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被渣王叔叔娇宠了》 第1章 一睁眼就被用刑? 吱—”厚重又蒙尘的大门被推开,惊醒了床榻上苍白狼狈的年轻女子。几道身影踏入。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锦衣,头顶束紫金发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此刻有些阴沉地绷着,他望着榻上的人,语气冰凉恶劣——“温玉礼!本王没时间跟你耗!你赶紧交出雪莲救南燕,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床上躺着的人被这么一吼更清醒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睁眼就是一派阴森的环境,空气里有腐朽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整个身躯沉重又疲惫,她试图动弹一下,从大腿上传来的阵痛感却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真他大爷的痛!同时脑海里成段成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让她头疼不已。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这新身体的主人,温玉礼,是晋国公府庶出的小姐,被赐婚给祁王为正妃。她因侧妃的陷害被祁王丢进了这间破屋,今日气绝身亡了。方才那低吼声,正是来自她名义上的夫君祁王,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神情显然是恨她恨得牙痒——“都是你这蛇蝎毒妇害得南燕小产!她可是你长姐!你这肮脏心肠怎么就容不下她?” “如今她性命垂危,你有雪莲却不拿出来救她,真是毫无人性!” 温玉礼艰难地从床榻上支起身体,动作幅度不大却还是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顿时觉得皮肉都在被撕扯,让她疼得差点咬破了唇。疼到发麻时,伴有肿胀和冰凉感,连痛点都找不着。她平视着眼前那面容冷峻的男人,冷声道:“我没害她!更何况我哪有什么雪莲?” “你坚持不承认是吧?那就别怪本王了。” 萧元祁冷笑,“你知道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每天是怎么受罪的吗?就让你体会一回。” 温玉礼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老嬷嬷,还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手上分别端着一盆水和一叠纸。“王妃不肯招,就让她尝尝水刑的滋味。” 萧元祁朝老嬷嬷说道,“你是用刑的高手,务必要让她晓得其中的痛苦,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温玉礼一听‘水刑’两个字,再看那两人手上的水和纸,瞬间联想到了她曾经在史书上见过的一种杀人不见血,但极其残酷的刑罚。用桑皮纸浸了水,让纸受潮发软,然后一张又一张覆盖在受刑者的脸上,受刑者就会逐渐呼吸困难,最后活活窒息而死,而那覆盖在脸上的桑皮纸,会出现受刑者喘息时印上的五官。这刑罚在古书上又称为——加官进爵。“王爷请放心,这水刑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那老嬷嬷朝着萧元祁鞠躬哈腰后,朝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那两人便一左一右地钳制住温玉礼的肩膀,把她按稳在榻上动弹不得。由于重伤和强烈的饥饿感,温玉礼难以挣脱钳制,怒斥道:“萧元祁!你自以为是个情圣,殊不知被那温南燕骗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她小产的经过你有仔细查证过吗?真是人头猪脑!” “温玉礼,你是疯了不成?怎么敢口出狂言!” 萧元祁愤怒之余有些惊讶,这温玉礼平时也算是个娴静斯文的性格,关了几天怎么就变得这样猖狂了,回想起她骂的那些话,他的脸色更难看。他瞥了老嬷嬷一眼,“愣着干什么?动手!” 温玉礼被两人死死地按着,眼见着那老嬷嬷把一张桑皮纸浸了水,朝她的脸上覆盖而下——那受了潮的纸贴在脸上,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呼吸困难,只要一吸气,潮湿的纸就糊住了鼻子,难受得让人无法形容。很快,第二张桑皮纸覆盖了上来。接着就是第三张……每加一张,就更加难受一分,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人的意识逐渐溃散。这一张又一张是会把人活生生憋死的!萧元祁这杂碎还真是心硬得很!她已经快喘不过气,脑子也逐渐变得一片空白,但她坚信萧元祁不会让她死。她很清楚雪莲在什么地方,并且也相信,只要她不说,萧元祁就算是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那几张桑皮纸被老嬷嬷适时地给揭开了,“王妃,这水刑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极其难熬?您要是不想再来一次,就赶紧说了吧。” 温玉礼大口地喘着气,仍然坚持原先的说法:“我不知道雪莲在哪!我不知道……”雪莲是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她不能在这时候交出来,萧元祁如今认定了她是个狠辣善妒、没有人性的毒妇,要是轻易妥协,保不准他得手了之后就跟她直接翻脸了。只要她不给,他为了救温南燕也得留她生路。“还说不知道是吧?” 萧元祁磨牙,冷声道,“继续用刑,一定要问出来!” 老嬷嬷闻言,便继续将桑皮纸浸湿,再一次往温玉礼脸上盖,新一轮的水刑又开始了,一层接着一层…… 第2章 给她送馊饭? 温玉礼再度呼吸困难,她浑身发软无法挣脱这令人发疯的窒息感,全凭意志咬牙强撑着。休想让她交出雪莲。老嬷嬷用刑极有分寸,估算着时间,等温玉礼快坚持不下时,揭开她脸上那几层纸,让她得以呼吸。“没有就是没有!把我逼死,我也拿不出来!” 温玉礼咬牙,“你到底是从谁那里听说雪莲在我这!有证据吗?” 萧元祁与她四目相对,看清了她眼底的冰冷与憎恨。今日的她与往日有些不同,以往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总是有光芒的,即使被他冷落被他责罚,她也一直在期待着他能够回心转意。可如今她看他的眼神,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与情意了。难道真的误解了她?水刑带来的窒息感连硬汉都难以忍受,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雪莲真的不在你这?” 他紧盯着她的脸庞,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撒谎的心虚。可她表现出的,只有冷酷与讥诮,“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毒妇,难道你就不狠毒了?温玉礼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进了你祁王府!” 萧元祁见她理直气壮,对她的话难免又信了几分。便不再刺激她,对钳制她的两名护卫说道:“放开王妃。” 空气里血腥的味道,让他注意到了她腿上的伤。听府里人说前几天她和南燕起了争执,她气极时拿了削水果的刀子要去刺南燕,南燕的护卫由于护主心切,一时没掌握好力度把她的腿刺出一个大口子,她当场昏厥了过去,南燕也受惊小产。当时他并不在府里,温南燕小产让他大受打击,便下令把温玉礼给关了起来,不让下人给送饭,那么她腿上的伤自然也就没了着落,除了受伤当天包扎过之后再也没上药了。再耽误下去这条腿怕是要废,想到今日似乎冤枉了她,让她白受了一顿折磨,难免有些心软,正准备叫个大夫来给她先治疗,下人却在这时候来禀告——“王爷,侧妃方才咳出血了,太医说情况有些不妙。” 萧元祁脸色一变,顿时顾不上关心温玉礼的腿,急忙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叫白桃给王妃送些清淡的吃食来。” 人都散去了,破败的屋子里又只剩温玉礼一人,为避免牵扯到伤口,她平躺在床上尽量不乱动。原先的温玉礼自小勤奋知礼,人品也好,奈何心计太浅含冤而死。她继承了记忆,自然能共情到那份痛苦和怨恨。她可不像原主那样柔弱好欺,她的准则是有仇必报。躺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走来,她抬起眼皮,看到来人时微微皱眉。来人是温南燕的贴身婢女之一,名叫丽香,模样清秀衣着花哨,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贵气的金簪,行走的步伐都透着几分轻狂。温玉礼记得萧元祁在离开之前,是点名了在厨房打杂的婢女白桃来送饭,可来的人却不是白桃而是丽香……她不得不警惕。“王妃,我给您送吃的来了,您饿坏了吧?” 丽香说着,把手中的托盘往温玉礼面前一放,“吃吧。” 顿时一阵令人作呕的酸味扑面而来,那是食物馊掉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味。好个温南燕!是真觉得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呢,还是觉得她会在饥饿的状态下受此羞辱。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丽香,“我再怎么狼狈,也还是王妃,你怎么敢给我送馊饭?” “您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周围没有第三个人,丽香毫无顾忌地讥讽她,“就算让王爷知道我欺负你又如何?这府里谁不知你害得我家主子好苦,我自作主张帮主子教训你,王爷必然怪不到她头上,而我忠心护主也受不了什么惩罚,顶多挨两句骂。” 说着,她端起那碗馊了的粥就要往温玉礼嘴里灌。温玉礼偏开头不让她得逞,丽香冷哼一声,一拳捶在她受伤的大腿上——“你给我吃!” 这一捶打,让温玉礼顿时吃痛得闷哼了一声。她杀心顿起。太他妈欺人太甚,一时半刻报复不了温南燕和萧元祁,这狗腿子送上门来不正好让她发泄吗?馊了的粥没灌进温玉礼的嘴里,洒了她一脸,她忍着恶心,朝丽香说道:“丽香,我们有话好说,你今天过来,难道不想问问冰山雪莲的事?” 提到雪莲,丽香果然动作一顿,“怎么?你是想通了,愿意交出来了?” “我若交出来,你们真的会放我出去吗?” 温玉礼边说着,边缓缓调整坐姿,背靠墙壁叹气,“就怕你们反悔,来个过河拆桥……咳!” “这个您放心,我们本就不想把你逼到绝路。” 丽香眼见着她有妥协的模样,一改凶恶的姿态,放软语气道,“只要您配合,咱们以后互不相犯,如何?” “那好。” 温玉礼垂下了眼,掩住眸底丝丝冷芒,“那你们可得说话算话,我就告诉你那东西在……咳咳!” 她忽然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上身抖得像筛子。“你怎么了?” 丽香见她奄奄一息,连忙坐到床边扶住她的肩膀,“你先说完,雪莲藏在哪?” “雪莲……放在我……房间里的……”温玉礼说得断断续续,声音细到丽香都快听不清了,她唯恐漏听了什么,便将耳朵凑到了温玉礼的唇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温玉礼望着她发髻上那支近在咫尺的金簪,倏地出手抓住了簪头,把整根金簪抽了出来,趁着丽香没反应过来,尖锐的簪尖狠狠刺入她的后脖颈! 第3章 乖乖听话,就让你活下去 vm“呃——”那簪子从后脖颈贯穿至咽喉处,丽香杏眸圆睁,神情满是错愕和惊恐,这一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温玉礼唇角扬起讥诮的笑容,在丽香耳畔轻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你看,见棺材的是你,落泪的也是你。” 反正萧元祁不会要她的命,杀一个恶奴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再被骂两句心狠手辣、没有人性之类的。眼见着丽香咽了气,身体瘫软在床榻上,温玉礼便用她干净的衣料来擦拭自己脏污的脸。她开始细想,那温南燕不是据说已经病入膏肓?丽香作为贴身婢女,理应焦头烂额,像萧元祁那样对自己步步紧逼才对,可她一来就是落井下石,没有第一时间提起雪莲。她只从丽香脸上看出了小人得志,都看不出悲伤愤恨的情绪来。她敏锐地意识到,温南燕压根没病到那个程度。此时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丽香颈部的血还在流淌,温玉礼已经饿到两眼发昏,望着那淌血的伤口,思索片刻,凑上前去饮血。有些难以下咽,可饿到极点的时候,入口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不重要了,血浆中的主要成分是水,还有少量无机盐,适量喝点不打紧。不仅仅是出于生存本能,更是一种发泄。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抹干净唇上的血渍,她重新躺了回去,她猜测着丽香这么久没回去总会有人找的。而正如她预料般,没多久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她侧躺着,眼睛微微张开望着来人。“丽香姑娘,侧妃找你回去伺候呢!” 是白桃,萧元祁离开时点名的丫鬟,记忆中这白桃品性倒不坏,多半是丽香上赶着要来狗仗人势,便抢了送饭的活,而白桃不敢得罪,就由着丽香来了。“丽香姑娘?” 白桃喊叫之后,没听到丽香的回应,便走进来看了一眼,见丽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有些心惊,走近一看吓得她当场惊叫出声!丽香竟死了!她又看了一眼床上,温玉礼还在昏迷,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只得上前去探鼻息,好在温玉礼还能呼吸,便松了一口气,心中惊疑着,丽香总不能是虚弱的王妃杀的吧?带着疑惑,白桃转身想要去通知萧元祁,哪知背过身的那一瞬间,忽然被一只手臂往后一勾,让她重心不稳倒在床榻上,同时,冰凉的尖利物体抵上了她的脖颈,她下意识要惊叫,却被捂住了嘴——“别叫!” 温玉礼用的正是丽香那支带血的金簪,身子虽然虚弱,语气上却没有失了气势,“如果你不想和丽香一样的下场,就别反抗。反正王爷不会杀我,我杀几个丫鬟没什么不敢的。” “王妃饶命!奴婢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白桃目光惊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哀求着温玉礼,“王妃如今受苦跟奴婢没有关系啊,您放过我吧……呜”说话的同时,好像有什么冰凉的、圆润的东西被塞到了嘴里,不等她细想那是什么,温玉礼又威胁道:“吞下去!不然刺破你的喉咙。” 白桃被吓得把那东西赶紧咽了下去,温玉礼看着她吞下去了,便把金簪从她脖子上拿开,“刚给你吃的毒药,叫七日断魂丹,七天之内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活下去。” 白桃没有尝出那东西的味道来,此刻听着温玉礼的胁迫,顿时心慌意乱哭丧着脸,“王妃,我……”“如果想靠着哭来博取我的心软,免开尊口。” 温玉礼冷着脸打断她的哭诉,“我需要有人帮我,而你已经被我拉下水,不能置身事外了,我若死了你陪葬,我若翻身你跟着我也能吃香喝辣。” 白桃见她一副狠下心肠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丽香的死状,唯恐自己也会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只能无奈地应下来,“王妃有什么吩咐?” “给我弄点清粥小菜来,不过在此之前,先处理掉丽香的尸体。这破屋位于王府角落,从早到晚没几个人路过,这样,你把尸体藏到最近的一座假山里,找些干草掩盖一下。把她带来的这些馊饭菜扔到湖里,抹除她来过这里的一切痕迹。” 顿了顿,又道:“侧妃那边的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没见过丽香,回答的时候坦荡自然一些。反正只有我俩见到丽香的尸体,我们在任何人面前不主动提她,就当不知道她死了。” 这一边的二人商量着善后,另一边的房屋内,萧元祁坐在床头,左肩上靠着一名病弱的白衣女子,姣美的面容因着憔悴显得有些苍白。他一听到下人禀告温南燕情况不好就连忙赶过来,来的时候见她手上捏着帕子,手帕一角上有血渍,便扒开了她的手心看,那条洁白的帕子上果真染了一滩血,让他揪心得难受。 第4章 被他掐住了脖子 王爷,雪莲要尽快找到才行。” 床前站着的孙太医说道。伺候温南燕的丫鬟丽心在一旁小声询问:“王爷您不是去找王妃要雪莲了吗?王妃怎么说?” “本王都对她用刑逼问了,她还是说她不知。” 萧元祁蹙着眉头,望向丽心,“你说你曾听到王妃和她的母亲提起冰山雪莲,你只是听见而已,没有亲眼所见,如何确定雪莲一定在王妃手上?” “王爷对玉礼用刑了?” 温南燕一听温玉礼受了刑,连忙出声,语气里满是不赞同,“玉礼好歹是正妻,您再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对她,再说了她身上还有伤,实在不适合受刑。” “本王心里可不承认她这个正妻,对她用刑也是因为实在无计可施了。从她受刑后的反应来看,冰山雪莲似乎真不在她手上。” 萧元祁一时有些心烦意乱。“王爷,这东西一定在王妃手上的!” 丽心说着,有些激动地跪了下来,“奴婢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王妃的贴身丫鬟小柔是真的目睹了王妃的母亲临终之前将雪莲交给王妃的!” 萧元祁目光一凛,“当真?!”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心疼主子便自作主张去逼问了小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在小柔也不忍见我家主子受病痛折磨,便实话实说了。” 萧元祁闻言,立即叫人把小柔带来询问,小柔果真承认——“王爷恕罪,王妃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不敢违背她,可如今侧妃病危,奴婢良心难安。雪莲确实在王妃手上!但奴婢不知王妃把它藏到哪去了。” “这贱人竟如此阴险!本王刚才还觉得错怪了她。” 萧元祁一时怒上心头,气得站起了身。本以为温玉礼被用刑逼供会说实话,没想到她还是欺骗了他!即便饱受折磨也要让他失去温南燕。“算了王爷。” 温南燕叹了一口气,柔荑抚上了萧元祁的手背似在安抚他,“玉礼如此恨我,逼她也无用。雪莲是她生母留给她的遗物,她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这几年您待我极好,我过得很开心也很知足了,将来若是不能陪伴王爷……”“别说这些丧气话。” 萧元祁打断她,“有本王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就起了身,急匆匆地朝关押着温玉礼的房间而去。她受刑之后那倔强的模样,让他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如今看来她真是演得太好,她还是从前那个毒妇,只不过比他所了解的更加阴险和硬气。而此时,温玉礼所在的破屋内,白桃已经给她端来了清粥小菜。“您太久没吃东西了,只能先吃些清淡的,等身体好些了,奴婢再给您准备丰盛的。” 自打王妃被关进来那日,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这不由得让人感叹,两位同为肃国公的女儿,在这王府的待遇可真是云泥之别。几天不进食,使得本就纤细的温玉礼看起来更加枯瘦,毫无血色的脸尽显憔悴,嘴唇已经干涸到发白。空气里浮动的粥香味让她咽口水,她慢慢地从床榻上支起身体,可就算动作幅度很小,也还是不可避免会牵扯到腿上的伤,让她疼痛加剧。白桃把粥端到了她面前,“对了王妃,您不是也有个贴身婢女小柔吗?需不需要联系她做点什么?” 白桃心想着多个人好办事,自己也有个伴,温玉礼却不赞同道:“不用联系她,万一侧妃那边有人暗中盯着她呢?再说了我现在谁都不信,你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为我做事,你一个人办事才是最安全的。” 温玉礼说完,端起清粥埋头就喝,可还不等她喝上两口,就听到一阵疾快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忽然就冲到眼前来,二话不说,一挥衣袖就把她手上的粥碗打翻!“啪”的一声,粥碗落地四分五裂。温玉礼怒不可遏地抬头,望着萧元祁那张阴沉的俊脸就想大骂,却被他一下子掐住了脖子。他出手的速度很快,手掌极有力度,温玉礼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这萧元祁身手很利落,就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来看,她的武力最多只能施展两三成,跟萧元祁动起手来没有半点胜算,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她,绝对让他讨不到好处。“你、发什么、疯!” 温玉礼被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青紫,心想着难道是温南燕快死了?“你这毒妇到底要把本王逼到何种程度?雪莲明明就在你手上!水刑都不能让你说实话,本王从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硬气?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阴狠毒辣!” 萧元祁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剜着她,看起来明明很想掐死她,却又不能真的这么做。温玉礼眉峰紧蹙,心想着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且明显还有点信她的话,折返回来之后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可见是有人又给他灌输了什么想法,让他意识到被骗,这才又回来发难。 第5章 真是人头猪脑 王爷使不得!” 白桃在一旁喊叫提醒道,“您要为了侧妃着想啊。” 眼见着温玉礼被掐得说话艰难,萧元祁意识到手劲过大没准会真掐死人,便稍微放松了些,可还不等他接着威胁,温玉礼就冲他大骂——“一发火就知道找女人撒气,你还算个爷们吗?还有脸说我逼你呢,究竟谁逼谁?你长得高有什么用,脖子上顶着这么大个瘤只会听别人说三道四!阴狠毒辣这四个字,我原封不动地转送给温南燕,我再送你四个字,愚不可及!” 反正他如今就算气急败坏也不能杀了她,骂他又怎么了?就要看他气得半死又干不掉她的样子。萧元祈听着温玉礼的辱骂,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虽怒极却仍存几分理智,不敢要了她的命,便只能怒抽她一巴掌出气——重重的一记耳光,把温玉礼打得趴在了榻上起不来。“你这毒妇是真疯了吗?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还想再尝尝水刑的滋味吗!” 萧元祁冲她怒喝,却见她趴着一动不动。他心下顿时一紧,连忙伸手去探她的呼吸,好在她还有气,想来只是暂时昏厥了过去。空气里的血腥味一直不曾散去,她的裙子上都是血污,他又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势,那几天都不曾拆下来的纱布,已经被血液浸染了大半,连衣裳都染红了。“王爷……”一旁被吓愣了的白桃总算回过神来,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温玉礼之前教她的说辞,战战兢兢地开口道,“王妃重伤没有医治,人似乎也饿到了极点,奴婢刚才按照王爷的吩咐来送饭,总觉得王妃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太正常了。” 萧元祁闻言蹙眉,“精神状况不正常了?” “奴婢来的时候,就听见她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母亲你带我走吧’,‘母亲我来找你了’,之类的话,王妃的生母已逝,她说这话像是不想活了,况且王妃从前可不会这样发狂骂人,眼下这情况……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或是被逼疯了,侧妃可怎么办?王爷,咱们还指望着王妃救侧妃呢。” 王妃告诉她,如今侧妃是王爷的弱点,挑着这个弱点总归是比较容易说服他,顺便再告诉他王妃有点发疯的迹象,如此一来,说些难听的疯话也就不奇怪。这王妃胆子也太大,分明就是借着发疯在辱骂。而事情发展,如温玉礼预料那般,一提起侧妃果真有用,萧元祁思索了之后,说道,“再去重新盛一碗粥来,别让她饿死了,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每日给她送饭。” 人昏迷过去也逼问不出什么,萧元祁只能暂时放弃,算算时辰,快到了南燕喝药的时间,她一向怕苦,他得亲眼去看着才放心。萧元祁离开了之后,躺在床榻上的温玉礼倏地睁开了眼。她并没有真的昏厥,装一装而已,如今她身体状况不好,装晕还是有些可信度。她看了一眼收拾粥碗碎片的白桃,“看吧,我说得没错,只要你提出是为了温南燕好,他就能听得进去。真真是人头猪脑,你以后找婆家千万擦亮眼睛,别找无脑的男人。” “原来您是装晕?” 白桃原本以为温玉礼真晕过去了,此刻见她开口,惊讶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王妃,您刚才骂人的时候我气都不敢喘,生怕王爷气过头下重手,您也真是的,怎么就骂得那么难听?” “骂得难听就对了,性情大变,不正好说明我被他折磨得快发疯了?” 温玉礼不在意地笑了笑,“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每天来见我了,你从前跟我没有来往,侧妃那边不会注意到你,不过做事还是要谨慎点……对了,这两天你有机会出王府吗?” “厨房里负责采买食材的姐姐说,最近上街被风吹得脸颊干裂发痒,明日正好借此机会把买菜这个活揽下来,这么冷的时节,不会有人抢这个活。” “那好,明日你争取出门的机会,帮我给一个人带话。” ……装潢雅致的屋子里,焚香袅袅,温南燕倚靠着床柱子,扑面而来的药味让她叹气,“王爷,这药真的好苦,能不能过一会儿再喝?平时喝药都是配着丽香做的桂花酥才能喝下,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到了喝药的时辰她还没出现。” “本王已经叫人去找她了,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再等下去可要凉了。” 萧元祁说着,把一勺温热的药汤递到了她唇边。“温玉礼不肯说出雪莲在哪,本王就叫人把她的屋子拆了,砖瓦横梁都仔细摸索一遍过去,她出嫁前住的屋子,包括她母亲从前的住处也都拆了找,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第6章 王妃中毒了 王爷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比起她犯的错,本王这样又哪里称得上过分呢?” 萧元祁扶着温南燕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一夜很快就过去,第二日清晨,王府内负责采买的嬷嬷带着下人们出了门。“哎哟。” 眼见着走到繁华的街心处,白桃忽然怪叫了一声,抓住了嬷嬷的袖子。“嬷嬷,我肚子疼得厉害,你们先去买,我去方便方便,很快回来找你们,哎呀,疼得不行了……”说完也不管身后那老妇的骂骂咧咧,转身钻进了汹涌的人群里。……永昌街的街头,伫立着一座人人称赞的豪阔宅子,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红漆大门上,黑色匾额书“周府”两个烫金大字。“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伸出援手呢?” 铺着褐色虎皮的软榻上,身着黛蓝色锦衣的男子侧卧着,单手支额,面向几尺之外的年轻女子,漫不经心地询问着。“王妃说,即便周公子曾对她有不满,也不会不顾表兄妹的情谊。您是商人,与陌生人都能做交易,与自己的表妹做交易难道就不行?” 白桃抛出诱饵,“传闻冰山雪莲能医这世间诸多疑难杂症,若是拿来拍卖,想必是天价吧?” 白桃话音落下,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周煜从榻上坐了起来,神色正经了许多,“她知道雪莲的下落?” 白桃从怀里掏出温玉礼的亲笔信,“周公子若是对雪莲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王妃给您的信。” ……破败的房屋内,温玉礼闲得没事干,一边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等着白桃的消息,由于周遭空气太过寂静,她都能听到几声来自不远处的惊呼。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藏丽香尸体的地方,这一晚上过去可算是被人给发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眼望去,笑着问来人,“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白桃提着食盒走上前来,“和您预料的差不多,周公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去青山寺了,如果脚程够快,天黑之前就能把太妃请回来。” “那就好。” 温玉礼边吃着清粥边说道,“只要太妃回来了,这府里的事就由不得王爷和侧妃说了算。” “对了王妃,这是您要的药,是周家的大夫当场配的。” 白桃从袖子口袋里掏出一个药包,“药量不致命,只要及时救治就能保性命无虞。”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她递给温玉礼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王妃一定要对自己这么狠心吗?万一出个什么闪失……”“怎么,怕我死了会连累你?” 温玉礼挑了挑眉,“放心吧,周家的药铺是有名的,他说了死不了那就是死不了,想要翻身,就得兵行险招。” 另一边的王府大堂内,萧元祁面对忽然回府的淑太妃,有些意外。“母妃,您不是与太后在青山寺礼佛?” “我若是不提前回来,只怕是这府邸的女主人都要换了吧?” 淑太妃冷语,“你对正妻又是囚禁又是用刑,像是对待一个重犯,人家亲戚都跑到青山寺来喊冤了,我能不管吗?” 萧元祁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是谁这样多事?儿臣的家事一向不让下人外传,温玉礼和她的丫鬟也并未走出过王府,外边的人怎么会知道?” “是她生母的大姐家,那户人家姓周,是皇城里较有名气的一户商贾。” 萧元祁蹙了蹙眉,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被大堂外头传来的呼喊声打断——“王爷,太妃,不好了,给王妃送饭的丫鬟说,王妃食用了饭菜之后浑身抽搐,唇色发黑,似是中毒了!” 第7章 病重是装的? 什么?祁王府内胆敢有人投毒!” 萧元祁怒喝一声,沉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不快叫大夫去给王妃治疗?厨房里现有的食物都检查一遍,还有今日出入厨房的人员都登记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得给我仔仔细细地查,王妃此刻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她。” 太妃说完大步踏了出去,萧元祁也一同跟了出去,走出几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把前来通报的下人招到身前询问,“这两日,府里的人都有哪些出过王府?拟一份名单给我。” 阴冷的破屋内,三名大夫围在温玉礼的身侧,检查她的中毒状况。温玉礼服毒之后很快就头脑发热,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之间,又梦到了记忆中的画面。是原主的生母在临终之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嘱咐她将来的路要好好走——“玉礼,为娘是妾,你是庶出,这就注定了咱们要被正室打压着的,可我们不能认命!替陛下挨那一剑的时候,娘就不抱着活下去的希望了,但是没关系,陛下钦点了你做祁王的正妃,如此,母亲也能走得安心了……”“玉礼,人活着一定要争口气,咱们吃这么多苦,不正是因为嫡庶尊卑吗?你以后可不能软弱,一定要扬眉吐气,给那大夫人看看,你即便庶出,也比她嫡出的女儿强上百倍……”这世道,有些人活一辈子只为了争一口气。温玉礼的意识逐渐清醒,耳边是大夫们的议论声,很快就有人在她身上、头上扎针,渐渐地一股血气涌上喉咙,她偏头呕出一口黑血!“醒了醒了,王妃这毒逼出来,性命无忧了。” 温玉礼睁开眼睛时,第一时间看向大夫们身后的人影,张开口虚弱道:“母妃……”淑太妃走到她的跟前来,“好了,你不必说话,省点力气。府里的事情,母妃已经听说了,自会秉公办理。” 大夫们给温玉礼处理受伤的腿,由于太久没换药,包扎着腿的纱布和血肉粘在了一起,在拆的过程中,温玉礼疼得满头冷汗,最外层的皮肉似乎溃烂流脓水,一经触碰就痛到发麻。他妈的还不如别清醒着呢!她诅咒萧元祁这辈子生不出孩子。“玉礼。” 太妃问这话的时候,紧盯着温玉礼的脸色,“你是否因为痛恨南燕,才不愿意给她雪莲?” “王爷偏心南燕才不肯信我,母妃素来不偏心,难道也不肯信我?” 温玉礼依旧一脸哀楚,“也不知道王爷到底从哪听说了这事……对了母妃,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您说,要不是当着您的面,我还真不敢说,我怀疑南燕病重是装的。” 淑太妃闻言,神色当即严肃了起来,“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温玉礼道:“她的体质一向不错,我不太相信她因为小产一事就病入膏肓了,王爷给她治病,据说是请的御医,他觉得御医可靠,便不太相信其他大夫。” 说到这,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位大夫,“母妃你看,这不就有几位现成的大夫吗?不如立即去给侧妃看病,说不定能诊出别的结果来呢?若他们得出的结论也是病入膏肓,我自然会道歉赔罪。”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便叫他们几个也去给南燕看看。” 淑太妃自然是不愿意看儿子受到蒙蔽的,便叫人拿担架来抬温玉礼,带着大夫们前往温南燕的住处。再说温南燕那边,在得知丽香的死讯之后又惊又气,这于她而言是左膀右臂少掉了一只,令她食不下咽。但是很快,她又得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主子,大事不好了,淑太妃带着几个大夫来给您看病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带着大夫来?” “那几个大夫本来是派去给王妃医治的,不知怎么的又往咱们这边来了。” 丽心焦急地绞着手绢,“若是被他们看出破绽来……”“准是温玉礼怀疑了什么,有意引导过来的。” 温南燕咬了咬唇,“事已至此,你赶紧让人溜出去,去找孙太医,快去!” 第8章 侧妃的确有病 吩咐完丽心之后,温南燕走到了梳妆台边打开抽屉,拿起抽屉角落里躺着的瓷瓶,倒了两粒药丸服下,这才回到了床上躺好。很快,淑太妃带着大夫们进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萧元祁和被抬着的温玉礼。温南燕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萧元祁连忙上前去将她扶好。“王爷和母妃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来?还有玉礼,怎么也到这儿来了?你腿上的伤看起来好像还没处理好。” 温玉礼道:“我这条腿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不如先让这几位大夫给你诊断诊断,我是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的。” “你这腿伤拖延了这么久,不赶紧治疗却要带着这么多人来给我看病。” 温南燕说着,咳嗽了两声,又继续道,“难不成是对我有所怀疑,认为我装病害你?” “我是有所怀疑。” 温玉礼坦然承认,“如果这几位大夫诊断与御医一致,我自会认错。” 温南燕状若无奈地笑了笑,“你与你的丫鬟行动受限,却还能另外派人去请母妃来,想必是在府里安插了眼线或是收买了王爷身边人?关于你中毒一事,我也纳闷,为何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就在母妃回来的这时候,你也切勿怪我这样想,实在是太巧合了。” 温南燕的质疑,让萧元祁顿时产生一种猜测,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温玉礼,“是了,你这硬骨头连受刑都不怕,走投无路之下,孤注一掷给自己投毒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说到这儿,他看向淑太妃,“母妃,此刻儿臣倒是想明白了,她一直熬着等您回来袒护她,以她的胆子,极有可能使这么一出苦肉计来博取您的同情,让您偏向她。” 淑太妃见儿子语气愤恨,不由得也对温玉礼起了疑心。温玉礼叹气,“母妃,王爷对我早有不满,不管我言行如何他都看不惯,可他们对我这些怀疑也都只是猜测,您别忘了咱们这回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几个,先去给侧妃看看再说吧。” 淑太妃见温南燕面容苍白,不似装病,可大夫都带来了,总得看看。“有劳诸位了。” 温南燕靠在萧元祁的肩膀上,伸出了右手。温玉礼见温南燕并未表现出紧张来,心中思索,她莫非是已经想好后路,或者说……是已经找好了人来背锅了?一名大夫正给温南燕诊脉,温南燕脸色忽然变得难看,随即嘴角溢出了血,那血的颜色竟有些发黑。萧元祁大惊,“南燕!” 他连忙叫大夫们来诊治,几人得出的结论竟是她体内累积了慢性之毒,身子亏损严重,即便以后能养好身体,恐怕也很难再有子嗣。温南燕顿时泪如雨下。温玉礼冷眼旁观这一切,正猜测着温南燕是不是靠服毒来维持长久虚弱的假象,就听得萧元祁一声怒斥,“温玉礼,南燕中毒一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王爷这话可就是胡搅蛮缠了。” 温玉礼冷笑道,“难道你怀疑人只凭自己的喜好来断定,都不讲真凭实据?” “你以往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有一事你始终未解释,你的下人根本出不了王府,究竟是安排了谁去报信!难不成你真收买了本王身边的人?” “我请母妃回来主持大局莫非有错?” 面对萧元祁的冷语,温玉礼毫不示弱,“王爷的确是权力最高的主子,太妃同样也是!我派的人请的又不是外人,怎么能算背叛你?” “真是伶牙俐齿。” 萧元祁几乎是磨着牙在说这话,随即转头请示太妃,“母妃,这毒妇固执又硬气,儿臣合理怀疑她给自己下毒骗取您的关心!南燕如今这样痛苦也是拜她所赐,儿臣要求严惩这毒妇。” 淑太妃本就有些怀疑自己受了温玉礼欺骗,如今大夫证实了温南燕的确有病,她对着温玉礼说话的语气顿时冰冷许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若真因为你而影响了元祈的子嗣,你便是罪无可恕!” “母妃请听我一言,王爷他只顾着骂我,有件事是不是忘了?” 温玉礼冷眼看向萧元祁——“您请的那位御医非要雪莲,可这几位大夫刚才对雪莲只字未提,您是不是该让他过来和这几位对峙一下?明明是能治的病却要诊断成不治之症,究竟是技不如人还是居心叵测?” “既然这样,就把他叫过来问个清楚。” 太妃应着,立刻吩咐人去找那孙太医。很快孙太医就被带来,到床前给温南燕把脉之后,仍旧坚持最初的说法,一旁的民间大夫们听不下去与他争执起来,一番争执过后,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究承认了自己诊断失误。“亏你还是个资历老的御医!你晓得这事态的严重吗!” 萧元祁呵斥道,“难不成是年纪大了,看病的本事都不行了?” “王爷,老臣有错!我是当真老糊涂了。” 孙太医对着萧元祁下跪磕头,“老臣没脸在太医院呆下去了,自会请辞。” “太医院是何等严谨的地方?一句请辞就想蒙混过去?没这么简单!” 温玉礼冷笑,“听王爷说,你是老资历的御医,可见在宫里是精明能干的,那么为何面对侧妃的病就失误了,其他大夫都能诊断出来的病因,你竟然多次诊断不出来?分明就是没说实话!” 说到这,她转头征求太妃的意见,“母妃您认为呢?如果是真因为年纪大了本事就不行了,在太医院同样也会出差错才对,难不成他这犯糊涂是挑地方的?” 第9章 揭穿侧妃 温玉礼的质问相当合理,淑太妃自然是对孙太医起了疑心,望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审视,“孙太医,王妃的说法不无道理,你如何反驳?” 孙太医冷汗涔涔,仍强装镇定道:“回太妃,老臣已是花甲之年……”“和年龄无关,是你行为反常,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看来不打不行。” 温玉礼有意恐吓他,“母妃,把他拉出去打二十杖如何?” 她能猜到温南燕定是给了孙太医天大的好处,可再大的好处也得性命无忧才能享受,若生命受到威胁,他的嘴还会不会那么硬呢。“二十杖?他这样的年纪如何受得了?” 温南燕蹙眉,抓着萧元祁的手求情道,“王爷,这处罚太严重了,他的确有错,但咱们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啊。” “他这过错并不小,他连慢性毒都没诊断出来,那么固执地要雪莲,到底是何居心呢?当着王爷和太妃的面都敢不说实话。” 温玉礼不依不饶,“姐姐不同意我罚他,究竟是心软还是心虚?” 温南燕眉头紧锁,连忙反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看他年纪大了,心有不忍,你这二十杖下去他没命可活……”“那就改水刑。” 温玉礼迅速接过话,一副做出退让的模样,“这刑罚不见血,只是特别难熬而已,我已亲身经历过了,王爷觉得可不可行?你对我都能忍心用水刑,对他还不能吗?” 这话显然是在提醒萧元祁曾经对她有多无情,萧元祁没有反驳,考虑到一屋子女眷不宜观看那种画面,便下令道:“来人,把孙太医带下去给李嬷嬷上水刑,让李嬷嬷务必从他嘴里撬出实话。” “就在这里上刑吧。” 温玉礼道,“我都是经历过的人了,难道还怕看吗?不能让他在用刑期间离开咱们眼皮子底下,以免出意外。” 温南燕一时无言,此刻若再求情,反倒真显得她心里有鬼。听闻水刑不伤皮肉却极其残酷,那窒息感让人生不如死,温玉礼当初能熬过去她都觉得万分惊讶,孙太医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有温玉礼那样的坚毅。“那就依玉礼的意思,在这儿上刑。” 淑太妃道,“反正那刑罚不见血,我也没什么不敢看的。” 很快李嬷嬷便带了人进来,像当初对待温玉礼那样,让人钳制住孙太医的上身与头部,将浸染了水的桑皮纸往他脸上覆盖下去。温玉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嬷嬷用刑的本事她可太清楚了,她毕竟受过特训,一般人想必没有她的忍耐力。众人见那桑皮纸随着呼吸起伏而微微颤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太医的挣扎越发微弱,看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呼吸紧张,大气都不敢喘。温南燕也紧盯着他,心中期盼着他不如就此死去!让真相随之掩埋。可偏偏李嬷嬷时间估算得极好,眼见着孙太医快熬不下去,立刻便揭开了那些纸。“我说我说!都是侧妃指使!王爷饶命!” 孙太医显然崩溃到了极点,才得到顺畅的呼吸就立马开了口。在太医院多年,受过的罚最多也就是杖责与罚俸,这水刑是他从未尝试过的酷刑,原以为不见血就能挨过去,却没想到那种窒息感令人发疯。而孙太医的指认也让萧元祁有些难以置信。“你胡说!” 温南燕见自己好不容易掩饰下去的真相因着他而败露,呵斥道,“你可知在王府胡言乱语会有什么下场?” 温玉礼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别试图威胁他。孙太医你说,究竟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水刑继续。” “王爷恕罪,其实侧妃的病因老臣早就诊断出来了,只是她不让我说实话而已。” 孙太医伏在地上喘着气,刚才的经历令他颤抖不已,“侧妃小产亏损了身体是真,但并非无药可医,是她不愿直接医治,非要拖着……”“那慢性毒是怎么回事?