周庭的事。 周庭在高考后就被江城警厅暂时关押,他还未成年,需要监护人回来。 林莞发消息,说和周齐山明天下午回到江城。 黎知晚关闭手机,凉声道:“我妈要回来了。” 顾禹谦问她:“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她和周叔叔一起回来,是为了周庭的事。”她尽量平静的说。 第72章 我没有他这样的哥哥。 林莞和周齐山是六月十日傍晚回到的江城,刚一回来就给黎知晚打来了电话。 周家的司机开车来锦江公馆接她,快上车时,顾禹谦的手搭在车门上,不放心的说:“还是我送你去吧。” 黎知晚想说不用,但顾禹谦却关上车门,语气坚决道:“我送你去警局,顺便看看情况。” “…好。”黎知晚应声道。 顾禹谦开车送她去了江城警局。 林莞和周齐山就等在警局门口,黎知晚朝窗外看了一眼,解下安全带,低声说:“我先过去了。” 顾禹谦也解下安全带,说:“我陪你。” “不用。”黎知晚不想将他牵扯进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说:“我自己可以。” 顾禹谦听懂了她的意思,只好说:“行。” “但你受委屈了记得打我电话。”他补充道。 黎知晚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些感谢的话,但又抿抿唇,然后将车门关上。 好像这么多年,除了十七岁前的周庭,只有顾禹谦会关心自己会不会受委屈了。 她走去了林莞和周齐山的身边,很乖巧的叫了声妈妈,然后看着周齐山,说:“周叔叔好。” 周齐山表情不太好,冷淡的嗯了一声,说:“先进去看看我儿子的事。” 黎知晚:“嗯。” 警局有人提前接待他们,周齐山似乎在江城很有人脉,警局的办事人员对他都很客气。 林莞全程挽着周齐山的手臂,小声的说些什么,黎知晚站在他们身后,并未听清。 他们被领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还坐着周齐山专门请来的权威律师。 没几分钟,周庭就被带了进来。 他的神情依旧很冷漠,两天的关押只是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见到周齐山时,连一句爸爸都没叫。 他扫了黎知晚一眼,然后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 有警员进来恭敬的喊了一声周总,然后详细讲述了这些天的调查结果,以及周庭非法囚禁黎知晚的事情。 律师开口和警员交涉了许久,周齐山偶尔插几句话,其余时间剩下的人都在沉默。 周庭的生日恰巧是在七月,犯罪的时候并未满十八周岁,依旧是未成年。 这位律师提前搜集了很多证据,最重要的证据是周庭的就诊单。 他患双向情感障碍症,也称躁郁症,已经有半年之久。 再加上囚禁黎知晚期间,并未对当事人造成严重的身体伤害。 种种证据叠加,足以让周庭无罪释放。 只需要黎知晚的监护人,也就是林莞,签一份谅解书,周庭今日就可以放出来。 黎知晚本来还带着一丝丝的侥幸,希望自己的妈妈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好歹为自己说几句话,但看到林莞毫不犹豫的要签字时,心里难过到一瞬间发不出声音,只是拉住林莞的手臂,说:“妈…能不能别签?” 林莞握笔的动作一顿,说:“晚晚,别闹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别闹了?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伤害,她的妈妈未曾有过一句安慰的话,只是说别闹了,晚晚。 周齐山也跟着说话,声音比来时要温和一些:“晚晚,如今我和你妈妈已经结婚,我们就是一家人,周庭比你大半岁多,也算是你的哥哥。” “你们兄妹俩无论有任何矛盾,坐下来一起好好谈谈,没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没有必要闹到警局来。” 兄妹? 听到这两个字后,一直沉默的周庭突然就沉声说:“谁要和她做兄妹。” 不等周齐山再开口,黎知晚就冷声说:“我没有他这样的哥哥。” 林莞突然冷喝一声:“晚晚。” 她一把拉住黎知晚的手臂,朝里面的人简单说了一句:“我跟她出去单独说几句话。” 两人走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 黎知晚说:“妈,如果我这次没有被人救出来,我就会错过高考,很可能一辈子就被他关着了,我们不能原谅周庭,他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 “妈妈知道。”林莞说:“可是周庭是未成年,而且还患有精神病,即使你想将他定罪,也没有办法。” 黎知晚说:“怎么没有办法,你可以先不签谅解书。” 林莞觉得她傻,只好劝道:“晚晚,妈妈已经和你周叔叔结婚了,以后不光是我,连你都是周家人。” “你和周庭以后就是一家人,现在闹得这么难看,你住进周家以后还怎么和周庭相处。” “你是你,我是我。”黎知晚语气很坚决,说:“我不是周家人,我也不会住进周家。” “我和周庭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林莞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晚晚,妈妈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你肯定也不想我们母女俩以后还过穷日子吧?” “妈,我是不想过穷日子。”黎知晚挣扎开她的手,说:“可我们有能力自己赚钱,为什么要依靠周家呢?” 林莞重新握住她的手,说:“晚晚,你还是太小了,总觉得读书能改变命运。” “可是妈妈告诉你,这世上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事业和天下是留给男人去闯的。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能找到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好好的相夫教子才是最终的归宿。” “晚晚,你长的比妈妈还要漂亮,你这张脸,加上你以后的学历,若能再顶着周家小姐的头衔,一定能嫁给豪门或者权贵子弟。” “你这一生一定能过的富足安康,不必再受妈妈受过的苦了,你听妈妈说——” “妈!” 林莞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黎知晚打断。 “我从未想过要依靠周家,也不想将这一生托付给一个男人。” 黎知晚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妈,除了体力,我不觉得这世上男性和女性有什么不同。我有自己的梦想,有对事业的追求。钱我自己会赚,想要的一切我都会自己去争取。” “我不想相夫教子,也不想依靠任何一个男人。” 黎知晚看着她说:“妈,其实我想要的,你从来都不懂。” 林莞听完她这番话,除了有些许的惊讶外,并未有太多触动,只是柔声说:“你说的这些妈妈都理解,知道你是因为你爸爸才对这世上的男人失望的。” 她不想说太多话了,只好说:“晚晚,你以后成家了就会认可妈妈说的那些话。” 黎知晚也不想再争辩什么,心里涌出许多的悲凉来。 林莞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说:“晚晚,你要当姐姐了。” 黎知晚放在她小腹上的手颤抖着,大脑一时杂乱无章,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只听林莞继续说道:“晚晚,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过几年,等我在周家稳固了地位,我就让你周叔叔将你的户口迁到周家来。” “这是妈妈能给你最大的庇护了。” 黎知晚顿时眼眶一红。 原来林莞好几个月未曾联系过自己,是因为已经有新的孩子了。 她这样充满爱意的眼神,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可看的人却不是自己。 林莞笑的很温柔,说:“晚晚,这个谅解书我们必须要签。” “我希望你能体谅妈妈的处境,毕竟在周家,我还要看你周叔叔的眼色生活。” “周庭毕竟是他的儿子,你再不喜欢他,明面上我们也要过下去。” “如果不签,妈妈在周家的日子不好过。” 黎知晚放下手来,低着头沉默着。 她根本不想原谅周庭。 林莞却上前一步抱住她,说:“你就当是为了妈妈,好吗?” “就当妈妈求你。” 第73章 叫一声哥哥听听。 林莞最终签了那份谅解书。 黎知晚虽然想让周庭伏法,可林莞的祈求她没有办法忽视。 况且周庭还未满十八岁,又患有精神病,即使这份谅解书不签,她也不可能胜诉。 六月十号当天傍晚,周庭就被放了出来。 他一句道歉也没有,径直从黎知晚身边走过去。 周家的司机就等在警局门口,顾禹谦的车也停在那里。 黎知晚刚一出来,顾禹谦就走上前去。 他扫了一眼远处的周庭,说:“怎么回事?” “我妈妈…签了谅解书。”黎知晚低声说。 “为什么要签?”顾禹谦一听,语气有些沉:“我去跟她说。” 黎知晚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说:“周庭还未成年,而且…他有精神病,法律不会判我们赢的。” 顾禹谦转身看着她,说:“未成年不是他的保护伞,我可以给你找国内最好的律师,总会有办法的。” “黎知晚,你别让自己受这么大的委屈。”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莫名的眼眶有些发热,轻抿唇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妈妈求我,我没有办法。” “她如今已经嫁入周家,如果我非要告周庭,她在周家的日子…不好过。” “顾禹谦,她是我妈妈,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顾禹谦轻握着她的手腕,眸子一点点淡下来,半晌都沉默着。 良久后,当周庭的目光投向他们时,他才说:“…好。” 他抬手摸了摸黎知晚的头发,叹了口气,温声说道:“黎知晚,你为什么总是受委屈呢?” 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过得这么可怜。 黎知晚还未回答他,就听到林莞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我妈妈叫我,我先过去一下。”黎知晚说。 顾禹谦嗯了一声。 黎知晚走去林莞身边后,听到她说:“妈妈和你周叔叔会在江城待一段时间,你要不要过来陪陪妈妈?” “我…”黎知晚并不想住到周家,但又想陪陪林莞。 周齐山也和颜悦色的说:“晚晚,你和你妈妈许久没见面了,还是住在家里好好陪陪她,我让家里保姆给你收拾一间房间,以后不论我和你妈妈在不在家,都可以常住。” 话说到这份上了,但黎知晚稍作犹豫,还是说道:“谢谢周叔叔好意,我最近…联系了几个家教,还是住在我家那边比较近,我白天没事了会来陪妈妈的。” “你决定就好。”周齐山说:“你什么时候想住了,随时过来,就当自己家一样。” “好,谢谢周叔叔。” 林莞拉住她的手,说:“那我们先回家。” 黎知晚清浅的笑了下,说:“妈,我有个朋友还在等我,我明天再去陪你,可以吗?” 林莞指了指不远处的顾禹谦,说:“是他吗?” “嗯。”黎知晚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说:“妈妈,你先和周叔叔回去吧,我明天就去陪您。” “行。”林莞象征性的端详了一会儿顾禹谦。 少年个子很高,面容英俊,气场不凡,眉眼带着一点疏离清冷感。 这样的气质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但林莞还是有些不放心,说:“你今晚就回来住。” 黎知晚:“我……” 林莞语气突然严厉了一些,说:“听话。” “知道了。”黎知晚的语气有点闷。 她和林莞交谈完后,看着她和周齐山上了车,才慢慢朝着顾禹谦的方向走去,却被周庭半路拦住。 “还住他哪儿啊?”周庭声音很沉。 黎知晚没搭理她。 周庭拉住她的手腕,说:“周家别墅够大,住十个你都绰绰有余。” “跟我回家。”他语气很强硬。 “我用不着你管。”黎知晚拂开他的手。 “用不着我管?”周庭冷声一笑,说:“那你想让谁管?顾禹谦么?” “就那么喜欢他?” 黎知晚没看他,目光落在右侧的香樟树上,语气很淡:“周庭,我的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周庭一笑,说:“可谁让你妈妈嫁给我爸了呢?” “这么一想,咱俩以后也算兄妹,你说是不是,晚晚?” 黎知晚的面容一点点僵住。 周庭抬手轻抚了下她白皙的脸,只停了一秒,在她挥开手之前放下来,笑说:“其实这么一想,我们做兄妹也挺好的,关系可以更持久,不是么?” “叫一声哥哥听听。” 第74章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黎知晚别开眼,真的不想搭理他一句,迈步就要走。 周庭却拉住她,说:“别闹了,跟我回家。” “那是你的家。”黎知晚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 顾禹谦看到了他们纠缠的一幕,及时走过来,一把推开周庭,将黎知晚护在身后,说:“周庭,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周庭不以为意的看向他,说:“怎么,上次找我打架没打够?”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顾禹谦闻言上前一步,一把攥着周庭的衣领,厉声道:“你真当我不敢弄死你?” “来啊。”周庭带着挑衅的意味:“我也想知道,顾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杀人,会不会进监狱?” “你说你真把我在警局门口弄死的话,顾家能保下你么?顾明政的高位还坐的稳吗?” 顾禹谦的眸色愈来愈沉,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黎知晚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说:“顾禹谦,我们先走吧。” 听到她的声音,顾禹谦便放开了手,后退一步,沉声说道:“周庭,你也不用激我,我没那么没脑子。” “不过,以你们周家的资历,还不配提我父亲的名字。” 周庭冷笑一声,没说话。 顾禹谦也没耐心再搭理他,牵住黎知晚的手,说:“我们走。” 他一直轻轻牵着她的手,直至走到车旁边,才缓缓放开。 不知是不是六月份天气热的原因,两人的手心里都渗出一点汗来。 顾禹谦替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坐了上去,自己才回到驾驶座。 此时夕阳早已尽数被昏暗的天际吞没,路边的街灯一点点亮起来。 一路上,顾禹谦专心开车,两人并未有任何交流。 直到回到锦江公馆后,顾禹谦送她上到十六楼,黎知晚才开口说话,“我…我今晚收拾一下行李,可能要——” “你要搬走?”顾禹谦思维很敏锐,直接打断她后续的话,语气有点重的发问:“你不会要住到周家去吧?” “我妈妈刚回国,她想让我陪她几天。”黎知晚如实说。 顾禹谦眸色很暗,说出口的话也远没有往日温柔:“那也不能住过去。” “黎知晚,你别忘了,周庭也在周家住,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妈妈和周叔叔都在。”黎知晚抬眸看他,说:“他不敢…对我怎样的。” “你说这话自己信么?”顾禹谦继续说:“他能在高考前绑架囚禁你,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声音突然发涩,说:“如果…我上次没有及时找到你,如果我永远都不知道周庭囚禁了你,你知道会发生什吗?” 很多时候,他想都不敢想。 “黎知晚,你太弱小了,你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起码现在还没有。”顾禹谦握住她的肩膀,柔声说:“你听我这一次,别逞强好不好?” “可…顾禹谦,就算我这次不搬走,我以后…总要离开的,我不能总赖在你这里。” 她没有理由和立场一直赖在他这里。 “怎么不能?”顾禹谦垂下眼睫,和她对视,说:“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的。” 黎知晚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沉默了几秒,才说:“顾禹谦…你知道我的,我以后是要去京北的,京大是我的梦想,我不会留在江城的。” “我知道。”顾禹谦垂下手,说:“刚好我爸去年就已经调去了京北,我家里人也基本都住在京北。” “京北房子更多,随你挑。” 黎知晚深呼吸一口气,才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住在你这里了,我已经欠你太多东西了,不能再麻烦你了。” 最重要的是,周庭那么疯的人,她怕他气急败坏之下报复顾禹谦。 “那你想麻烦谁?周庭么?”顾禹谦都被气笑了:“非要过去住是不是?” 黎知晚清了清嗓子,然后点点头,说:“我和我妈妈太久没见面了,我也很想陪陪她。” 顾禹谦说:“我说了这么多,还是要搬走?” 怎么就是说不明白呢。 黎知晚仍旧固执的点了点头。 顾禹谦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冷淡的说:“随你。” 以后爱咋咋地,他就多余管。 他冷漠的撂下那两个字,就转身走了。 第75章 我懒得管她。 那晚顾禹谦撂下那句话后,心情实在烦闷,就去台球馆找沈彬打了几场球。 他唇上含着一根细长的烟,弯腰推杆,动作潇洒利落。 沈彬抵着球杆递给他一杯酒,笑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黎知晚惹你了?” “别提她。”顾禹谦接过酒,轻抿了一口。 “说说呗。”沈彬欠兮兮的发问。 顾禹谦说:“她非要住到周家去,怎么说都不听。” 他就没见过这么犟的人。 沈彬说:“周庭都那么对她了,她还敢去?胆子真够大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妈妈也在周家住,周庭又刚从警局放出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对黎知晚怎么样,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么。”顾禹谦心里愈发的烦闷,打开手机点开微信,在和黎知晚的聊天框里打了很长一串字。 又删掉那些字,把手机扔在台球桌上,冷声说:“算了,我懒得管她。” “这就对了。”沈彬看着他,说:“你真没必要管她。” “你收留她这一个多月,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要我说,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你管她那些破事干嘛?这天底下漂亮的女孩多了去了,你要什么类型的没有?不缺她一个。” “至于她和周家那些事,她想怎么做,你就随她去,管她干嘛,还惹自己一身腥。” 顾禹谦越听越烦,将酒杯放下,说:“把嘴闭上,打你的球吧。” 沈彬轻笑道:“你看,我真心劝你,你又不乐意听。” “那我换个话题,我最近加了几个电影学院的艺考生,给你瞅瞅。” 沈彬说着就打开朋友圈给他看,扬声道:“怎么样,这身材,这脸蛋,是不是挺绝的?” 顾禹谦散漫的扫了一眼,说:“吃点好的吧。” “我觉得这就挺好。”沈彬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那我给你看看她们学校的校花。” 他翻出照片,举起手机给顾禹谦看:“这个总能入你的眼吧?典型的初恋脸。” 顾禹谦别开眼,俯身推杆,待球进洞,才说:“你喜欢就行。” “什么叫我喜欢?”沈彬无奈的收起手机,说:“我是一门心思的给你介绍呢,这里面那个不如黎知晚?” 顾禹谦没回应他。 他又继续说:“好吧,我也承认,黎知晚确实是实打实的漂亮,我都没见过她那么漂亮的女孩。” “说实在的,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正脸,就是我们那晚凌晨玩赛车,我差点撞到她,我下车见到她时就被惊艳到了。” “说是一眼惊鸿,都不为过。” 听完他的话,顾禹谦收回球杆,将烟在桌上按灭,声音听着有点沉,说:“你别告诉我,你喜欢黎知晚?” 沈彬也没瞒着他,实话说道:“谦哥,咱们是朋友,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冲黎知晚那张脸蛋,你别说是我,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会喜欢上她。” “若不是早知道你对她有意,我真的会追她。” 顾禹谦闻言淡笑了下,从台球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是等着沈彬继续说下去。 沈彬也点了一根烟,后腰靠在台球桌上,看向顾禹谦,说:“谦哥,你也别生气,我今天劝你别管黎知晚的事,绝不是因为我想撬你墙角,是真的希望你别栽在她身上。” “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不是区区一个黎知晚比得了的。” “你都说了你喜欢她,我就绝对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心思,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顾禹谦拿起桌上的酒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彬,另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两杯相碰时,顾禹谦说:“你是因为她漂亮而心动,但我不是。” 他顿了顿,说:“我真正喜欢上她的那一刻,是她为我握住了刀锋。” 沈彬一愣,并未听过他提起此事。 顾禹谦也没打算细说,只是说道:“漂亮只是黎知晚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 沈彬挑眉,说:“还有什么?学习好?” 顾禹谦将酒杯放在桌上,收回球杆,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她努力上进,聪慧勇敢,善良但不失锋芒,温婉却有主见,心怀理想且能为之付出行动,活的清醒通透。” 沈彬轻叹一声,说:“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 “难不成她就没什么缺点么?” “有。”顾禹谦说:“缺爱,自卑,敏感。” 沈彬笑笑,说:“你还挺了解她。” 顾禹谦说:“我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的,与其说是缺点,不如说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后果。” “其实她想去周家陪她妈妈我能理解,她很爱她妈妈,比常人更渴望从家人那里得到认可和关爱。” 沈彬听完后,沉默了几秒,才说:“谦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会洞察人心的,比我想的成熟多了。” 顾禹谦叹了口气,放下球杆,拿起台球桌上的手机,说:“我走了。” 沈彬问他:“你去哪儿?” 顾禹谦说:“今天也怪我,说话语气不好,我回去跟她道个歉。” 他说完后,就直接出了台球馆。 顾禹谦是晚上十点左右回到锦江公馆的,他本想先打个电话问问黎知晚人在哪儿,直接去找她。 但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还是决定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找她。 谁知刚出十七楼的电梯,就看到了在门口蹲着的黎知晚。 看样子,像是等了很久。 听到声音,黎知晚才站起身来看向他。 顾禹谦声音很柔,但说出口的话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冷漠:“不是要走么?” 第76章 我喜欢你。 “我…”黎知晚抬眸看向他,低声说:“我跟我妈妈打电话,说…我不搬过去了。” 她再爱林莞,也不敢和周庭住在同一屋檐下。 她实在太害怕周庭了。 顾禹谦还是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又不搬过去了?” 黎知晚说:“周庭在,我不敢过去。” 顾禹谦轻轻的笑了下。 这理由说不上十分的满意,毕竟只是因为怕周庭,而并非舍不得自己。 他抱臂,带了些调侃的语气,说:“那你接下来…打算住哪儿?” 黎知晚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突然语塞,但只抿唇了几秒,就开口说:“我已经…在联系房子了,应该这两天就可以定下来,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 “我按市面上的租房价格,把钱转给你,还有这个手机的钱。” 黎知晚说着就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顾禹谦的聊天框,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按了那些金额,像是这些金额早就被她一笔一划计算的清清楚楚。 可就在她按支付密码时,被顾禹谦一把夺走手机。 连带握着她的手,将人一并按在墙上。 “黎知晚,你非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么?” 顾禹谦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恼意,唯一有的是挫败感。 但黎知晚还是有些害怕。 她的双手举过头顶,被他按在墙上,牢牢不动。 虽然他按着的力道很轻,感觉不到疼痛,但这样被掌锢的姿势很令她不安。 黎知晚只好回应他:“我…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 顾禹谦有点心寒的说:“在你眼里,我一直都算…别人,对么?” “也是朋友。”黎知晚说。 “朋友?”顾禹谦冷笑了一声,说:“我顾禹谦什么时候缺过朋友。” “而且…我从未将你当作朋友。” 黎知晚心下莫名的紧张,连带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怪异起来。 她问:“那你当…我是什么?” 她问完后,顾禹谦的眼神不似刚才那般凉薄,而是慢慢变得炙热,说:“黎知晚,我不会大热天专门排队,只为了给朋友买个蛋糕。也不会因为给朋友一个电话打不通,就连夜从京北赶回来。也没有找某个朋友,担心的两天两夜不睡觉。” “更不会…给朋友送玫瑰。” 他倾身靠近她,语气满是无奈的说:“黎知晚,你是木头吗?” 为什么他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在她眼里,竟仅仅只是朋友。 黎知晚低头避开他炙热的眼眸,心里也因为他这些话涌出各种各样的情绪来。 有难以言明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不安。 是对感情的懵懂和不安。 顾禹谦松开了手,说:“抬头看我。” 黎知晚的双手垂下来,在那些难捱的情绪里挣扎了几秒,仰头看他。 顾禹谦问:“我说了这么多,还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朋友么?” 黎知晚没说话。 很多情况下,她都不太会处理感情和情绪上的事。 这么多年,她唯一游刃有余的就是学习。 好多人都说数理化难,可她总觉得这世间最艰难的,不是数理化,是感情。 亲生母亲林莞爱她爱得寡淡,唯一的朋友周庭,也和自己决裂。 好像一直以来,她不配得到爱一样。 可明明她曾经很努力的讨好过每一个人,为什么就是很难得到关爱呢。 即使得到了,也依然会失去。 顾禹谦一直在等她的回答,等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只好走近一步,垂眼看她,鼓起平生从未有过的勇气,说:“黎知晚,现在花店关门了,买不到玫瑰。” “但…其实表白要送花的,我知道。” 他原定的表白时间并不是今天,只是气氛到了这一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继续说道:“我…我喜欢你。” “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我想你应该…可以感觉到。”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心跳的愈发快了起来,不像从前那样,这次的心跳猛烈到难以抑制。 跳动到她不自觉的抬手按在心脏处,试图压制住这不正常的感觉。 顾禹谦看见她的举动,问:“那你呢,喜欢我吗?” 心跳是在哪一刻乱起来的,她已经不清楚了,只是放下手,胡乱的应声:“我…我不知道。” 她甚至连喜欢究竟是什么,也不是很清楚。 若此刻的心跳是为他而动,那便是喜欢吧。 “不知道没关系。”顾禹谦见她始终低着头,抬起手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退一步问:“你为别的男孩心跳过吗?” “就像现在这种感觉,有过么?” 黎知晚呆呆的摇了摇头,说:“没…没有。” 顾禹谦笑了下,也没再执着的问她喜欢与否,转而问她:“你十八岁生日是什么时候?” “今年的…最后一天。”黎知晚说。 她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出生,正值万物萧瑟之际。听林莞说,她出生时,因为是个女孩,而黎术一心想要个儿子,所以林莞没出月子就挨了好几顿打。 顾禹谦在她愣神的时候,问道:“是十二月三十一号么?” 黎知晚点了点头:“…嗯。” 顾禹谦笑了笑,挑起她下巴的手并未放下来,而是倾身,唇有意无意的靠近她右耳,柔声说:“那今年京北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吧。” “到时候我送你一车的玫瑰。” 黎知晚闻言,几乎是一瞬间脸就发烫起来,耳朵也红的不像话。 顾禹谦却在她耳侧旁笑,说:“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黎知晚不知为何,竟然在那一通乱乱的心跳声里,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顾禹谦看着她通红的耳朵,没控制住炙热的喜欢,偏头在她右耳吻了一下。 轻轻柔柔的触碰了一下,满是克制。 他的唇很软,带着热气漾在她右耳耳廓,惹得她耳朵愈发红了起来。 黎知晚实在是太过害羞,试图抬手捂住耳朵。 顾禹谦却在她快要捂住的前一刻,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捏,笑说:“晚安,我的晚晚。” 第77章 我得给她撑腰。 江城的夏季闷热潮湿,路旁的绿植生长的极为茂盛,夜里能听见枝桠上传来的蝉鸣声。 自顾禹谦表白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未有明显的变化。 他也未曾对她有任何越界的举动。 唯一有变化的,是顾禹谦仿佛成了她的专职司机,会带着她去各种地方玩,也会偶尔送她去趟周家。 不过她去周家的次数很少,因为顾禹谦用自己的人脉帮她联系了几个家境富裕的学生,她每天忙着在锦江公馆给学生补习。 按着这些学生父母给的辅导钱,不到一个月,她应该就能赚回大学四年的学费。 她白天忙着给学生补习的时候,顾禹谦也不会打扰她,很自觉的去找沈彬那伙人去打球。 在室内球场打球时,沈彬经常会问他:“谦哥,怎么不见你带黎知晚来?” 顾禹谦说:“她带家教呢。” “她缺钱,你又不缺钱,你给她几张卡不就行了,还用得着她辛苦带家教赚钱。” 顾禹谦将篮球拿在手里把玩,说:“我给她钱,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收。” “她喜欢自己赚钱,我得尊重她。” “行吧。”沈彬坐在球场边喝水,问他:“不过你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你俩到时候怎么办?” 顾禹谦平静的说:“我不打算出国留学了。” “你疯了吧?”沈彬一脸的惊讶,“你妈妈不是早就给你联系了国外的名校,那学校不比国内好?你顺顺利利镀层金回国,不管是将来接管顾氏,还是接你爸的位子,都有好处。” “我知道。”顾禹谦说:“我也没说不留学,只是先在国内读个本科。” “我去。”沈彬说:“你没事干吧?在国内读,就你那分数,最多能上个普通本科,你妈找的那学校,比国内任何一所名校都要好,你何必在国内浪费时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顾禹谦坐在他身旁,随意抬手将篮球抛进球框里,才说:“可我舍不得黎知晚一个人待在国内。” “你也知道,她爸妈都不管她,周庭又一直盯着她,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我要是去了国外,周庭肯定不会放过她。” 沈彬说:“现在整的,你像是她监护人一样,她出什么事了,都是你第一个冲在前面替她扛着。” 顾禹谦轻声说:“她父母靠不住,她还太小,没人管她,我就得给她撑腰。” “我见不得她受委屈。” 沈彬听完后,说:“你老说她年龄小,可你不过比她大一岁吧?” 顾禹谦笑了笑,没说话。 沈彬看着他,问:“那你爸妈那边要怎么交代?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你留在国内读大学的,到时候肯定把你揍一顿,绑都给你绑到国外去。” “我会跟我爸妈好好沟通的。”顾禹谦说:“他们会理解我的。” “我看不见得。”沈彬说:“要是换成高门千金,他们或许还能理解你,可是黎知晚的家世,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会想办法的。”顾禹谦说:“其实我是想先在京北陪她读四年大学,然后带着她一起留学。” “你想的是真遥远。”沈彬一笑,半带试探的问:“你不会还打算以后……把她带回顾家吧?”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是有这个打算,想明年就带她去我爷爷的寿宴。” “不至于吧,谦哥。”沈彬多少有点无奈,“你今年才十八岁,够你浪好些年呢,你不过谈个恋爱,又不是这辈子非她不可。” “是,我能理解你,刚喜欢上她,正上头着呢,一时半会儿觉得喜欢的不得了,可再等你多谈几个,就知道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尤其是男的,更是见一个爱一个。”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辞,全是扯淡。” “我跟你讲,大部分女孩一旦陷入到一段爱情里,只会爱得越来越深,这就会导致她们开始患得患失,敏感多疑,一般到这个阶段,我就会立马分手。因为根本受不了她们的粘人,一天天管这管那的,比我爸妈管的都多,电话微信发个不停,烦都要烦死。” “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吧,就那个你前女友…夏悠,是叫夏悠吧,都快给我整忘了。” “所以说——” “你别说了。”顾禹谦被他这些言辞烦到不行,不耐烦的打断他,说:“越听越想揍你。” 什么破三观。 “我看你平时还是被沈伯父打轻了。” 沈彬一笑,说:“我爸昨天刚把我打了一顿,他给我联系了国外的名校,让我去读书,我不想去。” 他说着扬起胳膊给顾禹谦看,说:“你瞅瞅,给我打成啥样!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顾禹谦睨了一眼他胳膊上的青紫伤痕,说:“我看还是打轻了。” “你要是我儿子,我把你腿打断。” 沈彬收回胳膊,笑他:“是不是我哥们啊。” 顾禹谦把篮球扔给他,说:“快到点了,我要去接黎知晚吃饭。” 沈彬将篮球抵在腰上,说:“一起,正好我也饿了。” “你自己吃吧。”顾禹谦说。 沈彬说:“行行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对了。”顾禹谦突然问他:“这段时间一直没见过季川,他去哪儿了?” “他去国外找闻玥姐去了。” 顾禹谦说:“你怎么没拦着他?” “我能拦得住他?”沈彬大声的说:“一个你,一个元时,现在再加上一个季川,三个恋爱脑,马上就能凑齐一桌麻将。” “我能拦得住你们三个谁?你告诉我。” 顾禹谦正声说:“他们两个是恋爱脑,别扯上我。” 沈彬都懒得和他辩驳,觉得他是里面病的最重的一个。 “我走了。”顾禹谦说。 他刚走了几步,又转身说:“沈彬,听你爸的,去国外留学吧。” 沈彬说:“什么意思,你不会又和我爸妈一样劝我吧?我还指望你站我这边呢。” “我拿你当兄弟,你听我一句劝。”顾禹谦难得的正经起来,语气说不出的沉重,“沈家家大业大,旁支众多,无数人等着分割这块蛋糕。你虽然在经商方面天赋异禀,可若不学些真本事,仅仅靠着投机取巧走不了多远。” “你应该也不想沈家最后落在旁人手里吧?” 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点醒了沈彬。 沈彬愣了几秒,神情不似往日那般浪荡无畏,沉声说:“我知道了谦哥。” 顾禹谦说:“知道就行。” 他劝完沈彬后,就离开了室内篮球馆。 第78章 别怕。 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两日,林莞让黎知晚去一趟周家。 说是许久没见她了,想让她来吃顿饭,她没理由拒绝。 那日天气炎热,偶尔吹来的风都是热的,路边的小狗经不住热,纷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 顾禹谦开车将她送到周家别墅。 下车前,他叫住黎知晚,说:“别怕,我就在这等你。” 黎知晚解下安全带,看着他,说:“谢谢,我尽量快点出来。” 顾禹谦:“不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黎知晚说:“好。” 进入周家后,有保姆上前迎接她,说话很是恭敬:“黎小姐来了,快进来,外面天热。” 黎知晚礼貌的点点头。 她刚进去,周庭恰好从旋转楼梯慢慢往下走。 他穿着简单的浅色家居服,除了因为经常失眠导致的疲惫外,神情依旧很冷漠。 两人仅对视一眼,就各自别开视线。 周庭在二楼窗边时,就已经看到了顾禹谦的车,这才下楼来。 林莞难得在一楼厨房忙活,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见到黎知晚进来,笑着唤她的名字,说:“晚晚来了啊,外面热不热,今晚待在家里别回去了,陪陪妈妈好不好?” “妈妈做了人参炖鸡汤,给你补补身子,快来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周齐山还没落座,黎知晚有些局促,站在桌边说了声:“好,谢谢妈。” 她刚说完,周齐山的声音就从后面传过来:“晚晚别客气,快坐,就当自己家。” “谢谢周叔叔。”黎知晚说。 等周齐山坐下后,黎知晚才坐在林莞的身旁。 她本以为周庭应该不会和她与林莞坐在同一张餐桌用餐,结果周庭很自然的坐在她对面。 整个用餐过程除了周齐山和林莞偶尔聊几句,她和周庭全程没有任何交流,气氛诡异的僵持着。 这饭吃的,味同嚼蜡。 周齐山还时不时给她与周庭夹点菜。 反观她与周庭,明明闹得根本没办法好好相处,却还是得做做样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终于捱到吃饭结束,保姆去收拾桌子和碗筷,林莞将她拉回了主卧,说:“晚晚,你听妈妈话,今晚别回去了行不行?房间你周叔叔很早就让人收拾好了,你这么一直在外面住着不合适,我也不放心。” “妈。”黎知晚轻声说:“我是自己找的房子,离那些学生的家近,方便我带家教,我明天…还带了好几个学生,没办法在这里住。” 林莞说:“那每天让家里司机送你不就好了。” “妈,真的不用麻烦了,我现在住的挺习惯的。”黎知晚顿了顿,还是打算实话说道:“周庭在这里,我没办法…和他相处。” 一提到周庭,林莞就说:“其实周庭这孩子应该知道错了,这些天他和我相处挺好的,昨天还送了我一束康乃馨。” “什么?”黎知晚一惊,语气有些急切:“那康乃馨在哪儿?” “就在我床头放着。”林莞指了指,说:“怎么了?” 黎知晚来不及和林莞解释太多,只是觉得周庭绝对不会这么好心,送花更是离奇。 她快步走过去,将康乃馨捧起来看了会儿,又闻了几下,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味道,但还是说:“妈,这花我拿出去给您扔了吧,在房间放太久了也不好。” 林莞点了点头,没当回事,说:“也行,我现在怀着你弟弟,是要谨慎些。” “弟弟?”黎知晚惊异的看向她。 这才几个月,就鉴别性别了。 林莞笑着说:“昨天你周叔叔带我去了他朋友开的私人医院,检测出来是男孩。” 黎知晚闷闷的嗯了一声。 难怪,今天林莞看起来心情如此好。 原来怀的是男孩。 黎知晚没心情再继续逗留了,只是说:“妈,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还有,要当心周庭。” 林莞笑了笑,说:“放心吧,你担忧的,妈妈都清楚。” 黎知晚:“嗯。” 她抱着花从主卧离开,下二楼时,看到周庭倚靠在楼梯拐角处。 像是在刻意等她。 见她抱着康乃馨下来,淡淡的笑了下,说:“晚晚,我送的花有问题么?” 黎知晚走下来,站在他面前,说:“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清楚。” 周庭倾身闻了下尚且新鲜的花瓣,语气很是无辜:“还很香,要扔掉吗?” “别装了行吗?”黎知晚后退一步,凛然道:“周庭,我奉劝你别伤害我妈妈。” “送花算伤害么?”周庭一笑,无视她语气里威胁的调调,说:“晚晚,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黎知晚厌恶极了他这副虚假做派,转身就要走。 周庭适时的拉回她手臂,按在墙上,笑得很是温柔,说:“晚晚,你说最后我和顾禹谦之间,谁会得到你?” “放手。”黎知晚冷声道。 周庭没松手,眉眼带着一抹不易 察觉的落寞,说:“我和他之间,你希望谁赢?” 黎知晚没回答他,过了几秒,趁着他分神,伸腿踢了他一脚,手臂施力推开他。 “周庭,你和他没有可比性。” 周庭闻言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下,说:“是么?” 黎知晚看着他,不卑不亢的说:“我不是物品,更不是任何人争斗的筹码。” 周庭沉默的看着她。 只见她将那束康乃馨扔在地上,垂眸瞧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花瓣,说了句:“花终究会衰败,但我不会。” “周庭,我黎知晚这一生不会属于任何人。” 她只属于她自己。 第79章 你还有我呢。 那日黎知晚与周庭经过那场不愉快的交谈后,就离开了周家别墅。 顾禹谦在车里等他,手肘随意搭在车窗上,指尖还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见黎知晚走出来,便将烟按灭,抛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车里冷气很足,还有淡淡的烟味。 黎知晚进来后,轻咳了一声,也没说话。 顾禹谦以为她是因为烟味不高兴,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说:“不生气了,下次不抽了。” 黎知晚回过神来,侧头看向他,说:“…没事。” 顾禹谦见她神情落寞,蹙眉说道:“周庭为难你了?” “没有。”黎知晚说。 顾禹谦问她:“那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我妈妈怀孕了。”黎知晚停顿了下,才说:“她说是个弟弟。” “顾禹谦,我妈妈一直都很喜欢男孩,你说……她会不会有了弟弟,就不再爱我了?” 其实有没有这个弟弟,林莞都没那么爱她。 但顾禹谦还是倾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哄道:“不会的,你是她的女儿,她不会不爱你。” 黎知晚突然很委屈的说:“你说…我要是个男孩,我妈妈是不是就会更喜欢我?” 若她是个男孩,林莞被家暴时,或许她尚且有反抗的余地。 顾禹谦的声音很温柔,说:“别这么想。” “性别不应该作为父母爱与不爱的理由。如果你妈妈因为你是个女孩就不爱你的话,只能说明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黎知晚闻言,眼眶渐渐发热,抬手擦了下即将落下的眼泪。 顾禹谦抬手在她眼尾处摩挲了几下,说:“黎知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学习优异,乖巧懂事,努力上进。你做的足够好了,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不难过了。”顾禹谦替她拭去了泪,温柔的说:“你还有我呢。” “就算有一天,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你身边,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靠近你,相信我。” 黎知晚在他温柔且坚定的语调里,再一次弥足深陷。 经年之后,顾禹谦深藏心中的爱意昭然若揭,所有的承诺也都一一兑现。 可到底,他这份爱与坚定,是她辜负在先。 * 六月二十三日,中午一点五十五分,黎知晚和顾禹谦端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等着查高考成绩。 江城市高考成绩是中午两点公布,黎知晚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始终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发挥失常了。 因为语文那场考试迟到了十几分钟,为了完美的写作文,阅读题的时间比平时减少了十分钟左右。 顾禹谦看着她紧张的神情,竟也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高考前的一个多月,自己也算披星戴月的学习。 人一旦付出了努力,就期待成果好一些,顾禹谦也不例外。 但他还是轻轻握住黎知晚的手,说:“别紧张。” 黎知晚侧头看他,说:“万一我的成绩……要是达不到京大的录取分数线,怎么办?” “没有万一。”顾禹谦说:“连我都觉得今年高考题简单,你肯定能考的非常好。” 黎知晚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 两点整一过,顾禹谦让她先登录查成绩。 黎知晚的手有点发抖,最后还是顾禹谦帮她输入的准考证号和姓名。 或许是由于正好两点整,查成绩的人太多,系统一直很卡。 成绩单的网页一直显示正在加载。 黎知晚捂着眼睛不敢看,紧张的说:“顾禹谦,你帮我看吧,我不敢看。” “好。”顾禹谦重新进了好几次,系统一直很卡。 好几秒后,黎知晚问:“好了吗?我考了…多少分?” 顾禹谦说:“稍等一下,系统一直在卡。” 直到两点零八分的时候,黎知晚的成绩才显示出来。 总分734分,语文145分,数学150分,英语150分,文综289分,全市文科排名第一。 逆天的文科成绩,甚至刷新了江城市高考文科记录。 黎知晚双手依旧捂着眼睛,小声问:“怎么没声音了,我的成绩显示出来了吗?” 顾禹谦故意逗她,说:“出来是出来了,但…” “但…怎么了?”黎知晚心里一跳一跳的,说:“是不是考的…很不好?” “是很好。”顾禹谦拉下她的手,笑着说:“黎知晚,你考了江城市文科状元,你看,我就说你没问题吧。” 黎知晚看着电脑屏幕,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总分734分,这是她考过最好的成绩了。 十多年寒窗苦读,终得圆满。 顾禹谦张开双臂,说:“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抱抱我吗?” “我…”黎知晚拉下他手臂,说:“……快查你的成绩吧。” “行吧。”顾禹谦知道她害羞,收回手,说:“要不你给我查吧。” 黎知晚的手放在键盘上,说:“好。” 顾禹谦倒是没捂着眼睛,视线始终落在屏幕上。 这次网页进展很快。 屏幕显示:总分501分,语文96分,数学101分,英语125分,理综179分。 顾禹谦没忍住惊叹一声,才站起身指着屏幕说:“老子居然能考这么高!我要是跟我爸妈说了,他们得高兴死。” 黎知晚笑他过度反应。 平时给他补习时,就发现他头脑很灵活,做题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人经常犯懒而已。 若是以他的头脑,早个一年开始下功夫,只会比现在考的更高。 顾禹谦说:“我待会儿把这成绩单发给我爸妈,沟通能成功一半。” “沟通什么?”黎知晚并不知道他原定要出国留学的事情。 顾禹谦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担心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选择留在国内后,会产生心理压力。 只是说:“没什么,就是跟他们说喜讯。” “嗯。”黎知晚点了点头。 黎知晚刚把网页关掉,就接到了北宁附中班主任路阳的电话。 她新换了手机号,两人的联系方式还是前几日在微信上交换的。 顾禹谦听见手机铃声,问她:“谁打来的?” 第80章 你是最好的。 黎知晚嘘了一声,说:“路老师。” “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顾禹谦蹙眉说。 “不知道,应该是问我高考成绩吧。”黎知晚接起电话。 顾禹谦悄悄的将耳朵凑近。 听筒声音有点大,刚好够他听到。 黎知晚也没避着他,说了句:“路老师好。” 路阳在那边说:“江城市的高考成绩是今天出来吗?” “是。” “考的如何?” 黎知晚说:“734分。” 路阳一笑,说:“知晚真厉害,这成绩我不用问,都知道是市状元。” 他刚说完,顾禹谦就很小声的阴阳道:“哟,知晚真厉害呢。” 黎知晚抬手捂住他嘴,中规中矩的说:“谢谢老师夸奖。” 路阳没听见顾禹谦的声音,笑着继续问:“还是打算报考京大的新闻专业吗?” 黎知晚嗯了一声。 路阳说:“好。” 然后再没说话,黎知晚正打算说句再见,然后挂掉电话时,突然听到路阳说:“知晚,填完志愿后,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啊?”黎知晚有些惊讶。 顾禹谦还被她捂着嘴唇,听到吃饭的事,眉目都暗了几分。 路阳解释说:“我要出国攻读博士学位了,想在走之前请你吃顿饭,顺便将本硕期间结交的京大新闻专业的校友,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这样你在京北也有个朋友。” 黎知晚犹豫的说:“好的,谢谢老师,但我最近…一直在带家教,担心——” 路阳适时的打断她,说:“没关系,看你时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和我说一声。” “好的。”黎知晚礼貌的回他:“谢谢路老师,老师再见。” “再见,知晚。”路阳柔声说:“相信过不了几年,我们还会在京北遇见。” 黎知晚最后说了句老师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顾禹谦一脸不满的拉开她的手,扬声说:“呦,再见知晚~” “你这老师,不是正经人。” “你别这么说。”黎知晚觉得他带有偏见,说:“路老师人很好的,帮了我很多。” 顾禹谦抱臂,说:“对对对,他人很好,我一点都不好。” 黎知晚笑了笑,戳了戳他手背,说:“你怎么还生气了?” 顾禹谦说:“没有,我一点也没生气。” 黎知晚笑他嘴硬,说:“路老师很好,但你也不差。” “只是不差?”顾禹谦气道。 气死他算了。 黎知晚说:“不是,你很好。” “有多好?”顾禹谦侧头看她。 黎知晚摇了摇头,佯装思索了几秒,展颜一笑,说:“你是最好的,比所有人都要好。” “这还差不多。”顾禹谦放下手来。 醋劲好不容易消下去,没过几秒,想起路阳那句‘再见,知晚。’,又学着他说了一句:“再见,知晚。” 黎知晚纳闷的看向他。 谁知道顾禹谦又阴阳怪气了一句:“再见,知晚。” 这件小插曲过后,顾禹谦频繁的在她耳边叨叨:再见,知晚。 她都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对这句话情有独钟。 * 高考成绩公布后,学生和家长们都忙着填志愿。 黎知晚毫无疑问的填写了京大的新闻专业,而顾禹谦对学校似乎没有任何执念,只想填写京北的大学。 黎知晚一直在劝他,让他选择性价比最高的学校。 可顾禹谦根本不听。 他的分数报考京北的大学并不占优势,若是报考其他城市的大学,能选择的学校和专业更优。 可顾禹谦一意孤行,填的学校全是京北的高校。 他本就是体育特长生,江城市有加分政策。 最终第一志愿填的是体育大学。 按他的分数,录取应该没问题。 填完志愿后,黎知晚又继续忙着给学生补课,偶尔抽出空来写几篇文章投出去。 为此,顾禹谦总抱怨她没时间陪自己。 但每次也不好说她什么,只好默默地去找沈彬打球。 * 七月四日,江城市新闻媒体按例采访每年的高考状元,今年也没例外。 周庭是理科状元,总分考了741分,除了语文,其余皆是满分。 这一点在黎知晚的意料之中。 她一直都知道,周庭是个天才。 当普通学生还在为物化生头疼不已的时候,周庭早就已经开始研读顶级的国内外研究文献。 年少时的周庭就已展露锋芒。 无数个老师谈到周庭时,都说他是国家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只不过十七岁后,天才迈入歧路。 时隔两周,她和周庭在江城市电视台再次相遇。 顾禹谦的车就停在电视台那条街的对面。 在遇见黎知晚之前,他其实一直都不太在意高考这件事,但直到他送黎知晚去参加采访的那一天才意识到,原来只有足够优秀,才能有机会和喜欢的女孩同台。 也是在那一刻,他后悔高中三年对学业的荒废。 否则今日和黎知晚同台的或许就不是周庭,而是自己。 电视台的采访是中午两点半开始,黎知晚穿着顾禹谦买给她的裙子进入电视台。 鹅黄色的连衣裙,很温柔的颜色。 顾禹谦的眼光很好,前几日打球回来的傍晚,路过一家品牌服装店,一眼就相中了这条连衣裙,还怕尺码不合适,把所有尺码都买回家了。 他一贯会宠人,爱一个人时格外真切。 黎知晚是被一位工作人员领进休息室的,周庭比她早到,在里面沙发上坐着。 他穿着简单的浅色t恤,配了条黑色休闲裤,垂着头看手机。 见她进来,抬眸看向她,目光落在连衣裙上。 一看就很昂贵的质地,黎知晚不会舍得买,想都不必想,肯定是顾禹谦买给她的。 工作人员将她领进来,礼貌的给她倒了杯水,说:“两位同学先稍等一下,等准备工作做好后,我再请你们过去。” 黎知晚接过水,说:“谢谢。” 工作人员出去后,两人相对而坐,黎知晚低头给顾禹谦发微信【我到啦,但他们说还要等一会儿,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玩一下?】 顾禹谦的微信消息很快弹过来【我没那么贪玩。】 黎知晚不自觉的笑了下,才回他【这不是怕你等的无聊嘛。】 顾禹谦:【等你怎么会无聊。】 黎知晚的笑意还未收回去,抬眸便对上周庭阴翳的目光。 她敛回笑意,平静的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周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带着一丝不屑:“顾禹谦的高考成绩,够陪你去京北么?” 第81章 七夕一起过吧。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黎知晚冷漠的回他。 周庭冷冷一笑,并不觉得一向算得上学渣的顾禹谦能考出什么好成绩来。 他看向黎知晚,说道:“顾禹谦自幼养尊处优,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谈过的女孩子也不少,你别太天真,他或许只是图你新鲜。” “像他那样的出身,别指望他会是个好人。” 他声线低沉,带着奉劝的意味。 “好人?”黎知晚冷声说:“周庭,你有什么资格评判顾禹谦,若连他都算不上好人,那你算什么?” 周庭侧头笑了下,眸色里没有丝毫笑意,复而回头直视她,说:“晚晚,你说我算什么?” “我们认识十多年,你说…我算什么?” 黎知晚低头握紧手机,没回答他。 周庭算什么呢? 目前在她看来,真的很像一个疯子,还是那种人前冷静,人后朝自己发疯的人。 休息室内陷入静默,良久后,一位工作人员走进来,跟他们说:“两位同学,我们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请跟我来。” “嗯。”黎知晚站起身来。 周庭也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连衣裙的裙摆上。 采访时,两人面对摄像头,记者问的问题都比较简单。 无非就是问怎么考这么高的成绩?有什么学习的窍门和大家分享一下,或者是父母平时是怎么教导的? 问到父母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记者及时打个岔圆了回去。 周庭全程话都很少,记者见状,将很多问题都抛向了黎知晚。 凡是问到各科学习的,她都尽力去回答。 若是问到父母时,她要么避重就轻,要么简单应付几句。 记者向两人提出的最后两个问题是:高中时,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或者让你觉得最为遗憾的事? 镜头分别对上两人时,没有人说一句话。 记者有些尴尬的笑笑:“高中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很美好,至今为止,我想起我的高中,都会感慨时光飞逝,令人惋惜。” “看来今天这两位高考状元——” 记者的话都还未说完,一直沉默的周庭突然开口说:“有。” “有遗憾的事。”他说。 记者笑了笑,将话筒递给他。 听到他说:“我自小就养了一朵花,替她遮挡风雨,擦拭伤痕。高二时觉得她背叛了我,就弃养了。” 记者听得云里雾里,可黎知晚却清楚他口中的花,指的是自己。 记者好奇的问他:“后来呢?你弃养后,那朵花怎么样了?” 周庭沉声说:“我扔掉的花,被别人捡走了。” “当我想把那朵花抢回来时,却发现她已经在别人那里绽放。” 记者虽没听懂他话里的意味,但听出了他沉沉的情绪,笑着劝他:“花能在别处绽放,说明它更适合那里的土壤,你遗弃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且这世上美丽的花朵有很多,你若真的喜欢养花,不如去看看别的品种。” 周庭一笑,看向黎知晚,说的最后几句话是:“我这辈子只想养曾经那一朵花。” “我的花,只能在我这里绽放。” 记者一笑,简单回应了他几句话,又将话筒递给黎知晚,说:“黎同学,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总结一下自己的高中生活。” 黎知晚回过神来,接过话筒,说:“我高中…其实并没有太多开心的事情,唯一值得开心的是,高三下学期遇见了…一个人。” “他很好。”黎知晚说完后,并没有提顾禹谦的名字,而是把话筒递回记者。 记者感觉到她并不愿意多说,见时间差不多了,简单说了些落幕的场面话,就结束了采访。 录制结束后,他们被要求一起拍一张合照。 先是和工作人员一起拍了一张。 最后又和周庭单独拍了一张合照,说是要登上江城日报。 所有流程走完后,黎知晚光速离开了现场,生怕被周庭缠住。 她从电视台走出来后,已经是傍晚了。 那日晚霞很美,夕阳西沉。 顾禹谦捧着一束花站在电视台门口,见到她出来,朝她走去。 他将花递给黎知晚,说:“刚才附近有卖花的,顺便买了一束。” 黎知晚大方的接过来,天气很热,她的脸都是烫的。 直到坐上车时,脸才没那么烫了。 顾禹谦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车子缓缓行驶进拥挤的车流里。 “录制顺利吗?”顾禹谦问她。 黎知晚用手拨弄花瓣,回头看他,说:“挺顺利的。” “那就好。”顾禹谦从中控上拿出一杯奶茶,说:“新品,尝尝。” “谢谢。”黎知晚接过来,说:“你在哪里买的?附近……好像没有卖这个奶茶的。” 顾禹谦笑了笑,说:“我开车去了最近的商场。” “在车里等你时,看到路过的几个女孩手里拿着这个奶茶,就去给你买了。” 黎知晚心里一动,他的种种行为实在太令人动容。 可一时之间笨拙到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又说了一句:“……谢谢。” 顾禹谦笑说:“不用谢。” “若真想谢我的话,不如——”顾禹谦顿了顿,才说:“不如…今年七夕一起过吧?” 黎知晚握住奶茶的手一紧,说:“可…七夕不是……” 不是恋人之间才过的吗? 他们好像……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顾禹谦见她紧张,温声说:“黎知晚,我仔细想了想,万一……今年京北不下雪呢?” “怎么办?”顾禹谦问:“把选择交给天意,不如交给自己。” “你说呢,晚晚?” 第82章 我不去京北了。 黎知晚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万一今年京北不下雪呢? 顾禹谦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伸过去轻轻捏了捏她侧脸,绵绵软软的,摸着触感极好。 “别担心。”他柔声说:“七夕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到时候我等你。” 黎知晚在他温柔的语调里,愣了会儿神,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鲜花的淡淡香味萦绕在车内,这是她离美好最近的一次。 * 七月底时,她和顾禹谦陆续在网上收到了录取成功的消息。 ‘恭喜您被录取’几个字,昭示着多年梦想的实现。 看到录取结果的那天,她抬手准备拍照留念时,顾禹谦意外入了镜头。 少年风华正茂,笑得张扬肆意。 她没舍得删除,就偷偷保存了下来。 收到录取结果的次日,周齐山和林莞打电话过来,说是要给她和周庭一起办个升学宴。 时间就定在七月二十八日。 那日,也是周庭的十八岁生辰。 顾禹谦开车送她去了奢华的酒店,门口红色迎宾牌上写着她和周庭的名字。 刺目的红,黎知晚不知为何,却看不出半分喜庆来。 顾禹谦的视线落在红色迎宾牌上,心里沉了沉,才开口说:“需要我陪你进去么?”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就应付一下我妈妈,很快就出来。”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好,那我等你。” 黎知晚说:“好。” 刚迈入酒店正厅,顾禹谦就追上来握住她的手,说:“我突然有点事,先离开一下,你快结束了联系我,我来接你。” 黎知晚没问他有什么事,只说:“好,开车注意安全。” 顾禹谦:“嗯。” 他叮嘱完,就离开了酒店。 周齐山是个生意人,人脉很广,酒店基本被他承包了。 黎知晚刚一入正门,就有服务人员来迎接她:“黎小姐请。” “谢谢。” 她被领进去后,目光在厅内人群里环绕一圈,想找林莞的身影,细心看了许久,都没找到。 落座的客人大部分都西装革履,还带着女伴。 她也不知道该坐哪里合适,想等周齐山和林莞过来,打个照面就借故离开。 正想着,身后传来周庭的声音:“坐前面吧。” 黎知晚愣了一下,才转身看他。 他今日穿着一身正装,和往日风格截然不同,衬的他整个人越发冷淡。 黎知晚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不发一言的兀自朝最前面的桌子走去,自顾自的坐下来。 周庭顺势坐在她身旁。 她不想与周庭闲聊,只好低头佯装玩手机。 周庭却主动开口:“收到京大的录取结果了吗?” 黎知晚假装没听到,随意点开某视频软件上下滑动视频。 周庭等她说话等的有点不耐烦,从她手里顺走手机,沉声说:“说话。” “收没收到,跟你有什么关系。”黎知晚拿回手机。 周庭捻了捻指尖,压下心头那点气性,平声说:“我报了清大。” 黎知晚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看手机。 周庭看着她,声线清冷:“开学我送你去京大。” “不用。”黎知晚抬眸,骗他:“周庭,我没报考京大。” 她近乎一字一句说:“我不去京北了。” 周庭脸色明显一变,说:“你什么意思?” 第83章 你别喜欢顾禹谦了。 “字面意思。”黎知晚说。 她话音刚落,周庭的脸色变了又变,说:“你考那么高的分数,不去京大念书,能去哪儿?” 黎知晚平静的说:“只要不是京北,我去哪里都可以。” 周庭眸色暗了几分,没说话。 良久后,林莞穿着一身潋滟的香槟色礼服,挽着周齐山一脸笑意的走过来,唤了声他们的名字,然后说:“晚晚,过一会儿你和阿庭跟着你周叔叔去给客人敬个酒。” “妈,我没喝过酒。”黎知晚轻声说:“还是让周庭去敬酒吧,毕竟今天…也是他生日。” 林莞笑着说:“少喝一点没关系,你长大了,这些社交礼仪总是要学的。” “去吧。”她催促黎知晚。 周齐山作为东道主,大致讲了一些致谢自谦的话语,宴会上气氛欢愉又热闹,没有人记得原周家夫人在去年秋去世。 所有人虚以委蛇,庆贺周齐山得此美人,新婚燕尔。 或许连周齐山自己都忘了,原配发妻含辛茹苦,陪他风餐露宿二十几年,却死在了他志满意得的时刻。 锦绣前程,鹏程万里,往往伴随着新人换旧人。 世间男子皆薄情,周齐山如此,黎术亦如此。 林莞和一些贵妇们在休闲区聊天,她和周庭跟在周齐山的身后。 周庭轻声说:“我以为你把我生日忘了。” 刚才听到她和林莞的对话时,才知道她一直都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 黎知晚低头沉默着。 十多年情谊,太多刻骨铭心的过去,不是她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周庭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漠,又说道:“我母亲去世还不满一年,可晚晚…你看看这宴厅内,谁还记得她?” “如今大家只记得林莞是周夫人。” 黎知晚端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颤,抬头看他。 入目是周庭落寞伤感的神情,没有一分恨意。 周庭低头回视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等他们都死了,你我还是一家人。” 黎知晚听得脸色渐渐发白,本以为他或许已经释怀,放下执念了。 没想到他自始至终想的都是含垢忍辱,韬光养晦。 所以才选择与林莞和周齐山好好相处,乖乖来参加升学宴。 又听到他在耳边说:“晚晚,这世上薄情寡义之人都该死,你可千万别成为这样的人。” 他刚说完,周齐山就朝后走了几步,在他们面前站定,笑着说:“阿庭,你和晚晚去给张叔叔敬个酒。” 周庭笑了下,温声应道:“好的,爸。” 周庭走在她前面。 黎知晚压住情绪,恭恭敬敬的敬了来人酒,正打算轻抿一口意思一下,酒杯却被周庭拿过去一饮而尽。 周庭喝完那杯酒后,将她的空酒杯轻飘飘捏在手里,笑说:“张叔叔,我妹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 被唤做张叔叔的中年男人,笑着给他把酒填满,说:“阿庭长大了啊。” 黎知晚目光复杂的看向他。 人群里涌出很多夸赞声。 “阿庭今年就已经十八岁了是吗?听说考了咱们江城市的高考状元,厉害啊。” “可不嘛,齐山还说他们兄妹俩都是今年的高考状元,一文一理,真是周家的福气啊。” “是啊,我家那小子要是能有这兄妹俩一半优秀,也算祖上冒青烟了。” “阿庭,你和你妹妹要是有时间的话,去给我家那小子补补课,他一直都很崇拜你。” “……” 无论是恭维还是夸奖,周庭都只是喝杯酒,然后平和的道谢。 他眉目舒朗,笑容温柔。 黎知晚在那几分钟里,仿佛看到了十七岁前的周庭。 彬彬有礼,会护着她,会温柔的说话,阳光开朗,品行端正,学习优异。 天之骄子,众人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曾经一度觉得,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她起初努力学习,是为了林莞的一句夸赞,后来是为了能配的上周庭,能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可后来,他们一起失去了初心。 他母亲的死,永远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理解他所有的恨意,却排斥他违反法律与道义的所作所为。 许许多多年后,她已经不再恨周庭,记得的只有他十七岁前的模样。 锦瑟华年,似满杯冰雪,照亮她昏暗的年少时光。 那日整场升学宴里,黎知晚没有沾过一滴酒。 所有她敬的酒,都被周庭接过去,一饮而尽。 她没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喝不了酒,也没打算勉强自己。 可她忘了,周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习,酒量并不是很好。 一圈酒敬下来,他已经有些昏沉。 周齐山见状,说:“晚晚,你先送阿庭回休息室吧。” “好。”黎知晚说。 休息室并不远,在宴会厅的右侧。 黎知晚扶着他走进去后,将他放在沙发上,转身就要走。 周庭起身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人带进怀里,从身后抱住她。 “放手。”黎知晚冷声说。 周庭松了些力道,但没放开她,脑袋蹭在她颈侧,带着酒气说:“晚晚,你别喜欢顾禹谦了,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第84章 我只爱你了。 黎知晚没说话,抬手用力想要拉开他手臂,却始终拉不开。 听到他不甘心的说:“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不是吗?” “你和他认识才不到半年,为什么要喜欢他?” 黎知晚没回答他的问题,冷漠的说:“你放开我。” 周庭没放开手,只是说:“那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你说你不喜欢他,我就放手。” 黎知晚只想让他赶紧撒手,快点离开这里,抿唇道:“…我不喜欢他了。” 或许是周庭酒喝太多了,比平时好说话一些,竟然真的被她骗到,放开了手。 只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晚晚,我妈妈死了,如今我只爱你了。” 爱她? 黎知晚听到这个字时,只觉得可笑。 若真的爱她,怎么会引导别人霸凌她?怎么会到处散播她黄谣?又怎么会囚禁她,不让她参加高考? 若这是他口中的爱,那只会让自己觉得无比恶心。 但此时她并不想激怒周庭,只想安全的离开这里,冷淡的说:“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就拂开周庭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走出休息室后,就给顾禹谦发了微信,说自己这边快结束了。 顾禹谦秒回她【稍等一会儿,我很快来接你。】 黎知晚发了个嗯的表情包。 她按灭手机后,就回去了宴会厅,礼貌的给林莞和周齐山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先离开了。 周齐山手里还拿着酒杯,说:“好,阿庭人还好吗?” 黎知晚说:“挺好的,我已经把他送到休息室了。” “那就好。”周齐山和蔼的说:“阿庭还是很关心你的,一直在给你挡酒,你们两个处好关系,我和你妈妈在国外做生意才能放心。” 黎知晚说:“知道了,周叔叔。” 周齐山笑着在她肩上拍了拍,说:“晚晚,你和阿庭都很优秀,等这几年,我将周家的生意慢慢转回内陆来,你们俩毕业了,就可以学着照料家里的生意。” “再过些年,周家的重任还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 林莞听后莞颜一笑,说:“晚晚,还不谢谢你周叔叔。” 黎知晚看着他,语调很平,没有任何奉承之意,说:“谢谢周叔叔,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去吧。”周齐山笑说。 黎知晚:“嗯。” 然后离开了宴会厅。 * 顾禹谦那边刚订好包厢,布置好庆功宴所要用的东西,看到黎知晚的消息,担心她等太久,拿起车钥匙准备走。 沈彬那伙人还在打气球,边打边说:“谦哥,你这搞的跟订婚宴一样,门口迎宾牌还用的大红色,土不土啊你。” “弄成白蓝色多好看。” 陈季川站在椅子上挂气球,笑得欠兮兮的:“这你就不懂了吧,土到极致是时尚。” 陆元时手上的活就没停下来,没时间和他们搭话,站在梯子上细心的贴‘祝黎知晚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他转头看着地上站着的顾禹谦,说:“你瞅瞅对齐没对齐?” 顾禹谦站远了一点,看了看,说:“往右边一点。” “这样?”陆元时往右边挪了一点。 顾禹谦说:“嗯,可以了。” 沈彬心里着急,打爆了一个气球,又拿起一个继续打气,说:“谦哥,你打算今天给黎知晚办庆功宴,你早点说啊,也好给我们准备的时间。” “这么突然把我们叫过来布置现场,时间又这么紧,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你以为我想这样?”顾禹谦说:“今天周家给周庭和黎知晚一起办升学宴,黎知晚又不是周家人,去了肯定是周庭的陪衬,所有人都只顾着恭喜周庭了,不会有人记得她的。” “我怕她今天受到冷落,会难过,才着急今天给她单独办一个庆功宴。” 沈彬长长的喔了一声,说:“谦哥,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细心的。” “行了,不说了。”顾禹谦勾上车钥匙,说:“我去接她。” 沈彬大声唤住了他,说:“天气这么热,你让她自己打个车过来呗,还犯得着你亲自去接。” 顾禹谦说:“我乐意去接。” “行行行,怪我多嘴。”沈彬说。 顾禹谦刚迈出几步,又折身回来,抬手大概指了指他们三个人,说:“烟掐了。” “开窗透个气,把烟味散散。” 陈季川从椅子上回头:“咋,黎知晚对烟过敏?” “不是。”顾禹谦说:“她又不抽烟,难不成你让她过来吸二手烟?” 沈彬惊呼一声,爆了一句粗口,说:“谦哥,你宠的也太过头了吧,难不成以后,只要她在场,我们几个都不能抽根烟?” “嗯。”顾禹谦说:“忍忍,吸烟有害健康。” “我去。”陈季川说:“我们还得感谢她。” 顾禹谦笑了下,说:“一会儿也别点酒了。” 这下连陆元时都忍不了了,贴完‘前程’两个字,回头大声说:“连酒都不给喝?那我们待会儿要干嘛?坐在这里尬聊。” 顾禹谦平静的说:“喝果汁。” “免得你们喝完酒胡言乱语。” 他太清楚沈彬和陈季川的德行了,喝酒上头后,没有一点酒德,尤其是沈彬,满嘴飙脏话,侃天侃地的,骂这骂那。不知道在搞什么。 沈彬叹道:“我服了。” 顾禹谦一笑,说:“过阵子我专门请你们行不行?这次就先忍忍。” 他们三个纷纷蔫了吧唧的应声,说行行行。 顾禹谦不放心,又没忍住嘱咐了几句:“记住别说脏话,别抽烟,也别乱问她问题。” “总之,尽量话少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沈彬说:“放心吧,我铁定都照做啊。” 第85章 因为喜欢你。 七月底,全国从南到北普遍高温,江城骄阳似火,热的行人头昏脑胀。 黎知晚刚走出酒店大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极不适应。 她走回酒店正堂,空调凉意将刚才那些热气驱散,点开手机给顾禹谦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上。 还不等他开口,黎知晚就轻声说:“天气太热了,你别接我了,你把地址发过来,我去找你。” 顾禹谦正开着车,说:“我已经快到了,你在酒店里面待着,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那好。”黎知晚说。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顾禹谦的微信弹了出来【我到门口了。】 黎知晚看到后,就关掉手机抬步往外面走。 刚出了旋转门,顾禹谦就举着一把黑伞上前,罩在她头顶,说:“我有点事,耽搁了一下,没等太久吧?”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没。” 两人上车后,车里空调温度低,顾禹谦见她抚了下胳膊,就把温度稍微调高了一点。 车子行驶进宽广的柏油路上,路边行人寥寥,高大的树木投下斑驳的暗影。 黎知晚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禹谦想了几秒,尽量不突兀的说:“我之前不是答应…等你考了高考状元,我给你办庆功宴。” 黎知晚回头看他,问:“今天吗?” 顾禹谦:“嗯。” 黎知晚说:“就我们…两个人吗?” “不是。”顾禹谦说:“我叫了几个很好的朋友。” “就沈彬他们三个,你之前见过。” 黎知晚抿唇嗯了一声,虽然以前见过几面,但毕竟不熟,尤其沈彬之前还当面质问过她,是不是图顾禹谦的钱。 陈季川在学校的性子是出了名的野,只有陆元时学习尚可,性子稍微安分一些。 但陆元时一直喜欢程予馨,这早已成为一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程予馨和她又闹过矛盾,想都不用想,陆元时应该不会待见自己。 思到此,这场庆功宴估计不会太愉快。 但这是顾禹谦精心准备的,她又不能不去。 顾禹谦见她自从嗯了一声后,就再没说话,等红灯时,转头看她:“是不是不想见他们?” 黎知晚勉强笑了笑,说:“没有。” “你可以说实话的。”顾禹谦说:“黎知晚,以后在我这里,不喜欢的事情都可以直说,不需要勉强或者委屈自己。” “我知道。”黎知晚低下头,说:“其实…我不是不想见他们,只是…担心他们并不喜欢我。” “不用担心这些。”顾禹谦温声说:“你只需要思考,想不想见他们?” 黎知晚停顿了几秒,才说:“他们已经过去了…对吗?” “嗯。”顾禹谦说:“没事,若真的不想见他们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离开。” “走吧。”黎知晚看向他,说:“他们是你的好朋友,让他们等太久了…也不好。” 前方绿灯一亮,顾禹谦发动车子,轻声说:“没什么不好的,一切以你为先。” 他说罢,就将手机递给黎知晚,说:“密码没变,给沈彬打个电话。” 黎知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接过手机来。 可尴尬的是,她不记得他手机密码了。 只好转头问他:“你密码…是什么呀?” 顾禹谦诧异的将视线投向她,说:“你学习几乎过目不忘,到我这里,连我手机密码都记不住?” 是记不住,还是根本没放心上? 黎知晚解释说:“对不起,时间太久…我忘记了。” 顾禹谦笑了下,也没生她的气,温声说:“密码四个一。” “我一会儿把手机密码改成你的生日,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 黎知晚刚把密码键按上,回头疑惑的问:“为什么要改成我的生日?” 明明可以改成他的生日,为什么要偏偏改成自己的? 顾禹谦说:“我乐意。” 末了,又说了一句:“黎知晚,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挺呆的。” 感情这方面,开窍总是如此迟缓。 黎知晚没回答他,视线落在他手机壁纸上。 是当初高考前离开江城一中的那天,他们一起在十六班教室里拍的。 日落黄昏,微风飞扬,顾禹谦怀里抱着她的书,两人一起看向镜头,定格了青春最温柔浪漫的一幕。 这张照片是他们青春时期唯一的合照,以至于后来那些年,顾禹谦每每想起她的诀别与背叛,都会狠狠心将这张照片毁掉。 可后来换了无数个手机,删了一次又一次,却从未真正彻底毁掉。 年少心动,最终困了他一生。 当时的黎知晚还傻乎乎的问他:“你怎么把我们的合照…设成壁纸了?” 顾禹谦失笑,说:“因为喜欢你。” 他说喜欢时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遮掩。 黎知晚摸了下自己突然泛起烫意的脸,闷闷的喔了一声。 顾禹谦右手蹭过去,抚了下她的侧脸,笑说:“这么烫,害羞了?” 黎知晚轻轻往右边躲了一下,磕绊的说:“没…没有。” 顾禹谦一笑,收回手说:“你给沈彬回个微信就行,他这会儿估计忙完了,在玩手机呢。” 黎知晚点开微信里沈彬的聊天框,发现连微信聊天背景都被他设置成了那张合照。 顾禹谦没有删微信聊天记录的习惯,还能看到他和沈彬的聊天对话。 最近几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他跟沈彬说【包厢温度别调太低,黎知晚体质不好,容易感冒。】 【记得开窗散散烟味。】 【一会儿说话,嗓门不要太大,会吓到她。】 沈彬先是发了个【放心吧谦哥。】 后来又发了个“杀了我吧”的搞笑表情包。 顾禹谦见她发愣,以为她在看自己微信里有没有和别的女孩聊天,笑说:“看什么呢?” “放心晚晚,除了你,没别人。” 他一天天心思全花在她身上了,没有心思和别的女孩闲聊。 跟别人多打一个字,都觉得烦。 黎知晚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说:“要我给沈彬发什么?” 顾禹谦说:“你就跟他说,因为我今天突然有个急事,就先不过去了,庆功宴的事情改天再说。” 黎知晚一愣,并没有按他说的发过去,而是发了个【我们在滨江大道上,应该很快就到。】 她发完后,按灭手机,说:“我跟他说,我们很快就到。” 顾禹谦眉心微动,问:“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不太想去,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黎知晚转头看着他侧颜,声音温柔且坚定:“顾禹谦,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我的情绪。” “我不想让你为难。” 第86章 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而且…”黎知晚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之前还说过…要带我去见见他们。” “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她说。 车子匀速行驶在滨江大道上,在骄阳的照耀下,江水波光粼粼。 顾禹谦的视线落在前方宽阔的道路上,并未转头看她,只是说:“你的事我从未觉得为难过。” 因为碰到和她有关的事,他的选择永远都是以她为先。 他继续缓缓说道:“我照顾你的情绪,是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性子,太容易受委屈。” 黎知晚抿了抿唇,侧头望向江水。 良久后,听到顾禹谦说:“沈彬他们性格不错,别怕。” “有我在呢,他们不会欺负你。” 黎知晚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沈彬他们不会欺负自己。 毕竟刚才看到他和沈彬的聊天记录时,就发现顾禹谦很细心,叮嘱的头头是道。 等他们到达指定的酒楼,是下午六点。 太阳依旧肆虐,顾禹谦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在只有他们四个人的群里发了个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 发完消息后,他就带着黎知晚坐上电梯。 他和黎知晚刚走到包厢门口,门就突然打开。 礼花筒砰的一声响起,自空中徐徐落下五颜六色的花瓣。 沈彬他们几人齐声喊道:“祝黎知晚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花瓣落在她和顾禹谦肩上和头发上。 那一刻,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词语:琴瑟和鸣。 分离那些年,黎知晚经常回想起这一刻,总觉得这一生有过这么一次心心相印的时刻,就已足够。 人不能奢求太多,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她愣神的时候,顾禹谦转身拂去她肩上的花瓣,笑问:“想什么呢?” 黎知晚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沈彬上前一步,指了下包厢里的气球和横幅,笑着开口:“黎同学,我们兄弟几个准备的庆功宴,还成吧?不比周家的差吧?” 黎知晚点了点头,视线从包厢里七彩斑斓的气球里转回来,声音虽小,但很真诚的说:“谢谢你们。” 陈季川笑得开朗,挑眉说:“不用谢不用谢,都是谦哥吩咐的,这些东西和包厢也都是他订的,你要谢应该谢他才对。” 黎知晚侧身看他。 顾禹谦笑了笑,抬手在她腰上虚扶了一下,说:“进去看看。” 黎知晚:“…嗯。” 顾禹谦领着她坐下来,将菜单递给她,说:“我提前点了一些你爱吃的,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再加点。” 他事事周到,黎知晚将菜单合上,说:“我没有了,你看看他们要不要加菜。” 她刚说完,对面的陈季川说:“不用管我们,你们随意。” 没一会儿,服务员将菜品一一端上来,摆放整齐,装饰的非常精美。 顾禹谦先动筷,给她夹了些菜,其他人才依次缓缓动筷。 起初刚进门时,包厢里的氛围还算正常,沈彬等人都很热情,后来就渐渐没人说话。 怎么说呢,黎知晚总感觉有点尴尬。 大概这样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几分钟后,顾禹谦掏出手机,点开他们的微信群。 【都是哑巴么?吱个声。】 第87章 我可以当你的跳板。 对面几人的手机在同一时间发出响声。 沈彬低头回了个消息【谦哥,不是你让我们话少点吗?】 陈季川回复【就是。】 紧接着又发了个‘做人真难’的表情包。 顾禹谦简短回了个【正常点说话就行。】 对面几人放下手机。 黎知晚刚喝了一口果汁,就看到沈彬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黎同学,今天的天气是挺热的…对吧?” 顾禹谦:“……” 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天气,还用得着他问。 他话音刚落,陈季川噗嗤笑了一声,说:“你挺会聊天的啊。” 黎知晚笑得温柔,点了点头,说:“嗯,外面是很热。” 沈彬尬笑了一声,说:“那就好。” 顾禹谦无奈的看着对面三个人,轻声说了一句:“别聊了,吃饭吧。” “行行行。”沈彬说完后,就端起杯子喝水。 陆元时倒没像他那样尬聊,而是说:“听谦哥说你报的京大新闻专业,是想以后当记者吗?” 黎知晚看向他,说:“有当记者的想法,但…不是很确定。” 毕竟以后那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未定。 陆元时笑着说:“挺好的,其实这些年新媒体发展的很不错,以后也可以尝试自己创业。” 黎知晚说:“创业…是挺不错的,但对我来说太难了,京北不是那么容易立足的。” 陆元时虚指了一下顾禹谦,语带调侃的说:“有谦哥呢,在京北立足不算难事。” 黎知晚转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点点迷茫。 顾禹谦给她杯子里再添了一些果汁,语调平和:“黎知晚,我可以当你的跳板。” “有我在,不会让你遇到难事。” 他说这些话时十分真诚,好像一切的利用都可以顺理成章。 他愿意当她的跳板,助她青云直上。 黎知晚怔愣了几秒,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是震撼于他无私的付出,亦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爱意? 一切都太迷茫了。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处理感情的能力。 之后的聊天越来越正常,沈彬也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傻乎乎的尬聊,而是越聊越顺利。 聊到后面沈彬开始吐槽陈季川,说他为了讨闻玥姐欢心,天天跑去健身房练腹肌。 还说他越练越自恋,大半夜给自己发了几张腹肌照。 把他膈应坏了。 黎知晚听着忍不住笑了几声。 顾禹谦笑得浮浪,凑到她耳边说:“是不是想看腹肌?” 黎知晚脸一红,低下头说:“…没有。” “我有。”顾禹谦说:“想看的话可以找我,对你免费。” 黎知晚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下,他才稍作收敛。 不知道他们聊了多久,有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上面放置着一个三层的草莓蛋糕。 蛋糕上刻印着【祝晚晚平安康乐,万事顺遂。】 那天墙壁的横幅恭贺她前程似锦,蛋糕祝福她万事顺遂。 顾禹谦几乎将一切的爱意和偏爱都展现出来,铸就了她十七岁最高光的时刻。 后来黎知晚总是问自己,为什么忘不了他? 或许她十七岁这年得到了最赤忱的爱,此后种种再难入眼。 那天他们一行人散场时是晚上九点,江城市灯火通明。 她和沈彬几人缓缓作别。 顾禹谦开车带她回家。 路过滨江大道时,他望了一眼沉沉的江水,柔声问她:“七夕那天你会来的,对吗?” 第88章 我愿意。 盛夏夜晚,热气未消,风从车窗吹进来。 他问出那个问题时,黎知晚并没有立即回应他。 而是抬手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至而后,沉默了几秒,轻声说:“顾禹谦,我妈说爱我,却抛下我远走异乡。周庭也说过我们一辈子不要分开,可他不听我解释,任由北宁附中那些人霸凌欺辱我,甚至最后还试图囚禁我,不让我参加高考。” “你是不是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 爱得那样浅薄又短暂。 若是如此,那他们之间不如不要开始。 她又何必去赴七夕之约。 她问那个问题时,车子刚驶出滨江大道。 顾禹谦没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而是将车停在路边,解下安全带,问她:“要下去一起走走么?” 黎知晚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江城西城区去年刚扩建,吸引了很多饮食行业入驻,路边开了很多网红小吃店。 行人熙熙攘攘,热闹拥挤。 顾禹谦担心她走丢,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一直拉在身旁。 两人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走出那条繁华的街道。 顾禹谦站在一处昏黄的路灯下,垂眸看她,说:“黎知晚,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想了很久。” “你问我以后会不会像他们那样,当下的我,一定会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 “但我明白你的担忧和不安,你虽然很少专门提及你的父母,但我从你的只言片语里能体会到,在你心里,是不相信爱的。” “因为你见过的人,你父亲,周齐山,甚至是周庭,你从他们身上看到的全是男人的卑劣面。” “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世上的男人都该像他们一样,寡廉鲜耻,自私自利。” “我不否认,这世上的确有这类男人,甚至…你可能不知道,我见过的比你见过的要多得多。” “可我始终觉得,我一定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黎知晚在他字字真诚的话语里,抬眸看他。 夜灯昏暗,将他的眸子衬得越发漆黑。 黎知晚心底微微触动。 一个人一旦愿意说出承诺,就已经难能可贵。 毕竟他说出口的那一刻,是真心觉得自己一定会做到。 顾禹谦的笑意寡淡又无奈,叹气道:“其实我说的这些,我知道你不相信。” “可我还是想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今年十八岁,无法给二十八岁的顾禹谦做保证,但至少这十年,你可以考虑给我个机会。” “看看我会不会达成承诺,做的比所有人都要好。” “黎知晚,你愿意给十八岁的顾禹谦一次机会吗?” 他说这些话时实在太过于温柔,而她又太容易向温柔折服。 黎知晚眼眶微红,静静的望向他,说:“我愿意。” 她这一声‘我愿意’好像用了太多力气,足以将她这一生所有的勇气都消耗殆尽。 顾禹谦笑意柔和,抬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轻声说:“谢谢晚晚。” “庆功宴我给你办过,以后每年的生日宴也都交给我,好不好?” 黎知晚:“…好。” 第89章 七夕节 七夕节那天是八月十号,江城市大街小巷都有年轻情侣的身影。 烈烈骄阳也挡不住爱意的迸发,有人在告白中收获爱情,亦有人看着所爱之人捧着玫瑰,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 可无论如何,都有遗憾。 黎知晚在这一天收到了邮政快递的电话,邮递员将京大录取通知书放到了她户籍所在地,也就是南宁旧巷附近的邮政点。 让她本人带着身份证去取录取通知书。 黎知晚礼貌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换上了新买的浅蓝色连衣裙,拿着遮阳伞,坐上电梯下楼。 正值下午五点多,骄阳依旧耀眼,她举着伞在路边等车。 顾禹谦从昨晚就没见人,说是和沈彬他们去一个地方玩,傍晚会来接她。 她刚坐上车,就接到了顾禹谦的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感的清澈,问她:“你在锦江公馆么?” 黎知晚说:“我刚离开,准备去一趟南宁旧巷拿录取通知书。”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那你找个凉快的地方等我,我送你去。” “没事,我叫了车,已经坐上来了。”黎知晚说。 “那也行。”顾禹谦看着海边快要布置好的表白现场,说:“你快到了发一条微信,我去接你。” 黎知晚说:“好。” 那边的顾禹谦挂掉电话后,又叮嘱工作人员核实一下四周灯光电源。 沈彬望着那一条长长的各色花瓣铺就的道路,又抬头看着前方构建的公主城堡,以及沿海岸线搭建的各色花束。 他侧头惊叹道:“谦哥,你真是下血本了,就今天一天,估计江城所有花艺师和花店直接赚翻了。” 陈季川也搭着顾禹谦的肩膀,问他:“你是不是把江城所有的花店都买空了?” 顾禹谦没心思搭理他们,说:“你们要实在闲,就去帮个忙。” 沈彬拉了一个小板凳,整个人瘫坐在上面,唉声叹气的说:“从昨晚忙到现在,你让我们也歇歇,生产队的驴也要休息呢,何况我们仨还是你兄弟。” “是啊,你这谈个恋爱,先把我们仨榨干。”陈季川又拿了几个椅子过来,向远处喊道:“元时,你别忙了,快过来坐几分钟。” 他喊完,躺在沙滩椅上,侧头看身旁的顾禹谦,说:“谦哥,你说女孩是不是都很喜欢这种浪漫的表白现场?” 顾禹谦低头看手机,语带散漫:“不清楚。” 陈季川:“那你都不清楚,怎么知道黎知晚会喜欢这个?” “她喜欢花。”顾禹谦说:“所以应该也会喜欢这个氛围。” 他每次买花给黎知晚时,都会看到她笑。 不过他也不是十拿九稳,毕竟也是第一次正经追女孩子。 陈季川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几口,说:“谦哥,闻玥姐平时都喜欢什么啊,你能不能详细和我说说?” “她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比如喜欢什么花?吃饭偏什么口味?” “或者你知不知道…她有哪些前任啊?” 顾禹谦正在微信上联系灯光师,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等他问了好多问题后,才转头看他,说:“你说什么?” 陈季川又重复了一遍那些问题,然后把手机备忘录点开,说:“你说的越仔细越好,我好记下来。” 顾禹谦轻叹道:“你就非得追我姐?” 陈季川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她,你就跟我说说吧。” 顾禹谦很是无奈,说:“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那她有哪些前任啊,你认不认识?”陈季川问。 顾禹谦:“你问这些干嘛?” 陈季川:“我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好避雷啊。” “也没什么原因。”顾禹谦稍作停顿,才说:“基本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变丑,二是到时间了。” 陈季川好奇的问:“什么叫到时间了?” 顾禹谦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看到了黎知晚发来的微信。 【我到邮政了。】 顾禹谦回她【好,我来接你。】 那边的黎知晚挂完电话,就进去邮政拿快递。 邮政的工作人员核实了一下她的身份证,才将录取通知书交给她,还顺带恭贺了她。 黎知晚礼貌的道谢,然后就离开了邮政快递站。 刚走出门口举起伞,就看到了黎术的身影。 他正在对面的小商店买烟,一身沧桑,满目憔悴。 第90章 一切都将破碎 那日傍晚,夕阳隐退,天色慢慢暗沉下来。 江城的八月,天气说变就变。 黎术站在对面的街道上,目光阴森森的落在黎知晚身上。 黎知晚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本能的后退一步,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而是转身想要绕道离开。 谁知黎术脚步极快,穿过马路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 黎知晚低头看着他晒的黝黑的手,声音很颤的唤他:“…爸。” 黎术没放开手,而是说:“准备去哪儿?” 黎知晚没吭声。 黎术又说:“刚才明明看到爸爸了,怎么转身就走?是不是你妈妈说我的坏话了,故意让你讨厌爸爸?” “没…没有。”黎知晚没敢抬头看他,只好说:“是离得远,我…我没看清。” “哦,这样啊。”黎术抢过她手里还没开封的快递,说:“这是什么啊?” 黎知晚担心他以后去京北缠上自己,骗他说:“是学校递的毕业档案。” 黎术说:“这么快就毕业了啊,考到那个学校了?” 黎知晚骗他:“…海大。” 黎术没有怀疑,并不了解这些学校,盯着她问:“你妈妈最近联系过你没有?”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她给你寄钱了吗?” “…没有。” 黎术怀疑她的说辞,沉声说:“你最近一直没有回过家,在哪住呢?” 黎知晚大着胆子抬头,轻声说:“之前因为家里离学校太远了,我暂时在一个朋友家住。” 黎术嗯了一声,佯装笑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帮爸结个账。” “爸,我刚高中毕业,没什么钱,等我以后赚了钱……再给您好不好?” 黎术笑得意味不明,说:“没多少钱,你付得起。” 黎知晚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发现实在挣脱不开。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害怕,害怕黎术打她。 她心里很慌,尽量冷静下来,思索了几秒后,说:“爸,我突然想起…我有一个卡里面…好像有一点钱,附近有一家银行,我去给您取钱行不行?” 黎术笑得森冷,放开她的手,说:“好啊。” 黎知晚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从他手里拿过快递,说:“那您在这里等着,我去给您取。” 黎术说:“好啊,爸爸就在这等你。” 黎知晚勉力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巷子口走去。 她刚离开黎术,就给顾禹谦发了条微信。 他还在滨江大道堵着,说很快就到。 巷子口距离远,她还未走出巷子口,黎术就拍了一张她的背影照,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的男人声音粗犷,说:“不还钱还敢给我打电话,找死是不是?” 黎术一脸谄媚的说:“虎哥您先别生气,看看我给您发的照片。” 被叫虎哥的人点开黎知晚的背影照,说:“啥意思啊?这妞谁啊?” “我女儿。”黎术说:“长的特别漂亮,绝对比您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漂亮。” 那边的虎哥笑得一脸猥琐,说:“黎术,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啊,还不上钱还想着拿女儿抵债。” 黎术一听他这语气,本以为没戏了,谁知对面又问:“是不是处啊?脏的我们这群人可不碰,怕得病。” 黎术谄笑着说:“我拿我的性命保证,保证是处,我都没舍得碰过,就给您留着呢。” 对面传来一群男人的淫笑声。 黎术在那些笑声里开口,唯诺的问:“那虎哥,我欠的那些赌债能抵消了吗?” 虎哥:“等我玩完再说,她人在哪儿?” “就在南宁旧巷。”黎术说:“就是我这女儿吧,看着有点弱,但性子挺犟的,还劳烦您多担待。” 虎哥嘴角扯着笑意,说:“我就喜欢性子犟点的,不反抗,那弄起来多没意思。” “我刚好有几个小弟在南宁旧巷,我让他把人带过来。” 他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黎知晚一直脚步不停的向着巷子口走,从未回过头,根本不知道黎术的所作所为。 她刚走出巷子口,就往左侧马路上走,总想着先跑到左侧那个小型广场。 行人多的地方,总会更安全一点。 但她还没有走到马路上,路边的一家麻将馆里就冲出来两个年轻男人,用手捂着她嘴,直接将她拉进了麻将馆。 她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黑色的胶布,完全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几个陌生男人穿着黑色的背心,露出强健的腱子肉,打着电话说:“虎哥,你要的人带回来了。” 然后没说什么,又挂断了电话。 “虎哥说他马上到。”那个男人将手机扔在桌几上。 黎知晚的手被绑在身后,害怕的一直在发抖。 绳子绑的很紧,勒的她手腕上显出明显的血印来。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酒瓶,仰头猛喝了几口,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脸,说:“一会儿乖点,好好伺候哥几个,就能少受些苦。” “别作,听见没有?” 黎知晚侧头,躲开他的手。 “呦,还挺有脾气?”那男人板回她的脸。 黎知晚没吭声,目光落在远处散落在地的录取通知书。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响彻的打雷声,有闪电划过天际。 那名被唤作虎哥的男人进来时,卷帘门外的雨声渐大。 来人眉心上方有一颗黑色的肉痣,面露凶光,身材臃肿。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眉眼有些熟悉,但戴着黑色的口罩,黎知晚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刚一进来,其他几名年轻男人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十分恭敬:“虎哥,您来了。” 虎哥嗯了一声:“她就是黎术的女儿?” “是,我们是按您照片找的。”男人将地上的身份证拿起来看了一眼,说:“她身份证也姓黎,叫黎知晚,应该不会错。” 虎哥上前几步,走到黎知晚面前,用力扯下她嘴上的黑色胶带,定眼一看,笑意加深:“这么漂亮啊,怪不得你爸会拿你做交易。”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面容一瞬间就变得惨白,颤抖着身体说:“你…你说什么?是我爸…联系的你们?” 男人的笑声带着讽刺:“不然你以为呢?他前段时间来我赌场玩,欠了我三十多万,我找人差点打死他,他躲了我半个多月,今天他主动给我打电话,说愿意将你卖来抵债。” 黎知晚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如今心如死灰,只有不到几秒的时间。 她从前就知道黎术不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他竟然能没人性到这种地步,连亲生女儿都能卖。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的不幸和苦难都要降临到她的身上。 虎哥看着她眼里的泪,说:“把她绳子解开,不然搞起来没意思。” 有男人上前解开她的绳子。 绳子刚被解开,她就趁其他人不备,跑去了门边,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准备按紧急联系人顾禹谦的电话。 谁知手机刚拿到手里,她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想跑?不自量力。” 黎知晚捂着下腹倒在地上,手机被人拿酒瓶砸出裂痕来。 虎哥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跑啊?怎么不跑了?” 昏暗的麻将馆里,有近十名长相彪悍的成年男性,她想反抗是绝对没用的。 她见反抗不行,只好转变思路,哑着嗓子问:“黎术欠了…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给你们好不好?” “求求你们放了我。” 虎哥一笑:“放了你?你爸都还不起?你拿什么还?” “再说了,到手的美人,哪有放手的道理?” “不如你好好伺候我,若真的让我爽了,说不定我会考虑抵消你爸的债。” 黎知晚近乎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会还清你们的钱,求求你们放了我。” 男人笑得淫靡,靠近她纤细的脖子闻了闻,说:“老子不想要钱,就想要你肉偿。” 黎知晚在他靠近时,用力推搡他。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就开始脱她衣服,其余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笑。 那位带着口罩的少年,上前了几步:“…哥。” 他开口时声音很沙哑,不像是正常的干哑,而是声带破损的哑。 “快给老子闭嘴。”虎哥根本没理他,喊道:“来个人给我按住她。” 来了一个男人将她的手腕按在地上。 虎哥没什么耐心脱她的衣服,直接拿出一把刀划开她侧腰的布料,握了上去:“我靠,触感真她妈的好。” 黎知晚扭动着身体,奋力仰起头咬住他的肩,用尽了全身力气,用力到直接尝出了血腥味。 男人推都推不开她的头,最后是另一个黑色背心的男人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才把她拉开。 男人咒骂了一声,捂着剧痛的肩膀,骂道:“真她妈倒我胃口。” 他站起身擦了擦肩上的血,说:“给她下点药,让她安分点。” 黎知晚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后退,却还是被握住脚腕拉了回去。 她的嘴唇被掐着脸撬开,在挣扎中被灌进去了药。 她捂着脖子想将药咳出来,那些人却强迫她咽下去。 药效上来的很快。 她是在哪一刻彻底晕厥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昏迷前,耳边是一群男人淫荡的笑声,以及江城那场经久不消的雷雨声。 天空黑沉的像存于人世的深渊,传来一道又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声,将所有罪孽在十七岁这年展开。 黎知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醒来时天色黑暗,她已经不在刚才那个麻将馆。 头顶的大雨越下越大,蔓延在黑沉沉的天空里。 她一身的青紫伤痕,被人扔在一处垃圾堆里。 黑色的塑料袋被堆积的很高,遮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撑着胳膊想站起身,却又重重跌了回去。 一直没哭的她,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坍塌。 她拾起垃圾堆里早已被雨水浸湿的录取通知书。 快递被人打开过,红色的封面被撕成两半。 轻易的撕毁了她十多年的心血与努力。 她抱着臂在大雨里哭到失声。 脑海里是顾禹谦在那场庆功宴里,曾祝她金榜题名,祝她万事顺遂。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今日化为泡影,所有的美梦在此刻全部变成痴心妄想。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肮脏不堪的自己。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要让她活着面对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想爬出垃圾堆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澈干净。 此刻正在幽深的巷子里到处喊她的名字。 “黎知晚!” 第91章 她为什么自杀? 南宁旧巷里的路灯是坏的,无人看见垃圾堆里还蜷缩着一个女孩。 暴雨如注的深夜,宛若深渊的旧巷里,只能听得见顾禹谦焦急的喊声。 他的手机灯光照过不起眼的垃圾堆时,只停顿了几秒。 黎知晚在那几秒里屏住呼吸,身形藏在那些散发出腥臭味的垃圾里。 她不敢出声,不敢以这样的模样面对顾禹谦。 她怕他厌恶自己。 怕他承诺的所有喜欢都变成厌恶。 潇潇雨声里,她听着顾禹谦一遍又一遍的喊声,捂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或许是她太懦弱了,没办法在十七岁这年面对如此残酷的境遇。 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她在那几秒里怨恨过很多人很多事,想着或许自杀才是摆脱当下最好的办法。 可她心间仍怀有一丝美好的期待,幻想眼前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自己睡醒了,一切就变好了。 她会拿着心心念念的录取通知书,会和喜欢的男孩一起去京北读书。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四周的腐臭味,发抖疼痛的身体,都在残忍的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是真实的人世间。 雨声砸在黑色塑料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禹谦还站在垃圾堆前,接了沈彬的一个电话。 沈彬说了很久的话。 顾禹谦望着漫天雨幕,声音很哑:“让那边工作人员先撤了。” “我还没找到她。” 沈彬似是又说了些什么,才将电话挂断。 顾禹谦举着手机,在垃圾堆里环绕着看了一圈,除了一堆黑色的塑料袋外,没发现任何异样。 黎知晚躲在里面,动都不敢动。 悲凉恐惧的思绪在这场大雨里被无限放大。 她脑海里全是这几个月来所有美好的画面。 她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些。 等到顾禹谦抬脚离开时,她才敢大口呼吸。 她伸手推开一个垃圾袋,隔着绵绵不休的雨幕,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 这是十七岁这年,她最后一次久久的望着他的背影。 江城的这场雷雨直到凌晨两点都未曾停歇。 黎知晚拖着沉重的步伐,淋着大雨,走到了距离南宁旧巷最近的一个派出所。 门口保卫室有位中年男警察留守着,看着她湿漉漉的衣服,和胳膊上的青紫伤痕,关切的问:“小姑娘,是来报案吗?” 凌晨两点多,后面办公大楼里有零星几处灯光亮着。 黎知晚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警官说:“报什么案?”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心里的痛苦直奔喉咙,以至于无法说出一个字。 警官把她叫进来,给她倒了杯水,见她年龄似乎还小,温声问她:“今年多大了?爸爸妈妈怎么没陪着过来?” 爸爸…妈妈? 她听着这些话,抹了抹脸上的泪。 估计她说了都没人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卖女抵债的父亲。 黎知晚哽着嗓音,说:“…十七,我父母……” 她话都没有说完,后面办公大楼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声音很大,隔着雨水都能听见。 深夜里,三四名警员冲过去看情况。 这名中年男警察也跑了出去。 黎知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过去。 她起初步子很快,在看清地上血水时,便腿软到只好止住脚步。 躺在地上女孩和她只隔了三四米。 死去时眼睛是睁开的,瞳孔是深黑色的,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有经验的警员蹲下身检查了一番,重重叹了口气,说:“没救了。” “唉,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 黎知晚看着眼前跳楼自杀的女孩,血水顺着大雨涌进她的脚腕。 她的腿瞬间一软,跌坐在地。 她望着女孩渐渐发散的瞳孔,身体被无限恐惧包裹着。 女孩的头发很长,铺散在满是血水的地上。 她死去时眼睛睁的很大,嘴唇张开,像是要尽力诉说冤情,却最终不得不屈服于这腐朽的人世间。 在那几分钟里,女孩的眼睛深深印入黎知晚的心底。 她突然没了刚才的恐惧,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她蹲下身,伸手想摸摸那女孩的眼睛,却被一位警员及时拉起身,厉声道:“别碰,要保留现场。” 黎知晚听话的站起身。 刚才那名中年男警员将她叫回保卫室,递给她一份资料,说:“你先填一下报案信息,上班时间过来。” 能看的出来,因为刚才那名女孩自杀的事情,派出所有一阵子要忙碌了。 黎知晚握着笔的手都在发抖,实在写不出来一个字,抬头问他:“那女孩…为什么自杀?” 警员在电脑前写资料。 简短的回复她:“强奸案。” 黎知晚心跳一停,似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几分希望,说:“她父母…不管她吗?” 怎么会让她下定决心自杀? 警员边填资料边叹气:“没办法,那女孩报案,她父母觉得丢人,收了对方的钱就把案子撤了。” “真是可惜,小姑娘才十六岁。她自杀了,以她父母的性格,估计也不会替她主持公道,只会息事宁人,我们没办法将那个施害者绳之以法。” 警员心情沉重的说了这些话,看着眼眶通红的黎知晚,说:“你把案子信息先一填,天亮了带着父母过来。” 黎知晚原本欲与之抗争的情绪,在听完他的话后,一点点崩塌。 她沉默了很久,仍旧想给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正义的机会。 “叔叔,能借一下你的电话吗?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可以。”警官把手机递给她。 她走出保卫室,站在屋檐下,拨去了林莞的电话。 打了三遍,电话才被接通。 林莞不知道是她,声音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 “谁啊?” 黎知晚低声说:“妈,是我。” 林莞:“是晚晚啊,有什么事吗?” 黎知晚先是沉默了几秒,才说:“妈,我身边…有个女同学自杀了。” 不等林莞的反应,她又补充道:“因为…强奸。” 林莞心里一惊:“晚晚,你现在人在哪儿?” 夜里风雨大,黎知晚吹着冷风,出声说:“妈,我想知道…如果被强奸的那个女孩是我,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林莞以为她在开玩笑,安慰道:“晚晚,你别多想,也别害怕。” 黎知晚没说话,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林莞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她会被强奸,应该跟她自己也有关系,是不是……她平时就穿的很暴露啊?”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黎知晚冷声打断:“别说了!” 她自幼乖顺惯了,很少以如此语气和林莞说话。 林莞一时难以招架。 黎知晚的心一点点麻木,直至湮灭最后一抹希冀。 死的明明是个女孩,为什么要将错怪在她的头上。 黎知晚将手机还给了那名警官,迎着疾风骤雨离开了派出所。 只留下一张空白的立案资料。 第92章 我不想恨你了。 凌晨四点时,黎知晚晕倒在周家别墅门口。 她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许只有躲在这里,顾禹谦才会暂时找不到她。 是周庭最先发现的她。 他向来觉浅,即使喝了安眠药,最多也是睡两三个小时就醒来了。 他在楼下倒水时,隔着落地窗看到了晕倒在门口的黎知晚。 那个时候雷雨刚停,但天依旧雾蒙蒙的,风从高处的枝桠上吹来残留的雨珠。 周庭将浑身是伤,被雨淋湿的她抱回二楼卧室。 她醒来时还发着高烧,人是不清醒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周庭端着一碗药进来。 药还很烫,他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很沉:“去哪了?”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黎知晚没说话,背过身去,将头埋在被子里。 周庭就站在床边看她,好半晌都没听见她吭声。 外面又开始打雷,劲风伴随着大雨,刮在窗户上。 闪电呼啸着划过天际线。 黎知晚听着雷声,整个人躲在被子里浑身发抖。 周庭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放柔了一些,说:“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因为发烧难受,或是又碰到了黎术。 他以为她一身伤是黎术打的。 从未往另一方面想过。 以至于他后来知道真相后,才会做出残忍且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阵雷雨声渐小后,黎知晚失控的情绪才得以好转一点,身体也不再颤抖了。 周庭端着药碗,将她头顶的被子掀开,说:“把药喝了。” 黎知晚把被子重新盖上,哑声说:“我不喝,倒了吧。” 周庭复而掀开被子,看着她因为高烧而通红的侧脸,蹙眉说:“别闹脾气。” 他舀了一勺药汁,递到她唇边,温声说:“喝了就不难受了。” 黎知晚没理他,将药勺推开,勺子里的药水洒在地板上。 她的声音很弱:“你走吧,我想睡一会。” 周庭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也不忍心冲她发火,端着药碗就走了出去。 家里的保姆接过他手里凉掉的药,问:“少爷,要再熬一碗吗?” 周庭冷声说:“不用,叫个医生过来。” 他上到楼梯口时,问:“我爸什么时候走的?” 保姆说:“周先生和夫人是早上九点半的飞机,夫人出国前还专门打电话过来,托我好好照顾小姐。” “让烧退了,给她打个电话。” 周庭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往二楼卧室走去。 他进去黎知晚的卧室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用电子体温计在她额头量了一下,体温是39.7c。 他又打了电话催医生尽快过来。 医生马不停蹄的赶来周家别墅,给黎知晚打了退烧针。 她那一场高烧,来来回回烧了好久都未曾消停。 周庭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给她胳膊上抹了好几次药。 看到她胳膊和腿上的伤口时,总会发狠的想着,黎术这人也不能留了。 他以为他应该继续恨着黎知晚才对,却在给她抹药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心疼她。 语气都莫名的温和:“你别生病了好不好?” “我不想恨你了。” 他所有的话,黎知晚都听不到,昏昏沉沉的陷入进无边梦魇里。 她高烧第二日的时候,顾禹谦还是找到了周家别墅来。 周庭给她掖好被角,下楼准备会会顾禹谦。 保姆问:“要请他进来吗?” 周庭冷笑一声,说:“不用,我出去见他。” 他走出大门时,看到顾禹谦靠在车门上,手里还夹着一根烟,目光深邃的落在他身上。 周庭明知故问:“找我有事?” 顾禹谦随意捻灭烟,嗓音沉冷:“黎知晚在不在你这?” 他在江城许多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人,还托警方那边找,都没找到人在哪儿。 路边监控显示的最后一个地方就在周家别墅附近。 黎知晚除了在周家,应该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周庭不答反问:“你说呢?” 顾禹谦被他一激,上前一步拽住他衣领:“你他妈的找死是不是?” “把人交出来。” 周庭一笑,用力将他手拉下来,后退一步,整理了几下衣领,淡笑着说:“顾禹谦,我真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底气,跑到我这里来要人。” “你是她什么人啊?” 顾禹谦闻言,语气一顿,随即又沉声说:“周庭,我和她快在一起了。” “快在一起?”周庭不屑的嗤笑一声,说:“那不就是还没在一起么?” “你前两天七夕在海边搞的表白现场,江城人尽皆知。” “但顾禹谦,你有没有想过…晚晚若真的喜欢你,她会不去么?” 他一字一句说道:“她没有赴约,正是说明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顾禹谦不信他的这些说辞,冷声说:“她喜不喜欢我,还轮不到你来说。” 周庭似笑非笑的说:“是轮不到我说。” “但是顾禹谦,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比得过我和她十多年的感情?” 他刚说完,顾禹谦正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他挑拨离间的话语,目光突然落在周家别墅二楼窗户处打开的窗帘。 能看到窗台上放着几株新鲜的洋桔梗。 他看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影。 周庭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眸光暗了又暗。 第93章 好聚好散 顾禹谦那天是被陈季川一个电话叫走的,说是有个急事。 周庭回到二楼卧室时,就看到站在窗边的黎知晚。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说:“他已经走了。” 黎知晚没说话,只是盯着窗边的洋桔梗。 周庭走过去关上窗户,将浅色窗帘拉上,语气带着责备:“烧还没退,别吹风。” 黎知晚站在原地不动,轻轻出声说:“周庭,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忙?”他问。 黎知晚微微垂眸,嗓音平凉道:“帮我送一封信去锦江公馆。” 周庭没问她是什么信,仿佛有预感似的。 直到那天晚上十一点,黎知晚才写完那封信。 寥寥数语,却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每个字都写的极为艰难。 将信交给周庭时,她将门锁的密码告诉他,说:“将信放在书房的桌上,他会看见的。” 周庭接过封存完整的书信,垂眸看了一眼,问:“为什么不等病好了,自己去和他说?” 他其实想问她和顾禹谦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矛盾,会让她如此万念俱灰。 但又不想直接问,只好迂回着问出口。 黎知晚一句话都没说,将卧室的门关上,躺去了床上。 周庭在门口站了几秒,拿着信离开了。 翌日深夜,黎知晚又开始发高烧,薄薄的睡衣全被汗水浸透。 她爬起身去二楼柜台倒水。 走廊的灯没开,只有角落的夜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她头脑实在晕眩,倒水时将玻璃杯失手打落在地。 一声脆响,玻璃碎落一地。 深夜里,声音格外明显。 她急忙蹲下身收拾碎片,手不慎被划伤。 不知为何,她看到手上的鲜血时没有丝毫害怕,甚至那些疼痛能让她得到一丝心理慰籍。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 那画面只闪动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可她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着地上一块碎玻璃,往手腕上划了过去。 一下还没够,又划了几下。 周庭走出卧室时,将走廊的灯按亮,入目便是她手腕处鲜红的血。 血从她手腕涌出来,蔓延到洁白的地板上。 周庭冲过去握住她手腕,看着她另外一只手的碎玻璃,急声问:“你干什么?” 黎知晚回过神来,呆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 周庭将失神的她拉起来,将她带到自己卧室的沙发上,取出医药箱。 里面放着常用处理外伤的药和器具。 周庭处理伤口很熟练,像是经过无数次实操一样。 他包裹绷带时,声音发涩:“你出现这情况多久了?” 黎知晚盯着白色绷带,不说话。 周庭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重了一些:“什么时候开始自残的?” 仍然得不到她丝毫的回应。 像个没有生机的提线木偶一样。 周庭将绷带缠好,说:“这几天好好在家养身体,等不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知道黎知晚的这种割腕现象不正常,和他确诊前的部分症状很像。 若是不加干预,迟早要出大问题。 黎知晚没点头,也没摇头,像是没听见他刚才的话,自顾自的问:“信送过去了吗?” 周庭嗯了一声,说:“今天下午送的。” 黎知晚:“那就好。” 想必他应该很快就会看到了。 顾禹谦那样倨傲的性格,大约看到信后,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处在深渊里的人本就不配祈求光亮。 就连天意都要夺走她费心祈祷的一切。 命运多舛不公,可她更厌恶自己的懦弱。 那夜周庭将她送回卧室,盯着她把药喝了。 黎知晚躺在床上时,他还没离开。 她也不想管他,侧身就准备睡觉。 周庭替她关掉灯,在一片黑暗里开口说:“晚晚,好好活着。” “死的人不该是我们。” 黎知晚心里一窒,攥紧被角微微发抖。 周庭看不见她发抖的身体,只是倾身给她把被子朝上拉了拉,说:“睡吧。” “都会过去的,我们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等他过几年想办法拿下周家大权,再处理掉一些人。 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黎知晚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才压声哭了一会儿。 一切不好的都会过去吗? 对于她而言,除非她死,否则这一切噩梦永远都忘不掉,摆脱不了。 深夜漫长,她与周庭隔着走廊,各自沉浸在痛苦里。 * 顾禹谦是在次日看到那封信的。 是物业工作人员好心提醒他,有陌生男孩来过这栋楼,不过没多久就离开了。 他打开书房门时,心里就涌现出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那封信看完后。 他除了生气难过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甚至她信封里写的那些字,他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若不是熟悉她的字迹,他都会怀疑这封信是周庭故意伪造的。 信里说她起初靠近他,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 说她从未喜欢过他。 这几个月来很感谢他在一中的照拂,但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周庭这样的天才,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还说她想考去京北也是为了周庭,靠近他不过是为了让周庭吃醋,进而回心转意。 说她和周庭已经和好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击垮顾禹谦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落笔写:还望就此诀别,再不相见。 好一个再不相见。 顾禹谦又气又恼,直接将信撕了,开车直奔周家。 他的车停到周家别墅时,周庭像是早有预料,就等在门口。 顾禹谦摔上车门,开门见山道:“让她出来。” 周庭:“你还玩上死缠烂打这一套了。” 顾禹谦满腔的火没处撒,直说:“什么年代了还给我写信,让她出来,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 周庭看着他,说:“信上都说的清清楚楚,没必要再见面了。” “信是你送的是不是?”顾禹谦问。 “是。”周庭大方的承认,说:“我昨天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无论我和晚晚闹多大的矛盾,她和我的感情你永远都比不过。” “更何况如今她和我是一家人,你拿什么跟我比?” “顾禹谦,好聚好散,给自己留点面子,别到最后闹得太难看,辱了顾家的门风。” 顾禹谦气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散不散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让她出来亲口和我说这些话,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信。” 周庭淡淡的笑了笑,说:“你以为是我不让她出来吗?是她不愿意见你。” “顾禹谦,你现在死缠烂打的模样,我都替你丢人。” 第94章 这辈子别再见面了。 那日周庭和顾禹谦不欢而散,要不是家里保姆跑出去拦着,两人能当场打起来。 那天顾禹谦准备离开时,望着二楼窗台,撂下的最后几句话是:“你告诉她,要是今天不出来见我,这辈子都别见面了。” 他坐在车里等到深夜,都未曾等到黎知晚出来。 直到二楼那间卧室的灯熄灭,他望了窗台许久,一直悬在心口的希冀,彻底湮灭。 他不知道那夜是怎么说服自己离开的。 他离开的前一刻还想着,若是黎知晚能出来解释一句。 无论什么理由,他都能原谅她。 他对她一直都很好说话。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都不愿意当面解释一句。 哪怕随便编个理由,他也会原谅她。 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像她信中所说的那样,她真的从未喜欢过自己。 可哪怕再不喜欢他,难道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她就这么厌恶他吗? 明明对她不好的,伤害过她的都是周庭。 为什么要原谅周庭?却反过来对自己这么残忍。 * 一直到八月底,顾禹谦都再也没有来过周家别墅一次。 如她所料,以顾禹谦桀骜的性格,被她几次三番的拒绝,又被周庭言语刺激,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面来找她了。 临近开学,各大高校陆陆续续发布了新生开学通知。 黎知晚通过京大招生官网,联系了学院相关负责的老师,申请补办录取通知书。 申请的时间比较晚,但那位老师态度温和,说即使通知书还没邮递到,也不影响入学,只要带着其他资料过来,可以正常办理入学。 京大报到的时间是九月二号和三号,但黎知晚申请了延缓办理入校。 清大的开学时间也是那两天,但黎知晚九月三号起床下楼时,还见到周庭在楼下吃早餐。 她坐在他对面,随口一问:“你不去上学?” 周庭答的不紧不慢,说:“我送了你再去。” 黎知晚没说话,默默的喝粥。 她最近身体比前一周好了一些,但胃口依然不好,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精气神。 一天基本不怎么讲话,整个人沉默寡言。 今天能主动和他说话,还让他有点意外。 黎知晚这些天除了给窗台的洋桔梗浇水,就是躺在床上睡觉。 睡也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噩梦。 周庭要拉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却十分抗拒,说什么也不愿意去。 无论怎么劝,就是不听。 周庭实在没办法了,将心理医生请到家里来。 她却反锁卧室门,把自己关在里面。 最后是周庭详细描述了一下她最近的情况,医生根据经验配了些药,让按时吃。等情况好点了,还是要当面检查才比较保险。 周庭将配好的几瓶药放在餐桌上,怕她抗拒,骗她说:“维生素,提升免疫力的。” “用量我写在药瓶上了。” 他为了能让她相信,连药瓶都换了。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几个药瓶,放下勺子,离开了餐桌。 周庭看着她上楼的背影,也没了胃口。 * 入学前,周庭重新给她买了手机,手机卡也换了新的,其余证件资料也都是他一手置办的。 他们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十七岁之前。 周庭还是那么体贴温柔,仿佛那些裂痕没存在过一样。 可他们都知道,裂痕一直都在,不过是两人刻意的忽略遗忘,才能这样相安无事的一起生活。 九月八号那日早晨八点,黎知晚收拾了行李箱。 周庭提着她的行李箱往楼下走。 周家的司机早早就在别墅门口等着。 司机将她和周庭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便坐上了驾驶座,开往江城机场。 从机场出发,预计到达京北是中午两点左右。 周庭很早便从林莞口中得知,黎知晚收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一直都没拆穿她,黎知晚也默契的没提这个事。 路程较远,黎知晚在飞机上昏昏沉沉的睡觉。 下飞机时,周庭才叫醒她。 周齐山之前就在京北买了几处房产,也给他们安排了司机。 有一套房离京大很近,在车上时,周庭将钥匙放在她随身带的小包里,说:“嫌宿舍不方便的话,就回家住。” 黎知晚将钥匙取出来,放回他手里,语气听不出情绪:“不用了。” 周庭也没逼她,说:“我陪你进去报道吧。” “不用。” 周庭嗯了一声,然后将几瓶药放进她包里,说:“乖乖吃药,就能睡个好觉。” 黎知晚这次没拒绝,大约也觉得自己再不吃药,是真的没办法正常上学了。 心理不正常的学生,在其他老师同学眼里,算是个异类。 药品总能帮着缓解一下。 她打开车门下车时,周庭也跟着下车。 他将沉甸甸的行李箱拿下来,说:“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还未来得及说些拒绝的话,目光便落在侧面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跑车。 侧窗落下一半,少年的手肘散漫的抵在车窗上,垂下的指腹轻飘飘的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驾驶座的少年明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头时和她的目光相撞。 黎知晚看到顾禹谦薄凉的眉眼时,心底顿时一窒。 周庭是面对着她,并未看到侧后方的顾禹谦。 看着她颤抖的眼睫,问:“怎么了晚晚?” 黎知晚没说话,看着顾禹谦打开车门。 在他朝他们这个方向迈出第一步时,黎知晚收回目光,突然向前一步,抱住了周庭。 周庭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心脏不由自主重重的跳动着。 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手缓缓放在她后背上,低声问:“怎…怎么了?” 第95章 彻底断联 黎知晚没说话,只是双手攥紧他后背的衣服。 站在他们身后的顾禹谦脚步一顿,眸色可见的暗沉下来,连带着双手都不自觉的握拳发抖。 如果说之前那一封信不足以让他相信她喜欢周庭的那些说辞,如今亲眼见到这场面。 他不信也得信。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这半年来将他所有的感情玩弄于股掌,看着他沉浸其中。 看着他越来越喜欢,恨不得付出全部的时候,决绝的抽身离去,给他重重一击。 他顾禹谦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即使周庭当面羞辱他,他也不相信这是黎知晚的意思,还幻想着见她一面,当面听她说清楚。 他托顾家的关系,联系了京大新闻学院的院长,知道她办理了延迟入校,所以八号这天早上五点就来京大门口守着,想见她一面。 一直守到中午两点多,看到的却是如今这种画面。 她不是没看到自己,明明看到了,还主动过去抱了周庭。 他本来还可以欺骗自己都是误会,如今连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顾禹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的画面,手心一点点渗出血来。 他慢慢松开了拳头,后退了几步。 手放在车门上时,接到了沈彬打来的电话,问他在京大见到黎知晚没有。 顾禹谦握紧手机,望着她和周庭相拥的画面,眼眶一点点泛红,收回目光后说:“沈彬,以后别再和我提黎知晚这个人。” “她往后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和我无关。” 沈彬听到他语气里的颤音,连原因都没敢问。 顾禹谦挂掉了电话,开车离开了京大。 原来这世间,真情是会错付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十八岁这年的心动,会以这种结果收场。 原来再炙热的喜欢,交付错了人,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笑话便笑话吧,总归不会再回头了。 等他开车绝尘而去后,黎知晚才放开周庭,后退了两步,哽咽着说了句:“…我走了。” 她说完后,很快便转身朝着学校走去。 周庭站在原地,久久的望着她的背影。 * 那日之后,她和顾禹谦彻底断了联系,在新的大学校园里埋头苦学。 之前高中同学有几个考到了京大,但都不在同一个专业,平时几乎不可能遇见,这让她不免松了一口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她和许芷晴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说来也巧,京大的宿舍分配是按照学院里学生到校的顺序分配的。她是新闻学院最后一个报道的,许芷晴由于和家人一起环球旅行,成了文学院最后一个报道的。 每个学院多出来的几个人组成了几间宿舍,她们俩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宿舍一共四个人,其他两个北方女孩是学历史学的,分别叫俞秋雨和楚菁,性格很开朗健谈,宿舍里时常是欢声笑语。 黎知晚的性子比高中时还要沉闷,平时寡言少语的,经常觉得自己不合群。 但好在许芷晴性格很好,也不在乎她性子闷,经常拉着她一起玩,会给她买零食奶茶,逗她开心。 黎知晚偶尔有说话的兴致了,会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好像很在乎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许芷晴总会笑着说:“因为喜欢你啊,你真的很漂亮很优秀,而且要不是你高三时一直不厌其烦的给我补习数学,我是考不上京大的汉语言文学的。” “你知道吗知晚,高三时咱们班是英才班,竞争力那么大,其他人要么不愿意给我讲数学,要么讲了一遍就不耐烦了,嫌我抽象思维差。只有你从来没有厌烦过,每次我听明白了还会夸我厉害。” “还有一次,我实在想不明白那道几何题,你第二天亲手给我做了个几何模型,我一下子就听懂了。” “其实我高考后一直都想联系你的,可你的手机号打不通,微信也联系不上。” “还好,我们运气好,可以继续做朋友。” 黎知晚看着她粲然的眉眼,淡淡的笑了笑。 那几年她在京大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在人才辈出的京大新闻系稳列专业第一,被大家戏称为学神。 或许人人都容易被外表所惊艳,她时不时会收到很多男孩的花,有含蓄紧张的,亦有大方示爱的。 可她没收下过一束花,都是婉言拒绝。 久而久之,京大都传言她性格太过高傲,不好接近。 每每听到这些传闻时,许芷晴都会有些生气,像护犊子似的,说:“是他们自己不够优秀,追不上你,怎么还成了你高傲了。” 黎知晚并不在乎这些评价,只是让她别生气,传言都没什么的。 许芷晴是真的把她当做好朋友,处处维护她,和她形影不离,偶尔会拿着她的维生素药瓶,倒出几颗,笑着说:“给我也来几颗呗,我也觉得我有点缺维生素。” 黎知晚在她快吃到嘴里时,紧张的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来,说:“这个你…你不能吃。” 许芷晴委屈道:“维生素都舍不得给我吃?” 黎知晚将药装回瓶子里,说:“不是,这个其实不是维生素,是治疗别的…不能乱吃。” 许芷晴说:“治疗什么的?你身体不舒服吗?” 黎知晚搪塞道:“就是高考后的暑假生过一场病,医生特意开的。” 许芷晴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再细问。 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及时察觉到黎知晚的不安,然后不再问下去。 就像她之前在黎知晚面前提过几次顾禹谦,发现她避之不谈,甚至手指颤抖时,就再没提过顾禹谦这个人了。 再难过,再颓靡,日子总要慢慢过下去。 幸好,京北很少下雷阵雨,偶尔夏季下几场。 每到那时,黎知晚都会提前看好天气预报,然后在外面找个酒店住几天。 否则她浑身发抖,情绪失控的样子就会被外人看到。 她不是没想过再去报警,那些人包括黎术,都该被绳之以法才对。 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周围人的闲言碎语,那会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或许报警立案后,她还是会被世人的流言蜚语刺激到崩溃,然后像几年前那个在派出所办公大楼的十六岁女孩一样,在雨夜从高楼一跃而下。 她总觉得若是报警了,警局会不会公平办案不知道,那些人最终会不会伏法也不清楚。 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会在那些人死之前自杀。 她没有赌的胆量。 她连正常活着都艰难。 第96章 我们才更合适。 那几年她和周庭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了,相处的时间也很短暂,没什么太多交流。 不过周庭因为不放心她的病情,会每隔一周固定联系她一次,即使她不接电话,也会执拗的一直打,直到她接通,和他说上几句话,他才会放心。 后来黎知晚为了避免他连环call的情况,会每周末给他在微信上发几个字。 但周庭还是会打电话过来,听听她的声音才罢休。 后来干脆就由着他去了。 她好像很多东西都不再在意了。 每天虽然在学习,但更多是为了逃避现实,除了学习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林莞在国外照看刚会走路的小儿子,偶尔会拍几个视频发给黎知晚,问她【弟弟是不是很可爱?】 黎知晚附和她,说【可爱。】 偶尔林莞也会想起来关心一下她这个女儿,会给她打很多钱,说【女孩子别委屈自己,多买些衣服,要漂漂亮亮的,才会有人喜欢。】 一般话题聊到这里,黎知晚就不再回复她。 母女之间的感情寡淡至此,她实在很难过。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求都求不来的母爱,她那个刚出生的小弟弟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林莞所有的偏爱。 世间父母的感情本就不公平,再声嘶力竭都改变不了什么。 那就随它去。 * 大学几年,她和周庭分别在京大和清大展露锋芒。 她发表了几篇顶级c刊,还在国外顶刊发表了两篇文章,毫无意外的拿到了京大新闻学院的保研资格,所有人都说她前途无量。 周庭学的专业是化学,很早就有行业大佬选中他跟进实验,大二大三在国际各类化学类比赛里斩获头奖。 就连许芷晴这样厌恶物化生的人,都听说了他的丰功伟绩,扬言周庭以后一定能成为国内化学界的中流砥柱,振我中华从他做起。 某种程度上,她和周庭都实现了年少时的诺言。 志在千里,顶峰相见。 * 大三下半年时,周庭申请去国外攻读硕博学位,决定留学时还专门问黎知晚想不想和他一起留学。 其实黎知晚收到过国外几所名校的offer,但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先在国内读硕士。 黎知晚说:“我想留在国内读书。” “好。”周庭看着她说:“我应该用不了几年就会回来,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打我电话,我不会不接。”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好,祝你顺利。” 人成长到一定年纪,就会慢慢放下一些仇恨,选择和自己和解。 没必要撕破表面的平静,让自己处在一种难堪的境遇里。 不如就这样假装相安无事。 周庭站起身准备离开时,说:“三年了,顾禹谦的事你也该放下了。”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黎知晚一怔,呆呆的看着桌上的咖啡杯。 周庭尽量温和的说:“晚晚,我们才更适合,不是么?” “即使当年你们俩真的在一起了,如今也会被拆散,顾家父母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黎知晚倏地笑了下,然后面无表情的说:“他父母不同意,难道周叔叔就会同意吗?” 周齐山多么自私自利的人。 他肯定会让周庭的婚事发挥最大的利益。 何况周庭不仅有良好的出身,再历练几年,不出意外会在科学界盛名昭着,名扬华州。 到时候周庭也会成为不可高攀的名门公子。 周庭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些你不用操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没有任何人和事比你重要。” 黎知晚拿起随身背的小包,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丝毫触动,淡淡的说:“我走了。” * 十月初时,周庭出国留学的前一夜,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黎知晚当时正在洗澡,俞秋雨拿着她手机在洗手间外面喊她:“知晚,有人给你打电话,要接吗?” 黎知晚裹上浴巾,在里面擦头发,问:“谁呀?” 俞秋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有些惊诧的说:“…周庭。” 黎知晚愣了一下,随即说:“先挂了吧。” 等吹干头发出去后,俞秋雨好奇的问:“给你打电话的周庭…是清大那个学神周庭吗?” “就那个长的又高又帅,化学天才周庭对不对?” 黎知晚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可耐不住俞秋雨和楚菁俩人的八卦心思,来来回回一直问她怎么和这么牛逼的人认识的? 黎知晚坐回书桌前,背对着她们整理书籍,只简单说:“高中同学。” “那你们熟不熟啊?”楚菁问。 黎知晚:“不熟。” “那这都晚上九点多了,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知晚,你以前每周都会和一个男的通一次电话,你老实交代,那个人不会就是周庭吧?” 为了止住她们喋喋不休的追问,黎知晚骗她们,说:“不是,我和他真的不熟,他打电话应该是为了要一个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 她刚说完,就拿起手机提着洗衣桶往外面走。 因为正值国庆节,京大很多学生都回家了,洗衣房并没有人,她将衣服放进滚筒洗衣机里。 扫码按下启动键后,黎知晚走去洗衣房的阳台,准备给周庭回个电话,手指还没有按到语音通话,许芷晴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 她为了敲定留学的学校,还专门飞了几趟国外,实际考察学校的环境和饮食,美名其曰饭不好吃的学校不能待。 此刻她正隔着六七个小时的时差,在友人聚会的夜店给黎知晚打电话。 她那边刚开始很吵,充斥着各种dj摇滚乐声响,黎知晚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许芷晴只好走去洗手间里,确保她能听到,才说:“知晚,你猜我刚在这边看到谁了?” 黎知晚说:“不知道。” 许芷晴实在太过于惊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说:“我刚看到顾禹谦了。” “感觉他变化…挺大的。” 第97章 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黎知晚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她已经三年多没听闻过顾禹谦的任何消息了。 哪怕她偶尔忍不住去翻沈彬和陈季川的社交主页,也未曾看到过顾禹谦的任何消息。 他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连同江城那年的盛夏,在她头脑里也渐渐模糊。 她唯一记忆犹新的,是雷雨夜他高俊挺拔的背影。 她愣神时,许芷晴的声音隔着细微的电流声传来:“知晚,你在听吗?” 黎知晚:“…在听。” “你在宿舍吗?” “在洗衣房等衣服。” 黎知晚听到她那边有人喊她,说:“要不你先去忙吧,等你回来再聊。” 许芷晴笑了一声,说:“我其实没忙什么,就是我一个姐妹她男朋友过生日,约在夜店一起玩。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提前融入一下国外的圈子,日后好联络感情,有什么事也好办。” “玩到现在都给我整困了,过来洗手间躲个清静。” “你还没睡吧知晚?” 黎知晚回过神来,看着窗台外朦胧的夜色,说:“还没,衣服晾了就睡。” 许芷晴嗯了一声,说:“那你早点休息。” 挂电话前,黎知晚没多问一句顾禹谦的消息,许芷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黎知晚就挂断了电话。 洗衣机还在运转,黎知晚趁着这个时间给周庭拨回去电话,开门见山道:“有事吗?” 周庭在那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说:“我明天早晨九点的飞机。” “嗯,一路顺利。” 周庭知道她不会来送自己,说:“你一个人待在国内,照顾好自己。” 黎知晚:“我知道。” 周庭那边许久都没有声音,正当她想挂电话时,听到他说:“你…这几年和他联系过吗?” 黎知晚知道他问的是顾禹谦,但还是假装没听懂,问:“你说谁?” 周庭轻轻咳了下,说:“没谁。” 黎知晚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周庭淡淡的嗯了一声,说:“晚晚,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即使我在国外,也不会不管你。” 黎知晚没回应他这些话,只是说:“周庭,我成年了,我有能力对自己负责,不需要你管我。” “成年怎么了?”周庭一笑,说:“只要我还活着,你的事我都会负责。” 黎知晚听到他这些话只觉得太过可笑,当年恨不得自己死的人是他,要囚禁自己的人也是他,不想让自己参加高考,扼杀自己所有梦想的人也是他,怎么如今全然换了一副面孔? 人性的善变,让她越来越看不懂。 黎知晚将这几年一直想挑明问的话,在这一夜直接问出口:“周庭,你不是一直都恨我,恨不得我死吗?” 那些年霸凌她,折磨她的人都是他,为什么这几年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预料之中的,那边的周庭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夜空的残月被乌云遮住。 月色暗淡时,她听到周庭有些哑的声音。 “之前是我的错。” “对不起,晚晚。” 是他因为母亲的自杀,情绪失控,恨意无法疏解,恨错了人。 也是他那时候太爱黎知晚了,所以当恨意来袭时,控都控制不住。 十七岁那年太多爱恨纠葛了,他们谁都没办法理清楚。 可他唯一清楚的是,他是恨她,却从未想过让她死。 他说:“但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死。” “你死了,我怎么办?” “晚晚,对不起。” 黎知晚听到他迟到许多年的道歉,抬手抹了下眼睛不经意溢出的泪,哽咽着说:“周庭,太晚了。” “你的道歉太晚了,弥补不了当年的伤害。” 两人就这样隔着屏幕沉默着,痛苦着,最终是黎知晚先挂断了电话。 她擦干脸上的泪,将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拎着桶回到宿舍里。 她回到宿舍时,楚菁和俞秋雨已经上了床,商量着过几天去周边景点玩的事。 黎知晚将衣服晾去了阳台,在阳台上缓了一会儿情绪,才回到宿舍里。 俞秋雨看着还在下面的她,说:“知晚,我和菁菁打算去青城附近的景点转转,你要去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导师提前联系了我,让我整理一些文献资料。” 楚菁说:“知晚,你就和我们一去玩嘛,你一个人在宿舍待着多没意思,现在可是国庆假,休息休息呗,文献回来再整理嘛。” “一起去嘛。”俞秋雨也附和道:“等我们明年六月份毕业,菁菁和芷晴都去国外留学,只有咱俩在京大继续读研,很少有机会一起玩了。” “咱们仨这次去青城玩一圈,等芷晴回来再一起计划一次毕业旅行,不知道下次一起玩是什么时候了。” 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了许久,黎知晚合上电脑,抬眸看着她们,点了点头,说:“好,那我明天先赶一些资料。” “这就对了嘛。”俞秋雨躺在床上,突然说:“朋友圈都是晒情侣旅行照的,什么时候老天也给我安排个男朋友啊。” 楚菁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有个标准没?” “哪有那么多标准。”俞秋雨说:“非要说标准的话,长的帅,学习好,家世稍微有点,就行哈。” 她们俩就男朋友这个话题聊了许久,黎知晚上床躺下后,她们还一直在聊天。 话题不知为何就慢慢转到了周庭身上。 楚菁问:“知晚,你能不能给我推一下周庭的微信?他长的帅,还是个理科天才,想认识认识。” 俞秋雨也来了兴趣,说:“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他巨帅,我在清大学化学的一个姐妹超级迷恋他,但他平时挺冷漠的,好多女孩问他要微信,他都不给。”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知晚,你是他高中同学,那你清不清楚他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或者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子?我们好参照参照。” 她们一下子问了许多问题,黎知晚一时间有点头疼,加上刚喝了药,很困,有些敷衍的说道:“我改天帮你们问问。” “我先休息了。”她说。 她睡前定闹钟时,习惯性的翻了某软件,上面弹出了一条沈彬新发的动态。 他在国内外各大社交软件都实名认证,经常更新动态。 关注他的人很多,粉丝量很大。 但黎知晚并没有关注他,只是偶尔看看他发的动态,似是想通过他的动态看点别的什么。 她的视线定格在沈彬刚更新的一条动态上,发的是一个十几秒的视频。 定位的地址是国外,正是许芷晴待的夜店里。 视频里灯光绚丽,充斥着音乐的嘈杂声,配的字幕是【恭喜谦哥回归。】 视频进度条划到第九秒时,她看到了顾禹谦的身影。 他坐在卡座最中央,身形映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手里轻飘飘把玩着一个酒杯,淡青色的烟雾拢着他淡漠的眉眼,慢慢四散开来。 视频很短,最后几秒时他身侧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孩笑着靠在他身上,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顾禹谦淡淡笑了笑,和她碰了个杯。 第98章 拿着钱滚。 黎知晚的心里像突然扎了根刺一样,立刻关上了手机,连带着软件都卸载了。 这些东西不该再继续看下去了,只会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来。 那晚宿舍熄灯后,黎知晚也没睡个安稳觉,频频的做噩梦。 半梦半醒的,许芷晴还发了几张照片过来,但她并没有点开看。 许芷晴见她不回消息,知道她应该是休息了,也不再打扰她,在夜店陪着这一群人笙歌鹊舞。 今夜的这场狂欢派对是沈彬专门为顾禹谦举办的,恭贺他三年多的军旅生涯结束,来到国外留学。 沈彬邀请了国内外很多朋友,平时不管熟不熟的都想来攀攀关系,在这种场子里混个脸熟。 许芷晴前半夜参加了姐妹男友的生日宴,后半夜又被这群人拉着,换了个地,来给顾家太子爷庆祝。 一波人一晚上嗨了好几场,许芷晴都有些疲惫了,眼前的酒也变得寡淡如水。 包厢里除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大部分人她都是不认识的。 沈彬揽着几个国外金发妹子聊的火热,许芷晴一眼望过去就觉得他这人太不着调,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陈季川自从接了个电话后,就再没回来过。 她也没几个熟悉的面孔好瞧的,便大着胆子往顾禹谦的位置看过去。 也不怪她说顾禹谦变化大。 虽然以前在一中就听说他玩的花,性子桀骜浪荡,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他开始追黎知晚后,身边干净的很,人也变得正经了许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浪子回头,改头换面了。 但现在有女孩靠近他,撩拨他,他并不会拒绝,任由她们靠在他身上言笑晏晏。 她看不出顾禹谦如今能有几分真心。 或许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过太多真心可言。 某种程度上,许芷晴能理解他。 如此优越的出身和外表,他本就不必付出真心,自有人愿意千里迢迢,竭尽所有给出自己爱。 哪怕能得到他一分的喜欢,也会有人愿意付出全部。 就在许芷晴的思绪随着醉意而渐渐飘远时,包厢的门突然被大力打开,有一个女孩冲进来,扑倒在顾禹谦的脚边,情绪看着有些崩溃。 那女孩含含糊糊的说了很多话,像是求他借些钱,说怀了他的孩子。 许芷晴好整以暇的提着酒杯往他的方向走了走,似是为了看清这场戏。 那时候正值凌晨三四点,顾禹谦酒喝的也多,整个人都带着醉意,但目光却很沉,冷声问:“你确定肚子里怀的是我的?”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竖起八卦的耳朵,纷纷好奇内幕如何。 那女孩一直点头,哭的脸上全是泪,却还是十分笃定的说:“顾少,是一个多月前,我们在酒店那晚。你没做措施,你喝多了……可能不记得了。” “我今天刚去医院查出来,顾少,我还没毕业……我害怕,您帮帮我好不好?” 她那模样实在称得上楚楚可怜,像极了一时崩溃,没控制住情绪,才闹到了今日聚会上。 还不等顾禹谦开口说话,沈彬凑上前,瞪大双眼说:“不会吧谦哥,你这事整的。” 顾禹谦冷笑一声,用酒杯挑起女孩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说道:“我怎么不记得当晚的情况了?详细说说。” 他那模样,占了十足的浪荡混痞。 跪倒在地的女孩也许是因为被羞辱,支支吾吾的半天答不上来,只是委屈的哭着。 顾禹谦了然的笑笑,懒得解释什么,从桌上取出一张黑色的卡来,随意扔在地上,沉声说:“拿着钱滚。” 女孩拿着钱连道了好几声谢谢,就匆忙离开了现场。 这场小插曲短暂的给后半夜的公子名媛们醒了醒神,但没人敢议论顾禹谦的事,各自摇骰子撩妹,继续沉浸在最后的狂欢里。 许芷晴看完这出戏,实在没兴趣待下去了。 觉得这里面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全是披着衣冠楚楚的外衣,行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提着包走出去时,没想到会撞上在刚出去外面接电话的顾禹谦。 他站在走廊窗户处,手上夹着一根烟,姿态十分散漫。 似乎刚才那件事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心理影响,伤害女孩身体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芷晴看到他,浅浅的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未打算寒暄什么。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顾禹谦叫住名字。 她有些意外,顾禹谦竟然还会记得自己的名字。 回头时,礼貌的问他:“顾少,有事吗?” 顾禹谦手上的烟被窗口的风吹散。 他将烫手的烟蒂磕灭,缓缓道:“没什么。” 许芷晴不知道他是何意,叫自己名字,却一句话也不问。 她搞不清楚,只好说:“顾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话,也不等他的反应,朝走廊的电梯口走。 刚走了两三步,顾禹谦突然开口,声音缥缥缈缈的:“她…过得好吗?” 第99章 周庭对她好吗? 许芷晴本能的反问:“谁啊?” 顾禹谦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眸色微动,后退了一步,侧身准备走。 许芷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和他唯一可能的交接点或许就是黎知晚。 他口中的她,除了黎知晚,还能有谁? 她在顾禹谦转身之际,唤住他的名字,说:“你是问知晚吗?我和她在一个宿舍,她这几年过得还可以。” “你知道的,她学习很刻苦,这几年成绩也非常好,今年保研了京大。” 顾禹谦一直没回头,静静听完她说的这些话,最后只淡然的嗯了一声。 并未再说一个字。 其实他还想问:这些年在京北还有人欺负她吗? 周庭对她好吗?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她什么人?有什么必要去问这些事情? 她过得好与不好,总归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她以后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会在关心。 或许用不了几年,他会永远将黎知晚忘记,和她有关的人和事,不会再掀起任何波澜。 现在只是时间还不够磋磨那些爱与恨罢了。 等在异国他乡的灯红酒绿里再蹉跎几年,连同三年多前的盛夏,都会在时光里遗忘,消散。 直至再也找不出丝毫痕迹了。 * 许芷晴没有几日便回了国,还将见到顾禹谦几人的所见所闻当个乐子,讲给黎知晚听。 她说起那个怀孕被伤害的女孩时,一脸的惋惜与愤恨,看着正在拿着刀叉,拨动盘中果粒的黎知晚说:“知晚,你说顾禹谦是不是挺不是东西的?” “让人家女孩怀孕了,还不负责,扔了张卡,就让人家女孩滚。” “你是没见过,他当时的语气有多冷漠,就他有几个臭钱啊,仗着顾家权势为所欲为,天天花天酒地,到处沾花惹草,我那天去的时候,他怀里还搂了好几个漂亮女孩。” “知晚,你当年没被他追上挺幸运的,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了,你这么个乖乖女,指不定被他霍霍成什么样呢。” 黎知晚听着她愤愤不平的语调,发了会呆,兀自说了句:“他不是那种人。” “什么?”许芷晴不明所以。 黎知晚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缓的说:“顾禹谦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不可能让一个女孩怀孕后,还不负责,拿钱直接打发的。 他做不出来那种事。 即使多年不见,这些传言她也不会信。 他再浪荡贪玩,也绝不会像传言中那样不堪。 他在南宁旧巷里救过自己一命,替她打破了周庭禁锢的囚笼,一次次毫不犹豫将自己拉出深渊。 岁月里如此温柔动人的少年,哪怕岁月再消磨雕刻,骨子里依然意气风发,凭海临风。 所以许芷晴的说辞,她一个字也不信。 许芷晴不清楚她心中所想,只是说:“知晚,你就别为他开脱了,那是我亲眼见到的,我又不是瞎说。” 黎知晚说:“亲眼见到的,也未必为真。” 许芷晴一笑,看着她郑重的神情,握住她的手,笑说:“好啦好啦,我们不聊他了。” “顾禹谦的事哪用得着我们操心,他们家权势滔天的,我看京北没几年也要改姓了,他过得好着呢,美人左拥右揽的,日子过得不比我们滋润。” 黎知晚慢慢将手里搅拌的小勺放下,轻轻嗯了一声。 许芷晴看她似乎情绪低落,有点后悔提顾禹谦的事了,随即转变话题,说:“我们回宿舍和菁菁她们聊一下毕业旅行的事吧,再拖就没时间了,我怕国外的导师提前联系我。” 黎知晚:“嗯,走吧。” 国内毕业季来临时,全国各大高校的毕业生都弥漫着说不出的哀伤。 工作前途爱情,所有的选择都变得极为艰难。 还好她们宿舍四个人都有着落,许芷晴和楚菁去国外留学,一个去美国,一个去新加坡。 只有她和俞秋雨继续留在京大读研。 毕业旅行她们一起去了趟大西北,感受了祖国的万里河山,壮丽风光。 旅行途中,周庭的所有电话她都没有接过,实在烦躁时会发个微信敷衍敷衍。 由于楚菁和俞秋雨擅长做攻略,她们那趟旅行的体验感非常不错。 回去的路上,黎知晚在动车上昏昏欲睡,她们几人忙着修图配文案,往各个社交主页发。 时间飞速流逝,大四下半年的五月份拍完毕业照后,京大各个专业的学子们各奔东西,奔赴下一趟人生旅程。她和俞秋雨则一起搬去了研究生宿舍。 俞秋雨主动向学校申请调换宿舍,和黎知晚又住到了一起。 京大的研究生宿舍是两人一间,她和俞秋雨倒也住的惬意。 日子依旧平平无奇的过,远在异乡的许芷晴和楚菁经常打电话过来,说甚是想念国内美食。 每到这时,黎知晚和俞秋雨就会去外面大采购一番,然后想办法给她们邮递到国外去。 她的生活单调寻常,甚至没有特意值得提起的。带她的导师是一位临近退休,知识渊博的女教授。 导师人很好,传道授业解惑的同时还会着重关心她的感情生活,经常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年轻人都不想结婚生孩子,但婚姻归婚姻,爱情是爱情,可以不结婚生子,但还是要经历一些感情,这也是生命的体验。 黎知晚每次都会附和的说好。 导师每次和她沟通完学术,都会吐槽自己那年近三十的儿子,说他都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连段恋爱都没谈过,书读一大箩筐,不知道学出什么名堂来。 还说有机会带他俩见一面。 每次说到这些,黎知晚总会尴尬的笑笑。 她的生活就这么平淡的度过了一学期,研一下半年时,程予馨凭借一部大女主爽剧爆火天南海北,网上关于她的各种话题热度常常登榜第一。 外表美艳绝伦,家世优越,再加上电影学院专业第一的学霸人设,妥妥的现实版大女主。 她的粉丝和观众缘快速被积攒起来,好评如潮,被称为国民女神。 互联网再也没有人记起四年多前,她因涉嫌校园霸凌上了热搜。 好像痛苦的永远都只有受害者,那些施暴者隐姓埋名几年,重新回归大众视野,依旧过得光彩夺目。 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起高中时被霸凌的事情,俞秋雨和楚菁等人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她们只是以为她性子原本就沉闷,不爱与人沟通。 所以每次打视频电话聊到最新的大爆剧时,楚菁总是隔着屏幕问她怎么不看程予馨演的剧,说多好看啊,演技也好,又美又飒,好几年没出过这么爽的大女主剧了,推荐她一定要去看,保证入股不亏。 黎知晚总是淡淡的笑笑,说有空了会去看。 可一次也没点进去看程予馨主演的剧。 怎么说呢,看到她那张脸,就会想起当年那些事,做不到将人和剧分离。 研二上半年时,程予馨就凭借着精湛的演技和美艳的外貌成功跻身娱乐圈一线,国内各大短视频软件和社交平台几乎被她的消息垄断,随便打开都是她的最新动态。 经常她换个新妆容和穿搭,都能引领那一季度的潮流。 可谓是万人追捧,如日中天。 黎知晚研二下半年忙着写毕业论文时,程予馨又出了一部古偶仙侠剧,彻底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电影学院毕业不到两年,就取得如此卓着的成就,网上频频传来她背靠金主的流言。但媒体也没拍到什么证据,唯一拍到了一次她私下和陆元时吃饭的画面。 程予馨的工作室很快辟谣,说只是朋友。 倒是俞秋雨,新闻爆出来那天,她还有些伤心的对黎知晚说:“我还挺磕她剧里cp的,这新闻不会是真的吧?我女神不会真的有金主吧,滤镜要碎了。” 黎知晚当时正在翻看文献,随意瞄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大致认出和她吃饭的是陆元时,随口说了句:“应该不是真的。” 她的家世,哪里还需要靠什么金主。 “希望不是吧。”俞秋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知晚,我看网上说程予馨是在江城一中念的高中,我记得你也是这个学校,你之前见没见过她啊?” 第100章 和沈彬谈恋爱 黎知晚停顿了几秒,才说:“…没怎么见过。” 俞秋雨嗯了一声,然后凑过来好奇的问:“那她高中有没有谈过恋爱啊?或者有喜欢过谁吗?” 黎知晚:“…不清楚。” 她只听说过程予馨喜欢顾禹谦,但如今她们还有没有联系,一概不知。 俞秋雨哦了一声,说:“也是,高三学习那么辛苦,你不关心这些也正常。” “嗯。”黎知晚经过这几分钟的聊天,也没心情继续专注学习了,说:“我先睡了。” 这些年她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和旁人聊很久,总是聊不了几分钟就疲惫,有时候还会半夜头痛醒来。 每次独自一人跑去医院开药时,心理医生总会和她聊很长时间,试图帮她缓解抑郁症状,可每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药量越开越大,之前的几种药出现了耐药性,半年前换了药,可效果越来越弱。 有时候半夜醒来,偷偷跑去洗手间划伤手臂时,她都在问自己还有必要活下去吗? 过得这么痛苦,到底还能活多久? 某次凌晨两三点,俞秋雨被洗手间的水流声吵醒,睡眼朦胧的走去打开洗手间的门,看到洗漱台上一摊血水时,吓得瞪大双眼指着她,说:“知晚,你…你干什么呢?” 黎知晚仓皇的放下右手的水果刀,害怕被当做异类,结结巴巴,毫无逻辑的解释:“我…我手上长了个倒刺,找…找不到指甲刀,就用了水果刀,不小心……划伤手臂了,对不起…吵醒你了,真的对不起。” 俞秋雨听到她的道歉,有些心疼的说她:“道什么歉啊,我去取碘伏和绷带来。” 她给黎知晚包扎伤口时,问她:“疼不疼啊?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找不到指甲刀,直接去我桌上拿我的用就好了,我的东西你随便用的。你傻啊,谁长倒刺用刀子割啊,你真是胆子大,下次别这么傻了。” 黎知晚哭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俞秋雨抱了抱她,说:“不哭了,明天我再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哭了啊。”她摸了摸黎知晚的头,紧紧的抱住她说:“哭起来我怪心疼的。” 黎知晚有些贪恋的回抱住她,在深夜里说:“秋雨,你有没有特别难以忘记的人?” 俞秋雨:“你说男的女的?” “都行。” 俞秋雨:“女孩吧倒是有,就是你们三个啊,我初高中为了考上京大,没交什么知心朋友,在大学才认识你和菁菁,还有芷晴。” 她想了想,说:“男孩吧…好像没有,我母单至今,除了偶尔追个星,没什么喜欢到难以忘记的。” “你呢知晚,你有吗?” 黎知晚在她肩上点了点头,说:“有,但他应该挺恨我的。” 俞秋雨:“谁啊?我认识吗?” “…不认识。” “他为什么要恨你啊?”俞秋雨说:“是你伤害他了吗?”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 俞秋雨笑了一声,说:“你肯定在骗人,你这么乖巧懂事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伤害别人。” 黎知晚抹了下脸上的泪,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来,说:“可我…就是伤害他了。” 那个夜晚,她和俞秋雨絮絮叨叨的聊了许久。 第二日醒来,俞秋雨没再提过那晚的事,好像生怕她再伤心似的,还自掏腰包给她买了奶茶和玩偶,非要哄她开心。 黎知晚接过奶茶和玩偶,有些侥幸的想,其实这世上也有人想让她开心活着的。 研二那年暑假时,许芷晴从美国回来,带回来的第一个惊天消息就是她谈恋爱了。 黎知晚有些意外的问她:“和谁啊?” 许芷晴满眼冒着粉红泡泡,说:“沈彬。” 黎知晚当时正在喝水,被她的话呛了一口,说:“是我认识的…沈彬吗?” “嗯对,就是顾禹谦的好兄弟沈彬。” 第101章 顾禹谦交了女朋友。 许芷晴详细给她讲了一番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沈彬这样不着调的。 只是说起源于一个月前,沈彬在国外一次大型夜场派对里给她挡酒,喝的不省人事,是她将沈彬送回了酒店,两人借着酒劲莫名其妙就亲到了一起。 最关键的是沈彬给她挡酒那晚,刚好是她生理期第一天,痛经实在难受,回宿舍路又太远,干脆在他酒店套房的沙发上待了一晚。 俩人经过那一晚,一来二回的联系越来越多。 沈彬情史丰富,又特别会讨女孩子欢心,每天送花送关怀,很快就将许芷晴追到手。 许芷晴高中时带着黑框眼镜,成天穿着一中校服,颜值不怎么出众,直到大学才做近视手术,摘掉了眼镜,慢慢钻研化妆穿搭,整个人出落的清秀水灵。 若是放在以前,以沈彬对颜值的高要求,是万万看不上许芷晴这种类型的女孩。 当时黎知晚听完她讲的那些事情,有些担忧的说:“芷晴,沈彬…他” 她想说沈彬这人不像顾禹谦,对待感情是真的很随意,玩心很重,不是许芷晴能驾驭得了的。 沈彬会追许芷晴很有可能是一时兴起,单纯觉得以前没遇到过许芷晴这种偏乖的,对待爱情还处在朦胧阶段的单纯小白花。 说白了,极大可能是换个口味玩玩。 而许芷晴心性单纯直接,对待感情很容易付出一切,这两人不是彼此的良配。 如今在一起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受伤的一定是付出真心的许芷晴。 黎知晚见她实在喜欢沈彬,并不想泼她冷水,只是温声问她:“你喜欢他什么?” 许芷晴笑得开怀,说:“喜欢他洒脱随性,而且他长的挺帅的,你不觉得吗?” 黎知晚不置可否,顾禹谦周围那几个关系好的,都长的不错,各有各的姿色。 “知晚,其实我以前挺讨厌男生带耳钉的,觉得好不正经,但沈彬带耳钉真的好帅啊!那天你是没在现场,当时我玩游戏输了,被罚了十几杯高浓度酒,你知道的,我酒量根本不好,喝多了胃会特别痛,我只喝了几杯就开始咳嗽。” “然后沈彬手上夹着个根烟,从我手里把酒杯夺走,笑着和那些人说,欺负一个小姑娘干嘛?我给她喝。” “他那个举动,我当时一下子就心跳加快,你懂那种感觉吗?心脏快要跳出来那种。” “之后慢慢的,他经常来学校找我,给我送花,带我滑雪,陪我看日出。” “还笑着和我说要把之前加的女孩都删了,免得我误会。” 黎知晚及时出声问:“他真删除了吗?” 许芷晴用力的点了点头,说:“真的删了,当我的面删的,还跟我说以后他的手机随便查,密码都告诉我了。” “他还给我开了亲密付,我告诉他我不缺钱,但他说女朋友当然要自己养,不然没成就感。” “知晚,我真的好喜欢他啊,你说他怎么做事那么周到啊!” 黎知晚苦笑一声,没说话。 沈彬当然事事周到了,谈过那么多女朋友,情商又高,国内文娱巨头沈氏集团的太子爷,有钱又帅。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总会投其所好,想办法拿下。 只不过许芷晴被他看上,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黎知晚和俞秋雨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午。 俞秋雨一脸开心,说以后可以磕现实版cp了。 黎知晚和她们俩的心境截然不同,满心的担忧。 最后没忍住,一再叮嘱她:“芷晴,你跟沈彬谈恋爱,一定要保护自己安全,懂吗?” 许芷晴抱住她,说:“放心吧知晚,我只是喜欢他,又不是傻子。” 她捏了捏黎知晚的脸蛋,叫上俞秋雨,说:“走,我请你们炫大餐,今天沈公子请客。” 黎知晚问:“沈彬回国了?” “对啊,他送我回国的,后天我们再一起出国。” 俞秋雨一边化妆一边激动的说:“可以见真人了,那我可得好好给你把把关。” 黎知晚坐在椅子上,犹豫的说:“要不你和秋雨去吧,我就不去了,下午还有个…” 她话都没有说完,许芷晴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一样,打断她:“知晚,你放心吧,顾禹谦不来,他忙着哄他新谈的小女友呢。” 黎知晚听完后,愣了几秒。 他交了女朋友? 俞秋雨好奇的问:“你们说的顾禹谦是谁啊?高中同学吗?” 许芷晴没回答她的问题,打开黎知晚的衣柜,给她找了一件好看的连衣裙,说:“知晚,你就穿这件裙子去,巨好看。” 俞秋雨正在喷定妆喷雾,喊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顾禹谦是谁啊?” 许芷晴将衣服塞到黎知晚手里,催她去换衣服,然后才说:“就是高中追过知晚,也是沈彬的好兄弟。” “哦~”俞秋雨点了点头,没什么概念。 许芷晴抱臂,看着黎知晚去了洗手间换衣服,悄声说:“顾氏集团你知道吧?” 俞秋雨说:“当然听说过啊,房地产巨头,谁不知道。” 许芷晴:“顾禹谦他们家的。” “我去。”俞秋雨捂着嘴,惊诧道:“那么有钱!” “那知晚为啥不同意啊?” 许芷晴摆摆手,说:“不清楚,可能知晚不喜欢他吧。” “他人也挺混蛋的,反正我感觉是这样的,但之前对知晚真的没话说。” 她们俩正聊着,听见黎知晚开门的声音,立刻闭了嘴。 都收拾差不多后,许芷晴拉着她们出了校门,在京大门口开上自己的车。 这车是沈彬回国后给她买的,最新款的玛莎拉蒂。 许芷晴坐上驾驶位,车子缓缓开出京大门口。 她说:“这车是沈彬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本来不想要,觉得太贵重了。但他心意很坚决,我就收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样的话,肯定会觉得许芷晴是在炫耀,但俞秋雨和黎知晚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俞秋雨坐在后座,在车里拍了几张照,说:“以后姐们就指着抱你大腿了啊。” “给你抱。”许芷晴笑道。 她们正聊着,沈彬的电话打了过来,车载声音大,她们听得很清楚。 许芷晴说:“我们马上就到了。” 沈彬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不急,我还要去趟机场。” “去机场干嘛?” “接谦哥和他女朋友。” 副驾驶的黎知晚听到这些话,放在腿上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脸色也有点泛白。 许芷晴看了一眼黎知晚,才问:“顾禹谦不是带她女朋友去澳洲玩了吗?怎么突然回国了?” 沈彬笑说:“听谦哥说他女朋友在澳洲那边吃不惯,委屈的要回国改善改善伙食,他就把人带回国了。” “小姑娘还挺矫情的,但是谦哥喜欢,乐意哄着。” 沈彬继续说:“他俩待会儿和咱们一起吃饭,我换了个大的包间,地址发你,待会儿别走错了。” 许芷晴说:“…好。” “那我挂了啊宝宝。” “先别挂。”许芷晴突然出声说:“那个…知晚今天也来。” 沈彬本能的一问:“哪个知晚?” “黎知晚,我好朋友,你们应该认识。” 那边的沈彬许久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车流里传来的鸣笛声。 许芷晴说:“你在听吗?” “在听。”沈彬的声音有点沉,没有刚才那样轻松,说:“我快到机场了,我问问谦哥的意思。” 他本想直接给个回复,但又摸不准顾禹谦的意思,只好笼统的说了句:“没事,你们先去。” 许芷晴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第102章 又不和她结婚。 沈彬开车到京北国际机场时,顾禹谦刚带着新谈的女朋友走出来。 小姑娘挽着顾禹谦的手臂,笑得甜美可人,看着沈彬说:“你好。” 沈彬也是第一次见到关茜茜,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名字,只是简单点头示意:“嫂子好。” “上车吧。”他将车门打开。 关茜茜坐去了后座,顾禹谦坐到副驾驶上。 正值傍晚的下班高峰期,京北的路况堵的水泄不通,沈彬悠闲的敲击着方向盘,随口闲聊:“谦哥,澳洲这趟玩的怎么样啊?” “还行。”顾禹谦声音很淡。 后座的关茜茜倒是很开心,笑着将脑袋凑到前座来,说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以及顾禹谦的兴致缺缺。 “我本来还想去海边拍些好看的泳装照,但禹谦没兴趣去,好可惜啊。” 小姑娘稍微娇嗔的一会儿,看着让人心疼。 顾禹谦点开手机玩,声音有些懒散:“下去带你去。” 沈彬笑了笑,附和道:“是啊,嫂子别生气,下次让谦哥再陪你去一趟不就好了。” 关茜茜这才安静下来,头靠在窗户上看路边风景。 沈彬轻咳了一声,心里想着怎么跟顾禹谦说黎知晚也要来的事。 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但又不能不问。 他当年语气那么重,说以后别再他面前提黎知晚这个人了,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和他无关。 这些年他女朋友频繁的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什么心思。 但若是不问,去了见到黎知晚,估摸着以他的脾气,能把桌子当场掀了。 顾禹谦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有话就说。” “那我…真说了啊,是你让我说的。” 顾禹谦:“嗯。” 沈彬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一会儿黎知晚也要来。” 他刚说完,就见到顾禹谦面色一沉,手机被他按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车流有喇叭声传来,沈彬驱动车子,大着胆子看了他的神情,说:“我就说让晴晴别让她来嘛,见了面多尴尬。” “我这就给她打电话。”沈彬点开手机。 后面的关茜茜在他打电话之前,好奇的问:“黎知晚是谁啊?女孩子吗?” 沈彬尴尬的笑笑,昂了一声,说:“高中同学,不熟不熟。” 关茜茜哦了一声,只是看了前座的顾禹谦一眼,没想着多嘴问。 她是个很会观察旁人情绪的人,远比表面上看着聪明。 顾禹谦迟迟不说话,沈彬摸不准他的情绪,这电话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车内陷入低沉的气氛里,顾禹谦的眸色漆黑如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倒是关茜茜甜声开口,说:“谦谦,她也是你高中同学吗?那正好我们刚回国,不如叫过来一起聚聚?” “但是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让沈彬打电话,让她别来了呗。” 她轻轻戳了戳顾禹谦的肩膀:“你别不高兴嘛,好不好嘛。” 顾禹谦回过神来,声线低冷问道:“她和男朋友一起过来么?” 他以为她现在应该还和周庭纠缠才对。 “应该不是。”沈彬如实说:“没听晴晴提起她男朋友,应该就是她一个人过来。” 顾禹谦极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目光沉沉的望向窗外。 沈彬开口:“…那到底让她来不来?” 顾禹谦:“随你。” 意思是他无所谓,都六年过去了,他还没犯贱到,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女孩念念不忘。 这世上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并不是真的非她不可。 沈彬听完他的话,也没再打电话,而是给许芷晴发了条微信过去,意思是随便,她想来就来。 他们到达指定的商场后,关茜茜先去了一趟洗手间,说是要补妆,既然要见他们高中同学,自然不能跌了份。 在她走后,沈彬才问:“这女孩叫啥来着?我给忘了。” 顾禹谦:“关茜茜。” “以后叫她名字,别喊她嫂子。” 沈彬一笑:“咋了?你还膈应上了。” 顾禹谦不承认,只说:“人比你小。” 沈彬开玩笑道:“这不是辈分杵这了么。” 顾禹谦睨他一眼。 “我以后不叫她嫂子了,还不行么。”沈彬赶紧住嘴,岔开话题,说:“说正经的,这小姑娘还挺聪明,是个有脑子的,家里人干什么的啊?” 顾禹谦不耐烦的说:“又不结婚,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沈彬一笑,说:“也对。” “不过谦哥,你别怪我多嘴,一会儿进去看到黎知晚,你可别又生气,关茜茜还在这呢。” 顾禹谦点了一根烟,声音听不出情绪,说:“知道。” 第103章 哪个宝宝? 沈彬嗯了一声,也点了根烟,说:“你真别说,这关茜茜有点故人之姿啊。” 顾禹谦:“说人话。” 沈彬也不再打马虎眼了,直说道:“你不觉得,她跟黎知晚长的有一点像吗?” “哪像了。”顾禹谦按灭烟,黯声说:“从性格到长相没一处像的。” 沈彬承认道:“性格确实是截然不同,你瞅瞅关茜茜多会撒娇哄人,哪里像原来的黎知晚,性子敏感内敛。” “但你别说,长的嘛虽然不像,没黎知晚漂亮。但眼睛像,看你时眼睛尤其像。” “你不觉得吗?谦哥。” 顾禹谦冷淡的说:“不觉得。” 沈彬笑他嘴硬,说:“好几年了,你这恋爱谈来谈去,跟收集黎知晚的周边一样,你打算收集到什么时候?” 顾禹谦声音冷下来,实在是不想听到黎知晚这个人,烦躁的说:“别瞎扯了。” 沈彬笑笑:“得得得,我不说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起,本以为是许芷晴打过来的,一看是一个备注念念的女孩。 撩过的女孩太多了,没想起来是谁,当着顾禹谦的面接起电话。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女孩想请他去英国玩。 沈彬挂电话之前,笑着说:“好啊宝宝,去了联系你。” 顾禹谦微挑眉:“哪个宝宝?” 沈彬把通话记录删掉,无所谓的说:“谁知道呢,名字都忘了。” 顾禹谦看了他手机一眼,说:“你也不怕被许芷晴发现?” “我好几个手机呢,这个号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发现。” 顾禹谦笑笑,没说话。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关茜茜化了个全妆,走过来笑着问:“谦谦,你们聊什么呢?” 顾禹谦:“没什么,走吧。” 他说完就迈步朝餐厅的方向走,关茜茜本想挽着他,看着他的背影,只好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 走到餐厅门口时,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将他们三人领到了沈彬提前订好的包间门口。 沈彬推门时,顾禹谦莫名的顿住脚步。 关茜茜看到他的反应,上前一步捏了捏他的袖口,看着他深沉的神情,小声的问:“谦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彬也回头,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说:“谦哥,你这…到底进不进去?” 顾禹谦压下心脏处明显的不适感,目光平和下来,说:“进。” 三人进入包间后,里面只有许芷晴和俞秋雨两个人,并没有黎知晚的身影。 顾禹谦的神情变了又变。 许芷晴先是看了一眼关茜茜,然后才给顾禹谦打招呼:“顾少,想必这位…就是你女朋友吧。” 顾禹谦坐在她俩对面,冷淡的嗯了一声。 关茜茜乖乖的坐在他身旁,笑时脸颊上有两个小梨涡,看着纯良无害。 她说:“你们好,我叫关茜茜,是谦谦的女朋友,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俞秋雨客套的笑说:“你好。” 许芷晴也回以笑意,说:“你好你好,看看你还想吃点什么?可以再加。” 关茜茜乖巧的接过菜单,看了几分钟,指着一道菜品说:“谦谦,这个龙虾看起来不错,我们点了,一会儿我剥给你吃好不好?” 顾禹谦当下的思绪根本不在这儿,看着许芷晴旁边座位上放着的女士小包,随口说了句:“你自己定吧。” 关茜茜掩盖住失落的情绪,识相的闭嘴,加了几道菜后,将菜单递给身后站着的服务员,说:“就这些了,谢谢。” 沈彬坐在许芷晴的左侧,假装看了一眼她右侧空出来的位置,笑着说:“是不是还有个朋友没来?” 许芷晴说:“知晚出去接导师的电话,应该很快就回来,我们等等她。” 沈彬笑了笑,牵住她的手,说:“没问题,既然是你朋友,当然要等了。” 包间很大,正值傍晚时分,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天际线红霞漫天,一片盛景。 等菜上齐后,黎知晚还没有回来。 沈彬为了不让场面显得尴尬,时不时引几个话题闲聊几句,氛围倒算的上融洽。 关茜茜看着寡言少语的顾禹谦,将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握住他的手,说:“是不是陪我在澳洲玩累了?那我们待会儿早点回酒店好不好?” “你别不开心。”她带着撒娇的语气说:“你不开心的话,人家也不开心。” 顾禹谦闻言,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也没看她,只是说:“你想多了,我没不开心。” 关茜茜看着他收回的手,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消失不见,说:“那就好。” 又等了几分钟后,黎知晚还是没有回来。 关茜茜心思转了一会儿,看着桌上的菜肴,刻意出口试探道:“你们那位朋友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禹谦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担心对他胃不好。” 她的话听不出任何纰漏来。 许芷晴点开手机,说:“那我问问知晚。” 消息还没发出去,顾禹谦就沉声开口:“不急。” 然后就再没说话,许芷晴看了沈彬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沈彬帮她把手机合上,小声凑到她耳边说:“先不管了。” 许芷晴点点头。 对面的关茜茜脸色已经有些差了。 起初她还不确定黎知晚是什么人,经过这几次三番的试探之后,即使沈彬那些人不明说,她也大概能摸清一些底了。 顾禹谦那么多前任,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偶尔她撒娇提到那些人时,也没见过他有任何的不对劲。 唯独这次提到黎知晚时,不止沈彬支支吾吾,就连顾禹谦自己都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她第一反应是这女孩不简单,这么长时间还会让顾禹谦念念不忘,想必手段了得。 包间里无一人再开口说话,俞秋雨的手机突然发出响声。 她点开微信一看,是黎知晚发来的【秋雨,我突然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学校了,希望你们吃的开心,你回来时帮我带下包。】 她回复了黎知晚的消息,关掉手机后,看着他们说:“知晚给我发微信,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学校了。” 她话音刚落,顾禹谦面色稍沉,看着她们的方向。 许芷晴说:“哪不舒服?严不严重啊?” 俞秋雨:“她没说,我再问问要不要买点药回去。” 许芷晴:“我也问问她。”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沈彬夹了一点菜给许芷晴,说:“我们先吃吧,不然真给饿坏了。” 顾禹谦兀自从席间站起身,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第104章 喜欢叫你宝宝。 关茜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等到包间门被关上时,才看向沈彬,拐着弯问:“你们口中的黎知晚,是不是以前和禹谦闹过矛盾呀,感觉禹谦有点不开心。” 沈彬一笑,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要是想知道,自己问谦哥吧。” 关茜茜尽量保持着微笑,说:“…好,那我有机会问问他。” 沈彬想了几秒,还是说:“最好别问,也别提这个人。” 他说完后,也不再看关茜茜,而是细心的给许芷晴布菜,说:“多吃点啊,在国外都把我家宝宝饿瘦了。” 许芷晴拍了下他的手,脸有些红:“别叫我宝宝,太肉麻了。” 沈彬捏了捏她的脸,说:“我就叫,喜欢叫你宝宝。” “当我的宝宝还不好,别人想当都当不了。” 俞秋雨听着他腻歪的语调,忍了忍还是说:“我正吃饭呢,注意影响。” 许芷晴掐他胳膊,说:“听见没?连秋雨都听不下去了。” 沈彬敛住笑意,说:“好好好,不叫了。” 他们吃了十几分钟后,都不见顾禹谦回来,关茜茜说:“我出去看看他。” 沈彬:“去吧,让谦哥赶紧回来,菜都凉了。” * 正值周末,商场人流量大,顾禹谦走出餐厅后,点了一根烟。 人潮如海,来去匆匆。 他也不知道出来干什么,借着心里那股突如其来的落寞感,出来透透气总是好的。 他本来就没指望会在这个场合遇见黎知晚。 毕竟以黎知晚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来,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来。 他吸完那根烟后,将烟按灭,扔在商场的垃圾箱里。 抬头时,目光在一瞬间凝滞住。 视线定在旋转自动扶梯的一抹人影上。 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呢? 像是心里陡然下了一场大雨,记忆被撕扯更迭,痛的让人难以呼吸。 六年多了,不是没想过会再次看到她,甚至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显得不再在乎。 但只是看到她在扶梯上的背影时,就在一场不算重逢的故事里,难过到可笑。 当时的黎知晚在下面下行的旋转扶梯上,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没回过一次头,看不见他所有浮动的情绪。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傍晚的商场里,顾禹谦都没回过神来。 是关茜茜的出声,才让他从难捱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她温柔的拉住顾禹谦的手臂,关切的问:“禹谦,你怎么了?” 顾禹谦敛眸,转过视线,说:“没什么。” 关茜茜挽上他的手臂,很乖的点了点头,说:“好,那我们回去吧。” 顾禹谦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等他们回到餐厅里,顾禹谦看着盘子里一碟剥好的虾,说:“谢谢。” 关茜茜笑得讨人喜欢,说:“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关茜茜又给他舀了一碗热汤,说:“这个汤也不错,你也尝尝。” 顾禹谦:“嗯。” 沈彬看了他们一眼,意有所指的说:“谦哥,你看看嫂子对你多好啊,她自己都没吃一口,就等着你回来。” 顾禹谦抬眸睨了他一眼。 沈彬讪讪的闭了嘴。 他们那天的聚餐过得中规中矩,顾禹谦没怎么说话,沈彬活跃了几次气氛,后来提议他请客去唱k。 顾禹谦说:“累了,你们去吧。” 关茜茜也顺着他说:“那我和禹谦先回去了,他陪我在澳洲玩了一周,是得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我们改天再聚,祝你们玩的开心。” 沈彬说:“行,那你好好照顾谦哥。” 关茜茜:“放心吧。” 走出商场后,沈彬原本想送他们回酒店,但顾禹谦早就联系了家里的司机,说:“你陪许芷晴她们吧。” 沈彬说:“好。” 他说完后,看着前面的关茜茜,凑到顾禹谦耳边小声的说:“关茜茜挺不错的,对你是真的好,趁早把黎知晚忘了,她不值得。” 顾禹谦推开他,烦躁的说:“赶紧滚。” 沈彬笑笑,说:“那我滚了。” “拜。” 他挥了挥手:“嫂子再见。” 关茜茜礼貌的说:“再见。” 坐上家里司机的车后,顾禹谦靠在后座车背上,困意一点点浮上来。 司机将车开到酒店的地下车库时,看着后座睡着的顾禹谦,不敢叫他,只好默默的等。 关茜茜抬手在他手上轻轻碰了一下,说:“禹谦,我们到了。” 顾禹谦睁开眼,揉了揉眉心。 前座的司机开口说:“顾少,苏董让我转告您,明天是苏老爷子的寿宴,让您明天按时到场。” 顾禹谦:“我妈没说别的?” “没有,礼物她已经帮您备好了。” “知道了。” 回到酒店后,关茜茜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来,小声的开口询问:“你今晚…留在这儿吗?”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 关茜茜有些意外,说:“…那我先去洗澡了?” 顾禹谦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又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浴室里传来水声,他点开许芷晴在国外的某社交主页,一直翻到好几年前动态,才看到那趟毕业旅行照。 里面只有一张关于黎知晚的照片,还只是张侧脸,他点开看了一会儿,又心烦的关上手机。 觉得自己真的是闲的慌,才天天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关茜茜洗完澡出来后,身上裹着条浴巾,露出白皙的肌肤,头发吹的半干,走去顾禹谦的身边坐下来。 她说:“谢谢你今晚陪我。” 第105章 不分手好吗? 顾禹谦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语调闲散,右手勾起她垂下的一缕发丝,说:“今天吃的开心么?” “开心,你朋友人都挺好的。” 顾禹谦放下她潮湿的发丝,点了根烟。 橙亮的火苗划过时,映在他凉薄的眼里。 关茜茜又靠近了他一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倾身挽着他的手臂,说:“你外公明天寿宴,需要我陪你去吗?” 顾禹谦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思一样,似笑非笑的反问:“你去干什么?” 他的目光太具有威慑力,仿佛一瞬间将她深藏于心底的那些算计看的一清二楚。 关茜茜稳住心神,依旧保持恰当的微笑,说:“我只是想陪陪你。” “你要是不想让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你别生气。” 她在他面前说话永远都小心翼翼,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道歉,甚至什么时候可以发点火,都拿捏得很好。 但顾禹谦从来都不是傻子。 这些世家公子哥,从小被金钱和权势滋养着长大,论起城府心计,一个比一个胜一筹。 顾禹谦夹着烟的手散漫的放在腿上,声音很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害怕:“一周前,你假借我的名义,联系了江城市工程招标会,给你父亲的小公司拿到了那次投标。” “这次中标,你们家赚不少吧?” 关茜茜听完他的话,脸色煞白,但还是辩解道:“禹谦,这个事是个误会,我没有借你的名义给我们家走后门,我只是跟我父亲不小心提了我们在交往的事,他应该是误会了,然后才私自去联系……” “对不起禹谦,我以后不会跟别人说我们交往的事了,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但这不是出自我本意。” “你相信我好不好?” “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们家好不好?我父亲就是一时糊涂。” 她说这些话时,不受控制的落泪。 顾禹谦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声音极淡:“哭什么?我又没说你做错了。” 关茜茜接过纸巾擦眼泪,眼睛通红的看着他。 顾禹谦避开视线,凉声说:“靠近我,总要图些什么。” 关茜茜不懂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原谅了自己,大着胆子去碰他的手,说:“禹谦,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以后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不会做了,好不好?” 顾禹谦收回手,说:“没有以后了。” 关茜茜颤着声,带着哭腔一字一句的问:“禹谦,你…你什么…意思?” 顾禹谦站起身,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我们就到这儿。” “…不分手好吗?”关茜茜站起身,仰头看他,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我保证一定会改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不分手好不好……求求你。” 顾禹谦弯腰从桌上重新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然后将濡湿的纸巾扔在桌上,看着她的眼睛,说:“别用这双眼睛,看着我哭。” 关茜茜勉强止住了眼泪。 顾禹谦打开手机,给她转了一笔钱,说:“钱收了,以后别联系我。” 他冷声撂下这些话,迈步朝外面走。 手刚放在酒店门把手上,就被关茜茜从后面抱住。 顾禹谦命令道:“放开。” 她抱得很紧,死活不松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利用你去谋取利益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起初靠近他确实是想要资源人脉金钱,如今也确实是真的喜欢他。 顾禹谦挣开她的手,转身看她:“我说了,你争取利益没错。” 世人奔走一生,无非求财求权,这本就没什么错。 可关茜茜错就错在背着他干了这件事。 若是放在几周前,他尚且还有点新鲜感,如今腻了,这事越想越膈应,也不想继续了。 关茜茜不明所以的问他:“那为什么…要分手?” “腻了。”他直说道。 如同一桶凉水,直接兜头浇灌下来。 她在顾禹谦出门前,大着胆子问:“那个叫黎知晚的女孩,也是因为你腻了,才分手的吗?” 顾禹谦神情明显一沉,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身就要走。 关茜茜却执拗的想要问出真相来。 她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喜欢了他一场。 “顾禹谦,那个黎知晚是和我一样,因为利用你谋取利益,你才提的分手吗?” 若真是如此,她内心还能好受一些。 顾禹谦是背对着她,室内灯光映在他眼里,忽明忽暗的。 许久后,关茜茜才听到他轻声说:“如果她和你一样,是图利益,那我们当年就不会分开。” 若她当年真的是图金钱权势,那自己会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就不会投入周庭的怀抱。 顾禹谦后来经常在想,为什么黎知晚不来图他些什么呢?金钱也好,权势也罢,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他连这颗真心都愿意倾囊相授,金钱权势又算的了什么? 他说完那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只留下靠着房门哭的关茜茜。 * 俞秋雨从那天的饭局回来后,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黎知晚,关切的问她:“知晚,你好点了吗?我去药店给你买了治疗头疼的药。” 黎知晚根本不是单纯的头疼,而是抑郁症的常见症状,以及常年服用抗抑郁药导致的副作用,但她还是从床上坐起来,说:“谢谢。” 俞秋雨:“我买了些你平常爱吃的,还有粥,你胃口不好的话,可以喝点粥。” 黎知晚从床上下来,说:“芷晴没过来?” “没有。”俞秋雨坐在她对面,给她把粥打开,说:“沈彬带她去见朋友,说是叫陈什么川,另一个姓陆,名字我给忘了。” 黎知晚抿了一口粥。 想必沈彬是带她去见陈季川和陆元时了。 这几年留学,他们那群人很少回国,好不容易回一趟国,肯定要聚好几次。 俞秋雨给她讲了一番今天饭局上的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说沈彬对许芷晴挺好的,两人很甜。 说顾禹谦的女朋友人很好,还给他剥虾,看着挺讨人喜欢的。 她叽叽喳喳的分享了很久,说:“我听芷晴说,顾家这位小少爷之前追过你,你当时怎么没同意啊?是不喜欢他吗?” 黎知晚心里涌起太多的痛感,放下勺子,缓缓说:“都过去了秋雨,以后别再提他了。” 俞秋雨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说:“今天你导师突然联系你,怎么了?” 黎知晚叹了口气,说:“杨老师今年要退休了,说研三学校会给我重新调配一个老师。” “哪个老师啊?”俞秋雨问。 “不清楚,得等开学听学校安排。” 第106章 你是不想活了吗? 许芷晴和沈彬离开国内的那天,艳阳高照,京北热的像个巨大的蒸笼。 但黎知晚和俞秋雨顶着炎热,送她去了机场。 几人在机场外面分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黎知晚都在忙毕业论文的事情,想着赶在开学前,就能将初稿发给导师。 提前写完毕业论文,这样研三的时间就能空出来,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找工作实习上。 虽然研究生院的老师们极力推荐她出国读博,但她暂时没有读博的想法,想先接触社会。 学校这些年学的知识,总要有用武之地。 俞秋雨跟她一样,也想先就业,看看社会环境如何,读博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在暑假末尾在宿舍里埋头苦学。 周庭不知道是不是从之前那位心理医生了解到黎知晚的情况,知道她这几年病的越来越重,去医院开药次数也很频繁,身体消耗的不成样子。 他在暑假的最后一天打电话过来,语气很严厉:“你把药当饭吃呢啊!睡不着就私自加量,你是不想活了吗?” 黎知晚淡淡的说:“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没什么事我挂了。” 周庭压下心中愤愤不安的情绪,尽量缓和语气说:“听我的,把药先停了,我年初回国,以后留在京北拓宽周家的生意。” 黎知晚:“嗯。” 周庭说:“这些年,我和自己的制药团队研制了新一批抗抑郁药,最近就能在国内上市,到时候吃我研制的药。” “把之前的药先停了,再吃下去身体要出问题。” 黎知晚看着电脑,平声说:“我身体挺好的,不用担心。” “你也就骗骗你自己。”周庭说:“我是专门研究制药的,这些药的用量和副作用比你清楚,就你这么个吃法,迟早要吃出问题来。” 黎知晚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敷衍的说:“知道了。”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次之后没几天,她就收到了周庭邮递过来的抗抑郁药,用量时间都被他刻意标记着。 开学前两日,学校分配导师的结果发到了她的邮箱。 她点开一看,自己导师哪一列赫然写着:路阳。 这个结果让她非常意外。 但路阳履历丰富,国外top大学新闻与转播博士毕业,在校期间多次发表顶刊,回国后又先后在清大和航大任教各一年,是在今年才调到京大新闻学院。 虽然非常年轻,只比她大六岁,但博古通今,学识渊博,这个导师之位当仁不让。 开学后,她加了路阳的联系方式,将写好的论文初稿发给他。 两人约在校图书馆的休息区见面。 京大的图书馆修建的非常豪横,休闲区还配备了咖啡厅,环境典雅舒适,适合同学们平常聚在一起探讨学术。 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但路阳比她到的早,以至于黎知晚提前到了十分钟,还是带着歉意开口:“对不起路老师,我来晚了。” 路阳穿着衬衫西裤,听到她的声音 ,放下手里的文件,带着笑意说:“好久不见,是我来早了。” “知晚,坐。”路阳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帮你点了杯咖啡,尝尝合不合口味?” 黎知晚的手放在咖啡杯上,说:“谢谢路老师。” 路阳看着她,笑得谦逊温柔,说:“意外吗?” “嗯?”黎知晚不明所以。 路阳重复了一遍,说:“我成了你的导师,是不是很意外?” 黎知晚乖巧的点了点头,说:“…有一点。” 路阳笑了笑,说:“你高考查成绩那天,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会在京北遇见。” “你看,我没说错吧?” 黎知晚有些紧张的嗯了一声,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论文初稿,说:“路老师,我毕业论文…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日后我会按照您的意见修改的。” 路阳看出来她有些紧张,安抚道:“我看了,挺不错的,就是有些小细节需要注意一下,我晚上整理成文件,明天发给你。” 黎知晚:“谢谢路老师。” “不客气。”路阳说:“毕业打算读博还是工作?” “工作。” 路阳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的说:“我以为你会读博。” “本来是想读博。”黎知晚实话实说:“但想了想,还是想先工作。” 路阳问:“是家庭困难吗?” 否则他想不通像黎知晚这样在学术界有着光明坦途的人,为什么不优先选择读博,而是去工作? 黎知晚说:“有这方面原因,但…更多的是我想工作了。” “这么多年,我都在学习知识,已经忘了我最初想学习新闻,是为了当记者。” 路阳看着她的沉静的神情,问:“为什么想当记者?” 虽然学习这行的,大部分最后都当了记者,但他还是想问黎知晚这个问题。 黎知晚和他的目光交接,声音坚定而有力,说:“我想…看看这苦难的世界,尽我所能,为世间不平之事鸣冤。” 路阳明显为这个回答所震撼。 他听过这行很多人的理想,也听过太多信誓旦旦的抱负。 但太多人中途退出,为权势金钱折腰。 但此刻黎知晚眼中的清澈与坚定,是他这一生都未曾见过的,以至于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只好望着她说:“知晚,那我预祝你…得偿所愿。” 他何尝不知道世道的艰险丑恶,不忍她一身才华与理想被世俗埋没,语调沉稳的说:“知晚,倘若有一天对这世俗失望了,就回到学术道路来。” “这里也是你施展才华的天地。” 第107章 就当我求你。 研三上半年时,黎知晚和俞秋雨参加了京北日报的秋招,一周之内两人均收到了实习通知。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路阳时,路阳回了她条微信【我本来准备直接介绍你去京北日报实习的,没想到你比我预想的要厉害。】 京北日报的实习机会十分难得,每年毕业招聘会上,京北各大985本硕挤破脑袋,都很难成功入选。 但黎知晚和俞秋雨凭借优秀的履历成功入选。 路阳替她高兴,还在入职前请她吃了顿饭。 他性格谦逊温和,相处起来没有老师的架子,反而更像兄长。 十月中旬时,她和俞秋雨正式开始实习。 由于是刚入职的新人,报社安排了一个师姐带她们。 师姐叫冯苒,也是京大毕业生,有六年工作经验。 报社的工作很忙,遇到重要的社会或舆论新闻时需要加班加点。 她和俞秋雨经常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寝室里。 刚开始俞秋雨还怀揣着美好的愿望,希望有机会能采访娱乐明星,最好是能见到程予馨这位顶流女星。 后来才知道,这种咖位的明星各大报社都非常重视,一般轮不到她们这些实习记者去采访。 她和俞秋雨每天跑外勤,编辑文章,就这样忙碌到年前。 除夕夜时,京北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 俞秋雨是海城人,迎着春运高峰,赶回了家。 她本来邀请黎知晚和她一起回海城过年,但被她婉拒。 这些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年。 大小节日都这样,慢慢的就不觉得孤独了。 除夕夜的凌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周庭从国外赶了回来。 风雪漫漫,万物萧瑟的深夜,周庭站在京大校门口,肩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的航班由于风雪天气,在空中出现了危机,但好在有惊无险。 他看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黎知晚,心情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两人自从上次分别,已经有三年多未曾见面。 除了心里早就有的隔阂,更多的是疏离。 到底是黎知晚先没了耐心,问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周庭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本来预计年初回国,但想陪你过年。” “所以提前回来了。” 他没说航班差点出事故的事,而是看着黎知晚说:“陪我走走吧。” 风雪绵延不断,无声无息的在冬夜里飘落。 除夕夜,街边的所有店铺全部歇业,只有路灯照亮寂静无人的街道。 两人走到那条街的尽头,黎知晚才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这些年在国外…见过我妈吗?” “很少。”周庭停下脚步:“你想问什么?” “她和…那个弟弟过得怎么样?” “挺好。” 黎知晚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厚厚的雪花,出声道:“她有问过我吗?” 周庭怕她难过,骗她说:“问过。” 黎知晚不敢问更多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周庭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我就留在京北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我。” 黎知晚没说话。 周庭:“京北日报的工作太辛苦了,不适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要是真的想工作的话,还是等身体调养好之后再去。” 黎知晚抬头看他,语调平淡:“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周庭语气有些重,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厚厚的羽绒服和毛衣往上一推,果然在靠近上臂的位置看到很多新旧伤痕。 刀痕累累,看着触目惊心。 “你告诉我,你现在这样,适合工作吗?” 黎知晚用力将衣服拉回去,拧着声说:“我不是一直这样。” 周庭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根据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药量,绝对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她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准哪天真的会离他而去。 自残和自杀,界限并不遥远。 何况她已经自残到如此地步。 所以他才匆忙结束国外的研究,以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黎知晚依旧执拗的说:“你不是也生病了吗?你能工作,我为什么不能。” “你还不清楚吗?”周庭语气很沉:“你比我严重得多。” 他这几年用药细心调节控制躁郁症,最多头痛失眠,情绪不稳,已经没有再出现过自残的现象。 而黎知晚真的是在强撑。 周庭靠近她一步,垂眸看她被风雪浸湿的眼睫,说:“晚晚,你听话好不好?” “工作和学习远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经不起劳累了。”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突然不受控制的哭出声来。 “听话?”她抹了下脸上的泪,说:“从小到大,我还不够乖,不够听话吗?” “我妈让我努力学习,我为了让她开心,哪次不是第一名?黎术打她,我给她挡,每次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时候,我都不敢哭,我怕她难过。” “我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学校和老师不让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过。我被校园霸凌时不敢反抗,甚至被…凌辱时也不敢为自己伸张正义,因为我知道没有人站在我的身后。” “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在听话,所有人都在夸我乖巧懂事,可有人问过我一句,问过我愿不愿意乖巧听话吗?这么做…委不委屈吗?” 她越说越失控,后退一步,看着这漫天风雪,指着周庭说:“不对,你问过。” “周庭,你问过我委不委屈,你说你会永远站在我身后保护我,你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伤害我。” “可你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由于太过失控,而变得有些哑。 周庭看着她眼里的泪,眼眶也一点点泛红,声音哽到难以言喻:“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黎知晚尽量止住哭腔,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别再道歉了,你没资格道歉。” “如今我这个模样,你该庆幸才对。” “我若是死了,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她说完这些话,就转身迈步欲走。 周庭及时拉住她的手腕,有一滴泪落入风雪里。 “晚晚,好好活着,就当我求你。” “我能治好你的。” “怎么治?”黎知晚拂开他的手:“乖乖听你的话,辞掉工作,好好吃药吗?” “周庭,我真的累了。” “这辈子活到现在,我听话听够了,往后不想再听任何人的话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进风雪里。 万家灯火,各家团圆的除夕夜,她与周庭在寂寥的街道分离。 她走时,停在街对面的一辆迈巴赫也缓缓驶离。 第108章 顾禹谦是新任总裁 那一场冬日大雪,是黎知晚在京北待的第七年。 第七年春,以周庭为首的周氏制药在京北最大的办公大楼坐落。 远在海外的周氏集团打开了国内医疗行业的大门,周庭带着最新的研究成果迅速在国内站稳脚跟, 他手段狠辣,大有垄断国内医药行业的势头。 国内各大医药公司在那年春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周庭这些年在国外潜心研究,其制药早已领先国内,掌握着核心研究成果。 他有野心有成果,垄断国内医药市场是迟早的事。 同年春三月,房地产股市波动明显,国内爆出一则新闻,顾氏独子顾禹谦回国,担任了京北总部的总裁,开始正式管理顾氏集团。 那一年春,国内无论是商界,政界,还是文娱界都处在八方风雨之际,各种惊天新闻被频频爆出。 程予馨作为顶流女星,本来毫无意外要大爆的一部古装剧,却被一个小制作成本的校园网剧夺取了风头,而那部网剧的女主角宋婉竟然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甚至出身于偏远小县城的小镇做题家。 程予馨的粉丝在各大平台明里暗里的打压宋婉,微博三月份全是程予馨粉丝的争战,但宋婉毕竟毫无依靠,完全不敢出声,平白挨骂挨到三月底。 俞秋雨一边在网上发布客观评论,一边还忙着跑外勤,撰写娱乐头条的文章。 黎知晚虽然暂时没负责娱乐新闻板块,但商界的新闻也够她忙的焦头烂额。 她们俩是今年初在京北日报转正,正巧赶上这一波最忙的时候。 政界人员变动大,一大批官员被拉下马,这几年程弘昌在江城治绩极佳,传言有望升到京北来。 商界周庭频繁打压吞并其他医药公司,抢占国内市场,数家公司被并购,可谓雷霆手段。加上顾禹谦开始管理顾氏集团,定在四月初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下一季度的房地产与科技连系新动势。 文娱界更是一团乱麻,顶流欺新人,某某男星隐婚生子,私生活混乱等新闻被接二连三的曝光出来。 不当记者时只想着吃瓜,当了记者后的俞秋雨只想让社会上少出点新闻,自己还能早点下班。 深夜九点,她看着旁边工位忙碌的黎知晚,说:“知晚,要不咱们今天先忙到这里,明天来早点再写稿子?我有些困了,中午跑外勤没休息,好累。” 黎知晚看了眼她,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说:“稍等,我把明天要更的头条再检查一下,很快就好。” 俞秋雨站起身整理包,说:“好,我等你。” 五六分钟后,黎知晚合上电脑,说:“走吧。” 她们那晚回到宿舍洗漱完,已经晚上十点半多了。 黎知晚喝了药,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俞秋雨还在下面带着耳机追最近大爆的校园网剧。 她正在酝酿睡意时,俞秋雨不知道她已经准备睡觉,摘下耳机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句:“知晚,你看没看宋婉演的校园网剧?” 黎知晚睁开眼,带着倦意说:“没有。” 俞秋雨兴奋的拿着刚截的一张图,将手机杨过去给她看:“宋婉这张侧脸图有一点像你诶,我差点认错了,果然这天底下美人总是各有相似之处。” 黎知晚看不出来哪里像,有点佩服她上了一天班,还有精神追剧,转过身疲惫的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你也快休息吧。” 俞秋雨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知道了,马上就睡。最近程予馨的粉丝在网上一直喷宋婉,我明天要写一篇稿子理理这个事,今晚先看几集她这部校园剧到底演的怎么样。” 黎知晚闷闷的嗯了一声,就睡了。 * 四月三日那天,京北下了一场雨,雨雾绵密,天空灰蒙蒙的。 黎知晚将雨伞放在门口,走进报社,坐在工位上核实今天的新闻稿。 下午两点时,师姐冯苒的电话打过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一点哭腔,说:“知晚,我妈妈…突发脑梗,我人现在在医院,下午顾氏集团两点半的新闻发布会,你能帮我去一下吗?” 黎知晚心里忽的一窒,犹豫的说:“师姐,我……” 顾氏集团的消息她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了解过,只知道顾禹谦成了新任总裁,其余的一概不知。 况且更多的是,她不想再走近或者打扰顾禹谦的生活了。 毕竟当年说好再也不见的。 但她的话都未曾说完,冯苒的声音满是祈求,说:“知晚,你帮我这个忙好不好?我这边可能几周内都脱不开身,我向主编申请一下,你先跟进顾氏这边的新闻,其他几家小公司的进度可以先缓一缓,这对你也是个机会。” “知晚,我妈妈正在做手术,我也是没办法了。” 黎知晚听到她那边传来护士让签手术同意书的声音,想了许久。 七年了,顾禹谦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有人陪他看日照金山,看海天日暮。 总归不会再记得自己了。 这京北城就这么大,她又是从事新闻行业的,以后难免要遇见,那不如顺其自然,见了面也不过是陌生人。 她思考良久,轻轻点了点头:“师姐,你先照顾你妈妈,今天下午的发布会我替你去。” 冯苒带着哭声说:“谢谢你,知晚…谢谢。” 黎知晚安抚她:“客气了师姐,您平时很照顾我。这次你就先好好照顾阿姨,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电话挂断后,已经是中午两点十分,报社距离顾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地址比较远。 黎知晚匆忙收拾了一些资料,带上工作证在门口拦了辆车,直奔新闻发布会现场。 第109章 重逢 黎知晚赶到时,现场已经开始了五分钟。 但好在顾禹谦还未到场,她松了一口气,从会台后面的侧门走了进去,找到冯苒的铭牌位置,然后坐下来,将资料放在桌面上。 发布会现场布置的简约大气,以淡蓝色调为基础,加以新科技三维元素,与顾氏下一季度将房地产和科技智能联系的风向息息相关。 主持的工作人员站在发布会台上,带着歉意说:“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顾总临时有急事,还请大家稍作等待。下面先由万总监给大家介绍我们顾氏集团下一季度的房地产与科技联动的规划。” 被称为万总监的中年男人拿着话筒,在台上侃侃而谈。 大屏幕上放着图片资料,黎知晚认真的拍图记录。 那天顾氏内部突然出了个事,顾禹谦处理完才去了发布会现场。 发布会本身就是走个流程,他只是去露个脸,表达一下顾氏的诚意。 下车时,天气阴沉灰暗,雨势比中午还要大些。 助理罗均绕到后座打开车门,举着伞说:“顾总,宋小姐刚给我发消息,问您今晚有时间吗?她想请您吃个饭。” 顾禹谦下车,迈步往新闻发布会现场走,问道:“哪个宋小姐?” “宋婉。”罗均知道他从不记这些事情,将上次酒局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番。 两周前,宋婉由于咖位太低,被娱乐公司送出去陪酒,酒桌上频频被男人性骚扰,顾禹谦不知为何出手帮了她。 所以宋婉想办法要到了罗均的联系方式,想当面感谢他。 顾禹谦听完后,大概有个印象,但也没想起这人是谁,随口一说:“不见。” 罗均听到他回绝,也不敢再追问了。 里面的发布会现场秩序如常,黎知晚正在记资料,为明天需要登报的稿子做准备。前面的正门突然被打开,顾禹谦被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走进来。 黎知晚听到声音后抬头,视线在看到顾禹谦时变得有些恍惚。 七年了,她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他了。 镌刻在记忆里的一直是他十八岁时的模样,印象里的少年经常穿着冲锋衣或者球衣,眉目比现在要张扬恣意些。 如今他穿着裁剪得体的高定西装,长身玉立,眉眼淡漠疏离,依旧那样耀眼夺目,却与记忆里的少年再也无法重叠。 黎知晚看着看着就开始手心颤抖,手中的笔也掉落了下去。 身旁的人看见她微微发抖的手,带着关切问她:“黎记者,你没事吧?” 黎知晚重新握起笔,低下头说:“没…没事,谢谢。” 顾禹谦坐在主位上,目光散漫的看向台下一众媒体记者,却在看到她微垂的眉眼时,心里瞬间一悸。 他当时的表情僵滞,还有自己都怀疑的不可置信。 明明提前看过新闻发布会的记者名单,上面根本就没有黎知晚的名字。 怎么今日会来到现场? 时隔七年,在新闻发布会上猝然重逢,是意料之外的仓皇之情。 黎知晚与他视线交接几秒后,匆忙避开。 顾禹谦当时的表情和反应不比黎知晚好多少,以至于台上主持人唤了好几声顾总,他都一概没听见。 最后还是身旁的万总监,大着胆子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说:“顾总,请您向媒体谈一下关于下一季度房地产和科技联动的看法。” 顾禹谦回过神来,稳了稳情绪,复而看向下面其他的媒体记者,谈了几分钟自己的看法。 语调流畅,沉稳有力,整个过程没有再看过黎知晚一次。 黎知晚坐在台下,在他说话的过程里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她怕看到太多漠然的神情,会更让自己难过。 人性是天生带有怯懦的,会本能的回避让自己难过的事情。 那场新闻发布会进行到后面时,各大媒体记者纷纷举手示意,争先抢问顾禹谦有关顾氏的房地产动向的各种商业问题,更有问私人问题的。 四周许许多多的记者站起身来,黎知晚却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离开现场。 她前座的一个年轻女记者站起身来,看着高位上的顾禹谦,声音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说:“顾总,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顾禹谦声音很淡:“问。” 记者问他:“听说您谈过很多女朋友,网上也经常看到有关您的风月新闻,我想请问您这么多任女友里,你最爱的是哪一个?或者…有没有让您特别难忘的?” 她刚一问出口,其余记者纷纷倒吸一口气,台上工作人员也大惊失色。 这些人多少都知道顾禹谦出身尊贵,性子桀骜,脾气也不好。 这问题若是将他惹毛了,让这位记者从行业消失都是轻的。 身旁的工作人员,看着久久不说话的顾禹谦,鼓起勇气走到他身旁,带着歉意说:“顾总,这位记者是……” 不等工作人员说完,顾禹谦轻摆了摆手,意思是无妨。 那人捏了一把汗,朝后退了几步。 顾禹谦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缓缓说:“有。” 他虽是回答那位记者的问题,但目光却凌厉的落在黎知晚身上,漠然道:“十八岁时爱过一个人,不过…已经不爱了。” 他话音刚落,在黎知晚抬头的前一刻收回视线,然后站起身系上西装扣,稳步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黎知晚抬头时,只能看到他决然的背影,如同七年前江城那场雷雨天一样遥远,不可触碰的远。 黎知晚捂了下心口处,缓解了不停涌上来的痛意,呆呆的坐了许久,才收拾桌上的资料,背上挎包走了出去。 走出发布会现场大厅时,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带着春日的冷风吹过来。 会场人员基本撤离,只剩下零散的几个人在外面闲聊。 黎知晚拿起放在门口的伞,撑起伞迎着风雨走到街对面等车。 傍晚天色暗沉,雨水带着春日青草的味道。 不知道闻了多久这种味道,她打的车依旧没过来。 没几分钟,一辆迈巴赫缓缓驶来,停在她面前。 车窗上落满清透的雨珠,顾禹谦隔着模糊不清的侧窗看向春雨里撑伞的人。 罗均在驾驶座转头看向后座的他,恭敬的问:“顾总,需要载这位小姐一程吗?” 刚才本不必走这条路的,顾禹谦却示意绕过来,如今停在这里又不说话。 罗均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很有眼色的开口说:“顾总,要不我帮您…下去问问?” 顾禹谦收回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 罗均下车后,三两步绕过车前,快走到黎知晚的面前,看着她身上挂着的工作证,礼貌的问:“黎记者,今天雨下的大,又正值下班高峰期,等车不容易,要不要我们捎您一程?” 黎知晚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戒备的说:“不用了,谢谢。” 罗均看见她的反应,挠了挠头,说:“…我们顾总不是坏人。”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愣了几秒,面前迈巴赫的侧窗突然落下一半。 男人侧脸轮廓冷峻,并未看向她,声音很沉:“这么大雨,他不来接你?” 第110章 谢谢顾总。 他的声音隔着雨雾传入耳,变得飘渺虚幻。 黎知晚知道顾禹谦口中的‘他’指的是周庭,握紧伞柄,垂眸看向车里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强撑的颤抖:“…他在忙。” 顾禹谦冷笑一声,侧头看向她。 相比于发布会上的遥遥相望,如今看的更为清晰。 她比七年前瘦了。 和十七岁那年一样漂亮,不一样的是太瘦弱了,和这场春雨融入一体,看着更为羸弱。 也不知道周庭怎么照顾的人。 他声音带着风的湿冷:“再忙,也不该总让你一个人。” 忙不忙的,不过是借口。 男人若真的对谁上心,无论再忙都能抽的出时间来。 不过这些也不该是他操心的,毕竟当年是黎知晚选择抛弃他,投入周庭的怀抱。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垂眸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笨拙的说:“…谢谢顾总。” 顾禹谦看了她一眼,听着她如今疏离客套的谢谢,心情比这场春雨还要沉闷,闷的他心脏难受。 他不再看她,声线低冷:“上车,我送你。” 黎知晚看向他的侧脸,后退一步,抿唇道:“谢谢顾总好意,我叫的车已经快到了。” “随你。”他冷声道。 罗均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试图调解道:“黎记者,您看我们顾总人其实挺不错的,他既然想送您,不如——” 他的话都没说完,就被顾禹谦冷声打断:“罗均,闭上你的嘴,开车。” 侧窗很快升了上去。 罗均听到他的声音,赶忙跑上车坐到驾驶座上。 他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看到顾禹谦深沉的脸色时,一句也不敢多问,快速启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那晚黎知晚回到寝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俞秋雨出去采访了,还没回来。 她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去洗澡了。 等头发吹干后,她坐在书桌前撰写明天的新闻稿。 俞秋雨推门进来后,将一个草莓蛋糕放在她桌上,说:“主办方送的,我尝了一个还不错,就给你带了一份回来,尝尝好不好吃?” 黎知晚看着草莓蛋糕,说:“谢谢。” “客气什么。”俞秋雨看着她电脑桌面,有些惊讶的问:“你去顾氏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了?那不是冯苒师姐负责的吗?” “师姐她妈妈突然生病做手术,情况紧急,她就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俞秋雨说:“她妈妈严不严重啊?” “脑梗,挺危险的。” 俞秋雨拿上洗澡的浴巾,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师姐平时对我们俩挺好的,等过几天忙完这阵子,我们一起去看看阿姨吧。”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好。” 浴室里传来水声,黎知晚写了一会儿稿子就开始头疼。 她抚着额头,强撑着又写了一会儿,头痛的程度越来越严重。 她慢慢的有些头晕目眩,打开抽屉取出平时吃的药,就着水吞了一粒。 但药效很慢,甚至疼到她开始有些呕意。 俞秋雨刚洗完澡打开门,就看到她快步走进去,趴在洗漱台上干呕。 “你怎么了知晚?”俞秋雨头发还是湿的,给她一下一下顺着背:“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黎知晚漱了漱口,摆手说:“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俞秋雨说:“是不是最近一边忙毕业论文送审,一边还在报社工作,累到了?” 黎知晚:“…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我看你经常头疼,明天咱俩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这么拖下去对身体不好。” 黎知晚站直身体,脸色有些发白,说:“不用,我之前…去医院看过,没什么事,应该是今天吹风着凉了。” “你快吹头发吧秋雨,我先出去了。” 俞秋雨:“真没事啊?” “真没事,不用担心。” 俞秋雨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她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把她从书桌上拉起来:“稿子什么时候要?我来写,你快去休息吧。” “哪有你这么拼的啊?” “我很快就能写完。”黎知晚说。 俞秋雨将她的电脑抱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不就一篇稿子吗,我写完你明天检查行了吧?” 她从自己桌面上的医药箱里取出来退烧药,放到黎知晚手里:“把退烧药吃了,赶紧上床休息,稿子我写完发给主编,你别管了。” 黎知晚被她劝说着喝完那粒药,然后上床休息。 * 次日,黎知晚醒来时除了身上还有些发烫外,头倒是不怎么疼了。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上午九点。 她心里一惊,赶紧下床准备赶去报社,手机突然一响。 她点开,是俞秋雨发了几条微信过来【知晚,我早上走的时候量你还在发烧,就没忍心叫你。我帮你给主编请了一天假,你好好休息,桌上是给你买的鸡蛋和面包,记得吃哦。】 【对了,昨天顾氏的新闻稿我已经发给主编了,早上十点就能登上各大平台主页。】 黎知晚看着桌上的鸡蛋和面包,心里一阵暖意袭来,给她回了条微信【谢谢秋雨。】 吃了些东西后,她又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她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 接起电话,是同期入职的另一位同事打过来的。 “知晚,你快来报社一趟,昨天俞秋雨写的那篇新闻稿出了问题,刚登上各大平台网页,我们报社就收到了顾氏的律师函,应该挺严重的,秋雨好像要被开除。” “听说顾总大发雷霆,他助理罗均刚来了一趟我们报社,主编的脸黑的像什么似的。” 第111章 你不配当记者。 黎知晚静静听完那位同事的话,掀开被子,说:“好,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后,她快速换上衣服,在京大校门口打了辆车。 路上时,她点开早上关于顾氏的新闻详细的浏览,前一半是她写的,后一半是俞秋雨写的。 俞秋雨笔锋稳健,有理有据,客观公正,唯独在结尾出现了几句失误。 她长期写娱乐类文章,所以习惯了在末尾加上一些看法,这本无可厚非,但如今正值房地产跌宕起伏之际,稍有风吹草动,哪怕一点点含有煽动性的话语都不能写,很容易引起民众的愤怒情绪。 果然黎知晚点开评论区,一片骂声。 顾氏因为这则新闻稿,得花不少公关去维护声誉。 也难怪顾禹谦发火,换了谁,都得让写这个稿子的记者滚蛋。 这次麻烦大了。 等她赶到报社时,就听到主编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通骂声,俞秋雨眼眶通红的站在办公室,一声都不敢吭。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 主编齐浩文将桌上文件挥到地上:“什么脑子写出这种文章来,有没有职业敏感性!还没断奶是不是?在京大白学了这么多年!” 俞秋雨抬眸看他,被骂的属实有些委屈,说道:“主编,这份稿子…我昨晚写完就发给您了,是您说没问题的,所以今天才正常出稿的。” “你还怪上领导了?”齐浩文指着她:“自己不对自己编辑的稿件负责,指望我给你擦屁股是不是!” “自己写封辞职信,马上给我滚!” 黎知晚打开门,快步走进来,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开始道歉:“主编,顾氏的新闻主要是我负责跟进的,秋雨也是为了帮我,现在出了问题,应该由我负责。就算辞职,也不应该是她辞职。” 齐浩文看着蹲在地上的她,声音没有刚才那般大,说:“知晚怎么来了?” 黎知晚将地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在办公桌上,看着齐浩文,声音不卑不亢:“秋雨给咱们报社写的相关娱乐文章,在网上一直风评不错,为报社带来了更多的资源和人脉,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编,还望您慎重。” 俞秋雨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说:“知晚,这事是我的问题,你别……” 黎知晚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本来就是我负责的新闻,昨天顾氏的新闻发布会也是我去的。” 齐浩文坐到办公椅上看着她俩,说:“你以为是我想让她滚蛋吗?” “是顾总大发雷霆,要她从行业滚蛋。” “这么敏感的时期,敢写这样的话来煽动民众情绪,这么多年白学了!她就不配当记者。” 他话音刚落,俞秋雨眼睛里的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这么多年苦心求学,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报社,没想到如今给她当头一棒,原来这行说真话这么难? 到底是怪她敢说真话,还是怪媒体向权势让步? 俞秋雨苦笑一声,抹了下脸上的泪,指着齐浩文准备说话时,黎知晚拉下她的手,向前一步,说:“齐主编,我们都清楚,这件事错本不在秋雨,是当今太多媒体失去了本心。” “以前笔在我们手里,如今…笔在何处?你我再清楚不过。” 齐浩文站起身,看着眼前姿容昳丽的面容,说:“你什么意思?” 黎知晚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视他,说:“主编,我代秋雨向您致歉,是她言行不当冲撞了您。但像她这样优秀上进的记者,不该被埋没。还请您网开一面,再给她一次机会。” 俞秋雨一直想说话,黎知晚捏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出声。 齐浩文看着她们,将一张名片扔在桌上,说:“这是顾总助理罗均的联系方式,要真想继续在新闻行业干下去,就自己想办法求得顾总的原谅。” “顾总原谅你们了,我这边自然就松口了。” 黎知晚利落的拿上名片,说:“谢谢主编。” 两人一直走到工位上,俞秋雨才开口说:“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 黎知晚叹了一口气,说:“你再继续和齐浩文怼下去,把他气急了,以他的人脉资源,你以后肯定在新闻行业待不下去。” “别意气用事,秋雨。” “我知道。”俞秋雨心里难受,说:“他说我不配当记者,知晚,你说我这个性格,是不是确实也不适合当记者?” 黎知晚倾身摸了摸她的脸:“别这么想,你很棒的。” “你来报社前,娱乐类文章点击率一直不高,但你看现在,我们报社娱乐文章点击率多高,说明是你写的好。” “齐浩文在气头上,他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俞秋雨握住她的手,有些感动的说:“知晚,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简直是我的小太阳,好喜欢你啊。” “你这么漂亮,还温柔善良,将来当你男朋友的人该有多幸福啊。” 黎知晚浅笑着说:“让我先改改稿子。” 俞秋雨放下手,说:“你把顾总助理的名片给我,我赶紧联系一下,好约个时间见面,拯救一下我的职业生涯。” 黎知晚思索了几秒,毕竟这则新闻本就是自己负责,一半稿子也是自己写的,如今让俞秋雨背锅,实在是不合适,缓缓说道:“还是我去吧。” 俞秋雨大声说:“那怎么行,虽然是你负责的新闻,但出问题的是我这里,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出去顶锅,要去也得是我们一起去。” “听说这顾总脾气挺差的,绯闻也多,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黎知晚轻叹道:“也行。” * 俞秋雨在下午六点半时,给罗均打了电话,说想当面致歉。 罗均打回来电话,说:“抱歉,我们顾总没时间。” 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最后是俞秋雨加上罗均的微信,好说歹说问到了顾禹谦的行程,说他去了醉宴。 醉宴是京北最大的夜场,公子名媛们的销金窟。 第112章 顾总…想要什么诚意? 黎知晚和俞秋雨两人赶到醉宴时,是晚上九点。 醉宴虽是京北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但由于其出入的基本都是地位显赫之人,故而门口管控极为严格。 她们还没走进去,就被穿戴整齐的侍应生拦住。 见她俩的脸实在面生,开口问:“不知两位小姐是哪间包厢的客人啊?我领你们过去。” 罗均并未告诉她们包厢号,俞秋雨半天答不上来。 侍应生只好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让进。” 俞秋雨看着黎知晚说:“要不…我再给罗均打个电话?” 黎知晚说:“好。” 罗均的电话打了两遍才打通,接了电话也很不耐烦的说:“我下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顾总脾气不好,他说不见,你们再等也等不到人,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俞秋雨为难的看向黎知晚。 黎知晚接过电话,声音很轻:“罗助理,您好。之前我去过你们顾氏的新闻发布会,这次的新闻稿应该是我来负责,我想当面向你们顾总致歉,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麻烦您了。” 罗均听到她声音有点熟悉,好奇的问:“…你是?” 黎知晚:“我叫黎知晚,之前我们见过面,还请您将我刚才的话代为转达,谢谢。” 罗均一听是她,犹豫了几秒,说:“好,那你们稍等一下,我进包厢跟顾总说一声。” 黎知晚:“谢谢您。” 醉宴顶楼包间内,灯光浮跃跳动,充斥着音乐的嘈杂声,女孩们穿着热衣热裤在聚会里撩拨碰杯。 今天是陆元时的生日聚会,除了沈彬没回国,陈季川和顾禹谦都在场,还有其他世家公子哥和名媛们陪着他庆生。 程予馨由于在拍戏,人虽然没到场,但差人送了礼物过来。 陈季川自从在二十岁生日那年被闻玥断崖式分手后,一直走不出来。前段时间还闹着跑到国外,把闻玥新谈的一个男孩给打了一顿,还是陆元时嫌他丢人,专门去国外把他给拉了回来。 顾禹谦看着他郁郁寡欢的神情,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元时今天生日,你瞅瞅你那表情,像是要给他上坟。” 陆元时放下酒杯,笑说:“咒我呢?” “你俩别开我玩笑了。”陈季川猛地叹了几口气,心里那些郁气依旧无法舒缓:“我笑不出来,不哭都不错了。” “别想闻玥姐了。”陆元时给他杯子添了些酒:“你看彬子对你多好,人虽然没回国,但把自家娱乐公司新来练习生全给请来了,今天请这么多妹妹过来,不就是怕你整着死出么?” 陈季川喝完那杯酒,说:“你俩喜欢,你俩去撩,怎么不见你俩怀里搂几个?” 陆元时一笑:“这不是等你先挑么?” “你俩别自欺欺人了。”陈季川把桌上程予馨送来的礼物拿起来,说:“这么多年,你心里就只有程予馨,还跟我搁这装。” “还有你谦哥,你恋爱谈来谈去,不是眼睛像黎知晚,就是侧脸像,要么就是声音像。” “完了你还自己骗自己,宠那些女孩宠的无法无天的,我都不知道你谈个什么劲。” 顾禹谦闻言沉下脸,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陆元时看了他一眼,推了下陈季川,意思是让他别再说了。 结果陈季川不知道是不是脑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继续说:“你俩还不如我呢?我起码不骗自己。” “以后我都想好了,闻玥谈一个,我搅黄一个,我就不信她不喜欢我。” 陆元时骂他简直神经病。 罗均在这个时候突然走进来,站到顾禹谦身边,犹豫的说:“顾总…” 顾禹谦:“说。” “…京北日报的记者想见您,她想当面向您致歉,现在就在醉宴门口。” 顾禹谦不耐烦的说:“让她滚。” 罗均抿了抿唇,想起顾禹谦之前下雨时刻意绕过去想要送黎知晚的事,还是说道:“顾总,她们来了两个记者,有个叫…黎知晚。” 他说完后,看到顾禹谦握酒杯的手明显一顿。 罗均看着他,说:“顾总,那我要不要…回绝她?” 顾禹谦沉默了几秒,黯声说:“让她一个人进来。” 罗均一怔,说:“…好。” 黎知晚和俞秋雨在门口等了有十分钟左右,罗均下来看着她俩说:“顾总说,只让黎记者一个人上去。” 俞秋雨拉着她说:“那怎么行,我要跟她一起上去。” 罗均说:“我奉劝你们,顾总能松口,说明这件事还有转机,若是你们不听他的话,下次这机会恐怕就没有了。” “你们要知道,我们顾总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沉了沉心,说:“我跟你上去。” “秋雨,你就在等我。” 俞秋雨担心她的安全,握紧她的手,说:“我不…我要跟你一起上去。” “听我的。”黎知晚说:“别忘了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负责,况且这篇新闻稿编辑的名字也有我,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你背锅。” “别担心,就在这儿等我。” 黎知晚说完后,就跟着罗均走了上去。 走到包间门口时,罗均替她打开门,说:“黎记者请。” 黎知晚嗯了一声,就走了进去。 包间里音乐声很吵闹,但在她进去的那一刻,嘈杂的乐声仿佛应景似的停了下来,只能听见缓缓流淌的纯音乐。 她那几步走的极为艰难,带着久违的痛意,一步一步走向原本说好不再见面的人。 顾禹谦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怀里搂着一个穿着黑色超短裙的女孩,另一只手轻飘飘把玩着酒杯,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笑得玩味:“黎记者,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七年前,不是走的挺决绝的么?” 黎知晚握紧微微发抖的手,垂眸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季川和陆元时几人喝着淡酒,看着两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纠葛。 黎知晚稳了稳心神,压下喉间的痛感,说:“顾总,这次顾氏新闻发布会的新闻是我负责的,对顾氏造成的损失我会想办法弥补,还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顾禹谦冷笑一声:“不拿出点诚意来,我怎么给你机会?” 黎知晚抬眸看他:“顾总…想要什么诚意?” 顾禹谦将桌上一张房卡扔在她脚边,看着她一字一句寒声说道:“这个诚意,给得起么?” 第113章 不想喜欢她了 房卡是金色的,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击中她心底,久久无法动弹。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禹谦眸色幽深,说出的话听不出丝毫情绪来,复又说道:“不知道这个诚意,黎记者给不给得起?” 黎知晚盯着地上金色的房卡,手指冰凉,一点点泛出冷汗来。 她伫立许久,才堪堪稳住心神,抬眸看向顾禹谦,声音发颤的说:“承蒙顾总抬爱,但即使…这诚意我给得起,也不能解决顾氏面临的舆论攻讦,还请您慎重考虑。” 顾禹谦的目光紧紧锁在她面容上,笑意极淡的说:“这么多年不见,黎记者倒是变得会说话了。” “但你怎么知道不能?” 黎知晚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问道:“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她话音刚落,包厢里出现了很多窃窃私语声,大都在议论这天赏的恩赐,这姑娘是个傻的,顺着往上爬不仅能获得机会,还能得到顾氏太子爷的青睐,何乐而不为? 顾禹谦笑了下,喝完杯中酒,带着几分醉意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包间里音乐声徐徐流淌着,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顾禹谦在她面前站定,不顾其他人的猜测和揣度,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侧脸,看似威胁,声音却带着一丝缱倦:“今日这诚意你若给了,这次的事就能迎刃而解。” 他说完这句话后,唇一点点凑在她耳边说:“愿意么?” 他靠近那一刻,有热气萦绕在耳旁。 黎知晚在推开他的前一刻,脑海里浮现的是七年前的盛夏深夜,顾禹谦吻过她的耳朵。 可今时今日,心境截然不同。 她抬眼看向顾禹谦带着醉意的眼睛,眸光微动,抿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蹲下身去捡地上的金色房卡。 顾禹谦看到她的动作,误会了她的意思,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房卡,随手精准的扔去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看着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怅然:“黎知晚,你走吧。” 他苦笑了一声,像是再也说不出丝毫的狠话来:“既然七年前走的那么决绝,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今日又何必来求我呢?” “…你是笃定我会心软吗?” 顾禹谦说完这些话,也不等她的回答,转身准备走时,却被黎知晚握住了手腕。 “…对不起。”黎知晚突然本能的说道。 顾禹谦低头看着她纤白的手,听到她的道歉,有些恍惚的问她:“…你是为什么事道歉?” 是为当年的不告而别,还是为当年骗了自己的感情而道歉? 黎知晚看到他有些泛红的眼尾,缩回了手,眼睫不自觉的颤动,稳住嗓音说:“为我们报社…对顾氏造成的损失道歉,我一定想办法重新拟一份稿件发给您,竭力为您挽回损失。” “好的很。”顾禹谦嘲弄似的笑了一声,敛去眸中肆意翻涌的不甘与爱意。 “黎知晚,你好的很。” 这么多年,只有他自己困守笼中,作茧自缚。分离了七年,换了那么多新鲜面孔尝试着走出来,却至今不曾迈出去过一步。 他一直都觉得不是刻意想记得她,而是有些人从遇见那一刻起,就注定让人难忘。 黎知晚就属于这种人。 可他真的不想再喜欢她了,这么多年真的太累了。 京北的每一场大雪他都如约而至,但以后不想再遵守约定了。 这份感情,就到这里吧。 他没力气一个人坚持下去了。 七年,真的已经足够了,是他顾禹谦能坚持的极限了。 顾禹谦抬手不经意的抹了下自己的眼角,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意:“黎知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既然已经有了周庭,就别来打扰我了。”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在那一刻迸发。 她眼眶泛起盈盈晶亮,近乎哽咽的说:“顾禹谦,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是她辜负了约定,是她懦弱,是她没保护好自己,不然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真的…对不起。”她说。 顾禹谦看着她眼里掉落的泪珠,抬手替她轻轻拭去,说:“怎么哭了?我不怪你。” “…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 第114章 她只是不喜欢我。 黎知晚在他温柔的语调里,心痛到难以抑制,手止不住的发抖。 她怕控制不住失控的情绪,只好转过身,在众人的目光里跑了出去。 顾禹谦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 没几秒,他也跟着走去了外面。 长长的走廊里,连她的背影都再也看不见。 罗均走上前,看到他情绪不对,主动开口问:“顾总,我刚看到黎记者离开了,需要我帮您把她叫回来吗?” 顾禹谦:“不必了。” 罗均说:“那这次的舆论事件要怎么处理?还需要继续追究京北日报的责任吗?” “算了。”顾禹谦声音低沉,缓缓说道:“负责京北日报的主编是谁?” “齐浩文。” 顾禹谦说:“你去跟他打声招呼,以后…别为难她。” 他没说是谁,罗均只好大着胆子问:“顾总,您说的她……是谁啊?” “黎知晚。” 罗均一怔,随即赶忙点头说:“好的顾总,您放心。您只要开口了,齐浩文自然不敢为难她。” 顾禹谦嗯了一声,就转身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音乐声已经停了,大部分人经过刚才那一遭,都知道顾禹谦心情不好,基本上随便编些理由一个接一个的溜走了。 剩下的都是平时关系很铁的几个人。 陈季川看到他坐在身旁,给他倒了杯酒,说:“谦哥,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顾禹谦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不然能怎么办?” “要我说,你就是对她心太软了。”陈季川继续说道:“她刚才不是已经准备捡房卡了吗?说不定她就是愿意跟你睡呢?你为什么不干脆跟她来一段露水情缘,说不定睡了之后你觉得也就那样,还省得你一直惦记。” 顾禹谦语气一冷:“陈季川,你脑抽是不是?” 那神情语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揍他,吓得陈季川赶忙闭嘴。 陆元时笑了笑,说:“谦哥别生气,季川他就是嘴贱,不过他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当年在江城海边准备了那么盛大的告白仪式,她不仅没来,反而不告而别,还和周庭走到了一起,你说气不气人?我都替你生气。” “她不喜欢你,为什么不早说?白白利用你的感情,这么些年连一点歉意都没有。” “现在遇到难事了,才知道来求你了?你真不应该管她,这次顾氏做公关都得损失好几个亿吧。她凭什么以为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能弥补几个亿的损失。” “就是。”陈季川也附和道:“谦哥,你真的别管她了,不值当的。她不是爱周庭么?让周庭去管她算了,你操那心干嘛?” “够了。”顾禹谦放下酒杯,声线低冷有力:“她只是不喜欢我,又没做错什么。” “以我对她的了解,这次的新闻失误应该不是她造成的。” 他说完这些话后,也没心情继续聊下去,站起身说:“我走了,你们继续喝。” 然后就迈步走出了包厢。 黎知晚在一楼大厅的洗手间里待了有十分钟左右,整理好破败不堪的情绪后,才转身往外面走。 刚走到大厅中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拿起发现是周庭的电话。 她没心情接他的电话,随意按断后,又接二连三的打过来。 她不胜其烦的按了接听键,声音异常冷漠:“有事吗?” 第115章 主要是想见你。 周庭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问她:“你在哪儿?” 黎知晚一边往大厅门口走,一边说:“醉宴,准备回宿舍。” “你去醉宴干什么?”周庭问。 黎知晚没回答他,只是说:“没什么事我挂了。” “我来接你。” 黎知晚:“不用,我和舍友一起回。” “我有事需要当面说。”周庭说:“门口等我。” 电话挂断后,黎知晚走到大厅门口,看到俞秋雨安静的站在旋转门前。 俞秋雨见到她走过来,快步跑过去,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发现她只有眼睛有些红之外,问她:“是不是那个顾总因为之前没追到你,逮到这个机会欺负你呢?我上去找他说理去。”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没有,这次的事是我们失误在先,明天我会重新拟一份稿子,到时候你发给罗均看看,如果实在不行,我去辞职。” 俞秋雨大声说:“你说什么呢知晚?要辞职也是我辞职。” “好了秋雨。”黎知晚看着她,说:“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你先回宿舍吧,我还有个事,待会儿再回去。” 俞秋雨说:“什么事啊这么急?这都晚上十点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还是我陪你吧。” “没事的秋雨。”黎知晚勉强扯出一点笑容,说:“放心吧,就是我高中一同学找我说个事。” 俞秋雨见她实在坚持,只好说:“那行吧,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好。” 等俞秋雨消失在夜幕里,黎知晚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她和周庭的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京北的四月深夜,风渐渐大了起来,昨日高烧还未彻底恢复好的身体,今日这场夜风又吹的她头疼。 正当她想进去等时,刚转身就看到了正在往外走的顾禹谦。 她怔在原地,还是罗均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黎记者在这等车吗?不如我们捎您一程?” 黎知晚没说话,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顾禹谦淡漠的面容上。 顾禹谦并未看她,指尖的香烟被夜风一点点吹散。 侍应生将车从地库开上来,将车钥匙递给罗均,恭敬的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腰看着顾禹谦说:“顾总慢走。” 顾禹谦上了车,目光透过敞开的后座车门,看见门口女孩被风吹起的裙角,压了压心里的悸动,却仍旧没压住。 好几秒后,他将脱下来的西装外衣扔到前座,说:“罗均,让她把这个穿上。” 罗均拿起他昂贵的衣服,脸偏向后座,问:“顾总,我给她衣服需要说什么吗?” 顾禹谦睨了他一眼,说:“就说让她别冻死在醉宴门口。” 罗均扯了扯嘴角,说:“行顾总,我知道了。” 罗均刚下车,就看见醉宴门口缓缓驶来一辆银灰色保时捷,位置就停在黎知晚的面前。 顾禹谦微侧头,就能看到她的方向。 周庭从后座下来,看到黎知晚穿着单薄的长裙,语带责备:“穿这么点,不冷么?” “还好。”黎知晚看向他,说:“不是说有急事吗?说吧。” “车里说。”周庭将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来,自顾自的披到她身上,手抬起来将她的长发别至耳后。 黎知晚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动作,冷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庭放下手,似是不在意她冷漠的语气,说:“夜里冷,车里说。” 他的手放在车门上,说:“上车,送你回学校。” 黎知晚伫立在原地不动,直到侧头看到顾禹谦的车还没走,犹豫了几秒,上了周庭的车。 她上车后,罗均后退几步,透过半落的车窗看向顾禹谦冷峻的脸,开口小心的问:“顾总,那这衣服……还要送吗?” 顾禹谦声音发沉:“你说呢?” 不等罗均反应,他又冷声命令道:“开车走。” 周庭和顾禹谦的车从醉宴门口分开,背道而驰,各自开往不同的方向。 车里空间密闭,驾驶座是周庭的助理章鸣,黎知晚只和他打过几个照面。 周庭坐的离她很近,能闻到淡淡的化学试剂的味道,应该是刚从实验室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由于忙着实验室和公司的事情,确实分身乏术,这段时间联系她的次数很少。 是黎知晚先失去了耐心,开口打破沉默:“你找我什么事?” 周庭靠在后座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说:“周齐山和林莞过阵子要回国,还带着你那个弟弟,说要拜祖。” 黎知晚没听说这个事,林莞向来很少联络她,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养育周子霖身上。 她看向周庭,问:“有具体时间吗?” 周庭轻蔑的一笑,说道:“怎么,你还准备去接机?” “我只是问问。”黎知晚说:“你来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个?” “算是。”周庭在昏暗的灯光下端详她的脸,温声说:“主要是想见你。” 黎知晚闻言沉默了几秒。 周庭看着她的反应,淡淡笑了下,意有所指的说:“你今天去醉宴见顾禹谦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然后直言道:“你怎么知道?你让人调查我?” “晚晚,你怎么总这样想我。”周庭似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刚才顾禹谦的车就停在醉宴门口,他助理罗均我认识,谈过几次合作。” 周庭看着她垂下的眼睫,问:“是不是顾氏昨天的舆论和你有关,新闻是你写的?” “嗯。”黎知晚没否认:“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周庭当然不怀疑她的能力,轻点头说:“好。” 过了半晌,黎知晚以为他不会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到他说:“顾禹谦没为难你吧?” 黎知晚不想提刚才的事,有些疲倦的说:“…没有。” 周庭虽然不信,但还是说:“那就好。” 夜里,路上车辆少,除了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安静的让人昏昏欲睡。 她前段时间一直睡不着,最近又一直嗜睡,每天除了白天能清醒几个小时外,其余时间都没什么精气神。 等她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京大门口许久。 她睁眼时,太阳穴处能感受到轻微的按压感。 周庭正在给她轻轻揉太阳穴,见她醒来,温柔的说:“醒了。” 黎知晚利落的挥开他的手。 周庭也没生气,垂下手捻了捻指尖,还有她额上的温热感,说:“怕你头疼,给你揉揉。” 那声音语调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任谁听了,都能一头扎进这个温柔乡里。 可黎知晚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他温润的外表下养着一头豺狼。 从这段时间她跟进的商界新闻来看,周庭手段狠辣,吞并国内老牌医药企业时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足以见其问鼎之心。 这段时间多少医药企业被他逼得接连倒闭,成为未来周氏制药的垫脚石。 商战如此,人亦如此。 黎知晚沉默了几秒,手放在车门上,说:“我走了。” 周庭拉住她,像是揣摩透了她的想法一样,笑说:“晚晚,你不一样。” “我永远不会利用你。” 第116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 黎知晚闻言冷笑一声,不想理会他如今的意思。 周庭抬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了抚,说:“你安心养好身体,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黎知晚拂开他的手,大步下了车。 周庭也跟着她下车,及时拉住她的手腕,稍稍用了一点力,就将她拉近身前。 夜里风渐大,慢慢吹散他身上化学试剂的气味。 他垂眸看她的眼睛,语气带着探询:“你平时和周子霖经常联系吗?” 黎知晚松开手腕,后退一步,说:“很少联系。” 除了林莞给她时常发些周子霖的视频外,她基本和这个同母异父的七岁弟弟没什么联系。 “那就好。”周庭向前一步,声音听不出情绪来:“晚晚,别和周子霖培养出感情。” “记住我的话。”周庭说。 黎知晚听到他不明所以的话语,本能竖起戒备之心来,反问:“你准备对他做什么?” 周庭看到她紧张的表情,笑着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放下手说:“我能做什么?” “周子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我疼他还来不及呢,我能对他做什么?” “放心吧晚晚,别这么紧张。” 黎知晚仰头望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里捕捉到十七岁时的满眼恨意。 可遗憾的是,她再也看不到一点。 如今的周庭,变得比十七岁那年沉稳多了,善于隐藏情绪,再也让人找不出丝毫把柄来。 望了他一会儿后,黎知晚将身上衣服取下来递还给他,说:“以后尽量别找我,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周庭接过衣服,笑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黎知晚不答。 她和周庭有过十六年的纯真情谊,有过一年多的针锋相对,有过数几年分离与隔阂。 到如今,所有恩怨纠葛密密麻麻像一团丝线胡乱搅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关系,既非朋友,也非爱人,更不像能共度风雨的家人。 对周庭来说,恨意消解,只余下对她的愧疚和爱。 但是对黎知晚来说,这份感情走到现在,情谊早在七年前的牢笼里荡然无存。 恨他恨了几年,现今也没力气恨了。 他们在春日的晚风里对望许久,久到周庭不忍心让她继续受冷,将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说:“回宿舍去吧,小心感冒。” 黎知晚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 周庭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里,才回到车上。 他对驾驶座的章鸣说:“联系一下齐浩文,让他工作时多照顾晚晚。” “跟他说,晚晚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 章鸣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周总,我一定将您的意思带到。” * 次日,黎知晚将重新拟好的新闻公关稿一式两份,一份发给了主编齐浩文,另一份经过齐浩文授意后,发给了罗均。 这份公关稿是黎知晚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写的,在当日早上十点发出后,经顾氏官微转发,收效甚好。 当日下午六点,网上舆论风评渐渐转好。 主编齐浩文将她和俞秋雨叫到办公室,先是为之前的言辞不当主动道歉,后又夸她们文笔堪比李白在世,简直是百年难遇的文坛奇才。 夸的俞秋雨心花怒放,直言道:“谢谢主编,我一定和知晚尽心尽力,争取把我们京北日报做大做强。” “好好好,年轻人有志气就是好。”齐浩文说:“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好好加油。” 俞秋雨拉着黎知晚,笑着连忙附和回应。 她们总共交谈了十几分钟,准备离开时,齐浩文喊住黎知晚说:“知晚留一下,有个事和你说。” 俞秋雨说:“那我先走了主编。” “好。” 等俞秋雨走后,齐浩文才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面容如沐春风,笑得眼角都挤出褶皱来。 不过一个晚上,顾禹谦和周庭的人都特意打来电话让好好关照黎知晚,而且还不让跟黎知晚说。 报社有这位红人在,估计过不了几年,京北日报就能赶超同行其他竞争对手。 齐浩文越想笑容越收不住。 黎知晚看着他那停不下来的笑容,出声问他:“主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没什么。”齐浩文尽量收住笑意,问她:“就是想问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黎知晚说:“您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吗?” 齐浩文拍了下她的肩,说:“我们报社的几个合作方这周末有个聚会,你跟我一起去接待一下,顺便带你见见世面。想在这行长久干下去,还是要积攒很多人脉才行。” 黎知晚点了点头,问:“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齐浩文说:“穿的得体一些,按时参加就行,我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 “好。” * 周日早上九点,黎知晚正在挑选晚上去参加聚会的衣服时,俞秋雨从床上惊起,喊她:“知晚,你快看热搜,宋婉和顾禹谦昨晚一同进出酒店,被狗仔拍到了!” “宋婉可以啊,直接傍上顾氏太子爷当靠山,这以后还能愁没有资源。” 第117章 男人都喜欢漂亮的。 俞秋雨一边说一边下床,走到黎知晚身旁扬起手机,指着照片说:“你看见没,昨晚被狗仔拍了个正着,窗帘都拉上了。” “这可是娱乐圈大瓜啊,我得赶紧写个稿子,争取最先发到网上,积攒积攒热度。” “想不到这顾总玩得挺花的啊,女朋友跟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的。” “他光今年绯闻就曝出来四五个了吧?女友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 “果然男人都喜欢漂亮的。” 黎知晚看了一眼,便避开视线,心里被一股力道扯痛着。 她随便挑了一件长裙和薄外衣出来,为了止住俞秋雨滔滔不绝的话,轻声说:“秋雨,我有点累,想上去休息一会儿。” 俞秋雨关切的问:“是不是早上起太早了,今天周末,我就说让你多睡一会的。” “是不是头又疼了,快上去休息吧。” 黎知晚嗯了一声,便从抽屉里取出几瓶药,各种药加起来,一天要吃四十多粒药。 她曾经尝试过停药,可只停了一天,就出现了很明显的躯体症状。 那天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心跳不正常的加速,头痛难以抑制,不可控制的哭泣,吃什么吐什么,手发抖到无法写出完整的字,甚至连平时轻而易举能读懂的文章,看了半天都看不懂,认知都出现障碍。 少吃一次药,她整个人就像濒死一样。 后来,她一次药都不敢停,随身将药带着。 她吃了药后,上床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快到饭点时被俞秋雨叫醒。 吃完午饭后,一整个下午黎知晚只改了一个小时的论文,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嗜睡到她自己都害怕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 而无论睡多久,她醒来后依然感觉很疲惫。 她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若持续无法缓解的话,这份工作干不了太久了。 可即便如此,这个岗位她在一天,就得尽到一天的责任。 齐浩文约的聚会时间是晚上七点半,黎知晚是打车去的,到的时候夕阳西沉,最后一抹晚霞慢慢消褪。 由于她是晚辈,出于礼貌早早就到现场了,她在门口站了有十几分钟左右,齐浩文才过来。 她今天穿着很简单的一条浅色长裙,搭了一件薄外套,没有多余的装饰,妆也化的很淡,但齐浩文远远看到她时,还是被惊艳到了。 他在黎知晚面前站定,笑说:“等久了吧?”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没有主编。” 齐浩文说:“我们先进去等,那几个老总应该很快就到。” “嗯。” 这是一家高级私人会所,一楼是宴会厅,二楼是供客人聚会的包间,三楼是休息的套房。 齐浩文订了二楼最奢侈的一间包厢,在走廊尽头。 他们在包间里等了没几分钟,受邀的合作方大佬们便纷纷到场,轮番和齐浩文握手。 每次握手交谈时,齐浩文就忙不迭的介绍黎知晚,说小姑娘聪明上进,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其他中年男人都看着她眼前一亮,附和的说:“不愧是京大出来的高材生,听浩文说还是高考文科状元,江城市高考可是单独命题,题可不简单,能打破文科高考记录,足以见黎记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齐浩文笑说:“何总说的是啊,我们知晚确实是厉害,我这不是今天特意带她来见见诸位。” 一群人围着黎知晚夸了一阵子,说她腹有诗书气自华,将来一定能堪大任。 来来回回不过是一些场面话,黎知晚只是笑的得体,回以谢意。 直到人差不多来齐后,正对门的主位上依旧没有人坐。 黎知晚只存着这个疑问,并未开口问。 直到过了几分钟,他旁边的何总才把自己助理喊进来,说:“去问问顾总到哪儿了?需不需要我们派人去接?”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神情一滞。 她并不知道顾禹谦今天会过来,齐浩文也没提过这个事。 时间根本来不及给她反应,身后就已经传来顾禹谦散漫的声音:“不好意思诸位,接个人来晚了。” 第118章 婉婉喝不了酒。 同座的其他几位合作方纷纷站起身来,点头哈腰的说:“不晚不晚,顾总今日能来捧场,都是我们在座各位的福气。” “我给顾总倒杯酒。” 所有人都在曲意逢迎,只有黎知晚还傻坐着,像是丧失了任何反应一样。 还是齐浩文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不过那时候,顾禹谦已经揽着宋婉坐在了她正对面。 红木雕琢的圆桌,与她苍白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顾禹谦是在坐下时,才知道今日她也来了。 这京北城人人都会算计,他一句别为难黎知晚,齐浩文就懂得投其所好,没几天便刻意攒了这场局,将黎知晚送到他面前来。 顾禹谦看到她的那一刻,状似毫无波澜的从她脸上扫过一眼,然后动作亲昵的靠在宋婉耳边说了几句话。 黎知晚只能看到他们很亲密,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没一会儿,侍应生将酒上齐,这种场合通常上的是浓度极高的白酒。 一直没在席间说话的顾禹谦,突然让侍应生上些果汁,温声说:“婉婉喝不了酒。” 宋婉闻言有些羞涩的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没关系的,我其实…可以喝一点点。” 顾禹谦却笑着捏了下她的侧脸,说:“你还喝酒,昨晚是谁一杯就倒的?” 宋婉牵住他的手,说:“不是有你照顾我吗?” “这次喝多了,我真不管了。”顾禹谦笑说。 句句宠溺非常,黎知晚听得心脏揪痛,久久无法平息。 人的感情很多情况下是难以控制的,就像现在她没办法做到不伤心不难过。 即使知道她配不上顾禹谦,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再如何,她希望他幸福的同时,还是会绝望难过到难以抑制。 齐浩文看着顾禹谦和宋婉的恩爱模样,一时心里有些犯难,不知道今天带黎知晚过来是对是错。 是不是他把顾禹谦的心思揣摩错了? 他对宋婉的疼爱不像是假的。 聚会进行到后面时,绕着顾禹谦来回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句句不离顾总,不离多多关照。 在所有人阿谀奉承的聚会中,黎知晚的存在像一个背景布。 苍白,单调,乏善可陈。 最后是齐浩文不想让自己这一场局功亏一篑,拉着发呆的黎知晚走到顾禹谦的身边。 他将黎知晚的酒添满,笑说:“顾总,上次的事我们闹了些误会,一直没来及向您当面致歉,今日这杯酒就当给您赔罪。” 他说完后,就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黎知晚,意思是让她说些什么,然后把这杯酒干了。 可黎知晚反应迟钝极了,只有微抖的手回应着这些话。 顾禹谦揽着身旁的宋婉,左手轻飘飘拿着酒杯,唇畔的笑意似有若无,说:“齐主编言重了。” 他说话时并未看过黎知晚一眼,而是跟身旁的宋婉说:“多吃些,别减肥,你又不胖。” 黎知晚神情恍惚,耳朵出现明显的耳鸣,连齐浩文劝酒的声音都听不见。 她兀自仰头饮完那杯白酒,然后自顾自的坐回到座位上。 胃里越来越灼烧的难受,头也愈来愈痛,能闻到包厢里浓烈的烟酒味。 本来还没有呕意的,直到身旁一直被大家唤作何总的中年男人靠近她,慢慢将手盖在她手上,说:“黎记者,不如今晚我送你回家?” 那一刻,她惊慌失措的猛地抽回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失去了所有礼貌与分寸,没有在席间打一声招呼,就跑了出去,直奔二楼右侧的洗手间。 她趴在洗漱台上干呕了几分钟,然后不停的洗手,边洗边哭,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哭。 这几年很多时候突如其来的悲伤席卷过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击垮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扛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以前想当记者,如今如愿从事这行后,却发现自己好像难以应对。 很多时候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哪还有余力去管这世间不平之事。 她花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整理了情绪,又提前服用了晚上的药,才从洗手间走出去。 她出去时,顾禹谦就倚在对面的过道,身影融入柔和的廊灯里。 见她出来,淡声说:“白酒不是你那喝法。” 第119章 送女人送到他床上来? 他的声音柔和无温,像是单纯的陈述白酒不能那么饮。 黎知晚怔愣了几秒,迈动步子艰难的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我知道了,谢谢。”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将手里一直拿的水递给她,说:“喝点吧。” 黎知晚说:“不用了。” 顾禹谦收回手,将那瓶水拿在手里,说:“我让罗均送你回去。” “聚会还没结束。”黎知晚低声说:“我不好一个人先走。” 她说完后,就抬步往前走,却被顾禹谦拉住手腕:“怎么,你还想回去让人摸你手啊?” 黎知晚侧过身看他,目光落在他浅露青筋的手背,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如果我说是呢?顾总。” “行。”顾禹谦放开手来,冷笑一声,说:“怪我,怪我多余管你。” 黎知晚笑意很淡,说:“顾总,宋小姐还在等您。” 她话音刚落,便转身往包厢的方向走。 她进去了好几分钟,顾禹谦才抽完一根烟,从外面走进来。 那场聚会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一点多都未散场,顾禹谦自从回来后,脸色一直很差劲,宋婉也很识相,坐在他身旁大气都不敢出。 黎知晚身旁那位何总,不知什么原因,自她进来后,就没见他出现过。 饭局进行到尾声时,黎知晚实在不胜酒力,又因为喝了药,整个人十分倦怠,勉力和周围人交谈。 好几次她都险些趴在桌子上睡着。 终于捱到聚餐结束,礼貌性的和旁人送别后,她困的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齐浩文看着满座宾客基本已经散尽,见她困成那个样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放在桌上,说:“知晚,已经凌晨了,你干脆在这里住一晚,好好休息,明天按时上班。” 他订这个包间时,因为担心有宾客喝多需要留宿,就提前订了三楼的几间套房,现在那些合作方基本都被助理接走了,这些房卡也没什么用了。 他说完后,不等黎知晚反应,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说:“知晚,我得先走了,我老婆说孩子今天发烧,我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她们。” “走了啊。”他拾起外套出了门。 黎知晚趴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房卡走出了会所,准备在路边拦车。 这个会所的位置有些偏,白天来的时候都不好打车,如今凌晨连个车影都看不到。 手机叫车app也没有人接单,她困的头昏脑胀,盯着手里的房卡,迈步走进了会所三楼,找到对应的房门,刷卡走了进去。 她在洗手间里简单洗漱了几分钟,就躺到床上去睡觉。 顾禹谦那晚聚餐结束后,又跟一位老总在一楼谈生意,等谈完大致细节后,已经是凌晨一点。 罗均递上房卡,说:“这是齐浩文提前给您订好的房间,在三楼右侧。” 顾禹谦接过房卡。 罗均看着他说:“顾总,我刚才已经将宋小姐送回剧组了,明天是她新戏的开机仪式,她让我问问您明天去不去现场探班?” 顾禹谦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淡淡道:“没时间,让她缺什么跟你说。” “好的,顾总。” 顾禹谦走了几步,停下来问他:“黎知晚回去了吗?” 罗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啊,但包厢里已经没人了,应该…回去了吧。” 他以为顾禹谦还会再问些什么,谁知道他什么也没问,抬步便走了出去。 三楼那间套房的灯是灭的,顾禹谦打开灯,随手将衣服扔在沙发上,便去了洗手间洗澡。 他穿着浴袍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晶亮的水珠顺着眉骨掉落。 他随手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坐在沙发上回了几条沈彬发来的微信,然后按灭手机,往里面的卧室里走。 他先是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才掀开被子平躺在床上,随手将夜灯按灭。 由于今夜喝了太多酒,即使是酒力不错的他也顶不住困倦,翻了个身准备入睡的那一刻,忽然手碰到了柔软东西。 他几乎瞬间从床上坐起来,飞速打开夜灯,才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团。 他掀开被子前都在想,是谁这么大胆子,不打一声招呼,送女人送到他床上来了? 待掀开被子,看清黎知晚的脸时,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第120章 晚晚,我就爱到这。 顾禹谦凑近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睡觉时实在太安静了,又是蒙着被子睡,瘦小到他进来后,根本没注意到房间还有个人。 她什么时候睡觉这么沉,连自己进来上床的声音通通听不到。 顾禹谦本想叫醒她,但看到她熟睡的模样实在不忍心。 他坐在床边给罗均发了条微信,让他把周庭的电话发来。 之前的合作一直是罗均在跟进,他并未存周庭的电话。 没几分钟,罗均发来了周庭的电话。 他看了会儿黎知晚,手放在拨通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不得不承认,人性本身就是自私的,爱也是自私的,自私到想将深爱的人紧紧占为己有。 最终他没有拨通周庭的电话。 他还没有大度到,主动让周庭过来躺在黎知晚的身旁。 想想那场面就足以让他嫉妒到发狂。 顾禹谦在床边坐了许久,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只是去洗手间里将一条毛巾浸湿,坐在黎知晚的那侧床边,擦了擦她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虚汗。 一边轻轻的擦,一边轻喃道:“黎知晚,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走出来。” 一开始他以为最多两三年的时间,他就能从这段单恋中走出来,不再想起她,不再难过。 都听人说七年之痒,他将希望寄予七年,甚至还听沈彬的话,不断的尝试接受新的人,可兜兜转转,找了一个又一个相似的人,也没办法让他彻底忘记黎知晚。 顾禹谦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黎知晚,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爱你了,我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不能将这一生都耗在你身上。” “一辈子这么长,我也想找个相爱的人度过一生。” “十八岁时的承诺,原谅我…没有办法达成了。” “…我做不到保护你一辈子了。” “宋婉是个很好的姑娘,和你挺像的,性格也像。” “但有一点不像,她没你那么倔强,也没你绝情。” “她今年十九岁,我在她身上能看到你十七岁那年的模样。” 顾禹谦那晚安静的看着她的容颜,像是将忍了许多年的话,趁着她沉睡,趁着这夜突如其来的巧合,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但这些话就当说给他自己听吧。 他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曾经想过要和你度过一生的,可如今…我们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你若是觉得周庭比我好,或许他就是比我好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哑,哑到最后带着些哭腔说:“黎知晚,我也得开始学着…好好爱别人了。” “我不想这么荒废度日了。” “剩下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 “这么多年,我真的过得很累…很累,我其实每年都回国看过你,参军那几年也请假回京北看你。” “其实你每年生日的花,不是别的男孩送的,是我送的,但我看到你都扔了。” “…这些你都不知道,以后也没必要知道了。” 顾禹谦说着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一滴清泪滑落在她手背上。 “…晚晚,我就爱到这。” 第121章 别怕,我在。 那晚顾禹谦看了她许久,最后给她掖了掖被角,将脑袋露出来,然后自己去了外面的沙发上睡觉。 早上八点时,黎知晚还没睡醒。 顾禹谦在房间外面给罗均打了个电话,让联系齐浩文给黎知晚请个假。 挂电话前,又说:“你跟齐浩文说,以后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若是再想着攀权附贵之事,趁早卷铺盖从京北滚蛋。” 他这个电话没打多久,齐浩文就从罗均那里要到了顾禹谦的私人电话,打过来满是道歉。 说昨晚就是个误会,他套房订的多,每个套房有两个房卡,他女儿高烧去医院,他心急,加上酒喝的多,就将房卡给错了,纯属是误会。说他哪里有那么大胆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送到床上。 态度算得上十分诚恳,但顾禹谦根本没耐心听他道歉,直接就将电话挂了。 上午十一点时,顾禹谦已经在客厅处理完了好几项工作,见黎知晚依旧没有从房间出来,进去室内看她的情况。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的迹象,怎么人就是睡不醒呢? 印象里,黎知晚是个很勤奋刻苦的人,高三时经常是五点起来学习,怎么现在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 就算是昨晚喝多了酒,也不该睡到中午还没醒,这不符合常理。 他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顾禹谦坐在床边,轻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也没见她有任何反应。 就在他想靠近时,听到她轻喃了几声。 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只好倾身附耳到她唇边去听。 “别…别过来,求求你们……” 含含糊糊说了好几遍这些话。 顾禹谦以为她在做噩梦,手缓缓放在她脸上抚了抚,试图唤醒她的梦魇:“别怕。” 黎知晚依旧陷入在深深的梦魇里,除了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外,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 她梦见七年前的江城大雨,闻到了垃圾堆里腐朽的腥臭味,看见了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最后一幕,她看到了十六岁少女流血的眼睛。 鲜红色的血染红了江城的大雨。 杂乱无章的片断性记忆仿佛构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拉着她一直下坠。 她在满是鲜血的大雨里伸手,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想喊出声来,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骤然天光大亮,她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人生从来没有一刻,有这么安心过。 顾禹谦坐在床边抱紧她,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抚,沉默着没说话。 很久很久,黎知晚都以为如今的拥抱也是一场梦,抱他抱的更紧,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不说话。 终是顾禹谦先打破了沉默,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温声问:“梦到什么了?” 他刚才正坐在床边安抚她被梦境操控的情绪,试图把她叫醒来,却不曾想她会突然坐起来抱住他,不停的喊他的名字,说救救她。 那一声声的‘顾禹谦,救救我。’,听得他心里难受,只能这样紧紧的抱住她。 见她一直不说话,顾禹谦又轻声哄她:“不怕了,我在呢。” 明明昨天晚上还一遍遍劝说着自己放下这段感情,今日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他厌烦这样的自己,却又没有办法做到立刻戒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黎知晚不再浑身发抖,也不再控制不住哭泣的时候,顾禹谦也没松开手,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是黎知晚先恢复神志,发现触碰的温度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才明显慌乱的推开他,看着眼前熟悉冷峻的面容,语带颤抖的道歉:“对不起…”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木讷的抱着膝盖沉默。 她习惯于向所有的失控行为道歉,生怕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异类。 顾禹谦淡淡的笑了下,面容一点点靠近她,意有所指的说:“周庭知道你睡觉会喊我的名字么?” “…而且不止一遍。” 第122章 你吃的什么药? 室内安静的能听到远处广场遥远的钟声,黎知晚坐在床上,眼尾都是红的,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也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只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很多时候,顾禹谦在装冷漠的同时,会惧怕她这样的神情。 每次她这样看着他,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疼。 这次也没有例外。 顾禹谦避开视线,淡淡道:“齐浩文把房卡给错了。” 他说完后站起身来,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走到窗边,本想着点根烟,但想起她不喜欢闻烟味,又拿着那根烟转过身来,背靠在落地窗上,声音摸不出情绪:“这些年,周庭对你好吗?” 黎知晚抬眸看她,眼睛没有刚才那么红了,轻声说:“…还可以。” 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呢?周庭那种疯子,自己只要不招惹他,就能这样暂时相安无事。 顾禹谦听完后,手指捻了捻指腹的烟,说:“你觉得好就行。” 黎知晚本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又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她有资格去关心的事。 如今两人的处境和关系,尴尬到待在同一室内都会令她不安。 顾禹谦仿佛看懂了她欲言又止的心理活动,看着她缓缓说道:“刚开始过得不好,不过…以后慢慢总会好的。” 黎知晚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床头柜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顾禹谦望过去一眼屏幕上的备注,是周庭。 黎知晚下床拿起手机,将电话按断。 周庭和之前一样,只要她挂断,就会接二连三的打过来,直到她接。若是一直不接,就会像本科那几年一样,联系学校导员和老师。上次没接电话,直接打给了齐浩文。 黎知晚又挂断了一次,坐在床边快速的穿鞋,想出去会所再给他回电话。 但电话铃声不停的响起,顾禹谦将手机递给她,手停在接听键上,说:“接吧,我不说话。” 黎知晚听着愈来愈响的铃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站到窗边,问:“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周庭听到她的声音,语气低冷道:“齐浩文说你今天请假了,人在哪儿?” 两人离的很近,顾禹谦隐约能听见周庭的声音,好整以暇的靠在窗边看黎知晚说瞎话。 只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在宿舍。” 周庭又说:“好,那我现在在京大门口,你出来一下。” 黎知晚握紧手机,低声说:“我今天有事,不方便见你。” 那边的周庭冷笑一声,说:“到底是不方便,还是不能?” “晚晚,你想清楚再和我说话。” 黎知晚沉默了几秒,说:“周庭,你到底有什么事?” 周庭发了一串房间号过来,冷声说:“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门踹开?” 黎知晚看着周庭微信里发来的房间号,正是他们待的这个房间,顿时脚底生寒。 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像是面对即将到来的修罗场一样,心跳不受控制的骤然加速。 早上起来晚,少喝了一次药,如今受到刺激,躯体症状又开始出现。 顾禹谦看到她忽然苍白的脸色,上前一步,声音有些浮浪:“心虚了?” 黎知晚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手颤抖着捂了下心脏,从柜台的包里拿出来随身带的药,零零总总倒出来有十几粒药,慢慢就着水喝了下去。 顾禹谦看着她明显发抖的手,蹙眉问:“怎么突然喝那么多药?”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拿起分装的药盒看,药品被分类装着,还用小型便利贴写着服用时间。 他直问:“这治什么的?” 第123章 我足够爱黎知晚。 黎知晚从他手里夺过分装药盒,微抖着手塞进包里,颤着声说:“…补充维生素的。” 顾禹谦盯着她慌乱的动作,看到药盒上每样药要喝的时间至少标了三次,而且颜色各不相同,明显存疑:“不是维生素吧?” 黎知晚颤抖的双手勉强交握在一起,说:“…也有别的药,提升免疫力的。” 顾禹谦本来想信她的话,但看到她即使极力双手交握,也依然微抖的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不可抑制的颤抖,说道:“你手为什么抖这么严重?” “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在发抖。” “到底怎么了?” 黎知晚挣扎着松开他的手,沉默着将药放进包里,低声说:“……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年免疫力不好,才让医生开的药。” “骗我呢?”他语气很严肃,视线紧紧锁在她发白的面容上,直问:“身体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看。” “药能乱吃么?”顾禹谦边说边将药盒从她包里拿出来,仔细瞧了瞧药粒。 黎知晚心思细腻,抗抑郁药全部用网上买的药品分装收纳盒装起来,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药。 “这些药吃几年了?”他将药盒举高,防止她够到。 他个子很高,黎知晚手向上想将药拿回来,但无济于事,只好骗他说:“…今年开始吃的。” 顾禹谦:“所以到底是哪儿不舒服,需要吃药?” 他话音刚落,房间外面已经响起来踹门声,黎知晚在室内朝门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说:“周庭来了。” “来就来了,怕什么?”顾禹谦垂眸看她,说:“你不会是怕被周庭发现我们俩昨晚待了一个晚上,所以才害怕的发抖?” 黎知晚顿了顿,点点头说:“…我先出去看下周庭。” “随你。”顾禹谦拿着药盒轻飘飘的说:“你先出去。” 黎知晚看着他手里的药盒一眼,然后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去,顾禹谦就将药盒打开,拿出了几粒药,想着黎知晚不说实话,那就自己找个人检验一下,看到底是治疗什么的药? 他将药拿出来,又转念想了几秒,将药粒重新放回了药盒,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清晰的照片,然后将药盒握在手里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室内,周庭就踹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黎知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周庭冲上去给了顾禹谦一拳。 那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顾禹谦毫无防备的接了一拳,扶着侧方的墙壁才堪堪站稳。 他抬手蹭了下唇角的血,冷笑一声,看着周庭说:“许久没见,周总还是这么大火气。” 周庭还未说话,黎知晚就走到他面前,声音泛起冷意,说:“周庭,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周庭指着顾禹谦,一字一句的说:“黎知晚,我问你,你跟他是不是做了?” 刚开始黎知晚还没听太懂,问他:“做什么?” 周庭:“上床。” 黎知晚一怔,听到这个词语的瞬间就有些犯恶心。 还不等她回答,顾禹谦抢先一步拽住她的手,将人拉在自己身后,说:“周庭,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昨晚是个误会,什么都没发生。” 周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黎知晚,视线重新定格在他脸上,冷声说:“顾禹谦,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对晚晚的心思?” 他上前一步,拽住顾禹谦的衣领,大力将人拉近,沉声说:“我警告你,离晚晚远一点。” “别以为你身后有顾明政和顾氏集团,我就怕你。” 他最后一句话,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晚晚比我的命还重要,谁敢碰她,我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顾禹谦闻言,冷笑了一声,施力一把推开他,动作闲散的整理了几下衣领,说:“周庭,我顾禹谦这辈子就没怕过谁。” “七年前,你侮辱我那些话,我忍了,不是为别的,是因为…我足够爱黎知晚。” “因为她说…她喜欢你,所以我忍了。” “但今天这一拳,我若是再忍,恐怕日后周总真觉得我没脾气。” 第124章 为什么我十七岁没有死。 他话音刚落,在周庭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利落地扼住他的脖子,大力将他翻过去按在客厅的桌面上,语气极其冰冷道:“周庭,你和黎知晚的事情我本不想掺和。但以后任何时候,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你看这人我抢不抢得回来?” “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就该收起你的脾气,好好珍惜。” 周庭听到他的话一愣,目光复杂的看向侧后方的黎知晚,不明白为什么顾禹谦会误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黎知晚看着他们,沉默了很久很久,手一点点的握紧又放开,声音又低又哑的说:“够了,都给我住手。”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放开手,后退了一步。 周庭也站起身,理了理衬衣袖口,目光落在黎知晚身上,简短的说:“跟我走。” 那日天气暗沉,中午下起了小雨,黎知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会所,又是怎么走到了周庭的车里。 整个人木讷的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只模糊的记得,离开会所的时候,顾禹谦拉住她,将药盒递给了她,然后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身影消失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从刚开始的绵绵小雨,到如今大雨覆盖在车窗玻璃上,彻底遮住了视线。 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药盒检查药量有没有少,还好药粒数量没变。 她担心顾禹谦带走一份药,然后让人去查。 以他的人脉,轻轻松松就能通过那些药,查出来她患有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所以发作起来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手抖等等躯体症状。 有好几次她都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周庭在驾驶座上,看到她一直在走神,将车子停在路边,侧身问她:“昨晚怎么回事?” 黎知晚面无表情的说:“齐浩文将房卡给错了。” 周庭冷笑一声,说:“你觉得我信么?” “爱信不信。”黎知晚的情绪差到极点,说:“你若是觉得我们睡了,那就是睡了。” 周庭闻言一把将她的安全带解开,用力将她拉近,说:“非得激我是吧?” 黎知晚任由他禁锢着手腕,仿佛没有任何生机一样,很突然的说:“周庭,为什么我十七岁那年没有死呢。” “我若是十七岁就死了,该有多好。” “…那样我就能干干净净的活在他的记忆里。” 周庭听到她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心脏骤然一疼,放开她的手腕,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说:“…别总说这些话。” “你很小的时候就答应过我,要陪我过一辈子的。” “你不能食言。” 黎知晚闻言沉默了几秒,侧头望向侧窗,声音很轻的问:“我妈妈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周庭:“没有,怎么了?” 黎知晚:“我想见她一面。” “应该还得一段时间。”周庭发动车子,声音有些沉:“晚晚,林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了,都别太伤心。” “无论别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黎知晚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神情木然的看着窗外被大雨覆盖的城市。 * 顾禹谦那日回到顾氏集团后,将拍到的照片当面发给罗均,说:“联系个医生,问问这是什么药?” 罗均:“好的顾总。” 他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说:“顾总还有个事。” “说。” 罗均说:“宋小姐的助理说,宋小姐今早开机仪式上被人给欺负了,准备参加影视嘉年华的礼服也被人给撕坏了。” 顾禹谦打开文件,看着合同,不以为意的说:“去给她送套新的不就行了。” 罗均有些为难的说:“听说宋小姐挺伤心的,想让你过去陪陪她。” 第125章 他爱极了十七岁的黎知晚。 顾禹谦正在看合同,头都没抬,用笔指了下旁边厚厚的一叠文件夹,说:“我看起来很闲?” 罗均立刻不敢说宋婉的事了,只好说:“我明白您的意思,这就去回绝她。” “嗯。” 罗均刚走了两步,顾禹谦又叫住他,说:“查药的事要快点。” 罗均说:“我知道,顾总。” * 国内影视嘉年华的后台,化妆师正在给宋婉化妆,罗均进来后,将礼服放在后面沙发上,说:“宋小姐,这是顾总让我给您送来的礼服。” 宋婉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说:“…他不来吗?” 罗均:“顾总这几天会议很多,脱不开身,还请您谅解。” “好吧。”宋婉看着镜子里精致的妆容,说:“我后天生日,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罗均:“好的宋小姐。” “还有……”宋婉有一点害羞的说:“你告诉他,我真的…很想让他陪我一起过。” “好。”罗均点点头,说:“宋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宋婉:“没有了,谢谢。” 罗均走后,没几分钟程予馨带着助理走了进来。 她穿着曳地的金色长裙,品牌商赞助的珠宝挂满全身,雍容华贵,妥妥的千金大小姐。 化妆间还有很多椅子,但程予馨的助理乔玉却故意走到宋婉身边,语带刻薄:“起来,让个位置。” 宋婉还未说话,她的助理付园就开口怼:“什么态度啊,那么多位置,非要过来抢这个。” “管的着嘛你,我们馨姐就爱这个位置。” 付园指着她:“怎么说话呢?不讲理是不是?” 程予馨将自己助理拉到身后,轻蔑的笑了一声,说:“我的话就是道理。” “起开。”她冷漠的说。 宋婉的表情僵了几秒,然后咬牙忍了她的蛮横跋扈,站起身来说:“程姐姐请。” 程予馨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坐下来靠在座椅上,跟乔玉说:“让化妆师过来补妆。” “好。” 宋婉拿起后面沙发上放的礼服,朝付园说:“陪我去试衣间换衣服吧。” 等宋婉去试衣间后,程予馨靠在椅背上玩手机,化妆师给她补眼妆。没一会儿助理乔玉开了一瓶水给她,随口一说:“宋婉的礼服肯定不是她公司给她买的,我刚看了一眼,最少得六百多万。” “应该是…顾总送给她的。” 程予馨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说:“顾禹谦乐意宠她,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一套衣服算什么。” 乔玉:“馨姐,您都不生气吗?之前宋婉好几次故意让顾总过来探班,不就是想说顾总是她的靠山,好让我们不敢欺负她吗?” “她还借着顾总的资源,抢了您一部校园剧女主角色,那个女主角色多好啊,您本来说不定可以用这部剧成功向实力派转型,如今下一次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气什么?”程予馨喝了些水,说:“她又得宠不了太久。” 乔玉:“什么意思?” 程予馨淡淡一笑,说:“因为没有人能和黎知晚一模一样。” “顾禹谦不是喜欢宋婉,只是爱极了十七岁的黎知晚。” 乔玉越听越不明白,只是问:“黎知晚是谁?没听过啊。” “我们高中同学,很漂亮,比我还要漂亮。”程予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说道:“她真的漂亮的让人嫉妒。” “我从来没见过禹谦对一个女孩那么好,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乔玉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些事,很懵的看着她。 程予馨沉默了几秒,说:“不过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听说她当了记者,我还以为当年禹谦收了心,就会安安稳稳的和黎知晚在一起,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元时说她们也没联系过。” 乔玉看到她有些怅然的神情,说:“馨姐,您不是一直都挺…喜欢顾总的吗?为什么这些年不主动联系顾总?结果让宋婉抢了先。” 程予馨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是我不想联系禹谦,是他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顾禹谦这人吧,看着好像挺浪荡花心的,事实上挺冷漠的,他若真的喜欢谁,就能做到心无旁骛,一心一意,若不喜欢谁,就弃如敝履。”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正眼瞧过我。” 程予馨说着看了看脸上的妆容,站起身说:“算了,不说他了。” “好。”乔玉俯下身替她整理裙子,整理好后,又站起身检查她头上的发饰,笑说:“我不管,我们馨姐就是最漂亮的,无论是宋婉还是什么黎知晚,都比不过您。”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程予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不过如果要是你有机会能见到黎知晚的话,就能知道顾禹谦喜欢她,不是没有原因,她真的很漂亮。” 她话音刚落,宋婉就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虽然穿着颜色艳丽的礼服,但也挡不住她脸上突然浮上的苍白之色。 程予馨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将刚才交谈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但宋婉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她能从一个经济落后的小镇考到京北,一步步取得如今的地位,靠的不止有努力,还有脑子。 她只是脸色苍白了几秒,然后走到程予馨身边,从善如流的说:“程姐姐用完了吗?” 程予馨佩服她的能屈能伸,浅笑了下,从座位上站起身,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那场影视圈的嘉年华活动,宋婉凭着那身高定礼服火速美出圈,差点盖过顶流女星程予馨的风头。 网上围绕宋婉和顾禹谦的各种词条很多,宋婉的粉丝们也纷纷喊话宋婉快点官宣。 俞秋雨在网上浏览的时候,一直在黎知晚耳边叨叨,说他俩还有点般配。 黎知晚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没怎么回应她的话。 但俞秋雨兴致未减,一直在说这些事,还说程予馨和她工作室肯定气疯了,资源被抢,如今在嘉年华活动上走红毯,又被宋婉抢了风头。 黎知晚实在不想听了,就会很敷衍的说:“我在忙,待会儿再说。” 网上消息最盛的那天,黎知晚的情绪一直都很压抑。 直到许芷晴那晚打过来电话,说她第二日早上要回国,记得来接她的时候,黎知晚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许芷晴是个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女孩,性格很开朗,总能多少感染一些她的情绪。 第二日一早九点的时候,俞秋雨临时被派出去外勤采访,只有黎知晚去机场接机。 她去的时候,才知道沈彬和许芷晴一起回国了。 许芷晴跑出来抱住她,说:“晚晚,我好想你啊。” 黎知晚也轻轻回抱住她,听到她说:“本来沈彬说没时间回来,但昨晚又突然说有时间,所以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黎知晚放开她,说:“好。” 沈彬看了黎知晚一眼,对许芷晴说:“先上车吧,家里司机在等。” “好。”许芷晴开心的挽住黎知晚,一路上都在兴奋的说国外新奇的人和事。 而黎知晚坐在车里,只是认真的听。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沈彬提前订好的餐厅,只有他们三个人。 饭菜都很清淡,沈彬刚回国,社交圈子广,出去接了好几次电话。 黎知晚胃口不太好,中途看了眼时间,借口去洗手间喝个中午的药。 等她回来时,在洗手间右侧出口处看到了沈彬的背影。 他松垮的倚着墙壁,手里夹着一根烟,语调带着调笑给电话里的人说:“你别生气嘛宝宝,我明晚就去找你。” 没过几秒,又说:“真没陪别的女孩,我和谦哥他们聚会呢,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上次喜欢的包,我专门去国外给你买回来了。” “挂了啊,他们都等着我喝酒呢。” 黎知晚脚步一顿,将他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除了女孩,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让沈彬宝宝宝宝的称呼。 沈彬回头时,视线和黎知晚错愕的眼神交接。 他愣了一瞬,然后按灭烟,声音不慌不忙的说:“都听到了?” 黎知晚不置可否,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好几秒,才冷声问:“芷晴知道你这些事吗?” “不知道呗。”沈彬不以为意的轻勾唇,嗤笑一声,说:“你想告诉她,我没意见。” 那无所谓的声音和语气,跟许芷晴口中对她独一无二的沈彬不像是一个人。 黎知晚稳了稳思绪,不想继续和他交谈,侧身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没走两步,沈彬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黎知晚回头看向他,以为他后悔了,想让自己保守刚才撞破的秘密,却没想到他会问:“在京北这七年…过得好吗?” 第126章 这几年和周庭感情如何?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我…”沈彬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然后放开手,说:“我替谦哥问问。” “别多想。”他补充道。 他说完后,也没再看黎知晚,快步离开了。 等黎知晚回到餐厅的时候,沈彬已经坐回许芷晴的身旁,握着她的手,细心的给她倒果汁,扮演着绝佳好男友。 仿佛刚才口口声声叫别的女孩宝宝的人不是他一样。 “别总减肥,胖点才好看。”沈彬笑着给许芷晴夹菜。 “我要是真变胖了,你肯定就不喜欢我了。”许芷晴拍了他一下,看到黎知晚进来,把碗里剥好的虾放在她面前,说:“晚晚,这是我刚才给你剥的虾,尝尝好不好吃。” “谢谢。”黎知晚坐下来,尝了一口,心里全是刚才看到的事,实在食不知味,但不想辜负许芷晴的心意,点了点头说:“挺好吃的。” 沈彬看了她一眼,然后捏了下许芷晴的侧脸说:“女朋友,给我也剥个虾呗?” 许芷晴:“自己动手。” 沈彬一笑:“自己剥的哪有你剥的好吃。” “懒死你算了。” 许芷晴嘴上虽然满是嫌弃,但眼里的爱意做不得假,黎知晚看着她,突然很是心疼。 心疼她遇人不淑,还被蒙在鼓里。 沈彬趁着许芷晴剥虾的时候,冷不丁的开口问:“黎记者,这几年和周庭感情如何?改天叫过来一起聚聚。” “哦不对,现在不能叫周庭了,得叫周总,周氏制药这段时间在京北可谓是蒸蒸日上,我看用不了多久,周总就能成为国内制药的领军人物。” 黎知晚持筷的手一顿,还未想好说辞的时候,许芷晴惊讶的看向她:“晚晚,什…什么意思?你和周庭还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彬一怔,看向许芷晴:“你都不知道?” 许芷晴:“不知道啊,我以为她和周庭都不熟。” “晚晚,怎么回事啊?”许芷晴实在惊讶:“为什么沈彬说你和周庭在谈恋爱啊?” 黎知晚抿着唇,放在腿上的左手有些细微的发抖,好半晌才缓缓道:“…我有机会再和你说。” 许芷晴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有些急切的问:“所以你和他到底谈没谈?什么时候的事?” 黎知晚被这些话生生架在这里,沈彬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放下筷子,轻声说:“…没谈。” 沈彬的眸光微动,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那为什么谦哥说你和周庭——” 黎知晚不等他说完,突然站起身打断他:“芷晴,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宿舍了。” 许芷晴看着她稍显苍白的脸色,担心的说:“我和沈彬送你回学校。” “没事芷晴。”黎知晚拿起桌上的手机,说:“我打个车就行,你们快吃吧。”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许芷晴催促沈彬,说:“我不放心晚晚,你陪我送她回学校吧。” 沈彬没拒绝,拿上车钥匙,说:“好。” 黎知晚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沈彬开车停在她面前,说:“上车。” 许芷晴也落下车窗,在副驾驶看她,说:“晚晚,太阳这么晒,我们送你回去。” 黎知晚不好意思再拒绝许芷晴的好意,怕她觉得生分,只好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停在京大门口的时候,黎知晚借口要去宿舍取个东西,让许芷晴陪自己拿一下。 许芷晴还让沈彬先回去,自己晚上再找她。 一路上,黎知晚都在想怎么开口说沈彬的事,一直很沉默。 进到宿舍的时候,许芷晴笑着问她:“是要送我什么东西吗?” “不是。”黎知晚轻声说:“…是想跟你说个事。” 她总觉得既然是好朋友,这种事情就不该瞒着许芷晴,是非对错,自己只要说了,许芷晴自有决断。 许芷晴看着她肃穆的表情,问她:“什么事啊?还整的这么严肃。” 第127章 真乖。 黎知晚斟酌好几秒,才说:“我今天中午吃饭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巧遇见沈彬了,他……” 她停顿了几秒,许芷晴笑着问她:“沈彬怎么了?” 黎知晚看着她眼里粲然的笑意,怕说的太细致,会让她难过,只好换了种方式提醒她:“我听见他跟别人打电话,反正感觉…有一点亲密,你平时还是注意着点。” 话点到这里,她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还好许芷晴明白她的意思,但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说:“晚晚,我知道你的意思,沈彬是看着很花心,每天围绕着他的女孩很多,但他其实对我很好的,平时事事都有报备,我以前也不放心,偷偷查过他手机,但都很干净的,偶尔有跟那些小明星的聊天,也都只是工作上,没有出格的。” “放心吧晚晚,沈彬真的对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黎知晚说:“可是…这些记录都可以删掉的,你还是当点心。” 许芷晴笑着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没事的,我心里有数,我也相信沈彬足够爱我,不会骗我的。” 黎知晚叹了口气,只好说:“反正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许芷晴点点头,说:“那必须的啊。” 那日傍晚下起了小雨,许芷晴赶到酒店去找沈彬的时候,他刚洗完澡,裹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露出后背很长的一道疤。 许芷晴并未说自己回来的时间,沈彬看到她的时候诧异了一瞬,然后很迅速的拿起床上浴袍穿上。 但他弯腰时,许芷晴还是看到了他后背明显的疤痕。 触目惊心,顺着脊线,一路延伸到后腰。 许芷晴是第一次看见这疤痕,指着他后背的方向,颤着声问:“你后背…怎么那么长的疤痕?” 沈彬没回答她的问题,冷声问:“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许芷晴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漠语气给吓到,红着眼说:“……你为什么那么凶?” 沈彬坐去床边,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歉意:“对不起,刚没控制好情绪。” 许芷晴看了他几秒,又大着胆子问:“你后背的疤……是什么时候有的?” 沈彬的眼睛被上升的淡青色烟雾笼着,声音听着很是飘渺,像是有几秒在细细的回想什么:“…大概有七年了吧。” 许芷晴一愣,有些好奇的说:“是…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吗?” 沈彬苦笑了一声,将烟摁灭,说:“算是吧。” 许芷晴还想继续详细问些什么,沈彬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说:“以后别问这个事了,也别跟别人说我背上有疤的事。” “记住了么?”他问。 许芷晴觉得他今天异常的正经,变得有些不像她认识的沈彬,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说:“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彬满意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真乖。” 过了几分钟,沈彬看着她,缓缓开口问:“…黎知晚和周庭这些年真的没谈过吗?” 许芷晴摇了摇头:“肯定没有啊,晚晚从本科到现在研究生,都没谈过恋爱的,她母单,一心只知道学习。” “虽然追她的人很多很多,但她都不喜欢,一门心思全扑在学习上,年年包揽奖学金。” “你这么突然问这个?”许芷晴看向他。 沈彬一怔,然后才说:“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嗯。” 良久后,沈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明天宋婉过生日,谦哥组局,问我们去不去?” 第128章 我必须得乖。 “宋婉?”许芷晴问他:“是不是那个最近突然爆火的校园剧女主?她是顾禹谦新交的女朋友吗?” 沈彬将黑色打火机扔在柜面上,说:“不清楚。” 这些年,他们这些人在名利场上浑浑噩噩,很多时候,没有人能看清自己的心。 顾禹谦是少数活得清醒的人,但也在装混沌。 太多爱恨纠葛了,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一个永远不会回应的人。 沈彬轻轻叹了口气,心绪实在嘈杂不宁,说:“你先回家吧,晚上我去接你。” 许芷晴看出他现在情绪不太好,点了点头说:“好。” 她走后,沈彬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指尖轻划开关,看着跳动的橙色火苗,脑海里映出的是七年前江城的那场雷雨夜。 他越想越头疼,只好逼着自己不再去想。 但愿这个秘密永远不要被揭穿。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夜里八点半,罗均先将宋婉接去了提前订好的酒楼包厢,说顾禹谦还在忙集团的事,随后就到。 宋婉的生日宴,她是第一个到的。 助理付园坐在空荡荡的包厢内,有些不满的说:“你的生日宴,结果你是第一个到场,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有一个人过来,顾总对您也太不上心了吧。” 宋婉淡笑着喝了一点水,缓解了一下干燥的嗓子,平声说:“他能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不能奢求太多。” “付园,我必须得乖。我不乖的话,顾禹谦一句话能将我捧上天,也能一句话让我跌落尘埃。” 付园一愣,说:“我看顾总…对你真的挺好的,你要什么资源,只要开口,他都没拒绝过你。而且送你的东西都是天价,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你一句喜欢,他都舍得送你。” “我觉得顾总对您…应该是有点真感情在的,不然换了别的金主,哪会有他那么好说话,而且他还又年轻又帅。” “真感情?”宋婉听完后冷笑了一声,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侧脸,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京北日报的聚餐,那位黎记者失控的跑出去后,顾禹谦当即就将那位何总拉了出去。 然后再回来后,脸色很差,袖口上还有血迹。 她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那位黎记者大约就是程予馨口中的黎知晚。 那个让顾禹谦至今都得不到,却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宋婉越想越嫉妒,将镜子放下来,意味不明的问付园:“你觉得顾禹谦最缺的是什么?” 付园想了好几秒,说道:“顾总应该…什么都不缺吧,他权势金钱地位都有了,甚至长相都是数一数二的出挑,他还能缺什么呢?” “不,他缺。”宋婉说。 付园不解:“他缺什么?” 宋婉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莫名的问:“你说顾禹谦平时叫我婉婉,叫的是哪个婉婉?” 婉婉?晚晚?他分得清楚吗? 若今日是黎知晚的生日,他还会让她等一个多小时,还不到场吗? 付园不清楚她心里所想,只好说:“那还用说,肯定叫的是您啊。” 宋婉苦笑一声,没说话。 那晚等到沈彬他们来了之后,顾禹谦还未到场。 集团那段时间一直在谈东郊的市工程扩建项目,顾禹谦刚接手这个项目不久,经常约着市建局的人聚到深夜。 罗均开车接他的时候,他坐在后座,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开回家。” 罗均踌躇的开口:“顾总,宋小姐今天生日,您之前答应…会去的。” 顾禹谦抬手揉了下眉心,说:“几点了?” 罗均不说这事,他都给忘了。 罗均抬手看了眼表,说:“十一点五十,赶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顾禹谦嗯了一声。 罗均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好问:“…那您还去吗?” 顾禹谦:“沈彬他们还在吗?” “沈少应该在。”罗均说:“他十分钟前还给我发消息,问您到哪儿了。” 顾禹谦说:“那去吧。” 第129章 他一直都爱黎知晚 快下车时,顾禹谦问罗均:“让你查药的事,怎么样了?” 罗均带着歉意说:“还没出结果。” 顾禹谦沉声说:“什么庸医?几粒药半天看不出来?” 罗均说:“不是顾总,因为您只给了照片,而且里面很多药不是国内的药,是国外的,那个医生说他再跟国外的朋友确认一下。” “我按您说的,让他出结果了,直接反馈到您手机上。” “催他快点。”顾禹谦心烦的下车。 走到包厢里时,已经是凌晨十五分,除了陈季川还在国外纠缠闻玥外,沈彬和陆元时都在,还有其他几个合作方也在场。 都是冲着顾禹谦的面子,否则以宋婉的咖位,还不至于请得动他们。 席间除了酒之外,饭菜基本保持原样,虽然顾禹谦没到场,但宋婉还是做到了礼遇有加,一个人应付的恰到好处。 主位的位置空着,顾禹谦进去时,沈彬喊了一声:“谦哥来了。” “什么项目谈那么久?让我们宋大美女等了这么时间,不得自罚一杯。” 顾禹谦坐在主位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淡笑道:“是该罚。” 宋婉不仅没生气,反而体谅的说:“我知道禹谦忙,他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坐在她身旁打开手机看,整个聚会上,除了偶尔应付几句客套话,大部分时间都兴致缺缺。 反观对面的沈彬,对许芷晴贴心照顾,看了让人艳羡。 凌晨一点时,包厢里几个合作方碍于顾禹谦的面子,一直撑着没走。 顾禹谦抬腕看了眼表,说:“时间不早了,我看今日就聚到这里,改天有机会再聚。” 几个合作方站起身来,纷纷走到他身旁敬了几杯酒,然后拜别后就走了。 沈彬也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说:“谦哥,我也得送晴晴回去了,困死了。” 陆元时拿起外套,说:“我也得走了。” “行。”顾禹谦问了句:“季川又跑去国外了?” “可不是嘛。”陆元时说:“我拉不住他,我前脚把他拉回国,后脚他就又跑去国外找闻玥姐去了。” 沈彬揽着许芷晴,笑说:“别管他了,没几天闻玥姐就把他骂回来了。” “走了啊。”他挥了挥手,就揽着许芷晴走了出去。 陆元时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宋婉礼貌的站起身,冲他们轻轻的挥手:“陆少,沈少,再见。” 顾禹谦正准备走时,罗均将自己手机递上来,语气有些急切:“顾总,东郊那个项目的负责人,说出了个事故,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顾禹谦接过他的手机,走出包厢接电话,罗均也跟在他后面。 包厢里只剩下宋婉一个人。 宋婉是在顾禹谦走后,才大着胆子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的手机密码是‘1231’,她之前碰巧看到过,很轻松就打开了。 顾禹谦的手机比她预想的干净多了,微信除了和沈彬他们偶尔聊些什么闲事,没有任何和女孩的聊天记录。 所有社交软件都干净的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但她最后点开相册时,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和承认的一幕。 顾禹谦的手机相册里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青春期时和黎知晚合照,另一张是从别人的社交主页上保存下来的一张黎知晚的侧颜照。 仅有的两张照片,全是关于黎知晚的。 看来那日程予馨说的话是真的,顾禹谦爱的一直都是黎知晚,从来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她没敢看太长时间,就在准备关闭手机时,看到信息框弹出来一条短信,是国外的号码。 短信上写着【顾总,您让查的药已经查出来了。除了有几粒药无法从外观准确判断出来,大部分的药都是治疗抑郁症和焦虑症的。而且从您这位朋友的用量及时间看,她应该病的非常严重,您如果有时间的话,需要尽快带她找专业心理医生干预。】 宋婉放在屏幕上方的手一顿,思索了好几秒,在想这些药是谁喝的,需要顾禹谦这么重视,让人去详细查。 他身边的朋友自己基本都见过,大都性格开朗乐观,不可能有抑郁症才对。 会是谁呢? 她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天在聚会上,黎知晚举杯的手明显颤抖,以及她突然失控离席的场面。 能让顾禹谦这样放在心上,又最有可能得这个病的人就只有黎知晚了。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 除了她,宋婉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嫉妒先于理智,促使她将那个号码记在自己手机备忘录上,又将那条短信立刻删除掉。 第130章 是我小看了周庭。 顾禹谦回到包厢的时候,宋婉已经将手机放回原位,乖乖坐在座位上了。 她甚至还体贴的说:“你要是忙的话,我让助理叫个车送我回家,不用担心。” 顾禹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然后拿起手机翻了几秒,没看到想看的消息,收起手机,说:“顺道送你。” “谢谢。”宋婉说。 路上时,顾禹谦一直靠在后座椅背上休息,临到下车时,他都没说一句话。 宋婉试探性的问他:“禹谦,我有两个剧本撞时间了,一本是校园剧,另一本是古装剧,你觉得我拍哪个比较好?” 顾禹谦睁开眼,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来:“校园剧吧,适合你。” 宋婉的表情只僵了一瞬,就说:“…好,那我听你的。” 顾禹谦投资了她很多剧,但几乎全部都是校园剧。 如今想来,顾禹谦或许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戒断,从未上心过。 但无论是当成替身又或是戒断,她都不在乎,相比于顾禹谦虚无缥缈的喜欢和爱,她宋婉最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顾禹谦这座靠山,她能用多久就用多久。 下车后,宋婉隔着半落下的车窗看向他,说:“那部校园剧过段时间要去瑞士取景,你…可以陪我去吗?” 顾禹谦语气平淡:“有时间再说。” 宋婉嗯了一声,然后抬手捋了下耳边的碎发,说:“挺晚了,要不…你今晚留在我这里好不好?” “是挺晚了,早点休息。”顾禹谦并未看她,对着前面的罗均说:“开车。” 他话音刚落,罗均就很听话的将车开走。 车子驶出没多远,罗均说:“顾总,我觉得东郊那个项目突然出现事故,应该不是意外,更像是人为。偏偏在市政府考察时当场出现事故,很难让人相信是意外。” “我知道。”顾禹谦看着窗外夜色,眸色被车内灯光照的忽明忽暗的:“是我小看了周庭。” 试图垄断国内药品市场还不够,竟然野心勃勃到想在房地产分一杯羹。 罗均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周庭,问道:“您是说…这次事故和周氏制药有关?” 顾禹谦沉声说:“有没有关系,过几天送他份大礼,不就知道了。” “他要玩,我就陪他好好玩。” 罗均不懂他的心计,只好点点头,说:“好。” 那晚凌晨两点,顾禹谦才回到家里,睡前又看了几次手机,还是没看到消息,只好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逼着自己睡觉。 而当晚宋婉回家后,就联系了助理付园,将国外那个医生的电话发给她,大概说了一点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跟她说:无论花多少钱都可以,直到这个医生愿意说假话为止。 付园按照她的吩咐做了,第二日一早七点,顾禹谦就收到了那名医生的短信。 短信上只说【顾总,您不用担心,这些药就是治疗失眠和提升免疫力的,让吃药的人平时多舒缓压力,注意劳逸结合,就能慢慢康复。】 看到后,顾禹谦悬了好几天的心,才终于慢慢放下来。 即使黎知晚不喜欢自己,他也希望她能平安健康的活在这个世上。 一辈子那么长,她中学时代已经过得那么苦了,往后要万事顺遂,平安康乐才好。 * 之后两周的时间,顾氏集团和周氏制药围绕东郊扩建项目展开了一系列的竞争与博弈,两家股市波动不休。 黎知晚那两周的时间都在撰写相关稿件,外出采访为了避嫌,遇到非去不可的情况,都让俞秋雨代为采访。 每晚写稿写的快凌晨的时候,她在宿舍里遥望窗外夜景,都在想这份工作的价值在哪里? 这些商界新闻并不是她真正想去关心的,她一直最想关心的是这世间的穷苦大众。 国家大事,商界博弈,娱乐秘闻,这一切都属于新闻中的着重点,一经发出,自然会有不少的浏览量和关注度。 但那些在底层挣扎的民众呢? 那个十六岁就在派出所办公大楼自杀的少女呢? 那些无数为生活奔波,却仍旧受到不公的人呢? 这些无人问津的弱势群体,该怎么办呢? 他们大部分人没有渠道,没有力量去申冤,去抗争。 而这些,才是她起初想当记者的意义。 五月中旬的深夜,俞秋雨已经沉睡,而黎知晚颤着手喝完晚上的药,合上了写了一半的电脑,走去窗台,一遍遍的问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在哪里。 第131章 跟我回家住。 五月下旬时,黎知晚顺利参加完毕业论文答辩,路阳对她的论文非常满意,还在想着推荐她出国留学,但被黎知晚婉言拒绝,说以后有时间了一定去。 路阳无奈之下只好请她吃了顿饭,预祝她后期毕业顺利。 她是路阳当上博导之后带的第一位学生,对她寄予厚望,生活中也很关心她。 黎知晚一直都很欣慰的是,自己虽然出身不好,又遭遇了那么多苦难,但好在本科和硕士期间遇到的老师,朋友,都是真心待自己。 这也是她这些年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完成毕业论文答辩后,黎知晚和俞秋雨除了忙着在报社工作外,还抽时间去找合适的房源。 学校最多可以住到六月底,就得搬出去。 最后俞秋雨选定了一处离报社不远的小区,两室一厅,租金也合适。 她付了定金,说等六月底了再搬过去。 六月初时,网上有关宋婉的消息铺天盖地,但顾禹谦从来没正面回应过两人的关系,网上营销号一通胡乱宣传。 黎知晚很少关注娱乐新闻,就连负责的几个商界新闻也分给其他同事,她则挑起了最不受关注的版块:社会新闻。 社会新闻需要经常跑外勤采访,又辛苦,成效又低,京北城哪里出事情就必须立刻赶过去现场,报社里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承担,一听黎知晚要主动担起这个苦差事,其余同事自然欣然接受。 只有俞秋雨会心疼的说她,每次看到她顶着骄阳跑出去采访,都会说:“知晚,你没看这活大家都推脱着不愿意去干么,你干嘛要主动去啊?咱们报社这个社会新闻版块本来就比较凉,我们也不靠这个赚钱,你何必这么辛苦啊?” 黎知晚背上摄像机和采访用具,浅笑着说:“秋雨,这些一直都是我想做的。”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这一生何其短暂,总要做一些想做的事。 趁着还活着,还有力气,或许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 六月十五号那日,京北日报发生一起极为恶劣的社会新闻:一名十三岁初中生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性侵害,嫌疑人在十六号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 黎知晚跟进这则事件时,才知道施暴者是女孩的姨父。 十六日傍晚,她采访完案件详情,拍摄取证之后,慢慢走出了公安局,在门口的椅子上看到了那名小女孩。 女孩还穿着中学校服,一脸素白,扎着马尾,脖颈上布满淤青,手肘受到侵害致使骨折,缠着厚厚的绷带,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 黎知晚心里疼了很久,才艰难的迈起步子,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一起盯着地上,轻轻问她:“在看什么?” 小女孩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沉默着不说话。 黎知晚不想让她害怕,只好陪着她一直坐在这里。 良久后,小女孩小声的开口说:“姐姐,你可以…帮我联系一下爸爸妈妈吗?” 黎知晚点点头,说:“可以。” 小女孩声音很小,说:“我听奶奶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们的电话。”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又拿出笔写了一行字,字迹秀气工整。 她递给黎知晚:“姐姐,这个是我家的地址,我知道姐姐是记者,肯定认识很多人,如果你能找到我爸爸妈妈的话,可以去这里告诉我吗?” 黎知晚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好。” 没过几分钟,那名小女孩的奶奶过来接走了她,甚至看到黎知晚身上挂的记者证后,有些抗拒的拉走了小孙女。 那日晚上,她在网上发布了这个案件的最新进展,由于受害者年龄小,加上施暴者是其亲属,新闻一经发出,立刻在网上引起网民热议。 周庭是在看到那篇文章的责编记者是黎知晚后,才态度坚决的约她在报社附近咖啡厅见一面。 当时黎知晚刚跑外勤回来,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周庭看着疲惫的她,沉声说:“我听齐浩文说你非要负责社会新闻版块。” 黎知晚没否认:“是。” 周庭:“为什么?轻松钱多的活不干,非要反着来?” 黎知晚平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周庭都给气笑了,说:“那你还指望谁管你,顾禹谦么?他昨天就带着他那小女友去瑞士玩了。” 黎知晚抿了抿唇,双手放在膝盖上握住,说:“有事说事,别老提他。” “行,我也懒得提他。”周庭将家里钥匙拿出来,放在她面前,带着近乎命令的语气说:“别在外面租房子,跟我回家住。” 第132章 怎么不算一家人? 黎知晚将钥匙推回去,淡淡道:“我和舍友已经将房子找好了,定金也付了,六月底就会搬过去。” 周庭听完后冷笑一声,说:“就非得住外面租的小破房子?” “黎知晚,周家不缺钱,用不着你省来省去的。” 黎知晚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又不是周家人,周家的钱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不是周家人?”周庭直视她,肃声说:“你高考结束那年,林莞作为你的监护人,求周齐山将你的户口迁到了周家。” “如今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怎么不算一家人?” 当年的事,是林莞瞒着她做的,她那段时间精力不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否则绝不会同意迁户口的事。 黎知晚冷声说道:“你说够了没有?” 周庭的语气软下来,带着规劝说:“你如今的精神和身体状况不适合在外面住了,别逞强行不行?” “你搬回来和我一起住,我保证不逼你辞掉工作,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好不好?” “晚晚,你就听我这一次,别让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担心你什么时候出现意外。” “偶尔…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不好?”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周庭,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周庭听到她的话,心脏处猛地一阵缩痛感,疼得他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许久后,才尽量稳住声音说:“抛却十七岁那年的纠葛,我一直觉得…我们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才对。” “抛却那一年?”黎知晚唇边笑意极淡:“是不是很多仇恨,你觉得我就该忘记?” “周庭,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而是……我不想伤害自己。” 很多事情若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便只能选择释怀,和自己和解,否则恨意没有尽头,一直在心脏处剐血。 两人相对而坐,都心有灵犀的选择沉默。 这些年,在商战和化学实验中游刃有余的周庭,每次面对她时,都不想说太多狠话,以免让她情绪崩溃。 但这次他想了许久,还是不想退步,站起身说:“一周后我亲自去学校给你搬行李,任何事我都可以和你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态度很坚决的说:“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黎知晚深呼吸一口气,拿起随身背的摄像机,背上包,抬眸看他,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宠物,不可能事事都听你的。” “你…”周庭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看到她快步离去的背影。 仿佛一秒都不愿意和他多待的样子。 * 六月十七号那日,有关这场性侵案的热度越来越高,网民一片骂声,要求法律必须要严惩施暴者。 这则新闻一直是黎知晚负责跟进的,她在去采访的路上时,齐浩文打电话过来,朗声说:“知晚,你听我说,这次是咱们社会新闻版块声名鹊起的好机会,你一会儿去那个受害小女孩的家里后,主要注意拍小女孩和家人的痛苦,尤其镜头要对准小女孩,显示出她的弱小无助,这样更能引起公众的愤懑,把这个新闻的热度再炒炒。” 黎知晚在路边一棵大树前停下来,有些失望的说:“主编,她才十三岁,不能曝光她太多消息,否则她在学校没有办法待下去的,而且我觉得更应该曝光出来的是施暴者,不是受害者。” “受害者年龄太小了,经受不住这些社会舆论。” 齐浩文说:“你就听我的,这样曝光才更有热度,我们是新闻行业,又不是慈善行业。” “那也不能——”黎知晚话都没说完,就听到齐浩文挂断电话的声音。 她有些无力的看向阴沉的天空,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才拦了辆车,没去小女孩的家里,而是去了警局。 在警局采访完最新的案件详情后,拍了几张女孩的病情报告。 她拿到那些报告单后,看到数十行身体损伤的字眼,手都在发抖。 那日因为她没去受害者家里采访,被齐浩文明里暗里的说了一通,但碍于顾禹谦和周庭的面子,到底没敢批评的太过。 六月十八日,京北早晨下了一场大雨,中午雨水淅淅沥沥,黎知晚检查了好几遍采访的问题和流程,才起身去了小女孩的家里。 第133章 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她去时,小女孩恰好在学校,没在家里。 黎知晚大致采访了她奶奶一些问题,从她奶奶口里得知,小女孩的小名叫安安,母亲早年就去世了,父亲在国外打工,这些年她大姨经常照顾安安,但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她奶奶最后看着黎知晚说:“小姑娘,我知道你是记者,能不能向警局求求情,把这个案件…撤了,安安年龄太小了,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她被……,你让她以后长大了怎么嫁人。” “我……”黎知晚还没开口说话,就看见安安背着书包走进来,很乖巧的喊了一声姐姐。 她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脸上的淤青还没消褪。 黎知晚浅笑着应了她一声。 那天她要走时,安安非要送她,在楼下时,声音很小的问了她一句:“…姐姐,是我的错吗?” 黎知晚在听到她稚嫩又无助的声音时,心里疼得说不出话来,蹲下身摸着她脸说:“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你很勇敢,真的。”黎知晚不受控制的哽咽着:“……你比姐姐勇敢多了。” 安安向前一步抱住她,小小的脑袋靠在她肩上,说:“可是…奶奶说我不该去警局的,说我那天…要是不穿那条碎花裙,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同学们也嘲笑我,说以后…没有人会要我了。” “姐姐,我真的好难过,我想我妈妈了。” 她慢慢抱住黎知晚,哭着说:“姐姐,我那天真的很疼…很难受,我其实不知道姨父在干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疼…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那天安安抱着她哭了很久,久到最后她也跟着哭起来。 最后天色渐渐暗下来,安安离开她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姐姐,你明天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想吃东边巷子口那位爷爷卖的,你能带给我吗?我拿我的一幅画和你交换。” 黎知晚擦了下眼泪,冲她挥手,说:“好,姐姐明天一定带给你。” * 次日傍晚七点,黎知晚才从报社下班,整理完当日的稿件,准备出发去安安的家里。 走出报社时,她才发现雨比昨日还要大些。 黎知晚举着伞,绕道去买了安安想吃的,不知道哪个口味她会更喜欢,就将所有口味都买了,拿在手里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却在上楼时,听到安安奶奶的嘶喊声,黎知晚跑过去时,听到她喊:“快,快救救安安,她朝天台跑过去了!我追不上她!” 黎知晚闻言,根本来不及细想,转身就往老式居民楼的天台上跑。 她到时,安安举着一幅画,脸上很平静,朝她喊:“姐姐,你别过来!” 那幅画上,画风灰暗稚嫩,画着她记忆里妈妈的样子。 黎知晚看着她站在没有护栏的天台边上,尽量稳重情绪,手里拿着说:“安安,你看你想吃的姐姐都给你买过来了,你先过来尝尝好不好吃?” 安安的眼泪从脸上落下来,双手举着画说:“姐姐,我其实不喜欢吃,只是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给我经常买,可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我想去见妈妈了。” 黎知晚也站在侧面天台边缘,距离她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能看到楼下聚集的民众,有人在直播,也有人在报警。 黎知晚看着她脸上的泪,耐心的听她说的话,尽量的拖延时间。 楼下民众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那日沈彬开车载着许芷晴从这个居民楼外的公路上路过,是许芷晴先看到有人发了直播,在里面看到了黎知晚的身影,觉得太危险了,让沈彬赶紧开车过去看看。 沈彬将跑车就近停下来,不等许芷晴说什么,就快步跑进去了居民楼。 他跑上天台后,许芷晴还被远远落在后面。 他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的黎知晚,焦急的说:“黎知晚,你过来。” 黎知晚看到他时一怔,随即想到楼下如此吵闹,势必会惊动到很多人,他能来也不奇怪。 沈彬往她的方向走,又重复了一遍:“你听话,过来。” 黎知晚看着一脚迈出天台的安安,大声说:“沈彬,你别动!” 沈彬止住脚步,雨水顺着他眉心往下滴落。 安安将手里的那幅被雨水浸湿的画,慢慢的放在身后的凳子上,说:“姐姐,你能…将这幅画交给我妈妈吗?我找不到她在哪儿了。” 此刻她说什么,黎知晚都会答应:“好,你先到姐姐这来,我明天就带你去找她。” 安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脸颊上挂着笑容,说:“谢谢姐姐。” 她一步步朝黎知晚的方向走。 就在黎知晚刚刚碰到她衣角的时候,她毫无预警的跳下了天台。 但好在,黎知晚速度极快的拉住了她坠落的手。 就差一点,她就没拉住安安。 沈彬反应很快的抱住了她后腰,才不至于使她们两人都坠下去。 黎知晚手上力气太小,只好朝后看了沈彬一眼,说:“你拉她上来。” 沈彬嗯了一声,右臂牢牢的禁锢着她腰,左手伸出去够安安。 可沈彬的手还没碰到安安时,就听到她说:“姐姐,谢谢你能来看我,还给我买。” “但…现在的结果是我想要的。” “…不怪你。” “我真的很开心,我可以…去见妈妈了。” 她在黎知晚绝望的目光里,主动扳开了交握的手,一点点挣脱着离开这个世界。 沈彬只够到了她的指尖,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这万丈高台坠落。 “安安!” 入目是一地的鲜血,混杂着雨水染红了黎知晚的眼眶。 黎知晚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近乎本能地想跟着跳下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安安说的那样,跳下去可以获得解脱。 沈彬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崩溃的她拉回来:“黎知晚,你冷静一点。” 黎知晚跪坐在地上,雨水将她的全身都淋湿,她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脏兮兮的地面,一遍遍的说:“我明明都拉住她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遍遍的重复:“我刚才已经拉住安安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沈彬的膝盖着地,倾身将失魂落魄的她抱在怀里,下颌抵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上,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黎知晚,不是你的错。” “很多事,都不是你的错。” “你别怪自己了…” “七年前,我……”沈彬似是想说些什么,余光在看到许芷晴的身影时,便停了下来。 许芷晴站在离他们四五米远的地方,双目通红的看着沈彬抱着黎知晚的画面。 第134章 你带我回家吧。 那夜八点半,沈彬和许芷晴将失控昏迷的黎知晚送去了医院。 许芷晴取检查报告单回来,在病房门口顿住脚步,目光隔着玻璃小窗,看到了沈彬坐在床边,右手克制的在黎知晚脸上轻轻抚了几下。 她听不见沈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眼里的心疼和挣扎。 许芷晴捏紧报告单,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彬听到声音后,很快站起身来,双手插兜,恢复了以往浮浪的模样,但眼睛里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 他看向许芷晴,问:“医生怎么说?” 许芷晴将一张报告单放在病房柜台上,说:“其他报告还没出来,医生说应该是受到太大刺激,加上她最近可能休息不好,就晕倒了。” 沈彬嗯了一声,看着躺在床上的黎知晚,嗓音有些哑的问:“你今晚要留下照顾她吗?” 许芷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我让秋雨过来了。” “好。” 许芷晴:“沈彬,我们聊聊吧。” 回应她的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一个字:“好。” 医院的地下车库里,沈彬坐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根烟,问:“想聊什么?” 许芷晴十分笃定的说:“你喜欢知晚。” 沈彬夹着烟的手停顿了一下,手肘撑在侧窗上,沉声说:“没有,你想多了。” “你撒谎。”许芷晴红着眼睛,涩声说:“傍晚在天台上,你…跪在地上抱住了知晚,你不清楚你当时的样子,可我…看得清清楚楚。” “沈彬,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说实话呢?” “我说的就是实话。”沈彬用手将烟捻灭,指尖被烫的发疼。 “我不喜欢黎知晚。”他沉默几秒,又说:“你不信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许芷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彬冷声打断。 “你要是因为今天我抱了她,你心里膈应,想分手的话,我也没意见。” 许芷晴哽咽着说:“是没意见,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沈彬:“随你怎么想。” 在一起这么久以来,许芷晴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不加掩饰的冷漠语气,以前无论闹多少次矛盾,他都会主动哄自己,变着法的哄自己开心。 沈彬如今这样,她真的有些看不懂了,甚至怀疑这将近一年的恋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许芷晴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沈彬,我不管你平时瞒着我,身边藏了多少莺莺燕燕,但我想告诉你,知晚…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可以向我隐瞒喜欢她的事,也不可以伤害她。” 车内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安静,沈彬叹了一口气,说:“我累了,不想聊这些了。” “我先送你回家。”他说道。 * 次日一早,周庭是在齐浩文那里知道了黎知晚请假的事,径直就来到了医院。 他出现在医院时,俞秋雨吓了一跳,问他和黎知晚是什么关系。 周庭只说是家人,别的一句话都没说。 俞秋雨刚开始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直到周庭用黎知晚的指纹解开手机,当着她的面给林莞打过去了视频电话。 俞秋雨不得不信,周庭竟然和黎知晚是一家人。 周庭来到医院后,俞秋雨就被齐浩文叫回了报社。 黎知晚醒来后,就看到周庭坐在病床侧面的沙发上看文件。 周庭听到她醒来的声音,以为她会问自己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这种话,却没想到她会一言不发。 他放下手边的文件,走到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黎知晚,温声说:“还难受吗?” 黎知晚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饿不饿?”周庭摸了摸她的脸,说:“我让家里阿姨送饭过来。” 见她依旧不说话,又给她倒了杯温水,说:“喝水吗?” 她还是不说话。 周庭摸了摸她的额头,比正常温度要高些,蹙眉说:“我叫医生过来。” 谁知他刚迈出一步,黎知晚突然轻声开口说:“周庭…你帮我将工作辞了吧。” 周庭脚步一顿,问:“怎么突然…想辞职了?” 第135章 她人不行了。 黎知晚的声音很轻,“可能…就像你说的,我不适合工作了。” 周庭转身看了她一会儿,说:“好。”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给齐浩文打了电话。 回来后,医生刚给她挂上吊瓶。 周庭向医生询问了她的详细情况,然后走到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柔声哄她:“我看了昨天的新闻,那个小女孩的死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别总是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突然将被子蒙在头上,蜷着身子发抖。 周庭将她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看着输液管里的回血,叹声给她调了调,隔着被子轻轻拍她颤抖的背,心里很是难受:“晚晚,你别折磨自己。” 若是这样一直折磨下去,她这一生该活得有多痛苦。 黎知晚不知道在被子里哭了多久,久到嗓子都失了声,才哑声说:“周庭,你带我回家住吧。” “…我这样子,秋雨她们会害怕。” “…好。”周庭缓缓说道:“我带你回家。” * 十九号下午,周庭见她不再反复发烧了,才将她带回了家。 他没有带黎知晚住到周家那几套别墅里,而是带她回到自己常住的一套三百多平的大平层。 周家别墅太大了,两个人住着实在冷清。 那几日,除了日常打扫做饭的阿姨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庭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将所有工作都转移到家里来办公,每天几乎形影不离的陪着她。 黎知晚刚来那几日,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每天吃什么吐什么,连药都给吐了出来。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毫无预备的哭泣。 周庭除了心疼,就只能尽可能的安慰她。实在不行了,就会给她打几针自己最新研制的药。 可临床试验效果极佳的药,在她身上也慢慢看不出效果来。 渐渐地,周庭看着越来越瘦,连口水喝了都会吐出来的她,心里止不住的害怕。 当时正值争取东郊扩建项目的关键时间,他原本是有很大胜算的,但看到黎知晚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无暇顾及这些工作上的事,只好委托助理章鸣先按原定计划行事,能争取就争取,实在争不到就算了,等来年开春还有一次机会。 那些天里,黎知晚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是:“…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周庭说:“我昨天打电话,她说还要再过一阵子,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催催她。” 间隔了好几分钟,黎知晚才轻轻的说:“算了…我没力气说话了。” 她说没力气说话了之后,就真的一周没说过一句话。 周庭每天给她打营养针,还从国外重金请心理医生过来,可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直到六月的最后一天,黎知晚突然像是好转了一样,乖乖吃饭,不仅不吐了,还会主动和他说话。 看到她精神好了很多,又开始正常说话了,周庭悬了许久的心慢慢放了下去。 那晚,客厅的灯亮堂堂的,黎知晚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在沙发上看合同的周庭,轻声说:“周庭,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明天去公司吧。” 周庭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说:“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工作的事不急,我等你彻底好了再去。” 黎知晚淡淡的笑了笑,说:“我真的好了,你看我今天吃了一整碗米饭,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周庭刚说什么,就接到了章鸣的电话。 他当着黎知晚的面接起来。 “周总,我们的人刚查到顾总去瑞士见了张教授,他陪宋婉就是个幌子,主要是想去瑞士的药厂探我们的底。” 周庭眸色一暗,说:“我知道了。” 这几天忙着照顾黎知晚,瑞士那边的研究没顾得上关心,没想到被顾禹谦趁机钻了空子。 他将电话挂断后,黎知晚看着他说:“你去忙吧,我真的好了。” 她甚至笑得恰到好处,周庭根本没怀疑她。 “好。”周庭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抱住,说:“那我明天去处理个事,晚上九点就能回来,你等我。” 黎知晚乖乖的在他怀里点头:“好。” 周庭又将她抱紧了一些,手抚在她后颈,温温柔柔的说:“晚晚,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离不开你的。” “你若是能好好活着,以前的所有仇恨,不管是对周齐山还是林莞的,我都答应你,我会逼着自己慢慢放下的。” 他的话语里甚至带着一丝祈求,可黎知晚知道自己没办法答应他了。 许久后,周庭以为黎知晚不会再回应时,听到她说:“周庭,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以后…一定要过得好一点。” “其实…遇见顾禹谦之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上你的脚步,我怕…我不够优秀,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所以我比所有人都努力,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之间……” “别说了,晚晚。”周庭抱紧她,脸埋在她颈窝,哽咽着说:“…我们都向前看,好不好?” “…好。”黎知晚抬起双手,放在他的背上,缓缓说:“无论如何,十七岁前的周庭…也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她希望他回心正道,将一身所学付诸家国,志存高远,名扬华州。 而不是被仇恨困住,走向歧路。 第136章 知晚绝笔。 次日傍晚六点,黎知晚吃完晚饭,家里阿姨收拾完餐桌,就离开了。 她走去了周庭平时办公的书房,里面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夕阳余晖倾洒在桌面上。 桌面右上方摆着一幅相框,是她和周庭十六岁在北宁附中操场上的合照。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彼此最亲密无间的人,还没有这么多的隔阂和恩怨。 黎知晚安静的坐在办公椅上,拿着相框看了很久。 最后取出照片,拿出笔在照片背面写了几句话:周庭,我不想恨你了,恨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别再见面了。 她写完后,就将照片原封不动的装了回去。 那天她找遍了家里,也没找见信封和信纸。 或许网络快速发展的现今,很少有人想用信去诉说感情了,但她还是觉得信封保存的时限更久远。 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找出几张a4纸,大致折成了几幅信封的样子,然后再拿出几张空白的纸。 她提笔时,手还是抑制不住的微抖。 这几年,她的字没有高中时那样好看了,此刻发抖的手,写出的字更是显得有些歪歪扭扭。 她将第一封信写给了最好的朋友许芷晴,两人在高三末尾相逢,到如今已经有七年的情谊了。 第二封写给了俞秋雨,她们对新闻行业有着同样的热忱和追求,不仅是朋友,更是知己。 第三封写给了远在海外求学的楚菁,虽然几年未见,但仍旧很挂念她,原谅自己没办法给她继续邮寄国内的美食了。 写到第四封时,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有靠左手去抓住右手,才能勉强写下几行字。 可偏偏第四封是她最想念的人,于她而言,对顾禹谦是有愧疚的,一封信不足以表达爱和歉疚。 她一边写一边落泪,寥寥数语,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末尾绝笔时,仍祝最爱的少年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知晚绝笔。 她本想给林莞也留一封信,后来实在没力气写了,又想到林莞若是真在意自己的死活,就不会远赴英国七年,对自己不闻不问,何必留一封信惹她难过呢。 她坐在办公椅上休息了一会儿,慢慢走去了卧室,取出两张银行卡来到书房里,放在了写给俞秋雨的信封里。一张是自己这些年兼职和工作赚的钱,另一张是林莞给她打钱的卡,里面的钱,她一分都没动过。 京北城寸土寸金,生活不易,俞秋雨一个外地人,想要在京北生活下去不容易,自己这张卡里的钱应该能帮她生活的轻松一些。林莞给的那张卡,她在给俞秋雨的信里面写了,想捐给贫困山区没钱读书的女孩。 她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把四份信封叠放整齐放在桌面上,用她和周庭合照的相框压着。 侧头望向窗外时,晚霞正在慢慢隐没,一点点退出昏暗的天际线。 等天际的最后一抹残阳被黑暗尽数吞没后,黎知晚喝了最后一次药,躺在满是温水的浴缸里。 她看着窗外最后一抹霞光,直到它慢慢消失殆尽,才平静的拿起准备好的水果刀,割向了动脉。 这一生,到底是命比纸薄,本以为可以尽自己所能,为世间不平之事鸣冤,到头了却连那么小的安安都救不了。 七年前,她救不了从办公大楼一跃而下的十六岁少女,如今明明已经拉住安安的手,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万丈高楼坠落。 为什么被侵害的人要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永远沉浸在痛苦里。而那些施暴者却依旧逍遥自在,不见得有丝毫愧疚。 或许是她自不量力,是她错了吧。 安安觉得死亡可以获得解脱,想必她也能吧。 这七年,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渴望死亡,渴望得到解脱。 刀割下那一瞬,没有想象的那样疼。 也许再疼,都抵不过安安坠落高楼那一瞬的疼痛。 脑海里最后一秒是顾禹谦站在江城大雨里,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护了她那么多次,如今想起,仍觉歉疚。 可再也没有机会去偿还了。 * 那夜八点多,周庭回到家时,客厅的灯是灭的,就连墙角的夜灯也是灭的。 他喊了几声黎知晚的名字,没有人应声。 那几秒里,他心里的不安迅速扩大。 走到洗手间时,映入眼帘的是浴缸里鲜红的血水,黎知晚就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左手搭在浴缸边缘,手臂仍在往下滴血,像是要把身体的最后一滴血留尽。 周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知道跪在浴缸边上时,几乎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时间根本来不及思考,即使知道或许已经没救了,但还是迅速将领带扯下来缠在她上臂,以防更多的血流出来。 他横抱起呼吸孱弱的黎知晚,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开车将她送去了距离最近的医院抢救室。 护士和医生推着病床进去时,将双眼通红的周庭拦在了手术室外:“周总,您冷静一下,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抢救。” 周庭只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把她救回来,缺什么跟我说。” 护士:“好的,您放心。” 护士走后,周庭颓败的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的落在地面上。 他怎么就信了她的话呢,怎么会相信她好了呢? 要是今天不去公司的话,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章鸣赶过来医院时,看到了他低着头颤抖的肩膀,小心的唤了一声:“周总,顾总…在瑞士已经约张教授见了好几面,他应该准备——” 他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周庭打断:“我不想听这些,顾禹谦要干什么,就随他去吧。” 如今黎知晚都快死了,他想方设法的争夺权势和金钱,还有什么意义? 章鸣看着他如今的模样,也不敢说话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对不起周总,我们尽力了,病人送来时…失血实在太多,心脏几乎已经停止跳动了,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周庭听到医生说话的那一刻,几乎站立不稳,还好章鸣及时扶住了他。 医生叹了口气,准备走时,周庭拉住他的手臂,尽量声音平稳的说:“还有办法。” “什么?”医生没听清他的话。 “我有办法。”周庭沉声说:“你按你的方法继续抢救,给我争取几个小时的时间。” 医生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觉得他的坚持没有必要。 但周庭一意孤行的说:“按我说的做。” 他说罢,就大步离开。 章鸣快步跟上他的脚步,问:“周总,您去哪儿?” “实验室。”周庭说:“你去联系晚晚的舍友俞秋雨,让她守在这里。” “好的,周总。” 第137章 她自杀了。 俞秋雨接到章鸣的电话时,立刻赶往医院,路上还给许芷晴打去了电话。 俞秋雨打车来到医院后,许芷晴和沈彬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深夜,手术室外的走廊悠长静谧,护士每隔一会儿就会拿着血袋跑进去。 他们三人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 俞秋雨和许芷晴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不敢相信前些日子还好好活着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沈彬坐在她们对面,低着头不说话,手机打开又按灭,心里乱的不成样子。 只有他清楚,这次自杀或许不是偶然,是安安的事情刺激到了她,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十点多时,医生跑出来摘下口罩,沈彬快步上前,问:“她怎么样了?” “周总还没过来吗?”医生叹口气说:“病人应该得抑郁症很多年了吧,检查报告显示各项身体机能都很差,这次失血实在太多,送来时人都休克很久了,我们尽力了。你们尽快通知周总过来,但愿还能见最后一面。” 沈彬心里一窒,身形晃了又晃。 俞秋雨和许芷晴几乎异口同声的轻喃:“……抑郁症?” 知晚怎么会得抑郁症呢? 病房外两个女孩抱着哭,沈彬迈步离开了手术室外。 他站在逼仄的楼梯间里,鼓起勇气给远在瑞士的顾禹谦拨去了电话。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顾禹谦还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当时的顾禹谦还在在瑞士忙工作,罗均站在他身旁说:“顾总,周总的人应该已经查到我们来瑞士的目的了,但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在意。” 