也是你帮她伪装的吗!” 太妃眼见事情有了反转,唯恐错过真相,厉声追问道,“你都帮她做过些什么,从实招来可饶你不死,若有半句隐瞒,便让你死在水刑之下!” “那毒的确也是侧妃管老臣要的,毒性不强,能营造出长久虚弱的真实状态。侧妃是恨极了王妃,同时想要王妃所持有的那株雪莲,这才迟迟不肯治病。” 温玉礼不禁思索,原主和萧元祁都没有夫妻之实,更别提生孩子,温南燕若是能生下一两个岂不是也稳固地位?为了正妃宝座牺牲了生育能力实在没有必要,除非……除非她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那就说得通了。那个小产的孩子,她暂时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温南燕是自己弄没的,只能猜测许是胎像不稳保不住,既然没法生下来就索性拿来利用了?“小产一事后,侧妃就已经无法孕育子嗣了是吧?所以她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服用慢性毒药。” 温玉礼问完,见孙太医没有反驳,便又追问:“那么你帮她做这些,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老臣的家人蒙受冤屈进了刑部,老臣没能耐将家人救出,是侧妃好心帮助老臣,这才使得家人安然无恙,老臣无以为报,听闻了她的遭遇,可怜她痛失孩子,这才心甘情愿帮她。” 第10章 她一头撞向了床柱子 原来姐姐在孙太医面前,扮演的是个好人角色。” 温玉礼看向脸色如土的温南燕,“难怪他一开始宁可丢掉饭碗和名声也不肯供出你呢。” “我没有扮演,我确实替他主持了公道。我也确实恨你。” 事已至此,温南燕晓得再多的狡辩也显得苍白无力,索性认了下来,尽管太妃在这一刻偏向温玉礼,她相信萧元祁依旧能站在她这一边。“是你让我痛失了孩子,是你让我从此不能替王爷生儿育女!我恨你难道有错?我从未想过连累任何人,我仅仅只想报复你一人而已!” “放肆!” 淑太妃缓过神来,怒喝一声,“王妃有错我们自然会管教,王府内岂容你耍这些肮脏心思?你串通御医给自己下毒,骗得元祈团团转,想借机逼死王妃好上位?我都险些被你给蒙骗过去,你如此狡诈虚伪,怎配做元祈的侧妃,来人!” 温南燕小产和温玉礼腿伤是同时发生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轻易下结论,此刻真相浮出水面,只觉得温南燕过于阴险,实在不值得儿子对她长期偏爱。“母妃!” 萧元祁好不容易才消化了真相,回过神来时,见着淑太妃似乎要剥夺温南燕的侧妃之位,连忙开口阻拦,“母妃息怒,南燕的事让儿臣来处理可好?” “她耍这些诡计骗得你这么苦,你怎么还包庇她?如此居心不良的人,留在你身边让我怎么放心?” “母妃,南燕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对于温南燕的过错,萧元祁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心存怜惜想要维护,“您刚才也听到了,小产一事对她造成巨大伤害,事出有因,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那日我与她发生争执,她的护卫刺了我的腿,我当场昏厥,醒来之后她就小产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休想抵赖!分明就是你害我在先,都是你逼我的!” 温南燕冲温玉礼吼完之后,朝着太妃下跪磕头:“母妃方才教训的是,我为了替孩儿报仇,骗得王爷好苦,我的确不配再服侍王爷了,还请母妃再另外替王爷找个贴心人吧,南燕以后不能再孝敬您了。” 说罢,她转头看了一眼床柱子,竟一头撞了上去!这一举动,倒是叫淑太妃大为吃惊。“南燕!” 萧元祁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听她说话决绝心中就有了不妙的预感,此刻见她要撞头,反应极快地冲上前去,将自己的身躯横在了她和床柱之间,温南燕便一头扎在了他的胸膛上。温玉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明白今天肯定是解决不了温南燕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南燕,你怎么能这样冲动!本王没说不要你,不许你做傻事。” 萧元祁将温南燕扯回了床榻上,叹了一口气,转头朝太妃道,“母妃,她本是个心好的人,也就犯了这一回错,儿臣以后会正确引导她的,就当儿臣求您了,饶过她这回。” “你……唉。” 淑太妃见他固执,扶了扶额头,又看了一眼神色悲戚的温南燕,有些无奈,“罢了,看在你的份上,饶她这一回,罚她去祠堂抄写佛经禁足一月。若胆敢有下回绝不姑息!这段日子你不许去找她,就陪着玉礼吧。” 温玉礼听得眼角微抽,她还真不稀罕和萧元祁相处。这母子二人已经商议好了要宽恕温南燕这一回,她没必要非闹着严惩温南燕,反正多说无益,如今赶紧疗伤恢复体格才是最重要的。萧元祁看了温玉礼一眼,这段时日,因着温南燕他的确让温玉礼吃了不少苦,在那破屋里去了大半条命,母亲叫他去陪着温玉礼,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想到这,朝着淑太妃道了一声:“好。” 温玉礼被抬到了太妃给她安排的屋子,而萧元祁在太妃的眼神示意下,也只能跟了过来。他心中仍牵挂着温南燕,可他明白母妃不会轻易原谅她,他多来温玉礼这儿走动,没准能使母妃开心,提前结束对南燕的囚禁。温玉礼瞅了他一眼,几乎都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心中嗤笑一声,懒得同他说话。而接下来处理伤势的过程,让温玉礼疼得想骂娘。外层那溃烂的皮肉得用小刀剜去,拖延太久,处理起来当真麻烦,这个时代没有麻药,她只能咬着毛巾忍着,硬生生熬了半个时辰过去。不只是旁边伺候的下人看着脑门冒冷汗,就连萧元祁那一直板着的脸都缓和了不少,“很痛吗?快上药了,且再忍一忍就好。” 第11章 把渣王拒之门外 呜——”给伤口上药时传来的刺激感让温玉礼倒抽一口冷气,叼着毛巾把满腹脏话咽了下去。这狗祁王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那声轻描淡写的安慰不如不说。而萧元祁还在继续用他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本王叫人给你准备一副轮椅,接下来的日子,你少动弹些,听从医嘱就会好得快。” 总算是熬到把伤口包扎好了,温玉礼已经浑身冒汗,伤口不能碰水,只能用浸湿的毛巾来擦洗身体。端热水的是她原来的贴身丫鬟小柔,其他人都已经退下,萧元祁却站在原地没走。“下人们都出去了,王爷不必再故作关心,可自行离开,请恕我不便相送。” 温玉礼开始下逐客令。“温玉礼,你这是玩起欲迎还拒的把戏了?” 萧元祁冷冷地盯着神色淡漠的温玉礼,“即便南燕惹了母妃生气,本王也不会与你亲近。你害她失了孩子,她报复你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本王会原谅她,至于母妃那边,本王会慢慢说服。” “可笑,我拆穿她时有理有据,而她污蔑我仅靠着一张嘴,你却信她不信我,像你这样轻易被感情掌控思想而失去公正判断的人,与你争论都是对牛弹琴。” 温玉礼斜眼看他,阴阳怪气道,“情根深种,深到把慧根都给挤没了,听起来可笑之余又有那么一点子感动呢。” 萧元祁顿时恼怒,“放肆!别以为母妃如今向着你本王就不敢罚你!” “那您就去和太妃告状吧。” 温玉礼有恃无恐道,“她怜悯我,王爷你却又要罚我,这岂不是和她唱反调?她若是多心了,以为是南燕姐姐怂恿你来虐待我……”“温、玉、礼!” 萧元祁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可别太得意忘形!关于你中毒一事,本王会彻查,若证实了是你的苦肉计,母妃必不会轻易原谅你!还有你派去周家的人,本王迟早也能揪出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请王爷务必查出下毒之人,我感激不尽。” 温玉礼一点儿不心虚。萧元祁冷笑一声,转身离去。跨过门槛时,他脚步一顿,又道:“冲着母妃的面子,本王会在你这留宿,但不会与你有任何接触,夜里在地上多铺一床被褥,你伤势未愈,可别想有逾矩的行为。” 这下温玉礼可不依,他若留宿那可真碍眼得很绝:“王爷不必来,我睡眠不大好,单独一个屋才能睡得踏实,您想让太妃开心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还是睡自己屋吧。” 萧元祁眉头拧起,不管是她是欲迎还拒或是真的生气,她这样驳他的面子都是不知好歹。“按本王说的做!”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反正他不会触碰她,与她保持距离也算对得起南燕。萧元祁走后,一旁站了许久的小柔才敢出声,“王妃您如今对王爷的态度怎么如此……”“恶劣吗?还不是让他逼的。对了,这几日你过得怎样?” 玉礼望着铜镜里的小柔,“王爷以及侧妃,有逼问你关于雪莲的事吗?” “自然是问了的。” 小柔一边给她打理清洗着一头乱发,一边说道,“奴婢说,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侧妃的丫鬟把奴婢关进了柴房里饿了几顿,后来大概是觉得我一个下人也问不出什么,就没再来问。” “是吗……那就好。” 温玉礼垂下眼,一副困倦的模样,“温南燕的病能治,他们以后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奴婢听人说,太妃之所以突然回来,是周家的人去报信的。王妃可真机敏,能想到这主意。不过……周家的人怎么知道咱们的困境呢?” 小柔的问话听似随意,温玉礼回答得也随意,“周家和我之间,自然有不一般的联络方法,我和表哥虽然有点儿过节,到底还是亲戚,这回算我欠周家一个人情,过两天你陪我去登门致谢。” 温玉礼没有提联络人是谁,小柔也不多问,应了声是。一晃眼入了夜,小柔正准备按照萧元祁的要求在地板上铺被褥,却被温玉礼制止,温玉礼把她打发走之后就直接关紧了门,上了门闩。拄着拐杖回到床边躺下,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传来,来人推了推房门,没有推开,冲着她低斥一声,“温玉礼,开门!” 温玉礼置若罔闻。“谁给你的胆子把本王拒之门外!” 萧元祁沉着脸,拿手掌重重拍了一下房门,“是不是觉得有母妃给你撑腰就能耍矫情了?你以为本王想来?” 第12章 刺客倒在她门外 “我早说了,不必委屈您的贵体进我的屋。我已经躺下了,腿还疼着,实在懒得动弹了,请您见谅。”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好你个温玉礼,回头母妃问起来,本王就会如实告诉她,是你无理取闹在先。” 萧元祁冷笑,“当初要不是母妃阻拦,你早该被休弃了!你接着作,哪天把本王惹急了,真让你成为人人耻笑的弃妇,到时你追悔莫及也无用!” 萧元祁咬牙切齿地说完后便离开了,温玉礼躺了许久,后半夜时起了身,拿起床头边的拐杖下榻去开门。王府四处的烛火都熄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她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就跟白桃说了,作为送饭的人必然是免不了罚的,虽然白桃及时去喊人能洗脱下毒的嫌疑,但还是被太妃治了个失职之罪,打了十个板子关进柴房。好在柴房不算远,一路过来没花多少时间。到了柴房外,她轻轻敲了敲破败的窗户,很快,里头传来白桃的声音,“谁?” “我。” 温玉礼说道,“你把窗户开开,我给你带了药来,他们给我治腿用的药粉,还挺好用。” “王妃?” 白桃费劲地扒拉到了窗户边,望着窗外的温玉礼,万分惊讶。“拿着,敷在被打的地方。” 温玉礼把药包塞给了她,“你是因为我才挨罚的,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白桃捏着药包,有些怔然,“王妃,您自己的伤都没好,还大半夜来看我……”做下人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主子级别的人如此关心。“我会找个理由把你调来我身边,跟着我不会叫你吃亏,但在此之前,咱们的来往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等你被放出来之后,有机会就帮我盯着点我身边那个小柔,我有些不太信她了。” 小柔白天与她的对话虽不多,却足够让她起疑心了。离开柴房回去的路上,温玉礼忽然听到南面有嘈杂的声响,抬眼望去,一片火光冲天,那是许多的人举着火把涌动着,她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么大的动静可不适合她在外走动,被人看见没准又要惹一身嫌疑,得尽快回屋才好。穿过长廊,眼见着就要到自己屋了,前头的拐角处却冷不丁冒出一道黑影,那人的个子挺拔又修长,一眼能看出是男子,他似乎负了伤,用右手捂着左肩,步伐焦急而沉重,在距离她房门几尺外的地方竟然倒了下来!温玉礼嘴角微抽,心道这人该不会是刺客吧?倒在哪里不好,偏偏倒在这,离她这么近岂不是给她添麻烦?温玉礼可不想管他死活,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把他挪开,可等她走近,地上躺着的那人却倏地有了反应,一个挺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动作极快,长臂一抬朝她袭击过来——温玉礼有刻在骨子里的避险反应,左手拐杖一挥去迎接他的袭击,另一只手同时拍开房门!左手虎口一震,想不到那人手掌的力量还挺强悍,他抓着她的拐杖不松开,她便直接丢弃了拐杖,受了伤的左腿弓着,单脚跳进了屋内,直取桌面上削水果的小刀。“原以为是弱女子,没想到是个练家子。” 门外那人开口,语气慢条斯理,声线清凉如玉石作响,又夹杂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带着温玉礼的拐杖闯入屋内,从刚才交手就看出了她左腿受伤,此刻借着月色看见她持刀戒备的模样,提醒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想吃亏,就帮着掩护我。否则——你恐怕要背上一个私通刺客的罪名呢。” 见他的举止未显出杀机,再联想着他说的话,温玉礼忽然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来刺杀萧元祁的吧?” 对方见她言语间一派轻松,有些兴味地开口,“听你这语气,似乎不太在意你家王爷死活?” 这间屋子的陈设,是主人家才能住上的,这年轻女子腿部受伤……必是祁王妃了。温玉礼不紧不慢道:“王爷活着净给我添堵,他若死了,我还真就落得个自由自在,在这王府里混吃等死作威作福,背地里还能养几个小白脸玩玩,想想真觉得逍遥。” 第13章 再闹,休怪本王翻脸 温玉礼说着竟放下了刀,去点烛火,“就冲着你能助我完成这份梦想,我会掩护好你,关门。” 她这番不道德的说法,让黑衣人有些惊奇,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你竟有这样的想法?” “为何不能有?做个有钱寡妇多舒坦。” 此人伤了肩,她伤了腿,都不是全盛状态,可对方身法比她只快不慢,刚才接她那一拐杖的力度,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实力上的差距,他一路逃亡还有这样的力量,她当然不跟他硬拼了,既然赖不掉就只能暂且妥协。周遭环境亮了起来,温玉礼抬头看对面那人。他蒙着脸,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与一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那眼底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涌动着清冷而深邃的光泽,微挑的眼角又衬得这副眉眼有些许妖冶感。温玉礼没有打量他太久,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光是这么一眼,还真看出了几分绝顶高手的味来,毕竟王府守卫森严,他能闯进来又能把追兵甩开很是不易。回头试着打探一下这人的底细,再考虑要不要与之来往。“你身上有血腥味,这很容易暴露你,不过你今天也真算是走运,因为我也受伤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掀开了裤腿。男子见她的动作,下意识挪开了视线不去看。温玉礼见他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小刀挑开了包扎伤口的纱布,“我把伤口拿出来晾晾,用我的血腥气息来掩盖你的。” 她受伤的事全府皆知,那些人进来了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她看了一眼那人受伤的肩膀,丢了一块毛巾给他,“把你肩膀上的伤捂严实了,别让血流出来。萧元祁跟我有点过节,我会尽快把他打发走。” 不多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人还真不少。屋外,一众侍卫打扮的人跟在萧元祁的身后,为首的正是这帮羽林军的头目,他朝着萧元祁询问,“王爷,这间屋子是?” “里头是本王的王妃。” “王爷,林大将军被行刺一事非同小可,属下们一路追踪到这,每一间都得搜,即便是太妃与王妃也不能例外,还请王爷见谅。” “本王晓得轻重,自当全力配合。” 萧元祁说着,转身去敲温玉礼的房门。“玉礼,羽林军正在搜查刺客,你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搜一搜。” “刺客?” 屋里响起温玉礼的声音,带着疑惑,“是进了咱们府里吗?你们等会儿,我找找拐杖……”羽林军等人听着拐杖两字,一时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温玉礼打开房门时,是以一根拐杖支撑着纤细的躯体,显然是腿脚不便。萧元祁看了一眼她带血的裙边,“你这怎么回事?” “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模样有些狼狈,让各位见笑了。” 温玉礼朝着众人挤出一抹笑意,随即把门开得更大了一些,“诸位请。” 说着,她转过了身,艰难地用拐杖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众人涌进屋内翻箱倒柜,这期间有些人不禁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萧元祁。王妃行动这样不方便,王爷怎的不上去帮她一把?萧元祁自然不想让外人议论自己的家事,生怕有些人碎嘴在背后说他冷血,便走到温玉礼身旁扶她,“白天不是才包扎好伤口吗?怎么晚上又弄成这样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 温玉礼状若无奈道,“这么长的伤口也不知要养几天才能好,您让他们赶紧搜,别影响我休息。” 萧元祁见她脸色发白,额角有汗,可见是真的难熬极了,走得又那样慢,跟乌龟爬似的,索性夺过了她的拐杖扔到一旁,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温玉礼倏然察觉身子腾空,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其实她心中并不惊讶,萧元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夫君该有的风度也是合理。“不舒服就好好躺着,等会儿再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口。” 说着,已经把温玉礼抱到了床头边让她坐好。正准备起身,温玉礼却揽住了他的胳膊,小声道:“王爷您若是真的心疼我,就留下来陪陪我呗。” 她很清楚萧元祁反感的是什么,要的就是他受不了她恨不得马上离去,光是揽着胳膊似乎还不够热情,她纤臂一伸,环住了他的脖颈,“您把时间都花在南燕姐姐那边了,这对我多少有点不公平吧,您要是对我也多些温柔和耐心,我就不计较她的过错了,明儿就去找母妃给她求求情,早点放她出祠堂。” 萧元祁脸都黑了,一时失语:“……”这女人又玩什么鬼把戏!当着外人的面提南燕被母妃责罚的事,是想抹黑南燕不成?她这声音虽然没多大,可一屋子的羽林军都是习武之人,听力敏锐,自然听得很清楚,且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祁王殿下真是好艳福,王妃侧妃为了抢他似乎是起了不少冲突呢。“你少在这胡言乱语。” 萧元祁磨着牙,在温玉礼耳畔警告着她,“本王绝不允许你造谣南燕的品性!” “我造谣什么了?难道犯了错被母妃责罚的人不是她吗?东窗事发还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温玉礼挑眉道,“王爷您真是比不上母妃慧眼识人,别怪我说话难听,母妃对南燕的处罚已经算轻了。” 她觉得自己每句话都踩到了萧元祁雷区,这厮在乎脸面也在乎温南燕的名声,即使被她膈应,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撕破脸。“你再闹下去,休怪本王翻脸。” 萧元祁心里憋着火没处发,只能朝着温玉礼耳语,话中暗含警告。“王爷以为我怕你翻脸吗?” 温玉礼生怕他气得不够,嗤笑一声,“反正我有母妃给我撑腰,你有什么不满就找母妃说去。” “你!” 萧元祁被她这嚣张姿态气得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冷声道,“搜完赶紧去下一间,别在这耽误时间!” 话音落下,他第一时间走向门外。他真想把这女人给丢出王府!奈何休妻一事需要母妃点头,他一定会让母妃知道温玉礼有多卑劣无耻。 第14章 你的伤口有点儿严重 王爷!” 温玉礼朝着他的背影呼喊,“你怎么走了!你不是答应了母妃要多陪陪我吗?” 说着,视线一转,看向离她最近的羽林军,“我腿脚不便,你去帮我把王爷追回来!” 萧元祁被气走,其他人也不愿多做停留,他们哪有时间去管祁王府的家长里短,心中腹诽着祁王妃实在聒噪爱闹腾。这屋子搜了一圈没有可疑之处,领头人便直奔下一间去。“王妃,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众人撤离后,还不忘给温玉礼带上房门。很快就听得隔壁也是一阵翻箱倒柜声,那群人数量多,搜得快撤得也快,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温玉礼抬头看了一眼横梁。“这位置还挺不错。” 这间房屋的横梁十分宽敞,身影瘦削的人紧贴在房梁上足以遮掩全身,乍一抬头,还真是不太容易看出来,尤其他穿着夜行衣,和乌黑的房梁几乎能融为一体。“王妃还真是让我听了一出好戏。” 头顶上那人清凉的语气里似乎有些笑意。能把萧元祁气成这样又不好发作的,可没几个人。“我和他本就是貌不合神又离,可惜了你的目标不是他,我当不成有钱寡妇了。” 温玉礼幽幽叹息一声。她刚才听见萧元祁和那些侍卫的对话,今夜遇刺的是一个将军。“街道上到处都是羽林军,我逃得累了,途经祁王府便进来避一避,碰上你的确走运了,你助我掩盖了血腥气,不利于他们追踪我。” 随着话音落下,横梁上的身影也轻盈落地。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落地,正好就看见温玉礼把裤管掀到了大腿处,露出一大截莹白的玉腿,腥红的血迹正顺着膝盖弯流淌下来。他十分不自然地又把头转开,“我不知你在处理伤口,不是故意要看……”“不必解释,看得出你在这方面是个君子。” 他那纯情的模样落在温玉礼眼中,让她有些忍俊不禁,“你要不就回横梁上躺着休息会儿,我处理完了再跟你说。” 她刚才特意拆开了纱布让血腥味透出来,此刻自然是要重新包扎回去,对她而言,露胳膊大腿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时代的人们较为保守,她也得入乡随俗才行。黑衣男子‘嗖’地一下又回到了横梁上。“你的伤口有点儿严重。” 刚才那一瞥让他看清了她腿上那条长长的口子,还没有愈合的迹象,有些触目惊心。她脸色发白却没嚷着疼,也没掉眼泪,甚至有力气在门外拿拐杖抡他……寻常女子这种情况下只会躺在床榻上起都起不来。“萧元祁知道你的性格如此坚韧吗?” “他知道有个毛用,我又不需要他来欣赏我。他那狗嘴吐不出象牙只会说一句,真是个硬气的毒妇。” 提起萧元祁,温玉礼的语气都恶劣了些,“我这伤不是他弄的,却是因为他的囚禁而拖延了治疗,他让我吃的亏我可都记着,等我养好身子,我不一天气他八百回我都不姓温。” “气死了他,好继承家产做个逍遥寡妇吗?” “那是最好不过了。” 温玉礼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接话,只觉得心情都松快了不少。这王府多得是牛鬼蛇神,她连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头顶上这人与她没有利益纠纷,反倒能让她放心聊几句。“我包扎好了。” 温玉礼放下了裤腿,“你肩上的伤需要处理吗?” “不打紧,我休息够了,该离开了。” 他从横梁上跃下时,手中多了一个小物件。“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玉牌你拿着,改天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就带着它去城西街尾的赵氏包子铺,那店主自然会带你来见我。”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抛给了温玉礼。温玉礼接过一看,这玉质的牌子不过半个掌心的大小,上边刻着祥云的图案,简洁又雅致。这人还挺讲道义,受人恩惠都晓得要偿还。见他要转身离开,温玉礼叫住他,“等会儿,你这一行……是怎么收费的?” 那人转过头看她,深邃的眸底流淌着兴味,“怎么?真想让我帮你刺杀祁王?” “他与我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再说了,皇家人的身价高,我未必付得起杀他的钱。” 温玉礼笑了笑,“我只是想问,刺杀比较简单的目标,需要付多少银子?比如风险不大容易得手的。” “风险不大的么,我可以不收钱帮你一回,正好抵消我欠你的人情了。” “不,你按正常的收费就行,你的人情我有更大的用处,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抵扣了。” “……”她倒是真能算计。略一思索,他回答道:“不超过五百两吧。” “好,你可先行离去,等我哪天真想买凶了,自然会带着银子去找你,恕不远送。” 眼见着他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会儿外边的动静,确认环境安全之后,便一溜烟窜了出去,轻盈敏捷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了朦胧夜色里。温玉礼不得不惊叹他的好身手,等她伤好后也要加强锻炼,把身体素质练上去才行。……皇城街上,羽林军正挨家挨户地搜查刺客行踪,无人注意一道如轻烟般快速的人影在街道各个角落穿梭,直到逼近街尾一座庄严的府邸外墙。他跳上了满是尖刺的墙头,足底刚好卡在缝隙中,一个纵身轻跃便稳当落地。他才落地,便有一直等候着他的人走到他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狐裘披风。“爷,您可算回来了,那叛徒劳您亲自动手也是他的福……”说话之人忽然顿了顿,只因他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气,顿时大惊,“您怎么受伤了!” “单枪匹马,身上挂点儿彩正常,不必大惊小怪的。” “快些进屋!属下给您包扎上药。羽林军若是搜过来,就跟他们说您睡下了,谅他们也没有胆子敢打搅您。” 第15章 热粥泼了三小姐的脸! 0清晨的日光透过纱窗打进屋里,温玉礼也从床榻上悠悠转醒。小柔上来伺候她洗漱,“王妃,我刚才看见三小姐来了,王爷一大早就出府去了,太妃娘娘也还没起,您要不要先去招呼三小姐?” “三小姐来了?” 温玉礼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关于温家三小姐温东菱的记忆,悠悠道,“她想必是来找长姐的,那你推着我过去吧。顺便让下人去准备早点。” 她说着就坐上了轮椅,让小柔推着她去往王府大堂。还未靠近大堂就看见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是温南燕的婢女丽心。另一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束腰罗裙,尽显婀娜的身姿。她有着一张细嫩到似乎能掐出水的鹅蛋脸,肌肤白皙,乌黑柔亮的发丝服贴地垂至腰际,头上装饰许多小巧精致的珠花,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来回踱步轻轻摇曳。可不正是温家三小姐,温南燕一母同胞的妹妹温东菱。温东菱原本正和丽心说着话,余光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看了过去,见到温玉礼的那一瞬间,俏丽的芙蓉脸立即拧了起来。“三妹来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温玉礼率先开口跟她客套。温东菱张口,才说了一个“温”字,身旁的丽心便扯了扯她的衣袖,显然是在提醒她什么,她阴沉的脸收敛了些,朝温玉礼皮笑肉不笑道:“是呢,许久不见,二姐姐你的本事见长。” 温玉礼觉得她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是想直呼姓名骂人,记忆里这三妹可不像温南燕那样故作端庄,许是因为她母亲和长姐从小娇惯的缘故,性格有些张扬跋扈。丽心大概是提醒她,温南燕还在受罚期间,如今不像从前那样占尽优势,她这个亲妹就不能在王府上肆意妄为了。“三妹是想来见长姐吧?可惜她如今被囚禁祠堂,闲杂人等不让进出,你想见她恐怕要等下个月。” 温玉礼悠闲道。温东菱瞥了一眼温玉礼的腿,“你这副腿脚不便的可怜模样也就只能骗一骗太妃,精明如王爷早把你看透了,你若真想博取他的关怀,不如听我一劝,把腿砍了一辈子坐轮椅!说不定他真能多看你几眼。” “我听三妹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说太妃的脑子不够精明?” 温玉礼漫不经心地说着,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我,我哪有这个意思?休得过分解读!” 温东菱气得磨牙,“我等王爷回来,他自然会带我去见姐姐!” “恐怕是不能,有太妃约束着,王爷自己想见她都有些难,你不如试着去求太妃,或者……求求我?” 温玉礼冲她挑眉,“毕竟我是受害者,我去跟母妃说说情,长姐没准能提前释放。” 她眉眼间的得意之色让温东菱顿时绷不住了,“你做梦!” 求她?她真敢说!这卑贱的庶女莫不是忘记了从前在国公府是如何低声下气?要不是她那死鬼娘在宫宴上替先帝挡了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做皇室正妻!不过她虽然运气好了点,除了这尊贵的王妃身份之外却是再也没其他势力,只要没了这层身份……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就像只蚂蚁一样好捏死。想到这,温东菱按捺着火气,寻思着等温南燕出来再商议如何彻底解决掉温玉礼。温玉礼见她明明气极却隐忍不发,大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看来这姐妹俩平时都是温南燕拿主意。“三妹大老远地过来,吃过早点了吗?要不要来一碗粥?” 温东菱早上急着出门没吃早点,的确有些饿,可又不想接受温玉礼的假好心,便冷哼了一声没接话。温玉礼轻瞥一眼丽心,“丽心,盛碗粥给三小姐。” 丽心怔了怔,毕竟以前从没听过温玉礼的使唤,可如今自家主子不在,温玉礼的命令就不得不从,她只能上前去打粥,打好了便转身走向温东菱。温玉礼的眸光闪了闪,悄悄伸出脚在丽心的裙摆上踩了一下——丽心顿时被自己的裙摆绊到,一个趔趄,手上端着的那碗粥不受控制地朝前一泼!那粥刚端上来不久还有些滚烫的温度,泼了温东菱一身一脸,温东菱霎时尖叫出声。“啊!” 好烫!她的脸!“你这个不长眼的贱婢!” 温东菱最爱惜的就是自己那张脸,总被人称赞如出水芙蓉般,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被这粥给烫伤,足以让她失了理智,尖叫着捶打眼前的丽心!“该死的奴婢你怎么敢伤了我的容貌!” “小柔,快去叫大夫!” 温玉礼眸底笑意流淌,嘴上却装作急切的模样。小柔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声是,转身跑开。“三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才明明走得好好的,有人踩了奴婢的裙摆!” 丽心伏在地上被温东菱又踢又踩,此刻已经反应过来有人算计她,转头就看了一眼身后几尺外的温玉礼。是了,这个距离,只有可能是王妃做的小动作。“三小姐,是王妃啊!不是奴……”“好个贱婢,做错了事不认,敢污蔑到我的头上?” 温玉礼冷下脸打断她的话,“不给你点惩罚你都不知天高地厚,来人,给这奴婢掌嘴二十,关进柴房!” 大堂外的下人听着她的命令,面面相觑。原本王妃责罚下人没什么,可这下人是侧妃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大家都要管她叫声丽心姐,侧妃如今虽然受罚但还是王爷心上的人,下人们依旧对丽心敬畏三分。“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吗?” 温玉礼冷眼扫过大堂外的下人,“若是此刻母妃在,也会同意这样的处罚。” 她提醒着众人太妃如今更偏向她,况且太妃的权利比王爷还要高一等。“是。” 两名下人应着,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丽心。丽心哭喊着看向温东菱,“三小姐,真的不是奴婢,三小姐你信我!” 温东菱抚摸着自己被烫疼了的脸庞,听着丽心那满是委屈的哭诉,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目光如箭般射向了温玉礼。温玉礼只是面无表情地迎视她。“是你,是你害我!” 她指着温玉礼,杏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好歹毒的心肠!你敢毁我的脸,我告诉王爷去!” 第16章 萧元祁,她和他势不两立 她打心里还是相信丽心的,温玉礼这一出是同时算计了她们两人!“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叫大夫来给你看,你却跟我胡搅蛮缠?” 温玉礼蹙眉,“难不成你觉得我嫉妒你的容貌?那未免太可笑了,你又不是美若天仙。” “你这贱人!” 爱美如命的温东菱情绪几乎失控,哪里还记得住丽心之前的提醒,冲到温玉礼面前就要去扇她。温玉礼岂容她得逞,眼明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腕。“你们这是在做甚!” 一声威严的女子嗓音在大堂外响起。“母妃,三妹她要抽我巴掌。” 温玉礼甩开温东菱的手,操纵着轮椅的轮子转身面向淑太妃,“我也不想母妃过来时看到这样一出闹剧,可事发突然,丽心端着粥没站稳,泼了三妹一身,三妹以为是我捣的鬼,失了理智要来教训我。” “难道不是你捣的鬼!” 当着太妃的面,温东菱也不敢造次,顶着狼狈的模样向淑太妃行礼,“太妃明鉴,我绝不是故意冲撞她!实在是她太过分,是她踩了丽心的裙子那碗粥才会泼过来。” “我腿脚不便你是知道的,怎么就是不肯信我呢?” 温玉礼叹了一口气,“昨夜我这腿伤口又裂开了,这点王爷也是知道的,疼得我都懒得动弹。” “你只是一条腿受伤,又不是两条腿都受伤。” 温东菱咬牙道,“谁能证明你刚才没动脚?” “那么谁又能证明我刚才动了?是丽心吗?犯错的人是她,你打她,她就把矛头指向我,分明是笃定了你会信着她。” “你……”“住口。” 太妃一声呵斥打断温东菱,“温三小姐,你方才是想抽玉礼来着?你是把祁王府当成你温家了吗?即便是在温家,王妃的身份也比你尊贵,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管这二人谁对谁错,温玉礼都是祁王府的人,哪能轮到温东菱一个外人来教训她的儿媳,这府里有权教训温玉礼的只有她和元祈。“太妃娘娘,我……”温东菱捂着脸低下头,“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母妃息怒,姑娘家的容貌毕竟重要,她有些过激行为也不难理解。” 温玉礼安抚着淑太妃,随即看向她的身后,“大夫来了,先让大夫给三妹看看吧,母妃您先坐。” 大夫给温东菱检查了烫伤情况之后,开了药方。“还好,不是刚出锅的粥,烫伤程度不严重,小姐需遵从医嘱用药,否则会留下疤痕。” 温东菱闻言,提着的一颗心稍微放松了些,“按时用药,就不会留疤吗?” 大夫点头称是。“如此看来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竟让你失态得要出手打人。” 淑太妃冷哼了一声,“以下犯上尊卑不分,真不知你母亲是如何管教你的。” 温东菱连忙服软:“太妃娘娘恕罪,我以后不敢再犯了,请您饶了我这一回。” 太妃依旧冷着脸,“原本该罚你吃几个板子长长记性,但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就宽恕你这回,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听到以后再也不能来王府,温东菱有些慌了,“太妃娘娘,我真的知错了!我今日来只是想探望长姐,您让我见见她可好?” “我们府里不欢迎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姑娘。来人,将她赶出去,以后不准她来了。” 太妃一声号令,护卫们走到了温东菱的身后,拽着她往大堂外走,她被拽出去时瞥了一眼温玉礼的脸色,温玉礼竟然还冲她挑眉!这个贱人!是料准了太妃会来才故意让她出丑?温东菱敢怒不敢言,她不甘心就这样被赶出去,一路上这么多下人看着,传出去实在丢人。正气恼着,一个不经意抬眼,看见前头的一道人影,她脸上登时浮现出惊喜之色——“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萧元祁见她身上有些狼狈,连忙询问情况。“王爷,您可得为我做主。” 温东菱咬着唇,脸上尽是不甘与委屈,“二姐姐把粥泼在我身上,那粥烫得我脸疼,我一时情急想要反击,却被太妃娘娘撞了个正着,说我以下犯上,以后再也不让我来探望长姐了。” 她说着,泪珠子从眼眶里滴了下来,“我承认我鲁莽了些,可确实是二姐姐先招惹我的。” “这个疯女人,真是越来越能膈应人。” 萧元祁拧紧了眉头。昨夜才被温玉礼气到,一大早又听见她惹事,她是这辈子都学不会安分守己吗?“你这么狼狈地出去,有些不大合适。这样,先去你长姐的住处梳洗一番,从她那挑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母妃那边本王去说。” 安置好温东菱,萧元祁走向大堂。见丽心被人扣押着,一脸的青紫,他视线一转,落在温玉礼脸上,眸光尽显冰凉。温玉礼迎视着他,脸色沉静,“王爷别这么看着我,她这样可不是我打的,我也没想到三妹一个大家闺秀能把人揍成这样。” “你也知道那是你三妹。” 萧元祁冷笑,“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姐姐吗?” “王爷似乎又误解我了。” 温玉礼淡淡道,“母妃来时她正要打我,母妃不容许她造次,这才教她规矩把她赶出去,母妃此举我很赞同。” “这个温三小姐确实不像话,那种泼辣样就不该是大家闺秀有的,她在王府撒野,就是不尊重我这个主人家。” 淑太妃早听闻温东菱有些跋扈,她一向很不喜欢那样的性子,不喜欢自然就赶出去了。“她并不像您说的那样不堪,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母妃您先用早点,儿臣和玉礼私下说几句。” 萧元祁说着,走到温玉礼身后推动轮椅,把她推出了大堂。“王爷为何不敢在大堂说话?是怕在母妃面前说不过我吗。” “你明知道东菱的性格直爽莽撞,就故意激怒她对你发火,又算准了母妃会到场,让东菱在母妃面前失态,惹得母妃厌恶是吧?” 萧元祁冷笑,“你还真是越来越会玩这些阴损的把戏了。” 两人说话时,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萧元祁把轮椅一转,让温玉礼背靠着柱子。温玉礼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怒意。很显然,他是把温东菱当成好妹妹了,飞扬跋扈到他的眼里,竟是‘率真莽撞’。“东菱没有资格教训你,那么本王有没有资格呢?” 萧元祁冷冷地说着,忽然朝着温玉礼的脸庞扬起了手。温玉礼本可以拦截,却不想在这时候暴露出自己的功夫,只怕引得萧元祁疑心更重会对她看管更严,便任由他的手掌落了下来,扇在了她的右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头歪向一旁,眸底冷光暗涌。萧元祁,她和他势不两立。“你拿热粥泼东菱的脸,可曾考虑过她会因此而损毁了容貌?欺负完南燕又去欺负她的妹妹,简直卑劣又恶毒!别以为每次搬出母妃就能压制本王,本王迟早会让母妃也看清你!” 第17章 给太妃献画 温玉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过头看萧元祁时,脸色已然恢复了沉静,“王爷下回动手前可要考虑后果,母妃若是知道你为了替三妹出气打了我一巴掌……会不会更加反感她?” “本王自会替东菱去解释,至于你,滚回你屋里去!” 萧元祁冲她呵斥完,把远处的下人招来吩咐道:“王妃身体不适,不宜走动,这两日让她好好在屋里呆着,一日三餐送去屋里。” 说完转身就离开,似乎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躁。回到大堂时,他吩咐扣押着丽香的下人放开她。“王爷!奴婢真的冤枉,请您相信奴婢!” “好了,先回去吧,本王会赏些好药材给你用,你以后见到王妃躲着她点。” 他也不想看到南燕的丫鬟受温玉礼的欺负,可温玉礼动不动搬出母妃来涨威风,这些倒霉的下人又怎么反抗得了她。“元祈,你是不是又跟玉礼吵架了?她人呢?” “母妃,今日之事只是她们姐妹间的误会,您就别操心了,玉礼回屋休息去了,毕竟腿脚不便,多躺两天更有利于恢复。至于东菱那边,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很是后悔自己的鲁莽,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东菱今日失了态,他若是一味维护,反而会叫母妃反感,倒不如就认了这个错。过两日是母妃的生辰,他借此机会办一个书画展,收购一幅名家字画叫东菱带来赔罪,母妃也不至于在那天把她拒之门外。面对萧元祁的好声好气,淑太妃的神色也柔和许多,“只要是你能够处理好的事,母妃就不多干涉,但那个不懂礼数的温家三小姐,我是真不喜欢。” “母妃不喜欢的人,儿臣尽量让她少出现。趁着早膳还热乎,儿臣陪您用膳,顺便跟您说说近日宫中趣事。” 这一头的母子二人相处融洽,另一头温玉礼被带回了屋,管下人要了笔墨纸砚。萧元祁不让她带着脸上的巴掌印去太妃面前晃,以她身体不适为由最多关她两天,两日之后太妃生辰,她自然是要出席的。想要长期博得太妃好感,最好的法子是得到她的赞赏,腿伤迟早会好,卖惨只能维持短期效果。她可没忘记,原先的温玉礼有一项绝佳的才艺——绘画。原主有很强的绘画天赋,可惜这才艺并没有被她发扬光大,只因萧元祁喜音律,原主为了投其所好,便放弃了作画改为学琴曲,可谓是煞费苦心。先帝半年前驾崩,宫中有子的妃嫔都可以被亲王接走赡养,所以太妃入住王府仅半年,原主在她面前没什么表现机会。望着眼前洁白的画纸,温玉礼提起了笔,蘸墨。……一晃眼两日的时间过去,迎来了太妃的生辰,这一日府里格外热闹,萧元祁选了府内最宽阔的一处院子用来展览书画。被悬挂出来的画作,除了王府书房收藏的那些名家字画之外,还有不少是宾客们带来作为贺礼献给淑太妃的。淑太妃满面笑意地欣赏着贵妇们带来的画作,只觉得大多不如自己收藏的那些好。“太妃娘娘的收藏品真是叫我等大开眼界。” “这里头竟有好几幅是兰山居士的画作,他的画作可是千金难求。” 淑太妃正听着宾客们的赞美,忽然被下人告知温家三小姐带着礼品来了。“太妃娘娘,那温三小姐听说您喜欢字画,便带着一幅好画来了,想请您赏个脸见她一面。” “母妃,她既然这般有诚意,还是见一见吧。” 一旁的萧元祁笑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更何况咱们祁王府与他们温家还是姻亲。” “也罢,那就带她过来吧。” 淑太妃心想,那姑娘专挑她的喜好下手,可见也是费了心思的。温东菱很快被下人带来,有了上次的教训,今日她着装整洁雅致,十分规矩地向太妃行了礼,连说话都十分温和谦虚——“东菱上回在王府失了仪态,让太妃娘娘见笑,心中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得知太妃娘娘喜欢字画,便高价购了兰山居士的寒梅图来,希望太妃喜欢。” 温东菱说着,展开了手上的画卷。画上有半边围墙,墙内几支梅花开放,其枝、花并不太繁,以疏朗清瘦见长,让看者察觉出疏影潇洒、冷香四溢之感。这幅画作一展开,便又惹来了周遭宾客的赞叹。那神秘的兰山居士,当年得先帝赐了皇城第一画手的称号,他流传出的画作不过十几幅,淑太妃本就有三幅,如今又多一幅。“此画不错。” 淑太妃望着画作,称赞道,“你有心了。” “太妃娘娘喜欢就好。” 眼见着太妃称赞了寒梅图,温东菱不禁喜上眉梢,余光瞥见有人走近,她转头一看,更是欢喜了。来人一袭淡青色锦服,银冠束发。他的眉极细长,眼如琉璃。