顾禹谦看着文件,说:“这不是周庭的性格,这边的研究对他至关重要,他不在意反而显得可疑,去查查他最近在国内的行踪。” “好的,顾总。”罗均说:“还有件事,宋小姐在拍戏时淋了些雨,有些感冒,她问我…您能不能留在瑞士再陪她几天?” 顾禹谦合上文件,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是医生吗?” “就订明天的机票。”他说。 罗均:“好的,顾总。” 罗均刚走后,顾禹谦就接到了沈彬的电话。 他一看是沈彬打来的,调侃的说:“怎么了,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 那边的沈彬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说:“谦哥,你回来…看一眼黎知晚吧。” “……她人不行了。” 顾禹谦闻言,不可置信的说:“沈彬…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她不行了?” 沈彬的整个喉咙里都在发疼,说:“黎知晚…自杀了。” “自…自杀?”顾禹谦好几秒嗓子里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根本无法将自杀和黎知晚联系在一起。 他以为这些年她在周庭身边,应该是过得不错的,怎么会走到自杀这一步? 沈彬靠在楼梯间的墙角,声音哽咽:“谦哥,其实她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我……” 他止住了话语,复而说道:“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今晚,你现在回来,或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他说完后,就将电话挂断。 顾禹谦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手机都掉落在地上,然后颤抖的捡起手机,快步往外面走。 一路上,边走边吩咐罗均准备私人飞机,以最快的速度回国。 罗均从未见到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句话都没敢多问,迅速安排行程。 夜间飞机飞在上万里高空时,顾禹谦望着黑沉沉的天色,觉得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想不明白,黎知晚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这样毫无预警的自杀? 时间每流逝一秒,他的情绪都无比难捱。 私人飞机以最快的速度飞回了国内,落地是凌晨五点。 顾禹谦赶到医院时,医生还在手术室里忙碌,是周庭一遍遍要求继续抢救,要争取时间。 走廊的灯和地板都是冷色的,以至于顾禹谦走在上面时,身形都有些恍惚。 他从瑞士带来了最好的医疗团队,等医生进去手术室后,他坐在沈彬的身旁,声音泛哑:“里面…什么情况?” 沈彬低着头看地面,说:“…医生出来了好几次,让准备后事,但周庭…都不同意,说他有办法。” 顾禹谦嗯了一声,缓缓问:“…周庭人呢?” “他助理说在实验室。” 顾禹谦眼睛里带着一抹死寂,轻声问:“她…为什么自杀?是因为周庭吗?” “……不是。”沈彬抚了下眼角,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说:“大概十几天前,黎知晚采访了…一个性侵案,受害的女孩跳楼自杀了,她没拉住那个女孩,受刺激了。” 顾禹谦默默的听完,半晌后说:“…应该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他了解黎知晚,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脆弱,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坚强的人,不会仅仅因为这件事,突然在短期内自杀的。 沈彬低低的嗯了一声,视线仍旧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说:“谦哥,其实这些年…黎知晚并没有跟周庭在一起。” 顾禹谦的眼眸骤然紧缩:“…什么意思?” 沈彬发出的声音很干涩:“她这七年,一直是一个人。” 第138章 你怎么敢? 顾禹谦听到沈彬的话,心脏处一阵阵的揪痛,一直强撑冷静的他,此刻的情绪也渐渐崩塌。 他低下头,双手交握着垂下来,心里的难受直逼喉咙,以至于他很想再问些什么,却在几分钟里像是失声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黎知晚会告诉自己喜欢周庭? 每次问周庭对她好吗?她都会说好。 若真的好,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到底受了多大的煎熬和委屈,才会毫不犹豫的抛却一切,绝望到离开这世间? 他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沈彬看到地板上落的几滴泪,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哑着声说:“谦哥…你别难过了,也许还有转机。” 顾禹谦仍旧低着头,强忍着哭腔说:“她要是…真的死了,我…” “沈彬,我…我都不敢想。” “…你说,我要是当年不管不顾的把她从周庭身边抢过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现在的情况了。” 沈彬揽着他的肩膀,眼眶越来越红,沉默着盯着手术室的门。 “是不是…我做错了?”顾禹谦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我原本以为…她抛下我,选择周庭,是因为…她觉得那样可以过得更开心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为什么要骗我,明明没有和周庭在一起,为什么…要骗我呢?” 沈彬抚了下通红的双眼,说:“…谦哥,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刚才医生说,黎知晚…应该得抑郁症很多年了,她这次自杀不是意外,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顾禹谦心里一窒,那种窒息和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亲口从沈彬口里听到,他一直以为抑郁症应该距离他周围的人无比遥远才对。 抑郁症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陌生到他无法将这个词和曾经十七岁的黎知晚联系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这些年以为的截然不同。 整整七年,他对她的经历一无所知,甚至如今的自杀,他竟然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拼尽所有,决定不再爱的人,正在离他远去。 若早知会有如今这种情境,他真的不应该任由她留在周庭身边。 说到底,是他不够细心,没有发现黎知晚身上的种种端倪,以为她莫名的手抖真的是因为紧张。 顾禹谦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泪,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眸色一点点暗淡,站起身说:“你在这守着,我去打个电话。” 沈彬:“…好。” 顾禹谦走去了右侧的楼梯间。 京北的清晨五点多,太阳尚未升起,楼道里灯光昏暗。 顾禹谦本想直接给宋婉打过去质问,但短暂思索了几秒,还是将电话拨给了罗均。 那边的罗均很快接上,恭敬的问:“顾总,您有什么吩咐吗?” 顾禹谦的声音低沉泛哑:“你去查一下之前国外咨询的那个医生,他应该是受贿了,查一下是不是宋婉搞得?” 罗均有些发怔,但还是说:“好的,顾总。” 顾禹谦:“查到之后别打草惊蛇,等她回国了再算账。” “好的,您放心。”罗均听到他声音不对劲,有些担忧问:“顾总,您没事吧?您为了赶回国,一整夜都没睡,需要我在医院附近给您安排酒店吗?” “不用。”顾禹谦顿了顿,说:“你把最近的会议和行程都先取消了。” 罗均有些惊讶,说:“那东郊项目的市政府会议,他们要求您出席,这个…也要取消吗?” “推了。”顾禹谦说:“近期所有的会议和行程全部都取消。” 罗均:“那…周氏那边吗?” 顾禹谦微仰头,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说:“想必周庭最近也没什么精力工作。” “你盯着周氏那边的动向,有什么新情况再说。” 罗均:“好的,顾总。” 顾禹谦将电话挂断后,点开手机相册,看着他十八岁时与黎知晚唯一的一张合照。 只是这么看了几秒,就忍不住的心里疼到难以遏制。 人是不能轻易回忆过去的,越想就越懊悔,越遗憾,然后心痛到无以复加。 这七年里,即使他对黎知晚有过埋怨,有过那么一点点恨意,却从来没有一刻不希望她过得好。 他当年的放手,是希望她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活在这个世上的。 即使一气之下说了那么狠的话,说她以后即使死了也和自己无关,但那都只是气话。 气话怎么能算数呢。 她那么好的人,那么善良努力的人,怎么能这么年轻,就离开人世呢。 思绪最难捱的时候,他只好扶着墙壁,那么高的人,哭的肩膀都在颤抖。 沈彬进来找他的时候,只能看见他弓着腰,发抖的肩。 “…谦哥,刚才周庭过来了,给医生送了几瓶试管。” 顾禹谦听到后,站直了身体,背对着他整理了一会儿情绪,才转过身轻轻的嗯了一声,说:“…出去看看。” 沈彬看着他泛红的眼睛,说:“…好。” 顾禹谦刚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手术室门前的周庭。 医生刚和他交涉了一会儿,离得远,顾禹谦并未听见他跟医生说了些什么。 只见医生表情凝重的拿着他手里的几瓶试管走了进去,周庭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走了几步。 他还穿着实验室的白色大褂,看样子是实在着急,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看到顾禹谦时愣了几秒,随即反应了过来,收回视线,坐在了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顾禹谦也顺道坐在了他身旁。 两人起初都在沉默,不想在医院里因为言语不合起争执。 但顾禹谦到底还是不放心,出声问他:“你给医生的是什么?” 周庭回答的简短又冷漠:“能救她的。” 顾禹谦大约猜到是什么情况,说:“你有把握吗?” “没有。”周庭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术室的门:“这药性烈,还没给人用过。” “那你怎么敢?”顾禹谦声音一沉。 “你以为我想?”周庭的嗓音无奈又凛然:“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尽力试一试。” 第139章 这世上不止有你爱她。 他说完后,顾禹谦就没再说话了。 许久后,晨光一点点透过身后的窗户,倾洒在光洁干净的地板上。 顾禹谦低头看着那片微弱的阳光,出声说:“周庭,黎知晚…有抑郁症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周庭说:“晚晚的事,我比你清楚。” 顾禹谦苦笑了一声,心里那些痛意在不断的扩大。 这些年,他好像对黎知晚一无所知。 连得抑郁症这么大的事,沈彬竟然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这七年的分离,到底是磋磨岁月。 顾禹谦低声说:“你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能放任她走到自杀这一步?” 周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第一次发现她自残的时候,是她…让我给你送信的那天晚上。” 顾禹谦闻言一怔。 信里面字字句句都写得多么喜欢周庭,又为什么送了信后要难过的自残呢? 周庭缓声说:“顾禹谦,你以为…晚晚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只有你难过吗?”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今天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我。” 顾禹谦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周庭,这世上不止有你爱她。” “我对她的爱,不亚于你。” 他刚说完这句话,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医生走了出来。 他们一行人快步走上前。 医生和周庭很熟,摘下口罩,看着他说:“周总,病人已经恢复正常心跳了,但后续还是要在医院观察几天,以防突然再次恶化。如果能抗过这两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好,辛苦您了。” 医生说:“我们在抢救时,发现病人身上有很多伤痕,应该是她自己自残导致的,以后还是要多关注病人的精神状况,不然以后再出现一次自杀,以她的体质,未必能扛过去。总之,心理治疗还是要跟上。”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说:“不客气,应该的。” 医生刚说完,其余的几名护士和医生推着病床往外走。 周庭和顾禹谦先一步,手按在病床的扶手上,将病床往外推着。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能想到她出来时会有多脆弱,但看到她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只有靠氧气才能存活的时候,几人还是难受到心力交瘁。 许芷晴和俞秋雨实在没忍住,当场扶着病床就哭了出来。 沈彬看着病床上的黎知晚,虚揽着许芷晴的肩膀,哄道:“好了,先把她送回病房吧。” 许芷晴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好。” 顾禹谦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手忍不住想要触碰她的脸时,被周庭一把抓住。 他收回手,握住了黎知晚的手。 体温很凉,和正常人的体温差距很大。 他感受到她的体温时,那一瞬间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生生剐他的血一样痛。 几人将黎知晚送回病房时,护士给她身上插了许多的监护仪器,细心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病房。 护士走后,病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各种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五个人站在病床边,视线都落在黎知晚身上,许久都没有人说话打破这份安静。 先是俞秋雨带着哭腔说:“你们也都一天没休息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陪知晚。” 她话音刚落,顾禹谦和周庭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我留下。” 周庭冷笑一声:“顾禹谦,你凭什么留在这儿?” “那你凭什么?”顾禹谦直视他:“你又不是她男朋友,轮的着你质问我吗?” “我再不济,我和她也是一家人。”周庭说:“你是晚晚什么人?晚晚这些年没承认和你的关系吧。” 顾禹谦正准备说些什么,又听到他说:“你这些年身边多少莺莺燕燕,现在跑过来装痴情来了?你可不可笑?” “你那小女友宋婉呢,你不去瑞士陪她么?” 顾禹谦眸色一沉,冷声道:“周庭,别人不清楚我去瑞士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我也没你说得那么浪,七年前放手,是因为我以为你能让黎知晚过得更好,结果呢,现在人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 “我再说一遍,我留下照顾她。” 周庭:“你滚开,我留下。” 沈彬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生怕他俩在病房里就打起来,赶紧上前一步,劝说道:“要我说,还是让晴晴和俞秋雨留下吧,毕竟她们都是女孩,照顾起来更方便。” 许芷晴也赶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是啊,知晚毕竟是女孩,你们俩留下来…确实不太方便,还是让我和秋雨留下吧。” “你们放心,知晚如果出现任何情况,我和秋雨一定及时联系你们。” 沈彬靠近他们一些,一手拉着周庭的手臂,另一只手拉着顾禹谦,说:“谦哥,周总,我们先撤吧。” 顾禹谦拂开他的手,坐去了病房的沙发上,一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姿态。 周庭也不是吃素的,也走过去坐在另一侧沙发上。 两人就这样互不相让。 沈彬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们一会儿,便只好对着许芷晴说:“要不…我先送你和俞秋雨回去休息,反正这儿有他们俩,放心吧,下午我接你们来换他俩,行不行?” 许芷晴和俞秋雨看了看黎知晚,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们下午再过来。” 沈彬在临出病房前,还特意走到顾禹谦的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谦哥,收着点脾气,别跟他打起来。” 顾禹谦睨他一眼,问:“我那么没素质?” “不是。”沈彬淡笑了下,说:“主要是周庭和你不对付,我怕你冲动。” “走了啊。”他拍了拍顾禹谦的肩。 沈彬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周庭从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封用a4纸叠成的信封,上面写着顾禹谦收。 他将信封递给顾禹谦,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来:“晚晚写给你的。” 第140章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周庭是在昨日回家时,看到了书房桌上被相框压着的书信。 整整四封书信,却没有一封是写给他的。 她想到了顾禹谦、许芷晴、俞秋雨,甚至连多年未见,留学海外的楚菁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想起他。 他不明白,这些年黎知晚究竟是恨了他多少,才能在打算离开人世的时候,狠心到不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但他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将她辛苦写的信交到了各自的手里,楚菁那封信也交由俞秋雨代管。 顾禹谦拿到信时,本想直接在病房里打开看,却不想让周庭看见他崩溃的情绪,便径直走出了病房。 上午的阳光比清晨要炙热一些,医院走廊里不似昨夜那般冷清。 顾禹谦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捏着黎知晚的那封信,久久不敢打开。 七年前第一次收到她的信时,是她说从未喜欢过自己,要此生再也不见面。 这次自杀留下的这封信,像极了七年前的那一幕。 他心情沉重到隔了很长时间,才能鼓起勇气打开。 信里的字不算多,或许是因为她手抖的原因,笔锋落尾之处总是不流畅,但仍能通过这封信,想到她落笔时的辛苦和用心。 顾禹谦仔细看着,心里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顾禹谦,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诀别,虽然不知道这封信你有没有机会看到,但我还是想将心里的话写下来。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七年前我答应你赴七夕之约,却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没有办法赶过去,原谅我的懦弱,我没有勇气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知道自己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流言蜚语。” “其实这七年,我一直饱受抑郁症和焦虑症的折磨,很多次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每次想到你,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几天。可这次安安的死,让我意识到,我所有的理想与抱负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我不仅救不了曾经的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一个深陷苦难的女孩。安安从高楼坠落的那一刻,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变得毫无意义,我所有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沦为了一场笑话。” “或许是我太过理想主义了,年少时总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上进,即使这个世界多么的腐朽不堪,我也能凭借一腔赤诚,去为所有不平之事鸣冤。” “可真正从事新闻行业之后,我才发现,这一切和我年少时所求都背道而驰,没有人理解我内心的挫败和落差,而我只能按部就班,融入进这场盛大的娱乐狂欢里。” “但我并不想这样,即使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丝公平正义可言,我也想用生命去点燃最后一柄火炬。” “赘述至此,想必你看的也有些厌烦了。自杀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的方式,我没有机会选择出生,但总算有机会选择死亡,希望你能为我开心,毕竟这是我为数不多可以选择的事。” “顾禹谦,我今年24岁了,这一生遗憾颇多,可最大的遗憾仍然是你,我十七岁那年没有说出口的喜欢,就作为这封信的结尾吧。” “顾禹谦,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在十七岁那年就幻想着能和你度过余生,但我知道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最后的最后,愿我最爱的你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知晚绝笔。” 顾禹谦看到最后时早已泣不成声,薄薄的纸张慢慢被泪水浸湿,医院后窗倾洒的日光,照见了他所有的悲痛。 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她这些年过得这么痛苦,痛苦到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直至看到这封信之前,他都一直以为黎知晚并不喜欢他,以为她真的喜欢周庭。 可为什么喜欢他,七年前又那么决绝呢? 如果不是因为周庭,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在七年前决绝的离开他? 相比于这些,顾禹谦更恨自己不够细心,要是七年前能放下骄傲,多找她几次,当面问个明白,或许能早点发现她不对劲,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到底,是他有错。 周庭从病房里出来时,站立在门口,看到了他坐在椅子上细微颤抖的肩膀。 他虽没看过那封信的内容,却也大概能猜到写了什么。 黎知晚能在临死前给顾禹谦留下一封绝笔信,说明她根本就没忘了顾禹谦。 若他和黎知晚十七岁那年没有出现那么多变故与恩怨,如今哪里能轮得到顾禹谦横插在他们之间。 世事无常,即使悔之不及,也毫无办法了。 那天顾禹谦独自一个人在走廊里待了许久,才缓缓迈步回到病房里。 黎知晚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医生说她这一次身体亏损很大,周庭送来的药虽能救命,却很伤身体,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他进去时,周庭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处理积攒的一些公事,助理章鸣就站在他身旁。 见他进来,章鸣还恭敬的说了一声:“顾总好。” 顾禹谦没理会他,自顾自的提了个椅子,坐到了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黎知晚苍白的脸。 周庭看着他的动作,接过章鸣手里的几份文件,大致看了几分钟,就签了字,说:“后续的事你跟上就行,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别打扰我。” “好的周总。”章鸣的眼神朝后方顾禹谦那里瞧了一下,意思是瑞士那边的研究要怎么办? 周庭淡淡的笑了下,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够顾禹谦听到:“别担心,核心研究都在我脑子里,没有我,那边研究进行不下去。” 章鸣:“好的周总,我明白了。” 章鸣说完后,就拿着签好的几份文件走出了病房。 等他走后,周庭走到顾禹谦身边,视线落在黎知晚的面容上,冷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顾禹谦没回头,坐在椅子上,长腿散漫的交叠,右手轻搭在膝上,说:“我就是不走呢?” 第141章 我不爱她? 周庭:“你顾氏那么多事,不需要你操心么?” “工作远没有黎知晚重要。”顾禹谦侧头看了他一眼,嗓音平凉:“这里有我在,你去忙公司的事吧。” 周庭冷声说:“你都不忙,我忙什么?” “再说了,你只要不搞事,我有什么好忙的。” 顾禹谦不耐的轻勾了勾唇角,说:“周总,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冤枉人了。” 周庭:“冤不冤枉的,你比我清楚。” 顾禹谦冷笑了一声,再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待在同一间病房里,周庭也从外面找护士拿了把椅子,坐在了黎知晚的另一侧。 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里。 是顾禹谦先打破了沉默,问他:“黎知晚在给我信里,写她七年前七夕那天发生了一件事,她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过,你知道是什么吗?” 周庭说:“不知道。” 顾禹谦蹙眉问:“那她七夕那天回去后,你没发现她有异常吗?” “她不是七夕那天回来的。”周庭看着他说:“是七夕的第二天,我在门口发现了晕倒的她。” 顾禹谦:“…晕倒?” 周庭嗯了一声,说:“她那天身上伤的挺重的,我问她话,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又接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我也不忍心继续追问。” “本来想等她不发烧了再问,又发现她自残,不想刺激她。” 顾禹谦听着他的描述,大约也能想来黎知晚那天的状况,说:“所以你后面也一直没问?” “你觉得以晚晚的性格,她若真的不想说,我问有用么?”周庭叹了一口气,说:“你可能不知道,她爸挺不是东西的,从小就经常打她,很小的时候在学校,她就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 “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很少说话,经常一身的伤…来学校读书。初中时被她爸从楼梯上踹下去,不小心磕到了眼睛,那次医生说她右眼…可能会失明,但好在最后得到治疗,恢复的还可以。” 周庭说着看了看床上的黎知晚,声音发涩的说:“所以顾禹谦,你可能不知道,晚晚右眼一直都有点弱视,就是那次受伤导致的。” 顾禹谦闻言,心里那股痛感再次浮上来,好几秒后才能勉强压住,轻声说:“所以…你认为七年前,她受的伤也是她爸导致的?” 周庭嗯了一声,说:“应该就是黎术打的,晚晚每次遇到这些事,都不愿意和别人提起。” 顾禹谦内心虽然还是有些存疑,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周庭看着他说:“你跟晚晚只不过相处了半年的时间,可我除了前几年在国外留学,算起来和她认识相处了有二十年的时间。” “你不了解的,我都了解。” “那又如何?”顾禹谦黯声道:“没有能力的人,才总谈过去。” “即使你们相处时间再久,那也掩盖不了你伤害过她的事实。” “周庭,黎知晚是个独立的人,她不是你的附属物,她有能力和资格去选择她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受你的摆布。” “我在你身上只能看到对她占有欲,看不到一点尊重和爱。” “我不爱她?”周庭低低的冷笑一声,说:“那你认为你这些年花边新闻满天飞,就是爱她吗?” 顾禹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懒得跟你解释。”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下午夕阳西斜时,黎知晚还没有醒来,医生进来给她换了几次吊瓶,就离开了。 俞秋雨和许芷晴是傍晚七点赶过来的,同行的还有沈彬。 她们两个女孩进来后,顾禹谦几人便走了出去。 周庭去找医生聊黎知晚的情况,顾禹谦接到了罗均的电话。 他走到楼道里接起来,问:“查的怎么样?” 那边的罗均说:“顾总,您猜的没错,那个医生真的收了宋婉的钱。我托人从他私人账户里查到了一笔转账,顺着查就查到了宋婉这里。” “那个医生说是宋婉联系的他,给他转了八十万,让他跟您说您查的药只是治疗失眠和提高免疫力的,但他说…他在宋婉联系之前,就给您发过一次消息,应该…是被宋婉删掉了,所以才能联系上他。” 顾禹谦声线低冷:“知道了。”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能有机会接触到他手机的人不多,又能有机会看到他手机密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很轻松就能怀疑到宋婉身上。 罗均:“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宋小姐那边一旦知道消息,估计怕您发火……是不敢回国的。” “她以为躲到国外,我就拿她没办法?”顾禹谦冷声命令:“把之前的投资全撤了,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回国的。” “好的顾总。”罗均说:“那等回国了,我再联系您。” “嗯。” 顾禹谦正想挂电话时,罗均又犹豫的说道:“顾总,今天上午苏董知道…您没去参加东郊项目的市政府会议,挺生气的。她让我转告您…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别……” “别怎么样?”顾禹谦问道。 罗均大着胆子说:“…别在外面沾花惹草。” 顾禹谦:“我妈就是随口一说,不用管。” 他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病房时,周庭已经回到了里面,手里拿着刚注射完的针管,细心的调节输液器。 那夜,许芷晴和俞秋雨被沈彬送了回去,依旧是他和周庭守了一个晚上。 两人几乎没休息,就坐在病床旁盯着黎知晚。 医院的深夜静谧非常,凌晨四点多时,周庭接到了一个国外打来的电话。 他走去了走廊尽头去接,病房里只留下了顾禹谦。 两夜没睡,他虽然疲惫,却怎么也没有困意,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黎知晚,生怕错过她醒来的那一瞬。 或许是上天能听到他声声祈求与祷告,在他没忍住握住黎知晚的手时,看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病房里,黎知晚一瞬间分不清身在何方,想抬手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大概这就是死亡后的感觉吧,轻飘飘的,丧失了一切的气力。 但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第142章 可我真的不想活了。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千万里远,伴着漫长的岁月,在这场她以为的幻境里传来。 黎知晚尝试着动动身体时,顾禹谦轻握着她的手,说:“别动。” 直至此刻,他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时,黎知晚才慢慢相信眼前这一幕或许并不是一场梦。 她并没有预料中的走向死亡。 凌晨四点多,病房里只开着床头一盏小夜灯,光线昏暗,黎知晚转头时只能隐约的看清他眉眼轮廓。 好半会儿,黎知晚都说不出丝毫的话来。 顾禹谦看到她如今苍白的面容,又想起她右眼有点弱视,站起身弯腰靠近她,抬手一点点的摸着她右眼眼尾处,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颤音:“黎知晚,我好像…每次都来的很晚。” “…对不起。” 七年前,她被程予馨锁在教室里一整夜时,他没有赶到。 被周庭囚禁在笼子里时,他还是没能及时赶到。 这次她自杀,他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 好像每一次,他都来的很晚很晚。 “黎知晚,你说…我要是七年前死乞白赖的缠着你,陪着你在京北读书,是不是你就不会得抑郁症,也就不会…自杀了。” “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够好。” 他说话时,眼泪不自觉的落在黎知晚的侧脸,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滑落。 “…顾禹谦。”黎知晚抬起手,轻轻擦去他眼睛里溢出的泪,说:“你别道歉好不好?” “你没有错,是我…是我做的不好。” 顾禹谦握住她快要放下的手,说:“所以晚晚……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不来呢?” 他问出口时,明显感觉到黎知晚的手不受控制的微抖。 顾禹谦感受着她手的颤抖,心疼的问:“是和你爸爸…有关,对吗?” 黎知晚在他连续问的两个问题里,瞳仁一点点紧缩,惧怕之情溢于言表。 许久后,她才颤着声,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带着哭腔说:“顾禹谦,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这次可以获得解脱的,明明以后再也不用面对这个腐朽的世界。 为什么要救她呢? 为什么非要拉着她回来呢? 她选择不了出生,如今竟然连死亡也选择不了,为什么要逼着她这么痛苦的活着?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一时之间心脏被撕扯着发疼,看着她缓缓说:“黎知晚,你写的信我看到了。” “你说…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我,现在我回到你身边了。往后,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遗憾了。” 黎知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哽咽着说:“可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很痛苦,每一天都很痛苦,我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顾禹谦哭着说:“得了病我们就治,抑郁症不是绝症,我陪着你积极治疗,总有一天会好的。” “黎知晚,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任何遗憾了。” 这七年,已经有太多遗憾和错过了,真的不想再有任何的遗憾了。 黎知晚在他眼尾处轻抚了几下,语气悲凉道:“…我治不好的。” “顾禹谦,你还年轻,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的,以后你就不会记得我了。” “别的女孩比我健康开朗,更适合你,你也不需要这么累。” “别说了晚晚。”顾禹谦整个喉咙酸涩的难受,缓缓说道:“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其实我这些年的绯闻都是假的,上次在齐浩文的酒局上,故意和宋婉…装亲密,是因为我知道齐浩文是想利用你来攀附我这层关系,如果我表现的很喜欢你,那你就会顺理成章的被他利用,这样不利于你以后正常工作。” “所以我才故意那样子做给齐浩文看。” “我没有照顾过宋婉,我脾气这么差,除了你,我对别人哪里有耐心?”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轻声说:“我知道的。” 顾禹谦摸着她的脸,转而问道:“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没和宋婉在一起。” 第143章 我很脏的。 “为什么?”顾禹谦说:“网上都传成那样了,我以为你也会信。” “因为我知道,如果宋婉真的是你女朋友的话,你不会任由她受委屈,还不回应的。”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情绪比刚才好了一点,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说:“你还怪了解我的。” 他捏脸时,看到黎知晚愣了一下,以为是不小心过于用力了,赶忙收回手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 黎知晚:“没…没事。” 顾禹谦将她写的那封信打开,扬给她看,指着上面那一句‘顾禹谦,我喜欢你,很喜欢喜欢,喜欢到在十七岁那年就幻想着能和你度过余生,但我知道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一边指着那句话,一边笑着说:“有机会。” “……”此刻黎知晚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封绝笔信。 本是怀着离世的心情写的,如今被当面问,倒是觉得有些难以应对。 她好像每次面对顾禹谦坦诚的心意时,总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更何况,如今物是人非,一时之间心绪嘈杂。 顾禹谦有些委屈的闷声说道:“黎知晚,你不会要出尔反尔吧,不带这样的。” “我要哭了。”他说着又看了黎知晚一眼,说:“我真的要哭给你看了。” 黎知晚看着他的眼睛,好半晌才颤着声说:“顾禹谦,我…我很脏的。” “什么意思?”顾禹谦根本没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脑回路清奇的说:“你就因为两天没洗澡,就不想和我在一起?” “那我也脏兮兮过啊,我参军的最后一年还上过维和战场,我四五天都没有机会洗澡,比你现在脏了不知多少倍。” “黎知晚,你就算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我也不嫌弃你的,真的。” 黎知晚:“…………”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人和人的沟通是有障碍的。 顾禹谦本想再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周庭突然走进了病房。 他看到黎知晚已经苏醒,快步走了过去,面带欣喜的说:“晚晚醒了。” 他握着黎知晚的左手,说:“饿不饿?我让人送饭过来。” 黎知晚摇了摇头,一点胃口都没有。 顾禹谦看着他实在是碍眼,把黎知晚的左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说:“多大劲啊你。” 周庭冷眼瞧了他一眼。 神经。 * 那日到黎知晚醒来后,医生前前后后进来好几回,检查了各项指标,都说有好转,但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顾禹谦和周庭就这样,谁也不让谁的在病房里耗着。 下午时,许芷晴开车带着俞秋雨过来看黎知晚。 两人怕黎知晚伤心,谁都没有提她抑郁症的事。 俞秋雨将两张银行卡原封不动的放回在床头柜上,说:“知晚,等你出院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住在一起,我上个月几篇稿子写的好,拿了很高的提成,不用担心我,我有钱用的。” 她还摸了摸黎知晚的脑袋,说:“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怕。” 沈彬那天没来,黎知晚趁着顾禹谦和周庭都出去了,看着许芷晴说:“芷晴,如果和沈彬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别为难自己。” 许芷晴红着眼看她:“晚晚,我都知道的,不用担心我,所有事情都等你好了再说。” “你一定得好起来,我还想带着你去全世界旅游呢,恋爱什么的,我大不了不谈了,但…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黎知晚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天等俞秋雨和许芷晴都离开了,顾禹谦从外面捧着一大束郁金香走了进来,递给她,柔声说:“送你的,喜欢吗?” 第144章 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粉红色的郁金香,黎知晚接过时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味。 黎知晚看着他,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以后每天都给你买。” 顾禹谦将郁金香摆放在床头柜上,没一会儿,路阳就进来了病房,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绿色的洋桔梗。 大约是从俞秋雨那里知道了她生病的事。 由于她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状况一直都很差,自从毕业论文流程完成后,后续没有正常办理毕业手续,所以现在路阳作为她的导师,仍旧要对她负责。 听说她抑郁自杀的事,路阳内心既心疼又愧疚,但担心她精神不佳,不愿意见人,一直在俞秋雨那里打听她的情况,直到听说她好转了一点,才过来探望她。 黎知晚看到他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礼貌的说:“路老师好。” 路阳笑得温柔,将花放在另一侧床头柜上,说:“抱歉知晚,我前几天在国外参加学术论坛,直到今天才回国。” 他说罢,目光看向顾禹谦,状似不经意的问:“这位是……顾总?” “是路教授吧,叫我禹谦就好。”顾禹谦礼节性的伸手。 路阳伸手和他简单握了一下,说:“不敢不敢,顾总年轻有为,想不到有幸能在这里见到您。” “路教授谬赞了,您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国内像您这样年轻,还能当上教授的人寥寥无几。”顾禹谦说着顺势将手轻轻搭在黎知晚的肩上,笑着说:“这些年,我们晚晚承蒙您照顾,改天有机会我请您吃饭。” 路阳说:“您客气了,晚晚毕竟是我带的唯一一个学生,照顾关心她是应该的。” “您是知晚的……” 路阳一边问,一边看向黎知晚,意思不言而明,问她和顾禹谦的关系。 顾禹谦也好整以暇的看向她,想知道她如今怎么定义两人的关系。 却没想到她会说:“我们是…朋友,我和顾总高三那年就认识。” 顾禹谦听完后,眉梢都透露着不满。 朋友?还给她连顾总都叫上了。 烦死了。 路阳看了看顾禹谦的脸色,目光重新落在黎知晚身上,说:“…好。” “学校档案移交的流程,以及其他的毕业手续还没完成,我先替你给学校说一声,等你康复好了再联系我。” 黎知晚说:“好的,谢谢路老师。” 路阳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说:“别总是谢我,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我会帮你的。” “好。” 顾禹谦看着他收回的手,说:“路教授放心,晚晚的事我都会操心的,再说…我们也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他指腹在黎知晚侧脸上碰了下,轻笑着说:“你说是吧,晚晚?” 黎知晚稍显局促的笑了下,看着路阳说:“路老师慢走。” 路阳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大致也明白了一点,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他走后,顾禹谦从床尾绕到她左侧,拿起路阳送的绿色洋桔梗,阴阳怪气的说:“朋友,路阳什么时候成了你导师了?你导师不是姓杨么?” 黎知晚看着那束花,说:“杨老师退休了,我研三一直是路老师带我。” “哦。”顾禹谦看着手里的花,闷声说:“真丑,绿的像香菜。” 黎知晚:“……” 顾禹谦说:“丑的我受不了,我想拿出去扔了,没意见吧?” 黎知晚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我觉得还好,绿色代表健康。” 顾禹谦闷闷不乐的,不情不愿的将花放回去,说:“那好吧。” 自从她醒来后,顾禹谦的话变得异常多,有意无意的想让她情绪放轻松一些。 知道她不愿意开口说话,总是想着法子引导她多跟人沟通。 黎知晚知道他的苦心,却也是真的心情沉重到难捱。 傍晚的时候,周庭提着打包好的保温饭盒,手里还捧着一大束向日葵。 顾禹谦坐在她旁边叨叨了一句:“得,又来一送花的。” 周庭睨了他一眼,将花放在那束洋桔梗旁边,抬手支起病床上的医用餐桌,看向黎知晚,说:“今天感觉好点了吗?伤口还疼么?” 黎知晚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但这些疼早已可以忽略不计。 周庭将饭盒打开,里面是很讲究的营养餐,说:“我让家里阿姨做了些清淡的饭菜,尝一点好不好?” 黎知晚自从醒来后,除了每天挂吊瓶和打营养针,几乎没吃过东西。 每次问,都说没胃口,吃不下。 但周庭实在担心,打营养针不是办法,一直下去迟早身体要垮掉。 黎知晚不想让他们担心,即使再厌食,也拿起了筷子。 饭菜做的很用心,可她就是提不起胃口来。 刚吃了一口,就忍不住有些犯恶心,侧身趴在病床边的垃圾桶旁干呕。 顾禹谦赶忙起身,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心疼道:“不想吃就算了,别逼自己。” 但周庭跟他的想法截然不同,还是继续哄道:“晚晚,多少吃一点,你太长时间没吃饭了。” 顾禹谦一听他说话,语气就有些急切:“没看她都吐了,还吃什么吃。” 周庭不想在黎知晚面前和他争吵,将保温饭盒一个个慢慢盖上,说:“那晚点,我再让人做点粥过来。” 顾禹谦看着他的动作,说:“你别都合上了,我还没吃饭呢。” 他将黎知晚用过的筷子拿在手里,将饭盒依次打开,说:“我吃。” 他边说边夹了几筷子饭菜,还不忘品鉴道:“味道真不错。” “周总下次带饭,也带我一份。” 周庭冷着脸看他吃饭,说:“想吃让罗均送。” 顾禹谦调侃他:“这么小气?” 周庭:“……” 神经死了。 黎知晚看他吃的那么香,默默的将饭盒往他那边推了推。 顾禹谦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笑了下,说:“以后想吃饭了再吃,不想吃的话,我吃。” 黎知晚声音很低,说:“……好。” 周庭看着顾禹谦的模样,心里的气堵的胸口发闷,冷声说:“顾禹谦,你出来一下。” 顾禹谦:“干什么?” “我有话要说。” “事真多。”顾禹谦放下筷子,然后看着黎知晚,柔声说:“那我先出去一下。” 他将自己买的郁金香放在黎知晚手里,说:“你先欣赏欣赏花,我很快回来。” 第145章 怎么有点想吻你。 出来后,顾禹谦一改刚才的柔声细语,声音很快冷下来:“快说。” 周庭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冷笑一声,说:“你还挺能装的。” “不然呢?”顾禹谦不屑的看着他,说:“你还指望我对你有多好的脸色?” “要不是看在黎知晚的面子上,我懒得多看你一眼。” 周庭声音凛然:“你以为我乐意看到你?” 顾禹谦:“所以赶紧有事说事。” “好。”周庭看着他,语带沉重的说道:“你不觉得你在捣乱吗?中午的时候,晚晚不想吃药,我劝她吃药,你把药夺过去,说不想吃就不吃了。” “刚才也是,你知道她多少天没进过食了吗?十多天了,一直靠营养针活着,她瘦成那样,顾禹谦,你看不到是不是?”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厌食吗?我不心疼她吗?可我想让她正常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每天都靠输液活着。” 顾禹谦沉默的听他说完,眸色很暗,说:“你说够了么?” “周庭,黎知晚现在这情况,她能愿意活着都已经是上天恩赐了,我们不能强迫她按我们的想法活着。” “一切都按她的心意来,不好么?” 周庭说:“我让她吃饭喝药都是为了她好。” “如果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意来,那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看到活着的她吗?” “她这次能活着,不是她命大,是我周庭硬把她从鬼门关抢回来的。” 顾禹谦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他,缓缓说道:“周庭,你的确在化学和制药方面天赋异禀。但…你不适合长期陪伴在黎知晚身边。” 周庭问:“你什么意思?” “你性格太偏执了。”顾禹谦说:“你永远都觉得所有的事是为了她好,把你的思想强加在黎知晚身上。” “如果黎知晚是个逆来顺受,没有主见的女孩,那你们简直是天造地设。但她偏偏独立坚韧,做人做事坚持己见,从不愿意任人摆布。” “所以周庭,你和黎知晚根本就不合适。” 周庭冷冷的低笑了一下,说:“顾禹谦,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你比我合适。” 顾禹谦:“这还用你说?” 周庭:“……” 特护病房门外的走廊里,时不时有医生和护士走过,两人聊了半天,实在聊不投机,便各自离开。 不过离开前,周庭朝病房里看了一眼,说:“你今晚留这吧,我公司有个急事,明天过来换你。” 顾禹谦睨了他一眼:“不用换我。” 周庭实在懒得搭理他,径直从他身边离开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公司有急事,而是他发现每次自己出现时,黎知晚都会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抗拒,反而在顾禹谦面前心情会更好一点。 只要黎知晚情绪能好一些,不再想自杀,他周庭没什么不能退让的。 他离开后,顾禹谦才慢慢走进病房里。 黎知晚还乖乖的坐在病床上看郁金香,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柔柔的倾洒在她身上。 这一幕直接让顾禹谦想起了十七岁那年,好多个傍晚,他们一起在江城看过的日落。 那个时候的黎知晚,虽然性格内敛,但至少健康乐观,能正常的吃饭,不会手抖,更不会突然被悲伤击垮。 他想了没几秒,就眼圈泛红。 黎知晚见他进来,从郁金香花束里抬头。 顾禹谦很快收起难过的情绪,温柔的看向她笑了笑。 那个傍晚,她捧着花看了许久,没怎么说过话。 顾禹谦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旁,看着夕阳余晖从她身上慢慢隐退,直至消散。 病房里即将陷入黑暗时,顾禹谦把床头的夜灯打开,问她:“要睡会儿么?” 黎知晚点了点头。 “好。”顾禹谦将郁金香从她手里拿走,放在床头柜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哄道:“这次做噩梦了也别怕,睁眼就能看到我。” 黎知晚很轻的嗯了一声。 其实本来并没有困意的,但她知道只要她不休息的话,顾禹谦就会一直盯着她,也不休息。 为了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她才假装想睡觉。 等她闭上眼后,顾禹谦也慢慢趴在床边,准备休息一会儿。 他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过,生怕没看住黎知晚,让她出现了什么意外。 如今趁着黎知晚睡觉,他也能睡一会儿。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月光皎洁的照进病房里,落下一地银辉。 顾禹谦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胳膊,看向病床时,被子里空落落的。 黎知晚不见了。 他心里那一瞬间,浮上了无限的恐慌。 他疾步往外走,看到了病房洗手间的灯是亮的。 他一边拍门,一边喊了几声黎知晚的名字。 没听到任何回应后,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了门。 那声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把里面正在吹头发的黎知晚吓了一跳,本能的惊呼了一声。 黎知晚将吹风机关上,头发还半湿着问他:“怎…怎么了?” 顾禹谦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闷声说:“你吓死我了。” 黎知晚:“……” 这句话应该她来说才对吧,刚洗完澡在吹头发,突然门被他踹开,直接就闯了进来。 顾禹谦放开她,垂眸看着她说:“你怎么敢洗澡的,伤口见水了怎么办?万一你没力气了,晕倒了怎么办?” 黎知晚沉默了几秒,指了下手臂上包扎的伤口,说:“…这没碰到水。” “哦。”顾禹谦拿过洗漱台上的吹风机,在她潮湿的头发上摸着,说:“我给你吹头发。” 他伸手将黎知晚拉近了一步,打开吹风机。 热风萦绕在她耳旁,暖洋洋的。 黎知晚微微低着头看地面,洗手间门口有束月光映照进来。 过了一会儿,顾禹谦揉了揉她的头发,关上吹风机,说:“好了。” 黎知晚仰起头,眸子亮莹莹的。 顾禹谦撞上她的视线,不自觉低头一点点的靠近她,面容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抬手捏上黎知晚通红的耳朵,轻声说:“…怎么有点想吻你。” 第146章 初吻 月色蔓延进屋内,黎知晚在他那句话里睫毛颤动,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 顾禹谦的手落在半空里,淡然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说:“害怕了?” “逗你的。”他说。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宋婉打过来的。 从黎知晚的角度去看,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屏幕。 她轻轻的说:“…我出去了。” 黎知晚说完后就垂着头,绕过他身侧,慢慢的往外走。 顾禹谦适时的拉住她的手,将电话挂断,说:“你听我说。” “你先接吧。”黎知晚拂开他的手,说:“我去休息了。”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病床的方向走。 顾禹谦紧随其后,看着她上了床,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 宋婉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顾禹谦心烦的直接按断,电话也给拉黑了。 他站在病床右侧,给罗均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那边的罗均很快接上。 顾禹谦沉声说:“罗均,把宋婉的事处理干净,别让她过来烦我。” 罗均有些犹豫的说:“顾总,宋小姐……今天跑到顾氏集团了,非要见您一面,还引来了一些媒体,但您放心,我把媒体那边的消息都压下去了。” “她一直联系我,想约您当面聊一下,好把之前的误会都解开。” 顾禹谦:“有什么好见的,让她滚。” “顾总……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罗均停顿了下,才说:“但她就是非要见您一面,她还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想办法去找黎记者。” 顾禹谦蹙眉思索了几秒,问他:“之前的投资都撤干净了么?” 罗均说:“顾总,您放心,都撤了。宋小姐现在面临着天价违约金,以我查到的她的资金情况来看,她应该还不起那么多钱。” “所以她才一直想要见您,应该是想找您求情,否则她在京北待不下去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忽而冷声说:“你安排吧,时间定在下周三。” 他说完后,就将电话挂断。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手机放在被子上,看着黎知晚,声音舒缓道:“生气了?” 黎知晚连头都没抬,看着手里拿着的一本英文书籍,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并没有说谎,确实没有生气,只是莫名有点难过而已。 可明明知道他和宋婉没有什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伤心。 很多时候,她都讨厌自己的悲观和多愁善感。 “那就是难过了。”顾禹谦将她手里的书抽走,说:“能让宋婉有机会打电话给我,是我的错。” “晚晚,我向你道歉。” “但你相信我,我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黎知晚抬眸看向他,夜灯将他的眸色衬得格外柔和,侧脸陷入在一片暗影里。 好半会儿,黎知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内心深处而言,她总觉得自己承担不起他的这些道歉,毕竟两人的关系到现在还不算明朗。 即使十七岁那年的事情她能逼着自己忘记,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更不知道哪一刻,再一次被悲伤击垮,逃离这人世间。 黎知晚沉默良久,终是开说口道:“顾禹谦,我也许陪不了你几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一辈子这么长,我不想你耗在我身上,宋婉也好,其他女孩也罢,只要你能像对我一样,好好对她们,她们会真心爱你的。” “你听我的好不好?” “不好。”顾禹谦的内心涌出无限的悲凉来,说出话也带着明显的哽咽:“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七年前,我就是太听你的话了,才会被你给骗到。” “黎知晚,你一句喜欢周庭,我们就生生错过了七年。” “可我现在明明都知道你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劝我放手呢?” 黎知晚擦了下眼睛里快要落下的泪,说:“我只是担心…我活不了太久。” 她伸出自己微抖的手给顾禹谦看,哭着说:“你看……我就只是半天没吃药,它就在发抖。” “顾禹谦,我永远也好不了的。”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就当我求你。” “不会的,一定能好的。”顾禹谦心疼的握住她伸出的手,说:“以后无论出现任何事,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的,我只求你…别推开我。” “别推开我,好不好?” 黎知晚闻言突然扑进他怀里,像是情绪失控了一样,脑袋抵在他肩上,满是哭腔:“顾禹谦,其实我一直都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安安要跳楼呢?明明真相大白,她姨父也被判刑了,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明明已经拉住她了,可我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坠楼,看着一地的鲜血,却无能为力。” 顾禹谦紧紧的抱住她,手放在她后脑,柔声安抚道:“晚晚,这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别将这一切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黎知晚的眼泪一点点浸湿他肩侧的布料,融进肌肤里。 她哭了一会儿,又说:“安安才十三岁,她还那么小,我真的…特别特别难过。” “要是当时坠下楼的是我,不是安安就好了。”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难受的整个胸腔都在隐痛,好半会儿才说:“黎知晚,若是当时坠下楼的是你,我感觉……我可能会活不下去。” “分开的七年里,我怨过你,甚至对你有过那么一点恨意,可我…一直都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开心健康的活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都不敢想,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黎知晚从他怀里离开,看着他泛红红的眼尾,不自觉的抬手摸了上去。 就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顾禹谦突然倾身吻了她。 他的唇很凉很软,带着虔诚的碰触,轻轻柔柔的印在她唇上。 黎知晚甚至忘记抬手推开他,只能呆呆的注视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微颤的眼睫。 有微凉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顾禹谦听见自己难以抑制的心跳声。 几秒后,顾禹谦离开她的唇,虚抵着她鼻尖,缓缓说:“不离开我,好不好?” “我……”黎知晚看着他仍近在咫尺的唇,不动声色的想往后退,却被顾禹谦勾着后颈带了回来。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顾禹谦在她后颈撩拨着。 “我——”黎知晚刚想说话,直接被他的唇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似刚才吻的那般柔和,而是带了些力道,在她唇上轻吮辗转。 直至快要撬开唇齿时,黎知晚才恍惚间回过神来,伸手轻推了他一下。 顾禹谦握上她的手,离开了她的唇。 她的唇红嫣嫣的,再也不似白天那般苍白。 顾禹谦抬手轻按了下她柔软的唇,笑说:“和我想的一样好亲。” 黎知晚红着脸钻进被子里,闷声说:“…我要睡觉了。” “好。”顾禹谦站起身,掀开了一点被子,露出她的脑袋,在她闭着的眼睛上轻吻了一下,说:“晚安,我的晚晚。” 那一夜,是黎知晚自杀后的第四个夜晚,虽然睡的依旧不好,但好在梦里没有了鲜血淋淋。 她也不再哭喊着从噩梦中惊醒。 顾禹谦总是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觉,担心她被梦惊醒会害怕。 黎知晚一直劝他去沙发或者陪护病房上睡觉,但他就是不肯,说什么都不听,就要牵着手睡觉,所以经常睡醒后,胳膊又麻又疼。 可即使这样难受,他每天醒来还是会笑着和黎知晚说话,假装一点都不难受的样子。 看得黎知晚格外心疼。 * 次日正值周末,俞秋雨和许芷晴提着很多东西来了医院,有营养品,有她平时喜欢看的书,也有换洗的衣物。 顾禹谦见她们来了,担心自己在场,她们几个女孩聊不尽兴,就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暂时离开了病房。 他刚走,俞秋雨的话唠属性尽显:“知晚,你是不是…真和顾总谈恋爱了?他那么帅,这么多年都对你念念不忘,简直是偶像剧照进现实,我直接羡慕哭。” 黎知晚没应声,也没否认,就听着她在一旁喋喋不休。 “你原来瞒了我们这么多事啊,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周庭竟然和你是一家人,你俩就是一个户口本的关系,他比你大一点,算是你哥哥吧?” “但感觉周庭对你也好好啊,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 “顾禹谦对你更是没话说,抛下工作不管,形影不离的陪着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痴情的男人啊。” “你还不知道吧,宋婉最火的那几部剧都被下架了,她现在可谓是墙倒众人推,顾禹谦都没在网上回应过一句,他对宋婉这么绝情,应该不会对你……也这样吧?” “知晚,虽然现在看他对你这么好,但你还是要当点心,别被他给骗了,万一他真的是图你的色呢?毕竟你长的真的太好看了,他万一把持不住的话,怎么办?” “不行不行,我实在是有点担心,不然一会儿我跟他说说,这段时间我陪着你,让他回去算了。” “但是我之前采访过他几次,他太冷漠了,我说话,他不会骂我吧?” …… 俞秋雨这人一旦打开话匣子,是真的可以做到滔滔不绝。 即使你不回应她,她也可以一直疯狂输出。 多亏楚菁还不知道她住院的事,否则楚菁若是知道了,必定从国外赶回来。 这两人凑一起,所有在场的人耳朵都消停不下来。 反观许芷晴,在一旁安静的给黎知晚削苹果,好半天都没说过一句话。 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黎知晚。 黎知晚不想辜负她的好意,接过来咬了一口,勉强咽下去,便拿在手里,看着沉郁的许芷晴说:“你怎么了?” 许芷晴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来,说:“没事晚晚。” 黎知晚斟酌的开口:“是不是……和沈彬闹矛盾了?” “也不算吧。”许芷晴说:“只是前阵子他和我说,如果我要提分手的话,他没意见。” “我靠。”俞秋雨差点飙出脏话来,堪堪忍住后,才说:“沈彬什么意思啊,说这种话,太下头了吧。” “他这不是明显逼着你提分手嘛,简直气死我了,他人在哪儿,我找他去,什么东西啊!” 许芷晴叹了口气,说:“你别激动。” 黎知晚静静的看着她,问:“你准备怎么办?” 许芷晴说:“还不知道。” “这还不知道什么?”俞秋雨说:“直接分,分手前咱雇几个人再打他一顿,出出气。” “我不能分手,起码现在还不能。”许芷晴说:“我家的生意最近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过来。我们家算是小型的家族企业吧,我爸妈劳碌了一辈子,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 俞秋雨说:“所以你就因为想让沈彬帮衬你们家企业,才不敢分手?” 还不等许芷晴说话,黎知晚从床头柜里拿出林莞给的那张卡,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们家需要多少资金,但我这里还有些积蓄,你拿去用吧。” 许芷晴将她的卡放回原处,说:“不用晚晚,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些钱你留着好好调养身体。” 俞秋雨也打开手机,说:“那我把我工作赚的钱也转给你,多少能有点用。” “秋雨,晚晚,谢谢你们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许芷晴红着眼看她们,说:“其实家里生意出问题就是我找的一个借口,我…我其实是因为太爱沈彬了,我真的特别爱他,就是舍不得他。” “我知道他花心,我甚至清楚他瞒着我……还有几部手机。我有次都不小心听到他和别人聊的很暧昧。其实晚晚……在你和我说之前,我就觉察出他有问题了,但我就是很喜欢他。” “我控制不了自己。” 第147章 别指望他浪子回头。 俞秋雨抬手指着许芷晴,恨铁不成钢的说:“许芷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呢啊?” “沈彬都跟别人搞暧昧了,你还舍不得分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许芷晴低着头,眼泪掉落在手上,抽着声说:“我之前因为这个和他吵过一次,他说他会改的,答应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你都信?”许芷晴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傻啊许芷晴?沈彬他们家干嘛的,你不清楚吗?” “沈氏集团,国内最大的文娱企业,更别提沈氏在国外的产业了。沈彬每天有机会接触到多少娱乐明星和模特,他现在还没接管沈氏集团,等他接管了,他遇到的诱惑只会更大。他现在都把持不住自己,以后会有渊源不断撩拨他的女人,你得受委屈受气到什么时候?” 俞秋雨越说越生气,直接说:“你现在不跟他分手,是想等到别的女人怀孕上门找你,你才肯分手吗?” “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沈彬再有钱有势,品行有问题,也坚决不能要。” 许芷晴哭着没说话。 黎知晚轻轻握住许芷晴的手,说:“别哭了,秋雨……说话虽然直白,但不是没有道理。” “沈彬不适合你,高中时我和他就认识。他一直都是个浪子,对女孩没有真心的。” “芷晴,现在回头还不晚。” 黎知晚说完这些劝诫的话,就安静的看着她,希望她真的能听进去。 可很多时候,深陷情沼的人无论如何也听不见旁人的任何劝告,好像非要等到最惨烈的一幕直逼眼前,才肯相信,才肯回头。 许芷晴擦了下眼泪,说:“知晚,秋雨,我就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他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真的是——”俞秋雨止住话,叹了口气,给她拿了张纸巾,说:“你非要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正…以后难过了,我还是会哄你的。” 黎知晚心疼她之余,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但也知道劝不住她了。 那天许芷晴临走前,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问她:“知晚,你读高中时……和沈彬熟吗?” 黎知晚被她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她,说:“不算熟,我和他会见面都是因为顾禹谦。” “嗯。”许芷晴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你和沈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黎知晚思索了几秒,也没想出来是什么时候。 她这几年由于得抑郁症的原因,记忆力没有之前那样好了,记忆里不相关的人和事都在被她慢慢的遗忘。 就在她想不起来的时候,许芷晴适时的说:“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别往心里去。” 她刚准备迈步走,黎知晚唤住她的名字,说:“我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有一天凌晨我在路上走,沈彬赛车差点撞到我。” “那晚,顾禹谦也在场。” 那一夜,南宁旧巷外的路灯齐刷刷灭了一整条街,是顾禹谦开着车灯,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许芷晴一怔,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晚晚。” 她说完后,就和俞秋雨离开了医院。 顾禹谦是在她们走后,很快就回到了病房里,手里还提着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 他将蛋糕放在医用餐桌上,说:“我在医院附近的蛋糕店买的,要不要尝尝?” 黎知晚看着他将蛋糕打开,点了点头,说:“好。” 顾禹谦将叉子递在她手里,将她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拿过来咬了一口,说:“还挺甜的。” 黎知晚叉了一点草莓蛋糕尝了一小口,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胃里也没有特别反胃的感觉。 她又默默的吃了几口,才放下叉子。 “不想吃了?”顾禹谦将椅子拉近,看着她有些闷闷不乐,说道:“只是买给你尝尝,不想吃就不吃了。” 黎知晚低声说:“不是。” 顾禹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笑说:“那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许芷晴她们跟你说什么事了?” “……也没说什么。”黎知晚抬眸看向他,轻声说:“就是说她和沈彬最近有些矛盾。” 顾禹谦拿着苹果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淡淡的说:“应该是沈彬的错。”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倒是顾禹谦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觉得别人的感情,还是不要评说比较好。” “无论是劝和还是劝分,很容易到最后变得里外不是人。” “这事还是交给许芷晴自己处理吧。” 黎知晚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心疼她。” 许芷晴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十足的真心,可沈彬或许连一分真情都没有。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沈彬看似在付出,实则完全拿捏着许芷晴,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甚至影响着许芷晴大部分的喜怒哀乐。 顾禹谦看着黎知晚安静的面容,大约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些什么,柔声说:“沈彬是我兄弟,我了解他。” 黎知晚听到他开口,转头看他,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辩驳的话来,却没想到他会说:“他真的挺混蛋的,从小到大,所有玩的都门清。最大的爱好就是赛车,确实是天赋型赛车手。” “但真的,感情方面浪的没法说。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跟他爸公司签的那些艺人厮混。” “我虽然不提倡插手别人的感情,但我觉得还是要劝一下许芷晴,赶紧分,别指望他浪子回头。” 顾禹谦笑着继续说道:“最好让许芷晴分手前敲他一笔大的,反正沈彬有的是钱。” 他最后这句话直接把黎知晚给逗笑了,说:“顾禹谦,沈彬真的是你好兄弟吗?” “真是我兄弟。”顾禹谦见她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说:“但他也确实做错事了。” “让许芷晴及时止损,别到最后真把自己赔了进去。”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劝劝她的。” 两人正聊着,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黎知晚望过去时,正好和沈彬的视线对上。 第148章 你还喜欢谦哥吗?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耳朵上戴着两枚黑色的耳钉,姿态散漫的模样。 “谦哥,我来医院探望一下你们。”他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在床头柜上,看了黎知晚一眼,声音疏离又客气:“好些了么?” 真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黎知晚礼貌的说:“好些了。” 沈彬嗯了一声,自顾自坐去了病房侧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那模样,妥妥的纨绔二世祖。 顾禹谦瞧了一眼他,问:“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沈彬一笑,说:“国外毕业手续都办完了,回来继承家产。” “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们。” “你倒是过得潇洒。”顾禹谦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苹果来,随手扔给他:“尝尝。” 沈彬精准的接过来,嫌弃的说:“没洗?” 顾禹谦:“想吃自己洗。” 沈彬笑着直接咬了一大口,说:“我不嫌弃。” 完了还不忘品鉴道:“挺甜的。” 顾禹谦挑眉说:“你女朋友许芷晴送来的。” “是…是么?”沈彬说:“她什么时候来的?” 顾禹谦抱臂看他:“刚走不久,现在追还赶得上。” 沈彬无所谓的说:“懒得追,随她吧。” “不聊她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话锋一转,笑说:“谦哥,你跟黎记者……在一起了么?” 黎知晚抬头看他时,听到顾禹谦说:“你说呢?” 沈彬微垂眸,笑了下,声音听不出情绪来:“挺好的,你们错过了七年,也总该有个结果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然后说:“晚晚,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黎知晚很乖的点了点头。 等他出去后,病房里只剩她和沈彬两个人。 黎知晚知道和他没什么话题可聊,就拿起许芷晴带来的几本书翻看着。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沈彬突然开口说:“黎知晚,你……你现在还是很喜欢谦哥么?” 黎知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诚实的嗯了一声,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那就好。”沈彬看着她,眸色有她看不懂的复杂,缓缓说道:“我和谦哥从小一起长大,其实我们几个都是同岁,谦哥甚至比元时还小几个月,但我们都喜欢喊他谦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知晚轻声问:“为什么?” 沈彬:“因为我们四个人里,他最能扛事。” “从小不管我们几个谁闯了祸,他都能帮我们扛下来。” “黎知晚,我拿谦哥当亲兄弟的。” 黎知晚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事。 “你和谦哥一定要过得很好。”沈彬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悲凉来,说道:“如果你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不好的一些事,得的抑郁症。那你就当它是一场梦,或许…那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呢。”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正在愣神的时候,顾禹谦从外面慢慢走了进来,笑问:“聊什么呢?” 沈彬一改刚才沉重的语气,笑得轻松:“没聊什么,我走了啊。” 他也没看黎知晚,只是跟顾禹谦最后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他迈步往外面走的时候,顾禹谦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停在病房外面。 沈彬转身看他,笑说:“怎么了谦哥?还要特意出来送我?” “谁送你啊。”顾禹谦在他肩膀上捶打了一下,收回手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许芷晴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又是晚晚的朋友。你要么就收收心,好好待人家,要么你也别耽误人家。” 沈彬一笑,反问道:“黎知晚让你跟我说的?” “怎么可能。”顾禹谦:“是我自己想说。” “本来我真懒得说你这些事,但许芷晴今天看晚晚的时候,说了些关于你的事,把晚晚弄的闷闷不乐的。” “我不想让晚晚现在接触任何的负面情绪。” “你懂我意思吧?” 沈彬叹了一口气,说:“我懂。”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许芷晴她爸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这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沈彬笑了下:“她爸那家具公司还在呢?我以为早倒闭了。” 顾禹谦听着他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你要是真有心,就去帮个忙,这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沈彬唉了一声,说:“知道了知道了谦哥。” “不过她家公司出事,你怎么知道?” “就她家那小破公司,还能入得了你顾大公子的眼?” 顾禹谦无奈的说:“她们家做家具的,两个月前在我们这投标被刷了,我看过她家公司的资料。” 沈彬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顾禹谦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准备起身离开时,沈彬突然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顾禹谦回头看他。 沈彬轻声问:“谦哥,你和黎知晚……以后会结婚么?” “应该会。”顾禹谦说:“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就会结婚。” 沈彬嗯了一声,说:“你有没有想过,顾家人…很可能不会同意你娶她?毕竟她出身不好。” “即使她以周家小姐的身份嫁你,都算高攀。” “况且她姓黎,她亲爸什么情况,想必你也知道。” “顾家对你寄予厚望,你以后只会站的越来越高,他们不会让你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 “我知道。”顾禹谦眸色沉沉,声音不由得放缓:“是挺难的,我从十八岁那年就清楚,我和黎知晚未来想走到一起不容易。” 沈彬说:“那你还想继续这段感情吗?” 顾禹谦笑了笑,说:“沈彬,从小到大,你有见过我向困难退步吗?” “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顾家那边我自己能解决,我也相信我会处理好。”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彬,声音坚定而有力:“我和黎知晚之间,最难的不是顾家,而是她是否愿意和我结婚。” 第149章 你喜欢他很多年了。 沈彬听完他的话,低声说了句:“黎知晚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同意的。” 白日的医院走廊里,人群往来奔走,衬得他的声音越发飘渺起来。 “谦哥,说真的,有些时候……挺羡慕你的。” 顾禹谦问:“羡慕我什么?” 沈彬淡淡的笑了下,言不由衷的说:“羡慕你能结婚结我前面呗,还能是什么?” “走了啊谦哥。” 沈彬懒散的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医院。 那日京北城骄阳似火,沈彬将跑车开出医院车库,在路上给许芷晴拨去了电话。 开口依旧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调调:“宝宝在哪儿呢?想你了。” 自从黎知晚自杀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许芷晴。 许芷晴接到这个电话时,是有些意外的。明明所有感情矛盾都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可这人就是能这样不正经的一直宝宝宝宝的叫,好像只要态度放缓,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在家陪我爸妈。”许芷晴如实说:“你要来见我吗?” 沈彬笑得肆意:“怎么,宝宝这是想让我见家长啊?” 许芷晴知道他在调侃,但还是说:“如果我想让你见,你会来吗?” 沈彬知道她也是在开玩笑,顺着哄她:“求之不得。” 谁知许芷晴这次真的一点退路都不给他,说:“那你来我家里吧,我爸妈刚好都在,我让家里阿姨做些拿手菜,也是时候跟家里人说我谈恋爱的事了。” “你认真的?”沈彬在车里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那我真来了啊,多做点菜,饿了。” 许芷晴重重的嗯了一声,说:“好,我这就跟爸妈说。” “我开玩笑的。”沈彬有些失笑道:“见家长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声音一点点沉下来,说:“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那边的许芷晴不再说话了。 沈彬的语气也缓和道:“二十分钟后,我到你家门口。” 他说完这句,就直接将电话挂了。 车道拥堵是很多大城市的通病,沈彬堵在路上时,都烦躁的想着今天这趟干脆不去了,可许芷晴这边的情绪安抚不好,又会影响到黎知晚的情绪。 他强行忍下心头的烦躁,将车开往许芷晴家的方向。 等跑车以龟速开到目的地时,许芷晴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比原定时间还多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即使涂了防晒,打着遮阳伞,但脸上还是被晒的很红。 沈彬将车窗落下,淡淡开口:“上车。” 许芷晴自己打开右侧车门,坐上车,将安全带系上。 沈彬看到她额上的汗,蹙眉说:“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家里等我,站在天阳底下等?” “……我怕你等太久。”许芷晴说:“我跟我爸妈说是陪朋友逛街,你放心,他们不知道我和你谈恋爱的事。” 沈彬嗯了一声,从中控台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擦汗。” 许芷晴接过来,听到他问:“吃饭了么?” “没有。”许芷晴说。 沈彬发动引擎:“带你去吃饭。” 许芷晴说:“好。” 车里温度低,很快便隔绝了外面的炎热,沈彬一直没有说话,许芷晴想找话题,却不知道聊什么才合适。 正当两人沉默的时候,沈彬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他的手机连的车载,他刚一按上接听,那边女孩的声音便被外放出来。 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甜,像是在撒娇。 “沈少,我们姐妹几个今晚在醉宴组了个局,您要来吗?” 许芷晴一怔,心口传来突如其来的痛意。 沈彬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声说:“今晚要陪女朋友,没时间。”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怕女朋友误会。” 那边女孩还来不及说话,沈彬就将电话按断,直接连号码都拉黑了。 他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伸过去握住许芷晴的手,哄道:“别误会啊宝宝,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没别的。” “我这不是要回来继承家业了嘛,以后难免会有这些事,但我保证,绝对事事有报备,绝不在外面沾花惹草。” 许芷晴抽回手,心里难过的很,低声说:“我没误会。” “沈彬,你不用事事向我报备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挺烦别人粘你的。” “你甚至在外面都很少跟别人承认我是你女朋友,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拿不出手啊?我无论家世相貌,都和你天差地别。其实你一直都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说什么呢宝宝。”沈彬将车子停在路边的一棵榕树下,解下安全带,倾身靠近她说:“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许芷晴不说话,只觉得他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沈彬轻轻拭去她因为委屈而落下的泪,说:“我也从来没觉得你拿不出手。” “我家宝宝这么优秀,凭自己本事考到国外top1学校,前几年国外大奖拿到手软,谁能有我家宝宝优秀啊。” “别瞎想啊。”他哄道。 许芷晴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是要狠心拆下他最后一层伪装,说:“沈彬,知晚比我还要优秀,她只是身体不好,没办法去国外读书。” “其实你喜欢她很多年了吧?对不对?” 她话音刚落,就见沈彬收回手,坐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根烟,声音发冷:“能别提她么?” “许芷晴,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老提黎知晚干什么?” “你搞搞清楚,她现在是谦哥的女朋友,我喜欢她,我是疯了么?” 许芷晴苦笑一声,说:“你还知道知晚是顾禹谦喜欢的人,那你家里床头柜上面,为什么有一张她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许芷晴无意中发现的,沈彬没让她去过自己常住的地方。 唯一一次去是因为沈彬实在是喝醉了,许芷晴送他回的家。 那张黎知晚穿校服的照片被他装在相框里,当时就放在床头柜上,许芷晴进卧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 沈彬面色一冷:“你什么时候去过我住的地方?” 许芷晴如实说:“就有一次,你喝醉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送你回得家。” 淡蓝色烟圈在两人之间由浓变淡,一点点散开。 沈彬心烦的将烟按灭。 好像是有过那么一次,被许芷晴有机会看到过。 可那又如何,这样隐秘的心思何必要跟旁人说呢。 沈彬笑得冷淡,说:“就一张照片而已,我回去就扔了,行不行?” “或者烧了也行,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你真舍得烧了吗?”许芷晴看着他还在装,直说道:“沈彬,你到底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其实你起初和我谈恋爱,是为了方便打听知晚的消息,对不对?” “你很早就知道我是知晚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在酒局被为难的时候,你故意替我解围,也是早有预谋的,对不对?” 第150章 宋婉死了? 这些话在许芷晴心里憋很久了,她不是一个能长期压抑自己的人。 她喜欢把事情说开,把所有矛盾和问题放在明面上来谈,而不是像沈彬一样得过且过。 她做不到沈彬那样。 付出更多爱的人总是更脆弱,更声嘶力竭的渴求爱。 沈彬叹了口气,许久都没说话。 车内陷入长时间的安静,只能听见路边接连不休的鸣笛声。 终究是许芷晴的情绪先到达临界点,问他:“你不解释,是因为被我说中心事了吗?” 沈彬沉声说:“你非得揪着黎知晚的事不放,对么?” 许芷晴:“是我揪着不放么?明明是你……是你一直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沈彬侧头看她眼里的泪,说:“我说我不喜欢黎知晚,你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非得我承认喜欢她,才称你的意对不对?” 许芷晴哭着不说话。 沈彬心里实在烦躁,凛然道:“真挺没意思的。” “一直抓着黎知晚的事不放,干脆别谈了。” “我们就到这吧,许芷晴。” 许芷晴抹了下脸上的泪,眼睛红的不成样子,想说些什么,又因为嗓子酸疼的厉害,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彬侧身看她通红的双眼,说不上是因为心疼还是别的,说:“别哭了。” “我说分手是开玩笑的,我向你道歉宝宝。” 他抽出一张纸巾给许芷晴耐心的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哄道:“全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宝宝,让你难过了,我以后一定改。” “我发誓,今晚回去就把家里的照片全部换成我们的合照,你别哭了。” “真的别哭了,哭的我怪心疼的。” 许芷晴好半会儿才止住哭声,问她:“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保证。”沈彬说:“我晚上给你打视频,让你验收成果,怎么样?” 许芷晴抽了抽鼻子,握住他的手:“我以后不提你以前的事了,那你保证以后……只专心致志爱我一个人好不好?” 沈彬轻轻吻了下她手背,说:“当然只爱你一个人。” 很多时候,包括许芷晴自己都分不清楚,沈彬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几分真,又掺杂了多少虚假。 可他那一刻的温柔和宠溺,实在算不上假。 她怀着满心的期待,期待着他能为自己驻留。 那天沈彬带着她吃完饭后,将她安全送到家门口,临下车时,唤了声她的名字,说:“你家公司的事别担心了,我会帮忙的,最多这个月下旬就能度过难关。” “开心点。”沈彬揉了揉她的头发。 许芷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爸公司出问题了?” 沈彬一笑,说:“有心自然能知道,还觉得我不爱你吗?” 许芷晴被他哄的心情好了很多,说:“谢谢你。” 沈彬从中控台上拿出一早准备的副卡,说:“这个是我的副卡,你拿着用吧,别因为家里出事,降低生活水准。” 许芷晴没接卡,只是说:“我不要你的卡,我马上就开始跟着我爸,接管家里公司了,虽然我家是小公司,但我真的不缺钱的。” “不用你养我的,沈彬。” 沈彬见她不收,还是霸道的将卡塞到她随身带的小包里,说:“让你拿着就拿着,千万别给我省。” 许芷晴看他态度坚决,还是将卡收了。 下车后,她关上车门,天边的夕阳渐渐隐退进云层里。 沈彬见她还不走,落下车窗,倾身问她:“还不回家,不嫌热吗?” 许芷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上前一步,弯下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沈彬一怔,仰头看她,听到眼前的女孩傻里傻气的说:“沈彬,如果有一天沈氏集团也出现危机,你变得没有现在这么有钱了,我还是会爱你的。” “哪怕你穷困潦倒,我都会爱你,一直一直爱你。” 沈彬眸色微动,想再次看看她澄澈的眼睛时,只能看到她远去的背影。 这世间最难懂的便是感情,最遗憾的便是年少不知情贵。 等他看清自己的心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 周三时,京北的气温依旧持续上升,早晨顾禹谦陪着黎知晚去楼下散了会步,但黎知晚没什么力气,就待了十几分钟,便回到了病房。 中午的时候,俞秋雨过来了,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饭。 黎知晚勉强吃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了。 顾禹谦在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表情有些肃宁,问俞秋雨:“你下午有事吗?” 俞秋雨说:“没事,这几天没出什么新闻,我今天下午不用跑外勤。” 顾禹谦嗯了一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黎知晚,说:“晚晚,我下午有个急事,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黎知晚轻声说:“好,那你注意安全,有秋雨陪我呢,不用担心。” “好。”顾禹谦拿起沙发上放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柔声说:“我尽量早些回来。” “好。”黎知晚说。 罗均的车提早就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顾禹谦上车后,冷声问:“宋婉死了?” 罗均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说:“……还没,在医院抢救呢,伤口不深,应该能抢救过来。” 第151章 去找宋婉。 车内气压低沉,顾禹谦点了一根烟,手肘松垮的撑在侧窗上,抚了下眉骨,冷然问:“她真闹到我妈面前去了?” 罗均说:“算…算是吧,不过苏董也不是宋婉想见就能见到的,还不等她到苏董面前,就被保镖给拦下来了。” “不过她知道见不到苏董后,就给苏董的助理发了封邮件,说了……您和她以及黎记者之间的事。” 顾禹谦蹙眉道:“我妈查晚晚了?” “…嗯。”罗均斟酌的开口:“我打听到,刚开始苏董还没怎么生气,但查到黎记者的家世后……是挺不高兴的。” 他话音刚落,顾禹谦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也没犹豫,接起来就说了一声:“妈,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的苏书徽合上办公桌上的项目合同,肃声问:“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多久没回家了?” 顾禹谦吊儿郎当的说:“我这不是在忙工作么,有空了一定去看您,是不是想我了呀?” 苏书徽:“你别跟我耍贫嘴,是不是忙工作你心里清楚。东郊的项目开发多么重要,开会开会你不去,这两周集团例会你没来过一次。” “照这样下去,我以后怎么放心把顾氏集团交到你手里,即使我力排众议把你推上董事长的位置,你想想你能坐得稳吗?董事会那些人能服你吗?” 顾禹谦一笑,语气轻松道:“妈,您放心,集团的事我会上心的。这些天我虽然没去开会,但我一直让罗均跟着进度,有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苏书徽叹了口气,说:“儿子,事业和前途最重要,至于你在外面谈了什么女朋友,我也懒得插手。” “但有一点你得清楚,恋爱和结婚不一样,什么样的女孩能带回家,你心里有个数。” “别让我和你爸担心。” 顾禹谦笑说:“妈,这我当然清楚。” “我听罗均说宋婉闹到您面前了,我跟您道个歉,这事是我没处理好,不会有下次了。” 苏书徽稍微咳嗽了一声,说:“妈妈去忙工作了,你照顾好自己。” 顾禹谦:“好的妈,您也照顾好自己,我听您咳嗽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事。”苏书徽:“妈去开会了。” 电话挂断后,顾禹谦思索了几秒,将电话打给了顾明政。 顾明政当时刚开完会,喝了口茶,接起电话:“怎么了儿子?” 顾禹谦唤了一声爸,说:“我刚给我妈打电话,听她有些咳嗽,您忙完了,就去看看我妈。” “好,我今天早点回家。”顾明政坐在办公椅上,说:“就没别的事跟爸说?” 顾禹谦:“…没有啊。” “真没有?”顾明政一笑,说:“我听你妈说,昨天一个小姑娘闹到顾氏去了,你就没什么想跟爸解释的?” “她真不是我女朋友。”顾禹谦从容道:“我是谈恋爱了,但不是跟她。” 顾明政坐直身子,肃声道:“那是谁啊?有机会带家里见见。” “是黎知晚。”顾禹谦语气温和:“高三那年,我就跟您说过…我很喜欢她。” 顾明政思索了好几秒,对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太大印象,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了,亦或是他并未把儿子年少时的喜欢当回事。 “爸真没什么印象了。”他如实说道:“她家里人干什么的?” 顾禹谦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顾家迟早要查黎知晚的家世背景,甚至会想办法将她所有的过往都一并查的清清楚楚,瞒是肯定瞒不下去的,还不如就此坦白。 他淡淡笑了下,实话说:“爸,黎知晚出身普通,或许在您和顾家眼里,她与那些出身贵胄的世家千金没法比,但我就是爱她。” “这么多年,除了她,我从没想过别人。” 那边的顾明政迟迟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知道顾禹谦向来心性坚定,决定的事情无论刀山火海,从不回头。 见顾明政一直没有说话,顾禹谦笑了下,缓缓说道:“爸,我跟您说这些,是我的心里话,希望您能理解我。” 顾明政沉浮官场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最擅长的便是拿捏人心。 他笑了笑,没说支持与否,只是说:“儿子,你恋爱的事,我和你妈不会插手。” “你自己玩的开心就好。” “爸这边还有个会,不跟你说了。” 顾明政将电话挂断后,顾禹谦将手机按灭,心里一点点沉下来。 他是了解自己父亲的,没说支持,其实就是反对。 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顾家显赫门第,自是不会轻易松口。 罗均朝后座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轻声说:“顾总,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顾禹谦沉声说:“去找宋婉。” 这笔账再不算清楚,恐留后患。 * 罗均将车开往宋婉住的私人医院时,是下午五点。 气温依旧很高,私人医院大厅只有零散几个人,罗均一路领着顾禹谦上了五楼住院区。 宋婉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门口还站着她的助理付园,待看到顾禹谦走来时,很是胆怯的喊了一声:“顾总,您……您怎么来了?” 顾禹谦神情冷漠,径直走进了病房,关门前跟罗均说:“别让任何人进来。” 罗均:“我明白,顾总。” 门被顾禹谦大力关上,床上躺着的宋婉被吓得一哆嗦。 他坐在病床侧方的沙发上,距离宋婉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看着她瞳孔里明显的恐惧,冷笑了一声:“不是闹着自杀么,怎么没死?” 宋婉吓得不敢说话,躲着他的目光。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顾禹谦如此冷漠可怕的一面,可怕到和他之前认识的不像一个人。 顾禹谦伸手拉过她垂下的手腕,指腹按在被包扎好的伤口上,有鲜红的血从里面渗出来,寒声道:“是割的这里么?” 宋婉疼的挣扎,哭着说:“顾禹谦……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顾禹谦看着她脸上的泪,不仅没松力道,反而更用力按在她伤口上,鲜红的血蔓延到他手腕上,说:“宋婉,我问你,是不是删过我手机短信?” 第152章 周庭,我爱过你的。 “没有。”宋婉哭着摇头:“我真的没有,顾禹谦……你相信我,我没有碰过你手机。” 顾禹谦低冷一笑,看着落在地板上的血,说:“宋婉,我来之前还想着,你年纪小,不懂事,我应该给你留条生路。” “我本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但你太不听话了。” 宋婉一直哭着看他,原本好看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说:“顾禹谦,即使我真的碰过你手机,那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担心你被别的女孩子勾走,我不是有意碰你手机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顾禹谦的耐心已然耗尽,声音极冷:“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是么?” 宋婉不愿承认,坚持说:“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没做过?”顾禹谦凝视着她:“六月,你账户里往国外转了八十万美金,转给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婉闻言,表情瞬间僵滞,连嘴唇都在颤抖:“你……你都知道了?” 顾禹谦放开手,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沾满血的手。 从宋婉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眸色里像是染上了血一般妖冶骇人。 宋婉一字一句的说:“所以,你突然撤销对我所有的投资,让我欠下了天价的赔偿金,不是因为你对我腻了,而是因为你……查到了之前的事,你在报复我?” 顾禹谦将纸巾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说:“之前的还算不上报复。” “如果你聪明些,别闹得我妈那里去,我今天就不会找到这里来。” “可惜,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 宋婉微仰头看他,颤着声问:“你想做……做什么?” 顾禹谦淡淡笑了下,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垂眸看她,凉声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这京北容不下你了。” 他说罢便迈步往外面走,宋婉哭着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说:“顾禹谦,你们顾家权势滔天,我没有办法抗衡,你最好……这次就弄死我,要不然我不会让那个黎知晚好过。” 顾禹谦转头看她,不屑的说道:“你试试看。” “宋婉,你敢动晚晚一根头发,我让你生不如死。” “记住我的话。” 他说完这些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他刚推开病房门,罗均就很有眼色的迎上来,看到他衬衫上那点血后,问:“顾总,需要我帮您准备一身新衣服吗?” 顾禹谦看了看袖口的血,淡淡的开口:“不用,我回家换。” * 下午六点时,周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提着一份营养餐来到了医院。 他刚一来,俞秋雨就给黎知晚使了个眼色,借口离开了病房。 她一离开,病房里只留下了黎知晚和周庭两个人。 周庭将营养餐逐一打开,放在病床的医用餐桌架上,将勺子递在她手里,平声说:“尝一点。” 黎知晚乖乖的点了点头,喝了几口粥。 周庭见她比上一周情况好了一点,起码能进食,不再呕吐了。 轻声问:“手臂的伤口还疼不疼?” 黎知晚抬头看他,说:“不疼了。” 好像每次,别人问她疼不疼,她都说不疼,生怕让别人担心一样。 周庭坐在一旁,安静的看她喝粥。 没一会儿,医生进来,是例行的换药时间。 周庭从医生手里拿过医用托盘,说:“我给她换药吧。” 医生也没拒绝,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 周庭站在她身侧,弯腰耐心的取下她手臂上的绷带,还能看到没有愈合的伤口。 狰狞的刀伤,他看的心里一疼,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浴缸里鲜血淋淋的场面。 黎知晚看到他发怔,右手放下勺子,问他:“怎么了?” 周庭回过神来,柔声说:“……没事。” “嗯。” 周庭动作很轻的给她换药,生怕惹得她疼,比医生换药时要小心翼翼多了。 缠绷带时,他说:“晚晚,疼了就说。” 黎知晚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不敢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视线一直空洞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周庭慢慢缠好绷带后,低头在她伤口上方的肌肤上吻了一下,姿态实在虔诚至极。 黎知晚反应迟钝,待感受到肌肤上传来温凉的触感时,他的唇早已离开。 周庭浅笑着看向她,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说:“怎么了?” 黎知晚没说话,右手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用力擦了擦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周庭神情僵滞的看着她擦拭的动作,心里的郁结迅速扩大,用力握住她擦拭的手腕,质问道:“这么嫌弃我?” “是。”黎知晚看着他,冷声说道:“我就是嫌弃你。” “所以,以后别做这种让我误会和恶心的动作。” “误会?”周庭眼尾慢慢泛红,近乎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说,不是误会呢?” 黎知晚试图挣开手,发现挣脱不开后,说:“别说这些疯话了,行不行?” 周庭冷笑:“晚晚,我一直都活的很清醒。” “在我还不懂得感情的时候,我就开始爱你,我不知道爱了你多少年,我也数不清楚了。” “我母亲死后,我就只爱你了。” 黎知晚冷声制止他,声音发着颤:“够了周庭,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 周庭苦笑一声,放下手来,替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说:“晚晚,我就想问你一句,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有过一刻,有过吗?” 黎知晚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二十四岁的周庭,记忆突然在一瞬间错综复杂。 有那么一刹那,记忆里十七岁前周庭,穿着校服站在盛夏骄阳里朝她跑来。 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视一样,久久无法平息。 黎知晚的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掉落在周庭的手心里,声音颤抖的说:“周庭,我爱过你的。” 在那些昏暗腐朽的日子里,她小心翼翼的爱过他。 病房外,原本打算进去的顾禹谦在听到她那句话后,停住了脚步。 第153章 那就一起死。 病房的门开着,顾禹谦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两人,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有一瞬间,他是想直接走进去的,却还是逼着自己停下了脚步。 他一直都清楚,黎知晚和周庭认识了那么多年,在自己还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周庭就已经陪伴了她十几年。 即使他们之间经历过年少的诀别和伤害,但仍旧是彼此生命里不可磨灭的人。 其实他一直都想问,如今周庭对她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今听到这句话后,也算明白了。 爱过,就是黎知晚给出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顾禹谦在七年前就已经猜到了,但如今亲耳听到,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可是感情的事情,谁又能决定的了呢? 这些都要靠黎知晚自己去理清楚。 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转身慢慢离开了医院。 病房内,黎知晚看着周庭,不再落泪了,平静的说:“周庭,可能……在我还不懂爱情的时候,就喜欢过你。” “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一直活在家庭的阴影里,非常自卑,也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靠近我的人。” “其实我不是因为顾禹谦……才喜欢吃草莓蛋糕的,是因为你。” “我从小家境贫穷,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生日都没有人会记得。我人生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你买给我的。” “我十岁生日那年,被黎术打的不敢回家,是你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找我,拿着零花钱……给我在蛋糕店买了草莓蛋糕。” 周庭握住她的手,记忆也被牵扯着发疼,听到她缓缓说道:“那年江城冬日难得下了一场雪,你陪我坐在蛋糕店过生日,看着我许愿。” “周庭,你知道我当年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周庭红着眼看她,哑声问:“…许的什么?” 黎知晚声音很低:“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辈子,希望每一年的生日你都能陪我过,希望我最喜欢的周庭能平安康乐,希望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我人生第一次许的生日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周庭看着她此刻满目悲凉,抬手拭去她眼尾凝结的泪,声音带着颤意:“晚晚,我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以后你每年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不难过了。”周庭抚着她侧脸,轻声说:“以后我们还和十七岁之前一样,好不好?” “不会一样了。”黎知晚拂开他的手,眼帘低垂,慢慢说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周庭,我和顾禹谦在一起了。” 周庭听完后明显一愣,手背也一点点泛起僵意,不可置信的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黎知晚实话说道:“就前两天。” 周庭嘴唇翕动,抬手指了下她,说:“你…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我喜欢他。”黎知晚直视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喜欢了他七年。” 周庭和她的目光交接,胸腔里的不甘和爱意被无限放大,慢慢的再也压不下来。 他双手紧握着,青筋一点点贲起,眼里的偏执展现的清清楚楚。 黎知晚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和七年前地牢囚笼里的眼神如出一辙。 可她却没了七年前的害怕,平静的看着他。 人一旦失去了求生欲后,就会慢慢丧失对一些人和事的恐惧。 黎知晚感受到他仍在强压情绪,缓缓说道:“周庭,我就这一条命,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如果你因为我和顾禹谦谈恋爱的事,背后伤害他的话,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周庭坐在她面前,和她隔着不过半米的距离,看着那些威胁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心脏处传来一阵阵抽痛。 他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弯腰握住她瘦弱的肩膀,丝毫不惧的说:“晚晚,你现在都敢威胁我了?” “好啊,那就一起死。” “你当真以为我怕死?” 黎知晚仰头看他狠厉的神情,紧闭着唇不发一言。 周庭抬手重重按压在她唇上,冷声发问:“顾禹谦亲过你么?” 黎知晚吃痛的拉下他的手,转身准备下床,却被他大力拉回来。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周庭声音冷的让人心里发寒。 “你跟顾禹谦接过吻,是么?” 黎知晚大力推他:“放手。” 周庭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答案,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顺势压在她身上,板正着她的脸,问:“你们在这张病床上做过爱么?” “疯子。”黎知晚失控的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周庭的脸稍稍朝右侧偏了一下,并没觉得疼。 她那点力气,怎么会让人觉得疼。 但周庭心里的那股子气劲被勾上来,俯身就要吻她。 黎知晚很快挣扎着转头,他的吻就落在耳后。 好久都没有任何动静,黎知晚以为他会停止发疯的时候,耳朵上传来异常的痛意。 周庭在用力咬她右耳。 黎知晚又惊又痛,颤着手用尽全力推他,可他死活就是不松口。 直至尝出血腥味的时候,周庭才从她右耳上离开,慢条斯理的站回床边,抬手拭去唇上的血,复而扬起指腹上鲜红的血给黎知晚看,淡笑着说:“要尝尝么?” 黎知晚从床上站起身,将床头柜的玻璃杯砸在他身上,哭着说:“周庭,你给我滚出去!” “怎么哭了?”周庭上前一步,捏着她右耳详细的看了看伤口,唇上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来:“这里疼么?” 黎知晚后退一步,避开他。 周庭不紧不慢的靠近她,抬手摸了摸她右耳,复又将指尖的血抹在她唇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唇上的血,冷声说道:“晚晚,你记住了,要是让我看到你和顾禹谦接吻,我弄死他。” 黎知晚的情绪很快便有些失控,将床头柜上的所有药品全部砸落,地上一片狼藉。 她上前一步,赤着脚踩在那些玻璃碎片上。 脚心被玻璃划伤,很快蔓延出鲜红的血来。 周庭看着地上的血,上前一步试图抱起她:“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黎知晚后退了一小步,重重踩在玻璃碎片上,看着他沉声说:“不是想让我疼吗?这样不是更好。” “要是还觉得不够的话,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黎知晚说着就拿起一旁的医用刀,毫不犹豫的往手腕一划,扬起手给他看:“这样够不够?” “不够的话,我可以继续。” 第154章 你别伤害自己。 黎知晚说着又用力在手腕上划下了一刀,鲜红的血顺着纤白的手腕往下滑落。 洁白的地板上是触目惊心的红。 “够了。”周庭慢慢靠近她,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低声说:“我错了,晚晚。” “你别伤害自己,我求你了。”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周庭,你不该救我的,你太自私了。” 刀子从她手里滑落,她也不在乎手腕上流了多少血,蹲下身抱着膝盖哭喊着:“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脚下和手腕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脏处翻涌不消的痛意。 周庭蹲下身看她,声音哽咽:“因为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昏沉的天空突然划过一刹闪电,紧接着雷声慢慢传入耳,衬着他的声音很不真切。 闪电划过黑沉的天际线时,映入室内,照在周庭的侧脸上。 黎知晚在听到一阵阵雷声时,突然向后倒地,手撑在地板上,颤着身子一点点往后缩,嘴里不停的呢喃:“别过来……求求你们,别过来。” 周庭顺着她的方向,一点点靠近她。 她的脸上满是因为恐惧而落下的泪,双手紧捂着耳朵,试图以此隔绝所有的雷声:“别过来,我求求你们……” 甚至开始惊叫着哭喊出来。 周庭看着她异常的反应,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哄她:“别怕,晚晚别怕。” 黎知晚猛力推开他,捡起散落在地的医用刀,像是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一样,握着刀就朝前刺了过去。 周庭对她没有任何防备,那把刀就直直插进他左肩上,大量的血涌出来。 他捂着伤口嘶了一声。 还不等他反应,黎知晚将刀调转方向,正欲刺向自己的脖颈上。 周庭根本来不及管自己的伤口,迅速徒手握住了锋利的刀锋,才不至于让她自杀。 他将刀子扔远,疾声道:“黎知晚,你真的疯了吗?” 黎知晚的眼神丝毫聚焦不到一起,整个人面容空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周庭站起身,走了几步,按了病房的呼救按钮,准备等医生过来处理两人的伤口。 黎知晚坐在一地玻璃上,抱着膝盖低着头一直喃喃自语。 周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窗外突然再次传来一阵雷声,伴随着疾风骤雨拍打着窗户。 黎知晚听到雷声后,突然很快站起身朝浴室的方向跑。 周庭左肩伤的重,根本来不及拦住她。 等他追过去时,黎知晚已经将自己反锁进浴室内。 周庭又急又担心她出什么意外,踹了几下门,试图将门踹开,却听到黎知晚在里面说:“别进来,求你。” 他不敢继续踹门,怕刺激到她,让她做出更过激的反应。 周庭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给顾禹谦拨过去了电话。 当时顾禹谦正坐在酒吧吧台旁喝酒,沈彬就坐在他对面陪着他。 不过他也没敢喝太多,毕竟晚上还要回去陪黎知晚。 只是心情实在压抑,拉着沈彬出来喝一点。 沈彬看着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此刻正亮着,提醒他:“有人打电话。” 顾禹谦带着一分醉意看了眼手机,看到是周庭打来的,也没想搭理,直接就给挂断了。 沈彬问他:“谁打的?怎么不接。” 顾禹谦冷声道:“情敌,懒得理。” 沈彬笑了笑,看着他再一次挂断了周庭的电话。 “再调一杯酒。”沈彬打了个响指。 “好的。”调酒师刚应声,一位穿着黑色衬衣,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拿过酒杯,示意自己调这杯酒。 调酒师看到来人,恭敬的点点头就离开了。 这家小酒吧是新开的,酒吧老板据说是江城人,京北的娱乐场所沈彬多少都有涉及过,但这家老板他还真没留意过。 或许是刚开始店面小,没入得了他的眼。 要不是今天顾禹谦说找个离医院近的酒吧,他们也不会光顾这里。 年轻男人调好酒后,放在吧台上,说:“这是新品,当我请你们品尝,请慢用。” 男人的声音和年龄长相极不相符,苍老又沙哑,像是声带被损毁过一样。 他刚一开口,沈彬的表情瞬间僵滞,慢慢转头看他。 在看到他的脸时,瞳孔紧缩了几秒。 年轻男人笑了笑,声音平凉:“您怎么了?” 顾禹谦也发现沈彬的反应极不正常,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什么表情,看上人调酒师了?” 沈彬失笑了一下,低了下头,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笑说:“谦哥,你这玩笑开的,我性取向要是男的,你不得害怕?” 顾禹谦懒散的笑了笑:“我怕什么?” 沈彬不怕死的说:“怕我上你。” “你找死呢?”顾禹谦骂了句脏话,长腿一伸直接踹翻他椅子。 沈彬倒地后,干笑着顺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站起身笑着说:“我开玩笑,开玩笑哈。” 顾禹谦拿起手机:“不跟你瞎扯了,我回去看晚晚了。” 沈彬笑着朝他挥手:“谦哥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顾禹谦前脚刚走,沈彬的脸色就沉下来,转身看着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年轻男人,冷声道:“秦弛,谁让你他妈的跑到京北来的?” 秦弛冷笑的看着他:“怎么,我连这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么?” 沈彬大力扼住他脖子,声音像淬了寒冰一般:“我告诉你秦弛,有多远滚多远,别他妈出现在老子面前。” 秦弛凝视着他,语气一沉:“沈少这是怕了?” 第155章 你以为我真不敢弄死你。 沈彬放开手,将吧台上的酒一饮而尽,冷声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秦弛冷笑了一声,抬手整理了一番衬衣领口,看着他说:“看样子,想必顾少还不知道七年前的事吧?” “他要是知道了,你猜……他还会继续和你做兄弟吗?” 沈彬暗沉的眸子微微眯起,竭力遏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厉声说:“秦弛,我看你他妈的真是找死。” “你以为我真不敢弄死你吗?” “你敢,你当然敢。”秦弛下颌线绷紧,面容一点点靠近他,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沈少当年…杀了可不止一个人吧?” “背上的伤口还疼么?” 沈彬的眼底沉黑晦暗,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后,猛力抬手将他的脑袋按在吧台上,凑在他耳边冷笑着说:“秦弛,没有证据的事情,别在这里信口雌黄。” 秦弛的脸贴在吧台上,咬牙说道:“我他妈坐了七年牢,不就是证据吗!” 沈彬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忽而笑了笑,缓缓说道:“这不是你咎由自取么?” “别忘了,人可是你杀的。” “你他妈的放屁。”秦弛怒视着他:“人根本不是我杀的,是你们沈家仗势欺人,恶意栽赃。” “你知道我这七年在监狱怎么过的吗?我他妈过得连狗都不如。” 沈彬腾出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居高临下的说:“都蹲了七年牢了,还不长记性?还想进去?” “真想进去,我沈彬亲自送你。” “我去你妈的。”秦弛气急败坏的骂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按在吧台上动弹不得,便开始故意激他:“沈彬,顾禹谦刚才说回去陪晚晚,他口里的晚晚指的是黎知晚,对么?” 不等沈彬回应他,他又紧接着说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顾禹谦还是这么痴情,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那他知道自己最好的兄弟觊觎他的女人吗?” 秦弛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低笑:“沈彬,沈大少爷,想不到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窝囊啊,爱黎知晚爱成那副样子,都恨不得为她去死,却连说一句喜欢都不敢。” “你是不是也害怕,害怕顾禹谦发现了你的心思,查到了当年的事,然后和你直接决裂?” 沈彬厉声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秦弛像是窥破了他所有秘密的疯子一样,说道:“沈彬,你这些年浪名在外,全是做给顾禹谦看的吧?” “要不要哥们教你一个办法?你只需要跟黎知晚把当年的事说的清清楚楚。她那么善良,要是知道你当年的九死一生,肯定感激涕零,说不定直接跟你跑到民政局领证去了。” “到时候顾禹谦在她心里的位置,哪里能比得过你啊?” 沈彬忽而放开手,坐回位置上,漆黑的双眼直直盯着他,情绪一点点沉静下来,一字一句说道:“秦弛,蹲了七年牢,怎么还把脑子给蹲坏了?” “谁跟你说我喜欢黎知晚的?” “我沈彬身边从来都没缺过女人,我他妈睡一个忘一个。” 秦弛看着他还在嘴硬,双手撑在吧台上,说:“这话你别跟我说,你问问你自己信么?” “装这么多年,骗骗自己得了。” 沈彬将桌上酒杯朝他扔了过去,然后转身沉着脸离开了酒吧。 他出门后,才听见阵阵雷鸣声,眼前是倾泻而下的暴雨。 雷声震耳欲聋,震得他耳膜都开始发疼,将他的记忆拉回七年前的盛夏雷雨夜。 那日的暴雨,也如今日一般,雷声却比今日还要骇人。 沈彬看着地上翻溅的雨水,眼前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不停涌出的滚烫的血。 他抬手轻抚了下眼睛,逼着自己不再去想,抬头看了看黑沉的天空。 在原地站了没几秒后,他的头慢慢开始发疼,驱使着他不自觉的往医院的方向走。 * 那日顾禹谦回到医院后,走在走廊时,就看到病房门口聚集着十几名医生和护士。 他心里一沉,步子加快朝病房的方向走。 “怎么了?”他推开外围的几名医生,看到周庭站在洗手间门口,左肩随意缠着几层绷带,身上的白色衬衣布满干涸的血迹。 顾禹谦看着他,沉声问:“怎么回事?黎知晚人呢?” 周庭的视线落在洗手间的门上,轻声说:“……她在里面。” “……情绪不太好。” 顾禹谦闻言,一把推开他,说:“你他妈做什么了?” 周庭抿唇不说话,几秒后说:“要算账等她好了再说。” 顾禹谦没时间和他吵架,手放在门把手上试图打开门,发现打不开后,转身问医生:“钥匙呢?” “晚晚在里面反锁了,这门从外面打不开。”周庭顿了顿,说道:“我本来想把门踹开的,但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要是强行踹开,怕她受刺激自杀。” 顾禹谦的手放在门上,耳朵靠近门,只能听到很低的自言自语,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转身看着周庭,说:“你带着那些人先出去,我来想办法。” 周庭点了点头,知道现在黎知晚或许只会听顾禹谦的话了,便将手里拿着的一剂针管和药水递给他,说:“你进去后,想办法把这针药给她注射进去,能让她冷静下来。” 顾禹谦将那针药拿在手里,冷声说:“我知道了,赶紧出去,都别进来。” 周庭点点头,说:“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顾禹谦没搭理他,直接将他推了出去,将病房门合上。 外面雷声大作,闪电的刹那光亮透过窗户照进病房里。 顾禹谦先是走过去将窗户关严实,窗帘也拉上了,打开病房里所有的灯后,才慢步走到洗手间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柔声说:“晚晚,是我。” “……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黎知晚蹲坐在浴室中央,上方的花洒开着,冰冷的水顺着她的发丝淋湿全身。 她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耳朵里全是七年前那些男人淫荡的笑声,顾禹谦轻声唤她的每一次,她都听不见。 手腕的血还在向外渗,她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样,不停的搓洗伤口,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还是这么脏,为什么……就是洗不掉呢?” 满目的血她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脏泞的身体。 她的世界只剩下了黑白分明的线条,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听不见顾禹谦所有担忧的呼喊。 她不停的用指甲剐刺着身体,崩溃的哭喊。 顾禹谦听到她绝望的哭喊声时,担心再耽搁时间会出事,抬腿毫不犹豫的将门踹开。 那么大的声响都未能将黎知晚的神智拉回来,她还在不停的伤害自己。 顾禹谦看着她浑身的伤,被水冲下的鲜血时,似是有利刃一瞬间扎进了心脏,疼到他难以呼吸。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她抱进怀里,握住她不停伤害自己的手,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别…这样。” 黎知晚的双手被他禁锢着按在怀里,但嘴里依旧在喃喃自语:“是我……我没有保护好自己,对不起。” “……我再洗洗就干净了。” 她重复着说:“再洗洗就干净了……” 顾禹谦的下颌抵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上,好半晌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停顿了许久才说:“我以后……不会再让周庭靠近你了。” “我今天在病房门口听到,你说……爱过他,我挺难过的,就去外面冷静了一会儿。”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顾禹谦一边道歉一边哄她:“晚晚,你别…伤害自己。” “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 黎知晚在他怀里一直不停的颤抖,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的血水,根本听不见任何的话。 花洒落下的水冰冷刺骨,顾禹谦慢慢抬手将花洒关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听不见任何雷鸣声后,黎知晚的神智才慢慢恢复过来,可依旧缩在他怀里,沉默的看着地板上的血。 顾禹谦抱着她靠在寒凉的墙壁上,发丝的水顺着眉梢掉落在她身上。 黎知晚一直不说话,他也不敢打破这份安静。 安静总比不停想伤害自己要好得多。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连窗外的雨声都隐约听不到了,黎知晚突然开口说:“顾禹谦,你是不是和周庭一样,也想……逼着我活下去?” 顾禹谦被她问的心里瞬间刺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对此时的黎知晚而言,所有对她寄予希望的人,对她都是一种负担。 所有想让她活着的人,都是在逼她。 顾禹谦垂下眼帘,看着她身上数不清的大小伤口,声音又低又颤:“我从来都不想逼你,只是……不想你我之间留下遗憾。” “晚晚,要是得这个病的人…是我就好了。” “是我的话,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黎知晚的右手去摸左腕的伤口,声音极轻:“幸好…这病是我得的。” “你这么好的人,我不要你活得这么痛苦。” 顾禹谦抱紧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黎知晚转头看了看散落在地的针剂,说:“我不想打针。” 顾禹谦哽咽的说:“好,那就不打。” “顾禹谦,我不想在医院待了。”黎知晚靠在他肩上,说:“…我想回家。” “可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家。” 顾禹谦闻言,眼眸止不住的颤抖,抬手轻轻放在她脑袋上,说:“…怎么会没有呢?明天我们就回家。” 他说完那句话后,黎知晚也没回答他,安安静静的靠在他身上,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晕晕沉沉的昏睡着。 良久后,久到黎知晚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顾禹谦想试着站起身将她抱去床上睡,但又怕吵醒她,正犹豫着,目光一转,看到沈彬站在洗手间门口。 顾禹谦一怔,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别出声,用唇语问:“你怎么来了?” 沈彬没说话,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水淋湿,连眼睫都是潮湿的。 他伫立在洗手间门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地上的血,瞳仁细微的颤动,最后目光定格在黎知晚苍白的面容上,抬手指了下外面。 意思是他要走了。 那晚,他不敢多待一刻,多待一秒内心都煎熬的站不住。 沈彬离开后,顾禹谦才慢慢挪动身子,刚轻微动了一下,就感觉怀里的人的手动了动。 他不敢挪动了,僵直着身体环抱着黎知晚,安静的靠在墙壁上。 不知道夜里几点,周庭单手托着医用托盘进了病房,步子很轻的走进浴室里,蹲下身查看黎知晚的情况。 他刚一靠近,顾禹谦就睁开了眼,目光凌冽的暼向他。 周庭声音很低,几乎是用唇语在说:“我给她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见水了,太长时间不处理会感染。” 顾禹谦收回视线,看着黎知晚手上的伤口,当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周庭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针剂,然后轻轻捧起黎知晚垂下的手,给伤口简单消毒后,上药缠好绷带。 将一切都做好后,看着靠在顾禹谦怀里的她,心情沉重到难以言喻。 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做的真的过分了,没有控制好病态的情绪。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好不容易有一点好转的黎知晚,又因为他一时失控的情绪,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顾禹谦冷眼示意他,还不滚? 周庭看了一眼她,没再继续待下去,起身离开了浴室。 * 那日夜晚,乌云翻滚不消,疾风骤雨传入京北城大街小巷,沈彬离开医院后,失魂落魄的随意在街上乱走。 深夜的道路上,归家的人行色匆匆,无人为他驻留。 衣兜里的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他没掏出来看过一眼。 可来电响起了几十次,还不消停。他不胜其烦的接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是许芷晴打来的。 手机上满是雨水,触键像是失灵一样,按了好几次都挂不断。 他心烦的按灭手机。 本以为挂了这么多次,许芷晴总该消停下来了,却不曾想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打过来。 沈彬无奈的用手蹭了蹭手机屏幕的水,接起电话,声音沉哑:“有事?” 第156章 宝宝这么凶啊? 许芷晴听到他情绪似乎不太好,问他:“你在哪儿?” 沈彬尽量平稳着嗓音,说:“在外面,有事么?” 还不等许芷晴说话,他又低声说:“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好吗?我今天很累。” “挂了。” 沈彬将电话挂断后,打电话叫助理胡煜来接自己。 那晚,助理胡煜将他接回去时是深夜十点。 下车前,沈彬目光看向前面,说:“去找个人看着秦弛,他有什么举动,包括见了什么人,随时告诉我。” “看紧点他,顺便查一下他开那个酒吧的情况,查查背后谁给他投资的。” “好的沈总,您放心,我会尽快去查。”胡煜恭敬的说:“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彬问:“上个月是不是新签了一批艺人?” 胡煜说:“是的沈总,很多都是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 沈彬淡淡的嗯了一声,说:“这些天安排她们去醉宴组些局。” 胡煜:“好的沈总,您…去吗?” “嗯。”沈彬的声音摸不出丝毫情绪来,说:“多安排些媒体。” “好的沈总,我明白了。” 胡煜打开后座车门,沈彬迈步下车。 胡煜想举着伞送他回家,他却朝后挥了挥手:“不用,回去吧。” 胡煜只好听从他的话,开着车离开了西江别墅。 他很早便从家里搬出来单住了,经常住的地方便是眼前这座西江别墅,平时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就只有他一个人住。 深夜的别墅区寂寥无人,只能听到冷风吹过枝桠的声音。 沈彬思绪嘈杂,走了几步才发现前方有个人,穿着浅色的长裙,举着一把透明色的雨伞,站在深夜里。 风一吹,她的裙摆微微扬起,又再次贴上小腿。 沈彬一步步朝她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侧脸隐没在黑夜里,问:“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许芷晴的手尽量抬高,将伞举过他头顶,隔绝这绵绵雨雾。 她看着沈彬全身都被淋湿,心疼的问:“你家里司机呢?助理都没在吗?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啊?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别吓我好不好?” 沈彬没说话,向前一步越过她,将门打开,问她:“要进来么?” 许芷晴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步子走了进去,侧方花园里的花瓣被风吹落在地上,在这盛夏里提前凋零。 沿着走廊走到一楼客厅时,沈彬将灯打开,问她:“喝水吗?” 许芷晴说:“不用,我会自己倒的。” 沈彬嗯了一声,朝二楼的卧室走去。 许芷晴将雨伞放在玄关处,然后慢慢上了二楼。 二楼浴室里传来水声,许芷晴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等他,低头时,看到脚腕上沾着一点泥水。 沈彬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她低头用纸巾在擦脚腕。 他慢慢走过去,头发上还在滴水,垂眸看她的脚腕上红了一片,蹙眉问:“磕到了?” 许芷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你好久都不接电话,我心里太担心你了,出门时不小心绊了一下。” “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她说。 沈彬蹲下身在她泛红的肌肤上摸了摸,说:“以后多想想自己,别一门心思扑在我身上。” “许芷晴,我根本不是个好人。” 许芷晴闻言,微怔了一下,说:“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彬眼睫垂着,沉默不语。 许芷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伸手勾起他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凶巴巴的说道:“谁敢说你不是好人啊?我去揍他。” 沈彬因她的语气,扯唇轻轻笑了笑,在她侧脸捏了捏,笑说:“我们家宝宝这么凶啊?” “那可不?”许芷晴叉腰看他,说:“我可凶了,就问你怕不怕!” “怕,怕死了。”沈彬说:“宝宝以后不会也揍我吧?” 许芷晴歪了下头,佯装思考了几秒,然后微微俯身捧着他的脸,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的话…那我肯定就要揍你。” 她说着还轻揉着他的脸。 沈彬笑着说:“给你揍,保证绝对不还手。” 室内夜灯昏暗悠长,许芷晴笑得甜美,满心满眼都是他。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沈彬也被她的爱深深触动过,这些感情像一张密密麻麻的丝网,一点点侵袭包裹着他。 所有虚虚假假的感情,到最后都变得模糊生涩。 那晚是许芷晴要求主动留下来过夜,沈彬还愣了下,问她:“你不怕你爸妈查岗?” 许芷晴说:“我出来时,跟他们说我陪晚晚。” 沈彬嗯了一声,挑眉问:“那你想睡哪儿?” 许芷晴向前一步,将问题抛给了他,说:“不知道沈少……想让我睡哪儿?” 沈彬知道她不经逗,突然弯腰将她抱起扛在肩上,说:“当然是睡我床上啊。” 许芷晴被沈彬放在卧室的床上时,心脏处不可抑制的跳动着。 沈彬俯身撑在床侧,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笑了下,说:“你在这睡吧,我去客卧睡。” “啊?”许芷晴坐起身看他,说:“你…你不在这儿睡吗?” 他们谈了一年多,却从未同床共枕过,起初她以为沈彬只是尊重她的想法,后来慢慢觉得,他可能只是还不够喜欢自己罢了。 或许是在国外待久了,受到国外一些朋友影响的原因,许芷晴对这方面还是比较开明的,并不觉得成年情侣之间发生亲密关系有何不妥。 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沈彬似笑非笑的看她:“想要?” 许芷晴反问他:“你不想?” 沈彬低头笑了下,被她直白的回答弄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但他是真的没想法。 只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一种敷衍的语气说:“改天吧,家里没套。” 许芷晴听出他隐约拒绝的意思,平躺在床上,抬手朝他的方向扬了扬,说:“那我今晚就不客气了,你这么大的床,我可就一个人霸占了。” “晚安,沈大少爷。” 沈彬失笑的看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说:“好,晚安。” 他离开后,顺便将卧室门也合上了。 许芷晴坐起身,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 那是去年在国外,她和沈彬旅行时拍的一张合照。 那时候,她还没有觉察到,他藏着一个秘密。 可既然照片能换,他也保证会只爱自己一个人,或许不能再继续内耗下去了。 这样只会把两个人仅存的一点感情消耗殆尽。 * 那夜凌晨三点时,顾禹谦才小心翼翼的将昏睡的黎知晚放在了病床上。 护士进来给她打了一针药,又贴心帮她把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 护士给黎知晚更换衣服时,顾禹谦离开了病房。 周庭依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低着头看向地板。 听到他出来的声音时,才抬头问:“晚晚睡着了?” 顾禹谦没回答他,而是弯腰揪着他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提起来,一路拉到了楼道里。 周庭右手攥住他手腕:“撒手。” 顾禹谦冷笑了一声,在撒手的那一瞬间,抬脚将他踹下了楼梯。 他速度快到周庭来不及防备,从楼梯上直直滚落下去。 周庭左肩伤的重,倒在地上时,尚未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出血来。 他捂着伤口,靠在墙壁上,抬头看向楼梯上方站着的顾禹谦,问:“解气了么?” 楼道灯光昏暗,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情绪,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周庭,再伤害她一次,我就是坐牢,也要弄死你。” 周庭低头扯了扯唇角,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顾禹谦:“你和晚晚的事已经翻篇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你怨不了任何人。” “你自己比我清楚,如果晚晚十六七岁的时候,你没有让人霸凌欺辱她,那么以她的心性,她这一生都会系在你身上,我根本比不上你分毫。” “如果不是你的伤害,她就不会被逼的转来一中,我也就没有机会遇见她。” “说白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都是你自己一手摧毁的。” “摧毁后,现在却想着弥补,想着破镜重圆,周庭,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收收你的痴心妄想,你如果还一直这样执迷不悟,逼死的只会是晚晚。” “好好想想我的话。”顾禹谦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若是真的爱晚晚,希望她健康的活着,那就离她远一些,你离的越远,她就会过得越好。” 空旷的楼道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些回音,飘渺悠长。 顾禹谦目光沉沉的看了他几秒,转身离开了楼道。 周庭在他走后,微垂着眼睫,坐在地上,后背紧紧靠着墙壁,久久都没有站起身来。 真的越远就越安全吗? 他的爱,真的错了吗? 到底是他执迷不悟,还是黎知晚忘却了曾经所有惺惺相惜的感情? 那天深夜凌晨四点,周庭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离开了医院。 既然不能整理好所有病态的感情,倒不如短暂的逃避这一切。 毕竟黎知晚的情况,不能再继续糟糕下去了。 他是想让她好好活着的。 可慢慢的,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 翌日一早,黎知晚在床上醒来,手上还扎着针。 顾禹谦从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看到她醒来,走过去看了看吊瓶的药水,柔声说道:“这瓶药打完,我们就回家。” 黎知晚一怔,本能的反问道:“…回家?回哪里的家?” 顾禹谦笑意很浅,俯身抚着她侧脸,说:“我一直一个人住,房子挺大的,你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还不等黎知晚回答,他突然倾身,附在她右耳说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有点怕鬼,一个人住挺害怕的,想要你陪我。” “好不好?”他问。 “我……”黎知晚犹豫着想拒绝。 她不想给顾禹谦添加任何的麻烦,也不想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自己身上。 顾禹谦大约真的是太了解她了,根本不等她组织好语言拒绝,就轻声说:“家里养了一只橘色小猫,一直在等你。它那么可爱,你不去,它会难过的。” “小猫刚打电话跟我说,让我接你回家。” 黎知晚:“……” 小猫哪里会说话,分明是他在乱说。 顾禹谦又在她耳边说了很多的话,最后黎知晚揉了揉耳朵,说:“那你去跟小猫说,我同意了。” 顾禹谦一听她总算同意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说:“小猫给你盖个章。” 黎知晚被他逗的不自觉的笑了笑。 好像他总是有办法让她的心情放松下来。 十八岁那年的他会毫不犹豫的救她于危难。 如今的他,和十八岁那年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爱的赤诚,爱的炙热。 * 那日中午,本来是安排罗均来医院接他们,但罗均还在路上时,沈彬就给顾禹谦打电话过来,炫耀自己新买的一辆车,末了还说:“让罗均别来了,我开新车来接你们。” 顾禹谦笑问:“你刚接手沈氏集团,这么闲的?” 沈彬开着车,吊儿郎当的说:“集团底下养那么多人,要是事事都需要我操心,我养他们干什么?” “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玩乐才是。” “否则赚那么多钱,都没地花。” 说的好像是那么个理。 顾禹谦说:“那你来吧,路上开慢点。” “好嘞谦哥。” 沈彬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中午两点半时,沈彬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顾禹谦抱着黎知晚走了下去。 沈彬唇上含着一根烟,见他们出现在视野里时,顺手将烟从唇上拿下来,上前一步,喊了一声:“谦哥。” 顾禹谦嗯了一声。 沈彬看了他怀里的黎知晚一眼,细心的替他们打开了后座车门。 等他们坐上去后,沈彬才从车前绕过去,坐到了驾驶座上,关上车门。 中午时,路上车流量不算多,偶有堵车时,沈彬会侧头转向身后,和顾禹谦聊一些最近工作的事。 整个过程,黎知晚都看向窗外,没有参与过一次话题。 第157章 你就浪吧你。 经由昨晚那一场暴雨,道路两旁的大槐树更加绿意盎然,骄阳自树荫倾洒,斑驳光影映在车窗上。 黎知晚伸手接了一片阳光,顾禹谦一笑,抬手和她那只手交握在一起,用手背感受盛夏的热意。 沈彬微微抬眸,在后视镜上看了他们一眼,又将视线挪向前方的路况。 隔了很久后,车子停在转弯处拥挤的车流里。 沈彬转头看向身后,目光落在黎知晚脚上的白色绷带上,状似不经意的问:“…脚怎么受伤了?” 黎知晚缩了缩脚,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不自觉的握紧了顾禹谦的手。 顾禹谦抬手朝前座拍了一下,说:“好好开你的车,哪儿来那么多话。” 沈彬讪笑的说:“我就是随口问问嘛。” 他看了黎知晚一眼,低声说:“你别介意啊,怪我多嘴。” 说罢,就转身启动车子。 车子匀速行驶在路上,顾禹谦看向窗外,随意的问了问:“你昨晚不是在酒吧么?怎么突然跑到医院去了?” 沈彬听到他的话,手在方向盘上收紧了几秒,昂了一声,掩饰性的笑了笑,说:“我就是突然……突然想起,就是临时起意,有点担心你,想着反正医院离的也不远,顺道去看看你。” 顾禹谦一笑,问:“你担心我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彬尴尬的笑笑,说:“这…夜黑风高的,又下那么大雨,对吧?” “现在社会变态多,男的一个人出行也危险,我这还不是关心你,怕你没回去医院,路上出了什么危险。” 顾禹谦:“……” 神经。 “快闭嘴吧。” 沈彬扯唇笑了笑,说:“得,我不说话了,省的你又骂我。” * 那天沈彬将他和黎知晚送到圣和苑后,看着黎知晚慢慢朝前走,就准备开车离开。 顾禹谦留下来问他:“不进去喝一杯?” “不了。”沈彬关上车门,语调痞浪:“我晚上还在醉宴约了好多妹子,忙着呢。” 顾禹谦隔着落下的车窗看他,说:“你就浪吧你。” “许芷晴还没跟你分?” 真够能忍的。 沈彬说:“我要分手,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还给我整心软了。” “说实话,其实有时候…对她还有点愧疚。” 顾禹谦笑了下,说:“你话说的好听,既然愧疚,今晚就别去醉宴玩了。” “那可不行。”沈彬吊儿郎当的说:“真戒不了。” 顾禹谦抬手撑在车身上,虚指了下他,说:“你可别搞出病来。” 沈彬嗤笑道:“谦哥,你这操心操过了啊。” “走了啊。” 他挥了挥手,开着新车绝尘而去。 顾禹谦起身回到了圣和苑里,花园里种了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花,早上家里佣人刚打理过,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黎知晚就呆呆的站在那一排百合花前,能闻到淡而不腻的花香。 “好看吗?”顾禹谦走过去揽着她的肩。 黎知晚点了点头。 顾禹谦陪着她站了一会儿,然后横抱起她,说:“那等过几天脚伤好了再出来欣赏。”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我能走路的,没那么疼。” “我觉得你疼。”顾禹谦说道。 走进一楼客厅时,除了在门口扒门的一只橘色小猫外,真的没有一个人。 顾禹谦解释说:“我怕你不习惯外人在,就让家里佣人除了固定的打扫时间,以及准备一日三餐外,其余时间让她们回家了。” “嗯。”黎知晚说。 他将黎知晚慢慢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小猫旁边,将它单手抱起来,转身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 顾禹谦看着她说:“还没起名字,要不你给起一个?” 黎知晚一怔,说:“…你养了它多久了?” 顾禹谦抱着小猫,实话说道:“刚才进门,是我和它见的第一面。” “……” “我昨天让罗均买的。”他看着怀里的小猫,说道:“怎么样?挺可爱的吧。” 他是在网上查资料,也咨询了一些心理医生,很多人都推荐养小宠物,说是对治疗抑郁症有好处。 所以他昨天才让罗均去买了只小猫放到家里。 顾禹谦朝她坐近了一些,说:“你要不要摸摸它?” 黎知晚看着那只惹人怜的小猫,抬手轻轻凑过去,在它脑袋上摸了摸。 小猫像是通人情一样,歪着脑袋靠在她手里。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上靠着不走,黎知晚垂眸看它,说:“要不就叫你……小橘吧,好不好?” 小猫在她手心旁喵了几声,当是应声。 顾禹谦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说:“你看它都有名字了,你要不要也赐我个名字?” “什么…意思?”黎知晚看向他,说:“你不是有名字吗?” “那不一样。”顾禹谦状似不高兴的撑着脑袋,侧靠在沙发上,说:“你看看你在外面怎么叫我的?” “不是叫我全名,就是叫我顾总。” “哪有女朋友这样称呼男朋友的?像是我们感情不和。” 黎知晚木讷的发问:“那……应该怎么叫合适?” 顾禹谦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说:“我都可以,看你。” “……” 黎知晚说:“…那我想想吧。” “慢慢想,不急。”顾禹谦将小橘放在她腿上,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门铃声,便说道:“你先和它玩会儿,我出去看看。” 黎知晚在他起身时,拉住他的手,说:“可能是周庭找过来了,我去跟他说。” “不用。”顾禹谦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哄道:“别多想,是我让罗均过来商量个事。” 黎知晚点了点头,放下了手,转头看着他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门后,黎知晚才起身慢慢往门口显示屏的方向走,小屏幕上显示着别墅门口的场景。 周庭抵靠在车门上,看着顾禹谦朝他一步步走来,嗓音发沉:“顾总现在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人接走了?” 顾禹谦冷笑一声,说:“我有必要跟你打什么招呼么?” 周庭淡笑着说:“你这个家,多少女人住过了?晚晚也不嫌你脏。” 他话音刚落,顾禹谦就上前一步,抬手按在他受伤的左肩上,一字一句带着怒气说:“周庭,老子比你想的干净多了。” “这里,除了她,根本没别的女人住过。” “你要是今天专门来找我吵架,就赶紧滚。”他看着周庭,冷声说:“回去晚了,周氏制药就该倒闭了。” 周庭忍着疼痛,没发出一丝声音来,抬手用力拿开他的手,说:“这就不需要顾总操心了。” “等你入土了,我的周氏制药都倒闭不了。” “放心,你肯定走我前面。”顾禹谦冷冷一笑,不屑和他继续争吵,转身迈步往前走。 周庭喊住他,朝他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将手里拿着的一个黑色手提袋递给他,说:“这里面放着晚晚要喝的药,想办法让她每天按时喝药。” “她现在的情况离不开药,你记得每周带她去医院复查一次。” “家里的刀具利器尽量都收起来,昨晚我发现……她病的应该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顾禹谦接过药,耐心的听着他慢慢说下去。 周庭平视着他,缓缓说道:“她应该是出现了幻听幻视,昨晚你没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表现得……几乎完全失控,一直在自言自语,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现在不仅无限度的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周围的人。” 顾禹谦闻言,冷眼瞧了瞧他左肩的伤,说道:“晚晚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周围的人。” “周庭,你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庭眸色微动,瞳仁暗沉下来,沉默良久,才说道:“顾禹谦,你好好照顾晚晚。” “我最近一段时间,会一直待在实验室里研究新药,晚晚就拜托你照顾了。” “她若是恢复正常了,算我欠你一份恩情。” “恩情?”顾禹谦神情淡漠的睨他一眼,说:“我照顾自己女朋友,你欠我哪门子恩?” “少给自己加戏。” 他撂下这句话,就起步离开了。 周庭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沉寂的眸子里映出一丝幽幽的笑意。 * 顾禹谦回到一楼客厅时,黎知晚已经乖乖的坐回沙发了,当做没看到刚才的一切,低头逗着怀里的小橘。 顾禹谦在玄关换鞋时,目光瞥到侧方的监控显示屏上,动作一顿,随即自然的开口说道:“周庭刚过来,送了一些药。”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过去,将黑色手提袋放在桌几上,轻声说:“你不想喝药就算了,我待会就拿去扔了。” 黎知晚看了看那个黑色袋子,说:“总要喝药的。” “顾禹谦,我想尽快好起来,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喉间升起许多的酸涩感,好半晌才坐在她身旁说:“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他的嗓音温柔而有力:“你只是暂时生病了。万一我以后七八十岁的时候生病了,你也会觉得我是累赘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兀自问道:“我们会一起……活到七八十岁吗?” “当然会啊。”顾禹谦将她揽在怀里,说:“我们先约个百年。” “会实现的。”他说。 * 那天下午她在书房里陪小橘玩了很久,顾禹谦在处理积攒的公事,时不时会跟合作商打几个视频会议。 黎知晚安静的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小橘玩累了就趴在她腿上睡觉。 夕阳西斜时,顾禹谦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走过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又摸了摸小橘的脑袋,说:“下去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黎知晚点了点头。 那天晚饭是家里刘阿姨做的,饭菜很清淡,但黎知晚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些,就实在吃不下去了。 顾禹谦总是懂她所有的不愿意,温柔的说:“别逼自己,不想吃就不吃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就蹲下身看着小橘吃猫粮。 小橘和她完全不同,吃的肚子圆鼓鼓的,黎知晚担心它吃的太撑,就将它的饭盒收走了。 顾禹谦笑着看向蹲在地上的她,说:“你看它吃饭,怎么不看看我?” 黎知晚几乎不假思索的小声说道:“它可爱。” 顾禹谦俯身勾起她的下巴,说:“我不可爱?” 黎知晚面容一红,说:“你怎么跟它比?” 都不是一个物种,没有可比性。 顾禹谦却说:“反正我就是吃醋了,你亲我一下。” 黎知晚脸比刚才还要红,下巴想从他手上移开。 顾禹谦却凑上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那我自己讨回来。” 他说这些话时,眼眸里的光很亮,黎知晚怔愣的看了他许久,随即抱起地上的小橘,有些结巴的说:“我…我先去楼上了。”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难对别人炙热的感情做出恰当的回应,好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一样。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不会爱人。 接触过太多灰暗的事,如今的她,比十七岁那年还要怯懦敏感。 顾禹谦坐在餐桌旁,看向她上楼的背影。 瘦弱又坚定,却没有了十七岁那年的生机。 他顺着她的步子走上楼,看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落寞的背影。 那晚,顾禹谦陪着她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前,直到天色灰暗,楼下的夜灯亮起,才问她:“要休息么?”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好。” 夜里,京北城万家灯火,无数人在深夜依旧为生活奔波,努力的生活着。 黎知晚在主卧里许久都没有睡着,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整。 微信上有楚菁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好久不和我视频了?】 【晚晚,最近一个多月,我在京北日报的公众号上都没看到你写的稿子,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也不联系我?】 【我过几周就回国了,好想你啊,你和秋雨来接我好不好?】 【对了,芷晴回国了吗?她也好久都没联系我了。】 她正打算给楚菁回消息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158章 抱着睡有效果。 黎知晚:“请进。” 顾禹谦推门进来,眉眼惺忪,一脸的倦怠,明显刚睡醒的样子,走在床边问她:“…还没睡么?” 黎知晚放下手机,低声说:“…没睡着。” “你怎么醒了?”她问。 顾禹谦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看她,说:“不知道怎么就醒了。” 睡前就一直在担心她,睡着了刚才又突然醒了。 黎知晚说:“那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处理工作。” “不急。”顾禹谦柔声说:“我等你睡着了,我再去睡觉。” 黎知晚劝他:“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你先去休息吧,别担心我。” 顾禹谦掀开被子,和她并排靠在床边,说:“你躺下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哄哄你,说不定就睡着了。”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躺在了床上,余光能看到顾禹谦坚毅的下颌线。 就在她以为他要开始讲故事时,他却慢慢躺在了她身旁,左臂伸展在柔软的枕头上,轻咳了一声稍作掩饰,然后问她:“要不要躺我怀里?” 黎知晚一愣,侧头望进他眼里。 顾禹谦拍了拍自己的左臂,说:“躺怀里听故事才有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凑过去,黎知晚转头躺在了他臂弯里,仰头看他,不自觉的说了句:“顾禹谦,你怎么这么好。” 好到让她常觉亏欠。 顾禹谦侧身环抱住她,下颌抵在她脑袋上,轻声说:“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晚晚,别总觉得亏欠。” “爱本就是自愿的,不存在亏欠与否。” 他轻声说道:“你配的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你那么努力优秀,只是生在了不好的家庭里,没有遇到开明的父母,没有得到父母的理解和爱,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做父母的失职。” “包括…安安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她的死是因为受到她姨父的侵害,是世俗的流言,不是因为你。” “别总是将一切阴差阳错揽在自己身上。”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突然眼眶一湿,抱紧他的腰,眼泪一点点落下来,濡湿他的衣襟。 顾禹谦的手轻轻放在她头发上,声音很温柔的哄她,说:“不难过了。” 他耐心的安抚她难过的情绪,许久后,黎知晚在他的怀里轻声开口,说:“如果……安安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你还会爱我吗?” 顾禹谦怔了一下,随即垂眸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眶湿润,眼睫也在发颤。 顾禹谦凝视着她,给出了十分坚定的答案:“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会爱你。” 黎知晚的眼泪滑落在他的左臂上,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很多时候,顾禹谦的言语和行为总是能带给她更多的力量,让她更想努力同命运和世道去抗争。 黎知晚躺在他怀里,心里涌现出一些热意来,轻声说:“顾禹谦,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吗?” “对。”顾禹谦重复着她的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旁,坚定不移的支持你。” 黎知晚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说:“我好想尽快好起来,这样我就能回去正常工作了。” 就能有余力去查清当年的事。 她不能再被七年前的事情绊住脚,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了。 人总要自救。 不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就不会获得新生。 当困意袭来的前一刻,黎知晚轻声开口:“顾禹谦,等我有一天做好一切准备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禹谦本能的反问:“什么秘密?” 黎知晚靠在他怀里,低声说:“…以后都会告诉你。” “好。”顾禹谦也没逼她,低头在她发顶吻了一下,说:“晚安,宝宝。” “…嗯。” * 翌日一早,黎知晚难得一觉睡到八点半,醒来时顾禹谦还搂着她沉睡。 黎知晚不想打扰他休息,乖乖的躺在他怀里看他睡着的模样。 窗帘紧闭,室内的光线昏暗,黎知晚将手从他怀里慢慢移出来,抬手轻轻在他唇上描摹。 他的唇型偏薄,唇色有点红红的,是网上说的那种看着就很好亲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高三跟许芷晴在食堂吃饭时,她还说唇型薄的男人薄情。 如今看来,书上说的也不全对。 起码顾禹谦就是一个例外。 她正想着,顾禹谦突然睁开眼,握住她的手,嗓子沉哑:“醒这么早?”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禹谦顺势将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问她:“睡的好么?” 黎知晚说:“…挺好的。” 顾禹谦轻笑了一声,说:“看来抱着睡有效果。” “还想睡吗?”他突然问。 黎知晚说:“不了,不…困了。” 顾禹谦一笑,轻翻身,手臂撑在她耳侧,俯身吻她。 吻的细密缱绻,寄托着这些年分离的所有爱意,轻吮着她的唇。 没过多久,顾禹谦突然离开了她的唇,像是有感应似的,低头看了看。 黎知晚也感受到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 “你……”黎知晚刚想问些傻乎乎的问题。 顾禹谦很及时的起身,迅速拿起床上的枕头掩盖住自己下身,耳朵红的不成样子,不好意思看她,一边下床一边说道:“我…我去洗个澡。” 黎知晚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也脸红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准备回复积攒的一些微信消息。 昨晚忘记给楚菁回消息了,今天才逐条给她回了过去。 那边的楚菁大约正在玩手机,很快秒回她【宝贝,等我机票买好了,就发到群里。】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在线上应聘了京大的助教,已经被录用了。我想了想,还是想往学术领域发展,以后当大学教授,更符合我对未来人生目标的规划。】 黎知晚回她【好的,恭喜你。】 楚菁:【我听秋雨说芷晴和沈彬还没分手呢?芷晴最近脑子是怎么了,长出恋爱脑来了,沈彬除了有钱有势有颜外,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晚晚,你看到今早爆出的新闻了没有?沈彬昨晚在醉宴左拥右揽了好多女孩,他浪的都没边了!我真不知道芷晴喜欢他什么?我承认他那张脸确实帅炸天,但我就不懂了,这世上没有别的帅男人了吗?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真的服了她了。】 【我真的要被气死了,我要改签机票,我要提前回来,我真的快被气死了!我回去好好骂她一顿!】 楚菁越说越气,又发了一堆‘气到崩溃’的表情包。 黎知晚冷静的回复她【我跟秋雨劝过她,她陷得挺深的,估计听不进去。】 楚菁发了一堆恨铁不成钢的语录外,又劝诫她【晚晚,你以后谈恋爱可不能学芷晴,你这么乖巧漂亮,很容易被坏男人盯上,然后被骗走。你干脆别谈恋爱了,你跟我过吧。】 黎知晚无奈的回她【放心吧,我不会像芷晴那样的。】 楚菁【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谈过恋爱?】 黎知晚也没犹豫,直接回她【我谈了。】 就在她发完这句话的一秒内,楚菁直接拨过来视频电话。 黎知晚刚一接起,就听到她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晚晚,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跟谁谈的?芷晴和秋雨她们俩知道吗?” 黎知晚低声说:“她俩…算知道吧。” “啊啊啊啊啊啊!”楚菁越想越觉得离谱,说:“所以是真的?你真的谈恋爱了?” “晚晚,你怎么告诉她俩不告诉我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黎知晚听到她的一连串问题,有些无措的说:“没有不爱你,是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别生气菁菁。” 楚菁假装生气的说:“所以你是跟谁谈的恋爱?是不是京大的同学?我认识吗?” “不是京大的。”黎知晚说:“是顾禹谦,你应该…不认识吧。” “顾禹谦?”楚菁思索了几秒,说:“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知道顾氏有个总裁叫顾禹谦,跟沈彬的混蛋程度差不多,听说去年还在澳洲谈了个嫩模,风评稀烂这人,总不能是他吧?你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黎知晚闷声说了一句:“就…就是你说的那个顾禹谦。” “什么??!”视频里的楚菁一脸惊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黎知晚低低的说:“真…真是他。” 黎知晚正在说话的时候,顾禹谦湿着头发,推开门走了进来。 因为不知道她在打视频电话,绕去床侧将她横抱起,说:“抱你去洗漱。” 他话音刚落,视频里楚菁的惊叫声就传来。 “天哪,真的是这个渣男!” 黎知晚连忙将手机镜头按在怀里,却还是挡不住她的叫喊声。 “你们怎么还住一起了?他头发还是湿的,不会刚洗完澡吧!你们俩那个了?啊啊啊啊啊!” 黎知晚稍显尴尬的胡乱说了一句:“我有事,改天再跟你聊,挂了啊。” 然后匆忙将手机挂断。 顾禹谦看着她慌乱的动作,蹙眉问:“你和谁打电话呢?她怎么骂我?” 黎知晚将手机轻轻扔在床上,尴尬的笑了笑,说:“是菁菁打来的,她也是我在京大的舍友,对我一直很好。” 顾禹谦不满的嗯了一声,说:“她为什么骂我渣男?” “可能…就是对你的刻板印象吧。”黎知晚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说:“我替她跟你道歉。” 顾禹谦说:“你可别听她瞎说,我初吻…都是给了你的。” 黎知晚被他这副委屈的样子逗笑,点了点头,说:“我没怀疑过你的。” 顾禹谦闷闷的嗯了一声。 “开心点。”黎知晚仰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说:“她其实大部分都在骂沈彬,没在骂你。我以后会跟她解释的。” 顾禹谦看到她主动亲了自己,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抱着她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多骂点沈彬好。” “……” 这次让多骂点沈彬,之前还说让许芷晴敲沈彬一笔大的。 黎知晚时常怀疑他和沈彬真的是好兄弟吗? * 中午吃完饭后,顾禹谦坐在书房里办公,黎知晚依旧像之前一样,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逗猫。 她这几天的心情比在医院里轻松了很多,喝药时也不会吐了,顾禹谦也跟着放心了很多。 黎知晚趁着小橘趴在腿上睡觉时,拿起手机翻看着,这几天网上铺天盖地的全是沈彬的消息。 网上热传的视频里,他染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在灯光绚丽的夜店里,揽着几个刚入影视行业的女艺人,眉眼里皆是醉意。 黎知晚刚划看了没几个视频,就很是担心的给许芷晴拨去了电话。 那边的许芷晴很久才接起电话,似是刚哭了很久,嗓音还有些发颤:“晚晚,怎么了?” 黎知晚说:“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吗?” 许芷晴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将任何的负面情绪传给她,勉强笑了笑,假装很轻松的说道:“晚晚我没事啊,我一直都过的挺好的。” “沈彬帮我们家公司度过难关了,我刚开始跟着我爸妈学习管理公司,最近有些忙而已,不用担心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需要我陪你的话,就跟我说。” 黎知晚轻声说:“我没事,我这几天状态好了很多,就是……刚才在网上看到了沈彬的一些事,有点担心你,就给你打了电话。” 那边的许芷晴沉默了几秒,说道:“我知道这些,沈彬跟我说过,就是…应酬,没什么的,你别担心我。” 黎知晚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许芷晴却说:“晚晚,我这边还要开个会,先挂了,之后有时间再打给你。” 黎知晚摸着怀里的小橘,说:“那好吧,你先忙。” 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声音,她放下手机,将那些软件后台全部退了出去,省的看着心烦。 顾禹谦放下手里的文件,朝她慢慢走过去,笑问:“不开心了?” 第159章 你算什么东西? 黎知晚摇了摇头,难以描述此时的心情,只好说:“没有不开心。” “还说没有?”顾禹谦坐在她身旁,轻轻揽着她的肩,问她:“是不是因为沈彬和许芷晴的事?” “嗯。”黎知晚摸着怀里小橘毛茸茸的脑袋,缓缓说道:“你说沈彬都这么花心了,而且还不知道悔改的,为什么芷晴就是回不了头呢?” 她一直都觉得,即使再爱一个人,都应该有底线,决不能任由对方无底线的放纵,无底线的伤害自己。 “芷晴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没谈恋爱的时候,整个人很开朗,而且…头脑很清晰,我不明白怎么和沈彬谈恋爱之后,变成这样了?” 顾禹谦轻叹了口气,说:“其实很多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都会迷茫,会犹豫。而且在明知对方不爱自己的情况下,依旧放不了手。” “不止许芷晴这样,我也是。”他说。 他这么多年,清楚的知道黎知晚不爱自己,却还是忘不了她,下不了决心放手不管。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做不到快速抽身。 黎知晚知道他心里所想,靠在他肩上沉默着。 顾禹谦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人之常情而已。” “等许芷晴攒够了失望,她会回头的。” “嗯。”黎知晚伸手抱住了他,侧身靠在他怀里,说:“顾禹谦,你说像沈彬这样的人,以后有没有可能为了芷晴浪子回头?” “不太会。”顾禹谦淡然的说道:“沈彬从小被沈家人宠着长大,什么都不缺。” “爱,金钱和地位,他一样都不缺。他这样的人,自幼自由惯了,向来无拘无束。对许芷晴而言,他最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伴侣。”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听到他继续说着:“你都想不到,以前沈彬和我说过多么混蛋的话。” “他说他以后顺从家里联姻后,婚姻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形式,他在外面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不会被婚姻捆绑住。” 黎知晚对这些话惊讶之余,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他:“…你以后也会联姻吗?” 如果连沈彬都要联姻的话,那么以顾家显赫的门第,顾禹谦更是摆脱不了联姻的命运。 顾禹谦听到她话语里的不安,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她,郑重的说:“晚晚,我不会联姻的。” “等你身体再恢复的好一些,我就带你回家见见我父母。” 黎知晚看着他,轻声说:“你父母…应该不会同意我们的事吧?” “我会想办法的。”顾禹谦也不想骗她,只好认真的说:“你不用担心,顾家那边交给我,你只需要把身体养好,其他都不用管。”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禹谦顺势将她抱进怀里,手轻轻放在她背上,哄道:“宝宝这么优秀,我这么爱你,我父母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我们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现在过得还要好。” 他字字温柔,如同七年前站在路灯下,说他永远都不会食言一样让人信服。 * 那天许芷晴挂了黎知晚的电话后,整理了一下糟糕的心情,开始处理桌上积攒的一些合同文件。 夜里十点时,她忙完手头的事,给沈彬拨去了电话。 电话被人接起,但却不是沈彬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孩甜美的嗓音:“沈少现在有点忙,他让我告诉你,他闲了会回你电话,让你别打来了。” 许芷晴还能听到那边一群年轻女孩子的笑声,心里一点点沉下来,冷声和她说:“把手机给沈彬。” 女孩声音很嗲的说:“都说了他不想接。” 许芷晴靠在座椅上,说:“你算什么东西?把手机给他。” 女孩生气的嘟囔了几句,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跑过去,把手机递给了正在陪另外几个女孩喝酒的沈彬,委屈的说:“沈少,这女的说话太难听了,你快给我评评理。” 沈彬一笑,看了屏幕一眼,没接过手机,而是说:“她骂你什么了?” 女孩生气的说:“她让我把手机给你,还骂我算什么东西?” 沈彬悠悠的把玩着酒杯,勾唇嗤笑了一声,看她:“她骂错了么?” 女孩一愣,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说:“你算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女孩的眼眶瞬间湿润:“沈少,你……” 沈彬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她是我女朋友,骂你也得受着,明白么?” 他说完,就一把从她手里抽走手机,站起身朝包厢外面走。 走廊尽头很安静,沈彬点了一根烟,将手机放在耳边,笑着说:“宝宝,怎么了?” “刚才接电话的女孩是下面小公司新招的一个艺人,她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我一会儿就让人把她开了。别生气了啊。” 许芷晴忍着难过和委屈,问他:“你在哪儿呢?” 沈彬:“醉宴啊,不是和你报备过吗?我这几天应酬多,没办法。” “真的是应酬吗?”许芷晴说:“网上关于你的消息,看到了吗?” 沈彬低头看着指尖的香烟,淡淡道:“没注意,网上说我什么?” 许芷晴冷笑一声,说:“你自己看看吧。” 沈彬沉默了几秒,说:“网上都是瞎说的,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心一意。” 许芷晴手肘撑在办公桌上,说:“沈彬,你真的把我当你女朋友吗?一心一意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难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我爱你一样,对我心无旁骛呢?是我不配吗?沈彬。” “从谈恋爱以来,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拘束,我对你从来没有多余的要求,甚至不要求你事事报备。” “可为什么我所有的不要求,让你越来越放纵,甚至觉得我不会难过一样?” “身边所有人都跟我说你浪荡花心,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晚晚,也在劝我离开你。” “可我还是期待你每次道歉之后,就会有所改进。可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有任何的改进吗?” 许芷晴一口气将所有想说的话都一并告诉他,心里的难过和委屈昭然若揭。 沈彬不是不清楚她的难过和委屈,相反,他太清楚这种感受了。 他七年的爱而不得,所有的感情只能埋藏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多看黎知晚一眼。 甚至只能扮演这样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才不至于让所有的爱被人一眼看穿。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彬觉得许芷晴比自己幸运,起码她所有的爱都可以说出口。 而他不能,他都不能多看爱的人一眼。 估计在黎知晚眼里,他不过是顾禹谦一个不入流的朋友而已。 沈彬按灭烟,看着风月场所长长的走廊,还能闻见淡淡的酒香,说道:“许芷晴,你配的上更好的。” “别将时间耗费在我身上了。” “我不值得你这么爱我。” 他一直觉得,真正的沈彬已经死在了七年前的雷雨夜。 第160章 你当我的宝贝。 许芷晴听到他话语里的颓败之情,颤着声问他:“沈彬,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为什么不能在她交付所有真情之前,就告诉她呢? 为什么要偏偏等到她深陷其中,走也走不出来的时候,才告诉她呢? 为什么不爱的人,永远都这么游刃有余。 许芷晴说完这句话后,就挂断了电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沈彬这个人,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看不清他的感情,也分不清他的真实和虚假。 口口声声要一心一意的爱她,到头来还是莺莺燕燕不断,却总是有理由,各种各样的理由。 从本心来讲,她甚至清楚沈彬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可她就是放不下,忘不了这一年多有过的甜蜜时光。 * 八月初时,林莞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或许是由于很久没关心过她,这次她们聊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一些。 黎知晚坐在沙发上听着她说话。 林莞和她聊的最多的话题是周子霖,无非是说他多么聪明,说周齐山多么疼这个小儿子。 她说话途中,周子霖频繁出现在屏幕里,已经七岁的他能很清晰的叫出姐姐,还会贴心说想姐姐了。 黎知晚对于这个素未谋面,仅仅出现过她手机视频里的弟弟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还是生涩的哄了几句他。 林莞在挂电话前,说:“晚晚,你周叔叔这几年在国外的生意不太景气,现在周家大部分的资金都来自周氏制药,周庭也有意将周家在国外的生意合并。” 她朝后看了一眼,声音小了很多,说:“生意的事情妈妈不懂,但妈妈还是觉得应该和周庭搞好关系,毕竟子霖现在还小,而且你周叔叔这几年身体积劳成疾,家里的生意都交给周庭了。” “子霖在周氏的未来,还得依靠这个哥哥。” “我记得周庭对你挺好的,你平时没事了,多和他联系。” 黎知晚心里一沉,听这些话听的甚至有些头疼,手放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说:“妈,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周庭母亲的死,多少都和你有关。他能容忍你在周家生活这些年,不报复你,都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怎么还能指望他以后将周氏大权拱手相让给周子霖呢?” “周庭不是傻子,你和周子霖如果不安安分分的生活在周家,未来如何,全凭周庭的容忍度。” 林莞听到她的话,明显不高兴了,说道:“子霖毕竟是你亲弟弟,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总说风凉话。” “子霖是个男孩,将来肯定是要以事业为重,周氏这么好的资源和平台,为什么不想办法利用呢?” 黎知晚觉得和她根本讲不通道理,直接冷声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林莞回应,她就直接将电话按断。 顾禹谦看着她打完电话,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说:“你妈妈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靠在他肩上缓缓说道:“…没有那么想见她了。” “她太偏心了。”她有些委屈的说道。 顾禹谦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那你把对她的爱和期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只偏心你。” 他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你以后不当林莞的宝贝了,你当我的宝贝,好不好?” “当顾禹谦的宝贝什么都会有,我保证。” 黎知晚被他的这些话逗笑,在他怀里仰头看他,说:“好啊。” 她正说着,手机的微信消息声音传出来。 她点开一看,是俞秋雨发来的【晚晚,菁菁下周末回国,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我想给她买份见面礼,你今天身体如何?要不要一起出来逛逛,给她买份见面礼?】 黎知晚看完消息,抬头想征询顾禹谦的意见,将手机扬给他看,说:“我今天感觉还可以,有点想出去给菁菁挑个礼物。” 顾禹谦点了点头,说:“想去就去,我送你吧。” 黎知晚说:“好,那我去换身衣服。” “嗯。” * 下午四点时,顾禹谦将她送到和俞秋雨约好的商场门口,在她下车前,问她:“需要我陪你去逛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我担心秋雨不自在。” “那好吧。”顾禹谦说:“你包里我放了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挑贵的买。” 黎知晚刚想说不用,他就摆了摆手,说:“有事给我打电话,结束了我来接你。”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好。” 看着黎知晚消失在视野里时,顾禹谦才开着车离开。 和俞秋雨约的地点是在三楼,黎知晚进了商场电梯。 由于不是周末,电梯里人不算多,黎知晚出电梯时正在回俞秋雨的消息,不小心和迎面走进的一个人撞了。 她本能的说了句:“对不起。” 那人停顿了几秒,才说:“没关系。” 他的声音刚传入耳,黎知晚几乎在一瞬间背脊一僵,转头和电梯里年轻男人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隔了七年都未能忘却。 第161章 我是爱顾禹谦。 以及他开口时嗓子不正常的沙哑,将她的记忆一秒勾回了七年前暴雨如注的深夜。 秦弛隔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和她惊恐的目光碰撞了一秒,就迅速低下头。 黎知晚站在原地,突如其来的痛苦和难过传遍四肢百骸,她在原地蹲下身缓了很久。 俞秋雨找过来时,就看到她蹲在三楼的电梯附近,颤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她赶忙蹲下身来,手放在黎知晚的后背上,担心的问:“怎么了晚晚?” “是不是不舒服了?都怪我,今天不应该叫你出来的,我想着你好久都没出来了,就想着让你出来散散心,对不起。” 黎知晚很久都没有说话,直至情绪缓和了一些,才转头看她,说:“……没事秋雨,我可能有点低血糖。” 俞秋雨说:“那你在这待着别动,我去给你买杯奶茶。” “好。”黎知晚点了点头。 * 那天秦弛的行踪被准确无误的报给了沈彬。 胡煜将下面人提供的照片,递给了沈彬看,说:“下面派出去跟踪秦弛的人说,他今天应该是去商场吃饭,碰巧…碰到了黎小姐。” “这是我们的人拍到的照片。” 沈彬捏紧了照片,看着照片里黎知晚站立的背影,不用看到正脸,都能想来黎知晚当时的害怕和震惊。 他问:“黎知晚现在还在商场么?” 胡煜说:“还在商场,她在陪朋友逛。” 沈彬蹙眉说:“谦哥没陪着她么?” “没有。”胡煜说:“我们的人看到是顾总送黎小姐过去的,将人送到后就离开了,估计是有急事吧。” 沈彬看着照片,说:“知道了,出去吧。” 胡煜刚朝外面走了几步,沈彬又叫住他,说:“派几个人跟着黎知晚,离远点,别被她发现。” “还有,如果以后发现秦弛有意靠近她的话,直接把人按住,然后跟我汇报就行。” 胡煜虽然不懂他的谋划,但还是恭敬的说:“好的沈总,您放心。” 他走后,沈彬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然后给顾禹谦拨去了电话。 顾禹谦刚开完一个会,看到是他打来的,按了接听。 沈彬吊儿郎当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过来:“谦哥,我听晴晴说,她们有个朋友叫什么楚菁,好像是下周末回国,要不要叫上黎知晚,我们一起聚聚?” 顾禹谦揉了揉眉心,语调散漫:“算了,她们闺蜜局,我们去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沈彬说:“反正楚菁回国,她们几个肯定也要聚,我们俩作为男友出场,没什么不合适的。” 还不等顾禹谦拒绝,他又开口说:“你和黎知晚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总要和她的朋友认识一下,请人家吃顿饭,你说是吧?不然显得多不礼貌。” 顾禹谦看了看时间,说:“行吧,那我回去问问晚晚。” “得嘞。”沈彬笑着说:“我直接订位置了啊。” 沈彬说完后,就将电话挂了。 那天黎知晚和俞秋雨一直逛到傍晚六点,最终才选定了礼物。 她选了一款项链,俞秋雨则选了一款手链。 商场里冷气很足,俞秋雨担心她吹多了感冒,就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让顾禹谦来接你吧?” 黎知晚点了点头,一边给顾禹谦发消息,一边说:“你一会儿是回报社,还是回住的地方?我们送一下你。” 俞秋雨笑着说:“不用送我晚晚,我待会还要在附近见一下合作方,收集一下采访资料。” “好。” 俞秋雨揽着她往自动扶梯走,说:“你这段时间也别操太多心了,好好养身体,齐浩文还问了我好几次,他还是挺希望你回来继续工作的。” 黎知晚看着下行的扶梯,轻轻的嗯了一声。 手机里弹出顾禹谦发来的微信,黎知晚打开看了一眼,是说他已经到了。 黎知晚回了他个表情包,然后将手机拿在手里。 俞秋雨想起什么似的,和她说:“前阵子宋婉的事闹得挺大的,我前几天听冯苒师姐说,她应该被公司雪藏了,欠了一大笔债,估计把她这条命搭上,都还不起。” “其实想想她还有点可怜,她从那么小的地方一路考到京北来,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不过十九岁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以后怕是很难在京北立足了。” 黎知晚听完她的话,并未发表任何的意见。 即使俞秋雨没有明说,她也能猜到宋婉目前的处境,很大可能是顾禹谦的手笔。 但她总觉得,顾禹谦不会无缘无故的报复一个人,宋婉一定是碰到了他的逆鳞,才会被他逼到走投无路。 俞秋雨看着她肃穆的神情,伸手挽着她,慢慢朝商场出口的方向走,缓缓说道:“晚晚,我说这些不是因为同情宋婉,是很担心你。” “顾禹谦是顾氏独子,他的身世背景深不可测。在任何的一段关系里,他都有能力掌握主导权,他能一句话将宋婉捧到天上,也能因为腻了或是不喜欢了,将宋婉当废子一样抛弃。” “而整个过程里,宋婉没有任何的选择权,一切得失全凭顾禹谦的心情。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 “晚晚,我不希望你和宋婉的结局一样,我希望你有选择权。” 俞秋雨的话字字真情实意,是真的怕她一身才华被埋没,沦为顾禹谦身边被随意玩弄的金丝雀。 她这么优秀的人,不该成为任何男人的附庸。 美貌终究会在岁月里渐渐黯淡,唯有才华和能力会历久弥新。 黎知晚停住脚步,转身看她,沉默良久后,才说:“秋雨,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俞秋雨说的这些,是她十七岁就明白的道理。 “我是爱顾禹谦,但我不会迷失自己。” “我一直都清楚,我想要什么。” 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了,所有才会在安安坠落高楼后,像被人摧毁主心骨一样,扼杀了所有生机。 俞秋雨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说:“你能明白就好。” 那晚回到家后,黎知晚陪着顾禹谦用完了晚餐,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胃口,但好在厌食没那么严重了。 晚上时,顾禹谦给她吹干头发,将她抱去床上睡觉。 还是温柔的问她:“今晚,需要我抱着你睡吗?” 他总是能做到恰到好处的把握交往的分寸,担心黎知晚觉得进度快了些,会不舒服。 黎知晚稍微张了张双臂,轻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禹谦一笑,上床将她揽在怀里,说:“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他说。 黎知晚侧身抱住他,仰着头看他,说:“顾禹谦,你这人好像没什么缺点一样。” “是么?”顾禹谦的手轻轻放在她脸上抚了抚,说:“为什么这么觉得?” 黎知晚思索了几秒,短时间无法准确的形容出来,只好简略的说:“脾气很好,很尊重我,细心又温柔。” 他能成为如今这副模样,估计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顾家父母的教育。 顾禹谦轻笑了一声,说:“估计全天下只有你觉得我脾气好了。” “看来我这男朋友当的还算称职,对吗?” 黎知晚笑了笑,抬手在他鼻尖了点了一下,说:“称职。” 顾禹谦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说:“那我讨个奖励。” 他说完后,摸了摸黎知晚偏红的侧脸,说:“我听沈彬说,你们有个朋友下周末回国?” 黎知晚:“嗯,就是之前……和我打过视频的那个朋友。” “就是骂我渣男的那个人?” “……嗯。” 顾禹谦说:“要不要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好改变一下她对我的看法。” “也可以。”黎知晚说:“不过沈彬是不是…也要去?” “他说要陪许芷晴去。” 黎知晚轻轻叹了口气,说:“菁菁挺讨厌沈彬的,希望去了不要吵起来。” “吵起来也好。”顾禹谦笑说:“都去骂沈彬,就没人关注我了。” “……” * 周末时,楚菁到达京北国际机场时是傍晚六点,许芷晴单独开车去接的她。 沈彬订的餐厅在市中心,离机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路上堵车时,楚菁问她:“沈彬今天来吗?” 许芷晴说:“来,餐厅也是他订的。” 楚菁的脸皱了又皱,说:“一下子就没胃口了。” 许芷晴沉默了几秒,看着前方的路况,说:“后座放着我买给你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这不就生分了么,怎么还给我带礼物?”楚菁笑着倾身,从后座把礼物拿过来,当即就打开礼品盒。 看到是一直心心念念的珠宝收藏品后,眼前瞬间一亮,也不顾许芷晴正在开车,直接捧着她脸亲了上去:“晴晴宝贝,你对我也太好了吧!这个耳坠我喜欢好久了,之前想花钱找人代拍都没买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太破费了吧?整的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许芷晴一笑,佯装要收回来,说:“那别收了,我送给晚晚。” “可别。”楚菁抱在怀里,说:“她现在都有顾禹谦了,想要什么,顾禹谦不得捧着眼巴巴给她送到手里。” “哪里像我,只有你疼我了,晴晴宝贝。” 许芷晴咦了一声:“能别这么油腻吗?” 楚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仔细摩挲礼品盒里的蓝色珍珠耳坠,看了好半天,才慢慢小心翼翼的合上,放到腿上。 她侧头看许芷晴,问:“顾禹谦今天是不是也要来?” “应该是。”许芷晴说:“晚晚昨天让我和你说的,我公司有事,给忙忘了。” “好吧。”楚菁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妆,说:“反正就吃顿饭,我没什么的。” “你打算啥时候甩了沈彬,疏通一下我的乳腺?” 许芷晴的声音很低:“再说吧,没想好。” 楚菁:“行行行,以后关于他的消息,我希望听到的是分手,别的别告诉我了,多说一句,我马上就得乳腺增生。” 许芷晴笑了笑:“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生气?” 楚菁别过脸,不想说话,好半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我前阵子跟晚晚打视频的时候发现,她比以前还瘦了很多,她不会被网上的白幼瘦审美影响了吧?在瞎减肥。” “她不是减肥。”许芷晴停顿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晚晚其实一直…都有抑郁症,还挺严重的,前阵子自杀住院了,她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在国外读书担心她。” “……你说什么?”楚菁几乎一瞬间眼睛就红了,想再次确认这件事的真假,重复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许芷晴语气沉重的说:“…她得抑郁症挺多年了,除了周庭,没人知道她得了这病,自杀住院是七月初的事。” “晚晚很在意别人知道她得病的事,你一会儿去了千万别提这事,就还像以前一样对她。” 楚菁看着她车速慢下来,停在了一处建筑典雅的餐厅门口,愣了好半会儿神,抬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说:“我知道了,放心吧。” 留学这几年,她没有回过国,到底错过了挚友多少重要的事,越想越觉得愧疚难当。 门口的一位侍应生接过许芷晴的车钥匙,另一位侍应生领着她们往三楼的包间走。 走到门口时,许芷晴揽着她,说:“缓过来了吧?” 楚菁的眼睛还有一点红,但不碍事了,说:“…没事,进去吧。” 侍应生将门推开,她们俩慢慢走了进去。 黎知晚和俞秋雨看到她们进来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或许是太久没见面了,楚菁抱了她们俩很长时间,才放开她们,缓缓说道:“我在国外都快想死你们了。” 俞秋雨调侃她:“你是想我俩给你邮的吃的,还是想我俩?” 楚菁笑得粲然:“不都一样嘛。” 说罢,将目光转向身后站着的顾禹谦和沈彬,礼貌的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叫楚菁。” 顾禹谦揽着黎知晚的肩,笑了下,说:“你好。” 沈彬也顺着他,打了声招呼:“你好你好。” 第162章 (补2000)我给不了你未来。 吃饭时,场面并没有黎知晚想象的那么尴尬,更没有争吵起来。楚菁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还是很注意分寸的。 包间里的圆桌很大,顾禹谦就坐在黎知晚的身旁,对面坐着许芷晴和沈彬,俞秋雨和楚菁分别坐在两侧。 除了黎知晚,她们几个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因此包厢里气氛很活跃,楚菁一直在分享自己在新加波的所见所闻,以及碰到了多少帅哥。 接她话最多的是俞秋雨,反观许芷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顾禹谦给黎知晚剥了几个虾,放在她餐盘里,说:“尝尝。” “好。”黎知晚关上手机,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顾禹谦见她似乎有点胃口,又动手给她剥了几个。 黎知晚正准备吃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是周庭打来的电话。 她毫不犹豫的直接挂断。 顾禹谦看了一眼她的手机,也没多问什么。 周庭这次倒不像之前一样,接二连三的打过来,而是发了条微信【周齐山给我打电话,说他和林莞两周后回国,还带着周子霖。】 【周齐山今年在国外的生意不景气,估计这次回来要常住在京北了。】 黎知晚看着他发来的微信消息,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很平淡。放在以前,知道林莞要回国后,心情一定是要比现在高兴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对林莞没有太多的期待了。 她让自己失望太多次了。 顾禹谦看着她肃穆的神情,柔声问:“怎么了?” 黎知晚将手机按灭,轻声说:“我妈和周齐山两周后回国,还带着周子霖一起,以后可能…要在京北常住。” “嗯。”顾禹谦将剥好的虾放到她面前,温声说:“先吃饭吧。” “好。” 吃饭进行到后面时,许芷晴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出去接了个电话。 她那个电话打了有十几分钟还没回来,沈彬站起身说:“谦哥,我出去看下晴晴。” 顾禹谦一边给黎知晚夹菜,一边说:“你去吧。” 沈彬出去后,许芷晴还正在跟父母说:“妈,你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去相亲。” “公司都这么忙了,恋爱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挂了,我这边正和朋友聚餐呢。” “挂了啊,妈。” 许芷晴刚挂完电话,就看到沈彬抽着烟走过来。 她有些错愕的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沈彬抬手给她示意了一下指尖的烟,说:“出来抽根烟。” “嗯。” 沈彬笑得浮浪:“家里逼着相亲呢?” “你都听到了?”许芷晴带着解释的语气说:“我妈就是瞎操心,我没有答应相亲的事,你别误会。” 沈彬弹了下烟灰,无所谓的说:“阿姨让你跟谁相亲啊?我给你查查底细,别被人骗了就成。” 许芷晴闻言,嗓子难受的发紧,好半晌才说:“沈彬,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是你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人,要对我一心一意,现在又说这种话。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是你可以随意抛弃的情人吗?” 沈彬看着她颤动的眼睫,语气没有刚才那般吊儿郎当,而是说:“我可从来没拿你当情人。” 许芷晴抿着唇,忍着即将落下的泪。 想问他到底拿自己当什么,却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 怕问的更多,只会让自己更加伤心。 沈彬看着她强忍的泪水,说:“许芷晴,以后遇到好的男人了,随时离开我。” “我给不了你未来,但以后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能帮的都会帮你。” “就当我欠你的。” 许芷晴攥紧拳头,指尖用力掐着手心,声音满是哭腔:“沈彬,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晚晚,你还能狠心…说下这些话吗?” 沈彬闻言眸色微沉,将指尖燃尽的烟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轻勾唇冷笑了下,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错觉,总觉得我喜欢黎知晚?” “我跟她总共都没接触过几回,仅有的几次见面,你和谦哥都在场,我们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你能不能别乱猜?” 许芷晴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泪,说:“好,那我告诉你为什么。” “在今天之前我都觉得,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但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沈彬,怎么就那么巧,你订的餐厅和菜品大部分都符合晚晚的口味。可没有几样,是我喜欢吃的,或许这一年多来,你根本不在乎我喜欢吃什么。” 沈彬冷声打断她:“就订个餐厅而已,菜品都是服务员推荐的。” 许芷晴一笑,泪眼盈盈的看着他,说:“你还记得上次见关茜茜的时候,你怎么叫她的?你喊她嫂子。” “怎么到晚晚这里,你就喊不出口了呢?” 沈彬偏了下头,掩盖眸中翻涌不消的情绪,复而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些让人没有信服力的话:“那是因为我想不起来关茜茜叫什么名字,我才喊她嫂子的。” “你也知道谦哥那些年谈的多,我记性不好,不是每个都记得住名字。” 许芷晴苦笑了下,说:“沈彬,你到底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装了这么久,不累么?” 沈彬抿唇不语,良久后才轻声说:“你想多了,我不喜欢她。” 许芷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沈彬,你平时不是挺爱吸烟的吗?怎么在晚晚面前从不吸烟?” “还有,你这一年多以来,总是有意无意的向我打听晚晚的情况,以前我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最近我才越发觉得你不对劲。” “我不相信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巧合。” 沈彬听到她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信服,只好沉默着。 许芷晴慢慢松开掌心,掌心被掐的泛红渗血,可这点痛根本不及心里的痛苦。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他淡漠的面容上,说:“沈彬,这一点也不像你。” 像他这样活的肆意洒脱的人,所有的喜欢都应该轰轰烈烈,众人皆知才对,怎么会这么多年默默无闻。 顾禹谦和黎知晚不过是最近才在一起的,那错过的那七年呢? 他们分离的七年里,沈彬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趁虚而入,有无数的办法让晚晚喜欢上他。 为什么他选择蹉跎时光,将所有的喜欢瞒在心里?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追晚晚,却偏偏选择了远离和放弃。 许芷晴根本想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沈彬低头苦笑了一声,复而抬头说:“我也知道,这不像我。” “可我…没有办法。” 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许芷晴笑了下,眼泪从脸上滑落,说道:“……你终于肯承认了?” 沈彬没说话,好几秒后才缓缓说道:“我喜不喜欢她,都是我的事,和任何人都无关。” “我也不希望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 言下之意是要许芷晴守口如瓶。 许芷晴抬手抚去眼里的泪,强忍着喉间的酸涩感,说:“沈彬,那我算什么?我们谈了一年多,我算什么?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沈彬的声音近乎冷漠:“我没亏待过你,该给你的都给你了。” “金钱资源,一样都没少。” 许芷晴:“你觉得我想要的是这些吗?” “除了这些,我给不了你别的。”沈彬叹了口气,说:“许芷晴,我不是第一天渣,我一直都是如此,从来就没变过。” “起初追你用的那些手段,都在别的女孩身上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以为你很早就应该明白,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我以为你也跟我一样,本着玩玩的心态。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傻,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没用一丝真情的撩拨,许芷晴却一股脑投了满腔真情进去。 沈彬似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直说道:“本来就是玩一场,是你要动真心的。” “其实许芷晴,你仔细想想,我在你身上根本没花什么心思。” “我那些手段,你本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是你自己非要心无旁骛的陷进去。” 许芷晴想到他会说一些特别狠的话,却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留情面。 她心痛到,一时之间竟有些站立不稳,只好蹲下身抱着膝盖,才能不让自己颤抖的过于明显。 沈彬心情沉重的弯下腰,手放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语带劝诫的说:“许芷晴,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好到我都不忍心继续骗你。” “下次谈恋爱眼睛擦亮一些,别那些男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给自己留条后路,别一门心思扑在对方身上。” 许芷晴抱着膝盖哭着,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厌恶他的欺骗,也怨恨他的绝情。 可此刻真的难受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彬的声音很沉,在她头顶上方传来:“以后你谈恋爱或者结婚,尽量找没有感情经历的人,千万别找像我这样的人。” 许芷晴哭的整个人都颤抖不止。 沈彬蹲下身哄她,抬手捧着她的脸,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缓缓说道:“虽然我们分手了,但以后有任何难事都可以找我,我不会不管你。” “不哭了。” “我真的不值得你哭。” 他一直在哄她,可她就是哭到停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厢外有服务员走来走去,时不时侧目看他们一眼。 大约是小情侣吵架见多了,也见怪不怪。 许芷晴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通红的看他:“沈彬,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呢?” “晚晚不喜欢你,可我喜欢你。” “我真的…很爱你。” 她字字卑微,沈彬听得除了难过外,更多的是愧疚。 以前的逢场作戏从未愧疚过,是因为都是各取所需,那些女孩也不会像许芷晴这样傻。 傻到倾尽所有,想要交付真心。 沈彬看着她眼尾的那抹红,轻声说:“你怎么这么傻。” “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这世上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别把爱都消耗在我身上。” “你找个真心待你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一定能找到的。” 许芷晴眼里的泪收都收不住,哽咽的问:“沈彬,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哪怕一刻……有过吗?” 事到如今,沈彬不想再继续骗她了,轻声说:“没有。” 许芷晴闻言不再看他,手撑着膝盖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难过到没有一丝力气。 原来不爱的人,也能做到轻易说爱,也能说那些违心的承诺。 不被爱的人,连最后的祈求都显得这么可怜。 沈彬心软的起身将她拉起来,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温声说:“许芷晴,我们就走到这里。” “以后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会有更合适的人。” 许芷晴拂开他的手,自己擦干泪,说:“我的事,以后都不用你来操心。” “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好好生活。” 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爱一个人了。 太累,太卑微了。 沈彬看着她,没说话。 许芷晴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又折回一步,定定的望着他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晚晚的?是很多年前赛车时…不小心撞到她的那一晚吗?” 沈彬一怔,反问:“你怎么知道那晚的事?黎知晚告诉你的?” 许芷晴:“我问了她…第一次和你见面是什么时候,她说就是那晚。” 沈彬笑得苦涩,说:“难得她能想起来那晚的事。” 许芷晴:“所以……你就是那晚对她一见钟情的吗?” “不是。”沈彬嗓音低沉:“我比谦哥认识她,还要早很多年。” “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叫黎知晚。” 等他认出来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已经喜欢上了顾禹谦。 他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沈彬话音刚落,就看到顾禹谦从包厢里走出来。 许芷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顾禹谦站在包厢门口,刚接起一个电话。 沈彬喊了一声谦哥,然后收拾好心情,走过去问他:“…怎么出来了?” 第163章 长痛不如短痛。 顾禹谦没回答他的问题,跟电话那头的罗均说:“合同就先按刚才说的改,会议推到下周。” 他说完后,将电话挂断,看向沈彬:“我出来接个电话。” 沈彬嗯了一声,说:“没…听到什么吧?” “听到什么?”顾禹谦正说着,视线暼到后方的许芷晴身上,看到她眼眶通红,明显刚哭过一场的样子,挑眉问他:“吵架了?” 沈彬说:“分手了。” 顾禹谦有些意外,看着他平静的神情,说:“你看着不像是分手。” 沈彬淡然的笑了笑,说:“那像什么?” 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顾禹谦没挑明了说,只是在他肩上拍了下,收回手说:“分了好,省的耽误人家。” “嗯。” 他俩正说着,许芷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唤了一声:“顾总。” 沈彬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脊背一点点发僵,在她开口前,眼神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许芷晴看了他一眼,然后自然的将视线转在顾禹谦身上,轻声说:“顾总,我公司突然有些急事,需要马上回去处理,您能帮我跟晚晚她们说一声吗?” 顾禹谦理解她的心情,淡淡道:“好。” 许芷晴:“谢谢,麻烦您了。” 她说完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她走后,顾禹谦和沈彬才走进包厢里。 他刚一坐下,黎知晚就问他:“沈彬都回来了,芷晴呢?” 顾禹谦:“她说公司有急事,先回去了。” “好吧。”黎知晚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问他:“芷晴没什么事吧?她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顾禹谦给她杯子里添了些果汁,说道:“别担心,没什么事,晚上回去和你说。” “好。” 那天晚上快八点时,他们一行人才慢慢散场。 沈彬本来提议去唱k,但黎知晚没什么兴趣,楚菁刚回国又太累,所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晚上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时,黎知晚才问他:“芷晴是不是和沈彬吵架了?” 顾禹谦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药和水杯递给她,说:“先喝药。” 黎知晚乖乖喝完药,坐在床上看他。 顾禹谦将灯关灭,卧室里只留下一盏夜灯。 他躺回床上,手臂伸展开:“来我怀里。” 黎知晚躺下来,靠在他怀里,心里莫名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低声说:“…芷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才给她发微信,她也没回我。” 顾禹谦轻叹一声,说:“沈彬跟她分手了。” “啊?”她很是惊异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聚餐的时候,他俩出去那会儿,估计谈崩了,就分了。” 黎知晚听到这些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虽说沈彬不像是什么好人,但突然分手,以许芷晴对他的爱,可能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难怪她发消息也不回,估计也不想让她担心。 顾禹谦侧身,将她搂在怀里,手在她背上轻抚着,哄道:“你也别太担心,他俩分了是好事。” “长痛不如短痛,沈彬也算做了一回好事。” 黎知晚:“……” 第164章 (修,增2000)要摸摸它吗? 好半会儿,黎知晚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有些替许芷晴委屈,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沈彬…怎么这么渣。” 顾禹谦一笑,说:“我们家宝宝还会骂人了?” 黎知晚蹙眉:“你还笑?” 真的好气噢。 “不是。”顾禹谦被她的表情逗笑,说:“沈彬是渣,但我不渣。” “不气不气。” 黎知晚和他拉开一些距离,佯装质问道:“顾禹谦,你其他几个兄弟,是不是也和沈彬一样?” “当然不是。”顾禹谦往她那边移了一些,垂眸看她:“元时和季川都是很好的人。” “季川一直都爱我姐闻玥,到现在还在国外追着她不放。” “元时呢,除了眼瞎,没别的毛病。” 黎知晚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他:“陆元时出什么事了?眼睛怎么了?” 顾禹谦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说:“看上程予馨了,可不是眼瞎么。” 黎知晚哦了一声,不想评价程予馨这个人。 顾禹谦抱着她,清澈的声音从她发顶传来:“这么一想,我们四个里,好像就沈彬最浪。”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有过真心。” 黎知晚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夜里静谧无比,只有夜灯发出昏黄的光亮,这氛围实在太适合聊天。 黎知晚听着他说起以前经历的那些事。 他年少的记忆里,出现最多的就是那几个朋友。 四个人一路从儿时玩伴,走到如今,磕磕绊绊不少,但依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说到最后时,大约是在记忆深处不断的搜刮,顾禹谦想起了一件很小的事,这大约是沈彬成长过程里,唯一一次称得上真心的事。 “我记得沈彬大概十岁左右的时候,生过一场病,具体是什么病我给忘记了,反正挺严重的,住了两三周的院。” “那段时间我刚好在国外,没去医院看过他。” “回到江城时,他就跟我说,他那一层普通病房里住了一个小女孩,长的特别可爱,但身体不好,平时也没有父母陪她,非常可怜。” “他说那小女孩打针都不哭的,安安静静的像个瓷娃娃。” “沈彬见她实在可怜,经常坐着轮椅去她的病房找她玩,一来二去的小女孩也没那么怕他了。” “后来沈伯父带的玩具和零食,沈彬都会给她送过去。” “听沈彬说,那个小女孩还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喊哥哥。” 黎知晚仰头看他,轻声问:“再后来呢?” 顾禹谦笑得温柔,说:“后来沈彬的身体都康复了,还是舍不得离开医院,闹着非要在医院住下来。” “他还跟那个小女孩说,想把她接回家养着。”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把那个小女孩给吓到了,他说这句话的第二天,那个小女孩就不见了。” “沈彬找遍了医院,也没找到她的人影。” “最后实在找不到人,才出了院。” “就这件事,沈彬难过了好一阵子,在我耳边叨叨了不知道多少次。” “反正后来,也不见他提这件事了,估计时间长了,忘记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黎知晚听完他讲的这个故事,莫名的有些心酸,低声说了句:“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故事。” “…那个小女孩也好可怜。” 像她小时候一样可怜,孤苦无依,没有父母的陪伴和爱。 顾禹谦听着她有些悲伤的语调,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柔声说:“晚晚,这终究是别人的故事。” “往后,你的身后一直都有我。” 黎知晚仰头看他。 无论经历过多少岁月的临摹,眼前人的爱都从未改变过。 顾禹谦细密的吻一点点落下来,吮在她唇上,慢慢蔓延到细白的颈。 所有的爱意和欲望层层交织,到底是失去了克制和分寸。 他的手顺着她侧腰,慢慢向上,轻捻了捻。 唇抵在她左耳上:“宝贝,要摸摸它吗?” 耳边漾满热气,黎知晚的脸不可抑制的红起来,颤着声问他:“摸…摸什么?” 顾禹谦在她耳边轻笑,凑近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宝宝,你好乖。” 他平时很少叫这些腻歪的称呼,宝宝宝贝之类的话鲜少听到,此刻听到竟让人心跳都快了起来。 顾禹谦的吻从她耳后慢慢到她唇上,轻抵着额头,能听见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一直接吻好不好?” 黎知晚还未应声,他的唇就覆下来,带着不同往常的掠夺和侵略性。 渐渐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顾禹谦一边认真的吻她,一边握紧她的手。 等黎知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被他牵着,带到下面。 人对未知的事物,往往是会害怕的。 黎知晚不仅害怕,更是有些抗拒。 她的手明显有些颤抖,顾禹谦感受到她的害怕,及时的拉回她的手,唇离开她,嗓音带着一点喘:“…是不是害怕?” 黎知晚突然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声音有点哽咽:“顾禹谦,对不起…我害怕。” “…对不起。”她重复着道歉。 顾禹谦闻言,心里有些难受,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不该不考虑她的感受。 他躺在黎知晚身旁,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黎知晚不知为何,眼泪慢慢落下来,顺着眼角滴落进他臂弯里。 她抱紧他,手在他后背上发抖:“我们以后是不是……必须要做这种事?” 顾禹谦的手放在她后脑上,温声说:“当然不是。” “你若是不愿意,永远都不会强迫你。” 黎知晚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说:“这样…你会不会很难受?” 顾禹谦笑着在她亮莹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骗她说:“还好,不难受。” “委屈我,也绝不能委屈我家宝宝。” 黎知晚心里一热,默默的抱紧他。 那晚顾禹谦哄着黎知晚睡着后,依旧燥热的睡不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确认黎知晚陷入深睡后,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情欲彻底褪去后,才上床抱着黎知晚睡着了。 * 八月中旬时,林莞原定要回来的时间,由于周子霖突然生病了,没办法赶回来,说是等他彻底治好了再回来。 黎知晚听着林莞的声音,简单的关心了周子霖几句,说:“那你照顾好子霖,回国时间确定了再和我说。” 然后母女俩没再继续交谈什么,黎知晚就挂断了电话。 她挂完电话后,看到楚菁发过来一条微信【晚晚,我今天去学校人事处的时候,碰到了路教授,他递给了我一些书和资料,说是让我转交给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个面,我把资料拿给你。】 黎知晚先是回了她个【好。】 然后看着在看合同的顾禹谦,说:“菁菁约我见面,说是路教授托她给我带些书和资料。” 顾禹谦从合同里抬头,说:“什么时候?我送你去。” “时间还没定。”黎知晚说:“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可以自己去的。” 顾禹谦说:“你身体没完全好,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也好,那我问问菁菁什么时候有时间。” 顾禹谦:“嗯。” 最终她们约了次日的下午四点,地点定在一个咖啡厅。 那整条街都是去年初市工程队重新翻修的,外围有一个很大的喷泉广场,夜里灯光璀璨,吸引了很多游客和商家。 顾禹谦将车停好,然后揽着她朝那条商业街走。 黎知晚打开微信,确认了一番楚菁发的咖啡店位置,指着前面某处,说:“应该是在那儿。” 顾禹谦说:“好,过去看看。” 那家咖啡厅的对面新开了一家酒吧,看着店面虽小,却很有格调,是之前顾禹谦和沈彬偶然去过的那家酒吧。 进入咖啡厅后,楚菁已经到了几分钟,见到他们进来后招了招手:“晚晚,这儿。” 黎知晚和顾禹谦看到她后,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坐下来后,楚菁笑着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咖啡,说:“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但她们家的冰美式和生椰拿铁做的不错,就给你们点来尝尝。” 顾禹谦语气疏离且客气:“谢谢。” 黎知晚拿起来轻抿了一口,口感偏苦,放下后说:“谢谢菁菁,挺好喝的。” “好喝就好。”楚菁将路阳委托带的书和资料从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笑说:“路教授对你这个学生真的不错啊,都毕业了,还惦记着你。” “他还问我,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黎知晚清浅的笑了笑,说:“如果再有机会见路老师的话,就跟他说,我挺好的。” 还不等楚菁应声,顾禹谦就忙不迭的开口说:“你跟路阳说,让他别担心,我和晚晚感情挺好的,改天有机会请他吃饭。” 楚菁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尴尬的笑了笑,说:“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第165章 我妈和他爸结婚了。 那天由于顾禹谦还有工作要忙,她们并没有聊太久,临走时,楚菁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问她:“晚晚,你是不是…认识周庭啊?” 黎知晚猜到,俞秋雨和许芷晴或许已经告诉了她,所以这次也不打算瞒着她,直说道:“认识,我妈和他爸结婚了。” 楚菁有些尴尬,忙说道:“我不是想问你这个。” “我是想问你要一下周庭的微信,方便吗?” 黎知晚有些茫然的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要周庭的联系方式。 楚菁解释说:“周庭今天去京大做了一个学术分享会,我也去看了看,就是觉得…他人蛮帅的,想认识认识。” “没别的意思哈。” 黎知晚听着她话语里的崇拜和掩饰,思索了几秒,斟酌的开口:“周庭这人不好相处,没有表面那么温和。” 更不是什么温润君子。 若是疯起来,没人知道他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 后几句心里话她没有明说,而是委婉道:“菁菁,别靠近周庭。” 楚菁听着她的劝诫,没当回事,而是说:“晚晚,没事,我就是单纯想找他聊些事,你就把他微信推给我呗。” 黎知晚看了身旁的顾禹谦一眼。 顾禹谦揽着她的肩膀,淡淡道:“微信而已,她想要就推给她。” 黎知晚嗯了一声,当时就打开手机,将周庭的微信推了过去。 楚菁笑得粲然,走近她,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说:“谢谢宝贝!” “走啦!我学校还有事。” 等楚菁走后,顾禹谦才牵着她的手,慢慢朝外面走去。 还不到下午五点,太阳依旧有些晒,出了咖啡厅,热气扑面而来。 车子就在附近停着,顾禹谦撑开遮阳伞罩在她头顶。 这里晚上人多,白天的行人零零散散的,对面那家酒吧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头戴黑色的鸭舌帽,正在低头蜷着手点烟。 等他抬头时,目光散漫的看过来,视线定格在黎知晚身上。 黎知晚像是有感应似的,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朝他看了过去。 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她当即就停住了脚步,握紧顾禹谦的手。 上次电梯关闭的太快,并没有看清他的脸,这次才看清了他的脸。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面目可憎,长相瘦削硬朗,皮肤偏黑。 但眼神阴翳,看过来时让人身上发寒。 顾禹谦感受到她的不对劲,低头看她:“怎么了?” 黎知晚收回目光,尽量稳住声音说:“…没什么,走吧。” 等他们上车后,黎知晚落下侧窗,朝身后那条街小心的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还是站在原地,像是知道她会回头一样,一直看着她的方向。 顾禹谦倾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在她苍白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是不是累了?” “…不是。”黎知晚有些手抖的拿出手机,头并没有探出去车窗,而是将手机摄像头调整好,探出去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男人的眼睛仍望着这个方向,虽隔的距离远,但照片还算清晰,能辨别出大致长相。 顾禹谦看着她的动作,笑着问:“拍什么呢宝宝?” 黎知晚木讷的将手机递给他。 顾禹谦一看照片里是个男人的照片,面露不悦的说:“我还在这呢,你就拍别的男人的照片。” “长的也不怎么样,哪有你男朋友帅?” “你还拍他。” 黎知晚知道他明显误会了,轻声说:“你可以帮我查一下这个人吗?” “查他?”顾禹谦一怔,说:“你认识他?” “嗯。”黎知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算认识吧。” 顾禹谦:“为什么想查他?” 黎知晚好久都没有回答他,几秒后低声说道:“可不可以先别问我,等你查完了之后,剩下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告诉你的。” “等我做好一切的…心理准备后,就会告诉你的。” 顾禹谦听着她话语里微微的颤抖,体谅的握住她的手,说:“好,我会帮你查的,别担心。” “谢谢。” 顾禹谦笑得温柔:“我是你男朋友,别总是谢来谢去的。” 第166章 (补1000)找黎知晚见面。 那天晚上九点半时,楚菁才洗漱完躺在床上,点开和黎知晚的微信聊天框,加上了周庭的微信。 在等验证通过的时间,她去了外面洗手间摘面膜。 刚回到国,她也没找别的房子,俞秋雨租的房子刚好是两室一厅的,她就直接和俞秋雨合租了。 已经快十点了,俞秋雨还在跑外勤。 楚菁回到床上给俞秋雨发了个消息【还没回来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俞秋雨很快就回了微信【不用,在路上。】 她和俞秋雨都聊了几句,周庭的验证消息还没通过。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等。 那晚周庭十一点还在实验室里,看着器皿里的反应数据,做好第二天的实验准备后,摘下了手套。 章鸣穿着白色大褂,套上脚套走了进来,看见他手套已经摘了下来,才说:“周总,张教授将瑞士那边最新的研究数据发过来了,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知道了。”周庭声音冷淡:“还有别的事么?” “您父亲在国外的生意一直亏损的很严重,您看我们还需要继续在背后施压吗?” 周庭:“先停一阵,做的太过容易被他看出来。” “好的周总。”章鸣踌躇的开口:“我们派下去打听黎小姐消息的人说,她最近很少出圣和苑,只出过三次门,一次去了商场,一次是和朋友聚餐,另一次是今天见了朋友,基本顾总…都陪着她。” 周庭皱眉说道:“谁让你自作主张派人调查她的?” 章鸣小心的抹了抹额间的冷汗,低头说:“我看您很在乎她,担心您问起她的消息,就自作主张,下次不敢了。” 周庭冷声说:“我随时都能知道她在哪儿,不需要你派人跟踪调查。” 章鸣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不派人跟踪就能知道她在哪儿呢? 但他紧闭着唇,不敢问下去了。 周庭没看他,沉声说:“出去吧。” 章鸣刚一离开,周庭就拿上手机,慢慢走了出去。 点开微信时,和黎知晚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周前。 他发了几条林莞要回国的消息,但那时候黎知晚也没回复他。 微信下方联系人那块有个红点,他顺着点了几下后,是一个好友验证。 头像是一个女孩举着花怼脸的一张自拍,他本来没什么兴趣,但点开发现是黎知晚推荐添加的,想了几秒,还是按了添加。 对方很快弹出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hello,我是晚晚的朋友楚菁。】 周庭本着佯装礼貌的心情,冷漠的回她了个【嗯】 然后就退出了微信后台。 他点开了一个黑色的软件,屏幕上只有一个闪动的蓝色小点,位置定在远离闹市的一处住宅区:圣和苑。 他将画面放到了最大,蓝色小点还移动了几下。 周庭蹙眉,退出去点开微信里黎知晚的聊天框,本能的打了一串字【这个点,还不睡?】 准备要发出去时,又立即删除掉。 屏幕里弹出几条楚菁发来的消息,他也没搭理,直接按灭了手机,离开了实验室。 那夜黎知晚又因为意外遇见那个男人的事,即使喝药了,也一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她中途趁着顾禹谦熟睡后,偷跑到楼下去逗猫。 凌晨一点时,她还在客厅溜达,一边逗猫,一边翻看着手机,浏览着京北日报最近的新闻。 上次自杀割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只是偶尔会有些发痒。 周庭看着手机上一直闪动的蓝色小点,实在忍不住给她拨去了电话。 黎知晚怕打扰到顾禹谦休息,走去外面走廊里接起电话,小声问:“你干什么?” 周庭的声音听着很疲惫,拐着弯问她:“那个叫楚菁的是你朋友?” “嗯。”黎知晚:“她已经加你了?” 周庭实话说:“我看见是你推的,就加了。” “嗯。” 周庭对楚菁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只是问她:“怎么还不睡?” 距离上次两人吵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两人都默契的绝口不提此事,病态的维持一种平和。 黎知晚冷声说:“正准备睡。” 周庭一笑,正准备睡怎么可能还一直在移动。 他也没拆穿她,温声说:“最近身体怎么样?好点了么?” 蓝色小点代表身体虽然不及正常人健康,但还算可以。 即使知道她一切的详细情况,但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接着问她:“药有每天吃吗?” 黎知晚说:“在吃。” “没什么事,我挂了。” 她说挂就真的将电话挂断了,周庭无奈的听着手机里一阵忙音。 他并没怎么生气,换着思路想,黎知晚如今能健康的活着,顾禹谦也算有功劳。 他也能静下心来搞研究。 * 没过两天,沈彬就在胡煜那里知道了顾禹谦正在调查秦弛的事。 沈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里,沈彬望着高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手里的烟捻灭,思绪嘈杂到他头疼。 胡煜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问:“沈总,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彬看着地上的烟灰,眸色沉黑如墨:“得找个机会,单独见黎知晚一面。” 胡煜在他身后站的笔直,等着他发话。 沈彬思索了几秒,沉声说:“约一下她之前的主编齐浩文。” 胡煜:“好的沈总,我这去就办。” * 八月二十一号那晚,顾禹谦回家后,将查到的资料递给黎知晚。 黎知晚坐在床上,翻看着手里的一沓资料。 这份资料非常详细,包罗了秦弛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档案。 秦弛,25岁,出生地址在江城。父母因病早逝,由大他十三岁的哥哥秦鹄抚养长大。 但他哥哥曾因涉嫌高利贷犯罪,判刑三年。出狱后,于七年前死于一场社会性案件中。 而秦弛是那场案件中的被告,罪名是故意杀人,因他犯罪时未满十八周岁,最终经二审裁决,获刑八年。又因其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一年,在今年七月初被释放。 黎知晚的手微微发抖,打开了关于那个案件的详细资料。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七年前的八月十号,正值七夕节。 在警方拍摄的照片里,那家麻将馆里血迹斑斑,连墙壁上都布满鲜红的血,地上躺着四五个人,破裂的啤酒瓶插进一个人的胸腔里。 还有地上散落的棍棒和短刀。 可唯独没有她的身影。 明明她应该在现场才对,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醒来就在巷子尽头的垃圾堆里,为什么现场没有她丝毫的痕迹? 她越想越头痛,颤着手将纸张翻到后面几页,上面显示秦弛因为其哥哥秦鹄被杀,气愤之下持刀杀人,最终超出了正当防卫的标准,致使三死一重伤。 可秦弛一个人,又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怎么可能打的过七八个成年男人,还能反杀三人,再致一重伤? 即使有这个可能,可庭审台上,秦弛除了手臂和脸上有擦伤外,没有重伤的痕迹,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黎知晚越想越觉得这个案件疑点重重,单就她离奇离场,毫无痕迹这一点来看,这个案件根本就不像资料上说的那么简单。 她有些头疼的放下手边的资料。 顾禹谦洗完澡后,就看到她坐在床上呆愣的样子。 他上床和她相对而坐,笑着捧起她的脸:“怎么了?” 黎知晚低头看着床上的资料,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顾禹谦拿起那些纸张翻看了一下,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查秦弛?你认识他么?” 黎知晚避重就轻的说:“他高中在北宁附中读,应该…见过几面吧。” 顾禹谦嗯了一声,看了几眼秦弛的照片,也觉得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将那些资料叠好,放在床头柜上,问她:“睡么?” “…嗯,睡吧。” 黎知晚刚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俞秋雨打来的。 “晚晚,明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见个面。” 第167章 (增2000)意外么? 黎知晚轻声说:“有,怎么了?” 俞秋雨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主编找我,说是想找你一起聚聚,聊一下你以后重新入职的事,他对你还是有很大期望的。” “如果你打算来的话,我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你。”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好。” 她刚把手机放下,顾禹谦就蹙眉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工作?怎么没和我商量。” 黎知晚转身靠在他怀里:“前几天和秋雨聊,想九月份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再继续工作。” “九月?”顾禹谦沉声道:“太早了吧?” 黎知晚:“还不确定,但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 顾禹谦抬起她的下巴,和她的视线对上,语带不满:“跟我待腻了?” “不是,怎么会。”黎知晚浅笑了下,说:“我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能这样虚度时光。” “也不能靠你一直养我。” 顾禹谦在这方面还是有些霸道的,很平常的说:“可是养自己女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能养你?” “再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你身体不好,不适合劳心劳神。等你身体好了,我保证完全支持你工作。” 黎知晚轻声说:“我知道,可我当不了金丝雀。” 她不想,也不敢当任何男人的金丝雀,笼中鸟。 本质上,她并不是一个特别相信爱的人,也没妄想过谁会成为自己一生的依靠。 毕竟,抛却一切外力因素,感情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很可能说变就变。 那些昨天还爱的难舍难分,死生契阔的人,或许今天就会因为家世的差距,第三者的插足等等因素而分开。 人不能靠爱活着。 即使是面对顾禹谦这样好的人,她也只敢交出九分的爱,余下一分拿来爱自己。 顾禹谦听完她的那句话,许久都没有回应,像是透过这句话看到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所有不安和怯懦的一面。 一个从小不得父母疼爱的小孩,即使长大后从别处获得了很多的爱,也仍旧会害怕,会惶恐。 因为她比常人更害怕失去。 顾禹谦抱紧她,声音尽可能的柔和:“我从没想过让你当金丝雀,也不舍得你当金丝雀。” “我更想看你大胆的追求理想和事业。” “黎知晚,我喜欢全部的你。” “无论是好的坏的,上进的倦怠的,勇敢的怯懦的,现实的,亦或是理想化的你,无论…你的哪一面,我都爱。” “只要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爱,毫无保留的爱。” 他字字真情,在那一刻将黎知晚竖起的心房慢慢击垮,只余下许许多多的暖意。 黎知晚低头抱紧他,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带着哭腔说:“顾禹谦,这世上……只有你会这么爱我了。” 他将所有缺失的爱,都慢慢补上。 岁月里经受的那些伤害和纠葛,都会被他慢慢抚平。 夜里黑暗无穷无尽的蔓延,可顾禹谦始终会紧紧拉住她的手,将十七岁的她拉出深渊。 * 次日傍晚五点半,顾禹谦将她送到俞秋雨订的那家餐厅。 停车时接到了陈季川打来的电话:“谦哥,我回国了,待会儿在醉宴等你啊。” 顾禹谦失笑:“你怎么突然回国了?闻玥也回来了?” “她没回来。”陈季川嗓门很大:“我把她新谈的小男友腿给打骨折了,她是真生气了,都三天没理我了。” 顾禹谦都不想评价他做的这些破事,说:“我现在没时间,晚上再去。” 陈季川:“我酒都开好了,我都多久没见你了?沈彬那小子昨晚给我打电话,非让我连夜坐飞机回来,说是公司新签了什么绝世大美人,要我回来掌掌眼,元时也被他给忽悠来了。” “我根本不想看什么美人,只是觉得好久没见你们几个了,别说,还真有点想你,你快点来啊谦哥!” “黎知晚什么时候都能陪,你兄弟我明天就继续跑国外去了,等你啊!” 他说完后,不等顾禹谦拒绝,就将电话挂了。 黎知晚体谅的说:“要不你先去吧,我这边结束了联系你。” 顾禹谦:“算了吧,还是陪你要紧。” 黎知晚握住他的手,劝道:“还是去陪他们吧,陈季川回来一趟不容易。” “我这边有秋雨呢,没事的,放心吧。” “我一结束,就联系你来接我,好不好?” 她劝了很久,顾禹谦才勉强同意,说:“那我让罗均就在楼下等着,你有任何事直接联系他。” “别忘了,结束了给我打视频。” 黎知晚缓缓说道:“好。” 那天顾禹谦看着她上楼后,才开着车离开餐厅门口。 黎知晚上楼后,按照俞秋雨给的包厢号走去,三楼有侍应生看到她上来,领着她往前走。 还没走到包厢门口时,俞秋雨发了条微信过来【晚晚,我这边突然出了个急事,我得处理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好,你先在包厢等我。】 黎知晚理解她工作忙碌,回了个【好。】 侍应生替她推开包间门【这边请。】 “谢谢。” 这家餐厅的风格偏古色古香,刚进包间时有一个两三米的玄关,前方有一个两米高的屏风,并未能直接看清包间全貌。 黎知晚绕过屏风,能闻到很淡的烟味,但并不浓烈,应该是在她进来的十几分钟前有人吸过烟。 她抬眼时,目光顿然定住。 中式窗户前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银灰色短发,带着黑色的耳钉,上身的白色衬衣被松垮的挽在小臂上。 他背对着她站在那扇窗前,遮住了窗外晚霞。 仅凭背影和气质,黎知晚几乎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是沈彬。 但她仍不敢十分笃定,试探性的出声:“…沈彬?”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惊愕的面容上,似笑非笑的说:“意外么?” 黎知晚看着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戒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俞秋雨明明约的是齐浩文和自己,为什么沈彬会出现在这里? 沈彬知道她满心的疑问,伸手指了指座位:“站着不累么?坐下聊。” 黎知晚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沈彬缓步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他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尝尝,这家的茶不错。” 黎知晚对他戒备很深,不敢轻易喝他倒的茶水,说:“聊正事吧。”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彬长腿交叠,手臂随意搭在桌上,问她:“秦弛的事,是你让谦哥查的?” 黎知晚猜到他是有备而来,没否认,说:“是我让他帮忙查的。” 沈彬:“那…查出什么来了?” 黎知晚:“这和你没关系吧。”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沈彬从桌面中央拿出一个深棕色矩形的小盒子,朝她的方向推了推,说:“打开看看。”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他:“什么东西?” 沈彬看出她戒备心很重,淡淡的笑了笑:“你看起来,很怕我?” 黎知晚没应声,看到他抬手将小盒子的搭扣拨开,掀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钻石白色质地的项链,设计典雅低调。 黎知晚的面容在一瞬间怔愣,心口的恐慌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项链是她十七岁那年,高三三模考试后,顾禹谦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她第一次有勇气戴上,是在七年前的七夕节。 而这个项链也是在七年前出事那天弄丢的。 她以为是那群人贪财,所以将她侵害完,把项链也拿走了。 为何如今会出现在沈彬的手里? 沈彬看见她脸色苍白,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回忆七年前的事,而是将盒子重新合上,问她:“熟悉么?” 黎知晚的声音满是颤抖:“这个项链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沈彬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因为那天我也在现场,项链是我从地上捡起来的。” “你…你撒谎。”黎知晚几乎确定的说:“戴口罩的那个人是秦弛,不是你。” 其他的人都露着脸,她不可能认不出来沈彬。 沈彬闻言,笑了下,说:“你说的对,戴口罩的那个人确实是秦弛。” “他之前被谦哥灌过玻璃,导致声带永久性损伤,他那个声音,别人也模仿不来。” 黎知晚看着他,手开始不自觉的微抖:“…所以你不在现场,为什么会拿到这个项链?” 沈彬轻声说:“我在。” 黎知晚越来越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觉得眼前的沈彬和记忆里的沈彬判若两人。 前几周他还顶着这一头张扬恣意的银灰色短发,在京都各大夜店酒吧和小明星厮混,眉眼神情从未清醒过。 可如今,他这副难得正经的模样,让她完全都看不懂。 也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和七年前的事情牵扯到一起? 沈彬说:“黎知晚,如果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黎知晚颤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查下去?” 沈彬表情十分肃穆:“因为对你,对我,对沈家都没好处。” 黎知晚:“沈彬,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彬的视线落在她明显发抖的双手上,心里难受的发涩,沉声说:“当年,你没有被轮奸。” “你说…什么?”黎知晚听到他的话,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带着肩膀也在微微发抖。 沈彬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微仰头看着她,说:“那天谦哥和我们三个一起在海边布置表白现场,他之后接到了你的电话,就开车去接你。” “而他刚走没几分钟,我就接到了秦弛的电话,他说他哥秦鹄的手下绑了你。他知道谦哥特别喜欢你,不敢惹怒谦哥,就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希望我能联系谦哥过来救你。” “而我也听了他的,将电话打给了谦哥,但真的很不巧,谦哥的电话显示忙线,估计也是一直在打你电话,根本就没理我。” “我情急之下,就迅速开车去了秦弛给的地址。” 黎知晚站在他对面,强压着心里的波动,听着他讲当年的事。 “黎知晚,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 “但好在,我去的及时,所以你并没有被性侵。” “……之后,我就将你抱去了外面。”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垂下眼帘,没再看着她,像是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黎知晚在他对面坐下来,注视着他,心里既压抑又震惊,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情绪来开口说话。 自己坚守了七年的秘密,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突然戳破,而且还彻底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认知。 这种情形,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里的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沉默。 黎知晚的头越来越疼,只好颤着手从包里翻出随身带的药,重新倒了杯清水,将药喝了下去。 沈彬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眸光微转:“你…还好吗?” 黎知晚轻轻摆手,意思是没事。 沈彬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谦哥他们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他说完后,直接站起身来,垂眸看她:“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黎知晚没应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沈彬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及时唤住他:“沈彬,人是你杀的,对吗?” 沈彬闻言,脚步一顿,隔了几秒才转身看她。 黎知晚站起身,朝着他一步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你不想让我查下去,是因为你害怕真相被揭露,对吗?” 他刚才讲的那些事,说了前因后果,但中间最关键的一部分却只字未提,很大可能是因为想掩盖真相。 除此之外,黎知晚想不出别的答案来。 沈彬笑意极淡,低声说:“黎知晚,你是这么想我的?” 第168章 是要以身相许么? 正值傍晚时分,落日余晖照进室内,有一簇光照进他的眸子里。 黎知晚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低声问:“所以当年…是你救的我吗?” 沈彬轻勾了勾唇,但眼底不见丝毫笑意:“如果我说是呢?” “黎知晚,如果是我救的你,你打算以身相许么?” 黎知晚抬眸看向他,指尖不自觉僵硬,直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是因为…顾禹谦吗?” “你希望是这个答案,对么?”沈彬嗓音很沉:“但很可惜,不是。” “我不是因为谦哥,才选择救你。” 黎知晚:“那…是因为什么?” 沈彬叹了口气,说:“黎知晚,别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稀里糊涂的活着,比清醒要好得多。” 黎知晚的声音带着颤意:“可我就是想清醒的活着。” “这七年来,我每一天都逼着自己忘记,到头来却将自己逼到活不下去。往后,我不想再逃避了。” “这件事,不管多少人阻拦和反对,我都会查下去。” “即使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我,我都会查下去,我不想让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跳楼自杀的安安。” “总要有人站出来说话,凭什么这世道要让受害者忍气吞声。” 沈彬无奈的开口:“非要查下去,是么?” 黎知晚说:“我昨晚看了秦弛的资料,七年前的案件疑点重重,不可能像资料上说的那么简单。” “要真相,是么?”沈彬停顿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说:“我给你看真相。” 他话音刚落,就抬手解衬衣扣子。 黎知晚后退几步,看着他解衣服的动作:“你…你干什么?” 沈彬也不说话,利落的将衬衣脱下来,随手扔在桌面上。 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肤色偏白,上身的肌肉纹理线条分明,堪称上乘。 黎知晚在他脱下衣服的那一刻,一秒都没有多看,当即转过身去,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也打心里笃定以他和顾禹谦的兄弟情义,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沈彬看着她耳尖上泛起的红,笑了下,说:“不是要真相吗?怎么不敢看了?” 黎知晚没回头,而是向前走了几步,说:“你说话…就说话,脱衣服干什么?” 沈彬也不逗她了,朝着她一步步走过去,将后背对着她,低声说:“看看我。” 黎知晚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他后背上狰狞可怖的疤痕。 那条疤痕从脖颈下方一路沿着脊线蔓延向下,到腰线处才堪堪止住,足以可见当时受伤的严重程度。 黎知晚看的眼神都在颤抖,腿也渐渐发软,小心的问他:“是…是那次救我受伤的吗?” 沈彬很轻的嗯了一声,说:“……是不是很丑?” 黎知晚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别的原因,眼睛酸的厉害,连带着嗓子都酸涩的难受,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彬没回头,微垂着头,声音发颤:“黎知晚,你可以…摸摸我吗?” 他又重复一遍:“你摸摸我,好吗?” 整整七年,除了许芷晴意外看到这个疤痕外,这个疤痕只有他父母清楚。 当年,主治医生说那些打到他身体上的刀棍,若是再往颈椎上靠近一寸,力道再大一些,他很可能会面临高位截瘫。 他如今还能平安的站在这里,站在喜欢的人面前,也算上天待他不薄。 这些年,他从不敢将伤口示于人前,也不敢毁了难得的平静。 如今,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希望这个疤痕黎知晚能摸一摸。 能被她知晓自己的付出并不比任何人少。 毕竟他曾经从那些人手里,将黎知晚活着抱出去,是拼了必死的决心的。 他的爱和付出,从不比任何人少,只是不敢展示于人前罢了。 他的声音实在算得上卑微,黎知晚犹豫了很长时间,抬手轻轻抚在那条狰狞的疤痕上。 可她的手刚摸上去,沈彬就突然转过身来,不让她继续碰了。 “…别摸了,我知道疤痕很可怕。” 黎知晚垂下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感谢和安抚他,只好低着头看着木色的地板。 这世上所有的感激之词都太轻太轻了,不足以回馈沈彬的恩情。 如果那些人……是沈彬杀了的话?或许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拼死救自己? 付出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大的代价,沈家又在背后动用了多大的权势,才能做到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沈彬看着她垂下来的手,沉声说:“黎知晚,你听我的,这个事情绝对不能继续调查了。” “你要的真相,我也给你看了。” “你就当七年前是一场梦,以后…和谦哥好好生活。” “我会…祝福你们的。” 黎知晚闻言,抬眸看了他许久,眼睛里慢慢染上一层雾气:“沈彬,我有些看不懂你。” “七年前,以你们沈家的地位,只要你不选择救我,完全可以安全脱身的,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救我出去?” “我不明白。” 沈彬静静的看着她眼里莹莹晶亮,不自觉的抬手摸上了她的眼尾,轻声说:“黎知晚,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吗?” 黎知晚不解的注视着他。 还能是谁? 他是被沈家宠着长大的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 而她不过是出生在脏乱巷子里,亲生母亲抛下她去了异国他乡,父亲黎术卖她抵债。 她是一个需要拼尽全力才能靠着勤奋学习,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可怜人。 她能有什么机会认识眼前的人呢? 沈彬看着她仍旧不解的神情,终是苦涩的笑了笑:“…算了,你就当我们真的从未认识过。” 黎知晚看着他有些悲凄的神情,低声说:“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背后是那扇水墨色屏风,映的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模模糊糊的很不真切。 沈彬看了她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 “你当时也在那家医院里,住在我那一层的普通病房里。” 说到这里,沈彬停下来,带着一丝希冀问她:“黎知晚,你能…想的起来吗?” 第169章 你真的想不起我了吗? 他说这些话时,黎知晚脑海里满是顾禹谦前几天讲的那个故事。 沈彬看着她颤动的眼睫,声音很轻:“你当时很小,长的特别可爱,又很安静,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我当时每天去找你玩,陪着你打针,给你分享我的零食和玩具,刚开始你很害怕我,后来会拉着我的手…喊哥哥。” “你告诉我…你叫晚晚,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镌刻在黎知晚童年记忆里的,大部分是黎术的打骂,以及林莞每天无休止的哭泣。 剩下的记忆就是关于医院,诊所和周庭。 她竭力思索了不知道多久,想的头都开始发疼,也只能模糊的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存在。 但多余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沈彬苦笑一声,双手抬起捧着她的脸,说:“黎知晚,是不是我跟你说…要把你带回家养着,你害怕了,所以都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医院了?”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的记忆在几秒钟里骤然铺展开来。 她想起八九岁时因病住过一次大医院。 那个时候林莞没钱,本来是在小诊所吊针的,但后来她病的越来越重,林莞才不得已到处借钱,将她送到了一个大医院。 但几乎没有陪过她,每天来看她的只有护士和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特别调皮,有一次是个新来的实习护士给她扎针,扎好几次都没扎进去,她忍着疼,没哭,也没说一句埋怨的话。 最后那个小男孩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护士一把推开,闹着把护士长叫过来亲自扎针。 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个男孩每天都会陪着她,性格很开朗,人也很好,还说要把她带回家养着。 说他们家很有钱,十个她都养得起。 她不是害怕他要将自己带回家养着,而出的院。 而是因为林莞没钱给医院续费了,只好带着还没有治好病的她离开了医院。 黎知晚想着想着就慢慢蹲下身来,脸不自觉埋在膝盖里,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想起来了,沈彬。” 想起来了那将近一个月的陪伴和关爱。 深埋在童年记忆里的温暖,若不是沈彬仔细提起,她真的可能再也想不起来。 不是刻意遗忘,而是那时候她太小了,又没记住沈彬的名字,自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将这件事慢慢忘却。 她的脸从膝盖里抬起:“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沈彬在她面前蹲下来,抬手拭去她眼尾的一颗泪珠,轻声说:“谦哥让我给你搬行李那天,我在楼下等你们的时候,随手翻了翻你那些书籍,有一本书里面夹了你小时候的照片,我当时才认出的你。” “其实我起初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有些眼熟,但并没多想,毕竟你十七岁和小时候变化还是很大的。” “但那个时候谦哥那么喜欢你,我…就没有说。” 当时没说,后来就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今日若不是黎知晚一直追问缘由,或许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黎知晚鼻尖酸涩,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莫名的哽咽:“沈彬,谢谢你…救了我。” 她还想问沈彬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驱使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又选择一直默默无闻。 可话说到如此地步,即使他没有明说,黎知晚也能猜到他大致的感情。 绝不是仅有儿时情谊那么简单。 但她和顾禹谦心意相通,他们两人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插足。 无论是出于愧疚,亦或是感激,都不应该和爱情混为一谈。 沈彬看着她沉默不语,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意,涩声说:“…我都明白,不会打扰你和谦哥的。”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挟恩图报,是想让你…更好的活着。” “黎知晚,我不要你的感激和愧疚。” 黎知晚微仰头,和他的目光交接,看着眼前人眸中翻涌的爱意,记忆被拉扯回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沈彬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爱打球,爱赛车,爱撩妹,成天泡在电玩城和网吧里,女朋友几天一换,一个比一个漂亮。 他是顾禹谦最好的哥们,同时也是他们四个中最漠视规则的人。 黎知晚对他的大部分认知,都停留在高中同学口口相传的绯闻里,还有顾禹谦口中他浪荡恣意的模样。 却从未见到过他如此,为爱隐忍,甚至卑微。 卑微到让她无比愧疚。 或许她一直都不了解沈彬,甚至连顾禹谦也不够了解他。 不知道他们互相注视了多久,沈彬的手轻轻放在她脑袋上,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说:“黎知晚,你乖乖的,别再查七年前的事情了。” “这不是你能查得了的。” “仇我替你报了,害你的人都付出了代价,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黎知晚闻言一怔,更加确信了之前的想法。 沈彬语重心长的说:“不让你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你若是一意孤行,不仅查不出任何的结果,反而会白白搭进去一条命。” “到时候,很可能我和谦哥都护不住你。” 黎知晚下意识的出声:“…什么意思?” 沈彬轻叹了一口气,抚着她的脸说:“你查到了真相,又能如何?” “没命揭露出来。” 黎知晚看着他,缓缓道:“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对吗?” “知道一部分。”沈彬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告诉你的,也是一部分真相。” “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别的不是你能管的。” 沈彬眸色柔和,慢慢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说道:“黎知晚,以后过得开心一些。”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的手机就响了,是顾禹谦打来的视频电话。 第170章 宝贝儿,能喝酒么? 沈彬垂眸,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收回手,后退一步,轻声说:“你接吧,我不说话。”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朝着屏风另一面走去,接起电话。 沈彬在屏风后穿衣服。 两人之间隔着一扇水墨色屏风,沈彬能将她和顾禹谦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禹谦问她:“吃完饭了吗?” 黎知晚声音偏低:“吃完了。” “齐浩文和俞秋雨呢?” “…齐主编有事先走了,秋雨还没来,说是要处理一件急事。”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那我来接你。” “没事…不用。”黎知晚的声音尽量稳下来:“我打算在这里等一会儿秋雨,我好久没见她了。” “那也行。”顾禹谦将摄像头在包厢里转了一圈,笑说:“都是男的,放心。”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的。” 顾禹谦轻飘飘拿起酒杯,笑着请示:“宝贝儿,我能喝点酒么?” 未请示之前,他真的乖到没喝过一滴酒,哪怕被陈季川几人笑话,也没沾一滴酒。 他担心黎知晚提前聚完餐,若是喝酒了,就不能开车去接她。 他那句话刚说完,还没等到黎知晚回答,陈季川就欠兮兮的凑到他肩上,喊道:“呦,宝贝儿,我能喝酒吗?” “可以的~宝贝儿~” 陈季川的骚话还没说完,顾禹谦一拳打开他:“陈季川,你他妈神经病啊。” 陆元时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笑他俩,末了又凑到镜头面前,冲黎知晚挥了挥手,说:“hello!” “黎知晚,你让谦哥喝点酒呗,他乖的让我们心疼。” 黎知晚看着镜头里他们几个,显得稍微有些手足无措,抬手打了个招呼:“好…好的,那你少喝一点。” 陆元时笑着说:“好,谦哥多喝一杯,我替你揍他。” 顾禹谦看着镜头里的黎知晚,感觉她有些紧张,忙将他俩扯开,笑说:“他俩就这德行,别理他们。” “罗均一直在餐厅门口等你,到时候他送你回家。” “沈彬到现在都还没来,说是在忙公司的事,我今晚可能十点左右回家,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黎知晚:“嗯……好。” 顾禹谦笑着说:“那我挂了。” “好,拜拜。” 黎知晚这边刚挂电话,沈彬就穿好衣服,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沈彬先开口打破沉默:“齐浩文那边我打过招呼,他不会乱说话的,就当今天来的人是他。” 他将手里拿着的矩形小盒轻轻上下抬了抬:“这个项链我拿走了,你带回去不好交代。” 黎知晚嗯了一声。 顾禹谦知道这个项链很早就丢了,她今天突然再拿回家,确实不好跟顾禹谦解释。 “那…我先走了。” 沈彬刚迈了几步路,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陈季川打来的视频电话。 “季川打来的。”他看向她。 黎知晚会意似的往屏风后走去,沈彬看了一眼包间布局,担心节外生枝,将视频电话挂断,拨回去了电话。 陈季川嗓门很大:“你搞什么东西?怎么还把我视频给挂了?你他妈不会背着我们偷偷玩女人吧?” 沈彬抚了下眉骨:“瞎扯什么,说了公司有事,马上来。” 陈季川:“还什么绝世大美人,连我家闻玥素颜的一半都比不上,我直接让人走了。” 沈彬:“你这眼光还高的不行。” “还什么我眼光高。”陈季川:“谦哥看都没看那姑娘一眼,转头叫我把人打发走了。” 沈彬说:“行行行,不跟你说了,挂了啊,马上到。” 陈季川催他:“快点啊!” 沈彬敷衍的嗯了一声,将电话挂断。 他转身走进里面,看着离屏风有两三米远的黎知晚,勾了勾唇:“这么心虚?” 黎知晚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沈彬:“一起?” 黎知晚看着他,解释说:“罗均在楼下,错开走吧。” 沈彬一笑,慢悠悠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翘着腿问:“那你先走?” 黎知晚实话说道:“…我要留在这儿等秋雨,她应该待会儿要过来。” 沈彬挑了挑眉:“戏做挺足。” 他说罢站起身来:“也行,那我先走。” “…好。” 沈彬走到屏风那里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说了一句:“七年前的事,别让谦哥知道。” 黎知晚不解的看着他。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顾禹谦,但总觉得不应该瞒着他。 沈彬声音很沉:“谦哥太爱你了,以他的性格,如果让他知道你受过这种委屈,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往下查。” “但无论最后查出什么结果,到时候牵扯的不光是我们沈家。” “黎知晚,其实你我的经历,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环。” “是我们运气不好,撞破了不该被撞破的事。” “装聋作哑,才能安稳的活着。” “我当年能保下你,不容易。” “你若是执意往下查,我和谦哥都护不住你。” 黎知晚听着他的话,脊背都开始发寒,明明本就是一场她疑似被性侵害的案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牵连甚广? 沈彬目光幽深的看着她:“黎知晚,你只需要知道你当年没有被侵害,其他的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没有必要往下查。” “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记住我的话,多余的一件事都不要查,也别打听。” “我是为了你好。” 黎知晚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彬实在不放心,走近几步,垂眸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叹了口气:“不让你查,是因为你根本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这里面水深,淌进去尸骨无存。” “明白我的意思么?” 黎知晚抬眸定定的注视着他,直问:“这事除了沈家,和顾家有牵扯吗?” 沈彬看着她眼里细碎的光亮,说:“这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关系。” “你若是有机会见到顾伯父的话,就会知道,他真的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起码…我认为是这样。” 第171章 你这是…找死? 黎知晚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那如果我想查的话,顾禹谦会不会有危险?” 沈彬笑得无奈:“黎知晚,无论如何谦哥都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根本没有人敢动他。” “谦哥身后有顾家,苏家,闻家三大家族撑腰,其他人但凡有一点想伤害他的念头,都得心存忌惮。” “根本不可能有人敢伤害他。” “况且顾家家风清正,和各大家族相交密切,基本没有树敌,更不存在有人会伤害他。”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除了这件事外,脑海里浮现更多的,是她和顾禹谦之间家世的悬殊。 她知道他家世显赫,却没想到会显赫至此。 沈彬稍敛眸:“黎知晚,无论发生什么,我和谦哥都不会有事。” “但我们…都不想看到你出事。” “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也不允许你牺牲自己。” “更不愿意看到你做无谓的牺牲。” 黎知晚闻言愣了许久,思绪万千复杂,缓缓说道:“既然你都说了,那些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就…不会再查下去了,放心吧。” 沈彬听到她答应了,心里渐渐放松下来,朝她走了几步,说:“听齐浩文说,你想九月重新入职?” 黎知晚:“有这个想法。” 沈彬说:“我觉得不急于一时,等身体再好点也不迟。” “…嗯。” 沈彬笑了笑,说:“黎知晚,这世间的事本就难辨黑白,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就行,旁的事就别操心了。” “记者只是一份工作,别将它看得太重。” 黎知晚看着他,眸光微动,但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讲,只是说:“我明白,谢谢。” 某种程度上,她能明白沈彬的想法,毕竟他们这群人出生就在罗马,掌握着世间最好的资源,上位者当惯了,慢慢地就心生凉薄,看不见这世间大部分的人苦难。 甚至很多时候,是非黑白,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至于真正的公平正义,想必他并不在乎,更不想深究。 沈彬深深的望着她:“我走了。” “嗯,再见。” “再见。” 沈彬出门后,将包间门合上,迈步朝楼下走去。 他刚出餐厅门,胡煜就将车开了过来,恭敬的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当时罗均的车就停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沈彬自出来到上车的过程,纳闷了几秒。 他以为沈彬约了顾禹谦,早该去了醉宴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天快天黑时,沈彬才到达了醉宴。 刚一进去,陈季川就灌了他几杯酒,骂他让他们等了这么久。 沈彬一直解释真的是公司有急事。 陈季川实在不信:“你一天天能有什么急事?除了玩女人,哪有正事干。” 沈彬扣着酒杯笑:“陈季川,你是还没接管家里,根本不知道有多辛苦。” 陈季川:“你得了吧你,谦哥不也接管顾氏了吗?他不也按时到了,就你屁事多。” “你这嘴能不能消停一点。”沈彬故意笑他:“我估计闻玥姐就是嫌你话多,才把你甩了的。” “我tm——”陈季川上去就准备揍他,被陆元时一把扯回来。 陆元时:“你俩别吵吵了,见面就跟斗鸡一样,烦死了。” “消停点。”顾禹谦放下酒杯,抬手按了下耳朵,推了沈彬一把:“去把音乐声音调小一些,吵得我耳朵嗡嗡的。” 沈彬:“行。” 将声音调小后,他又提议:“要不要我叫几个女孩进来?不然太寡淡了。” 陆元时摆了摆手:“我不要,你们随意。” “我也不要。”陈季川说:“我要为闻玥守节。” “……” 神经病。 沈彬挑了挑眉,看向顾禹谦:“谦哥,要不要…我给你叫几个?” 顾禹谦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按在他后颈上,侧着头问他:“你这是…找死?” 沈彬笑:“我就问问嘛。” “那我也问一下你。”陈季川插话进来:“你为啥跟人家许芷晴分了?” “她不挺好一女孩,又乖又不管你,不正符合你意,你干嘛跟人家分手?” 沈彬喝完整杯酒,才说:“我就是玩玩,没想到她还真喜欢上我了。” “给我整的挺愧疚,不想耽误她,就分了呗,还能为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陈季川顿了下,才说:“不过你跟她谈了有一年了吧?是挺长时间的,我差点以为你要浪子回头。” “你指望他浪子回头?”陆元时嗤然的笑了一声:“他是跟许芷晴谈了一年多没错,可这一年绯闻就没断过,光他妈的手机就整了七八个,我都怕他哪天叫错名字露馅。” “也就许芷晴能忍,但凡换一个女孩,一天都忍不下去。” 陈季川目光落在他身上:“手机就七八个?你咋这么能折腾?” “话说,你天天这么乱搞,真的不会肾虚吗?” 沈彬闻言,站起身给他了一拳:“你他妈才肾虚!” “我靠,你还真打!”陈季川揉了揉脑袋。 顾禹谦就夹在中间看着他俩闹腾,时不时喝点酒,点开手机看下时间。 刚到九点,他就站起身说:“我回家了。” 陆元时:“这才九点?黎知晚催你了?” 顾禹谦拿起沙发上的西服:“没催我,我想她了。” “……” 就很无语。 陈季川:“谦哥,请问你离开黎知晚有三个小时没?” 顾禹谦:“有了吧。” 陈季川翻了个白眼,有个屁。 倒是沈彬善解人意起来,站起身说:“谦哥,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她久等。” 顾禹谦:“走了。” 等他走后,沈彬才坐在沙发上。 包厢里音乐声音很小,只有跳跃的灯光足够炫目。 几人闲聊了很久后,沈彬喝的酒也越来越多,带着醉意看着陈季川,笑得很浅:“季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瞒着你一件事,你会怎么办?” 陈季川无所谓的说:“还能怎么办?打一架就行了呗,还能绝交咋的。” 沈彬:“那…如果这件事是关于闻玥姐的呢?” 第172章 好心疼你。 陈季川听完他的话,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他:“你他妈别告诉我,你喜欢闻玥?” 沈彬醉眼朦胧的点头:“如果我说是呢?我暗恋她很多年了。” 陈季川先是一愣,随即揪着他衣领,将他按在沙发靠背上:“你他妈清醒一点!” “你身边多少女人,你暗恋谁不行,你喜欢闻玥?” “你疯了吧沈彬!” 眼看着陈季川的拳头就要落在沈彬脸上,陆元时及时起身攥着他手臂,将他一把拉开:“禹谦刚一走,就又打起来是不是?” 他将陈季川推远了一些,看着倒在沙发上的沈彬,说:“你说你逗他干嘛?他全身心都扑在闻玥姐身上,你拿这事逗他,他不得揍你么?” “起来。”陆元时费力将他拉起来。 陈季川走过去,坐在沈彬身旁:“你刚…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沈彬垂着头,没说话。 陈季川急了,又问:“问你话呢?吱个声。” 沈彬依旧沉默着。 陈季川这下彻底心态崩了,很严肃的说:“我跟你讲沈彬,你谁都可以喜欢,唯独不能喜欢闻玥。” 沈彬抬眼看他:“如果我真喜欢闻玥,咱俩还能做兄弟么?” “你他妈尽问些废话,肯定做不了啊。”陈季川语气急切:“你告诉我还咋做兄弟?” 沈彬将手搭在他肩上,笑得浮浪:“你上高中的时候还跟我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说女人想换就换,兄弟可就我们几个,怎么这会儿心态全变了?” 陈季川将他的手臂拿下来,说:“这他妈能一样。” “你能不穿衣服跑街上裸奔吗?”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陆元时,继续说:“你问问元时,看他能不穿衣服么?” 陆元时无奈的看着他俩:“又他妈扯上我。” “我不能,行了吧。” “这不就行了。”陈季川摊开手,说:“我没了手足,还可以坐轮椅出去,但没了衣服,确实不行。” 陆元时:“……” 沈彬:“……” 过了几分钟,沈彬没了刚才那份醉意,笑着给陈季川倒了一杯酒,说:“我刚就是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陈季川接过酒杯:“真是开玩笑?” “那肯定是啊。”沈彬说:“我这一天天多浪,最主要是我喜欢比我小的,对姐姐不感兴趣。” 陈季川还是不信:“真的?” 沈彬举了三指发誓的手势:“百分百真的。” “我要是喜欢闻玥姐,我车库里的车就随你挑,怎么样?” 陈季川掰下他的手:“这下信了。” “以后少开这种玩笑,心脏受不了。” 沈彬笑了笑,喝着酒没说话。 * 那晚罗均开车路过繁华的商业街时,坐在后座的顾禹谦突然让他停下来。 罗均转头问他:“怎么了,顾总?” 顾禹谦的目光落在外面一家大型玩偶店里,说:“下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罗均给他开车门,就自顾自的走了下去,进了那家店里。 店面很新,是在这里的商业街新开的,以前倒没怎么留意过。 各式各样的玩偶被排放的格外整齐,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映在这些玩偶身上,如梦如幻。 店员见他气质不凡,很是恭敬的问他:“先生,请问您是给家里小朋友买吗?” “嗯。”顾禹谦没否认,轻声说:“给女朋友买。” 店员的眼里闪过一抹艳羡,随即说:“那您知道她平时都喜欢什么类型的玩偶吗?我可以给您推荐。” 顾禹谦:“谢谢,我自己看。” 他说完,就在店里慢悠悠的逛了一圈,觉得都挺可爱的。 最后跟罗均说全部都买回家。 一整个店里的玩偶,罗均一个人显然是带不回去的,只好打电话叫了些保镖开车过来搬。 等顾禹谦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当时黎知晚还在一楼客厅陪小橘玩。 她整个人心不在焉的,脑海里全是今天沈彬说的那些话。 到底是多深的水,导致她刚一碰秦弛的事,沈彬就按耐不住性子,直接瞒着顾禹谦联系她,还一再劝诫她不要往下查? 如果后续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那她到底还有查的必要吗? 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秦弛杀的?他是真的罪有应得,还是沈家仗势欺人,抽梁换柱,让他含冤入狱? 恐怕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沈彬说是运气不好,撞破了不该被撞破的事? 那他到底那天去看到什么了? 到底是多大的事,让他们敢对沈家千娇万宠的小少爷痛下杀手? 却又为何,沈家能以一己之力将此事平息? 黎知晚一边想,一边抱着小橘窝在沙发里。 如果真如沈彬所说,后续的事确实和她没有一点关系,那到底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在垃圾堆醒来后,沈彬就销声匿迹。 不仅是他,就连自己也在七年前的案件里被抹除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留在案件资料里的变成了秦弛为兄报仇,杀死三人,致一重伤。 而这里面却对她和沈彬,只字未提。 黎知晚正费脑想着,眼睛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 黎知晚轻轻拉下他的手,朝后一看:“…你回来了。” 顾禹谦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想什么。”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给你买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 她刚问完,罗均就从外面走进来,问:“顾总,是要现在搬进来吗?” 顾禹谦:“嗯,放楼上卧室里,客厅也放一些。” “好的,顾总。” 黎知晚好奇的问他:“是什么呀?” 顾禹谦坐去沙发上,将她抱在腿上:“待会儿就知道了。” 没过几分钟,黎知晚就坐在他怀里,看着数十位保镖拿着很多玩偶,来来回回的上楼。 将近二十分钟,他们一行人才放完玩偶,离开家里。 罗均最后关门前,恭敬打了一声招呼,才关上门离开。 黎知晚看着客厅地毯上一地的玩偶,说:“你怎么突然想买这些了?” 顾禹谦将她抱近一些,让她横跨着坐在自己腿上,轻轻靠在她肩上,说:“晚晚,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里的时候吗?” “记得。”黎知晚不仅记得当时的画面,连心境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很自卑,家里又破又小,最重要的是家被那些催债的人搞得乱七八糟,连干净都算不上。 可顾禹谦这人太好了,连一丝嫌弃的眼神都没有,保护了她青春期脆弱且敏感的心灵。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时,听到顾禹谦说道:“我当时看到你卧室里连一个玩偶都没有,就好心疼你。” 第173章 不能抱抱我吗? 在顾禹谦的印象里,从小接触最多的女孩就是表姐闻玥。 闻玥小时候的卧室,精美的像公主房一样,姑姑和姑父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珍宝都捧给她。 闻玥从出生就是闻家和顾家长辈的掌上明珠,所有想要的一切,只要她开口,就没有得不到的。 在顾禹谦看来,这世间其他的女孩也该像她表姐闻玥一样,被千娇万宠着长大。 再不济,也不该过得如此可怜。 可怜到卧室里连一只粉色的玩偶都没有。 顾禹谦越想越难过,声音在她肩上开始发闷:“晚晚,你以后想要什么,一定要和我说,我都会捧到你面前。” “我好爱你的。” 黎知晚闻言,手不自觉搂紧他的脖子:“顾禹谦,我也特别爱你。” “可我……好像没有你这样会爱人。” 她爱人的能力,远不如他。 顾禹谦放开她,注视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睛,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耳朵:“谁说你不会爱人,你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 “晚晚,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你从小得到的爱比我少得多,自然面对感情时,会懵懂,会害怕,甚至很多时候会不知所措,这都很正常。” “我也有不如你的地方,很多事情我做的也不如你好。” 黎知晚鼻子泛酸:“什么?” 在她看来,顾禹谦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堪称完美。 哪怕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也很少故意以强凌弱。做人做事有分寸,有教养。 哪还会有不如自己的地方? 顾禹谦凑在她鼻尖上轻吻了一下,说:“宝宝,你觉得我好,是因为我爱你,愿意将真心捧给你。” “但你得知道,我是个商人,商人以利为先。” “只要和你不相关的事,我是不讲情分的。” 黎知晚认真的看着他,听着他话语里的那一份凉薄之情。 顾禹谦淡淡的笑了笑,说:“所以晚晚,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 “在外面,无数的人害怕我,害怕顾家。” “畏惧,才能让他们做事三思而后行。” 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情,是黎知晚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以至于听完后,她不自觉的和他拉远了一些距离。 顾禹谦笑着将她按回怀里,在她耳边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是我爱的人,所以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黎知晚抱紧他,靠在他肩上嗯了一声。 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顾禹谦才问她:“今天跟齐浩文商量的怎么样?是要九月入职吗?” 黎知晚心里发虚,含糊的说道:“…还没定,想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如果要和我商量的话,我建议入职的事再往后推推,不然就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得多提心吊胆。” “…好,那我想十月份再去。” 顾禹谦:“那十月底,行吗?” 还不等黎知晚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我想九月份带你去旅游,散散心。” 黎知晚仰头看他:“去哪儿旅游?” “国内国外都行,看你想去哪儿?”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顾禹谦一笑:“那交给我定?” “好。”黎知晚乖巧的点头:“我都听你的。” 顾禹谦捧着她的脸,笑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黎知晚:“我一直都很乖。” “不对。”顾禹谦仔细的瞧了瞧她:“宝宝,你该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她之前是乖,可今天说什么就听什么,丝毫不反驳,有点……不太正常。 甚至他说十月底入职,她直接就答应了,看起来像是心虚。 黎知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声音异常的平稳:“没有,我怎么可能瞒你什么。” 顾禹谦:“真的?” “真的没有。”黎知晚握住他的手,状似不经意的引开话题:“最近,沈彬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芷晴?” 顾禹谦:“没有吧,他对许芷晴真的是玩玩,是不是许芷晴让你问我的?” “算是吧。”黎知晚为了显得不那么僵硬,停顿了几秒,才问:“沈彬是不是之前留学时认识芷晴的?” “嗯,许芷晴没跟你说?” “…没怎么说过。”黎知晚问他:“沈彬哪一年留学去的啊?” 顾禹谦仔细思索了一番,才说:“好像是七年前吧。说来也挺奇怪,七年前七夕节那天后,除了和他打过几次电话外,我就没见过他,听沈家人说他去国外上学了。” “但那小子根本就没去上学,听说玩了一年多,才办理入学的。” 黎知晚听完后,慢慢垂下手来,眸色一点点黯淡。 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 沈彬根本不是去国外玩了一年多,而是因伤势过重,休养了一年多,才能正常上学。 他那一年玩乐的传闻,就是沈家故意散播出去的,目的在于掩人耳目。 毕竟一个风流成性的贵公子,也不在乎多几条绯闻,更不会有人怀疑。 可那么重的伤,他当时该有多疼啊? 说到底,无论后续的事情牵扯多少,她真的欠了沈彬一份大恩情。 这份恩情,她要怎么才能还上? 顾禹谦看着她呆愣的神情,捏了捏她脸蛋:“你今天怎么总发呆?” 黎知晚回过神来,看着他:“没…没什么,就是很久没出去过这么久,有点累了。” 顾禹谦横抱起她站起身,说:“那今晚就早点休息。” “好。” 那晚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 玩偶几乎放满了整个卧室,黎知晚顺手抱过来一只毛绒绒的企鹅公仔。 顾禹谦不满的看着她:“不能抱抱我吗?” 第174章 (增2500字)需要我帮你吗? 黎知晚一笑,朝他张了张双臂:“那你过来。” 顾禹谦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把她怀里的企鹅公仔拿走,轻戳了戳她的耳朵,说:“买这些玩偶是为了逗你开心,不是让它们跟我争宠的。” 黎知晚笑他幼稚:“顾总这么小气呀?” “那可不?”顾禹谦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一下,才说:“你得最宠我。” 黎知晚被他逗笑,说好好好,一定最宠你。 相处久了,她才发现顾禹谦其实是个很有趣且热爱生活的人,看重事业,但又不会让工作成为生活的重心。 他洒脱随性,对爱人忠贞不二,对朋友重情重义,能扛事,能担责。 以他平时跟父母说话的态度,也能看得出对家人和长辈必定孝顺恭敬。 能培养出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孩子,足以可见顾家父母的视野和格局。 黎知晚的手被他按在怀里,仰着头看他:“顾禹谦,你父母是个怎样的人?” 顾禹谦想了想,说道:“从小到大,我和父母相处的时间非常少,现在见我爸一面更是不容易,” “如果不是在家里,想在其他地方见他的话,还得被搜身,手机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能带,见他一面得折腾半天。” “我妈还好,就是她也太忙,开不完的集团和项目会议。” 顾禹谦一边说一边叹气:“他们两个都一样,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一个亲儿子都见不了几面。” 黎知晚嗯了一声,问:“那他们很少见面的话,感情怎么样啊?” 顾禹谦笑了笑,说:“感情是真的好。” “别看我爸在外面威严十足的,但在我妈面前像个小猫一样,又乖又会讨我妈欢心。” “我爸特别爱我妈妈,他最怕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爷爷,一个就是我妈。” “你绝对想不到,我小时候还见过我爸跪搓衣板,具体是什么原因我给忘了,但我妈让他出去跪着,他一声不吭的就跪客厅了。” “宝宝,你知道我爸跟我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黎知晚轻声问:“是什么?” 顾禹谦温柔的声音从发顶传来:“他跟我说,以后结婚了,一定要听老婆话。” “我从小就耳濡目染,所以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话。” 黎知晚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瞬间脸色有些发烫。 顾禹谦的手慢慢捏上她发红的耳垂,说:“晚晚,不要有压力。” “顾家男人都是耙耳朵。” 他一边说一边捏她耳垂上的软肉:“家世差距不是问题,我会跟他们好好沟通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相信我,好吗?” “…嗯。”黎知晚听到他的话,鼻子又开始泛酸。 她以为顾禹谦一直不明白她介意和担忧的点,原来他一直都明白。 明白她对于两人之间家世差距的自卑,迷茫和无措。 所有的前途未卜,荆棘丛生,顾禹谦都深谙于心。 也都在想办法去克服,去为他们争一个结果。 黎知晚抱紧他,一时之间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顾禹谦在她头发上吻了吻,说:“所有的困难都交给我,别给自己压力。” “晚晚,你足够优秀了。” “如果我不是出生在顾家,没有这样好的家世,单论其他方面,我是配不上你的。” “可能我都没有办法站在你的面前。” 他字字句句满腔真情,黎知晚听着心里越来越软,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好半晌都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回馈才好。 只好说:“…顾禹谦,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好运,是不是都用来遇见你了?” 顾禹谦抚着她的侧脸,指腹印在她耳朵上:“我可舍不得让你用完所有的好运。” “好想把我所有的好运都分给你。” 黎知晚看着他温柔的眉眼,主动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轻轻柔柔的,撩在他心里,让人发痒。 他顺势低头吻了她,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面对深爱的人时,人往往容易失去自控力。 他本意并不想做点什么,就想单纯的接吻。 但这个吻到最后,竟慢慢变得不受控制。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抵住的时候,黎知晚傻乎乎的伸手想把它挪开。 顾禹谦不自觉的声音一变,离开她的唇,稍用力攥着她纤白的手腕:“…别动。” 黎知晚闻言,大着胆子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把它挪开。” 顾禹谦失笑道:“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声音带点哑,能听出隐藏在爱意下的情欲。 黎知晚不忍心看他难受,磕磕绊绊的说:“需要我……帮你吗?” 顾禹谦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她涨红的脸:“怎么帮?” 黎知晚低下头,搜索自己仅有的那点知识,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知道。” “那我教你?”顾禹谦不等她反应,俯身将她轻压在床上。 就在黎知晚以为他会继续吻她的时候,他却只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随即便吮吻她的侧颈。 那些吻带着他唇上的温度,一点点在她颈间泛出红印来。 黎知晚的手无措的搂在他脖子上。 这次倒不是抗拒,更多的是紧张,夹杂着轻微的害怕。 顾禹谦突然停下动作,在她锁骨下三寸的地方轻吻了一下,声音都带着明显的欲望:“…不能继续了。” 他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在他看来,性不仅仅是欲望的触发,更是彼此爱意到达极限时候的双向选择。 必须要双方自愿,且自然而然伴随着爱进行。 他不想让她害怕和抗拒,一点也不想。 黎知晚感受到他停下来,眼睛雾蒙蒙的看着他。 顾禹谦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晚,这种事不能急。” 他在床上坐起身:“我去冲个冷水澡。” 谁知他刚下床,黎知晚就勾住他的手,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人带着坐回床上。 顾禹谦坐在床边,侧身看她:“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起身坐在了他腿上,捧着他的脸说:“顾禹谦,谢谢你今天买这么多玩偶送给我。” “谢谢你能察觉我所有的情绪变化,理解我,支持我。” “好想能陪你过完一辈子。” 这么多时日以来,第一次迫切的想活下去,想陪深爱的人百年。 卧室里,墙角的夜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在她温雅的面容上,清冷的眸子里染着细碎的光。 顾禹谦背靠着夜灯,静静的听完她刚才的话,轻轻摸着她的脸,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良久后,开口道:“晚晚,既然想陪我过一辈子,就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他说着,突然眼眶泛红,看着她手腕上那些之前自残留下的伤口:“…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真的很难过,晚晚。” “我想让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最好以后不要再依赖药物了。” 黎知晚闻言,倾身抱紧他,脑袋靠在他肩上,落了泪。 顾禹谦的手轻轻放在她后背上,柔声说:“我看到你每顿饭都吃一点点,我其实特别心疼,也很难过,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我要是七年前放下面子,多找你几次,一直等到你愿意见面为止,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声音满是苦涩:“周庭无非是骂我几句,我都能忍的。” “可他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写的信里也这么说,我其实……根本不生气,我就是当时特别难过。” “我在京大校门口等了你很久,结果看到你抱了周庭,我当时……真的特别伤心。” “我在想,我的晚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了?” 黎知晚抱紧他,听着他的委屈和难过,眼泪慢慢浸湿他肩上的布料。 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顾禹谦,结果到头来先低头道歉的永远都是顾禹谦。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原谅她。 顾禹谦撑着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不哭了。” 黎知晚抬手按在他眼尾,那里有一颗未掉落的泪。 “…你也别哭。”她声音满是哽咽:“该道歉的一直都是我。” 是她一直在害怕,在逃避。 这段感情里,自始至终有错的都是她,不是顾禹谦。 顾禹谦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她眼里的泪:“以后无论出现任何事,都别推开我好吗?” “别推开我,晚晚。” 七年前的猝然离别,他这一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两人在夜晚的静谧中相望。 黎知晚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从未离开:“不会再推开你了。” 黑暗里,顾禹谦再次将她拥进怀里,所有升腾起来的情欲在这些互诉衷肠的话语慢慢消散。 余下的是纯粹的爱和不舍。 * 八月底至九月初这段时间,顾禹谦除了每天处理顾氏集团的事情外,想的最多的是带黎知晚去哪里玩。 经过和沈彬那次谈话后,黎知晚的心结渐渐被打开,情绪也比之前稳定了一些。 偷偷自残的行为也少了。 她每次晚上洗完澡后,顾禹谦都会默默去浴室里查看,生怕看到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但好在,很少再看见了。 九月五号下午五点时,黎知晚接到了林莞的电话。 林莞先是关心了她几句,后又说:“你弟弟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我和你周叔叔后天回国,你记得回家一趟,我和你弟弟都挺想你的。” 黎知晚没什么激动的情绪,语气照常的说:“知道了。” 林莞又和她闲聊了一会儿,话题一转:“晚晚,你现在是在外面住吗?” “嗯。” 林莞:“是跟朋友一起租房住吗?” 黎知晚并不打算隐瞒谈恋爱的事,直说:“妈,我谈恋爱了,跟男朋友住一起。” “什么?”林莞一听,明显有些恼怒,觉得一直乖巧的女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什么时候谈恋爱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黎知晚平声说:“谈了有两个多月了。” 她经常连电话都不接,这个时候又怪自己不联系她。 黎知晚时常觉得,林莞的母爱像是机械化的,刻意到虚无缥缈,难以触摸。 林莞愠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才谈了两个月,你就跟他住一起?” 言下之意是她怎么这么不自爱。 黎知晚是个很敏感的人,仅这一句话,就听出了她背后的贬意,心里突然痛了一下。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林莞讥讽的笑了一声,说:“他家里人干什么的?” 黎知晚平复了几秒情绪,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故意隐瞒了顾禹谦的家世:“他家里就是普通家庭。” 这些年,她慢慢看清楚了林莞的秉性,如果真说出了顾禹谦的家世,想必林莞想方设法,卑躬屈膝的都要将她嫁到顾家去,恨不得以此为筹码,替周子霖谋个更好的前程。 林莞骨子里对权势的艳羡和依附,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果然听到她说是普通家庭后,语气倏然变冷:“你图什么?” “普通家庭的男人,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准备等着结婚后,陪着他还房贷车贷吗?陪着他后半辈子吃苦吗?” “黎知晚,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脑子清醒一点。” 林莞带着愤怒说道:“爱情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只有物质才是实实在在能抓住的,你别那么天真。” “男人的爱全都是一时上头,你若是相信,就是真的傻透了。” 黎知晚冷声回应:“那是你的想法,物质我可以自己赚。” 林莞听了她的话,只说:“当年,我真的不应该送你去上学,书读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书上风花雪月的诗词看多了,才养成了如此天真的心性。 “你爸黎术当年也说爱我,他婚后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你不是没看到,你还敢相信那些男人的鬼话。” 黎知晚一听她提起黎术,心情瞬间沉入谷底,颤声说:“…既然结婚后知道他是那样的男人,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婚?” 为什么还要选择生下她?把痛苦延续在她身上。 林莞在那边沉默了几秒,才凉声说:“要不是怀了你,我也不会和他结婚。” “知道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知晚,是因为我知道他是那种男人时,已经晚了。” 黎知晚闻言,心脏在一瞬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好像她这一生,从出生就带着母亲的悔恨,不受任何的期待和祝愿。 第175章 爱和利益并不冲突。 那天她挂断林莞的电话后,一直平静的心情被撕扯,倾轧到无以复加,最终只能抱着小橘窝在沙发上小声的哭。 每一次和林莞的沟通,都会耗尽她所有的心力,让她对这个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顾禹谦开完会,七点回到家时,就看到她睡在沙发一角,整个人蜷缩成很小的一团。 餐桌上的饭也没动,刘阿姨上前走了几步,小声的说:“……顾总,黎小姐下午五点后就在这里睡着了,饭做好了,但我也不敢打扰她。” 顾禹谦看着沙发上蜷缩的黎知晚,低声说:“没事,你回吧。” 刘阿姨:“可碗筷——” 顾禹谦示意她走:“待会儿我洗。” 刘阿姨震惊了几秒,还是恭敬的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顾禹谦先是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然后将衬衣袖口往上挽了一些,慢慢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还能感受到未干涸的泪痕。 他本来并不想吵醒她,但小橘见到他回来,从她的怀里窜出来,跳到了他腿上。 黎知晚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没问她为什么哭过,而是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黎知晚坐起身来,侧着身靠在他肩上不说话。 小橘在他们之间来回蹦来蹦去,柔软的小爪子压在她腿上,小声的喵了喵。 顾禹谦肩膀没动,左手伸过去摸着小橘的脑袋,跟她讲述了一下顾氏这几天的项目,说集团董事会那些人多么的老奸巨猾,对他年纪轻轻,将来就要接管顾氏,换着法子的明捧暗贬他。 最后才看向发呆的黎知晚,柔声说:“是不是在家里待的无聊了?” 他以为是自己这几天太忙,陪她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一点,所以她才闷闷不乐。 黎知晚在他肩上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妈要回国了,就在后天。” 顾禹谦摸小橘的手一顿,默了几秒才说:“她下午和你打电话了?” “嗯。” “她是让你搬回周家住吗?” “…没有。”黎知晚如实说:“我跟她说了跟男朋友住。” 顾禹谦:“她怎么说?” 黎知晚苦笑一声:“我没告诉她你真实的家世,只说了是普通家庭,她把我训了一顿,骂我傻。” 顾禹谦侧头看了看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靠的更紧一些:“为什么不说实话?是不是担心周家对我不利?”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我妈这些年越来越拎不清了,一心想给周子霖谋前程,还让我讨好周庭。” “若是让她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估计恨不得把我卖进顾家。” “她只偏心周子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生病的事。” 顾禹谦轻叹了一口气,手臂从她腿弯勾过,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晚晚,别担心我,周家动不了我分毫。” “至于周子霖,如果你以后喜欢这个弟弟的话,我可以帮他。不管是入仕还是经商,顾家都可以帮他。” “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黎知晚静静的听他说着,手不自觉的放在他肩上。 “这些都不是问题。”顾禹谦将她的长发别在耳后,手抚在她脸上,轻声说:“你不用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而刻意避嫌。” “我身上有这么多可以利用的,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图的话,我多没安全感啊?”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能保持长久的不仅有爱,还有利益。” “很多时候,利益牵扯越深,两个人越分不开。” “爱和利益并不冲突。”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第一次觉得顾禹谦这人真的可以称得上睿智稳重,好像能看破很多道理,然后劝说她不再内耗。 “还有晚晚,我的家世你瞒是瞒不住的,就算周庭不说,周齐山和林莞一见到我,估计就能认出来。” 常年出现在各大新闻报纸的人,尤其是周齐山还是经商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顾禹谦。 黎知晚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顾禹谦摸着她头发,试探性的问:“后天,我陪你回周家?” 黎知晚没拒绝他,既然迟早要揭穿,不如直接见面:“也好。” 那晚顾禹谦陪着她吃了一点晚饭,然后去厨房里洗碗筷,明显不太熟练,折腾了挺长时间,才将碗筷洗好,摆回恰当的位置。 上次洗碗还是七年前,黎知晚做完饭,他负责将碗筷洗了。 这次黎知晚本来想去洗碗的,但顾禹谦语气强硬的让她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她帮忙。 她只好去洗澡,然后坐在床上等他。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响声,黎知晚点开看了一下,是微信弹出的消息。 一个陌生的验证消息,头像是纯黑色,昵称是q,任何备注都未写。 黎知晚从不加这种陌生人,直接就删除了记录,然后退出了页面。 微信消息框弹出来了楚菁发来的消息【我今天去清大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时候,遇见周庭了,我们还和几个老教授一起约了顿饭。】 【他真的超级有礼貌,很温柔,而且学识渊博,理科天才诶!还那么年轻,那么帅!简直理想型。】 【你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狠狠心动住了。】 黎知晚看到这些话就有些头疼,想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一谈,哪怕将自己高中时遭遇的事情告诉一点给她,好让她能心存忌惮,离周庭远一点。 她趴在床上,给她回了个知道的表情包,又发了句【等你忙完这段时间,见个面吧。】 楚菁【好的晚晚,最近刚入职,实在太忙,等忙完了,我再约你。】 【好,早点休息,晚安。】 她发完这句话,就将手机按灭,放远了一些。 顾禹谦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潮湿,看着她整个人蔫蔫的趴在床上,问她:“喝药了么?” “喝了。”她答的无精打采的。 顾禹谦笑着上床,躺在她身旁,侧身撑着脑袋瞧她:“后天是七号,我们见完你妈妈后,休息两天,十号去澳洲玩,你看怎么样?” 第176章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黎知晚没什么意见,说:“都听你的。” “困不困?”顾禹谦问她。 “不困。”黎知晚看着他,声音有些闷:“顾禹谦,我感觉我经常给你传播很多负面情绪,你真的……不会觉得我烦吗?” “很多么?我不觉得。”顾禹谦一笑,抬手捏了捏她侧脸:“我倒希望你能事事都跟我分享。” “永远不会觉得你烦。”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突然心里浮现出很多委屈来,凑过去趴在他手臂上,低声说:“我妈说当初给我取名知晚,是意为她知道…黎术是个很不好的男人时,已经晚了。” “所以她给我取名知晚,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了。” “…我很难过。” 顾禹谦将她揽进怀里抱紧,手放在她头发上抚摸了几下,轻叹道:“你妈妈遇人不淑,所以将怨气撒在你身上,觉得都是你导致的。” “可这哪里是你的错呢?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于你。” “你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能成长的如此优秀,已经很棒了。” 黎知晚安静的听着,默不作声的靠在他怀里。 顾禹谦说:“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的,知晚的晚,也是相见恨晚的晚。” “我对你,总觉得相见恨晚。” 黎知晚闻言,仰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眸。 “怎么?”顾禹谦低头看她:“话是矫情了些,但的确是我的心声。” 黎知晚抿了抿唇,心境舒坦了很多:“…不矫情。” 顾禹谦一笑,说:“这名字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我带你去改?” “你喜欢什么,我们就改什么。” “姓也可以改了。” 黎知晚被他松快的语气逗笑,说:“改姓和名字哪有那么简单?” “不难。”顾禹谦说:“我带你去,很快就能改好。” “真的,我保证。”他语气很是诚恳。 黎知晚在他这些安慰的话语里,坏心情慢慢消失,浅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挺麻烦的,以前的档案都得改动。” 顾禹谦:“你把名字想好,其他都交给我。” “不想改了。”黎知晚想到他刚才说的相见恨晚,抬手在他下巴上点了下,说:“相见恨晚的晚,听着也不错。” 顾禹谦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问她:“不难过了?”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说:“但是困了。” “那就睡觉。”他将薄被给她盖上:“晚安宝宝。” * 九月七号那日,正午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天气就变得阴沉。 顾禹谦将车停在周家别墅门口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雨滴,刚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就消失不见。 他撑开伞,揽着黎知晚的肩,慢步朝里面走去。 是家里保姆开的大门,看到是他们两个人,有些踌躇的说:“……黎小姐,夫人只让您一个人进门。” 这在顾禹谦的意料之中,倒没怎么生气。 但黎知晚明白林莞的意思,以为顾禹谦没什么家世背景,瞧不上,故意给的下马威。 她朝里面四层高的别墅看了一眼,冷声说:“你告诉她,今天这饭我不吃了。” 她说罢,就挽着顾禹谦:“走吧,我们回家。” 保姆看她真的要走,急声唤住她的名字。 黎知晚理都没理,直直的转过身往前走。 直至走到车旁时,顾禹谦才垂眸看她。 她身后是京北雾绵绵的雨幕。 顾禹谦的声音带着雨水的清凉之感:“怎么生气了?” 黎知晚仰头望着他,替他委屈:“林莞凭什么那么对你?” 连妈都不叫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顾禹谦浅浅笑着,不仅没因为林莞做的事而生气,反而安慰她:“听说准女婿第一次上门都是这样的,不遭遇些困难,怎么能把我们这么可爱的晚晚娶回家呢?” “不生气了。”他说:“只是不让我进门而已,没什么的。” 黎知晚:“我不想让你受委屈,这个人是我妈也不行。” 顾禹谦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没事,我就坐车里等你。” 黎知晚固执起来,是真的固执到谁都劝不下。 她手放在车门把手上,说:“我不要你受这种委屈。” “回家。”她语气难得的强硬。 顾禹谦见真的劝不住她,只好按了车钥匙,说:“行,听你的。” 他们俩刚坐上车,刚才那个保姆从家里跑出来,在他们车窗上轻敲了两下。 黎知晚放下车窗:“还有事?” 保姆说:“黎小姐,夫人说…让你们都进门。” 顾禹谦单手按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宝宝,还进去吗?” “来都来了,我礼物都买了一整个后备箱,要不……还是进去见见你妈妈吧?” 他知道她好几年都没见过林莞了,虽说心里有很多怨恨,但肯定很想念林莞。 这一趟若是真的见不到,回去又该难过了。 “见见吧。”他继续给台阶:“我还是能拿得出手的,对吧?” 黎知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进去吧。” “好。”顾禹谦发动车子。 别墅大门被打开,他将车开了进去。 后备箱被打开,家里的佣人出来将礼物提了进去。 黎知晚挽着顾禹谦慢慢朝里面走去。 两人在玄关处换了鞋。 林莞和周齐山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迎接。 还是周子霖孩子心性,好奇自己从未见过的姐姐,兴冲冲的跑向了黎知晚,在她面前站定。 七岁的周子霖生的一副调皮捣蛋样,两个眼睛机灵的转着,声音不大不小的问:“…你是我姐姐吗?” 黎知晚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周子霖虽调皮,但也算懂礼貌,说了一声姐姐好,又抬起圆乎乎的脑袋,极力仰头看清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说:“你是谁呀?” 顾禹谦蹲下身子,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递给他,说:“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周子霖刚将那颗糖拿在手里,坐在沙发上的林莞突然站起身,朝他们走过来,并未抬头看顾禹谦一眼,而是将周子霖拉进怀里,把糖扔在地上,说:“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外面的东西脏,不能吃。” 他话音刚落,旋转楼梯处兀自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家里来客人了?” —————————— #作者有话说:最近更的内容相对来说比较平淡,但全部都在埋线和伏笔,这部分内容是必不可少的。 这本书到后期几乎全程高能,所有人物的线围绕着黎知晚,在某种程度紧密交织在一起。黎知晚,顾禹谦,周庭,沈彬,许芷晴,楚菁,俞秋雨,宋婉,程予馨等等人物角色,会有各自的高光,也会奔赴各自应有的结局。 后来发生的一切事逼着晚晚不得不查下去,这也是女主的成长线。 所有罪孽最终都会偿还,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177章 美貌是你最大的资本。 黎知晚侧头看过去,周庭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神情懒散,正慢悠悠的往一楼客厅走。 她收回目光,走过去将林莞丢在地上的糖捡起来,冷声说:“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林莞这才抬头瞧了一眼顾禹谦,稍显惊异。 眼前男人很年轻,眉眼淡漠,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恣意,完全不像黎知晚所说的普通家世。 但还是沉着声说道:“我在教训你弟弟呢,你想我怎么说话?” 黎知晚上前一步:“你这哪是教训弟弟,你分明就是——” 她话都没说完,顾禹谦及时走上去握住她的手腕,淡声道:“晚晚,不吵了。” 周庭适时的走过来,在离几人两三米远地方,似笑非笑的说:“顾总,好久不见啊,怎么今日还劳驾您登门拜访?” 一副看好戏的散漫模样。 周庭刚一开口叫顾总,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的周齐山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看到是顾禹谦后,脸色瞬间一变。 他一边匆忙走过来,一边说:“顾总,家里人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这边请这边请。” 顾禹谦看都没看他,揽着黎知晚的肩膀,声音平淡无温:“看来周先生这些年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了,才让家里人这么不懂规矩。” 周齐山额上渗出冷汗,暼了林莞一眼,复而看向顾禹谦,恭敬的说道:“顾总教训的是,是我的疏忽,我之后一定好…好好跟他们说。” “您坐您坐。” 顾禹谦淡淡的笑了笑,牵着黎知晚的手朝沙发的位置走过去。 几人相对坐在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周庭坐在他们对面。 家里佣人上前添了几杯热茶。 周齐山伸手:“您请。” “客气。”顾禹谦抿了一口茶放下来:“听说周先生和夫人刚回国,我就陪晚晚过来看看,多有打扰。” 周齐山受宠若惊道:“您能来,我们周家简直蓬荜生辉,何谈打扰?要是晚晚提前告诉我您要来,我一定出门相迎。” 这些恭维的话,顾禹谦从小到大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笑意淡淡:“周先生客气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提前见面也好。” 一家人? 周齐山和林莞闻言,眼神都充满震惊。 倒是周庭表现的极为不屑:“顾总这话说的太早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成一家人了?” “我可不记得我们周家户口本上有你的名字。” 还不等顾禹谦说话,周齐山冷声呵斥他:“住嘴。” “无妨。”顾禹谦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周庭,说:“等我和晚晚结婚了,第一份喜帖就写给你。” “字帖和颜色都随你挑,我给周总定制一份。” 周庭面色霎时间阴沉下来,忍着满腔的恼怒,冷声说:“好,我期待。” “期待顾总美梦成真。” 顾禹谦紧握着黎知晚的手,声音和他一样冷:“你的祝福,我收下了。” 周庭冷笑一声,再没说话,目光沉沉的落在黎知晚身上。 黎知晚全程都没看过他一眼,时不时给周子霖递个小零食。 那天晚上七点,她和顾禹谦在周家用完了晚饭。 晚饭后,顾禹谦在一楼和周齐山闲聊,她则被林莞叫去了二楼卧室。 林莞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粉色的礼盒,说:“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黎知晚听话的打开,里面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大牌项链,除了昂贵外,并无特别之处。 “谢谢妈妈。” 林莞上前将她抱了一下,声音温和:“有七年没见我们晚晚了,长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就是太瘦了,我看你晚饭也没怎么吃,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黎知晚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我就是…最近肠胃不好,没什么胃口。” 她若是告诉林莞抑郁症的事,恐怕得到的安慰,无非就是一句类似于:‘平时别想太多,心情放好点。’这样的话。 倒不如别说。 林莞放开她,不复刚才对待顾禹谦的刻薄,而是笑说:“看你周叔叔对顾禹谦的态度,他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没跟你说过……他真实的家世吗?” 黎知晚担心林莞和周齐山算计,并不想提太多,说:“我没问,他平时很少跟我聊这些。” “这样啊。”林莞思索了几秒,说:“你平时多顺着点他,男人基本上都喜欢乖顺的。但也别太乖,太乖了他们瞧着也乏味,要把握好度。” 黎知晚叹了口气,被她这些说辞弄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也知道跟她讲不通道理,只好说:“这些是我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林莞清楚她骨子里的清高,笑了一声,说:“妈妈是没读过多少书,没有你那么大的追求,只想着往后能依靠你周叔叔,在周家过安稳的生活。” “但妈妈想告诉你,顾禹谦喜欢你,绝对不是因为你读过多少书,有多么伟大的理想和抱负,而是因为你长的足够漂亮。” “晚晚,美貌是你最大的资本。” “所以你得好好的利用自己最大的优势,尽可能地拴住他的心,最好能以此嫁进顾家。” “往后,你后半辈子什么都不用愁了,妈妈也不用担心你会过得不好。” “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 她说完后,就看着黎知晚。 黎知晚深吸一口气,嗓音清冷有力:“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给我输出这样的观点?” “我从小到大,多么的勤奋上进,你不是不清楚,你却说这张脸才是我最大的资本?轻而易举否定我所有的努力。” “你让我要学会讨好一个男人,可我凭什么要卑躬屈膝的去讨好别人。我和顾禹谦正常恋爱,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不存在谁要讨好谁。” 林莞坐去卧室沙发上,仰头看她:“平等?” “你说的平等,无非是顾禹谦想给你平等。你们之间的差距,注定了不会平等。” “这世上漂亮年轻的女孩何其多,以他的家世背景,要多少有多少,无数上赶着想往他身上贴的女孩数不胜数。” “你有这跟我辩解的心思,倒不如去看看他手机,看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第178章 你真打算以后跟他结婚? 话说到此,黎知晚觉得没有必要再和她继续沟通下去了,垂手握紧礼品袋子,说:“妈,我晚上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林莞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说:“我说那些话,你好好琢磨琢磨。” 黎知晚没吭声,转身就往外面走,将卧室门替她合上。 周庭就等在二楼楼梯拐角处,见她出来,站直身子,话语平凉:“你真打算以后跟他结婚?” 黎知晚嗯了一声,并不想和他说话,从他身旁绕过去下楼。 刚走了一步,就被周庭攥着手臂,这个位置刚好是一楼客厅的视野盲区。 “放手。”黎知晚看了眼他。 周庭不放:“我就跟你说会儿话。” “没什么好说的。” 周庭唇边浮出一抹冷意来:“非得这么抗拒我?” 黎知晚提着礼品袋子的手抬起来,用力一点一点试图扳开他的手。 周庭没用什么力气,任由她扳开,收回手笑了笑:“你那朋友是叫楚菁吧?人还挺不错的。” “就是微信消息发的太多,有点烦。你跟她说一声,我喜欢的是你,让她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黎知晚抬眸看向他,眼前的周庭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温润到不会有人怀疑他曾经做过那些事。 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暴戾恣睢之人偏偏生了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足以迷惑所有人的眼睛。 黎知晚:“这些事,还是你自己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她真不觉得周庭对她是喜欢。 起码那时候,她真的不认为占有和控制算得上喜欢。 她说完那句话,就果断转身走下楼。 楼下的顾禹谦看到她出现在视野里时,站起身朝她走去:“跟你妈妈聊完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挽上他的手臂:“回家吧。” “好。” 周齐山拉着周子霖的手,跟上他们的脚步:“晚晚,我送你们。” 那晚,周齐山和林莞牵着周子霖,一路目送他们上车离开。 唯独周庭,并未出来相送。 临走时,周子霖还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手伸着想让姐姐留下来。 黎知晚捏了捏他的脸蛋,哄了他几句,小家伙才哭着鼻子放开了手。 等他们离开视野后,周齐山他们才转身回到了别墅里。 刚回到别墅里,周齐山就指着林莞训了一顿:“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哪来的胆子,敢给顾禹谦脸色看?” 周子霖看到爸爸发火,吓得抱着妈妈的小腿。 林莞听到他严厉的话,委屈的说:“是晚晚跟我说她交的男朋友,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所以我才…那么做的,你别生气了。” 周齐山又声音很大的训了她几句,然后坐在沙发上看她:“看来,顾禹谦没跟晚晚说实情。” 林莞擦了擦泪,说:“什么实情?” 周齐山:“你知道顾禹谦他爸是谁吗?” “谁啊?” “顾明政。” “啊?”林莞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想不到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是顾禹谦的父亲。 “这还不止。”周齐山语气沉重:“我以前从别人口里听说他妈妈是苏家独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苏老爷子应该是顾禹谦的外公。” “还有,顾明政的父亲,也就是顾禹谦的爷爷,没人知道是谁。我只知道无人能撼动顾家的地位,说他们家只手遮天都不为过。” “我真想不到,你女儿黎知晚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认识这样的人物。” “她是真有本事。” 林莞抱着周子霖坐在他对面,脑子里全想着顾家的事,她能看出顾禹谦家世好,但没想到会是如此高不可攀。 她小心的问:“那顾禹谦还说…以后我们也算一家人?他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周齐山顿了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才说:“男人么,喜欢的不行就想娶回家。” “但几乎不可能,顾家不会要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儿媳。” “你让黎知晚脑子拎拎清楚,别妄想嫁进顾家,就算以后顾禹谦跟别的世家小姐结婚了,她若是能争取在外面当个得宠的情人,也是好的。” “毕竟能跟顾家扯上点关系,对我们以后做生意什么的,都有好处。” 他话音刚落,周庭从楼上下来,换了一身黑色西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周齐山朝后看他一眼,语气严肃:“这么晚了,不在家待着,去哪儿?” “实验室。”周庭没回头,自顾自快步离开。 他在门口停住:“以后我不在家住,不用等我。” 他撂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余下在身后气恼的周齐山,觉得这儿子越来越脱离管束了。 * 那晚顾禹谦开车回家的路上,见她一直沉默着,便找话题搭话:“我今天表现的还不错吧?” 黎知晚始终觉得他今天受委屈了,说:“以后我尽量不过来了。” “怎么了,是不是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黎知晚没说话,只是突然说:“我能看下你手机吗?” “当然可以。”顾禹谦左手放在方向盘上,也没问她原因,右手从中控台取过手机,递给她说:“随便看,密码是你生日。” 黎知晚输入密码,打开后壁纸仍然是七年前青春期时的那张照片。 她点开微信后,就连微信的聊天背景也是那张照片。 顾禹谦微信置顶的是她,常聊的也就是那几个朋友,还有和他父母的,女孩就只有闻玥,回复聊天最多的内容是【不去了,我要陪晚晚。】 【你们喝吧,我就不去了,要陪晚晚。】 黎知晚看着看着突然眼眶一热,侧目看他,轻声说:“顾禹谦,我们这次去澳洲玩,多拍点照片吧。” 顾禹谦笑着说:“好啊。” 见她将手机合上,他柔声说:“我其实还有个手机,打游戏用的,在家里放着,晚上回去给你看。” 第179章 (增2000)能关灯吗? 九月十号那日,天朗风清,京北褪去了七八月份的炎热,老槐树高大的枝叶被风吹的轻晃。 黎知晚在登机前最后一次打开手机,看到了许芷晴的消息。 自从她和沈彬分手后,黎知晚就没和她见过面,她也不怎么回复消息,说是公司太忙。 可黎知晚知道她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才一直逃避见面。 顾禹谦握紧她的手,说:“怎么了?” “没什么。”黎知晚合上手机,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说:“我昨晚告诉芷晴要去澳洲玩,她刚才回我微信,让我注意安全。” “嗯。”顾禹谦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一提:“沈彬过阵子可能也会去澳洲,说不定还能碰见。” 黎知晚:“…他是出差吗?” 顾禹谦说:“不是,澳洲过几天有个大型的赛车比赛,沈彬肯定得凑热闹。” “…哦。” * 他们落地是次日的中午,在飞机上黎知晚没怎么休息好,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顾禹谦顾及到她的身体状况,没有在那日安排任何的行程,司机将他们送回酒店后就离开了。 那天黎知晚洗完澡,就喝了药,一觉睡到了凌晨一点。 在异国他乡醒来时,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只有几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星。 这样的景象,她心里涌生出许多的孤寂感,转身靠在了顾禹谦的怀里。 她尽管动的很轻微,但顾禹谦还是醒来了,微眯着眼睛,手放在她脑袋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做噩梦了?” 黎知晚摇了摇头,没说话。 就是感觉很孤独,无法疏解的孤独。 “顾禹谦,我好像…不知道我这一生到底要干什么。” 这些天里,虽然没有之前强烈想自杀的感觉,但却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没有以前勤奋向上的劲头了。 整个人透露着明显的迷惘。 顾禹谦抬手揉了揉眉心,缓解了几秒困倦,缓缓睁开眼睛:“那以前想干什么?” 黎知晚轻声说:“我很小的时候,在书本上读到张载的横渠四句时,就被深深震撼到了。” “我一直都想竭尽所能,践行那些话。” “所以我拼命学习,想成为一名记者,有一天能为这世间不平之事鸣冤。” “哪怕人微言轻,但仍旧不畏于行。” “可后来从事这个行业后,我发现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执笔之人易主,真真假假,皆是利益。 “顾禹谦,我这个人是不是…太过理想主义了?” 顾禹谦沉默了很久,脑海里是她上次自杀时写的那封绝笔信。 凭心而论,他能理解她的理想主义思想,甚至喜欢她骨子里的气节,却也对这些上位者的利益纠葛深谙于心。 某种程度上,作为社会资源的既得利益者,他没资格发表任何见解。 将她那些话思索良久后,他轻声说:“晚晚,这世上是需要理想主义的。” “但是你得明白,人微言轻是因为你没有掌权,所以你没有话语权,自然觉得一切理想像空中楼阁一般。” 黎知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被他一语中的的话震撼到。 “晚晚,我没有办法确保你所有的理想都能实现,但无论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愿意成为你往上爬的跳板。” 他垂眸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说:“今年过年,带你见一下我爸。” 那夜顾禹谦还说了很多话,黎知晚都一一听了进去,直到后面再次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手牵手悠闲的在澳洲各处景点逛。 九月正值澳洲春季,气温适宜,风景优美,很适合游玩,放松心情。 顾禹谦陪着她一起在海边漫步,晒太阳,一起看比天空还要蔚蓝的海岸线。 天气最好的那天,顾禹谦带着她去跳伞。 起初她有点害怕,但好在顾禹谦在这些玩乐项目上该考的证都考了,经验非常丰富。 他细心给黎知晚穿上装备,检查了好几遍,才说:“不用怕,我陪你一起。” 那是黎知晚第一次参加这样刺激的娱乐项目,腿都是发软的。 顾禹谦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带着她从万里高空一跃而下。 有一瞬间她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紧接着就是呼啸的风声。 低头能看到茂密的热带植被,壮观的珊瑚礁,绮丽的海岸线。 人生第一次有这样奇妙的感觉,脚下是蓬勃的生机,万里高空是无法预测的危险。 落地时,黎知晚都没回过神来。 顾禹谦扶住她,替她解下身上繁重的装备,摸了摸她的脸:“安全了。” 他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抱住,问:“晚晚,刚才在高空的时候,有想过死吗?” 黎知晚安静的抱住他,几秒后才低声开口:“…没有。” 她想着一定要和顾禹谦活下来。 顾禹谦稍弯腰,下巴轻轻抵在她肩上,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跳伞吗?” “不知道。” 顾禹谦:“安安坠楼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我带你体会过一次,往后…别再想这件事,也别做噩梦了。” “你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不该因为别人的错误反复惩罚自己。” “死亡多容易,我愿意陪着你死。” “可我们这一生太短暂了,我不想…我们之间这么遗憾。” 他字字句句满腔真情,所做的一切都试图抚平她所有的郁悒。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眸色颤动,带着心里都升腾起许多的热意来。 “顾禹谦,我好爱你。” 爱他永远温柔的神情,和不曾改变的尊重和偏爱。 一个温柔合格的爱人,远胜过无数心理医生。 那晚,他们回到酒店时,是夜里八点半。 城市下了一场细雨,雨水被海风吹散在落地窗上。 他们订的酒店是一套海景房,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翻涌的潮汐,海水拍打的礁石上。 黎知晚站在窗边,手指轻按在玻璃上,外面是在顺着玻璃往下流的雨珠。 顾禹谦洗完澡出来后,就看到她穿着睡裙站在窗边。 他走过去,从后面拥住她,什么都没问,陪她望着夜里翻涌的海水。 “下雨了。”他说。 黎知晚嗯了一声,转身抱住了他,头贴在他胸口。 顾禹谦环抱着她:“困不困?” “不困。” 黎知晚答完后,突然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她眸子很亮,带着雨水的潮湿。 顾禹谦低头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然后偏头吻在她唇上。 他吻的温柔,慢慢又用了些力道。 黎知晚被他吻的背靠在窗玻璃上,一片冰凉。 顾禹谦一边吻,一边弯腰托起她,将她双腿圈在自己腰上,慢慢朝床边走。 被放置的床上时,那个吻都未曾中断。 暖橙色的灯光照在她莹白的肩上,占据她耳朵的是窗外淅沥的雨声,最后却变成了他温热的唇。 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顾禹谦听到她嘤咛一声:“能…能关灯吗?” 顾禹谦一笑,抵在她耳边吻了吻:“宝宝,我想看着你。” 不等她回答,他的唇轻柔的落在她锁骨,一点点印在她每一处柔软的肌肤上。 雨水顺着透明的玻璃窗缓缓滑落,划成一道道模糊的痕迹,两人相贴的身影被夜灯映照在窗户上。 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撩起洁白的窗纱。 黎知晚的手不自觉向下,手指陷进他头发里。 室内是独属于她的,温婉的嘤咛声。 良久后,顾禹谦抬起头来,看着她迷离的眼睛。 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她身上细碎的汗,美的惊心动魄。 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住。 那么于他而言,就是这一刻。 顾禹谦慢慢走去了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的一个矩形小盒里取出一片,不疾不徐的拆开。 他背对着坐在床边,黎知晚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能清晰的看到他耳朵很红很红。 原来不止自己会害羞。 等他再次上来时,黎知晚只敢看了他一眼,就匆忙瞥开目光。 顾禹谦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居然有些认真的问她的意见。 …… 黎知晚闻言,直接侧头,拿过另一个软枕盖住自己的脸,声音都变得不正常:“……不要。” “我怕你疼。” “那也…不要。” 顾禹谦笑着将软枕从她手里拿走,低头吻住了她:“…那我来。” “疼了就跟我说。” 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否则今日也不会主动吻顾禹谦。 可做好心理准备是真,疼也是真。 她几乎一瞬间眼眶通红。 “疼……” 顾禹谦是很照顾她的,忍下身体所有本能的欲望,一点一点的照顾着她的反应和情绪。 甚至这场漫长初次里,于他而言,关注点从不在自己。 许久后,室内归回了一片宁静,玻璃窗上的虚影不再摇曳,顾禹谦的唇贴在她右耳,汗水滴落在她发丝里:“…晚晚,我好爱你。” 爱到仅有这一次,远远不够。 …… 次日两人醒来时,是中午三点多,床单换了新的,她身上穿着顾禹谦宽大的白色t恤。 昨晚顾禹谦抱着她去浴室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时,她迷迷糊糊闹着要穿衣服。 顾禹谦无奈的从行李箱翻了一件干净的休闲t恤,给她套在身上,才抱着她上床睡觉。 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在床上时,黎知晚动了动身子,抬手挡住阳光。 她抬手时才发现,顾禹谦的手还在她身上。 她顿时既害羞又尴尬,想趁着他还在睡觉,悄悄把他的手拿出来。 谁知刚动一下,身后的人就醒了,竟然还本能的轻揉了揉她,声音又倦又哑:“…想再睡会儿。” 黎知晚脸色涨红的开口:“能把手…拿开吗?” 顾禹谦眼睛都没睁开,顺手把她往怀里又抱紧了一些,手也没移开,这个时候倒有些耍无赖的语气:“不要。” “……” 然后他就再没说话了,黎知晚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之后她又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多小时。 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已经没有中午那般明亮了。 她翻了个身,出乎意料的,顾禹谦没在她身边。 正纳闷着,下方传来他的声音:“别动,我看看还红不红?” 他表情非常正经,仿佛做这件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宝宝,我想给你抹药。” “好不好?” 明明很克制了,但瞧着她还是有些受伤。 黎知晚的困意被他那句话直接浇灭,顿时坐起身,裹紧被子,好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就是觉得他…挺变态的。 顾禹谦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觉得实在可爱极了,笑得眉梢都是笑意:“我不都亲过么?” 黎知晚将脸埋进被子里,脑海里全是昨晚的画面,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不要再说了。” 真的好尴尬啊。 不知道别的情侣怎么度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她只想逃走。 顾禹谦坐回床上,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凑上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哄了她好半天,才说:“饿不饿?” 黎知晚的目光从他唇上移开,点了点头说:“有点。” “那我叫餐过来。” “好。” 那天顾禹谦打电话叫餐后,又回到卧室里,手里拿着一瓶白色包装的药,非要亲自给她抹药。 为了能够让她同意,来来回回说了挺多话。 黎知晚说什么也不听他的,将他直接推到浴室外面,然后关上门:“我自己来。” 浴室玻璃是磨砂的,能模糊看到他站在外面的身影。 黎知晚看着门:“…你能不能离远一点?” 顾禹谦:“不能,我想看着你。” “……” 怎么这么不讲理。 黎知晚转个身,站在最远的角落,自己折腾了好一会儿,也不清楚到底位置对不对,大概随便抹了些药,就穿上裙子,洗了手,打开了门。 刚出门,就听到他认真的问:“好了吗?我看看。” 黎知晚尽量面不改色,将药塞进他怀里,步调缓慢的从他身边离开。 看个鬼,怎么这么烦人。 第180章 (增2000)我见不得你难过。 十月初时,澳洲举行了一场大型的赛车比赛,那几天顾禹谦见她身体状况还不错,就带着她去看比赛。 其实并没有刻意联系见面,但在赛场附近还是遇见了沈彬。 他依旧是一头张扬恣意的银灰色头发,穿着特制的黑色赛车服,手拿着头盔抵在腰上,唇上还叼着一根烟。 见他们过来,沈彬将烟掐灭,朝他们走过去,唤了一声谦哥:“我以为你们不来呢?” 他一直都知道顾禹谦这些天带着黎知晚在澳洲玩,昨晚发消息问他来不来观赛,他也没回。 他还以为他们不来呢。 顾禹谦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稍显惊异:“没带女朋友来?” 沈彬笑得浮浪,给他虚指了一下身后五六米远的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倚靠在暗紫色赛车上,金发碧眼,穿着红色深v长裙,身材火辣。 他收回手,笑说:“昨晚刚谈的。” 顾禹谦就知道他死性未改,换个地方换个女友,懒得评价他这些事,揽着黎知晚说:“待会儿注意安全,别太逞能。” 沈彬轻嗯了一声,这才敢将目光落在黎知晚身上,声音平和的打招呼:“黎记者好。” 黎知晚抬眸看了下他,挽着顾禹谦的手臂紧了紧,抿唇道:“…你好。” 她仰头时,沈彬细致的注意到了她侧颈的吻痕,很淡,像是刻意用什么遮过,但还是能看出一些印记。 他眸光微动,刻意将视线暼开,但声音听着还是有些不自然:“谦哥,比赛快开始了,那我…我先走了。” “好。” 沈彬走后,顾禹谦带着她去了最高的观景台。 这场赛事的规格很高,最高的观景台只给特殊的贵宾提供,里面只有她和顾禹谦两个人。 吹来的风带着前几日雨夜的潮湿。 举目望去,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流,赛车场占地面积很大,呈环形状,赛事开始前,各色跑车依次进入赛道。 顾禹谦斜倚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人瞧着有些懒散。 他指着赛道起跑线的方向,说:“晚晚,你看见那辆暗紫色跑车了么?” 黎知晚点点头,说:“看到了。” 那辆车是里面最炫酷的,很惹眼。 顾禹谦笑得散漫:“你还记得高三时被程予馨撕坏的那个错题本吗?就是我拿这辆车跟沈彬交换的。” 黎知晚侧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和他交换?” 顾禹谦详细跟她解释了一下七年前的那件事,说沈彬的表姐是做文物修复的,他答应如果能完整修好错题本,就拿这辆车交换。 本来是说好借给他玩几周,结果这小子耍赖,车拿了,就直接不还了。 后来他想算了,给就给了。 黎知晚越听越觉得,他这买卖做的太不划算。 一个本子才几个钱,可这辆车何止天价。 顾禹谦一笑,看到她有些愁眉苦脸,抬手捏了捏她侧脸,笑说:“我觉得不亏,我见不得你难过。” “挺划算的,当年你拿到修好的本子后,笑得多开心。” 黎知晚将他的手拿下来握住,觉得他这人温柔美好到不可思议。 赛事是在中午三点整准时开始的,口令一响,所有赛车齐齐冲出赛道,以奔腾绝尘之势在环形赛道里冲刺。 那日天空蔚蓝,黎知晚望向赛道时,沈彬那辆暗紫色超跑和天际线自成一体,构成天然绝美的一幅画面。 顾禹谦曾说沈彬是天赋型赛车手,如今亲眼见证,才知道沈彬的确很有实力。 数十辆跑车,唯有他,遥遥领先。 就在黎知晚以为他会稳赢的时候,沈彬却在最后一个弯道剐蹭到右方护栏,速度瞬间缓下来。 当时脊椎突发的压迫性疼痛,让他控盘时微抖了下,才使得方向不稳,蹭到护栏上。 黎知晚看到他剐蹭到护栏时,心里的担忧使她本能的站起身来,盯着他的方向。 顾禹谦也很担心沈彬,跟着她站起身来,还打电话联系了救援队。 黎知晚远远看着赛道:“沈彬…会出事吗?” 顾禹谦安抚她,说:“没事,沈彬虽然好几年没参加这样大型的比赛了,但他很有经验。” “以前连冠。”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那辆暗紫色跑车重新规整方向,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冲进赛道。 由于最后一个弯道的严重失误,最终沈彬与冠军失之交臂,结果是亚军。 评委当即公布了毫无争议的结果,即使没在他面前,顾禹谦也能感受到沈彬的失落。 沈彬看着另一位年轻赛手拿下冠军,上前礼节性的拥抱了一下,然后慢慢朝着观景台的方向走。 他顺着电梯,到达了最高处的观景台。 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尽量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沮丧,而是笑着说:“谦哥,让你破费了,投资了这么大的一场比赛,我却没赢。” “说什么呢,人没事就行。”顾禹谦走过去,看着他左臂的伤:“我联系了医生,待会儿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黎知晚看着他身上的伤,不知道该怎么关心才能把握好分寸,只好默默的从桌上拿出一瓶水,走过去递给他,轻声说:“你…喝点水。” 沈彬看了她一眼,将水接过来,并未说多余的话,只说了个:“谢谢。” 他们三人坐下来后,没过几分钟,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走了进来,弯腰给沈彬处理伤口。 他袖口卷上去,露出小臂上一道划伤,伤口虽不长,但流的血有些多,看着触目惊心。 医生给伤口消毒时,沈彬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但没有吭一声。 顾禹谦蹙眉看着他的伤口,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妈妈苏书徽打来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他走后,黎知晚默不作声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沈彬。 他一直垂着头,右手拿着她给的那瓶水。 医生包扎完伤口,将后续需要涂抹的药放在桌上,说:“沈少,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每天换三次药,我将药给您放在桌上了。” 他说完后,沈彬这才抬起头来,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医生站起身,提着医药箱慢慢离开。 医生离开后,这间最高的观景台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没人主动打破沉默,黎知晚很是局促,伸手去拿桌上放的水,想借着喝水来掩饰尴尬和无措。 但她的指尖刚碰到瓶身,沈彬就将自己手里拿的那瓶水拧开,隔着桌面的距离递给她:“喝这个吧。” 黎知晚看着他停在半空递水的动作,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口后,拿在手里。 哪怕她性格再内敛,也在这样静默的氛围里如坐针毡。 沈彬盯着她拿水的手,主动打破了沉默:“这几天在这边玩,气候还适应么?” 黎知晚点了几下头,没看他,垂头说:“…挺好的。”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还没定。” “是这个月重新入职吗?” “…应该是。” “在这边饮食还习惯吗?” “…不太习惯,但还好。”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儿。 顾禹谦还没有回来,但两人能聊的话题,基本上已经聊完了。 黎知晚转头看他:“你不去…陪女朋友吗?” 参赛前,他还跟顾禹谦说,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怎么这会儿一直不见人影? 既然这些年新恋情从未间断过,黎知晚在心里以为,他应该已经放下了年少时的情谊。 沈彬淡淡的笑了笑,说:“她陪自己女朋友去了。” “?”黎知晚没听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沈彬一笑,骨子里那股浪荡劲又显露的彻底:“你还真以为我是她男朋友啊?” 黎知晚:“……”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怎么这会儿又反问自己? 沈彬看着她呆呆的神情,笑说:“那女孩性取向跟我一致。” “我俩都喜欢女的,没法谈。” 黎知晚这下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祈祷顾禹谦尽快回来,聊不下去一点了。 沈彬看着她明显局促,却装作很淡定的模样,就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黎知晚转头看他:“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彬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右手撑着下颌,翘着二郎腿说:“黎知晚,你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呆呆的?” 平时话不多,人闷闷的,向来不经逗,但有时候又特别犟。 他还能想起小时候在医院那段时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信,天真又可爱。 以至于后面很多年没见过她,他还在家里养过几只小白兔,就是觉得和她挺像的。 黎知晚听到他说自己呆,有些不满的别开眼,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 沈彬不自觉的手抚唇,唇边笑意明显,莫名的想问她:“黎知晚,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挺渣的?” 黎知晚听到他如此直白的问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从他平时的风流做派,以及许芷晴的事情来看,他确实挺渣的。 但无论何种缘由,他七年前拼死救自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他于她有重恩。 “我没觉得你渣。”黎知晚目光落在她左臂的白色绷带上,认真的问:“你今天在最后一个弯道…出了失误,是因为旧伤的影响吗?” “我听顾禹谦说…你好几年没有参赛了。” 沈彬看着她眼睛里细碎的光亮,别开眼,状似无所谓的笑笑,骗她说:“伤早就好了。” “竞技类比赛,有失误也正常,跟旧伤没关系。” 黎知晚总觉得他在刻意骗自己,直视他,声音很轻:“沈彬,以后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都可以开口,我会帮你的。” “我知道……我欠你挺多的。” “你不欠我什么。”沈彬将腿放下来,倾身看她:“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和愧疚。” “我只希望,你往后能过的开心一点。” 黎知晚闻言,眸光微动,手也不自觉握紧手里的那瓶水。 就在她沉默的那几分钟,观景台的门被推开,一声清亮的女音传进来。 “彬子,原来你在这儿躲着,禹谦人呢?” 女孩个子很高,又很年轻,头发蓬松的散开。穿着黑色短恤和皮衣,下身是紧身的短裤和过膝靴,衬着腿格外修长。 非常明媚,带着力量的美感。 沈彬站起身,唤了一声:“闻玥姐。” 闻玥笑得粲然,这才将目光投向黎知晚,不假思索的问沈彬:“新女朋友?这么漂亮,你小子吃的挺好。” “不是。”沈彬礼貌的指着黎知晚,说:“谦哥女朋友,黎知晚。” 黎知晚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自信明艳的闻玥,轻声说:“…你好。” 闻玥没应声,朝她面前走了几步,来回看了她一圈,才说:“原来你就是黎知晚?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 “你当年到底为什么移情别恋,甩了我弟啊?他拉着我喝酒,看着你俩的合照,哭的那叫一个惨烈。” “我就没看到他那么丢人过。” 黎知晚后退了一小步,轻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沈彬拉着闻玥,喊了一声姐:“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啊。” “人小姑娘现在和谦哥挺好的,你老提过去干什么?” 闻玥瞥他一眼:“我就好奇,问问嘛,你急什么?” 她话音刚落,顾禹谦拿着手机,从外面走进来:“聊什么呢?” 他径直走到黎知晚身边,拉着她的手,才看向闻玥:“你什么时候来澳洲了?” “就昨晚。”闻玥头疼的说:“陈季川真的快把我烦死了,我来澳洲躲个清净,顺便陪小男友。” 沈彬:“哪个小男友?” 闻玥:“就今天赛场夺冠的那个185男大,我谈了两周了。” “本来对他都没什么兴趣了,谁知道他今天居然能赢了你,一下子魅力值直线上升。” 沈彬:“……” 闻玥:“你以前都是连冠,今天怎么了,出这么大的失误?” 第181章 我今晚要跟她睡一起。 沈彬干笑了一声,说:“好几年没参赛了,手感不好,就失误了呗。” 他为了防止闻玥继续深问下去,主动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订个餐厅,大家一起聚聚?” 闻玥笑着说:“行啊,不介意我叫男朋友一起吧?” 沈彬:“都行,我无所谓。” 顾禹谦牵着黎知晚的手,垂眸问:“你想去么?”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可以。” 他们几人好不容易在澳洲遇见,不聚说不过去。 她不想拂了他们的兴致,倒也没有那么抗拒。 * 那日聚餐时,沈彬没带女伴,一共五个人,闻玥酒量不错,桌上菜没动多少,酒倒是快见底了。 沈彬对澳洲各大城市基本都很熟悉,这次订的餐厅楼层很高,侧目望去,能看见血橙色晚霞和蔚蓝无际的海岸线,海风徐徐吹进,让人心情都放松了很多。 桌上只有黎知晚一个人没有喝酒,除了偶尔吃些菜外,话也不多。但闻玥很热情,特意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 除了说些顾禹谦的事情外,还谈了很多自己的事。 她的小男友很白很乖,时不时给她添酒添菜,也不插嘴,看闻玥的眼神全是崇拜和欢喜。 这场饭局并没有黎知晚预料的尴尬无措,反而挺舒服的。 顾禹谦见闻玥和黎知晚聊的很融洽,便和坐在右侧的沈彬聊了起来,时不时看向她们两个女孩的方向。 闻玥似乎很喜欢她,说话时还经常上手捏捏她的脸,夸她漂亮可爱,劝她谈恋爱时性别适当放宽一些。 还说顾禹谦以后欺负她了,跟她说,她去收拾他。 黎知晚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乖巧的说:“顾禹谦对我很好,他不会欺负我的。” 闻玥酒喝的多,脸上泛红,越看她越喜欢,捧着她的脸,快速凑过去亲了一口:“晚晚,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禹谦以前谈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或许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太直接了,黎知晚被她亲的猝不及防,眼神都是呆愣的。 顾禹谦看到后,赶忙站起身,弯腰把闻玥的手拿开:“姐,你真的喝多了。” 他抬手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了黎知晚侧脸的口红印,说:“没事吧晚晚?我姐喝多了,她酒醒了我跟她说。” 黎知晚低声说:“…没事。” 闻玥抬手圈住黎知晚的脖子,摇头晃脑的说:“你胡说,我才没有喝多。” “禹谦,以后晚晚就是我亲妹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开飞机回国打你。” 顾禹谦失笑道:“好,你先把手撒开?” 闻玥:“我不。” “我今晚要跟她睡一起。” 顾禹谦:“……” 他给她男友示意,让他过来拉一下人。 她那小男友倒也听话,接收到顾禹谦的眼神后,就直接过来轻轻将人拉开了。 那天聚餐到最后时,全场喝醉的就只有闻玥一个人,直到离开时,她还在拉着黎知晚的手,说:“晚晚,你以后就是我亲妹妹。” 她表达感情的方式直接又热烈,一看就是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家族和父辈是她牢固的靠山,活的张扬又坦荡。 这样女孩,很难让人不喜欢。 她握着黎知晚的手,还在重复说:“我给你揍顾禹谦。” “你有姐罩着呢!” 顾禹谦浅笑着揽着黎知晚,看着闻玥的闹腾,对这个姐姐也是无可奈何。 唯有沈彬,在她一遍遍重复姐姐妹妹那些话时,眸色暗淡,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他倒也没插一句话。 他们几人散场时是夜里十点,闻玥喝的醉醺醺的,顾禹谦实在不放心,借口把她那个小男友支走,联系了个信任的司机送她。 那晚沈彬最先离场,临走时跟他们简单打了一声招呼。 司机来接他们的时候,闻玥还靠在黎知晚肩上,嘴里嘟囔着要带她去坐豪华游轮,请一群男模。 无论她说什么,黎知晚都笑着应下。 坐在车后座时,闻玥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顾禹谦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她,低声问:“肩膀累不累?” 黎知晚摇摇头,说:“不累。” 她挺喜欢闻玥的。 “就快到了。” “嗯。” 等到达酒店门口时,黎知晚使力把她从后座扶起来。 闻玥挣扎着摆手说:“晚晚,不用扶,我自己能走的。”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酒店里走,顾禹谦和黎知晚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摔倒。 确保她安全进到酒店套房,躺在床上后,黎知晚才挽着顾禹谦离开。 等送完闻玥,他们两个回到酒店里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那晚黎知晚洗完澡,将药服下,还不等顾禹谦从浴室出来,她就已经在床上累的快睡着了。 窗外夜色黑沉,微凉的夜风吹起洁白的窗纱。 顾禹谦将床边的夜灯按灭,在一片漆黑里上床,从身后抱住她。 还在问她:“困不困?” 