那俊美而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挂着七分温和三分不羁的笑意,眉眼间隐隐浮现一抹玩世不恭。他右手还摇着一把乌木折扇,更透出了些风流倜傥。他是与萧元祁关系最好的六皇子,萧元良。“兰山居士的画作,本王是一幅都没有,温三小姐这幅是从哪买的?” “梁王殿下。” 温东菱朝他福了福身,浅笑着说道,“是我的友人割爱转卖给我的,您要是喜欢,我回头再让他去打听打听。” 萧元良道:“那咱们可说好了,若打听到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那是自然。” 温东菱望着他唇角的笑意,心中雀跃不已,她倾慕萧元良许久,若能有机会和他拉近距离她求之不得。可惜这幅寒梅图是祁王给她用来哄太妃开心,回头得问问祁王上哪还能再弄到兰山居士的画。就在二人说话时,温东菱一个抬眼看见前头不远处的两道人影,唇角的笑意消逝。温玉礼依旧是坐着轮椅被小柔推来的,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她的手里竟也拿着一卷画。温东菱心中冷笑。这温玉礼莫非也上哪弄了一幅画来哄太妃开心?“见过二姐姐。” 温东菱面无表情地打着招呼,一见到温玉礼便想起上回被烫了脸的事情,两日过去了,脸颊上的红肿还并未全部消除,全靠脂粉掩盖着,真是恨得她牙痒。“三妹也来了。” 温玉礼冲她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视线一转落在了太妃身上,“母妃,今日是您的生辰,所以玉礼也要给您献上一幅画,请您来品鉴一二。” 温东菱装作随意地问道:“二姐姐的画,是哪位名家所作?” 温东菱并不担心自己献的画作被比下去,毕竟兰山居士的名气人尽皆知。“我这幅倒不是名家字画,而是我这两日在屋中休息所作,还望母妃不要嫌弃才好。” 温玉礼说着,缓缓展开了画作。温东菱听着这话几乎要笑出声,若不是周遭有许多人她得维持着仪态,她都想嘲讽温玉礼的不自量力! 第18章 他从来不知她有这样的本事 在众多名家书画面前展示自己的画作,温玉礼究竟是有多大的自信?也不怕旁人说她是个跳梁小丑。可当温玉礼将画卷展开时,不仅太妃怔愣住,连萧元祁也有些愕然。那是一幅用语言很难描述出的——宏大的山水图。崎岖的山峦,山间隐约浮现出层层石梯向山顶蜿蜒而上,山腰处有飞鸟翱翔,一条瀑布越过巨石的阻拦,自山间飞流直下,溅出水花,激起了一片茫茫雾色。雾色隐去了山脚,使下半座山看起来有些隐约朦胧。“这画真好!” 第一个出声称赞的人是萧元良,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正儿八经地品评了起来,“本王上次看见这么好的风景画,还是在十三皇叔府上,兰山居士的那幅‘迎春河景图’。” “王爷所言甚是。” 边上有人附和道,“在下也有幸见过那幅画,这两幅画真是各有各的好,难分上下。” “这雾隐半山的画法可真是绝妙!前半幅景色细致,后半幅隐约朦胧。” “妙啊!真是妙。” 太妃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竟站起了身去拿温玉礼手中的那幅画,比见到刚才那幅寒梅图还要欢喜数倍。萧元祁也从惊讶中醒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玉礼,“你刚才说,这是你画的?”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这幅画几乎可以比拟兰山居士去年那幅最出名的迎春河景图。那是母妃最喜欢的画作,在十三皇叔的手里,他曾经试图说服皇叔把画卖给他,可皇叔不舍得,他也不好勉强。“的确是妾身的画作。” 温玉礼说这话时,一直在观察着淑太妃的神色,“母妃,可喜欢?” “从前怎么就没见你作画。” 萧元祁有些狐疑,“有这样好的本事,为何一直都不显露出来?” 兰山居士能被称为第一画手,不仅是因为画得好,他作画的速度还快,画那幅迎春河景图时,他独坐船头画了不过半个时辰,如今温玉礼这一幅画虽说是画了整整两天,可水准竟不比那第一画手差多少,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我自幼便有绘画天赋,只不过嫁来王府之后,弃了作画改学琴,把这样好的天赋给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 温玉礼瞥了一眼萧元祁,淡淡道,“初来王府是奔着王爷的喜好去的,王爷喜好音律,没有收藏字画的癖好,我自然也就没想着露一手,如今我想通了,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最好,妾身没有音律方面的天赋,以后也不会再学了。” 萧元祁:“……”她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说,以前把心思放在他这,以后对他再也没心思了。一旁的萧元良脸上不禁浮现些许玩味,瞅了瞅萧元祁,又瞅了瞅温玉礼。唔,皇兄与皇嫂之间似乎不太和平。“好在我这作画的本事还是有用,得知母妃有这样的爱好,特意来投其所好,希望能博得母妃一两句夸奖。” 温玉礼看向淑太妃时,面上又有了笑意。“玉礼,你可真是叫我觉得惊喜。” 淑太妃毫不掩饰对眼前这幅山水画的赞叹,“能将流水和雾色这样清晰地描绘出来,实在是难得,我虽喜欢收藏字画,却没有这样的绘画本事,你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画技,若是能多画几幅,没多久也会小有名气的。” “多谢母妃夸奖。” 温玉礼笑道,“我会抽时间再多画几幅,母妃与贵妇们来往时,若有志趣相投之人,也可以拿我的画去给她们品鉴。” 先帝崩逝之前,淑太妃在后宫享有‘第一才女’的美名,她并没有绝顶的美貌,全凭才华出头,最擅长的是诗词书法。但喜好和天赋是两回事,她喜好字画,在这方面却没有太强的天赋,所以自己在她面前露的这一手,会叫她眼前一亮,颇为惊喜。“多画几幅?那敢情好!” 萧元良笑着附和温玉礼,“皇嫂,你看这样如何,你闲暇时多画几幅来卖我,趁着你还没出名,我先攒着你的画,等将来你名气大了,我也能办个画展炫耀。” 此话一出,宾客们都被逗乐了。“梁王殿下这想法可真好,先低价买入,等将来祁王妃这画技出名了之后,再千百倍地卖出去吧?” “梁王殿下太会做生意了,只怕就算王妃同意,太妃娘娘也不同意呢。” “你们可别拿本王打趣,本王才不是那样的人。” 萧元良‘啪’地打开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小风,“皇嫂,你就等着将来也被奉为名家吧。” “王爷说笑了。” 温玉礼觉得他的性格看起来挺讨喜,比那一天到晚冷着脸的萧元祁好太多,便不吝啬地说道,“等你生辰那一日,我定会给你送一幅好画。” “多谢皇嫂,再过三个月就是了,皇嫂到时可别忘了。” 温东菱在一旁听着众人的称赞声,再看萧元良那喜上眉梢的模样,气得磨牙。她甚至都有些不太相信,这幅山水图是温玉礼能画出来的。温玉礼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吗?会不会是从旁人手上买的不署名画作,拿到众人面前来博喝彩的?毕竟没有人亲眼看见她画出来。为了验证心中猜测,温东菱试探般地说道:“二姐姐,我也不知你有这样好的本事呢。这幅山水图较复杂,所以你画了两天,那么如果是简单的画作,你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你能不能现场作画,让我开开眼呢?” 第19章 画技惊四座 温东菱这话,也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兴致。堪比名家画手的本事,现场作画不知会是怎样呢?“自然是可以。” 温玉礼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笑了笑,撇了一眼她献来的那幅寒梅图。她画山水图的时候,是真不知道温东菱也会来献画。“这幅寒梅图,画得好但笔墨费得少,很是简单。” 温玉礼悠然道,“我可以立即画出一幅相似的。” 话说到这份上,萧元祁立即让人去准备笔墨纸砚。当着众人的面,温玉礼提起了笔,笔尖蘸了墨水,在画纸上轻松地挥舞着,作画期间甚至都没有再抬头看一眼那幅寒梅图。不过寥寥几笔,看两眼就记住了,这难度比起那幅山水图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那山水图是她花了心思的自然要费好长时间,而现场临摹这幅简单的梅图并不需要多久。“王妃好画功,今日真是叫我等大开眼界了。” 周围宾客们的称赞一声接着一声。温玉礼端坐着,淡然挥墨的姿态,让萧元祁有了一瞬间的晃神。原来她并不是只知道为非作歹,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她有这样的才艺傍身。“本王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幅寒梅图似乎是兰山居士即兴发挥,一气呵成的作品。” 萧元良笑着说道,“看皇嫂这绘画速度,即兴发挥的画作想必也不会比他差多少。”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让温东菱觉得难为情了。即兴发挥之作,听起来是在夸奖兰山居士作画快,但不也正是说明,此画并不用心,没准人家画完就忘了。“玉礼你这样好的本事,不扬名就太可惜了。” 淑太妃赞赏着温玉礼,对那幅寒梅图的欣赏已然淡了许多。正如萧元良所言,那不是一幅用心的画作,并没有花什么心思。文人墨客最欣赏的还是境界与水准,如那幅‘迎春河景图’与今日温玉礼献的这一幅‘雾隐半山图’,才是值得反复品鉴学习。“好了。” 温玉礼画完最后一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众人对比了一下,两幅画的确没有多大的差别,这一刻,温东菱真是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她对这些字画又没多少研究,哪里知道画的水准和境界是什么样的?只以为名家作品就极好了。原本众人冲着兰山居士的名号,对寒梅图也是欣赏的,可被温玉礼这一折腾,这幅高价收购的寒梅图价值大打折扣。“玉礼,你这幅山水图我留下了,要叫人好好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头。” 淑太妃对手上的山水画当真是爱不释手。不过那幅寒梅图既然送过来了,她也不好再退回去,便看向了萧元良,“元良,你刚才不是说,家里都没有一幅兰山居士的画?这幅寒梅图,我就借花献佛,转赠给你了。” 温东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暗自咬牙。她是想给萧元良找名家之画,但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让画到他的手里。从太妃的态度上来看,自己献的这幅画她是一点儿都不稀罕,才会这样轻易地转赠出去。温玉礼这个贱人今日出了风头,太妃对她更加欣赏了几分,只怕长姐从祠堂出来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她绝不能任由温玉礼这样猖狂下去!众人看够了画展之后,淑太妃留下众人用饭,今日温玉礼的表现她相当满意,便叫温玉礼坐在她的身旁。“母妃,您是不是也想要那幅迎春河景图?今日听宾客们提起,那是一幅相当好的画作。” “那幅画乃是取自真实景色,去年三月,先帝的身子骨已经不太好了,我陪他出宫散心,经过迎春河的拱桥时,刚好被坐在船头的第一画手兰山居士给画了下来。画上拱桥正中央的两个小人,就是微服的先帝与我。” 太妃说到这,颇有些感叹,“那时没想到会被人画下,这幅画成名之后,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母妃喜欢,原来具有如此非凡的意义。” 温玉礼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缘由,只以为是太妃喜欢这幅画上的景色而已。“可惜,那幅画我不太可能得到了。” 淑太妃笑了笑,“那幅画在宁王府上收藏着,咱们祁王府和宁王府不太亲近,他不愿割爱也是人之常情。” 温玉礼略一思索,说道:“不愿意割爱,那么能不能交换呢?” 太妃微怔,“你的意思是……”“玉礼自知不能与兰山居士相提并论,只不过是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宁王若是会赏画的人,未必就看重作画者的名气,万一我这幅能入了他的眼,把他那幅换过来,岂不是成全了母妃一个心愿?” 淑太妃闻言,眸底迸发出一丝亮光。温玉礼的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若能交换成功,自然是极好的,若不成功,咱们也不亏。” 温玉礼笑道,“刚才听宾客们的品评,我这幅画也是不差的,拿出去准不会让母妃丢人。” 一旦换画成功,就等于是踏出了扬名的第一步。“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晚些派人把这幅画送去宁王府。” 第20章 宁王萧云昭 蘬是夜月色皎洁。烛火闪烁的房屋外,树影婆娑,冰冷的夜风将树叶吹得沙沙响,伴随着房屋内痛苦的闷哼声,使朦朦夜色透出了几分阴森可怖。“咻”鞭子划破气流,带起一道道破空声,身形高大的男子紧绷着脸,挥鞭抽打着瘫倒在地上,戴着镣铐的叛徒。而两人身后,一道雪白的影子慵懒地倚着躺椅,端详着手中的画卷。就在刚才,祁王府命人送来了这幅‘雾隐半山图’。萧云昭看了良久,抿着的薄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本领呢。” 他的声线清凉又慢条斯理,修长的指节拂过画上的山峦,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画上,对于前方的鞭打声充耳不闻。“你之前说,祁王妃性情柔婉,城府不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真实的她却并不像你所打探的那样。” 身后站着的随从听闻此话,有些汗颜,“爷,属下打听到的的确是那样,若不是今日淑太妃生辰上她露了一手画功……恐怕旁人还是会以为她平平无奇,哪会晓得她深藏不露。” “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好是好,但祁王妃从前不曾显露过画作,并无名气,祁王府想靠着这幅画来换取您那幅迎春河景图,会不会想得有些美了?兰山居士的名画岂能这么轻易就被换去。” “撇开作画者的名气不谈,把这两幅画同时挂出去,给文人墨客们品评,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比较呢?” 萧云昭悠悠道。“这……”两人正聊着,倏然间一滴红色的血液溅在了画卷上,落下的位置正是山峦顶上。“停手!” 萧云昭身后的随从立刻喝止前方那抽鞭子的人,“抽人不知道离远点儿吗,血都溅过来了!” “这下可不妙,把人家的画都给弄脏了。” 萧云昭幽幽叹息一声,“这要是退回去可不好解释呢。” 他将画纸上的那滴血液抹了开,奇妙的是那一抹红的位置临近山峰处,像极了山头落下的夕阳,血液渐干之后竟不显得突兀,与景色融为一体。倒也不算是‘弄脏’,反而有些点睛的效果。当然了,他身后这个不懂品鉴的手下没有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真的弄脏了。“把迎春河景图取来,交给祁王府的人吧,告诉他,本王同意交换。” 萧云昭说着,将画卷轻轻合上递给了身后的人,“这是一幅好画,装裱起来挂到显眼的位置。” 说完后,他起了身,缓缓走向前方那个趴在地上的叛徒。“爷,属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原谅……”那人被抽得皮开肉绽,颤抖地朝萧云昭伸出手,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去触摸他的衣袍。萧云昭极爱干净,若手上的血弄脏他的衣服,只会惹得他更加厌恶。“背叛就是背叛,天大的理由都无用。” 萧云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桃花美目中仿佛聚着一池寒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赏刺骨钉。” 刺骨钉,是宁王府里特有的刑罚。刺骨,顾名思义,扎进骨头里的钉子,所选用的钉子又细又长,就像木匠锤木板一样,施刑者会将叛徒身上的骨头当作木板,找准位置,用钉子抵住受刑者的肌肤,再用锤子一下一下地凿进那人的骨血里。“爷!” 地上那人双目圆睁,眸中满是惊恐,“爷,属下保证不敢再有下回!今后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萧云昭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望着护卫们依照他的意思端来了钉子与锤子,将那叛徒钳制在地面上,又长又硬的钉子对着他的双肩凿了下去。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萧云昭看了一会儿那血腥残酷的场面,冷冽地勾了勾唇,随即迈开了步伐。“可别让他痛快死去,一点一点地凿,直到疼死为止。完事之后扔去乱葬岗。” 寒凉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泛起圈圈涟漪,分明是珠玉一般好听的声音,却令人听得头皮发麻。……“当真换到了?” 祁王府大堂内,淑太妃正和萧元祁温玉礼一同用晚膳,就听从宁王府回来的下人说,宁王同意了换画的要求。太妃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卷上,满面欣喜。温玉礼挑了挑眉头。没想到她的运气还不错,还真就碰上了一个不注重画手名气的鉴赏家。提出以画换画的这个建议,她最初也就只是想试一下,其实心里面早已做好了被宁王拒绝的准备,只是想着去这么一趟也不亏。“恭喜太妃娘娘。” 下人将手里的画恭谨地交给了淑太妃。淑太妃将画卷展开,眉眼间的笑意久久不曾散去。“玉礼,母妃这回是真要感谢你。” 淑太妃握上温玉礼的手,“这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温玉礼拍了拍淑太妃的手,笑道:“母妃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她与萧元祁相看两厌,巴不得他诸事不顺,能获取太妃的信任对她足够有益,她几乎都能想象到萧元祁那气愤却又无奈的心态。瞥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默不作声地夹菜。 第21章 你简直不知廉耻 宁王是个惊才绝艳的人,那幅画能得到他的认可,你离扬名也就不远了。” 太妃眉开眼笑道,“若真成了有名的画手,你的画作可不要轻易流落市井,毕竟物以稀为贵。” 萧元祁听二人说得开心,一句话都懒得插。温玉礼虽有才,但品性恶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才华弥补不了她缺失的人品。即便出再多风头,他也绝不可能赞赏她。“母妃,我该回屋去换药了。” “去吧。” 淑太妃眼见温玉礼离开了,转头看向沉默了许久的萧元祁,神色有些不满,“元祈,玉礼今日表现那样好,你为何一句夸奖都不给她?就因为她和南燕争风吃醋那点事儿,你就一直对她有偏见?” “她今日得的夸奖够多了,也不差儿臣那一两句。” “此言差矣。你是他的夫君,你的夸奖自然会比别人更有用。我们祁王府需要玉礼这样有才有貌的王妃,你出去交际,有这样的妻子不是挺给你争脸面的吗?” 萧元祁不反驳。的确,温玉礼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她若安分守己,给她当个挂名王妃也就罢了,可谁让她不安分?偏偏母妃就是没见过她那副可恶的嘴脸,总帮着她说话。“我明白,你和玉礼有些误会,误会是需要时间解开的。” 淑太妃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多陪陪她,我会考虑提前放南燕出来,今夜你就去玉礼那儿留宿。” 萧元祁闻言,只能压抑着自己对温玉礼的不满,答应了下来。亥时,小柔在温茶的路上被太妃身边的嬷嬷叫去了太妃的屋子。太妃望着她手里的茶,“这壶茶是玉礼准备喝的吗?” “回太妃娘娘,是的,这是王妃喜欢的桂花茶。” 淑太妃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颜色,嬷嬷便从小柔的手中拿走了茶壶,当着她的面往茶里掺了些药粉。“你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想必也能看出来王妃与王爷的感情不睦。” 太妃淡淡说道,“贴心的下人要学着撮合主子,一会儿王爷会去王妃的屋里,这茶让他们俩喝下,明白吗?在他们喝茶之前,你不许说漏嘴。”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柔岂会不明白,连忙应了声是。嬷嬷刚才往茶里下的药粉必定是有催情成分的。太妃想要抱孙儿,又对王妃有好感,才会这样急于撮合那二人。小柔离开了太妃的屋子往回走,没想到中途又有一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抬眼一看,便垂下了头低声道:“丽心姐。” 丽心冷声询问她:“太妃娘娘方才喊你去做什么?” 小柔没敢隐瞒,实话实说了。“真是想不到,太妃娘娘帮她竟然能帮到这份上。” 丽心嗤笑了一声,“想趁着我家主子被囚期间博得王爷的喜爱,她想得美!” 她可没忘记温玉礼前两天害她被三小姐打个半死。“丽心姐。这是太妃娘娘的命令,我不敢违抗。” “呵呵,倒也不用违抗,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小柔端着茶壶回到温玉礼的屋子时,温玉礼依旧坐在桌边,提笔在画纸上勾勒着。明黄色的烛火映照在她白皙沉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清冷感。小柔总觉得如今的她和以往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王妃,茶已热好了。” 她走近了桌子,瞥了一眼画纸,笔墨已经描绘出了人形的轮廓,她好奇地询问,“王妃是要画谁?” 温玉礼擅长绘画这事她是知道的,还没入王府前,温玉礼在闺阁内时常作画,她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却也能看出画得好,只是后来进了祁王府,温玉礼太久没有动笔,久到她都快忘了这事。“还没想好。” 温玉礼淡淡地回了一句,收了画纸放入抽屉,抬眼就看见小柔在桌上摆了两个茶杯。正疑惑着,就听小柔说道:“王爷等会儿要来,太妃娘娘有意撮合您与王爷呢。” “是么……”温玉礼低头抿了一口花茶,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茶杯,“我与王爷之间僵硬的关系,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调解。” 太妃有撮合他们的念头也不奇怪,萧元祁如今没有子嗣,太妃自然是希望他尽快开枝散叶。她和萧元祁连维持表面和睦都不太容易,硬凑在一起只会更加厌恶彼此,她要做的就是继续与他疏离,太妃迟早会给他多纳两个侧妃,到时他后院起火,她反而能落个清闲。正想着,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抬眼一看,来人正是萧元祁。他还是没给她好脸色,走到她的对面便坐了下来,“你睡床本王睡地,互不相犯,你若想日子过得安稳,就别在母妃面前胡说八道。” 就在他说话时,小柔已经为他倒上了一杯热乎的茶。淡淡的茶香伴着些许花香拂过鼻尖,他也是爱茶之人,便顺手端起来抿了一口。茶水下腹,舌尖还萦绕着微甜的气息,的确是好茶。可他抬眸的那一瞬间,站在温玉礼身后的小柔却冲他摇头,面上流露出一派无奈的情绪。他微怔。小柔是在提醒他这茶不能喝吗?而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茶水下腹没多久,就无端觉得身上有些燥热,血液中似乎有一股邪火在催动着人的情愫。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到茶里有什么东西,难怪小柔给他倒了茶之后却又要提醒他,想来是听了温玉礼的吩咐弄了这壶茶,却又不愿意看他被算计。“温玉礼,你身为王妃,怎能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他几乎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你是上哪弄来这种药?你简直不知廉耻!” 不仅仅是他有异样的感觉,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温玉礼其实也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小柔送来的这壶花茶有问题,联想到小柔之前说的话,应该是淑太妃的安排。温玉礼立刻从轮椅上起身去拿拐杖。而萧元祁还在骂她,“你以为凭借这种方式就能让本王跟你亲近了吗?本王只会觉得你更加膈应。身为女子,竟如此没有羞耻心……”“闭嘴吧你。” 温玉礼打断他的话,反唇相讥,“你以为我稀罕穿你这双破鞋?” 第22章 泼他一身冷水,给他降火 ]而她这么一骂,萧元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破鞋这个词,不都是男人用来骂不守礼教、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什么时候轮到女子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夫君了!“怎么了,就准许你一口一个毒妇,一口一个无耻,还不准我反驳了?” 温玉礼冷笑道,“这茶里的料可不是我下的。” 话音落下,她也懒得再看萧元祁是什么样的脸色,拄着拐杖边跑边跳地出了房间。茶里那药几乎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明明只喝下了一小口,都觉得浑身不对劲,而针对这种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冷水降体温。腿上的伤还没好,在拐杖的帮助下单脚跳也不算太吃力,她很快就来到了厨房,直奔灶台边上的那口大水缸,扶着水缸一头扎了下去——真凉快。这个时节的水很冷,凉飕飕的感觉很快蔓延至全身,十分有效地缓解了身上的燥热。她抬起头来,“哗”地带起了一片的水花。萧元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此刻正阴沉着脸注视她,“茶水里的药,当真不是你下的吗?” 原本以为是她下的,可看见她不顾腿伤也要急切地跑来找水源,这模样倒像是对他避之不及……温玉礼与他对视着,忽然拿起了水瓢,从水缸里面舀了一大瓢水,二话不说就朝着他泼来!他下意识侧过了身想要躲避,可那水花的面积太大,还是泼了他一身……他想要出声呵斥她,可迎接他的又是一阵水花,比之前来势更加汹涌——“哗”冰冷的水从头淋到脚,把他浇成了一只落汤鸡。他的衣服湿透了,发式也凌乱了,而温玉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水瓢里的水竟然就朝着他的脸泼来!“温、玉、礼!” 他气得磨牙,脸色黑如锅底,“你这疯女人,给本王停手!” 她哪来的胆子把他搞得这样狼狈!“冷水降火,这个道理王爷不懂吗?” 温玉礼的上身同样湿透了,乌黑的发丝还淌着水贴在脸颊上,额头两侧的碎发俏皮地在耳鬓打了个弯,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紧紧地贴合在身上,将玲珑纤细的身姿显露了出来。或许是身上的药效还未散去,萧元祁望着她唇角那一抹讥诮的笑意,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似乎并不知自己此刻淋湿了的模样配上清冷不屑的神情,别有一番美感。倏然一阵夜风刮过,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凉,那股冷意让他立刻就回过了神来,打了一个喷嚏。“王爷是不是清醒多了?” 温玉礼的声音传入耳中,“看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这种药就得泼冷水来解,您要是觉得还不够清醒,最好跳进这口缸里多泡一会儿,保准你提神醒脑,再也不会有任何邪念。” 萧元祁:“……”他刚才果然是脑子不清醒了会觉得这女人有美感!她如今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喜欢黏着他了,却变得粗鲁无礼,就连说话也时常口没遮拦,没有半点王妃该有的样子。“本王明天若是感染了风寒,就拿你问罪!” “至于这么矫情吗?” 温玉礼似乎觉得他这话好笑的很,十分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王爷你别忘了,我还是个伤员呢,我都不怕会着凉,你怎么还怕上了?即便是真的感染了风寒又怎么着,总比浑身燥热无处发泄来得好吧?” 说到这,她似乎觉得还不够气人,又拿狐疑的眼神看向了萧元祁,“我给你冷水降火你不高兴,难不成你是想用最原始的那种方式?啧啧,刚才还说我不知廉耻,依我看,是您表里不一,对我有非分之想吧?看不出您还是个衣冠禽兽。” 萧元祁听得瞠目结舌,“温玉礼,你在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若真是个正人君子,就该感谢我采用的方式才对。有什么理由对我大发雷霆?” “本王只是觉得你言行太过粗鲁无礼!” 萧元祁怒斥她,“本王怎么可能对你这种女人有非分之想?哪怕是去街上随便挑一个女子,都比你好数倍!” “原来您真是这么轻浮孟浪的一个人。” 温玉礼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街上随便拉一个女子都可以与您共度春宵?说你是破鞋你还不承认。” “你这女人再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本王休了你!” 第23章 你让本王进屋 萧元祁语气冷得几乎可以凝结成冰。“休了妾身?” 温玉礼呵呵一笑,没有显露出半分慌张,“我相信王爷是有这样的心思的,且这种想法在您的心里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我挺好奇,您要怎么跟母妃说呢?是说我不知廉耻在您喝的茶水里面下药,还是说我为了给您降火气泼了您一身冷水?我好心奉劝王爷一句,你若真跑去告状,反而会挨一顿批评,今夜之事是母妃有意撮合,你尽管去问她吧。” 休妻的威胁并不值得她惊慌,她料想萧元祁现在没有能耐休她,他头上还有太妃这尊大神压着呢。无论是在祁王府或者是换一个地方,她都可以生存下去,只不过这祁王府目前有个好处,那就是太妃会给她提供很好的条件,对于她的伤会用最好的药材,还有衣食住行那方面都不亏待她。她在外头没什么势力,又没多少积蓄,权衡之下,目前并不适合离开这。将来要离开,但不能是被休,应是——和离。按照以和为贵的原则,夫妻双方和议后分离,而不单纯是丈夫休妻。“那壶花茶是母妃赐的?” 萧元祁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回想起淑太妃夜里在大堂说的那些话,这事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夜风吹得人手脚冰凉,湿衣服挂在身上久了难受得慌,再不更换没准真的要得风寒,想到这,他懒得再和温玉礼争辩,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为了南燕能够提前被释放,他不能惹得母妃不痛快,母妃要他陪温玉礼,他做做样子也就是了。温玉礼见他走了,拿过了一旁的拐杖缓慢走出厨房,不远处的小柔站在树下来回踱步,见她出来了才敢上前。“王妃,奴婢刚才听见您与王爷在争吵,都不敢上前来插话,您看您浑身都湿了,这衣服可得赶紧换下来,奴婢扶您回屋。” “花茶有问题,你为何不说?”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明明在王爷来之前你就可以告诉我,可你没说。” 这个死丫头的破绽还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得想个法子让白桃取代了她才行。“王妃,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奴婢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 小柔咬了咬唇,眼眶都有些红了,“那壶茶是太妃娘娘的安排,她说贴心的下人就该学会撮合主子,在您和王爷把茶喝下去之前不能说出实情,奴婢知道您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可奴婢也想帮您……”“罢了。” 温玉礼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似是谅解了她,“你也是为了我好,不怪你,扶我回去吧。” 回屋后,温玉礼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上了就寝的中衣,正准备躺下,却听得一阵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温玉礼,开门!这大半夜的本王不愿和你闹了,花茶的事情既然不是你安排的,本王也就不计较你泼冷水的事,你让本王进屋,也好和母妃有个交代。” 温玉礼略一思索,下了床。的确是需要对太妃有个交代,省得她下回又搞出什么新花样来撮合自己跟萧元祁。今天这样的茶水下药事件,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偏偏他们都不能去责怪太妃。下了床,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去开门,而是从衣柜里又拿出了一床被褥,抱着被褥绕过了桌子,铺在了房门后三尺外的地方。铺好后她打开了房门,朝萧元祁不冷不热道:“被褥已铺好了,王爷早点歇着吧。” 萧元祁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被褥,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这地方和她的床榻拉开了大半个屋子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张方桌,她是有多提防他?他看起来就那么像个登徒子吗?温玉礼没再理会他,熄灭了烛火之后,径自走到床边躺下了。萧元祁只脱了鞋袜,走到地上那铺好的被褥中,和衣而卧。漆黑又静谧的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谁也没有再出声,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次日早晨,萧元祁醒过来时,温玉礼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了。萧元祁没打算和她打招呼,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她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温南燕提早被母妃释放吗?我会去和母妃说这事,起码也能让她早个十天八天出来吧。” 此话一出,萧元祁当即回过头看她,目光中有惊讶也有狐疑。她会有这么好心吗?“条件呢?” 他问她,“你去求情,母亲想必是会给你面子的,但你不会白干这事儿吧?” “条件就是,王爷从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我这。” 温玉礼不紧不慢道,“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为了哄太妃高兴,你要勉强着自己来我这儿过夜,虽说咱们之间互不干涉对方,但同一屋子里就你我两个人,免不了要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会让你我都觉得烦躁。” 萧元祁闻言,目光沉了沉,几步走到了温玉礼的身旁,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扳起她的脸与她对视。她的目光依旧是沉静冰凉的,仔细想想她这些日子的言行举止,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若非你一直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本王几乎都要以为你换了个人。” 第24章 她很适合做王府主母 o从前不管受了他多少冷落,她的眼里都一直有他,甚至为了亲近他做出不少荒唐事,而如今她对他似乎不仅是无情,还有些嫌恶?她还敢说听他的呼吸声都烦躁?她莫不是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主宰着她的荣辱,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这样无礼?简直不知好歹。“我已不是从前的我。” 温玉礼拂开他的手,“王爷喜欢谁或是讨厌谁,我都不在意,咱们在母妃面前尽量维持和平就成,私底下就没必要待在一处了。” “噢对了,王爷能否去账房那边说一声,给我加一倍的月银?我许久没有出府去闲逛了,也该添些新的珠宝首饰了,如今达官贵人们多多少少都会攀比,我身上的行头可不能让其他贵女给比下去,您说是不是?” 萧元祁:“……”这女人性情转变了之后真是越发俗不可耐。南燕就没有这样肤浅,平日里妆容素雅,从来不爱那些光彩夺目的珠宝,每回让她挑选首饰,她似乎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她屋子里那些名贵首饰大多都是他强塞给她的。为了能够早些见到温南燕,他懒得和温玉礼作口舌之争,“你的要求本王同意,你最好也能说到做到!”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用过早膳后,温玉礼向淑太妃提起了早些释放温南燕的事。淑太妃有些不赞同,“是元祈叫你来求情的吧?南燕受罚是她自找的,那惩罚又不严重,我还觉得罚轻了呢。” “这回还真不是王爷叫我来的。” 温玉礼笑了笑,“他在我面前并没有提起长姐,但我看得出来,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挂念长姐的,您没发现他最近时常闷闷不乐的吗?” “所以,你是为了让元祈开心,才来替南燕说情的吗?” 温玉礼没有否认。她若说自己一点儿都不计较温南燕之前的陷害,太妃必然不信,想让萧元祁开心这个理由的确更合理些。“罢了,你一心为了元祈着想,我就成全你。” 淑太妃道,“月底就把南燕放出来,提前十天结束对她的囚禁,这总可以了吧?” “多谢母妃。” “你放心,即使南燕以后不再犯错,我也不允许元祈专宠她一人。” 淑太妃拍了拍温玉礼的手背,“南燕的身子骨不适合再受孕,这你也是知道的,母妃现在就指望你让母妃抱孙儿了,你要加把劲才好啊。” “或许母妃可以考虑给王爷再挑选一两个侧妃。” 温玉礼可不想太妃总把希望放在自己这,最好是能分点注意力给其他人,便提议道,“皇城里这么多贵女,应该有不少想进咱们祁王府的吧?若有母妃中意的,大可引荐给王爷。” 温玉礼的提议,让淑太妃颇为惊讶。她的确是有想过给萧元祁再纳一两个侧妃的,但她没料到温玉礼竟然会主动提起。“母妃,我说的是真实想法。” 温玉礼心里边没有萧元祁,贤惠的话自然是张口就来,“皇室成员大多三妻四妾,王爷身边目前只有我和长姐,王府里再进新人那是迟早的事,反正都会有那么一天的,不如摆好心态来迎接。” “元祈文武双全,喜欢他的贵女自然是不少,你如此看得开,是真令我有些意外啊。”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可真到了纳妾的时候,正妻也难免会惆怅,本想着将来萧元祁再娶侧妃的时候,好好安慰温玉礼一番,如今看来她心态倒是很好。这样的心态,也的确很适合做王府主母。淑太妃心中对温玉礼又满意了许多。午后的日光温暖而和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桌旁,温玉礼惬意地靠在躺椅上。“王妃,周家那边托人送了请柬过来。” 小柔将一张红色的帖子递给了温玉礼,“过两日是周夫人的生辰,周府想请您一同去赴宴。” 温玉礼接过了帖子,笑道:“许久没见到姨母了,让我想想看应该带什么礼物过去。” 她心中很清楚,此番邀请她去周家的并不是周夫人,而是她的表哥周煜。她欠着周煜一份人情没还,当初请他帮忙,她亮出的筹码是冰山雪莲,周煜自然会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的。她也确实应该去一趟周家了。……“砰!” 寂静的夜里,一阵瓷片碎裂之声伴随着女子的咒骂。宽敞又雅致的屋子里,温东菱将下人端来的饭菜全扫到了地上。“都说了我不吃了,你们这些狗奴才是听不懂人话吗?是不是皮痒了想找打!” 面对她的怒火,下人们连连求饶,好在这时候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踏进内,冲下人们摆了摆手,众人如获大赦般跑开了。“东菱,怎么发这样大的火,连饭都不吃了?” 说话之人正是晋国公夫人苗氏,温南燕与温东菱的亲生母亲。“母亲,我今日带着一幅好画去梁王府,竟然被拒之门外了!梁王殿下喜欢收藏字画,我本以为他至少会见我一面,可您猜怎么着?看门的下人说他不在府中,可其实他就在府里和人玩蹴鞠!” 温东菱说到这,已是气得面色涨红,“我让人打听了才知道,梁王府内的下人悄悄议论着,说是梁王殿下在等着温玉礼那个贱蹄子给他作画,所以才看不上我带去的画!那贱人只不过是出了一次风头,还没名声大噪呢,她的画哪有那么值得稀罕?” 第25章 毁了她的名誉 好了,别动这么大的肝火,关于她的事情,为娘其实也听说了。” 苗氏虽然心中有气,却比温东菱冷静了许多,“她那幅在太妃生辰宴上被宾客广为称赞的画,如今在宁王的府里挂着,她竟然靠那幅画换走了第一画手的迎春河景图,这事流传出来,她扬名是迟早的,文人雅士们就稀罕这些虚名,难免会捧着她。” “宁王怎么这样糊涂啊!” 温东菱咬牙切齿,“难道我们就这样看那贱人出尽风头吗?大姐如今被关在王府祠堂里,我连见她一面都难,我还听说王爷近日和那贱人相处融洽,大姐的名分本来就比她低了一些,若是再不采取一点措施,那贱人以后必定要在大姐头上作威作福。” “我不会任由她猖狂下去的。” 苗氏拍着温东菱的肩膀安抚着她,“你也不必太心急,如今王爷最喜欢的还是南燕。” “可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咱们没法保证大姐一直得宠下去啊。” “所以咱们至少要保证南燕的竞争者失去优势。温玉礼如今最大的优势是太妃的信任和文人们的赞誉。” 温东菱听到这,目光闪了闪,“母亲,您的意思是?” 苗氏唇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若是毁了她的清白,她不但会失去太妃的信任,也会失去了扬名的机会。” ……一晃眼两天过去,这一日上午,温玉礼吩咐小柔准备了马车,前往周家赴宴。“王妃,上次见到周夫人是什么时候,您还记得吗?” “少说也有一年以上了。” “奴婢要是没记错的话,周夫人和表少爷都喜甜食,夫人去世前,咱们两家还时常来往的,每回见到周夫人和表少爷,夫人都会吩咐准备许多香甜可口的点心。” 温玉礼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是小柔说的这么回事。“这街上有哪几家比较有名的甜食?咱们买一些带去周府。” “奴婢还真知道有那么两家,咱们现在就去买吗?” “去吧,反正时间还很宽裕。” 温玉礼这么一吩咐,小柔便调转马头,将马车行驶到一条窄巷里。“呀,前边的路塌了一段,马车过不去了。” 小柔勒停了马车,说道,“店铺就在前面了,排队的人似乎没几个,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温玉礼掀开了帘子,前边的路果然塌了一段,不远处的糕饼店有少许客人来往,便淡淡地“嗯”了一声,放下了帘子。片刻的时间过去,她察觉到有人跃上了马车,车帘子被人掀开,外边那人竟不是小柔,而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那人一句话不说就闯了进来,手上捏着一块帕子迅速朝她脸上盖过来——温玉礼目光一凛。很常见的掳人手法,用掺了蒙汗药的水打湿手帕,往人的脸上那么一捂,蒙汗药进入口鼻会迅速致人昏厥。这种情况下,她的避险反应极快,几乎不用考虑,抬脚就踢向来人裆部,那人察觉到她的意图只能急得往旁边一躲,躲开这空隙就失去了下手的机会,反而被温玉礼抢过了手帕。两人交手期间,马车被另外的人控制,再度行驶了起来。那汉子被抢了手帕之后急忙伸手过来,却被温玉礼攥住了手指,狠狠一掰!他的脸色顿时疼得扭曲,本能地要喊出声,温玉礼趁机将手帕往他脸上一捂——消了他的声。马车外边的人听到车内似乎有打斗的声音,顿时起疑。按理说一个弱女子是胜不过一个彪形大汉的,可若是他的同伙得手,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讲?想到这,他立刻回过了头,正好看见温玉礼掀开了车帘,要用那沾了蒙汗药的手帕偷袭他,连忙挥拳打向温玉礼的额头。那拳头来势凶猛,温玉礼不得不朝后一仰,驾车的汉子虽然十分惊讶她的敏捷,却没忘记雇主跟他说过,这女子腿脚不便,很好拿捏。很好拿捏倒是没看出来,腿脚不便却是真的,他注意到温玉礼的左腿一直没动,动的是右腿,便冷冷一笑,一拳打向温玉礼的左腿!受伤的腿反应确实慢,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温玉礼闷哼一声,倒在了马车上。