黎知晚困的睁不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顾禹谦在她脸上亲了几下,有些别扭的说:“你怎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黎知晚迷迷糊糊的说:“什么?” 顾禹谦避重就轻的说:“连个晚安吻都没有。” “闻玥亲你,你笑得多开心,我现在亲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也不对我笑。” 这些话,他若是不关夜灯,也说不出口。 只能别扭的在黑夜里说出来。 但黎知晚那晚实在困到没听完他的话,就沉沉睡过去了。 以至于顾禹谦一个人闷闷不乐了好久,才抱着她睡着。 * 没过几天,闻玥真的打电话打到她手机来,说开车在楼下等她,带她去豪华游轮看男模。 还教唆她瞒着顾禹谦。 黎知晚并不擅长骗人,也做不出来这种事,将事情如实和顾禹谦说了。 刚一说,顾禹谦的脸就黑的跟什么似的,问她:“是不是真想去看男模?” 黎知晚讪讪的收回手:“…没有。” 第182章 (增1000)今晚看清楚了么? 最后,顾禹谦真的带她去了豪华游轮。 但遗憾的是,一个男模都没有。 闻玥花多少钱将人请过来,顾禹谦就花了三倍的钱把人赶走。 下午的豪华游轮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她和闻玥,以及顾禹谦和沈彬。 四人并排躺在靠椅上,带着墨镜,仰目望着水天相接的蔚蓝盛景,海浪涌动着,激起一层层浪花。 如此绝美的自然盛况,会不自觉的让人心情放松下来。 闻玥凑在她耳边说:“你怎么还跟禹谦说了?看吧,那小子就是个大醋缸,男模全被他给赶走了。” 黎知晚说:“他是我男朋友,我觉得…不应该骗他。” 闻玥一笑:“你就跟他说你出来见我了呗。” 黎知晚低声说:“我觉得不好。” 闻玥看到她认真的神情,笑得更大声了一些:“禹谦说你是江城市高考状元,数学都考了满分,那你怎么看起来呆呆的?” “你们学霸都是这个样子吗?怪招人稀罕的。” 黎知晚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只好转移话题:“姐姐,你男朋友呢,你为什么不带他来?” 闻玥喝了一口红酒,慢悠悠的说:“踹了。” 黎知晚惊讶的啊了一声,问她:“为什么?” 不是刚谈了两周多吗?为什么突然分手? 闻玥将高脚杯放在桌上,很直接的将原因说出来。 “昨晚摸了他的居居,觉得聊胜于无,就踹了。” 黎知晚哦了一声,虽然没听懂,但也没多问什么。 顾禹谦和沈彬去另一侧下海玩游艇去了,黎知晚朝后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还没回来。 闻玥看到她回头,感觉她对自己刚才说的原因毫不惊讶,直问:“我刚才说的话,你该不会没听懂吧?” 若是听懂了,以她的性格,该脸红害羞才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黎知晚拿着饮料喝了一口,诚实的点了点头。 闻玥看着她的反应,觉得这里也没有外人,便起了逗她的心思,说:“那待会儿禹谦回来,你问问他,他肯定知道。” “好。” 黎知晚刚将手里拿的饮料放在桌面上,顾禹谦和沈彬就慢慢从夹板另一侧走回来。 他们俩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正拿着白色毛巾擦头发。 顾禹谦坐回她身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想没想我啊?”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想。” 沈彬看了她一眼,擦着头发坐在另一旁的躺椅上。 闻玥还在催促她:“你可以现在问他。” 黎知晚真的就把刚才闻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挑着疑问的点,复问了一句:“追追是什么?” 顾禹谦被她问的一愣。 就连沈彬也怔住了。 顾禹谦顺手把手里的毛巾盖在黎知晚头上,手轻捂在她耳朵上,看向闻玥:“姐,你一天乱教她什么呢?” 闻玥噗嗤笑了一声,拿起桌面上的红酒喝了几口,才憋着笑说:“真不是我教的。” 黎知晚将毛巾拿下来,眼神澄澈的看着顾禹谦:“追追是什么呀?你怎么不说。”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顾禹谦:“……” 黎知晚的视线透过他的肩膀,移到沈彬身上,指望着他能回答自己。 沈彬匆忙拿起桌上的饮料,借此摆手:“…别看我,我真不知道。” 顾禹谦闻言,赶紧扳正黎知晚的脑袋,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晚上跟你说。” “先别问了。”他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乖。” 黎知晚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觉得这群人简直莫名其妙。 * 那夜他们四个人是个游轮上过夜的,卧室很多,本来是给那些请来的男模安排的。 现在空荡荡的,最后干脆一人挑了一层睡。 黎知晚洗完澡后,觉得夜里有点冷,就将窗户关严实了。 顾禹谦从浴室出来后,看到她弯腰关窗户,走过去顺手将窗户关上。 他抱着黎知晚坐在沙发上,侧面能看到黑夜里暗沉的大海。 黎知晚横坐在他腿上,头抵在他肩上,倦怠的说:“困了。” 顾禹谦说:“还不能困。” “为什么?” 他一笑:“还没回答你下午的问题呢?睡不着。” 黎知晚圈住他的脖子,说:“那你说,我听着。” 顾禹谦的唇贴在她耳侧:“不能说,得看。” “看什么?” 顾禹谦握着她的手,说:“你不是问追追是什么吗?就是这个。” 黎知晚的脸色瞬间涨红,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都不正常起来:“…为什么?”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称呼了。 顾禹谦笑得恣意,伸手将她的腰往前带了点,让她坐的更近一些。 “网上谐音梗。”他解释道。 黎知晚脸更红了,脑海里全是下午时,她傻乎乎问出来的问题,竟然还问了好几遍。 她越回忆越想找个地方钻起来,逃离这个世界。 “闻玥姐姐和沈彬…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 “怎么会。”顾禹谦偏头在她脑袋上亲了一下,说:“你可爱死了。” 黎知晚很委屈的说:“…只有你会这么觉得,他们肯定觉得我是变态。” 当众问这些话,相当于性骚扰别人。 她挺看重别人对她的想法的。 “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 顾禹谦听出她真的有点委屈,捧着她的脸说:“晚晚,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者无罪,而且你并没有让他们不快。” “我姐闻玥很喜欢你的,我都没见过她这么喜欢一个女孩,要不是知道她性取向是男的,我还真有些吃醋。” “你不知道,她前几天亲你脸,我还挺吃醋的,你都不关注我。” 黎知晚被他这些话逗笑,也没有刚才那些委屈了,主动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她其实并不会哄人,但每次只要主动吻顾禹谦一下,他就会瞬间心情变好。 这一招好像每一次都很管用。 但每一次,以她主动吻开始,到最后气氛就会慢慢失控。 那夜,豪华游轮在海面上沉浮。 …… 最后时,顾禹谦坐起身将她拥进怀里,下颌的汗珠沿着腹肌纹理,滴落在她身体上。 他轻咬着她耳朵:“…宝宝,今晚看清楚了么?” 第183章 分了。 次日一早九点,他们四人才陆陆续续到游轮二楼的餐厅用餐,外围依旧是比天还要蔚蓝的海洋。 她和顾禹谦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闻玥一个人。 顾禹谦牵着她的手坐下来:“都这个点了,沈彬还没起?” 闻玥扬起手机,给他指了下屏幕时间,屏幕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五。 “你起的也不早。” 她放下手机,挑眉笑问:“昨晚问题解释清楚了?” 顾禹谦轻咳了一声,没回答她的话,给黎知晚倒了杯热水,说:“喝水。” 黎知晚接过来,低着头说:“谢谢。” “这怎么…嗓子都哑了。”闻玥凑到她耳边,捏了捏她通红的耳朵,看到了她耳朵上明显的齿痕,笑着调侃:“晚晚,你应该都清楚了吧。” “还有疑问的话,让他今晚再多跟你解释几遍。” 黎知晚脸红到没办法抬起头来。 无论闻玥说什么,她都胡乱的嗯了几声。 最后还是顾禹谦救了她,拉了个椅子坐在她俩中间,阻挡了闻玥的滔滔不绝:“姐,你大早上不饿么?还在这说。” 闻玥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这都快中午了。” “再说你们来之前我都吃过了,最近减肥,我得少吃一些。” 她刚一说到减肥的事,就又将头凑过去,捏了捏黎知晚的脸蛋,说:“你可不能减肥,你快瘦的跟麻杆一样,得多吃些。” 她倒了一杯热牛奶,在桌面上给黎知晚推过去:“把牛奶喝了。” “…好。”黎知晚乖巧的喝了一些。 她刚将那杯牛奶放在桌面上,就看见沈彬从楼梯下来,走进了餐厅。 他穿着宽松的印花衬衫和短裤,手扒拉着碎发,睡眼惺忪的坐在她们对面:“早啊。” “都十点了,还早。”闻玥见他那副没睡醒的样子,调侃道:“你昨晚干嘛去了?没女朋友陪着,还睡到这个点。” 沈彬拿着一片面包咬了一口,手肘撑在桌面上,声音懒懒的:“昨晚睡不着,打了几把游戏,结果五连跪,气的我更睡不着。” 顾禹谦笑他:“最后赢了么?” “没有。”沈彬将面包放下,没什么胃口的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我骂人被封号了。” 黎知晚隔着桌面的距离,看了一眼他。 很难想象,骂的得有多难听,才会被封号。 沈彬翘着二郎腿,问:“今天什么安排啊?玩什么?” 闻玥说:“我想带着晚晚去潜水。” 顾禹谦没什么意见,只是说:“我带她去。” 沈彬说:“那就一起玩呗,我也好久没潜水了。” 顾禹谦看着他懒洋洋的模样,问:“左臂伤口怎么样了?能碰水么?” “没什么大碍。”沈彬随意卷起袖口看了看:“快好了都,不影响。” 黎知晚看了他左臂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将剩下的半杯牛奶默默喝完。 闻玥正玩着手机,目光移到对面他身上,问:“我记得你不是谈了一女朋友,时间还挺长的,这次怎么没带过来?” 沈彬笑问:“姐,你说哪个?我谈的多了去了。” 闻玥:“就时间最长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姓许吧?” “我记得我还见过她一面,长的虽然没你以前谈的漂亮,但对你蛮不错的,你谈了那么多,就她看着对你是真心的。” “这次怎么没见你把她带过来玩?” 黎知晚听到她说姓许的姑娘,就猜到是许芷晴,愣了一下,看向沈彬。 沈彬闻言,淡笑了一声,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只简单说:“分了。” “为什么?”闻玥问。 沈彬:“倒也没什么,就是不想耽误人家。” 闻玥笑他:“那你这分手,还算好心?” 沈彬笑笑,说:“算吧,主要我也不喜欢她,在一起没什么意思。” 起初刚分手那几天,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但时间长了,也就那样。 不喜欢也不会变成喜欢。 闻玥给自己叉了块水果,咬了一口说:“你不喜欢,你跟人女孩在一起,你闲的慌啊?” “可不是闲的。”沈彬淡淡道。 黎知晚听着听着,就有些替许芷晴生气,将勺子往杯子里放下,发出一声轻响:“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顾禹谦看着她站起身,朝沈彬那边瞥了一眼,意思是他没事老提这些破事干什么。 然后就快速跟上黎知晚的脚步。 他们刚一走,闻玥说:“我怎么觉得晚晚有些生气。” 沈彬将视线收回来,点了一根烟,说:“许芷晴是她好朋友。” 闻玥有些惊讶:“怪不得。” “你是真够气人。” 沈彬吸了一口烟,没再说话。 良久后,才说:“姐,你觉得谦哥跟…黎知晚最后能成么?” “不好说。”闻玥也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示意他将打火机抛过来。 沈彬顺手把打火机轻抛给她,才听到她继续问:“晚晚家世不太好吧?” 沈彬问:“你怎么知道?谦哥跟你说的?” “这还用得着他说。”闻玥轻吐出一口烟圈,红唇艳艳:“一眼都能看出来。” 他们这群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是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家世如何?只一眼就能看出来。 被金钱和权势滋养长大的人,骨子里的从容自信遮都遮不住。 黎知晚做事谨小慎微,就连生气最多也只是悄然离场。相处的种种迹象都能看出来她家世不好,且父母不怎么疼爱。 闻玥指尖夹着香烟,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了。” 沈彬问:“可惜什么?” 闻玥唉了一声:“这么好的姑娘,最终也只能沦为禹谦的一段经历。” 抛却所有,她真的很喜欢黎知晚这个人。 小白兔没有人会不喜欢。 沈彬听着她话语里的怅然,心情低落了很多,烟也抽不下去了。 他将烟按灭,问:“姐,顾家近几年有没有属意的联姻对象?” “暂时还没听舅舅提过。”闻玥看着淡青色的烟圈,缓缓道:“你也知道,禹谦的婚事,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他不仅是顾家独子,又是苏家独苗。” “他的婚事直接关乎顾家,苏家和闻家三大家族的利益,根本不是他喜欢谁,就能娶谁的。” 第184章 我宠她。 沈彬听完她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闻玥将烟按灭,说:“不过我倒是听舅舅说过一回,好像…苏老爷子挺想让程家姑娘嫁给禹谦的。” 沈彬蹙眉:“程家姑娘?不会是程予馨吧?” 闻玥:“除了她还能有谁。” 沈彬:“顾伯父同意了?” “舅舅当然没同意,程家哪够资格和顾家联姻?更何况程家人做事不够稳妥,将来指不定什么样呢。” “但禹谦外公,也就是苏老爷子一直想撮合这门婚事,但我估计舅舅这边不会松口。” 沈彬看向她:“那顾爷爷呢?他什么意见?” 最后顾禹谦的婚事,如果非要有一个人能拍板决定,那一定是顾老爷子。 闻玥唉了一声,手撑着脑袋说:“我外公避世好几年了,我都半年没见过他了,也没听说过他的意见。” “不过我猜,最后定的绝对不会是程予馨。” 沈彬点了点头,缓了几秒后,语气轻松的问她:“姐,闻家那边就没催催你的婚事?” “着什么急啊。”闻玥笑说:“他们催他们的,我浪我的。” “反正闻家就我一个独生女,没什么压力。等我玩够了,该联姻联姻,该继承家产就继承家产。” “反正跟谁结婚都一样,到最后也没啥区别。” “婚后实在不满意了,就各玩各的。” 沈彬笑了笑,没说话。 闻玥调侃他:“你呢?沈伯伯没催你?” 沈彬扯唇笑了笑:“姐,我们这群人都等着你呢,你得结我们前面。” 闻玥低骂了一句,站起身说:“不跟你瞎扯了,我去找晚晚玩了。” * 那日顾禹谦带着黎知晚潜入很深的海底,看到了陆地上未曾见过的生物。 海底幽蓝静谧,却隐藏着蓬勃盎然的生机,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生命体围绕着她游动。 黎知晚在顾禹谦的鼓励下,还上手去摸了摸。 它们对人类很和善,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又辗转着游走。 这样幽闭未知的环境,她本该会感觉到很害怕,但顾禹谦一直紧紧抓住她,慢慢的便没有了任何害怕。 爱一个人,就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就像她信任顾禹谦一样,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 之后的那些天里,他们离开了游轮,坐着直升机环看整个澳洲地貌,沉浸在美妙绝伦的自然美景里。 她这一生,目前只有这些时刻是真正意义上轻松且愉快的。 让人流连忘返。 他们要离开澳洲那日,是十月二十五号。 长达将近一个月的相处,闻玥越来越喜欢黎知晚,知道她要离开时,格外的舍不得,在前一天就给她斥巨资买了很多礼物。 各式各样的衣服和包包,甚至还买了两辆车送给她。 黎知晚很不好意思,一直在感谢她,推脱着不要礼物,说上飞机也没法带这么多东西。 闻玥让保镖将那些礼物放在两辆车里,说:“怎么会放不下?让禹谦安排私人飞机回国,顺便把这两辆车给你运回去。” 顾禹谦没什么意见,本来这趟回去就是安排的私人飞机,说:“好。” 黎知晚觉得太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收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说:“姐姐,心意我领了,但礼物真的——” 闻玥手动上手给她闭麦,捂着她的嘴唇说:“给你就拿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推脱我生气了啊。” “要真觉得不好意思,我过段时间回国,你请我吃饭。” 沈彬笑着插嘴:“黎知晚,你要不收的话,那就劝闻玥姐把这两辆车送给我吧,我挺喜欢的。” “赶紧滚。”闻玥指着他:“你从禹谦那里要车,现在又跑到我这里要,你多少车了啊。” 沈彬笑:“我从不嫌车多,大不了再买个车库放,多大点事。” 闻玥:“要点脸吧。” 她将手放下来,在黎知晚脑袋上摸了摸,说:“去那边看看礼物喜不喜欢,我跟禹谦说个事哈。” “彬子,你带晚晚去试试车。” 黎知晚猜到他们要聊的,可能不想让自己听到,轻轻嗯了一声,就默默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沈彬打了一声招呼,也跟着她过去了。 看着他们离远了一些,顾禹谦才问:“姐,你想说什么?” 闻玥从黎知晚的背影里回过头来,说:“禹谦,你和晚晚谈多久了?” “七月初开始的,快四个月了,怎么了?” 闻玥看着他:“你跟舅舅说过么?” “说过,还打算今年过年安排她跟我爸见一面。” “舅舅什么反应?” “也没说什么。”顾禹谦看了看黎知晚的方向,说:“就说不会干预我谈恋爱。” 闻玥猜到是这个说法,轻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挺喜欢晚晚的,我也说不明白,就像是那种…基因里的喜欢。” “你懂吗?” “我不懂。”顾禹谦眉心轻蹙,心态起伏了好几下,才说:“我也不敢懂。” “不是姐,你…你跟我交个底,你是喜欢男的吧?” 闻玥嗤然笑了一声,故意吓他:“也可以喜欢女的。” 顾禹谦眼神定定的看她:“你别吓我。” “你想什么呢?”闻玥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直女,铁直。” 顾禹谦松了一口气:“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玥神情正经起来,缓声说:“我想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在一起了,你把她送到我身边来,我宠她。” 顾禹谦表情微变,觉得闻玥铁定是个双性恋。 “姐,你要是这种感情,我以后都不敢让你们俩见面。” 分分钟把人撬走。 闻玥还想解释什么,可顾禹谦是一点也不想听了,说:“我今晚就带她回国。” 闻玥骂他小气鬼。 顾禹谦一脸无奈:“你都这么说了,还好意思说我小气?” 闻玥戚了一声,朝沈彬和黎知晚的方向看了一眼,挑眉说:“你也别光防着我。” “你瞅瞅沈彬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第185章 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那辆车是敞篷跑车,顾禹谦远远望过去时,能透过侧车门,看到沈彬的面容。 黎知晚坐在驾驶座上,低头鼓捣着什么。 沈彬坐在副驾驶上稍倾身,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视线落在黎知晚身上,眉眼里满含笑意。 如果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那么想刀一个人的眼神也藏不住。 顾禹谦沉着脸往他们的方向走。 沈彬并未注意到顾禹谦正在走过来,食指轻轻在黎知晚脑门上点了一下,笑说:“跟我说说,哪个驾校老师教你在艳阳天开雨刮器的?” 黎知晚还没找到关雨刮器的按钮,有些窘的低声解释道:“这车…和驾校的车不一样。” 她的驾照是同一年暑假和许芷晴一起考的,但考了照之后,就没有碰过车,更没开过车,余下的只有贫瘠的理论知识。 如今时间隔的太久远,理论知识也所剩无几。 沈彬慢慢低头,看到她窘的脸红,勾唇笑了笑:“考完试,就把知识全还给教练了?” 黎知晚:“……” 她沉默了几秒,才转头看他:“…要不今天就试到这里吧,我回去再看看考驾照的那些理论知识。” 沈彬还在那笑,任由雨刮器刷空气,唇角就没放下来过:“黎知晚,开车光靠背书是没用的,你得上手开,开的多了就会了。” “你以为我那些赛车冠军,是靠埋头背书背来的?” “我要是背书,早被对手甩八百年了。” 黎知晚:“……” 话怎么这么多。 黎知晚轻抿了下唇,说:“…我不想让你教我了。” “怎么?”沈彬一笑:“嫌我态度不好?”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没说话。 半天什么都不教,光在这里嘲笑她,真的好生气噢。 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深呼吸一下,说:“我自己来,不用你教。” 沈彬凑近了看她,两人面容仅隔几寸的距离,温声问:“真生我气了?” “我错了。”他声音软下来:“不生气了。” “我跟你道歉。” 他话音刚落,顾禹谦的手放在他那边的车门,一手按在他后颈,把他拉回副驾驶位上:“聊什么呢?凑这么近。” 沈彬回眸看到是他,扯唇唤了一声谦哥,声音还算平稳的说:“她找不到关雨刮器的按钮,我想着…帮她一下。” 顾禹谦哦了一声,稍倾身过去,在方向盘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冷声说:“没长手?用脸过去按?” 沈彬干笑了几声,赶忙打开车门下车,笑说:“这车版型新,我不是…太熟,就凑过去看看嘛。” “谦哥,你吃我这醋,就太冤枉我了啊。” 顾禹谦沉着脸,没说话,始终觉得沈彬刚才的举动有点过了。 “我撤了哈,你们聊。” 沈彬说完后,就麻溜的离开了。 他离开后,顾禹谦上车坐在副驾驶上,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练的怎么样了?” 黎知晚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我驾照是大二暑假考的,太早了,我已经忘记…怎么开车了。” 顾禹谦笑意很淡,还是有些介意沈彬刚才和她过分亲密了,但没表现的太明显,只是说:“这事不急,我回国抽时间陪你慢慢练。” 他话音一转:“沈彬刚才跟你聊什么呢?” “没什么。”黎知晚转头看他:“他什么也没教我,就一直在那里…嫌我笨。” 她觉得沈彬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在嫌弃她笨。 想到这儿,她又说道:“不想让他教我。”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轻笑了一声,伸手在她耳朵上摩挲:“不委屈了,以后我教你。” “回头我就去说沈彬,不生气了。” 黎知晚闷闷的嗯了一声,看着前方沈彬离开的背影。 闻玥也穿着黑色修身长裙站在那片视野里。 黎知晚叹了一口气,说:“闻玥姐…什么时候回国?” 顾禹谦抬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吃味的说:“怎么,还没走就想上了?” 黎知晚:“有点。” 顾禹谦闻言,阴阳的说:“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 “别想别人了。”顾禹谦倾身过去,板着她的脸轻咬了一口,复而看着她侧脸上的一小圈齿痕:“也不见你想我。” 黎知晚稍微吃痛,抬手摸了摸脸,蹙眉瞪他。 顾禹谦一笑,将脸凑到她唇边,说:“你还回来。” “多咬我几口,我不介意。” 黎知晚推了下他:“不要。” “好啦。”顾禹谦在她侧脸那圈齿痕上亲了一下:“回家。” “今晚可以解锁个新场合。” “解锁什么?”黎知晚问他。 顾禹谦笑说:“晚上上了飞机告诉你。” “走了。” 等顾禹谦和黎知晚离开后,沈彬才慢慢走回闻玥的身旁,抬头看着碧蓝的天际线,只觉白昼漫长,再也没有前阵子玩乐的心情了。 闻玥意有所指的说:“睹物思人呢?” 沈彬笑的寡淡:“我思谁啊。” “我猜是晚晚。” 沈彬一怔,随即说:“姐,你这猜哪去了?我思她干嘛。” 闻玥像是看透了一般,视线落在他明显掩饰的面容上:“我也纳闷呢。” “这些天咱们四个每次一起吃饭,晚晚哪道菜多尝一口,你就将那盘菜默默往她那边推。” “桌上乖的,一根烟都没抽过。” “不是姐。”沈彬勉强笑了几声:“你和谦哥都没抽烟,我也不好意思抽啊。” 闻玥摇了摇头,笑说:“沈彬,我还不了解你,平时混球成什么样?真当我不知道?” “你还在乎什么场合?” 沈彬偏头笑了下,再看她时,恢复了往日那股浮浪劲:“姐,你真的想多了,我再混蛋,也不敢跟谦哥抢女人。” 闻玥注视着他:“不抢,跟不喜欢是两码事。”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的看见,黎知晚低头时,沈彬的视线就会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黎知晚抬头时,沈彬又会快速将视线挪开。 闻玥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就从未走眼过。 如此小心翼翼,说是不喜欢,谁信啊? 也就是顾禹谦拿他当亲兄弟,太信任他了,所以反应迟钝罢了。 闻玥提醒他:“要是你喜欢禹谦以前谈的那些小姑娘,那我估计没多大事儿,因为他根本没放心上。” “但你要是喜欢黎知晚,他百分之一万跟你翻脸。” 第186章 我们还没在飞机上试过。 沈彬苦笑一声,既然瞒不过闻玥的眼睛,也不打算装了,直问:“真这么严重?” 闻玥:“你说呢?” “你想想,晚晚如果是你女朋友,禹谦像你这么喜欢她,你什么心情?” 沈彬没说话,从兜里摸出一根烟,蜷着手点燃烟,嗓子有些发哑:“是挺难受的。” “换我,也接受不了。” “那不就得了。”闻玥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我就是提醒提醒你。” “你要是不打算坦白,那就藏的好点。” “要是真打算说清楚,那就别藏着掖着,趁早说明白。” 她有些语重心长的说:“彬子,我比你大几岁,感情的事比你看得透彻。” “既要又要的人,往往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可别搞到最后,爱情友情都沦为一场空。” 沈彬指尖夹着烟,垂着头看地上规整的几块暗色石砖,良久后说:“…姐,我明白。” 闻玥像是长辈一样,在他那头银灰色头发上来回扒拉了几下,调节气氛似的说:“啥时候染的?是蛮帅的,把造型师推给我。” “行。”沈彬抬眸笑了笑,用指腹将烟蒂捻灭:“等你回国找我。” “没问题。”闻玥垂头看了眼他手指处,思考了几秒,说:“禹谦和晚晚今年七月才在一起的,他俩中间分开了七年,你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追晚晚,怎么就不动呢?哪个时候还没喜欢上她?” “主要人也不喜欢我。”沈彬笑意苦涩,半带遮掩的说:“我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啊。” 闻玥都被惊讶笑了:“你还能追不上?” “就你那钓妹的手段,在我心里,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你但凡出手,还有你追不上的?” “何况晚晚打眼一看,就是小白兔一个,以你的情商和手段,还能追不上?” 沈彬闻言,将捻灭的烟蒂隔空抛向几米远的垃圾桶里,说:“你不懂,她不一样。” 至于这些事,就不能再同闻玥说了。 他看着一望无垠的湛蓝天空,叹了口气,说:“我也得回国了,公司里攒了一堆事。” 闻玥笑他:“不去蹭禹谦的私人飞机?” 沈彬:“我要真这么没眼力见儿,谦哥八成得把我从飞机上扔下去。” 闻玥笑了笑,说:“一路平安,到了给我发个微信。” “好。” 沈彬转身走了几步,定身回头说了一句:“姐,这事别告诉谦哥,行么?” “我不想让他知道。” 闻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又问:“晚晚知道你的感情吗?” “她应该…不知道。”沈彬轻声说:“她以为我现在不喜欢她了吧。” 闻玥大概猜出来一点,毕竟这些年他莺莺燕燕未曾中断过,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是个长情的人。 “走了,姐。”沈彬转身,散漫的朝后挥了挥手。 * 那日,私人飞机在深夜出发,以极快的速度升入万里高空。 黑夜里,白日蔚蓝的天空化为了浓稠的黑色幕布,只能往下看到几个发着微弱光亮的灯塔。 顾禹谦从浴室走出来,看到黎知晚穿着睡裙半跪在床边,趴在侧面的封闭窗口往下看。 他走过去,慢慢拥住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夜色:“在看什么?” 黎知晚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自顾自离开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份礼盒,走到床边递给他,轻声说:“送你的礼物。” 顾禹谦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和闻玥姐一起逛街的时候,她陪着我一起挑的。”黎知晚稍作停顿,才继续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送我东西,我就想…也送你一些东西。” 顾禹谦坐在床边,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圈住,说:“我送你不是应该的么。” 他一边说,一边将礼盒打开。 其实刚看到礼盒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某大牌领带了,但打开之后还是难掩开心:“谢谢宝贝,我很喜欢。” 黎知晚坐在他怀里,点头说:“喜欢就好。” “你付的钱?”他猜到黎知晚不可能让闻玥付钱。 “嗯,我工作时存了一些钱。” 顾禹谦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有些心疼她花自己的钱,说:“以后别买这么贵的给我,我用点差的就行。” 黎知晚闻言,轻蹙眉说:“那怎么行?” 顾禹谦笑说:“我用什么无所谓,但你得用最好的。” “不行。”黎知晚抱住他,低声说:“我以后赚钱了,要给你买更好的。” 顾禹谦将领带放在床上,回抱着她,说:“好,都听你的。” 黎知晚靠在他肩上,说:“我其实也偷偷给闻玥姐买了礼物,我担心她不收,就放在她车里了,希望她能看到。” 顾禹谦说:“好,我回头跟她说。” 他突然想起今天中午试车的事,将她从怀里拉开,捧着她的脸观摩了几秒,说:“你…没给沈彬买礼物吧?” 黎知晚不解道:“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若是给沈彬也买件礼物送过去,就多少处的有些微妙了。 顾禹谦满意的说:“没什么,就问问。 要真的买了,他今晚酸得睡不着。 两人正聊着天,黎知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回去想跟芷晴他们约一下,顺便和菁菁谈谈,我担心她。” “好,回国休息两天,就送你去。” “嗯。” 顾禹谦在她耳朵上摸了摸,问:“困不困?” 黎知晚说:“还好。” “那要不要…解锁个新场所?”顾禹谦覆在她耳朵上吻了吻:“我们还没在飞机上试过。” 第187章 我们永远不分开。 那夜,飞机行驶在上万里高空,远离陆地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她和顾禹谦在情事里缠绵,封闭窗口下是黑沉的,一望无尽的海洋。 欲望在更迭,爱意翻涌不消。 这场感情前途渺茫,明明她才是没安全感的那一方才对,可似乎顾禹谦比她还要害怕。 害怕他们之间最后没有结果。 害怕这场时隔七年的重逢,再次沦为生命里的黄粱一梦。 最后几次时,顾禹谦借着昏黄的灯光,注视着她因为情潮而泛红的脸,声音低而哑:“晚晚,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好。” 前路平坦也好,荆棘也罢,既然决定相爱,就必须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漫漫人生里,能与一人惺惺相惜,被他奉为至宝,总好过那么多爱而不得和触之不及。 听到她的回答后,顾禹谦再次俯身吻她。 所有交融相贴的每一刻,都伴随着炙热的,不断攀升的爱意。 夜晚,萦绕在黎知晚耳边的是他每一句说出口的爱和喘息声。 黑夜无尽延绵,在爱意到达极致时破开天光。 * 他们到达京北时,是次日晚上八点,来接他们的是许久未见的罗均。 黎知晚没怎么休息好,上车就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原本还跟顾禹谦汇报工作的罗均,见她睡着后,也不敢说话,就专心致志的开车。 等回到圣和苑,顾禹谦将睡着的黎知晚抱回卧室床上,迈步走下楼后,罗均才犹犹豫豫的低声说:“顾总…您一个多月没来开过会,苏董和集团其他董事对您有很大怨言,前几周集团例会,好几位董事都说…都说您……” 顾禹谦声线低冷:“说我什么?” 罗均大着胆子说:“他们说您…因情丧志,借此说您还得再历练几年,近些年…不适合接手苏董的位子。” 顾禹谦闻言,冷笑一声,说:“这群老东西平时中饱私囊,尸位素餐,如今倒是团结起来想把我拉下水。” 罗均:“那顾总…我们该怎么办?苏董那边应该也很为难。” “你小瞧我妈了。”顾禹谦思索了几秒,沉声说:“这些事往后都好处理,周庭那边最近有没有动静?” “倒没什么异常,除了继续并购其他医药企业的动向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偶尔去清大和京大参加一些学术会议。” 顾禹谦嗯了一声,从客厅的桌上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说:“继续盯着,周庭这人城府深,得防着。” “好的顾总。”罗均将积攒的几份文件递给他看。 顾禹谦坐在沙发上,夹着烟的手随意拨了几页纸,随口问道:“周庭在外面参加学术会议时,有接触什么可疑的人么?” 罗均思考了好一会儿,不清楚什么才算可疑的人,只好尽可能答道:“他身边大部分都是搞科研的科学家,或者经商的,好像…没什么别的人。” “对了顾总,我们的人有一次看到他和程弘昌握手,还聊了一会儿,但也是在一次正规会议上,没什么出格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之后还有没有再联系了。” “程弘昌?”顾禹谦手指一顿,淡蓝色烟圈慢慢拢上他淡漠的眉眼。 “是的,应该不会看错。” 顾禹谦将烟在桌上按灭,注视着散落的烟灰:“有意思。” 没想到,周庭比他料想的还要有野心,这么快就妄图搭上程弘昌这艘船。 可程家这船,易上难下。 船要真沉了,这局面就更有意思了。 罗均摸不清他的想法,只好问:“顾总,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什么都不做。”顾禹谦说:“就安心的等。” 罗均不解道:“等什么?” 顾禹谦笑了下,没说话。 良久后他才说:“后天你不用跟我去顾氏,负责送晚晚去见朋友。” 第188章 比跟在沈彬身边要好得多。 十月二十八日清晨七点,天气带着初秋的一些凉意,楼下花园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晶亮的露珠。 黎知晚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发现身边没人,就本能的睁开眼睛。 顾禹谦正在床边系领带,见她睁眼,轻声问:“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黎知晚摇了摇头,缓解了几秒困意,坐起身来看他。 顾禹谦朝床边走了几步,弯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将她买的那条领带递给她,说:“想让你给我系领带。” “…好,但我不太会。”黎知晚说着不会,但还是抬起手来,试探性的给他系领带:“我试试。” 手法笨拙,一看就是第一次系。 顾禹谦很有耐心的弯着腰靠近她,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好让她不用太费力。 系了有两三分钟,黎知晚才勉强在顾禹谦的帮衬下,将领带系好。 看着不太齐整,黎知晚说:“要不我重新试试?” 顾禹谦垂眸抚了抚领带,说:“挺好的,不用。” “好吧。” “你今天是要去顾氏么?”她问。 顾禹谦从沙发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西装,一边穿一边懒懒的说:“一个多月没去开会了,再不给那些老东西面子,我怕他们狗急跳墙,给我惹出事来。” 黎知晚还有些困,嗯了一声,就没再多问什么。 顾禹谦穿好西装后,在她脸上摸了摸,说:“这会儿还早,你再睡会。” “…嗯。” “你跟许芷晴她们约好时间了吗?” 黎知晚:“昨晚约好了,是今天下午五点。” “好,我安排罗均送你,等你聚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黎知晚仰头看他,睡眼惺忪的说:“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顾禹谦嗯了一声,又不舍的弯腰抱住了她,下巴轻抵在她肩上,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晚晚,你记得想我。” “我处理完集团的事就去找你。” 黎知晚听着他的撒娇,抬起手回抱着他:“好,会想你的。” 她本质上不是一个喜欢将爱和想念挂的嘴边的人,但和顾禹谦在一起时间久了,很难不受他的影响。 顾禹谦和她截然相反,完全倾向于将爱毫无保留的倾诉出来,大大方方的偏袒和维护。 他给予的爱,既有少年意气的热烈坦荡,又有成年人的沉稳与担当。 和这样的人相爱久了,会让人慢慢生出自信和信念感。 那天看着顾禹谦离开后,黎知晚又睡了一会儿,然后起床吃了点东西,喝完药后,就开始换衣服。 她收拾好了专门买给许芷晴她们几个的礼物,准备这次见面带给她们。 罗均在下午五点,准时将她送到约定好的法式餐厅。 餐厅是许芷晴提前订好的,位置在三楼靠窗。 那天是周内,餐厅客人不多,环境静雅,中央有个圆形的台面,放置了一架钢琴,有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在弹奏,琴音绵长。 她到的时候,许芷晴已经提前到了,楚菁和俞秋雨还在路上。 黎知晚走过去时,许芷晴站起身主动上前抱了抱她:“晚晚,好久不见,在澳洲玩的开心吗?” “挺开心的。”黎知晚回抱住了她,说:“我还给你们三个带了礼物。” 她放开许芷晴后,将桌上其中一份礼物递给她:“你看看喜欢吗?” 许芷晴浅笑着,在礼物还没打开前就说:“你买什么我都喜欢。” 打开后,是一个精美的手链,很衬许芷晴的气质。 她当时就戴上试了试,惊讶于黎知晚挑东西的眼光:“谢谢晚晚,这手链我以后肯定经常戴。” “好。”黎知晚将其他两份礼物放在空余的两个座位上,才坐下身来。 许芷晴摸了一会儿手链,状似不经意的抬头问她:“这次在澳洲玩,沈彬是不是…和你们一起啊?” 那些天,沈彬在一些社交主页上实时发布了很多动态,虽然几乎没有黎知晚的身影,但定位都是在澳洲各大城市。 许芷晴以前就关注过他很多账号,即使分手了,也没取关。 沈彬每发一次,手机软件就会弹出推送,她就会顺手点进去看一看。 黎知晚闻言,喝水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后,才说道:“他本来是去澳洲参加赛车比赛,我跟顾禹谦去看了那场比赛,后来他就跟我一起旅游了。” “还有禹谦的表姐闻玥,我们四个人一起的。” 许芷晴点了点头,默了几秒又问:“…他没带女朋友?” 黎知晚想起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又觉得以沈彬的话来看,确实不像是他女朋友,实话说道:“没有,就一直是我们四个人。” 许芷晴嗯了一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我就随口一问。” 她们俩又聊了一会儿,谈了谈最近的近况,许芷晴说的大部分都是家里公司的生意,以及爸妈的催婚,再也没有提沈彬一个字。 黎知晚能看出她还是很在意沈彬的,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服务员上前问她们:“您好,请问现在上菜吗?” 许芷晴看了一眼手机,楚菁和俞秋雨都回复很快就到,就说:“上吧。” “好的。” 等服务员走后,许芷晴轻握着杯子,话锋一转:“晚晚,你跟沈彬…关系怎么样?”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却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东西来。 但她明白,许芷晴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她这个问题。 想必是知道了什么,或者猜到了沈彬以前喜欢过自己,否则不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斟酌着开口:“还可以,他毕竟…是顾禹谦的好朋友。” 许芷晴嗯了一声,说:“挺好的,沈彬浪是浪了些,但也不是对所有女孩…都没有真感情。” “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黎知晚抬眸看向她,这时候才能从她眼睛里看出来一些悲伤来。 她伸手过去握住了许芷晴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好说:“芷晴,你是个特别好的女孩,找个爱你的人,比跟在沈彬身边要好得多。” 第189章 宝宝别生气。 沈彬心无定性,身边的诱惑太多了。 沈家人又最疼沈彬,以后沈氏集团必然要交到沈彬手里。 就像俞秋雨以前说的,沈氏集团是文娱产业,沈彬以后即使结婚了,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那样的人,谁当他女朋友,都会受无穷无尽的委屈。 许芷晴右手放在她手背上,勉力笑了笑,说:“晚晚,我都懂。” 道理她全都明白,可没有办法快速将交出的真心收回来。 就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沈氏太子爷换女人如衣服,可她还是在沈彬漫不经心的付出里沦陷。 在那每一场日出和滑雪的风景里怦然心动。 她甚至还想着,若是能更乖一点,是不是就能在一起更久一些,久到成为沈彬的一个习惯。 可她错估了沈彬的凉薄,错信了他口里的每一句喜欢。 事到如今无法回头,只能将这些真心放在时光里去临摹,去淡忘。 过了几分钟后,楚菁和俞秋雨才陆陆续续赶过来。 她们坐在座位上时,许芷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平和的看着她们。 她们四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整齐的聚过了。 楚菁和俞秋雨热情的抱了抱许久未见面的黎知晚,还捏了捏她的脸,夸她:“不错嘛,脸上长肉肉了,看来顾总对你不错啊。” 没人提她抑郁症的事,都在夸她这段时间身体比之前好了。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见面了,她们四个人聊的很开心,俞秋雨最多吐槽一下报社最近工作压力大,楚菁则偶尔谈了谈周庭。 说他才智惊人,绝对是青年一代的学术翘楚。 黎知晚问她:“你还在跟他联系吗?” 楚菁闷闷不乐的说:“我倒是想联系,但周庭挺忙的,微信都很少回我。”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说:“你尽量别接触周庭,他这人挺偏执的,而且…不好相处。” “不会啊。”楚菁说起周庭,眼睛都亮了,对她的话还有些不满道:“他怎么可能性情偏执呢,他巨温柔有礼好么?” 黎知晚神情一窒,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自己被他囚禁过的事,只好抿了抿唇,没说话。 楚菁看出她有些不高兴,倾身握住了她的手,说:“好啦晚晚,我是个成年人,做事情有分寸,不用担心我。” “周庭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靠你跟我说,而是要靠我自己去感受的,反正我挺喜欢他的,先接触接触看看呗。” “关键人周庭大概率也看不上我。” 她说完后,就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们那顿饭吃完是下午七点多,俞秋雨和楚菁拼车分别回报社和京大了。 许芷晴在餐厅门口,跟她说:“晚晚,我送你回去吧,我待会儿要去见个合作商,正好顺路。” 黎知晚指了指离他们五六米远的罗均,说:“罗均送我回去就行,你去忙工作吧,路上注意安全。” 许芷晴按了下车钥匙,朝她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好。” 那天合作商约许芷晴的地方在醉宴,到达时是晚上八点多。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风月场所,但开始接手家里生意,与各式各样的甲方交谈后,才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酒桌上谈生意,似乎成了她的日常。 而有些甲方就喜欢约在醉宴这种地方,推都推不掉。 合作商给的包厢号是在六楼,她乘着电梯上去。 电梯抵达六楼,出电梯时,迎面是五六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被人簇拥着,站在最前面的是沈彬。 他依旧是那副懒散恣意的样子,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姑娘,唇上含着根烟,垂着头。 怀里的小姑娘殷勤的给他凑上去点火。 脸上害羞的表情,她也曾有过。 沈彬吸了一口烟,贴在女孩耳朵旁说了几句亲昵的话,抬眸时目光定住,看到了许芷晴木然的神情。 自从分手后,两人太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他很少想起她,上次想起她还是闻玥提起她的时候。 此刻突然相遇也没什么心理波动,只是单纯有些意外。 怀里的小姑娘看到他愣了几秒,抬起晶亮的眸子望着他,有些委屈的问:“…她是谁啊?” 沈彬回过神来,拿着烟的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不记得了。” “宝宝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辆车好不好?” 第190章 他谁都不爱 女孩听到他的话,娇俏的靠在他怀里说了声:“好。” 许芷晴将沈彬那些轻浮的话语,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但可笑的是,最令她难过的不是他如今另有新欢,而是那句‘不记得了。’ 一年多的相恋,竟然换来如此不痛不痒的结论。 像是这一场刻骨铭心的相爱,陷进去的从来只有她自己而已。 而沈彬浪荡至今,毫无愧怍。 许芷晴强压着喉咙里酸涩的痛意,步调尽量保持平稳的朝他的方向走,却在擦肩而过时被迎面走来的人唤住姓名。 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缓步朝她走来,唤了一声:“许总。” 许芷晴这才抬头看过去,正是今天约她的甲方。 她客气的朝他伸手:“刘总好。” 被她唤作刘总的人却只是简单和她握了个手,便快速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在沈彬面前站定,恭敬的伸出握手的姿势:“沈总,想不到能有幸在这里和您碰面。” 许芷晴转身看着他们,听着那个刘总滔滔不绝的发表了一些谄媚的话。 而沈彬听完后,嗤然的笑了一声,朝他看了几眼,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却也没问,简单的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刘总自我介绍了一番,语气恭敬的快要弯下腰来:“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请沈总喝几杯酒?” 沈彬本来没什么兴趣,但余光看到了在几米远呆站着的许芷晴,意味不明的说:“刘总不忙么?” 刘总看到他视线落在了许芷晴身上,谄笑的说:“不忙不忙,这些都是小事,请您喝酒才是大事。” 沈彬夹着烟的手放在他肩上:“那不如一起?” 刘总笑着说:“都听您的。” 那晚许芷晴也被刘总拉进了包厢里,本来要走的那几位老总又跟着沈彬聚到这局来。 刚才那小姑娘,沈彬让人送回去了,走时还亲昵的哄了几句。 坐在包厢里时,许芷晴的心态已经恢复如常,将带来的几份合同放在桌面上,想等着他们聊完,再谈自己的事。 跟着沈彬的其他几位老总,基本都是京北各大上市公司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芷晴握着酒杯,安静的听着他们聊公事,偶尔陈述几句,倒也不多。 那些老总个个狡猾,话里话外除了想和沈氏做生意外,还想借着沈彬的人脉,攀上顾禹谦这个靠山,妄想给自家公司在顾氏秋季的投标会上争个机会。 沈彬虽然年轻,但应付这些诡秘的心思游刃有余。 人是不正经了些,但做生意确实有手段,有魄力。 许芷晴一直都清楚,沈彬并不是传闻中说的纨绔二世祖。 沈家人并不是白疼他,而是因为他确实有实力。 那些人谈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沈彬突然拿起桌面上许芷晴的几份合同,随意翻看了几页,说了句:“合同不错。” 许芷晴闻言,中规中矩的说:“谢谢沈总赏识。” 沈彬笑了下,将合同合上放回原位,站起身抚了下衬衣袖口的褶皱,淡淡道:“各位继续喝,我就不陪了。” 其他人看着他站起身,也赶忙站起来纷纷挽留他。 沈彬在那位刘总肩上拍了拍,笑说:“家里女朋友闹腾,回去晚了不好交代。” “走了。”他拿起沙发上的西装。 那群人跟着送沈彬的时候,许芷晴也跟着走了出去。 在包厢门口时,刘总还在给沈彬点烟。 沈彬吸了一口烟,手搭在他身上,声音稍低:“刘总,刚那合同再多让一成利,如何?” “这……”刘总闻言,看了两三米远的许芷晴,复而仰头看沈彬,猜两人的关系。 沈彬在他肩上轻拍两下:“不会让你亏。” 有他这句话,刘总心下宽了,忍着痛点头,说:“都听您的。” 毕竟能搭上沈彬这层关系,以后在商界要好混很多,一时的利益得失算不了什么。 沈彬:“这就对了。” 他放下手来,并未看许芷晴,跟那些人寒暄道别后,转身离开了醉宴。 那晚许芷晴不仅签成了那份合同,还拿到了比原定高了一成的利润值。 这种甲方主动让利,她还是第一次见。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沈彬临走时帮她说了几句话,才会让平日里善于算计的刘总忍痛让利。 许芷晴也没矫情,毕竟没人会嫌钱多。 她站起身和刘总握了下手:“期待下次合作。” 刘总笑着握手附和几句。 临走时他还在明里暗里的点许芷晴,意思是让她试试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或许会另有一番成就。 “许总,沈少年轻有为,又背靠沈氏集团,传言他和顾总处的跟亲兄弟一样,你要是能和他攀上点关系,以后可就是我求着您做生意。” 许芷晴笑意僵硬,但不好把话说太难听,只好说:“您言重了,我们家小公司,沈总怕是不会放在眼里。” 刘总笑她清高:“你呀,还是涉事太浅,以后就明白了。” “这做生意说是凭实力,其实还是看人,这钱谁赚不是赚。” “走了啊许总。” 许芷晴礼貌的说:“您慢走。” 那晚许芷晴喝了些酒,是家里司机来接的她。 她落下后座的窗户,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 京北城霓虹灯亮如白昼,有种不似人间烟火的繁荣。 她吹了许久的风,点开微信里沈彬的头像。 他这人对颜值自负的很,微信头像换来换去,都是他自己的自拍照。现在的微信头像是在澳洲旅游时拍的。 带着墨镜,身后是蔚蓝的海天一色。 许芷晴看了一会儿,点开聊天框,犹豫了很久,还在想他会不会已经单方面删除了好友。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很久,才鼓起勇气打了一串字过去【今天的事谢了。】 没有配任何的表情包,单纯的对今天的事致谢。 还好没有看到红点。 她消息正常的发送出去,证明沈彬还没有删掉她。 本以为他应该正忙着陪女朋友,没空搭理自己的时候,看到他隔了几分钟,回了个【客气。】 这件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想帮便帮了,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许芷晴看到他回复‘客气’二字后,就按灭了手机。 结果没几秒,手机微信后台弹出了他的消息【手链不错。】 即使没亲眼见到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他发出这几个字时的神情,无非是那股子轻浮样。 去年十一月在国外玩时,他还趁着自己去街对面拍照时,搭讪了一个漂亮女孩,夸人家项链好看,问人家哪里买的? 她当时气呼呼的跑过去,将沈彬拉开。 质问了他好久,而他只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项链,说:“比她的好看吧。” 那个时候,阳光透过项链上的光泽,折射在沈彬的眼睛里,温柔似水。 她至今都能想起来那副画面。 为什么明明这么浪荡多情的人,偏偏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她以为他或许对黎知晚是有一份真情的。可如今看来,沈彬或许谁都不爱。 他只爱他自己。 黎知晚的存在,只能证明他曾经有过浓烈的爱,却也只是曾经。 许芷晴看着屏幕里简单的几句话,悲哀的想:沈彬这个人,一生也就这样了。 陷在一个又一个温柔乡里,跟许许多多的女孩说爱,却谁都不爱。 有些人就是天性如此,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他。 因为他天生视感情如草芥。 自己的撕心裂肺,在他看来只觉无趣。 许芷晴擦了擦脸上的泪,觉得真的没有必要对这样的人心存希冀。 她擦干眼泪,在他那句‘手链好看’后,回了个【晚晚送我的礼物。】 第191章 心慈手软坐不稳高位。 那夜沈彬在路上看到她回过来的消息后,什么都没回复,将手机扔在座位上。 他没喝多少酒,懒懒的靠在后座椅背上,问胡煜:“我爸没说找我什么事?” 前方正值红灯,胡煜在驾驶座上稍侧头说:“沈董没提,只是说让我务必将您请过去。” 沈彬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了一处远离市区的中式庄园。 中式庄园依山傍水,夜风吹来清冽之气。 沈家的管家上前替他打开车门:“小公子回来了。” 沈彬下车后,问:“我爸呢?” 管家恭敬的说:“在书房,我送您过去。” 沈彬摆了摆手:“不用。” 他说完后,就迈步离开,穿过深夜静谧的长廊,走了约七八分钟来到书房门口。 门是虚掩的,但他还是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唤了一声爸。 里面的沈成焱看到他的身影,放下手中的文件:“进来。” 沈彬走进去,自顾自坐在他对面的中式雕花椅子上,手指着桌上的墨宝:“谁送的?您什么时候还有这闲情逸致了?” 他一边问,还一边拿起砚台观摩了几秒:“呦,这都能拿来珍藏了,您还舍得用?” 沈成焱在他手上轻拍了一下:“毛毛躁躁的,别给我弄坏了。” “行行行,瞧您小气的。”沈彬将砚台放回桌面上:“找我什么事啊?” 沈成焱在说正事前,指着他银灰色头发,声音带着一丝训斥:“赶紧给我染回黑色来!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难怪董事会那帮老头一直跟我说,让我好好教育教育你。” 沈彬敷衍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您不会专门叫我回来,就是让我把头发染回去吧。这点小事,您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犯得着让我大老远跑过来。” 沈成焱拿起桌上的合同朝他扔了过去:“我是你爹,跑一趟让你看看我,还把你给累到了?” 沈彬笑着接过合同,站起身倾身放回他面前:“我错了,您是我爸,怎么教育我都是对的。” “您就是让我现在去国外带些空气回来,我也得去不是么?谁让您是我爸呢。” 沈成焱手按在合同上,看着他:“别耍贫嘴,跟你说正事。” “您说您说。” “把宋婉签到沈氏旗下的分公司,想办法把她捧上去,捧到跟程予馨一个咖位,捧的越高越好。” “不是,宋婉谁啊?”沈彬蹙眉,思索了几秒,半天才想起来宋婉是谁,大着胆子猜测:“爸,宋婉现在…不会是你小情人吧?” 沈成焱闻言,几乎一瞬间站起身朝他抽了过去:“你找抽呢?” 还好沈彬躲得及时,脑袋偏了过去,才躲过一劫。 他站远了好几米,看着沈成焱:“我都多大了,您还打我?我要告我妈你家暴我!” 沈成焱:“赶紧滚过来!” “我不过去,怕您打我。” 沈成焱收回手,坐回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顺了顺气:“你过来,保证不打你。” 沈彬讪讪坐回去,看着他放下茶杯:“您到底为什么要捧宋婉?” “谦哥把她逼的退圈,如今您又要捧她,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就是要让你为难。”沈成焱的语气突然严肃下来:“儿子,以后你和顾禹谦之间,为难的绝不仅仅是这些小事了。” “宋婉的事,只是个开始。” “你得慢慢习惯。” 沈彬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顾氏和沈氏之间,一个是房地产行业,一个是文娱领域,不存在绝对的竞争关系,大部分都是合作双赢。 沈成焱了解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把感情看得太重。装成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管用,你得真的薄情寡义才行。” 当年沈彬重伤,不肯做手术,拼尽全力跪伏在他面前,求他保那个女孩一命。 沈成焱当年,打心底里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的,可无奈沈彬是他唯一的儿子。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浑身的血,奄奄一息的跪在地上,字字句句宛若泣血般的祈求,他实在心疼,便动了恻隐之心,从闻家手里保下了那个女孩。 却也因此得罪了闻家那位,落下了把柄。 每每思及此事,沈成焱都后悔。 这些年被人握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 沈彬看着他肃穆的神情,笑意不达眼底:“您还真想让您儿子成为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吗?” 沈成焱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在商言商,商人重利本就是应该的。” “儿子,心慈手软是坐不稳高位的。” “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些道理你慢慢都会懂,爸也不会逼你。” 沈彬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墨色砚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才说:“爸,当年的事谢谢您,我知道您很为难。” 无论如何,沈成焱作为父亲,是合格的。 他也是真的疼沈彬。 沈成焱摆了下手,语气沉重的说:“不提这事了,以后这些事都要咽在肚子里。” “我知道,爸。” 沈成焱问:“这些年,你和那小姑娘还联系吗?我没记错的话,是姓黎吧?” 沈彬嗯了一声,停顿了几秒,才说:“不怎么联系。” “不联系是对的。”沈成焱看着他:“闻家不会留她,你爸我能保她一次,保不了第二次。” “让她安安分分的生活,可别再起什么波澜,否则闻家那位估计要斩草除根。” 沈彬闻言目光一滞,手臂撑在桌面上沉默了很久。 冷冽的风顺着敞开的中式窗户吹进来,沈彬起身走过去,准备将窗户合上。 残月隐在黑沉的云里,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将窗户关上。 坐到椅子上时,看着沈成焱说:“爸,您早点休息,宋婉的事我来做。” 他没继续追问为何非要捧宋婉,但也明白沈成焱做任何事都瞻前顾后,想必有非捧不可的理由。 沈成焱看着他说:“今晚就留老宅睡吧,待会儿去看看你爷爷。他这些年身体不好,每天念叨最多的就是你了,没事了多陪陪他。” 沈彬回头,笑了下说:“好。” 临走时,沈成焱叫住他:“我捧宋婉有大用,关键时候能借机作为把柄,制衡闻家和程弘昌。” 还有一个原因,是磨磨沈彬的性子,让他别过分注重兄弟义气。 他没说的这个原因,沈彬也猜到了。 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沉声说:“爸,我明白。” 沈家当年落了把柄,这些年过得谨慎。沈成焱是想借此给闻程两家造出些纰缪,好能扳回一局。 “还有…”沈成焱稍作停顿,继续叮嘱他:“多注意些周庭,这个人不简单,跟程弘昌走的越来越近了。” 沈彬目光沉沉:“我知道。” 第192章 顾禹谦确实很爱你。 十一月初时,黎知晚在京北日报入职。 入职的前一天下午,顾禹谦在海城出差,圣和苑的司机送她去了周家别墅。 自澳洲旅行回来后,她一直没探望过林莞,电话也只打过两三个。 这次是林莞主动打了好几次电话,约她来家里吃个饭,她没理由拒绝,便让家里司机送她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只要她回一趟周家别墅,总能碰到周庭,这次也不例外。 家里的阿姨在做晚饭,黎知晚把买给林莞和周子霖的礼物递给佣人。 她在二楼与林莞聊了一会儿,就下楼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着周子霖玩乐高。 搭积木的益智游戏倒是不难,就是得有耐心。 “姐姐,这个要放在这里。”周子霖的声音很甜,小手握着黎知晚的指尖。 他话音刚落,周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知晚转头时,就看见他弯下腰,手覆在她手背上,把那块拼块移了个位置:“放这里才对。” 黎知晚一愣,收回了手。 周庭也不在意,捻了捻指尖,坐在她身旁。 小孩子看不懂大人之间的情绪变化,沉浸在自己兴奋的情绪里。 周子霖开心的喊了一声哥哥,跑着过去抱住了周庭的腿,还坐到他的怀里,闹着让他帮自己拼。 周庭很有耐心的说了一声:“好,哥哥陪你。”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却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一丝厌恶和恨意,仿佛他真的把周子霖当成是骨肉至亲,满心满眼都是兄长的疼爱。 可她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周庭。 至少不该是如今这样波澜不惊。 这个人越平静,就越可怕。 黎知晚手撑在身后沙发上,打算站起身离开:“我去看看我妈,你陪着他玩吧。” 周庭笑了下,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在澳洲玩的开心吗?” 黎知晚平和的说:“挺好的。” “那就好。”周庭的声音让人辨不出情绪来:“顾禹谦确实很爱你。” 黎知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听到他问:“打算重新入职?” “嗯。” “工作尽力就好,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 “下周去医院复查一次,可以减药量了。” “好。”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分钟,黎知晚没有继续聊的兴趣了,站起身说:“我明天就入职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今晚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我去跟我妈说一声。” 周庭放下手中的小拼块,站起身看着她:“吃完饭再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黎知晚移开目光,稍弯下腰朝周子霖挥了挥手,浅笑着说:“姐姐先回家了,改天再来陪你玩。” 周子霖天真的说:“姐姐,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你要回哪里?” 黎知晚摸了摸他的头,没回答他的问题。 站直身子后,周庭定定的注视着她:“我送你出门吧。” “不用了。”黎知晚慢慢朝二楼走,跟林莞解释了工作实在太忙,没时间吃饭了。 简单道别后,就下楼在玄关处换鞋。 她走出大门后,看到了在门口吸烟的周庭。 他站在昏黄的廊灯下,淡青色烟雾被夜风吹起,飘散在他原本就生的冷漠的眉眼里。 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自记事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周庭抽烟。 眼前站在夜色里的男人,曾耀眼过她整个童年和青春,也曾是她幻想过一辈子不分离的人。 可这些年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这番境地。 有世事难料,亦有人事磋磨。 到底是回不去了。 见她走出来后,周庭将烟在地上碾灭,在抬起头时眉目染上了一分柔和。 “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吧。”他看着她说:“我太久没见你了。”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柔和,让黎知晚在那一瞬间,想起了那些年惺惺相惜的岁月。 她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仰头看着夜空那轮残月:“周庭,回去吧。” “我已经有顾禹谦陪了。” “往后,他会陪我走好每一段路的。” 她说这些话时望着夜空残月,而周庭凝视着她在月色下的侧颜,心中的痛和难过无限蔓延。 “晚晚,你比以前决绝了。” 周庭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被乌云笼罩的残月,声音沉哑:“你跟我说过,你十七岁前所有的梦想都是关于我的,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可后来母亲的死让他生出恨意。爱恨交织的情感,即使是成年人都难以抉择,更何况是他呢? 抉择的过程中犯了错,这些年不断地想弥补,可到头来一步错,步步错。 慢慢地,曾经比顾禹谦还要温柔的人,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黎知晚对他有恨,亦有惋惜,却再也没有当年的爱和依赖。 她缓缓的说:“…我不决绝能怎么办呢?让你继续一次次的伤害我吗?” 周庭正视着她:“如果没有顾禹谦了,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对不对?” 黎知晚当时没回头,看不到他问出这句话时眼底的阴翳:“有没有他,结局都一样。” “很晚了,我回家了。”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回头看周庭一眼,就转身走入夜色里。 家里司机的车停在前面,黎知晚上车给顾禹谦打了个电话。 周庭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司机将车驶离,才迈步离开。 黎知晚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后那边的顾禹谦才接起电话,听着声音很是疲惫:“晚晚。” 黎知晚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心疼道:“还在忙吗?” 顾禹谦倚靠在酒店沙发上,仰头揉了揉眉心,说:“忙完了,刚回到酒店。” “刚才在电梯里,信号不太好,所以接的晚了。” 黎知晚温声说:“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顾禹谦听着她的声音,闷闷的说:“不累,就是很想你,怎么不跟我打视频?” 黎知晚笑了下,说:“那你稍等一下,我重新打一次。” “好。” 黎知晚重新拨过去微信视频通话,顾禹谦秒按了接听,张口就是:“宝贝,想没想我啊?” 黎知晚看着视频里的他,点了点头,说:“想。” “有多想?” “嗯…很多。” 顾禹谦闻言,眉眼里漾满笑意,顿了下,问:“你没在家吗?怎么像是在车里?” “我今天来看我妈,把旅行买回来的礼物送给她和弟弟了。” 顾禹谦哦了一声,没问她见没见周庭,停顿了几秒,说:“你以后去周家的话,可不可以和我说一下,就…发个微信就好。” “我很担心你。”他说。 黎知晚嗯了一声,语调很乖的说:“好。”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别的,顾禹谦是个分享欲很强的人,每次如果不在家的话,就会跟她把一天的经历,从早到晚全部汇报一遍。 黎知晚惊叹于他的耐心和分享欲,每次说这些事时,顾禹谦就连那天吃饭的感受都要说一下。 就像今天,还吐槽海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挑的聚餐的地儿,除了酒还行之外,做的菜品齁咸,简直难以下咽。 最后还带着气性说:“再也不想来这里出差了。” “真的那么难吃吗?”黎知晚实在好奇,顾氏总部总裁到分公司去视察,底下人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办事,竟然不悄悄了解一下顾禹谦的口味,订体验感这么差的餐厅。 顾禹谦仰躺在沙发上,说:“难吃。” “真想开了他。” 黎知晚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时,直问:“你怕不是觉得饭难吃,是真想开除这个人吧?” 顾禹谦一笑,心思被她戳穿后,笑说:“都有吧,菜难吃是真,想开了这个人也是真的。” “那你以什么理由来开除他?”黎知晚轻蹙眉思索了几秒,说:“就因为这次他挑的地方不好,不合你的口味,你就要开除他,不太好吧?” 要这么随意就处理一个人的话,时间久了,他恐怕难以服众。 顾禹谦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几秒,还是不想让她因为这些商界争斗倾轧之事影响心情。 餐厅口味这事再小不过,问题是那位老总身在曹营心在汉,留不得。 终是说道:“好了宝贝,不聊这些了。” 他说这句话时,黎知晚正在往楼上卧室走。 他们这一通视频电话,从路上打到回家都还没有结束。 黎知晚走进洗手间,将手机竖放在洗漱台上的置物架上,开始洗手。 顾禹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等她洗完手,坐回卧室沙发时,顾禹谦突然问她:“晚晚,如果有一天…我和周庭站到了对立面,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能赢的话,你希望是谁?” 第193章 我哪次五分钟? 他原本以为问出这个问题后,黎知晚无论回答什么,都会犹豫几秒才对。 可视频里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声音温柔而坚定:“顾禹谦,我希望你赢。” “无论你和谁做比较,我都会选你。” “没有人比得过你。” 如今这世上,包括林莞在内,没有人能比得过顾禹谦在她心里的位置。 顾禹谦是唯一一个,她可以全身心信赖的人。 相信他,就像相信太阳是自东升起一样。 她未说出口的这些话,顾禹谦在她温柔的神情里,全部都看的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有的情绪和欲言又止,他几乎可以悉数感知到。 她十七岁那年,顾禹谦就能看懂她所有的自卑敏感和谨小慎微,也能看到她的聪慧和勇敢。 爱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他并非天生就这么细心体贴,无非是爱上了一朵需要他用心呵护的花。 顾禹谦看了她许久,久到那些思念越来越重,才低声说:“晚晚,你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选项。” “我不做选择,我只爱你。”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莫名的眼眶酸涩,稍偏头缓解了一下泪意,才看向他:“…顾禹谦,你怎么能这么好。” 顾禹谦也注视着视频里的她,嗓音柔和:“别哭,哭了我就得立刻赶回家。” “我没哭。”黎知晚离镜头远了一些,小橘趁机从沙发上跳进她怀里,凑到镜头里。 顾禹谦的屏幕里,全是小橘胖胖的脑袋。 黎知晚把小橘朝后扒拉了一些,一边摸它毛绒绒的脑袋,一边说:“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好。” 他挂电话前,还耍无赖的要了个亲亲,才不情不愿的挂断了电话。 * 次日一早,黎知晚五点就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睁着眼醒了。 本以为是小橘在挠门,转了个身准备看一眼就继续补觉,却没想到看见了顾禹谦的身影。 他刚洗完澡,正掀开被子准备上床,见到她转身,带着歉意开口:“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黎知晚揉了揉眼睛,确定真的不是在做梦后,说:“…你不是在海城出差吗?” 顾禹谦上床把她搂进怀里,说:“都视察结束了,后续的工作罗均会跟进的,我就回来了。” 黎知晚仰头看他:“你连夜赶回来的?” “嗯。”顾禹谦闭着眼,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说:“好困。” 黎知晚:“那你怎么不在酒店睡一晚,再回来?” “太想你了,感觉你昨晚眼睛有点红,像是要哭,我就赶回来了。” 他说完后, 即使困的要睁不开眼,还是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问:“没哭吧?” 黎知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说:“没哭。” 顾禹谦听到她说没哭后,就轻轻的嗯了一声:“陪我睡一会儿。” 然后再也没发出一丝声音,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天一夜没休息过,前几日又是高强度的连轴工作,他确实是累到极致。 没过几分钟,黎知晚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那日是她重新入职的第一天,黎知晚七点醒来后,洗漱完就去衣帽间挑衣服。 整个过程她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顾禹谦。 但她在衣帽间刚穿好衣服,正在整理时,转身就看到顾禹谦懒散的倚靠在门框上,一副缺觉的模样。 黎知晚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不是。”顾禹谦抱臂看她试衣服,说:“不抱着你,睡不着觉。” “可我…今天要去上班。” 顾禹谦说:“我知道。” 他走过去替她拉上了身后拉链,握着她的肩膀,说:“我送你去。” 黎知晚转身看他:“你不再睡会儿?” “不要。”顾禹谦拉住她的手,把她圈进怀里:“送你上班要紧。” “宝贝,你下楼吃早餐吧,我换个衣服就下去。” “那好。”黎知晚见他坚持要送,也没拒绝他。 她在楼下餐桌前坐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顾禹谦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朝餐桌走来。 等他坐下后,黎知晚看着他还带着湿意的短发,惊讶的问:“你还洗澡了?” “嗯。”顾禹谦拿起刀叉问:“怎么了?” 黎知晚讪讪的说:“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挺快的。”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能完成洗澡换衣服等一系列事情,效率高到不可思议。 顾禹谦听着她的语气,有些想歪的问:“我…快么?” 黎知晚直说:“五分钟还不快?” 她早上起来最快也要将近二十分钟,才能收拾完毕。 顾禹谦放下刀叉,挑眉问她:“我哪次五分钟?” 黎知晚说:“今天不就是嘛。” “嗯?”顾禹谦倾身靠近她,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唇边摸了摸,才缓缓道:“没记错的话,我们今天还没做吧?”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五分钟?” 顾禹谦一边说,一边又摸上她的耳朵:“瞧不起我?” 黎知晚听到现在,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被牛奶呛的咳嗽了几声,伸手推远了他,佯装恼道:“顾禹谦,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尽量。”顾禹谦站起身,在她背上轻抚了抚,直到她不咳嗽了,才说:“正经的人,没女朋友。” 黎知晚仰头瞪他。 顾禹谦笑着捏她的脸,还蛮认真的说:“真的。” “正经的人,讨不了宝贝欢心。” 黎知晚无言以对,只觉得他现在越来越油腔滑调,都快赶上沈彬了。 “我要去上班了。”黎知晚站起身,弯腰准备拿包。 顾禹谦先她一步,轻勾起她挎包带子,拿在手里,笑说:“我给你拿。” “…好吧。” 怪粘人的。 她刚走了几步,见顾禹谦没跟上来,便回头看他。 顾禹谦刚把她那杯牛奶放下,三两步跟了上来。 黎知晚边走边问:“你喝我剩的干嘛?” 顾禹谦无所谓的揽上她的肩膀,说:“喜欢。” “……” 甚不理解。 第194章 他比我重要?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黎知晚在京北日报的工作才渐渐步入正轨。 她依旧坐在原来那个工位上,俞秋雨的工位和她相邻。 近五个月没工作过了,黎知晚刚开始那几天还有些不适应,加上喝了药很容易困倦,每次结束工作回家后就会很疲惫。 经常晚上洗完澡,脑袋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顾禹谦很心疼她,却没说过一次让她辞掉工作的话,只会尽量劝她爱惜身体。 反正挺唠叨的。 黎知晚每晚听不了几句就睡着了,只余下抱着她闷闷不乐的顾禹谦。 十一月底,京北市东郊大型扩建项目商议会迎来尾声。 最终敲定由顾氏集团主导,陈氏集团和周氏制药负责第二和第三期的医疗建设,陆氏集团负责项目整期的科技跟进,沈氏集团担任后期的宣发。 最后的那场会议结束后,顾氏主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邀请了这次商议会的各大集团和上市公司负责人。 时间定在十二月一日。 那日正值周一,黎知晚从早上上班开始,就一直在忙着写这次的商界重磅新闻,在中午十二点时才将初稿完成,发给了齐浩文。 齐浩文回复的很快,标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让尽快完善稿子,最好下午四点前能登官网。 当天中午,黎知晚收到他的消息后,就给顾禹谦回了个微信。 【我中午不回家吃饭啦,有份稿子要在下午四点之前改好。】 顾禹谦秒回她【那我来找你。】 【没事,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 黎知晚放下手机后,报社新来的师弟跑过来问她登报的一些问题。 师弟叫项彦,刚来半个月,很多问题都不太懂,时不时咨询报社的师兄师姐们一些问题。 那日也是凑巧,报社其他人中午都回去休息了,俞秋雨在江城出差,只有黎知晚和项彦在加班。 项彦拿着电脑坐在黎知晚旁边,让她帮忙看一下下午要发给齐浩文的稿子。 稿子很长,黎知晚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来回细看了很久,才给他慢慢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 项彦认真听着,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师姐,您喝。” “谢谢。”黎知晚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放在桌面上。 讲的差不多后,项彦坐在她旁边改了十几分钟,又将电脑凑到她面前:“师姐,您看这样行么?” 黎知晚转头,在他电脑的触摸板上滑动了几下,抬手指了指屏幕一处位置,说:“这里再改一下吧,人名不能分行。” 项彦感激的笑笑:“谢谢师姐。” “不客气。” 黎知晚没再看他,认真的改自己下午的稿子。 报社的门被顾禹谦从外面推开,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走。 项彦也没注意到他进来,稍弯了弯腰,问:“…师姐,您帮了我这么多忙,要不…我中午请您吃顿饭吧?” 黎知晚手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回头看他,婉拒道:“…改天吧,最近大家都挺忙的,等这阵子忙完了,可以叫上秋雨和冯苒师姐一起聚聚,不用单独请我。”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侧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在加班?” 语气似乎带着一些不满。 顾禹谦将带来的营养餐放在她工位上,目光却落在项彦身上:“这位是?” 项彦则看向黎知晚,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像是常在商界新闻看到过,但又不确定。 黎知晚站起身,大方的介绍道:“我男朋友。” 又仰眸看顾禹谦,解释道:“这位是新来的师弟,项彦。” “嗯。”顾禹谦左手牵住黎知晚的手,礼貌的伸出右手:“顾禹谦。” 项彦一听到他的名字,眼睛里是可见的震惊,一时半会儿都忘记了伸出手。 等到眼前的男人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握了上去,声音有些颤:“…顾总好顾总好。” 倒不是害怕,更多的是诧异。 顾禹谦放开手,并没有打算继续理他的意思,而是低头亲昵的在黎知晚脸上亲了一下,问:“中午不回家,打算吃什么?” 黎知晚拿起桌上买的一盒泡面:“…这个。” 项彦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如芒在背的说:“…师姐,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黎知晚冲他挥了挥手:“师弟再见。” 等项彦走后,顾禹谦才伸手拉过俞秋雨的办公椅,坐的离她很近,拿起桌上的泡面:“身体刚好一点,就乱吃东西?” “这不是忙嘛。”黎知晚讪讪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来能知道你还有个师弟呢?” “……” 黎知晚笑着看他吃醋的模样:“项彦刚来半个月,很多东西都不懂,就来问问我,我们除了工作没聊别的。” 顾禹谦当然相信她的话,但心里该有的酸意,一点都没少。 阳阳怪气的说:“你忙着跟你的小师弟聊,都没回我消息,他比我重要?” 黎知晚闻言,赶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还在刚才聊天的页面,发现是真没回他最后一条消息,带着歉意开口:“抱歉,我刚没看到。” 因为他秒回,聊天界面并没有弹出响声。 顾禹谦不满的轻哼了一声:“你就不能给我设个消息置顶么?” 黎知晚说:“好,我这就改。” 一直以来,顾禹谦都在教她怎么更好的爱人。 都是他说什么,她都照做。 “我自己来。”顾禹谦从她手里拿走手机,一边打开保温饭盒,一边柔声说:“你先吃饭。” “好。” 黎知晚吃饭的时候,顾禹谦就当着她的面,把手机锁屏壁纸,密码,指纹解锁,以及微信朋友圈背景,聊天界面,甚至连手机铃声等等,全都改成自己独有的了。 在换朋友圈背景图时,倒是咨询了她的意见:“这张合照可以么?” 黎知晚抬头看了看,是之前在澳洲落日余晖下拍的一张合照。 这张还是两人牵手走在黄昏的海边时,闻玥随机抓拍的。 “可以。”她说。 顾禹谦弄完后,把自己的手机也拿出来给她看,指着锁屏壁纸上的情侣图,笑问:“好看吧?” 黎知晚点了点头:“好看。” 顾禹谦放下手机,问:“你晚上有时间吗?” “有,下午四点之后就没事了。” “顾氏晚上有个酒会,想让你陪我去。” 黎知晚想了几秒,说:“好。” 她说完后就继续低头吃饭,顾禹谦凑近在她侧脸上轻吻了一下:“谢谢宝贝,我下午四点来接你。” 那天中午顾禹谦都离开了报社,复又折身回来,从黎知晚桌上顺走那盒泡面:“没收了。” “……” 第195章 宝宝今天好美。 下午四点后,顾禹谦准时来到京北日报接黎知晚。 酒会是晚上七点开始,顾禹谦先带她去换了一身礼服。 香槟色抹胸曳地长裙,裙摆镶嵌着质地精美的珠玉,呈波纹状拖在光洁的地面上。 这件礼服是顾禹谦前段时间去海城出差特意找设计师定制的,裙摆上的各色珠玉是拍卖会上的收藏品。 黎知晚在几位造型师和助理的帮忙下,在试衣间将衣服换好,有化妆师给她细心上妆。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顾禹谦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她,倒也不觉得无聊,时不时盯着试衣间的门看一会儿。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黎知晚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后,还是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第一次觉得,‘美艳不可方物,清丽可涤尘世。’这句话是可以用在现实的人身上的。 这身礼服极致奢华,和黎知晚平常的风格并不相符,但她依旧能够驾驭。 黎知晚看着他怔愣的神情,不自信的开口道:“是…不好看吗?” 顾禹谦回过神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很美,这件礼服很衬你。” 黎知晚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件礼服…是你专门买给我的吗?” “当然,我找人给你定做的。”顾禹谦拉过她的手挽上自己的手臂:“走吧。” 那天上车后,罗均在驾驶座开车,晚秋夕阳在车流的行驶里渐渐隐退。 这次的车和之前的车都不太一样,后座很宽敞,前后座之间还有一层隔板,隔音很好。 黎知晚对车没有研究,不知道这是什么车,只是问他:“…这件礼服是不是很贵?” 很多时候两人之间财力的巨大差距,都会让她有些不适应,总觉得顾禹谦随手送的一件礼物,她可能这一生都还不起。 顾禹谦闻言,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说:“晚晚,这世间再珍贵的东西,都远不如你珍贵。” “而且晚晚,跟我在一起,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他们的关系一旦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黎知晚心比天高,工于心计,攀龙附凤。 而最终落在顾禹谦头上的,最多就是一句被美色所惑,一时鬼迷心窍而已。 不会有人觉得他有什么错,这就是世俗对男人的宽容。 黎知晚回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肩上:“…我没受委屈。” 起码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顾禹谦没让她受过一丝委屈。 顾禹谦望着窗外,目光落在天边青灰色的云层里,并未再开口说话。 车子停在酒会晚宴的红毯旁,有各方投资人和当红影星依次进场,媒体在两旁蓄势待发,等着拍最新的物料。 这场酒会出席了很多商界资本大佬,沈彬也借机安排了沈氏旗下的大牌明星和艺人,预备给这次东郊扩建项目提前做个宣发。 黎知晚看着面色沉重的顾禹谦,问他:“我们…不下去吗?” 顾禹谦回过神来,从窗外回头看她:“还是让罗均送你回去吧。”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你暴露在大众视野里,那样对你…不公平。” 即使他很想公开两人的关系,但依旧担心舆论对她造成的压力。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几秒,说:“顾禹谦,既然选择在一起了,我们就得有勇气面对一切困难,毕竟早晚…都要面对,不是么?” “你想好了?”顾禹谦摸了摸她的脸:“这一步走出去,想回头就难了。” 黎知晚也佯装轻松的捏了捏他的脸:“来之前就想好了。” “好。” 黎知晚弯腰准备换高跟鞋,顾禹谦拉住她的手,说:“不穿高跟鞋,小白鞋就可以。” “那怎么行?”黎知晚觉得他这话实在好笑:“不配高跟鞋,我这一身礼服白穿了。” 顾禹谦见她实在固执,说:“那…好吧。” “我给你穿。” 他话音刚落,就将后座车门打开。 黎知晚正纳闷着,就见他蹲下身,单膝着地给她穿高跟鞋。 这一幕被各家媒体疯狂抓拍,黎知晚有些尴尬的稍稍低头:“…你起来。” 都不敢想明天的新闻会怎么说他。 顾禹谦满不在乎的认真给她穿好鞋,手在鞋跟处点了下,仰头看向车里的她:“要不还是别穿这个了,就小白鞋,或者运动鞋我觉得就挺好。” “好看是好看,不舒服穿它干嘛。” 黎知晚声音很小:“我要穿,闭嘴吧。” 顾禹谦听到她的语气,笑了下,站起身伸出手臂扶她:“待会儿挽住我,可别摔了。” 黎知晚挽上他的手臂,缓步踩着红毯走。 鞋跟很高,顾禹谦怕她走不稳,刻意走的很慢。 还凑到她耳边问:“脚疼么?” “不疼。”黎知晚伸手把他的脑袋推正,面不改色的说:“注意点影响。” 顾禹谦笑着侧头看她,唇角就没下来过。 路上还时不时说几声:“宝宝今天好美。” 复又改口道:“宝宝每天都很美。” 黎知晚余光瞧见两侧的媒体,强忍着蹙眉的冲动,一路注视着前方。 顾禹谦旁若无人的发问:“怎么不理我?” 黎知晚:“……” 终于熬进酒会大厅,确定大厅里没有媒体记者后,才放开手叉腰瞪他:“顾禹谦,你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怎么能满口…骚话。 一点都不正经。 “我怎么了?”顾禹谦一笑,说:“还不允许我夸自己女朋友?” 他说着就凑近想在她脸上亲一下,却被黎知晚直接捂住嘴。 顾禹谦笑着让她放手。 黎知晚放下手,自顾自的朝着里面走去。 顾禹谦还紧跟在她身后:“亲一下嘛。” “……” 还好越往里走,人越多,顾禹谦稍稍收敛。 黎知晚见他不再说那些话了,才挽上他的手臂。 酒会上人很多,现场布置的璀璨夺目,有服务生给他们端来酒。 黎知晚伸手取酒时,顾禹谦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你喝什么酒。” “去取一杯果汁过来。” 服务生看了黎知晚一眼:“好的顾总。” 没过一分钟,酒会里的大部分商界大佬都注意到顾禹谦的身影,纷纷热情的主动上前跟他攀谈。 落在黎知晚身上的目光,有诧异,有艳羡,亦有嫉妒。 各种各样打量注视的目光,黎知晚都悉数接纳。 和顾禹谦攀谈的人实在太多,黎知晚渐渐的有些站不住,脚尖不自觉轻转缓解了一下酸痛。 顾禹谦察觉到她的不舒服,跟其他几位老总说:“项目的事后续再聊。” 他说罢,就带着黎知晚坐去了远离中央的休息区,弯腰给她揉脚腕:“这下知道难受了?” 黎知晚拧着声说:“…我不难受。” 她说完这句话,侧后方突然传来戏谑的男声:“天价的珠宝,就这么镶在裙摆上。” “谦哥,你是真的舍得。” 第196章 你就自生自灭吧。 黎知晚闻声转头,就看到沈彬正弯着腰,修长的手摸着她裙摆上一颗白色的珠宝。 裙摆很长,顺着沙发铺在光洁的地板上,在酒会暖色灯光的照应下,如梦如幻。 顾禹谦看着他的动作,问:“刚怎么没见你?” “去接人了。”沈彬蹲下身,没看黎知晚,而是摸了摸她裙摆上的另外几颗珠宝,笑说:“谦哥,这一颗都不止千万吧,你对黎知晚是真舍得。” 顾禹谦:“轻点,别给碰坏了。” 沈彬勾了勾唇角,站起身兀自夸了句:“好看。” 语气听不出来是在夸人,还是夸礼服。 黎知晚全程没有插一句话,倒是顾禹谦问他:“你接谁去了?” 沈彬笑了笑,朝右侧方向勾了下手。 然后黎知晚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孩缓缓走过来。 刚开始黎知晚还没认出来是谁,直到走近了一些,才认出是宋婉。 顾禹谦面色沉了一点,倒也没说话,只是握着黎知晚的手。 宋婉走过来自然的挽着沈彬,看着顾禹谦,语气算得上恭敬:“顾总,好久不见。” 顾禹谦冷淡的笑了下,根本没回应她的话,只是看向沈彬,声音摸不出情绪来:“这就是你接的人?” 沈彬笑得温和:“谦哥,沈氏底下的分公司刚签了她,我带她过来见见世面。” 顾禹谦冷声道:“沈氏缺她一个艺人么?” “自是不缺。”沈彬依旧是笑着说:“但不巧,我有点喜欢她,捧着玩玩。” “谦哥,我就是觉得她有趣,捧着玩玩,你别生气。” 顾禹谦注视着他,沉声说道:“随你。” “别把自己玩进去。” “谦哥放心,我什么时候栽过啊。”沈彬说完后,状似不经意的低头看了看黎知晚偏红的脚腕,轻声说:“穿不了高跟鞋,就…别让她穿了。” “走了啊谦哥。” 他轻松的说完这些话,就揽着宋婉离开了。 刚离远了一些距离,宋婉带着笃定的语气问:“刚才顾禹谦身边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叫黎知晚?” 沈彬的手从她肩上放下来,没回答她的话,反而冷声说:“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 宋婉笑得有些僵硬,拉住他的手臂说:“我也不敢啊。” “别说你不敢,连心思都给我吞到肚子里。”沈彬拂开她的手,说:“动她一根头发,我剁了你的手。” 宋婉小心的收回手,唯诺的说:“我懂。” 那天酒会的晚宴十点才结束,黎知晚本来一直很紧张,担心周庭过来后,和顾禹谦起争执。 但好在,整个酒会周庭都未曾出席,只有他的助理章鸣露过面,不过也没有打扰黎知晚。 走的时候,沈彬亲自送他们上车,宋婉就乖巧的站在他身后,目光却落在黎知晚那张面容上。 同为女性,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黎知晚确实很美。 美到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会逊色几分。 若仅仅因为美貌,还不足以让她如此嫉妒,更多的是她轻轻松松就赢得了顾禹谦所有的偏爱和独宠。 而自己所有不幸的遭遇,都来自于她。 如今的零落成泥,也是因为她。 再努力,也没有办法消解这些不甘和妒意。 等他们离开后,宋婉坐上了沈彬的车。 沈彬喝了很多酒,靠在后座上休息。 到了酒店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宋婉扶着他进到酒店顶层的套房里。 沈彬仰靠在沙发上,室内的灯光昏黄,宋婉大着胆子横跨着坐在他腿上,动手解他的衬衣。 刚动了一颗衬衣扣子,沈彬就将她推了下去。 他力道很大,宋婉直接跪坐在地上 ,楚楚可怜的抬眸看他。 那姿态神情,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甚至室内夜灯落在她侧脸时,沈彬有一瞬间,心脏都狠狠抽疼了几下。 他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到底不是她。” 只是侧脸有点像罢了。 宋婉颤声问:“…您说什么?” 沈彬没回答她,抬手抚了抚眉心。 宋婉挣扎着想起身时,却被他倾身捏住下巴,冷声说:“我让你起来了么?” 她只好跪着,仰头看他深邃的眸子。 沈彬在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跪着的屈辱,手在她侧脸上摸了摸:“宋婉,你但凡有一点骨气和清高,谦哥可能都会对你兴趣多一些。” 毕竟黎知晚绝不会像她这样,让跪着都不反驳的,甚至都看不出抗拒。 若是眼前的人是黎知晚,八成会甩他一巴掌。 她乖是乖,但骨子里犟的很,认死理,固执起来谁劝都不听。 宋婉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一样,意味不明的问:“…沈总,这是通过我看谁呢?” 沈彬一怔,放下手来,站起身垂眸看她:“今晚我让人连夜送你去江城。” 宋婉还保持跪坐的姿势,仰头看他,疑惑的问:“去江城干什么?” 沈彬随意的抚了下衬衣袖口,说:“送你到程弘昌面前,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说着又稍弯腰,捏着她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宋婉,我把话撂这。” “一周后,如果程弘昌主动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让我捧你。” 他缓声道:“那我沈氏资源,随你挑。” “如果不能,你就自生自灭吧。” 第197章 接个吻再回家。 昏暗的夜灯下,宋婉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希望…沈总说到做到。” 沈彬笑了下,松开手:“我只给你一周时间。” “一周内,取得程弘昌的信任,我就助你青云直上。” 宋婉:“好。” “答应的这么爽快,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 “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宋婉的声音里都透露着野心:“也希望沈总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沈彬从桌面上取出一根烟,点燃后,将打火机扔在桌面上:“此事若成,明年开春之前,我必让火遍大江南北。” 宋婉听到他的承诺,安下心来:“好,成交。” 沈彬说完后,就再也没看她,弯腰拿走散落在沙发上的领带,提步往外面走。 宋婉却在后面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沈彬回头,不耐烦的说:“还有事?” “之前顾禹谦撤资,我背了很多的债务,您……” 她话都没说完,沈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凉声道:“钱是小事,事成之后我给你还。” “好,谢谢。” 沈彬关上门,走了出去。 十一月初,京北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冷意,胡煜一直坐在车里等她。 见他出来后,胡煜恭敬的给他打开车门。 沈彬却顿住脚步,视线落在正在往酒店门口走的许芷晴身上。 她穿着白色西装,正扶着一个喝醉酒的中年男人,看着像是刚聊完合作的样子。 她走到门口时,才看到沈彬,诧异了几秒。 沈彬好整以暇的倚靠在车门上,盯着喝醉酒的中年男人,戏谑道:“这谁啊?“ 许芷晴回过神来,简单说了句:“合作方,喝多了,我顺便送他来酒店。” “喝多了?”沈彬一笑:“快凌晨了,你送一男的来酒店,我该说你是心大呢,还是傻?” 许芷晴懒得跟他解释,看着他衬衣扣子开了几颗,手里还勾着领带,反问:“沈总…不也是这个点从酒店里出来么?” 沈彬笑着嗯了一声,说:“我还赶着去下一场。” 话语轻浮的许芷晴当场就想翻个白眼给他,但碍于外人在场,只好说:“沈总,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沈彬没吭声,而是吩咐胡煜:“去把人送进去。” “好的沈总。”胡煜听话的从许芷晴手里扶过那个醉酒的中年男人,然后往酒店里走去。 他们走后,沈彬才看着她说:“年龄大了点,不太行。” “估计家里孩子都能喊你一声小妈了,还是得找个年轻的。” 许芷晴听到他的话,直接被惹恼了:“沈彬,你有毛病是不是?” “他就是一个合作商,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和我在一起,你都觉得我在相亲啊?” 想抽人的心都有了。 沈彬听到她骂自己,倒也没生气,笑说:“你怎么还生气了?” “我开个玩笑,就是担心你眼瞎,掉坑里。” 许芷晴自从和他分手后,慢慢开始释怀,也不再像之前一样事事都顺着他,不满就想当场怼出来:“你这么开玩笑,我能不生气嘛。” 沈彬笑着看她:“那我错了,以后不这么开你玩笑了。” 许芷晴消气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时不时注视着酒店门口,想等胡煜出来,问一下情况就走。 夜风自两人身后吹来,许芷晴在那阵风里闻到了他身上的女士香水味,虽然很淡,但依旧被她闻了出来。 她转头看沈彬,兀自问他:“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浪下去?” 沈彬垂头低笑了几声,不再笑了后,黯声说:“我也不清楚。” “一直这样,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毕竟清醒的活着,挺累的。” 许芷晴没太听懂他的话,只好说道:“你若是觉得好,那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嗯。” 没过几分钟,胡煜从里面出来,跟许芷晴说了下情况,然后就坐上了驾驶座。 后座的车门一直是开着的,沈彬的手撑在车门上,问她:“要不要捎你一程?” 许芷晴说:“不用了,我有助理接。” “再说了,我们也不顺路。” “好。”沈彬上车后,将车窗落下来,声音带着的诚意:“许芷晴,什么时候结婚了,告诉我一声。” “我给你随份子。” 许芷晴看着他那双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些言不由衷,却发现并没有。 心脏处揪疼了一下,等那丝痛意消失后,她才说道:“好,谢谢沈总。” “不客气,应该的。”沈彬升上车窗。 许芷晴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 那晚,罗均开着车穿过繁华的商业街,霓虹灯像条色彩斑斓的线条,自黎知晚眼前划过。 等车子停在圣和苑的车库里时,黎知晚已经不知道睡着了多久。 她睡眼惺忪的醒来,发现顾禹谦正看自己,问:“…到家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罗均已经回去了。” “睡好了么?” “还行。”黎知晚打了个哈欠,说:“那我们也回去。” “不急。”顾禹谦笑着靠近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接个吻再回家,好不好?” “回去再——”黎知晚话都没说完,就被他吻住。 那个吻温柔绵长,等黎知晚反应过来后,就已经被他抱着坐在了腿上。 车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平添出暧昧的气氛。 礼服长长的裙摆拖在座椅下方,腰上的珠宝被顾禹谦弄掉了几颗。 黎知晚觉得可惜,推着他胸膛,意思是让他别动衣服:“…很贵的。” 顾禹谦见她还有心思心疼珠宝,抬手按住她后颈深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禹谦不再吻她,而是从商务小桌上拿出几张消毒湿纸巾擦手。 湿纸巾有淡淡的酒精味,黎知晚看着他细致的擦拭指尖,问:“…擦手干什么?” 第198章 我们真的有以后吗? “你说呢宝宝?” 顾禹谦吻着她嫣红的唇。 食指按了进去。 那夜车内昏黄的灯光,映照了他们彼此意乱情迷的每一刻。 黎知晚的手撑在侧窗上,在天光大亮的那一瞬,咬住了他的侧颈。 顾禹谦的手放在她莹白的背上,忍着那点痛意,声音泛哑道:“…宝宝可以再用力一些。” “我不疼。”他说。 没一会儿,黎知晚搂紧他脖子,脸埋在他颈窝,很轻声的问:“顾禹谦…我们真的有以后么?” 顾禹谦在情欲还在攀升的时候,怔了怔,温柔而坚定的说:“当然有。” “一定有。”他重复道。 漆黑的深夜车库里,黎知晚抱紧他,再一次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承诺。 * 翌日黎知晚醒来时,已经是早晨十点。 阳光透过窗帘映照在卧室床上,黎知晚转身时发现顾禹谦躺在床上玩手机。 “周末好,宝宝。”顾禹谦放下手机,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黎知晚嗯了一声,带着困意缩进他怀里。 顾禹谦把她圈进怀里,点开手机看网上的舆论。 他提前叮嘱过罗均,所以网上的舆论被控制的很好,除了宣布他确实谈了女朋友外,并没有曝光出黎知晚的私人信息。 网上大部分人都本着吃瓜的姿态,基本都在夸他女朋友美惨了,这张脸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倒是没见几句骂声。 顾禹谦跟她说了一会儿网上舆论的事,然后就带着她去楼下吃早餐。 黎知晚的心态算的上好,对网上舆论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希望别影响以后正常工作。 * 与京北不同的是,江城十一月初阴雨绵绵,周庭和程弘昌商量完公事后,便离开了那间私人会所。 出门时,正巧撞见了正打算进去的宋婉。 两人互不认识,擦肩而过时,周庭侧头看了她一眼,稍怔了一下。 上车后,他问前座的章鸣:“刚进去那人是谁?” 章鸣转头,恭敬的回道:“宋婉,今年五六月份挺火的一个明星,后来听说得罪了人,欠了很多债,被雪藏了。” “得罪的谁?” “网上流言…说是顾总,但顾总没回应过,还不清楚。” 周庭嗯了一声,大致想起来顾禹谦前面好像是谈过这么一个人。 章鸣有些犹豫的开口:“周总,昨晚我在酒会上看到黎小姐了,顾总能带着她去这么盛大的场合,估计…算是公开承认他们的关系了。” “而且从今天早上开始,顾总还在网上回复了很多官媒,说黎小姐就是他女朋友。” “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承认恋爱关系。” 周庭闻言,面色沉了很多,冷声说:“网上的事我看到了。” 章鸣听到他的语气,讪讪的住嘴了。 后座的周庭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屏幕上那个闪动的小点从几个月前的蓝色变成了浅绿色。 看来她这段时间确实身体好很多了。 章鸣见他始终不说去哪儿,大着胆子问:“…周总,我们要出发回京北吗?” 周庭按灭手机,淡淡道:“去西郊墓园,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好…好的。”章鸣发动了车子。 下午五点,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江城的西郊墓园。 乌云遮天,黑沉沉的云层翻涌着,雨声比中午还要大些。 周庭拿过章鸣递的雨伞,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缓步朝墓园里走。 黑色的墓碑被雨水浸湿,连刻在上面的字都越发地醒目。 他弯腰将花放在墓碑下方的石壁上,沉默了很久才说:“妈,这次我就不给您跪了。” “等我做成想做的事后,再来给您下跪赔罪。” “希望明年的今日,一切都尘埃落定。” “到时候…我带着晚晚一起来看您。” 他说完这句话后,蹲下身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声音带着雨水的冰凉和湿意:“妈,周齐山背叛您,我真的…很恨他。” “我本来也想逼着自己放下恨意,想为了晚晚去试着和林莞和解,可周齐山不给我这个机会。” “周家在国外的生意本就是强弩之末,周齐山的商业规划早已不适合如今的发展,是我创立了周氏制药,并购了国外的公司,给了周家转型的机遇。” “如果没有我,就没有如今的周氏。” “可周齐山竟然偷偷把自己的股份转给了周子霖,还联络其他股东,想给周子霖铺路,妄图将周氏以后交到他手里。” “妈,是他自寻死路,不能怪我。” “您别怪我心狠。” 他说完后,伸手擦了擦照片上的雨水,轻声说:“妈,我该走了。” “明年,我带着晚晚来看您。” 他站起身,伫立了几秒后,缓缓离开了墓园,身影融入进江城绵绵雨雾里。 上车后,章鸣在驾驶座认真的开车,雨刮器规律的转动着。 周庭突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来:“章鸣,你跟我多久了?” “周总,我跟在您身边有两年半了。”章鸣回忆起那段日子,说道:“我当年还是个在国外勤工俭学的穷学生,没毕业就有幸遇见您,一直给您在实验室里打下手,后来就成了您的助理。” “怎么了周总?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想问问。”周庭看向窗外的雨水:“你家里人在京北吗?” “不在。”章鸣停顿了下,才说:“我是青城人,我爸早年开货车出了意外,去世了。后来我妈改嫁,她在新家庭里生了个女儿,过的挺幸福的,我很少去打扰她。” “嗯。”周庭听出了他的怅然,但没心思安慰他,只是说:“以后有什么计划,要回青城吗?” “不回,就打算以后找个媳妇,在京北生活了。” 周庭从窗外回头,看向驾驶座说:“我是问你对事业的规划。” “哦。”章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说:“就想一直跟着您,为您做事。” 周庭忽然笑了一下:“为什么想一直跟着我?” 章鸣说:“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理想。虽然学的化学专业,但天赋不及您万分之一,学历也就凑合,要不是您收留我,我可能最多就应聘个厂子上班了。” “是您给了我机会,又给我这么高的工资,所以…我什么都不想,就想踏踏实实的跟着您。” 周庭失笑的问:“如果以后,有人给你更高的工资呢?” “那我也不去。”章鸣满是诚意的说:“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以后无论周氏怎么样,我都跟着您做事。” 周庭意味不明的问:“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么?” 第199章 周庭母亲忌日 章鸣不假思索的点头:“愿意。” “只要您吩咐什么,我就照做什么。” 周庭淡淡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章鸣问:“周总,您是有事要吩咐我吗?” “暂时还没有。”周庭望着侧窗玻璃上滑落的一串串雨珠,默了默问:“你觉得周氏将来能赶超顾氏吗?” 章鸣虽然心里向着他,但依旧说了实话:“这不好说。” “毕竟顾家根基太深,势力盘根错节,仅靠商业竞争您或许有机会赢,顾氏未必是您的对手。” “但我听闻顾家真正倚靠的并不是顾氏集团,顾氏背后有很大的靠山,没人清楚是谁。” “估计那些大人物,我们普通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吧。” 章鸣说到最后还有些感叹。 周庭听完后,却不屑的笑了一声:“我倒想看看到底倚靠的是谁?” 章鸣听着他话语里可见的野心,不敢吱声。 “不过也对。”周庭沉声说道:“想跟顾禹谦斗,必须先让他失去倚靠才行。” “这就得看程弘昌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们静观其变。” 章鸣听得云里雾里,只好顺着他点头:“那周总…我们明天是回实验室还是公司?” “回家。”周庭一笑:“回去看看我那个好弟弟。” “好的周总。” * 下午六点时,顾禹谦陪着黎知晚吃完饭后,就在圣和苑的花园里赏花。 花园里的各色花朵在深秋渐渐凋零,但仍有几株花开的极好,散发着勃勃生机。 黎知晚坐在秋千上,顾禹谦在身后一下一下的轻推她。 这个秋千还是他们去澳洲旅行的时候,顾禹谦专门托人修在花园旁的,好让她赏花时有趣一些。 没一会儿,顾禹谦陪着她一起坐在秋千上,揽着她赏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一阵凉风轻拂过发丝的时候,黎知晚抬头看了下远处夕阳,问他:“今天几号了?” 顾禹谦将外套给她披在身上,说:“十一月九号。” “怎么了?”他问。 黎知晚垂了下头,视线落在前方一株白色的花朵上说:“…没什么。” 十一月九号,是周庭母亲的忌日。 她与周庭一切的转变,都始于十七岁的今日。 顾禹谦见她似乎情绪有些低沉,柔声问:“是不是看见花凋落了?不开心?” “不是。”黎知晚闻言笑了一下,靠在他怀里,说:“都过去了。” 所有的坏情绪也都渐渐烟消云散。 * 周一时,江城下了一场小雨,冬日渐至,清晨的露珠都带着寒意。 顾禹谦送她去上班,还给她拿了件厚外套,临走时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下班来接你。” “好。” 黎知晚和他道别后,转身走进了报社。 刚进去坐在工位上,主编齐浩文就亲自给她端了杯热咖啡,递到她面前:“知晚,最近…和顾总都挺好的吧?” “挺好的,谢谢主编。”黎知晚大方的接过咖啡:“我昨晚写了今天的新闻稿,已经给您发过去了,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完善的,我尽快改。” “都不用看,你办事我放心。”齐浩文谄笑的说:“上周五顾氏的那个酒会,你和顾总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 他在耳边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黎知晚忍耐了很久,终是平和的打断他:“主编,先不聊这些私事了,我下午还要跑个外勤采访,我得先准备一会儿。” “好。”齐浩文笑道:“下着雨呢,下午外勤就让刚来的小项去,别这么辛苦。” 黎知晚看了一眼对面工位的项彦:“没事,这边的新闻一直是我负责的,师弟也不熟,还是我去才放心。” 项彦接到齐浩文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说:“没事师姐,我也能…锻炼锻炼。” “不用,我自己去。”黎知晚说道。 齐浩文见她实在坚持,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笑说:“行,都听你的。” “千万别累着自己,不然顾总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还有沈彬和周庭这两尊大佛,更是不好惹。 他也不敢提后两位的名字,又叮嘱道:“以后累的活,就交给别人干。” 黎知晚仰头看了下他,有些无奈的说:“主编,我就是正常工作,顾禹谦不会干涉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那好。”齐浩文说:“反正别累着自己就行。” 终于把齐浩文打发走了,她专心看着电脑写稿子,检查了一下下午的采访事项。 报社里的人倒是没当她的面议论什么,但偶尔去茶水间时还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声,都在讨论上周五的酒会,以及她和顾禹谦的关系。 但见到她进来后,又会闭嘴,和气的打一声招呼,然后溜走。 就连一向好学好问的师弟项彦,也都不敢再找她问问题了。 报社里很多同事面对她时,不像以前那么自然,语气变得异常恭敬,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周三,俞秋雨从江城出差回来,带了很多当地的特产给同事们分发。 氛围在俞秋雨热情的分享下,慢慢熟络起来。 她坐回工位上,将带来的一份礼物递给黎知晚,笑说:“晚晚,这是我专门带给你的,别人都没有的,看看喜欢吗?” 黎知晚当着她的面打开,精致的礼品盒里放着一对银色异域风情的耳饰。 俞秋雨摸着她的脸蛋,说:“这是我去江城专门找一位老匠人打造的,怎么样,好看吧?” 黎知晚感动的点了点头,说:“好看,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俞秋雨笑说:“我看到媒体在顾氏酒会上拍的照片了,你那身礼服真的美爆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当时就想着给你定制一对耳饰,我觉得这对配你那身礼服会更好看。” “我知道顾总富可敌国,送的东西自是天价,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黎知晚握住了她的手,说:“秋雨,我很喜欢,谢谢你出差还惦记着我。” 俞秋雨没有她那般含蓄,弯腰抱了抱她:“晚晚,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忙,这个就当送你的入职礼物,希望我们以后一起走的更远。” 黎知晚:“一定会的。” 那晚,她和俞秋雨一直加班到九点,顾禹谦安静的坐在外面的车里等她,也没催她。 收拾包的时候,俞秋雨见报社里没有别人,犹豫的开口说:“晚晚,我…想跟你说件事。” 第200章 他们是千千万万个我。 “什么事?”黎知晚将小包背在肩上看她。 “我有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小师妹,今年刚毕业。她毕业后自己做自媒体,主要靠跟拍明星八卦来赚钱。她一直跟拍的是宋婉,前几天我去江城出差和她约着见了一面,她拍到了一个…不该拍到的画面。” “她挺害怕的,就想问我怎么办?” 黎知晚有些疑惑的问:“拍到什么了?” 俞秋雨拿起手机给她看了一眼。 照片是在某日凌晨三点拍的,离的远,只能模糊拍到宋婉的正脸,和一个中年男人的侧脸。 宋婉挽着那个男人,走进了一间高级会所。 黎知晚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时,愣了一下。 俞秋雨说:“咱们经常做新闻的,基本都能认出来这个男的是程弘昌。” “可他这个身份,半夜…和一个已经失去名气的女明星进了会所,不合适吧?如果这个事曝光出来,他应该会被撤职查办。” 黎知晚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指尖不自觉地在小包卡扣上攥紧,好半晌都没说话。 俞秋雨看着她肃穆的神情,轻声问:“晚晚,这个事你怎么看?我们…要管吗?” “怎么管?”黎知晚敛眸,手有些微抖,只好垂下手来按在桌面上。 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事她必然想查清到底的,可安安的事让她认识到,她的力量微乎其微。 她不经意间想起了沈彬的警告,说这世间的事本就难辨黑白,装聋作哑,才能安稳的活着。 那些话,至今言犹在耳。 蚍蜉何以撼动大树? 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尾音发颤:“秋雨,这个事情曝光不出来的。” “齐浩文那边都过不了。” “那我可以自己单干,宣传的方式有很多。”俞秋雨说:“晚晚,我挺想查下去的,这也算是做好事嘛。” “毕竟总要有人站出来说话,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黎知晚看着那张照片,说道:“仅凭一张照片,定不了任何罪,程弘昌有一万种办法澄清解释。就算是真的,这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你那个小师妹害怕,你也知道原因,不是么?” 俞秋雨笑了笑,将手机放回包里:“我不害怕。” “我从入行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新闻是伸张正义的工具,我要做的是为大众揭露真相,而不是向任何权势让步。” “我一点都不害怕,晚晚。” 黎知晚注视着她,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十七岁那年意气风发的自己。 俞秋雨也定定的看着她,声音似乎有些怅然:“晚晚,我以为我跟你说这些,你一定会支持我的,我没想到你会劝我放弃。” “毕竟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你硕士期间在校报登的一篇文章里写的。” “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以为…你和我一样,有着一腔热血。” 黎知晚轻声开口:“秋雨,我——” “晚晚。”她话都未曾说完,就被俞秋雨打断:“但人是会变的,我理解你,求稳是人之常情。” “毕竟你和顾禹谦在一起了,其实我也特别希望…你能过得安稳幸福的。” “但有时候,我也挺怀念以前的你。” “好了。”俞秋雨看着她有些悲伤的神情,走近了抱住她:“晚晚,我还是想坚持自己想做的事,你也按自己的想法来,不需要向任何人和事妥协。” 黎知晚沉默着抱紧她。 那晚走出报社后,黎知晚本想顺道送她回家,但她却倔强的背着摄像包和电脑,朝她挥了挥手:“你快回家吧,这里也不远,我走走路,就当锻炼了。” 黎知晚不想勉强她,也知道顾禹谦在车里她会不自在,只好落下车窗看她:“你记得回家给我发个消息。” “放心吧,走了。”俞秋雨转身潇洒的朝后举起手摆了几下。 黎知晚望着她在夜里里渐渐远去的背影。 孤寂又张扬,透露着骨子里的坚定。 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时,黎知晚才升上车窗。 一路上,顾禹谦在驾驶座开车,黎知晚安静的靠在椅背上,转头望向窗外。 京北城华灯初上,一片繁荣盛景,可她却莫名的孤独。 顾禹谦察觉到她的落寞,柔声问:“是不是工作累到了?” “没有。”黎知晚依旧看着窗外璀璨霓虹,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他:“顾禹谦,你觉得这个世界需要真相吗?” 顾禹谦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平声说:“想听实话么?” “想听。” 顾禹谦的声音很温和,但说出的话仍旧会让人觉得冷漠:“弱者才需要真相。” “可是晚晚,我不是弱者。” 所以他对真相不感兴趣,也不需要真相。 黎知晚并没有批判他的这种利己思维,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自扫门前雪,是绝大多数人的思想。 她转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声音很轻的说:“如果…我是弱者呢?” 前方正值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来,顾禹谦转头回视着她:“有我在,没有人会把你当弱者。” 黎知晚笑了下,有些苦涩的说:“可是顾禹谦,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像沈彬一样,含着金汤匙长大。” “大部分普通人每天为生活奔波,甚至夹缝生存,他们的苦难无人知晓。” 顾禹谦有些无奈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晚晚,你口里的那些普通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黎知晚望着他漆黑的眸色,许久后缓缓道:“他们是千千万万个我。” 第201章 男人都肤浅。 顾禹谦闻言,怔了好一会儿,直到后方车辆不停的按喇叭,才回过神来启动车子。 车子融入拥挤的车流里,自从她说完那句话后,一路上两人并未再交谈过。 车子停到圣和苑的车库后,黎知晚率先下车,朝前慢慢走了几步。 顾禹谦快走几步,跟上她的步伐,牵住了她的手:“生气了?” 黎知晚低声说:“没有。” 只是因为成长背景而导致的观念不同,并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没生气,怎么走这么快?” “嗯。” 顾禹谦一笑:“说话都一个字往外蹦了,还说不生气。” “真没有。” “行。”顾禹谦笑着抬手捧起她的脸,说:“聊聊呗。” 黎知晚拉下他的手:“聊什么?” “就聊刚才的事。”顾禹谦垂头看她:“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真的。” 黎知晚:“理解但不赞同,对吗?” “不能说是不赞同,只是我并不关心和我不相关的人和事。”顾禹谦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面容上:“我只关心家人,爱人和朋友的事。” “除此之外,至于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普通人,他们的利益受到了多大损失,生活的多么困难,遭受了多大的不公,我真的…并不关心。” “因为他们的生死存亡,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所以我无需对他们负责。” 黎知晚静静的听完他的话,重复了他的意思:“所以,你只关心和你有关的人和事?” “当然。”顾禹谦温声说:“还有我职责之内的事。” “就像我参军那几年,保家卫国就是我的责任,哪怕我为之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而现在,我作为顾氏的总裁,以后要接我妈的班,我就得负责顾氏旗下所有员工的生存,还要延续家族的荣耀和地位,这是我作为顾氏管理者,作为儿子应尽的责任。” “以后我作为你的丈夫,关心你,爱护你,对你忠贞不二,不离不弃,就是我必须尽到的责任。” 黎知晚闻言眸光微动,仰头看着他。 顾禹谦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缓缓说道:“我一直觉得在其位,谋其事。” “至于你刚才说的普通人的苦难,社会的公平正义等等这些问题,暂时不是我负责的领域,这是我爸需要考虑和负责的事。” “如果以后任何时候需要我帮忙,或者需要我负责,那我也不会逃避责任。” “晚晚,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黎知晚被他这些话深深触动到,不自觉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脑袋贴在他心脏处的位置,还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顾禹谦稍弯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手抚在她后脑,声音很柔:“晚晚,你是一名记者,探求真相,揭露不公就是你的责任。” “所以真相对你重要。” “以后你想查什么就大胆查,想在媒体上发表什么言论,都大胆一些。” “什么都别怕,我给你兜底。” 黎知晚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那如果…真相触碰到很多大人物的利益呢?” “怕什么?”顾禹谦放开她,捧着她的脸,指腹在她泛红的眼尾处摸了摸,说:“无论动了谁的利益,我都给你兜底。” “想做什么就大胆做,不用瞻前顾后,顾家没那么容易倒台。” “我活着一天,就保证没有人敢动你。” 黎知晚在他掌心里点了点头,心里仿佛被很多暖意填满了似的,眼睛里泪盈盈的说了句:“…顾禹谦,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银河系。” “我家宝宝还会说情话了。”顾禹谦低头在她眼尾轻吻了一下,笑说:“给你个奖励。” 黎知晚笑着望向他。 “走啦,回家睡觉。”顾禹谦打横抱起她,一边走还一边说:“多吃点,还是胖点才健康。” “你瞎说。”黎知晚鼓着脸说:“网上都说瘦的好看。” 顾禹谦:“好看有什么用,你要好看还是要健康?” “都要。” “都要的话就多吃一些,你现在吃的都没小橘多。” “……”黎知晚白了他一眼:“可以不用这么夸张。” “而且你嘴上这么说,等我真的变胖了,不好看了,你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顾禹谦失笑道:“我这么肤浅?” “男人都肤浅。” “你从哪儿听得歪理?” 黎知晚思索了几秒,手臂轻轻圈住他脖子,说:“难道你不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才喜欢我的吗?” 顾禹谦笑了下,诚实的说:“有这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全部。” “我要是说从来没有对你见色起意过,那也太假了。” 黎知晚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顾禹谦轻笑了一声,哄道:“宝宝,人都是视觉动物,你首先吸引我的确实是外貌。但之后喜欢你,直至现在爱上你,就和最初的外貌关系不大了。” “美貌都会慢慢消逝的,但我对你的爱不会。” 黎知晚转过头来捏了捏他的脸,嗔道:“就你道理多。” “都是真话。”顾禹谦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说:“我这人从不食言。” * 十一月到十二月底这段时间,俞秋雨频繁去江城出差,经常会和黎知晚分享一些查到的东西。 但大部分都是一些边角料,尚且查不到任何实锤。 黎知晚一直提醒她注意安全,想着先把手头跟的这些商界新闻做完,来年初就安心陪着她一起调查这些事。 十二月末,谁都没有料到,原本被雪藏的宋婉突然回归到大众视野里,一大波路透视频接连放出。 沈氏官微发布最新消息,称年初由宋婉主演的两部电影即将上映,就连沈彬个人的社交主页都逐条转发了有关宋婉的一切消息。 沈彬亲自宣传一部电影,是史无前例的事。 网友热度很高,像是专门有资本控评一样,所有平台清一色的好评,都是期待宋婉回归的。 黎知晚刚刷到一条差评,再次刷新网页时,那条骂宋婉的词条就已经销声匿迹。 不允许不同的声音出现,这就是沈氏力捧宋婉的证明。 常年登顶各大平台热搜榜的程予馨,热度都慢慢不及宋婉。 直至十二月三十一日,黎知晚但凡打开手机,无论点进哪一个软件,都会推宋婉的消息,就连一些学习软件的页面都是她的广告。 短短一个多月,宋婉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 她心烦的按灭手机,刚放在桌面上,就接到了俞秋雨的电话:“晚晚,生日快乐!我应该明天早上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好,路上注意安全,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雪,飞机可能要延误,我帮你看下明天的高铁票。” “不用晚晚。”俞秋雨笑着说:“如果今晚不下雪的话,我打算租辆车,今晚走高速回去,这样比较快。” “我司机都联系好了,不用担心。” 第202章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那行,如果下雪,就别走高速了。”黎知晚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我给你买了明早第一趟的高铁,下雪就坐高铁回来。” “好的,谢谢晚晚。” 俞秋雨突然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晚晚,我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 黎知晚听到她声音透露着谨慎,有些不安的说:“你在哪儿呢?” 俞秋雨说:“我在一个私人会所里,他们这儿正在接待贵宾,我去摸摸情况。” “你摸什么情况?”黎知晚问道。 俞秋雨说:“我蹲了好几天,今天程弘昌在这里接待一个人,我就乔装成舞女进来看看情况。” “我挂了啊晚晚,等我回去再和你详细说。” 黎知晚正想叫她别冲动,就听到通话被挂断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时间,回了顾禹谦一条微信,就起身去沈氏集团采访。 这个采访本来是定在周三的,沈氏那边一直拖着,说没时间。 本以为没戏了,又临时安排报社今天去采访。 她叫了一辆车,司机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停在沈氏集团的办公大楼下,四周是一片繁荣的商业街。 这里是整个京北城商业中心,顾氏与沈氏遥遥相望,周氏制药和陆氏集团分别在东西两侧。 黎知晚下车时,天空比中午还要阴沉,已经开始飘起小雪。 她裹紧了米色大衣,缓步走进了沈氏集团。 她跟接待前台说了一声,前台确认了证件后,就让她进去了。 乘坐电梯上到顶层后,是一片灰色调的墙壁,和沈彬平时张扬的风格极不相符。 她停在办公室门口,胡煜看到是她,稍怔了下,说:“黎小姐稍等,我进去和沈总说一声。” “好。” 胡煜进去后,沈彬正在台球桌旁弯腰推杆,球利落的进洞。 胡煜看着他的动作,说道:“沈总,京北日报的记者过来采访。” 沈彬没抬头,俯身瞄准台球,漫不经心的问:“几点了?” “五点。” “把人打发走,天天安排这些采访,耽误我吃饭时间。” 胡煜不确定的问:“…是要让黎小姐离开吗?” “黎小姐?”沈彬一愣,收回球杆,站直身子:“…来的是黎知晚?” 胡煜说:“对。” 沈彬放下球杆:“你怎么不早说?” 胡煜:“……” 沈彬指了下台球桌:“把这收了,桌上合同整理整理。” “好的沈总。” 沈彬把扔在办公椅的西装外套拿在手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印花衬衫,说:“收拾好了先让她进来,我去休息室换身衣服。” “好的。” 没过几分钟,胡煜将黎知晚请了进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恭敬的说:“黎记者,我们沈总在忙,很快回来。” 黎知晚点了点头,打开随身带的采访稿看。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左右,沈彬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从休息室走出来,双排扣子扣的整整齐齐的。 见他出来,黎知晚合上文件,站起身来:“沈总。” “坐。” 沈彬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身上薄薄的米色大衣,语调状似随意的说:“下雪了,还穿这么少,不冷么?” “还好。”黎知晚回道。 抬眼时,她看到他耳骨处冒出来一点血:“你耳朵…怎么了?” 沈彬抬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点血。 刚才怕她等太久,摘那几颗耳钉有些心急,不小心给划破了。 他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几下,说:“没事,你采访你的,想问什么就问。” “…好。”黎知晚将视线移开,拿出来录音笔放在桌上,然后开始采访。 提前准备的问题并不多,沈彬又特别配合,采访的过程很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采访。 黎知晚将录音笔关掉,收回包里,看着他说:“谢谢。” 沈彬笑了下:“客气什么。” 黎知晚还有些不适应他这般正经,见采访已经完成,就站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沈彬也跟着他站起身,伸出手:“回见。” 黎知晚低头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秒,客套的握了下他的手。 两人指尖轻轻触碰,黎知晚准备收回手时,沈彬却施了一点力道,旋即又放开,收回手捻了捻指尖稍凉的温度,说:“深冬了,多穿些,别着凉了。” 他的话实在太过于温柔,以至于黎知晚听到后不由自主的怔了一秒,才轻轻的嗯了一声:“谢谢沈总。” 沈彬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她:“这也到饭点了,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顾禹谦还在等我。” 沈彬:“那好。” 临走时,胡煜替她打开办公室的门,黎知晚想起来最近宋婉的爆火,以及她和程弘昌的牵扯,思考了几秒,又折身回来,想问个答案:“…你为什么要捧宋婉?” 沈彬走近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黎知晚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酒会上,沈彬和她有些亲密,大着胆子猜测:“…因为你喜欢她?” 沈彬一笑,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因为她漂亮。” 沈彬闻言,眉梢都漾出笑意来,垂眸直直端详她的面容,嗓音低沉:“黎知晚,这世上漂亮的人多了去了。” “我如果只喜欢漂亮的外表,那我岂不是最喜欢你?” “毕竟你可比宋婉漂亮多了。” 第203章 别对这些上位者抱有太大期待。 他离的很近,黎知晚本能的后退一步,听到他如此轻浮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 正在想时,看到眼前人后退一步:“快回去吧,别让谦哥等久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终是鼓起勇气,将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如果你不是因为喜欢而捧宋婉,那是不是…因为程弘昌?” 她话音刚落,沈彬愣了一下,然后给胡煜使了个眼色。 胡煜会意的走出办公室,顺便将门关上。 看到他出去后,沈彬才沉声问:“你在查程弘昌?” 黎知晚没否认,仰头直视他:“所以你真的是因为程弘昌,才捧宋婉的对不对?” 沈彬没回答她,而是问:“你查到什么了?” 黎知晚:“你回答我。” 她想知道沈彬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参与了权色交易之事。 沈彬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落地窗外飘零的雪:“黎知晚,今天就聊到这儿,我就不送你了。” 偌大的顶层办公室里,黎知晚站在原地不动,固执的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妥协似的转过身来:“如果我说和我有关,你要怎么办?” 黎知晚看着他:“所以真的和你有关?” 沈彬嗓音平凉:“不是我要捧宋婉,是我为了沈家的利益,不得不如此。” “你记着,能做到我这个位置的人,很少有人的手是干净的。” “别对这些上位者抱有太大期待。” “我是个商人,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家族利益和权势地位重要。” “为了利益,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黎知晚定定的看着他此刻冷漠的神情,良久后说:“所以七年前,你冒死救我,也是为了利益…对么?” “那你告诉我,什么利益…能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沈彬眼睫颤动,避开她的目光,尽量冷声说道:“对,我就是为了利益。” “救你,不是因为顾念儿时情谊,更不是因为…多么喜欢你,就是单纯为了利益。” “我就是一个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满意了么?” 黎知晚喉间止不住的发涩,半晌后低声说:“不管你当初为了什么利益,但我依旧…很感谢你救了我。” “即使救我并非你所愿,但我真的很感激你。” 沈彬狠下心来,转身不再看她,背对着她说:“说完了么?” “说完就走。”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转过身往外面走。 直至听到关门声后,沈彬才回身望着门的方向。 很快,胡煜便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办公椅上抽烟的沈彬,说:“沈总,黎小姐刚才出去时,我看到…她好像有点委屈?” “您骂她了?” 沈彬将桌上文件扔向他:“我发现你现在话越来越多了。” 胡煜看到他情绪不好,不敢继续说话了。 沈彬按灭烟,起身从办公室一个收纳柜里取出来一早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是几幅名家字画,以及一幅墨宝。 他用礼物盒装封好,递给胡煜:“待会儿去把这些礼物给罗均。” 胡煜:“您送…罗均这么贵重的礼物?” 沈彬睨他一眼:“让他送给谦哥,今天是黎知晚的生日。” 胡煜:“她刚才就在这儿,您怎么不当面给她?” 他实在不理解沈彬为何送个生日礼物,还要这么畏畏缩缩的,大大方方的送给当事人不好吗? 沈彬冷声道:“让你去就去,再多问一句,就去人事部辞职。” “好好好沈总,我不问了不问了。”胡煜赶紧转身小跑着出去。 沈彬叫住他:“回来。” 胡煜跑回来:“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跟罗均说,这些都是赝品,不值钱的。” 胡煜啊了一声:“哪有人送赝品,还当面告诉人家的,这不太好吧?” 沈彬:“就这么说。” 不这么说,他担心黎知晚觉得昂贵,不肯收。 胡煜:“…好的沈总,我这就去按你说的办。” 等他走出去后,沈彬才靠在办公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头有些疼起来。 刚才话说的有点重,不知道黎知晚难过没有? 也不知道送的礼物她会不会喜欢? 不过他记得小时候在医院那段时间,黎知晚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趴在病床上写字,不停的练字做题,那现在送字画…应该会喜欢的吧? 他想了不知道多久,胡煜打开办公室门,走了进来:“沈总,我已经把礼物交给罗均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嗯。” 胡煜拿了几份文件给他看,等他签字的过程中说:“沈总,我感觉现在的女孩应该都更喜欢珠宝首饰之类的,你怎么要送字画?” 沈彬从文件里抬头,不确定的问:“真的么?都喜欢珠宝?” “嗯,我觉得吧,像黎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应该会更喜欢珠宝,而不是字画。” 沈彬签完字,思考了几秒:“那你现在就出发去港城,把它们那个拍卖会的珠宝都买下来,送过去。” 胡煜:“……” 他就多嘴问。 沈彬:“还不去?” 胡煜强撑着笑容,看了看窗外大雪,咽了口唾沫:“好的沈总,我现在就去。” 刚走到门口,沈彬又叫住他:“算了,别去了。” 一下子送那么多,顾禹谦可能会觉得他疯了。 胡煜闻言,一瞬间笑得如沐春风:“好的沈总,我也觉得字画高雅,珠宝太俗气,俗不可耐。” 沈彬冷眼瞧了下他:“滚。” “好嘞。” 第204章 我不想活了。 黎知晚走出沈氏集团时是下午六点多,来接他的是罗均,顾禹谦并未在车里。 罗均开车将她送回了圣和苑。 到家时已过七点,天色黑沉,漫天飞雪弥漫着这座城市。 圣和苑门外的路灯檐角被洁白的雪花覆盖,顾禹谦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形很高,轻倚靠在车门上。 见她走过来,将大衣脱下披在她身上,抬手拂去大衣肩上积着的一层雪花。 黎知晚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胸膛上,仰头看他:“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顾禹谦一笑,拥住她:“还记得我七年前说过什么吗?” 黎知晚思索了几秒,想起他说过:京北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 “可是顾禹谦,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顾禹谦放开她,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我知道,可承诺不能忘。”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到车后,后备箱缓缓升起,里面是无数朵鲜红的玫瑰,被小小的灯光点缀着,梦幻又漂亮。 顾禹谦望着那些的玫瑰,柔声说:“晚晚,生日快乐。” “今年是我陪你过得第一个生日,本来是想叫上几个朋友一起聚的,但担心你觉得不自在,所以就没安排。” “等年初元时和季川回国了,我们再一起聚。” “…好。”黎知晚看着那满车鲜红的玫瑰,眼眶渐渐盈满晶亮的泪。 她转身踮起脚抱住他:“谢谢你,顾禹谦。” 谢谢他永远都记得自己所有的事,没有人像他这样无条件的爱护自己。 顾禹谦弯腰拥她入怀:“晚晚,永远都不需要谢我,爱是自愿的。” “回家吧,我给你订了蛋糕。” 回到家后,餐桌上放着三层高的草莓蛋糕,上面写着:祝晚晚身体健康,岁岁无虞。 顾禹谦将生日蜡烛点燃,关掉客厅的灯:“许个愿吧。” 黎知晚闻言闭上眼睛,不敢许太多的愿望,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健康快乐,希望每一年的生日都有顾禹谦陪伴。 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顾禹谦说:“其实这个生日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本来以为应该很快就能做好,谁知道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就让罗均接你了。” 黎知晚一笑,倾身过去在他脸上捏了捏:“想不到顾总现在这么心灵手巧?” “这得承认,我手确实巧。”顾禹谦笑说:“是吧晚晚?” 黎知晚脸色泛红,轻蹙眉瞪他。 顾禹谦眉眼皆是笑意,站起身给她切了一块蛋糕,放在她面前:“宝宝尝尝。” 那晚刚开始吃蛋糕时还算单纯,后面的氛围变得慢慢不受控制。 二楼浴室里暖光很亮,布满水汽。 黎知晚还想着没吃完的草莓蛋糕:“我蛋糕…还没吃完呢?” 顾禹谦将领带扯下来,轻轻圈在她纤白的手腕上,额头相抵:“宝宝,先尝尝我…好不好?” “…我比蛋糕好吃。” “……” 这年京北城第一场冬雪,她与顾禹谦在满是水雾的浴室里沉沦。 窗外凛冽的冷风拍打着窗户,一夕之间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以至于第二天早晨八点,城市道路才陆续开通。 还好那日是元旦节,不需要请假。 黎知晚九点悠悠转醒,洗漱完后,和顾禹谦一起吃完早点,穿着家居服在一楼客厅里逗猫。 她坐在地毯上,一边摸小橘的脑袋,一边回复微信消息。 楚菁发了条微信,说是在国外访学,回来给她带生日礼物。 许芷晴想约她下午出去【晚晚,昨天的时间留给顾禹谦了,今天下午就让我陪你呗。】 黎知晚一一回复那些消息。 俞秋雨昨夜凌晨整时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只拨了一秒,就显示挂断了。 她的手机当时在一楼客厅,根本没听到声音。 最近的一条微信消息是昨夜凌晨三点发来的【我刚上了高速,预计明天中午到。】 中规中矩的消息,也没叫她晚晚,倒是有点不太像她平时的聊天风格。 但黎知晚以为她是太匆忙了,回了她【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这条消息发出后,那边间隔了很久都没回复她。 黎知晚有点担心,就给她拨去了电话。 始终没有人接。 就在她想继续打时,俞秋雨那边发来一条微信【我现在情绪不好,待会儿回你。】 黎知晚看到时一怔,思考了几秒回她【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次倒是回的快【回去再跟你说,别打电话了。】 语气冷漠到黎知晚都有些不适应,但也不好再打扰她了。 【好的秋雨,那你到江城了,我去接你。】 那边回【嗯。】 黎知晚放下手机,顾禹谦从二楼下来,拿出了沈彬送给她的那几幅字画和墨宝,摊开放在客厅桌面上:“沈彬昨天托罗均送的生日礼物,看看喜欢吗?” 几幅字画都是几百年前的名家绝迹,字字遒劲有力,就连墨宝也是珍品。 黎知晚眼前一亮,手都不敢摸上去,不可置信的问:“这是…真迹?” 顾禹谦坐在沙发上,瞧了几眼,对这些东西并没有研究,但也知道以沈彬的性子,绝不可能送赝品过来:“应该是。” “但沈彬那小子又专门说是赝品。” “…赝品?”黎知晚仔细端详了好几分钟,又拿起墨宝看了看:“不像是赝品。” 顾禹谦随意的说:“那我改天找人验验?免得他也被骗了。” 黎知晚说:“好,如果是真迹的话,还是还给他吧。这太贵重了,不能收。” “怎么不能收?”顾禹谦问:“你喜欢吗?” 黎知晚实话说道:“我再喜欢也不能收,这几幅字画,随便拿出一幅,可能都比这套房子贵。” 顾禹谦笑了下,目光落在这些字画上,说:“原来你喜欢这些啊,我要是早知道,就把我爸书房里那些全给你拿过来了。” “我明天就去把那些字画全都拿回来。” 他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只有老一辈人才会格外喜欢。 黎知晚有些无奈的看他:“你是真不怕叔叔打你啊?” “怕什么?”顾禹谦说:“我爸这些东西太多了,他自己平时哪有时间欣赏,还不如都拿给你。” 两人正交谈着,黎知晚的手机弹出来响声。 屏幕弹出一条俞秋雨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拿过手机一看,瞬间脊背发凉,脑袋里控制不住的发疼。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手机都握不稳,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顾禹谦看着她苍白的脸,捡起地毯上的手机。 那条微信消息是【我不想活了。】 第205章 俞秋雨坠江 那日上午十点半,顾禹谦开车从江城出发,联系了警察,定位到俞秋雨的手机,一路上他都在和警察通话。 黎知晚坐在副驾驶上连续拨打俞秋雨的手机,却没有打通过一次。 正值元旦节,雪已经停了,午日阳光暖洋洋的,他们的车堵在繁华的中央大街上。 半个小时还未上高速,顾禹谦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她的情绪:“别担心,警察已经赶过去了。” 黎知晚盯着屏幕的通话,尽量声音平稳的说:“…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顾禹谦刚上高速,那边警察传来消息:“顾总,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人怎么样?”他问。 那边鸣笛声很大,警察的声音透过杂乱的车流声传来,被车载放大:“还在捞。” 黎知晚一瞬间脸色发白,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什么叫…还在捞?” 警察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她一个多小时前从高架桥跳了下去,江面结的冰薄,人直接掉进西江了。” “这个高架桥刚好是江城通往京北的高速线中间,两边都是山,昨夜又下了雪,两边警察赶来都需要时间,我们尽力了。” “您尽快通知家属,如果对死者的自杀有异议的话,我们就要尽快调查死因。” 他后面说的那些话,黎知晚甚至都听不清楚,耳边是无休止的耳鸣。 她整个神经都在崩溃的边缘,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顾禹谦:“…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秋雨不可能自杀的。” 顾禹谦抿着唇,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不忍心说出真相:“晚晚,我们先过去看看,或许…不是俞秋雨。” “对…对。”黎知晚视线看向前面,重复的说:“对,肯定不是秋雨,她说好今天回来送我生日礼物的。” “嗯。”顾禹谦很是心疼的看向她。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驶向高速。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里,沈彬将合同摔向桌面,发火道:“一个下游公司的破经理,让老子等这么久!叫他干脆别来了。” 胡煜赶忙给他倒了杯水:“沈总,那个李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是江城通往京北的高速正堵着呢,听他说那情况,今天应该没办法按时赶过来了。” 沈彬被气笑了:“你听他瞎扯,又不是春节,哪个高速能堵这么久。” 胡煜说:“沈总,是真的,他助理还给我发照片了,有个人两个小时前从高架桥跳下去了,高速现在全是警察围着。” “您看。”胡煜把手机递给他。 沈彬懒得看,瞧了一眼,照片上就是一些警察,很多司机下车在拥挤的人群里看热闹。 胡煜说:“围观群众说是有个女记者跳下去了,掉落的工作证被水泡的,只能看清是京北日报,连名字都看不清。” “什么?”沈彬点烟的动作一顿,瞳仁有一瞬间的紧缩,沉声说:“把黎知晚电话发我手机上。” 胡煜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好。” “快点。” 沈彬站起身,走到窗边打黎知晚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打通,一直显示忙线中。 思绪从刚才的不安,慢慢变成了恐慌,他直接拨顾禹谦的电话,也是一直占线。 那边在车上,一直在和警察通话的顾禹谦给他在微信回了个【在忙。】 他有些心急的秒回【你在哪?】 问了后,没等到顾禹谦的回复,就从桌上拿起跑车钥匙,快步往外面走。 胡煜追着喊她:“沈总,你去哪儿?我送您。” “你开车太慢了。”沈彬急声说:“把刚才出事故的定位发我手机上。” 他说完就按了电梯下楼。 市区的路实在太堵,他开着一辆黑色跑车,侧车身穿过最拥堵的路段,一路疾驰开往高速。 顾禹谦的微信弹了出来,回复他【在高速上。】 沈彬看到这条消息后,心跳停了几秒,将车速开到最大。 两边是初雪覆盖的连绵山脉,黑色的超跑以极快的速度穿梭进隧道里。 那日沈彬到的比顾禹谦还要早几分钟。 俞秋雨的尸体已经从江里打捞上来,警察用警戒线围着,正在拍照取证。 沈彬大力拨开人群,却被警察拦住。 “滚开!”他推开警察,把警戒线扯开,走了进去。 警察拦不住他,有几位中年警察小声的议论:“…好像是沈总。” 沈彬蹲下身看尸体时,手都在颤抖。 尸体被江水泡的肿胀,面容成灰白色,放在地面的手都是皱巴巴的。 脸部有些面熟,他看了几分钟,思绪渐渐平稳,尽管面部肿胀,但他仍能判断出来这个人肯定不是黎知晚。 她手背有一颗浅色的小痣,而死的人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正准备从人群里走出去时,看到了正在跑过来的黎知晚。 她穿着白色短款的羽绒服,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看到沈彬时一愣。 顾禹谦快走几步拉住她,目光看向沈彬:“你怎么在这?” 沈彬回过神来,说:“我接个人。” “有人合作方堵这里了,我等的不耐烦,过来看看。” 黎知晚没心情陪他聊,迈步朝人群里走。 沈彬一把拉住她:“看死人干什么?” 他用眼神示意了顾禹谦:“谦哥,这天也怪冷的,你带她回去吧。” 顾禹谦会意的嗯了一声,拉住黎知晚,温声说:“晚晚,你先回车里,我过去看看。” 黎知晚不听,抬手拂开他的手:“我要自己看。” 她刚走进去,还没有看清躺在地上的尸体,顾禹谦就先她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只看了一眼,他就能确定尸体就是俞秋雨。 他转身捂住黎知晚的眼睛,声音很沉:“回家。” “听话,别看了。” 他是真的怕她崩溃。 黎知晚浑身都在颤抖,痛苦到竟然落不出一滴泪来,只余下最后一丝力气拉下他的手,看向尸体。 江水沉冷,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泡的浮肿,灰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平日里自信热烈的人,死在了新一年的元旦。 黎知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里的,只觉得脑袋疼的要炸开。 她坐在副驾驶上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窝里,眼眶干的没有一滴泪。 想崩溃的叫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沈彬站在副驾驶的窗前,透过半落的车窗看向她颤抖的身子,手在半空里停了几秒,又收回垂下来,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 顾禹谦在离车两三米远的地方,和警察交涉俞秋雨这件事的处理程序,视线时不时朝他们这里看着。 无论是开车司机的说法,还是高速上的监控,都足以证明俞秋雨是自己跳进江里的,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开车的司机也说,车开到高架桥附近的休息区时,俞秋雨根本没打一声招呼,自己走了过来,径直跳了下去。 司机说她一路都在睡觉,到了这里突然醒来,然后就发生了后续跳江的事。 司机一边说还一边后怕,说这事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千万别赖上他。 他赚钱也不容易,谁知道沾上这种晦气事。 顾禹谦听完他们说的情况,把电话打给了罗均。 那边接上后,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说:“联系俞秋雨的父母,让来京北认领尸体,后续让他们跟警察联系。” 他将电话挂断后,走回来从车前走向驾驶座,跟沈彬打了一声招呼:“我先带晚晚回去了。” 沈彬点了点头,说:“谦哥,你…” 他本想说多陪陪她,或者多安慰她这类的话。 复又改口道:“你路上开车慢点,到了给个消息。” “知道。”顾禹谦升上车窗。 车子从沈彬面前开走。 他站在原地,望着车离开的方向。 万幸,只是虚惊一场。 第206章 她是闻家私生女。 沈彬回到沈氏集团时,是晚上八点。 夜雾厚重,透过落地窗眺望,天际黑沉的仿若深渊。 室内没开灯,只有窗外繁华街景在落地窗上投下斑驳光影。 宋婉轻敲了下门,没等沈彬说进,就私自走了进来。 “怎么不开灯啊?”她按开办公室里的灯。 突然一片大亮,沈彬眼睛轻闭了下,转过身来,看到她穿着黑色性感的长裙,摇曳生姿的侧靠在墙壁上。 宋婉妆化的浓,妩媚的说:“怎么,沈总看到我这么惊讶吗?” 沈彬无视她的话,走过去坐在办公椅上,睨她一眼:“下次再不敲门进来,我可就真剁了你的手。” 宋婉倒也没生气,没脾气似的笑着说:“好,都听沈总的。” “我刚才敲了门的,是你没听见。” “心情不好吗?”宋婉缓步走过去,自顾自坐在他腿上,双臂柔柔的圈住他脖子:“跟我说说呗,我哄哄你。” 沈彬实在厌烦,但懒得推开她,任由她这么坐着:“姓程的让你回来的?” “怎么会,他可舍不得我走了。”宋婉得宠的说道:“是我自己偷偷溜回来的,毕竟好久都没见您了,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沈彬勾了勾唇角:“看来他真的是上年纪了,否则晚上还能让你有时间想我。” 宋婉轻笑了一声,抬手大着胆子摸他喉结:“可不是嘛,他比我爸年龄都大,要不是为您,谁要去陪他啊。” 沈彬拉下她的手:“说正事。” “东西呢?”他问。 宋婉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什么东西?” 沈彬冷笑:“别装了,你还真以为我让你过去单纯陪睡的。” “凶什么?”宋婉拿出来一个微型优盘给他:“呐,给你。” 沈彬接过优盘:“滚下去。” 宋婉听话的从他腿上下来。 沈彬把优盘插进电脑里,点开文件,就只有几张图片,完全不足以用来对付程家。 “宋婉,你要是这么无能,我就要考虑换人了。” 宋婉一笑:“那我拿出更多的筹码之前,不得先问您讨些东西。” 沈彬冷笑:“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您先听听嘛。”宋婉继续说:“我想要您在网上公布我是您女朋友,这也不是我要求的,是姓程的说这样安全。” 沈彬笑得意味不明:“好。” 宋婉见他痛快答应,从包里取出一副耳饰,以及一个优盘。 “耳饰里我装了录音器,你找人提取出来,里面有他和闻平渊的谈话内容。” “优盘里是你想要的视频。” 沈彬接过来,指尖轻飘飘勾着耳饰,笑意平凉:“你是不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宋婉的面容僵硬了一瞬,很快笑得清纯:“听到,但忘了。” 沈彬眸色晦暗,声音很沉:“这要是能忘,就不像你了。” “说实话。”他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一把小型瑞士军刀。 宋婉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刀锋上,眼睫颤动:“我听到…他们说黎知晚是…是…” 沈彬用刀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是什么?” “是闻家的…私生女。” 沈彬的话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来:“是闻家谁的私生女?” “…闻平渊。” 沈彬:“知道的还挺多,看来这姓程的还挺信任你的。” 宋婉苦笑着:“他哪里是信任我,只是觉得我不敢背叛他罢了。” “也对。”沈彬收回刀拿在手里把玩:“他做事向来心狠手辣,谁挡道除谁,他那女儿程予馨也是随了他的性子。” 他一边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有个记者从高架桥跳江了,他跟这事有牵扯么?” “不清楚。”宋婉思考了几秒,说:“但昨晚睡觉前,有个人的助理送过来一小瓶试剂。” “我隐约听到…好像是可以逃过尸检什么的。” 沈彬看向他:“谁的助理?” 宋婉实话说道:“他们在客厅说话,我没见到那个人,不知道是谁的助理。” “但他和周庭走的那么近,他又是个化学天才,专门制药的。你试试查查周庭,说不定会有收获。” 沈彬嗯了一声,垂眼看着手里锋利的刀刃,指尖在刀刃上轻轻划动着,半天都没说话。 宋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好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明天还要拍戏。” 她刚走了几步,就被沈彬叫住:“回来。” 宋婉听话的走回去,后腰抵在他办公桌上,看向他:“舍不得我走?” 沈彬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张嘴。” 宋婉不解:“干什么?” 他又命令了一句。 宋婉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就见他将那把短刀刀尖送进她嘴里:“含着。” “别让我说第二遍。” 宋婉只好含住锋利的刀,唇角被划出血来,眼里疼的泪盈盈的。 沈彬抬手按在刀柄,一点点将刀往她口腔里送,快送到喉咙里时,看到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眼泪止不住的落。 他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冷声说:“宋婉,我知道你什么心思。” “你要是把她闻家私生女这个身份捅出去,我弄死你。” 第207章 把她抢回来。 沈彬摸上她唇角的血:“听清楚了么?” 宋婉含着泪点头。 沈彬收回手来,那把瑞士军刀落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捡起来。”他说。 宋婉乖乖的蹲在地上把短刀捡起来,递给他。 沈彬没接:“擦干净,放桌上。” “…好。”宋婉站起身,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纸巾来,细致的擦干净刀刃上的血,放回办公桌上。 她没胆子继续招惹沈彬了,轻声说:“…沈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彬没说话,点了一根烟,望着窗外的方向。 宋婉大抵是太不甘心了,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过身来问他:“你和顾禹谦,为什么都那么喜欢黎知晚?” 沈彬一怔,回过神来:“没有为什么。” “是因为她漂亮吗?” 沈彬的声音有些沉:“不知道,或许吧。” 他确实是个很颜控的人,十岁那年能注意到普通病房的她,确实是因为她足够可爱,足够漂亮。 说实在的,没见过黎知晚这样美到惊艳的人。 后来少年时期认出她后,发现她和顾禹谦已经心意相通。那个时候,他想着兄弟情义比情情爱爱重要多了,干脆直接选择放弃。 他那时真的不觉得有多么喜欢黎知晚,只是每次看到她对顾禹谦笑时,就有一点点难受。 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为她赴死的勇气。 当时毫不犹豫为她挡了致命一刀,到底是出自少年意气,还是喜欢,或者更深层次的爱。 他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细想。 这半年以来,许芷晴,闻玥,以及如今的宋婉,都说他喜欢黎知晚。 可喜欢和爱到底是什么?他没有衡量的标准。 宋婉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到他迷惘的神情后,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黎知晚和利益只能二选一的话,你选那个?” 沈彬一笑,听出了她在揣摩自己的心思,反问:“那谦哥和利益,你怎么选?” 宋婉想都没想:“我选利益。” “沈总,我又不是恋爱脑,即使再喜欢顾禹谦,又不能当饭吃。” 沈彬低冷的笑了一声,将烟按灭:“你倒是脑子清醒的。” 宋婉看他那副样子,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闪过:资本家长出了恋爱脑。 她转身欲走时,又补充了几句:“以后黎知晚要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千万别怪我头上。闻平渊比任何人都想让她死。” “毕竟她的存在,是闻平渊清流仕途最大的污点,一旦身份曝光,闻平渊这么多年塑造的清正形象全都毁了。” “顾禹谦和她谈恋爱,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他以后若执意娶黎知晚,就是在打他姑姑的脸,打闻家所有人的脸。” 沈彬面色一沉,定定的看着她的方向。 宋婉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么想想,黎知晚也挺可怜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闻平渊。” “养父卖她还债,而她的亲生父亲要她死,可笑的是她母亲当年还妄图母凭子贵,却连闻平渊的面都见不到,最后隐姓埋名找人接盘。” “天底下,像她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也是少见。” 沈彬抬手抚了下眉骨:“说完了么?” “说完就滚。” 宋婉浅笑着,缓缓说道:“沈总,我也是好意。既然你都这么喜欢黎知晚了,干脆直接和顾禹谦撕破脸,把人抢过来就是了。” “我也是为你好,毕竟黎知晚待在顾禹谦身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以后他真的把黎知晚带回家了,闻平渊那脸色可想而知。” “你把她抢走了,也是为她谋一条生路。” 沈彬靠着椅背,眸色比这寒夜还要悲凉:“你以为我不想?” “要是这个人不是谦哥,我抢便抢了。” 大不了用些手段,先抢到身边来,然后再慢慢诱导她爱上自己。 黎知晚本就是一个很渴望爱和温柔的人。 这样的人,再好追不过。 只要能好好爱她,温柔细心,无条件的偏爱和忠诚,时间长了,感情都能慢慢培养出来。 可偏偏和她心心相印的人是顾禹谦,让他夹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左右为难。 分离这七年,他一直旁敲侧击的提醒顾禹谦尽快忘了黎知晚。 可谁知道顾禹谦能这么长情。 宋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沈彬在她离开后,整理好思绪,打开电脑查看宋婉给的东西,依次做了备份后,将东西锁在保险柜里,离开了办公室。 * 之后那几天里,京北城飘飘扬扬的下了好几天的雪,道路湿滑。 黎知晚自从那天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让顾禹谦进来。 楚菁和许芷晴发来的消息一个都没回过,电话也不接。 顾禹谦只进去过两次,哄着她吃了点东西。 但她真的痛苦到吃不下一口东西,每次吃了就吐。 顾禹谦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让她吃下去几次药。 直到第三天,警察给顾禹谦回过来电话,说尸检结果出来了。 确认俞秋雨体内除了有少量抑郁症药物残留后,并没有其他药物成分,死因为溺水而亡,死前没有遭受过任何外力侵害,更无他杀特征。 在结合其余监控证据显示,准确定义为自杀。 顾禹谦将这个消息说给黎知晚听后,黎知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哑着声说:“…秋雨不可能自杀。” “这案子有问题。” 她那天说完那句话后,就下楼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整个过程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眼神都是空洞的。 顾禹谦很是心疼她,说:“不想吃就不吃了。” 黎知晚:“我要吃。” 吃完饭后,她和顾禹谦一起去了警局。 警察见是顾禹谦来了,很是恭敬的把他们迎到了接待室,并给他们详细讲述了案件的调查情况。 还说:“我们在死者的手机里发现,七月初时搜索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治疗办法,再结合她给你发的消息,以及尸检结果,视频监控的显示,都证明她确实是自杀。” 黎知晚眼睫颤动着,听到他说俞秋雨七月初搜索了很多抑郁症的治疗办法。 那个时间一定是俞秋雨想帮帮她。 如今却阴差阳错,被警察定义为抑郁症前兆。 她揪着警察刚提出的一点问:“载她的司机说,她一路上都在睡觉,那是谁拿她的手机给我发的消息?” 第208章 我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你。 警官听到她的话,回答的很平和:“司机一直在开车,应该没办法时刻注意到死者的情况,只是说了个大概。” 黎知晚看着他:“高架桥的视频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好。”警官将视频调出来给她看。 黎知晚坐在电脑桌前,顾禹谦揽着她的肩,陪着她一起看。 视频内容很清晰,可以看到俞秋雨的脸,基本可以排除有人代替她跳桥,然后提前准备好俞秋雨的尸体投入江里,以此来以假乱真的可能。 既然的确是俞秋雨自己跳的桥,那到底是谁控制了她的手机和身体? 黎知晚离开警局,坐回车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失神的。 真相扑朔迷离,又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杀,完全怀疑不到程弘昌身上。 车子开回圣和苑后,黎知晚洗漱完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没一会儿,顾禹谦洗完澡,躺在她身旁,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晚晚,别想这个事了。” 黎知晚转身看他,能从他眼里看到疲惫:“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觉得秋雨是自杀?” “本来觉得另有隐情。”顾禹谦停顿了下,如实说道:“但查这件事情的警察都是我特意安排的,百分百可以信任,视频…你也看到了,没有任何人推她。” “或许真相就是这样。” 黎知晚苦笑一声:“我和秋雨认识七年了,她是个特别开朗坚强的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可能自杀。” “顾禹谦,眼见未必为实,她没有自杀的理由。” 她又重复了一句:“她根本没有抑郁症,七月初手机上的搜索记录,都是想帮我。” “我明白。”顾禹谦抱紧她,下巴抵在她鬓角:“晚晚,无论你想查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不希望你再一次沉浸在悲伤里。” “…我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你。” 黎知晚从被子里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抱住:“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聊曾经,聊过往,顾禹谦一点点舒缓她郁结的情绪。 最后黎知晚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沈彬是个怎样的人?” 顾禹谦说:“纨绔,浪荡,不受拘束。” “我以前也这样,不过后来慢慢变了。” 人一旦有了深爱的人,就想献上自由。 黎知晚闻言,在他怀里再次问:“那你信任他吗?” 顾禹谦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信任,除了家人和你,我最信任的人就是沈彬和元时他们几个。” 黎知晚嗯了一声,停顿了几秒,继续问道:“那…如果他……” 如果他瞒了你很多事情呢?你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吗? 这些话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问出口。 顾禹谦问:“如果他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她转了个身:“…我有点困了。” “晚安,晚晚。” * 元旦收假后,俞父俞母来京北日报收拾了俞秋雨的遗物,临走时俞母哭着将一张大学时的合照放在黎知晚的工位上,说给她留个念想。 她目送着两位年近半百丧女的父母,忍不住落下泪来。 俞秋雨是家中独女,此番离世,他们的晚年生活该过得有多痛苦。 这些黎知晚都不敢细想,越想越头疼到难以复加。 俞秋雨的葬礼是在一月十号办的,许芷晴和楚菁结伴去了海城,默契的没有叫黎知晚,担心她去了情绪崩溃。 但那日葬礼结束后,顾禹谦陪着黎知晚在俞秋雨的墓碑上献了一束花。 海城是个临海的城市,墓园风景清幽雅丽。 顾禹谦撑伞在门口等她,黎知晚独自一人站在墓碑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雨水溅湿了她的小腿。 她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大三时拍的,照片里的俞秋雨朝气蓬勃,怀着满腔的热情在校园里埋头苦学,期待有一天拯恶扬善,伸张正义。 却没想到,得了如今这个结局。 西江的水该有多冷,不知道她跳下去时该有多害怕? 毕竟七年前遭受侵辱的她,都没有勇气选择死亡。 无论做什么,俞秋雨都比她有魄力。 她蹲下身,隔着冰凉的雨水摸着照片:“…秋雨,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你想查的,我替你查。” 第209章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一月中下旬时,黎知晚渐渐走出了悲伤的情绪,还和许芷晴楚菁约着聚了一次。 聚餐上,几个人默契的都没有提俞秋雨的名字,聊天的氛围很沉闷。 即使楚菁想尽力活跃气氛,却也难以摆脱心里的难过,到最后也渐渐沉默了。 黎知晚没什么胃口,用小叉拨着盘里的食物,听着她们聊天。 为了让大家都不再伤心,聊天的内容慢慢偏离,楚菁时不时点开手机看娱乐八卦。 看到了什么似的,显得有些惊讶:“芷晴,这沈彬和你分手后玩的是越来越花了,上周还在网上说跟宋婉谈着呢,昨晚又被人拍到他搂着新晋小花去了醉宴。” 许芷晴稍怔了一下,对这些绯闻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问:“谁啊?” “不记得名字了,懒得再点进去看了。”楚菁靠在椅背上,凭着记忆说:“好像是个弹琵琶的艺考生,今年才大一。” 说完还不忘赞叹道:“他倒是过得潇洒,左拥右抱的,谈的女孩年龄越来越小。” “宋婉怎么不管管他?” 许芷晴放下杯子,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苦笑了一声:“谁能管的住他?” “也是。”楚菁笑道:“像沈彬这种风流成性的贵公子,人家不缺钱不缺地位的,玩一辈子都正常。” 许芷晴笑了笑,没说话。 楚菁突然话锋一转,看向黎知晚:“晚晚,你也得上点心,毕竟顾禹谦以前名声跟沈彬差不多。他俩能玩的那么好,估计品行都一样。” “你可得多查查岗,免得哪天被他绿了都不知道。” 黎知晚说:“他不会。” “而且顾禹谦若真和沈彬一样,你觉得管能管住吗?” “是哦。”楚菁说:“得他们自我约束,确实是没办法管,应酬那么多,想钻空子总能钻的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将手机声音调小,屏幕上是顾禹谦弹出来的十几条微信。 【宝贝,聚完了么?】+想你表情包。 【还没聚完么?】望眼欲穿。 【我洗香香,在家等你噢。】 【我现在出去接你,好吗?】 【怎么不理我?】哭哭。 …… 黎知晚点开手机,回了一条【我一会儿聚完联系你。】 那边顾禹谦秒回【好的宝宝,那我现在就出发去接你,买了你最爱的奶茶。】 “……” 黎知晚按灭手机,看向对面的楚菁,轻叹道:“顾禹谦出轨可能性挺小的。” 他粘人到可怕。 * 一月十九号那日,京北再次下了一场大雪,顾禹谦本来是要陪黎知晚一起回周家吃饭的,但大雪导致高速封路,只能留在了江城。 黎知晚一直叮嘱他注意安全,别急着赶回来。 顾禹谦和她通了一个视频电话,说:“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挂断电话后,黎知晚回到餐桌上。 那顿饭由于周齐山和周庭没在,倒是吃的并不拘束,就只有她与林莞,以及周子霖三个人。 快吃完晚饭时,林莞说:“晚晚,你没事了多回家看看妈妈,你弟弟也挺想你的。” “好,我工作不忙了就过来。” 林莞嗯了一声:“晚晚,再过十天就是春节了,顾禹谦有说过年…带你回顾家吗?” 黎知晚放下筷子,轻声说:“应该会。” 林莞一怔,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他有说顾家家宴,他姑姑姑父…回来吗?” “没说。”黎知晚:“怎么了,妈?” 林莞给她夹了一些菜,含糊的说:“没…没什么,多吃些。” 那天吃完饭后,她准备离开时,周庭刚从医院回来。 林莞先上前一步,问他:“你爸怎么样了?” 周庭看了一眼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是年龄大了,有点高血压,血糖也有点高,没什么事。” 林莞松了一口气,拉着周子霖说:“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爸爸。” 周子霖乖巧的说:“好。” 黎知晚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就拿着伞,迈步往外面走。 周庭叫住她:“这么大雪,住一晚再走吧。” “不了。”黎知晚头也没回。 周庭撑着一把黑伞,跟上她的脚步。 黎知晚说了句:“不用送。” 步子渐渐加快。 但奈何,周庭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明知故问道:“顾禹谦今天怎么没陪你?” 黎知晚:“他出差。” “哦。”周庭看着她身后的雪,意味不明的问:“今年过年要去顾家?” “嗯。” 听到她的回答后,周庭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一声,说:“去了,记得替我问他姑父好。”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姑父是谁?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 黎知晚觉得他简直在没话找话,转身就要走。 周庭轻拉住她的手腕,说:“他姑父就是闻玥的父亲,听说你和闻玥关系挺好的,认识一下她父亲也无妨。” 黎知晚拂开他的手,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第210章 你和予馨的婚事 周庭收回手,看着落在手背上的一小块雪花,直至它融化,才望着她说:“晚晚,你信不信,有一天你会主动回到我身边来。” 黎知晚侧身,隔着漫天风雪看了一眼他,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迈入风雪里。 只觉得当时的周庭在痴人说梦。 她走了有十几步左右,刚好站到一处昏黄的路灯下。 周庭在她身后,见她停住脚步,不疾不徐的跟上来,问:“怎么又不走了?” 黎知晚转过身来,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兀自问道:“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可以短暂的控制人的行为和精神?” “你有了解吗?”她问。 周庭眸光微动,没说有没有,而是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黎知晚没说俞秋雨的事,想了几秒说:“我就是想问问。” “这几周我在网上翻看了很多国内外相关文献,看到了一些前沿研究,但都是一些正在进行,或者失败的案例分析,所以好奇到底有没有人…能真的做出来这种药?” “我看你在国外留学期间也做过相关研究,所以想问问你的看法。” 周庭眉梢漾出一点笑意来:“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的?特意去网上找我的研究。” “不是特意。”黎知晚有点无语的说:“是近几年,你是神经类药物研究的翘楚,随便一搜,全都是你的成果。” “哦。”周庭一笑,继续说道:“你刚说的那种可以控制人的精神和行为的药,我倒是试图研究过。” “但很可惜,我放弃了。” 黎知晚以为他会说失败,却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问道:“为什么放弃了?” “这可是违禁药物。”周庭笑得意味不明:“晚晚,你想想,这种药物就算被研究出来,以后若是真的上市了,获利的会是医疗行业吗?” “恐怕还不等上市,这些药就会被不法分子利用,届时会有无数人无缘无故的消失,还找不到任何证据。” 黎知晚抓住他最后那句话,目光探寻的看向他:“所以你知道,这种药…也可以做到在尸检中不留痕迹?” 周庭的眸中浮现出一抹凛然,凉声道:“你在套我话?” “没有。”黎知晚避开他的目光:“你想多了。” 周庭知道她聪明,刚才那些话绝不是无缘无故的问,到底是自己情意上头,大意了。 他看着她肩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说道:“违禁药物,我是不可能去研究的。” “况且这世上哪有什么药能真正控制人的精神和行为,全都是你在臆想。” “现在尸检技术这么先进,人死后,所服用的药物都会在体内留下痕迹,不可能查不出来。” “没有人能钻法律的空子。”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直视他的眼睛:“是吗?” “但愿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周庭笑得寡淡:“晚晚,我没你认为的那么疯。” * 那日,黎知晚迎着大雪,离开了周家别墅,回到了圣和苑里。 顾禹谦在江城和她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后,就下了车。 江城下着雨夹雪,罗均站在身后给他撑着黑伞。 刚停在酒店门口,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男人跑过来,恭敬的站在顾禹谦面前:“顾总,我们程先生邀您一叙。” 顾禹谦神情冷漠,看都没看他:“我没空。” 年轻男人似是料到他会这样说,继续说道:“顾总,程先生说想跟您聊一下黎小姐的事情,他说保证让您不虚此行。” 顾禹谦脚步一顿,回身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明的说:“走,去会会程弘昌。” 罗均点头:“好的,顾总。” 程弘昌约的地方是灯火通明的市办公大楼,顾禹谦进去后,罗均在办公室门口等着。 “禹谦来了,坐。”程弘昌指了指对面的办公椅。 顾禹谦坐下来翘着腿,目光环顾了一圈办公室的陈设构造,连幅像样的珍品都没有,吊儿郎当的说道:“我有好几年都没见过程叔叔了,竟然连份礼物都没带,属实是我失礼了。” “也怪我今天来的急,不过我准备了几款上好的玉石,明天让罗均给您送过来。” 程弘昌笑得和蔼:“这可不敢收,禹谦能来看我,已经是有心了。” 顾禹谦倾身从他办公桌上拿了一支钢笔,笔身金属质地被摩擦的严重,看了一会儿,轻佻的说:“叔叔,这钢笔用了得有好几年了吧?不换换?” 程弘昌一笑,看着他拿在手里把玩的那支钢笔:“这支笔用惯了,不舍得换。” “都磨成这样了,还不换?”顾禹谦将笔放在办公桌上,笑意淡淡:“程叔叔果然廉洁清正。” 程弘昌笑着将笔拿在手里:“我们这代人啊,都念旧,也节俭惯了。不像你们这些孩子,从小生活环境好,所以养成了一些陋习。” “陋习?”顾禹谦低冷的笑了一声:“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陋习?说来听听。” 程弘昌看着他,缓缓道:“陋习倒是言重了。” “但近几个月,听闻你和一个小记者走的近,还带着她出席了很多重要场合,这就有点不合规矩了。” “不合规矩?”顾禹谦冷笑了一声,手指敲在桌面上:“我的规矩,什么轮到您来定了?” “还是说顾家的规矩,是您定的?” 程弘昌大风大浪见的多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与挑唆,心态平和的向后靠在椅背上:“禹谦,我是你外公最钟意的学生,自小是看着你长大的,多少都算是你的长辈。” “顾家的规矩自然不是我定,但你在外面这番胡闹,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你可有想过后果?” “后果倒是没想过。”顾禹谦戏谑的问:“不过这有心人,我倒是有些好奇。” “程叔叔,不知道您说这有心人是谁啊?您么?” 程弘昌笑得滴水不漏:“多虑了,我只是有心提醒你,外面的女人终究上不了台面,别被乱花迷了眼。” 顾禹谦修长的指节扣在桌面上,冷声说:“您口中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是我未来的妻子。” “您该庆幸您是我的长辈,是我外公的学生。”他一边说一边敲了几下桌面,说道:“否则就冲您刚才那番话,我这人脾气差,说不定要把您办公室给砸了。” 程弘昌表情僵硬了一瞬,旋即淡笑了一声:“禹谦,你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分不清轻重。” 顾禹谦:“什么是轻重,你不妨教教我。” 程弘昌注视着他,声音算得上温和:“顾家门第显赫,你为人行事总该要从家族利益出发,像黎知晚那种出身的女孩,将来能为你提供什么支撑?” “你外公很早就属意予馨,希望你能和予馨结婚,难道你不明白两家人的用意吗?” 顾禹谦直视他,嗓音里满是冷意:“这事我爷爷都没点头,您倒是急上了?” “也不算急。”程弘昌笑着说:“主要是你和予馨过了今年就二十六了,两家长辈都操着心呢。” “当然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的意思,婚期都可以商量。” “看我的意思?”顾禹谦的笑意不达眼底:“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 “婚是绝不可能结的,我外公那边我会去说,我们顾家还没到联姻的地步。” “我的婚事,别说是我外公了,就算是我爷爷点头让我娶您女儿,我也不会娶的。” “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黎知晚。” “我的婚事,除了我自己,谁都做不了主。” 他说完后,便站起身准备迈步离开。 程弘昌唤住他:“禹谦,你当真以为顾家会让你迎一个不入流的女人进门吗?” 顾禹谦停住脚步,侧身看了一眼他,耐心已然耗尽,说话也不似刚才恭敬:“程叔叔,说实在的。” “你们程家,还入不了我的眼。” “我平时敬你,就是给我外公面子。” “但你若是以此乱了分寸,妄图通过联姻攀附顾家,那就是痴心妄想。” “别忘了,你如今这个位子,不过是我父亲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为你铺好的路罢了。” “你猜猜看,你若是哪天不慎,走错了路,我父亲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换掉你?” “程弘昌,人在屋檐下,得学会低头。我敬你,你才算是长辈,我不敬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211章 拿给喜欢的人。 那天他说完那些话后,也不理会程弘昌的恼怒,就迈步离开了。 坐上车后,他看了一眼江城市办公大楼,嘱咐罗均:“去找个人调查一下程弘昌。” “好的,顾总。” 刚才他进去办公室时,闻到了里面有一丝浓郁的香水味,这不是他办公室该有的。 顾禹谦思索了几秒:“去查一下程弘昌是不是包养了情人。” “找个机灵点,身手好的,别被他给发现。” 罗均点头应下:“好的顾总,您放心。” “还有个事。”顾禹谦看向窗外黑沉的夜色:“我刚才故意激怒了程弘昌,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咽不下这口气,应该不久就会露出马脚来。” “你安排一些人保护晚晚,我担心他万一对晚晚下手。” 罗均嗯了一声,还是有些惊讶的问:“现在是法治社会,程弘昌有再大的权力,也不敢…草菅人命吧?” 顾禹谦冷笑一声:“罗均,一个人的权力越大,野心就越大。野心大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别说人命了,多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罗均惊的一脑门汗,用手背擦了擦,说:“顾总,他就不怕…法律制裁吗?” “当然怕。”顾禹谦的声音带着深冬的凉意:“所以才会做的滴水不漏。” “俞秋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死的如此完美,找不出任何证据来。 