“真是小看你了。” 汉子欺身上前,笑得不怀好意,“不过,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有趣多了,爷就喜欢你这种呛口的小辣椒。” 见温玉礼伏在马车板上喘着气,他猜测着应该是刚才那一拳打在她的伤腿上把她打得太疼了,一边凑近着她,一边用诱哄的语气道,“刚才那下挨得太疼了是不是?那就听话些,爷不会对你太粗鲁的。” 由于凑得近,他闻到温玉礼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温玉礼挣扎着拔下头顶上的发簪,刺过去时被那汉子轻易钳制住了手腕,汉子感受到她那软绵绵的力道,不禁调笑,“你省点力……”话未说完,蓦然察觉胯下一阵剧痛! 第26章 闭嘴吧!下贱的东西 tw他当即吃痛地低吼出声,那般强硬的力道让他几乎难以置信,痛到下身都发麻!他抓着温玉礼手腕的时候,分明觉得她没多少力气,哪知她会趁他不备,用膝盖攻他胯部,他后知后觉,她倒下之后的柔弱样竟是装出来的?而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思考机会,由于疼痛,他抓着温玉礼手腕的力道本能地放松,他只听得温玉礼一声冷笑,那锋利的簪子尖端就已经狠厉地刺下,从后脖颈贯穿至咽喉处!就像当初杀死丽香一样的手法,一击致命,让对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汉子双眼瞪如铜铃,在她冰冷的注视下咽了气。“该死的东西。” 她低咒一声,将身上的死人推开。这混账刚才打在她腿上那一拳是真疼,她的腿伤养了这么些天,伤口都结痂了,挨那么一下又让她体会到熟悉的肌肉撕扯感,疼得她直冒冷汗。她开始细想,之所以会被袭击,是因为马车停靠的这位置,这窄巷较为偏僻,若是刚才她真被迷晕,歹人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也不会有路人发现异常。在繁华大街上他们是绝不敢动手的,而把马车停在这地方的人是小柔。小柔刚才离开时说要去买饼,到现在都没回来。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在王府外算计她……她曾去看望柴房里的白桃,让白桃出来后关注着点小柔的动静,而就在前两天的下午,她和白桃在走廊擦肩而过时,白桃偷偷塞了张纸条给她,上边说小柔和丽心的确私下见过面。原本想着留下小柔这个眼线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露出马脚的叛徒随时都能处置,可这死丫头不仅是个眼线了,如此丧心病狂地出卖主子,竟是一点都不念及昔日的主仆情谊……真是死不足惜。两名歹徒一死一晕,晕了的这个她要带到王府去好好审问。她这么想着,却没看见身后那昏迷过去的汉子手指动了动。蒙汗药的确能让人失去意识手脚发软,但也取决于药的用量,这汉子并未完全昏过去,身为练家子的体格比常人强上许多,他的意识一点点清醒,浑浑沌沌之际也听到了打斗声音,却没有力气起来。等他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自己的同伙倒在血泊中,登时一股怒意窜上心头,趁温玉礼背对着他,尚未发现他醒来,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帕,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了温玉礼!温玉礼猝不及防被按倒,眼见那掺了蒙汗药的手帕对着脸盖下来,慌忙将头一挪。“你这婊子敢杀老子的兄弟,老子要你给她偿命!” 受了药效的影响,他发挥不出原来的实力,可他身形魁梧健壮,在纤细的温玉礼面前还是有先天的优势。一边拿粗鲁不堪的话骂着温玉礼,一边去掐她的脖子,这样一来,温玉礼的头就很难动弹,他趁机将手帕捂上她的口鼻。“唔!” 温玉礼心中警铃大作,健康的那条腿一点都没闲着,用尽力气朝着对方胯下狠厉一顶!这人不知道他兄弟是怎么死的,也就防不到她这么一招,更何况他受了药效影响,力量大打折扣,温玉礼这一击让他溃不成军。“婊子!唔……”他骂出口的那一瞬间,温玉礼已经抢回手帕,死死盖在他的脸上!“闭嘴吧!下贱的东西。” 为了确保这汉子彻底失去反击能力,她一边捂着他的口鼻,一边拿自己那根带血的发簪在他身上捅,连着捅了十几下,每下都避开致命伤。他就算是再醒过来,也是个虚弱废物!把他彻底弄晕了之后,温玉礼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也跟着一阵头晕目眩。刚才她也被那手帕给捂了一下,由于情绪高度紧张加上求生欲极强,她才能坚持着弄晕了壮汉,此刻她腿疼又疲倦,只觉得意识有些涣散。不能睡!这地方还不安全,谁知道放倒了两个人之后,还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要是再出现一个,可就真没办法应付了。想到这,她当机立断,用簪子刺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剧烈疼痛来强撑着意识,趁自己还清醒,她掀开帘子驾驶马车逃离了小巷——这离王府有些远了,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行驶到周家。除了这两处,还有哪里是足够安全,能让她暂避呢?她要确保自己昏迷之后不会落在歹人手里。街道两侧的景物在迅速后退,去周家的路要向西行驶,忽然一个地点闪过脑海——城西街尾,赵氏包子铺。她救下的那个刺客给过她一块玉牌当信物,留下了这个地点,这包子铺是目前离她最近的避难所。想到这,她驱使着马车直奔包子铺。行驶了大半条街,脑子愈发昏沉,她一边掐着大腿上的伤口一边赶路。快到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远远地看见那包子铺外停靠着一辆马车,马车四角悬挂琳琅珠翠,可谓豪华,看上去像是贵族搭乘的。她将自己的马车勒停在那辆马车的边上,有些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包子铺的掌柜。那掌柜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见她跑来,询问道:“姑娘,买包子吗?” 温玉礼向他展示了手心里的玉牌,“救我……”说完这两个字,她便再也站不稳,身子一软倒了下来。失去意识前,有一抹雪白的衣角闯入了眼帘,那袍子上的图纹刺绣精致华贵,一眼就知身份不凡。这是何人…… 第27章 你该称呼我一声皇叔 温玉礼再次醒来时,是在温暖的床榻上。她动了动手指,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有些像客栈的规模,很简洁,但不失雅致。她从床上起了身,掀开了被子看腿伤,已经被重新上药包扎好了,这药的止痛作用倒是挺强,比起昏迷前的剧痛感减轻了许多。余光瞥见枕头边上有一物,一看正是昏迷之前握在手里的那块玉牌。她如今所在的这地方,是那掌柜的安排的吗?她收起了玉牌,准备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刚挪到桌边坐下,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来人直接推开了房门,是个清秀的婢女。“王妃醒了?” 那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您把这药汤趁热喝了吧,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温玉礼看着托盘里黑乎乎的药汁,并未直接动手,而是询问道:“你家主人在何处?我要当面跟他道谢。” “我家王爷就在您隔壁屋。” 婢女道,“王爷看见您昏迷在路边,认出了您的身份,便给您开了一间客房,您腿上的伤口渗出了血,已重新上药包扎好了,这药汤就是针对您的伤,奴婢亲自煎的,王妃大可放心服用。” 婢女看出她的警惕,便拿了个茶杯,用汤匙舀了点药汁进杯子里,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你家王爷?” 温玉礼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看见一抹华贵的衣角,连忙追问道,“是哪一位王爷?” 这么看来的话,救她的人或许不是那包子铺的掌柜了,而是那衣裳的主人碰巧认出了她,这才顺手给救了。“是宁王殿下。王妃您应该称呼一声皇叔的。” 婢女冲她笑了笑,“王妃可还记得前几日与我家主子换画的事?您那幅雾隐半山图,已经装裱好了挂在宁王府中,那当真是一幅好画。” 温玉礼闻言,不再多疑,将桌子上那碗药端起,缓慢喝下。竟然是宁王……她还挺走运。她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位王爷,却并没有见过,原主不受萧元祁的待见,萧元祁便很少带她出门,反而是带着温南燕出席各种场合,因此温南燕能认出的达官贵人比她多得多。也不知宁王是怎么认出她的,莫非是从前远远地见过?记性好便记住了她。正想着,婢女的问话将她的思绪扯回,“对了王妃,您在昏迷之前,是不是与马车上的那两个男子发生过剧烈的打斗?那两人如今一死一晕。” “是。” 提到那两个混账东西,温玉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昏过去的那个人此刻在哪?” “被王爷带到隔壁房间去了。王爷说,既然是您的仇人,就要留给您来处置,王妃若要审问他,奴婢现在就可以扶您去。” “有劳。” 温玉礼被婢女扶着走到了隔壁屋,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了正对面靠窗而坐的宁王。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织锦衣袍,清雅又透着贵气,袖袍下的手搁在膝上,那手指节修长,如白玉一般干净无瑕。漆黑的发丝如缎,一部分以银冠束起,余下则是散在了肩后,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下,鼻梁高挺,长睫卷翘,漆黑似夜的瞳仁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如此好看的皮囊与脱俗的气质,让见多了俊男的温玉礼都有片刻的惊艳。她很快回过神来,只觉着他的眉眼隐隐有些熟悉,可在记忆中又没有搜寻到这张面容。这样让人一眼难忘的相貌,若是见过,定能叫得出名来才对。“多谢宁王殿下出手相助。” 温玉礼正儿八经地弯腰行礼,“今日之事,算我欠了您一个人情。” “叫殿下未免有些生疏。” 萧云昭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优雅的笑意,“依照辈分的话,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十三皇叔。” 温玉礼改口道:“那么……多谢皇叔。” 宁王排行十三,似乎是先帝那一辈最小的皇子,虽说是萧元祁的叔叔,却没比他大上几岁。“说说马车上的经历吧。” 萧云昭撇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此人身上十几处伤口,却处处都避开了要害,显然是有意留下的活口,另一人已断气了……是你把他们弄成这样的?” “是。”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温玉礼自然大方承认,“我不知这二人是谁,只知他们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你这瘦弱的身躯,腿脚又不方便,是如何制服这两个魁梧的练家子?” 萧云昭的面上浮现好奇之色。温玉礼没打算糊弄他,直白说道:“虽然这两人身形魁梧,但也没防住我膝盖顶胯的阴损招数。”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全无半丝羞愧。经过之前换画的事,她就觉得这宁王不是庸俗的人,她实话实说想必是不会被嘲笑的。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膝盖顶胯?” “不错,是下三滥的招数,但管用。” 温玉礼与他对视,淡淡说道:“世道险恶,如遇威胁,能群殴就不单打独斗,能偷袭就不光明正大,插眼踢裆可比那些花拳绣腿有用得多,用在这些下流的贱胚子身上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萧云昭,就连他身边的一众护卫们都被这样的豪言壮语所惊。群殴、偷袭、踢档……这些听起来就卑劣的词汇,她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这看似柔弱的祁王妃性格竟是如此彪悍。不过她也真是坦荡,似乎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你倒是个性情中人。” 萧云昭望着地上那人,慢条斯理道,“你是想亲自审呢,还是本王帮你审?” 温玉礼好奇地望着他,“皇叔审问犯人,是如何审的?” “可能会有些残忍。” 萧云昭浅浅地勾唇,笑容带着些凉意,“为避免吓着你,你可先回避。” “我不回避,没什么不敢看的。” 温玉礼悠悠道,“不过在皇叔用刑之前,我想借一下您身后那护卫腰间的鞭子,把这杂碎抽一顿解解气。” 第28章 皇叔的审讯 萧云昭闻言,转头看身后的护卫,示意他将鞭子给温玉礼。温玉礼接了过来,很不客气的对着地上那昏迷的歹人猛抽好几下,把他硬是给抽得疼醒了。她一边抽打一边逼问着幕后主使,那歹人瞪着她,骂道:“老子就是见色起意了怎么着?你这婊子杀了老子的兄弟,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来你这几鞭子不起作用。” 身后响起了萧云昭的声音,“还是得皇叔帮你审。” 温玉礼道:“皇叔,请便。” “既然是审讯,少不了要严刑逼供。” 萧云昭朝身后的护卫道,“墨竹,你去,先让他尝点苦头。” 护卫应了声是,走到那汉子身前蹲了下来,为避免惨叫声引起客栈外行人的注意,他先用一块布堵住了对方的嘴。接着,他在对方愤怒的注视之下伸出了手,食指与拇指捏住对方的指节,一个使劲——‘嘎啦’一声,是指节被捏碎的声音。那壮硕的汉子立即闷哼一声,神情痛苦。护卫倒也不急不躁,继续捏他无名指的指节。‘嘎啦’又是一声。汉子被堵着嘴只能发出一阵吃痛的呜呜声,他双眼瞪得老大,额头已然疼得冒出了冷汗。护卫似乎颇有耐心,继续对他的手指依次进行摧残,从中指一直到大拇指,捏碎了每一根指骨。温玉礼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刑罚,有些怔然。倒并不是恐惧,而是觉得讶异——这丰神如玉举止优雅的宁王,竟会对犯人使用如此狠辣的刑罚。对比之下,她狠抽犯人几鞭子都显得仁慈,毕竟她造成的只是皮肉之伤。“呜!” 那汉子挣扎着,瞳孔中已经没了怒意,转为恐惧和祈求。“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温玉礼看向萧云昭,“皇叔不如拿下他嘴里的布,听听他是否会供出幕后主使。” “刑罚还未进行到一半,不能这么轻易就给他说话的机会。” 萧云昭似笑非笑道,“你身为王妃,此人轻薄你未遂已是死罪,不管招或不招都得死,但他可以选择坦白得到痛快一刀,或是嘴硬不招受尽折磨而死。他起初不诚实你也看见了,面对这种犯人,就得要他付出惨烈代价,折磨得久了,嘴就没那么硬了,最后能吐出的实情就会越详细。” “所以皇叔的意思是……”“他受的罪还不够,再让他受点。” 墨竹领会了萧云昭的意思,右手探向了汉子的后背,指腹抵着对方的脊柱,狠狠一按——“呜!” 脊柱被按断所带来的疼痛,远胜于手指被捏碎的疼痛。这护卫的双手似乎是一副刑具,极有耐心地对他身上的骨头进行摧残,从小痛到大痛,都让他品尝一遍。他终于是经受不住,又一次晕了过去。“拿辣椒水来将他泼醒。” 萧云昭并不因为他的昏迷就暂停审讯,“泼不醒就针灸,不管如何刺激都要他醒来,剧痛后清醒会提升人的求生欲,他会比一开始老实许多。” 萧云昭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谈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温玉礼略微有些感慨:“皇叔当真是……”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并不接话,等待着她的下文。“足智多谋。” 温玉礼相当识时务,“如此高明的审讯手法,值得我效仿。” 一旦接受了这宁王‘君子面孔,魔鬼心肠’的性情,他对犯人再狠辣都不值得她惊讶了。毕竟在她曾听到的传言里,宁王曾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见多了生死的人,主宰起人的生死当真是轻描淡写。先帝在世时为江山开疆拓土,宁王在这当中便占了不少的一份功劳,后来听闻他一次受伤落下了病根,一身好功夫大打折扣,便将兵权交回给皇帝,皇帝十分感动,要他留在京城里好好养着身体。温玉礼岂会猜不出这其中的猫腻,与其说皇帝是感动,倒不如说是忌惮,宁王交了兵权留在皇城里才能叫他安心。“足智多谋?” 萧云昭重复着这四个字,淡然一笑,“这个评价,是你心中所想的吗?” “自然是。” 温玉礼一脸坦然,“皇叔所使用的手段虽然狠厉了些,却是用在了该用的人身上,此人本就死有余辜,皇叔若真能从他嘴里撬出真相,不仅是帮了我一个忙,也算是除暴安良了。” 她这话有客套的成分,但也的确与事实相符合。今日他审讯犯人,是让她挺开眼界的,他面对敌人时大概也是如此,并不急着将对方扼杀,而是一点一点地进行折磨,而后满意地看着对方从一开始的隐忍,到最后的崩溃。敌人尚未缴械投降,他就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的护卫们已经打来了辣椒水,泼在那昏迷的汉子身上。流血的伤口被辛辣感刺激着,很快就把他刺激醒了。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嘴唇颤抖,分明是痛到极致。“拿下他嘴里的布。” 萧云昭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叫人取来了笔和纸。“是温家……三小姐……”那人嘴里的布刚被取下,便立即交代了事实。他气若游丝,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嘴里却反复念叨着温家三小姐。“温家三小姐?” 萧云昭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头,看向了温玉礼,“竟是你家三妹。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 第29章 幸好没亲上 很显然,温三小姐这个答案,是犯人刚才一直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眼下好不容易能开口,便反复强调,生怕自己没交代清楚受到更多折磨。“我们温家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真是让皇叔见笑了。” 温玉礼淡然道:“温东菱的确是我怀疑的人之一,如今从这个犯人口中得到了验证,还要多谢皇叔的审讯。” 小柔也掺和了这件事情,那么这幕后之人就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温家的两姐妹,或者她们的母亲,反正这几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是谁做的,另外两个人都不无辜。那汉子受伤太重,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萧云昭便吩咐护卫把他拖下去,叫大夫用药吊着他的性命,让他能够提供更多讯息,将他的供词记下后让他签字画押。温玉礼眼见外边天色不早,便和萧云昭告别,“原本我今日出门是要去姨母府上做客的,没想到被这两个歹人给拖延了行程,如今事情解决,我还得去姨母府上一趟,与皇叔就此别过。” “可你如今没有车夫送你去。” 萧云昭问她,“你原来的车夫是否被这两个歹人杀害了?” “原本是我的丫鬟驾驶马车,我让她去买些东西,恰好马车停靠的地方路人稀少,这才给了歹徒可乘之机。今日我欠下了皇叔的人情,您不如帮我帮到底,借一名护卫给我,先原路返回去寻我的丫鬟,再将我们送到城西的周家如何?” 萧云昭闻言,笑了笑,“城西的周家,和本王今日的行程正好顺路,本王捎你一程罢。你若想表达感谢,倒也不用送太贵重的礼物,改天得空了再画一幅风景图送来宁王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玉礼自然不推辞,“那就有劳皇叔。” 对方要她的画作来偿还人情,她不亏。……“皇叔是要去哪儿?” 二人坐在宽敞的马车上,温玉礼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原本找不到话题要说,只是在这样不大的空间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若是一言不发,这气氛安静过头反而显出几分尴尬来。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香,不似花香,浅淡得虚无缥缈。这宁王殿下过得倒是精致,想来是有熏香的习惯。“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受友人邀请前去赴宴而已。” 萧云昭静静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温玉礼不经意地抬眸,撞入他幽深的眼瞳之中,微微一怔。他眼中倒映着她的容颜,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情绪,她一时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这宁王与她接触没多长时间,虽说是帮了她,看似好说话,却并不让她觉得他是个亲和的人。他像一个谜团,神秘得很,又让人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危险。她神色如常地迎视萧云昭的目光,却没想到,车身忽然一个剧烈颠簸!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类似于炮火炸开的响声——“轰”温玉礼虽然很快反应过来,可受伤的左腿并没有力气抵住车板维持平衡,她半截身子不稳,直直朝着左侧的车壁撞去。眼见着自己的脑门要与车壁来一个亲吻,手腕却忽然一紧,她撞向车壁的力度被往后拉回。她松了一口气,是萧云昭拉了她一把。“爷,有人用火药包炸马车!我无法判断他的位置。” 车外传来墨竹的声音,伴随着街边行人的惊呼声。他话音刚落下,又听到一声大响,车身又是一个剧烈倾斜,经过了刚才的颠簸,这回温玉礼有了防备,伸手想抵住车壁防止撞头,不料手伸出去时,触到了柔软的衣袍,下一刻她整个人跌入萧云昭的怀里,这让她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她怎么就忘了,刚才他拉她一把的时候,已经坐在她旁边,而不是在对面了,马车颠簸她本能地做出避险反应,却忘记了他离她这么近。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如此近的距离看他的容颜,当真是一种视觉享受,两人双眼相隔不过一寸,只差一点儿,她的嘴唇就会碰到他的脸庞……幸好没亲上,不然真是尴尬到无法言说了。“多谢皇叔拉了我一把,否则我这脸要是撞肿了,都不敢出门见人。” 温玉礼有些窘迫地挪开了视线,坐远了些与萧云昭拉开了些距离。马车被勒停,车外,墨竹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方才情况紧急,火药包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这么多行人,属下看不到是谁出的手。” “我们在明他在暗,这会儿应该早就溜了,你下车也抓不到,何必浪费时间?闹出这么大动静,官府自然会管,继续赶路。” 萧云昭的语气不慌不忙,似乎被人炸马车在他看来只是小场面。墨竹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皇叔如此气定神闲,莫非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萧云昭道:“出门在外被偷袭又不是一回两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温玉礼笑了笑,“那看来皇叔得罪过的人不少,被报复已成家常便饭。” “本王倒是无所谓,只是今日险些连累你受伤了。” 萧云昭话虽是这么说的,语气却没有歉意,仍是一派轻松。温玉礼的反应他一直看在眼里,除了险些撞到头时有一丝本能的紧张,其余时刻并未见她流露出胆怯的神色来。“皇叔言重了,不是什么大事。” 温玉礼略微思索,道,“这儿是皇城,天子脚下随处可见官差,哪有人敢带着火药桶在街上走的?想要不被发现,就只能随身携带火药包,他是带不了多少的,隔着马车又炸不死人。依我看,此人对皇叔不满但又没有能力造成实质报复,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吓唬你,真真是个跳梁小丑。” 萧云昭闻言,低笑一声,“你倒是聪明得很。” 本就丰神如玉的人,笑起来更为赏心悦目。“皇叔过奖了。” 温玉礼默默移开了眼神,心中暗道这宁王真是个妖孽,这副好皮相也太容易迷惑人了。 第30章 她出现幻觉了? 萧云昭伸手拿了马车角落的靠枕,递给温玉礼,“离周家还有些距离,看你眉眼间有些疲倦,想来是跟歹徒搏斗之后没有休息好,若是累了,就靠着这枕头小憩一会儿。” “多谢皇叔。” 温玉礼接过了靠枕,垫在了自己的背后。也许真是和那两个歹徒火拼的缘故,靠着萧云昭给她的靠枕,睡意渐渐袭来,她缓缓合上了眼。迷迷糊糊之间,似有奇异的香气一直在鼻尖萦绕着,让她倦意更浓。再次睁开眼时,她竟处于一片黑暗之间,她揉了揉眼睛,一时有些茫然。刚不是在马车上吗,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她试着走出几步,这似乎是一条很长的密道,随着她的行走,周遭环境越发亮堂起来,她快步走到了尽头,是另一个空间。眼前有一片的氤氲朦胧的雾气,让温玉礼有些看不清周围远些的景物,她便又迈出几步,一个池子的轮廓逐鹿显露出来。映入眼帘的景色,让她脚下的步伐一顿。这轻雾环绕,如同仙境瑶池一般的地方,有袅袅上升的水汽在半空中飞散开,水池边缘一个人影静静地靠着,看着有些眼熟。那人侧对着她,被水浸湿的长发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如同白玉雕成,他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静谧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去打扰。温玉礼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萧云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闯入这地方的,要是被他发现,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偷窥的女流氓……想是这么想,但她的眼神还停留在萧云昭的侧颜上。他闭目养神的慵懒模样,比之前客栈里所见到的他更具诱惑力,淡色的薄唇轻抿着,精致优美的下颌到耳后形成完美的轮廓,真真是赏心悦目啊。温玉礼心下暗叹一声,还是不要被这位宁王殿下的外表迷惑,男色再诱人,也不足以蛊惑她的心声。她本想趁着萧云昭发现她之前赶紧离开,却见他倏地睁开眼眸。温玉礼心下顿时一紧,心想着莫不是自己被他发现了?而萧云昭也确实转头朝她看了过来——温玉礼顿时一囧,连忙和他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看,我也不知怎么到这地方来的……”原以为会被萧云昭质问,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唇角勾起,长臂一抬冲她招手。温玉礼顿时石化:“……”什么意思?叫她过去吗?是他疯了还是她出现幻觉了?这一切未免也太不真实了……萧云昭见她没有反应,竟然从浴池里站起了身。温玉礼不敢再看,连忙转身落荒而逃。太诡异了这!蓦地后背一震,温玉礼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刺眼的明亮光芒——耳畔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伴随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她还在马车上,萧云昭依然坐在她的对面。温玉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在冬日里竟然沁出了汗。想来是刚才那荒诞的梦境,让她有点燥……她平日里也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啊!宁王虽说长得很好看,也不至于让她有非分之想,什么就做了个那么诡异的梦。“怎么了?” 萧云昭见温玉礼脸色有些不对劲,询问了一句,“莫不是做了噩梦?” “我没事。” 温玉礼可不敢说实话,掀开了车帘子看此刻所经过的路段。小柔那死丫头没找着她的人影,多半还会在那家饼店的附近徘徊,温玉礼便给墨竹指路去那附近。而他们也的确在一条窄巷的巷口碰到了小柔。“王妃,您去哪儿了?可担心死我了。” 小柔一见到温玉礼出现,便有些激动地跑到了马车跟前,手中还提着一大袋买好的糕点,“奴婢买好了糕点,一转头就发现马车不见了,可叫我一顿好找,您是突然有事离开了吗?” 说着,她瞅了一眼墨竹,“这位是?” 温玉礼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了一声。“我若有事离开,又怎么会不跟你说一声?” 温玉礼神色如常,并未责怪她,“我原本在马车里等你,哪知突然有歹徒闯入,我被人捂着嘴叫不出声来,马车也被他们驾驶走了,我咬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趁着他有片刻的放松便大声呼救,被路过的宁王殿下听见,将我救了下来。” 她的说法并无破绽,知道实情的墨竹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看来这祁王妃对自己的贴身丫鬟并不信任。“竟然有这样的事?” 小柔面露焦急之色,“王妃可有受伤?那两个歹徒呢?” 第31章 表哥,好久不见 x“我没受什么伤,那两人被宁王殿下的手下们打死了,他们多半是想要勒索钱财的亡命之徒。好了,你上车来吧,咱们去周家。” 小柔闻言,登上马车坐到了墨竹的身旁,从温玉礼撩开的帘子一角瞥见了萧云昭,不禁一怔。温玉礼见她傻愣着,出声提醒道:“还不拜见宁王殿下?” 小柔回过神来,连忙行了礼,“见过宁王殿下,多谢您救了我们家王妃。” 萧云昭并未回话,也并不看她一眼。“你就在外边坐着吧。” 温玉礼放下了车帘子,冲萧云昭说道,“丫鬟愚钝,让皇叔见笑了,不过这也不怪她,皇叔仪表非凡,头一回见到您的人难免都会惊叹,愣神片刻也是常事。” 温玉礼不过是说了句客套话,萧云昭却正儿八经地问她道:“包括你吗?” 温玉礼客套的笑容微微停滞,随即说道:“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自然是不能免俗的,更何况皇叔是长辈,我作为晚辈敬仰您也是应该的。” 她又不是个二愣子,哪会听不出萧云昭这话有几分调侃的成分。但她可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萧云昭对她感兴趣的可能性太低。他今日对她的帮助,有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惜才?若说她是一匹千里马,那萧云昭算是她的伯乐,在她扬名路上增添了不少助力。毕竟他能在她完全没有名气的情况下,用名家之作来交换她的作品。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就不得而知了。管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先将客套进行到底就是了,至少目前他不是敌人。“王爷,前边就是周家了。” 马车外响起墨竹的声音。“那我就先告辞了。” 温玉礼对萧云昭说道,“欠皇叔一幅画,待我回府之后好好琢磨琢磨,月底前送到皇叔府上。” 温玉礼带着小柔离开后,墨竹继续行驶马车,却并没有在萧云昭所说的‘友人’门外停下,而是绕了一段路后,驶回宁王府。“爷,您刚与祁王妃相识就对她如此好,她当真不会怀疑您有其他意图吗?” “她自然会怀疑,但她猜测再多也没有凭证。” 萧云昭笑了笑,语调清凉,“被她怀疑倒是无妨,怀疑不代表不能来往,你看她对贴身丫鬟都有防备,可见她就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本王对她算是不错,刚才在马车上又给她用了迷幻香,想必会给她留下挺深刻的印象。” 只要温玉礼不轻易忘了他,他们以后的来往会愈来愈多。吃苦太久的人,对别人给予的温暖总是难免珍惜感动,一次两次或许打动不了她,多花些耐心也就能让她卸下防备了。……温玉礼一进周家的人,就被下人们率先带去了周煜的住所。远远地,她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被几个年轻女子们围着,他正拿膝盖接着半空中那一起一落的球。温玉礼走近,看清那人俊俏的面容,可不正是她那许久没见的表哥周煜。他在玩单人蹴鞠,而他身边的丫鬟们正拍着手给他鼓掌,一边喝彩,一边帮他计数。“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公子!您破百了!” “公子真是好厉害!” 周煜的余光瞥见温玉礼走近,便落了脚,长臂一伸,将那半空中的米糠球捞在手里。“哟呵,表妹……哦不对,我该尊称你一声祁王妃。” 他将温玉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的拐杖上。“表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温玉礼并不在意他的打量,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悠然开口,“这是周家又不是祁王府,不需要那些虚礼,你还是可以称呼我一声表妹,我腿上有伤,今日就不能和你蹴鞠了。” 多年前,原来的温玉礼和周煜也曾在这个地方嘻笑打闹,周煜玩蹴鞠一向厉害,原主踢不过他,总会埋怨几句,周煜就会放水,让她也赢两回。不过——那种日子大概是回不去了,她不是原来的温玉礼,周煜也变了性情。此刻,周煜与她对视着,唇角勾起一抹商人特有的假笑,“王妃的记性还真是好,能记得多年前玩蹴鞠的日子,我都快不记得了,许久未见,我日子过得一直不错,倒是王妃你,日子似乎不大好过?” 故人久不见,一开口却是讥讽的话语,想也知道他内心积攒了多少不满,毕竟是帮助过自己的人,温玉礼还是笑脸对他,“今日是姨母的生辰,先不聊我那点糟心事,我让小柔买了些符合你跟姨母口味的糕点。” “祁王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知道我邀请你来周家的目的。” 周煜无视了小柔递上前来的糕点,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温玉礼,开门见山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做亏本的买卖。” 小柔还在身后站着,温玉礼可不希望周煜提起白桃,连忙打断他,“我想与你单独聊聊,可否叫下人们都退下?” 周煜对周围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她们便退远了些,温玉礼叫小柔也站过去,这才对周煜说道:“表哥是商人,只要能生财的事对你就是好事,你和姨母没有疾病,冰山雪莲对你来说只是一堆钱财,换成其他东西想必也可以吧?” 周煜闻言,眉头拧起,“所以你今天压根就没带雪莲来,想用其他东西来糊弄我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敢告诉祁王,你自己给自己下毒,骗取太妃的同情。” 第32章 她分明就是个女壮士 温玉礼静静地望着他,“揭发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毕竟毒药是来自于你周家药铺,欺骗太妃也有你的一份。” “我周家没有人做官,但并不代表在官场上无势,我若跟他们坦白一切,跟他们赔礼道歉,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周煜冷笑道,“倒是你,没财没势,空有一个王妃的名头,他们惩罚你不需要任何顾忌。” 温玉礼见他这副横眉冷对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表哥,你对我的怨念就这么深吗?” 周煜嗤笑一声,“怨念?我对你只有不屑。你还当我是从前那个会哄你开心的傻子吗?这几年我身边的相好都不知换了多少,你温玉礼算什么东西?我帮你只是为了和你做买卖,今日你不兑现承诺就休想离开周家!我等着祁王府来要人。” 二人正僵持着,丫鬟来报,“公子,晚宴就快要开始了,夫人要您提前入席去招呼宾客们,若是去晚了夫人要不高兴的。” “知道了。” 周煜回了一句,转头朝温玉礼冷硬道,“祁王妃,请吧。” 温玉礼毕竟是走大门进来的,他总不能把私人恩怨搬到晚宴上,只能先带她入席,等宴会结束之后再和她算账。不远处的小柔见他们说完了话,连忙走上前来搀扶温玉礼,温玉礼腿上有伤走得慢,周煜似乎也没有耐心等她,不多时便与她拉开了距离。小柔低声询问道:“王妃,您和周家少爷聊得不愉快吗?” “毕竟两三年没有与周家联系了,如今遇上了困难才来找他们协助,换做是你,你会喜欢这样平时不来往,有事才找你的亲戚吗?” 温玉礼自嘲一笑。“这……王妃您若是与周公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大可说清楚,周家虽不是混官场的,但在商场上有着不小的人脉,王妃若是能好好拉拢周家,对您有益无害啊。” 小柔说到这,颇有些感慨,“奴婢实在不愿意看见侧妃总是压了您一头,等她从祠堂里出来,必定又要出幺蛾子,王妃您可要早做打算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这死丫头说话的本事倒是可以,瞧这诚恳的模样,言语间全是为了主子的利益着想,谁能看出她是个卖主求荣的人。“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温玉礼道,“你说得不错,周家,我是一定要拉拢的。” 晚宴所选的地方是周家最宽阔的一处院落,温玉礼到达时,已经汇聚了许多人,周家下人们端着瓜果美酒在席间穿梭来往,宾客们坐着谈笑风生,温玉礼扫了一眼过去,在一众陌生的面孔当中,看到一张熟悉的人脸。那美妇约莫四十上下的年岁,穿着华贵仪态端庄,与宾客说话时面上总是挂着亲和的笑意,正是周煜的母亲王氏,也就是她的姨母。记忆中的王氏对外精明强干,对内和蔼亲切,曾把原来的温玉礼当做半个女儿看待,期盼着原主将来做周家的儿媳,原主和周煜闹掰嫁入祁王府之后,和王氏这个亲姨母自然也三年未见。“姨母。” 温玉礼走到了王氏跟前与她问候,“三年未见了,姨母还是没变。” 王氏见到温玉礼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意略有停滞,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敛起了笑意,淡淡道:“劳祁王妃挂念,老身一切安好。” 王氏不像周煜那样横眉冷对,却也是客套疏离。温玉礼并不在意,转头去拿小柔手上的长盒,“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生辰之礼。” “多谢王妃,您先放着吧,等我忙完了自然会看。” 王氏看似随意地应了一句,转身与别的宾客寒暄。温玉礼见此,不再多言。和周家修复关系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原主当初和周煜闹掰时说话不太好听,周家人心里不舒服也是合理。正准备坐下喝口果酒,忽听耳畔传来一声大叫——“啊!蛇!” 这一声大叫之后,原本喧闹的宾客们安静了下来,朝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吐着信子在地上爬行,都说蛇的颜色越是艳丽毒性便越大,离得近的女眷们顿时慌乱了起来。同时,隔着几桌也有人喊叫——“这也有蛇!” “这里也有!怎么回事啊这是!”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人群瞬间沸腾了。温玉礼蹙了蹙眉,站了起来,一眼扫过去,四五条色彩斑斓的蛇在地面上爬行,似乎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爬着爬着便分开了,游走在宾客席之间,吓得众人四处逃窜,场面顿时混乱不堪。酒水瓜果打翻了一地,有婢女从温玉礼身旁跑过,将甜汤洒了她一身都没敢停下来道歉,尖锐的喊声听得温玉礼耳膜都难受。“来人!护卫!赶紧来打蛇!” 周煜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冷静,连忙喊叫着周家的护卫来处理。“这些很可能是毒蛇,不要用手直接去抓,会功夫的拿刀剑去砍!不会功夫的尽量躲远,或者拿扫帚去打。” 温玉礼说到这,冲周煜喊道,“快让人去多叫几个大夫来,万一有人被咬伤中毒,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要是救晚了可能危及性命!” 周煜闻言,十分惊讶地看了温玉礼一眼,但事态紧张,他来不及多想,转头吩咐护卫去喊大夫。“表哥,这些蛇应该是哪位宾客混在礼品中带进来的,若在场有人出事,一定会影响周家的生意,在事情没有处理好之前,你不能让任何一个宾客逃离现场。” 温玉礼说完,拄着拐杖走到王氏面前,“姨母,先离开这儿,等护卫们处理完了再回来。” 王氏和周煜同样惊讶于温玉礼的冷静。如此慌乱的场面,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失态,甚至比周煜反应还快,第一时间提醒他如何处理,这还是从前的她吗?温玉礼扶着王氏想要离开宴席,却听得周煜在身后大喊一声——“母亲小心!” 王氏下意识看向脚下,一条花蛇正游过来,她平日里行事稳妥冷静,但心里还是怕极了毒蛇这种东西,被吓得退了一步,没能站稳摔倒在地。那花蛇弓起了身子,蛇头高昂好似要进攻。说时迟那时快,早在王氏跌倒时温玉礼就扬起了左手的拐杖,见花蛇有进攻之势,拐杖落下冲着蛇头猛地一砸!这一砸用了极狠的力度,花蛇似乎被砸得晕乎了,行动顿时迟缓,温玉礼继续用拐杖猛敲它腹部七寸。力道之凶,砸得花蛇身体痉挛,这还不算完,她举着拐杖一下又一下,把蛇头都砸烂了才罢休。身后的周煜惊愕地看着她强悍利落的动作。这还是从前那个连老鼠都怕的官家小姐吗?这分明就是个女壮士…… 第33章 你不是温玉礼! 姨母,没事吧?” 温玉礼把王氏扶了起来。“没,没事。” 王氏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她,“你如今怎么这样大胆了?” “我怕姨母出事,手里正好有拐杖能用,就赶紧把蛇打死了。” 温玉礼说着,扶着王氏往几丈之外的凉亭走去,行走时王氏见她腿脚不便,也抬手去扶她,二人就这么互相扶着走到凉亭坐下。周家的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把毒蛇全打死了,期间两人被咬,宾客无一人受伤。“母亲,果然都是毒蛇。” 周煜来到凉亭和王氏汇报,“幸好大夫已经来到府上了,受伤的护卫性命无忧。” “也不知是谁如此歹毒,眼红咱们周家生意好,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分明就是想让咱们摊上人命去吃官司。” 王氏冷声道,“还好今日宾客无人受伤,否则咱们真有麻烦,也多亏了玉……祁王妃。” 说到这,她转头看了一眼温玉礼,注意到了她脏污的衣裙,连忙叫来丫鬟,“带王妃去整理一下仪容,换身干净的衣裳,我那有几套新做的衣服,让王妃随意挑选。” “姨母,我还是喜欢听您叫我玉礼。” 温玉礼无奈地笑了笑,说完这句之后便没有再多说,跟着周家的丫鬟离开了。眼见着温玉礼走远,王氏轻叹了一声,“她这几年也不好过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煜望着温玉礼渐行渐远的背影,说道:“母亲,她不是温玉礼。” 王氏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她不是温玉礼。” 周煜语气笃定,“虽然她顶着温玉礼的脸,个子与身形也一致,但她绝不是温玉礼本人。” 王氏思索片刻,道:“你是觉得她今日太勇敢了吗?” “我要去验证一下,母亲你先去安抚宾客们,你我今日见到的这个冒牌温玉礼,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来的,我得把她的真实身份问出来。” 再说另一边,温玉礼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被丫鬟领着去了周家大堂。她不忘带上了她的贺礼,这礼物可不能遗落在宾客席上。走进大堂里,只有周煜一人和两杯热茶。“王妃请坐。” “表哥不让人在这里面伺候,是想和我聊什么要紧事?” 温玉礼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救了母亲,母亲让我多谢你,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煜不咸不淡道,“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冰山雪莲你还是得给我,至于刚才的事,大不了下次再帮你其他的忙。” 温玉礼闻言,悠悠叹息了一声,“表哥,倒不是我想跟你赖账,我今日过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当初我走投无路,让丫鬟私下求助你,我知道需要有足够的利益你才会出手,所以……关于雪莲的事情,是我吹嘘了。” 周煜有些狐疑,“你不是说祁王逼你交出这东西去救侧妃,一旦得手就会过河拆桥要了你的命?如果你没有这东西,他又怎么会逼你?” “我与温南燕不和,这事你是知道的。她为了争宠对我数次陷害,就连她生病一事也是装的,她说雪莲在我手上,祁王便对我严刑逼供,你看我这腿,就该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那不也是你自找的吗?” 周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带半丝怜悯,“当初下定决心要嫁入祁王府的是你,如今后悔的也是你。” “我的确是后悔了,多亏表哥相助请回了太妃,我才能够挣脱祁王对我的囚禁。” 温玉礼说到这,垂下了头,“虽然我无法拿出雪莲来回报表哥,但你的恩德我没齿难忘。我骗了你,也是因为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让你出手了,对此我深感抱歉。” 不管周煜信不信她,如今他都没有办法来验证她话里的真假。或许一开始周煜是极为恼怒的,这才说出了想要揭发她的话,可刚刚她打死毒蛇保护了姨母的安全,此时认错态度又足够诚恳,他的火气应该也能消了大半。“既然如此,那就人情相抵。” 周煜的面色依旧紧绷着的,语气却已然恢复了平静,“看你这两年过得也不太好,实在懒得跟你计较了。” 说着,他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低头饮了一口。“这是母亲很喜欢的碧螺春,王妃也尝尝吧。” “好。” 温玉礼见他态度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心想多半是王氏说了她的好话。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不是个会品茶的人,但这茶香浓而不腻甚是好闻,一口下腹,舌本回甘。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口茶喝下去,身体竟然有了些异常。她敏锐地察觉到四肢逐渐变得有些无力,她尝试着握紧拳头,果真是使不上劲了。这碧螺春有问题。此刻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思考着周煜想做什么?“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限制了我的行为。” 茶里下的药大概是软筋散一类的东西,让人使不上劲,但脑子还是十分清晰的。“你方才杀蛇的勇猛样子,让我不得不提防你,若是不拿点药控制你,只怕你打起人来比打蛇差不到哪去。” 周煜说到这,语气变得冷厉——“你不是温玉礼,你到底是谁!” 温玉礼怔了怔,“表哥,你在说什么?” “别这么叫我,我可没有这么强悍的表妹。” 周煜冷笑了一声,“以温玉礼的胆子,别说是去杀蛇了,她见着蛇跑得比我还快,我和她虽然两三年没见了,好歹也是从小相识,她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分明就不是她,装什么蒜!” 温玉礼面色如常,不见一丝心虚,“我没有在装,我就是温玉礼。” “你不承认是吧?行,我有办法叫你承认!” 第34章 周煜要划破她的脸 i周煜转头朝下人吩咐道:“去把李大夫喊来。” “表哥无非就是觉得,如今的我过于胆大,和从前的性情不符合。” 温玉礼不慌不忙道,“想要验证我是真是假,很简单,你可以询问我一些关于从前的事情。或者我说给你听也行。” “表哥你可还记得,我十岁生辰那天,你送给我一只黄金打造的小兔子,因为我属兔,你跟我说,之后的每一年,都会送一只不一样的兔子,后来几年,我收到的还有翡翠兔子、玉石兔子、玛瑙兔子……”话音未落,周煜打断她,“这种事情就不必列举了,温玉礼身边的人或是我身边的人大概都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还有温玉礼的生辰八字、她的喜好与口味、她的人际关系,这些都很好打听,根本就不能作为有效的证明。” “那表哥在私底下对我说过的话,能不能作为我是本人的证明?你跟我说过,你很讨厌从前的邻居柳公子,他欠了你的银子都没还。你也讨厌街头珠宝店的王掌柜,他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蹴鞠能赢你的人,你说隔壁街的豆腐西施杨氏是个温柔漂亮的小娘子,但我比她漂亮……”周煜怔了怔,他和温玉礼没闹崩之前,确实喜欢在她面前对别人说三道四。这些话,除了温玉礼本人之外,还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吗?有没有可能,真正的温玉礼受到了威胁,才会把自己的一些经历全告诉这个冒牌货呢?这冒牌货竟然敢冒充,那就要掌握一定份量的讯息。“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周煜道,“你是真是假,等李大夫来了自然就知道。” 温玉礼不再多说。周煜叫人去请大夫,大概是想验证她如今顶着的这张脸,是不是真脸。这个时代也有一种改变容貌的技巧,人们称之为——易容术。易容,是靠着特有的技巧与药物,将一个人改头换面,会这种本事的人极少,朝廷严令禁止这种技艺搬到市面上来,也是为了防止有小人冒名顶替他人身份。反正她如今顶着的是真脸,不怕验。周煜派出去的人很快便请来了那位李大夫,那人走到温玉礼的身前,伸手对着温玉礼的额头,脸颊,鼻子,下巴各捏了捏,来回捏了好几遍。“如何?” 周煜问李大夫道,“她这张脸,是不是假的?” “公子,我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李大夫叫人去端了清水来,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往清水里倒入一些药物,“若是假脸,在这盆药水的清洗下,必然无所遁形。” 周煜闻言,站起了身,用药水浸湿了毛巾,亲自去给温玉礼洗脸,或者应该说,搓脸。他下手的力度可不轻,湿毛巾在温玉礼的脸颊上乱揉一通,似乎想把她的脸皮都搓下一层,可不管他如何搓,温玉礼的脸颊上没有半点异常。他只是搓掉了她脸上一层轻薄的胭脂水粉,露出清丽的素颜,可即便这样,他似乎还是不死心,用手指去捻她的脸皮。“还不信我这是真脸吗?” 温玉礼似乎有些无奈了,“如果是一层人皮面具,被你们这么折腾,早该起褶皱了。” 一旁的李大夫也说道:“公子,从目前的试验看来,这的确是真的脸。” “怎么可能是真的脸呢……你这药水确定没有问题?” “这药水自然是测试过许多次才敢拿来用,公子不必质疑。” 李大夫沉吟片刻,道,“如果公子实在不相信的话,还剩下一个法子……”“什么法子?快说!” “这法子的可信度比药水还高,只是会对这位姑娘的容貌造成影响。因为人皮面具即使再薄,也会比真的人皮厚些,公子需要拿一把小刀在她的脸颊上划一划,若是假脸,浅浅地划掉一层不会出血,若是真脸,轻轻一划就能出血了。” 温玉礼听着李大夫的话,眼皮子都跳了一下。她丝毫不怀疑周煜真的会使用这个方法……“来人,拿把小刀来!” 周煜紧盯着她的面容,沉声道,“这个方法的确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了,是不是假脸,划破了就知道。” 温玉礼眼见着他从下人手里接过了小刀,语气冷了下来,“周煜,我感激你才叫你一声表哥,你冷嘲热讽,我随你,你把我的脸搓来搓去,我也由着你折腾,可你现在竟然想弄破我的脸,是不是太过分了?” “因为我不相信你。” 周煜走近了她,举起手中的小刀,“我和温玉礼相识十几年,她绝不是像你这样的,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就让我验证。” “你说得轻巧,划的又不是你的脸!把我脸弄伤了,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弄伤了我会让人给你治好,我劝你别挣扎,否则我下手没个轻重,吃亏的还是你。来人,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周煜一声令下,边上的下人们立刻走到温玉礼的身后,固定住她的肩膀与头部。温玉礼见周煜铁了心要划她的脸,磨了磨牙,笑道:“周煜,你很好!既然你不顾及我的感受,那我也没必要给你留面子了,在场的大家听好了,别看你们家公子平日里风流倜傥,他十岁了都还会尿裤子!你们说好不好笑?” 周煜顿时瞪大了眼。周家众人:“……” 第35章 表哥,你还怕鬼吗? 如果表哥忘记了,我不介意再帮你回忆一下。那年母亲带着我来你府上玩,你午休刚起,我走到你的房门外时,就听见姨父一边斥责你,一边把你尿湿了的裤子交给下人去清洗,后来我跟你提起这事,你给我买了许多好吃的做封口费,叫我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她面无表情地讲述着周煜年少时的糗事,而周家下人们的脸色也十分古怪,似乎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憋着。周煜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众人对温玉礼的话便信了个七八分。“我那不是!不是……”周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平日里崇拜吹捧他的丫鬟们硬憋着笑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他只恨不得拿块布堵住温玉礼的嘴,再挖条地缝自己钻进去。“不是什么?那条湿了的裤子难道不是你穿的?” 温玉礼白了他一眼,“年少时总在表哥这儿蹭吃蹭喝,俗话说吃人嘴短,原本我答应你,不会向其他人提起,可你如今不信我是你表妹,我只能把你我之间的小秘密说出来了。” “本公子自懂事起就没再尿裤子过!” 周煜咬牙切齿了,“你明知那件事的起因,是隔壁家那死小子扮鬼吓我,让我做了噩梦,我这才被吓尿了!就那么一次而已!” “我七八岁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鬼,你十岁还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 温玉礼不依不饶地取笑他,“隔壁那小子只不过是穿了身白衣,戴了顶假的长发,就把你吓得做噩梦尿床,你胆子太小真不怪别人笑话你。话说表哥你现在二十好几了还怕鬼吗?” 周煜气得拿刀子的手都在抖。周家众人皆维持沉默,无一人敢吱声。原来这事儿是真的……虽说是被吓尿的,可说出来到底还是丢了脸,难怪公子要给祁王妃‘封口费’。“公子。” 李大夫眼见气氛僵硬,只好先开口打破了寂静,看了一眼周煜,“这……还要验吗?” 他效忠周家许久,心知公子最是好面子,这等私密又丢脸的事绝不会向人提起的,祁王妃从前与公子关系不错,也没理由说与旁人听,再加上之前药水洗脸没发现任何异常,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温玉礼是本人。周煜稳了稳心神,气过之后冷静了下来,望着温玉礼那张清丽的脸,垂下了手。一开始坚决要动手,是因为他坚信眼前的人不是温玉礼,他对一个冒牌货有什么必要怜香惜玉。可她把这件糗事的细节说得太清楚了……连隔壁那小子是怎么吓他的都知道。他对温玉礼怨恨归怨恨,冷嘲热讽的话张口就来,可若是叫他对她下手,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出来。“对不住了表哥。” 温玉礼眼见着自己预想中的效果差不多达到了,便放软了语气,“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就是你的表妹。” 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她坐实了自己是温玉礼本人的身份,那么不管她今后与从前如何判若两人,她都有理由来解释了。周煜嘴上说着温玉礼算个什么东西,实际上对她还是保留些许心软,或许不再是男女之情,而是多年表兄妹相处下来的那点儿亲情。总之,她相信以周煜不会想要伤害温玉礼。周煜有句话说的不错,她无财无势,空有一个王妃的名分,一旦遇上了什么难题,有谁能够帮她?淑太妃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多么稳固的靠山,只不过如今对她有些好感,她若将来要和离,淑太妃也就不会再把她当自己人了。所以她要与周家亲近,至少周家人比温家和祁王府的人值得她去相信。“如果表哥还是不信,那就划我的脸吧,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温玉礼说着,偏过了头,“别划正脸,对着侧脸划照样可以证明,你下手或许会没个轻重,这种事还是交给李大夫来吧,伤口处理好了不会留疤就成。” “放开她。” 周煜朝温玉礼身后的下人说完,看向李大夫,“把祁王妃身上的软筋散给解了吧。” 下人松开了对温玉礼的钳制,李大夫也拿了解药给她服下。温玉礼转动了一下手腕,力气似乎在慢慢恢复过来。“表哥,你我三年未见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真不短,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温玉礼见周煜不说话,叹息了一声,“从前的我性格温和些,胆子也不大,母亲去世后,我才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强悍起来。不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表妹,我打心里还是认你和姨母。” 周煜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温玉礼当初一门心思要嫁给祁王,他好说歹说,告诉她这祁王妃不好当,可她偏就是不听——“玉礼,你母亲这么一走,最关心你的人就是我和我母亲了,其实母亲早就有意让你我成亲,你来我周家做少奶奶可好。” “表哥,我今日就把话跟你说清楚,我已下定决心要嫁祁王。” “可祁王并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长姐,你长姐又是嫡出,你知道你将来要面临的是什么?是祁王的冷落,还有你长姐的打压,以你长姐的性格,绝不可能跟你和睦相处。” “嫡出又怎样?陛下允诺了我正妃的位置,从身份上来说,我就是比温南燕高了一等!祁王如今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我。” “所以你年少时说长大后要做我的新娘,是逗我开心的吗?” “表哥就当是童言无忌吧,这么些年,我与你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更何况母亲也不同意咱们在一起,我虽是个庶女,但也出身名门,母亲要我嫁的是官家子弟,而你是个商贾。” “我家是不做官,可我家底丰厚可保你锦衣玉食,官家子弟看似风光,勾心斗角的事实在数不胜数,我怕你应付不来。你细想,祁王中意的人不是你,所以你跟他退婚,他一定不会责怪你,相反可能还会感激你成全了他和温南燕……”“可我喜欢他!我做了祁王妃便有和他朝夕相处的机会,用不着你给我操心这些!你能不能别来纠缠我了?祁王地位显赫文武双全,表哥你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根本不能与他相比!你醒醒吧,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 第36章 你又想使苦肉计了? 思绪回笼,周煜转头看向温玉礼。三年了,她心里大概也很后悔当初的决定吧?即便她后悔了,跟他认错了,他也不会轻易原谅她。她说他样样不如萧元祁,他心有埋怨,但他从未想过报复,只想与她划清界限,不再相见。前些日子收到她的求助,得知她进王府之后的日子过得不好,他心里还觉得有些痛快。他曾想要给她依靠,是她自己主动放弃,被萧元祁冷落被温南燕陷害,都是她活该。可他也就只有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有些幸灾乐祸,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述后来的心情,反正最后还是决定帮她一把。大概是出于心软同情吧,他并不认为自己对她还有旧情……“表哥要不要看看我送给姨母的贺礼?” 温玉礼心里很清楚,现在她与周煜之间可不能提从前的事了,毕竟原主说的话是有些伤人的。原主的心里对待这位表哥还是存了愧疚,和周煜分道扬镳时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让周煜能够彻底死心不再纠缠。“你送给母亲的贺礼,周家可以收下。” 周煜淡淡道,“至于以后……王妃你还是不要再来了,你曾经说过的,我只是个商贾。你是皇家的媳妇,即便要交朋友也该是名门贵族。” “那都是些混账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温玉礼说着,打开了来时带的长盒,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幅画卷,在周煜面前缓缓展开,“我给姨母画的,表哥请看一眼。” 周煜瞥了一眼那幅画像,怔了怔。虽说他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人,可这画像画得好不好,有眼睛还是能看出来的。画上的女子倚靠在一艘画坊的船头,衣着华贵,手持圆扇抵着下巴,面上带着淡淡的和蔼笑容,俨然一个慈眉善目的优雅贵妇。这可不正是他的母亲吗?温玉礼和周家的人三年未见,这幅画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的场景。“我擅长绘画,表哥应该没有忘记这点吧?周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我的积蓄不足以买下多么贵重的礼物,与其敷衍了事,倒不如亲手为姨母画一幅画像。” 周煜想必还不知道,她在许多文人墨客那里已经留下了画技绝佳的好印象,等她将来扬名,她送给姨母这幅画自然也就成了千金难求的‘名人佳作’。如今就先不跟他说了,说出来他要觉得她吹嘘。“画得倒是挺像。” 周煜状若随意地说了一句,转头朝着边上的周家下人道:“收好了,等会给夫人送过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大堂外的天色,“戌时了,再晚天就黑了,王妃也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得找你买一样东西,这东西我实在不方便去其他地方买,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出十倍的价钱,表哥别声张就行。” 温玉礼低声说着,用手指在掌心里比划了三个字。鹤顶红。周煜怔了怔,随即像是猜测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又想使苦肉计了?你是疯了吗,这东西会死人的。” 他上次给温玉礼的毒药,是确保了中毒半个时辰内及时救治能够保住性命的。可这次温玉礼要的,比上次那药毒得多。“表哥,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要命的人吗?” 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我现在的确胆大,可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我不是拿来给自己用的,具体情况你不必多问,你若是真想知道,以后再告诉你。” 听她不是给自己用,周煜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即冷声道:“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需要多少,去找李大夫买就是。” “多谢表哥。” ……“王妃,周公子今天在大堂为难你了吗?奴婢本来想跟在你身边的,可周家的下人不让,说是你们在议论要紧事。” 回祁王府的路上,小柔一脸担忧地询问着。晚宴上出现那么多毒蛇,小柔起初也下意识跟着众宾客们跑开了,镇定下来之后才开始寻找温玉礼,从下人口中得知她去了周家大堂。“倒也称不上是为难吧,我和周家始终还是有几分情面在的。” 温玉礼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和表哥闹掰之后三年未见,再次相见当真是生疏了许多,无论是表哥还是姨母,对我都不如从前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小柔,我现在能信得过的,大概也就是剩下你了。” 说到这,她拍了拍小柔的手背,“如果连你都离开了我,那我就真和孤家寡人差不多了。” “王妃,奴婢能信的也只有你啊。” 小柔握住她的手,“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 “那就好,如果你遇上了什么困难,也尽管跟我开口,可别憋在心里。” 温玉礼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小柔的脸庞,“我如今不要求身边的人有多强的能力,但至少要对我坦诚,不能有欺瞒。” “王妃请放心,奴婢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忠心还是有的。”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 温玉礼垂下了眼,掩住眸底的丝丝冷光。 第37章 小柔被毒死! 两日后的上午,温玉礼叫小柔邀请淑太妃到自己的屋里。“母妃,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您可别怪我唐突。” 淑太妃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不禁疑惑,“什么事?” “您与太后娘娘关系如何?之前您陪她一起礼佛,表面上看来关系似乎不错,那么私底下……”“我与太后娘娘关系尚可。” 淑太妃并没有什么顾忌,直言道,“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知道我和元祈不是有野心的人,对我们母子的态度一直不错。” “那就好。” 温玉礼点了点头,朝一旁站着的小柔吩咐道,“去后边的抽屉里把画取出来给母妃。” 小柔按照温玉礼的意思取来了画卷,走到了太妃的身侧摊开,竟是一幅观音像。温玉礼见二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画像上,便抬起了手,将指甲里藏好的药粉倒在了自己面前的蟹羹里。“太后娘娘如今位高权重,什么好东西都不缺了,她又是个信佛的人,拿观音像给她做礼物,可比奇珍异宝有意义多了。这幅观音像母妃你收着,挑个时间送去给太后娘娘,她想必是会高兴的。” 淑太妃弯起了眉眼,“玉礼你真是有心了,这下可好了!我今年不用发愁该送什么礼物给太后了。” “母妃过奖。” 温玉礼用汤匙搅拌着蟹羹,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淑太妃闻声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来月事了。” 温玉礼冲淑太妃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正常现象,母妃不必担心。” “那赶紧去榻上躺着,叫厨房去煮姜茶来给你暖暖肚子。” 淑太妃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蟹羹,“这东西你可不能吃,太凉了,你来月事肚子疼,说明你体格不够好,月事结束之前你不能吃寒凉的食物。” “既然母妃这么说,那我听您的,这蟹羹我就先不吃了,母妃您还在斋戒,也吃不了。” 温玉礼说着,看了一眼小柔,“小柔,赏给你吃,可别浪费了。” 小柔闻言,朝温玉礼福了福身,“谢王妃。” 王府采购的螃蟹都是品质极好的,这蟹羹是用多只螃蟹的蟹黄和最嫩的蟹肉煮成,一碗的价格可不低,平日里下人是没有机会吃上这么一碗蟹羹的。温玉礼一向大方,小柔自然是不会多疑,端起那碗蟹羹便吃。“玉礼,即便不来月事,凉的东西也不要多吃……”淑太妃正和温玉礼说着话,忽听身后响起一阵瓷器碎裂声——“啪”装有蟹羹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连带着蟹羹也洒了一地。小柔的口鼻都溢出了鲜血,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小柔!” 温玉礼惊呼一声,连忙从轮椅上起来去扶她。可她大腿上的伤不利于她蹲下,她身子支撑不稳也摔了一跤。淑太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去扶温玉礼。“这蟹羹有毒?”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蟹羹的身上,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过来。“小柔,小柔你别吓我!” 温玉礼见小柔奄奄一息,紧紧抓住她的双手,“你不是说过你要一直陪着我吗?你可不能有事!” “王妃……”小柔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她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你想说什么?” 温玉礼紧盯着她。“王妃,小、心……”小柔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几个字,便缓缓闭上了眼。温玉礼抿紧了唇。小柔多半以为这碗蟹羹是温南燕那边的人动的手脚吧?临死之前才后悔,已然太迟了。可惜啊,她没有力气说出温南燕或者温东菱的名字,只说了小心二字。“小心什么?” 太妃捕捉到了关键字,连忙追问,“小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母妃,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温玉礼转头看太妃时,目光已经湿润了,“大夫呢,怎么还没来……”“你别急!应该快了。” 两人正说着话,王府的下人便带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大夫给小柔把了脉,摇了摇头。“启禀太妃、王妃,这姑娘已经没办法治了。” 太妃连忙说道:“你快看看这蟹羹里下的什么毒?” 大夫查验后很快给出了答案,“是鹤顶红。” “不!小柔不会死的。” 温玉礼伸手抓着大夫的胳膊,“你一定要救她!” “王妃,您这是为难我啊!” 大夫被温玉礼掐得胳膊疼,有些欲哭无泪,“若能治,我是断然不会推辞的,这姑娘已然断气了,您节哀。” 温玉礼神色怔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玉礼,没办法了,你就让这丫头安心地去吧。” 淑太妃也知道她们主仆多年,温玉礼一时很难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便拍了拍温玉礼的肩膀,安慰道,“母妃再给你挑其他机灵的丫鬟来伺候你。” 温玉礼将头埋在膝盖上,闷声道:“母妃,别人都不会有小柔贴心的……” 第38章 他难得温和许多 可她已经去了,咱们也没办法。来,别蹲着了,你腿上还有伤呢。” 淑太妃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要不这样,这王府里还有不少丫鬟,你自己选,你看哪个顺眼就派来给你,要两个还是要三个都随你,总有你能看顺眼的。” “母妃……”“好了,你好好歇着,此事母妃一定会彻查!绝不会让小柔白死的。” 安慰完温玉礼,太妃叫来了管家。“今早出入厨房的人都有哪些?都去过什么地方?所有人都务必搜身,还有,将府内所有的房间都仔细搜查一遍。” 管家得了命令立即出门去办,而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萧元祁。萧元祁赶来时,周家的下人已经给小柔盖好了白布。萧元祁不明原因地看了一眼小柔的尸身,又看了一眼满面悲伤的温玉礼,“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淑太妃把经过和他说了一遍,叹息道:“王府里最近投毒的事件都是针对玉礼,上次她中毒那事有眉目了吗?” 萧元祁摇了摇头。上次温玉礼在破屋中毒,他怀疑过是她的苦肉计,当时他推测,是那个暗中帮她的人从王府外带进来的毒药,他特意查了那几天出入王府的所有人,盘问了那个领头嬷嬷出门采购的下人里有谁离开过,那嬷嬷说,每回都有下人半路要去茅厕,但很快都回来了。由于出门时间长,中途内急而离开她视线范围的人,少说有一半以上。这样一来,就不知该从哪里入手去查了。他只能下令,以后出门采购的人都不准中途独自离开,去解手都要有人看着。“这可如何是好?上回玉礼中毒发现及时这才救了回来,这回那人在蟹羹里下了更毒的药,这可是鹤顶红!小柔才吃了一口就倒下了,大夫来得那么快都救不回来,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险,玉礼差点就吃了,幸好被我阻止了。” 淑太妃此刻仍心有余悸。萧元祁疑惑,“母妃阻止她吃,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她来月事肚子不舒服,蟹羹寒凉,当然不适合吃,就赏给小柔吃了。” “原来如此。” 萧元祁像是想到了什么,“母妃让人搜查整个王府,无非就是想要寻找鹤顶红的踪迹,毒既然已经下了,那人就不可能留着证据让您搜,万一丢在井边或是埋在土里,线索不就断了吗?”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依儿臣看,还要派人去最近几条街上的药铺打听一下。毕竟鹤顶红在市面上是禁止买卖的,若有谁进了药铺提出要买鹤顶红,便是嫌疑人了。” “这也是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母妃先回去休息吧,玉礼这儿有我安慰。” 萧元祁送走了淑太妃后,转头看向温玉礼,语气难得温和了许多,“事已至此,你也节哀,明早我会让管家带一批丫鬟来给你挑选。” 温玉礼似乎是悲伤得有些麻木,开口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多谢王爷。” 她心中腹诽,萧元祁或许是因为很快就要见到温南燕,多日来的郁闷心情已消散,连带着跟她说话都不会夹枪带刺了。但她可不能因此放松警惕,这家伙肯定还惦记着她在王府里有他不知道的眼线,随时想要揪出来。所以,即便太妃说了,丫鬟随她挑选,她也不能第一时间就去选白桃。“不必谢,身子不舒坦就好好在屋里养着吧。” 萧元祁顿了顿,又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母妃大概又会叫本王夜里留宿在你这安慰你,你我还是像上回一样,你睡床。” “用不着。” 温玉礼淡淡地拒绝,“王爷,我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静静,您还是不要来烦我,母妃若是问起来,您就和她说我睡得早,门闩上了,你不忍打扰。” 萧元祁:“……”看她今日心情不好才给她好脸色,她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仿佛他留下来对她来说有多么碍眼似的。他还不稀罕来。“既然如此,那你就单独待着吧。母妃现在挺喜欢你,你若安分守己,把母妃哄得开心也算孝顺。本王明日去祠堂接南燕出来,只要你别再去找南燕的麻烦,本王不会动你王妃的位置。” 萧元祁留下这么一番话,便转身离开了。好在南燕向来只求他的真心,从不想和温玉礼争名分,让他省去了不少烦恼。无法给南燕一个正妻的名分,的确是他的遗憾,他只能拿他的情意来弥补了。温玉礼冷冷地望着萧元祁的背影,嗤笑一声。这人真是演情圣上瘾了,哪回见面不提一句南燕都是稀奇事了。好在她心里没他,左耳听右耳出,全当个笑话,要真换一个对他有情的女子,天天听他这么提温南燕,不怨恨都难。……次日上午,关闭了许久的王府祠堂被打开,温南燕被下人们扶出来时,萧元祁已经在祠堂外头等着她了。温南燕仪容整洁,气色却不大好,比关进祠堂之前似乎更清瘦了些,看得萧元祁一阵心疼,快步走上前去搀扶她。“南燕,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本王让厨房给你准备了药膳补身子,来,我们回去了。” “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挂念着王爷和母妃,本以为要下个月才能出来,没想到母妃会提前将我释放,我要立即去给母妃请安,谢她的宽恕。” 温南燕一番话说得十分得体,脚下的步伐也转了个方向,要去太妃的住处。“不必如此着急,母妃一大早上香去了,晚些回来咱们再去和她请安,你先吃些东西。” 萧元祁把她拉了回来,前往自己的住处。中途温南燕看见不远处的王府管家带着一排丫鬟走过,一时有些疑惑,“今日府中有哪位贵客吗?怎么出动了这么多下人。” 萧元祁解释道:“没有贵客,那些丫鬟都是带去给温玉礼挑的。小柔没了,她身边缺少体贴的下人,母妃就让她自己再挑新的。” 温南燕惊讶:“小柔没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第39章 她真是丧心病狂! 萧元祁便将事情的经过与她说了一遍,二人说着说着,走到了萧元祁的屋子,桌上摆了热乎的药膳和一些清淡的菜肴。“来,南燕,这一阵子想必也没吃什么好的吧?本王让厨房给你慢慢补。” 温南燕接过他盛好的药膳,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还不小心呛了一口。萧元祁连忙给她倒了温水,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想什么呢?吃东西都不专心。” “王爷,你我之间从不隐瞒对方什么,我有话便直说了,小柔的死,只怕是不简单。” 萧元祁见她神色严谨,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 “王爷不是一直想揪出暗地里给玉礼办事的那人吗?小柔早已效忠王爷,您给她的待遇那么好,她应该不会对您有所隐瞒,她潜伏在玉礼身边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玉礼另一个心腹是谁,王爷细想,玉礼真的信任小柔吗?” 温南燕的话,让萧元祁怔了怔,“你的意思是……”“这么长时间,小柔可曾给王爷提供什么有用的讯息吗?” “倒真是没有。” 萧元祁突然想起,温玉礼前几天去了周家,可她和周家人谈了些什么?小柔是半个字都没听见,只说周家人对温玉礼似乎是不大和善,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了。经温南燕这么一提醒,他也不得不怀疑,温玉礼若是发现了小柔的不对劲,有心提防她,自然是不会让她听到任何关键的话。“只怕是玉礼早就已经不信任小柔了。” 温南燕叹了一口气,“若真的给予了信任,小柔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情,玉礼身边早就有了办事更得力的贴心人,那人在暗处,对王府里的情况一清二楚,小柔在明处,表面上看起来玉礼对她不错,实际上玉礼什么都提防着她。” 温南燕的分析句句在理,萧元祁越听脸色越是阴沉。“你说得不错,小柔那丫头应该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而不自知。昨日听到小柔的死讯时,本王压根就没怀疑到温玉礼的身上,还好声安慰了她几句,如今看来,温玉礼昨日的悲伤根本就是做戏。” 萧元祁说到这,握紧了拳头,“早知她不是什么善茬,却没有想到她狠心到这种程度!本王的同情与怜悯当真是喂了狗了。” 温玉礼和小柔二人平日里看起来一派和谐,昨日的事件,大家权当是小柔倒霉替主子挡了灾难,几乎不会有人认为温玉礼毒杀自己的贴身丫鬟。此次事件,温玉礼真是半点都不亏,不但解决了一个眼线,还收获了母妃的同情,以母妃的思路,只会认为有人又想害温玉礼了。“王爷,此事咱们两个私下说说就好了,您可别搬到母妃面前去说。” 温南燕握住他的手,“咱们毕竟没有证据,直接去母妃那告状也太冒失了。” “以母妃如今对她的信任,没有证据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本王真就想不明白了,小柔即便是违背了她,效忠本王又怎么样呢?本王只是叫小柔盯着她,又不是去害她,她们多年主仆,她也能狠得下心肠,真是丧心病狂到无药可救!” 萧元祁气得站起了身。因为气愤之余,他又想到了一事。温玉礼把小柔给弄死了,母妃让她自己挑新人去伺候,那她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把背地里那个心腹挑出来留在身边?“王爷,您先坐下来,消消气……”“本王消不了气!一想到有这么一个歹毒的女人在王府里为非作歹,母妃还总帮她说话,本王就觉得头疼!” 萧元祁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又道:“南燕你先歇着,本王倒要去看看,她准备挑哪个丫鬟接替小柔的位置,就从她挑的人下手,只要抓住了她那个心腹进行逼供,母妃也就能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话音落下,萧元祁大步流星地离开。他怀着一肚子的火气去了温玉礼的住处,临近房门时,他听见屋里的丫鬟们在轮流报自己的姓名以及长处。“奴婢迎春,略精通一些药理和制香,王妃若是对熏香感兴趣,可以考验考验奴婢。” “奴婢白桃,擅长烹饪,一手厨艺是许多人夸奖过的,王妃若对美食有兴趣,奴婢愿意露几手。” “奴婢芍药,力气很大,会些花拳绣腿,王妃若是不嫌弃,奴婢愿意追随。” “奴婢珮心……”萧元祁在门外听着,眼眸锐利地眯起。他倒要看看,这些丫鬟里,温玉礼要挑谁。 第40章 他觉得她无耻到了极点 而屋子里,温玉礼的目光从丫鬟们的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芍药的身上。“力气很大,还会一点儿功夫是吧?那就先留你在身边伺候,若伺候得好,你就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了。” 名唤芍药的丫鬟闻言,顿时喜不自胜,“多谢王妃提拔!奴婢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被选上的丫鬟们面色流露出失落来。“其他人先散了吧。” 温玉礼淡淡道,“我习惯了清静,太多人在身边伺候会觉得有些吵闹,今日就先选芍药,若是她表现得不好,你们都还有机会的。” 丫鬟们闻言,只得行礼退下。走出屋子时,见萧元祁在房门外,又朝着萧元祁行了礼,温玉礼听见动静朝屋外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王爷何时到屋外的?怎么不进来说话呢。” 话音落下,萧元祁踏了进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温玉礼后,目光一转,落在了芍药的身上。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温玉礼出破屋的那天,他让管家去查出入王府的下人,其中就有芍药的名字。这丫鬟个子高大,比其他丫鬟壮了一圈,方才听她介绍自己,竟然还有点功夫在身上,比起那些会调香的会做饭的,的确是更实用一些。“芍药是吧。” 萧元祁冷声开口,“来人!把这丫头抓起来!一会儿本王要审问她。” 此命令一出,芍药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立即朝着萧元祁跪下,“王爷为何要把奴婢抓起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芍药被萧元祁喊来的下人架住了胳膊,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慢着!” 温玉礼沉声开口,“王爷,我才刚挑了这个丫鬟,您就要把她抓起来,都不给个理由吗?” “怎么,本王要审问她,你着急了?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让你挑选,不就是为了顶替小柔的位置吗?” 温玉礼望着他,满面疑惑,“王爷您到底想说什么?我都听得糊涂了。” 萧元祁忽然出现,她是没有预料到的,但萧元祁会怀疑她挑的人,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你是想装糊涂装到底了是吧?”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一副无辜的模样,不禁被气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明明坏事做尽,还要装傻充愣!“你以为,昨日那件事情你做得天衣无缝吗?” 萧元祁紧盯着她,声线冰冷,“蟹羹寒凉,你明知自己来月事,为何还要吃?” “我从前也不避讳这个,想吃就吃了。” 温玉礼迎接萧元祁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审视,微微蹙眉,“怎么,王爷是怪我嘴馋害死了小柔?这次的确是她替我挡了灾,她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我也很难过。” “你明知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点了蟹羹,月事来了不能吃,母妃斋戒也不能吃,那么只能推给小柔吃了,你若是有心要弄死小柔,这的确是个办法。” 温玉礼闻言,眉头拧成一团,语气也跟着冷硬了起来,“王爷在胡扯什么?小柔是我的贴身丫鬟,最得我信任,我有什么理由杀她?你对我有偏见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给我泼脏水?” “最得你信任?” 萧元祁冷笑一声,“是吗?若真的得你信任,她怎么会连你在府里的眼线是谁都不知道?” “你明明早就开始提防她了,只是嘴上不说,或许你在怨恨她效忠本王的事,明着不好处置她,背地里玩这一套,既解决了她又让母妃更心疼你,当真是一箭双雕!” “王爷何出此言?小柔跟随我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效忠你了。莫非你私底下曾胁迫于她?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萧元祁见温玉礼非但不承认,反而质问起他来,只觉得她当真无耻到极点。他正要骂,就听得温玉礼讥讽一笑,“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跑来我这振振有词。噢,我突然想起来了,今日是长姐离开祠堂的日子吧?” “王爷不去陪着长姐,反而跑到我这里来,又是要抓我新选的丫鬟,又是污蔑我杀害了小柔,我猜,王爷和长姐针对小柔这事已经议论过一番了吧?真是难为长姐,刚出来就想方设法要给我扣一项罪名,也不怕母妃知道了会心生不满。” “你休要搬出母妃来压我!” 萧元祁怒喝一声,“你这贱人,别以为哄得母妃开心就能给本王和南燕找麻烦!本王一定会在母妃面前证明,你曾做过多少缺德事。” 说着,他转头朝下人吩咐道:“看好王妃,没在芍药这里审出真相之前,不许王妃离开此屋。” 话落,他便带着芍药一同离开了。偌大的屋子又仅剩温玉礼一人,再次被软禁,她丝毫不慌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茶喝。萧元祁自以为小柔是效忠他的,殊不知,小柔在背叛了温玉礼之后,效忠的是温家另外两姐妹了。这死丫头在每个主子面前都是一副忠仆模样,萧元祁还真就被她骗了过去。他昨日都还没怀疑什么,今日就跑来找麻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刚得到释放的温南燕在他面前一顿推理外加煽风点火了。这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不会枯燥了。……“王爷,此番审问那丫鬟,可有审出什么来?” 雅致的屋里,温南燕喝着厨房刚端上来的补汤,询问着萧元祁。萧元祁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这丫鬟在王府里呆的时间,可比玉礼来的时间还要长吧?又不是从温家带来的下人,她能为玉礼做事应该也是收了不少好处的,王爷不如先允诺她更大的利益。” “本王起初承诺她,若是肯实话实说,温玉礼给她多少好处,本王加倍给她,但她坚决否认与温玉礼有私下来往,软的不吃就只能来硬的了,打了她十几个板子,先关柴房里去了。”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得下人来报,太妃回府了。“母妃回来了,此事先别让她知道,一会儿母妃要是问起温玉礼,本王来应付,你只需要安静在一旁听着就好,母妃若是在言语间夸奖了她,你尽量附和。” “王爷放心,妾身心里有数。” 温南燕垂下了眼,“被囚禁的这些时日,我已想明白了许多,我从前是有些任性,以后为人处事会更加谨慎谦逊。” 第41章 你把本王当傻子了吗? “本王倒是从来不觉得你任性,失子之痛是谁都承担不了的,你对温玉礼心有怨恨也是人之常情,别说你了,本王都憎恨她。” 萧元祁说着,握住她的柔荑,“只是,母妃还是更偏向于信任她,总认为你的小产是意外。