罗均的声音发抖:“顾总,您的意思是…俞记者的死不是意外?是…是人为?” “可…可是监控都显示是她自己跳江的啊,又没有人推她。” “眼见未必为真。”顾禹谦叹了口气,看着侧窗上滑落的一道道雨珠,抬手隔窗摸了摸,沉声说:“位高权重者,视众生为蝼蚁。” “挡路的蝼蚁死了,谁会在乎,谁会鸣冤?” “也就是晚晚,心性太善良了,又太过理想主义。” 从初识到如今,仍旧至臻至纯。 这样的人,往往是世间权势的献祭者,若无人护她,死的或许都不如蝼蚁。 顾禹谦一想到黎知晚,心中思念欲甚,沉声道:“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只能尽我所能,保她活着。” 程家之事,牵扯太多了,查是查不清楚的。 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程家背后的靠山是他外公苏老爷子。 即使想动程弘昌,顾家都得受他外公和苏家的掣肘。 如今也不知道程弘昌到底做了多少事,俞秋雨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都查不出来。 周庭又和程弘昌走这么近。 水这么深,各家有各家的利益。 以程弘昌拉拢势力的野心,或许牵扯的不光是苏家,周氏,还有别的世家大族也不一定。 顾禹谦抚了抚发疼的眉心,轻声道:“先查查看。” 罗均的心态尽量平和下来,说道:“好的,顾总。” * 大雪覆满京北城大街小巷的那一晚,沈彬被沈成焱叫回了沈氏老宅。 他将宋婉给的东西放在沈成焱的办公桌上:“爸,这个是我利用宋婉查的,照片视频都很清晰,若是以后程弘昌倒台了,想半路拉我们沈家下水,这些也足够威胁他。” 沈成焱接过东西,笑了一声,说:“儿子,你真以为以后倒台的是程弘昌?” “不然呢?”沈彬坐在他对面,翘着腿:“您让我弄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对付程弘昌么?” “不是对付他,是为了更好的合作,相互掣肘而已。” 沈彬一怔:“您要跟他合作?” 沈成焱:“不止我,闻家也入了局。” “我让你弄这些东西,一是为了让程弘昌行事有所忌惮,别到时候为了夺权,把我们沈家推出去当枪使。” “二是因为你当年犯的那些错,证据都在程弘昌手里,闻平渊也知道这件事。如今闻平渊和程弘昌都有我们家的把柄,如今有了这些东西,也算我们三家公平合作,谁都别想轻易让对方出局。” “儿子,今年过后,有好戏看了。” 沈彬手臂撑在桌上,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吊儿郎当:“什么好戏?” 沈成焱笑的意味悠长:“程弘昌这么多年远在江城,却处处受限。你说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会一直甘心屈于人下吗?” 沈彬面色凝重,前前后后把这些弯弯绕绕的局想了多久,才恍然大悟的站起身:“…爸,您不会和闻程两家结盟,逼着顾叔叔下台吧?” “倒也不傻,还能猜出来这些。”沈成焱说道:“不过你少猜了一点,要顾明政倒台,单靠我们三家还不够,得苏老爷子搭好戏,请我们上去才行。” 沈彬心里惊了好几秒:“苏爷爷是顾叔叔的岳父,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婿倒台?” 沈成焱喝了一口茶:“所以就得想办法,让苏老爷子推波助澜。这个就不用我们管,有程弘昌操心。” 沈彬坐下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气很沉重:“爸,您到底为什么要针对顾叔叔?我记得您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怎么要背后捅他刀子?” 沈成焱的表情僵了一瞬,靠在红木椅背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身不由己。” “这些年你顾叔叔大权独揽,顾氏集团又在商界蒸蒸日上,导致了如今顾家一家独大。” “顾家又和闻苏两家结了姻亲,地位不可动摇。如今顾明政一句话,别说程弘昌了,闻平渊都得乖乖听着。” “我们这些人压抑太久了,闻平渊和程弘昌要权,我要利。所以你顾叔叔必须要倒台,他不倒,程弘昌和闻平渊就没有出头之日,我们沈家也没有垄断市场的机遇。” “所以——”沈成焱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怪就怪顾明政这些年锋芒太露了,都想除掉他。” “在滔天的权势和利益面前,兄弟情义是再也廉价不过的东西。” “你以为就我和他亲如兄弟吗?程弘昌和闻平渊哪个不是他挚友?闻平渊还是他妹夫呢。可儿子你看看,有谁心软了?” “我和顾明政的现在,就是你和顾禹谦的未来。” 沈彬闻言,想反驳沈成焱的话,说他和顾禹谦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不知道为何,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后,只能干巴巴的说:“总有例外。” 沈成焱一笑,似是理解他此刻的心境:“年少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儿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能有如今的尊荣地位,靠的不是什么外在的兄弟感情,靠的是沈家根基深厚,富甲天下。” “外面的人尊你敬你,是因为你背后有沈家。” “沈家若是没了,那些你曾经不屑一顾的人,都会踩在你的身上。” “包括顾禹谦。” 沈彬怔了许久,心里愈发沉重:“爸,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他刚走到门口,沈成焱就唤住他,问:“我之前收藏的好几幅字画怎么找不到了。” “不止字画,连我桌上最喜爱的墨宝都不见了,你去把管家叫来,给我帮忙找找。” 沈彬回头看他,说:“别找了,我拿去送人了。” 沈成焱气的脸都黑了,指着他骂了几句:“我那些字画都是名家绝迹,全都是天价,你拿去送谁了?赶紧给我拿回来!” 沈彬看到他如此生气,反倒笑了笑,双手插兜,语调极为懒散:“爸,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再说了,我这是送给喜欢的人,又不是外人。” “您大方点,不就是几幅字画吗?您开个价,我赔您。” 沈成焱气的太阳穴发疼,却还是指着他:“你这臭小子,我说了天价,你拿什么赔!” 沈彬笑意更甚:“您这是气早了。” “她以后还有很多年生日要过,我都打算从你这顺走字画,提前跟您打声招呼,别到时候气进医院了。 沈成焱气的把桌上文件摔向他:“你还打算把你老爹的书房搬空啊?” 沈彬表情正经的问:“可以么?” 第212章 爸给你去提亲。 沈成焱看着他半天顺不过来气,抚着胸口坐回椅子上:“这次又是看上公司哪个艺人了?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沈彬侧身看他,低声说:“不是艺人。” 沈成焱:“那是谁?” 沈彬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书房侧窗外的大雪,嗓音发沉:“跟您说了也没用,娶又娶不到。” 沈成焱笑说:“哪家小姑娘眼光这么高,连你都看不上?” 沈彬苦笑一声:“您还真当您儿子是个宝啊?谁都能喜欢我似的。” “是不是宝不好说。”沈成焱站起身,走向他:“但就我儿子这长相,外面得招多少小姑娘喜欢。” “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大胆追,追上了爸给你去提亲。” 沈彬后退一步,有些感动的说:“爸,我原本还以为您要逼我联姻呢?原来您这么开明,害我担心了好几年。” “爸,说认真的,我真的喜欢谁就能娶谁吗?” “当然。”沈成焱说:“所有世家千金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哪怕比咱们家的家世差点都没关系,爸给你做主。” 沈彬伸出拇指和食指合着比划了一下,说:“家世吧…是差了一点点,但我不介意。” 沈成焱:“哪家的小姑娘?他爸妈是谁?” 沈彬思考了近一分钟,想到黎知晚的家世。她那父母相当于没有,周家和闻家亦不是她容身之所。 干脆硬着头皮说:“她…无父无母,您看这样可以接受么?” “无父无母?”沈成焱的脸色一沉:“谁能无父无母,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沈彬放下手,闷着声说:“…差不多吧。” 沈成焱气的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我在这诚心问你,你在这逗你爹玩呢?” 沈彬揉了下头:“我也是认真的。” “她跟无父无母差不多。” 沈彬不方便说出黎知晚的名字,只好说:“算了,不跟您说了,本来就没影的事,您还非要问。” “我走了。” 他说完后,就直接快速迈步从书房溜走了。 中式庄园的长廊外大雪纷纷,映衬着他孤寂的身影。 * 一月二十二号那日,大雪渐停,年前商业活动多,事务也多。顾禹谦从江城回来后,就只短暂的在圣和苑待了一天,然后就出发去了青城。 青城这几年市政府工程建设做的好,旅游业发展不错,经济前景势头正猛。顾氏在青城花了不少的心血,顾禹谦一直紧跟着这些项目进度,频繁亲自去青城给下面人开会。 他年前因为公务繁忙,陪黎知晚的时间很少,除了每日的视频电话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应酬上。 黎知晚也很体谅他的工作,没抱怨过一句,只是让他多注意身体,少喝些酒。 顾禹谦每次都会很乖的说:“都听晚晚的。” 两人分别在两个城市,各自忙碌。 二十三号下午,顾禹谦之前托人检验字画真伪的结果出来了。 工作人员将字画送回黎知晚手上,恭敬的说:“字画是真品,而且您手中这几幅字画市面上想买都买不到。建议您妥善收藏保管,以后若是遇到困难,想出售了,可以联系拍卖会。” “这一幅字画天价难求,您一定要好好珍藏。” 黎知晚接过装着字画的礼盒,捧在手里,跟工作人员道了谢。 当天下午下班后,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几幅字画和墨宝,打车去了沈氏集团。 到了沈氏集团一楼大厅时,前台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但还是婉拒道:“不好意思小姐,今日我们沈总有约,不见人。” “如果您有急事的话,下次可以提前预约。” “…好,谢谢。”黎知晚走远了几步。 她之前因为工作原因,加了胡煜的微信,索性站在大厅给他发了条微信【胡助理,您好。我有点事,方便帮我约沈总见一面吗?】 胡煜当时站在总裁办公室外面,听着里面徐徐传来的琵琶乐声,犹豫了一会儿,想到沈彬对黎知晚似乎还不错,回了她【黎记者稍等,我帮您问问沈总。】 黎知晚【好的,谢谢。】 第213章 讨厌死了。 胡煜轻轻敲了几下办公室的门,沈彬不耐烦的说了声:“进。” 胡煜走进去,就看到沈彬侧躺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左手懒散的撑着脑袋,右手摸着怀里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垂下的耳朵是淡粉色的,煞是可爱。 沈彬的手捏着它毛绒绒的耳朵,抬眼看胡煜:“怎么了?又要开会?” 胡煜摇了摇头,说:“…不是,是黎记者联系我,说想跟您见一面。” 沈彬摸兔子的动作一顿:“她没说什么事?” 胡煜:“没有,但我问了前台,她应该就在楼下,您要见吗?” 沈彬沉默了几秒,听着琵琶舒缓的乐声。 年轻女孩穿着白色的刺绣旗袍,抱着琵琶,坐在办公室中央的椅子上,微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拨动在弦上。 她在这间顶层办公室里,从昨夜一直弹到现在,到如今手指都被琴弦磨出血来。 但沈彬始终没让她停。 就这么从昨夜一直弹到现在。 过了几分钟,沈彬轻声说:“让她进来吧。” 胡煜看了一眼坐在办公室弹琵琶的女孩,然后走出去给黎知晚回了条微信,让她上来。 女孩的手指从弦上离开,颤着声问:“您要来客人了,那我……” 沈彬头都没抬,说:“没让你停。” “…好的,沈总。”女孩继续垂眼弹着琵琶。 乐声到达高潮的时候,黎知晚踏入了这间办公室。待看到里面弹琵琶的女孩时,并不想打扰他的雅兴。 她将带来的字画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站在他面前。 正准备开口说明来意时,沈彬却抬手拉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将她拉着坐在他身旁:“有什么事,这首曲子听完了再说。” 黎知晚从他手里抽回手腕,坐的远了一些,目光时不时看向他怀里的小兔子。 养猫养狗倒是比较常见,养兔子倒是少见一些。 黎知晚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本身对琵琶就没有研究,她也听不出来曲子什么时候结束。 等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不想耽搁时间,就主动开口:“沈总,我——” 沈彬状似不满的打断她:“我没名字么?” 天天沈总沈总的,听得他心烦。 黎知晚蹙了下眉,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改口道:“沈彬,上次生日你送我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物归原主,就给你送回来了,你要不要打开检查一下?” 沈彬气极反笑:“黎知晚,我送都送了,你现在给我还回来?” “你真有礼貌。” 黎知晚:“……” 沈彬侧头看她,真挚的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字画?” 黎知晚不太会骗人,注视着他:“我再喜欢也不能收,这些字画这么昂贵,你送我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沈彬挑眉:“谦哥吃醋了?” 黎知晚站起身,觉得和他讲不通道理似的,只好解释说:“那…那你送这些字画,你以后过生日,我出于礼貌,是不是还得回礼物?我们俩财力都不对等,我到时候怎么还你。” 沈彬一听是这个原因,轻笑了一声,说:“又不让你还。” “我白送你,还不行么?” 黎知晚:“……” 好神经噢,这人。 她默了默,干脆说:“反正东西我已经还回来了,我走了。” “回来。”沈彬唤住她。 黎知晚停住脚步,转身就看到他将怀里的小兔子放在沙发上,然后打开装着字画的黑色礼品盒,拿出一幅卷轴字画,问:“你真不要啊?” 黎知晚说:“不要。” “好。”沈彬拿出打火机,划动了一下,橙色的火苗映在卷轴下方:“反正我也不喜欢字画,留着也没什么用,干脆烧了省地方。” 黎知晚本以为他是作势吓自己,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烧。 火苗点燃黑色卷轴的时候,她以很快的速度跑过去,用手心攥紧卷轴,试图灭火。 火倒是很快熄灭了,但她的手心被烧的有些明显发红。 沈彬生气的牵过她的手来看:“黎知晚,你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黎知晚心疼的看着手里那幅被烧了一角的字画,眼眶都红了:“沈彬,这多珍贵的字画,你生气就生气,为什么要烧?” 沈彬根本不心疼那幅天价字画,从她手里抽走那幅字画,扔在桌上,霸道的拉着她往办公室的洗手间里走。 带着气恼踢开门,拧开洗漱台上的水龙头,把她的手心放在冰凉的水里,忍着气说:“黎知晚,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这天底下所有昂贵的东西,都比你的命珍贵?” “就那几幅破画,烧就烧了,大不了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你看看你,手烧伤成什么样子?”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把画全都烧了。” “我把市面上的字画全都买来,全都当着你的面烧了,看你能有几个手去灭火。” “你听见没?” 黎知晚听到他叽里咕噜训了自己一大堆,更生气了,一把推开他,默默的低头给自己用凉水冲手。 沈彬绕过去,双手抱臂倚靠在门框上看她:“你还生气了?” 黎知晚忍了半天,气都堵在嗓子眼 ,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来解气,干脆直接给手心接了些水,洒向他身上,气的说:“闭嘴。” 真的不知道顾禹谦怎么交了个行事如此嚣张跋扈的朋友,真够讨厌的。 讨厌死了。 沈彬的发梢和侧脸都被洒了些水,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看她气呼呼的脸:“黎知晚,你骂人还怪好听的。” “除了闭嘴,还会骂别的么?骂来听听。” 黎知晚蹙眉瞪他:“……” 简直神经,真的受不了了。 沈彬唇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怎么不骂我了?” “……”黎知晚将水龙头关掉,看都没看他,迈步朝外面走去。 沈彬跟上她的脚步,打了胡煜的电话:“买个烧伤药上来。” 第214章 受委屈了就回来。 按灭手机后,沈彬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整理卷轴,将字画放入礼品盒里。 沈彬盯着她手心被烧的那抹浅红,说:“东西你带回去吧,放在这,我也是当废纸烧了。” “上次是我没说清楚,这礼物其实不是送给你的。我以前从谦哥那里拿过好几辆车,也没还过他什么,这几幅字画就当我还他的。” “你就代我拿给他。” 黎知晚摸了摸卷轴上被烧毁的那一块地方,说:“…好。” 放在他这里,确实是暴殄天物。 沈彬抬手从礼品盒里取出被烧了一角的那幅字画,说:“这个就留下吧。” “我表姐做文物修复的,我拿给她修补一下,修好了就给你送过去,省的你心疼的睡不着。” 黎知晚看了一眼他,并未拒绝,嗯了一声。 她提起礼品盒准备走时,目光落在办公室中央弹琵琶的女孩,这时才看到她指腹被磨出鲜红的血,就连弦上都是明晃晃的血。 垂眼弹着琵琶,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们。 黎知晚不知道她和沈彬的关系,更没立场管这些事,目光收回来。 沈彬抱着白色的小兔子,站在她身旁,戏谑的说:“你觉得我虐待她?” 黎知晚转头看她:“难道不是吗?” 沈彬笑了笑,没回答她,而是抬手示意那女孩:“今天就弹到这里,以后也不用来了。” 女孩的眸子雾蒙蒙的,竟还带着一丝挽留的语气:“沈总,是我弹的…您不满意吗?” “听腻了。”沈彬冷声说:“出去,胡煜会给你结账。” 女孩看了一眼黎知晚,抱着琵琶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沈彬才开口道:“黎知晚,你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来我这里弹琵琶吗?” 黎知晚:“……” “你还心疼上她了?她在我这里弹一个小时,比你一年赚的都多。”沈彬一边摸着小兔子,一边说:“你没看她刚才都不愿意走?” 黎知晚敷衍的嗯了一声,说:“沈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沈彬没吭声,而是坐回沙发上,翘着腿问她:“一周后就是除夕夜,谦哥有说带你去顾家家宴么?” 黎知晚:“嗯。” 沈彬闻言神情微变,摸兔子的手都停下来,默了几秒,问:“你想好了要去,对么?” 黎知晚觉得他今天挺莫名其妙的,说:“当然要去。” “也对。”沈彬淡笑了一声:“你没有理由不去。” 黎知晚握紧礼品盒的带子,说:“那我走了。” 她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往外面走,手放在门把手上时,沈彬唤住她的名字。 黎知晚回头时,听到他轻声说:“在顾家家宴上要当心点,保护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如今她的身世并没有公之于众,闻平渊还不至于在家宴上做什么手脚,复而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一切顺利。” 黎知晚愣愣的看着他,说:“好。” 刚打开门,又被他唤住名字。 她好脾气的回头:“沈总,又怎么了?” 沈彬站起身,朝着她慢慢走过去 ,直至在她面前站定,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缓缓说道:“除夕夜,我就在这间办公室等你。”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抬眸看他,从他深沉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轻声开口:“…你什么意思?” 沈彬闻言,克制的后退了一步,避开她探询的目光,说:“没什么意思。” “就是想着,你若是在顾家家宴上受了委屈,或者顾家人不待见你,担心你大过年的没地方去,索性我大发慈悲的收留你。” 黎知晚听完后,浅笑着说:“不会的,顾禹谦不会让我受委屈,但还是谢谢沈总了。” 沈彬无奈的笑笑:“黎知晚,世事无常,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谦哥自然是不想让你受委屈,可其他人呢?” “顾家其他人,还有…闻家那些长辈,他们又不是谦哥,谁会在乎你受不受委屈?” “我怕你到时候都没地哭。” 黎知晚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顾家人不会轻易接纳她,该做的心理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便说:“我都明白,没那么脆弱。” 沈彬叹了一口气,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闻平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嫁进顾家,其他人更是看不上她的家世,不知道有多少委屈等着她受。 顾家家宴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还不知道闻平渊看到她去了,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又问:“就非去不可么?” 黎知晚被他今日一连串的问题搞得心累,说:“嗯,早晚都得去。” 沈彬见她执拗,知道她和顾禹谦谈了这么久,顾家家宴迟早都要去,躲是躲不掉的。 沉声说道:“黎知晚,你去吧。” “受委屈了,也别强留。” “你记着,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让你受委屈,就是谦哥也不行。” 黎知晚听着他话语里隐隐的关切之意,怔了几秒,轻声说:“我明白。” “沈总,再见。” 沈彬深深的注视着她:“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 那日她离开时,天色渐黑,对面街边上有未消融的积雪。 顾禹谦安排的司机来接她,刚上车,就看到胡煜跑过来。 黎知晚落下后车窗看向他,礼貌的问:“胡助理,是有什么急事吗?” 胡煜将烧伤药递给她:“您忘带药了。” 黎知晚接过来:“谢谢。” 胡煜笑着说:“我们沈总让您按时抹药,还托我告诉您,他说让您记住他刚才的话。” “他说他除夕夜哪儿也不去,就在刚才那间办公室等您,若您受委屈了,就过来,他陪您过年。” 黎知晚怔愣一瞬,抬眼望向高层大楼那间办公室的方向,越来越不懂沈彬此人的心性和用意。 但也明白他作为顾禹谦最好的兄弟,自己不能和他走的太近,很有分寸的说:“你转告他,让他好好回沈家过年,我是不会来的。” 胡煜料到她会说这些,便说道:“沈总还说,您若是来了,他赠您一个秘密。” 黎知晚想到之前的事,蹙眉问:“什么秘密?” 胡煜笑笑:“黎记者,既然是秘密,就不是我该知道的。” “沈总说,您若是除夕夜来了,他就如实相告。” 第215章 她会万劫不复 胡煜走回办公室后,沈彬还一直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怀里抱着小兔子,转过身看胡煜:“话带到了吗?” 胡煜恭敬的说:“我按您的意思,一字不差的向黎记者传达了。” “但她还是说不来,让您别等她,回沈家去过年。” 沈彬嗯了一声,坐回办公椅上,温柔的摸着怀里白色的小兔子,说:“你出去吧。” 胡煜点了点头:“好的,沈总。” 等他出去后,沈彬的眸色渐渐复杂起来。 扪心自问,从七年前到现在,他没想过要争黎知晚,甚至根本不想让她卷进这些世家大族的权势纷争里。 所以他那些年避而远之,也经常劝诫顾禹谦忘了黎知晚。 可谁料,他们兜兜转转还是相爱了。 以顾禹谦和闻家的关系,黎知晚的身世一旦被人有意披露出来,等着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闻平渊为了前途,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她。 而沈程两家为了打击顾明政,则会竭力支持闻平渊。一旦发现黎知晚的身份藏不住,为了保闻平渊,最终会不得不选择让黎知晚消失。 黎知晚如今还算不上顾家的人,顾家除了顾禹谦,没有人会保她。 能让她安全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来,好让闻平渊放松警惕,也能让沈程两家忌惮一些。 沈彬越想越头疼,把怀里的小兔子放在办公桌上,摸着它圆乎乎的脑袋:“黎知晚,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挺难抉择的。” 现在闻家,程家,沈家,包括周氏和苏家,都为了共同的利益要捧闻平渊和程弘昌坐上高位。 顾家看似固若金汤,大权独揽,实则暗流涌动,摇摇欲坠。 黎知晚的私生女身份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 但若是真的把黎知晚抢过来,他和顾禹谦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就算是走到头了。 沈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轻轻捏在小白兔的耳朵上,轻声说:“还是你自己做选择吧。” 感情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 * 一月二十五号那日,顾禹谦结束了在青城的工作,回到了京北。 并未休息多久,就亲自开车带着黎知晚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是在京北城,但黎知晚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甚至导航都没有显示位置名称。 大概开了两个小时才到。 这是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别苑,环境典雅清净,但有种莫名的肃穆感。 黎知晚打开车门下车后,抬眼望过去,能感受到凛冬的寒气。 “这是哪儿?”她问。 顾禹谦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我爷爷住在这儿,我带你过来见见他。”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 “别紧张。”顾禹谦说:“待会儿应该要搜身,都是常规流程,别害怕。” 黎知晚虽然纳闷,但还是没多问什么,说:“好。” 他们还没走几步时,就有一群拿着武器的走了过来,队列极为整齐。 看到是顾禹谦后,那群人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 走到别苑入口时,有两队人严格守卫着,搜身时还收走了两人的手机,确保没有带任何窃听和电子设备后,才放他们进去了。 顾禹谦安抚的握住她的手,笑说:“晚晚,这里整个片区都没有信号,手机带进来就是个摆设。” 黎知晚看到刚才那些武器,以及那些训练有素的人,踌躇的问:“你爷爷…是谁啊?” “你见了就知道了。”顾禹谦一笑:“他人其实挺好的,别被他严肃的外表给吓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一处茶亭,红墙砖瓦外种着很多梅花树,在冬日开的正好,走过去时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 茶亭中央摆了一个茶桌,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在独自下棋,哪怕只远远看着,姿态风骨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顾禹谦拉着她走过去,笑着喊了一声:“爷爷。” 顾老爷子倒是没抬头,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棋子,声音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回国这么久了,才想起来看爷爷?” 顾禹谦拉着黎知晚坐在他对面:“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忙嘛,集团事太多了,基本都是我在管着。这不是忙完了,就带着女朋友过来看您。” 黎知晚礼貌的唤了一声:“…爷爷好。” 顾老爷子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黎知晚身上,端详了几秒,并未说什么。 但黎知晚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还是被震撼到了,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抖。 无措和震撼,那个占了上乘,她都不清楚。 只好笨拙的重复了一句:“顾…顾爷爷好。” 顾老爷子看到她紧张,语气变得和蔼起来:“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 黎知晚摇了摇头:“没…没有。” 顾禹谦站起身,走过去绕在顾老爷子身后,给他一边捏肩一边说:“爷爷,我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见您,您看您都不怎么笑,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吓跑了,你可就没孙媳妇了?” 顾老爷子爽朗的笑了一声,把眼前的盛白色棋子的棋奁递到黎知晚面前,问:“会下棋吗?陪爷爷下几局。” 黎知晚接过来,低声说:“…会一点。” 她说完后,小心的看了一眼顾禹谦。 顾禹谦笑说:“没事晚晚,你大胆下棋,赢了爷爷肯定送你礼物。” 顾老爷子笑了一声,抬手在他手背拍了一下:“就你嘴贫。” 黎知晚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看到他们爷俩气氛融洽,心里也渐渐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顾老爷子有意相让,这几局赢的出奇的顺利。 结束后,顾老爷子说让他们下午留下来吃饭,然后就独自去花园里赏梅。 顾禹谦带着她去了一间卧室,里面装修偏中式,很古朴的风格,只有中间贴着一张篮球大字报。 他说:“这里是我的卧室,你中午睡一会儿。” 黎知晚问他:“你不休息吗?” 顾禹谦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笑说:“我出去陪陪老头,他常年只能待在这儿,其实很孤独的。” “我陪他一会儿,就回来。” 黎知晚什么都没多问,只是说:“好。” 顾禹谦给她关上门,然后就走了出去。 第216章 我真的爱死你了。 顾老爷子还在园中赏梅花,中午阳光炽盛,倒是不怎么冷了,前几日梅花上积的雪已经渐渐消融。 顾禹谦走过去,大咧咧的将手臂搭在他肩上,问:“爷爷,孙媳妇还满意吧?” 顾老爷子看着梅花,说:“不满意。” “您怎么还学会骗人了。”顾禹谦笑说:“您要是真不满意,刚才还能让晚晚赢好几局。” “那是她下的比我好。” 顾禹谦笑他嘴硬:“论下棋,谁能下得过您?只有我爸,能偶尔赢您几回。” 顾老爷子望着梅花,笑了笑,说:“爷爷能看出来你很喜欢她,既然你喜欢,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你了解过,她家里人是干什么的吗?” 顾禹谦停顿了几秒,才如实告知了黎知晚的家世,说:“晚晚的家世是差了一些,但我爱她,我不在乎这些。” 顾老爷子侧头看他,眉头紧蹙:“这是差了一些?” 差的也太远了。 “怪不得你着急的在家宴前,就把她带过来见爷爷。原来是担心你爸妈他们不同意,特意跑过来先在我面前求个情。” 顾禹谦在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说:“爷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呢?” “要非要这么搞的话,以顾家现在的家世,谁嫁我都算高攀对不对?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娶自己喜欢的人?” “而且您原来和奶奶在一起时,那是因为相爱,我爸妈也是因为彼此相爱才结婚,不能到我这里,就要逼着我联姻吧?” “我外公还说让我娶程予馨。”顾禹谦语气一沉:“我真的都不想说,就程予馨那人品,还有他爹程弘昌利欲熏心的模样,我不到三十岁就能气到心梗。” “我本来还想着给您养老送终呢,这下好了,娶了程予馨后,我看我都能走到您前面。” “不出三年,保准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到时候,记得每年给我多烧一点纸钱。” “您和外公过几年估计腿脚都不好了,记得叫上我爸,扶着你俩,去给我烧纸钱。” 顾老爷子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胡言乱语,语气严厉:“胡说什么!” 顾禹谦站在他面前,学着他的语气:“我真没胡说。” “我自小就厌恶程予馨,她高三时还带着全班一半的同学霸凌晚晚,她把晚晚关在教室里一个晚上,还泼了她一身的水,害的晚晚发烧了好几天,程弘昌还纵容她,把这件事轻松揭过。” “你想想,就程予馨这么恶毒的人,若是真跟我结婚了,你都不怕她哪天为了利益,把我给嘎了?” 顾老爷子听完后,重点落在程弘昌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程弘昌这个人伪善,早二十年我就看出来了。” “当年我不止一次的提醒你外公,不要重用他,甚至这几年也常跟你爸说,别给这样的人往上升的机会。” “可越是这样,越有隐患。” 顾禹谦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问:“什么意思?” 顾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望着屋檐上的梅花:“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禹谦这下听懂了,但还是说:“我爸这么睿智的人,不会被他给坑了吧?” “太聪明,犯的错更大。”顾老爷子面色沉重:“咱们家应该要出事了。” 顾禹谦一怔:“您是指集团出事?还是…我爸?” “祸不单行。”顾老爷子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朵梅花,缓缓道:“你爸为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总是担心下面人办事不力,所以大权独揽,常常亲力亲为。” “这样办事效率和成果虽然变好了,但下面那么多人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自然满是怨言。” “弦绷的久了,就会断掉。” “一旦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你爸面临的就是墙倒众人推。” 顾禹谦听完后,心情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试探性的说:“可是有您和外公,还有姑父在,应该没有人敢动我爸吧?” 顾老爷子笑得意味不明:“你觉得我们这几人中,有谁是真正向着你爸的?” 顾禹谦:“不都支持我爸么?” 顾老爷子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傻小子,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支持你爸的。” 顾禹谦揉了下头:“啊?怎么会。” 顾老爷子:“我看你这小子,是做生意做久了,还不了解政坛的弯弯绕绕。” 顾禹谦闷闷的嗯了一声。 “行了。”顾老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别担心,没多大事。” “你爷爷我走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你回去就告诉你爸四个字,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顾禹谦说:“就这几个字能行么?您也不指点些别的。” “这四个字就够了,他能明白。” 顾禹谦:“哦。” 老爷子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亭子的台阶上:“今年家宴爷爷就不去了。” 顾禹谦一急:“那怎么行,您不去,谁支持我和晚晚?” “爷爷您得去啊,我爸妈听您的话。” 顾老爷子笑得温和:“爷爷今年真的不能去。” 顾禹谦:“为什么?是您身体不好吗?我看您挺健朗的啊,劲比我都大。” “你就跟他们说,我家宴那天犯高血压,去不了。” 顾禹谦:“到底咋了?您还提前预告生病?我看您不去,我也快得高血压了。” 顾老爷子被他逗笑,哄着他说:“就今年这一年不能去,原因还不能告诉你。” 顾禹谦走向他:“得,连我都得瞒着。” “行吧行吧,您实在不想去就不去。” 顾老爷子看着他唉声叹气的模样,抬手提了提他的耳朵:“明年你奶奶忌日的时候,记得带着刚才那小姑娘一起来扫墓。” 顾禹谦眼睛一亮:“您真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咱们顾家从来都没有怙势凌弱,目无下尘之人。你的婚事自然是由你来做主,长辈的意见,你认为好的就听,不好的可以反驳。” 顾禹谦一把抱住他,高兴的直说:“老头,我真的爱死你了。” 第217章 说话像个文盲。 那日她和顾禹谦并没有离开,反而留在别苑里住了两天,陪着老爷子赏梅下棋吃饭,直到第三日才离开。 车子开下山后,顾禹谦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她:“爷爷托我给你的,打开看看。” 黎知晚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玉色的手镯。 顾禹谦还在开车,目光看着前方路况,给她解释道:“这个手镯是我奶奶离世时留下来的,说是以后给她孙媳妇,如今我爷爷就托我拿给你。” “他还说以后奶奶忌日时,带你过来扫墓。” “晚晚,我爷爷很喜欢你的。” 黎知晚看着那个镯子,眼眶有些湿润。 她本来以为,以顾家的家世,是断然不会看上自己的。 顾禹谦右手凑过去,摸了摸她的侧脸,说:“我奶奶去世的早,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因病离世了。” “我们这两日看到的梅花树,就是她当年种的,我爷爷这些年退休后,打理的很好。” “我爷爷爱了我奶奶一辈子,我也会爱你一辈子。” “所以晚晚,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并不难,你得对我们有信心。” 黎知晚忍了忍鼻尖的酸意,低低的嗯了一声:“…好。” * 除夕夜那晚京北下着小雪,市区万家灯火,一片祥和。 天还没黑,顾禹谦就开车带着黎知晚去了顾家老宅。 在门口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有管家迎了过来:“顾总,您回来了。” 顾禹谦将带来的一些礼物递给管家:“我爸妈呢?” “顾先生一早就回来了,现在在书房,苏董还在忙公司的事,说她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姑姑姑父也没来?” 管家笑着说:“闻先生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刚在机场接上闻小姐,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顾禹谦:“好。” 他转头看向黎知晚:“晚晚,我们先去楼上跟我爸打个招呼。” 黎知晚乖巧的点点头:“好。” 到了书房门口时,顾禹谦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进。” 书房里的装修偏中式,中央是一张红木书法桌,顾明政弯着腰练字。 宣纸上字迹力透纸背,落笔时笔锋潇洒,气贯长虹。 听到来人的声音,顾明政放下毛笔,抬起头看向他们。 顾禹谦唤了一声爸,然后就拉着黎知晚上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黎知晚,我女朋友,带来给您见见。” 黎知晚望着顾明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胆怯,很大方的说:“顾叔叔好。” 顾明政点了点头,目光悉数落在黎知晚身上,说:“我有印象。” 黎知晚有些纳闷的看向他,以为他会说听顾禹谦提起过,却没想到他会说:“你发表的文章,我都看过。” “笔下生辉,斐然成章,的确满腹才华。” 黎知晚听到他如此高的评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应,只好谦虚的说:“谢谢顾叔叔赏识,很多文章都是我硕士期间写的,那个时候涉事不深,笔力并不成熟。” 顾明政笑了笑,表情没有刚才严肃,说:“不必谦虚,我说的是实话,确实写的很好,能看出你的理想和抱负。” 顾禹谦也转身垂眸看她:“晚晚,我爸很少夸人的。他夸你,说明是真的喜欢你写的文章。” “从小到大,他都没夸过我。” 顾明政瞧了一眼他:“你爸我倒是想夸你,怎么夸?夸你六科考了二百的高分?” “…….” 顾禹谦:“爸,你怎么老提这事?我好歹后面通过晚晚给我补课,我高考考了五百多分呢?” 顾明政笑他:“五百零一分,你怎么好意思说五百多?” 顾禹谦:“起码上五百了不是。” 顾明政敲了下他的脑袋,走去茶桌旁,倒了两杯茶,放在桌面上:“知晚,坐。” 黎知晚受宠若惊的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顾禹谦则坐在他们俩中间。 顾明政的目光落在黎知晚手腕的玉镯上,稍怔了一下,问:“见你爷爷了?” 顾禹谦先一步回答:“我前几天带晚晚去见了爷爷,还住了两日。” 顾明政盯着那个玉镯,点了点头,没继续问些什么。 他们品了一会儿茶,顾明政还问她:“这茶怎么样?” 其实特别苦,但黎知晚出于礼貌,只好说:“…很好喝,唇齿留香。” 顾禹谦喝完了一杯,皱着脸看她:“真的么?这么苦。” 苦到难以下咽。 黎知晚:“……” 顾明政爽朗的笑了一声,说这茶是他自己没事干,去集市上随便买的,确实是以苦味出名。 笑了会儿又说:“想不到知晚竟能品出香味来?” 黎知晚只好尴尬的放下茶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禹谦凑过去刚想握一下她的手,被她轻轻推开手。 顾明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意味深长的说:“这些年,太多人忍着难受,将苦说成甜。” “知晚不必介怀,很多人在我面前,都不说真话。” 黎知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愣愣的看着他。 顾明政倒也没解释什么,而是看向顾禹谦:“你见你爷爷时,他有说什么吗?” 顾禹谦想了几秒,才说:“爷爷就让我告诉你四个字,以退为进,还说咱们家可能要出事,但他也没跟我说要出什么事。” “爸,我猜以退为进的意思,是不是要您韬光养晦啊?” 顾明政细细揣摩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说:“你平时多跟知晚学习学习,说话跟个文盲似的。” “文盲?”顾禹谦唰的一下站起来:“我哪里文盲了?我高考语文96分。” 顾明政看着自己儿子,眉梢都是笑意,说:“那知晚高考语文145分,还是江城文科状元。也不知道她怎么看上你的?” 顾禹谦坐下来,重点落在黎知晚身上,挑眉问:“爸,您连晚晚高考语文考多少都知道,你查的挺细啊?” 顾明政闻言,掩饰性的低头倒了一杯茶,给黎知晚放过去,说:“叔叔就是托人打听了一点,别介意。” 黎知晚接过茶水,赶忙说:“没…没事叔叔。” 她刚说完话,管家就敲门进来,恭敬的说:“先生,闻先生他们到了。” 顾明政说了声:“好。” 管家出去后,他看了黎知晚一眼,然后说:“我们下去见见你姑姑姑父。” 黎知晚站起身:“好。” 下楼时,顾禹谦牵着她的手往下走,一边走还一边在她耳边叽歪:“夸你笔下生辉,斐然成章,说我文盲,真是我亲爹。” “从小到大,都不夸我点好的,全在损我。” 真的服了。 黎知晚朝后掐了下他的后腰:“你小声点。” 顾禹谦哦了一声,抬眼望过去,突然顿住了脚步。 黎知晚正想问他怎么不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穿着一袭红裙的程予馨站在楼下客厅。 第218章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一楼客厅灯光通明,程予馨一身亮眼红裙,美艳绝伦。 这么多年不见,程予馨的心性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走到哪里,一定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顾禹谦牵着黎知晚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过去跟长辈打招呼:“姑姑姑父。” 顾明瑜挽着闻平渊的手臂,上前一步,笑得温婉:“禹谦今天回来的挺早。” 顾禹谦虚揽着黎知晚的肩膀,介绍着:“姑姑,这个是黎知晚,我女朋友。” 黎知晚在他们的目光下,稍显局促,但还是稳着嗓音,顺着顾禹谦的称呼说:“姑姑…姑父好。” 抬眼时和闻平渊的目光撞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知晚总觉得他的神情算不上友好。 她只敢对视了一眼,就匆忙暼开视线。 顾禹谦问:“我姐呢?怎么没来?” 顾明瑜回他:“在机场接上玥玥后,她又被几个朋友半路叫走了,说是朋友有急事,忙完了就过来。” 她说完后,垂眸看了一眼黎知晚手腕上的玉镯,冲她温和的笑了笑,然后闲聊了几句。 没一会儿,苏书徽回来了,一直站在一旁的程予馨最先快步走过去:“苏阿姨回来了,您辛苦了。” 苏书徽将大衣递给管家,朝她们走来。 她穿着一身浅色旗袍,衬的整个人姿容昳丽,又能从眉眼风骨中看出常年运筹帷幄的魄力。 黎知晚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长辈们寒暄了一会儿。 程予馨挽着苏书徽,看起来更像是顾家未来的儿媳,显得她今日的到来,有些多余。 顾禹谦注意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今天来。” 黎知晚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顾禹谦带着她上前了几步,然后看着苏书徽,半带调侃的说:“妈,我今天第一次带晚晚来家里,您怎么都不告诉我,家里有外人来?让她误会了怎么办。” 苏书徽看了一眼黎知晚,然后看向顾禹谦,说:“予馨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是外人。” “你外公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予馨经常去看他,我们想着你们俩从小玩到大的,好久没见过面了,你外公就让我今年家宴带她过来。” 顾禹谦眉头一蹙:“妈,家宴你把她带过来,算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打完电话的顾明政从阳台外走进来,语气严厉:“禹谦,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程予馨挽着苏书徽,笑得人畜无害:“苏阿姨,您别生气,禹谦可能是看到我有些意外,一时有些口无遮拦,也不是他的错,你说对吧,黎记者?” 黎知晚愣了一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程予馨也根本没给她接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黎记者除夕夜不回周家过年吗?” 每一句话都在让她难堪。 黎知晚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顾禹谦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握紧了一些,冷声说:“程予馨,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顾明政站在她们中间:“好了,大过年的吵什么。” 闻平渊笑了一声,走了过来:“大哥,程家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我看也没什么,你说呢?” 顾明瑜顺着他附和了几句:“是啊大哥,程丫头来都来了,要是让她回去了,苏老爷子那边面上…也过不去。” 特意点了一下苏老爷子,算是提醒顾明政,这事没那么简单。 不等顾明政说话,苏书徽面色舒然,温和的说:“予馨是我带来参加家宴的,就这么大点的事,我还做不了主了?” 苏书徽一发话,顾明政那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顾禹谦唤了一声妈,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黎知晚一把拉住他,很小声的劝他:“…别说了。” 苏书徽看着他们,沉声说:“今晚给我收好你的脾气。” 这句话看似是在和顾禹谦说,实际是在敲打黎知晚安分一些。 她说完后,就带着程予馨往家宴所在的会客厅走过去。 程予馨和她擦肩而过时,还挑衅的看了她一眼。 顾禹谦揽着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脸,心疼的说:“对不起啊晚晚,我没想到我妈会这样。” 不仅冷漠,而且说话不留余地。 “我妈以前不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你别难过,待会儿我找个机会跟她沟通一下。” 黎知晚抿唇笑了笑,说:“…没事的。” 她来之前就预料过,顾家的长辈既然知晓她的出身,就不会好说话。 顾明政的礼遇有加,已经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顾禹谦拉着她的手,柔声说:“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今天可以先回家。” 黎知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顾禹谦实在不想让她受丝毫的委屈,拉着她说:“算了,我们今天先回家,改天我和我妈沟通好了之后,再来。” 他说完,就拉着黎知晚准备走。 顾明政唤了一声他:“去哪儿?” 顾禹谦回头看他,听到他严厉的说:“回来。” 他站在原地不动。 顾明政只好走过去,很客气的跟黎知晚说:“知晚,家里阿姨切了水果,你先坐去沙发那边尝一点。” 黎知晚松开顾禹谦的手,知道他们有事要聊,就乖巧的说了一声:“好,谢谢叔叔。” 她走后,顾明政将顾禹谦拉到一楼露天阳台上,关好门,确保隔音后,才说:“你闹什么脾气?” 第219章 知晚小朋友,新年快乐。 顾禹谦深呼吸一口气,忍下气性:“爸,不是我闹脾气。” “我外公和我妈什么意思啊?明知道我今天第一次带晚晚来家里,就给我整这出,不是明摆着给晚晚下马威么?” “您瞧瞧程予馨说话的态度,也就是晚晚懂事,不想让我夹在中间难堪,才一句话都不反驳的。” “我都替她委屈,凭什么啊?” “凭什么?”顾明政隔着阳台玻璃窗看了一眼,就看到顾明政慢慢朝着黎知晚所在的沙发走去,缓缓说道:“你们想在一起,以后要受的委屈,还多着呢。” 顾禹谦看着他:“您什么意思?爷爷都同意我和晚晚的事了,您不会不同意吧?” 顾明政收回视线,望向窗外飞扬的雪:“我有说不同意吗?” 顾禹谦:“既然您都同意了,那就帮我劝劝我妈和外公,省的他们天天乱点鸳鸯。” 顾明政笑着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的说:“你不会真以为你妈喜欢程家那丫头吧?” “还不喜欢?我妈都把她带家里来了,还那么亲密,不是喜欢是什么?” 顾明政闻言,淡淡的笑了笑:“谁说带过来就是喜欢,那是你外公非要这样,她也没办法。” “你外公这几年有点糊涂,很多事情分不清轻重,没有你爷爷看得开。” 他说着拍了拍顾禹谦的肩膀,说:“听爸的,晚上跟你妈喝杯酒,道个歉。” “她瞒着你带程予馨过来是有错,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但刚才那么多人在场,你为了维护知晚,跟她说那些话,也不对。” 顾禹谦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语调闲散的说:“好,我待会儿就去道歉,谁让我是她苏大小姐的儿子呢。” 顾明政拍了下他的手,转身靠在栏杆上,看着窗外黑沉的夜,纷飞的大雪。 顾禹谦也靠在栏杆上,顺着他的目光,父子同心似的感受到他的惆怅,问:“爸,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明政没回答他,默了几秒,沉声说:“我跟你姑父相识数十载,从挚友到家人,我都没看清过他。” 顾禹谦不明所以的问:“看清什么?” “没什么。”顾明政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也许是爸想多了。” “知晚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点瘦。你平时工作再忙,也得多陪陪她。” 顾禹谦笑着说:“爸,我知道,都得您学着呢。” 顾明政笑了笑:“走,年夜饭应该做好了。” “好。” 没走两步,顾明政突然停下来,问:“你爷爷不来,没说什么理由吗?” 顾禹谦:“爷爷说了,让我跟大家说他今天高血压犯了。” 顾明政嗯了一声,思索了几秒,说:“高血压太轻了,你一会儿跟你姑父他们说你爷爷心脏病犯了,说的越严重越好,再多说几个病,就说要转危重病房。” 顾禹谦皱着眉:“您这不胡扯么?我爷爷健步如飞,一顿吃的比我都多。” 顾明政敲他脑袋:“就这么说。” “你跟爷爷为啥老让我骗人?”顾禹谦揉着被他敲痛的脑袋,说:“姑姑姑父一听这话,肯定担心的马上要去看爷爷,到时候不就露馅了?” 顾明政揉着他后脑勺,笑说:“就是要让你姑父去看。” 顾禹谦越听越迷:“到底啥意思啊?” 顾明政没给他解释:“你不用知道原因,就照做就行,这事也别跟任何人说。” 顾禹谦放下手来:“行行行。” 两人出了阳台后,顾禹谦直接朝黎知晚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闻平渊坐在沙发上,正在和黎知晚闲聊,走过去笑着问:“姑父,您和晚晚聊什么呢?” 闻平渊笑得谦和:“就是问她一些学业的事。” 黎知晚转头看到顾禹谦,温柔的笑了笑:“姑父说他书房藏书多,让我有时间可以去拿几本。” 顾禹谦捏了捏她的脸:“那好,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去。” 闻平渊站起身,朝他们笑道:“禹谦,带着知晚去会客厅。” “好。” * 那天他们一行人在会客厅吃年夜饭,相比于程予馨的外向健谈,黎知晚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内敛。 顾禹谦一直都很照顾她的情绪,从未搭理过程予馨。 但长辈们貌似都很喜欢程予馨,陪着她一起聊天。 虽然年夜饭上受了冷落,但好在程予馨还算收敛,并没有再出言不逊。 年夜饭结束后,闻平渊和顾明瑜打了一声招呼,连夜出发去看望顾老爷子。 余下的人留在客厅喝茶聊天。 晚上十一点时,程予馨还没有离开。 苏家派人来传话,说是有急事让苏书徽和顾禹谦回去一趟,还让带上程予馨一起。 顾禹谦原本是直接拒绝的,但苏老爷子亲自打电话过来训了他一顿。 除夕是团圆夜,黎知晚并不想让顾禹谦因为自己,一直和家里人闹矛盾,很体谅的和他说:“你外公就只要你妈妈一个女儿,你除夕夜去陪陪他是应该的。” 她来回劝了许久,顾禹谦才答应去的。 最后他们离开后,顾明政安排了家里的司机送她回圣和苑,临走时唤住了她,送了她一本棋谱,温和的说:“知晚,这本棋谱回去多看看,对你有用。” 黎知晚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接过来,道谢道:“谢谢顾叔叔。” 顾明政站在她面前,语气说不出的谦逊有礼:“知晚,今天是叔叔阿姨招待不周,你别往心里去。” “程予馨今天来,不是我们的意思,是禹谦外公的意思,你别生你阿姨的气,改天有机会,叔叔亲自做一顿饭,给你赔罪。” 黎知晚听到他带着明显的歉意,赶忙说:“没…没事的叔叔,我没生气,谢谢您的棋谱。” 顾明政看到她局促的样子,笑了笑说:“知晚,你聪慧有余,但魄力不足。” “很多事情要将目光放长远一些,你查的事情,远不止于眼前。”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一愣,表情僵滞的看向他。 顾明政淡淡的笑了笑,望着漫天风雪:“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 “知晚,今夜雪下的大,一个人要走稳了。” * 那夜黎知晚和顾明政在顾家老宅分离。 顾家司机将她送回圣和苑,一路上她都盯着手中的棋谱,细细思索顾明政话中的深意,却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到了圣和苑门口后,她下车给顾禹谦发了个消息,说她到了。 然后按灭手机,正准备朝前走时,后方一辆车灯倏然亮起,她挡着眼睛回头,看到了沈彬从一辆银黑色跑车下来。 车灯灭掉后,她放下手,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机车服,吊儿郎当的倚靠在车门上。 凛冬萧寒,长风飞雪的除夕夜,世人都在庆祝着团圆,而他却出现在这里。 不等黎知晚开口问些什么,沈彬就主动走过去,问:“谦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黎知晚如实说:“他去苏家了。” 沈彬轻轻的嗯了一声。 黎知晚仰头看他:“你怎么过来了?找顾禹谦吗?” 沈彬:“找你。” 黎知晚这时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轻蹙眉说:“你喝酒了?” 沈彬眼睫低垂,有雪花融进他睫毛上:“刚才等你的时候,喝了一点。” 黎知晚避开目光,后退了一步,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来给你送压岁钱。”沈彬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红包:“知晚小朋友,新年快乐。” 黎知晚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觉得他今日醉的不轻,看了那红包一眼,说:“我这么大人了,不需要压岁钱。” 沈彬带着醉意摇了摇头,强势的将红包塞到她随身带的小包里,说:“多大了,都得有。” “以前没有的,往后都会有。” 黎知晚抬眸看着他的眉眼,平时见他轻浮惯了,也不知道他今日是何用意,沉默了几秒,问:“你之前说要赠我一个秘密?是什么?” 沈彬侧头笑了下,恢复了往日那股浮浪劲,说:“黎知晚,你讲一点道理好不好。” “我是说你主动来找我,我就赠你一个秘密,但今天是我主动来找你的,算不得数。” 黎知晚闻言,也不打算强求,将包里的红包取出来,塞回他手里,说:“那你别说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转身往圣和苑里走,沈彬却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黎知晚看向他的手:“你干什么?” 沈彬说:“手张开。” 黎知晚不动。 他又说:“张开。”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将手心朝上摊开,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见沈彬将跑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语气温柔:“你现在开着这辆车,送我去江城的南宁旧巷,我就将秘密告诉你。” 第220章 我把命放你这。 黎知晚听到南宁旧巷这几个字,脑海深处的记忆被不断拉扯。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钥匙,颤着声问:“为什么…非得去那儿?” 沈彬收回手,垂眸望着她肩上积落的雪,轻声说:“想让你带我走一次。” “就这一次,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他抬手拂去她肩上的雪:“黎知晚,就这一次。” “你今日若不去,往后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 “有些事我告诉你,总比你自己查到后崩溃,要好得多。” 黎知晚抬起头看向他,两人之间隔着除夕夜肆虐纷飞的大雪。 他问:“去么?” 黎知晚不应他,只是呆呆的望着他,所有的神经线都渐渐凝固。 沈彬后退了几步,以为她大抵不会同意了,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迈入风雪里。 黎知晚却在他渐渐走远时,唤住了他的名字。 沈彬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只见她绕到驾驶座那侧的车门,坐了进去。 圣和苑外的路灯昏黄暗淡,堪堪照亮黑沉的夜。 沈彬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油门刹车分得清吧?” 黎知晚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嗯了一声:“但我没开过跑车。” 她抿了下唇,转头看他:“沈彬,我考了驾照后,这些年几乎没开过车。今天是风雪天,路况不好,走高速到江城要将近十个小时。” 言下之意,是让她开车太过危险。 沈彬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说:“我喝酒了。” “黎知晚,我把命放你这,大胆开。” 黎知晚闻言,犹豫了几秒,慢慢发动车子。 跑车平稳的驶出圣和苑附近街区时 ,沈彬调侃她:“我下去走都比这快。” 黎知晚没吭声,快驶上高速时,在路旁踩了刹车。 沈彬:“怎么不动了?” 黎知晚转头看他,车顶的灯是暖黄色的,照的彼此面容都变得模糊。 “你是沈氏未来的掌权人,我今天开车上高速,出了意外…怎么办?” “沈彬,我们不能这么莽撞。” 她觉得他今日真的是喝多了。 沈彬只是凝视了她几秒,笑意映入眼底:“黎知晚,你和我都在车上呢,你倒是担心起我来了?” “我们赌一把,如何?” 黎知晚静静的听他说着。 “明早平安到达江城南宁旧巷,我就和盘托出,若是路上真出了…意外,那就是我们俩的命数。” “我和你有过一次同生共死的经历,这就算是第二回。” 他目视前方苍茫的雪:“开车。” 黎知晚听到他说和盘托出,手握紧方向盘,沉静了一会儿,然后当机立断的发动车子。 有些时刻不容去细想,就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 驶上高速后,车速一路飙升,道路两旁是万籁寂静的夜,如絮般飞扬的雪。 她在精神高度紧张时,沈彬夸她:“挺稳的,别把方向盘握那么紧。” 她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上的弦仍然绷的很紧,害怕出现意外,怕再也见不到顾禹谦。 让她再选一次,恐怕没有这样的胆子。 沈彬的心境与她截然不同,反而十分享受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 他竟然还有心思和她闲聊:“黎知晚,你说你上高三的时候,我要是比谦哥早一点遇到你,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黎知晚没回头,甚至因为太紧张,都没仔细听他说的是什么,只好问:“你说什么?” 第221章 你还真想和我殉情啊? “没什么。”沈彬轻笑了一声,看到她开车紧张的模样,倾身靠近她:“就是想问你,是不是挺烦我的?” 黎知晚目视前方,根本不敢转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 沈彬坐正身子,左手去碰了下方向盘,说:“你是要吃了方向盘么?放松一些。” 黎知晚嗯了一声,但依旧紧握着方向盘。 漫漫雪夜里,银灰色跑车驶入黑漆的隧道,两侧是高耸的山脉。 沈彬怕打扰她,并未再继续聊些什么,只是一直望着她的侧颜。 大概开了四五个小时后,途经西江那座高架桥。 沉沉江水在风雪肆虐的黑夜里结成冰,黎知晚失神了几秒,侧头遥望下面蜿蜒的西江。 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俞秋雨坠江的监控。 就在那几秒时间,她握着方向盘惯性的往左打了一点,车子飞速冲向挡栏的方向。 沈彬见状,迅速伸手拉正方向盘:“黎知晚,你想拉着我跳江啊?” 黎知晚回过神来,车速慢了一些,又再次恢复正常的轨道:“…你不是说把命放我这吗?” 沈彬看着她,语调懒散到让人分不清是不是玩笑话:“怎么,你还真想跟我殉情啊?” 黎知晚蹙眉不语。 沈彬笑着说:“我是说把命放你这,但你也得给我挑个好点的死法。” “溺死不行,死法太丑。” 黎知晚:“……” 后半夜时,两人一直没怎么说话,沈彬跟她大致说了一下前方路况,宽慰她别紧张,然后扭头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边渐亮,已经快到达江城。 沈彬在副驾驶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看向她:“到了么?” “快了。” “嗯。”沈彬睡醒的声音有点呆,问她:“黎知晚,你困不困?” 黎知晚轻轻摇了摇头。 困倒是不困,就是特别累,累的头都疼。 她也不知道沈彬怎么能心这么大,她开着车,都能睡得着? 下了高速后,已经是早上九点,她将车子停在路边,给顾禹谦回了个消息。 昨夜顾禹谦的好几条消息她开着车,都没有办法回,只能现在逐条回复。 最近的一条是问她在哪儿。 连个表情包都没发,看来已经有些生气了。 沈彬坐在副驾驶座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准备怎么解释?” 黎知晚每一条都认真回复,然后按灭手机,说:“实话实说。” “怎么实话实说?”沈彬问:“你提我了么?” “没有。” 沈彬笑了一下,没说话。 黎知晚启动车子,直奔南宁旧巷。 路过商业街时,沈彬让她停下来,说:“饿了。” 黎知晚深呼吸一口气,说:“不能回来再吃饭?” 沈彬说:“十点了,我早餐都没吃。” “……” 最后黎知晚只得陪着他吃了一顿饭。 她根本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点,就拿出来随身带的药,正准备喝药时,被沈彬拦下来:“我养的兔子都比你吃的多。” “再吃点。”他近乎是命令式的语气。 黎知晚不想听他唠叨,再吃了一点后,就将药吃下去,然后拿上车钥匙:“我楼下等你。” 她下楼后,坐在车里没一会儿,沈彬就从餐厅走了出来,然后上了车。 等她开车到南宁旧巷时,是中午十二点,江城那天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飘着细雪。 车子停靠在巷子口,沈彬比她先一步下车。 见她不动,绕到驾驶座那一侧车门,从外面打开车门:“还不下来?” 黎知晚缓了几秒情绪,从车里走出来。 这里和七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巷子外面翻新了,路灯换了新的。 去年末听闻江城市建局要整改这片区域,原有的住户要拆迁,具体时间并没有通知。 沈彬指着西边,说:“去那里看看。” 黎知晚跟上他的脚步,走的方向正是七年前的那家麻将馆。 地上有被人乱扔的广告单,黎知晚一步步走过去,步子越来越慢。 沈彬也刻意放慢脚步,却并未回头。 等走到那个地方时,黎知晚才抬头,七年前的麻将馆已经不复存在,而是换成了一家二十小时便利店。 沈彬停在便利店门口,仰头看了几秒,等到她走过来时,才轻声开口:“黎知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亲黎术这些年都没有纠缠过你?” “想过。”黎知晚说:“我前几年托这边的警方调查过他,警方说他失踪了。” 沈彬转身注视着他:“他不是失踪。” “是死了。” 第222章 你也不是非得嫁进顾家。 黎知晚面色苍白的后退一步:“黎术…死了?” 沈彬走近她,声音低沉:“对,在你出事的那一天死的。” 黎知晚惊愕的仰头直视他的目光,颤着声说:“你…你杀的?” “也许吧。”沈彬的眸色幽深不见底:“那天的场景太混乱了,整个麻将馆里面数十个人,我抱着昏迷的你步步后退。” “他们冲上来时,我来不及多想,只能尽全力反抗。” “…我也不想杀人的,黎知晚。” “可他们要你死,我没有办法,我要是不杀人,死的就是你。” “我不想…让你死。” 黎知晚眼睫颤动着,手也抑制不住的发抖,好半晌只能发出一些完整的音节来:“……谁想让我死?” “闻平渊。” 黎知晚:“…闻平渊?顾禹谦的姑父?” “对,秦鹄其实一直都在帮闻平渊和程弘昌做事,具体做什么事,我不说你也能想到。” “而且…闻平渊不止是谦哥的姑父。”沈彬稍作停顿,才继续道:“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黎知晚瞳仁不自觉的放大,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站不稳。 “…沈彬,你在说什么?我的父亲不是黎术吗?怎么可能…会是闻平渊?” 沈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朝她走近,双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黎知晚,你母亲林莞自小家境不好,很早便辍学在沈氏旗下的一个酒吧打工,但她相貌出众,最后被挑去高级会所接待贵宾,在那里认识了闻平渊,然后就有了你。” “但闻家高门望族,闻平渊又早已成家,加上他职业特殊,这个孩子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他出钱让林莞打掉你,但林莞当时年纪小,心智不成熟,总想着母凭子贵,最后发现根本见不到闻平渊的面,只好找了黎术结婚。” “闻平渊不知道她生下了你,所以你才安稳的活了十七年。” 沈彬越说语气越沉,看着她眼睛里的痛苦之情。 “但黎术后来听林莞说了这个事,所以他打算卖你抵债那天,是计划了很久的。” “…他不止是想用你抵债,而是想联合秦鹄拍你被性侵的视频,以此来要挟闻平渊,好能赚一笔大的,金盆洗手。” “闻家清流世家,若是被揭露出这样的丑闻,闻平渊这辈子就算是彻底完了。” “让威胁彻底消失的办法,就是直接除掉你和秦鹄那帮人。” “所以他和程弘昌又派了一群人,想趁乱除掉麻将馆里所有的人,让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但很不巧,他们没想到那天我居然会在场。” 他说到这里时,黎知晚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像是这么多年的人生就是一场骗局。 活到如今,深陷泥沼,从未清醒过。 她蹲下身来,抱着双膝颤抖不止。 沈彬也顺着她蹲下来,手放在她脑袋上,声音抑制不住的心疼:“黎知晚,你之前问过我,问我那个案件里的那些人…是不是我杀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当时他们已经知道我是沈家的孩子,并没有手下留情,我若是不杀人,我们俩都活不了。” “我趁乱抱着你从后门跑了出去,后背那一刀就是那个时候挨的。” “垃圾堆里很脏,我知道。可我…只能先把你藏在那里面。” “那天大雨冲走了满地的血,我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快死的时候,才拖到我爸带人赶过来。” “我求着他保下了你。” “也正是因此,我爸得罪了闻程两家,最后不得已与闻程两家合作。” “所以才有了如今这番局面。” “这就是当年发生的所有的事。” 黎知晚全身颤抖的听完他所有的话,脸埋在双膝里,久久都没有抬头看他。 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何其可笑,可怜。 细雪零零散散的飘落在地面,沈彬的声音听着很哑:“黎知晚…你别怕我。” “我这双手是沾过很多血,但我…从来没伤害过你。” 黎知晚抬眸看向他,眼泪被风雪吹落,话语里满是哭腔:“我不…怕你。” 沈彬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我瞒着你,不是怕当年杀人的事被揭露出来,而是不想让你卷进这些世家大族的是非里,就想远远看着你过普通平凡的日子。” “我怕闻平渊再对你下手,而我如今还没有完全继承沈氏家业,我担心我…保不住你。” “如今你和谦哥谈到这一步,你出现在顾家,闻平渊是不会留你的,他不会容忍自己身边有一颗定时炸弹。” “而以谦哥和闻平渊的关系,你们之间…太微妙了。” 沈彬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柔声说:“黎知晚,多想想自己。” “…你也不是非得嫁进顾家。” 第223章 兄弟异心。 那日江城风雪漫卷,寒风从巷子口吹来,黎知晚不知道蹲了多久,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 沈彬轻扶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后收回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黎知晚侧头看了看那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没有回答他的话。 沈彬看着她:“你昨晚开了一夜的车,我给你订个酒店,你睡一觉,我们晚上回京北。” 黎知晚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往巷子里走。 沈彬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亦步亦趋的走在狭窄的巷子里,身影融进飘零的冬雪。 没一会儿,黎知晚在一处破旧的楼前停住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她曾经的家,沈彬有印象。 走了几层楼梯后,黎知晚在门外的电箱缝隙里翻了几秒,找到一把生锈的钥匙。 以前黎术经常忘带钥匙,就会把钥匙藏在这里。 这些年楼里住户基本已经搬空,昏暗的楼道里满是积攒的尘土。 黎知晚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内陈设除了有些凌乱外,和七年前并无分别。 她也没管沈彬一直跟着自己,从客厅西侧拿出扫把开始扫地。 多年没有人清理过,地上很脏,阳台到处都是散落的烟灰和酒瓶。 沈彬从她手里拿走扫把:“我来弄。” 黎知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就去洗手间接了一盆凉水,拿出陈旧的毛巾开始擦客厅的桌子。 她都感受不到水是冷的,木愣的擦完桌子,擦柜台。 沈彬从她手里夺走毛巾:“你坐那休息会儿。” 黎知晚目光呆滞的重新从洗手间里取出来一个毛巾,浸了凉水后,又开始擦柜台。 沈彬见拗不过她,只好去厨房想办法,鼓捣了半天,烧了一壶开水倒进水盆里,伸手试了下温度,跟她说:“用这个水。” 然后把她那盆凉水给倒了。 不知道收拾了几个小时,黎知晚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擦完书桌和书架后,转头看到沈彬正在弯腰铺床单。 见她回头,解释道:“我刚才开车去附近的超市买的,你睡一会儿,剩下的我来弄。” 黎知晚走去床边,继续铺他刚才没铺好的床单,沈彬收回手,站在床边看她。 很长时间没说话,导致她说话声音有些泛哑:“秋雨的死…和闻平渊有没有关系?” 沈彬叹了一口气:“你还想查俞秋雨的事?” 黎知晚没说话,手抚在印着粉色郁金香的床单上。 沈彬低头看着她:“监控显示是她自己跳江的,没有任何人推她。你就当她是自己跳江的,你自己心里也舒服点,不是么?” 黎知晚仰头直视他:“所以你也知道她不是自己跳江的?” “我不知道。”沈彬稍作停顿, 才说道:“她跳江证据确凿,你想翻案,绝无可能。” “连她父母都已经认命了,你何必淌这个浑水。” 黎知晚听着窗外潇潇风声,声音低稳而有力:“所以我们这些人的命天生就该如草芥一样,任人欺凌折辱。” “这世道就是叫我们认命,对吗?” “高位者随意生杀予夺,而我们就必须认命,这是个什么道理。” 沈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面容上:“那你想如何?” 黎知晚转身看着玻璃窗上生出的丝丝裂纹,缓声说:“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不会没有任何证据。” “若是秋雨没有死,很多事我忍就忍了,可她…是我最好的知己,我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沈彬听完她的话,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再等几年好不好?” “等我真正掌权之后,我帮你翻案。现在还不是时候,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证据或许好找,但不会让你揭露出来的。” “等时机成熟,我——” 他话都还未说完,黎知晚就转身打断他:“沈彬,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会那么容易崩溃。” “真的很感激你,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会——” 沈彬陡然出声打断她下面的话:“我不要你报恩。” “黎知晚,我不会挟恩图报。” “我说过的,只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一些。” 黎知晚闻言一怔,这些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沈彬却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黎知晚,我虽然算不上好人,但也不差。” “我在圈子里风评不太好,都说我玩的花,但我也不是…真的那样。” “其实你可以试着…慢慢了解我。” 黎知晚看着他眉眼里的温柔之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的觉得两人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氛围。 沈彬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苦笑了一声,退了几步说:“就是开个玩笑。” “你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走到门边时,又侧头看向她:“黎知晚,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你以后最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但你…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谦哥,他是真心爱你。” “你可以完全信赖他。” 黎知晚点了点头,本能的反问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沈彬没有犹豫一秒:“可以。” 他说完后,并没有解释一句,给她关上卧室的门,就走了出去。 * 大年初一,京北城暮色降临之际,周庭在实验室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黎知晚的定位。 至今仍停留在江城南宁旧巷的住宅里。 章鸣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放下手机,才说:“下面的人说,顾总已经到达江城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周庭看着手里的器皿,淡淡道:“你派人跟的?” 章鸣点头说:“是的周总。” “下次尽量别派人查顾禹谦了。”周庭低头调配药剂,吩咐道:“他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查就知道是我们派人跟着他。” “沈彬和晚晚一起去的,也没回来?” 章鸣说:“是,沈总和黎小姐应该一直在一起,我们的人不敢一直跟着,就看到他们进了南宁旧巷。” “一直在一起?”周庭蹙眉:“这沈彬到底在搞什么?他不是顾禹谦的兄弟么?” 章鸣不敢多说话,只是说:“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下面的人说…顾总派的人也查到了他们的位置,顾总应该已经快赶到南宁旧巷了。” 周庭放下药剂,把手套摘下来,想了几秒说:“把我们的人全都叫回来。” “想必顾禹谦和沈彬要兄弟异心了。” 章鸣有些诧异:“不会吧,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应该不会因为这个事闹掰吧?” 周庭一笑:“情义越重,生的芥蒂就越深。” “沈彬这次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靠近晚晚,都太没分寸了。” “顾禹谦那么爱晚晚,很难不多想。” 章鸣似乎听懂了,点点头说:“好的,周总。” 周庭嗯了一声,拿出一瓶药给他:“周齐山的药该换了。” “这个药效果好,拿给徐医生给他用用。” 章鸣小心的接过来,说:“好的周总,我这就拿给徐医生。” * 晚上七点半时,江城的雪渐渐小了一些。 顾禹谦走进巷子里时,冬日寒风穿巷而过,昏黄的路灯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寻着记忆停留在陈旧的筒子楼前,迈步走进楼道里。 楼道里的灯年久失修,照不清脚下的路。 他停在记忆里熟悉的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心里沉重到无力,才抬起手敲响了门。 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里面的人像是也在做心理建设一样,脚步声驻在门边停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铁质的门。 顾禹谦隔着慢慢打开的门,渐渐看清了里面站着的沈彬。 第224章 你抱抱我好不好? 晚冬雪夜,客厅里灯光很亮,足以照清两人脸上的神情。 沈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心虚,反而敞开门,轻唤了一声:“谦哥。” 顾禹谦没应声,迈步走了进去,目光极淡的落在他脸上,第一句话问的是:“昨晚谁开的车?” 沈彬如实说:“她开的。” 顾禹谦闻言稍转身,像是在极力压抑情绪,没几秒就转身给了他一拳。 那一拳力道很重,沈彬不设任何防备的倒在地上。 他左手撑在客厅的桌子上,抬起右手腕蹭去唇角的血迹,一句话都没解释。 顾禹谦冷声问:“她人呢?” 沈彬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在卧室休息。” 顾禹谦看着他侧脸的伤,质问道:“为什么带她来这?” 沈彬不答,只是撑着桌子站起身。 两人的目光交接,沈彬眼眸坦荡到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顾禹谦眸中满是冷意:“沈彬,除夕夜你私自带着晚晚来江城,你置我于何地?” 沈彬望着他,低声说:“我的错。” “既然你来了,就好好陪她,我先走了。” 他刚走了几步,顾禹谦就唤住他:“站住。” 沈彬没回头,而是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顾禹谦看着他的背影,话语说不出的凛然:“沈彬,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失分寸了。” “从澳洲旅行开始,你就已经不对劲了,我不是看不出来。” “我以前不当面提醒你,是念在你我多年兄弟情义。我觉得你总该分的清孰轻孰重。” “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分得清么?” 沈彬听完他的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面对他:“我分得清。” “我如果分不清,你们分离那七年我就已经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昨晚的事是个意外,是我冲动了。” “你别多想。” 顾禹谦冷笑一声:“你还真存过这样的心思。” 沈彬没否认,只是说:“不会有下次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顾禹谦站在原地看他:“宋婉怎么回事?你送到程弘昌床上的?” 沈彬淡淡的笑了下:“你都查出来了,何必问我。” 顾禹谦眸色幽深不见底:“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沈彬避开他的目光:“很晚了,我该回京北了。” 他说完后,就径直往门外走,却在门口停住脚步,侧身说:“谦哥,倘若你和黎知晚真的有未来,我不是不能让步。” 顾禹谦静静等着他下文。 听到他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你,除夕夜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黎知晚去苏家的。” “她善解人意,不代表她不委屈。” 沈彬说完这些话,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楼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等他离开后,顾禹谦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才轻轻打开卧室的门。 本来不想打扰她休息的,但卧室门因为年久失修,门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黎知晚转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待看清是他后,愣了一秒。 顾禹谦沉默着往床边走,看到她似乎无措的在穿鞋。 待站定后,黎知晚朝门外看了一眼 ,低声问:“沈彬走了?”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很是难过,停顿了几秒才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黎知晚仰头看向他的眼睛,脑袋还在发疼,从清晨一直疼到现在都没有缓解。 猝然醒来后,又看见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禹谦低头看她,看到她眼眶很红,担忧了十几个小时的心情,一时难以抑制:“黎知晚,谁给你的胆子,风雪天在高速开车十个小时?” “你有开车上过高速么?就敢这么开?” “你有没有想过,你昨晚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你考虑过我么?” 黎知晚在他的声声训诫和担忧声里,突然扑在他怀里,嗓音有些哽咽:“…顾禹谦,你抱抱我好不好?” 第225章 你抱抱我。 她的手紧紧圈在他腰上,脸埋在他胸膛,声音满是哭腔,像是积攒了很多的委屈和难过:“…你抱抱我。” 顾禹谦听到她的声音,稍弯腰将她抱紧,右手放在她脑后,左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声音大了一些。” “我跟你道歉。” 黎知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中午沈彬说了那些事后,她的情绪一直都十分低沉,像是一根随时会崩断的线一样。 但她又不想在沈彬面前表现出来,只能一直强压着情绪,逼着自己睡觉。 直到顾禹谦出现,她一直隐忍的情绪,才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 顾禹谦见她一直哭,却不说话,只好主动开口:“对不起晚晚,我昨晚不该去苏家的。” 她一直劝他去苏家,却没细想过她是口是心非。 “你是因为这个,才和沈彬来江城的吗?” 黎知晚抽着声说:“…不是。” 顾禹谦:“那是为什么?” 黎知晚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现在告诉他。 她是闻平渊的女儿,林莞从未提过。这件事若不是沈彬说出来,没有任何人会联想到。 此时说出,她和顾禹谦的关系就变得太过微妙,同时也会牵扯出她和沈彬七年前的事。 桩桩件件,理都理不清楚。 她想了很久,放开了手,仰起头看他:“沈彬叫我来,是想跟我说一件事,他喝酒了,不能开车,所以…让我来开。” 顾禹谦没先问什么事,而是就开车这个事说起,语气尽量温和道:“他喝酒了让你开,你就开车?” “从京北到这里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你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 “你没上过高速,昨晚又是风雪天,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想过后果没有?” “沈彬做事莽撞,你就陪着他么?” “我的手机不是摆设,你哪次电话消息我不是秒接秒回,昨晚的事,你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无论我在苏家干什么,都会立刻赶过来。” 他说到最后,叹了口气,嗓音很沉:“晚晚,你是不信任我吗?” 黎知晚望着他的眼睛,轻抿唇说:“不是。” “昨晚是个意外,他说我开车来江城,就赠我…一个秘密。” 顾禹谦直问:“什么秘密?” 黎知晚低了会儿头,压着声说:“…顾禹谦,我需要自己缓一阵, 才能告诉你。” 顾禹谦一点也不想逼她,抬手用指腹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好。” “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 那晚,顾禹谦陪着她在江城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傍晚才起身回到京北。 大年初五之前那几天,黎知晚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林莞叫她回去吃饭,她也没回去。 如今一想到见这个母亲,她都莫名的有些压抑和抗拒。 周庭发的消息,打来的电话她也都没接过。 只简单回复了一些许芷晴和楚菁的微信。 楚菁的老家在青城,京大教职工放假早,她赶着春节前就回去了。 许芷晴的家就在京北,过年在家里亲戚的唠叨下,相了几次亲。 没一个看对眼的,要么长得歪瓜裂枣,要么就是上来第一句让她生儿子,传宗接代的。 全给她下头完了。 这些相亲遇见的奇葩男,还被她当成玩笑,打视频讲给黎知晚听。 许芷晴每次说到最后,都会来一句:“我真想上去扇他两嘴巴。” 黎知晚每次都会浅笑着回应她的话,敬佩她洒脱的性格。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晃荡到大年初七,由于她在微信上拒绝了闻玥的数次邀请,闻玥干脆直接开着车找到了圣和苑来。 她来时,黎知晚还穿着睡衣,抱着小橘猫趴在客厅看顾明政给的棋谱。 是顾禹谦去开的门:“姐,你怎么来了?” 闻玥挎着黑色小肩包,大冬天穿着高筒靴,露着白皙的腿,一身超级御姐的装扮,抱着双臂说:“你把晚晚囚禁了?” 顾禹谦甚是无语的看着她:“我是那种人么?” 闻玥推开他,往里面走:“那我回国后,叫了她那么多次,她怎么都不出来玩?” 顾禹谦跟上她的脚步:“这几天天气冷,她有点感冒,就让她在家里休息。” 闻玥朝着沙发走过去,见到黎知晚坐起来,忙走过去:“禹谦说你感冒了,严重吗?我看看。” 黎知晚站起身来看着她,本想叫姐姐的,但一时之间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说:“…不严重。” 闻玥将包随意扔在客厅沙发上,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蛋:“找医生看了么?” 顾禹谦给她们倒了两杯热水,放在桌面上,替黎知晚回答道:“看了,中午医生刚走。” 闻玥放下心来,嗯了一声,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说:“我除夕夜本来也要去家宴的,但有个朋友突然出了急事,我只好去看一眼。” “我要是早知道程予馨去,我高低扇她两耳光。” “还让晚晚受这么大的委屈。” 闻玥说完看向顾禹谦,蹙着眉说:“禹谦,不是我说,你外公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事事偏袒程弘昌,大过年的,把程予馨整进家里来恶心人?” 顾禹谦坐在她们侧面的沙发上,沉默了几秒,似是意有所指的说:“姐,不止我外公,就连姑父也很支持和程家联姻。” 闻玥一愣,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是说我爸和程弘昌…走的近?” 顾禹谦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我就随口一说。” 第226章 沈彬喜欢晚晚。 和闻玥聊了几分钟闻平渊的事后,顾禹谦刻意避开了话题,没再继续聊下去。 那天闻玥一直陪着黎知晚聊天,直到下午六点还未离开。 顾禹谦在楼上书房处理了一些积攒的公事,正准备下楼时接到了陈季川的电话,说是好久没见面了,约他一起聚聚。 他那边声音很吵闹,顾禹谦顿住脚步:“沈彬去了么?” 陈季川走到包厢外的走廊,嘴上还叼着一根烟:“奇怪,沈彬也这么问我的,你俩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啊?” “要来都来呗。” 顾禹谦没说话,慢慢朝楼下走。 陈季川在那边说:“谦哥,我跟元时都两三个月没回国了,等年后我俩又得跑去国外帮着家里拓宽生意,以后想见一面也不容易,趁着过年,刚好咱们哥几个一起聚聚。” “你带着黎知晚一起来,今天场子干净。” 顾禹谦听完他的话,嗯了一声,说:“晚晚这两天感冒,就不带她过去了。” 陈季川:“行,那我把地址发你。” 顾禹谦挂断电话,走到楼下客厅,看着坐在地毯上陪闻玥聊天的黎知晚,温声说:“晚晚,季川打电话让我过去聚聚。” 黎知晚怀里还抱着猫,转头看他:“好。” 闻玥放下零食,擦了擦手,说:“行,你去吧,我陪着晚晚。”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我早点回来。” 他刚走了没几步,闻玥喊住他:“陈季川问我在哪,你千万别说啊,免得他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缠着我。” 顾禹谦:“知道了。” 他换完鞋后,侧身看着闻玥:“姐,季川以前经常向我打听你,最近一个月他都没问过你了。” “听元时说,他正在追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比他小六岁。” 闻玥只稍愣了一下,然后无所谓的说:“他追就追呗,只要不粘着我就行。” “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吃醋吧?” “顾禹谦,你姐我什么时候缺过男人?我身边十八九岁的男大,一抓一大把,我看都看不过来。” 顾禹谦笑了笑:“我就突然想起这个事,跟你说说。” 他看向黎知晚:“晚晚,我走了。” “拜拜。”黎知晚举着猫爪朝他挥了挥手。 顾禹谦刚一走,闻玥就一拳把一包薯片捶个稀烂:“真他爹不是个东西。” “小六岁的妹妹都能下得去手。” 那突然的一声响,把黎知晚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闻玥把那包薯片拆开,看着稀碎的薯片,拿起来吃了一口,冷静的说:“还能吃。” 黎知晚:“……” * 那日顾禹谦到达陈季川给的地址时,是晚上七点半。 陈季川挑了一家新开的娱乐会所,虽然就他们几个人,但仍旧定了顶层最大的一间包厢。 刚进去时,陈季川正在打桌球,陆元时双手撑在桌前和他闲聊。 见到他进来后,两人都唤了一声谦哥,然后陈季川收回球杆,说:“沈彬那小子本来说要来,又突然说有急事要忙,来不了。” “这大过年的,集团员工基本都放假了,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忙的。” “我看他八成又是到哪里鬼混去了,前两天还爆出绯闻,说他包养了一个什么弹琵琶的艺人。” “他私生活乱的,我都没眼看,得亏许芷晴回头早啊。” “他这么乱搞下去,我真怕他哪天得病。” 陆元时拍了拍他的肩:“谁说不是呢。” 顾禹谦沉默着没说话,拿过陆元时手里的球杆,弯腰俯身推杆,动作潇洒利落。 待几只桌球依次进洞后,他把球杆扔给了陆元时,坐去了沙发那边,点了一根烟,将黑色打火机扔回桌面。 陆元时心思细腻,放下球杆,坐在他旁边:“跟黎知晚闹别扭了?” 顾禹谦没说话,看着指尖慢慢燃尽的烟,声音摸不出丝毫情绪来:“除夕夜,沈彬和晚晚去了江城。” “啊?”陆元时不可置信的问:“就他们两个人?” “嗯。” 陆元时听到他的回答后,懵圈了好几秒,才问:“他俩除夕夜一起出去,跟你打招呼了吗?” “没有。” 陆元时诧异的目瞪口呆:“他俩这是搞哪出?” 话毕,又补充道:“但我觉得沈彬再混蛋,也不会绿你。” 顾禹谦按灭烟,盯着烟灰看了一会儿,才说:“他们还不至于发生什么。” “晚晚不是那种人。” 陆元时看着他:“那你是不相信沈彬吗?他跟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我觉得他干不出来那种事。” 顾禹谦用手捻了捻桌上的烟灰,看着指尖那点灰,沉声说:“沈彬喜欢晚晚。” “你说什么?!”陆元时惊讶的喊出声来:“你说他喜欢黎知晚?” 在前面打球的陈季川也放下球杆,快步走过来,坐在桌子上:“谁喜欢黎知晚?” 陆元时看了一眼顾禹谦的脸色,朝陈季川低声说:“沈彬。” “啊?”陈季川直接惊的站起身来:“搞什么?开什么玩笑?这不纯造谣么。” 顾禹谦从桌上倒了杯酒,喝了几口酒。 陈季川又给他添了一杯酒,辩声说:“谦哥,沈彬这小子百分百跟你开玩笑呢,他之前喝多了,还在我面前说他喜欢闻玥。” “结果呢,就是他瞎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 顾禹谦看着酒杯里的浮沫,声线格外低冷:“他不是开玩笑。” 第227章 他疯了吧? 陈季川仍旧不相信他说的话:“沈彬亲口跟你说的?” 顾禹谦喝完那杯酒,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彬那些话虽然没提一句喜欢,但任谁听了,都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我靠。”陈季川撂着头发起身,在包厢里走了一圈,回到原地站着:“他疯了吧?” “所以我今天打电话约他,他还特意问你来不来,不会真她妈是为了避嫌吧?” 顾禹谦没说话,只是又倒了几杯酒。 陆元时瞧了他一眼,给陈季川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别说了。 但陈季川根本控制不住,拿出手机来:“谦哥,你别一直喝酒。” “我打电话把沈彬约过来,一起聊聊,兴许就是个误会,没什么说不开的。” 他说完后,就转身打电话,但沈彬那边一直不接,只是简短回了个微信【在忙。】 陈季川见实在叫不来他,只好坐回顾禹谦身边:“他可能今天真有急事,那就改天再聚一起聊聊。” 顾禹谦眸色很深,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嗓音极淡道:“这事说不开。” 陈季川:“怎么会说不开呢?这么多年的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 陆元时看着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声说:“禹谦说的没错,这事没那么简单,确实说不开。” 陈季川纳闷道:“怎么说不开?谦哥跟黎知晚谈得好好的,咱们就劝他放弃不就行了。” 陆元时摇了摇头,没说话。 包厢里灯光浮跃,只有缓缓流淌的纯音乐。 过了好一会儿,顾禹谦才沉声开口:“沈彬把宋婉送到了程弘昌的身边,这事不可能是他拿的主意,一定是沈家长辈做的主。” “也就是说,沈家和程家可能有合作。” “或许不止是和程家。” 顾禹谦稍作停顿,然后才凛声道:“我们立场不同。” 沈家若执意与程家合作,终有一天他和沈彬会走到势同水火的一步。 顾明政虽然从未说过,但他也明白,程家早晚有一天要倒台,到时候上了程家那艘船的人,都得沉下去。 这些权势争斗,顾明政从未输过。 他了解他父亲和爷爷的为人处世,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绝对会搅弄风云,翻个底朝天。 这些话他没有再同陈季川和陆元时讲起,只是和他们碰了个杯,说:“不聊这些了。” 到晚上九点时,顾禹谦已经喝的有些醉意了,陈季川却还没喝够,说闻玥说的有点上头,还闹着让陆元时叫他们这里最好的调酒师过来。 还不等调酒师过来,陈季川就揽着他的肩说:“谦哥,我跟你说,我回国后就来过这家会所,他们新请的调酒师贼厉害,那调的酒一绝,保准让你喝了,下次还想来。” 他越说越醉:“他还蛮好认的,你就光听声音就能辨的出来,他声音特别沙哑。” 顾禹谦淡笑着看他:“好。” 秦弛双手捧着酒水托盘走进来时,看到包厢里的三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之情。 七年多了,除了沈彬,这些权贵子弟无人认得出来他。 他处心积虑的计划了好几个月,如今才能有机会接近顾禹谦。 陈季川看到他走进来,指着他,让他调制上次那杯高浓度的酒。 秦弛恭敬的嗯了一声:“好的陈少。” 他放下托盘,看了顾禹谦一眼,弯腰开始调酒。 不一会儿,他将调好的几杯酒放在顾禹谦面前。 顾禹谦的手刚碰到酒杯,就听到他突然开口,嗓音哑的不似常人:“不知道顾总还记得我吗?” 秦弛说完这句话,就直视他的眼睛:“我这副嗓子还是拜您所赐。” 顾禹谦对他没有任何印象,神情淡漠的移开目光:“酒调好了就滚。” 秦弛一笑:“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总还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 “不过也无妨,我今天来只是想好心告诉您一个消息。” 顾禹谦看着他那张脸,听着他这副嗓音,慢慢有了点印象,但对他口里的消息并无兴趣,冷声让他滚。 陈季川也不耐烦的叫他滚。 秦弛不仅没滚,反而扯唇笑着说:“你知道七年前黎知晚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顾禹谦心里一滞,凝视着他。 秦弛不慌不忙的说:“她七年前被轮奸了,我猜她是不敢面对你,所以才选择离开你的。” 顾禹谦听到轮奸的字眼时,手里的酒杯不自觉松开,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声音近乎颤抖:“你…说什么?” 秦弛看着他的反应,笑得愈发大声起来:“这事沈彬没告诉你吗?” “他当时就在现场,我以为你们那么多年的兄弟,他不该瞒着你这件事的。” “都这么多年了,他还瞒着你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第228章 七夕节,你在哪儿? 顾禹谦的神情在那几秒时间里阴沉到可怕,手腕因为用力猛而苍白。 还不等他开口,陈季川就上前一步踹倒秦弛,拽住他的衣领,怒喊:“你他妈说什么!” “跑到这挑拨我们兄弟关系来了。” 秦弛没看他,目光直直盯着顾禹谦阴沉的脸色:“顾总,我句句肺腑,不信的话你去问沈彬,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陆元时上前一步,冷静的问:“谁派你来的?” 秦弛没答,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禹谦。 没等几分钟,顾禹谦已经站起身,径直提起秦弛的后领,将他直接从地上提起来,大步往外面走:“给沈彬打电话,问他在哪。” “打到他接为止。” 陈季川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跳了好几下,和陆元时对视了一眼,才从桌上拿起手机拨电话。 一边打电话,一边紧跟在顾禹谦的身后。 走到会所外面时,罗均已经早早等在门口。 罗均看到他提着一个男人的后领从会所里走出来,愣了一下,唤了一声:“顾总。” 然后赶忙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顾禹谦没应声,将秦弛扔进后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去醉宴。” 陆元时和陈季川坐上后面一辆车。 两辆黑色轿车一路疾驰,以极快的速度开往醉宴。 陈季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刚才的醉意一扫而空:“坏了,要出大事了。” 陆元时坐在他身旁,没说一句话。 陈季川心慌的不行:“一会儿咋办啊,劝谁啊?” “要不我让彬子躲躲?等谦哥冷静几天,再约他出来谈谈。” 陆元时依旧没应声。 陈季川:“你倒是说话啊。” 陆元时看着窗外交叠的霓虹光影:“怎么躲?” “你什么时候见禹谦这么生气过?他今天要是不找沈彬问个清楚,他能把沈氏集团给砸了。” 陈季川:“全完了。” “你说秦弛那些话可不可信?黎知晚不会真被…轮奸过吧?” “他说沈彬在现场,不会他真的…参与了吧?” 陆元时转头看他:“你想什么呢?沈彬什么身份,再加上他和谦哥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干出轮奸那么没品的事情?” 陈季川顺着心气说:“你说的对,我给担心糊涂了。” 车子停在醉宴门口时,顾禹谦已经提着秦弛后领快步走了进去。 秦弛不仅丝毫不反抗,反而十分配合。 陈季川下车后,看着前方的陆元时:“诶——你等等我。” 陆元时头都没回,陈季川只好跑着跟上他。 前台接待的人一看是他们几个,直接报了沈彬的包厢号。 包厢门被踹开时,沈彬正在与人谈着生意,有几个陪酒的年轻女孩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给他点烟。 顾禹谦将秦弛扔在桌面上,桌上的酒杯烟盒扑落一地。 包厢里那些人都吓了一跳,呆滞的看着这场面。 顾禹谦的目光落在沈彬身上,声音极为冷厉:“都滚出去。” 其余人见他发话,也不敢多待,麻溜的走了个干净。 沈彬放下手里的酒杯,并未站起身,而是看了一眼被按在桌角的秦弛,漫不经心的说:“谦哥,这人谁啊?” “你把他带过来,是要给我介绍生意么?” 陈季川听着他的语气,急得直说:“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顾禹谦冷笑了一声,太多的情绪积攒在一起,哪怕一直强行压抑着,但说出口的话仍旧明显颤抖:“我问你,七年前的七夕节,你在哪儿?” 第229章 你别嫌弃她。 沈彬闻言并未看他,而是仍然坐在沙发上直视着秦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当然是在海边帮你布置表白现场。” “谦哥,是你让我们都过去的,你忘了么?” 顾禹谦站在原地,眉目冷峻到令人生畏,声音近乎笃定:“沈彬,我走了之后,你就去了南宁旧巷是不是?” “我没有。”沈彬淡笑了下,站起身来,朝前走了几步,单手攥起秦弛的衣领:“他跟你说我去的?” “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你信他的话,不信我的?” 不等顾禹谦回答,秦弛笑了笑,大声的说:“沈彬,你敢不敢给他们看你背上的疤痕?” 沈彬一把掐住他脖子:“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顾禹谦凝视着他:“你还不肯说实话?” “除夕夜,你和晚晚去了江城南宁旧巷,就是和当年这件事有关,是么?” 沈彬喉结微动,攥着秦弛的手没动:“…秦弛跟你说什么了?” 顾禹谦说不出那些字眼,良久后,才声音颤抖的说:“他说…晚晚在七年前七夕节那天…被轮奸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都等不到沈彬的回答,转了个身,抬手抚了下眼睛,然后垂下手来,背对着他们。 从陆元时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通红的眼尾。 任谁想,都能想到他此刻的崩溃。 陈季川也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沈彬身旁,低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明白啊。” “要是真跟你没关系,你就解释清楚。” 沈彬沉默的看着顾禹谦的背影:“当年我确实在现场。” 顾禹谦闻言回过身来,视线紧紧锁在他面容上,等着他下文。 沈彬却不愿意再多说一句:“我就只能说这么多。” 顾禹谦料到他会如此,只问:“这件事晚晚…知道实情吗?” 沈彬:“知道。” 包厢里安静了好几分钟,没有任何人开口打破这样的氛围,浮跃的灯光在此刻也变得压抑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禹谦才哑着声开口:“沈彬,你为什么…要瞒我七年?” 整整七年,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兄弟相称,却眼睁睁看着他和所爱之人分离七年。 沈彬面对他的质问,不发一言,只是放开了秦弛,坐回了沙发上。 陈季川急的走过去:“你倒是说话啊,真是急死我了。” 沈彬垂着头看地面:“没什么好解释的。” 陈季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只说你在现场,然后一句都不说了?” “嗯。” 顾禹谦缓和了几秒情绪,冷声问:“这七年,你一直在劝我放下晚晚,到底是出自兄弟情义,还是私心?” 沈彬抬眸看他,沉声说:“都有。”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沈彬这次不想瞒着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继续瞒下去了,低声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在医院里遇到的小女孩吗?就是黎知晚。” 顾禹谦稍怔,而后冷声说:“十岁的事情,你当成爱情记到现在?” “当然不是。”沈彬说:“这只是你后来让我给她搬行李时,我看到了她小时候的照片,才想起来这件事。” “你说你喜欢她的那一刻,是因为她为你握住了刀锋。” “而我是在我们赛车那一晚,撞到她的那一刻心动的。” “再到后来,经常接送你们去医院。她失踪那次,你不在江城,你一个电话,我大半夜忙了一晚上去找她。” “其实谦哥,说真的,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七年前就没想过跟你抢她。” “我这么浪的人,我总以为我能放下的。”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 明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痴情的人,也从未想过要对谁忠贞不二,到头来却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陈季川和陆元时听完他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不等他们俩说话,顾禹谦已经开口:“她知道你的心意么?” 沈彬摇了摇头:“我没跟她说过。” “估计即使我说了,她也不会信,她应该挺讨厌我的。” 顾禹谦没应声,心情难捱到难以平复下来:“七年前的事,起因是什么?” 不等沈彬回答,他又问:“和沈家有关系么?” 沈彬恢复了刚才的沉默。 顾禹谦注视着他:“沈家和程弘昌有合作对不对?” 沈彬依旧不语。 顾禹谦步子沉重的走到桌旁,弯腰取出两个杯子倒满酒,一杯推到他面前,嗓音冷冽:“沈彬,我奉劝你一句,程家这艘船迟早都得沉下去,到时候你别把自己赔进去。” “沈家世代经商,别到最后一夕倾覆。” 他这些话带着难明的劝诫意味。 陈季川看到顾禹谦亲自倒酒,又听到这些话,以为是打算冰释前嫌,心里放松了好多,凑到陆元时耳边说:“还好没打起来,否则咱俩还得拉架。” 陆元时看懂了顾禹谦的意思,表情十分凝重,低声道:“没打起来,才是真的完了。” 陈季川:“啊?” 果然下一秒,顾禹谦就抬杯过去,和沈彬放在桌上的酒杯轻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垂眸看他。 说出的话十分平静:“沈彬,这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杯酒了。” 他说完后,也不再看沈彬的神情,手松开,任由酒杯掉落在地上摔碎,然后转身往外面走。 背影决绝又冷漠。 沈彬那杯酒一直没喝,在他走到门口时唤住他,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谦哥,七年前她没有被轮奸。” “你别嫌弃她。” 第230章 我是闻平渊的私生女。 那晚顾禹谦回到圣和苑时,是深夜十一点。 他在门口停驻了许久,寒风肆虐的深冬夜,他却麻木到感觉不到寒冷。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才步履沉重的走了进去。 闻玥还坐在客厅,陪着黎知晚聊天,桌面上放着几个高脚杯,杯里有未喝完的红酒。 黎知晚坐在地毯那里望着他笑了笑:“你回来了。” 闻玥转头看他,带着酒意晃着身子站起身:“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几个好久没见面,要熬个大夜玩呢。” 她见顾禹谦不笑,说:“你这什么表情?脸黑成这样,在外面跟人吵架了?” 顾禹谦却没看他,发出的声音很沉哑:“姐,罗均就在外面,让他送你回去,我和晚晚有事要聊。” 闻玥看了他们俩一眼,大概猜测可能闹了矛盾什么的,就打算给她们留出独处的时间,从沙发上拎起包,朝黎知晚挥了挥手:“晚晚,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她说完后,就迈着步子离开了圣和苑。 客厅的灯是暖色的,小橘猫从地毯蹦到沙发上玩。 黎知晚看着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主动站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禹谦垂眸看她,抬手摸上了她的脸,一开口嗓音就颤抖的不像话:“七年前…七夕节那天,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你有没有怨过我?” 他不敢直接提秦弛说的那件事,担心黎知晚回忆起来,会崩溃难过。 黎知晚却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就领悟到了他其中深意,眼睫微颤了几下:“是不是沈彬…跟你说什么了?” 顾禹谦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室内灯光暖融融的,黎知晚碰到他的手时,却是一片冰凉。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黎知晚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你可以直接问的。” 顾禹谦望着她眼睛里碎碎的光亮,弯腰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晚晚…对不起。” “错都在我。” 他的声音带着沉哑的颤栗感,黎知晚从未见到过他如此崩溃的情绪,手放在他后背上:“顾禹谦,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是你一次次带我走出深渊,细心的照顾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的出身和经历。” “我不想做,和不想说的事,你都尊重我的意见。” “其实我知道…除夕夜我没有和你提前打招呼,就和沈彬去了江城,是不对的。” “但即使这样,你也没有说过我一句不好。” 顾禹谦将她抱得更紧,脸埋在她颈窝处。 黎知晚能感受到那里有湿意。 顾禹谦低声说:“对不起,我要是那天陪你过去,就不会…发生那些不好的事了。” “你当时…该有多害怕。” 但是他却不在她身边。 “不怪你。”黎知晚安抚他的情绪:“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说的,刚开始是不敢说,怕你…嫌弃我。” “后来是因为沈彬,我怕我说了,你们没有办法相处,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 顾禹谦放开了她,抬手摸了摸她湿润的眼尾:“晚晚,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那件事无论真假,都不是你的错,也不该成为你的枷锁。” “女性和男性有着天生的体质差异,力量本就悬殊。何况你当年还未成年,出现那种情况,能做的只有尽可能让自己活下来,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黎知晚眼睛里蓄满了泪,发出的声音都是哭腔:“那天…我是想报警的,我去了警局,但有个女孩…跳楼自杀了。” “我打电话给我妈,我妈却说…是因为她穿的太暴露。” “可是顾禹谦,我那天…穿的是你买给我的裙子。” 顾禹谦闻言,心里痛到升腾起窒息感,将她带入怀里抱住:“你没有任何错,穿任何衣服都不能成为被性侵的理由。” “犯错的是施暴者,不是你。” 黎知晚靠在他怀里,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除夕夜那天,我之所以答应沈彬开车去江城,是因为他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什么秘密?” 黎知晚的心沉了许久,才终于有勇气开口:“他说…我是闻平渊的私生女。” 第231章 你去哪儿? 深夜的寒风将花园里的花朵悉数吹落,呈一片凋零之势。 那晚黎知晚和他坦白了所有。 将有关七年前一切,毫无隐瞒的告诉了顾禹谦。 她和闻平渊不为人知的关系,程弘昌和闻平渊的合作纠葛,以及她对于俞秋雨死亡的怀疑等等,这些都一并告知了他。 顾禹谦全程耐心的听着,神情隐没在室内暖色的灯光下,一言不发。 她控制着情绪,声音很柔和,顾禹谦也从未打断过她的话。 直到听完所有,他依旧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沉默着。 说不清楚是哪种情绪占了上乘,今夜的一切在脑海里都变得虚无缥缈。 自己挚爱之人成了闻平渊的私生女。 而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闻平渊算得上是他敬爱的长辈,亦是亲人。 这些话就算是由沈彬说出,可信度又有多少? 自己的亲姑姑和闻平渊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就算不论感情,以闻平渊的职业性质,他这么做,难道不是自毁前程? 若是单纯的为了寻求刺激,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而自己的姑姑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枕边人阳奉阴违,竟然毫无察觉?太不现实。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荒谬。 即使黎知晚真的是闻平渊的私生女,那也一定另有隐情。 而沈彬的做法,就更是荒诞。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了除夕夜这个时间,引他去了江城,又不选择当面告诉他,而是侧面刺激他,再借着黎知晚的口告诉自己。 沈彬到底想做什么? 是想借他的手,除掉谁? 秦弛么? 这么小的角色,不至于借他的手。 顾禹谦盯着光洁的地板,瞳仁愈发暗下来。 黎知晚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手机上的时间定格在了凌晨一点。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在想什么?” 顾禹谦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看着有些淡漠:“没什么。” “…嗯。” 顾禹谦抬手揉了下发疼的侧额,站起身看了看她:“今晚早点休息。” “好。”黎知晚看着他独自上楼的背影。 甚至连一句晚安都没有说,冷漠的不似往日的他。 黎知晚心里涩的发疼,却只能落寞的看着他上楼的身影。 爱人和亲人之间,他选择站在闻平渊那边,并没有什么错。 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很难过而已。 这么多年的人生里,她被相依为命的林莞抛弃过,被信任的周庭伤害过,亲父养父都对她起过杀心。 不断的被抛弃,伤害,背叛过,她早已习惯。 只是她本以为,顾禹谦真的可以一直爱她的。 那晚她喝完药,回到主卧里,却迟迟没有等来顾禹谦。 直至凌晨四点,他都没有进来过。 一直等到五点,还是没有等来他。 窗外一片漆黑,黎知晚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她慢慢从床上下来,走到衣帽间里开始收拾衣服。 衣服很多,大多是顾禹谦买给她的,她拿走了自己买的那些衣服,装进了行李箱里。 箱子不大,没一会儿就被塞满。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拉着行李箱往外面走。 或许是箱子太重,她提下楼的动静吵到了他。 顾禹谦从次卧里走出来,站在二楼拐角处,在昏暗的夜灯里望向她:“你去哪儿?” 黎知晚在楼下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句话都没说。 顾禹谦看着她身边的行李箱,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天都没亮,推着行李箱去哪儿?” 第232章 我以为你不爱我了。 黎知晚低了下头,缓解了几秒眼里的泪意,复而仰头看他:“从昨晚我说完…到现在,你一直没理过我。” “顾禹谦,你是不是…也不想爱我了?” 顾禹谦闻言,心里难受之余,抬手摸了摸她眼尾:“怎么会这么想。” 他说完后,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提着她的行李箱往楼上走。 直至走到卧室,他将行李箱推到衣帽间,然后抱着她往床边走,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 黎知晚低头看他:“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话?” 顾禹谦叹了一口气,嗓音很沉重:“晚晚,我需要时间平复情绪。” “我如果不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就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 沈彬,闻平渊,包括七年前的事,桩桩件件,扑朔迷离,不是那么容易缓过来的。 黎知晚抱住他脖子,脑袋轻靠在他肩上:“…我以为你不爱我了。” 顾禹谦的手放在她头发上轻抚:“永远不会不爱你。” “抱歉晚晚,让你难过了。” 两人就这么抱了很久,黎知晚渐渐地不再难过了。 顾禹谦缓声说:“以后我们之间如果吵架,或者闹矛盾了,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让我滚都可以,但是不要有离开的想法。” “圣和苑这套房子,我去年十月就转到你名下了。” 黎知晚一怔,放开他:“什么时候的事?” 顾禹谦温柔的看着她:“我们从澳洲回来之后,我就签了房产赠予协议,不止这套房子,我名下在京北的所有房产都转到你名下了。” “我还提前立了遗嘱,我死后,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无条件赠予你。” “世事无常,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现了意外,你也不会无处可依,那些钱财,足够你这一生无忧无虑。”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眼里的泪不自觉滚落下来。 顾禹谦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哄道:“不哭了。” “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套房子是你的。以后我们要是吵架了,该被赶走的人是我,不是你。” “所以下次,不要自己收拾行李离开了,好不好?” 黎知晚点点头:“…好。” 顾禹谦手放在她腰上,看着她:“这些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吗?” 黎知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先是摇了摇头,后又说:“要是直接翻案,难度太大,而且肯定会惊动程弘昌。” “况且七年前的事,证据全被销毁,留下的唯一证据就是秦弛。沈家根基深厚,秦弛若是想指正沈彬和沈家,没有人会信他的一面之词。” “而且……”黎知晚说着就犹豫起来。 顾禹谦懂她的意思,顺着她说:“而且沈彬拼死救你,即使杀人,也是正当防卫。若是以他为切入点,控诉闻程两家,一是成功的概率小,二是你不想这样做。” “沈彬于你有恩,我知道。” 黎知晚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禹谦沉默了一会儿,复而看向她:“晚晚,我想了一晚上,事情应该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一场疑似性侵和杀人案。往大了想,隐在背后的是各大家族的权势之争。” “黎术要钱,拿你来威胁闻平渊。而闻平渊为了巩固地位,只能选择斩草除根。江城又是程弘昌的地盘,他不得已与他合作。” “但我猜测,闻平渊应该和程弘昌早年就有过合作,不是因为你的事才合作。” “沈彬误闯,成了最大的变数。沈成焱为了保下儿子,在闻程两人的劝诫和诱导下,选择三家合盟。” “但晚晚,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顾禹谦语气一沉:“当年沈成焱为什么要保你?就算是沈彬以死相逼求他,以沈成焱的性子,也不会保你。” “就算他是因为疼惜儿子,保下了你。但你的存在,是对闻平渊最大的威胁,他既然能冒着风险除掉黎术,为什么不干脆利落的除掉你,反而让你侥幸逃脱。” “你活着一天,他就得胆战心惊的藏着这个秘密,这不是他的性格。” 黎知晚思考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出所以然来:“那是为什么?” 顾禹谦表情凝重:“除非,当年保下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沈成焱。” 黎知晚心里猛然一紧:“…那是谁?” 顾禹谦沉默着,没回答她的话。 能从闻程两家手里保下一个人的,除了顾家和苏家,他想不出来还能有谁? 顾禹谦抱了抱她,手摩挲着她手上的玉镯,宽慰的说:“没事,可能就是我想多了。” “…嗯。” 顾禹谦问她:“感冒好点了么?” “好多了。” 顾禹谦嗯了一声,手在她额头摸了摸,然后放下来:“要真想往下查的话,从七年前查不现实,还是从俞秋雨这件事查容易一些。” 黎知晚蹙眉说道:“秋雨的事我试着查过,还联系到了她之前在江城的师妹,都一无所获。” “查不到是正常的。”顾禹谦握着她的手:“不急,再等等。” “等他们出错。” 黎知晚:“嗯。” 顾禹谦指腹摸了摸她手腕带着的玉镯,语焉不详:“晚晚,你得有心理准备。” “这件事,以你的力量,掀不起任何波澜。” “能真正撼动闻程两家的,只有我爷爷,就看他跟我爸怎么想的了。” “我过两天回一趟家,当面试探一下他俩的想法。” 黎知晚点了点头,说:“好,我明白。” 第233章 我不能失去她。 大年初九那天,顾禹谦将黎知晚送到报社,就开车去了半山别苑。 不出意外,顾明政果然也在。 那时候,冬日红梅在枝头开的正好,顾老爷子和顾明政就端坐在亭中下棋。 棋盘黑白分布,满是肃杀之气。 顾明政执着白子,并未抬头:“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顾禹谦唤了他俩一声,坐在侧面的椅子上:“公司的事忙完了,就过来转转。” 顾明政问他:“你怎么没带着知晚一起过来?” “她今天上班。” 顾老爷子认真的盯着棋盘,随意的问道:“送的玉镯,她喜欢吗?” “喜欢,一直戴着。” “那就好。”老爷子笑呵呵的下了一个棋子:“你爸这几年有长进了,还知道给爷爷挖坑。” 顾明政笑的爽朗:“爸,您这不也一样,从开局我每一颗棋子落在哪里,您都心知肚明。” 老爷子笑着看着棋局。 顾禹谦坐在那里十几分钟,也没见他们俩分出个胜负来。 他等的无聊,从右边棋罐里拿出顾明政一颗白子,放在棋盘右下方一处:“下这。” 顾明政拍了下他的手:“别乱动。” 顾老爷子却夸他:“这一步下的好。” 顾明政侧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还研究起下棋来了?” 顾禹谦意有所指的说:“这不是您给晚晚送了一本棋谱么,我这两天闲来无事,就翻来看看。” 顾明政笑:“你是该看看。” “嗯。”顾禹谦手肘撑在桌面上,注视着棋盘,沉声说:“您和爷爷,一个送晚晚玉镯,一个送棋谱,什么意思?” “想利用她?” 顾明政拿棋子的手一顿,抬头和老爷子对视了一眼,才说:“你这说的什么话。” 顾禹谦没挑明了说,而是淡淡的笑了一声,看向老爷子:“爷爷,年前我带晚晚来见您,您真的是第一次见她吗?” 顾老爷子放下棋子,面上波澜不惊:“这还能有假。” “真的?” 不等老爷子开口,顾明政带着训斥的语气:“你今天专门跑来质问我和你爷爷来了?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顾禹谦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爸,爷爷,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我今天的确不应该跑来质问你们,但我也明白,你们身在其位,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从大局出发,总会有不得已的时候。” “但晚晚对我来说,和你们一样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我不允许你们利用她。” 顾禹谦垂眸拿着刚才下的一颗棋子,握在手里,看着错综复杂的棋面:“谁都可以成为这幅棋盘中的棋子,但唯独黎知晚不能。” “她若是上了这棋盘,等着她的就是任人鱼肉。” “就当我求您和爷爷,高抬贵手,放过她。” 顾老爷子和顾明政相对而坐,静默了许久都未曾开口说话。 顾禹谦声音很沉:“我知道,当年你们在背后出手保护过晚晚,就是为了今日的局。” 顾明政捻着手里一颗白色棋子,没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而是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第234章 顾氏不养别人的狗。 顾禹谦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听到他缓声说:“就这么不相信你爸?” 不等他开口,顾明政继续说道:“你回去吧,今日之后,不要再来见你爷爷了。” “过几天外界就会传出你爷爷病危的消息,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其余的事无需插手。” 顾禹谦还想说些什么,可顾明政很是严厉:“回去。” 他很少如此严厉,顾禹谦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就看向老爷子:“爷爷,我走了,您保重身体。” 老爷子嗯了一声,并未挽留他。 他刚一走,顾老爷子就叹了一口气。 顾明政问:“爸,您也觉得我太严厉了?” “严厉点好。”顾老爷子放下棋子:“只是我年纪大了,心疼孙子。” “我明白。” 老爷子表情肃宁:“走到这一步,已经退无可退,只是可怜知晚那丫头,冥冥之中被所有人利用。” “她没那么脆弱。”顾明政下了一颗白子,淡然道:“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 “这些事必须由她牵头,我们才能在后面推波助澜。” 老爷子一叹:“但愿她能明白你的苦心。” 顾明政一笑:“知晚聪慧,想必能明白。” * 没几日,占据各大媒体头条的是顾老爷子病危的消息,黎知晚从事新闻行业,最先听闻这个消息,在报社就给顾禹谦打去了电话。 她很担忧的说:“我们抽时间去看一看爷爷吧。” 顾禹谦示意罗均出去,确定办公室没人了,才说:“消息是假的,但你也可以当真的。” “应该我爸故意放出来的。” 黎知晚嗯了一声,思索了几秒,并未多问什么。 过了一会儿,还没听到他说话,感觉他可能心情不好,直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顾禹谦抚着发疼的眉骨:“青城的建设项目出问题了,昨夜凌晨突然有一群工人闹事,出现了人员伤亡。” “江城的记者最先赶到现场,消息完全没办法遮掩,估计一个小时后,顾氏就会面临舆论讨伐。” “而且不止是青城的项目,就连江城去年的扩建大楼都出了问题,不断有人反映工程材料造假。” “还有海城的下游公司借着舆论,肆意召集其他合作方解除合同,扬言要联名起诉顾氏。” 总之,仅仅几天的时间,负面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丝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黎知晚仔细的听完他的话,猜到这肯定不是巧合,说:“你让罗均查带头闹事的人了吗?” “查了,嘴很严,估计是收了很多钱。”顾禹谦说:“口口声声说顾氏仗势欺人。” 黎知晚沉默了几秒,听到他语气轻松的说:“好了晚晚,别担心,我能处理好的。” “董事会那边要开会,估计要商量解决办法,我今晚应该会回来的很晚,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晚上下班罗均接你回家。” 黎知晚:“好。” * 元宵节的前一天,各大媒体对顾氏的攻讦讨伐声愈演愈烈,顾氏集团的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尽管顾禹谦已经尽可能地躲着镜头了,但数百名记者的镜头仍能捕捉到他一脸的疲态。 即使有苏书徽给他撑腰,但董事会那帮老头依旧得理不饶人,纷纷逼迫顾禹谦立军令状,限期一个月,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这次事件,立刻免职,让能者居之。 顾禹谦心性桀骜,自是不会退让,将文件摔在董事会办公桌上:“青城的项目每一步都是我亲自督察的,要是让我查出来顾氏有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一中年老总站起来指着他:“你什么意思?是你自己办事不力,现在反过来污蔑我们有内奸?” 顾禹谦后倚在办公椅上翘着腿,注视着一整个办公室的董事,冷声道:“有没有,你们比我清楚。” “我奉劝在座各位一句,你收了多少利替背后的人办事,到时候我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记住,顾氏不养别人的狗。” 有几个董事听到他的语气,气的脸都红了,看着苏书徽:“苏董,您看看他,说的什么话。” “我们老一辈为顾氏发展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到头来却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骂我们是狗。” “竖子难教也。” “顾氏要是以后交到这样的纨绔子弟手里,叫我们怎么放心啊。” 苏书徽坐在主位上,听着他们滔滔不绝的声音,沉声说:“好了,都闭嘴。” “出这么大的事,不先讨论处理办法,倒是先起内讧了。” 几位董事纷纷坐下来,手撑着桌子唉声叹气。 顾禹谦轻蔑的笑了一声,扣着西装扣子站起身:“不是要立军令状么?” “好,这军令状我就立了。” 他说着双手撑在桌面上,声音不怒而威:“若是一个月后我处理不好这些事情,不用在座各位说,我自己滚蛋。” “要是我处理好了,在座各位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他冷笑一声,缓缓道:“顾氏高层积冗已久,也该大换水了。” 他说完后,不等苏书徽开口,看着她温声说:“妈,我先走了。” 顾禹谦离开后,为了躲记者,从顾氏集团侧门走了出去,罗均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车子融入傍晚的车流里,顾禹谦问他:“程弘昌和周庭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罗均在驾驶座开口:“周庭那边没有丝毫动静,他最近都没去过江城,每天都待在实验室里。” “我打听到他们年后有几款新药即将上市,是治疗x类神经免疫性疾病药物,听说算是全球首例,还没上市呢,网上就已经好评一片,说得这个病的患者有福了。” 顾禹谦点了一根烟,声音听不出情绪:“的确是个天才。” “程弘昌那边什么情况?”他问。 罗均说:“他没什么异常,但最先出的新闻都是从江城那边的媒体发出来的,估计我们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顾禹谦望着窗外,嗯了一声。 “对了顾总,还有一件事,是今天早上发生的。”罗均趁着红灯朝后看着他,说道:“周氏制药如今的董事长已经不是周齐山了,而是周庭。” “听说周齐山病重,无法管理周氏的事情,就选择退位,将周氏全权交给周庭打理。” 顾禹谦黯声道:“病重?” “对,我还托人专门去医院看了,不是假消息,周齐山如今连话都说不清了,只能瘫在床上挂点滴。” “周庭虽然平时很忙,但还挺孝顺的,每周都会去看他。” 顾禹谦冷笑一声:“他孝顺?” 罗均:“外界都这么说,说他不仅孝顺,还对后妈和弟弟很好,就连股份都分了一半给年幼的弟弟。” “从上个月开始,媒体就经常拍到他带着弟弟去游乐场玩。世上像他这样不计前嫌,真心对继母和弟弟的人也是少见。” 顾禹谦闻言按灭烟,神情晦暗不明:“不出意外,周庭要动手了。” 第235章 你要钱还是要命? 元宵节那天中午,林莞打了个电话,说周齐山病重,她作为晚辈,理应去看一眼。 那日正好放假,黎知晚工作的事也都处理完了,就买了些礼品,开车去了医院。 路上时还给顾禹谦发了一条微信,报备了一声。 顾氏集团已经深陷负面舆论一周,他带着罗均,接连亲自去了青城,江城以及海城调查情况。 但他即使再忙,回消息也很快【好,注意安全,回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黎知晚按灭手机,将车在车库停好,下车朝医院走去。 她进到单人病房里时,林莞正牵着周子霖站在床边。 她走过去,将礼品放在桌子上,然后唤了一声:“妈。” 周子霖听到她的声音,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姐姐,我好想你。” 黎知晚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他哭花了的脸,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周齐山,问林莞:“叔叔情况如何,医生怎么说?” 林莞没回头,用毛巾给周齐山擦了擦手,说:“医生今天早上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说他…心脏衰竭,撑不了多久了。” 黎知晚表情没什么变化,隔了一会儿问:“周庭来看过吗?他怎么说?” 林莞:“最近周庭每天都会过来照顾,还让我不要忧心,说他会尽可能想办法。” “这些日子,你叔叔病的重,多亏了周庭,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边宽慰我,一边还照顾子霖,确实是心善。一会儿他要是过来了,你对他态度好一些。以前你们俩不管闹过多大的矛盾,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也都长大了,就好好相处。” 黎知晚听完她的话,一句话都没回应,而是将周子霖拉到沙发旁,在桌面拿出一瓶牛奶打开,递给他:“子霖乖,你自己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好不好?姐姐跟妈妈出去说个事,聊完了就回来陪你玩。” 周子霖拿着牛奶乖乖的点头:“好,我就坐这里乖乖等姐姐。” 黎知晚摸了下他的头,然后站起身走到林莞身后:“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不等林莞应声,她先一步走出了病房。 林莞放下毛巾,跟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最近的楼梯间,四下僻静无人。 黎知晚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就问:“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林莞神情骤变,说话都不利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知晚直视着她的面容:“是闻平渊?还是黎术?” 她却还在撒谎:“闻平渊…是谁?我不认识。” 她的反应如此古怪,黎知晚这下不信也得信,叹了口气:“所以我真的闻平渊的私生女。” “妈,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莞见她咄咄相逼,知道瞒不下去了,便说道:“不是我想瞒你,是我只能瞒着。” “我这些年要是不瞒着这个秘密,黎术早就把我们母女俩弄死了。还有闻平渊的身份,你觉得他能容得下你吗?” 黎知晚声音微颤:“你还知道他容不下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林莞笑得悲戚:“我当时年纪小,想法太天真,以为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争到更好的生活。” 不曾想权贵皆凉薄,没有一丝真情可言。 黎知晚背过身,缓了好久,直到心越来越沉,才不得不接受林莞口里的答案。 来之前她都一直心存侥幸,如今算是盖棺定论。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莞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是从谁口中知道的?” 黎知晚转身,没说是谁,而是说:“周叔叔如今这个情况,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莞直说:“他要是这次…真的撑不下去,我就安心把子霖养大,就盼着子霖能够出人头地,我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黎知晚不想听她这些言论,反问她:“你到现在还指望子霖以后能管理周氏?” 林莞:“周齐山在国外时就立了遗嘱,名下一半的财产和股份都留给子霖。如果再加上周庭主动分给子霖的那小部分股份,等周齐山去世后,子霖和周庭持股差不多,未来他们兄弟俩相争,子霖未必会输。” “都等不到未来。”黎知晚闻言,沉声劝告:“妈,你听我的劝, 如果周齐山最近有醒来的迹象,就尽快劝他修改遗嘱,将名下股份全部给周庭继承,你跟子霖留几套房子和钱财傍身就行。” 林莞不可置信的指着她:“晚晚,你是疯了还是糊涂了?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还给他们周家添了个香火,到头来什么也不要,我凭什么。” 黎知晚:“你要钱还是要命?” “妈,你别忘了,周齐山当年白手起家创业靠的是谁?靠的是周庭的母亲。他家财万贯后,抛弃妻子,婚内出轨了你。” “周庭的母亲因你而死,你真的觉得他能放下对周齐山,对你的仇恨吗?” “我话说的再直白一点,周齐山如今的情况,未必不是周庭的手笔。” “你要真的想周子霖好好长大,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争不抢,或许周庭还能放过你们。” 黎知晚说完后,不再看她:“该说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打开楼梯间的门,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周庭穿着高定的黑色西装,垂眸淡笑的看着她:“晚晚,好久不见。” 黎知晚的手从门把手上放下来:“你刚才…一直站在这儿?” 周庭:“刚来这边接个电话,怎么了?” 黎知晚缓了一口气:“没什么。” 没聊几句,林莞就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周庭礼貌的唤了一声:“阿姨好。” “我爸的身体,最近要劳烦阿姨费心了。我会继续跟医生沟通,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您别太担心。” 林莞嗯了一声:“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忙家里的生意,你爸这边有我呢。” 周庭:“好,谢谢阿姨。” 她说完后,就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见她走后,周庭才问:“顾氏最近处在风口浪尖,顾禹谦能应付过来那些事吗?”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丝毫幸灾乐祸,但黎知晚听着就是不舒服,看着他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嗯。”周庭好脾气似的:“这个坎没那么容易跨过去,要是需要我帮忙,跟我说一声。” 黎知晚没看他,转身朝着病房里走过去。 周庭笑了笑,跟上她的脚步。 到了下午时,林莞带着周子霖回家换衣服,病房里就只剩周庭和她两个人。 黎知晚接了楚菁一个语音电话。 楚菁前阵子闭关,没日没夜的写论文,好不容易连发了好几篇论文,高兴之余就想约她和许芷晴过几天聚聚。 黎知晚和她聊了几句,说:“好,那年后周末见。” 等她挂断电话,回到病房里时,正好看到周庭往吊瓶里打一个透明针剂。 黎知晚站在他侧后方,看着那针剂:“这什么东西?” “改善心脏功能的。”周庭动作娴熟,打完后将针剂递给她,才说道:“这是医院的药,也是我去年研发的。” 他保持着递药剂的姿势:“要检查么?” 第236章 和顾禹谦了断。 黎知晚看了一眼,上面的确有护士贴的标识。 见她不接,周庭将针剂扔到医用垃圾桶里,然后坐去了沙发上,好整以暇的问:“你怀疑我?” 黎知晚没说话,从桌上拿起随身带的小包,挎在肩上:“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就先走了。” 她刚转过身,周庭就唤住了她:“如今只是个开始。” 黎知晚回身看他,不明白他话中之意:“你什么意思?” 周庭坐在沙发上,以极具上位者的姿态望着她,淡淡的笑了笑:“顾氏之劫,只是个开始。” “顾家大厦将倾,你没有必要陪着顾禹谦共进退,不如早日和他了断,免得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黎知晚眸光微动,直直注视着他:“是你在背后陷害顾氏,对吗?” “晚晚,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周庭轻笑着:“我确实讨厌顾禹谦,但这次的事真不是我做的。” “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每天公司,实验室,医院三边跑,哪有余力去陷害他。” 黎知晚:“你确实没有余力去做别的事,但你的助理章鸣可以。” “元旦节,章鸣半夜去了一趟江城。” 周庭唇边笑意很浅:“公司在江城有生意,还不允许半夜去了?” 黎知晚沉默了几秒,目光带着审视:“秋雨的死,和你有关吗?” 除了周庭,她真的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制作的药物在尸检中做到毫无痕迹。 周庭回视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坦荡:“我和俞秋雨没有私人恩怨,她又是你的朋友,我有什么理由对她下手?” “晚晚,不要先入为主,总把我想的那么坏。” “法网恢恢,我与周氏前途一片大好,我为何要自掘坟墓?” 他站起身朝着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说:“你要是不信的话,随时去我实验室查看,门锁密码是你生日。” 黎知晚后退一步,冷漠的说:“不必了,你问心无愧就好。” 周庭坦然道:“我走的每一步都问心无愧。” 黎知晚抬头看他,没有相信他说的一个字,而是说:“我刚才已经跟我妈说过了,若是周叔叔醒来,就劝他改遗嘱,把股份继承权都交予你。” 周庭笑了笑,不自觉的抬手在她脸上抚了抚:“改遗嘱干什么?” 他指腹温热,黎知晚推开他的手,表情带着明显的厌恶:“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子霖今年不过八岁,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 周庭放下手,捻了捻指尖,依旧笑着看她:“我没想对他做什么,你为什么面对我,总是这么草木皆兵的样子?” 黎知晚闻言,不愿再同他多说一个字,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大概从多年前霸凌开始,她每次面对周庭,就像是应激反应一般,不自觉的紧张,害怕,猜疑,抗拒。 而如今能让她完全交付真心,情绪放松的人是顾禹谦。 那天傍晚回到家里后,黎知晚给顾禹谦打了个视频电话。 罕见地,他过了十几秒才接起。 视频里的他看着很是疲惫:“到家了?” “嗯。”黎知晚看着他:“你昨晚一夜没睡?” 顾禹谦怕她担心,骗她说:“睡了一会儿。” 其实不止昨天,他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过了,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他们聊了一会儿,顾禹谦刻意避开这些复杂的事,问:“周齐山身体怎么样?” “挺严重的,医生说撑不了多久。” 顾禹谦:“嗯,你也别太担心,不放心周庭的话,我再安排几个医生过去。” 黎知晚摇了摇头:“没事,你忙顾氏的事,不用操心我这边。” 顾禹谦笑了下:“我当然最操心你。” 那晚聊到最后时,顾禹谦突然开口:“晚晚,如果我这次没办法处理顾氏面临的危机,很可能以后不能管理顾氏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无能的?” 黎知晚声音大了一些:“当然不会。” “顾禹谦,无论你能不能处理好这次的危机,你在我心里都无可替代。”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解决的很好。” 顾禹谦定定的看着她,舒然道:“谢谢晚晚。” 当年的真相知道的越多,他就会越觉得愧疚。 细想起来,论能力和才智,他或许不如周庭。 周庭当年是理科状元,如今短短几年就成为医药界翘楚,带领着周氏蒸蒸日上。 论起付出,起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付出最多的。可自从知晓沈彬对黎知晚的爱和付出后,才知道他连付出都不及沈彬。 人越爱,就越会患得患失,他也不例外。 黎知晚见他久久都不说话,温柔的问:“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累了?” 顾禹谦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不够完美。” “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和事。”黎知晚猜到他为什么难过,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但你是我的爱人,是我遇见过最完美的人。” 顾禹谦闻言,唇边漾出笑意来:“你也是。” 那晚他们又继续聊了近一个小时,挂视频电话之前,顾禹谦说:“我后天回家,到时候接你下班。” “好。”黎知晚说:“但周叔叔后天要做个手术,我妈怕子霖哭闹,让我带着他去兴趣班待一天。” 顾禹谦嗯了一声,说:“那你把兴趣班的地址发来。” “好。”黎知晚给他打了一串字发过去,然后说:“今天早点休息吧。” 顾禹谦:“好,晚安宝宝。” * 周齐山做手术的那天下午,林莞留在手术室外,黎知晚开车带着周子霖去兴趣班。 周庭来到医院时,看到林莞在手术室外,状似随意的开口:“子霖呢?” 林莞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我怕他哭闹,就让晚晚送她去兴趣班了。” “什么?”周庭脸色骤变:“不是说让家里司机送他去兴趣班吗?” 林莞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本来是说好让司机这个点去送他的,但子霖缠他姐姐,非闹着让晚晚陪着。” “晚晚正好下班,就让她送过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周庭没回答她的话,快步转身离开,边走边给程弘昌打电话。 但那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走到车库,开上车,拨通章鸣的电话:“快联系程弘昌的秘书,告诉他今天的计划取消。” 章鸣说:“好的周董,我这就联系。” 周庭刚将车子开上路,章鸣的电话就打过来,开口就是:“他秘书说来不及了,安排的人都是单线联系的,任务只接收不取消,以往都是这样,从不例外。” 周庭挂断电话,看着拥挤的车流,心里越来越慌。 他几乎没犹豫的给黎知晚拨去了电话。 任何事情,都远没有她的生命重要。 黎知晚正在等红灯,在驾驶座上带上蓝牙耳机:“是手术结果出来了吗?” 周庭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哪儿?” 黎知晚:“我妈没告诉你吗?我今天送子霖去兴趣班。” 周庭沉声说:“今天别去了,回来。” “我都快到了。”黎知晚有些纳闷道:“你是有急事要说吗?” 周庭重复道:“我说别去了,回来。” “停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他说。 第237章 死不了,哭什么。 黎知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开过了那个绿灯,将车就近停在路边。 对面就是周子霖报的那个兴趣班,因为不在市中心,所以车流不算多。 她刚将车停下来,周子霖看到旁边有一家新开的零食店,闹着想要吃零食。 黎知晚哄了几分钟,也没哄好,就说:“那你在车里坐着,我去给你买。” 零食店距这里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天气寒冷,周子霖感冒刚好,黎知晚担心他出去吹风又导致发烧感冒,就不想让他下去。 周子霖乖巧的点头:“我就在车里等姐姐。” “好。”黎知晚检查了一下他的儿童座椅,下车后将车门锁上,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很快回来。 她下车后,收到了顾禹谦的微信【我到了兴趣班,怎么没见你?】 黎知晚发了个共享位置【子霖路上闹着吃零食,我下车给他买。】 顾禹谦很快回她【那我来找你。】 【好。】 黎知晚回复消息后,就放下手机,挑了几个周子霖平时爱吃的,排队等着结账,余光能看到她停在路边的车。 顾禹谦离的不远,匀速开车朝她给的位置赶来。 她最近常开的车是闻玥送的那辆浅粉色的车,颜色容易辨认,顾禹谦在对面等红灯时就已经看到了她的车。 绿灯时,侧后方一辆大货车先于他的速度,朝街对面冲过去。 市区限速,这辆货车的速度明显不正常。 顾禹谦侧头看了一眼,看到货车的方向直冲黎知晚停在路边的车,眸色骤变。 他甚至没有犹豫,身体的反应给了他最快的抉择。 黑色迈巴赫以极快的车速,从侧方直逼近那辆货车。 货车没有丝毫的减速,顾禹谦亦没有退让,从侧方撞向货车车身,试图施力使货车偏离方向。 货车侧方受到撞击力,偏离浅粉色车辆车头,却碾过一半车身,坐在副驾驶的周子霖来不及叫喊,被碾去了一半身子。 货车碾过周子霖的身体,冲出路基才堪堪停下。 迈巴赫侧翻在路基旁,顾禹谦右臂上蔓延出鲜红的血,身上也伤的很重,胸口的白色衬衣被血染红。 他勉强用左臂半撑着身体,用脚踹开车门,从车里爬了出去。 那辆浅粉色的车,被货车碾去一半车身,地面上满是血。 顾禹谦爬到车前时,双面猩红的徒手拨开碎掉的玻璃,却只能看清周子霖残破不堪的身体。 黎知晚是在人群一片惊呼声里跑过来的,已经有人打了120急救。 她赶到时,映目是满地的血。 顾禹谦就趴在鲜血和废墟里翻找,每一声都是在唤她的名字。 黎知晚冲过去,抱住他受伤的身体。 她抱着他时,他崩溃的情绪都未曾缓解过来。 直到她哭着发出声音:“顾禹谦,你看看我。” 顾禹谦回过神来,神情悲戚,小心翼翼的用满是鲜血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人在极度悲伤时,喉咙痛到说不出来话。 他一遍遍的想,幸好她没在车里。 黎知晚左手捂着他胸口出血最多的地方,右手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尽量声音平稳的说明了现场的情况。 她放下手机:“顾禹谦,你再坚持一会儿,医生很快就到。” 顾禹谦因为失血太多,脸色越来越苍白,但还是在安慰她的情绪:“别怕。” “晚晚别害怕。” 黎知晚的眼泪越来越多,她脱下身上穿的大衣,拧成带状绑在他右臂上方,暂时能起到一丝止血的作用。 但他胸口那处伤的严重,流的血实在太多,她捂的双手全是血。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顾禹谦强忍着疼痛,一直安抚她的情绪,直到实在撑不下去,昏迷前轻声说:“…晚晚,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弟弟。” 黎知晚从看到事故现场时,就知道周子霖没救了。 货车精准的碾过他幼小的身体,地上流的不止是血,还有白色的液体。 年仅八岁的周子霖,都没能活到这一年的新春。 周庭赶到时,事故已经发生了七八分钟。 他原本慌乱的情绪,在看到黎知晚完好的蹲在地上时,瞬间舒缓过来。 他甚至连悲伤都懒得演,漠然的瞥了一眼周子霖的尸体,就走去了黎知晚的身旁蹲下来。 顾禹谦重伤昏迷,黎知晚捂着他的胸膛,满脸都是泪。 周庭拿开她的手,瞧了一眼伤口,看着她脸上的泪:“死不了,哭什么。” 第238章 你别难过。 那日顾禹谦被推到医院的手术室后,罗均带着专门请来的医生赶了过来。 顾禹谦出事后,黎知晚不仅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更是在救护车上用他的手机联系了罗均。 周庭和多家医院都有合作,为了以防万一,黎知晚不敢随意用这里的医生,只能托罗均请顾禹谦信任的医生来。 她的大衣上浸满了血,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等罗均请来的几名医生进去后,周庭走到长椅前方,低头看她衣服上的血,意味不明的说:“还特意让罗均请别的医生来,就这么不信任我?” 黎知晚没回答他的话,甚至看都看没看他,目光呆滞的盯着光洁发亮的地板。 隔了几分钟,罗均从走廊尽头走过来,手里还捏着手机,看着黎知晚说:“黎小姐,我刚接到消息,肇事司机刚被抬上救护车,就不治而亡了。” “您的弟弟周子霖,经医生诊断,也在这场意外事故中死亡。” “事发突然,后续我还会继续调查,还请您节哀。” 黎知晚没抬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罗均看了她一会儿,将目光转向周庭,虽然没看到他有丝毫难过的神情,但还是说了些客气话:“周董,您弟弟的后事就交由您处理了,他的尸体被暂时安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还望节哀。” 周庭嗓音极淡:“嗯。” 罗均看了他们一会儿,就迈步离开了。 顾禹谦意外重伤,此时正值四面楚歌之际,势必会引起顾氏高层动荡,连同其他城市的分公司都会生出异心来。 他必须得尽快处理,起码要撑到顾禹谦醒来。 罗均走后,手术室门外,就只剩下她与周庭两个人。 周庭并未和她继续说话,而是安静的倚在墙上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章鸣跑过来通知周庭,表情带着一丝哀痛:“周董,您父亲的手术做完了。医生说…他在手术过程中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医生让您准备后事。” 回应他的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一声:“嗯,你先去处理。”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失去了亲生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整个人却冷漠的像是个旁观者一样。 直到章鸣走后,黎知晚才抬起头看他,眼眶通红,神情悲戚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反观周庭,不仅没落泪,反而十分漠然。 黎知晚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周庭,今天下午我开车时,你突然打电话让我停下来,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只是你没想到…今日送子霖去兴趣班的人是我,对不对?” 周庭扯唇笑了一下,直视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晚晚,我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 黎知晚:“那我换个问法,货车司机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周庭朝她走了几步:“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况且他还是你我的弟弟。” “因为你恨他。”黎知晚的目光紧紧锁在他面容上:“你恨他和我妈,恨周齐山。” “从十七岁那年开始,你就一直等着这一天。你把一切都计划的滴水不漏,周齐山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垮掉,子霖的意外事故,全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我猜下一步就是我妈。” “再下一步就是我,对不对?” 周庭叹了一口气,蹲在她面前,抬手想替她擦脸上的泪,却被她偏头躲过。 他收回手:“我说过不会伤害你。” 黎知晚看着他垂下去的手:“你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伤害别人吗?” “秋雨,子霖,哪个不是无辜的?你敢说他们的死当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周庭,你研究化学,如今在制药领域功成名遂,可你还记得你制药的初衷是什么吗?” “你高一的时告诉我,你希望这世上之人少病少灾,你跟我说你将来一定要名满天下,要救助更多身在苦难中的人。” “如今你已经做到名满天下,可你曾经的理想与抱负呢。” 周庭的眸光可见的阴翳起来:“别跟我提以前。” 黎知晚偏不如他所愿,继续说道:“从去年春你回国后,为了快速牟利,就开始试图打乱药品市场,与同行恶意竞争。” “你本就是这领域的天才,又有自己的科研团队,同类型的药品,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行业顶尖,其余的老牌医药集团根本无力与你竞争,慢慢地就被你大批的低价收购。” “直到那时候,即使商界都在传你杀伐果断,自私自利,我都相信你是有良知在的,因为你制作的药物确实造福了无数的病人。” “你不是慈善家,商界竞争在所难免。为了让周氏快速在国内站稳脚跟,你只能如此。” “可是周庭,秋雨和子霖不是你发展的阻碍,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庭凝视着她,声音莫名的发沉:“俞秋雨或许无辜,可周子霖无辜么?” “如果他无辜,那我母亲呢?难道就不无辜?” “这世上无辜的人多了,可恨意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黎知晚的手腕都在发抖:“子霖不过八岁,死的如此悲惨,你竟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个十七岁之前,对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都心存善意的周庭,再也不复存在了。 曾经心怀赤忱,一心要将所学抱以家国的周庭,彻底被恨意吞没。 周庭看懂了她眼里的悲伤,失望,甚至憎恶的情绪,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坐在她身旁沉默着。 黎知晚侧头看他,唇色苍白的问他:“那秋雨呢,你恨她什么?” 周庭闭了下眼睛,或许是被她今日这一番质问搅乱了思绪,揉了下发疼的眉骨,不自觉的说道:“俞秋雨不是因为得罪我,这事赖不到我头上。” “她的死,并非我本意。” 黎知晚心里一僵,更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但怕他发觉,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兀自开口道:“我去个洗手间。” 周庭嗯了一声,没多问什么。 黎知晚直到走到洗手间的隔间里,才敢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刚才的录音内容。 手机录音功能是她来到医院后,趁着周庭没在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 刚才那一番带着真性情的诱导和质问,套出来周庭的这些话,起码能证明俞秋雨的死另有缘故。 而录音内容,也能说明周子霖和周齐山的死,大概率并非意外。 但仅有这些证据,还远远不够。 以周庭和背后那些人的权势,轻而易举就能翻供,这点证据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黎知晚确保录音内容保存完整后,在外面洗漱台用冷水洗了脸,便走了出去。 她朝手术室走时,沈彬正好赶到医院来。 两人迎面撞上,沈彬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他刚在应酬上听胡煜说顾禹谦出事了,立刻便抛下应酬,让胡煜迅速开车送他过来。 他看到黎知晚时,怔了怔,随后才轻声开口:“…谦哥情况怎么样?” 黎知晚朝他的方向走过去,站定后说:“医生说伤的重,还在做手术。” “嗯。”沈彬看着她:“查出肇事的人了么?” “肇事司机死了。” 沈彬默了几秒,看着她明显哭过很久的眼睛,缓声说:“我听胡煜说,你弟弟也出了意外,你…” 他想安慰她,却发现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只好生硬的说:“…你别难过。” 第239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修,增1000字。) 黎知晚嗯了一声,并未同他多聊什么。 等两人走回手术室门口时,发现林莞也站在那里。 她像是找了黎知晚很久,头发有些凌乱,双目失神一般冲过来紧紧攥住黎知晚的手:“你告诉妈妈,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子霖明明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他怎么会死了呢。”林莞胡言乱语着:“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周齐山死在手术台上,周子霖被货车当场碾死。 林莞一夜之间失去了丈夫和儿子。 换成谁,都是要崩溃的。 黎知晚体谅她的情绪,反握住她的手:“妈,你先冷静下来,罗均已经去调查情况了,后续的事情我会陪着你解决的。” 林莞依旧无法冷静,眼眶布满血丝。 黎知晚轻轻抱住她:“妈,你还有我,以后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不知道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了林莞,她被林莞大力推开。 沈彬先于周庭,伸手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狼狈跌倒。 林莞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拉着她双臂:“黎知晚,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我的子霖。” “凭什么死的是我的子霖?” 黎知晚看着她狰狞的表情,声音十分颤抖:“妈,我也是你的孩子。” 同为亲生儿女,林莞却口口声声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林莞攥着她手腕用了狠力,根本不在乎沈彬和周庭还在这里,一字一句说道:“黎知晚,你就像个灾星一样。” “从你出生开始,黎术就嫌弃你不是个男孩,天天打我。后来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还带着你上了周家的户口,可现在你又克死了子霖。” “靠近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顾禹谦疼爱你,可他呢,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 “你的挚友俞秋雨莫名其妙自杀,你到底还要克死多少人。家人,爱人,朋友,每一个靠近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如今,你连你亲弟弟都克死了,凭什么你还能安稳的活在这世上。你还我的子霖。” “还我的子霖!” 林莞像疯了一样,推搡着打她。 黎知晚却呆滞的立在原地,听着她那些刻薄的言语,任由她推搡打骂。 沈彬挡在她身前,看着她愈来愈红的眼睛,将她拉在身后,看向站在墙边冷漠的周庭:“还不让人上来把她弄走。” 周庭打了个电话,放下手机后说:“家里司机马上到。” 此时的林莞,整个人仿佛失了智一般,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一直呢喃刚才那些话。 黎知晚朝她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情绪异常的冷静,在林莞那些谩骂的言语里,对她彻彻底底的死了心。 也是在林莞骂出‘为什么死的是子霖,而不是她。’那些话的时候,顷刻间明白,这些年她的母亲,从未真心爱过她。 她于林莞而言,是累赘,是灾星,而不是女儿。 黎知晚在那短短几秒里,放下了往日对她所有的希冀,擦了擦脸上的泪,缓缓道:“妈,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我想你以后并不需要我陪着你,那我们…以后也没有必要见面了。” “这么多年,我自问没有亏欠过你什么,你抛弃过年幼的我,我体谅你有苦衷,对你只有爱,没有恨。黎术每一次打我,我都在想…还好挨打的不是我妈妈。” “以前每次起争执时,我都站在你的立场上,选择了谅解。你偏心子霖,我没有怪过你,反而学着爱弟弟,他喜欢什么,我都会买给他。” “子霖发生意外,我和你一样难过,可这不是你对我恶语相向的理由。” “这么多年,你对我万般苛刻,可从未反思过自己是不是一个好母亲?” “以后…也不必反思了。” 她说完后,并不在意林莞此刻能不能听懂这些话,而是站起身来,独自坐去了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垂着头。 沈彬默默的看着她,上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 周庭瞥了林莞一眼,复又将目光移在黎知晚身上。 没一会儿,周家的司机和佣人赶到医院来,将失魂落魄的林莞带走。 她被带走时,黎知晚都未曾抬头看她一眼。 凌晨时,章鸣来找了周庭,两人从医院离开。 初春深夜,手术室外的长廊悠长静谧,沈彬坐在她对面,无声无息的望着她。 时间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黎知晚站起身,快步走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但病人伤的重,失血太多,后续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好。”黎知晚应道。 那夜是她与沈彬将顾禹谦推回病房里的,护士挂好点滴,提醒照料的事项后,就离开了病房。 等护士走后,黎知晚才看向沈彬:“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沈彬嗯了一声,轻声说道:“我去外面待着,谦哥醒了我就走。” 他说完,不等黎知晚回话,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夜里两点时,医院里人烟稀少,这家医院特意清场,为顾明政开了一条通道出来。 苏书徽挽着他的手臂,来到了顾禹谦入住的单人病房里。 黎知晚上前礼貌的唤了一声:“叔叔阿姨好。” 苏书徽淡淡的嗯了一声,步子很快的朝床边走去。 顾明政跟着她的脚步,在床边弯腰看了看顾禹谦的情况,问:“医生怎么说?” 黎知晚站在他身后:“医生说手术成功,后续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顾氏集团正遭遇这么大的风波,顾禹谦偏偏为了救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又伤的重。 顾明政和苏书徽想必大致了解过今日事故的情况。 黎知晚已经做好了被他们训斥和责备的心理准备,但一向对她冷淡的苏书徽竟先开口道:“知晚,这事是个意外,错不在你,别太自责。” “既然医生说禹谦已经脱离了危险,这段日子就拜托你照顾他了。集团这次面临的危机不同于往日,我先想办法稳住局面,你好好照顾他。” “我会再安排几个人留在这,你多注意休息。” 她说话时,很是温柔,带着长辈的安抚,黎知晚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苏书徽嗯了一声,在顾禹谦的脸上摸了摸,尽管很是心疼儿子,但并未落泪。 那晚顾明政和苏书徽各自坐在病床两侧,目不转睛的看了顾禹谦许久。 黎知晚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这么多年,即使顾明政和苏书徽忙于公务,很少陪伴顾禹谦,但也在相处的极少时间里,给予了顾禹谦最大程度的支持和关爱。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顾家时,看到顾明政的书房里还放着顾禹谦打篮球时赢得的奖杯,还有各种运动奖项,都被他细心珍藏着。 这样被父母疼爱长大的孩子,真的很令她羡慕。 直至夜里三点多时,苏书徽才站起身替顾禹谦掖了掖被子,看向黎知晚:“知晚,我和你叔叔就先回去了,青城的分公司闹得严重,我得连夜去看看。” 黎知晚温声说:“好。” 顾明政也站起身来,走到苏书徽身旁,将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路上睡一会儿,青城这些天一直下雨,多带几件厚衣服。” “放心吧。”苏书徽拍了拍他的手:“我走了。” 顾明政:“好,我跟知晚说几句话就走。” “嗯。” 等苏书徽走后,顾明政才看向她,温声说:“知晚,其实以后相处多了,你就会发现书徽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上次年夜饭她对你冷淡,是碍于程予馨在场,对她装装样子罢了。” 黎知晚虽不清楚其中纠葛,但大概猜出来一点,乖巧的说:“我明白。” 顾明政从桌上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封黑色的邀请函,边角是奇特的鎏金花纹。 他将邀请函递给她:“俞秋雨是为了得到这个而死的。” 黎知晚瞳仁一滞,拿着黑色邀请函的手都在颤抖:“…您怎么知道?” 顾明政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两周后,这封邀请函里的秘密会议会在江城召开。” 黎知晚看着他:“您想让我去?” 顾明政:“你可以选择不去。” 黎知晚捏紧手里的邀请函:“为什么选择让我去?” “不是选择。”顾明政沉声说道:“是只有你,才有可能进得去。” “俞秋雨连这封邀请函都碰不到,就已经死亡。” “这些年,不止是她,像她这样的记者和调查人员数不胜数,要么消失,要么死亡,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说到此,黎知晚手心颤抖:“为什么您觉得我能进去?” “我也不确定。”顾明政没说的太明白:“所以我只给你选择,去不去在你。” 黎知晚直视他:“我去了,会死吗?” 顾明政并不想骗她:“有可能。” 黎知晚闻言一怔,目光落在病床的顾禹谦身上。 顾明政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默了几秒,手伸过去想将那封邀请函拿回来:“算了。” 黎知晚却将邀请函捏紧:“我想考虑几天,再答复您。” 顾明政在昏黄的灯光里望了她许久,才慢慢放下手来。 临走时,他说:“禹谦醒来后,让他给他爷爷打个电话,老爷子担心到现在都睡不着,又没办法过来看他。” 黎知晚:“好。” 顾明政走到门边时,又转过身来,嗓音沉重:“知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一个人要走稳点,但你不是一个人。” 他说完这些话后,就离开了病房。 沈彬依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见他出来,起身唤了一声:“顾叔叔。” 顾明政这些年常年忙碌,与这一辈的孩子们见面很少,上次见沈彬还是在一年前。 那时候顾禹谦刚回国,家里摆宴席,沈彬带着陈季川那几人来家里凑热闹。 一晃好些日子过去了,顾明政温和的笑了笑:“很晚了,今天早点回去吧。” 沈彬点了点头,说:“好,我等他醒了就走。” 顾明政没再劝他,在他肩上拍了拍。 沈彬看着他手放下来,才说道:“网上都在传顾爷爷病危,我爸一直想找机会去看看。” 顾明政嗯了一声,叹口气道:“老爷子年纪大了,这次又病的重,现在话都说不利索,估计撑不了太久了,到时候有什么转变我会派人通知你父亲的。” “好,顾叔叔慢走。” * 顾禹谦是在次日清晨醒来的。 初春阳光微暖,斜斜倾洒进病床上,黎知晚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睁开眼睛,站起身看他:“你醒了。” 顾禹谦回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没吓到吧?” 黎知晚摇了摇头,眼里莫名泛泪:“你疼不疼?” “不疼。”顾禹谦侧头看了下另一边的椅子:“我爸妈来过了?” “嗯,昨晚来的。阿姨说青城分部闹得严重,她看完你之后,就连夜赶去青城了。” 顾禹谦望着她:“我爸妈还跟你说什么了?” 黎知晚抿了下唇:“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们正聊着,罗均匆忙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焦急的样子。 顾禹谦看到他站在床边:“怎么了?慌成这样?” 还不等他开口,黎知晚就识趣的说:“你们先聊,我出去找个医生。” 等她出去后,罗均才说:“不止青城的分部,今早七点江城分部的高层接连辞职,那边现在已经群龙无首了,您在总部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苏董亲自去青城,都收效甚微,稳不住局面。这几周咱们的股市一跌再跌,您又伤重,他们更是肆无忌惮。董事会那边直接要求苏董罢免您,苏董都给挡回去了。” 顾禹谦面不改色,大约早就料到是这种局面:“我妈那边怎么说?” 罗均:“苏董刚跟我通了电话,说是先从带头的李总开刀,将查到的东西先一步公布出来,把青城的局面稳住。” “不行。”顾禹谦沉声说道:“过早摊牌,起不到釜底抽薪的作用。” 第240章 我想找个真心爱我的。(修,增3000字) 罗均焦急的问他:“那我们该怎么办?” 顾禹谦眸色一暗,思索了几秒后说:“你约一下江平,将查到的东西递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罗均犹豫道:“可上次董事会,江总…是骂您最狠的,他值得信任吗?” 顾禹谦:“只有他,才是真正为了顾氏的利益着想。” “你告诉他,他能帮我们再拖几天。” 罗均点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顾禹谦见他还不走,问:“还有事?” 罗均:“我刚才来的时候,见…沈总还在外面,他昨晚应该守了一夜。” 顾禹谦淡淡的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罗均见他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只好说:“顾总,我先走了,您记得跟苏董通个电话。” “嗯。” 他刚走了几步,顾禹谦又唤住他:“把秦弛放了。” 罗均回头看他:“这个时候放了秦弛,您不怕他再惹出事来,或者找黎小姐的麻烦?” “他不会。”顾禹谦顿了下,继续说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不敢再生事了。” “沈彬惹出来的事,让他自己去处理。” 罗均听完他的话,说:“好,我让人待会就把他放了。” 罗均出去后,跟沈彬和黎知晚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黎知晚问他:“你真的…不进去看看他?” 沈彬扯唇勉强笑了下,说:“我就不进去了,谦哥应该不想见我。” “你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黎知晚:“好,放心吧。” 沈彬定定的注视着她,忍不住叮嘱道:“你尽量离周庭远一些,我一直在查他,但他这个人城府太深,我始终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甚至连他究竟站在哪一边,都查不出来。” “你还是要小心些。” 黎知晚点了点头:“我明白。” “嗯,我走了。” 沈彬刚转身,黎知晚兀自唤住了他。 沈彬回身看她,清晨的光细碎的落在她眼睛里:“还有事么?” 黎知晚的目光同样望着他此刻的眼睛:“沈彬,你和顾禹谦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沈彬出声制止了她:“跟你没关系。” “我们之所以会成为今天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立场不同,你的事顶多是个导火索。” “不要自责,即使没有你,我和他也会是这样。” 他温柔的看着黎知晚:“只是真的很遗憾。” 可世间之情,大多遗憾。 既然无法得到,就只能慢慢释怀。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天清晨他走出医院时,碰巧遇到了赶过来的许芷晴。 她和楚菁一起来的,两人挽着手。 楚菁见到沈彬,在他俩身上来回瞅了几眼,戏谑的说:“那你们先聊,我先上去看看晚晚。” 她说罢,就摆摆手离开了。 许芷晴看着他一夜没睡的疲态,先开口问道:“顾禹谦醒了吗?” “醒了。”他答的很淡。 许芷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你…没事吧?” 沈彬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拿着烟的手自然垂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浮浪:“我能有什么事,你上去看她吧。” “好。”许芷晴说着,但却没迈步子。 沈彬浅吸了一口烟,随意问道:“我听人说,你前段时间过年忙着相亲呢?有看对眼的么?” 许芷晴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呗,有的话我还能一个人。” 沈彬一笑:“不急,慢慢找。” “有我这前车之鉴,总能找到合适的。” 许芷晴看到他笑了,也笑了笑:“怎么才算合适?” 沈彬还真的细细思考了几秒,然后回答她:“有钱的,相貌好的,性格也得好,家里人底子干净的。” “总不能嫁过去扶贫,或者让人欺负吧。” 许芷晴点了点头,十分认可他的话:“但有一点我更在意。” 沈彬问:“什么?” 许芷晴笑着看他:“我想找个真心爱我的。” 沈彬愣了下,听到她又继续说:“钱我自己可以赚,相貌并不是我非常在意的,性格家境也都可以磨合。” “爱不爱我,才是最重要的。”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要找一个真心爱我的。” 沈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回过神来:“确实爱更重要。” 许芷晴嗯了一声。 她不明白,既然他也认为爱更重要,却为什么还能在黎知晚没有任何回馈的情况下,甘愿默默无闻的付出? 但这些话,如今她并没有立场问他。 初春的风带着冷意,沈彬看着被风吹散的烟圈,轻声说:“天冷了,快进去吧。” 许芷晴:“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两人于医院门口道别。 * 那日傍晚,沈彬被沈成焱再次叫回老宅,在书房里递给他了一封黑色的邀请函:“两周后,江城有个会,你替我去。” 沈彬捏着那封信函:“什么年头了,开个会还发邀请函?” 沈成焱:“这个会议不一样,今年我跟他们说了,你替我去。” “到时候入口那里,指纹也改成了你的,以后每年你都代替我去。” 沈彬坐在他对面,问道:“什么会议?还要指纹才能进入?” 沈成焱:“去了你就清楚了,今年你是第一次去,他们未必会信任你,所以不要抛头露面,但凡要与沈家合作的,你假装掂量一番,然后全都拒绝。” “拒绝?”沈彬翘着二郎腿:“那要是确实有利于沈家的利益呢?也都拒绝?” 沈成焱笑得意味深长:“不可能有真正利于沈家的,全都是假借合作的名义,背后想利用我们当枪使的。” 沈彬将腿放下来,语气正经了很多:“去的都是什么人啊?连我们家都敢利用?” 沈成焱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去的是真正的权贵。” “这次去主要是为了历练你,就当逛逛,见见那些人,混个脸熟。” 沈彬嗯了一声,捏着那封黑色邀请函:“您知道去的都有谁啊?” 沈成焱:“据我所知,像闻平渊,程弘昌应该都会去,但有没有新人加入,就不清楚了。” “每年收到邀请的人数,都会有变动,这只有你去了才清楚。” 沈彬闻言,打开那封邀请函,里面只有一张纯黑色的卡片,除了右下角的小型芯片后,连个字都没有:“这怎么连具体的地址和时间都没有写呢?” 沈成焱跟他解释:“为了安全,每年都是这样,受到邀请的人会收到一张卡片,卡片下方的芯片里面有你的个人具体信息,到时候进入的时候需要扫这张卡,以及验证指纹。指纹和卡都正确,才能进入。” “至于地址和时间,你不用在意,两周后你到了江城,自然会有人专门来接你,他们接到你后,会蒙上你的眼睛,将你带到开会的地方。” 沈彬越听心里越凉:“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我不会被弄死在那里吧?” 沈成焱一笑:“放心吧,不会。” “你是我儿子,没人敢动你。” 沈彬叹了口气:“行,我替您去。” 他站起身:“爸,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沈成焱:“还有个事,你在医院见到顾明政了吗?” “见到了。” 沈彬叹了口气:“放心,我替您打听了,顾爷爷确实病危,说是撑不了几天了。” 沈成焱点了点头:“顾明政虽然那么说,但也不能全信,毕竟还没有人亲眼见到,不敢掉以轻心。” “再等一阵子吧,若是假病危,也瞒不了太久。闻平渊比我们还心急,肯定会想法子去探望的。” 沈彬:“嗯。” 沈成焱最后说道:“顾氏的事你别插手,看着就行,会有人出手的。” 沈彬淡笑:“我也没想插手,短短两周时间,接连出现这么多事,背后的人这么大手笔,我哪里有插手的机会。” “不过爸,你们真的非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沈成焱:“不是我想做这么绝,这事靠我一个人也做不到如此。” “很多事情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必中,不能给对手留余地。苏书徽虽是一介女流,可这么多年带领顾氏蒸蒸日上,在商界占绝对的话语权。” “顾老爷子和顾明政又是何等聪明的人,要是给他们留一线机会,就等于给了他们彻底翻盘的可能。” “我们不能心软,否则未来面临绝境的就会是沈家。” 沈彬垂头看着手里的邀请函:“我懂。” 只是不明白,为何非得走到剑拔弩张的一步。 财富,沈家已经得到足够多了。 地位也不逊于旁人。 争到最后很有可能两败俱伤,到时候说不定姓程的坐收渔翁之利。 沈成焱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笑道:“放心,你爸我也不是傻子,不是稳赢的局,我是不会入的。” 沈彬缓声道:“您心里有数就行。” * 那夜同样收到邀请函的人,还有周庭。 实验室里,章鸣将黑色邀请函递给他:“周董,有个人联系到我,让我把这封邀请函递给您,他戴着口罩,我连样子都没看清。” 周庭没接邀请函,继续调试着药剂:“放那。” 章鸣好奇的问:“您猜到是谁了?” “没猜到。”周庭淡淡道:“只是偶然有一次,听程弘昌提过这个会。” 章鸣:“所以是程先生邀请您的?” “不是他。”周庭低头看着药剂:“他还没这个资格。” 章鸣:“那会是谁?” 周庭一笑:“是谁不重要,这会议我又不去。” “您不去?”章鸣说:“那邀请您的人会不会生气?” 周庭似笑非笑的说:“这个会议很可能就是一些权贵私下会面,拉拢各界精英,试探派系。” “权贵的游戏罢了,我懒得去凑热闹。” “我不站谁,只看戏。” 章鸣点了点头,听到他继续说道:“我听闻,早些年顾家也曾受邀过一次,但顾明政为人刚正,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并未出席。他甚至想彻查那些人,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证据。” “往后等他跌落高台,就更没机会了。” 章鸣听完后惊讶之余,并不敢多问什么。 周庭笑了笑,视线落在那封黑色邀请函上:“顾明政为人清正又如何?这世道本就是恃强凌弱,他一人之力,妄图正清时局,痴人说梦。” “前阵子他觉得我们周氏垄断市场,药品定价太高,想办法把我们的价格降了下去。” “我脾气好,不在乎这些,钱多钱少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可其他人呢,怎么可能都同我一样?” 他说着拿起那封邀请函:“章鸣你看看,他刚有动娱乐行业的念头,沈成焱就急了,急不可耐的与程弘昌和闻平渊合作。” “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就是要把顾明政逼入死局,要他和顾家永不得翻身。” “只有顾明政倒了,他们才能肆意妄为。” 章鸣听得心里愈发震撼起来,看着周庭大着胆子问道:“那周董,他们的争斗,会影响到我们吗?” 周庭淡淡一笑:“我不入局,就影响不到我。” “这些人争来争去,无非是求权求财,可我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他说着,拿起手中的浅色药剂:“我此生唯爱黎知晚。” “可她脱离我掌控太久了。” “但好在,顾禹谦还算有点用,竟还真的能慢慢治愈晚晚的抑郁症,就连焦虑症的发作次数都少了很多。” 周庭说着看向章鸣,漫不经心的问:“你说,我和顾禹谦到底谁更优秀?” 章鸣今晚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话,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嗓音微颤的说:“当然您更优秀,您在科研界和商界都享有盛名,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周氏的今天。” 周庭看着他,笑意疏淡:“爱不是优秀就能得到的。” 既然得不到,就得竭尽所能去抢。 章鸣不敢回答他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后天是您父亲和弟弟的葬礼,我会按时去接您。” 周庭冷冷道:“我不去,你看着安排就行。” 要不是担心媒体口诛笔伐,他连葬礼都不想办,直接把尸体扔路上喂狗。 第241章 我这么难杀么? 章鸣不敢劝他,只好点头:“好的周董,我会尽力安排的。” “还有我按您的嘱咐,请佣人在家专门照顾林莞,但她这两天情绪崩溃,佣人跟我说送上去的饭…没动过。” 周庭:“随她吧,别死就行。” 要是这两天死了,让外人知道周家两天的时间死了三个人,傻子都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章鸣嗯了一声:“我会让佣人再劝劝她。” 周庭放下药剂,冷声说:“有什么好劝的,不吃饭直接给她灌进去。” 章鸣闻言,点了点头:“…好。” * 这两日天气还算晴朗,正午的病房里暖洋洋的。 陈季川和陆元时从国外飞回来看他,几人在床边闲聊。 黎知晚从桌边倒了两杯水,给他俩递过去。 陈季川笑嘻嘻的将水杯拿在手里:“谢谢嫂子。” 陆元时也接过水杯道谢:“谢谢。” 黎知晚:“不客气。” 顾禹谦却坐在床上,蹙眉看着他俩:“你俩没长手,还等人伺候。” 复又看向黎知晚:“晚晚,不用管他俩。” 黎知晚坐回沙发上,从打开的电脑屏幕抬头,浅笑着说:“没事的。” 陈季川:“谦哥你看你,嫂子都说没事了。” 末了又看着顾禹谦的脸色,讪讪住嘴:“好好好,我待会儿自己倒。” 陆元时笑着看着他俩。 几人又闲聊起来,他俩刻意没提顾氏如今的境遇,免得顾禹谦头疼。 过了一会儿,黎知晚看到顾禹谦的吊瓶液体快见底了,站起身说:“我叫一下护士。” 陈季川站起身,冲她说:“不用嫂子,我能搞定。” 他一边说一边给顾禹谦拔手上的针头:“我们家就是开医院的,这活我熟。”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黎知晚就看到针管回了好几寸长的血。 不等黎知晚开口,顾禹谦看着针管的回血:“陈季川,我看起来这么难杀?” 黎知晚看到这情况,赶紧跑出去叫护士过来。 护士来,快速给顾禹谦拔了针,处理了手臂的伤口,又说:“下次吊瓶快完了,就叫我来,别自己尝试,我得对病人负责。” 陈季川在后面挠了挠头:“好。” 陆元时看着他,绷不住笑了出来:“你家是医学世家,家里随便一个人都是妙医圣手,你是基因突变么?” 陆元时越笑越止不住,陈季川瞪他:“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 陆元时:“季铭哥年纪轻轻,就是心外科专家。你看看你,家里把你专门送到国外学了七年,长辈手把手教你,你学到现在,给禹谦拔个针像是要把他送走。”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诧异的看着陈季川。 她是真的没想到,陈季川的哥哥竟然是国内心外科权威医生陈季铭。 陈季川坐回椅子上:“你就笑吧,等我学成了,第一个给你治病。” 陆元时摆手:“我没禹谦命硬,你别来害我。” 顾禹谦也看着陈季川:“听我句劝,别学医了。” “你俩瞎担心什么,我早都不学医了。”陈季川翘着腿说:“我爸妈看出来我不是学医的料,前几年都放弃培养我了。” “我们家以后有我哥呢,我学着管理医院就行。” 陆元时松了一口气,坐下来说:“还好你没流入市场,不然得害死多少人。” 陈季川指着了下他:“你是不是我哥们啊,天天损我。” 黎知晚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吵吵闹闹,又坐去了沙发上看电脑。 不知道他们聊了多久,陈季川突然开口问道:“沈彬…没来看你啊?” 第242章 不必觉得愧疚。 陈季川刚问完,陆元时就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禹谦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淡淡道:“来过,没进来。” 陈季川讪讪的嗯了一声,然后往黎知晚那边看了一眼,对着顾禹谦说:“谦哥,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多想。” “嗯。” 陈季川转移话题:“闻玥没来看你啊?” 顾禹谦:“她说今天来。” 他话音刚落,闻玥清亮的嗓音传了进来:“还没进来,就听到你们议论我,说我什么呢?” 陆元时最先站起来,看向正在走过来的她:“闻玥姐来了,我们没说什么,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到。” 闻玥嗯了一声,笑着朝黎知晚走去,弯腰一把她抱住,捏着她的脸说:“晚晚,想没想姐姐啊?” 黎知晚木讷的伸手回抱了下她:“…姐。” 顾禹谦坐在床上,轻咳了一声:“病人在这。” 闻玥放开她,转身看顾禹谦:“你怎么搞得?伤成这样?吓得我赶紧从国外赶回来。” “查出肇事的人了吗?” 顾禹谦:“肇事司机酒驾,当场死亡,线索断了。” 闻玥朝床边走去,腿抵在床边:“要不然我给你查?” “这可不是小事,你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晚晚多担心啊。” 顾禹谦沉声说道:“这次不是针对我的。” “死的是晚晚的弟弟,周子霖。” “我知道。”闻玥想起昨天的新闻,怕黎知晚难过,叹了口气说道:“反正当点心,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若不是黎知晚侥幸下车去了零食店,也会同周子霖一起葬身在那次车祸里。 那日下午,黎知晚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处理积攒的稿子,偶尔听一会儿闻玥他们几人的聊天。 虽然齐浩文那边一直没催过她,但她仍旧尽职尽责,把本职工作保质保量的完成。 晚上七点时,他们几个才准备离开。 闻玥把带来的一个高定项链递给顾禹谦,小声说:“晚晚去年末的生日,我在国外忙生意没回来,这个是补给她的生日礼物,我怕她不收,你代我送给她。” 顾禹谦轻声说:“好。” 闻玥笑了笑,说:“顾氏最近出的事我听说了,你别担心,姐肯定会帮你的。” 她说完后,就站起身挎着小包跟黎知晚道别:“晚晚,我走了,你多注意休息。” 黎知晚站起身送她:“好。” 她刚走了几步,陈季川跟上她的脚步:“你去哪儿?捎我一程。” 闻玥扭头看他:“你没开车?” 陈季川面不改色的说:“嗯,我蹭元时的车来医院的。” 闻玥看向陆元时。 陆元时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说:“他…他确实是坐我车来的。” 闻玥:“那你干脆把他顺便再捎回去得了。” 陈季川盯向陆元时,陆元时硬着头皮说:“我…我待会还有点事,要见个合作方,时间紧,来不及送他。” 闻玥白了一眼:“你去哪儿?” 陈季川笑:“我去哪都行。” “……”闻玥说:“那我送你去美术学院,刚好你去追小六岁的女友。” 她说罢,迈着步子往前走。 陈季川追着她解释:“什么小六岁的女友?都是他们乱说的,我根本没谈,你别误会。” 他们都走出去病房了,黎知晚依旧能听到陈季川的嗓门。 “靠,服了。”陆元时低骂了句,然后看向顾禹谦:“谦哥,陈季川是真的狗,他自己开车来的,还他妈说蹭我的车。” 顾禹谦笑了笑,没说话。 陆元时又吐槽了几分钟陈季川,然后离开了病房。 等他们走后,顾禹谦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下午电脑,眼睛累不累?” 黎知晚摇了摇头。 顾禹谦把闻玥带来的礼物递给她:“我姐说去年你生日她没回国,这个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她托我拿给你。” 黎知晚接过礼物,却没打开。 闻玥送她的礼物向来用心且昂贵,可如今的她,面对闻玥总有一丝莫名的愧疚和疏离感。 顾禹谦察觉到她的情绪,握紧她的手,轻声说:“晚晚,你不必觉得愧疚。” “你的身世与过往,错都不在你。等所有事情揭露后,闻玥都不会怪你的。” “她真心对你好,是希望你能欣然接受。” 第243章 我想回去陪陪他。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顾禹谦看着她:“我爸妈那天来看我,真没和你说什么吗?” 他看到她这几天总是不自觉的出神,所以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晚晚,你别瞒着我。” 黎知晚稍怔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顾禹谦抬手抚了抚她的侧脸,叹声道:“好。” 那天之后,顾禹谦还特意给顾明政打了个电话,问了那晚的事,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只好安排一些人随时跟着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 三月初,距离江城那场会议召开还有五天的时候,国内媒体爆出来近些年最大的一则新闻:顾明政被撤职查办。 此消息一出,国内各界议论纷纷。 各大平台都在转载,他往日所有的清正形象毁之一旦,真真假假的消息在一夜之间风靡国内外各大媒体。 黎知晚那夜打开手机时,看不到一个切实有力的证据,网民却对顾明政口诛笔伐。 像是有人刻意操纵一样,全是他负面新闻。 顾禹谦看到那条消息时,从病床上下来,情绪很沉重:“晚晚,我得回趟家。” 尽管他身体还没好利索,但仍旧坚持,黎知晚知道劝不住他,给他拿了一件大衣:“我陪你回家。” “好。”顾禹谦紧紧牵住她的手。 那夜是黎知晚开的车,三月初的夜晚,车子穿梭在拥挤的车流里。 顾禹谦坐在副驾驶上望向窗外,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黎知晚转头看着他冷峻的侧颜:“网上的消息应该是假的,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 顾禹谦转头看她,似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勉力笑了下,说:“我爸绝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我只是想回去陪陪他。” “我妈还在青城,现在没人陪他。”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 回到顾家老宅时,是夜里九点。 黎知晚挽着顾禹谦的手臂,慢慢朝家里走。 客厅里灯火通明,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他们进去时,就看到顾明政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顾禹谦走过去,唤了一声爸。 顾明政看着他笑了笑:“身上的伤都没好,怎么从医院回来了?” 顾禹谦朝他缓步走过去,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明政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柔和:“既然回来了,就陪爸吃个饭。” “知晚坐。”他的视线落在黎知晚身上:“叔叔这些年公务繁忙,很少下厨,这次你和禹谦一起回来,刚好尝尝叔叔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好,谢谢叔叔。” 黎知晚陪着顾禹谦坐在他对面。 谁都没有动筷的心思,顾明政先一步动筷:“怎么不尝尝?” 顾禹谦依旧没有拿筷子,缓声问:“爸,网上的事您看到了吗?” 顾明政放下筷子:“看到了。” “查出来是谁设计你的吗?” 顾明政一笑:“我以为你会问我,网上的事是不是真的?” 顾禹谦:“我不用问,都知道是假的。” “因为我知道,您不可能做出来那些事。” 顾明政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 “明天一早爸就会被带走调查,说不定这是我给你们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顾禹谦听完后,嗓音微颤:“…这么多年,您没给自己留后路吗?” 顾明政看了黎知晚一眼,笑了笑:“也许是留了。” 第244章 我们结婚好不好? 那晚他们离开顾家老宅时,是深夜十一点。 顾明政那晚并未向他们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嘱咐顾禹谦:“这段时间等身体恢复好了,多帮帮你妈妈,你妈妈那边压力很大。” 顾禹谦轻点头:“我明白,爸。” 顾明政将两人送到门口,清冷月色下,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临走时,他注视着黎知晚,却没有同她说一句话,复而看向顾禹谦:“回医院去吧,好好休养几天。” “不用担心爸这边,我心里有数。” 顾禹谦握住黎知晚的手:“好,那我和晚晚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直至回到医院后,顾禹谦洗漱完,坐在床上看她。 医院里有陪护床,她这些天一直在陪护床上睡觉。 顾禹谦侧躺在床上,手拍了下床上空出来的位置:“今晚睡在我身边,好不好?” 黎知晚走过去:“这是单人床,我们两个人太挤了,你会休息不好。” 顾禹谦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想抱着你睡。”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黎知晚没办法拒绝他,便上床躺在了他的身边。 顾禹谦侧身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晚晚,等最近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黎知晚抱住他的腰,很真挚的回应他:“好。” 病房里夜灯昏暗,两人就这么抱了很久,久到黎知晚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听到他再次开口:“如果顾家真的倒台了,你会离开我吗?” 黎知晚仰头看他,待看清他微红的眼尾后,才发觉他问出这句话时,心里该有多难过。 “当然不会。”她说完后,又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顾禹谦在黑暗里,抬手摸上她的脸:“没什么。” “就是不知道…你会爱我多久。” 黎知晚看着他此刻深邃的眼眸:“永远。” “顾禹谦,我会永远爱你。” 直至死亡。 顾禹谦听到她的回答后,在她耳后温柔的抚摸:“我也会永远爱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谈起爱来,总是比她更坦诚一些。 “晚晚,顾家这次的劫难恐怕很难渡过去,如果顾氏真的到了穷途末路,我也不会弃之不顾。” “但我给你留了后路,过两周罗均会送你去瑞士,我在那边给你购置了房产,以及基金。你先在那边读博深造几年,避避风头。” “等我处理好一切了,就去找你。” 黎知晚摇摇头,声音哽咽:“我不去。” 她重复道:“顾禹谦,我不去。” 顾禹谦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晚晚,你听话。” 他几乎从未说过‘让她听话’这种类型的话,但如今走到这步,也是逼不得已。 顾氏集团先遭难,各地分部接连出事。 如今顾明政又遭人算计,被带走调查。 此番种种,绝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家族联合,目的就是要让顾家彻底垮台。 顾明政一出事,往日与他结过仇怨的人,便会借机对他家里人出手,闻平渊更会毫无顾忌。 她若是还留在国内,实在危险重重。 送她远走瑞士,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黎知晚依旧固执的摇头:“…我不走。” 第245章 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顾禹谦的声音在这夜格外柔和:“晚晚,就这一次,你听我的。” “等我处理好国内的事了,就去接你回来。” 黎知晚颤着声问他:“要是处理不好呢?” 顾禹谦:“那我也会去找你,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 “不要。”黎知晚抱紧他,脑袋抵在他胸口:“…我不走。” “我要留下来。” 顾禹谦手放在她后背,哄劝了她许久,见她实在执拗,只好叹了口气:“好,你想留,就留下来。” “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有我在,总归不会让你出事的。” 黎知晚在他怀里低低的嗯了一声,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顾明政留给她的那封黑色邀请函,以及俞秋雨的意外死亡。 那夜,两人就这么相拥着睡在一张病床上。 翌日,黎知晚醒来的很早,陪着顾禹谦吃完早餐后,便借口要回家拿几身衣服,离开了医院。 她回到家,简单收拾了衣服后,就呆坐在客厅,手里捏着那封邀请函,垂头看了许久。 桌上还有顾明政在除夕夜送她的棋谱。 不知道思索了多久,她翻开棋谱最中间那一页,撕了下来。 上午九点,黎知晚开着车,将那封撕下中间一页的棋谱送还到顾家老宅。 恰巧他的秘书在门口,黎知晚将那封棋谱递给他:“请您帮我还给顾叔叔。” 他的秘书接过那本棋谱:“顾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一定会来。” 黎知晚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而是朝门内看了一眼,便说道:“劳烦您告诉顾叔叔,四天后江城的会议,我会去的。” “好,我一定转达,黎小姐注意安全。” 黎知晚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他的秘书却再次叫住她:“黎小姐,你手上的那封邀请函是别人的,这次去要随机应变,千万小心。” “明天晚上,我会将这封邀请函原本主人的所有信息整理好,亲自送到圣和苑。” “江城那边我们也安排了自己人和你配合,但很有可能进不去,只能给你提供前期的帮助。” 黎知晚看着他:“好。” “还有——”他叮嘱道:“这件事要顺利进行,必须要瞒着顾总,否则他不会让你去的。” 黎知晚沉声说:“我明白。”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秘书进到客厅里时,顾明政刚倒好一杯茶:“她不进来?” “嗯。”他的秘书将棋谱递给他:“她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顾明政接过来翻看了几秒,看到中间被撕掉的那页后,笑了笑:“我果真没看错人,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撕掉的那页,是整本棋谱里,唯一一局险中取胜,以一颗白子搅动风云,在最终的关键一步取胜。 他合上棋谱:“布了这么多年的网,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老爷子那边怎么说?” 秘书低头看他,恭敬的说:“他说让您放手做,他给您兜底。” “老爷子还让我告诉您,无论如何,要保护好黎小姐,毕竟她是您未来的儿媳。” “她要是真出了事,恐怕会影响您跟顾总的父子关系。” 顾明政听完后,看着手中那份棋谱,说出的话让人摸不出情绪:“我就禹谦一个儿子,我也不想利用他爱的人。” “可是很多时候,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如此。” 人在高位,所言所行,总是受形势和大局所迫。 * 沈氏集团高层办公室里,胡煜和保镖将秦弛带进来时,沈彬正在弯腰打台球。 窗外是初春雨幕,秦弛的身上早已被雨水浸湿。 沈彬将球杆扔给胡煜,用眼神示意保镖将门口的棒球棍拿过来。 保镖恭敬的递给他。 他接过来,将棒球棍在秦弛脸上拍了几下:“这些天去哪了?还挺能藏的,我的人都找不到你。” 秦弛闭着嘴不说话。 胡煜在他身后说:“沈总,秦弛好像…是被顾总的人关了一阵子,然后前几天突然被放出来了,我们的人才找到他的。” 沈彬一怔:“他放出来的?” 第246章 你注定爱而不得。 胡煜如实说道:“是,我们的人查到的,消息准确。” “沈总,您说顾总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放了秦弛,他是什么意思?” 沈彬没说话,将棒球棍抵在办公桌上,沉默了几秒后,目光冷淡的落在秦弛的面容上:“他有跟你交代什么吗?” 秦弛依旧不言。 沈彬命令保镖:“摁住他。” 两个保镖上前将秦弛摁的跪在地上。 沈彬用棒球棍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谁派你过去告诉谦哥七年前的事的?” 秦弛这下开口说话了:“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挑唆你和顾禹谦的关系。” 沈彬冷笑一声:“还不说实话?” “是程弘昌,还是闻平渊?” 秦弛:“我说了,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好。”沈彬随意将衬衣袖口卷到小臂上。 然后在秦弛没反应过来时,棒球棍直接用力击打在他脑袋上。 他的头几乎在一瞬间就见了血,眼前漆黑一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彬弯腰看他头上的血,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不说?” 秦弛晃着头:“我说了,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沈彬,我不像你,没有权势滔天的父亲,更没有富可敌国的沈家相护。” “我只有一个哥哥,他在七年前被你杀死了。” 沈彬在他的话语里无动于衷,甚至带着不屑一顾的语气:“秦鹄的死,罪有应得。” “我七年前能弄死你哥,现在也能弄死你。” “你若是能说实话,或许我心情好,能放你一马。” 秦弛疯笑了几声:“有本事你杀了我,反正你身上人命够多,不差我这一条。” 沈彬用棒球棍拍打他的脸:“激我?” “真当我不敢?” 他说罢,将棒球棍扔地上,坐去了正前方的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命令保镖:“打到他开口为止。” 保镖很听他的话,下手力道极重,没几分钟,秦弛就被打得浑身的血,可愣是没开口叫喊过。 他身下洁白的地板被染红。 沈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燃尽的烟朦胧的映出他的眉眼。 到底是胡煜先看不下去,犹豫了几秒,走上前:“沈总,要不…让他们先停一会儿,再打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 保镖在他开口劝时,停下了手。 沈彬看都没看他,冷声道:“我让停了么?” 胡煜后退几步,示意继续。 没一会儿,办公室里弥漫出明显的血腥味。 或许是求生欲作祟,秦弛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话时唇角溢出鲜血来:“你知道…黎知晚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吗?” 他话音刚落,沈彬果然神情微变,将烟按灭,起身走向他。 保镖看他走过来,立刻停下了手,站去两边。 沈彬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他,等着他开口。 秦弛闷声一笑,仰头看他:“因为你手上沾过太多人的血,而顾禹谦自始至终都清清白白。” “像黎知晚这样的人,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会多看你一眼,更不可能会喜欢你。” “沈彬,你这一辈子,都注定爱而不得。” 沈彬听完他的话,指尖轻微抖了一下,然后掩饰性的蹲下身,掐住他的脖子:“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他说完,站起身看清了手上鲜红的血迹,一瞬间仿佛忆起七年前的雷雨夜。 只是那时候的血,远比现在要多得多。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看向胡煜:“把人带走,我看着心烦。” 胡煜站在他身侧:“好的沈总。” 等所有人都从办公室里离开后,沈彬去洗手间里洗手。 他不知道洗了多久的手,才从里面出来。 办公室的血腥味太重,他让胡煜找人来清洁一下,然后坐了电梯下楼。 沈氏集团一楼的接待大厅里,许芷晴正坐在那里等人,桌面上放着电脑。 沈彬并没有刻意去看她,只是她坐的位置太过显眼,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步调闲散的走过去,垂眸看她:“等人么?” 许芷晴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些惊讶的抬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呆愣的问:“你…下班了?” 沈彬轻笑了一声:“我是老板,经常迟到早退。” 许芷晴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傻,合上电脑,站起身看他。 沈彬:“等谁呢?” 许芷晴:“你们公司的李经理,我想请一位艺人帮我们做宣发。” “等多久了?” “我中午来的。” 沈彬蹙眉:“没给他打电话?” “我打过几次。”许芷晴如实说道:“他都说在开会。” 沈彬:“那你就一直等?” 许芷晴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等等也没什么。可能他是对我们的合作方案不满意,我刚才修改了一份,重新发到他邮箱了。” 沈彬想了几秒,也没想出集团里有什么姓李的经理,应该是级别太小,没什么印象。 他看向许芷晴:“你现在打他电话。” 许芷晴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从桌上拿起手机:“他正在开会,我现在打给他不太好吧?你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私下联系他。” 沈彬:“你打你的。” “好吧。” 她开的免提,刚一拨通,那边就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都说了我在开会,我看这合作你是不想——” 对面的人话都没有说完,沈彬就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放在耳边,冷声说:“滚下来。” 第247章 最后一次了。 那位李经理是跑着过来的,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对沈彬时,依旧吓得一脑门汗。 他职位低,没资格参加集团的高层会议,更没有和这位年轻的总裁当面交谈过。 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如今这种境遇。 李经理战战兢兢的开口:“沈总,不知道…您找我来是——”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沈彬不耐烦的打断:“什么会议开了一下午?” 李经理抬手擦了下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开口:“因为我们部门下午在开今年春季的项目分析会,所以就晚了些。” “不过我已经…跟许总谈过,我们公司的一线艺人档期很满,若是要合作,大概率要等到今年秋季才行。” 许芷晴笑了笑,看向他:“李经理,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公司的这批家具主打的是今年春季环保系列,等不到秋季。” “您看这样,我们给沈氏和艺人的酬劳在原本基础上再提高一成,如何?” “您要是同意的话,我让助理尽快修改合约,今晚就签上。” 李经理有些犹豫的看向沈彬,并不是他不愿意同意,而是沈氏的一线艺人大部分档期通告都非常满,别说今年春季的合作,就连秋季的都已经排满了。 而且沈彬刚在上周的集团会议上声明,对艺人接广告有特殊要求,公司级别和企业文化都有严格的限定。 像许家这种小公司,向来是入不了他眼的。 艺人本人也会嫌弃酬劳少。 沈彬没看他,而是看向许芷晴,直问:“想跟哪个艺人合作?” 许芷晴稍怔:“看她们时间,我这边酬劳都好说,不过尽量想找知名度高的。” 毕竟知名度越高,她的家具就会卖的越好,公司赚的也就越多。 沈彬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李经理身上:“把宋婉签给她。” 李经理满脸惊讶,却只能强忍着控制住表情,踌躇的说:“可是宋小姐年前拍的三部电影,都正在做宣发,她应该抽不出时间来,而且——” 以宋婉的咖位和影响力,这种合作未免太过大材小用。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只好拐着弯说:“沈总,我们是不是…也得问问宋小姐的意思。” 网上都在传宋婉是他的正牌女友,眼下他又让她签这种小合同,属实让人看不懂。 许芷晴这段时间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打着圆场:“宋婉是顶流女星,签给我们小公司打广告,确实不太合适。” 沈彬淡笑了一声:“赚钱还嫌多?” 许芷晴:“……” 他看向李经理,恢复了冷淡:“就让宋婉去。” 见他下了命令,李经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恭敬的说:“好的沈总,我晚上就亲自和许总签订合约。” 许芷晴朝他伸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李经理伸手和她轻握:“合作愉快,后续我会安排人去和宋小姐交涉,希望她那边能尽快空出档期来,到时候确定时间了,我给您答复。” “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等李经理走后,许芷晴收好电脑,提着包,语态大方的问他:“有时间么?我请你吃个饭,就当谢谢你。” 沈彬平声道:“改天吧,今天确实没时间。” 许芷晴:“嗯。” 不再纠结爱与不爱后,她面对他时,比以前从容自信了很多,甚至还能和他开一点玩笑:“是要陪女朋友么?” 沈彬笑了笑,逗她:“你猜?” 许芷晴的神情很真挚:“我猜不出来。” 沈彬在她那番真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当然不是。” “后天江城有个会议,需要我亲自去。” 许芷晴有些纳闷:“后天的会议,你今天就出发?” 沈彬一笑:“恰好还要去那边谈个合作,打算提前去。” “嗯。”许芷晴看着他:“那祝你一路平安。” 沈彬:“好,我走了。” * 距离江城那场会议还有两天的时候,黎知晚本来打算向齐浩文请假,后来转念一想,若是请假去江城,顾禹谦这边一定会怀疑。 索性和师弟项彦商议,主动包揽了他去江城出差的工作,这样才能不被人怀疑的赶去江城。 临出发前,黎知晚陪顾禹谦吃了一顿晚饭。 吃完饭后,她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才看向他说:“我要去江城出差,应该两三天的时间。” 顾禹谦坐在她身旁,轻轻嗯了一声。 黎知晚侧身抱了抱他:“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好。”顾禹谦回抱住她:“注意安全,别太辛苦。” “嗯,我知道。” 黎知晚说完后,便合上电脑,提着包慢慢离开病房。 却在手刚触到病房门把手时,被他唤住。 她回头看他:“是有什么事吗?” 他身后是窗外朦胧的月色。 顾禹谦和她对视了几秒,意有所指的说:“我身上伤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提前出院,陪你去出差?” 黎知晚避开了他的目光,但只一秒,便面不改色的说:“顾氏最近出了这么多事,罗均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我工作的事…可以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顾禹谦没回答她,而是起身朝她走过去,手摸上她侧脸,温声说:“我随口一说,紧张什么?” 黎知晚轻轻笑了笑:“我没紧张。” 顾禹谦:“真的?” 黎知晚拿下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说:“出差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 顾禹谦垂眸看了她一会儿:“那就好。” “那我走了。”黎知晚再次抱了抱他。 放开后,他的手握在她腰上:“就只抱抱?” 黎知晚闻声仰头时,被他吻住唇。 起初吻的很温柔,慢慢地用了些力道吮咬她上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禹谦放开她,捧起她的脸,目光比月色还温柔:“早点回来,我等你。” 黎知晚眼眶红红的嗯了一声。 顾禹谦在她眼尾落下一吻,似是叹息的说:“晚晚,最后一次了。” “以后,别再一个人了。” 黎知晚心脏骤停了一秒,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好像她所有的一切,他都知晓,却依旧尊重她选择的每一条路。 顾禹谦的眼睛很亮,还在替她解释:“我是说以后出差,别一个人了,我去陪你。” 黎知晚在落泪前抱住他:“好,我答应你。” 第248章 别骚。 那夜,黎知晚离开后,顾禹谦便给罗均打了一通电话:“安排些人,跟着晚晚去江城。” 罗均没多余问什么,只是说:“好,您放心。”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顾禹谦沉声说:“明天我出院。” 罗均稍显惊讶的说:“明天出院太早了吧?医生不是说您至少要休养一个月吗?” 顾禹谦翻看了一下他最近递过来的文件,说道:“等我彻底养好伤,顾氏恐怕快破产了。” 形势虽然的确严重,但毕竟顾氏根基深厚,是国内房地产行业的带领者,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垮的。 因此罗均的心态依旧非常乐观,说道:“顾总,您别担心,青城那边有苏董坐镇,总部这边还有我,一直按您的指示办事,您好好养伤,我能撑住。” 顾禹谦声音很无奈:“别太自信。” 罗均尴尬的昂了一声。 过了几分钟,顾禹谦合上桌上的文件,却没说话。 罗均试探性的在电话里问他:“顾总,您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妙招了?” “没有。” 罗均:“……” 顾禹谦站起身走到窗边,医院楼下是零散的患者家属。 他打开窗户,冷风吹进室内。 他的声音在那阵风里显得飘渺:“罗均,顾氏不能倒。” 罗均听出了他心情很沉重,跟着他说:“我知道,顾氏不能倒。” 顾禹谦沉默了一会儿,说:“海城那边的事也得有人管,项目不能停下来,先把我账上的资金投进去。” “除了专门留给晚晚的财产外,其余的都可以动。” 罗均:“好,我明白。” “工程材料造假的事有眉目了么?” “有。”罗均说:“我顺着咱们之前的线索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嗯,辛苦了。” 他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微仰头看窗外月色。 * 那晚黎知晚回到圣和苑时,顾明政的秘书准时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她:“这些信息,你要尽快记住,然后烧毁。” “嗯。”黎知晚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一下。 她要代替去的人,叫陆元笙。 看到名字后,她稍显惊讶:“他和陆元时…是什么关系?” 秘书说:“陆元苼是陆家大小姐,是陆元时大伯父的女儿。” “这次你要代替她去。”他将一个白色面具递给黎知晚:“这是陆元苼平时戴的面具,方便你伪装。” 黎知晚接过那个白色面具。 面具质地很好,也很漂亮,能遮住上半张脸。 可熟识她的人,仅凭一张面具,绝对瞒不过。 在她问出口前,秘书解释道:“陆元苼一直料理陆家在国外的生意,两个月前出过一次车祸,车子发生了爆炸,她虽然侥幸逃脱,但上半张脸和双手都受了严重的烧伤。” “她的手和脸至今没有恢复好,手上指纹造成永久性损伤。” 他大概向黎知晚介绍了一下实际情况,然后说:“剩下的详细内容都在我给你的资料里,后天务必小心。” 黎知晚:“好。” 在他走时,黎知晚忍不住问他:“那陆元苼本人在哪里?” 秘书明白她心中所想:“放心,顾先生已经处理好了这些事。” “他是个很好的人,和程弘昌那群人不一样,他从不会害人性命。” “以后你就会明白。” 他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圣和苑门外。 黎知晚回到家中,打开了客厅的灯。 小猫并没有跑过来迎接她,她才想起来,这些日子一直在医院照顾顾禹谦,就把小橘托付给楚菁照看了。 客厅的灯光明亮,她一字不差的看完了陆元苼的个人资料,然后合上。 幸而学生时代养成的学习习惯好,背诵了无数知识点,也算是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烧毁那些资料后,妥善的清理了。 坐在沙发上垂头思考了好久,在圣和苑翻找了一会儿,才在书房办公桌的夹层里翻到了顾禹谦以前用过的一个黑色打火机。 和他在一起后,他抽烟很少,家里打火机并不多见。 她找到后,坐在办公椅上,用打火机燃起的火苗烧指腹。 皮肤被火灼烧后异常的疼。 起初还能忍,到最后渐渐忍不住,去洗手间找来一个干净的毛巾咬在嘴里,继续用火苗烧手。 既然要冒充陆元苼去,就必须要尽量做到逼真。 脸上的烧伤,或许顾明政安排的专业人士可以帮她伪装,但手上的伤太难了。 尤其陆元苼的指纹是损伤的,若是不真的烧伤,恐怕很难瞒过去。 待十个指腹都烧伤差不多后,她颤抖着翻出家里的棉签和药处理了伤口。 顾禹谦发过来微信时,她满手都是被烧伤后的血。 黎知晚隔了很久才用手腕处点击屏幕,回了他一个表情包。 示意自己安全到家了。 那晚顾禹谦打来的睡前视频电话,也被她挂断。 她颤着手用手腕艰难的打了一串字【今晚困了,明天打给你。】 那边很快回她【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 沈彬到达江城的第一天,合作刚谈完,车子停在酒店车库时,就被宋婉缠上。 胡煜从驾驶座下去,宋婉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她穿着黑色的礼裙,初春时节就露出修长白皙的腿。 沈彬扫了她一眼:“有事?” 宋婉挽上他手臂,蹭着靠在他肩上:“你来江城看我了?” 沈彬:“少做点梦。” 宋婉戚了一声,靠他更近了一些:“我一天天这么忙,你还安排我去给一个小公司搞宣传。” 她带着撒娇的语气:“我累,不想去。” 沈彬推开她,耐心悉数耗尽:“别骚。” “我不是程弘昌,不吃这一套。” 宋婉像是摸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我看要是那个黎知晚天天对你这么撒娇,你高兴的能把沈氏集团双手捧给她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沈彬看着她:“你有跟她比的资格么?” “我就是把这条命送给她,我都乐意。” 宋婉面色一僵。 “不想去也行。”沈彬冷漠的看她:“辞职,我捧别人。” 宋婉面上恢复了一点笑意:“我去,我全都听您安排。” 沈彬冷声说:“听懂了就滚。” 第249章 贱人。 宋婉下车后,她的助理付园急忙迎上来:“你跟沈总吵架了?” 宋婉冷哼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说道:“满脑子都是黎知晚,我看他迟早要毁在她手里。” 付园跟上她的脚步:“您这是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宋婉无所谓的开口:“你还真以为我喜欢他?” 付园被她的演技折服:“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顾总,改为喜欢沈总了呢?” 宋婉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我背靠沈彬,所有资源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不得不上赶着舔他。” “他都看出来我是演的,你看不出来?” 付园啊了一声,然后乖顺的跟在她身边走路。 走出车库后,宋婉抬头看了一下傍晚的天色,叹了口气说:“走,陪老男人。” 付园有些心疼她:“姐,你要不跟沈总求求情,别留在程先生身边了,感觉跟着他…挺危险的。” “我都知道。”宋婉拍了下她的肩膀,宽慰的说:“但沈彬不会心软的,只会尽可能地利用我,让我为他做事。” “他这个人,只对黎知晚心软,就跟顾禹谦一样。” “你说,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付园听出了她最后几句话的怅然,笑着安慰她:“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这话你都敢说。”宋婉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垂下手说:“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付园:“为什么?” 宋婉一笑:“因为我恶毒呗。” “我不仅恶毒,还利欲熏心,为了得到金钱和资源,没有底线。” “别说陪程弘昌睡了,再换个比他年长三十岁的,我都愿意。” 付园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心疼她。 她是陪着宋婉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陪着她经历过大起大落。 去年后半年,她们一直被讨债的人步步紧逼,几乎走投无路。 沈彬的出现,为宋婉抛出了橄榄枝。 即使明知是利用,也只能硬着头皮为他做事。 宋婉看着她对自己的心疼,声音沉下来:“付园,别这么看我。”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从不后悔。” “顾禹谦捧着我的时候,我也装过善良小白花,可到底我不是那块料。” 她说着冷笑一声:“其实转念想想,黎知晚为什么就看着那么招人喜欢呢?” “我要是有顾禹谦和沈彬的真心爱护,我也能变得和她一样。” 付园迎合她的口吻,嗯了一声。 宋婉摆摆手:“算了,不说她了,越说我越嫉妒。” “走,带你去看戏。” 付园:“什么戏?” “去了就知道了。” 那天傍晚,等她们坐车到达程弘昌常住的家里时,才知道是什么戏。 宋婉轻车熟路的按了密码,带着付园走了进去。 程弘昌的办公室在西侧,房门敞开着,还没走过去,就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程予馨娇纵惯了,陡然知道这个消息,气的直接飞回江城当面质问他。 甚至把他办公桌的东西全都挥下去,抬手指着他,连爸都没叫,直接喊道:“程弘昌,你是疯了吗啊?” “我妈去世的早,你又身在高位,我从来没指望过你能为我妈守寡。这么多年,我从不关注你的私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盼望千万别被媒体或者仇家曝光出来。” “要不是宋婉直接把你们的床照发我手机上,我都不知道你跟她搞一起了。” “宋婉比我还小六岁,你真是…恶不恶心啊?” “而且我和她向来不合,我就说她最近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我看上什么剧本,她就抢过去,一抢一个准,原来是您在背后给她撑腰。” “沈彬这么捧着她,也是您的主意对不对?” 等她发完火,程弘昌才直视着她:“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这么多年,无论我身边有什么样的女人,我亏待过你吗?” “你从小到大闯的祸,哪次不是爸出面给你处理的?” “我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今天跑来质问我吗?” 程予馨双手撑在桌面上,不受控制的眼眶发红:“我说的你和宋婉的事。” 她话音刚落,宋婉拍着手进来:“我这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程予馨闻声回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扇了她两耳光:“贱人。” “跑过来勾引我爸,真够不要脸的。” 宋婉也不是吃素的,抬手就要还回去,却被程弘昌握住手臂,声音近乎冷漠:“她是我女儿,动她一下试试。” 宋婉在他逼视的目光里放下了手。 程予馨看着他:“我下次回家,别让我看见她,否则我永远都不回家。” 她冷漠的撂下这些话,就快步离开了。 她走后,宋婉试探性的挽住程弘昌的手臂,却被他大力推开:“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宋婉一秒落泪,哭着说:“我就是特别…喜欢您,想自己拍一张纪念,我没有偷着拍照……我发给过您的,您当时在开会,没回我消息。” 她说完后,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来,模样实在惹人生怜。 程弘昌思索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给她抽了一张纸巾:“自己擦擦。” 宋婉接过来擦泪。 程弘昌看着她被打的通红的脸蛋,没忍心再责怪她不懂事,叹声道:“以后不能再拍我们的任何照片了,明白吗?” 宋婉哭着嗯了一声:“我会乖乖的。” 程弘昌只当她是年纪小,不懂事,这次是纯粹嫉妒心作祟,才犯了错。 但还是警告她:“再有下次,我就不留你了。” 宋婉脊背一僵,明白他说的不留是什么意思,旋即拉住他的手:“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一定会乖的。” 程弘昌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然后从桌上拿出手机,打给了秘书:“予馨刚才闹脾气,跑出去了,我担心她冲动。你派几个人跟着她,确保她安全到京北。” 那边人很快回他:“好的程先生。” 电话挂掉后,宋婉挽上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明天您有时间陪我吗?” “没时间。”程弘昌心情复杂:“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 “好吧。”宋婉装作撒娇的语气:“什么会议啊,不可以带我去吗?” 程弘昌直截了当的回她:“不能。” “宋婉,我们的关系要是曝光,你和我都没有活路。” “所以你安分一点。” 宋婉笑着抱上他脖子,语态天真:“我明白。” “顾明政不是被撤职了吗?那你是不是会坐到他的位置上?” “还轮不到我。”程弘昌坐在办公椅上:“不出所料,闻平渊应该会先暂时代理顾明政的位置,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取代他。” 宋婉哦了声,靠在他肩上:“好复杂,人家都听不懂。” 程弘昌笑了笑:“你不需要听懂。” 宋婉继续随意的问:“那黎知晚会怎么样啊?怎么感觉闻平渊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程弘昌叹了一口气:“闻平渊的性格向来谨慎,做事瞻前顾后的,等他想到办法了,估计人早就被转移到国外了。” “恐怕到时候还是得我出手。” “不过现在没到时机,顾家那边保护得太好了,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宋婉听他分析了好一会儿局势,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您好厉害,好崇拜您。” 第250章 姐姐。 江城会议召开的前一天晚上,黎知晚忙完了报社的出差任务。 她洗完澡坐在酒店里时,给手上的伤口抹了很多药,带上护理手套看手机。 那晚和顾禹谦打完电话后,依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头疼的起来吃药。 不知道是半夜几点,她突然心跳加速,像是之前抑郁症和焦虑症发作的那种感觉,连带着手都发抖。 这段时间情绪一直控制的很好,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一想到明天的会,又担忧又害怕。 她浑身颤抖的蜷缩在被子里,心跳最快的时候,周庭突然打来了电话。 一遍她没接,又打了好几遍。 黎知晚抖着手按了接听键,头疼的不想说话。 周庭看着手机里原本绿色的小点,变成了红色,定位不是在京北,而是在江城,从床上下来换衣服:“你跑去江城去干什么?” 黎知晚还是难受的不想说话。 周庭看着屏幕上越发红的小点,上面显示的心跳数值很快。 他怕她怀疑,没直接问她的身体情况,而是说:“顾禹谦没在你身边么?” 那边依旧没说话。 周庭看着红色的小点,实在担忧:“你说句话。” “身边有口罩或者塑料袋吗?戴上去慢慢调整呼吸,用鼻子缓慢呼吸,很快就能好转。” 过了几秒,周庭柔声安抚她的情绪:“别怕,不会有事的,你越紧张就越难受。” 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黎知晚取下口罩,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刚才的濒死感渐渐消退。 周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是不是好点了?” 黎知晚缓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嗯了一声。 周庭还是不放心:“我打个视频看看你,可以吗?” 黎知晚侧了侧身子:“我很累,想休息。” 周庭没继续为难她,看着手机上转蓝的小点,说:“好,那你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那个红色的药加半粒,效果会好一些。” 他仔细叮嘱着:“不能多加,只能半粒,晚上睡前吃。”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嗯,谢谢。” 见她挂断电话后,周庭放下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给章鸣打过去电话。 他打电话时是凌晨三点。 但章鸣依旧快速接起了电话:“周董您有什么吩咐?” 周庭在玄关处换鞋:“明天集团的会议推了,我去趟江城。” 章鸣:“您是要去参加江城的那个会议吗?需要我送您去吗?” “嗯。”周庭拿上那封黑色邀请函:“顾禹谦还住在医院,晚晚却突然去了江城,我担心她可能要去参加会议。” 章鸣惊讶的说:“她应该不可能在邀请名单里的。” 周庭嗯了一声:“但我了解她,她大概率要去。” “她应该是害怕明天的会议,所以才紧张,刚才半夜两点多犯了焦虑症。” 章鸣听完他的话,恭敬的说:“那我这就出发接你,然后送您去江城。” 周庭:“嗯,尽快。” * 次日中午时,顾明政秘密安排的人帮黎知晚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 脸上的灼烧妆容也安排专业人士帮她化上,包括手上的妆都几乎完全复刻陆元苼的伤。 只是在帮她修复时,看着她指腹处的伤口,惊讶了一会儿,着实敬佩她自残的勇气。 她戴的耳饰是俞秋雨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专业的精密技术设备被工作人员安装在耳饰里。 一切准备妥当后,那些人走之前叮嘱她注意安全,见机行事。 黎知晚嗯了一声,然后就坐在酒店里等。 一直等到傍晚,才有几名保镖来接她。 接她走时,收走了她的手机,用黑色眼罩蒙上了她的双眼。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一路上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黎知晚看不见,也无法辨别出方向,只有微弱的夕阳拂过眼前时,能偶尔感受到仿佛是在西边。 下车后,她的眼罩被摘除,先前送他来的几人离开了。 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带领着她往前走。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林荫小道,来到了这座庄园的入口处。 门口金碧恢宏,前面行驶穿梭的人都在受例行检查,能听见指纹通过的声音。 她戴着面具,站在入口处,将黑色的卡递给工作人员,卡扫描通过。 “陆小姐。”工作人员指着指纹检索处:“请您将指纹按在这里。” 黎知晚稳住心神,将食指指腹按了过去,不出所料,果真无法识别。 她又试了几次,依旧无法识别,便将双手展示给他看,平声解释道:“我两个月前受过伤,指纹永久性损伤,所以无法识别。” 但工作人员并没有轻信她的说辞,正打算为难她时,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嗓音。 沈彬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姐姐什么时候回的国?” 第251章 我放心不了。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在那一瞬间脊背发僵,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沈彬却以为她是没听见,朝前走了几步,顺手将黑色的卡递给工作人员,侧头看她:“姐姐回国怎么不打个招呼,我好邀你出来玩。” 因为陆元时的关系,他与陆元苼一直关系不错,此番碰到她,着实有些意外。 黎知晚双手交握着,尽量压着嗓音开口:“…我上个月回国的。” 她不敢说太多,怕被沈彬看出来她不是陆元苼。 但她仍旧低估了沈彬的敏锐。 她开口时,沈彬怔了下,然后目光下移,看着她手背靠近手腕处的那颗浅色小痣。 手上指腹的伤口被修饰的异常真切,可那颗不起眼的浅色小痣出卖了她。 黎知晚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手上看,不动声色的垂下手:“等下次有时间,我叫上元时一起聚聚。” 即使她已经尽量模仿的天衣无缝,但沈彬近乎一眼就看穿了她。 他笑笑:“好。” 沈彬指纹识别成功后,朝她伸出右臂:“姐姐,走吧。” 为了不被人怀疑,黎知晚顺势挽上他的手臂,跟着他的步伐走路。 但走了不到两步,工作人员就将他们拦下,看了看黎知晚,说:“沈公子,陆小姐的指纹一直没办法识别。” “按规矩,是不能进入的。” 不等黎知晚开口,沈彬不耐的扫了他一眼:“规矩谁定的?” 工作人员稍颌首,声音很恭敬:“抱歉沈公子,这是上面的硬性要求,我们只是执行的,没有办法,还望您见谅。” 黎知晚正准备说话,沈彬却安抚似的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示意她别开口。 沈彬看着工作人员:“手伸出来。” 眼前的男工作人员伸出手,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沈彬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指尖轻划,有火苗映上他的眉宇。 他将火苗烧向工作人员的拇指指腹,冷声命令:“别动。” 工作人员疼得用左手握住右手腕,有血顺着他的手流在地上。 他受不住的求情道:“沈公子,您饶了我吧,我们也是没办法。” 沈彬收回打火机,面无表情的看他:“自己现在试试,看指纹能识别出来么?” 他指腹早已血肉模糊,自是无法识别出来。 有另一位工作人员跑出来解围:“抱歉沈总子,陆小姐的情况特殊,上面向我们特意交代过,不用识别指纹,直接请她进来。” 沈彬淡淡的嗯了一声。 黎知晚:“谢谢。” 他们刚走了两步,却又被拦下来。 沈彬脾气本就不好,三番五次的受到为难,耐心已经到极限,目光冷冽的看向他。 工作人员先是道歉,然后说:“我们这里有规定,所有的首饰和配饰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 沈彬心烦的把腕表摘下来,扔给他。 工作人员拿着他的表在技术设备处扫描。 另一位工作人员看向黎知晚:“陆小姐,您的耳饰需要接受检查,还请您理解。” 他说完后,黎知晚的手微微颤抖。 她还挽着沈彬,这点不对劲被他轻易的感知出来。 沈彬侧头看了看她耳朵上的耳饰,是一对极具异域风情的耳饰,很配她今日这一身天蓝色抹胸礼服。 她自己动手摘下来时,心跳的很快。 但这个时候,越是不给他们检查,越证明她有问题。 她将耳饰放在工作人员手中。 沈彬的视线停在她那对耳饰上,在即将被拿去检查时,冷声开口:“慢着。” 以他对黎知晚的了解,不难猜出这对耳饰很有可能有问题。 若是这个时候,她被查出来私自带了窃听器或者别的什么技术设备。 她几乎必死无疑。 沈彬取回那对耳饰:“这对耳饰是我去年送给姐姐的,若是被你们磕了碰了,你们担得起责任么?” 黎知晚闻言一怔,转头看向他侧颜。 “这……”工作人员非常为难的开口:“沈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沈彬:“我放心不了。” 即便他已经这么不配合了,工作人员依旧面带笑容:“我们都是专业的,绝对不会给您磕碰的。” 他转而看向黎知晚:“陆小姐,我们一定会保证完好无缺的归还给您。” 言下之意,是让她帮着劝劝沈彬。 沈彬却一笑:“想检查也可以。” “要是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剁你一只手,行么?” 工作人员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惊出了一脑门汗。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黎知晚回眸看了他一眼,与他的目光仅仅交汇了一秒,便错开。 周庭瞧了一眼她脸上的面具,眸色一暗:“陆小姐的烧伤还没好么?不如我向你推荐几类药,如何?” 黎知晚避开他的目光,压声说:“不必了。” 周庭笑了一声,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沈彬手里的耳饰,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对工作人员说:“既然沈总都发话了,你们非要查的话,以他的脾气,怕是要真剁了你一只手。” “我看还是算了吧,日后要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沈总和陆小姐负全责,总归不会怪到你们头上来。” “你说对吧,沈总?” 他话是对沈彬说的,但目光却全程落在黎知晚手上。 沈彬淡淡笑了笑,将耳饰重新放回黎知晚手里:“若真出了什么事,自然是我负全责,毕竟这耳饰是我送给姐姐的。” “就不劳周总费心了。” 沈彬看着她将耳饰戴回去,才道:“姐姐,我们走。” “嗯。”黎知晚挽上他的手臂。 第252章 不然无法自保。 黎知晚挽着沈彬往里面走时,能慢慢看清里面金色的墙壁,暗红色的地毯。 下楼梯时,高跟鞋踩在松软的地毯上。 沈彬虚扶了下她,温声说:“慢点,不急。” 黎知晚嗯了一声,始终目视前方。 周庭步调缓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工作人员带领他们进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会议厅,吊顶是纯金打造的,中央是一张矩形的会议桌,能容纳近五十人左右的样子。 沈彬带着她坐在离主位不远的地方,周庭则坐在了他们对面。 黎知晚环视了一圈会议厅,从前参加各种会议和发布会的活动不少,但第一次见到建造地如此奢靡的大厅。 从入口到这里,所养花木皆是稀品,就连桌上奉的茶水都是去年海城拍卖会上的收藏品。 黎知晚采访过那场拍卖会,印象很清楚,这个茶当时以每200克40万美金的价格被买走。 沈彬看着她低头的神情,将桌上那杯茶往她这边轻推了推:“尝尝,味道还不错。” 黎知晚嗯了一声,拿起那杯茶喝了一点,然后放下来。 没一会儿,会议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好几人专门走过来和沈彬打招呼。 也有跟陆元苼寒暄的,她都基本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些人里面,除了沈彬是真的和陆元苼熟识外,其余的人大都是面面之交,无法分辨出她的声音。 那天几乎各界名流都到了现场,包括代表陈家出席的陈季铭,也就是陈季川的亲哥哥。 不过最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导师路阳也来了。 他跟在程弘昌身后,从她身边路过时,她清晰的听到路阳唤程弘昌‘姨夫。’ 听到那个称呼时,黎知晚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 那个曾经细心教导过她的恩师,竟然也是程弘昌一派。 沈彬看到她握着茶杯发白的手腕,轻声开口:“今天来的这些人未必全是支持姓程的,大部分人都是在观望。” “没办法,不然无法自保。” 黎知晚没有转头看他,只是盯着茶水愣神。 那天晚上,闻平渊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他到场后坐在主位,礼节性的敬了大家一杯茶:“苏老爷子今天身体不适,就由我来接待诸位。” 他说了一些客套话后,放下茶杯,直入正题。 会议上聊的第一件事就是顾氏集团如今的境遇,以及顾明政被撤职的事。 不出所料,顾家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基本都出自这些世家大族的手笔。 几乎所有家族都等着分房地产这杯羹。 在场的各界人士趋炎附势,黎知晚听着他们的言论,禁不住胆寒。 沈彬和周庭并未发表任何言论,一直很沉默。 包括陈季铭也未曾开口说话。 陈家医学世家,也算是不得已卷入这场纷争里。 之后这些人围绕着顾家谈了将近一个小时,闻平渊是个行事非常谨慎的人,非但没有说一句不利于顾家的话,反而有出言维护顾明政的意思。 直到那场会议结束,身边的沈彬和对面坐的周庭都没有开过口。 会议结束后,他们被一些工作人员带领着进入到了一个地下娱乐会所。 虽是建在地下,但室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里面有早已安排好的年轻女孩子,很多都是当下正火的艺人。 沈彬带着她坐到了稍偏一点的位置。 黎知晚坐在他身边后,才发现闻平渊和程弘昌并没有进来,只余下了一些经商人士。 没一会儿,黎知晚便看清了这些人骄奢淫逸的作态,没忍住别开了眼。 身侧坐着的沈彬随意倒了一杯酒,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室内那群明媚年轻的女孩,突然嗤笑了一声。 黎知晚听到他的笑声,侧头看他。 沈彬的指尖懒散的划在杯壁上,笑意浮浪:“这里面所有的女孩都是签在沈氏旗下的,是不是挺可笑的?” 黎知晚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安静的看着他。 沈彬眉眼带了些醉意:“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权力和金钱,没有例外。” 黎知晚忍不住开口:“那你呢?” 沈彬摸着杯壁的手一顿,透过面具看着她的眼睛,嗓音让人摸不出情绪来:“我自然也是。” 第253章 不怕,我带你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原本平整的地板突然下沉,紧接着不到几秒的时间升上来一张巨大的赌桌。 黎知晚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看着中央的变化,愣了一下。 沈彬放下酒杯:“玩的还挺大。” 前面有几个女孩频频喊沈彬。 他侧身看向黎知晚:“玩么?输多少算我的。” 黎知晚对这些实在不感兴趣,摆手拒绝:“我不玩,你去吧。” 沈彬笑了一声,没为难她:“好,那我去凑个热闹。” “嗯。” 他走过去坐在赌桌时,有女孩自然的揽上他的肩。 黎知晚的位置,刚好能看清他的脸。 那晚,她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沈彬,看着他沦陷在风月场所的每一分醉意,朦胧的眉眼。 她这一生,从未见过像沈彬这样恣意妄为的人。 他似乎目无规则,处处留情,让人永远都摸不透。 不知道看了多久,黎知晚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刚才离开那间会议室时,她刻意将右耳的耳饰掉落在椅子上。 开会时,闻平渊和程弘昌说话都很保守,让人无法挑出绝对的漏洞来。所以她怀疑,那个会议后,他们内部肯定还会再开一个会。 果不其然,当她寻着记忆走回会议室附近的长廊时,就看到陆续退场的人。 她站在走廊拐角,侧头小心的看了一眼。 直到确保人都已经离开时,她才迈着步子朝会议室走。 谁知她刚走进去,就看到周庭在里面。 他手里拿着她右耳耳饰:“在找这个么?” 黎知晚嗯了一声,伸出手:“谢谢周董。” 周庭非但没将耳饰递给她,反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虽然没看出来什么,但仍旧说道:“陆小姐胆子挺大的,敢把这东西带进来。” 黎知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周庭冷笑一声:“黎知晚。” 他说她名字时尾音拖的很长,以至于她听到时本能的心里发慌。 “还给我。”黎知晚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周庭:“不装了?” 黎知晚本就知道瞒不过他。 他不仅了解她,还非常聪明,伪装成什么样子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见她不说话,周庭继续说道:“另一只也摘下来给我。” 黎知晚手放下来,朝他走近了一些:“为什么要给你?” “周董有收藏人耳饰的癖好?” 周庭淡笑了一声:“黎知晚,你觉得我是在害你?” “待会离开的时候,还要再接受一轮检查,你以为你这个东西能带得出去吗?” “被查出来,你什么下场,不清楚吗?” 黎知晚仰头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不就是秋雨的下场吗?” “我不怕。” 周庭眸光微动,沉默了一会儿:“顾明政让你来的?” 黎知晚不回答他。 他又说:“你被他当枪使了,知不知道?” 黎知晚:“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庭叹了一口气:“顾明政就是在利用你,你还要为他做事?你傻不傻。” “他是故意把你推出来当靶子,把闻平渊和程弘昌的注意力引到你身上来,然后以此来掩盖他真正要做的事。” 黎知晚:“那又如何?” 周庭抬手抚了下眉骨,调整了语气,尽量平缓的说:“他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这里出事。” “刚才他们二次会议的内容,无论你能不能传递出去,顾明政都会获益最大。” “你在这里死了,他就有由头来彻查这些人,并借你之死,以舆论之力拉出背后的闻平渊。” “要是你没死,再把这些东西安全带出去,他依旧可以以此为证据来查这些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他就是要拿你来搅弄风云,然后在背后肃清政敌。” “你完全就是他的一颗棋子。” 黎知晚听完后垂了下头,尽管已经大概猜到,但仍旧有些难过。 她低了会儿头,发出声音:“我没有这么大的作用,你多想了。” 周庭眉头紧蹙:“别犯傻,行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来吗?” “因为他在赌,赌沈彬会保你进来。” “更是在赌闻平渊会在这里杀了你。” “顾明政拿捏人心惯了,聪明到可怕。” 黎知晚一怔,抬头看向他。 周庭在她的目光里,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他是故意在给闻平渊机会。” “因为闻平渊做事太谨慎了,顾明政在逼他犯错。” “顾禹谦真是有个好爹,我前阵子就一直在纳闷,顾明政怎么说倒台就倒台,还以为他真是斗不过。” “要不是今天看到你来,我都想不到这一层。” 黎知晚安静的听他说完这些话,直视他的眼睛:“说完了吗?” “说完了,东西给我。” 她伸出手时,掌心处是蜿蜒的烧伤。 周庭垂眸看了一眼,不自觉伸手碰了一下,听到她嘶了一声, 问:“这伤是真的?” 黎知晚:“嗯,我自己烧的。” “你真是——”周庭停顿了一下,心疼之余,无奈的说:“真是疯了。” 黎知晚趁他分神那瞬,从他手里迅速拿走耳饰,后退了好几步,抬手指着他:“周庭,你信不信,我要你为所有的人命偿罪。” 周庭一怔,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晃了会儿神:“好,别伤到自己,我等着你。” “疯子。”黎知晚别开目光,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她走出会议室时,迎面撞上了赶过来的沈彬。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耳饰,没拆穿她:“怎么跑这来了?” 黎知晚缩了下手,低声说:“东西落了。” 沈彬:“找到了吗?” “嗯。” “那就好。”沈彬看向她:“现在就送你出去吧?待会儿恐怕不好出去。” 黎知晚:“谢谢。” “走吧。” “嗯。”黎知晚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沈彬突然开口说:“你把耳饰放我这儿,安全出去后,我还给你。” 黎知晚停下脚步,并不是很信任他。 准确来说,她不相信这里面所有的人。 沈彬的声音格外温柔:“你可以信任我的。” 黎知晚犹豫了很久,还是握紧耳饰:“…不必了,我想自己带出去。” “好。”沈彬心里涌上来一丝酸楚,却还是说道:“倘若真出了问题,都推我身上。” “我背后有我爸和沈家,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黎知晚一愣,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沈彬却避开她的目光,朝前迈了一步:“走吧。” 他带着黎知晚安全走到出口处时,被闻平渊的秘书拦下来。 “陆小姐,闻先生邀您一叙。” 沈彬挡在她面前:“跟闻叔叔说,今天我约陆小姐玩,改天再去。” 他的秘书见沈彬态度强硬,便吩咐后面的保镖上前,语气生冷:“带走。” 沈彬直接按住离的最近的保镖:“不想活了,是么?” 他的秘书丝毫不惧的看向他:“沈公子冷静一下,为自己的父亲和家族考虑考虑,做事别这么冲动。” “闻先生特意让我告诉您,要是您还像七年前那样,你父亲未必能保你第二次。” 黎知晚不想再欠他人情,轻声说:“我跟你们走。” 保镖上前时,沈彬依旧固执的挡在她身前:“我看你们谁敢动。” 就在他们僵持之际,出口外面突然传来低沉的嗓音:“放开她。” 黎知晚闻声转身,看到顾禹谦站在沉沉夜色里。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近乎控制不住的眼眶发酸,连带着鼻腔都是酸意。 顾禹谦上前走了几步,朝她张开双臂:“过来。” 黎知晚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向他,扑在他的怀里,浑身都在发抖。 顾禹谦弯腰环抱着她:“不怕,我带你走。” 第254章 (补1000)宝贝。 顾禹谦抱得很紧,能感受到她的颤抖,抬手放在她脑后安抚:“不怕。” 等黎知晚的情绪平复下来后,他才轻轻放开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黎知晚点了点头,然后将耳饰摘下来,放在他掌心里:“顾叔叔要的东西,我带出来了。” 顾禹谦叹了一声,没看手里的耳饰,而是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刚说完这句话,闻平渊的秘书就走过来:“顾总,闻先生想请黎小姐喝杯茶,不会为难她的,您放心。” “喝茶就不必了。”顾禹谦将黎知晚拉在身后,沉声说:“跟我姑父说,改日我请他喝茶。” 秘书笑得圆滑,语气带了一丝劝诫:“顾总,还没有闻先生请不到的人。” 顾禹谦冷笑了一声:“是么?” 他话音刚落,沉沉夜色里突然传来清晰的警笛声,紧接着就有数辆警车依次排开。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警察从车里陆续下来,后面四五辆车里是顾禹谦带的保镖。 那些人将闻平渊的人团团包围。 警察上前出示了一下证件:“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涉嫌聚众赌博。” “进去查!” 闻平渊的秘书脸色一变:“慢着。” “顾总,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禹谦表情冷淡:“我这人见不得非法活动,顺手为民除害。” “我也是担心姑父被人误会,影响一世清名,让警察进去查查也好。” 秘书咬着牙说:“好得很,闻先生当真是有个好侄子。” 顾禹谦:“过奖了。” 那晚警察包围了这座豪华的中式庄园,当天正在参与赌博的人被全部带走调查。 庄园出口处的路灯明亮,沈彬离开前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顾禹谦打开车门,看着黎知晚坐上车后,手撑在车门上,侧身望向他。 两人隔着漆黑腐朽的夜,对视了很久,才各自移开视线。 顾禹谦坐上车,保镖并没有将他们送到酒店,而是送回了锦江公馆。 那个黎知晚十七岁曾住过的地方。 他这些年很少在江城住,黎知晚一度以为这里的房子应该都被他卖了才对。 电梯停在那栋单元楼的十六层时,顾禹谦按了门的密码,门打开后,房间的陈设布局依旧和她当年住过的一模一样。 他解释道:“这栋楼的其他楼层都卖了,但这层你住过,一直没舍得卖。” “我出差经常在这里住。” 他一边说一边牵着黎知晚的手走进去。 房间里干净卫生,近乎一尘不染,能看出来被照看的很好。 那晚黎知晚先洗完澡,鼓捣了很久才把脸上的灼烧妆卸干净,但手上的卸完后,伤口非常明显。 她怕顾禹谦看出来,偷偷抹了药后,戴了个护理手套在书房里溜达。 顾禹谦洗完澡后,看到她待在书房里,走了进去。 黎知晚正低着头翻看抽屉,发现自己当年高三做过的试题还保存着。 顾禹谦站在她身后:“找什么呢?”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就翻到了一封信。 是他们当年分离时,她写给他的。 黎知晚拿出来看了看,是被撕碎过的,但又被细心粘好。 顾禹谦在她背后弯腰,脸贴在她颈窝:“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当年气的把这封信全撕碎了,事后又哭着把信粘好。 黎知晚眼眶一热,转头时唇刚好蹭在他侧脸:“…顾禹谦,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 顾禹谦偏头回吻了下她,然后将她揽腰抱起,放在办公桌上,桌面上是散开的几张试卷。 他将她整个人圈在身前,明明是个很具有侵略性的姿势,但声音却很轻:“你今天去参加会议…见到沈彬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 “他帮你进去的?” “嗯。” “黎知晚。”顾禹谦声音低沉了一点:“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先告诉我?” “无论有关沈彬,周庭,还是我爸,亦或是别的事,永远都是我最后一个知道的。” “包括今天的事情,也是这样。” “你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可是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根本不信任我。” “在我看来,不信任就是不够爱。” “黎知晚,你是不是不够爱我?”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不是。”黎知晚摇头,声音带着颤意:“我不是不信任你。” “今天的事是个例外,我担心…告诉了你,你觉得太危险,就不让我去。” 顾禹谦无奈道:“你觉得我会不让你去?” “黎知晚,任何时候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竭尽全力的支持你,绝不会阻止你。” “你如果提前告诉了我,我就能帮你一起谋划,这样就能避开不必要的伤害。” “我很早就说过,你不是一个人。” 黎知晚倾身抱了抱他,有些愧疚的道歉:“我错了,以后不会瞒着你了。” 顾禹谦叹了口气,单手搂住了她的腰:“不用道歉,我不是怪你。” “我只是觉得爱人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秘密。” 黎知晚在他怀里轻轻的嗯了一声,听到他继续说道:“你想想,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到,你真以为沈彬能带你出来么?” “闻平渊和程弘昌并不会忌惮沈家,只会强行带走你。” “只有我去了,他才会有所忌惮。”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争,我外公和爷爷活着一天,他们就不敢动我。” “所以不用怕我出现危险,明白么?” “我明白。”黎知晚抱紧了他:“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顾禹谦放开了她,捏了捏她的鼻子:“哪样?” “不会再瞒着你,一个人陷入危险里了。” 顾禹谦:“还有呢?” 黎知晚疑惑的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 顾禹谦叹声说道:“不要再靠近沈彬和周庭了,我这段时间吃醋吃的够多了。” 他一直了解黎知晚,知道她对待感情非常迟钝,除非别人亲口热烈的说出喜欢和爱,否则她根本看不出来。 恐怕她到现在还不清楚,沈彬真的很爱她。 包括周庭,至今依旧不死心的蠢蠢欲动。 顾禹谦思及此,低声重复说道:“好不好?” “晚晚,我心眼很小的。” 每次看到她和他们站在同一片区域,他都能酸满全身。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郑重的点头:“嗯。” 听到她同意后,顾禹谦笑了笑,凑上去吻她,问她:“累不累?” “还好。” 顾禹谦:“那忙点别的?” “忙什么?” “你说呢?宝贝。”顾禹谦勾下她睡衣肩带,吻上她侧颈。 黎知晚耳垂渐红:“你…伤好了吗?” “能做。”顾禹谦轻咬她耳垂:“不影响。” “……” 第255章 累到了? 凌晨四点多时,顾禹谦收拾了一下书房的办公桌和地板,拿着药朝卧室里走去。 两人都刚刚洗完澡,黎知晚穿着浴袍懒洋洋的趴在床上。 顾禹谦在床上坐下来:“累到了?” 黎知晚嗯了一声。 “你都没动,怎么累到了?”顾禹谦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黎知晚听完后羞得脸红,手朝后打了下他。 顾禹谦挨了那下后,轻轻握住她手腕,看着她手上的伤口,心疼的说:“以后别伤害自己了。” “好。”她乖乖应下。 顾禹谦用棉签沾上药,给她细心的涂抹着伤口。 黎知晚在他抹药的时候,给他详细讲了讲这次会议里看到的情况。 只是说到路阳时,突然有些沮丧起来:“路老师竟然也去了,我都没想到。” “而且我听到他叫程弘昌姨夫。”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这些事情。” 顾禹谦正在给她涂小拇指的伤口,似是并不意外:“晚晚,路阳跟你说过他母亲的事吗?” 黎知晚纳闷道:“没有,他跟我说这个干嘛。” 顾禹谦抹药的动作一顿:“他母亲就是你硕士期间的第一任导师,杨姝。” “什么?”黎知晚惊讶从床上坐起来:“杨老师是路老师的母亲?” “所以杨老师口里那个三十多岁,学识渊博,但不婚主义的儿子,竟然是路老师?” “嗯。”顾禹谦低头给她抹药:“我猜他不愿意告诉你,是怕你觉得他是有意的。” 黎知晚纳闷道:“什么意思?” “晚晚。”顾禹谦将棉签放在床头柜上,摸了摸她的脸,无奈的笑笑:“你真的对感情很迟钝。” “不过对你来说,迟钝点也是好事,少了很多心里负担。” “你其他事情都这么聪明,感情方面笨点就笨点吧。” 黎知晚蹙眉看他,不怎么听懂他的话。 顾禹谦一笑:“你真想知道?” “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顾禹谦轻声说:“路阳喜欢你。” 黎知晚拍了下他的手,语气很严肃:“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顾禹谦顺势握上她的手腕:“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想单独约你吃饭,这不是一个正常老师应该做的事情。” “他那个时候还说,以后你们一定会在京北遇见。” “果然他读博回国后,在清大和航大任教各一年,等他母亲杨姝退休后,被调到京大,成了你的导师。” “他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也的确算个君子。” “起码在你们师生关系期间,他虽然对你照顾有加,但没有失过分寸。” 黎知晚听到这里,依旧觉得是他想多了,解释道:“顾禹谦,可是我跟路老师的相处,就是师生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逾矩。” “这些我都知道。”顾禹谦看着她,停顿了一下,才说:“但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你生病住院后,他给我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叮嘱我好好照顾你。” “而第二次,是他按耐不住心思,直接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跟他说情侣,他当时愣了很久,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跟我说,说我很幸运,能得到你的喜欢。” “晚晚,他当时的语气,绝对不是一个老师应该有的语气。” 黎知晚一怔:“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顾禹谦:“跟你说,不仅会让你徒增压力,还会让你在面对路阳时尴尬。” “况且路阳肯定不想让你知道。” “他确实是一个好老师,但不应该对学生产生除了师生情之外的感情。” “无论这种感情纯不纯粹,都不应该。” “他的年龄,阅历,学识,社会地位,人情世故等等这些,都远高于你,这种感情是不对等的。” 黎知晚认真听完他的话,然后低了下头,低声说:“…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过路阳对她是这种感情。 顾禹谦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 “他喜不喜欢你,都是他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知晚抬起头看他:“不知道…路老师和程弘昌那些事有关系吗?” “还有陈季川的亲哥哥,陈季铭也去了。” 顾禹谦叹声道:“和他们应该都没什么关系,陈家这些年一直在观望,大概率没有参与。” “我查过路阳这个人,底子还是很干净的,私下淡泊名利,无意与人相争。” “嗯。”黎知晚问他:“这次江城市警厅能查出来什么吗?” 顾禹谦揽着她躺在床上:“肯定查不出来。” “江城是程弘昌说了算,借着赌博的名义查,那些人非富即贵,谁敢查他们?” “而且姑父位高权重,更是没人敢查他。” “嗯。”黎知晚靠在他怀里:“但愿我交给顾叔叔的东西能有用。” 那对耳饰,顾禹谦已经连夜安排罗均开车回京北,交给了顾明政。 顾禹谦侧身抱着她:“别担心这些了。” “后续的事情我会跟我爸沟通的。” 他说着低头吻了吻黎知晚的额头:“最主要的是保护你的安全,懂么?” 黎知晚:“好。” 顾禹谦关掉了床头的夜灯:“宝宝,快睡觉吧。” 第256章 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次日下午,她和顾禹谦离开了江城。 离开江城的那天,国内媒体报道闻平渊正式代理了顾明政之职,而传言程弘昌亦有望升到京北来。 顾家身陷囹圄之时,闻沈程三大家族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所有人都在传顾家大势已去,倒台是必然之事。 就连黎知晚回到报社后,茶水间里的同事都在窃窃私语。 “诶,你听说了吗?顾氏应该快撑不下去了,就连顾总他爸都出事了,被带走了。” “真的假的?顾氏集团那么大的企业,不可能说倒就倒吧?” “真的,骗你干嘛,我一个在顾氏上班的姐妹说,最近事态严重,其他企业频频发难。顾氏总部的所有员工都在加班,连轴转,就连顾禹谦都带伤上班。” “我的天,这么严重?” 那个同事倒了一杯热咖啡,朝门外小心的看了一眼:“咱们那位黎记者怕是以后没人护了。” “齐主编处处向着她,每次开会都把她夸上天,报社的酒局一次都不用她去,我看没了顾禹谦后,以后谁还能护着她?” 另一位同事有点听不下去这些话:“主编夸她,是因为她确实做的好,又不是因为顾总的保护。” “切,你懂什么?”那位同事放下咖啡:“要不是顾总,齐主编怎么可能那样舔着她?” 那天黎知晚走近茶水间时,就听到她这句话,冷漠的扫了一眼她,走去接了一杯热水。 那几人不敢继续说,端着咖啡走了出去。 师弟项彦笑着走过去:“是她们口不择言,师姐别介意。” 黎知晚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接完水后,坐回工位上,给顾禹谦发了条微信。 那边很快回她【宝宝,我晚上要开个会,应该会回来的很晚,我让你罗均送你回去。】 黎知晚回他【没事,你注意身体。】 【好,放心。】 她按灭手机后,楚菁突然打过来电话。 黎知晚接起后,就听到她说:“晚晚,我这两天闭关写论文,让小橘再陪我几天好不好?” “好。”黎知晚笑了笑:“我还怕它打扰你呢。” 楚菁:“怎么会,我超爱猫猫的。” “嗯。” “那个……”楚菁踌躇的说:“最近网上一直传言顾家出事了,你还好吧?” 黎知晚轻声说:“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楚菁猜到她不愿意多说,便说道:“那好,要是你需要我陪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emo。” 黎知晚笑了一声:“我明白菁菁。” “你忙论文,有事我会跟你说的。” 楚菁:“好,那我挂了,小橘我会帮你照看好的,放心。” “嗯。” * 江城那场会议召开后的第三天,沈彬被沈成焱叫回来。 那天下着夜雨,沈彬回到沈家老宅时,中式长廊外是沉沉雨幕。 他刚进到书房里时,沈成焱的茶杯就朝他脸上扔来。 他稍侧了下身,才躲过那杯热茶,面不改色的唤了一声:“爸。” 沈成焱指着他:“我不叫你,你从江城不回来是吗?” 沈彬走过去:“去都去了,顺便看了看那边分公司的管理,耽搁了些时间,这也值得您发这么大火?” “我说的是这个吗?”沈成焱怒声道:“你把黎知晚带去会议,是找死吗?” 沈彬佯装一怔:“黎知晚?你是说谦哥的女朋友?” “她也去参加那个会议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成焱气的脸都红了:“你小子还跟我装傻。” “她冒充陆元笙的身份进去的,你能不知道?” “啊?”沈彬看向他:“她戴着面具,手上又有烧伤,我以为那真是元笙姐。” “难道她不是?” 沈成焱:“在你爸面前装,找打是不是?” 沈彬气定神闲的坐在他对面:“我真不知道。” “爸,她真是黎知晚啊?” 沈成焱被他气的冷笑了一声,压着一肚子火坐下来:“昨天闻平渊给我打电话,整整十分钟都在说我教子无方,说再有下次,就别怪他不念情分。” 沈彬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怎么个不念情分?” “把我弄死么?” 沈成焱叹了一口气:“那他也不敢,无非就是打电话来,让我管管你,别再坏他的事。” 沈彬没应声,而是说:“他怎么知道那天去的是黎知晚?” “我怎么知道。”沈成焱揉了揉眉心:“他们第二次开会的内容被带出去了,估计现在已经在顾明政手里了。” “黎知晚不能留了,得赶紧除了。” “再不除,恐生变故。” 沈彬神情一变:“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得除了黎知晚?” “你们争你们的,她一个女孩,能碍着你们什么事?” “就她手里那点证据,掀不起任何波澜,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她呢?” “你懂什么?”沈成焱大力拍了下桌子:“她当然掀不起波澜,但顾明政在背后推着她,你看不出来吗?” “顾明政太聪明了,根本没人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所以必须把他能用的棋子全都除掉,我们才能安然无恙。” 沈彬站起身,手撑着桌子:“爸,如果我安然无恙的代价,是要她死,我不同意。” “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包括您。” 第257章 我不结婚。 沈成焱闻言,神情骤然一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作为沈家未来的掌权人,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沈彬坐了下来,没回答他的话。 沈成焱看着他,压了些脾气,尽量语重心长的教育他:“儿子,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心慈手软的人成不了事。” “况且,无论你对黎知晚有多深的感情,她都是顾禹谦的女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向着顾家的。” “她存在一天,就有可能生出很多是非来。” “所以我们不能心软。” “爸。”沈彬缓缓道:“我没办法不心软。” “我也知道在我心里,家族利益应该高于一切,我不应该被私情左右。” “我们与闻程两家的所有合作,我都愿意配合,但唯独黎知晚的事情不行。” 沈成焱闻言,凝视着他:“我本来以为七年前的感情,你早都放下了才对。” 毕竟这些年沈彬的花边绯闻满天飞,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长情的人。 沈彬的声音很轻:“爸,我求您,放过她好不好?” “黎知晚这些年过的…真的很可怜,如今好不容易能和谦哥安稳的生活,别再伤害她了。” “顾叔叔被撤职,闻平渊已经顺理成章的坐到了想坐的位置,过几个月程弘昌就会升到京北来。” “顾氏集团撑不了几个月,便会被各大家族争相分割。” “在这场谋划里,我们三家受益最大,以后沈家不再会被掣肘。” “既然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何必再伤害黎知晚?” 沈成焱耐心的听完他的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风雨摧折的花草:“儿子,你看看这外面的花草,若是不将其连根拔掉,来年必定生长茂盛。” “顾家这棵大树,倘若给他一线生机,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明白吗?” 沈彬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我明白。” 隔了很久,他看着窗外风雨,兀自问:“爸,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年少时救过顾叔叔一次。” 沈成焱一怔,似是回忆起了年少的事。 那时候他们几个还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有一次顾老爷子的仇家为了报复,竟派人持刀捅向顾明政。 在争斗过程中,沈成焱毫不犹豫的替他挡了一刀,那个刀疤至今还留在上臂。 沈成焱隔着衣服,摸了摸上臂伤口的位置:“提这个做什么?” 沈彬看着他的背影:“没什么,只是感慨。” 年少时誓死相护的朋友,也能在岁月的磨砺中变为仇敌。 沈成焱在那晚夜雨里,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叹了一口气说道:“黎知晚留下终究是个祸害,即使我不动手,闻平渊和程弘昌都会动手。” “闻平渊坐的越高,越担忧清誉受损。” 沈彬嗯了一声:“他既然知道清誉重要,当年为什么要婚内出轨?” 沈成焱转身看他,说:“他也是被人摆了一道。” 沈彬冷笑了一声:“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找理由。” 沈成焱:“现在说这些没用。” 窗外的雨愈来愈大,他将窗子关上,坐了回去,看着沈彬说道:“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以后做事能顾全大局,别总是心软。” 沈彬走了过去:“那我也跟您说,动谁都不能动黎知晚。” 沈成焱不想跟他继续争辩这个,直说:“又不是你爸我动手,你跟我说没用。” “她的事你以后少插手,安心学着接管家里。” 他说完后,沈彬拿起桌上的手机,扭头就走。 “你干什么去?”沈成焱喊他:“回来。” 沈彬定住脚步:“干什么?” 沈成焱:“还有个事跟你说。” “什么?” “你都二十六了,也该想想结婚的事了,最近你妈妈给你相看了几个姑娘,没事了多接触接触。” 沈彬冷声回他:“我不结婚。” “而且爸,我今年二十五,二十六生日还差半年多呢。” 沈成焱笑了下:“我二十五岁时,你都三岁了。” “你现在二十五岁还没结婚?” “咋了?”沈彬一脸不耐烦:“二十五岁不结婚要入刑么?” 沈成焱:“我跟你说正事,不要跟我耍贫嘴。” 沈彬:“我也跟您说正事。” “我不结婚,杀了我都不结。” 沈成焱走上前,用力拍了下他的头:“必须结婚,找个世家千金好好过日子。” “你不结婚,以后怎么生孩子?家里这么大产业往后交到谁手里?” 沈彬无语的抚了下眉骨:“我不会生孩子,要不您教教我?”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后,沈成焱气的脸色骤变。 沈彬在他再次抽自己时,快步溜走了。 * 三月中旬的深夜,京北城夜雨绵绵,整座城市被雨幕覆盖。 凌晨时,顾禹谦还没回到圣和苑,黎知晚瞒着他,开着车去了顾氏集团。 矗立在商业中心的集团大厦,只有顶层的灯光是亮着的。 黎知晚将车停好,打着伞走了进去。 她乘着电梯到达最高层时,顾禹谦并不知道她会过来,总裁办公室里的烟味很重。 他正坐在办公椅上看文件,指尖夹着烟,眉头紧蹙。 她进门时,顾禹谦以为是罗均进来了,没抬头说:“不是让你下班么?” 黎知晚轻声开口:“我来陪陪你。” 顾禹谦闻言抬起头,顺手把烟按灭,站起身朝她走:“晚晚,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想来看看你。”黎知晚牵住他的手:“还在忙吗?” “嗯,看一些文件。”顾禹谦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揽着她肩膀说:“回家吧。” “好。” 顾禹谦关上办公室的灯,揽着她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是他开的车,黎知晚坐在副驾驶上,轻声说:“顾禹谦,你是不是压力很大?” 顾禹谦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没有,别担心。” “你撒谎。”黎知晚侧头看他侧颜:“你以前不会抽这么多烟的。” “对不起晚晚,我确实不应该抽那么多烟。”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来。 他握住黎知晚的手:“今天集团例会,我处理了内奸,换了好几个高层领导。” “但之前的损失已经难以挽回,顾氏仍旧步履维艰,要真正度过这次危机,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能不能平稳度过,也很难说。” 黎知晚听完的话,回握住他的手:“等顾叔叔那边查清楚了,顾氏的境遇应该就会好转。” 顾禹谦嗯了一声:“会好的,别担心。” “我爸这两天联系过你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没有。” 自上次之后顾明政,一直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派人过来和她接触。 “嗯。”顾禹谦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晚晚,我爸这人心思重,跟我爷爷一个性子,很难能看清他在想什么。” 第258章 矫情。 “上次我和他聊了很久,很多事情他连我都瞒着。” “但我猜,他应该就是想用你来逼姑父犯错,所以把你送到那次会议。” “他想利用你来当切入口,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和我爸接触,我担心他真的为了大局牺牲你。” 黎知晚没应声,反而说道:“我会注意安全的,而且我真的很想查清楚秋雨的事。” “况且这次顾家蒙难,我若是能帮上忙,不也是好事吗?” 恰逢绿灯,顾禹谦发动车子,视线落在前方路况,沉声说:“晚晚,你不需要牺牲自己,来为顾家铺路。” “我爸和闻平渊他们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争权夺利,和你无关。即使没有你,也会有今日的局面。” “而俞秋雨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我不想让你卷进这些权势纷争里。” 车内灯光昏黄,窗外是渐渐远去的街景,黎知晚安静的听完他的话,声音很温柔:“可是已经卷进来了。” “顾禹谦,我保证,以后出现任何情况,我都会尽量保护自己的安全,不会莽撞的,你别担心啦。” 顾禹谦叹了一口气,右手凑过去捏她耳朵,很是无奈道:“好。” “但以后你做任何事,都必须和我商量,能保证么?” 黎知晚笑着乖乖答应,举着三指说:“我保证。” 顾禹谦也跟着她笑了笑。 * 三月那场春雨还没结束时,沈彬找上了周庭。 在一场春雨深夜,将他堵在了实验大楼门外。 沈彬唇上含着一根烟,靠在车门上:“周董,别来无恙。” 章鸣看着他,踌躇的问周庭:“周董,这……” 周庭看了沈彬一眼,跟他说:“你先回去。” “好的周董。” 等章鸣的车开走后,周庭拿着一把黑伞走过去:“找我有事?” 沈彬走近他,自来熟似的揽着他的肩:“走,陪我喝一杯。” 周庭一脸不耐的拿开他的手:“我们很熟吗?” “是不怎么熟。”沈彬重新揽上他肩膀:“多喝几杯,不就熟了。” 周庭再次推开他:“你有病是不是?” “有事就说清楚,没事的话,别耽搁我时间。” 沈彬扯过他的伞扔在车后座,拉开车门:“上车。” “真有事,关于黎知晚的,你去不去?”他补充道。 周庭听到他说黎知晚,二话不说就上了车。 沈彬绕到驾驶座,上车后系上安全带:“坐稳了。” 一路上车子都开的飞速,周庭拉着扶手:“你开慢点。” 沈彬侧头睨他一眼:“矫情。” “……”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到郊区的一片湖旁边,沈彬下车后,打开后备箱拿了几瓶酒扔给他。 周庭接了,但没打开酒瓶,放在地上:“来这干什么?” 沈彬打开酒,浅尝了一口:“周庭,这儿安静,附近也没人,把你带这来,就是想跟你说些敞亮话。” 周庭靠在车身:“什么话?” 沈彬望着盈盈湖面:“俞秋雨是你帮着程弘昌杀的,对么?” 周庭目光一滞:“沈总,这点酒就把你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沈彬一笑,侧头看向他:“周庭,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你真以为你做的滴水不漏?” “我告诉你,宋婉是我安排在他身边的,他的一举一动,我比谁都清楚。” “元旦节,你派了章鸣去送了他一支药剂,然后俞秋雨就跳江了,尸检竟然一切正常,只显示了抑郁症的药品残留。” “周庭,你手段可以啊?不动声色把俞秋雨做成了跳江自杀?” 周庭听完他的话,低头笑了笑,复而抬起头看他:“沈彬,这点证据就想证明我杀了俞秋雨,怎么,你是为她鸣不平,要告我吗?” 沈彬冷笑一声:“我告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再为程弘昌做事了。” 第259章 我想看他疯起来。 周庭和他对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彬稍作停顿,才继续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程弘昌下一步就是要除了黎知晚,他或许会找你帮忙。” 周庭听完后,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沈彬看到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问道:“他已经找过你了?” “还没有。”周庭眸色幽深,但唇上却带着一点笑意:“你来找我,就是跟我说这个?” “这么耐不住性子?这不像你啊,沈彬。” 沈彬淡淡的笑了笑:“我是希望周董能悬崖勒马,不要助纣为虐。” “悬崖勒马?”周庭笑了几声:“我话你应该说给自己听吧。” “如今顾家和闻沈程三家势不两立,你却在背后帮黎知晚。明知道她冒充陆元笙的身份参加会议,依旧不管不顾的把她带了进去。” “现在二次会议的内容被她带了出去,顾明政估计很快就会借题发挥,揪着错处整治闻平渊。” “她要是没有去成会议,反而还不会有什么事。现在她去了,已经陷入众矢之的,所有人都能猜出顾明政要利用她,那些人肯定不会留她。” “要不是顾禹谦保护得好,晚晚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沈彬,你做事情能不能动点脑子?” 沈彬听完他的话,浅喝了一口酒说:“那黎知晚想进去,就让她进去呗。” “她做那么多努力,去都去了,让那些人把她拦在门外吗?” “拦在门外,也得查她,到时候还是危险,倒不如让她进去。” 周庭冷笑一声:“你这么为晚晚着想?你兄弟顾禹谦知道吗?” 沈彬脸色渐沉:“别扯这个。” 两人各自沉默了几秒,周庭率先打破沉默:“没什么事,我走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沈彬唤住他。 周庭回头:“还有事?” 沈彬:“你知道为什么闻平渊一直想找机会除了黎知晚么?” 周庭平静的说:“因为晚晚是他私生女。” “你怎么知道?”沈彬有些惊讶的开口:“程弘昌告诉你的?” 周庭:“算是吧。” 沈彬嗯了一声,没多问什么,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才说:“那他有跟你说黎知晚…七年前被性侵的事件吗?” “就是七年前七夕节那晚。” 周庭神情骤然一变,双手都开始颤抖:“你…你说什么?” 沈彬声音很沉:“我说…七年前七夕节那天黎知晚出事了。” 接下来几分钟里,他避重就轻的讲了当年的事,想借此来刺激周庭。 短短几分钟里,沈彬看着眼前男人逐渐猩红的双眼,颤抖的神情。 果然,周庭的情绪撑不了多久,就直接将他按在车身上:“沈彬,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彬看着近乎崩溃的他,戏谑的说:“猜的。” “黎知晚当年被轮奸,程弘昌和闻平渊当年也差点取了她性命,你现在还要帮着他们伤害黎知晚吗?” “周庭,你不是爱她吗?” 周庭放下手来,声音满是颤意问他:“晚晚真的被……” 沈彬理了理衬衣领口,欺骗他:“真的。” “不信的话,你找人去查。” 那晚,沈彬后面说了什么,周庭再也没听下去一个字,失魂落魄的独自离开。 映入在他脑海里的,是七年前晕倒在周家别墅门口的黎知晚。 那时的周庭,真的以为她那一身伤痕,是被黎术打的。 却不曾想,她会经历那些痛苦的事。 而这些年无论多痛苦,黎知晚都没有和他说起这件事。 那夜,周庭离开郊区不久后,胡煜来接沈彬。 他看着坐在后座一身醉意的沈彬:“沈总,您怎么喝这么多酒?” 沈彬靠在椅背上,抬手抚了抚眉骨,没说话。 胡煜在驾驶座开着车,跟他详细介绍了几位明天要约他的合作方。 沈彬听完后,依旧沉默着。 胡煜唤了他一声:“沈总。” 沈彬回过神来,在车内昏黄的灯光里看自己的双手,声音又低又轻:“你说周庭疯起来会是什么样?” 胡煜一愣,然后回答他:“不知道,但周董那么冷静的人,应该不会真的发疯。” 沈彬笑意极淡:“我倒是挺想看他疯起来的,多有意思。” 胡煜不敢说话,专心的开着车。 * 后半夜,那场春雨自昏沉天际蔓延而下,黎知晚被雨声吵醒,站起身关上了窗户。 顾禹谦去了海城出差,圣和苑只留下了她和外面的保镖。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继续睡觉时,圣和苑外有车驶来。 车灯很亮,照亮了雨夜。 她以为是顾禹谦回来了,穿了件外套朝楼下走。 却没想到,来的人是周庭。 驻守的保镖将他拦下,黎知晚站在长廊上,和他遥遥相望。 那天的周庭很不正常,身上全被雨水浸湿,却挣扎着非要见她。 但黎知晚一点情面都不留,转头就要迈步离开。 他在身后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晚晚。” 那声音太过悲戚,在她心里重重敲了一响,促使她停下了脚步。 她再次转身时,能看到周庭脸上模糊的泪水。 十七岁前风光无限的少年,如今早已面目全非,腐朽不堪。 黎知晚从保镖手里接过伞,为他撑起了伞,两人同在一片伞下。 她仰头直视周庭通红的眼眶:“找我什么事?” 周庭本能的张开双臂,想抱抱她。 黎知晚却后退了一步,冷漠的出声:“别抱我。” 周庭闻言,停在半空的手臂慢慢垂下来:“晚晚……” 他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却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黎知晚对他早已没有半点感情,说出的话一次比一次冷漠:“以后别叫我晚晚,我恶心。” “…对不起。”周庭心里疼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说:“你七年前…七夕节那天在哪儿?” 黎知晚见他突然提及这件事,本能的神情呆滞,握着伞柄的手微抖起来:“谁…跟你说的这个事?” 周庭看着她的反应,更加确信了沈彬的话,仰头抹去脸上的泪,才低头看她:“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黎知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再次有理由羞辱我吗?” “我高中时,骂我下贱…骂我荡妇,骚货的人还少吗?” 周庭嗓音里满是哽咽:“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对不起。” 黎知晚很平静的说:“周庭,你的道歉我听过很多遍了,不想再听了。” 周庭整个胸腔都在泛疼,除了不停的道歉后,还跟她说:“…晚晚,别害怕,我会让当年的人都付出代价。”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看他:“你想干什么?” 周庭在她问出声后,摸了下她的脸,后退到雨幕里,远远看着撑伞的她:“你以后不用怕任何人了。” 他说完后,就慢慢从黎知晚的视野里消失。 第260章 往前走,别回头。 四月初时,京北东郊举行了商业新闻发布会,原定由顾氏集团主导的东郊项目早已易主。 那天的新闻发布会,成为沈氏正式进入房地产行业的号角。 当日除了顾禹谦,几乎所有集团的管理者都受邀参加了这场发布会。 各大媒体记者纷纷翘首以盼。 黎知晚和项彦拿着摄像机在门口记录。 初春的京北城气候适宜,带着雨后的潮湿。 黎知晚接到许芷晴的电话时,当红花旦正挽着沈彬入场,周围萦绕着摄像机拍摄的声音。 她接起电话,弯腰看项彦正在拍摄的照片。 四周实在喧闹,她听不清许芷晴的话,只好说:“我在东郊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结束了给你回电话。” 那边的许芷晴听完了她的话,声音大了一点:“好,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过几天过生日,想约你和菁菁出来玩,那你先忙吧。” 她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日恰巧是宋婉参与拍摄宣传广告的日期,她挂完电话,往宋婉的工作间走。 谁料她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里面传来宋婉刻薄的嗓音。 “黎知晚得意不了多久了,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做成意外死亡事故,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许芷晴闻言面色骤变,脚步停在了门口。 听到她的助理付园继续说:“婉婉姐,你怎么知道?” 宋婉一边检查脸上的妆容,一边说:“我前天晚上听姓程的说的,他跟人打电话,说要趁乱把她除掉。” 付园一惊:“他为什么非要除掉黎知晚?” 宋婉照着镜子画睫毛,随口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挺复杂的。” “我听他说,好像是和顾禹谦他爸有关,说什么棋子什么,说留着她就是个祸患。” 付园懵懵的嗯了一声。 工作间里,两人的聊天停止后,许芷晴的腿都开始发软,稳定了几秒情绪后,蹑手蹑脚的离开工作间门口。 她站到楼梯间,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快速给黎知晚拨去了电话。 但黎知晚那边一直没接她的电话。 她打了两次,就没再继续打,反而是打给了顾禹谦。 他的私人电话,还是去年黎知晚住院时,她为了方便问黎知晚的情况,存下来的。 顾禹谦接到她的电话时正在开会,看到是她的来电,犹豫了一秒,还是接起来,很客气的问:“有事吗?” 许芷晴直入主题:“我刚才不小心在宋婉那听到,她说有人要害知晚,还说是姓程,具体名字她没说。” “她说姓程的要最近趁乱除了她,我打知晚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就打给了你。” 会议上,顾禹谦听完她的话,当即起身示意停止会议,拿起西装外套快步往外面走。 他挂了许芷晴的电话后,去打黎知晚的电话,也是没打通。 打了好几次,那边回了他一条微信【在采访,看不了手机,待会儿回你。】 顾禹谦快速回她微信【保镖都在你附近,自己别乱跑,我来接你。】 黎知晚看了消息后,放下手机,继续记录采访内容。 身旁的项彦在摄影取景。 东郊发布会现场人山人海,前方高台上坐着沈彬,主持人拿着话筒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回答的游刃有余。 面对各个媒体记者的重重盘问,他谈了几点未来沈氏在房地产行业的投资意向。 黎知晚隔着人群,远远望着他时,只觉得他无比陌生。 那个众人眼里风流成性,纨绔浪荡的沈家小公子,实则杀伐果断,运筹帷幄。 沈彬看到她的目光时,坦荡的和她对视,眉眼漾着一抹笑意。 黎知晚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看项彦拍的照片。 发布会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后,黎知晚记录完了重点的内容,收拾好记录本和录音笔放回包里。 她转身准备离开拥挤的人群时,发布会西侧突然冒出浓烈的烟雾。 有工作人员大声喊:“着火了!” 刹那间,人群蜂蛹乱蹿,到处都是凄喊声,短短几秒里,现场秩序混乱不堪。 她和项彦也被人流冲散。 偌大的发布会现场烟雾肆起,火势飞速蔓延。 黎知晚被两名保镖从地上扶起来。 保镖保护着她往外面走时,迎面冲来了十几位穿着工作制服的男人。 眼神交锋的刹那,双方就打了起来。 那些人招招致命,且人数越来越多,保镖保护着她往正门出口走。 但刚走到出口处,就发现门被紧紧关闭。 吊顶烟雾弥漫,火势没有停止的趋势。 保镖带着她往另一个出口跑,但对方人数太多,明显经过特殊的训练,出手招式狠辣至极。 其中两个保镖掩护着她往后撤,另外一些保镖留下来应付他们。 但没一会儿,那些保镖便负伤倒地。 护着黎知晚的两位贴身保镖十分尽责,那些人冲上来时,不顾生死的挡在她身前。 直到他们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时,仍旧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着侧门:“黎小姐……往前跑,别回头。” 黎知晚擦了下脸上的泪,在他们拼尽全力拖延时间的时刻,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侧门跑。 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那些人。 早已撤出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沈彬,问手下的工作人员:“看到黎知晚了么?” 工作人员还没从失火的惊慌中缓过来:“…没看到。” 沈彬顿感不妙,望着起火的大楼:“快联系消防队。” “沈总,我们已经联系过了,马上就会赶到。” 沈彬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开着车将被关闭的正门撞开,下车就往里面走。 刚才举办发布会的一楼大厅里浓烟滚滚,只能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 他俯身看了看地上的血,脸色一变,朝四周看去。 却根本找不到黎知晚的身影。 那日,顾禹谦和许芷晴比消防队来的还要早,楼里的大部分民众已经安全撤离。 可拥挤的人群里,根本没有黎知晚的影子。 顾禹谦仰头看了看被烈火燃烧的大楼,跟许芷晴说:“你在外面待着,我进去看看。” 他说完后,就快步朝楼里跑去。 许芷晴在外面没等几秒,实在心里不安,担心黎知晚出事,也跟着跑了进去。 他们三个人在不同的楼层里找黎知晚,竟一无所获。 只见火势越来越猛,许芷晴仰头时,看到了沈彬的背影。 她咳嗽着喊了他一声。 沈彬看到她时一怔,下楼站在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许芷晴的眼睛被烟熏的通红:“我担心知晚,进来看看。” “找到她了吗?” 沈彬面色焦灼:“没有。” 顾禹谦从一楼上来,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走了过去。 他看着沈彬,语气很急:“看到晚晚了么?” “没有。”沈彬看了看西侧愈来愈大的火:“我刚看到那边地上有汽油,应该是有人刻意纵火。” 顾禹谦:“我也看到了。” 他说完后拍了下沈彬的肩:“你带着许芷晴出去。” 火势越烧越猛,再留下去,都会有危险。 他说完后,没有逗留一秒,快步往楼上走。 但他们两个人依旧没有离开,跟着他一起寻找黎知晚。 大楼外,有民众开着直播,东郊建设大楼突然起火的消息迅速传播,遮都遮不住。 消防队赶到后,飞速展开了救援活动,楼外铺好了救生气垫。 可烈火成燎原之势,短时间内难以扑灭。 周庭听闻消息赶到后,东郊大楼的火势已经极其恐怖。 他看着手机里变的越来越红的小点,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楼里。 跑到四楼时,看到了正在找黎知晚的三人。 他们三个人看到周庭的一瞬间,都怔愣了一瞬。 周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红点,冷漠的说:“想找到晚晚,跟我走。” 第261章 不想留你一个人。 傍晚的京北红霞漫天,东郊大楼燃起的浓烟直冲云霄。 黎知晚使出全力往前跑,不知道跑到了哪层楼梯间,身上到处都是磕碰的伤痕,烟雾呛的她近乎睁不开眼。 却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前跑。 几乎所有的保镖全部倒下,没有一个人能保护她。 黎知晚被堵在靠近顶层天台的楼梯间,眼前一群男人凶神恶煞,手臂腱子肉贲起。 为首的男人连手里的匕首都懒得用,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 她拼尽全力伸手扳男人的小拇指,试图以此来让他松力。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男人唇角勾起恶劣的笑,单手锢着她的脖子,轻松举起她抵在墙上,看着她死前的挣扎。 “长这么漂亮,要不是接到任务,让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你,还真想上你。” 黎知晚还在用力板他的手,嗓音是挤着发出来的:“谁…派你们来的?” 男人像看猎物一般,笑得不屑:“你没资格知道,安心上路吧。” 他说完那句话后,再也不留余力,手上用了全力。 她晕死的前一秒,周庭带着他们三个及时赶到。 顾禹谦的速度最快,冲上来直接将掐她的男人踹下楼。 “晚晚!”顾禹谦抱住晕倒的她,伸手轻抚她侧脸。 黎知晚猛烈的咳嗽起来,窒息感导致她眼前都是黑的。 沈彬和许芷晴蹲下身看她。 许芷晴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脚上的血,嗓音哽咽:“…晚晚,还好吗?” 黎知晚晃了几下头,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咳着说:“没…没事。” 周庭拦着那群准备灭口的男人,厉声道:“都别说了,赶紧带着晚晚走。” 烈火肆意的燃烧着,烟雾越来越大,再留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大楼里面。 他刚说完,楼梯间下层围堵着十几位手持刀棍的男人。 他们拿着刀棍指着他:“今天都别想走!” “要么留下黎知晚,要么都死在这里!”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除掉黎知晚,任务若完成不了,回去也是死。 沈彬站起身:“谦哥,你带着黎知晚先走。” 顾禹谦抱起她,火势和这些人根本不给他们犹豫的时间,拿着棍棒就冲了上来。 沈彬抗在前面:“快走啊。” “周庭,你带着许芷晴撤,把她安全带出去。” 他们被逼到天台上,顾禹谦抱着黎知晚站在最后面,沈彬和周庭顶在前面。 但对面人多势众,又经过专业的训练,根本不是他们能反抗得了的。 沈彬和周庭渐渐的不敌对方,手臂上也中了几刀。 被团团围住时,顾禹谦踹开了几人,抱着黎知晚走到天台边缘,侧目望向高楼下搭起救生气垫。 即便怀中的黎知晚已经昏迷,但还是在她耳边说:“别怕。” 他说完后,沈彬看了他一眼,默契的拦住上前的几个男人,给了顾禹谦几秒时间。 在短短几秒里,顾禹谦抱着黎知晚,从万丈高楼一跃而下。 他们落在气垫上时,围观民众传来极大的惊呼声,救援队冲上来进行救助。 没一会儿,周庭也安全掉在了气垫上。 救援队把黎知晚抬上救护车,周庭快步走了过来:“晚晚怎么样?” 顾禹谦语气很沉:“医生说吸入烟雾过多,晕倒了。” 他仰头看着大楼的火势:“沈彬还没下来?” 周庭嗯了一声,并不关心沈彬的安危,朝着黎知晚所在的救护车走。 顾禹谦回头看他:“你照看晚晚,我去看看沈彬。” 话音刚落,周庭就看到再次冲进大楼里的顾禹谦。 由于各楼层许多地方被人恶意倒了汽油,尽管救援队极力救援,但大火依旧没有熄灭的趋势。 沈彬和许芷晴被那些人从天台逼到四层,失去了从天台跳下气垫的逃生渠道。 沈彬拉着她的手腕,手臂上是蜿蜒的血口:“刚为什么不走?” 许芷晴被烟雾呛到嗓子极为疼痛,但仍旧撑着开口:“…我不想留你一个人。” 她说这句话时,沈彬看向她通红的眼睛:“你傻不傻?” “死在这里怎么办?”他问。 许芷晴眼睛里泪盈盈的:“…那也不让你一个人。” 沈彬闻言一怔。 而围着他们的那群男人,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只想着既然任务已经失败,不如同归于尽。 那些人再次拿着刀棍扑上来时,沈彬用力将许芷晴推远,独自搏斗。 高楼吊顶被火烧的慢慢脱落。 有人自身后拿刀捅向沈彬后背,许芷晴跑过去扑在地上,拉住那人小腿。 沈彬躲避了一下,从地上拉起她。 他们被逼至角落的时候,沈彬突然轻声开口,像是知道难逃一劫,轻声开口:“许芷晴,其实…挺对不起你的。” 许芷晴闻言和他对视。 两人无声的对望了几秒,高楼吊顶天花板自上掉落。 很多时候,人面对突发事件时,往往是无能为力的。 就像此刻,巨大的吊顶落下,即使两个人都想推远对方,但仍旧无可奈何。 吊顶砸下来时,他们无一人幸免。 许芷晴头部着地,一瞬间就被砸晕了过去。 沈彬两条腿都被吊顶压住,晕倒前唤了一声许芷晴的名字。 顾禹谦赶到四层时,漫天火势几乎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俯身寻找沈彬的身影。 等他找到沈彬时,才发现他的双腿被压在重物下。 顾禹谦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彬子。” 唤了好几声后,便迅速使力掀开重物,手臂上满是用力而显现出的青筋。 等他将重物移开后,沈彬清醒了几秒,隔着重重烟雾看清了顾禹谦的脸后,哑声说:“别管我,快走。” 顾禹谦厉声道:“少废话,先活着出去再说。” 他蹲下身弯腰,拉着沈彬的手臂,把他稳稳的背到后背上,站起身朝楼下快步走。 沈彬半晕半醒的在他耳边问:“谦哥,黎知晚…安全了吗?” 顾禹谦眼前满是浓烟,没听清他的话,但猜到他问的什么,应声道:“晚晚安全了,放心。” 过了没几秒,沈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着后面:“许芷晴…还在里面,要救她。” 顾禹谦背着他,脚步丝毫没停留:“我知道,救援队已经过去了。” 直到听到周围救援队的脚步声时,沈彬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他伏在顾禹谦后背上,低声说:“…谢谢。” 顾禹谦声线低冷:“少说点话。” 第262章 她失明了。 黎知晚再次醒来时,是凌晨一点。 窗外夜风吹动枝桠,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她动了动手,能感受到手被人握着。 顾禹谦坐在床边看她,柔声说:“醒了?” “还有哪里难受吗?我叫医生来。” 黎知晚摇了摇头,除了还有些头痛外,没有其他不适。 “芷晴呢?她怎么样?”她记得晕倒前听到了许芷晴的声音。 顾禹谦轻抚她的脸,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只说:“还在做手术。” 黎知晚撑着身子坐起来:“她很严重吗?” 顾禹谦在她腰后垫了个枕头,说:“医生还没说。” 黎知晚看着他:“沈彬怎么样?” 她的语气很坦荡,但顾禹谦心里还是有一丝吃醋,没立即回答她的话。 隔了几秒才说:“他没什么大碍,就是腿有点骨折。” 他说话时,还不动声色卷起衬衣袖口,微扬了下手臂,露出小臂上一道包扎好的伤口。 那道伤口恰到好处的映入到黎知晚眼里。 她顿时心疼起来,握着他小臂看了看:“疼不疼?” 顾禹谦压低嗓音:“疼。” 黎知晚闻言,神情里满是心疼,却听到他说:“亲一下就不疼了。” “……” 正聊着,周庭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刚才他在病房外站了几分钟,听到黎知晚问了许芷晴和沈彬的情况,却始终没听到她问自己。 因此他进来后,语气非常不好的说:“有这打情骂俏的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顾氏的运营情况。” 顾禹谦和黎知晚十指相扣,望向他:“不劳周董费心了。” 周庭冷笑一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没说话。 等他坐去沙发上时,顾禹谦突然开口道:“周庭,你怎么会有晚晚的定位?” 他从下午看到周庭手机上显示的定位时,就一直心存疑虑。 不等他回答,黎知晚脸色微变,指缝里都渗出寒意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周庭:“你…在我这里装了定位?” 周庭眸色幽深,即使被拆穿,依旧面不改色的说:“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并不是想监视你。” “这次若是没有我的定位,根本没有人能找到你在哪。” “定位不是一件坏事,是我救了你,晚晚。”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手心兀自僵了一瞬。 顾禹谦先于她开口,嗓音凛然:“定位装在哪儿?” 周庭站起身,平静的说:“当然是手机,还能是哪里?” 他说完后,便快步离开了病房。 黎知晚却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脸色一霎那变得极为苍白。 顾禹谦以为她是在害怕,安抚她的情绪:“我安排人查一下你的手机,再重新换个手机,别怕。” “不是。”黎知晚喃喃道:“…他在撒谎。” “顾禹谦,周庭在撒谎。” 顾禹谦抚了抚她的脸,感受到她肌肤表面的战栗:“怎么了?” 黎知晚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手机早都不知道跑丢在哪里了。” “他的定位…如果是安装在手机里,你们是不可能找到我的,因为手机根本不在我身上。” 她说着开始检查身上的首饰,把项链和耳饰都摘下来,塞到顾禹谦手心里:“你让人查查,是不是装在这里面了?” 顾禹谦接过来,抱住了浑身发抖的她:“好,我让人去查,别害怕。” 黎知晚抱紧他,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因为她心里大概明白,项链耳饰她每天都会换,如果最后这里都没有安装定位的话。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周庭的定位装在了她的身上,而不是外在的工具。 过了没一会儿,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正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罗均走了进来:“顾总,沈总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他腿上的伤两到三个月左右就能完全康复。” 顾禹谦嗯了一声,将手里的项链和耳饰递给他:“查一查里面有没有安装东西。” 罗均:“好,我立刻派人去查。” “顾总,许小姐的父母已经赶到了医院,正在和她的主治医生交谈。” 顾禹谦嗯了一声。 黎知晚看向罗均:“芷晴情况怎么样?” 罗均看了顾禹谦一眼,回答的支支吾吾:“…医生还没详细说,我不太了解。” 黎知晚从他躲闪的目光中,猜到情况可能不容乐观。 便自顾自走下床,穿上鞋:“我去看看她。” 顾禹谦拿起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劝了一句:“要不明天再去看?” 黎知晚没听他的,迈步往外面走。 顾禹谦只好跟上她的脚步。 她走到手术室外时,看到了许芷晴父母憔悴佝偻的背影。 她走近后,刚好听到主治医生的最后几句话:“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病人很可能会失明,后续的治疗过程会非常漫长。” 黎知晚听到‘失明’两个字后,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许芷晴母亲哭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的耳朵里萦绕着那声声撕心裂肺的泣声,在泪水掉落之前,顾禹谦把她拉入怀中:“别难过,她的情况我跟国外权威医生了解过,不是完全无法复明。” “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手术成功的话,是有可能复明的。” 黎知晚的脑袋埋在他怀里,眼泪一点点浸湿他胸前衣襟。 那晚,不知道崩溃难过了多久,在病床上睡着前,顾禹谦还在细心的擦拭她脸上的泪,一遍遍的安抚她:“会有办法的。” “都会过去的。”他说。 可黎知晚明白,很多事情再也过不去了。 * 翌日一早,陈季川和陆元时连夜赶回国,先是小心翼翼的在病房里探望了一番黎知晚和顾禹谦后,又去了沈彬的病房。 沈彬刚醒来,麻药劲还没过,神态看着很是倦怠。 他躺在床上,侧头看到他俩进来,顺口就问:“看过黎知晚了么?她怎么样?” 陈季川吊儿郎当的坐在他床边,挑眉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遮掩了?” 沈彬懒得跟他争辩这些,只是问:“所以她人怎么样?” 陈季川:“她好着呢,没什么事,身上都是小伤。” 沈彬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陈季川看着他:“有谦哥照顾着她,你就放心吧。” “嗯。” 陆元时拉了个椅子,坐在他另一侧,声音意味不明的:“你光知道关心黎知晚,怎么不问问许芷晴怎么样?” 沈彬平声道:“她怎么样了?” 陈季川言简意赅:“瞎了。” 沈彬先是一愣,随即又说:“别开这种玩笑。” 陆元时唉了一声:“季川没开玩笑,她是真的失明了。” 第263章 她不漂亮了,我也喜欢。 沈彬闻言眸色稍黯,似是为了缓解心里突然涌起的那一丝丝钝痛感,隔了几秒才问:“…医生怎么说?” “有复明的希望么?”他问。 陈季川叹声说:“应该有希望,近些年人工角膜移植技术越来越成熟,即使找不到合适的角膜捐赠者,运气好的话,人工角膜手术或许也能成功。” 他说完后,见沈彬不说话,挑眉问:“心疼了?” 不等沈彬回答,另一侧的陆元时了然道:“我看他不是心疼,是愧疚。” 陈季川看向躺在床上的沈彬:“事已至此,你现在愧疚也没用,好好想着怎么补偿人家。” 沈彬声音很沉:“怎么补偿?她家又不缺钱。” “她家是不缺钱,但跟你比起来,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陈季川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顺带他出主意:“我看你不如多砸点钱,拿出半副身家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这事你们谁都没错,但毕竟人姑娘才二十多岁,现在出事失明了,不管如何,多少得负责,不然你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说是吧?” 沈彬没回答他的话,抬手抚了下眉骨,半晌后才说:“钱都不算事,问题是她肯定不要。” 陈季川:“那她想要啥?” 陆元时淡然一笑,替他应道:“想要爱呗,还能想要什么?” 陈季川:“不是吧?许芷晴到现在还这么执迷不悟?她难道不知道你喜欢黎知晚吗?” 陆元时:“参考一下你对闻玥姐,就明白了。” “得。”陈季川:“别提我的事,提了我心塞。” 陆元时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看沈彬:“你准备怎么办?以身相许么?” “我又没疯。”沈彬怅然道:“不喜欢却在一起,对我们都不公平。” “我去。”陈季川声音大了很多:“你还不够疯?” “你都喜欢黎知晚了,我以为你早都疯了。” “彬子,不是我说你,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黎知晚?现在倒好,弄的兄弟不是兄弟的,关系别扭不别扭,我看着都难受。” “你喜欢她啥?漂亮么?” 沈彬平静的说:“不知道。” “但即使她不漂亮了,我也喜欢。” 陈季川听完站起身,低骂了一句,才无奈的说道:“我真的服了。” “那谦哥以后和黎知晚肯定是要结婚的,你怎么办?你守寡啊?” “嗯。”沈彬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反正我又不结婚。” 陆元时翘着的腿放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你对感情是最清醒的,没想到你陷的最深。” 陈季川还想劝些什么,被陆元时出声拦住:“别劝了,没用。” “你自己好好养病吧,有事再喊我俩。” “嗯。”沈彬看着陆元时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元笙姐最近怎么样?” 陆元时回头:“我不太清楚,好久都没见我姐了,怎么了?” 沈彬淡淡一笑:“没什么,随口问问。” “嗯,那我们走了。” * 那夜,黎知晚陪了许芷晴很久,久到夜空残月被黑云遮蔽。 许芷晴脑袋和眼睛上都缠了很厚的白色纱布,医生一再劝诫让她千万别哭,否则会加重对眼睛的损害。 黎知晚握着她的手,安静的陪着她,期间说了很多话,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芷晴才轻声开口:“…他来过吗?” 黎知晚知道她问的是沈彬,但怕她难过,斟酌的说道:“沈彬腿伤的重,医生建议他这些天不要走动,他应该好了就会来看你。” 许芷晴嗯了一声,又问:“晚晚,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黎知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安慰她说:“不会的,医生说等你头上的伤口好了,就可以做角膜移植手术,大概率可以复明的。” 许芷晴猜到她是在安慰自己,轻声说道:“…我都明白的。” “我不怨任何人,也不后悔做过的事。” “幸好你平安无事。” 黎知晚听完,眼眶里积蓄的泪水瞬间滚落下来,却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许芷晴把手轻轻从她掌心里抽出来:“晚晚,我有点累了,你回去休息吧,别让顾禹谦担心。” 黎知晚站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好,我明天再来陪你。” “嗯。” 等她走出病房后,许芷晴的父母才重新走回病房里。 黎知晚在门口和他们交谈了几分钟,便慢慢离开。 走到那一层拐角时,遇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沈彬。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身后空无一人。 黎知晚礼貌的和他打了一声招呼,本想绕过他往前走时,想起来刚才许芷晴的话,脚步停在他面前,垂眸看他:“如果有时间话,去看看芷晴吧。” 沈彬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问她:“怎么哭了?” 黎知晚避开他的目光,并没解释什么:“我走了。” 沈彬却唤住她的名字:“黎知晚。” 黎知晚转身看他:“还有事么?” 沈彬调整轮椅的方向,正着回望向她,温声说:“我和许芷晴的事情,与你无关,不需要掺和进来。” “我和她的事,交给我们自己处理。” 黎知晚:“嗯。” “还有。”沈彬稍作停顿,和她的视线交接:“保护好自己。” 黎知晚一怔,顺着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 她说完那句话后,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等她的顾禹谦。 沈彬也看到了,便轻声说:“回去吧,谦哥在等你。” 黎知晚:“嗯,再见。” “再见。” 黎知晚走回到顾禹谦身边时,沈彬的身影渐渐消失。 顾禹谦牵住她的手,一边朝病房走,一边状似随意的问:“聊什么呢?” 黎知晚轻声说:“没聊什么,想让他没事了去看看芷晴。” 顾禹谦嗯了一声,默了几秒,才柔声说:“出发点是好的,但感情的事,最好不要掺和。” “是非对错,说不清楚的。” 黎知晚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很心疼芷晴。” 顾禹谦理解她此时的情绪,缓声道:“晚晚,爱不是付出就能得到的。” “许芷晴满腔真心交付错了人,付出再多,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这次她本可以安全出来的,是她选择了放弃,把对沈彬的爱放在了第一位。” 第264章 黎知晚是个例外。 东郊大楼起火事件的第三日,社会舆论甚嚣尘上,网上众说纷纭,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着阴谋论。 可事件当事人及工作人员,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顾明政特意给黎知晚打过一通电话,让她耐住心性,安心等一击必溃的时机。 黎知晚当时问他:“什么才算是一击必溃的时机?” 顾明政并未多言,只是说:“很快。” 不等她继续问些什么,顾明政就挂断了电话。 那通电话结束后,黎知晚和顾禹谦聊了很久,想听听他的意见。 顾禹谦起身关上了病房的窗户,然后才走回床边看着她说:“我爸做事,很少有人能猜透,我猜现在闻平渊和程弘昌也在猜他想干什么。” 黎知晚嗯了一声,目光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 顾禹谦坐在床侧,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晚晚,我们所有人可能都被我爸给忽悠了。” 黎知晚一愣:“什么意思?” 顾禹谦缓缓道:“我原本以为他是想拿你当靶子,借着闻平渊和程弘昌对你下手的时牵制他们,再揪出七年前的事,并案起诉。” “难道不是吗?”黎知晚一直以为是这样。 “不是。”顾禹谦解释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东郊大楼起火案闹出这么大的舆论,我爸就不会听之任之。” “只有一种可能,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推你出来当棋子,都是在扰乱视线,好让闻平渊和程弘昌猜不透他真实的目的。” 黎知晚心中升起一丝寒意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兀自问他:“你外公和你父亲是有过节吗?否则为什么要帮程弘昌和闻平渊?” 顾禹谦眸光微动,良久后才说道:“印象里,我爸和我外公一直相处挺融洽的。” “就是近几年出现了隔阂,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但我这些天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我外公也许是故意的。” 黎知晚顺着问:“故意什么?” 顾禹谦:“故意装作捧程弘昌,好让闻平渊放松警惕,给他和程弘昌合作的机会。” “我外公很可能是表面站闻平渊和程弘昌,实则是历练我爸,毕竟这些事最后处理好了,会成为我爸继续高升的阶梯。” “他也许是在铺路。” 顾禹谦越说,眼前的迷障便愈发清晰,沉声说道:“晚晚,我爷爷和我外公可能联手下了一盘大棋。” “他们表面装不和,实则在背后推波助澜,从多年前就开始一步步诱导闻程沈三家入局,故意促成他们三家合作,给他们胜利的机会,让他们错以为自己是棋盘的掌舵者。” “实则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爷爷和外公的意料之中。” “包括如今拉你入局,搅乱视线,都是算计好了的。” 思维之缜密,布局之深远,令人心惊。 顾禹谦说完后,注视着她:“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他们的谋划远比我想的还要缜密。” 黎知晚听完后,心里生出难以言明的情绪来,震惊于他们的深谋远虑,同时又感到极为无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出声问:“上次交给罗均的首饰,有查出来什么吗?” “没有,首饰里并没有安装定位。”顾禹谦抚上她的脸:“我让罗均去找了去年七月给你做手术的医生,等人找到后,我们再查。” 黎知晚垂眸道:“嗯。” 既然早都已经猜到了结果,便没有之前那么惧怕了。 除了去年手术,周庭有机会下手外,她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 四月中旬,许芷晴父母暂时抛下了家里的生意,联系了国外的权威眼科医生,为许芷晴办理了转院。 离开医院的前一夜,沈彬去见了她一面。 护士离开病房后,深夜的病房里只余下了他们两个人。 窗外明月高悬,凉风从窗口缝隙吹进来。 沈彬推着轮椅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许芷晴以为是自己父母回来了,唤了一声爸妈,却没听见任何回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病房里开着夜灯,她的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她下床扶着床头柜,寻着记忆准备倒水时,杯子突然被人拿走。 她一怔:“谁?” 沈彬倒了一杯热水,递在她手里,看着她稳稳拿住后,才轻声开口:“是我。” 许芷晴神情空洞的注视着前方,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此刻慌乱的情绪。 沈彬心绪平和,问她:“是明天出国么?” 许芷晴握紧那杯热水,点了点头,再没说话。 沈彬:“做眼睛手术的医生联系好了吗?” “嗯。” “有人陪你吗?”他问。 许芷晴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能循声望向他:“…我父母会陪我去。” “那就好。”沈彬看着她的眼睛:“一路顺利。” 许芷晴声音极低的嗯了一声:“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的。” 沈彬轻声说:“总要来的。” 或许是心有灵犀一般,许芷晴听出了他没有言说的愧疚,说道:“那天…是我自己要留下来陪你的,你不需要愧疚。” 沈彬叹了一口气,默了几秒才说:“许芷晴,其实我想过很多补偿你的方式。除了金钱和商业资源,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你的,但我明白这些并不是你想要的。” “你最想要的,我给不了。” 许芷晴闻言,喉间涌出很多酸楚来,却还是问出了此刻最想问的问题:“如果…你没有遇见过晚晚,你会喜欢我吗?” 可对面的人竟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她:“不会。” “即使没有黎知晚,结果也是一样。” 沈彬停顿了几秒,沉声说:“…黎知晚是个例外。” 第265章 大不了,鱼死网破。 夜里,月亮慢慢隐匿在黑沉的云层里,连同所有不甘的,遗憾的,难舍的情绪和爱意,悉数熄灭。 许芷晴安静的听完他说的那些话,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落泪,反而释怀似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沈彬自始至终都看着她的眼睛:“许芷晴,其实一直以来,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起初靠近你时目的不纯,是我的错。” 在他想继续道歉时,许芷晴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不用道歉。” “沈彬,我真心爱过你,不后悔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们在一起那一年,我真的过的很开心。” 沈彬眸色微动,在她那些话里沉默了几秒。 良久后,才说道:“许芷晴,以后别再这么傻的付出了。” “多爱自己。” 许芷晴苦涩一笑:“你不也一样吗?” “也对。”沈彬怅然的说道:“我也没资格劝你。” 许芷晴嗯了一声。 沈彬轻声说:“那就聊到这儿。” “一路顺利,有事打我电话。” 许芷晴释然的嗯了一声:“再见。” “再见。” 沈彬离开病房后,许芷晴才蹲下身子抱住自己,在黑暗里任由悲伤和遗憾肆意宣泄。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她与沈彬最后一次见面了。 * 五月初时,顾氏集团处在八方风雨之际,有关东郊大楼起火案阴谋论的舆论达到了顶峰,各种猜测在一些人的刻意诱导下,舆论变得愈发不受控制。 而在此时,江城曝光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则新闻:程弘昌跳楼自杀。 而前一夜,一线女星宋婉被拍到进入他的住处。 至此,所有的舆情围绕着程弘昌,宋婉,东郊大楼起火案被传的神乎其乎。 而宋婉,一直在网上扮演着沈彬的正牌女友身份。此事一出,就连沈彬也处在舆论的层层包裹下,无法独善其身。 沈家在五月中旬被推到舆论中央,但沈彬从未在网上回应过一句。 程弘昌死后,宋婉被传讯拘留,却没有供出沈彬一句。 尸检没有查出任何结果,程弘昌案件被搁置了一周。 等风声稍微平息了几天后,胡煜来医院见了沈彬一面。 他将这些天查的消息如实告诉沈彬:“沈总,如您所料,周董在程弘昌自杀的七个小时前,去过一趟他的办公室。” 沈彬:“能查到他办公室的监控吗?” “不能。”胡煜说道:“程弘昌为人谨慎,办公室里没有安装任何的监控设备。” 沈彬沉声说:“宋婉那边呢?怎么说?” 胡煜:“宋小姐那边还在接受审讯,但您放心,她肯定不会说出是您安排的她。” 沈彬缓缓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 “她说与不说,对我没多大影响。” “但她要是被人利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都得完蛋。” 胡煜一惊,虽然没听明白他的话,但还是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彬头疼的说:“没事,你出去吧。” “我爸最近要是向你打听我,你就说我在养伤。” 胡煜:“好的,沈总。” 等胡煜出去后,沈彬才拿出手机,给周庭拨去了电话。 那边挂了两次,他打了第三次才打通。 周庭嗓音极为冷漠:“有事?” 沈彬直奔主题,凛然道:“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程弘昌什么人物,你都敢下手?” 周庭当时正在做实验,不慌不忙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彬:“别装。” “你自己疯了,还他妈拉我垫背。” 周庭笑了笑:“沈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程弘昌不知道干了什么事,自己畏罪自杀了,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是专门打电话来,替你那小女友鸣不平吧?” “难道是怕她把你供出来?还是怕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沈彬气道:“少他妈废话。” “周庭,我是真没想到你会疯成这样。” 周庭轻笑了一声:“我疯么?” “我疯的还不够,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坐在沈氏总裁的位置上吗?” 沈彬闻言心底一滞。 却听到周庭继续说道:“当年的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大不了,鱼死网破。” 第266章 宋婉死亡。 五月底时,程弘昌自杀事件迟迟没有结果,随着社会舆论的持续发酵,宋婉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网上有关宋婉,沈彬和程弘昌三者关系的猜测层出不穷。 但无论网上何种猜测,沈彬都没有回应过一句。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五月的最后一天。 宋婉结束拘留的次日,死于意外车祸。 行事之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为了封口,有意为之。 宋婉死亡当日,原本即将削减的舆论再次被掀起。 她的众多粉丝不仅围堵了江城警厅,更是在各大公众场所聚众闹事,吸引流量,博取眼球,力图以舆论施压,为宋婉的死亡讨个说法。 京北沈氏集团总部正门外,也开始陆续聚集了宋婉的粉丝,从清晨堵到深夜。 顾禹谦站在高层办公室落地窗前,都能远远望见对面楼下蜂拥而至的人群。 那晚,黎知晚开着车来顾氏集团找他时,人群拥挤不堪,车子无法开进商业大楼的车库。 她只好将车停在附近的车位,然后下车走进了顾氏大楼。 她打开顾禹谦办公室的门时,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孤寂的背影。 听到她进门的声音,顾禹谦回过神来,转身朝她走过去:“不是说我去接你下班吗?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黎知晚牵住他的手,仰头看他:“我今天稿子写完的早,就想着过来接你回家。” 顾禹谦嗯了一声,然后把她拉进怀里抱住。 好半晌,他都没说一句话。 黎知晚主动打破了沉默,问他:“心情不好吗?” 顾禹谦在她肩上轻声开口:“还好。” 黎知晚不确定的问:“是…因为宋婉的死吗?” “那倒不是。”顾禹谦放开她,淡笑着说:“我怎么会因为她心情不好。” “她死不死,跟我没什么关系。” 黎知晚:“那是不是因为集团最近的难关?” “不全是。”顾禹谦垂眸看她:“集团的事虽说短时期内难以解决,但不至于崩盘。” “顾氏根基深厚,他们再想分割,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吞下的。” “晚晚,我只是隐约感觉,宋婉的死会是一个导火索。” 黎知晚点了点头,大约能猜到目前的形势:“我知道。” 估计过不了多久,顾家的反击会真正开始。 到那时,各界争斗会达到顶峰,无疑是一场血雨腥风。 黎知晚抱了抱他:“一定会安全度过的,别担心。” 顾禹谦笑了笑,手放在她脑后抚了抚:“嗯。”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晚晚,还有一件事。” “去年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找到了,但已经被周庭提前送到国外去了,罗均正在处理这件事。” “我会尽量调查清楚这些事,别害怕。” 黎知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了,便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那夜,顾禹谦开车带她回家的路上,与沈彬的车迎面擦身而过。 当时胡煜在驾驶座开着车,他隔着半开的车窗,与顾禹谦对望了一秒。 正值深夜十一点,京北城月朗星稀,街灯摇曳。 两人于明明灭灭的街影里对望了一秒,便各自收回视线。 顾禹谦淡漠的注视着前方,副驾驶坐着的黎知晚也看到了沈彬的车。 沈彬的车,和他这人性格一样,极易辨认。 无论从车型,颜色,亦或是车牌号,都张扬恣意。 黎知晚看向前方川流不息的道路,听到身旁的人突然开口道:“当年多亏了沈彬。” “晚晚,其实我明白,当年若没有沈彬,你很可能…无法从那些人手里活下来。” 他停顿了几秒,才缓缓道:“无论最后争权夺利的结果是什么,我都希望彬子能好好的。” 第267章 七年前音频曝光 六月初,沈家老宅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沈彬绕过那些记者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宋婉的事:“爸,你糊不糊涂?就算要封口,要弄死宋婉,也不是现在吧?” “起码再等等,等舆论风口过去。她现在死了,还会有人信我们沈家是干干净净的吗?” 沈成焱按灭烟,脸色凝重:“宋婉的死,和我无关。” “我听到这个消息,比你还意外。” 沈彬一惊:“那是谁?闻平渊做的吗?” 沈成焱:“不好说。” “但我觉得闻平渊那么聪明的人,就算心急,也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来。” “他把事情引到我们沈家,对他也没好处,应该不是他做的。” 沈彬坐在他对面,思索了几秒,问道:“爸,既然不可能是闻平渊做的,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顾叔叔自导自演?” “程弘昌既然已经死了,他再借宋婉的死,把舆论焦点引到我们家来,这样闻平渊一连失去两个臂膀,就更争不过他了。” 沈成焱看着桌上的烟灰:“不清楚,顾明政这人猜不透。” “但若是他做的,就更奇怪了。” “撞死宋婉的肇事司机,被审讯了三四天,什么都不说,却在今天早上像是情绪崩溃一样,胡言乱语说是我们家做的。” “所有的事情像是有人在无形中推动。” 沈彬闻言,眸色沉沉道:“闻平渊那边怎么说?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成焱头疼的抚了下额头:“他说静观其变,没伤到他身上,自然高枕无忧。” “过几日应该会有人传讯我们,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 “只要没查出我们和闻程两家之前的那些合作,应该没什么事。” 沈彬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说道:“爸,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您多注意身体。” “集团的事有我呢,您最近多陪陪我妈,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她应该挺担心我们的。” 沈成焱看着他:“好,放心吧。” 等沈彬走到门口时,沈成焱突然唤住他,意味不明道:“儿子,程弘昌死前七个小时见过周庭一面,这事你知道吧?” 沈彬脊背兀自一僵,转身看他时脸上却带着笑:“这事我不知道啊。” “爸,周庭怎么会跟程弘昌的死有牵扯呢?” “没事。”沈成焱看着他面容,抿了一口茶水道:“不知道就好。” “嗯。” 沈彬打算离开时,沈成焱又叫住他,目光却落在茶杯上:“你说,程弘昌的死对谁有好处?” 沈彬装糊涂:“不知道。” 沈成焱淡笑了一声:“对顾家,对黎知晚都有好处,但对我们全是坏处,你说是不是?” 沈彬顺势回答:“您说的对。” 沈成焱视线落在他身上:“所以说儿子,别犯糊涂。” 沈彬眸色微动:“我明白。” * 六月中旬时,沈家父子被警厅传讯。 在传讯的二十几个小时里,警方手里除了肇事司机一方的证词外,并未提供出其他的证据,无法给案件定性。 更是因为沈家父子身份尊贵,没人敢得罪,审讯时都对他们恭恭敬敬。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次传讯无非是一场例行检查,走个过场的时候,有人匿名向京北警厅提供了七年多前的一段音频。 视频里,昏暗的麻将馆室内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地上死伤无数,遍地是砸碎的酒瓶和鲜血。 十八岁的沈彬,身上的t恤被鲜血染红,跪着抱起昏迷的黎知晚从后门跑出,却在出门时,被人用长刀砍向脊骨,一瞬间跪倒在地上。 所有人的打斗,鲜血,嘶喊声,被视频记录的清清楚楚。 连同江城那场雷雨交加的深夜,一起被岁月镌刻,在多年后的今天被无数人熟知。 或许是舆论的肆意诱导,这些视频很快被传播到网上。 黎知晚坐在报社翻看手机时,脸色霎那间惨白,手指无力到颤抖不止。 报社里传出很多人的惊呼声,同事们都跑过来问她:“知晚,视频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 “你衣服都被撕掉了,当时是不是很害怕?” “你当时为什么会去麻将馆?是被绑架过去的吗?” “沈彬怎么会过去?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无数人在耳边盘问,试图问出什么惊天秘密来,可黎知晚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早已崩溃到听不清任何的声音。 视频评论下方那些人分不清男女,虽然有理智的言论,却依旧有数不清的负面言辞。 说她红颜祸水。 更有甚者说怪她长的太漂亮,丑的话就不用担心。 …… 所有好的坏的,层出不穷的言论在那一刻宛若洪水猛兽,像是要将她彻底击垮。 她在意识分崩离析的瞬间拨通了顾禹谦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上:“别怕,我在报社门口。” 黎知晚握着手机往外面跑。 那日傍晚下了很大的雨,像极了七年前那场雨夜。 她刚跑出去,顾禹谦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将她抱进怀里,手扶在她脑后,一遍遍出声安抚她的情绪。 第268章 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七年前视频曝光的那夜,顾禹谦带她回到圣和苑里,还给她在齐浩文那请了病假。 窗外瓢泼大雨,花园里花草尽数颓败,呈凋零之势。 顾禹谦安抚了她很久,直到她不再颤抖,才盯着她吃完药,抱着她躺在床上。 那晚无论他说什么,黎知晚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临睡前,只对他说:“睡吧。” “好。”顾禹谦侧躺着将她揽在怀里,确保她真的睡着后,才缓缓入睡。 不知道午夜几点,黎知晚从梦中惊醒后,脱离了他的怀抱,走到了浴室里。 浴室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能照见她苍白的面容。 她不知道对着镜子看了多久,突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顷刻间,下午在网上看到的所有负面言论浮现在脑海里。 那些肆意攻击她长相的,说她红颜祸水,活该被伤害。 更有甚者,说她长这样,不就是明摆着勾引男人吗? 好像从小到大,林莞给她的这张脸,带给她的从来没有好运,只有数不清的嫉妒和灾祸。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从年少到如今,她比周围所有人都要努力上进,即使遭遇过那么多不公和欺辱,她依旧对外界保持善意。 到头来,依旧活的这么可悲。 思绪万般复杂,折磨的她头痛欲裂。 她头最疼的时候,双手撑在洗漱台前,看到了掌心鲜红的血。 再次抬眼时,右侧脸颊浮现出两寸长的伤口。 她神情震颤,扔掉了手上的碎片玻璃。 顾禹谦被浴室里镜子破碎的声音吵醒,但依旧来晚了一步。 等他到浴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破碎的玻璃碎片,以及黎知晚右侧脸颊两寸长的伤口。 黎知晚慌乱的扔掉手里的玻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嗓音颤抖,满是恐慌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顾禹谦先她一步落下泪来,把她拉进怀里,好半晌喉咙痛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摸着她侧脸,血顺着她脸流在他掌心:“晚晚,你……” 他的手同样在颤抖。 而黎知晚却在不停的道歉。 那晚,顾禹谦连夜叫了家庭医生来处理她的伤口。 医生详细的处理好她脸上和手上的伤口后,面色凝重的说:“…顾总,黎小姐脸上伤口深,很可能会留疤。” 顾禹谦目光不移的看着她,并未应声。 等他送走家庭医生后,黎知晚情绪冷静了很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 隔了几分钟,声音很低的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禹谦坐在她身边,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说出的话带着一丝哑:“该道歉的人是我。” “晚晚,你只是生病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黎知晚闻言,突然开始哭起来:“顾禹谦,其实我一点也配不上你。”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不想伤害自己的,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以为我的病已经好了。” “到头来,还是这样。” 顾禹谦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没关系。” “一辈子这么长,总会好的。” 黎知晚却在他的温柔相待下,更加难过起来:“医生说脸上会留疤,我以后再也不漂亮了。” 顾禹谦柔声说:“不漂亮也没关系。” “晚晚,漂不漂亮,你都是你自己。” 他真挚的说道:“网上那些负面言论我都看了,我明天就安排律师去起诉。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他们必须得为恶意发言付出代价。” 黎知晚闻言抱紧他,脑袋靠在他肩上:“可浴室的镜子也被我打碎了。” 顾禹谦手放在她背上轻抚:“没事的,碎了就碎了。” “碎了就换新的。” “所有事情都会慢慢处理好的,即使处理不好,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一整晚,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和自残,以及浴室的一片狼藉,顾禹谦非但没有一丝责备,反而处处疼惜爱护。 很多次,黎知晚在极度厌世,想逃离这世间的时候都在想,顾禹谦这么爱她,她真的舍不得让他伤心。 每一个暗无天日的时刻,顾禹谦都会想办法拉她出来。 * 次日,黎知晚熟睡后,顾禹谦站在阳台上,拨通了顾明政的电话。 二十多年来,他是第一次以如此冷漠的语气,质问自己的父亲:“视频是你让人曝光出来的?” 除了顾明政,他想不出来还会是谁。 视频曝光后,矛头必将先指向沈家,再往深处拉,很可能直接将背后的闻平渊牵扯出来。 排除闻沈两家后,周庭即便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在明知黎知晚有心理疾病的情况下,还不计后果的曝光这个视频。 再不济,周庭比他知道七年前的事还要晚很多,得到这段视频的几率非常渺小。 所以,能有机会得到这段视频,筹谋这么久,挑选这个时机曝光出来的人,只有顾明政。 那边的顾明政在他的质问声里,并未回答。 顾禹谦苦笑了一声,像是印证了心中猜想一般:“爸,昨晚…晚晚自残,脸上两寸长的伤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她吗?”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再这样不计后果的利用晚晚,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第269章 你怎么在发抖? 挂了顾明政的电话后,顾禹谦给远在国外的罗均打去电话,沉声说道:“去年给晚晚做手术那个医生找到了吗?” 罗均:“找到了顾总,我明天就把他带回国见您。” 顾禹谦嗯了一声:“再去查一下周庭的资金流动情况,看他最近有没有朝国外大额转移财产。” 罗均虽然不解,但并未多问什么:“好的顾总,您放心,我立刻去查。” * 六月二十日,夏日的炎热逐渐席卷各大城市。 宋婉和程弘昌意外死亡案件还未有任何结果时,沈成焱父子因在七年前涉嫌违法行为,被再次起诉。 此案在调查过程中,沈家父子一直处在拘留管制的状态。 而作为当年最大的受害者和案件当事人黎知晚,也被警厅严密传讯。 她被传讯的前一天傍晚,网上突然流传出一份她与闻平渊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显示确属父女关系。 而这份亲子鉴定报告的检测时间,竟是七年前的八月份。 黎知晚也是看到亲子鉴定报告那一刻才彻底明白,顾明政这步棋从多年前就布下了。 这么多年,无论时局如何转变,多少人沉沉浮浮,他始终站在最高位,引人入局,看着这幅利益棋盘上所有人的挣扎,随手撼动乾坤。 程家,沈家,闻家,甚至苏书徽的母族苏家,乃至近两年崛起的周庭,无一例外,全部都在他的棋盘上。 而整个过程,他作为执棋者,双手始终干干净净,望着棋局上的风起云涌,血雨腥风。 他了解这里面所有人的心性,每一步看似在赌,实则十拿九稳。 同样在那一刻,黎知晚想起周庭曾经告诉过她,顾明政这人深不可测,聪明到可怕。 程弘昌之死掀起了顾明政翻盘的开始,到宋婉的意外,再到如今沈成焱父子被拘留管制。 每一步,都是他很早就料想到的。 那日傍晚,京北城红霞漫天,周庭刚离开实验室大楼外,章鸣便迎面走了过来。 实验室大楼外种了一排排凤凰花木,与漫天红霞交相辉映。 章鸣语气很急的说:“周董,徐医生被顾总给找到了,估计很快就会被带到他面前,到时候您……” 他话都没说完,周庭冷声道:“慌什么?” 章鸣讪讪的住嘴。 周庭:“顾禹谦找他,大概率是查我在晚晚身体里植入芯片的事,除此之外,旁的事徐昌也不敢说。” “你找人知会他一声,芯片的事跟顾禹谦说了就说了,别的事要是敢说一个字,他小儿子在国外别想活了。” 章鸣恭敬的嗯了一声,听到他继续说道:“最近多留意一些转移财产的事,做的尽量隐秘一点,别被人给发觉。” “好的周董,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章鸣实在担心他,犹犹豫豫的说道:“还有就是……” 周庭:“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章鸣大着胆子开口:“沈总和他父亲现在被拘留管制,黎小姐也被传讯,这几起案件错综复杂,不会…牵连到您吧?” 周庭冷嗤一声:“牵扯到了又怎样,程弘昌和宋婉我杀便杀了。” “沈彬拿七年前晚晚差点被害的事情来刺激我,想利用我来打破沈闻程三家的合盟,我就如他所愿。” “今日这结果,也是他沈彬咎由自取。” 章鸣抬眼看他,仍是不理解如今的境况,问道:“沈总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庭冷笑:“恋爱脑么,还能是什么。” “他担心沈闻程三家勾结,要杀了晚晚,他怕自己和顾禹谦都护不住,干脆提前出招,借我的手破了三家合盟的局。” “但他万万没想到,我不仅想除掉程弘昌,还会趁机将他拉进去,把局面搅的更乱。” “沈彬是个有脑子的,可惜他不清楚我的为人。” 心狠手辣,豺狼心性才是他。 周庭望着那一排排凤凰花木,淡淡道:“让他们争吧,越乱越好,谁赢都无所谓。” “游轮准备好了吗?”他问。 章鸣说:“准备好了,也已经按您的要求,让科研团队的人提前上去,跟外界说是在开交流会。” 周庭:“再安排几架私人飞机吧,好掩人耳目。” “好的周董。” 周庭:“下个月把晚晚接到我身边来。” 章鸣知道他们早已不合,有些为难的说:“黎小姐那边…似乎不愿意见您。” “嗯。”周庭平淡的说:“她是不愿意见我,但她妈妈死了的话,总会回来看一眼的。” 章鸣闻言,心里惧怕他之余,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好说:“…好,我明白。” 他话音刚落,那一排凤凰花木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紧接着,小猫朝前跑向周庭。 周庭弯腰将猫抱在怀里,迈步朝那排凤凰花木走去。 这只猫他有印象,是黎知晚养的那只小橘。 楚菁躲在一棵树木后,身体早已控制不住的颤抖。 在他走过来后,本能的往后退。 周庭抱着小橘猫,看到她时眸色阴翳:“楚小姐怎么在发抖?” “听到什么了?” 第270章 晚晚肯定要恨我。 楚菁后背抵在凤凰花树上,看着他漆黑的瞳仁:“我…什么也没听到。” “京大要举办一个学术交流会,我来给你送邀请函。” 她说着,还把背的小包打开,拿出一封深蓝色的邀请函递给他:“希望你能来参加。” 周庭没接,扫了一眼她微抖的手:“我是问你听到什么了?” 楚菁的手比刚才还要颤抖。 即使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但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带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 程弘昌宋婉之死,沈家如今的境遇,高位者权力的争夺。 桩桩件件,都太让他害怕眼前的男人。 这个表面温润,实则暴戾恣睢的周庭,与她往日所看所知都大相径庭。 甚至在那一瞬间,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毫不遮掩的杀意。 楚菁为了不明显坦露出害怕,反而朝他走了两步:“小橘是晚晚托我照顾的,它刚才一直乱跑,不小心跑到这里,惊扰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说完后,张开双手:“周董,小橘怕生,我担心它咬你,不如把它给我。” 周庭低冷一笑:“我瞧它倒没那么怕生。” “晚晚养的猫,能有多凶?” 楚菁神情一僵,为了能安全离开这里,骗他说道:“周董,我跟晚晚还约了下午茶,想着把小橘还给她。” “我们约的时间也快到了。” 周庭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非但没将猫还给她,反而说道:“京大这个学术交流会,我想找楚小姐提前聊聊,不知道方便么?” 楚菁表情僵滞:“周董,我今天和晚晚有约,还是改天吧。” “随你。”周庭压根没听她说话,而是转身走向章鸣,在他耳边轻声吩咐:“对面街道有监控,找人跟着她,等个没监控的地方,把她带过来。” “好。”章鸣犹豫的问:“…要怎么处理她?” 周庭平静的说:“毕竟是晚晚的朋友,杀了她,晚晚肯定要恨我。” “留着吧,试试药也行。” 章鸣:“好。” * 黎知晚被传唤的那天,顾禹谦开车送她过去。 她进入审讯室时,顾禹谦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右侧走廊传来脚步声。 顾禹谦抬头看时,和沈彬的视线对上。 他手上戴着银色的手铐,被两名侦查人员看管着朝这边走。 走到他面前时停下来。 沈彬平声开口:“能让我们聊几句么?” 侦查人员看了看顾禹谦,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空间来。 顾禹谦站起身,低头看着他手上的银色手铐,好半晌都没说话。 沈彬先打破沉默:“这玩意戴着也就那样,我这点罪死不了。” 顾禹谦收回视线,沉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沈彬笑了一声:“想办法保我么?没必要谦哥。” “再说了,这些事证据确凿,我懒得争辩了。” “重新来一次,我也不后悔救黎知晚,真的。” 顾禹谦的目光紧紧落在他脸上:“要是当年先到的人是我,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沈彬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没什么区别。”沈彬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家族争斗,权力争夺,不是你我之力可以消解的。” “你,我,黎知晚,乃至周庭,甚至是我父亲,闻平渊,程弘昌,我们所有人都是权力的牺牲品。” “只是牺牲不同罢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顾禹谦都明白,更是深谙于心。 不止沈彬,就连他自己,也在这场权力争夺里生出无力感。 沈彬笑了笑:“谦哥,我七年前虽然杀了很多人,但都算得上正当防卫。除了我父亲当年篡改案件事实,让秦弛顶罪外,这些年我手上没有沾过一条人命。” “宋婉和程弘昌的死都不是沈家做的,大概率是周庭做的。但警方查那么久都找不出丝毫的证据,尸检也没有任何异常。” “周庭这个人太疯了,你得尽早做好防备,我怀疑他会在案件查实之前潜逃出国,你找人查一下他的资金流动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顾禹谦嗯了一声:“已经在查了。” “那就好。” 过了没几秒,沈彬似是想通了很多,语气轻松道:“谦哥,我先提前恭祝顾叔叔荣登高位。” “我听说闻平渊已经被查了,估计离顾叔叔复职不远了。” 顾禹谦没应声,良久后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 沈彬问他:“许芷晴在国外做手术了吗?结果如何?” 顾禹谦:“我听晚晚说她上周做了人工角膜移植手术,但效果不好,复明希望不大,她应该会在国外修养一段时间,等下一次手术。” 沈彬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对望了一会儿,沈彬轻声开口:“…你能一直爱黎知晚么?” 顾禹谦看着他,郑重的说道:“能。” 沈彬:“永远不会变心?” “永远不会。” “即使她的心理疾病好不了,你也能保证一直爱她吗?” 顾禹谦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我会一直爱她。” “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爱她。” 沈彬越问嗓子越哑:“…那等到你们都不再年轻了,你周围会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有比黎知晚年轻时还要漂亮的女孩,你也能保证…对她依旧忠贞不二么?” 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人对感情的背叛。 年少时死生契阔的感情,随着岁月流转,逐渐相看生厌。 大部分男人权势越大,面临的诱惑就越多,很容易生出异心,背叛感情。 闻平渊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与顾明瑜青梅竹马,相识相爱半生,却也在婚姻中途没有抵抗住外界的诱惑,还留下了黎知晚这个意外。 所以,于沈彬而言,即使是顾禹谦这样好的男人,也做不到全然信服。 他担心顾禹谦以后变心,黎知晚后半生将失去依靠。 顾禹谦听完他那些话,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不再像刚才那般一直承诺,而是说:“我和晚晚之间,是我更怕失去她,怕她不爱我。” “其实彬子,你和周庭爱她,却不了解她。” “晚晚如果没有抑郁症,她离开谁,都可以活的很好。” “她年少时那么恶劣的生存环境,都没有磨灭她对生活和理想的追求,更没有因此堕落,而是坚定的追求目标。” “你们都只认为她善良心软,却不知道她其实性格相当决绝。” “但凡她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她改变想法。” “她对感情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一旦她在这段关系中感受到了不对等,失望攒够了,她断舍离比谁都快。” “她爱林莞,所以愿意不断为她退让,容忍她的偏心和恶语相向。但上次和林莞诀别后,林莞的所有电话,她一个都没接过,彻底把这个母亲清除在她的生活里。” “包括她对周庭,也是如此。” 顾禹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周庭陪伴了晚晚很多年,你和我都没有出现的时候,是周庭陪着她度过了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 “若是没有林莞和周齐山那些事,没有中学霸凌的事,如今连我也不可能比得过周庭在她心里的位置。” “晚晚再爱一个人,都不会容忍那个人伤害她。” “所以彬子,即使没有我,黎知晚还是黎知晚。” “她会爱我,但只是在我爱她的时候爱我。如果有一天她觉得我背叛她了,她一定会斩断这段感情,毫不犹豫的离开我,继续过她的生活。” “她性子要比许芷晴决绝的多。” “而我,做不到她那么决绝,就算将来她不爱我了,我也做不到离开她。” 沈彬认真听完他这些话,沉默了很久,久到说出的话带着一丝颤抖:“…是啊,我好像一直都不怎么了解她。” 第271章 你乖乖听话。 传讯回来后的当晚,顾禹谦和黎知晚刚回到家中,远在国外的许芷晴就打来了电话。 黎知晚洗了个手,接起电话。 她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听着许芷晴说了一会儿最近的境况。 许芷晴整个人的情绪和状态比她料想的要好很多,对未来复明也抱有很大的信心,甚至还在说:“晚晚,即使我以后依然看不见,我还是会好好生活的。” 黎知晚嗯了一声,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头顶明亮的吊灯:“我也会。” 两人正聊时,顾禹谦已经洗完澡,安静的坐在她身旁。 黎知晚顺势靠在他肩上。 那边的许芷晴问:“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接我视频?” 黎知晚抬手在侧脸上摸了摸,前几日的伤口还没好,不想让她担心,只好含糊的说:“…没什么,就是最近有点忙。” 许芷晴理解她的情绪,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国内这些新闻,零零散散的在国外传播起来。 她了解的不全面,但也大致看到了她和沈彬多年前的遭遇。 她沉默了几秒,柔声说:“晚晚,别太在意网上的舆论,他们那些人很多都是现实生活不如意,隔着屏幕在网上乱说,你让顾禹谦安排律师起诉他们,肯定一告一个准。” 她边说边安慰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顾禹谦撑腰呢,怕什么?你就去告他们。” 黎知晚听着她义愤填膺的那些话,笑了笑:“我知道,别担心。” 许芷晴又说了几分钟这个事,便转移了话题:“沈彬…会判的很重吗?” 网上的新闻真真假假,她也不知道该信什么,但又实在担忧,只好问黎知晚:“他是不是…真的犯了很多罪?” 黎知晚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便说道:“应该不会判太重。” “七年前他救我…属于正当防卫,虽然这几年他可能做了一些触碰法律边缘的事,但如果程弘昌和宋婉的死,和他没关系的话,他应该最后不会判太重。” “这些都还在调查,包括秋雨的死,应该也会翻案重查。” 许芷晴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挺想秋雨的,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她死亡的事实,好像她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她说完这几句话后,两人隔着电话一起难过了很久。 顾禹谦默默的握住身旁人的手。 黎知晚靠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听到电话里传来琴音。 许芷晴也听到了隔壁病房里传来弹奏钢琴的乐声,解释道:“上周隔壁病房转来了一个学音乐的,好像是因为跟朋友打球时,不小心小腿骨折了,刚做完手术,正在休养。” “他家里有钱,这家私人医院就是他们家开的,他家里人担心他住的无聊,特意给他送了架钢琴过来。” “每天这个点都弹钢琴,我都听习惯了。” 黎知晚:“嗯。” 许芷晴看了看时间:“国内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晚晚,多注意身体。” 黎知晚:“好,你也早点休息。” “嗯,放心吧,那我挂了。” 许芷晴挂断电话后,慢慢摸索着在床头柜倒水,突然听到几声敲门声,准备去开门时,放水杯太急,盛满热水的杯子掉落在地上。 她来不及去捡,扶着墙壁慢慢走过去打开病房门。 迎面传来清亮的男音:“hello!” “hello。”许芷晴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不知道来人是谁,声音听着也非常陌生,只好问:“你是?” 对面的男人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放下手来:“你看不见吗?” 许芷晴点了点头,听到他说:“我叫魏箫,就住在你隔壁病房。” “我每天这个点会弹一会儿钢琴,来是想问问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许芷晴笑了笑:“挺好听的,我这段时间失明,你弹的曲子挺助眠的。” 魏箫笑得温柔:“谢谢。” “没人在这陪你吗?”他问。 许芷晴:“我父母处理工作的事,应该一会儿就回来。” 魏箫低头看到了她脚腕上被玻璃划到的几道伤口,但没直说什么,只说:“好,我就住隔壁,无聊了可以来找我。” “好。”许芷晴笑。 他离开后,许芷晴关上病房,没几分钟,有护士进来:“许小姐,我给你脚腕上点药。” 许芷晴感受到脚腕的疼痛,坐在病床上:“你怎么知道我脚腕受伤了?” 明明她还没联系护士。 护士解释道:“刚才魏箫去护士站,跟我们说的。” 许芷晴闻言稍怔,嗯了一声,再没多问什么。 * 翌日,黎知晚给楚菁打了三次电话,每次都没人接。 她渐渐有些焦灼,给京大熟识的几个老师问了问,那边说楚菁家里有事,在学校请了长假。 她挂断电话,又发了几条微信。 那边隔了很久都没回。 那时的楚菁被关在周庭实验室的隔间里,四周空荡荡的,连个窗户都没有。 她醒来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周庭推门进来后,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醒了?” 楚菁颤抖的手抵在墙壁上,想站起身来,却发现竟然使不上丝毫力气:“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庭:“新药而已,看着效果还不错。” 楚菁瞳仁骤缩,声音满是惊恐:“……我有工作有家人,你这么对我,就不怕坐牢吗?” 周庭不屑的一笑:“我怎么对你了?不是还活着么?” “楚菁,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你乖乖听话,我事成之后,就会放了你,你也可以在国外好好陪着晚晚。” 楚菁唇角都在发抖:“你想逃出国?” 周庭懒得跟她废话,拿出她的手机,强行把她的手按在指纹解锁上,拨通了黎知晚的电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脑子有个数。” “要是说错了话,我割了你舌头。” 电话没响几声,黎知晚就接起来:“菁菁,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听学校老师说你请假了,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楚菁望着手机屏幕,手都在发抖,半晌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周庭一把掐住她脖子,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说:“说话。” 他放下手后,楚菁才缓过气来,颤声开口:“…晚晚,我是跟学校请了假。” “我…舅舅出了点事,我妈让我过去帮个忙。” “我先不说了,等忙完后,再联系你。” 她话音刚落,周庭就按断电话。 楚菁眼眶通红,脖子上满是掐痕。 周庭没多看她一眼,握着她手机站起身,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冷声道:“你最好真有个舅舅。” 楚菁霎那间浑身发抖,看着他转身而去,关上了实验室隔间的门。 而那边的黎知晚挂断电话后,朝着书房走去。 顾禹谦正在和罗均通电话,看到她进来后,便将电话挂断,转身朝她走去。 他看着黎知晚略显苍白的面容,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黎知晚仰头看他:“我刚和菁菁打了个电话,她说她舅舅出了点事,她回去帮忙,可她妈妈是独生女,她根本没有舅舅。” 顾禹谦神情冷静:“你怀疑她出事了?” 第272章 林莞病危 之后几天里,黎知晚联系了楚菁的父母,以及她其他一些相熟的朋友,得到的回答都是这几天没见过楚菁。 没几天,楚菁的父母来京北报案,警察很快出动,寻找失踪的楚菁。 连续一周的查找,都没有任何线索。 唯一一条线索是她失踪的当天傍晚,街边监控显示她见过周庭。 但她最后失踪的地点,却离周庭的实验大楼极远,且没有失踪路段的监控。 警察按照惯例,请来周庭询问了一番,他回答的滴水不漏,找不出任何疑点。 七月初时,罗均废了很多心思,才从隐秘的渠道查到了周庭账户的大额资金流动。 一笔笔亿万的资金往国外汇入,数额高到罗均都惊愕。 他当面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顾禹谦。 顾禹谦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问:“徐昌还没开口?” 罗均摇了摇头:“没有,他小儿子在国外被周庭控制着,他肯定不敢说。” 顾禹谦站起身系上西装扣:“带我去见他。” 罗均:“好。” 那天顾禹谦和徐昌单独交谈了很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依旧撬不开他的嘴。 除了说黎知晚去年七月自杀,他听了周庭的命令,做手术时在黎知晚体内植入了芯片的事外,其余的事一个字都没说。 顾禹谦问:“芯片在哪个位置?” 徐昌:“就是在她去年自杀时的伤口里面。” “周庭除了能看到晚晚的定位,还有别的作用吗?” “有。”徐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周庭那边…能实时查看她的身体状况,会显示她身体的各项基本数据。” 顾禹谦眸色沉下来:“能取出来么?” “应该能。” “会对身体有影响吗?” “顾总,这个取不取,都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 顾禹谦沉默了几秒,直视他:“你小儿子在国外,但你妻子和女儿在京北,你怕周庭,就不怕我么?” 徐昌吓得半跪下来:“顾总,我求求您别伤害我老婆孩子,我也不想为周董做事,我是逼不得已。” “周庭根本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温文尔雅,他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能让我给他一直做事,他在我不设防备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注射了他自制的药物,我现在每个月都会不定时的发病,发病时完全呼吸不了,只能靠他施舍给我解药。” “他逼我在手术过程中杀了他父亲,如果我不做,我就会死。” “顾总,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一个当医生的,替他在手术台上杀了人,每次午夜梦回,我都恨自己。” “我知道自己贪生怕死,可我有孩子有家人,周庭还会用他们来逼我。” “我没办法……我是真的没办法,顾总。” 他声泪俱下的说完这些话。 顾禹谦叹了一口气,弯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没人让你跪着,站起来。” 徐昌抹了把脸上的泪:“顾总,我知道您跟周庭不一样,您放过我家人…好不好?我求求您。” 顾禹谦看着他:“你家人我已经安排人照看着。” “你小儿子被周庭控制着,我让人尽全力把他带回来。” “徐昌,后天晚上如果我把你小儿子安全带过来,你把你所知道计划都告诉我。”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徐昌眼含热泪:“谢谢…谢谢顾总。” * 翌日下午,黎知晚在家里时接到了章鸣的电话。 他说林莞病危,让她尽快去看看。 她同顾禹谦说了一声,就让家里保镖送她去了一趟医院。 医院病房里,林莞躺在病床上,容貌不再像几年前那样貌美,自从周齐山和周子霖意外离世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快速的苍老,枯萎。 尽管她们的母女亲情慢慢消失殆尽,但不得不承认,此刻看到林莞靠着呼吸机孱弱的模样时,她比想象中要难过的多。 见到她进来后,林莞头稍微侧向右边,眼里似乎有泪,用力朝她的方向伸了伸手。 黎知晚看着她颤抖的手,并未去握住她的手,而是不动声色的沉默着。 她抬了半分钟的手,很快便失去力气,垂在床边。 她脸上疤痕明显,林莞看到时,难过的哽咽起来。 而黎知晚自始至终,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没有让一丝难过的情绪表露出来。 她那天在病房里没待几分钟,便离开了。 走时在门口问护士:“她情况怎么样?能治好吗?” 护士直说:“心肺衰竭,时间不多了,家里人可以尽快准备后事。” 黎知晚听完后,朝病房里看了很久,久到眼眶渐红。