所以在没有找到她作恶的证据之前,还得忍耐她些时日,你相信本王,迟早会让她滚出王府,永远不能再打搅我们。” “王爷,我也不是非要把玉礼赶出去,若能互不相犯,对大家都好。” “你可别天真了,有她在,只怕这府里都安宁不了。走吧,该去陪母妃用晚膳了。” 如萧元祁预料般,晚膳时淑太妃没见着温玉礼,询问她不来的原因。萧元祁道:“玉礼的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就让她单独静一静吧。” “这都一天过去了,她还没缓过劲来?我不是吩咐管家带些新的丫鬟去给她挑么?” “晚些儿臣会再去劝劝她,她不想出门,儿臣就让厨房把饭送去她的屋子,母妃放心,有儿臣看着,不会让她饿着的。” “那也不能老在屋里关着,要劝她多出来走走。” “儿臣明白。” 总算是把淑太妃给稳住了,萧元祁心中盘算着,等太妃回屋了,还得再去审一遍柴房里的芍药。一晃眼入了夜,凉风瑟瑟,温玉礼坐在桌前,用烛火点燃了一支香。之前在周家管李大夫买鹤顶红的时候,顺便也买了几支能致人昏厥的迷香,她已经事先服用了解药,这香就是用来熏她屋子外守着的人。萧元祁不让她出门,太妃问起她来,他多半也会是忽悠过去,这会儿没准还在审问芍药。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让萧元祁彻底认定那丫头就是她一直以来‘隐藏的心腹’。温玉礼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后,将细长的迷香从门缝底下塞出去,很快,屋外就响起了人倒地的声音。这迷烟见效倒是挺快。她拉开了房门,萧元祁派的两个人已经在地上睡死过去了。她离开之后,萧元祁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王爷,王妃用迷烟把屋子外看守她的人给放倒了,此刻正往这边来,王妃腿上有伤走得慢,过会儿才能到。” “呵,她能想出的花招还真不少。” 萧元祁嗤笑一声,“连迷烟都用上了,也不知她那儿还藏了多少旁门左道的东西。” 说她阴险狡诈真是一点都没冤了她。“咱们先撤。” 萧元祁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丫鬟,淡淡道,“本王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说完,他便带着所有人暂时撤离了柴房,藏匿在暗处。而温玉礼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走廊上。她打着火折子,行走有些迟缓,一步步挪到了柴房的位置。她走到了窗户外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瓷瓶往里递。萧元祁认出了那瓶子,是消肿化瘀的金疮药。这个时候来送药,该不会是担心那丫鬟遭不住打出卖她,便想靠着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他听不到温玉礼和那丫鬟说了什么,但这已然不重要,温玉礼的出现,便是证明了那丫鬟和她关系匪浅。如若这丫鬟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何必半夜溜出来送药?这丫鬟倒也倔强,挨了顿板子连翻个身都难,还坚持说自己和温玉礼没有私下来往,什么都不知道。眼见着温玉礼转身离开,萧元祁便不再藏匿自己,从暗处直接走了出来。温玉礼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顿时愣在了原地。她怔愣的模样落在萧元祁眼中,倒像是被抓包之后的惊慌失措。“温玉礼,你一贯爱出幺蛾子,本王特意多留了个心眼,派人在暗中盯着你的举动,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馅了。” 萧元祁大步流星地走来,面色冷然。温玉礼似乎回过了神,淡淡道:“我半夜来探望这可怜的丫头,又能说明什么呢?” “本王可真是有点佩服你,被抓了个现行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萧元祁冷笑,“你不是一向口齿伶俐吗?赶紧想想这回该怎么编。”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这丫头是因为被我选中才吃这么多苦,她太无辜,我怜悯她,特意来送药,这也有错?” “温玉礼,你把本王当傻子了吗?” 萧元祁呵斥,“你编的理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王爷全凭着自己的偏见和推理来污蔑我,难道可信度就高吗?您拿不出有效的证据,是没法给我定罪的。一瓶金创药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好心啊。您要不直接把我送到官府?让他们查,肯定比您妥善。” 萧元祁脸色阴沉。王爷把自己的王妃送去官府?传出去都笑死人,这事只能府内解决。“温玉礼,你坚持不承认芍药是你的人对吧。” 萧元祁冷冷道,“你若不承认,本王就继续对她严刑拷打,打死她为止!” 这女人但凡还有一点良心,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被拷问至死吧? 第42章 你已经泯灭人性了? “王爷,您这样威胁人是真没意思。” 温玉礼拧起了秀眉,“你的猜测明明是错的,可你为了证实这个错误的猜测,不惜以人命为代价逼我就范?” 萧元祁依旧横眉冷对,“只要你承认她是你的人,本王饶她不死。” “她不是我的人。” 温玉礼说着,迈出了步伐,“我也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您若是把她屈打成招,我不会认罪,除非她能拿出有效的证据来。” “她到现在都没说出你的罪行,你却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你当真已经泯灭人性了?” “我究竟有什么罪行能让她说?害长姐小产?给自己下毒?杀死了小柔?这几桩事我分明是受害者,却被王爷认成罪魁祸首,您最好赶紧查清楚,还我清白,我感激不尽。” 萧元祁被温玉礼一番轻描淡写的说辞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王爷只要能拿出证据来,我自然束手就擒。拿不出来您就洗洗睡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温玉礼说完,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离去。若不是淑太妃在府里,就以她今夜这样的态度,萧元祁八成会把她再丢回之前那间破屋里让她食不果腹。可他如今确实拿她没辙,有火没地发就只能拿其他人撒气了。至于芍药,平日里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欺负白桃等瘦弱丫头,那些地位低的丫头不知无故挨了她多少打骂,出来混总要还,她特意挑选了这丫头做白桃的挡箭牌,也算是给那些受欺负的丫头出气。出完了气也没必要把人整死,她还是捞了这丫头一把。她若坚持给这丫头求情,萧元祁极有可能逆反心理,把这丫头打死以达到报复她的目的,相反,她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萧元祁便会认为这丫头是个被丢弃的可怜棋子,反而懒得下重手了。“温玉礼,等本王抓到你的把柄,一定将你丢出王府!让你人人喊打羞愧而死。” 萧元祁咬牙切齿。这毒妇当真冷酷无情,没有人性,她都不配得到一个真心效忠她的人!“来人!把柴房打开!” 萧元祁一声令下,下人打开了柴房的锁,他走了进去,就看见芍药蜷缩在角落里,一旁的地上放着温玉礼给的药瓶子。“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萧元祁冷声道,“王妃中毒,究竟是不是她的苦肉计?小柔究竟是不是她杀的!” “王爷,关于王妃的事情,奴婢真的不知道……”芍药想起温玉礼方才的威胁,整个人瑟瑟发抖,不敢胡言。“她都不顾你的死活了,你还帮她隐瞒?真不怕本王下令打死你吗!给这样阴毒又无情的女人卖命,你是脑子里进水了?愚忠!” “王爷,奴婢真的没有说谎,您就是再打,奴婢也回答不上来……”萧元祁:“……”想到温玉礼那气死人的态度,再看看这丫头,简直是愚蠢又可怜。萧元祁身后的护卫提醒道:“王爷,芍药身体虚弱,再打可能挺不过去,咱们还打吗?” 萧元祁磨牙:“把这丫头丢到王府外去!再也别让她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母妃斋戒,他不能轻易杀人,更何况这丫头也不是该死,她被温玉礼抛弃还不反水,实在蠢到无药可救,索性扔出去眼不见为净。温玉礼身边本就没什么亲信,小柔叛变已死,把芍药赶走,她便又少了个替她卖命的心腹,以后想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就不方便了。这么一想,他心情也能稍微好一点儿了。回到住处时,温南燕已睡着了,有几缕发丝散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他伸出手,温柔地拂开。温南燕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语气还带着困倦,“王爷,几更天了?怎的还不睡。” “刚办完事回来。” 萧元祁柔声道,“继续睡吧,养足精神,明日东菱来找你玩。” 一听温东菱要来,温南燕眉开眼笑,“好,王爷也快上来休息。” 萧元祁应了声好,掀开被子上了榻。第二日早晨,温南燕刚换好衣服梳妆完毕,就听下人说温东菱来了,连忙让人把她带了进来。“姐姐!我半个多月没见着你了,你都清瘦了。我给你带了母亲做的糕点,快来吃。” 温东菱说着,打开了带来的食盒,温南燕见着盒子里那些精致小巧的点心,欢喜地吃了起来。萧元祁在一旁看着相处融洽的姐妹二人,不禁也勾起了唇角。但是很快,护卫带来了一则消息,打破了屋子里的好氛围——“王爷,芍药被人杀害了!” 萧元祁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什么时候的事?在何处?” “应该是昨日半夜死的,昨夜您开恩饶她一命,属下特意把她丢在了附近的药铺门口,看着她进去才离开的,结果今早她的尸体出现在护城河下游,被一个渔民发现,报了官,她是被勒死的,有人认出她身上穿着是王府下人的衣裳。” “这个芍药是谁?她犯了什么错?” 温东菱好奇地问了一句。“东菱,别吵着王爷。” 温南燕把温东菱拉到了一旁,和她小声说着话,“这个芍药,就是一直被玉礼隐藏的那个心腹……”萧元祁问护卫道:“把你知道的所有线索都说来听听。” 屋内四人,两两对话。温东菱忽然冒出了一句:“那这个芍药一死,二姐姐她之前做过的坏事不就没人能证明了吗!” 第43章 他怀疑她红杏出墙 东菱,不要胡说。” 温南燕轻斥一句,“没凭没据的,你别瞎起哄。” “东菱未必是胡说。” 萧元祁冷冷开口,“芍药对于温玉礼来说,比小柔还要贴心得多,她知道温玉礼那么多事情都没吐出来,她的死对温玉礼来说的确有益。” 温南燕略微思索,道:“可是王爷,小柔和芍药都离开了玉礼,玉礼身边哪还有人可以用?这芍药不一定是她害的。” “谁说一定得是祁王府的人才能用?这件事情是发生在王府之外的,而在府外,温玉礼还有一处人脉,南燕你忘了吗?” 温南燕微微一怔,“您说的是周家?” “温玉礼出嫁前与周家还常有来往,嫁来王府之后就淡了,而最近她和周家似乎又开始亲近起来。起初本王懒得管这事,可如果周家人帮着她为非作歹……”萧元祁冷笑道,“那本王就不能不管了。祁王府里的事情,岂容外人插手?” “二姐和周家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周家的当家主母是她亲姨母,对她一向不错,可若是要问周家谁对她最好,那必然是周家少爷了,除了每年生辰都记得给二姐送礼之外,平时也没少送吃的玩的。” 温东菱看似随意的话,让萧元祁不禁追问,“那周家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东菱回忆了一下子,说道:“远远地见过两回,相貌倒是不赖,我曾听下人说,这周少爷对二姐似乎不只是兄妹之情,或许是因为周家生意越来越好,财富一多就难免生出许多想法来。” 萧元祁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东菱,你和王爷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温南燕扯了扯温东菱的袖子,“都是老早前的事了,玉礼和那周少爷之间也没什么,最多就是那周少爷单相思罢了,玉礼虽庶出,但也是名门闺秀,周少爷这样的商人入不了她的眼。” “我也没说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啊。” 温东菱嘟哝道,“这不是王爷问起来了吗?我实话实说罢了,二姐从前和周家关系好的事,咱们家下人也都知道,我也晓得她不喜欢周家公子,毕竟她和王爷有婚约,能嫁王爷这样好的夫婿,谁还看得上一个商贾。” “总之,你没事就少提玉礼和周家公子的事,省得旁人误会。” “南燕,你让东菱把话说下去。” 萧元祁沉着脸道,“本王如今必须要调查温玉礼。芍药虽说只是个不老实的婢女,可她也没做什么坏事,本王饶她一命,又岂能允许旁人把她灭口?温玉礼有嫌疑,本王就必须查到底。” “温玉礼出嫁后与周家关系淡了,这三年几乎都不来往,本王猜测是那姓周的不愿意让她做祁王妃,他们私底下想必吵过,吵崩了之后断绝来往也合理,可他们最近又接触了,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萧元祁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得唇角紧绷,眸光愈发冰冷。他相信温玉礼从前对他是真心的,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可现在的她与从前的她大不相同,兴许是这两年受够了他的冷落,对他死了心,想起了曾经周家公子的好,两相对比之下,萌生出移情别恋的心思来。温东菱在一旁观察着萧元祁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虽然我和二姐关系不太好,但长姐有句话说得对,二姐和周少爷之间,是周少爷一厢情愿吧。” 萧元祁面色冷凝,“从前是,如今可不一定。她那样胆大无耻,即便是做出红杏出墙的事也不奇怪。” 他越想越是恼火,“前些天她去周家,小柔都听不到半点她和周家人之间的谈话。她若是坦坦荡荡心里没鬼,有什么是不能让人听的?” 虽然他不喜欢这女人,可她好歹占了祁王妃这个位置,就应当守妇道妇德,她若是真移情别恋与她那表哥暗通款曲,那就是荒唐至极,死不足惜。她去周家理由是给她的姨母过生辰,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可没多想什么,如今回想起来,会不会是借机去与周家的少爷相会?想到这,他立即转头吩咐护卫,“让人去盯着点周家的动静,还有,派人去跟周家的下人打探一下,前些天周家主母的生辰宴上,王妃和周家的少爷之间,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互动。” ……“你们听说了吗?芍药被人杀害了,还是被勒死的,真是凄惨啊。” “可不是嘛,原以为她被王妃选中之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哪知道这么快就惹恼了王爷,不过王爷也没下重手,只是把她打了一顿扔出去,也不知是谁和她有仇,把她弄死扔河里去了。” “真是可怜……”庭院里扫地的丫鬟们嚼着舌根。芍药之死,府里四处都在议论,温玉礼听到这消息时,捏紧了手里的拐杖,脸色有些沉。她昨夜给芍药送药,用的也是当初骗白桃那招,她骗芍药那涂在伤口上的金疮药下了剧毒,在王爷面要全程回答不知道才有生机,若被屈打成招,王府外的家人便会受到牵连,若挺过去,自然平安无事还能得到钱财。其实那金疮药什么毒都没有,就像她当初给白桃吃下的“断魂丹”,只是珠钗上一颗花生大小的珠子而已,这些涉世未深的丫鬟都好忽悠,她说是毒药,她们便不敢冒险,只能按照她说的做。芍药对她的所有事情本就一无所知,瞎编都编不出罪证来,从头到尾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才是最合适的,让萧元祁以为她忠心又可怜,留她条生路。而萧元祁也确实给她留了条生路,可偏偏有人暗中在观察着这一切,对奄奄一息的芍药下了杀手。这个节骨眼被杀,在萧元祁那里,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旧主将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耳畔忽有脚步声响起,温玉礼转头一看,来人是萧元祁的随从。“王妃,王爷请您到大堂一趟。” “知道了。” 温玉礼迈出了脚步。她倒要看看温家那两姐妹准备怎么坑她,她手上也还有个温东菱的把柄呢。到了大堂,除了淑太妃和萧元祁,温家的那两姐妹也都在。而大堂正中央,一袭白布盖着一人。“王爷唤我来有何事?” 萧元祁只觉得她又开始装糊涂,冷然一笑,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你猜这底下盖着的是谁?要不要掀开来看看。” 第44章 她和表哥的流言蜚语 “芍药。” 温玉礼淡淡道,“来之前已经听下人议论过这事了,王爷是又怀疑到我头上了吗?” “你说私下给你办事的人不是她,本王压根不信,她知道你那么多事,她一死你不就高枕无忧?本王没法不怀疑你。” 温玉礼看向了淑太妃,“母妃,我记得您当初说过,我派人出去求助周家,把您请回来主持公道是正确的,因此您从来没问此人的身份,您应该知道,我只是想保护此人不被王爷惩罚。” “玉礼,并非我不信你,而是如今这芍药的死让大家都怀疑到你身上了,你必须得给个说法来自证清白才行。” 淑太妃说到这,叹息道,“你得让大家相信你,尤其是得让元祈相信你,母妃希望你们二人之间感情和睦,有什么误会索性一次说清楚。” 温玉礼面有无奈,“母妃,为何只能我来证明自己没杀人,而不能让质疑我的人来证明人是我杀的?官府办案都要讲究证据确凿,王爷无凭无据怀疑我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淑太妃静默。她最初是没有怀疑过温玉礼,可元祈跟她分析了许多,提出要审温玉礼,她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便由着他了,省得他心里总是猜忌。清者自清,若最后证明温玉礼没做过那些亏心事,元祈从此也不用再质疑玉礼的人品,两人冰释前嫌,也能够把这日子好好过下去。“这样吧,咱们先把事情的经过捋一捋。请问王爷,您把芍药扔出去之后,她还有接触过哪些人?” 温玉礼看向萧元祁。“本王的随从看着她进了药铺后才离开。” “那么药铺老板审问过了吗?” “药铺老板说,昨夜给芍药治伤时,芍药的家里人来了,说芍药红杏出墙被婆家发现才挨了顿毒打,她们付了钱之后就把人带走,那老板不愿多管闲事,今早听说出了人命,才意识到昨夜带走芍药的人可能是凶手。” 温玉礼道:“这药铺老板所言,是否有人能够给他证明?若是有,他可还记得带走芍药那两个人的长相?这两人才是最关键的,得先把这两个人抓住,才能来审问我。” 萧元祁见她神态淡然,全无半点心虚,冷笑道:“真是伶牙俐齿。那你再回答本王另一个问题,你与周家三年都不来往,最近为何又忽然亲近周家?” “周家是我亲戚,我与他们来往还需要理由?” 温玉礼像是忽然猜到了什么,笑容清凉,“我明白了。若我只是和姨母亲近,王爷必然是不会多管,您这么严肃,该不会是听到了一些我和表哥的流言蜚语?”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旁边看戏的温南燕与温东菱。她和周煜曾经的关系,萧元祁不清楚,但这姐妹俩肯定清楚,她们今天给她挖的坑还真是一个接一个。又是让她惹上杀人的嫌疑,又想让她背上‘红杏出墙’的罪名。淑太妃在场,温东菱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回温玉礼一个讥讽的笑容。萧元祁没料到温玉礼会主动提起周煜,回过神来冷漠道:“前几日你姨母生辰,你去周家,和你表哥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比和你姨母还要久,你们私下里交谈,这期间小柔不在旁听,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温玉礼有些似笑非笑,“王爷该不会是觉得,我最近对您没以前热情,就一定是移情别恋了?” “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值得怀疑?” “那我只要能证明,我与表哥聊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正儿八经的事,就能洗脱红杏出墙的嫌疑了是吧?” 温玉礼说着,叹息道,“我这日子过得可真难,被夫君质疑,被亲人质疑,王爷以为表哥和我关系不纯,殊不知,表哥对我也是百般猜忌,态度恶劣。”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日我其实是被表哥扣押,他之所以不让小柔靠近,是怕小柔大喊大叫妨碍他审问我。我和周家好久没有来往,表哥觉得我的性格与从前大为迥异,他怀疑我不是温玉礼,是个冒牌货。” “那日在场的,还有他家大夫和随从,他甚至都想拿刀划破我的脸,看我是不是顶着一张假面目,我好说歹说才阻止了他,否则回来时该顶着一张花脸了。” 温玉礼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讶然了。周煜把她关在大堂里是审问?竟还有旁人在场。是了,温玉礼如今的性格和从前的确大有不同,他们虽然也觉得稀奇,但并没有质疑过她的身份,只因她一直都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换人。“那日的证人还真不少,小柔被关在外面看不见而已。我若真的与表哥有染,应该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带着其他人算怎么回事?” 萧元祁见她神色坦然,心中仍不减疑心,“那日在场有几人?你全说出来,本王要挨个审问。” “可以。” 温玉礼应得干脆,“你现在去都行,他们连串供的机会都没有,想撒谎都难。”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一点,萧元祁要真是挨个去审问,且他还总是带随从,那表哥尿裤子的事不就又多几个人知道……周煜怕是要怨恨死她了。除非那几个下人能默契点,都不提尿裤子这事。萧元祁正准备去周家,却在起身的那一刻收到了下人的通报——“王爷,宁王府来人了,是宁王殿下的贴身随从,他说,前些日子袭击王妃的歹徒,已经将实情招了个干干净净,他把人和供词都送来了,需要王爷和太妃定夺。” 温玉礼闻言,扬起了唇角。来人应当是墨竹吧?来得可太是时候了,还专门挑了个温家两姐妹都在的时候来。她转头就去看温东菱的反应。而温东菱也在看着她,水眸中的惊惶都没来得及收起,手指还抓着温南燕的袖子,指节有些轻微发颤,把柔软的衣料都抓得起了褶皱。温东菱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小柔那个贱婢!她不是说那两个壮汉都失手被杀了吗! 第45章 温东菱被揭发罪行! 原本想着那两人死了也就罢了,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下手,可如今这局面算怎么回事?居然有个没死的,还落在了宁王的手里被审问。宁王是祁王的皇叔,不管是祁王还是太妃都要给三分薄面,他派人把歹徒和供词送来,那她岂不就有大麻烦了?她都不知温玉礼是何时攀上宁王这尊大佛。难道就因为之前换画的事,让宁王对这贱人另眼相看……身旁的温南燕察觉到了她紧绷的情绪,转头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宁王派人来,东菱为何会如此紧张?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心里头紧了一紧——难道被宁王抓住的那个歹徒,是东菱派去的?这段时间她都被关在祠堂,东菱若是私底下对温玉礼做了什么事,她都没机会知道。“你前些日子被歹徒袭击了?” 萧元祁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温玉礼,随即吩咐下人去把府外的人带进来。他并不知此事,小柔那丫头也没跟他汇报。淑太妃也看向了温玉礼,“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听你跟我们提起?可有伤着哪儿?” “回母妃,我没受什么伤,多亏了那天遇上皇叔,否则还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皇叔说会帮我审问这歹徒,我便将此人留给了他,等他审出一个结果。” “这歹徒一开始还嘴硬得很,皇叔那日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个人名来已是不易。” 温玉礼话音落下的同时,瞥了一眼温东菱。萧元祁看见她眼神所指的方向,下意识拧起了眉头,“你眼睛乱瞟什么?南燕才刚从祠堂里放出来,这段时间她连一步都不曾离开过,你莫要胡乱猜忌她!” “我当然知道长姐这段时间都被困着,我也没怀疑她,王爷无需激动,我看的方向并非只有长姐一人。” “你指的莫非是东菱?” “我说可不管用,王爷又不会相信,还是听皇叔的人怎么说吧。” 很快,墨竹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被担架抬着的壮汉。那汉子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看上去似乎很虚弱,只有胸膛上的起伏让人觉得他还是活着的。温东菱见到担架上的人,险些没站稳。一旁的温南燕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警告她不要失态。对方还未开口,可不能自乱阵脚。“宁王府护卫墨竹,见过王爷、太妃、王妃。” “免礼。” 萧元祁看了一眼他身后担架上的人,“此人是袭击王妃的歹徒?” “正是。” 墨竹道,“前几日王妃去走亲戚,中途遇上了歹徒的袭击,我家殿下认出了祁王妃,自然要出手相助的。” “这歹徒最初不愿说实情,经过了一番严刑逼供,只供出了一个人名,他奄奄一息,没法交代所有的事情,我家殿下便让人先给他治疗,保住他的性命,等他缓过劲来之后,总算是全给逼问出来了,供词和手印在此,请王爷过目。” 墨竹上前两步,将满满的三页纸递交给萧元祁。萧元祁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温东菱这率真又活泼的姑娘,何以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王爷,那日审问这歹徒时,在场至少也有七八人,王妃是在街边一处包子铺门口被救下,那掌柜的也是个证人,我家殿下说了,王爷与太妃若是不相信,他亲自过来作证也行。” 萧元祁将手中的供词翻了页,越看越是心惊。早知温东菱和温玉礼合不来,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温东菱会雇人去玷污温玉礼。这事要是办成了,温玉礼名节尽毁,活着会比死了还难受。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小柔竟然参与其中?难怪她当初不敢把温玉礼遇袭一事告诉他。供词上说,小柔负责把温玉礼带到偏僻处,在行人较少的路段歹徒便有机可乘,只要控制住温玉礼,驾驶马车离开,就可以把温玉礼带到不为人知的地方……若不是宁王把温玉礼救了,还真让人想象不到她醒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淑太妃在一旁观察着萧元祁的反应,见他脸色很不好看,便上前去一同看供词。“温东菱,你好大的胆子!” 歹徒的供词让太妃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自从礼佛斋戒之后,她便很少出现这样大怒的情绪,但此刻她真是怒极,声线威严冷厉。“温玉礼不仅是你的姐姐,也是我们祁王府的王妃,你对她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将你们温家置于何地?将祁王府又置于何地!” “太妃娘娘,我没有!” 温东菱立即跪了下来,强装镇定地否认,“仅凭这汉子的几张供词,就能认定我有罪吗?万一他是收了旁人的钱财来污蔑我……”不等她话音落下,墨竹便开口了,“温三小姐这番说辞未免好笑,这歹徒是我们宁王府审的,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接触的都是我们宁王府的人,难不成你认为他是收了我们的钱?” “你一个小小护卫,哪有你说话的份!” 温东菱冲他呵斥道,“我是在和王爷太妃说话!主人家说话,你一个下人也敢来打断我?” 此话一出,惹来温玉礼一声嗤笑——“三妹这话就不对了,这位护卫是皇叔的人,在我们祁王府说话,你又不是我们祁王府的主子,他也不是你温家的下人,他带着皇叔的任务前来,你有什么资格斥责他。” 温东菱咬了咬唇,想要辩驳,却因为太妃和萧元祁的冷眼而噤了声。“宁王是本王的皇叔,他派来办事的人,连本王都不能随意辱骂,更何况你一个外人!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萧元祁本就对她失望极了,此刻更是觉得她拎不清。皇叔救了温玉礼,祁王府已欠了他的人情,温东菱竟敢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训斥他派来的人,真是愚蠢到了极点。“王爷,太妃,我只是一时情急……”温东菱急得哭出了声,“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的事,断然是不能承认的!” 她心中恐慌不已,今天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她咬死不承认,没准还能蒙混过去,可偏偏宁王的身份摆在那里,那是祁王的长辈,太妃的平辈,权威不容挑衅,这让她倍感压力。她不得不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温南燕。 第46章 把这歹毒的女人拿下! 而温南燕并没有开口帮她说任何话,而是无奈地扶着额头,一副惆怅疲惫的模样。“长姐,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温东菱伸手抓住温南燕的裙摆,哭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事她的确没和姐姐商量过,但她相信姐姐绝对不会不管她。毕竟姐姐有祁王的宠爱和信任,想要保她应该也不是难事。“你没有?难道你的意思是宁王会污蔑你一个区区小辈?他恐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理由给你乱扣罪名。” 淑太妃冷笑。她本就不喜欢温东菱,让温东菱自由出入王府全是看在萧元祁的面子上,刚才那整整三页供词,只让她觉得温东菱更是面目可憎,心思歹毒。为解决私人的恩怨,她竟是一点都不顾及祁王府的名声!“母妃,这供词我还没看过呢,也给我看看吧。” 温玉礼从淑太妃手中拿过那几张纸,看了之后,心中不由得钦佩那位皇叔审问犯人的本事。“这供词上写着,三妹给了歹徒一千五百两银子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一千五百两,若是出意外死了,将会有三倍的抚恤金送到他儿子的手里。三妹不承认也无妨,这歹徒还有家人,从他家人嘴里还能套出话来。” 前后加起来三千两的报酬,比她这个祁王妃一年的月银还要多,可见温东菱是个怎样的败家玩意儿。温老爹若是知道家里的钱被温东菱这么造作,不知会不会气得眼歪鼻斜。温玉礼看了一眼墨竹,“这个歹徒的儿子,你们有去找过吗?” “回王妃,找过。” 墨竹道,“他儿子年纪不大,恐吓他几句便吓得什么都说了。他说父亲和叔父为了挣钱,常年帮一些富贵人家做不入流的勾当,他的叔父就是另一个死去的歹徒,家中还有妻儿。” “若是把这些人全抓了审一遍,应该还能审出些达官贵人的肮脏事,当然了,温三小姐这一桩是肯定抵赖不掉的。” “当然抵赖不掉,三妹从温家支出这么多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温玉礼接过话,“王爷倒是可以派个人去温家账房那边查一下,三妹是否找过什么理由从温家拿走一大笔银子。” “温东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太妃居高临下地望着温东菱,“你以为就凭你几句哭哭啼啼就可以蒙混过关?这供词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根本就撇不清!不管你再如何辩解,我和元祈都不会相信你!” 萧元祁没有任何反驳。的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都不会再相信温东菱。“亏得元祈之前还在我面前说了你许多好话!他说你只是率真了些,鲁莽了些,心还是好的,这些话听多了,我便以为你只是纯粹不懂规矩,如今看来,你这野丫头就是坏到了骨子里!” 淑太妃说到这里,竟气得拍起了桌子,“来人!把这歹毒的女人给我拿下!” 温玉礼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到了这种时刻,其实不用她再多说些什么了,太妃最是爱颜面,绝不会放过温东菱,而萧元祁即使从前对温东菱很纵容,如今也没有理由再去纵容。不过话说回来,温南燕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插一句话?这个倒是让她有点意外。温南燕比温东菱聪明太多,在祠堂关了这么些天,会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尤其不愿再惹太妃不痛快,兴许是猜到温东菱今日罪责难逃才不帮腔。不帮着狡辩是正确的,一旦帮了也会受到牵连,但她以为温南燕至少也会为妹妹求情几句。而就在温东菱被王府下人扣押的时候,温南燕竟然‘扑通’一声,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南燕?” 萧元祁连忙走过去把温南燕扶了起来,只见温南燕双目紧闭,身躯瘫软,看样子是晕过去了。萧元祁抱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南燕想必是被温东菱的行为给气晕了。他看向淑太妃,“母妃,这些日子南燕都被关在祠堂里,她和东菱连面都见不到,这些破事,她必定都是不知情的。她如今愁得晕过去了,还请母妃看在她无辜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 淑太妃道:“我心里有数,这件事情的确和她没关系,你放心吧,谁做的事情谁来承担,她不知情,我和玉礼就不会怪罪她。” “那就好。您说的我都认同,证据确凿,此事是咱们祁王府欠了十三皇叔一个人情,改日儿臣会亲自登门拜访,答谢皇叔。”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你认为这个歹毒的野丫头应该如何处置?” “关于如何处置东菱,其实也不是全由咱们说了算的。” 萧元祁顿了顿,道,“咱们祁王府和温家是姻亲,无论东菱犯了什么错,都得让岳父岳母知道才行,咱们不能瞒着他们处置东菱,还请母妃派人去温家告知一声,咱们商议一下吧。” 淑太妃闻言,便派人去国公府请人。“母妃,我先把南燕安置进屋子里。” 萧元祁将昏迷的温南燕打横抱起,一路回到了卧房。他把温南燕放置在床上便转身离开,可他才迈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轻微的抽噎声。他步子一顿,转过了头,就看见温南燕背对着他躺着,哭得小声而隐忍。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晕过去……他很快想到原因,她必定是不忍心看到温东菱被处罚,可她没有任何底气敢开口求情,她不敢惹怒母妃,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温东菱,便选择了逃避。萧元祁叹了一口气,走到床头坐下,拍了拍温南燕的肩,“南燕,本王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温东菱这次错得太离谱了,谁也帮不了她。” “我知道,东菱这回是大错特错了,我也没脸求玉礼轻饶她。” 温南燕抹着泪道,“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王爷,东菱有罪该罚,但请您一定帮我要留她条生路,我可以去给玉礼下跪磕头,甚至可以离开王府,我再也不和她争什么了。” 第47章 王爷,我休了您行不行 你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温玉礼的性子你也知道,睚眦必报,温东菱做出这样的事又被她拿捏了证据,实在翻身无望了,此事没把你牵连进来已是万幸。” “可东菱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即使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也不忍心弃她不顾。” 温南燕说到这,语气有些懊悔自责,“其实我也并非没错,若不是我和母亲太过娇惯东菱,她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我们当初要是能对她严厉些就好了。” “你无需这样自责,她的错如今只能她自己承担。” 萧元祁沉吟片刻,道,“南燕,其实本王这次没打算给她求情的,本王不能为了她忤逆母妃,更何况,即便我不喜欢温玉礼,她也是祁王妃,她的荣辱关系着祁王府的颜面,本王不能由着旁人害了她。” “王爷的顾虑妾身明白,我本不该任性,可是哪怕有一点机会,我都想要挽救一下东菱。” 温南燕抓紧了萧元祁的手,“王爷,我们还是可以跟玉礼商量一下的是不是?您让她尽管提要求,只要她愿意放东菱一条生路。” 萧元祁见她湿润的眼中满是祈求,心下叹息一声,轻轻拍打着她的手,“好,本王尽力,只是接下来你不宜现身,方才众人都见你晕倒,也晓得这事与你无关,你就在屋里呆着,尽量别出去掺和。” 安抚完温南燕之后,萧元祁回到了大堂。温东菱被扣押着跪在地上等待处置,眼见着他出现,也一脸恳求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泪水。萧元祁头疼得很。原本今日是要为了芍药的死审温玉礼,结果闹成审判温东菱,毕竟和一个丫鬟的生死比起来,王妃的名誉重要得多。更何况皇叔派来的人也在这等待着一个审判结果,皇叔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一定会好奇温东菱的下场。桌子上的茶都已经凉了,萧元祁叫人新沏了一壶热茶来,亲手给淑太妃倒上了一杯,“母妃,喝杯热茶消消气。” 淑太妃接过了茶,一边慢慢品着,一边静坐着等候温家人的到来。等着等着,她竟觉得有些倦意袭来,但此刻实在不是午睡的好时机,便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温玉礼察觉手腕一紧,转头一看,萧元祁冲她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他拽着她走到了大堂外头的树荫下,“本王要和你商量件事。” 温玉礼迅速抽回了手,唇角笑意有些清凉,“王爷,如果是为了让我饶恕温东菱的话,免开尊口。”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一眼大堂里闭目养神的太妃,“王爷刚才给母妃喝的那杯热茶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加了点安神的药物,母妃睡一会儿就会醒了。” 萧元祁坦然承认,“本王不是来请你饶恕温东菱的,只是想来和你商量,对她从轻处罚,作为补偿,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这个要求不伤天害理。” “哦?不伤天害理就行了?” 温玉礼眸光中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那如果我说,要王爷休掉温南燕,你可舍得?” 萧元祁脸色一沉,“温玉礼!今日这件事情和南燕绝无关系!你……”“我当然知道和她没关系了,她的道行可比温东菱高多了,哪会这么笨。” “休要胡言乱语!” “这个要求不行是吧?唔,要不这样……”温玉礼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不用王爷您休了她,我休了您行不行呢?” 萧元祁低斥:“温玉礼,你开什么玩笑!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妻子休了丈夫?本王诚心诚意地想和你谈判,你非要惹得本王生气?” “王爷,我和你说正经的。” 温玉礼敛起了笑意,“若你同意被我休,并且愿意割舍一部分财产给我,我就对温东菱从轻发落。” “笑话!我朝从未有女子休夫,简直闻所未闻!” “看吧,王爷说是诚心来谈判,实际上还是想要掌握主动权,我提出了两个要求都不伤天害理,您都干脆果断地拒绝了,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谈的。” 温玉礼扭开了头,轻描淡写道:“就依照我朝律法来审判吧,谋害皇亲,死罪。我身为皇家的儿媳,追求这点公道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你若真的这么做,以后还怎么回温家?温东菱与你是同一个父亲,你可曾考虑过你父亲?” “那就不回温家了呗,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父亲,他认或者不认我,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吗?我如今在祁王府锦衣玉食,孝敬好母妃就足够我生活无忧了。” “你!” 萧元祁自是不赞同她所说的话,“或许温家曾苛待了你,但不管怎么说,你父亲对你都有生养之恩……”“有是有,可他的面子还没大到让我宽恕温家的其他人。” 两人争执间,王府的下人来报,晋国公与国公夫人已到达王府外。“父亲和嫡母来得还挺快。” 温玉礼低笑了一声,“走吧王爷,咱们也该回去坐好了。” 说着,她也不管萧元祁是什么样的表情,转身径自走向大堂,叫醒了浅眠的淑太妃。“母妃,我父亲和嫡母来了。” 淑太妃睁开了眼,扶了扶额头,“我刚才竟然是睡着了吗?” “母妃坐着等得久了,有些犯困也是正常的。” 温玉礼顿了顿,道,“母妃心中是否已经有决断了?我那父亲与嫡母若是偏心……”淑太妃正色道:“有我在,不容许他们纵容包庇。请他们过来是因为咱们两家的姻亲关系在,不好瞒着,不是为了让他们来给温东菱脱罪的。” 两人说话间,晋国公与国公夫人苗氏已经被下人带进来了。跪在地上的温东菱一见到二人,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泪如雨下。“父亲,救我……” 第48章 温东菱被打断了腿! 她才开口喊了晋国公,就被那满脸威严的中年男人扬手抽了一个耳光,抽得她一下瘫倒在地。“你这个逆女!居然对你二姐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叫为父丢脸至极!” 温东菱被一巴掌抽得脑子嗡嗡响,脸颊火辣辣的疼。“太妃娘娘,方才失态了,请您见谅。” 晋国公似是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朝淑太妃行了礼,“是臣教女无方,让她惹出了这样的祸事,幸好此事还没有宣扬出去,恳请太妃允许臣将逆女带回家中严厉处置。” “那么请问父亲要如何严厉处置呢?” 温玉礼接过话,“您得先说清楚了,否则我与母妃都是不会同意的呢。” 晋国公看向温玉礼,眉峰微蹙,似乎对于她的抢话有些不满,可一想今日的受害者是她,便压下了不满,平和地开口道:“玉礼,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为父不要求你谅解东菱……”“那就好。” 温玉礼又抢过了话,“我就知道父亲深明大义,那么就请父亲抉择,对于三妹,要如何行刑?是白绫、毒酒、还是匕首?” 她也不管晋国公脸色如何难看,面无表情道:“看在同是温家人的份上,我会给三妹一个体面,让她在家中自裁,对外宣称她因急病去世,如此一来,外人也就不会说三道四了。” 苗氏听得身躯僵硬,心中对温玉礼恨极,却不敢泄露情绪,只能看向淑太妃,“太妃娘娘,这是您的意思吗?” 淑太妃原本想着至少也要将温东菱流放,逐出皇城永不得回,她也没料到温玉礼一开口就是要处死温东菱,这般处置便是说明她不考虑任何情面了。她甚至不介意和温家从此斩断关系?虽然惊讶,但淑太妃并不打算驳温玉礼的面子,“玉礼身为王妃,名誉不容侵犯,虽说罪魁祸首也是温家的人,但你们要晓得法不容情,这样的处置并无过错。” “法不容情?” 苗氏颤抖着唇,“此事并未闹大,咱们又何须搬到明面上来依法处置呢?太妃娘娘,就请您看在我们温家两个女儿都嫁进王府的份上,留我们小女儿一条生路吧!” 苗氏说着便跪下来朝淑太妃磕了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了个方向,给温玉礼磕头。“玉礼,虽说你已是皇家的媳妇,可你身上也流着温家的血,能否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从轻处罚?你若是想解气,在我身上捅一刀可好?是我教导不力!东菱的错有我一份。” 温玉礼见她开始煽情了起来,心中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微微垂下了眼道:“您当然有错,若那两人真毁了我,您以为您能免罪吗?您就是在自己身上多捅几刀也无法挽回两家人的颜面。” 苗氏被她这番说辞给噎了一下,一时接不上话。