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她回头看到了一身黑色西装的周庭。 不等她开口,周庭蹙眉道:“脸怎么了?” 黎知晚冷静的说:“我自己划的。” 周庭没忍心责备她自残的行为,语气尽量舒缓:“找医生看了吗?” “嗯。” 黎知晚垂眸时,视线落在他西装袖扣上。 上面有一丝细微的绒毛,很像宠物身上掉落的。 而她记得,周庭这些年根本就没有养宠物的习惯。 她神情微滞,很快便不露声色的别开眼。 却没料到,她没提楚菁失踪的事,周庭却主动说起来:“听说你一个朋友失踪了?” “现在怎么样,找到了么?” 第273章 林莞离世 黎知晚仰头看了他几秒,眼前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竟一丝心虚都没有。 她平声道:“没有,还在找。” 周庭点头,以一种安抚性的语气说道:“也别太担心了,自己身体要紧。” 黎知晚嗯了一声,便越过他快步离开。 周庭侧身,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 那晚回到圣和苑后,她与顾禹谦聊了很久最近的事,将所有怀疑和想法和盘托出。 孤寂长夜,成为黎明破晓前最后一片黑暗。 * 七月中旬,林莞于医院去世。 她去世那晚,京北起了很大一场风,伴随着疾风骤雨呼啸而来。 黎知晚捧着她的骨灰盒去墓地安葬时,顾禹谦在她身后撑着伞。 伞檐下是蜿蜒而落的雨珠。 寒雨侵袭身体的那一刻,她才于混沌中清醒。 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识到,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彻底离开了人世间。 所有爱恨,不甘,委屈,难过,复杂的情绪慢慢瓦解。 有些爱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就连林莞去世的前几分钟,黎知晚半夜赶去医院时,等到的临终遗言不是挂念,而是一句“把子霖的玩具拿给我看看。” 林莞直到死前意识不清时,想得还是周子霖,不是她。 到死也没问一句她。 恨她吧,是恨的,可看着墓碑上的空洞的碑文,所有恨意都变得模糊生涩。 连恨都那么无力。 那日漫天雨幕下,她近乎一个木偶人一般,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追悼词。 两边是周庭安排的媒体,拍着这场盛大的追悼会。 周齐山追悼会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而周庭却为继母办了如此大的排面,让人摸不透心思。 黎知晚和周庭并排而立,顾禹谦站在第二排。 外人眼里无比和谐的画面,实则暗流涌动。 追悼会直至下午才结束,黎知晚和周庭送走了宾客。 顾禹谦接了一个紧急电话,神情微变,隔着人群望向黎知晚。 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对望几秒后,黎知晚点了下头。 顾禹谦在原地站了几秒,放下手机,并未朝她走一步,而是后退着离去。 大雨里,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 追悼会宾客散尽后,周庭随意的递给了她一杯热水:“喝点水。” 黎知晚接过来喝了几口,将杯子递给他:“谢谢。” 周庭将水杯放回桌面上,笑意温柔的看着她,意味不明的说道:“晚晚,等这几天过去,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药效没有给黎知晚任何反应的时间,她晕倒前,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周庭淡漠的眉眼。 等她再次醒来时,耳边不再有大雨的声音,狭窄窗口外是黑暗里起伏的海平面。 她晃了晃脑袋,身下是松软的床,脚腕上是带着铁质的脚链。 她尝试着下地行走时,脚链的距离却只够她走到房门边,另一端牢牢系在床尾。 周庭打开门进来时,看到她站在门前,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轻声说:“醒了?” 黎知晚没吭声,过了几秒后问:“这是哪儿?” 周庭:“明天就能到公海。” 黎知晚瞳孔紧缩,后退了好几步,视线飘向窗外。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幽沉又危险。 周庭拉着她手腕,把她带到床边,按在她坐下来,从手里拿出一管针剂抵在她侧脸上。 黎知晚本能的别开脸:“这是什么?” 周庭只说:“别乱动。” 他左手箍着她脸,右手抬起将针打在她右侧脸的伤疤上:“别听那些医生乱说,这点伤还不至于留疤。” “这药性烈,一会儿会疼一些,忍几天慢慢就好了。” 第274章 他不配活着。 他将针剂打完后,端详着她的脸,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后问:“痒不痒?” 黎知晚没吭声,侧脸疼的忍不住伸手捂住。 周庭看着她的动作:“怕你过敏,只是疼就没事。” “止疼药放在你右手边的床头柜里,不建议吃。” 黎知晚:“……” 他说完这句话,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没几秒从外面抱进来小橘,递给她:“你的猫。” 黎知晚一怔,见他也不装了,索性接过猫问:“楚菁人呢?” 事已至此,周庭没打算瞒着她,摊牌道:“就在这艘游轮上。” “活着呢,放心。” 黎知晚:“我想见她。” 周庭闻言笑了笑:“黎知晚,你想见她,我就得给你见?” “我这么好说话?” 黎知晚缓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低下头,将手放在小橘圆润的脑袋上。 周庭盯了她一会儿,在她面前蹲下来,平视她:“想见楚菁可以。” “你乖一点,我明天就带你去见她。” 黎知晚话语平凉:“在你面前,我永远都必须乖是不是?” “周庭,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十七岁以前那个全身心依赖你的黎知晚。” “但我已经变了,你清醒一点。” 周庭眉心一皱:“我清醒的很。” “无论是十七岁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在我看来,没有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变心了。” “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我不介意你和顾禹谦在一起过,但以后你就只爱我一个人,好不好?” 黎知晚叹了口气,小猫从她的腿上溜走,跳到床上撒欢。 隔了很久,她轻声说了句:“两个都病了的人,没有办法在一起。” “而且周庭,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爱情,谈不上变心。” “我感激你在十七岁前的陪伴和爱护,但那个时候,我当你是朋友,是知己,是家人,是世间唯一一个珍视我的人,我依赖你仰慕你,把你当做灯塔。” “对你的感情,支撑着我勤奋上进。但后来父母之间的恩怨,让我们感情也跟着迅速变质腐朽。” “我很早就接受了这个腐朽的结果,但你没有。” “周庭,你至今都执迷不悟。” “你犯下了一个又一个错,已经丧失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周庭低头冷笑一声,复而抬起头:“我丧失良知?” “晚晚,你就是这么评判我的?” 黎知晚沉默着,看到他从门边的柜台上拿出一个黑色方盒,双手捧着走过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周庭停顿了下,声音发沉:“这是我母亲的骨灰。” “我知道,你觉得我杀父杀弟残忍。可没有人知道,我母亲头七都没有过,而林莞大摇大摆入住周家那一刻,我有多绝望?” “周齐山能家产万贯,是靠我母亲的支持与牺牲,可他却负了我母亲,害我母亲含恨自杀。” “这样薄情寡义的人配活着吗?” 周庭说着眼眶渐红,哑声道:“你肯定觉得,即使如此,我也不应该杀他。” “毕竟杀人是违法的,我知道。” “但我如果不杀他,他会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吗?他不会,因为法律不会惩治他,道德依旧约束不了他,他出门在外,所有人都得恭敬的唤他一声周董。” “娇妻在怀,小儿啼闹,他不会想起他含恨九泉的发妻。甚至连我,他想起来,也只会觉得我精神不正常,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周子霖。” “可是晚晚,我母亲到死…都在爱他,我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他说着越来越哽咽:“所以我要他死,要周子霖死,要林莞死。” “我本该恨你的,毕竟你是林莞的女儿。” “可我没办法,我太爱你了,我做不到。” “十七岁那年对你的伤害,我已经悔之不及,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黎知晚安静的听完他的话,不知为何心脏处抽疼了几下,缓了几秒才问:“那秋雨呢?” “你们之间并无恩怨,你为什么要害她?” 周庭转身走了几步,将骨灰放在原处,重新蹲至她面前:“晚晚,我说过,俞秋雨的死并非我本意,是程弘昌要她死,我只是帮了个忙而已。” “她动了别人的利益,就该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太多复杂的情绪作祟,黎知晚眼睛酸涩无比,稍仰了下头,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 周庭抬手拭去她侧脸的一滴泪:“别难过了。” 黎知晚声音颤抖的说道:“我妈说的…好像挺对的。” “我像是个灾星一样,从小到大没几个朋友,结果却死的死,伤的伤。” “…靠近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说话时带着抽音,侧颈都在微颤,周庭听完,果真叹了一口气,哄道:“不哭了。” “楚菁活着呢,我是想带着她一起去国外,我做实验忙的时候,刚好可以有人陪你。” 黎知晚止住眼泪,直视他:“她有家人有朋友,你凭什么把她带到国外,我不想让她陪。” “好好好。”周庭抬手擦去她眼尾的一颗泪珠,无奈道:“你保证不哭了,我就放她走。” 黎知晚带着试探的语气:“…能不能现在就放她走?” 周庭见她不哭了,笑了下:“行。” 第275章 他斗不过我。 周庭说完那句话,单膝着地,替她穿上了一双白色的拖鞋:“带你去见她。” “嗯。” 周庭将原本系在床脚的锁链取下来,把那端椭圆锁扣箍在自己手上,去拉她的手:“走吧。” 黎知晚躲过他的手,自顾自朝前走去。 锁链的距离却只够走到门边,她只好回头:“不是说要走吗?” 周庭垂眸看向她被勒的发红的脚腕,提步跟上来。 楚菁被关在游轮最底层的一间地下室里。 夜里海风吹拂,游轮每一层都有蒙面黑衣保镖严格守卫着,黎知晚脚腕上锁链每走一步,都会在夜里发出清晰刺耳的摩擦声。 她忍到负二层时,问:“就不能把它取下来吗?” “不能。”周庭言简意赅,还顺带手腕施力拉了拉锁链,看着她因为锁链距离突然缩短,而不得不本能的朝他走近了几步。 黎知晚带着商量的语气:“我不会游泳,不可能跳海,也逃不出去,为什么非得这样?” 周庭平声道:“喜欢。” “不锁着你,我没安全感。” 黎知晚:“……” 周庭手腕又朝前拉了下锁链:“不想去看你朋友了?” 黎知晚闭了下眼睛,闷声跟着他往前走。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左右,才到达最底层。 保镖打开门,房间狭小无光,周庭打开了门口的一个开关,房间才亮起来。 楚菁靠在墙壁上,手边遗落着几根针管,霎那间的光亮让她本能的闭了闭眼睛。 直至几秒后,她才看清黎知晚的脸。 黎知晚向她跑去,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摸着她苍白的脸:“菁菁,你还好吗?” 楚菁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声音:“…还好。” 她目光落在黎知晚带着锁链的脚腕上:“你…你怎么也被带到这里来了?” 黎知晚没有跟她解释一句,而是转头看着周庭:“你给菁菁注射了什么?” 周庭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们,戏谑道:“就是用她试了些药,没真想杀她。” 黎知晚闻言,眼神颤抖片刻:“放了她。” 周庭垂眸笑了笑:“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她。” 黎知晚看了他几秒,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冷声道:“不要发神经。” 周庭不说话。 又听她说:“你放了她,我就乖乖跟你出国。” 周庭轻笑着问:“你现在有选择的余地么?” 黎知晚直视他:“来之前是你自己答应我,要放了她的。” 周庭一笑:“你真当我是顾禹谦啊,那么好说话?” “如果答应你的,我都要做到,那你还答应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不也没做到吗?” 他话音刚落,黎知晚站起身来,仰头看他:“周庭,物是人非,不要在我面前提以前。” “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再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放了菁菁,我求你。” 楚菁手指微动,望着他们说:“晚晚…别求他。” 周庭始终低眸看向眼前人。 两人就这样僵滞了许久,终是周庭别开眼:“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就在黎知晚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周庭却唤来保镖:“把人放了。” 十几分钟后,几名保镖将楚菁抬去了甲板上。 她趴在地上,依旧没有丝毫力气。 黎知晚看着她的情况,转头问周庭:“她什么时候能恢复力气?” 周庭神情冷漠:“不知道。” 黎知晚声音有些急:“你自己做的药,你不知道?” “我不是神。”周庭继续说:“你中学没做过实验吗?” “是实验就有失败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黎知晚:“就没有牵制的药?” 周庭看了眼她,慢悠悠从上身西装口袋里摸出两粒白色的药丸,随手扔在地上。 圆润的药丸滚落在地,可楚菁根本没力气捡药。 黎知晚朝她走去,弯腰去捡地上的药丸,还没碰到,身后的周庭拉动锁链,将她拉了回来:“脏成那样,碰它干什么?” 他给保镖示意,立刻有人上前,扳开楚菁的嘴,将两粒药丸塞进她嘴里,迫使她生吞下去。 而后,保镖速度很快的给她套上了救生衣,将她扔进了准备好的一艘小艇里。 小艇混入海浪时,黎知晚能听到楚菁微弱的声音。 整个过程,她都被周庭禁锢着双臂,动弹不得。 周庭在她耳边问:“心疼了?” 黎知晚没想到他是这样把人放走,沉声道:“深夜,她一个女孩乘着小艇飘在大海里,她活的几率有多大,你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周庭:“区别大了。” “我要是真想弄死她,她连那个地下室都出不了。” 黎知晚没应声,望着黑夜里翻腾的海浪。 周庭板回她的脑袋,说:“差不多得了。” “难道非要我调转方向,亲自送她安全登陆,你才满意?” 黎知晚:“……” 回到刚才那间卧室后,周庭去浴室洗澡,黎知晚蹲下身鼓捣脚腕上的锁链,尝试着打开。 周庭从浴室出来,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见她撬动锁链,不但没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别费心思,我的指纹才能打开。” 黎知晚站起身:“哦。” 她坐去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桌上一本外文书翻看,心不在焉的一目十行。 周庭从她手里抽走书,在她身旁坐下来。 黎知晚视线落在书上,状似不经意的问:“这游轮上除了那些保镖,就我们两个人吗?” 周庭点头:“嗯。” 黎知晚心里停滞一瞬,没让情绪表现出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周庭似是看透了她心思一般,戳破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科研团队的那些人没在这艘游轮上?” 黎知晚抿唇道:“我就随口问问。” “是么?”周庭轻笑了一声,向后仰靠在沙发上:“顾禹谦找到徐昌来调查我,他肯定有办法让徐昌背叛我,所以我很早就想好了对策。” “徐昌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我赏的,我不想让他活,他就得死。” “我让他告诉顾禹谦我全部的计划。但我让徐昌知道的,都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他也不想想,我周庭做事,怎么会留徐昌这么大一个破绽?” 他说着捏了下黎知晚的耳朵:“晚晚,这艘游轮没有任何人知道。” “估计警方已经去查了那些私人飞机和游轮,等他们调查完,我早都出国了。” “还有扣押的那些钱财,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我一粒药就能卖到上万,那些人想活,就得不停的供着我,因为有些救命药只有我能做出来。”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惊愕之余满心惧怕。 周庭侧撑着脑袋看她:“所以晚晚,你等不来顾禹谦的,因为没人知道你在这儿。” “顾禹谦和沈彬两个脑子加一起,都斗不过我。” 第276章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周庭带着傲慢说完那些话后,伸手拉她:“上床睡觉。” 黎知晚厌恶的挥开他的手:“你自己睡吧。” 周庭俯身,轻捏着她下巴:“这么抗拒我?” “你在顾禹谦面前也这样么?” 黎知晚拿开他的手,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他,说:“我累了,不想聊这些。” 周庭利落的横抱起她,放在床上:“累了就睡觉。” 黎知晚从床上惊坐起来,坐在离他最远的床尾,尾音带着颤抖:“你干什么?” “游轮上这么多房间,就非要和我住一块吗?” 周庭坐在床侧,看着她满脸的抗拒,忽而想起她七年多前在南宁旧巷的经历,叹了口气:“行,那我睡隔壁。” “早点休息。” 他说完后,就将锁链另一侧锁在床脚,往外面走去。 关门的前一秒,他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道:“晚晚,认清形势。” “以后除了我,你没有任何依靠,早点接受我,对你和我都有好处。” “晚安。” 黎知晚没应声,看着门慢慢合上。 那晚等周庭走后,她一直处在失眠的状态中,靠在床头看窗外幽深的海洋。 不知道几点,窗外天空依旧一片黑暗时,周庭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眉眼明显的疲态,坐上床看着她:“没睡着么?” 黎知晚很轻的嗯了一声,脚动了动就能听见刺耳的摩擦声。 周庭在她脚腕上摸了摸:“因为这个睡不着?” 黎知晚不说话。 周庭叹了口气,在中间的锁扣处识别指纹,锁扣应声打开。 他将锁链扔在地上:“现在睡。” 黎知晚没管他,躺下来背对着他,窗外月光倾斜而入。 周庭在她身边平躺下来,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 许久后,他侧头看着她背影:“顾禹谦是不是…每晚都抱着你睡的?” 黎知晚闭上眼装睡,根本不理他在说什么。 周庭自顾自心里难受了一会儿,说:“算了,当我没问。” 他说完后,转身看着她背影,没一会儿困意袭来。 等周庭睡着后,黎知晚都难以入睡,索性轻手轻脚站去了窗边,遥望着窗外月光。 清晨六点时,周庭从床上醒来时 才发现她坐着靠在窗口睡着了。 他走过去时,脚步声惊醒了她。 黎知晚从地上站起身,片刻间就清醒过来。 周庭:“你在这坐了一晚上?” “嗯。” 周庭有些心疼她:“再睡一会儿。” 黎知晚摆摆手:“不用了。” 餐厅在游轮的三层,周庭清晨带她去吃早餐前,惯例蹲下身,给她扣上脚链。 黎知晚后退了好几步,不让他扣上:“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公海了,你怕什么?我又逃不出去。” 周庭固执的握住她小腿,强制给她带上脚链,然后站起身说:“我怕你自杀跳海。” 黎知晚:“……” “走吧。” 餐桌上,黎知晚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吃了一点后,坐在他身边当陪衬。 周庭也没劝她多吃,而是问:“脸还疼不疼?” 黎知晚实话说:“疼。” 从昨晚疼到现在,没有一点缓解。 周庭让属下再拿了一剂针管过来,给她脸上伤疤又打了一针,看她乖巧到一点也不动,笑问:“这么乖,你就不怕我害你?” 黎知晚心如死灰的说:“怕有用吗?” 一副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的摆烂语气。 周庭笑了笑:“这药是我自己做的,市面上绝对找不到比这个药修复伤口作用更好的了。”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疼,疼到伤疤彻底修复好为止。” “等我再做几次实验,尽量把副作用降到最低。” 他说完话,黎知晚哦了一声。 吃完早餐后,周庭去了游轮上转门设置的实验室里。 他每天都会在实验室里待很久,几乎从不例外。 他担心黎知晚无聊,把她送到顶层的一处甲板上,迎面是蔚蓝的海域。 海天一色,绝美如画。 他将锁链另一端系好:“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实验室。” 黎知晚躺在躺椅上,乖乖应下:“好。” 他又叫来两个蒙面的保镖看着她,然后才放心离开。 过了半个小时,天空慢慢变得暗沉,黎知晚站起身朝茶饮室走去。 锁链的距离刚好够她走进那间小型茶饮室里。 她进去的时候,门是虚掩着。 正在倒水时,她听到了背后门轻开轻合的声音,锁链刚好卡在门缝里。 黎知晚警觉的转身,嘴唇在一瞬间被来人轻捂住。 面前的男人极高,极具压迫力的身型,眉骨上有短促的一道轻伤。 黎知晚正害怕着,和他的视线相撞,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眼眶渐渐发红。 顾禹谦摘下面罩,茶饮室头顶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布满细碎的光。 他心疼的摸上黎知晚的脸,用仅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不是很害怕?” 黎知晚用力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顾禹谦弯腰把她抱进怀里,手放在她后背上:“楚菁昨晚被安全救回去了。”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不怕。” 黎知晚嗯了一声,放开他,抬手抚了下他眉骨的伤口:“这伤怎么回事?” 顾禹谦随意的摸了下,放下手说:“没事,小伤。” 第277章 爱不是占有和强迫 顾禹谦说完后,蹲下身检查她脚腕上带的锁链,看到她被勒的发红的皮肤,心脏都抽的疼。 他尝试着想卸下来,黎知晚弯腰拉住他手臂:“这个只有周庭的指纹能打开。”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另一个保镖敲门的声音。 黎知晚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别出声。 没一会儿,她端着一杯咖啡先走了出去。 一整个早晨,她都坐在刚才那个躺椅上,望着头顶逐渐阴沉的乌云。 中午时,天色暗沉,乌云滚滚,原本蔚蓝的海水在天空的映照下,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 海浪翻涌,游轮在海面上起伏,雨水漫天而落。 周庭自楼梯上来,打着一把黑伞,站在她身后:“下雨了。” 黎知晚看向脚边溅起的雨珠,嗯了一声。 周庭拉起她手臂:“下去吧。” “嗯。” 走到一层最宽敞的甲板时,有保镖给周庭拿来了一把椅子。 周庭坐下来时,黎知晚站在他身侧,前方十几米处雨水浸湿甲板。 就在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坐在这里时,周庭勾唇淡笑了下:“看场戏。” 黎知晚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问他:“…看什么戏?” 周庭向后挥了下手,数十名保镖并列站成了一圈。 他视线随意落在那些人身上:“顾禹谦,来都来了,不露个脸么?” “有本事混进来,没胆子露个脸?” 他说第二句时,站在甲板远处的顾禹谦转过身,卸下面罩直视他,声音不慌不忙的:“周庭,你今天出不了这片海域。” 周庭:“哦,是么?” “就凭你?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他说着突然伸手猛拉住黎知晚的手腕,侧头看向她颤动的眼睫:“我让你今天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黎知晚甩开他的手,朝着顾禹谦跑去,却在中途被锁链距离牢牢禁锢。 周庭一声令下,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朝顾禹谦冲过去。 高空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搏斗声传入她耳朵里。 地面上流淌着新鲜的血液,海浪冲击着游轮,让人无法站稳。 黎知晚被锁链禁锢着无法多向他走一步,只能隔着绵绵雨幕看着凌乱激烈的搏斗。 大雨里,唯有周庭眸色癫狂,笑着看所有人的奄奄一息。 他雇的那些人不是顾禹谦的对手,没过多久,顾禹谦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看了看周围倒在地上的一群男人,沉声说:“周庭,你雇的这些人就这个水平?” 周庭散漫的鼓掌,表情渐渐阴沉。 他身后一名贴身保镖打开了后面一个箱子,取出来一把枪放在他手里。 周庭接过来,枪口对准顾禹谦,侧头望着瞄准镜调整聚焦。 黎知晚看到那柄枪时,面容颤抖。 顾禹谦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他手里的枪,声音很平:“半部刑法,都让你犯了。” 周庭不屑的笑笑:“横竖都是死,我还在乎那么多吗?”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顾禹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屏幕上是黎知晚的定位。 周庭在瞄准镜里看到他手机屏幕,稍怔:“你没取芯片?” 一周多前,他的手机就已经接收不到黎知晚的定位。 他以为是顾禹谦和黎知晚查到后,将芯片取出来了,没想到竟然是将接收端换了。 换到了顾禹谦那里。 周庭看向黎知晚,目光阴翳:“你说厌恶别人监视你,强迫你,但你却能容忍顾禹谦监视你。” “什么事情只要我做,你都厌恶,但顾禹谦做,你就能接受,凭什么?” 黎知晚觉得如今和他沟通成为了一种障碍,索性不回答他。 芯片暂时不取,调换接收端这件事,是她和顾禹谦商量过的,为的就是能抓捕周庭。 周庭苦笑了几声,声音满是不甘:“晚晚,我对你那么好,处处妥协,到头来你和顾禹谦一起算计我。”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做,你就能那么喜欢他?” “你说让我放了楚菁,我听你的,放就放了。” “沈彬想利用我的手除掉程弘昌,我明知他是利用,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把程弘昌杀了。甚至为了让沈成焱没有机会对你下手,用宋婉的死,让沈家接受警方调查。” “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安全吗?顾家能赢得了吗?”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全都看不到吗?” 黎知晚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即使用尽全力控制情绪,但说出的话依然发颤:“为了我,为了我,你所有的事情都说是为了我。” “明明是你自己暴戾,却说所有的事都是为了我。” “是我让你杀了程弘昌和宋婉吗?” “杀宋婉和程弘昌是因为你想转移视线,尽快脱身。因为你知道一旦程弘昌和宋婉落网,你杀人犯法的那些证据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你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我。” “周齐山,我妈,我弟弟,秋雨,甚至绑架囚禁楚菁,桩桩件件,都是你自己恨意难消,目无法律,狂妄自大。” “到头来,所有的事,全都被你冠上‘为了我’的头衔。” “周庭,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是你一手毁了自己。” 她一字一句说完这些话后,周庭的眸色变得猩红,笑了几声后,说:“原来这才是你的想法。” “我这么爱你,得不到你一丝的理解。” 不等黎知晚开口,顾禹谦慢慢朝他走去:“你让晚晚怎么理解你?” “杀父,杀弟,杀继母,这是人干的事么?” 他看着那黑色的枪口,继续说道:“就算前面这些,你找的理由是为母报仇,那俞秋雨呢?” “还有周子霖,八岁的小孩子,被货车活活碾死。” “你做的这些事,你想让晚晚怎么理解你?” 周庭将枪口对准他心脏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顾禹谦,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对错?” “你出身优越,父母恩爱,又被顾苏闻三大家族宠着长大,一生顺风顺水,你怎么可能会懂我的恨意?” “你若是经历过我经历的,如今就说不出来这些话。” 顾禹谦默了几秒,沉声道:“周庭,非要谈出身和经历的话,这世上过的不如意之人多了,难道都得杀人来泄愤吗?” “我和晚晚分离七年,即使在当年不知情,以为被她背叛的情况下,我依然希望她过的好。” “爱是尊重包容,不是占有和强迫。” 周庭听完后,扣在扳机的食指有一点发颤,连带着声音都轻轻哽咽了一下:“我已经…在学着尊重她了。” 就在他情绪稍乱的那一秒,顾禹谦迅速出手夺下了他的枪,将枪口反向对上周庭的脑袋:“我上过战场,这东西我用的比你熟。” 周庭表情不变:“是要杀了我么?” 见顾禹谦不动,他甚至笑着说:“来啊。” 黎知晚站在顾禹谦身后,怕他冲动,碰了下他的手臂。 顾禹谦将枪放下,握住黎知晚的手,看向周庭:“法律才能制裁你,轮不到我。”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海舰的号角声。 顾禹谦声音很平和:“周庭,你输了。” 第278章 你吃的是断头饭。 那日,周庭被警方成功抓捕后,黎知晚将右耳内置嵌入的窃听器取出来,交给警方留作证据。 站在陆地上时,不再有海面上的虚浮感,一切趋于真实。 警方将她的锁链成功解开后,顾禹谦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望着风雨交加的海平面。 过了很久,顾禹谦转身把她拉入怀里,声音柔和:“晚晚,一切都结束了。” 黎知晚抱紧他,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八月初,京北城骄阳似火,路面晒的滚烫。 周庭与沈家父子案,交由京北法院并案审理。 黎知晚作为核心当事人出庭,顾禹谦坐在陪审席上。 案件牵连甚广,法官陈述了周庭主谋杀害程弘昌、宋婉、周家三口,绑架囚禁楚菁,以及协助杀害俞秋雨之实。 此外,周庭的部分药物研究经过技术人员的查证,违背法律及公序良俗,对社会公共安全有严重威胁。 以上种种,证据确凿,周庭没有反驳过一句,全程面无表情的听着。 在陈述沈家父子案时,七年前的案件被再度重申:秦弛顶罪七年,予以相应补偿。 沈成焱协同程弘昌篡改案件事实,目无法律,加上有数额巨大的灰色交易,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六年,并处巨额罚金。 沈彬于七年前为保护险些被侵害的黎知晚,致三死一重伤。经法官判定,鉴于其年少,以及双方力量极度悬殊的情况下,沈彬的反抗行为和结果符合正当防卫标准,不予赋刑。 但其近些年涉嫌权钱交易,包庇父亲罪行,又对秦弛造成故意伤害,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七个月。 沈彬听完判决词后,没有提出异议,沉声道:“服从判决。” 其身侧被告席上的沈成焱,依旧未置一词。 在决定帮闻程争权前,就已经做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准备,如今闻平渊被严查,这条夺权路就已经走到头了。 成王败寇,一念之间,没什么可挣扎的了。 案件审理到最后时,有关周庭的审判迟迟未定,因其患有八年的精神病史,而根据现行法律,精神病人不可被判处死刑。 针对这个特殊情况,经过了现场法官的缜密思考和讨论,认为周庭在犯罪时属于间歇期,应有能力控制精神状况,且其杀父杀弟的行为严重违背社会伦理纲常,对社会造成恶劣影响,最终决定判处周庭死刑。 法锤敲下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同时静默。 黎知晚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思绪格外的沉重。 由于闻平渊身份特殊,并未出现在这次的案件审理现场,其后续的量刑由专门机关审理。 有关闻平渊的所有消息在此次案件中一字未提,以免在传播过程中造成不良影响。 审理结束后已经是傍晚时分,沈家父子和周庭先后被工作人员看押离场。 出了门的走廊外,沈彬刻意停下了脚步,看着几步远的周庭,等到他走过来随意的抬了下手铐:“周董,一起吃牢饭。” 周庭睨了他一眼。 “哦,忘了。”沈彬朝他走了一步,看着他冷漠的眉眼,淡笑的说:“你吃的是断头饭。” 第279章 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周庭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转身看着正在往出走的黎知晚,短短几秒里,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被剥离,又再次重叠在一起。 从年少到如今,他的爱热烈过,真挚过,消弥过,也变质过。 可他一直都清晰的想要抓住这份爱。 无论他与她闹过多少次的争执,他都没有想过两个人有一天真的会分开。 年少时每一个惺惺相惜的时刻,他都幻想过无数次未来和永恒,到如今仿若大梦一场。 沈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声音平和:“你出现的最早,原本是最靠近黎知晚的人。” 周庭在他的声音里回过神来,最后看了黎知晚一眼,便迈步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顾禹谦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沈彬,停下脚步,垂眸看向身侧的黎知晚:“晚晚,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沈彬?” “他在等你。”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问:“你不去吗?” 顾禹谦握着她的肩,笑意柔和:“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黎知晚在他的声音里点头:“好。” 走廊很长,侧窗阳光透过高大的枝桠映照进来,铺开一层细碎的日光。 沈彬看着她一步步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黎知晚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手腕上银色的手铐,正想说什么时,听到他开口:“脸上的伤…还疼么?” 黎知晚摇了摇头:“快好了。” 自从周庭那几针药下去,她脸上的疤淡了很多,后来顾禹谦又先后找了很多医生,抹了很多药,伤疤不久应该就会完全治愈。 沈彬看着她右脸淡淡的疤痕:“不疼就好。” 黎知晚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秒,终是沈彬先开口打破沉默:“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他唇边带着笑意,可黎知晚仍然能听出他尾音的颤抖:“我可能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 “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过的幸福,真的。”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心间漾过一丝密密的微刺感,勉强开口:“…谢谢。” 沈彬看着她说:“黎知晚,当年救你,我不后悔,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你不要因此觉得愧疚。” “换成谦哥,他一定和我一样不顾一切,只是那个人恰好是我。” 世间感情若是阴差阳错,错失缘分,必然留有遗憾。 沈彬看得比谁都透彻,却依旧控制不住的沉沦,迷失自己。 那一刻,黎知晚在他眼里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和往日风月场里浪荡恣意的他截然不同。 她忍不住想要问清楚:“你对我是——” 可她话都没说完,沈彬及时开口否定:“不是。” 黎知晚抿唇,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即使是如此木讷的她,也觉得沈彬的付出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的界限。 良久后,沈彬侧头望了一眼远处站着的顾禹谦,轻声说:“走吧,谦哥在等你。” 黎知晚:“嗯。” 她准备转身走时,沈彬温声道:“黎知晚,以后…一定要过的开心一些。” 他说完后,就转身离去。 黎知晚只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她迈步离开时,沈彬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眼尾慢慢泛红。 黎知晚站在顾禹谦面前时,沈彬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禹谦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们…聊什么了?” 黎知晚朝空荡荡的走廊看了一眼,回头看他:“没聊什么,他说…提前祝我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顾禹谦挑眉一笑,握住她的手:“你想好结婚的日子了?” 黎知晚笑了笑,逗他:“没想好,这事…不急吧。” 顾禹谦蹙眉:“怎么不急?” “要不就下个月?” 黎知晚:“下个月有点赶吧?” “结婚流程挺复杂的,要考虑的东西也很多。” 顾禹谦笑了笑,横抱起她往外面走:“有我呢,我会考虑周全的。” “你就负责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行。” 第280章 你玩我好不好? 八月初,沈家父子和周庭案的处理结果向公众公开后,国内商界迎来了极大变动。 沈家父子入刑后,网上舆论纷纷,隐在沈氏集团背后的沈老爷子为了保护沈氏的利益和清誉,公开向媒体宣布:从此,沈成焱和沈彬与沈家再无瓜葛,其父子名下所有股份会进行重整,沈氏集团将交由沈成焱的哥哥管理。 八月中旬,沈成焱和沈彬名下的所有资产被查处冻结。 而原本由周庭创立的周氏集团,被快速的分化,药品的垄断趋势被进一步打破。 八月底,一大批药品的价格进行重大调整,与周氏合作的医疗系统同样进行修整改进。 周氏集团遭遇这一波变故后,沈老爷子鉴往知来,为了尽可能保住沈家已有的利益,除了适当投资和鼓励一些小公司发展文娱产业后,又掏出百亿来建设慈善事业。 至此,其百亿慈善投资基金创立,每年将会有数亿资金投入贫困地区建设。 沈老爷子这一番操作,在九月初时挽救了沈氏舆论风评,避免了沈氏在短期内被分化的风险。 九月中旬,闻平渊被判处了终身监禁,与此同时顾明政复职,媒体只报道了事件结果,除此之外,没有提一个字。 消息报道那一天,黎知晚正坐在工位上写完稿子,看到那一刻,愣了一会儿。 顾禹谦发来消息时,她才回过神来。 那日下班前,黎知晚去了齐浩文的办公室:“主编,我想请个假,去拍婚纱照。” 齐浩文笑着站起身:“恭喜知晚,和顾总结婚时,可得给我们带些喜糖,好让我们沾沾光。” 黎知晚温声说:“一定,谢谢。” “工作我已经交接好了,您放心。” 齐浩文笑说:“好,辛苦了。” 他说完后,连着年假和婚假,一次性给黎知晚批了两周的假。 他们的婚纱照是一边旅行一边拍的,九月全国渐渐褪去了炎热,风景由南到北秀丽非常。 顾禹谦包机请了一个摄影团队跟拍,壮丽山河在他们的身后美到惊心动魄。 晚霞海风,满天繁星,茫茫大漠,碧草蓝天,锦绣河山,每一帧每一幕都被顾禹谦细心记录着。 婚纱照的拍摄非常顺利,留存了他们那一趟旅行所有最美的瞬间。 最后一个拍摄地点定在海边,拍完婚纱照后,摄影团队提前返程,她和顾禹谦则留下来待了几天。 他们订的酒店窗边就是蔚蓝的海洋,黎知晚坐在床上翻看摄影师分享在群里的婚纱照,大多数图片不需要修图,就已经非常美了。 顾禹谦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上床后坐在她身后,把她圈在怀里,指着她正在翻看的一张婚纱照,说:“要不以后就把这张放在卧室里?”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可以。” 但她又往后翻了几张,指出一张古典韵味的照片:“但我更喜欢这张,卧室里放这张吧。” 顾禹谦下巴抵在她肩上,笑说:“好,都听你的。” 黎知晚闻言,侧头看他:“顾禹谦,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听我的?” 顾禹谦轻捏着她脸亲了一口:“看情况吧,有时候也不太听。” “什么时候?”她问。 顾禹谦笑得很正经:“床上。” “……” 黎知晚红着脸盯向手机,脑海里全是顾禹谦平日里在床上那些画面。 他是个在那方面很有服务意识的人,起初觉得他挺正经的,后面花样越来越多。 有时候做起来又特别强势,非弄到她哭才停下来。 她正想着,顾禹谦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说:“宝宝,你别玩手机了,你玩我好不好?” “……” 第281章 真那么舒服? 一整个九月,顾禹谦和黎知晚都在忙着筹备婚礼的事,从婚礼现场到宾客名单,以及大小琐事两个人都亲力亲为。 顾禹谦让她不用管这些事,交给他就行,但黎知晚总是放心不下,每次忙完到晚上倒头就睡。 十月底时,大部分婚礼事项都已经准备就绪。 黎知晚这边除了需要邀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外,并没有什么亲戚。但与顾家交好的家族很多,如今顾明政又在原来的位置上升了一阶,想借此攀附的人数不胜数。 因此,婚礼宾客名单的确定要慎之又慎,顾禹谦拟好了一份后,托人递送了顾明政一份。 他们忙着筹备婚礼之时,周庭的案件迎来了二审,而二审的判决结果由原来的死刑变成了无期徒刑。 黎知晚听闻这个消息后,还没来得及消化,顾明政的秘书就专程到圣和苑来接她,说是邀她一叙。 她给顾禹谦发了个消息,便上了车。 一路上,她都以为顾明政请她过去,可能是再商量一下宾客名单的事,但下了车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下车的地点在京北郊区的一座山脚下,抬头是青山远黛,翠绿丛林。 顾明政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负手而立,即使不动声色的站着,眉眼间依旧能隐隐看出常年大权在握的气场。 黎知晚在他面前站定,秘书已经开车远去,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顾明政声音带着长辈的关怀:“最近筹备婚礼辛苦了。” 黎知晚礼貌的笑笑:“还好,谢谢叔叔关心。” 顾明政笑了笑,问她:“爬过山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没有。” 从读书到工作,她都是一个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投入在学习中的人,加上体力不好,很少花时间去运动,爬山更是一次都没有过。 顾明政朝前走了一步,回头看她:“不如今天陪叔叔爬一程?” 黎知晚点了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过多的沟通,只能听见丛林中山鸟飞过的声音。 大约走到半山腰时,黎知晚的体力逐渐跟不上,气息不稳,而反观前方的顾明政,依旧步态稳健,如履平地。 但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体力不支,只好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顾明政会时不时停下来,在前面鼓励她几句。 走到山顶时已近傍晚,黎知晚靠在一块巨石上,慢慢恢复体力。 顾明政站在巨石前方,垂眸望着京北城繁华万千。 过了好一会儿,黎知晚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周庭二审的辩护律师是孔勋,这事…您知道吗?” 顾明政的回答果然不出她所料:“是我特意请的。” 孔勋是刑事辩护最权威的律师,一生所辩刑事案件数不胜数,少有败绩,但在五年前因病退出律师圈。 周庭一案,让孔勋时隔五年再度出山。 而周庭如今众叛亲离,能为他花心思请孔勋出山的人,黎知晚想不出还会有谁。 她也不理解顾明政为何会帮周庭:“您为什么…要帮他?” 顾明政:“因为可惜。” 黎知晚闻言:“周庭害了那么多条人命,死刑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顾明政转过身来,声音平和有力:“周庭判死刑容易,但周庭的才智和天赋百年难遇。” “就在去年,他研究的药物救助了无数被疾病折磨的民众。” “他一死,所有的科研进度都会戛然而止,那些等待着他研制新药救命的人,该会有多绝望?” “他固然该死,但他若是能活着,在被安全监禁的情形下继续认真科研,对社会的贡献更大。” “这样的天才,死了实在可惜。”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没有反驳。 的确,从社会需要出发,周庭活着的贡献是无穷无尽的。 他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是万众瞩目的天才。 从很早开始,黎知晚就希望他不要被恨意吞没。 天才疯子,一念之间。 到头来,他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迈入歧路。 想到这些,黎知晚的心情不知为何,愈发的沉重起来。 从宣判周庭死刑开始,她经常会出现这些难受的感觉。 良久后,她慢慢开口:“您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顾明政目光落在远处天际线,问她:“结婚后,还是打算继续留在报社工作吗?” 黎知晚点头:“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顾明政嗯了一声,停顿了几秒,才说:“记者这份工作是不错,但对你来说,算是屈才。”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看他,听到他缓缓说道:“你十七岁以江城市高考状元的身份考入京大王牌专业,在大学期间辅修了法律,又自学了四门语言,本硕期间包揽了专业各大奖项,学习能力和成果格外突出。” “知晚,你聪慧好学,记者不该成为你最终的目标。” “你硕士期间发表的所有文章,我都看过,字字铿锵有力,阐述你对社会现状的分析和愿景。” “但你心中的愿景,若是仅仅停留在笔墨上,将永远无法实现。” “权力是实现你愿景的唯一途径。” 黎知晚眸色微动,在他的话语里颇受震撼。 顾明政笑意舒缓,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放下手来:“知晚,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黎知晚呆默了几秒后,点了下头。 顾明政看着渐黑的夜色,说:“下山吧,天快黑了。” “好。” 下山后,夜露浓重,只有前方两辆车灯照亮脚下一隅。 顾禹谦从第一辆车里下来,将大衣披在黎知晚身上,看向顾明政:“爸,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顾明政笑说:“没什么,天气冷了,快回去吧。” 他转身朝后面那辆车走去,秘书恭敬的将车门打开。 等他们离开后,她和顾禹谦才坐回车里。 顾禹谦在驾驶座开车,黎知晚靠在椅背上,侧头望向窗外,脑海里全是顾明政那些话。 见她不说话,顾禹谦右手凑过去轻捏了下她的脸:“不开心吗?” 黎知晚摇头:“没有。” “是不是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黎知晚转头看他,跟他如实说了顾明政刚才那一番话。 顾禹谦开着车,看着前方路况,温声说道:“我爸是想培养你。” “晚晚,你不用焦虑这些。我爸欣赏你,他有他的想法,但你不是非得听他的。” “选择权在你。”顾禹谦柔声说:“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黎知晚舒然一笑,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颜,突然想起高中时很多人都说他脾气不好,轻狂桀骜,不好相处。 但印象里,顾禹谦似乎很少跟她冷脸,发火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伸手过去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婚后会不会变啊?” 顾禹谦顺着问:“变什么了?” 黎知晚想了几秒,说:“我看网上说男人婚后都会变,出轨家暴什么的,很常见。” 顾禹谦逗她:“我也挺怕的。” “你怕什么?” “怕你打我。”顾禹谦在后颈处摸了摸,还能摸到昨晚被她抓挠的几道痕迹。 黎知晚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耳朵都红起来,结巴的说:“还不都是…怪你。” “怪我?”顾禹谦轻声一笑:“真那么舒服?” 黎知晚低声:“闭嘴。” 顾禹谦乖乖应下:“好。” 第282章 离婚协议签了吗? 那夜,顾明政坐上车后,秘书问他:“您要回办公室吗?” 顾明政摆了下手,望着窗外说:“去看看我的两个老朋友。” 夜里迭起,车子慢慢行驶在京北繁华的街道,直至抵达目的地。 想不起来从何时开始,他们这些人走的越来越远。 以至于他看到沈成焱戴着手铐,被看押人员带过来时,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门被关上,看押室的小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成焱面容沉和,唤了一声:“大哥。” 顾明政嗯了一声,看向他,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沈成焱主动问他:“我爸是不是把沈氏交给我哥管理了?” “是。” 沈成焱闻言,叹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沈老爷子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只能为沈氏的发展把方向,做决策,但精力有限,无法做到亲力亲为。 沈彬被判了一年多,老爷子又怕撑不到孙子出狱,只能先把沈氏交由旁人管着。 但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又蠢又没主见,若是真交到他手里,没几年沈氏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顾明政坐下来,目光落在他手铐上,问他:“成焱,六月份派人来暗杀我,是你的主意,还是平渊的主意?” 沈成焱在他的注视下,默然很久,才说:“是我们俩商量的。” 顾明政听完后,垂头苦笑了几声,再抬头时能看到他眼里的挣扎。 “我没办法。”沈成焱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也不想这样,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事情到最后都身不由己。” 顾明政沉声反问:“身不由己?” “成焱,二十年前我就提醒过你,做商人不能做到最后只顾敛财。这些年沈家垄断文娱产业,你背靠平渊和弘昌,权色交易和权钱交易的事情数不胜数。” “权力一旦和金钱情色沾边,造成的后果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年你野心越来越大,导致文娱行业乱象丛生,腐朽不堪。”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身不由己,是你从来没想过回头。” 沈成焱苦笑一声,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的发展,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你追求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而我想要富贵荣华,万贯家财。” “大哥,我和你从一开始追求就不同,走到如今这一步,是早就注定的。” “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是和平渊派人暗杀你。” “但好在…那个人失败了。” “你若是死了,我可能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顾明政听完后侧身背过去抚了下眼睛。 良久后,他才转过身来看沈成焱,目光落在他右臂上。 年少时,沈成焱为他拼死挡过一刀,救了他一命。 到如今物是人非,但想起来仍旧让人难过。 沈成焱也看了自己右臂一眼,低声说:“我们这些人…要是一如年少就好了。” 顾明政没说话。 沈成焱默了几秒,说:“大哥,不管我做了多少事,我夫人和儿子都是无辜的。” “我儿子这次也被判刑,我担心我夫人在沈家无人护着,会受委屈。若是可以,你能不能安排一些人把她接出来照看着?” 顾明政点了下头,算是答应。 “谢谢大哥。” 那天直到离开,顾明政的思绪都起伏不平,这样难捱的感受持续到看见闻平渊的那一刻。 同样戴着手铐,可闻平渊满目淡然,喜怒哀乐都让人难以看出。 顾明政先开口:“和明瑜的离婚协议签了吗?” “签了。” 说到顾明瑜,闻平渊的神情没有刚才那般淡漠:“明瑜现在…还好吗?” 顾明政冷声道:“你说呢?” 闻平渊稍低头缓了下情绪,声音泛哑:“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顾明政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和明瑜相识相爱那么多年,我是真的没想过你会背叛她,背叛婚姻。” 闻平渊哽咽的说:“…大哥,我就那一次昏了头,之后再也没有过。” 顾明政恨铁不成钢的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明白。”闻平渊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顾明政直言:“七年前,你第一次对黎知晚起杀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闻平渊:“所以,当年从我手里保下黎知晚的人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她的人也是你?” 顾明政摇了摇头:“当年我爸比我先得知这件事,弘昌的秘书一直是我爸的人。” 闻平渊闻言神情骤变,后退了好几步,才恍然大悟一般喃喃道:“程弘昌的秘书居然是老爷子的人?” 第283章 是不是不能亲的太激烈? 顾明政嗯了一声。 “怪不得……”闻平渊自顾自笑了几声,笑声里满是悲戚,似是一瞬间想通了所有的事。 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输。 “是不是连苏老爷子也是向着你的?” 顾明政没应声。 闻平渊双手在手铐里攥紧:“你们所有人都在耍我。” “苏老爷子这些年假装处处向着程弘昌,做出和你不和睦的假象,就是为了引我入局,引我犯更大的错。” “这招引蛇入洞,釜底抽薪用的好,用的妙。” “我输的心服口服。” 顾明政听完他说的话,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好像走到如今这番境地,两人之间亲情和友情都不再纯粹,无论说什么都会变成利刃,刺向彼此最痛的地方。 许久后,闻平渊看着他,缓缓说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埋怨的。” “但我放心不下明瑜和玥玥,你——” 他话都没说完,便被顾明政打断:“明瑜是我亲妹妹,玥玥是我侄女,不需要你多说,我都会照看好的。” 闻平渊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嗯。”顾明政转身迈步往外走,似是想到什么,在门口停下来,转身看他:“平渊,你以前若是有机会能认真了解知晚的话,就会发现她是个不错的苗子。” “只是这孩子自幼过的苦,没有人好好待她,所以性格看着软了一些,缺乏魄力,但其实骨子里有想法有主见有韧性。” “苦难造就人才,我会好好培养她的。” 他说完这句话,没看闻平渊的反应,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 婚礼的前几日,顾禹谦开车去了一趟闻家。 佣人领着他进去时,闻玥正在一楼打包行李,角落还堆着很多行李箱。 顾禹谦走过去,唤了一声:“姐。” 闻玥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他解释道:“我和我妈打算搬家,所以整理一些东西。” 自从网上爆出闻平渊私生女的事后,他和闻玥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此刻她穿着家居服,看着比之前憔悴了一些,指了下沙发的位置:“你先坐吧。” 顾禹谦没去坐,而是问:“这套别墅不是在姑姑名下吗?是不是闻家那些人逼着你们搬家的?” 闻玥叹了一口气:“没人逼我们,是我妈自己想搬出去,换个环境。” “她说这里有太多她和我爸的回忆了,她不想多待一天。” 顾禹谦朝楼上看了一眼:“姑姑人呢?” “在楼上卧室。”闻玥说:“我妈好几天都没跟我说话了,这几个月她情绪一直不好,我想安慰她,但她不愿意跟我沟通。” “她本来一直不愿意相信网上的传闻,直到我爸被带走调查的前一天,他亲口告诉我妈…他出轨过一次,我妈才不得不相信。” “不止她不愿意相信,我也不敢相信他和我妈那样好的感情,竟然会出轨。” “晚晚是他女儿这件事,我到现在一想起来,像是做梦一样。” 顾禹谦蹲下身来,帮她合上箱子,提起来放好,轻声说:“姐,我刚开始知道这件事,也很难受。” “但这件事是姑父的错,他就得承担后果。” 闻玥点了点头:“我都懂。” 过了几秒,她仰头看着顾禹谦,语气轻松的说:“听说你快结婚了,祝你新婚快乐。” 顾禹谦嗯了一声,拿出来一封婚礼请柬递给她。 赤红打底,十分喜庆的颜色。扉页印有两人的婚纱照,请柬上的字也是黎知晚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闻玥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柔声说:“晚晚还是那么漂亮。” 顾禹谦垂眸说:“姐,晚晚这几个月经常盯着你的微信头像发呆,她挺想你的,但又因为姑父的事,不敢联系你。” “我知道。”闻玥合上请柬,说:“有时间我就去参加婚礼。” 顾禹谦:“好,我上楼看看姑姑。” “嗯。” 站在二楼主卧门外,顾禹谦抬手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顾禹谦缓步走进去,看到顾明瑜端坐在梳妆镜对面,人瞧着没有精气神。 “禹谦来了。”她侧头看着他。 顾禹谦站在她身后,说:“姑姑,爷爷给我打电话,让我接你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 顾明瑜轻声说:“没事,等我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再去看你爷爷。” “好。”顾禹谦没有继续劝说她,而是将拿来的一个小型木盒放在梳妆台上:“姑姑,这个是爷爷托我带给你的,是奶奶当年留下的。” 顾明瑜眼眸颤抖的摸上那个木盒。 顾禹谦目光落在木盒上,说:“爷爷还说,顾家的女儿无论在哪儿,都不能受委屈。” 他说完这些话后,顾明瑜眼里有泪落下来。 顾禹谦从柜台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默默的在她身后站着。 许久后,顾明瑜捏着那张湿透的纸巾,说:“黎知晚知书达礼,形象气质都是上乘,的确是个挺不错的小姑娘,婚后好好待人家。” 顾禹谦温声说:“谢谢姑姑,我明白。” 那天回到家后,黎知晚从沙发上起来,朝他小跑过去:“请柬送给闻玥姐了吗?” 顾禹谦捏了捏她的脸,说:“送到了,放心吧。” “那就好。” 顾禹谦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说:“你微信上说,要跟我说个事,是什么?” 黎知晚:“芷晴说咱们不用专门请钢琴家为婚礼伴奏,她让她朋友过来。” 顾禹谦:“她还有朋友是学音乐的?”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她在那边休养时认识的朋友,叫魏箫。” “她还给我看过魏箫的照片,发过他弹钢琴的视频,挺好听的。” 顾禹谦笑:“好,那就让她朋友来吧,我包机接她们回国。” 黎知晚笑着说:“好,那我给她发个微信说一声。” “嗯。” * 临近婚礼的前几天晚上,顾禹谦一直睡不踏实,在床上辗转反侧。 黎知晚好几次快睡着时,都被他的动静吵醒,转身看他:“你失眠了?” 顾禹谦侧身抱住她:“有点。” “是在想什么事吗?”她问。 顾禹谦:“在想婚礼,越想越激动。” 黎知晚被他说的失去了困意,说:“我也有点。” 但她很多的是紧张,不是激动。 总觉得那么多人在台下,像她这样轻微社恐的人,多少有点紧张。 就在她以为顾禹谦下一句就要说些安慰她的话时,却听到他问:“你说我后天结婚的时候,在台上怎么亲你比较合适?” “是不是不能亲的太激烈?” 黎知晚:“……” 顾禹谦垂眸看她:“明天咱们在家里排练一下接吻,好不好?” “……”黎知晚手动捏住他嘴唇:“快睡吧。” 第284章 婚礼 十一月初,天气最好的那日,他们举行了婚礼。 婚礼现场是顾禹谦专门请人建造的,殿堂被鲜花和柔纱精心装饰,阳光透过上侧方窗口倾洒斑驳光影,如梦如幻。 黎知晚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即将敞开的门口,楚菁弯腰给她整理裙摆,抬起头跟她说:“晚晚,你今天超美,别紧张。” 黎知晚点了点头。 时间到的那一刻,工作人员将门打开。 脚下是昂贵的红色地毯,她穿着高跟鞋踩上时是绵软的。 灯光温和的聚焦在她身上,顾禹谦主动朝她走过去,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前方走。 两边宾客席上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司仪带着笑意主持着婚礼。 魏箫弹奏钢琴时,许芷晴坐在下面,或许是看到黎知晚如愿以偿,眼睛里带着湿意。 楚菁递给了她一张纸巾,小声说:“我拿你手机多拍一些照片和视频,等你以后复明了就能看。” 她一边拍一边说:“晚晚和顾禹谦越看越般配,随手一拍都不用修图的。” 许芷晴嗯了一声,问:“顾家那边的人都到了吗?” 楚菁小心的往那边宾客席看了一眼,说:“应该都到了,穿的特别正式,感觉他们家人挺重视晚晚的。” 许芷晴:“那就好。” 楚菁低头看手机上拍的照片,说:“刚才门口的工作人员专门提醒,拍照只能拍台上的晚晚和顾禹谦,不能拍那边的宾客席,待会儿出去还要检查我们这边的手机。” 许芷晴点了点头,并未多问什么。 楚菁小声在她耳边说:“我原来以为晚晚是嫁入豪门,结果不止是豪门。” 她声音很小,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你绝对想不到顾禹谦的爷爷和外公是谁?我今天往那边看了一眼,给我震惊完了。” 她正想继续说下去,就听到一旁坐着的陈季川突然喊了一句:“亲一个!” 他只敢起哄了一句,就被陆元时捂住嘴,压声吼:“陈季川你他妈疯了,那边坐那么多长辈,你虎是不是?” 果然,他喊完那一句,台上的司仪都愣了一下,看向顾家那边的长辈。 他主持这次婚礼前,就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稳重,不要弄一些花样。因为宾客席上大多是非富即贵的人,婚礼主持务必庄严持重。 陈季川在那沉默的几秒里望向台上的顾禹谦,看到他向自己挑了下眉。 不等司仪开口,顾禹谦便转身,手按在黎知晚腰后,低头吻住了她。 他吻的很温柔,慢慢加深这个吻。 不知道吻了多久,顾禹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黎知晚咬了下他的唇,他才停下来,拉着她的手站正。 司仪轻咳了一声,说了很多场面话。 陈季川凑在陆元时耳边说:“是谦哥昨晚跟我发消息,说老爷子安排的司仪太古板,说话像是念经,让我婚礼上起个哄,是他让我这么做的,顺便活跃活跃气氛。” 陆元时:“你还挺听话。” “那可不。”陈季川看着台上,感慨的说:“谦哥和黎知晚总算是如愿以偿,确实是不容易。” 陆元时唉了一声:“是不容易。” 陈季川:“你怎么还唉声叹气的?想彬子了?” “你不想?” “我也想。”陈季川说:“咱们以后每个月去探监,我怕这小子在里面待抑郁。” “你说他不会在里面被人欺负吧?” 陆元时笑了一声:“你还担心这?就他那脾气,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 陈季川:“也对。” 他说完后,朝四周看了看,问:“你今天比我来的早,看见闻玥了么?” “没有,我估计她没来。” 陈季川闻言,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那日婚礼仪式走完后,黎知晚换了一身束腰红色礼服,挽着顾禹谦给长辈敬酒。 顾家的长辈待她很和善,其余各大家族的长辈也都面容和蔼的祝他们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这一切的美好,原本是她十七岁那年做梦都不敢企及的,如今却牢牢的变成现实。 那天敬的所有酒,顾禹谦都一饮而尽。 大多数的酒都是他喝的,黎知晚没喝几杯酒。 他每到一处,都拿着酒杯笑着说:“晚晚喝不了酒,我替她喝。” 喝到最后,大约是喝了太多白酒,带着明显的醉意揽着黎知晚,说话有些吊儿郎当的:“我家宝贝喝不了酒,我给她喝。” 陈季川远远看着他,喝了一口酒,笑着跟陆元时说:“你瞅瞅,给他高兴的。” 陆元时跟着笑笑:“谁娶到喜欢的人不高兴?换成你,你嘴能翘天上去。” 陈季川笑了几声:“也是。” 等长辈们的酒敬完一圈后,顾禹谦拉着黎知晚走向陈季川他们。 刚走到,就看到陈季川满脸醉意,双手搭在陆元时肩上喊:“你说为什么?为什么闻玥就是不爱我呢?” “她喜欢的那些个小白脸,哪个有我帅?有我有钱?” 陆元时捂住他的嘴:“你声小点,不嫌丢人呐。” 顾禹谦在背后戳了戳陈季川的脑袋:“你喝多了?” 然后又牵着黎知晚的手,醉眸微醺,给他介绍:“这是黎知晚,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他说完后,陆元时看着他笑道:“你喝的也不少。” 黎知晚稍显尴尬的拉了拉顾禹谦的手。 几人正打趣着,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我也来蹭一杯喜酒,不介意吧?” 黎知晚转身,看到闻玥穿着一袭长裙朝他们走来。 第285章 宝宝,专心一点。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黎知晚愣了一下。 闻玥站在她面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叫姐姐?” “结婚了,我就不是你姐姐了?” 黎知晚回过神来,唤了她一声:“…姐姐。” 闻玥上前倾身轻轻抱住她:“晚晚,新婚快乐。” 她说完后放下手来,看着他们几个人:“没人给我倒酒啊?” 陆元时赶忙倒酒,递到她手里。 闻玥一饮而尽后,用酒杯碰了碰陈季川的脑袋,见他趴在桌子上毫无反应,问:“他这是喝了多少?” 陆元时指着桌子上的酒瓶:“全是他喝的。” “挺能喝的。”闻玥放下酒杯,拉住黎知晚的手,看向顾禹谦:“我借你媳妇说几句话。” 她说完后,不等顾禹谦答应,就直接把人拉走了。 在距离婚礼正厅不远处,闻玥从包里掏出来一份精心包装的礼物放在她手里,说:“送你的新婚礼物。” “谢谢姐姐。”黎知晚将礼物拿在手里,轻声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闻玥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今天原本不打算来,因为见面多少都会尴尬。” “再加上你和我爸的关系,我们以后的相处会不自在。” “但我这几天反反复复想了很久,你又有什么错呢?” “这一切的错误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反而要为上一辈的错误买单,想想还有点心疼你。” “况且晚晚,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并不想我们因为这件事而心有芥蒂,所以还是选择来了。” 黎知晚听完她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心里很是感动,正想说些什么来回应,就听见她说:“好啦,不用说什么,我都懂。” “快回去吧,禹谦还在等你呢。” 黎知晚眼睫颤动:“好。” 闻玥嗯了一声,说:“我准备带我妈出去旅游散心,拍到好看的风景图发给你。” “好,一路顺利。”黎知晚想起刚才陈季川醉醺醺的模样,说:“姐,刚才陈季川喝醉后…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闻玥笑说:“不用管,他就那样。” 黎知晚嗯了一声,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是不喜欢他吗?” “怎么说呢?”闻玥抱着双臂,想了几秒道:“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 “但这点喜欢,不足以让我为他停留。” “晚晚,可能对你来说,情爱是必不可少的,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看重的是自由和自我价值。” 黎知晚点了点头,对她的话表示理解。 闻玥笑着说:“可能我的想法有点颠覆你的三观,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我会爱上很多的男人,会去尝试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会不断想去挖掘自身更多的潜力。” “所以我不喜欢婚姻,也讨厌束缚。因为我无法保证一生只爱一个男人,只和一个男人睡觉。” “我也不喜欢小孩,因为我更关注自己。” 闻玥说着在黎知晚脸蛋上摸了摸,稍作停顿,继续道:“男人的爱只是我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不会为了任何男人停留。” 黎知晚被她这些话深深震撼到,更是惊讶于她强大的精神内核。 闻玥放下手来,声音舒然:“像你和禹谦的性格,就是那种非彼此不可,且愿意为对方牺牲和束缚自己的,所以你们能坚定的走到一起。” “但每个人选择不一样嘛,各有各的路,没有什么好坏对错之分。” “怎么样,姐看得开吧?” 黎知晚点点头,说:“姐,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相信你能过的很好。” “我也会支持你的决定。” “好。”闻玥抱了抱她,然后放开:“快回去吧,回去晚了,禹谦又得说我了。” “好。” 黎知晚和她道别后,回到婚礼正厅,找楚菁和许芷晴聊了几分钟。 魏箫始终坐在许芷晴身旁,细心的帮她拿酒,递东西。 楚菁凑到黎知晚耳边小声说:“你有没有觉得魏箫对芷晴…有点太殷勤了?” 黎知晚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即使平时对感情再木讷,也能隐约看出魏箫的心思。 “好像是有点。”她答。 许芷晴听到她们在低声聊,问:“你们聊什么呢?” 楚菁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随便聊聊,就说晚晚这身礼服挺好看的。” 没一会儿,顾禹谦过来找她,酒意褪去了一些,柔声说:“晚晚,我们过去拍张照。” 黎知晚站起身:“好。” 那天是她拍的第一张全家福,身后是布置精美的婚礼殿堂。 顾老爷子坐在最前面,苏书徽挽着顾明政站在左侧,黎知晚挽着顾禹谦站在右侧,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摄影师定格了这美好的一幕。 拍完照后,顾老爷子还看着她的手,问:“怎么没戴你奶奶给的镯子?” 顾禹谦替她回答:“爷爷,今天婚礼人多,怕磕碰了,就没戴。” 老爷子点点头,又看着黎知晚说:“以后有什么难事了,给爷爷打电话。” 黎知晚笑着说:“好,谢谢爷爷。” 老爷子嗯了一声,又在顾禹谦肩膀上拍了拍,叮嘱道:“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得跟知晚商量,不要有大男子主义思想,家里的事要听知晚的意见。” 顾禹谦:“放心吧爷爷,我都知道。” “好。” 那天他们聊完后,顾明政和苏书徽带着她和顾禹谦特意去见了苏家的长辈,在苏家也拍了一张全家福照。 走的时候,苏老爷子送了她一个新婚礼物,是一串足以收藏的翡翠朝珠。 她本来不敢收,顾禹谦却替她拿过来:“外公的一片心意,你不收他会不高兴的。” 苏老爷子笑得爽朗:“你这臭小子,从小在外公这里拿的好东西还少吗?” “知晚也别推辞,外公年纪大了,就禹谦一个孙子,以后这些东西都是留给你们的。” 黎知晚温声说:“谢谢外公。” 顾老爷子和苏老爷子离场后,其他的宾客才陆陆续续的离场。 顾禹谦和黎知晚送完宾客后,罗均开车送他们回圣和苑。 圣和苑里贴满了红色的囍字,地毯上印着‘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就连主卧的红色床单和窗帘上都印着囍字。 黎知晚去浴室洗完澡后,就看到顾禹谦穿着红色睡衣,趴在床上看手机。 她上床后,问他:“你在干嘛?” 顾禹谦一边在屏幕上点,一边说:“换头像和id。” “换成什么?”黎知晚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将所有软件的头像都设置成了两人的结婚照,就连昵称id都换成了‘黎知晚老公’。 弄完这些,过了几分钟,又将微信的朋友圈背景图也换成了结婚照,发了一条朋友圈,晒了他们俩的结婚证照片。 刚一发出去,就有很多人点赞评论。 顾禹谦逐一回复了一会儿,就放下手机,把她抱在怀里坐起身:“今天累不累?” 黎知晚打了个哈欠:“有点。” 凌晨四点就起来化妆,走婚礼流程,确实是挺累人的。 顾禹谦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那睡觉。” “好。”黎知晚点了点头。 躺在床上后,顾禹谦从后面抱住她,就在黎知晚以为他真的会乖乖睡觉时,听到他说:“宝宝,你真的能睡着么?” 黎知晚转了个身看他:“你不累?” 顾禹谦撑着脑袋看她:“不累。” 说完后,又抬手把她睡衣拨开,露出里面的红色蕾丝细肩带,挑眉一笑:“这睡衣怎么是蕾丝边的?” “……”黎知晚抿了下唇,说:“这不是你买的吗?” 婚礼前几日,顾禹谦就买了很多套红色情侣款睡衣,说是让她结婚那天晚上穿。 顾禹谦在她锁骨上轻摸着:“那你不给我看看?” “……” 窗外皎洁的月光倾洒进来时,她被顾禹谦抵在落地窗上,能看到楼下花园里的花随风摇曳。 顾禹谦在她后颈轻吮:“宝宝,专心一点。” …… 第286章 你有一位很好的爱人。 婚后第一年冬,黎知晚在顾禹谦的劝说下接受了正规的心理干预。与心理医生相处的那几个月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排斥。 每次治疗时,顾禹谦都会陪着她,安静在等在外面。 次年初夏,最后一次治疗时,那位中年女医生笑着说:“你有一位很好的爱人。” “我从事这行很多年了,第一次见像您先生这样优秀的伴侣。” “您很幸运,能有人比你更希望你开心快乐。” 黎知晚点了点头,看着她说:“谢谢您这半年的陪伴和治疗。” “不用谢我。”医生温柔的说:“虽然你之前没有去专业医生那里鉴定过,但根据你描述的躯体症状、服药量、自残和睡眠情况来考量,你之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不是轻微的,是比较严重的。” “原本你这样的情形,想恢复正常是很困难的。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很幸运,虽然没有快乐无忧的童年,但你先生弥补了这份遗憾,给了你最大程度的爱。” “爱会治愈很多东西,能让腐朽的心灵再度盛开。” 她说完那些话后,站起身说:“黎小姐,我们的治疗到这里就算结束了,这几个月药量减半,以后每隔两个月来复查一次。” 她将写好的药单递给黎知晚。 “谢谢。”黎知晚接过药单,拿在手里。 医生看着她手里的药单,喝了一口咖啡,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这里面有几个药是周庭研发的,要不是他入狱,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可惜是个高智商犯罪天才。” 她唉了几声,黎知晚没回应她的话,而是简单道别,就转身离开。 在外面坐着的顾禹谦听到开门声,站起身来走向她:“医生怎么说?” 黎知晚主动上前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膛上,仰头说:“说药量减半,以后每隔两个月来复查。” 顾禹谦拿着药单看了看,看到了上面写的几类药,视线停顿了一下,并没说什么,而是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段时间治疗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好。” 顾禹谦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黎知晚一边走一边问他:“过段时间爷爷寿宴,闻玥姐会回来吗?” “应该会。”顾禹谦说:“你想她了?” “有点。” 顾禹谦带着醋意问:“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也会这么想我吗?” 黎知晚笑他幼稚:“当然会。” “我不信。”顾禹谦说:“你朋友圈从来都不发我,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有老公?” 黎知晚解释说:“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喜欢发那些东西。” “你要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话,我现在就发好不好?” 顾禹谦拧着声说:“你既然不喜欢就算了。” 黎知晚选了几张合照,配了几句文案然后扬给他看:“这样可以吗?” 顾禹谦看了一眼:“可以。” 她发出去后,按灭手机,握紧他的手说:“我知道爱是需要表达的。” “顾禹谦,我也会学着好好爱你的。” 初夏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荫倾洒在两人身上,对面斑马线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的校服被风吹起。 黎知晚停住脚步,突然在那一刻意识到,她与顾禹谦已经相识九年了。 那个在南宁旧巷为她撑伞的少年,成为了她的丈夫,带着她一次次走出深渊。 那么多暗无天日的时刻,身旁人的爱从未退缩和改变过。 有人说她生来低贱,有人说她不配得到爱,也有人带着恨意伤害她,可顾禹谦自始至终都选择坚定的爱她。 从年少到如今,他没有听信过任何流言蜚语,相信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懂她的自卑和敏感,支持和鼓励她所有的理想和追求。 年少情深,到如今被岁月镌刻的更加历久弥新。 顾禹谦看到她发呆,温柔的问:“怎么了晚晚?” 黎知晚回过神来,看着那群穿校服的少年少女,轻声说:“我在她们那个年纪时,以为自己活不到现在的。” 顾禹谦闻言心里一疼,垂眸看她:“晚晚,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十七岁前过得好。” 黎知晚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第287章 你喜欢玫瑰,我能记住。 那年十一月,沈彬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于十二月初刑满释放。 接他的人是陈季川,车子停在监狱门口。 沈彬仰头看了看傍晚的天空,不知道看了多久,才低下头来。 陈季川朝他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手在他肩背上拍了几下,声音有些哽咽:“…瘦了。” 沈彬嗯了一声,人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上车后,陈季川发动车子,跟他说:“我跟元时组了个局,给你接风。” 沈彬看向窗外:“今天不去了,改天吧。” 陈季川侧头看他:“去吧彬子,元时还等着我们呢。” “没别人,就我们哥几个。” “而且…谦哥去青城出差了,他不来。” 沈彬听完后,没说什么。 陈季川见他不再反驳,就将车开到了订好的一个会所。 进去包厢后,里面只有陆元时一个人。 陆元时见到他们进来,倒了几杯酒,递给了沈彬一杯。 沈彬接过来坐在沙发上。 一年多没喝过酒的他,那一杯酒喝完后,胃里都有些不适。 陈季川问他:“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沈彬靠在沙发上,晃着酒杯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季川:“我觉得你还是回趟沈家,跟你爷爷求个情,态度诚恳一些。老爷子看着你长大的,最疼的就是你,总不至于一点情面都不给,就让你在外面吃苦。” 沈彬苦笑了一声:“别说求情,我回去下跪都没用。” “沈家那么多叔叔伯伯,以前我和我爸管着沈氏的时候,多少人盼着我和我爸倒台,好给他们上位的机会。” “现在我跟我爸入狱,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接管集团,是绝对不可能再给我接手的机会。” “我恐怕见不到爷爷,都能被那些人给弄死。” 陆元时放下酒杯,看他:“那你就甘心,沈氏集团交到你那个大伯手里?” “我可是听说,他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没多久,好多大项目都黄了。” “你入狱这一年多,沈氏的发展一落千丈,我看迟早被你那个大伯霍霍完了。” 沈彬叹了一口气:“即使我现在想回去,也得先做出些成绩来,否则爷爷想替我说话,都没机会。” 陈季川问:“你打算怎么做?” “创业。”沈彬:“文娱行业我还是比较熟的。” 陆元时:“可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和季川给你包了。” “不用。”沈彬笑了笑:“你俩真当我身无分文啊?” 陈季川拧眉道:“你股份被转让了,财产也被冻结了,你现在哪来的钱?” 沈彬自顾自倒了一杯酒,说:“不用管,我有办法。” “等真的走投无路了,会跟你们说的。” 那天聊到最后时,沈彬没忍住问道:“谦哥和黎知晚…这一年过的挺好的吧?” 陈季川说:“都结婚了,人家夫妻过的好不好,你就别问了。” “再说就谦哥那恋爱脑,他怎么可能对黎知晚不好?” “不止谦哥,顾家人对黎知晚跟亲女儿一样,你就别操心她了,多操心操心自己。” 沈彬喝了一杯酒,垂下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陆元时说:“我觉得你有时间的话,不如去看看许芷晴,她眼睛到现在还没好。” 沈彬一怔:“她第二次手术也没成功么?” 陈季川:“没成功,但我听魏箫说好像能感知到一点光源,算有希望吧。” 沈彬随口一问:“魏箫是谁?” 陈季川:“家里在国外开了一家私人医院,算有点家底吧,你可能不认识,我是有一次跟他们医院谈生意时认识的。” “他现在和许芷晴走的挺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谈了。” “许芷晴回国休养,魏箫也跟着回国陪她,最近就在京北医院。” 沈彬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放下酒杯后说:“我先走了。” 陈季川站起身:“我送你。” 沈彬摆手:“不用。” * 十二月底时,京北城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大雪漫卷,冷风横扫着京北大街小巷。 沈彬在花店买了一束花,去了京北医院。 许芷晴住在六楼住院区的单人病房里,魏箫正在给她测体温。 昨天她在医院楼下吹了些冷风,今天一直有点发烧。 魏箫测完体温后,看了一眼:“37.9度,还是有点烧。” 许芷晴嗯了一声,摸了摸有些发烫的额头。 魏箫倒了一杯热水递在她手里,又在她手心里放了两粒药,柔声说:“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许芷晴乖乖喝了药。 魏箫接过水杯,不自觉的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晚上有没有想吃的?我去买。” 他说这句话时,沈彬恰好到病房门口,看到了这温柔的一幕。 他从前有想过,许芷晴以后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这样单纯率真的性格。 但真正看见这一刻,他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意识突然被撕扯拉远,想起了许芷晴曾经真心实意爱过他的每一个瞬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刹那想起和许芷晴的过去。 所有虚假的感情,被不停地在记忆深处回放。 沈彬在病房门口后退了几步,隔着门上的透明小窗看着里面的两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弯腰将买来的花束放在病房门口,然后迈步离开。 他走后,魏箫出门买饭时,看到了放在病房门口的花,便拿了进去。 许芷晴见他回来,问:“怎么了?” 他将花放在床头柜上,说:“有人在我们病房门口放了一束花,是不是你哪个朋友送的?” 许芷晴没猜到是谁,问道:“花里有放便签吗?” 魏箫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许芷晴:“什么花?” “郁金香。” 许芷晴听到后一愣,似是猜到了是谁,缓缓说道:“我不喜欢郁金香。” “晚晚最喜欢郁金香,但我喜欢玫瑰。” “他永远都记不住。” 魏箫听出了她黯然神伤的语气,没多问什么,而是说:“既然不喜欢,就扔了吧。” 许芷晴抬起右手去摸了摸郁金香的花瓣,随即收回手,平静的说:“嗯,扔了吧。” 那日傍晚,魏箫不仅买了营养餐,还捧着一束玫瑰花回来。 他将花放在她手里,心跳加快了一点,说:“你喜欢玫瑰,我能记住。” 许芷晴闻言眼睫轻颤,玫瑰花馥郁的香气充斥着她的鼻腔。 * 元旦前几日,顾氏集团的大部分员工都在加班加点,整理那一年的各项工作报表,以及各个项目的进度和完成情况。 中午十二点时,顾禹谦和黎知晚刚通完视频,罗均便走了进来,递给他了几份合同。 顾禹谦翻看着合同,问他:“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罗均说:“查到了。” “如您所料,沈总变卖了他名下所有房产,车库和车也卖了,拿这些钱准备创立一个游戏公司。” 顾禹谦签字的手一顿,合上合同,蹙眉问:“他把西江别墅那套房产也卖了?” “还没有卖出去。”罗均说:“沈总西江别墅的房子,包括周围的车库,市值17亿,目前还没有人买。” 顾禹谦抚了下眉骨,默了几秒后,说:“以我的名义,去把他这套房产买了。” 罗均惊讶之余,还是劝他:“顾总,我们集团在西郊有项目,等建成之后,西边房价波动会比较明显,现在买这套房产会亏损,不如再等等?” “不等了。”顾禹谦何尝不知道现在买这套房产会很亏,但知道沈彬急用钱。 “听我的,尽快成交就行了。”他说。 罗均:“好的顾总。” 顾禹谦看着他说:“成交之后,你安排一些人,定期给他车库的车做保养。” “沈彬爱车,车一定要安排专业的人好好保养。” 罗均:“好,您放心。” 他说完后往外面走,刚走到门口,顾禹谦突然叫住他。 罗均走回来:“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顾禹谦从抽屉里取出来一张卡递给他。 罗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不安:“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禹谦轻笑:“份子钱。” “听说你要结婚了,我作为你老板,随个礼是应该的。” “新婚快乐。” 罗均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多不好意思,您是我老板,还让您随礼,这——” 顾禹谦递卡的手轻抬了一下:“五十万,真不要?” 罗均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您…您说份子钱是多少?” 顾禹谦随意叹了口气,将卡放在桌上:“不要就算了。” 罗均速度极快的将卡拿在手里:“要要要!”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像你这样的好人一定能一生幸福美满,儿孙满堂,福泽绵长。” “行了行了。”顾禹谦抚了下耳廓:“把手头工作完成后,准你一个月婚假。” 罗均感动到差点泪湿眼眶:“我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能遇到您这样的老板。” 顾禹谦无奈的唤了声他的名字:“你再废话,我就改变主意了。” 罗均听完后,一句话也没敢多说,麻溜的就跑了。 第288章 你最爱我对么? 十二月的最后一日是黎知晚的生日,顾禹谦订了一家餐厅给她庆生。 陈季川和陆元时刚好也在国内,就一起过来了。 黎知晚叫了楚菁和许芷晴,那天陪许芷晴来的人依旧是魏箫。 从小到大,没有被这么多人围着庆生,黎知晚闭眼合手许愿时,还有一丝丝紧张。 她没有许太过宏大的愿望,只是希望她和顾禹谦能相伴一生,也希望周围的朋友都能够平安健康。 她睁眼的那一刻,顾禹谦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黎知晚在他亲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轻拍了下他的脸。 陈季川在一旁啧了一声:“这恩爱秀的。” 说罢,又看向陆元时,调笑的说:“我好几年没亲过人了,你过来给我亲一口。” 陆元时低骂了一声:“滚,少来恶心我。” 黎知晚被他俩逗笑,这几年慢慢接触下来才发现,其实顾禹谦身边这些朋友本性都不坏,只不过是表面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实则很靠谱。 而且谈起恋爱来,对女朋友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就拿陈季川来说,和闻玥谈恋爱那一年,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她,即使被甩了,依旧念念不忘。 那晚的生日蛋糕是顾禹谦切的,给每人分了一块。 魏箫细心的把勺子递到许芷晴手里。 浅尝了一些蛋糕后,服务员上了几瓶酒。 陈季川打开后,给每人倒了一杯,又问服务员要了一个麦克风,说要给嫂子唱首生日歌。 说完后,就借着酒劲开始唱,叽里呱啦的,还问陆元时:“我唱的好不好听?” 陆元时别开眼:“别丢人了。” 陈季川抬手在陆元时身上锤了一下,正准备继续骂些什么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神情微变,放下麦克风,笑着说:“谦哥,我公司有急事,出去接个电话。” 顾禹谦:“嗯,你去吧。” 陈季川握紧手机快步走出去,在包厢门口就看到了沈彬。 他关上门,压低声音:“咋回事,突然给我打电话?” 沈彬递给他一个黑色的礼物盒:“里面是一幅字画,之前答应黎知晚要修好的,你给谦哥吧。” “不是。”陈季川没接:“这我咋给啊?多尴尬。” 沈彬平声说:“你就说一朋友送的。” 陈季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过礼物说:“你俩就不能把话说开么?天天把我夹在中间,折磨我。” “还有——”陈季川停顿了一下,看向手里的礼物盒,说:“要我说,你就不该送这礼物来。” “人家现在是夫妻,谦哥和咱们还是兄弟,你喜欢兄弟女人,还不藏着掖着,还这么明目张胆,我真是服了。” “彬子,你听我一句劝,天下女人多的是。等你这次创业做出名堂来,到时候沈爷爷就有由头把你接回去,你回到沈家了,你那些叔叔伯伯又斗不过你,老爷子寿终正寝后,沈家以后就是你说了算。” “你们家文娱行业,旗下那么多艺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要是非喜欢黎知晚那一款的,你花钱克隆一个出来。” 沈彬淡笑了一声,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赶紧进去吧啊。” 陈季川见他不听劝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说:“我身边兄弟,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 “事业如日中天,一遇到感情都像被夺舍了一样,智商为零。” “你知道元时前两个月干嘛去了么?” 沈彬那时候还在牢里,自是不知道这些事,问:“他干什么去了?” 陈季川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他掏了半个身家准备给程予馨创立个影视公司,就为了捧她一个人。” “程弘昌死了,现在程予馨没什么倚靠。你也知道在影视圈里,身后若是没背景,怎么混的下去。” “他就砸钱创立一个影视公司,最近正忙着到处应酬请客吃饭,估计来年就能上市。” “我他妈想想都生气,程予馨她配么?” “她爸死那是作恶多端,活该。” 沈彬听完后,点了一根烟:“你跟谦哥没劝他?” “还没劝!”陈季川说:“我劝的口干舌燥,他给我来一句,你不懂我。” “还要我怎么懂他?” “根本劝不动,我现在都尽量避免和他说程予馨的事,我怕把我气进医院。” 沈彬嗤然的笑了一声,指腹将烟捻灭:“你喜欢闻玥姐的样子,跟他差不多。” “这能一样?”陈季川:“我没有你俩那么死脑筋好吧。” “不说了,我走了。” 陈季川说完后,转身走进了包厢里。 他拿着礼物进来后,陆元时随口一问:“你拿的什么呀?” 陈季川将礼物盒放在楚菁她们送的礼物堆里,掩饰性的说:“嫂子今天生日嘛,我送个礼物哈。” 陆元时:“你不是已经送了一个吗?” 陈季川坐回座位,笑说:“我钱多,就再送一个呗。” 陆元时没理会他,笑着抿了一口酒。 当时的黎知晚正在和许芷晴她们聊天,并没有看向这里。 而顾禹谦的目光落在他拿进来那个礼物盒上。 那晚聚会结束,回到家后,黎知晚去了二楼浴室洗澡。 顾禹谦整理拿回来的那些礼物,打开了那个黑色的礼物盒,里面是一幅画轴。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礼物是沈彬送的,面无表情的把礼物合上,放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黎知晚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后,就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顾禹谦二话不说抱起她走进浴室。 黎知晚被放在洗漱台上时,还在说:“我已经洗过澡了。” “嗯。”顾禹谦握着她的手给自己解扣子,嗓音暗沉:“陪我再洗一次。” 那晚她被抵在洗漱台做时,能在侧面镜子里看到彼此意乱情迷的每一秒。 她别过头时,顾禹谦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看向镜子。 如此时刻,她的脑子已经开始不清晰。 顾禹谦却和她额头紧贴:“…晚晚,你最爱我,对么?” 黎知晚难耐的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轻点头:“…嗯。” 那夜他反反复复的问这种问题,黎知晚句句都有回应。 但好像无论她回答多少次,顾禹谦都不满意。 …… * 年关将至,京北又下了一场雪,鹅毛大雪覆盖着中心商业区的高楼大厦。 顾禹谦在办公室里接到了罗均的一个电话。 罗均说的支支吾吾,顾禹谦听完后 ,沉默了几秒,还是说:“地址发过来。” 他迎着风雪赶到东郊的一处会所时,罗均正站在二楼一个包厢门外,见他来了,如释重负的说:“顾总,我是来给黄总送文件时,才看到那些的,就想着…给您说一声。” 顾禹谦嗯了一声,推开门。 里面聚着的那些人,大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顾禹谦经常和他们打照面,太清楚这群人的脾性了。 阳奉阴违,拜高踩低,酒局上凌辱新人,是他们常见的招数。 以前沈彬高高在上时,这群人都得看他的脸色,如今他被赶出沈家,从头开始,这群人就攒着劲羞辱他。 整个酒桌一半的白酒都灌到了沈彬的肚子里。 顾禹谦进去时,沈彬已经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而那群人竟还在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若是沈总能跪着敬我一杯酒,这合同我就给你签了。” “你们说是不是?” “这点酒就不行了,还当自己是沈家千娇万宠的小公子呢?” 一群人的调笑羞辱声,在看到顾禹谦推门进来后戛然而止。 他看了沈彬一眼,冷眼瞧着那一群人:“这么热闹?” 为首的黄总赶忙站起身跑去他身旁:“…顾总,您怎么来了?” “不知道您会来,真是我们失礼了,您坐您坐。” 顾禹谦坐去了正对门的主座上,手在桌面上敲了几下:“黄总这些年生意做大了,是不是忘了前几年在顾氏门口守了几天几夜,就为了让我给你个机会?” 被唤黄总的人,吓得一脑门汗,倒了一杯酒敬他:“顾总您说笑了,这个事我断不敢忘,是您给我机会,我才能有今天。” “是么?”顾禹谦冷笑一声,看着他敬酒的动作:“您这杯酒,我可不敢接。” “今日你能让沈彬跪着敬酒,若是他日贵公司的发展超过顾氏,是不是也敢让我跪着敬你酒?” 听到他这些话,黄总的腰几乎全弯了下去,就差跪下说话了。 “顾总,您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对您,要跪也是我跪您啊。” 顾禹谦没看他,而是看向包厢里其他的老总,沉声说道:“各位脑子拎拎清楚,沈彬再不济,也是沈家的人。” “就算他后面回不到沈家,也是我顾禹谦的兄弟,由不得你们这么欺负。” “再有一次。”顾禹谦说着,向黄总勾了勾手。 黄总脑袋凑近了一些,顾禹谦直接按着他后领,把人按在酒桌上,将一瓶白酒倒在他脸上,随手扔掉酒瓶,继续冷声说道:“以后在生意场上,就别怪我踢他出局。” 黄总连忙喊着:“顾总,我再也不敢了。” 顾禹谦放下手,拿起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酒。 第289章 我好像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那晚顾禹谦安排罗均送沈彬回家。 他回到圣和苑时是夜里十一点多,黎知晚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放下了备考资料,关掉书房的灯,慢慢朝楼下走。 客厅开着夜灯,顾禹谦抬眼看向她:“还没睡么?” “刚刷了会儿题。”黎知晚走过去,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她说完就往厨房走,却被顾禹谦拉住,解释说:“我没喝酒。” “今晚沈彬在酒局上被人刻意为难,我过去了一趟,让罗均送他回家了。” “酒味可能是在那沾的。” 黎知晚嗯了一声。 顾禹谦洗完澡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 他说了一些沈彬的事,最后有些头疼的说:“沈家那些人不可能让他回到沈家的。” “今天酒局上很多老总平时都和沈家交好,估计是沈彬他大伯不想让他成事,安排人刻意刁难。” “他那游戏公司即使资金人员场地都弄好了,也很难创办成功。” “沈家在文娱领域一手遮天,沈彬的处境很艰难。” 黎知晚听完后,轻声问:“沈彬不是沈老爷子最疼的孙子吗?怎么会忍心他在外面受苦?” 顾禹谦叹了一口气:“沈爷爷确实最疼他,但沈家孩子多,争纷也多,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偏心。” “沈爷爷年纪大了,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他之前因为沈彬和他爸犯罪的事,为了稳妥保住沈家,只能撇清关系。” “所以现在沈爷爷那边很被动,必须得想办法给个台阶,不然沈彬回不了沈家。” 黎知晚安静的听他说完,不知道该说说什么,顾禹谦抱紧她,在她耳边说:“很晚了,不想这些了,睡吧。” * 那一年是黎知晚有生以来过的最幸福的春节。 京北城万家灯火,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她不再像前些年一样无处可依,而是在大雪纷飞之时,与所爱之人相守。 除夕夜,她在顾家收到了很多新年礼物,顾家的长辈对她无微不至,嘘寒问暖。 那一夜,她在阳台上接了楚菁和许芷晴的视频电话,楚菁陪家里人包饺子,没说几句就挂了。许芷晴通完电话后,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她和魏箫的合照,黑暗的天空是绽放的烟花。 许芷晴发了个微信【魏箫陪我回家过年。】 隔了一会儿,黎知晚坐在餐桌上吃年夜饭时,看到了她发的第二条消息,是几条十几秒的语音。 她点开,听到许芷晴说【晚晚,其实这一年我想了很多,或许合适和被爱,比单方面迷恋另一个人要好得多。】 【毕竟和沈彬在一起那一年,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怕他不喜欢我了,但后来想想,他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不想执迷不悟了,魏箫对我真的很好,我爸妈对他也很满意。】 黎知晚放下筷子,回了她一条消息【那你呢?你喜欢魏箫吗?】 很久,许芷晴都没有回她。 直到她吃完年夜饭,许芷晴才回了一句【他那么好,我好像没有理由不喜欢。】 可不知为何,她回了那条消息后,黎知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怅然和无力。 毕竟当年她和沈彬在一起时,喜欢的那样明媚粲然,毫不掩饰的爱和欢喜。 而对魏箫,更像是世事变化的一种坦然。 但黎知晚怕她难过,没有再多问什么,岔开话题聊了几句,就放下了手机。 年夜饭过后,老爷子拉着她下棋,苏书徽端着水果盘坐在她旁边观看,时不时给她提提意见,生怕她下不过似的。 老爷子乐呵呵的一边下棋,一边和她们闲聊,跟她讲很多年前战场上的岁月。 人年纪越大,感悟比年轻人深,有些事反而记得愈发清晰。 老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知晚,以后无论站到了多高的位置,都不能忘了本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所作所为终会自尝恶果。” “权力是用来利众的,而非利己。” 黎知晚郑重的点头:“爷爷,我明白。” 老爷子脸上带着笑意:“我和明政不会看错人。” “但是知晚,你做事还是太优柔寡断,确实得在下面多历练历练。” 除夕夜,老爷子跟她说了很多话,黎知晚认真的听着,顾禹谦时不时过来看她一会儿,喂她吃几块水果。 一楼厨房里,顾明政穿着围裙切水果,切完后还细致的摆盘,弄完后递给顾禹谦:“给你妈和知晚端过去。” 顾禹谦接过来:“好。” 他刚往外走了一步,顾明政突然叫住他。 顾禹谦转身:“怎么了?” 顾明政解下围裙,犹豫了几秒才问:“你…跟知晚什么时候要孩子?” “爸。”顾禹谦看着他说:“我其实没打算要孩子。” “晚晚身体不好,生孩子太遭罪了,我舍不得她受那些苦。” 本以为顾明政会趁机训诫他,但他竟然只是沉默了几秒,点了下头说:“生不生孩子,我跟你妈不会插手,这毕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们自己沟通好就行。” “爸是想说,以后万一你们打算要孩子的话,照顾和培养孩子方面,你要多上点心。” “知晚日后要走我这条路的话,确实会很辛苦,工作调派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照顾孩子肯定是力不从心,你要体谅一些。” 顾禹谦轻声说:“爸,我都明白,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支持她。” 顾明政拍了下他的肩膀:“好。” * 春节后,京北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各大写字楼充斥着年轻人奋发拼搏的身影。 沈彬的游戏公司在三月初渐渐步入正轨,有关新款大型网游的宣传视频慢慢在网上传播。 但那款游戏正式上线前,热度并不算高。 直至三月末,京北东郊扩建项目正式建成,为了打出知名度,顾氏联合其他集团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国内赛车比赛,地址就定在东郊阶梯环形广场。 那一场赛事规模宏大,奖金千万,吸引了国内外众多知名赛车选手。 就连环游世界的闻玥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迅速连夜订机票赶回国,美其名曰要看帅哥养眼。 四月初,赛场人山人海,顾禹谦给黎知晚和闻玥留了最高的观景台。 他那天去沈家老宅见了沈老爷子,所以并未去观赛,只是叮嘱黎知晚赛场人多,要注意安全。 最高的观景台上只有她们两个人,服务生给她们倒了些果汁,就离开了。 闻玥趴在围栏上举着相机,异常兴奋:“晚晚我跟你说,这次参赛的好多男孩都才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等待会儿比赛结束后,我勾几个带过来给你瞧瞧。” 黎知晚百无聊赖的盯着下面,最近连夜刷题备考,整个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只是附和的说:“好。” 闻玥听着她的语气,转头说:“晚晚,你没和弟弟在一起过,是真不知道弟弟有多香。” “体力耐力颜值绝对碾压二十多岁的男人。” 她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弟弟的迷人之处,顾禹谦一个电话摇过来:“姐,我让罗均过去了,你别带着晚晚去陪你那些弟弟。” 闻玥:“你这小子——” 她话都没说完,顾禹谦就说:“你今天带晚晚去,我马上打电话给爷爷。” 闻玥:“……” “好好好,不去行了吧,比赛快开始了,挂了哈。” 她电话挂断后,又跟黎知晚吐槽了几句才罢休,然后举着相机拍场上的照片。 赛场上一辆辆跑车和选手入境。 看到一辆深黑色超跑和沈彬时,指给黎知晚看:“沈彬那小子也来参赛了,我就知道这么大的赛事,他肯定得来凑热闹。” 黎知晚嗯了一声,远远的看着赛场上的沈彬。 大约十多分钟后,赛车纷纷入道,随着场上发令枪一响,所有赛车在一瞬间冲出赛道。 年轻的赛手们在环形赛道上冲刺,空气里都弥漫着场内观众的叫嚣声。 环形赛道上各色赛车互不相让,沈彬在第二圈拐弯处获得优势,一度遥遥领先。 黑色超跑在赛道上飞驰,观众们为即将胜利的他摇旗呐喊。 很快,黑色超跑成功冲出终点线。 闻玥激动的在观景台喊道:“彬子赢了,他这些年实力不减啊!” 就在场上所有人都在激动的站起身呐喊时,沈彬所开的那辆黑色超跑在冲出终点线后,仍然未曾减速。 黎知晚站起身趴在围栏处朝下看,嗓子莫名的发紧:“姐,他的车怎么…一直没减速?” 闻玥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同她一样担忧,目光落在黑色超跑上:“估计…车出问题了。” 第290章 这辈子对不住她。 很快,台上观众都看出来了问题,工作人员开始紧急疏散群众。 其余赛车快速停下,沈彬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显出青筋。 几分钟前冲出终点准备减速时,这辆车的刹车突然出了问题。 即使久经赛场,他也在这一刻晃了下神,但很快便冷静下来,稳稳把持着方向,想靠车辆在行驶过程过慢慢减速。 但天不遂人愿,没几秒他就发现不止是刹车出了问题。 黎知晚站在观景台上焦急的望着,赛车观看席上很多人看着沈彬那辆黑色超跑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时,纷纷拥挤着想快速逃离现场。 场上一片乱麻,闻玥正拨打着电话。 右侧观景台的陈季川和陆元时跑过来,看着她们说:“我打过急救电话了。” “下面太危险了,你和黎知晚就在这儿待着,我和元时下去看看。” 陈季川说完后,就快步和陆元时朝下面走去。 黎知晚的双手攥紧在围栏上,望着赛道的方向。 其余赛手们早已安全离开,场上只有一直飞驰的黑色超跑,以及不停刮到侧栏的刺耳声。 赛场观众席一片乱麻,陈季川和陆元时拨开人群往下面走。 没过几分钟,那辆黑色超跑在急剧摇晃下撞到了中央一刻石柱上,前半车身因重力冲击被撞得分裂变形。 闻玥看到那一幕后,近乎颤抖的说:“晚晚…我下去看看彬子。” 她说完后,就往下面跑,黎知晚跟着她一同跑下去。 往下跑的时候,充斥在黎知晚脑海里的是周围人的尖叫声,各种杂乱的声音加速了她的心慌。 她和闻玥跑到赛场上时,救护车已经赶到,医生和护士打开赛车门,抬着浑身鲜血淋淋的沈彬。 一旁的陈季川伸手擦了下眼泪,帮着医生把沈彬抬上救护车。 救护车只够上一名家属,陈季川上了救护车,陆元时开车带着闻玥和她前往医院。 一路上,闻玥冷静了很久,看向驾驶座的陆元时:“…要不要给沈家人打个电话?或者给他妈妈说一声?” 陆元时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去年他和沈叔叔入狱后,他妈妈病情就加重了,要是让他妈妈知道…他现在这情况,怕是要活不下去。” 闻玥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而是握紧了黎知晚的手,能感受到她的手在不自觉的发抖。 “彬子一定会没事的。”闻玥安慰她。 黎知晚转头望向窗外。 三月的京北,万里无云,太阳隐没在云层里,她的情绪比这阴沉的天气还要压抑的多。 那日,她和闻玥还没有赶到医院时,沈彬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进手术室前,他突然清醒了几秒,伸出手轻轻拉住陈季川的手。 陈季川惊喜之余,都没能收住眼泪,耳朵靠在他嘴边:“你说,我听着呢。” 沈彬的喉间被血液充溢,话说的断断续续:“季川…我如果活不下来,帮我…照看我妈妈,我跟…我爸如今这样,她…在沈家不好过。” 陈季川哭着点头:“别说这些话,一定能活下来,我让我爸和我哥给你做手术,就没有他们俩救不下来的人。” 沈彬的声音越来越无力:“还有……” 陈季川:“我知道你还担心黎知晚,你放心,以后谦哥要是真的对她不好了,我跟元时也会想办法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的,放心。” 沈彬极轻的嗯了一声,在垂下手前说:“要是…我死了,眼睛…就捐给许芷晴…” “这辈子…挺对不住她的。” 第291章 可以牵你的手吗? 黎知晚和闻玥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彬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只余下靠在墙边的陈季川。 陆元时走过去和陈季川聊了一会儿,说:“给谦哥打个电话吧。” 陈季川嗯了一声:“我去打。” 陈季川去了走廊西侧的楼道里打电话,黎知晚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给许芷晴打了一串字,又很快删掉。 手机屏幕上,她和许芷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的几张照片上。 照片是魏箫帮着拍的,前几天京北春日天气好,他陪着许芷晴外出游玩,随手抓拍的。 许芷晴虽然依旧看不见,但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温柔,黎知晚看了几秒就按灭手机,不想打破这份美好。 沈彬和她无论如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她已经有魏箫陪在身边,不该用现在这些事影响到她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陈季铭连口罩都没摘,摇了摇头:“让沈家人过来准备后事。” “哥。”陈季川不可置信的握住他的肩膀:“你…你再救救彬子。” “哥,我求求你,你再试试好不好?” 陈季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有救,但九年前沈彬脊柱打了十七根钢钉,身体受损严重,加上这次重伤,我和爸还有大伯联手都救不回来他。” 黎知晚听到十七根钢钉那一瞬间,脸色苍白,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还是闻玥伸手拉住了她。 那短短几分钟里,巨大的悲伤和愧疚蔓延在她的心肺。 陈季川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陈季铭说:“哥,我进去跟爸说,爸救过那么多人,怎么会…救不了彬子呢?” 他说着就要往手术室里面走,陈季铭拦住他:“你冷静一些,就是爸让我出来跟你说的。” “元时,你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惹事。” 陈季铭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 直到沈彬被其他的医生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特殊病房里,沈彬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各种医疗仪器,阖着眼几乎没有呼吸。 黎知晚看着血袋里不停流出的血,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 那一幕像记忆连贯一般,让她想起来九年前南宁旧巷麻将馆的那段视频,和如今的场面一样鲜血淋漓。 当时沈彬抱着她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护着她脑袋,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挨着那些刀棍,都没有动分毫。 倘若不是多年前脊柱重伤,或许他今日就不会死。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陈季铭走进来,给沈彬手臂打了一针药,缓缓说道:“他不会太痛苦。” “跟他说会儿话吧,他撑不了几分钟了。” 病房里所有人都在压抑着哭声,陈季川哭的泣不成声。 他离沈彬最近,能看到氧气面罩下他微动的唇。 弥留之际的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陈季川看了几秒,才知道他唤的是黎知晚的名字。 陈季川的目光看向黎知晚,然后停住。 不等他开口,黎知晚便走了过去,站在床侧,弯腰看他。 但即使这样,她依旧听不清沈彬在说什么,只好将耳朵靠近氧气面罩,才能听清他一直在说的是:“…不哭。” 黎知晚听完后,擦了擦脸上的泪,低头看到他朝自己轻轻抬起的手。 他的手上布满鲜红的血,抬了一下又失去力气,垂在床侧。 黎知晚看向他垂在床侧的手,修长的血液顺着指尖落在洁白的地板上。 她根本不敢想,这么重的伤,他该有多疼? 就像她一直逃避似的,不愿意回忆起九年前南宁旧巷的事。 直到今日从陈季铭口里听到,他的脊柱上有十七根钢钉,才意识到她欠沈彬的恩情,远不止于此。 那一场事故,一直热爱赛车的他,几乎断送了梦想,即使这些年偶有参赛,但由于脊椎神经的压迫性疼痛,获奖寥寥无几。 可每次她表现出一丝的愧疚时,沈彬就会漫不经心的岔开话题。 甚至在她快要怀疑他喜欢自己时,身边总是莺莺燕燕无数,渐渐地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心。 他没说过一句喜欢,却为她抛弃了家族利益,利用周庭的手斩断了闻沈程三家合盟。 就算黎知晚迟钝,也能看出沈彬对她似乎不太一样。 但一年前庭审结束,她当面问他时,他又坚决否认。 如此种种,如今的她实在看不清沈彬的心性。 就在她注视着病床上的沈彬时,听到他最后重复的一句话是:“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带着明显的祈求。 人之将死,这一生的遗憾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黎知晚听完后,没有犹豫的握住了他垂在床侧的手,颤抖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想说很多很多的话,也有很多问题想在此刻问清楚,却发现嗓子痛到根本说不出来话。 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终是死在了这一年三月春。 她一点一点的感受到他手心慢慢变得冰冷,直至再也没有丝毫温度。 黎知晚人生里第一次清醒的感受着一个人的死亡。 生命的消逝,非人力可抗拒,即使她再伤心难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彬的离世。 顾禹谦从沈家老宅赶到医院时,都没能见到沈彬最后一面。 他脸色苍白的站在床侧,唤了好几声沈彬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这是黎知晚是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绝望与愧疚。 那一夜,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所有人这一生都难以忘却。 第292章 爱是自私的。 沈彬的葬礼是沈家人操办的,沈家旁支众多,那天来了很多人。 初春的小雨浸湿了石碑,黎知晚远远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只觉得这些天像是一场梦,至今都不敢相信他会意外离世。 顾禹谦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墓碑上许久,又看了看沈彬的大伯。 这一场葬礼,让沈家太多人心安了。 他前脚去沈家拜见沈老爷子,沈彬紧接着就出了意外,很难不让人怀疑。 果然葬礼结束后没几天,顾禹谦安排的人就查到了沈彬去世的实情。 他的车在开出赛道的前十五分钟,被沈家人动过手脚。 人是他大伯特意安排的,根本就没想过让他在赛场上活下来。 收集到所有证据后,顾禹谦在三月中旬以个人名义将沈彬的大伯沈成峰告上法庭。 案件证据链完整,沈成峰在三月底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 沈成峰入狱没多久,沈老爷子身体很快就垮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两个儿子先后入狱,最疼爱的孙子也在家族内斗中离世。 如此大的打击,年轻人都未免经受得住,更何况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最终于四月底因病离世。 沈老爷子离世后,沈家旁支亲属便直接撕破了脸面,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庞大的沈氏集团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困境。 整个五月,沈家的丑闻被媒体频频曝光,百年世家在家族内斗中轰然倒塌。 黎知晚和顾禹谦在那几个月里聚少离多,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有谈起过沈彬的事,甚至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很少。 黎知晚忙着备考,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学习刷题,而顾禹谦来往于各大城市出差,他们似乎都在用忙碌的方式,让自己避免悲伤。 人一忙起来,就不容易想起难过的事。 但黎知晚每天去花园里给花浇水时,都会有几分钟的晃神。 就连刷题停顿的几秒里,她的手心都会莫名的发凉,像极了沈彬死前握着她手时的温度。 每当这时,她都会去洗手间,将手浸泡在热水里缓一会儿,等凉意散尽,她才能重新坐在书桌旁学习。 时间慢慢定格在那年的六月,沈彬去世的三个月后,许芷晴在京北医院进行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没有告诉她眼角膜的捐赠者是谁,医生只说是一位车祸不幸离世的年轻人。 许芷晴做手术那天,楚菁在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会,在医院手术室外等待的除了她父母,只有黎知晚和魏箫。 手术做完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这几周好好照顾患者,按时换药,复明希望是很大的。” 许芷晴的父母激动地落下泪来:“谢谢医生。” 魏箫同样双目通红的向医生道谢。 黎知晚悬着的心放下来。 他们将许芷晴推回病房后,魏箫看了看病房上沉睡的她,忽而看向黎知晚:“能出去聊一会儿吗?” 黎知晚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魏箫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去,两人站在病房外的长廊。 他开门见山的说:“眼角膜是沈彬捐的这件事,能别告诉晴晴吗?让你其他朋友也别说,行吗?” 黎知晚看着他,虽然隐约猜出来一点原因,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魏箫笑了下,面色平和的解释:“沈彬已经死了,难道要告诉晴晴,让她后半生一直念念不忘,然后活在愧疚里吗?” “新闻报道他去世的那天,晴晴哭了很久,两三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告诉她眼角膜是沈彬的,她接受不了的。” “与其让她活在对沈彬的思念里,不如让她一直以为沈彬没为她付出什么,好让她彻底死心。”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沉默着没应声。 魏箫苦笑着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她要是知道眼角膜是沈彬的,我和她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我不可能争得过一个死去的人。” “黎知晚,爱是自私的,我不想我和晴晴以后在一起了,她心里还有一份位置留给沈彬,思念和感激也不行。” 黎知晚在他的话语里轻轻点了点头:“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她。” 她说完后,就转身迈步离开。 魏箫却在她转身那一瞬间,唤住了她。 黎知晚回身问:“还有事吗?” 魏箫站在他面前,平声说:“我记得以往顾总再忙,你出门他基本都陪着你的,今天怎么没来?” 黎知晚:“他去海城出差了。” 魏箫笑了下:“你跟他打个电话吧,他未必真的是去出差了。” 黎知晚疑惑的看向他,听到他温声说:“上周你们一起来医院看晴晴时,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你们连手都没牵过。” “我记得沈彬去世前,你们每次来医院时手像是粘在一起似的。” 黎知晚闻言愣了一下,魏箫笑了笑说:“我走了。” 那日黎知晚走出医院时是傍晚六点半,她给远在国外的楚菁回了条微信,【芷晴的手术很顺利,医生说复明的希望很大。】 发了这条微信后,她给顾禹谦拨去了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声音和往常一样温柔:“晚晚,怎么了?” 黎知晚低头看着路边草坪,声音有些低:“没什么,芷晴手术做完了,挺顺利的。” 顾禹谦:“那就好。” 黎知晚嗯了一声,问:“你还在海城吗?什么时候回来?” “嗯。”顾禹谦停顿了一下说:“我明早回来。” 黎知晚:“我想现在去找你,可以吗?” “我想你了。”她声音很轻:“我们很久没好好聊过了。” 顾禹谦闻言,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没在海城。” “我在西江别墅。”他说。 那天,黎知晚开车到西江别墅时天色已黑,衬得别墅外的廊灯格外明亮。 门是开着的,别墅里一盏灯都没亮,她是在另一侧的地下车库找到顾禹谦的。 他穿着黑色的宽松衬衣和西裤,半弯着腰擦车。 车库里的一排排赛车都是沈彬这些年开过的,这里很多赛车黎知晚都见过。 她脚步很轻的朝他走过去。 在她走近后,顾禹谦才转身看她。 两人离的很近,黎知晚仰头就能看清他眼睛很红。 自从沈彬去世后,她没见他落过一滴泪。 陈季川哭的最凶,陆元时同样如此,就连闻玥的伤心都非常明显,唯有顾禹谦全程一滴泪都没有落。 包括沈彬葬礼上,他都没有哭过。 此刻,黎知晚注视着他通红的眼睛:“你为什么骗我说去了海城出差?” 顾禹谦放下手里擦车的毛巾,低头说:“…不想让你担心。” 第293章 我们都放下这一切。 黎知晚上前一步,抬手在他眼尾处摸了摸:“你这些天…一直在这里?” 顾禹谦低着头嗯了一声:“我想给给彬子把这些车擦洗一下。” 他说话时嗓音沉哑,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情绪。 黎知晚有些心疼的伸手抱住他。 顾禹谦的情绪在那一刻渐渐支撑不住,弯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脸埋在她颈窝,颤着声说:“如果九年前…那十七根钢钉是打在我身上,彬子就不会死。” “我和他相识二十多年,为什么到头来…所有的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才二十多岁,怎么就死了呢。” “我那天去沈家老宅,已经说服沈爷爷接他回沈家,为什么…他会死在赛场上。” 他说着,眼泪悉数落在她肩上:“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是不是因为我在背后帮彬子回到沈家,所以沈成峰才会着急的派人在他的车里动手脚?” 黎知晚一边流泪,一边轻抚着他后背,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即使没有你的帮忙,沈成峰还是会动手,他不可能会允许沈彬回到沈家夺权的。” “就算沈成峰不动手,沈家其他旁支亲属也会动手,沈家除了老爷子,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掌权,怎么可能会放任沈彬再次回家夺权。” “顾禹谦,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 顾禹谦闻言轻轻放开了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低声问:“你和我结婚,有没有后悔过?” 黎知晚摇了摇头,声音十分真挚:“从来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问?” 顾禹谦握着她肩膀,说:“论出场顺序,我比不上周庭。论付出,我比不过沈彬。” “甚至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些天我经常在想,我好像…并不值得你喜欢。” 黎知晚的目光紧紧锁在他面容上,一字一句道:“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十七岁那年你庇护着我,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守护我。”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很早就死在那群追债的人手里,或者是死在周庭的笼子里。” “其实刚开始我们重逢的时候,即使你陪在我身边,我依然不想活下去,因为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是你坚定的选择我,陪伴我,照顾我脆弱的情绪,每一次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你都会抱着安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禹谦,我从来没拿你和任何人比较过,因为我爱你,远胜过一切。” 顾禹谦闻言,抬手拭去她眼尾的泪珠:“不哭了。” 黎知晚嗓子有些抽疼:“我最近有些冷落你,是因为…我真的特别愧疚,如果没有我,沈彬就不会死。” “我觉得我的存在…害了很多人。” “这几年,我身边死了太多人了。” “秋雨,子霖,我妈妈,还有…沈彬,他们这些人一一离世,命运和意外都是那么猝不及防,每次我都很…无助。” “你们都在安慰我,说他们的死不是我造成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还是很愧疚,很难过。” “而且这几年的权势纷争里,你和我,还有沈彬,甚至是其他陷在这盘棋局里的人,所有的人都被权势利益摆布。” “慢慢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你和我都无能无力。” “直至事情走到今天,即便结局不是我们能接受的,却又不得不接受。” “无论我多么愧疚,沈彬…也回不来了。” 她说着轻抬了下右手:“他死前…就握着我这只手,我到现在都能想起他手的冰冷。” “每次想起…我都特别难过。” 话说至此,她早已泣不成声,顾禹谦把她拉进怀里,手放在她头发上安抚:“晚晚,我们都试着…放下这一切好不好?” “日子那么长,我们还要继续生活。” “生命中已经发生的事情,既然没有办法挽回,就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以后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要再有遗憾了。” 黎知晚在他的怀里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夜地下车库的灯很亮,他们彼此相拥了许久。 * 沈彬去世那一年的十月,许芷晴和魏箫举办了婚礼。 婚礼那日凌晨四点,化妆师开始给她化妆,窗外是京北漆黑的天空。 五点时天还没亮,黎知晚就赶过来了,帮着她穿婚纱,戴头饰。 许芷晴问:“顾总没来?” 黎知晚:“来了,在外面。” 许芷晴笑着说:“他还挺粘着你的,果然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黎知晚笑了笑,没说话。 差不多整理好婚纱和头饰,房间一切都布置妥当后是清晨八点多。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映得许芷晴的眼睛格外明亮。 等化妆师出去后,许芷晴点开手机,翻到了一个加密的相册,拿给身旁的黎知晚看。 照片里是她和沈彬谈恋爱时的一些合照,还有很多是沈彬的单人照。 许芷晴翻看至最后一张,然后点击了全选,选择了全部删除,语调很轻松的说:“我也该走出来了。” “复明这几个月以来,我想了很多,也算是想通了。” “我以前全身心付出,期待沈彬能回头看看我,哪怕喜欢我一点点也好。”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与其把感情浪费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不如看看身边爱我的人。” 黎知晚安静的听她说着。 许芷晴笑意清浅,在删除的前一秒看了看那些珍藏的照片,按了确认删除后,说:“以前他每次看着我时,我都会自以为是的觉得他是喜欢我的。” “但后来菁菁说,沈彬长的好看,他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虽然是开玩笑,但我也知道他确实没喜欢过我。” “有些爱强求不来。” 黎知晚站在她身后,摸了摸她洁白的头纱,看着镜子里她那双眼睛,问:“如果你真的没放下沈彬,今天和魏箫结婚,以后不会后悔吗?” 许芷晴看着镜子,笑说:“我放下了。” “沈彬和魏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魏箫各方面都符合我父母对女婿的期待,又全心全意的爱我,陪伴我,他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度过余生的。” “他为了我,连国籍都改了,入赘到我们家,这么完美的男人,我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我不会后悔和他结婚。”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好。” 那天进入婚礼现场前,黎知晚和楚菁弯腰帮她整理好婚纱裙摆,站在她身侧。 许芷晴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还和她们开了几句玩笑。 倒是在入场前一刻,她突然回头看向黎知晚,轻声问:“…沈彬死前,你在他身边陪着吗?” 黎知晚一怔,然后如实点了点头。 许芷晴看到她点头,缓缓道:“那就好,这样…他也算不遗憾了。” 那日婚礼上宾客很多,所有人都在恭贺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恩爱不疑。 黎知晚和顾禹谦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两人。 顾禹谦握住了她右手:“在想什么?” 黎知晚摇了摇头,笑意温柔:“没什么,就是为他们开心。” 第294章 那我们就生个孩子。 那一年的春节是二月份,窗外大雪纷飞,窗檐上积满厚厚的雪花。 圣和苑一楼的电视里放着歌曲节目,黎知晚窝在沙发上和楚菁聊天,顾禹谦拿了个软凳坐在她旁边。 他手里拿着指甲刀,黎知晚自然的把脚伸过去放在他膝盖上。 顾禹谦握着她脚腕,笑得宠溺:“现在这么自觉?” 黎知晚作势把脚抽出来:“那我自己剪。” 顾禹谦笑着把她的脚按住,低头一边给她剪指甲,一边问:“你跟楚菁聊什么呢?” 黎知晚正在和楚菁打视频,抽出空跟他说:“也没聊什么,待会儿和你说。” “好。” 大概又聊了几分钟,小橘猫从地毯上跳到沙发上来,凑到镜头前,屏幕里露出来它半张脸。 那边的楚菁看到猫后,目光闪躲了一下,然后说:“晚晚,你能不能把小橘稍微…拿远一些,我现在看到它就能想起来周庭抱着它的样子,整得我真的有点应激了。” 黎知晚也没多问什么,摸了摸小橘的脑袋,让它下去自己玩一会儿。 小橘很是听话,爪子飞快的跳到地毯上,扒拉着地上一只毛绒玩偶。 楚菁在视频里给她看了看有些秃的发顶,苦笑着说:“我现在每一分钟都后悔读博,感觉再熬几年,我真的要秃顶了。” “论文论文写不出来,对象也谈不了一个,你们一个个的都结婚了,芷晴才结婚四个多月,就怀孕了,我这还不知道念书念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给我愁的啊!” 黎知晚听到许芷晴怀孕的事情,有些惊讶的说:“芷晴怀孕了?” 楚菁:“对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是今天跟她打了个视频,碰巧她在医院产检,顺口告诉我的。刚怀不到两个月,还不太稳定,等她稳定了,应该会跟大家说的。” 黎知晚点了点头:“好。” 那天等楚菁挂完电话后,黎知晚把许芷晴怀孕的事情说了,顾禹谦没什么反应,还岔开话题问:“怎么不见你做美甲?我看我姐天天在朋友圈晒她做的。” 黎知晚诚实的说:“不喜欢,嫌麻烦。” 顾禹谦笑:“又不干活,麻烦什么?” 黎知晚:“好看是好看,但我喜欢练字,有美甲会不方便。” 顾禹谦嗯了一声,柔声说:“好,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那夜窗外大雪飘飘零零,直至凌晨一点多都未曾停歇。 不知为何,黎知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连带着顾禹谦也没睡好。 他像往常一样,即便被半夜吵醒,也会依旧温柔的问她:“失眠了么?” 黎知晚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有点,刚睡着了一会儿,又醒来了。” 顾禹谦侧身抱着她:“做噩梦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睡不着?”顾禹谦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头疼?” “不是。”黎知晚在黑暗里仰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顾禹谦,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怔了一下,然后打开了床头夜灯。 昏黄的夜灯将他的侧脸轮廓映的格外柔和。 他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黎知晚轻声说:“我今天晚上跟你说芷晴怀孕的事情后,你表现的有些冷漠,还转移了话题。” “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要孩子?” 顾禹谦摸着她脸,认真的回答:“当然不是。” “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黎知晚:“那你为什么……” 她话都没说完,顾禹谦便轻声开口打断:“但是怀孕这件事,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不能说因为我喜欢,就让你生。” “我看过一些生育过程的视频,很艰难的,没有一些人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无痛分娩,那也不是真的无痛,生孩子就跟做一场大手术没有区别。” “晚晚,我真觉得没必要遭受这个苦。” “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 “而且我们有钱,不用担心养老问题,所以我的看法是不要孩子。”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没说同意与否,而是先问:“你父母那边同意吗?” “同意。”顾禹谦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我跟爸说过。” “放心,爸妈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顾禹谦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晚安宝宝。”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顾禹谦快要睡着时,黎知晚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轻声说:“可是…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顾禹谦环抱着她:“为什么?” 黎知晚在他怀里摇头,然后一直没说话,只是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幼年时期的自己。 那个被黎术殴打,仅仅因为买错了一包烟,就被从楼梯上踹下去差点失明的小女孩。 无数次满身泥泞奔跑在昏暗巷子的小女孩,偶尔会钻进她的梦境里,和如今幸福的一切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我想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快乐长大。” 顾禹谦闻言,放在她后脑的手一顿,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好。” “那我们就生个孩子。” 第295章 顾念璃。(完) 春节过后,黎知晚正式办理了入职手续,平时主要负责下面的一些督察工作。 刚入职那阵子,并不是很忙,顾禹谦每天接她上下班,有时会陪她逛会儿街再回家。 由于两人计划着备孕,因此顾禹谦戒了烟酒,大部分应酬都推掉了,而黎知晚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在年前就已经慢慢停药。 那一段时间,他们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都腻在一起,直到四月的一个周末,黎知晚睡到了早晨十点才醒来。 洗漱时,她整个人还带着明显的困倦,顾禹谦倚在门框上看她:“你生理期来了吗?” 黎知晚擦了擦脸,说:“没有,我生理期一向不准。” 不知道顾禹谦什么时候买的验孕棒,递给她:“要不测测?” 黎知晚放下毛巾:“不…不会这么快吧?” 顾禹谦:“万一呢?” 黎知晚接过来,听到他问:“会用么?我帮你。” “……”黎知晚伸手关上了门。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看到验孕棒上两条红杠,一深一浅的,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她拿着结果出去,顾禹谦看到那个结果也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横抱起她:“去医院再查查。” 那天顾禹谦带着她做了很多检查,从医生口中听到怀孕后又惊又喜,详细地问了医生注意事项,才和黎知晚离开医院。 相对于黎知晚平和的心态,顾禹谦似乎更起伏一些,甚至在医院车库里开车时,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黎知晚站在外面,低头从车窗里看他,有些好笑的说:“你怎么坐到副驾驶上?” 顾禹谦这才回过神来,打开车门下车,看着黎知晚坐到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才重新坐回驾驶座上。 傍晚回家后,顾禹谦便让罗均买来了一大堆孕期照护和育儿方面的书籍,又给家里雇佣了专门负责做孕妇餐食的营养师。 连着好几天夜里十一点,顾禹谦都在书房里挑灯夜读,一边看一边记笔记。 黎知晚有天晚上凌晨一点醒来,发现他还没睡觉,无奈走到书房问他:“你还不睡觉吗?” 顾禹谦放下笔:“对不起晚晚,吵到你了。” “没有吵到我。”黎知晚摇了摇头,站在他身后,翻了翻他写的笔记,笑了笑:“高考都没见你这么认真。” “那不一样。”顾禹谦笑着将手轻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我得对你和宝宝负责。” 他说完后抱起她,关掉了书房的灯:“以后不能熬夜。”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黎知晚做好了会孕吐难受的心理准备,但幸运的是她竟然没有孕吐反应,身体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异常,依旧能正常的工作。 顾禹谦虽然很担心她的身体,但并没有阻止她上班,只是视频电话比平常多了很多,每天会提前来等着她下班。 就在黎知晚庆幸自己怀孕不孕吐时,六月初顾禹谦在一次集团例会中途,因身体不适在洗手间干呕。 本来他没当回事,但连续一周都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干呕情况。 他不想让黎知晚担心,让罗均陪着去医院检查。 全身各项检查都做了一个遍,毫无例外全部正常。 医生详细问了问他的情况,才笑着说:“顾总,您应该是得了妊娠伴随综合症。” 顾禹谦蹙眉:“什么意思?” 医生解释道:“不算什么病,大部分是心理因素导致的。您可能是因为妻子怀孕,太焦虑了,所以才出现这种类似于孕吐的现象。” “不需要特殊治疗,放平心态,分散注意力,慢慢就会好的。” 顾禹谦拿着就诊单,站起身:“谢谢。” 七月时,顾禹谦的干呕现象很严重,黎知晚特意请了几天假陪他。 最难受的那几天,顾禹谦靠在她肩上,握着她的手说:“还好难受不是你。” 黎知晚心疼的摸了摸他额头。 十月时,顾禹谦已经好转,黎知晚也慢慢的显怀。 可能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她怀孕时并没有变胖,连体重也没有增加多少。 年初临近预产期,她请了产假,住进了提前订好的产科病房里。 生产那天是半夜,顾禹谦焦急的等在产房外,顾明政和苏书徽也来了。 那晚的京北明月高照,倾洒一地银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时,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恭喜你们,母女平安。” 听到此,他们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黎知晚被推回病房里时,顾禹谦倾身摸着她稍显苍白的脸,颤着声问:“是不是很疼?” “…没事。”黎知晚的声音很温柔:“宝宝在哪儿?我想看看。” “好。” 顾禹谦从苏书徽手里抱过孩子,放在她身边。 黎知晚伸手轻轻碰了下孩子有些皱巴巴的脸蛋。 大约是人生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迎来一个新的生命,突然一瞬间泪湿眼眶。 顾禹谦伸手拭去她眼尾的泪:“不哭了。” “…好。” 苏书徽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知晚辛苦了。” 说罢,她又将几张卡放在黎知晚手里:“缺什么直接跟妈说。” 黎知晚温声说:“谢谢妈。” 这两年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苏书徽性格只是看似清冷强势,实则淑质英才,待人宽宏和善。 苏书徽笑了笑,问:“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顾禹谦看着怀里的婴儿,轻声说:“叫念璃。” “顾念璃。” 缱绻思念,皆赋于黎知晚。 * (正文完) 周庭结局在番外。 婚后故事,以及黎知晚的事业线,各个人物视角自述会在番外里写。 番外 顾念璃周岁宴 产后两个多月后,黎知晚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正常。 顾念璃从出生开始,大多数时间都是由几位育儿师和顾禹谦照料的,她并没有劳累,因此身体恢复的很快。 五月中旬,黎知晚复职。 接下来的半年里,尽管她工作忙碌,但仍然会抽出时间陪女儿。 以往她和顾禹谦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个人的生活,日子平淡又美满。 顾禹谦为了能有更多时间陪女儿,提前安排罗均将办公室重新整修了一番。 除了正常办公的地方,其余的空间装上了供小孩玩乐的滑梯,爬爬垫,玩具,就连墙壁都换成了涂鸦板。还将办公室所有尖锐的物品全都移除,桌角等地方装上了防撞贴,生怕女儿受伤。 每次天气晴朗时,他都会抱着女儿来顾氏。 久而久之,集团的员工都在传他人夫感十足。 罗均来找他签文件时,看着他怀里小小的顾念璃,偶尔会问:“顾总,您夫人不在家照看孩子吗?” 顾禹谦签完字,放下笔:“晚晚最近工作忙。” 罗均点了点头,忍不住继续问道:“您…身价这么高,黎小姐还需要出去工作啊?” 毕竟顾禹谦几分钟的收入,比很多人一辈子赚的都要多,他实在不解,为什么黎知晚还要在外面工作受累? 顾禹谦语气自然:“人的价值,不能靠金钱来衡量。” “晚晚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和事业,无论赚多赚少,只要她开心,我都应该支持。” 罗均听完后,郑重的嗯了一声,然后将手里另一份文件放在他桌面上:“顾总,这个是人事部拟的今年下半年招聘岗位和要求,需要您签个字。” 顾禹谦随意翻了几页,本来打算直接签字时,看到了最后几页招聘条件,蹙眉说:“往年也是这个招聘条件?” 罗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说:“之前苏董在时,人事部拟出的很多岗位都没有限男性这一条,但今年苏董将大权交给了你,人事部那帮人就改成这样了。” “早年苏董不允许加‘仅限男性’和‘男性优先’这两个条件,董事会和人事部都不满意,但苏董态度很坚决,他们迫于无奈就取消了。” “今年春,他们见您已经掌握大权,就加了这两个条件。” 顾禹谦抱着女儿,低冷的笑了一声:“他们觉得我就能批准?” 罗均看着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说:“其实人事部和董事会的态度…也能理解。” “近几年,咱们集团很多女员工怀孕带薪休产假,亏得不也是咱们集团么,董事会从集团利益出发,要求大部分岗位仅限男性,或者男性优先,也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顾禹谦冷笑一声,抱着女儿站起身,将人事部拟的那份岗位表投进碎纸机里,看着那些碎絮说:“带薪休产假,合情合法合理。” “以这个理由,限制女性进入职场,我真不知道那些人脑子怎么想的。” “这些年,每一批次招进来的毕业生,你去任何一个部门看看,那些女孩做的比男孩差吗?” “甚至下面分公司的销售部,每个季度呈上来的销冠,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员工。” “顾氏招人,看的是能力,不是性别。” 顾禹谦看着罗均,沉声说道:“去让人事部重新做一份招聘方案上来,再让我看见限男性这种字眼,让他们全给我卷铺盖滚蛋。” 罗均点头:“好的顾总。” * 顾念璃周岁宴时,顾家举办了盛大的仪式,邀请函是顾老爷子亲手写的,来参加的人都是各界名流。 闻玥和陈季川他们几人,都赶回京北来参加顾念璃的周岁宴。 就连顾明瑜都来到了现场。 所有人都对顾念璃疼爱有加,围了一圈看着她抓周。 最后合照时,小小的念璃被老爷子抱在怀里,对着镜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笑。 闻玥本来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但看到顾念璃肉嘟嘟的脸蛋后,忍不住捏了捏。 看着小念璃长长的睫毛和不染纤尘的眼睛,没来由的跟顾禹谦和黎知晚说道:“孩子能借我养几天吗?” 顾禹谦揽着黎知晚:“……” 闻玥撇嘴道:“我好歹是她姑姑,瞅你俩小气的。” 陈季川站在她身后,从她手里抱过小念璃,说:“你既然这么喜欢,要不咱俩…也生一个?” 闻玥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找打是不是。” “再说咱俩生的,能有璃璃好看吗?” 陈季川:“不试试,怎么知道?” 闻玥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有病去治。” “想和我生孩子的弟弟,多了去了,你先排着队吧。” 陈季川的脸沉下来:“哪些弟弟?你说个名字,我去把他阉了。” 闻玥:“你管的着吗你。” 顾禹谦看着他俩吵来吵去的,把孩子抱回来,说:“你们俩先吵着,我跟晚晚喂女儿吃饭。” 黎知晚也挽着顾禹谦,说:“姐,那我们先走了。” 闻玥笑着说:“好。” 看到他们走远后,她伸手推了下陈季川的肩膀:“你什么意思啊?” 陈季川:“没什么意思。” 闻玥勾唇冷笑:“上周我在新西兰谈的男朋友,是不是你把他腿打骨折的?” 陈季川没否认:“是。” 闻玥看着他:“陈季川,你是暴力狂吗?见人就打。” “你前前后后打过我多少男朋友?真当我不跟你计较么?” 陈季川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点燃,低头浅抿了一口后,说:“怎么计较?我以身相许够不够。” 闻玥骂了一句:“有病。” 然后扭头就走。 陈季川快步跟上她,在快要走出会场时,一把将她拉回,单手按在走廊墙壁上。 闻玥侧头看着被他禁锢的手腕,冷声道:“放手。” 陈季川低笑:“我就是不放呢?” 闻玥:“别逼我发火。” 陈季川缓缓松开了手,将烟在手里捻灭,看着她沉声说:“我打你那个新男友,是因为我看到他背着你撩妹。” “我气不过,才打了他。” “对不起。” 闻玥听到他道歉,愣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对视几秒后,闻玥先一步离开。 陈季川在她走出几米远后,才唤住她的名字。 闻玥没回头。 陈季川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带着难过和不甘说道:“你宁愿跟那些对你不忠诚的人谈恋爱,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 闻玥脊背一僵,听到他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对你一心一意,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 “就因为我不是十八九岁了,所以你就不想喜欢我吗?” “我爱了你十年,看着你身边的男孩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明明我当年根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他说到最后慢慢哽咽,闻玥转过身来,轻声说:“想知道原因吗?” 陈季川的目光紧紧锁在她面容上:“想。” 闻玥平静的说:“因为爱情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父母青梅竹马,相守了大半辈子,我一度以为他们情比金坚,可我父亲还不是背叛过一次。” “你告诉我,爱情是什么?” “陈季川,你肯定觉得总有例外。是,我不否认,当然有例外。” “禹谦和知晚大概率会过得非常幸福,可他们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婚姻是一场豪赌,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世,利益都是摆在明面上算的,到最后所剩的感情寥寥无几。” “我不喜欢赌博,也不想看到一份感情被拆分成利益。” 陈季川听完她的话,沉默了很久,说:“我对你的感情,没有掺杂任何利益。” “即使有一天闻家彻底没落,我都不会离开你。” 闻玥笑了笑:“陈季川,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个人挺单纯的。” “单纯到一骗一个准。” 陈季川看到她笑了,也笑着说:“那你要不要来骗我?” 闻玥走近了一步,抬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我考虑考虑。” 陈季川为了让她抬手不那么累,弯下腰凑近她。 闻玥避开他炽热的眼睛,收回手说:“我有事,先走了。” 在她走后,陆元时从入口处进来,看着陈季川说:“在那儿傻乐什么?” 陈季川收回笑容,唇角依旧是笑意:“闻玥说她再考虑考虑我。” 陆元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就这?都没答应在一起,你兴奋成这样?” “你管我。”陈季川冷眼瞧他:“我们饭都吃完了,你才来?当程予馨舔狗当上瘾了?真不知道她给你下了什么蛊。” 陆元时没理他:“我懒得跟你解释。” 他说完就往宴会场走。 陈季川跟上他脚步,说:“你到底喜欢程予馨什么啊?喜欢她蛇蝎心肠?” 陆元时停下来看他:“怎么就蛇蝎心肠了?” “程弘昌作的那些恶,跟她有什么关系?别往她身上扯。” 陈季川轻嗤一声:“这些是没关系,那她上学时候频繁霸凌同学,欺负黎知晚的事情你忘了吗?” 陆元时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她已经受过惩罚了,拘留那些日子受了很多苦。” “那是她活该。”陈季川忍不住翻白眼:“我改天给你请个驱邪的道士,你肯定被下降头了,是非不分了都。” 陆元时:“你别瞎扯,要是换成闻玥姐做了这些事,你肯定和我一样。” 陈季川嗓门大了一些:“首先,闻玥不会做这些事。其次,我不瞎。” 陆元时还想解释什么时,陈季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说了。” “你是真舔。” ilwxs.com 京北的初冬清晨,树木枝叶慢慢凋谢。 黎知晚刚坐在工位上,就有同事过来说:“知晚,门口有人等你。” “好。”黎知晚站起身朝外面走。 她原以为是另一个部门来送资料的同事,却没想到来的人是章鸣。 周庭被判处终身监禁后,连同他的助理章鸣也被判了三年。 算了算,今年这时候也到了出狱的日子。 章鸣穿着稍显陈旧的衬衣,看着她说:“黎小姐。” 黎知晚礼貌开口:“有事吗?” 章鸣:“周董这几年在监禁的实验室里…过得很不好,我上周去看了他,他瘦了很多,面容很憔悴。他本来就有情感双向障碍症,这几年变得更严重了……” 黎知晚打断他的话,声音近乎冷漠:“他过得好与不好,跟我没关系。”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章鸣跑了几步,拦住她的脚步:“黎小姐!” 黎知晚后退一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他吗?我做不到。” “不是。”章鸣停顿了下,才轻声说:“…我想让你去看看他。” “周董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你去看他一眼的话,他的情绪应该会好很多。” 黎知晚仰头注视着他:“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他。” “让开,我还要工作。” 章鸣没让步,沉声说:“黎小姐,你看着挺善良一个人,没想到…心挺狠的。” “周董这几年被关在实验室里,研究最多的就是视觉神经再生,人的视觉神经受损后,基本恢复不了。” “但他知道你右眼弱视,一直想尽办法突破这个科研难题。” “这些年不管他做过多少事,伤害过多少人,都没有害你的心思。” “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黎知晚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后,平声说:“你下次见周庭时告诉他,我黎知晚绝不会原谅一个伤害过我的人。” “他当年怂恿那群同学霸凌我,高考前又囚禁我,就该知道我会恨他。” “章鸣,以后周庭的事,不要来找我,我不会见他的。” 她说罢,便绕过他往前走。 章鸣喊住她,带着一丝祈求的语气:“那如果周董…快死了呢?你也不愿意见他吗?” 黎知晚脚步一顿。 章鸣望着她的背影,说:“我上周去看他,监管人员说他从去年末开始…就出现了多次自杀行为,最近几个月经常出现认知障碍,会在意识不清时喊你的名字。” “你去见见他吧,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没回头,只是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迈步离开。 当日傍晚,章鸣去监管的实验室探望了周庭,将他想要的那个相框带给了他。 看押人员检查了一番,发现没问题后,才拿给了周庭,还好心提醒他相框里的照片背面有字。 偌大的实验室里,除了冰冷的实验器皿,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角落,看着手里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他和黎知晚十六岁那年拍的,两个人都穿着江宁附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后是万丈霞光。 这张照片是他最爱的一张,也是他们青春期决裂前拍的最后一张合照,记录了彼此最亲密无间的时刻。 年少时,他从未想过,他和黎知晚会是如今的结局。 周庭缓缓抚摸着这张照片,不自觉的眼眶干涩,心里蔓延出催人心肺的痛意。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拆开相框,将照片取出来,翻到背面。 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字迹典雅大气,但落笔失了些力道。 写着:【周庭,我不想恨你了,恨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别再见面了。】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黎知晚的字迹,甚至能想象出来她写这几行字时的心情。 即使他无法判断出这些字是黎知晚什么时候写的,但在看到那一刻,依旧难过到无以复加。 比失去更绝望的是,他原本是最有有机会和黎知晚相守一生的。 他是黎知晚生命里出现最早的光亮,温暖过,照耀过,也不计后果的伤害过。 现如今,她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很多爱恨挣扎到最后,模糊到只剩无穷无尽的臆想和遗憾。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周齐山没有出轨林莞,如果他的母亲没有死,如果他没有因为父母的恩怨而伤害黎知晚,那他和黎知晚的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 可很多事情,不像做实验,失败了可以重来。 人生道路上的很多重要选择一旦做错,将永无回头之日。 夜里明月高照,寒风迭起。 周庭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是呆滞的看着照片背面的几行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透过上方狭窄的窗户照进了实验室,一小片月光映进来。 周庭伸手接住那片月光,脑海里是多年前黎知晚十岁生日时,他深夜里从周家偷跑出来,冒着大雪赶到南宁旧巷。 那夜没有皎洁的月光,只有坏掉的路灯和漫天大雪。 年仅十岁的他们,在陈旧的巷子里朝对方跑去。 当时还没有手机支付,他拿出身上所有的钱给黎知晚买了一个店里最大的草莓蛋糕。 后来,他们之间所有的幸福都止于十七岁。 * 十二月底,黎知晚生日的前一天,京北下了那年第一场雪。 黎知晚下班后,跟远在海城出差的顾禹谦发了个消息,就开车回了家。 在到达圣和苑前一个十字路口时,雪已经下的很大。 前方正值红灯,黎知晚望着漫天飞雪,没来由得心慌。 红灯转为绿灯时,她的心慌依然没有缓解,调转了方向,朝着回家的反方向开去。 车子迎着大雪停在郊区一处实验室。 她从车里下来,门口的看守人员走出来,隔着几米远问她:“您是来探望周庭吗?” 黎知晚没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几层高的监管实验楼。 看守人员见她不说话,又说道:“您要是探视周庭的话,要先在这边签个字,出示一下相关证件,我向上面征询意见后,放您进去。” 黎知晚收回视线,在茫茫大雪里说:“我不进去了,麻烦你了。” 说完后,她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转身开车离去。 次日生日傍晚,顾禹谦赶回来陪她过生日,顾念璃被他抱在怀里。 吹完生日蜡烛后,小念璃还在口齿含糊的喊妈妈,黎知晚把她抱在怀里拿着玩具逗她。 吃完饭后,窗外的大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黎知晚和顾禹谦哄着孩子睡着后,才回到卧室里。 夜里十点半左右,黎知晚坐在床上翻手机,突然弹窗里弹出来一条消息:周庭于实验室吞药自杀,已确诊死亡。 她右手颤抖着点开那条消息,顾禹谦刚好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她脸色苍白,问道:“怎么了晚晚?是不是最近工作累到了?” 黎知晚没有点开看那条消息配的图片,只是按灭手机,说:“…没什么。”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顾禹谦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好。” 就在他们准备入睡时,圣和苑外看守的保镖走到二楼,敲响了卧室门。 顾禹谦走过去打开门:“什么事?” 保镖将一封信递给他:“顾总,有人让我把这封信拿给夫人。” 顾禹谦没接:“来的人是谁?” 保镖想了一秒,说:“他没说自己是谁,但我之前好像见过他,像是周董原来的助理章鸣。” 顾禹谦接过信:“行,我知道了。” 关上门后,黎知晚坐在床边问他:“怎么了?” 顾禹谦没说什么,将信递给她:“章鸣送来的。” 黎知晚眼眸微动,看着信封上写的‘晚晚亲启’四个字,沉默了一会儿,没接过那封信,只是低头说:“扔了吧,我不想看。” 顾禹谦:“好。” 那夜凌晨两点时,黎知晚从梦境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着身旁熟睡的顾禹谦,蹑手蹑脚的走下床。 下楼后开了一楼客厅的夜灯,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点后放在桌子上。 就在她准备提步上楼时,目光落在垃圾桶里那封信上。 看了很久,才弯腰捡起来。 拆开后,里面是薄薄的一封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不是黑色的,而是鲜红的血迹,像是死去之人呈现的纸上最后的遗憾和不舍。 黎知晚低头看着用血写成的字。 “晚晚,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希望我死去后,你不再做噩梦,不再怕我,能快乐幸福的活着。” “我听章鸣说你和顾禹谦有了一个女儿,我虽然没有机会见她,但一定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漂亮。” “我是个做科研的人,从来不相信世间有因果轮回,但这些年我在实验上遇到瓶颈时都在想,如果我们之间能重来,结果一定是不一样的。” “毕竟我们十七岁之前说好的,要陪对方过一辈子。” “晚晚,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昨天梦到十六岁的你在大雪里朝我跑来,我要回去找你了。” “我想回去找你了。” 黎知晚看完这封信后指尖发白颤抖,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滴落在信纸上。 一楼客厅的夜灯照亮她颤抖的肩膀和泪水。 而那夜,顾禹谦站在二楼楼梯扶手旁,低头远远看着她纤瘦的身影。 番外 不晚。 顾禹谦往楼下走时,黎知晚整理好了情绪,将那封信对折放在桌上。 她转身看着顾禹谦一步步走过来,朝他走了一步。 不等她开口说话,顾禹谦先问:“做噩梦了吗?” 黎知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桌上那封信上,说:“下来喝点水,然后——” 她本想解释的,但顾禹谦并没有让她说下去,而是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怀里:“没做噩梦就好。” “晚晚,你看这封信我能理解,不用解释。” 黎知晚抱着他,发出的声音有点闷:“我恨过周庭,但这几年都慢慢忘记他这个人了。” “只是…突然听到他自杀的新闻,一时有点难过。” 顾禹谦的手放在她脑袋上轻抚:“都过去了。” 他声音愈发柔和:“不难过了。” 黎知晚在他怀里点头:“好。” 顾禹谦慢慢放开她,抬手擦去她眼尾的泪:“周庭年少时陪了你十几年,其实我想想…挺嫉妒他的,甚至有点难过。” “但是如果没有他,你十七岁之前会过得更苦。” “所以是我来晚了。” 黎知晚眸子里清凌凌的:“不晚。” “你守护过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段时间,一点都不晚。” 顾禹谦捧着她的脸,在她眼尾吻了下:“不哭了。” “我们约了百年,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晚了。” 黎知晚再次抱紧他:“好。” * 之后那几年里,黎知晚忙于工作,往返于各大城市,照顾和陪伴顾念璃最多的人是顾禹谦。 只是每逢寒暑假时,顾念璃都会被接去老爷子那边度过假期。 两个老爷子商量好了,寒暑假轮着照顾念璃,这样才公平。 把顾念璃送到老爷子那里后,顾禹谦就会到黎知晚所在的城市陪她,经常一陪就是一两个月。 那几年是黎知晚成长最快的时期,各项督察工作都完成的非常出色,上面决定专门成立一个调查组,她被任命为组长。 某一年她被派到江城巡查,江城的一把手亲自迎接她,礼遇有加,十分周到。 连续巡查了各部门人员后,它把一批有问题的人按照规章上报,就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傍晚,她所乘的车被人拦住。 司机下去查看后,回来说:“黎组长,有一个女人跪在车前不走,非要见你,说是认识你。” 黎知晚下车,走到车前,才看清女人的长相。 起初几秒她还没认出来,毕竟十几年没见了,郑芸比高三那年憔悴了太多,穿着不太干净的衣服,就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郑芸看到她低头看自己,颤着声说:“真的是你啊,我以为…你肯定不会见我。” 黎知晚没有因为她当年霸凌的事而恶语相向,只是平声说:“站起来吧。” 郑芸撑着地面站起来,显得有些畏畏缩缩:“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黎知晚:“我今晚要回京北,赶时间。” 听到她要离开江城,郑芸像是失控一般,突然握住她的手:“你不能走!” “江城的事情还没有调查完,你不能走!” 身后那辆车的保镖见到此景,立刻冲上前按住郑芸:“黎组长,你没事吧?” 黎知晚摆摆手:“没事,放开她吧。” 保镖很听她话,放开郑芸退到一边。 黎知晚问:“你刚说江城的事没调查完,什么意思?” 郑芸闻言,一下子就跪在地上,握住黎知晚的手:“黎知晚,我知道我高中时欺辱过你,但那些都是受程予馨指使的,当年他爸程弘昌是江城市一把手,没有人敢不听她的话,我也不敢。” “我求求你原谅我,帮帮我好不好?” 黎知晚叹了一口气:“你站起来好好说。” 郑芸非但没站起来,而是一个劲的磕头,磕的额头都是血。 黎知晚无奈之下,只好蹲下身按住她肩膀:“我让你停下来。” 郑芸哭着说:“黎知晚,我也是没办法了,我走投无路了,才来这里找你。” “知道你来江城巡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你要是走了,再也没有人能帮我了。” “网上都传你公正无私,只有你能查清江城的事。” 黎知晚面色凝重:“到底怎么了?” 郑芸声音里满是哭腔:“我们家公司前几年被薛峰非法收购,欠下了巨额资产,逼得我爸妈自杀。我妹妹原本要保送到京大的,结果被薛峰的弟弟取而代之,我的女儿才六岁,就被他们那群畜牲给…” 她说着便泣不成声:“如今我们一家人…就只有我活着了。” “……黎知晚,你帮帮我,我求求你。” 黎知晚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没去报警吗?” 郑芸擦了擦眼泪:“我报警了,没有用,没有人听我的。” “薛峰这些年像是江城的地下皇,没有人管得了他。来过那么多调查组,没有人敢查他。” 黎知晚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 她说完那句话,就坐回了车里,给下属打了个电话:“安排几个人保护郑芸,她今天见了我,小心被薛峰毁尸灭迹。” 那边下属有些犹豫的说:“我们手里查到的这些足够向上面交差了,真的…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组长,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来过那么多调查组,都没往深处查,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么是确实干净,要么就是他们知道……再查下去,背后的人我们惹不起。” 黎知晚闻言望向窗外,沉声说:“就按我说的做。” “好的组长。” 接下来两周里,黎知晚带着组员顺着薛峰的事情往下深挖,果然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下属不断的将查到的资料送到她面前。 上班时间看不完的,她只能带回家看。 顾禹谦十点结束江城分公司的酒会后,回到锦江公馆时发现她还在工作,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还没忙完吗?” 黎知晚细心的翻看文件:“就快了。” 十几分钟后,顾禹谦从浴室出来,看到她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揽住她:“忙完了?” 黎知晚合上电脑:“剩下的明天看。” “好。”顾禹谦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怎么总见你最近心事重重的?遇到难事了?跟我说说。” “倒也不算难事,就是有点棘手。”黎知晚靠在他怀里,说:“你还记得薛峰,唐茜茜和郑芸吗?” 顾禹谦想了几秒,说:“薛峰我有印象,他高三那年在一中骚扰你,被我在食堂打过一次才消停。” “唐茜茜和郑芸我没什么印象,也是一中的?” 黎知晚点点头:“唐茜茜和郑芸是我同班同学,当年程予馨唆使她们欺辱我,我还被郑芸在教室里关了一晚上。” 说到这事,顾禹谦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想想这个就来气。” 黎知晚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些事,想起来并没有当初那么难过委屈,岔开话题说:“我跟这群人好多年没见了,变化都挺大的。” “但薛峰好像没什么变化,他和唐茜茜结婚后,依旧在江城欺男霸女,自己做生意,还砸别人家招牌,恶事做尽了。” “郑芸也被他害的家破人亡。” 顾禹谦听到她叹息的语气,问:“你不会想帮她吧?” 黎知晚握住他的手,耐心解释:“我不是帮她。” “教育公正和司法公正是最基本的。” “我最近仔细调查过,郑芸说的没错,她妹妹保送京大的名额确实被薛峰的弟弟取代,而且他非法侵占地皮也是事实,不止这些,他还害过好几条人命。” “他和他背后的靠山都必须绳之以法,否则后患无穷。” 顾禹谦笑着点头:“好,我都支持你。” “有我,还有爸和爷爷顶着呢,你大胆往下查。” 黎知晚抱住他腰:“你真的好好。” 顾禹谦一笑:“我什么时候不好?” 说完后,抱起她往浴室走:“带你去洗澡。” …… 之后,黎知晚又在江城待了两个月,江城上层那群人整天吃斋念佛的盼着她走,生怕祸临己身。 薛峰在市办公大楼一间办公室里,急的来回踱步,最后说:“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黎知晚这娘们杀了,这样她就查不下去了。” 穿正装的男人赶紧把门关严实,指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把她杀了,别说是我,上面多少人乌纱帽全都得掉。” “她要是在江城地界受一点伤,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江城有问题,到时候上面派来的就不是调查组这么简单了。” “她在海城和青城巡查的时候,查出来那么多人,你看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都得她娘的乖乖守法。” “咱们不仅不能动她,还必须得保证她在调查期间平平安安的,否则咱们都得完蛋。” “艹。”薛峰往沙发上一坐:“这么多年,没这么憋屈过。” “她来这几个月,我大气都不敢喘,睡觉都睡不着,女人也不敢玩,忍不了一天了。” 对面的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沉声说:“忍不了,给我咬牙忍。” “你花点钱,让你底下那些人顶顶罪,先把这尊大佛安全送走。” 薛峰站起身走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天天光知道让我的人去顶罪,老子这些年往你这里送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 “这次我要是被黎知晚送进去了,我第一个供出来你。” “我要是出事了,都他妈别想活。” * 而后一个月里,黎知晚手里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恩师路阳竟也会牵扯其中。 在收网那天,她与路阳见了一面。 年长她六岁的路阳依旧温文尔雅,面容和当年没有变化,是京大新闻学院知名教授,也是帮助薛峰弟弟保送到京大的直接人物。 两人坐在咖啡厅的靠窗位置,黎知晚开门见山:“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阳语气平和:“人情,推不掉。” “人情?”黎知晚的声音倏地冷下来:“您口里推不掉的人情,让一个十年寒窗苦读的女孩失去了上京大的机会,也导致了她的死亡。” 路阳看着她的眼眸,怅然说:“她的死亡,我也很抱歉。” 黎知晚注视着他:“老师,我的学识是您和您的母亲传授的,您和杨老师是我的恩师,我真的没想到这件事是您一手操纵的。” 路阳稍垂眸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对不起知晚,让你对我这个老师失望了。” “您是该跟我道歉。”黎知晚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说:“毕竟我曾视您为明灯。” 那日,路阳被调查人员带走的前一刻,转身看她:“知晚,我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你一直能坚持初心。” “说明顾禹谦和顾家,真的把你保护的很好。” “再见,知晚。” 黎知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两周后,查完所有事情,等薛峰一行人落马后,她和顾禹谦才启程回京北。 路过一个派出所时,黎知晚让司机停车。 顾禹谦问她:“怎么了晚晚?” 黎知晚落下车窗,望着那个派出所的办公楼,轻声说:“十几年前七夕夜,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从这个楼里跳下来,当场身亡。” “这个案件和薛峰有关,我已经查清了。” 顾禹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握紧她的手:“查清了就好。” 黎知晚嗯了一声,升上车窗。 车子缓缓驶离那个派出所时,黎知晚转头看向身后。 多年前江城大雨里所有的罪恶,到今日才彻底画上尾声。 命运里所有人和事,有些渐渐模糊淡忘,余下的依旧历久弥新。 不过无论好坏,她都会继续向前走,不断迎接新生。 番外 沈彬。 黎知晚十七岁那年,守护过她的人不止有顾禹谦,还有沈彬。 沈彬是个被忽略了的存在,所以作为旁观者,很多人会觉得他的爱在成年之后变得突兀,但其实并不是。 沈彬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甚至不算个好人,品行不如顾禹谦,又不像周庭那样疯批偏执,所以注定了他会爱的畏缩遮掩,进退不得。 黎知晚十七岁时,是她人生里最灰暗的一年,被无比信赖的周庭背叛,被周围同学唾弃,被母亲抛弃,被家里追债的人逼迫。 那一年让原本自卑敏感的她,连脊梁都被敲碎。 被人一次次用言语踩在尘埃里,再坚强的人都会崩溃无力。 她与顾禹谦关系的转折点是在多年前深夜的南宁旧巷。 顾禹谦为她撑伞,抱着狼狈的她离开了被血腥味充斥的巷子。 那日刚好是高三二模考试结束,是陆元时的生日宴,黎知晚被追债的人一路跟踪,她怕暴露住址,不敢回家,只好沿着学校周边的街道和商场乱逛。 深夜十一点,附近商场和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可后面跟踪她的人还是没有离开。 黎知晚站在一家还在营业的电玩城外。 身后那群讨债的人走的越来越近,周围店铺都已经打烊了,她大着胆子往电玩城里走,没走两步,就被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少年拦住,声音带着惯有点轻佻:“成年了么?” 说完,少年又指了下门口的指示牌:“未成年不让进。” 当时的黎知晚还不知道他是沈彬,握紧书包带子,小声的说:“可以让我……在里面待几分钟吗?有人跟踪我。” “…我就待几分钟,可以吗?” 电玩城走廊里灯光绚丽,照清了她因为害怕而紧张的面容。 沈彬记得她这张脸,前几周和顾禹谦赛车时差点撞到她,当时还准备要微信,被顾禹谦给拦了。 他朝她身后看了看:“谁跟踪你?” 黎知晚低头不说话。 沈彬没继续问下去,勾唇笑了笑:“我这不让白待。” 黎知晚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扫了下柜台上放的收款码,支付了十块,给沈彬看:“…这些可以吗?” 沈彬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笑了下。 大约猜到她没来过他开的电玩城,不懂得消费标准,但也没戳破。 他从柜台拿出足足一整盒的币给黎知晚:“去玩吧。” 黎知晚接过来:“谢谢。” 深夜十一点多,平常十一点整就已经结束营业了,此时的电玩城里没有其他顾客。 沈彬接到了陈季川的电话,那边人声音很大:“元时今天生日,你这个点都不来?干嘛呢你!” 沈彬看着站在娃娃机前的女孩,说:“我今天有点事,晚点来,你们先玩。” 他说完就关断电话,没听陈季川骂骂咧咧的声音,朝黎知晚走过去。 盒子里的币基本没少,见她只是呆呆的看着里面的玩偶,说:“这么多币呢,抓个试试。” 黎知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由于从来没有来过这些地方,她并不知道在哪里投币,有些局促的找着。 沈彬拿出两枚币往侧面投了进去:“这样就可以。” 黎知晚:“…谢谢。” 她投了几次硬币,尝试着抓了几次,却依旧不得要领,一个玩偶都抓不住。 沈彬看着她稍显丧气的表情,笑着说:“要不要我教你?” 黎知晚没看他,只说:“我想自己来。” “好。” 沈彬在她神情专注的抓娃娃时,后退了几步,站在她右侧方向,轻轻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张照片就是后来许芷晴在他家里卧室看到的那张。 那时的黎知晚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娃娃机里的玩偶。 不知道抓了多久,一整盒币只换来了一个粉色长耳兔子。 但好在不是一无所获。 她掏出手机看了会儿时间,觉得那群人应该差不多离开了,抱着长耳兔子玩偶,说:“谢谢你,我走了。” 沈彬朝她走近一步,垂眸看她,又将目光移到她怀里的玩偶上,说:“我们刚好有个活动,有礼物送。” 黎知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沈彬从柜台上取回来一些折叠的消费券,说:“抽个试试,说不定有惊喜。” 黎知晚在他的注视下选了一张。 沈彬拿过来随意看了看,上面写的谢谢惠顾。 但他却轻笑了一声,说:“运气挺好。” 那天,黎知晚以十元的消费额,在店里领到了满满一大袋子的玩偶。 她提着重重的袋子,有些懵的往外面走。 沈彬骑着一辆黑色机车跟上来,说:“家住哪儿?我捎你一程。” 黎知晚抱着玩偶袋子,有些戒备的后退几步:“…不用了,我家住的近,可以自己走回去。” “嗯。”沈彬没为难她,看着她朝着前面走,骑着机车在恰当的距离跟着她。 夜风划过长夜,渐渐的开始下雨。 黎知晚走到巷子口左侧的一家便利店,在面包区挑选第二天的早餐。 沈彬停好车后,也走了进去,站在另一侧货架旁,看到她刻意挑选了低价的面包。 他看了一眼后,随手拿了一瓶可乐,从零食货架上挑了很多价格最高的零食,又拿了一把雨伞,先一步去柜台结账。 他只拿走了可乐,跟老板说:“剩下的送给刚才那女孩。” 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冒着大雨骑车离开时,黎知晚赶出来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那夜,陆元时的生日宴上,顾禹谦提前离开,走到门口时撞到了赶过来的沈彬。 他看着沈彬一身的雨水,蹙眉问:“你去哪儿了?搞成这个样子。” 沈彬心情很好,眉眼上都是笑意:“送一女孩回家。” 顾禹谦问:“哪个女孩?” “我给你看。”沈彬一边取手机一边说:“特别漂亮,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就是你们学校的,你应该见过。” 还不等他点开黎知晚的照片,顾禹谦就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雨伞,说:“改天给我看吧,我今天有急事。” 说完,他就快步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顾禹谦和那群追债的打斗完,抱着黎知晚走出南宁旧巷时,沈彬远远的看着大雨里的他们。 一路上为了回避心里的酸涩感,在车里和顾禹谦开了很多玩笑。 再到后来,他在帮黎知晚搬家时,在后备箱的一堆书本资料里看到她小时候的照片后,才认清她就是当年十岁在医院里遇到的小女孩。 送他们回锦江公馆后,他在楼下问黎知晚:“你靠近谦哥是图什么?钱么?”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觉得他这句话是瞧不起黎知晚,包括黎知晚本人也这么认为。 但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如果黎知晚是图钱,他可以给的更多。 她想要多少钱,他都给得起。 再到后来,他在与顾禹谦一次次相处里,都在旁敲侧击的试探他们的关系,试探顾禹谦的喜欢程度。 黎知晚的庆功宴上,沈彬在桌上聊天时,傻傻的问:“黎同学,今天的天气是挺热的…对吧?” 又在黎知晚回答很热后,说:“那就好。” 乍一听,都觉得这人憨憨的,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天气,还用得着问。 可对于情商如此高,又和女孩交往极有技巧的沈彬而言,是跟暗恋的女孩说话时不经意的紧张。 再到七夕节那天,他和陆元时,陈季川一起帮助顾禹谦布置表白现场,场内花艺师说郁金香不够了。 当时江城市区内的郁金香被顾禹谦高价买断,但对于布置现场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顾禹谦知道黎知晚最喜欢郁金香,打电话联络邻市的人送花,但最快也要五个小时。 沈彬走过去,问他:“没联系到人吗?不行了换个花。” 顾禹谦看着搭建的表白场地,说:“不行,晚晚最喜欢郁金香。” 沈彬一听,拿上车钥匙,说:“你们先布置,我去邻市买花。” “我三个小时就能赶回来。” 那天,沈彬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载了一车的郁金香回来。 现场布置完后,顾禹谦开车去接黎知晚。 沈彬坐在现场打游戏,突然接到了秦弛的电话。 听了第一句后,就面色骤变。 他起身时,陈季川还在后面喊他。 再后来,就是南宁旧巷发生的那些事,鲜血淋漓的过往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回忆起的。 那是沈彬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血,以至于他后来每每想起都头疼不已。 黎知晚在京大开学那天,沈彬刚在国外私人医院苏醒。 他拿起手机联系顾禹谦,尽量让声音保持的正常。 那天顾禹谦因为看见黎知晚抱了周庭,伤心难过之余说了很多狠话。 沈彬平静的听完,轻声问:“那你还想爱她吗?” 顾禹谦没说爱与不爱,只是声音明显颤抖的说:“以后别跟我提黎知晚这个人。” “她活着还是死了,都和我无关。” 这次电话关掉后,他们兄弟俩很久都没有联系过。 直到顾禹谦退伍后,他们才恢复了联系。 之后那几年里,沈彬和顾禹谦一样都没有联系过黎知晚。 沈彬一方面是担心她的安全,不想让她重新卷进这些世家大族的纷争里,觉得她过平凡的日子,只要能健康快乐就好。另一方面是知道顾禹谦仍然喜欢她,不想背弃兄弟情义。 而顾禹谦是被背叛后的难过和不甘,以至于他竭力想忘记黎知晚。 两人就这样在异国他乡,灯红酒绿的名利场里醉生梦死。 那段日子里,许芷晴的出现是沈彬生命里印象最深的。 她纯粹,率真,热烈,敢爱敢恨的性格很难让人不喜欢。 偶尔沈彬也会想,如果年少时没有喜欢上黎知晚这样惊艳的人,或许他也能喜欢上后来的许芷晴。 但岁月的出场顺序改变不了。 有些人的出现注定是遗憾。 黎知晚于沈彬而言,是遗憾,是深爱,是不舍,是例外。 同样,沈彬于许芷晴而言,亦是如此。 为什么面对许芷晴的追问时,他会说:“黎知晚是个例外。” 因为沈彬自己也知道,他本质上不是一个专一的人,所以他说黎知晚是例外。 黎知晚的出现,让他觉得他是可以对一个人忠诚一生的。 沈彬这一生以家族利益为先,但在最后抉择时,还是为了黎知晚帮了顾家。 但如他后面一直说的,他不后悔。 捐眼角膜给许芷晴,也并不希望对方知道,不想让她想起他来都是愧疚。 他这一生,坏又没坏彻底,爱又不敢说出来,在亲情,爱情和兄弟情义之间左右为难。 对黎知晚有过失去分寸的时刻,但也是在多年默默深爱里控制不住的流露。 人非圣贤,没有人是完美的,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