“二姐,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东菱见她当着父亲的面都可以丝毫不讲情分,心下慌张得很,不得不向她磕头求饶了。“二姐,是我一时冲动,其实我也后悔过,只是把那两个人派出去之后,我也来不及把他们叫回来了!后来我以为他们都死了,我还庆幸他们没有得手,二姐你信我,我真的后悔了!我不想死!” 温东菱说着又大哭了起来,“你和长姐都出嫁了,只剩下我在家中孝敬父母,你当真要处死我吗?” 她也不指望温玉礼能够相信她的说辞,这番话主要是说给太妃和王爷听的。“玉礼,为父从没求过你什么,这一回,为父求你了!” 晋国公面带沉痛,“为父答应你,定会严惩她,你能否放她一条生路?” “父亲,她设计要害我的时候,可曾为温家和王府考虑过?她做事敢不计后果,那她就得承担东窗事发之后带来的罪责。” 温玉礼依旧神态冷漠,“并非我不顾亲情,是三妹先不顾的,她那爱记仇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若从轻处罚,她未必会感激我,有机会她还是会报复回来,我不相信她今后能安分守己。” “为父可以向你保证,只要留她性命,她以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你若是不信,为父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晋国公说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几步上前拿走了温玉礼椅子边的拐杖,走到了温东菱面前。温东菱怔住,“父亲?” “东菱,从今以后,为父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再惹祸。你莫要怪你二姐,你自己铸成大错,就该付出代价!” 晋国公话音落下,扬起了手中的拐杖,对着温东菱的双腿狠狠砸了下去!“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王府上空。晋国公下手毫不留情,武将出身的他一拐杖挥下去,又快又狠,直接打断了温东菱的腿。且不止打一下,似乎是怕温玉礼不够解气,他又狠狠打下第二杖!众人也被他此番举动惊了一下,一时都没出声,空气里只剩温东菱痛苦的哀嚎。而当他第三次挥起拐杖的时候,温东菱也不知是过度疼痛还是过度惊吓,整个人趴在地上昏厥了过去。“老爷,你再打下去,她会被你打死的!” 苗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心知他下这么重的手就是为了保温东菱的命,可明知如此她还是心如刀绞,冲到晋国公身前拦下他的拐杖,哭喊道:“要打连我一起打!把我腿也打断,玉礼总能消气了吧!” 第49章 他竟开始怀念从前的她 萧元祁望着眼前的一幕,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太妃的身旁。“母妃,晋国公亲手把女儿打成废人,是忍着多大的痛苦,他做到这个份上,旁人还真不好再说什么,尤其玉礼也作为温家的女儿,不能半点儿脸面也不给父亲,若还不罢休反倒成了不孝。” 淑太妃点了点头,萧元祁所言倒是与她所想的差不多。变成残废,对于高傲的晋国公嫡女而言,已是极其严厉的惩罚。“晋国公,让你为难了。” 到底还是亲家,淑太妃出声安慰道,“温东菱已成废人,既然你说了会看好她,我们祁王府也不愿再计较,你把她带回去吧。” 温玉礼见淑太妃没有再来问她的意见,而是让晋国公直接把人带走,可见是已经决定了让这事到此为止了。其实她料到温家二老会使尽浑身解数救下温东菱,事情到了这一步,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太妃的面子她总要给,便出声道:“那就依母妃的意思。” 说着又转头看晋国公,神色冷然,“我的确不信三妹,但我相信父亲能够说到做到,是吧父亲?” 晋国公与她对视时,看清她眼里的凉薄,心中愤怒之余也有惊讶。这个一向不起眼的女儿,靠着讨好太妃混出了些名堂,如今竟变得如此强势冷酷,对他这个生父都能不给情面了。她的话外音可不就是在说,他若看不好温东菱,便是违背诺言,到时她对温东菱要杀要剐,他都没有资格阻拦。虽说都是他的女儿,但他向来更看重嫡女,温东菱有错,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出面求情,也打断温东菱的腿了,温玉礼竟还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脸色看。虽然心中不悦,身在祁王府却不好发作,只能应道:“放心,为父会严加看管她。” “既然如此,父亲就带着她回吧,请恕女儿腿脚不便,不远送了。” 眼见晋国公把温东菱带走,温玉礼对着一旁看了全程热闹的墨竹说道:“此事已了,你可以回宁王府了,回去后转告皇叔一声,这两日我和王爷会抽个时间登门拜谢。” 温玉礼让人把墨竹送走后,对萧元祁道,“王爷您好好琢磨下,回头要带什么礼物去。” “你看着办就好,这些人情往来,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不用来问本王的意见了。” 萧元祁说着,竟走上前来扶她,“之前,本王误会你欺负了温东菱,如今看来真是错怪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哦?那么关于芍药的事,您还怀疑是我灭口吗?如今您也知道我那三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同样也有动机杀了芍药嫁祸给我。” 萧元祁嘴上说错怪了她,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多少歉意,想来是因为太妃在场,他才勉强对她装出柔和的神态。“关于芍药的死,本王还是会查下去,但绝不会再无故怀疑你了。” 两人身后的淑太妃听到这儿,面上浮现一丝欣慰的笑意,“看来这个温东菱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她让你们俩之间的误会解开了。” “我们以后尽量不让母妃操心了,儿臣先扶玉礼回去休息。” 萧元祁说完,扶着温玉礼,一路穿过长廊,直到淑太妃再也看不见他们时,温玉礼抽回了手。萧元祁定定地看着她,“你与从前相比,真是变了好多。” 从前她绝不会这样甩开他的手。温玉礼不咸不淡道:“母妃已经看不见了,夫妻和睦的戏码演到这也就行了。” 话落,她迈开了步子。“等等。” 萧元祁拉住了她的胳膊。温玉礼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王爷还想说什么?” “之前因为温东菱的事,打了你一巴掌。如今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那天也是她挑起的事,本王见她哭哭啼啼的,就轻信了她。” “所以您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作为补偿,本王尽量满足你。”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毛,还真就考虑了起来。萧元祁这厮还真是高傲,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错误,道歉的话愣是没说出口,仿佛让他说一句对不起能要了他命似的。而萧元祁见她在思考,不禁猜测,她会不会说,那天的事让她觉得心中甚是委屈,希望他能抽出点时间来多陪陪她,带她出去散散心之类的。然而下一刻,温玉礼开口了,“既然如此,您就把我的月银再翻一倍吧,再多的歉意都不如给钱实在。” 萧元祁:“……”如此俗不可耐的要求。可补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温玉礼既然开了口,自然只能答应下来。“好,月银的事本王会去跟管家说一声。” “那就好。” 温玉礼留下简短的三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萧元祁望着她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从前总被她缠着关心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觉得有些烦躁。如今她不烦他了,他竟开始怀念起从前那个总在他眼前晃悠,想要博取他注意力的温玉礼了。 第50章 侧妃的身子骨够娇弱的 不对他在想什么?即使温玉礼差点被温东菱给害了,也不能证明她就是纯粹无辜,毕竟她从前确实因争风吃醋欺负过南燕。他心中认为最合适的妻子人选,仍是温南燕,至于温玉礼,既然给了她名分,就不必给感情了。……夜里,管家又带着之前那一大批丫鬟过来给温玉礼挑选。温玉礼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不必挑了,这里有一堆纸团子,其中有两张是做了标记的,其余全是空白,抽中那两张的丫鬟留下来服侍。” 众人没有料到这一回的挑选竟然如此随意。管家也有些怔愣,“王妃,她们都有不同的技艺,您不仔细选选?” “懒得选,会什么样的技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勤快肯干,忠心不二。” 温玉礼十分轻描淡写,“就这么着吧,若是抽到的人笨手笨脚,其他人也还有机会再来。” 越是随意,萧元祁才越不会在意,省得他又抽了风来疑神疑鬼的。她说是有两张纸做标记,其实只有一张,标记是一条横线,白桃只需要藏点儿炭在指甲里,对空白的纸划一下就行。丫鬟们抽了纸团子各自打开。“我抽到了!” “还有我!” 随着两人的声音响起,管家前去检查两人的纸团。“茯苓和白桃留下,其他人回吧。” 被点了名的两人留了下来,其他人同管家一起离开了。温玉礼开始指挥二人做事,“茯苓你去账房那边取一下我的月银。白桃你留下来给我整理屋子。” 支走了茯苓,屋子里便只剩下温玉礼和白桃二人。“王妃。” 白桃跪了下来,目光有些湿润,“芍药从前欺负过我几回,我记了仇,我也十分感谢您为我出了这口气,但我实在没想到,她做了我的挡箭牌竟然会被杀……”“我没想过要害死她,我昨夜整晚睡不好觉,我梦见她来找我索命了,她说,她是替我死的。” “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玉礼道,“起来,把眼泪给抹干净,别让旁人看见。” 白桃站了起来,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不是你杀的人,你在这给自己揽什么过错?芍药那丫头欺负你们,本就应该受到教训,我让她挨了顿打之后也捞了她一把,但实在没想到她如此倒霉,这事多半是温家那两姐妹干的,温东菱已成废人,短时间内威胁不到我,将来有机会我会再下手。” 温玉礼说到这,神色严肃了起来,“白桃,从今以后你跟着我,还会见识许多阴暗的事,你要冷静果敢些,别轻易掉眼泪,显得多脆弱。” “你不再是厨房里打杂的小丫鬟了,作为我的贴身丫鬟,你也要学着拿出气势和胆量来,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必要时候你也可以打压别人。” “你应该猜得到,小柔是我亲手毒杀的,且还是在太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我下的是鹤顶红,我看着她断气,心里没有半点不舍。” “对待不忠诚的人,我不讲任何情面。若他日你遇上了什么不得已的麻烦,大胆告诉我,因为我是容不得背叛与欺骗的,明白吗?” “奴婢明白。” 白桃已拭干了眼泪,目光坚定,“奴婢的主子只有您一人,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很快,被派去取月银的茯苓回来了,温玉礼眼见时辰不早,便叫两人退下,关好房门后她回到桌边坐下,取出抽屉里的一幅画卷。她将画卷摊开,提笔描绘着画中人的衣裳细节。这是一幅半身画。画上的男子倚靠在半掩着的窗户边,黑发如绸缎般,一部分用发冠束起,余下的随意披散在肩头,优雅又透着慵懒。画笔将他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勾勒得十分俊美细致,可即便画得再传神,也不及真人一半好看。温玉礼喃喃自语,“真是个妖孽。” 萧云昭这人不光是长得好看,连本事都不小。他是不是听到了关于芍药的事,得知她有麻烦,才会在关键时刻派墨竹来打温东菱一个措手不及?又或者只是巧合,他那边刚好把犯人审完了便第一时间送过来?如果那天遇见的人不是他,她自己来审犯人,效果可不会有这么好。他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送谢礼自然是不能含糊,他是书画爱好者,这幅画想必会喜欢吧?描绘好了衣裳的细节,这幅画便算是彻底完成,温玉礼等墨干了,将画卷好收回抽屉中。两日后的一个中午。温玉礼和萧元祁收到了宁王府下人送来的请柬,请柬上标注的地点是城西的醉香楼,时辰是傍晚酉时。宁王府的人说,这是街心一家新开张的大酒楼,菜式繁多,有西域和塞外的美食,招牌菜味道极好但价格昂贵,宁王想要品尝,请祁王与祁王妃做东,把这顿请了就当做是还他人情了。“王爷,记得多带些银子,听说那家酒楼招牌菜很是昂贵。” “再昂贵的菜,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萧元祁刚放下请柬,就见温南燕的丫鬟丽心一脸焦急地跑来。“王爷,我家主子发热了,额头烫得很,浑身都在冒冷汗!” 萧元祁立即站了起来,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半个时辰前就开始发热了,一开始主子还不让我告诉您,怕您担心,她说睡一会儿大概就好了,哪知道情况一点也不见好,反而更严重。” “胡闹!” 萧元祁呵斥着,已经迈出了步伐。见他头也不回地走掉,温玉礼身后的白桃撇了撇嘴,低声道:“这侧妃的身子骨还真够娇弱的。” 温玉礼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挑这个时候生病,万一她下午退不了烧,王爷去醉香楼的路上都得牵肠挂肚了……不对,他能不能去都不一定呢。” “那万一他去不了,您在宁王殿下那岂不是没面子?” 白桃顿时有些惆怅,“明明是请你们二位一起去做东,王爷为了陪侧妃就不陪您赴宴,回头又该有人嚼舌根说您不得宠了。” “我都被人说了三年不得宠了,还在乎多这一回吗?他不去也无所谓。反正赴宴花的是他的钱,我只管大饱口福,听说那招牌菜味道绝妙,他吃不了的份我帮他吃。” 温玉礼本是随意的一句话,没想到竟应验了。酉时将至,温南燕还不退烧。萧元祁一直守在床头,只让下人带了一句话给温玉礼,让她带够银子先去赴宴,他晚些再去给皇叔敬酒赔罪。温玉礼二话没说,带着白桃和两名护卫出门了。马车行驶到了醉香楼底下,温玉礼掀开帘子看眼前的酒楼。四层之高,落日余晖打在琉璃瓦顶上泛起半透明的光泽,映入眼帘的每根柱子上都刻了色彩斑斓的龙飞凤舞图。萧云昭挑的这家果然够气派。温玉礼刚抬脚跨进门槛,便有侍女上前来招呼,“祁王妃,我家殿下已在二楼雅间等候。” 第51章 如果当初嫁的是萧云昭… 一楼寂静空旷,温玉礼被领上了二楼,发现二楼也是如此,想来这家酒楼被萧云昭清场了。把这么气派的酒楼包场,想想就很费钱,还好不是花她的银子。侍女把她带到了雅间外,“祁王妃请进。” 白桃原本想跟着,却被拦下,“我家殿下用餐不喜有人在旁服侍,下人在门外候着便好。” “白桃,你就在这守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温玉礼说着推开了雅间的门。萧云昭依旧如初见那般,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衣,他右手支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见她独自出现,俊美无瑕的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疑惑。“就你一人来?元祈呢?” 温玉礼一进雅间,就闻到一股清透好闻的果木香,余光瞥见窗台边的茶几上放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轻雾袅袅。他还是那么精致又讲究。她缓缓走近,“长姐病了,高烧一直未退,王爷走不开,只能叫我先来赴宴,或许他晚些会到,请皇叔见谅。” 萧云昭开口,声线清润如风,“事出有因,本王自然不会见怪,反正今日这顿是要你们做东,谁请都一样,坐。” 温玉礼坐下,纠正道:“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从来不是一体。他认为皇叔帮他保全了祁王府的颜面,所以这顿饭所有的开销他来承担。至于我欠皇叔的人情礼,我自己还。” 萧云昭听着这话,有些似笑非笑,“你与他,还用分得这么清楚?” “当然。” 温玉礼直白道,“名分只是捆住了两个人,而不是两颗心,请皇叔不要误以为我与他是一体的。” 萧云昭诧异,“你就这么不喜欢元祈?” 见他满面好奇,温玉礼不由得低笑了一声。淑太妃曾说,宁王府与祁王府没多少交情,不过就是见面问候的关系,大多数皇室成员也是如此,表面客套,背后指不定谁看谁笑话,谁听谁八卦。“皇叔认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我倾慕的?论才华,他懂音律,我懂绘画。论功夫,我若是腿伤康复,也能和他过上几招。论长相……”温玉礼拉长尾音,玩味一笑,“他也不是最俊俏的,都比不上皇叔这般丰神如玉。我若爱慕一个人,他必定要很强,可祁王殿下达不到我的标准啊,他甚至还妨碍我了。” 也许这话说给旁人听,旁人会觉得荒谬,但她认为萧云昭的思想不会那样狭隘。而萧云昭果真没有反驳她,从始至终一副洗耳恭听的悠然神态,听她说完之后,竟还开玩笑般地问了一句,“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认为本王比他强?” 温玉礼定定地望着他,实话实说,“当然。” 她慕强,萧元祁光是脑子不灵光这点就已经让她很不满。他与温家那两姐妹认识这么久都看不透她们,若不是温东菱被揭发,他到现在说不定还以为那是个‘率真鲁莽、没有心机’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萧云昭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遗憾,“即便你不喜欢元祈,祁王妃的名分还在身上挂着,你若是倾慕皇叔我,也只能悄悄藏在心底,不可说出口,否则要遭人谩骂的。” 温玉礼:“……”萧云昭比她想象中还要思想开明,别看他安静的时候清清冷冷的,他还真是个能开玩笑的人。“皇叔真是风趣。” 温玉礼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您放心,我对外还是个要脸的人,即便真的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会让外人瞧出来的。” 萧元祁见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微挑了一下眉头,“你这般洒脱的性格,拘束在高门宅邸里倒真是可惜了。” “皇叔过奖了。” 两个都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开起这种罔顾伦理道德的玩笑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对了,你为何会觉得祁王碍眼呢?他是做了什么事情惹着你了。” “关于温东菱的下场,墨竹想必是告诉过您了,原本我可以按照律法处死她,可祁王将温家二老请来,硬是保了温东菱一命,我怎么能不记恨呢。” 温玉礼说着,冷笑一声,“他不就是已经预料到了,有几个长辈轮着给我施加压力,温东菱便能有一线生机,最后我不得不让我那偏心的父亲把人给带回去。” “所以,在你看来这事还不算完,有机会你还是会要了温东菱的命?” “当然。” 温玉礼回答得斩钉截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望着她冷酷又坚毅的脸庞,萧云昭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道理。” 这丫头在对付敌人这方面和他还是挺像的。斩草就得除根,何必拿自己的安危去赌别人的安分守己。“光顾着聊天,都忘记点菜了。” 温玉礼看了一眼空旷的饭桌,询问道,“皇叔想吃些什么菜?尽管点。” “在你来之前,本王把这家店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因为不确定你们什么时候能来,所以特意吩咐厨房等你们来了之后才开始做,过一会儿想必就能陆续上菜了。” “原来如此,那么在上菜之前,皇叔先瞧瞧我带给您的礼品吧。” 温玉礼说着,将带来的画卷递给他。萧云昭伸手接了过来,将画卷摊开。这丫头画的竟然是初见他时的场景,连他当时穿的什么衣服摆的什么姿势都记住了,甚至连窗台边上有一株盆景她都没忘。“不愧是能够画出‘雾隐半山图’的好画手。” 他称赞道,“你这记性也真是好得很。” 温玉礼笑了笑,不语。与其说她的记性强,倒不如说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较深刻。他的装扮分明淡雅,但他的容颜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妖冶感,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清冷又深邃的桃花眼,与俊雅脱俗的容貌相结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气质。就像民间怪谈中的狐妖,一身纯净的白,却拥有能魅惑人心的面相。如果她当初嫁的人不是萧元祁,而是萧云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温玉礼喝茶都呛了一下。又想多了。萧云昭再怎么思想开明,也不会喜欢一个有夫之妇吧?虽然她很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不喜欢祁王,可身为男子又怎么可能不介意她曾经嫁过人。她对他倒也不是有非分之想,只怪她颜控,瞧着他那张脸就心情好。忽的,房门被人敲响。“宁王殿下,您点的菜已经有一部分做好了。” 萧云昭闻言,淡淡道:“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打开,端着菜盘的伙计们鱼贯而入,把一道道菜肴摆上了饭桌。温玉礼只觉得鼻尖一阵馋人的香味浮动着,望着眼前那些摆盘精致的菜,确实令她觉得很有食欲。她正准备动筷子,却看见萧云昭身旁有一个伙计在放下盘子的时候,将左手悄悄背到了身后。温玉礼敏锐地眯了眯眼,那个动作像是……“小心!” 她冲着萧云昭低喝一声,伸手端起眼前那盘热气腾腾的狮子头,朝着那伙计的脸上盖了过去! 第52章 小心身后! 而那人也的确在掏刀子的那一瞬间,被狮子头的汤汁溅到,他的动作有了片刻的迟缓,而等他回过神时,心口处已是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根筷子已准确地插在心口处,萧云昭刺过来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他双眼瞪如铜铃,高大的身形轰然倒塌。但这并不算完,因为在场的其他的伙计也纷纷从身上掏出了软兵器。他们所携带的都是软剑,可以用布帛包着进行弯曲然后藏匿在身上,此刻眼见着行迹暴露,便不再隐藏,五六人同时朝着萧云昭进攻!温玉礼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冲着萧云昭去的,似乎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在她的身上,她若是这个时候赶紧溜走,多半也没人会追上来。门外,萧云昭的侍女冲了上来,怒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行刺宁王!” 她卸下了腰间的鞭子,朝着萧云昭附近的歹徒抡了过去。“你们别打我,跟我没关系!” 温玉礼怪叫了一声,拿起放在椅子边的拐杖往角落里躲。萧云昭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他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兵器,唯一能用的就只有桌上的筷子了。虽然筷子又细又短,可到他手中,仿佛和锋利的匕首相差不大,温玉礼见他一会儿把筷子往人胸口上插,一会儿把筷子往人头顶上扎,都是一击必中要害。啧啧……温玉礼不禁在心里感叹着,确实厉害。忽的,余光瞥见了门外倒在地上的白桃。温玉礼怔了怔。刚才没听到白桃的喊叫声,还以为这丫头是吓得跑楼下去了,没想到她竟是晕倒在雅间外?那么打晕她的人,只有可能是萧云昭的那个侍女。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温玉礼转过头,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那个侍女——她手里的长鞭如同灵蛇一般,在刺客当中穿梭,每一下都抽打到了刺客的身上。但是,每一下都不致命。萧云昭祁动起手来干脆利落,都是冲着直击要害去的,他手下的人动手哪能如此拖泥带水?就这样的能耐,能混在他身边保护他?当然不能。所以,这个侍女在给刺客放水!温玉礼意识到了这一点,握紧了手中的拐杖,蓄势待发。而那侍女也终于露出了破绽。她大概是以为萧云昭的注意力全在刺客身上,没有注意到她,一边打着,一边缓缓逼近了萧云昭。手里的长鞭挥起,这一回不是朝着刺客去的,而是朝着萧云昭的头顶去的!“躲开!” 电光火石之间,温玉礼冲着萧云昭喊了一声,同时跳了起来,一拐杖狠狠砸在那女子的肩膀上!那侍女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打,整个人失去平衡,脚下没能站稳,半空中的鞭子也跟着偏了个方向,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地上。萧云昭冷冷看了她一眼,把她直接踹到了温玉礼的方向。她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如同散架一般,想要爬起来时,被温玉礼一脚踩在背上,踩得她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温玉礼抢了她手上的鞭子,朝着剩下的刺客甩了过去。“其实我不太擅长用鞭子的。” 温玉礼埋怨道,“有没有小刀,短剑之类的?” “没带。” 萧云昭接过话,“用不惯鞭子,用你那拐杖也行。” “那玩意儿太沉了,抡起来其实有点笨重,不太利落。” “那等事情结束之后,我送你一把好看的短剑。” 萧云昭说道,“宁王府上有一把短剑,是异国的贡品,先帝赏赐的,剑柄处还镶了宝石,你或许会喜欢。” “那敢情好。” 温玉礼欣然应允了,“我就喜欢这些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的东西,皇叔可要说到做到。”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温玉礼这么一闹,萧云昭竟有点想要发笑了。她还真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有趣。分明也是大家闺秀出生,何以能做到如此临危不乱呢?这打打杀杀的场面,她不仅没有半点儿畏惧,还能在紧急时刻判断出他的侍女是个叛徒。虽然他也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惊讶于温玉礼的观察能力。她的表现似乎也像是一个见惯了拼杀场面的老油条。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一个猜测。他如今所见到的温玉礼,会是真正的温玉礼吗?如若不是正主,又会是什么身份?刺客已经快要解决完毕。可那趴在地上的侍女并未死去,她抬起头来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捡起地上刺客掉落的软剑,咬牙站了起来。萧云昭正好看见她在温玉礼身后扬起了剑,目光一紧。“小心身后!”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身影也掠了出去。那侍女身受重伤,动作也不如原先利落,在她软剑落下的那一刻,萧云昭已然将温玉礼推开,原本温玉礼站着的位置,被他的肩膀取代。他再躲开已来不及,只能任由那一剑划在了肩后。雪白的衣服顷刻间被一道血液染红。 第53章 皇叔怕我轻薄你吗? w温玉礼站稳之后,有些错愕。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扬起鞭子狠狠打在了那侍女身上!那女子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鞭子落下来,再也没本事爬起来了。温玉礼见萧云昭脸色泛起苍白,上前去扶他坐下。“皇叔,你先坐着,我去检查一番,没准还有装死的。”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得不谨慎,这躺了一地的人,万一等会儿又有哪个爬起来偷袭呢。萧云昭从始至终都游刃有余,本不该受伤的,却因为救她负了伤。其实她刚才已经听见他的提醒了,但他动作太快了,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她推出去了。“这个还有气,可以带回去审审。” 温玉礼揪起地上一个人的头发,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致命的利器,想来是受的内伤。其他人都已经毙命。“皇叔,我挺好奇,你究竟有多少仇家?我和你也就见过两回,两回你都被人找麻烦,下回你多带些人在身边,否则我都不敢和你相见。” 温玉礼说着,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去查看他背上的伤口。“好歹也是为了救你才挨了一剑,怎么一句谢也没有?还说些风凉话。” 萧云昭开口,语气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虽平淡,但温玉礼知道他疼,只是他不愿意喊疼而已。就像她的腿伤,没愈合之前都是痛的,不愿把痛说给人听,是因为习惯了坚强,在成长过程中早已学会了忍耐。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人来哄。“皇叔帮我的前提是因为我帮了你。这刀光剑影的,我一个弱女子出手帮您,您不就欠了我一个人情?救我一回,等于把这个人情补上了,咱俩就不相欠了,您觉得我这分析合不合理?” 萧云昭眼皮子跳了一下,回答道:“把你话中弱女子三个字改了比较合理。” 温玉礼笑了笑,已经从身上翻出了金创药,“从出血量来看,伤口不算太深,还好没伤到筋骨。” “伤在背后,皇叔你自己肯定是上不了药了,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处理,自从有了腿伤后,我就有随身带药的习惯,这药效果还不错。” 温玉礼说着,将手伸向了萧云昭的衣领。原以为萧云昭不会在意,却没想到,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衣领处,“没事,不用劳烦你。” 温玉礼自然是没有勉强,收回了手,“皇叔该不会是怕我趁机轻薄你吧?我还真不至于对着血淋淋的伤口冒出什么不正经的想法来。” “那倒不是。” 萧云昭转头从她手里接过药瓶,“本王倒是无所谓,元祈不是说他会晚些来吗?万一他忽然出现,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也行吧,就他那抽风的脑子,回头又该说我不检点了。你且在这先等着,我去附近给你叫个大夫来,顺便去质问一下,这酒楼掌柜的是怎么让这群狂徒给混进来的。” 温玉礼说完便下楼了。她去找了大夫,又让人去宁王府通知一声,从掌柜口中得知,整个厨房的伙计都被打晕丢在了后院柴房,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那群歹徒必然是打听到今日这整个酒楼里没多少人才敢这样大胆。萧元祁今天没来还真是便宜他了,若萧元祁也在场,她说不定能做点小动作,让他身上挂点彩回去。很快,宁王府就来人接萧云昭了。温玉礼回到雅间的时候,萧云昭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今日的饭局被打断,没能吃上他们的招牌菜真是有些遗憾,这样吧皇叔,下次您来吃饭的时候,直接把帐记在祁王府名下,我会派人来结账。” 萧云昭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不必了,今日你帮了我,我若是还计较这一顿,未免太小气。” “那就后会有期,皇叔好好养伤吧。” 萧云昭离开后,温玉礼静坐在桌边等着白桃醒来。宁王府的人早已把这间屋子收拾干净了,歹徒们全都被拖走了,打翻的物件也都摆放回了原处,香炉的香已灭,可空气中却还是残留着那股浅淡的香气。温玉礼还挺喜欢这焚香的味道,打算把那鼎小香炉带回去,让人照着其中的香料配。白桃醒来之后只觉得脖颈酸痛,还有些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对了!她想起来了,是宁王殿下的那个侍女把她给打晕了。“王妃!刚才门外的那个婢女她……”“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温玉礼打断她的话,“好在你只是被打晕了,没受什么伤。王爷若是问起来,就说咱们和皇叔正常吃了一顿,吃完便各自回府。” 白桃闻言,没再多问什么,应了声是。温玉礼笑道:“你就不好奇你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白桃应道:“好奇。但王妃不想提的事情,奴婢不会多问,也许是王妃有自己的秘密,这实在没必要和奴婢解释。” “唔,留你在我身边果然是正确的。走吧,咱们该回去了,对了,把这鼎小香炉带走。” 回到祁王府,温玉礼从下人口中得知温南燕才刚刚退烧,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这期间萧元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如此看来,萧元祁肯定是没空过来问她和皇叔这顿饭吃得怎么样了。他不来问,她也懒得去说,更懒得去温南燕那边做表面功夫,直接回了房休息。睡前,她点了香炉里还未燃完的香料。清透好闻的香气在鼻间萦绕,似乎起到了些许助眠的效果,倦意袭来,她很快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眼前又出现了一片氤氲轻雾,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走出几步穿过轻雾,一片温泉湖便出现在眼前,在距离她几尺外的地方,熟悉的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玉礼愣住了。还是她和萧云昭,还在这个地方,延续了上次那个荒诞的梦境。不同的在于,上次她离他远,这回却离他近了。他正在望着她,而她也迎上了他的视线。“过来。” 他开口,还是清凉而悠然的语调。他的睫毛纤长卷翘,漆黑的瞳仁堪比黑珍珠一般漂亮而深邃,让人都要移不开眼。温玉礼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妖孽,他着装整洁的时候就已经十分耀眼,如今这般裸露着肌肤泡在浴池里自然是更蛊惑人心…… 第54章 她捧起他的脸,反客为主 上一回见到这样的光景,她躲都来不及,生怕被他发现了尴尬,这一回她却没急着离开,因为她已经很清楚眼前所见不是现实。在梦里,一切是虚幻的,她不需要落荒而逃,即使在这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会有除她以外的人知道。既然这样,那就欣赏呗。不过……为何每次见了萧云昭之后都要做这种荒诞的梦?“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梦见你,但不得不说,梦境里的皇叔,比现实中要骚包多了。” 温玉礼在岸边蹲了下来,望着萧云昭那雪白的肩,以及他手臂那流畅的线条,轻挑眉梢。梦里他的身材蛮不错,现实里应该也差不多吧?而下一刻,她就听见他询问她:“那么你喜欢梦里的我,还是现实中的我呢?” 他忽然长臂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这温泉池里泡着当真很舒服,你陪皇叔一同享受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将温玉礼往下一拽,就把她整个人拽进了水里,干脆又利落。温玉礼落进了池子里,被他揽在了胸膛前,纵然知道这是个梦,她还是有点儿吃不消他这样的热情。“那什么,你先放开……”她不适应被禁锢着的感觉,想让他对她放开些,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觉得唇上一软。柔软又湿润的触感,让她瞪大了眼。一句卧槽,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虽说她明白是梦境,但这场景实在是让她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此刻二人的距离太近,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清浅香气,和他平时所点燃的焚香是同一个味道。这股香气仿佛有魔力一般,蛊惑着她,沉溺在他刻意展示出来的温柔里。她仿佛失去了主动权,变得非常被动。虽然这个梦境很荡漾,但如果不能掌握主动权,而是被他牵引着,也太让人不舒坦了。这会让她觉得是她被他轻薄了,而不是她在轻薄他。于是,她伸手捧起他的脸,反客为主。萧元祁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事没事尽给她添堵,别说梦里出轨了,现实里出轨她也不是不敢。他这皇叔模样好看脑子也比他好,与其梦里亲热一回又不犯法,也不用负责,挺好。情到浓时,一阵凉风灌入脖颈,温玉礼睁开了眼——一片漆黑。皎洁的月色映照在半掩的窗户上,夜风把那半扇窗户吹得吱吱响。她依然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己的床榻上,由于方才在梦境中经历了一场荡漾的风流事,身上还依稀有点儿燥热。她下床去点了烛火,关了窗,然后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轻烟袅袅的小香炉。她走上前去,打开了香炉的盖子,把香给灭了。到了这一刻,如果还不怀疑这香料有问题,那她过去的那些年可就算白活了。如果她的梦境真的是这香气所导致,那么萧云昭每回见到她都要点这香料是什么意思呢……他似乎是有在刻意接近她的,而这种接近并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别种目地。温玉礼取了张白纸,将未燃完的香料舀了一些出来,放进白纸里包了起来。……第二日上午,温玉礼带着白桃去上街,先是随意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最后在周家药铺的门外停了下来。她抬脚迈了进去,很快就有伙计上来招呼,而温玉礼开口便点名要找李大夫。上次在周家见过这位大夫,他似乎很得周煜信任与器重,想来本事也不一般。伙计把李大夫叫了出来,李大夫也一眼认出了温玉礼。“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来此有何贵干?” 温玉礼从身上掏出了装有香料纸包交给李大夫。“李大夫,我想请你判断一下,这香料的成分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作用?” “请王妃在这稍候片刻。” 李大夫拿着香料走到了柜台后,打火点燃。嗅了一会儿,他的面色就浮现出了些许异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柜台底下拿出了本书开始翻阅。“迷幻香,香料中添加了曼陀罗花、芙蓉花等易致幻的花草,产自西域。此物闻久了,对人体有催动情愫的作用,易多思多梦。不过,对于一些年轻的夫妇而言,也是一种闺房之趣。” 温玉礼静默。果然……李大夫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王妃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温玉礼随口道:“前些日子有人在我的食物里投毒,为了查清此事,对全府进行了搜查,在一个丫鬟房间里搜出了这东西。” “原来如此。” 李大夫略一思索,说道,“这丫鬟极有可能是对王爷起了不正当的心思,王妃最好盯紧点。” “多谢李大夫提醒。” 温玉礼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药铺。萧云昭啊萧云昭,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回到了祁王府,她才刚进门就听见了下人禀报,说是萧元祁一早就在找她,听说她出门上街了,便在她的院子里等候她回来。温玉礼走回自己的院子,就见萧元祁坐在树底下,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转头一看是她,登时站了起来。“温玉礼,昨日你和皇叔在醉香楼遇刺的事,为何不跟本王说!” 昨日南燕生病,他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赴宴,今早起来才听到出门采购的下人说,昨日醉香楼发生大事,宁王遇刺负伤,幸好不严重。温玉礼昨日是安全回来了,想来是刺客没空理会她,这才让她躲过去了,但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也不知她见了会吓成什么样。她终究是他的正妻,因为温东菱的事他也曾想过补偿她,可她太过冷淡,他也放不下脸面去哄她。“昨日回来之后都没见着王爷,哪有机会说。” 温玉礼淡淡道,“更何况我又没受伤,特意跟您说这事显得多矫情似的,您若是关心皇叔的伤势,带上礼品登门去拜访他就行了。” 萧元祁闻言,眉头拧紧,“那种惊险的场面,即使你不受伤,也必然受到很大的惊吓,你回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跟本王说,你还记得本王是你夫君吗?” 温玉礼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王爷怎么忽然有空关心我了,长姐的病好些了吗?” “温玉礼,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识抬举?” 萧元祁看她那冷漠的样子就来气,仿佛在她心中,他已经彻底沦为一个陌生人。“母妃说,是本王寒了你的心,所以你受惊了也不愿说,只肯独自舔舐伤口。本王不希望她总是为了我们的事操心,温玉礼你记着,本王是你的夫君,即便不钟情于你,也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安慰你保护你。” 第55章 他要让她生下嫡子 温玉礼:“……”即便不钟情她,也要安慰她保护她?这话说的,他是否觉得自己既展示出了对温南燕的深情,也要做到对她仁至义尽?若非身份悬殊,她真想冲他嘲讽——老子需要你来安慰和保护?不就是打打杀杀的场面,她见过的只怕是比他还多。他有闲工夫说这些好听的话,不如去算算这些日子给她添了多少堵。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尽量平缓地开口,“劳王爷和母妃挂念,我昨日并未受到什么惊吓,那些歹人动手时,我与白桃趁乱逃离了现场,他们是冲着皇叔去的,无暇来理会我。” 萧元祁听她言语轻描淡写,再看她眉眼间未露出半丝怯意,倒真不像是强装镇定。“所以……你是没见到那些血腥的场面吗?” 听醉香楼的伙计说,昨日雅间地板上鲜血流了一地,当时打斗场面何等激烈可想而知。“的确没有见到,母妃那边我自然会去解释,您没有忽视我,我也没有寒了心,这么说总行了吧?” “只要不让母妃操心就好。” 萧元祁说着,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拐杖上,“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大夫有没有说何时能够正常行走?” “快了。” 温玉礼道,“如今只要不再受外伤就不会觉得疼,只是落地依然有些无力,所以才需要借助拐杖。” “那就好。” 萧元祁顿了顿,又道,“有件事情,本王需要你的配合。” 温玉礼听着这话,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还是询问他:“何事?” “母妃可曾跟你提起过,要给本王再纳新的侧妃?” “提过。怎么,母妃这么快就要有动作了吗?” 温玉礼说这话的时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的。若是真的又来了新人,这接下来可有的热闹了,就以温南燕那样的性格,不后院起火才怪。“对此,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萧元祁问这话的时候,紧盯着温玉礼的神色,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情绪。她若是对他还有几分情意,得知他要纳妾,总该展露出几分失落来吧?“我的看法?”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梢。这种时候,她自然是很乐意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正室形象,“唔,王爷如今也不小了,膝下无一儿半女,母妃想为您纳妾也是希望您能够尽早开枝散叶,我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 “你心中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温玉礼的回答让萧元祁的心中有点沉闷。他也不知这份沉闷是从何而来,总之他就是不喜欢她这个回答。“你是本王的正妃,进门三年无所出,若在这时候娶侧妃,一旦她有喜,旁人肯定要戳你脊梁骨,他们或许会质疑你是否有一个健康的躯体。” 身为正室无法生养,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温玉礼的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进门三年无所出,似乎不全是我的错吧。” 萧元祁目光微闪,“你我夫妻,三年以来有名无实,的确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 外人并不知他和温玉礼未圆房,而温南燕曾怀过孩子,那么他的身体必然是没问题的,旁人只会对温玉礼这个正妃说三道四。从前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或者说,从前他不曾想过要关心她的名声如何,如今她得母妃看重,温东菱的事也让他想要弥补她,母妃催子嗣催得紧,他便开始考虑着要和她生个嫡子。“你毕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初本王为了南燕一直不与你亲近,本王想着,既然娶了你,哪怕不爱也该让你享福。可本王却忘了,对于一个王妃而言,子嗣是至关重要的,你若无一儿半女,长久下去会被人戳脊梁骨。” 温玉礼听着这话,心中觉得不妙。萧元祁该不会突然抽了风想让她生个孩子吧?而萧元祁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测——“玉礼,本王想了很久,你既然是王妃,你我之间总不能一直有名无实,你如今的日子和守活寡其实没有区别,这对你来说有些过于残酷,南燕的身子骨你也知道,不适合受孕,所以……”“所以你想让我生下你的嫡子,这样你后继有人,也可以缓一缓母妃给你纳妾的计划了是吗?” 温玉礼忽然笑了,笑中满是嘲讽,“你为了证明对长姐的情深,一直拿我当个摆设,也不娶妾,如此一来你们也算是双宿双栖,可如今她不好怀孕,母妃又急着想要抱孙儿,你不愿意再娶,左思右想,觉得我这个王妃还有可利用价值,比如给你生个孩子,然后继续做个摆设?” 萧元祁见她满眼轻蔑,竟是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恶,顿时来了火气——“温玉礼,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什么叫做你有可利用价值?你是本王的妻子,为本王延续香火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若有个一儿半女,母妃也高兴,旁人也不会笑你这个王妃肚子不争气,这对你来说明明是不亏的事,你为何如此抗拒?” “你既然当初决定了要我做个摆设,就请你把这个决定一直贯彻下去,我可以与你做相敬如宾的假夫妻,做不了真夫妻。” 明知萧元祁可能听不进去,她还是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和一个心里装着其他女人的男人生孩子,这对我来说,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别说生孩子了,和他肢体接触都能把她给膈应到。“温玉礼,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 萧元祁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大丈夫三妻四妾,再合理不过的事,本王不是风流的性子,不想要太多妻妾,女人一多必然勾心斗角后院起火,所以,本王的后院里只要有你和南燕便足矣了,本王想让你生下子嗣继承家业,却被你说得像是个负心汉一般?” 他真想撬开温玉礼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他还不够给她面子的吗? 第56章 今夜,你不许锁门 他还不是怜悯她夜夜孤枕而眠,再加上他没有心思纳妾,这才决定要给她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她以后的日子也就不会无趣了。“我与王爷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温玉礼扭开了头,看着萧元祁那张脸都让她觉得窝火。“王爷想要孩子,我那福薄的长姐又难以怀孕,你和谁生不都一样,你自己找个懂事乖巧不会使坏的姑娘不就好了?何必非要找我这个不解风情的人。” 被一再拒绝,萧元祁气笑了。“温玉礼,你好得很!” 他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话,“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却如此抗议,你已经怨恨本王到了这种程度吗?宁可被人戳脊梁骨说你这个王妃没用,也不肯让本王称心如意,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本王作对?” 陡然间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或者是你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才会这样反对?” 温玉礼:“……”她和他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这人究竟以为自己是多么旷古绝世的好男人,让她给他生个孩子,仿佛是对她的恩赐一般?她不愿意就是不知好歹,无理取闹?他甚至又开始怀疑她红杏出墙。以他那个脑子,第一时间八成又要往周煜那里想。果不其然,萧元祁下一刻就提起了周煜。“你是否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后悔嫁入祁王府了?毕竟你在嫁来之前,深受你姨母和表哥的喜爱,听说你那表哥对你几乎是有求必应,将你当成小祖宗一般哄你开心,相比较本王对你的冷淡,他贴心得多了是么?” 温玉礼抬头望天。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倒像是要下雨的征兆。要是能下个雷雨就好了,最好一路打雷带闪电,能直接劈在萧元祁的头顶上,让她从此少个烦恼。两人正僵持着,淑太妃派人来传话,叫两人一同去大堂。萧元祁不得不结束与温玉礼的争执,转头迈开了步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大堂,淑太妃第一时间询问温玉礼昨夜遇刺的状况。温玉礼便把刚才忽悠萧元祁的话,又拿去忽悠了一遍淑太妃,声称自己没看见雅间血腥的场面,也就没有受惊一说。“没受惊就好,母妃就怕你有事憋在心里不说。来,看看元良派人送来的西域点心,这奶糕酸酸甜甜的,还有这彩色的瓜子,我都是头一回看见。” 温玉礼看向了桌子上那盘五颜六色的瓜子。“玉礼你尝尝,这瓜子皮是拿水果和鲜花的汁浸染的,多好看。元良这孩子就爱鼓捣这些新鲜玩意儿,我还听说他新得了个西域舞姬,那姑娘能歌善舞,温柔贴心,还是元良会享受啊,不像咱们元祈……”淑太妃说着,瞥了一眼萧元祁,悠悠叹息,“老大不小了,都没个一儿半女,先帝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四五个孩子了,母妃要求也不高,想要一两个孙儿都盼了这么久了,玉礼和南燕但凡能有一个生下孩子,母妃都不会催你们。” “这事,我与长姐的确有责任,辜负了母妃长久的期待。” 温玉礼顺着淑太妃的话,提议道,“不如这样,母妃尽快再为王爷添上一两个贴心的妾室,也许新人有福气给咱们祁王府添个小主子。” 温玉礼的话一出,萧元祁只觉得太阳穴都在跳。这女人是非要把他气死吗?他刚才都说了不愿再娶,她转头就当着母妃的面提出纳新人……既然她一心要和他作对,就别怪他反击了。她不是不想给他生孩子么?他就非要她承接这个任务!“母妃,儿臣仔细想了想,纳新人的事情,不必如此急切。” 他说着,伸手覆上了温玉礼的手背,“之前儿臣和玉礼有些误会,感情不大好,如今误会解开了,儿臣也晓得从前冷落了她,今后定会补偿。南燕身子骨不好,玉礼的体格还是不错的,儿臣决定和她一同承接延续香火的重任。” 温玉礼唇角的笑容一僵。萧元祁这是准备跟她较劲了是吧?“元祈你的意思是,你从前和玉礼太少亲近,往后要多加亲近吗?” 其实淑太妃也是想过这种可能性的。萧元祁从前的确很少去温玉礼房里,也不能怪她肚子不争气,只能说是她不够讨元祈欢心罢了。萧元祁瞥了一眼温玉礼的脸色,唇角微扬,“母妃,您看这样如何?以一年为期限,若是一年之内玉礼没有子嗣,儿臣就不再拒绝纳妾一事。” 他就不信温玉礼能当着母妃的面拒绝,她在母妃面前素来很会装懂事,从不显露她的轻狂。“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母妃也只能答应你了。” 淑太妃应了下来,她心想若是温玉礼能生下嫡子自然最好,目前她还是挺中意这个有才有貌的儿媳。“儿臣和玉礼自当尽力。” 萧元祁说得诚恳。温玉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心中盘算着要如何躲他。用过午膳后,萧元祁当着淑太妃的面,十分体贴地扶着温玉礼回房。等脱离了淑太妃的视线,温玉礼想要甩开他,他的手却还是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甩开。温玉礼神情淡漠,“王爷觉得强人所难很有意思?” “这分明是双赢的事,你若怀上,本王就不用再娶母妃安排的人,而你的地位也更加稳固。” 萧元祁在她耳畔说着话,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发鬓上,“今夜你不许锁门,否则本王就去母妃那边告状,说你恃宠而骄,你也不希望被母妃责怪吧?” 第57章 再胡闹,本王拿绳子绑你 温玉礼嗤笑一声,没有接话。从前是她拿太妃压他,如今他也学会这一套了?听他的意思,今夜就要和她圆房。来就来,来了她也有办法把他弄走。是夜,月色皎皎。萧元祁在子时之前来到温玉礼的屋子。温玉礼坐在桌后,并不起身迎接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腿伤还未康复,有些事不宜进行,王爷,您看您是要回去还是要睡地上?” 萧元祁可不信她这理由,顺手关上了房门,面无表情道:“白日里本王问你腿伤如何,你明明说已经不疼了,别想再拿这个做借口。” 话音落下,他大步走到了温玉礼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从前对她有些误解,便觉得她面目可憎,懒得多看两眼,如今细细打量起她来,才发觉她虽然妆容淡雅,却是难掩明媚的容色。这番模样倒也算是赏心悦目,他和她若是有孩子,那孩子应该也会很好看。“温玉礼,你别惹怒本王,本王就不会对你粗鲁。” 说话时,他的目光从她那星辰般的眸子,游移过挺翘的鼻梁,最终落在她水润的红唇上,心念一动,他俯下了头。温玉礼目光一凛,并不躲避,抬起靴子狠狠踩了一下萧元祁的脚背!萧元祁果然吃痛,掐着温玉礼下巴的力道松了几分。温玉礼趁机一个偏头,挣脱了开。萧元祁并没有因此放弃,修长的手掌紧扣住她的肩膀,再一次朝她压了下来。温玉礼毫不犹豫地挥出手,想把他落在她肩膀上那只手打开。想吃她的豆腐,门都没有。从前还真没想到萧元祁也会有强迫她的时候。她挥出去的手掌,被萧元祁擒住。她一只手被擒着,一只肩膀被压着,整个人被萧元祁按在了椅子上。“温玉礼,别这么不识抬举!” 萧元祁阴沉着脸,语气里暗含警告,“你要本王跟你强调多少遍?你是本王明媒正娶进来的妻子,你应该承担相夫教子的责任,既然做了王妃,不是你想任性就能任性的。” “三年没搭理我,现在忽然要跟我提相夫教子。” 温玉礼反唇相讥,“你说我任性?我倒是想说你自私自利,毫无风度。” 萧元祁眯起了眼,“自私自利?母妃待你不薄,她一心盼着你能够生出嫡子,你却因为记恨本王过去冷落了你,拒绝给本王开枝散叶,这才叫真正的自私!母妃若是知道你这样的态度,只怕是会气得睡不着觉。” “哟呵,王爷您也学会三番五次拿太妃来压我了?我倒是不介意您现在去告状的,反正她那边我自然能拿出一套合理的说法。” “你忽悠母妃向来有一套。可你对她的孝心又有几分呢?” 萧元祁说着,脸庞凑得更近了。温玉礼见他越发来劲,低喝一声,“放开!” “不放。” 萧元祁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本王调教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错?本王一定有办法让你学乖的。” “滚开!” 温玉礼的脸色铁青,提起膝盖就要直袭萧元祁的下腹。萧元祁看出了她的意图,手掌朝她的膝盖压了过去——“温玉礼!身为女子怎么对自己的夫君如此野蛮?你再胡闹,本王就拿根绳子把你绑起来!” 萧元祁原本也不想对她粗鲁,来的时候是抱着和她好好谈一谈的念头,却没想到她如此油盐不进,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贵为王爷,从年少到今日,受无数女子的青睐,温玉礼身为庶女,原本是没机会求来他这样的夫婿,她是因着亡母救驾有功的荣耀才得以嫁入祁王府,这算是她的福气,旁人羡慕她都来不及,她怎能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次又一次忤逆他,惹怒他,他若是不对她施以惩戒,只怕她以后越发轻狂。同一时,温玉礼也在心中暗骂着,温南燕那边的人怎么来得这么慢?得知温南燕病情还未痊愈,丫鬟丽心傍晚会在厨房亲自熬药,她特意派白桃和茯苓那两个丫头在厨房附近演一出小人得志的戏码。大致内容就是说王爷与王妃近日感情愈发好了,王爷今夜又要留宿王妃这儿,王妃没准很快就能够生下嫡子之类的话。那些话被丽心听见,回到温南燕那边肯定要转达的,她就不信温南燕听了之后能够无动于衷。温南燕若是不采取一些措施,那可就太废物了!温玉礼才这么想着,就听屋外不远处传来了白桃的声音。“丽心姑娘!你不能靠近,王爷和王妃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情你等明日再来说。” 温玉礼心道一句,可算来了。否则她可能要和萧元祁动真格的,到那时就暴露自己的功夫了。她刚才只是凭借蛮力挣扎了几下,还不至于让他起疑。“若是小事,我自然是不敢来打搅王爷与王妃,可我们主子又开始发热了!额头烫得很,迷迷糊糊间,她一直都在喊着王爷,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过来请王爷去看看主子!” 丽心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边几乎是扯开嗓子大喊了。“王爷!奴婢求您了!您就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她昏迷中还一直念着您呢,奴婢深夜来打扰,自愿受罚,但是请王爷去陪我家主子一会儿,等她好些了,您再来王妃这儿可好?” 萧元祁一听温南燕又发热,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就松开了对温玉礼的钳制。温玉礼察觉到他的放松,连忙挣脱开他,跳到了桌子的另一侧。“长姐病情如此反复,王爷怎么还有空和我在这探讨延续香火的事?我劝您还是先去看看她。” 第58章 她竟然会下厨? z而萧元祁也确实待不住了。白日见南燕情况好多了,脸色红润,也能够正常进食,他以为她马上要康复了,哪知道夜里情况又不好了,这种时刻的确需要他在身旁陪伴。“本王改日再来。你最好静下心来想一想,本王所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等南燕康复了,本王还会照常进行原本的计划。” 萧元祁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丽心见他开了房门大步走来,心中欢喜万分,面上却还是要装作焦急的模样。她家主子果然还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王妃还真以为自己留住了王爷的心么,王爷也就是看在太妃的面子才在这儿留宿罢了,一听她家主子有事,还不是迫不及待地前去看望。“王爷,奴婢还以为您歇下了,奴婢自知无礼,等王爷看过主子之后,奴婢听凭您的处罚。” “别说这些无用的话,南燕的情况如何?你细细说来……”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远去了。白桃和茯苓眼见着他们走远了,这才回到了温玉礼的屋子。“王妃,王爷和丽心已经走了。” 茯苓说完这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费解,“王妃,您为何要把王爷往侧妃那边推呢?”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王爷心里的人是侧妃,不管他表面上与我多么相敬如宾,我对他而言都只是个摆设,我被他忽略了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感情早已经淡薄了。” “我这正妃的头衔是先帝所赐,他出于孝道和礼法不能换人,否则就以他的偏心,我那长姐不管有没有孩子都能稳居正妃之位了。” “如今太妃催子嗣催得紧,长姐的身子骨亏损过,不适合生养,王爷只能让我这个正妃发挥利用价值,我若是真的遂了他的心思,给他生下嫡子,他恐怕会将孩子带给侧妃抚养,来慰藉她小产的伤痛。” 温玉礼的话让茯苓听得大惊失色,“王爷不至于这样吧?若是您有孩子,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剥夺啊。” “你们不了解他。” 温玉礼漠然道,“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了长姐一个正室的名分,所以会想尽各种办法补偿她,我是真不甘心自己被如此利用。如果你们觉得我故作清高或者不识抬举,只管去挑选更英明的主子。” 茯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垂下头道:“王妃有傲骨,奴婢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您放心吧,奴婢肯定是向着您的。” “嗯,退下吧。” 温玉礼见茯苓那副被唬住的模样,勾了勾唇。白桃是看着她一路翻身的,自然可信,茯苓是当初抽签抽来的丫头,她不信任但也不会无端怀疑,只让白桃随时盯着她,看她是否有异常举动。而白桃盯了一段时间,得出结论,茯苓就是个手脚勤快性子单纯的丫头,是可以培养起来的。她当初抽签也就是抽个缘分,既然背景简单,她就可以对这丫头慢慢洗脑,让她像白桃一样,效忠于她而非萧元祁。一夜平静地过去了。第二日一早,温玉礼打开房门时见白桃和茯苓在树底下说话,她走过去一看,竟是白桃的手被烫伤,掌心处好大一片红肿。“怎么弄成这样?” “是我没站稳,扶了一把滚烫的汤锅。” 白桃叹气道,“本想给王妃做拿手好菜,哪知道把手给伤了,我想让茯苓动手,我在旁边给她说步骤,可她不擅长下厨……”“小事一桩,手伤了就休息吧,去涂点儿药,没做完的菜我自己来做就好。” 温玉礼此话一出,白桃瞪大了眼,“您自己做?”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会吗?” 温玉礼挑了挑眉,“反正闲来无事,我去露两手给你们瞧瞧。” 由于腿脚不便的原因,她并没有一日三餐都去大堂吃,而是在卧室附近设了一个小厨房,白桃厨艺好,常常会给她做些好吃的。她并不是不会做饭,只是这事有人做了,她乐得清闲也就不做了。温玉礼并不知的是,就在她进厨房之后不久,萧元祁从温南燕的住处离开,到她这儿来了。他进了温玉礼的屋子,未见其人影,从两个丫鬟口中得知她在厨房时,他很是惊讶。温玉礼竟然会亲自去厨房?她会下厨?萧元祁走到了厨房门口,只见里头被一片轻烟笼罩,温玉礼的身影来回走动,她似乎不介意一身淡绿色的罗裙沾染上油烟。她的衣袖挽到了手肘处,白皙细嫩的手捏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青菜,动作竟是十分流畅。这样的温玉礼,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烟火气,将她身上一股子冷傲的气息给掩盖了些。温玉礼是大家闺秀出身,原以为她应该是娇生惯养才对,想不到愿意进这种油烟之地。而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来解释她的行为。庶出的小姐虽然也是主子,但在成长过程中难免被正室打压,温家的主母苗氏能把温东菱娇惯成那个样子,可见不是个明事理的长辈。温玉礼从前是否真的在温家受了许多苦?这才导致她抓住温东菱的犯罪证据就想毫不留情地处死,哪怕是面对性情柔善的温南燕,也会有迁怒的怨恨。“白桃,你把葱放哪儿了?” 温玉礼忽然出了声,将萧元祁的思绪扯回。萧元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她做饭的样子看得出神了?他踏出了脚步,走到她的身后。“你嫁来王府这么久了,本王都不知道你会下厨。” 第59章 是谁替她结账? 温玉礼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并未回头,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这不是挺正常的么?王爷与我本就不熟悉,不知我会下厨也很合理。” 萧元祁见她又摆出一副冷淡模样,甚至连他来了都不回头打声招呼,眉头有些不悦地拧起。但一想到昨夜的事,他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昨夜本该留在她那里,却因为南燕又离开了,府里难免会有多嘴的下人在背后议论她不得宠之类的。如此想着,他跨出两步凑近了她的身后,低语道,“昨夜南燕的确是发热了,否则本王也不会把你撇下,等她好些了,本王一定会去陪你几天,不会让你在下人跟前失了面子。” “王爷退开些,别让这刚出锅的菜烫着你。” 温玉礼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越过了他去看汤锅,顺便叫茯苓过来搭把手。茯苓刚给白桃的手擦完了药酒,一进厨房就挨了萧元祁的骂,“做饭的事本该由你们这些奴婢来,你们怎么敢让王妃亲自动手?” 茯苓被这么一训,吓得立即跪在地上解释道:“王爷,白桃炖汤的时候烫伤了手,王妃准许她休息,奴婢才帮白桃擦完药,并非是想偷懒……”萧元祁拧起眉头来,“区区下人,受点伤有什么打紧的?” 茯苓顿时接不上话,眼眶子都湿润了,冲着萧元祁磕头,“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爷无需发脾气,是我让她们歇着的。她们平日里服侍我也算是尽心尽力,我自然不能苛待了她们,白桃的手肿得老大一块,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动手了。” 温玉礼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茯苓,“茯苓起来吧,王爷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他就不会再骂你们了。” 温玉礼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元祁便给了她面子,对茯苓道:“起来吧。” 他虽然没再接着计较,却还是忍不住说了温玉礼一句,“尊卑有别,下人伺候主子是她们的职责所在,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你莫要太娇惯她们,省得她们懈怠。”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在心中思索着,难道温玉礼平日在下人们面前都不太摆主子的架子吗?她在他面前倒是挺刁蛮无理的,他从未想过她会去体贴下人。她身边这两个新的丫鬟,听管家说是她当场抽签抽的。她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她身边的人如今是凭缘分留下的,再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心腹了。温东菱的罪行东窗事发之后,他其实也思考过,小柔和芍药都极有可能是温东菱害死的,不过他终究是答应温南燕要留温东菱一条生路,所以那两个丫头的死即便真的是温东菱所为,也不好追根究底了。这般想着,他心里对温玉礼的歉疚便又深了一分。当初怎么就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就怀疑温玉礼是凶手呢?“王爷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温玉礼的话传入耳中,“我并不知道您会来此,所以准备的饭菜是一人份的,王爷若是还没有用过早点,您就自个儿吃吧。” 萧元祁回过神来,说道:“本王吃过早点了,你吃吧。” 温玉礼没说什么,转身去盛汤。“玉礼,本王希望你能忘记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萧元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本王仔细想过了,之前的确没凭没据就误解了你,你心里不舒服,和本王闹脾气也是合理的,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 温玉礼背对着他,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并未泄露出心情,依旧很平淡,“是么,那希望您能说到做到。” 她自然是不相信他的保证,也许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愿意好好思考,可一旦事情牵扯到温南燕,他便很容易失了判断。她对他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期盼。如今想凭借着几分柔情来忽悠她给他生个嫡子?想得美!温玉礼只做了一个人的饭,自顾自吃着,萧元祁便没有停留太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温玉礼翻了个好大的白眼,随即朝旁边的白桃和茯苓说道:“你们别理会他,虽说尊卑有别,但你们在我这儿,不会让你们活得憋屈。” 短短一句话,说得两个丫头感动不已。这一日下午,温玉礼带着两个丫头搭乘马车来到了醉香楼。上回那一桌子招牌菜没吃到,光顾着和刺客打斗,那么多好菜都浪费了,如今想想真是可惜。萧元祁之前答应她,把她的月银翻倍了,虽然那些钱干不成什么大事,但来这边吃上一顿招牌菜应该还是绰绰有余。“你们俩喜欢吃什么?准许你们也一人点上两道菜。” 温玉礼冲两个丫鬟说道:“今早被王爷骂了,心里怪委屈的吧?这醉香楼的招牌菜可是一绝,能否抚平一下你们心中的不愉快呢?” 白桃对于温玉礼的大方已经习以为常了,茯苓却是受宠若惊得很,“王妃,我们做下人的挨主子几句骂不都是正常的事儿,哪里敢委屈?我们可不敢上桌的,就在您身旁伺候着您吃就行了。” 温玉礼笑了笑,“你要是觉得我请你吃饭让你消受不起,那我换个说法,赏你两道招牌菜。” “这……那奴婢谢主子赏赐。” 茯苓很识趣地应了下来。“这就对了,上楼吧。” 进了二楼雅间,温玉礼点了六个菜,让白桃和茯苓点了四个菜,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主仆三人吃饱喝足之后,温玉礼叫伙计来结账,却没想到这一桌子菜的价格比她预估的还要高了不少。“一道狮子头,竟要六十两银子?” 温玉礼琢磨着,这菜里面莫不是加了什么名贵东西?之前听说这醉香楼的招牌菜有些贵得离谱,今日吃之前没先问一问价格还真是失策了。几十两银子,大概够一户普通人家一整年的伙食费。而她的月银翻倍之后,是四百两。这一顿几乎把她整个月的月银都给吃了……原本还想着这家店若是好吃,她要时常过来吃,如今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了。天天吃的话,她这个王妃都吃不起了。“这位姑娘,这道狮子头的汤汁里面加了何首乌,有养颜养发的功效。还有您眼前这道黄花鱼,浇在鱼身上的汤汁,要用数十只上等鲍鱼来熬制。本店的菜虽贵,却是对得起价格的。” 温玉礼闻言,轻呼了一口气,“行吧。” 吃的时候只觉得这些菜味道好,可没想到这汤汁的内容这么丰富,这吃的都不叫菜了,叫养生。正准备忍痛割舍了这个月的月银,雅间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二虎,出来一下。” 结账的伙计一听外边的人在喊自己,转身便去开门。门外的人也是这酒楼里的跑堂,他对着伙计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那伙计又转过头来看温玉礼,竟对她说道:“姑娘,您刚才吃的这一顿,有贵客替您结账了,您可以自行离去了。” 温玉礼顿时诧异,“给我结账?是哪位贵客?” 第60章 皇叔送她的药 伙计回道:“小的只知道那位贵客在走廊的最后一个雅间,那间是最宽敞的,只有他能用。” 温玉礼眯起了眼。走廊的最后一间?那不就是上次萧云昭设宴的地点吗?如果是他给她结账的话……四百两对这位皇叔来说应该的确是九牛一毛。可她却不想平白欠下这一顿。于是,她依旧从身上拿出了整整四百两的银票,交给了伙计,“还请小兄弟将这饭钱交给那位贵客,你就跟他说,无功不受禄。” 白桃察觉到了温玉礼的情绪有些异样,眼见着伙计离开,她询问道:“王妃,您能否猜到那人是谁?” 温玉礼笑了笑,说道:“是个比我有钱很多的人。” 萧云昭此举,会不会是想引她亲自过去找他?跟他道个谢,或者询问他伤情之类的。不怪她这么想,而是她分析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带有目的性地要来接近她。既然如此,她何必遂他的愿?虽然她看萧云昭比萧元祁顺眼许多,但她实在不喜欢被人算计。万一萧云昭那雅间里面又点了上回那个劳什子迷幻香,她回去之后,岂不是又得来一场风流梦……她就不过去,且看看他想干什么。很快,那名伙计去而复返,而他这次带回来的,是一个药瓶子。“姑娘,那位贵客说,您既然不接受他的请客,他自然也不会勉强,不过他又说您上次帮了他,所以还是要给您送点心意,这瓶药请您收下。小的还有事要忙,就先给您放这了。” 伙计说着便把药放在了桌上,赶紧转身溜了,生怕这两个雅间的人叫他来回跑腿。温玉礼看了一眼那个药瓶,也就巴掌大小,瓷白的瓶身上写着:七巧灵参膏。这名字听起来还怪有档次的。应该是给她治腿伤用的,如果是寻常的金创药王府也有,根本没必要送,萧云昭既然送出手了,那就不会平凡。温玉礼略一思索,收起了药瓶子,朝着身旁两个丫头吩咐道:“走,去周家药铺。” 上回迷幻香那事,让她提高了不少警惕,尤其萧云昭那人深不可测的,她如今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不得不防。再说走廊尽头的雅间内,萧云昭倚靠在半掩着的窗户边,从窗户缝隙看见温玉礼上了马车后,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看她那辆马车行驶的方向,应该是会经过周家药铺吧?这丫头开始对他有提防之心了……不过这倒也不意外,以她的精明,提防他是迟早的事。他也起了身,朝边上的随从说道:“回府。” 萧云昭离开了雅间,行至楼道时,迎面走来一抹鹅黄色的纤细身影。那女子见到他的那一刻,怔了一下子,随即眼底迸发出一抹可以称之为雀跃的情绪。“见过宁王殿下。” 她朝着他施礼。萧云昭觉得这女子有点儿眼熟。她生了一张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好看的秋水剪瞳,鼻梁小巧挺翘,一身华贵的鹅黄色衣裙可见身份不凡。萧云昭记性极好,很快便从回忆里找到了关于眼前这女子的信息。三年前,先帝派他去皇城郊外一处海盗的窝点剿匪时,顺手救下了一干被强盗扣押的贵族,其中就有眼前这位异姓郡主。那伙海盗在海面上猖獗许久,烧杀抢掠,朝廷派出不少兵力都捕获无果,最后是由他出面摆平。而这位郡主的父亲,是因军功而荣获爵位的异姓王,为了营救她,被海盗所杀。这女子当时情绪已经失控,在朝廷与海盗交战时还乱喊乱叫,扬言要为父报仇,险些妨碍队伍的行动,先帝怜悯她失去了父亲,这才没在事后惩罚她的鲁莽。此时萧云昭见她对自己行礼,无心理会她,脚下没有一丝停留,就要从她的身旁走过。陆紫芸没料到他会完全忽视自己的问候,眼看他要离去,出声叫住了他,“宁王殿下留步。” “宁王殿下,您是不记得我吗?” 陆紫芸试图唤起他的记忆,“三年前,您救过我……”萧云昭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等她将话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了:“若是为了三年前获救的事道谢就不必了,本王记得你们所有人当时都已经谢过了。” “对于您来说或许只是小事一桩,可这对我来说,是永不能忘的。” 陆紫芸的语气满含感激,“王爷剿灭了那群海盗,也算是为家父报了仇。且,您当时为了救我还负伤了,这样的人情,岂是一声谢就能够偿还的?” 第61章 他不会再冷落她了 本王受皇命剿匪,做的是份内之事,郡主不必把本王当恩人看待,更何况你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能拿来还人情,不如不提。” 陆紫芸听着他这番冷淡的话,咬了咬唇,“王爷,我……”“还有一事,本王要和你解释。你若要报恩,找本王的随从墨竹更为合适。当时他一片好意想拖你离开险境,而郡主你情绪失控,把他当成敌人进行反抗,混乱之中你们二人险些都被砍,他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本王自然是要出手的。” 萧云昭的话,令陆紫芸愣住,“您当年出手是为了他?” 他竟不是为了救她才中敌人一剑?“原本都快忘了这事了,可如今郡主你既然主动谈起此事,那么本王提醒你,你还欠墨竹一声谢呢。” 当年他灭了海盗之后便班师回朝,没有和那些被解救的人质有什么交流。只是他记性太好,这位郡主的表现又过于突出,他再见到她也很容易想起来。经他这么一解释,陆紫芸垂下了眼,道:“王爷的话,我记下了,您和您的护卫都是我的恩人。”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不以为然。宁王的贴身随从,是死士,再怎么得他信任不也只是个下人?皇家养这些死士,他们都有为了任务随时要牺牲的觉悟,她身为尊贵的郡主,有什么必要和一个下人道谢?倒显得自降身份了。可若是能借此拉近与宁王的关系,倒也不是不行。“王爷这几日可得闲?我想设宴款待您与您那位随从。” “本王不得闲。至于墨竹他得不得闲,是本王可以决定的,郡主若真的有心答谢他,本王可以给他放一两天假,让他接受郡主的邀请。” 萧云昭的回答,让陆紫芸脸上的得体笑意险些就维持不下去。他理应明白,他的随从只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够被一同邀请。他若是真不得闲推辞也就罢了,可他让一个区区随从来应她这个郡主的邀请,也太看轻她了。她心中不舒坦,可她转念一想,以萧云昭的地位,对外傲慢些也是合理的,她想与他来往,自然要多些耐心。于是她神色如常地说道:“我自然是愿意为了恩人设宴,只是他作为一个护卫,若是给他太好的待遇,怕是要被外人说咱们太过抬举他,万一引起了同僚的嫉妒,对他也不利,不如这样,我回头派人送上厚礼给他,他只管收下,不必张扬。” 如此一来,她既不用浪费时间去招待那随从,也不算亏待了他,宁王对此应该也会满意。“郡主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 萧云昭的声线依旧没有波澜,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迈出了步伐。陆紫芸见他离去匆匆,也不好再开口让他停留,只能在原地咬唇,目光中浮现出一抹不甘心。宁王年少时追随先帝打江山,四处奔走,作为年纪最小的皇叔,他的皇兄们都娶妻生子了,他却一直都没有成家。曾听人说,宁王对于儿女情长看得太淡,有闲情雅致的时候,他宁可寄情于书画,也不去琢磨着找个贤良淑德的王妃来陪伴他。只要他还未娶,皇城内所有的高门贵女都有机会,她这个郡主自然也不例外。……“王妃,您是从何处得来这瓶七巧灵参膏?” 周家药铺之内,李大夫望着刚从瓶中取出的膏体,眸光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我曾经与公子出席一场拍卖会,那时这七巧灵参膏也是贵族们争相竞拍的,公子原本也想买,却被几个富豪给喊到了三千两的高价。” “三千两?” 温玉礼有些惊讶,“这药如此昂贵?可即便是三千两,表哥应该也掏得起啊。” “这拍卖行是外地的,不让赊账,公子当时身上没有带足够多的钱,且他想要的是其他珍宝,若是在这药上花三千两黄金,剩下的钱可就不够竞价他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公子最后放弃了这药膏。” 温玉礼:“……”李大夫口中的三千两,竟是黄金三千两。“这药,对于外伤的恢复作用是不是极好?” “七巧灵参是一种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参,数百年才能长到巴掌那么大,由于数量稀少,市面价格自然就高了,而他的药效,至少是上等金创药的三倍。此物几乎不在市面上流通,听闻我朝皇室有几瓶,都是北方献来的贡品。” 温玉礼静默。如今她的腿伤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疼,但是伤口愈合期常常会痒得难受,睡着了之后可能还会无意识去抠,有几次醒来甚至又发炎了。“李大夫,这药一天需要擦几次?” “伤口愈合期,早中晚各一次。” “多谢。” 温玉礼离开了周家药铺后,回了王府。她一回到自己屋,第一时间就是上药。灵参膏的膏体雪白而柔润,涂在伤口上的那一瞬,竟有丝丝清凉感,一点儿都不觉得刺激。果然比金创药的效果好很多,金创药虽然管用,但对伤口总是有些刺激感。擦完药之后,她便躺在榻上歇了一会儿,直到白桃进屋来喊她。“王妃,今晚您得去大堂用膳,王爷让厨房炖了两种参汤,一种是给您喝的,一种是给侧妃喝的,奴婢这就扶您过去吧。” 温玉礼挑了一下眉头,下了床。那身娇体弱的温南燕病了好几天,总算是从房间里出来了吗?温玉礼到大堂时,太妃、萧元祁和温南燕都已到场了,属于她的座位上面已经盛好了一碗参汤。温玉礼坐了下来,瞥了一眼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温南燕,“长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现在是好些了。” 温南燕柔声道,“大夫说我是犯了头疾,再加上夜里着了凉,这两日病情有些反复,总是让王爷为我操心。”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萧元祁,“王爷,从下午到现在,我并未觉得有哪不舒服,应该是快好了,今天您不用再守着我了,去玉礼那儿吧。” 淑太妃听着这话,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朝着萧元祁说道:“我知道你心疼南燕,她这几日生病你都在陪着她,我也没什么意见,可现在她快好了,你可就不能再冷落玉礼了。” 温玉礼全当她们在说书。一天到晚就知道子嗣子嗣的,听着都让人头大,心烦的同时也有些唏嘘,这个时代的女子过得可真是不易。不生个孩子下来仿佛是什么大错,她们甚至觉得没有孩子都不配去见老祖宗。温南燕也就是在太妃面前说得好听,萧元祁要是真不去她那儿,她总会想尽各种法子拉过去的。在这一方面,温玉礼倒是很乐意帮她的忙。“长姐的病情,王爷还是再多观察两天吧。” 温玉礼道,“子嗣固然重要,但是也真不差这几天。” 萧元祁看了一眼神色寡淡的温玉礼,又看了一眼低头喝参汤,一言不发的温南燕。其实他心里清楚,南燕并没有康复,她之所以想把他推到玉礼那去,一来是怕母妃责怪她分走了他太多的时间,二来也是真的为他的子嗣考虑。下午的时候,她明明还是不舒服,此刻在母妃面前却偏要说自己没事。萧元祁不禁怜惜她,便说道:“玉礼说得对,子嗣的事不差这几天。我再多陪南燕两日,母妃您放心,儿臣不会再冷落了玉礼的。” 温玉礼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低眉喝汤时,掩住了唇角的笑意。至少这两三天萧元祁不会再来烦她了。那么过了这两三天呢?他还是有很大概率会来找她,而温南燕那儿,也不好长期拿生病做理由。所以……不只是温南燕那边要想办法留住萧元祁,她自己这边也得想办法让他不能来才行。温玉礼忽然灵光一闪。若是萧元祁病了或者伤了…… 第62章 刺杀目标,萧元祁! 那么子嗣的问题又能暂缓了。唔,想象一下那种情况,似乎还蛮解气的。……“王妃,您的腿脚还没有完全康复,太妃娘娘不是说,您最好在府里好好休息几天,等彻底康复了之后再出来走动。” 人来人往的皇城街道上,白桃和茯苓扶着温玉礼闲逛。温玉礼如今不太需要借助拐杖了,她们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缓慢行走。“总不能一直待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人即便是受伤,也该适当活动一下筋骨。” 不得不说,萧云昭送的七巧灵参膏是真管用。睡前涂了药后,清清凉凉的感觉便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睡着,半夜也不会伤口发痒把自己挠醒。不单是止痒,伤口周围的红肿也淡化了许多。为了尽早恢复,她实在不舍得把这瓶药退还给萧云昭了。罢了,反正他对她的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她收下又何妨?只是不知他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他想利用她去做什么?她不喜欢猜,更不喜欢被动地进入别人设好的计划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试探。“看见前头那家赵氏包子铺了吗?你们俩在外边等我,我要和那掌柜的谈点事情。” 到了包子铺,那掌柜的依旧是顶着憨厚的笑脸上前来招呼。温玉礼冲他笑了笑,第二次掏出了玉牌。“上回遇到麻烦就想来找你,但有人比你更快一步帮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的忙只有你们能帮。” 掌柜的闻言,敛起了憨厚的笑容,朝着温玉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温玉礼笑了笑,随他走进后院。后院里无人,掌柜便开口了,“姑娘出示了这块玉牌,是为了见我家主子吗?” “唔,我倒不一定要见他,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小忙。” 温玉礼将玉牌拿在手里把玩着,“他欠下我一个人情,所以留了这玉牌给我,他走的时候说,如果我想要动用你们的人力,只需要付五百两银子。” “动用我们的人是可以。但是姑娘,主子应该也跟您说过,什么样的价位对应什么样的任务。” “我知道。你放心,五百两银子的任务,我怎么好让你们以身犯险呢?” 温玉礼说着,拿出了银票,“你们的任务就是,能打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一旦有性命危险,赶紧跑。” 掌柜的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任务,有些没回过神,“您的意思是,不需要把目标除掉?” “当然,我觉得你们也没那么容易除掉他,更何况我掏的是五百两,又不是五万两,你们尽力而为,行动时以自身安全为主。能在他身上留几个伤口就行。” “您先说说目标是哪位?” 温玉礼扬唇笑道:“祁王,萧元祁。” “……”见掌柜面如菜色,温玉礼道:“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可以先去问你们主子的意见,明日下午祁王会出行。” 她说着,将银票塞给掌柜,“银子我先付了,至于愿不愿意出手,就让你们主子拿主意吧。” 话落,她转身离开。昨日用膳的时候,就和淑太妃聊过要去探望宁王的事,毕竟那日他在醉香楼受伤,而她毫发无伤,萧元祁身为晚辈在当天缺席,事后理应有所补偿。萧元祁自个儿也说了,要去宁王府探望皇叔。这于她而言,是个试探宁王的好机会。第二日下午,萧元祁和温玉礼一同搭乘马车出门,萧元祁出行,至少要带三名护卫。温玉礼特意给自己那两个丫鬟派了活干,没让她们跟过来。马车行驶的路段有经过赵氏包子铺,温玉礼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她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多难,他们应该会出手吧?若是不出手,她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而就在马车行驶过一个清冷的路口时——从不同的方向冒出一道道灰色人影,总共六七人,他们手持弯刀,有人直接踩上马车的车顶,有人挥刀去袭击驾驶马车的护卫。护卫顿时大惊,喊叫道:“保护王爷!” 温玉礼只听得头顶上“咚”的两声踩响,心道一句好极了!可面上却要装作惊慌,整个人往马车角落里缩。“别怕。” 萧元祁见她似乎被吓到,连忙安慰了一句,“有本王在呢,不会有事。” 说话之时,他望向马车顶,目光冷冽。“你在这里呆着,别乱跑!” 朝着温玉礼吩咐了一声,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马车外头,灰衣刺客和护卫们打得激烈,刺客人数较多,护卫们原本是落了下风的,可当萧元祈出剑之后,形势有了逆转。萧元祁自幼习武,武学在皇子们当中也是佼佼者,他一人应付两三个灰衣人的进攻也是游刃有余,可当他看见有灰衣人试图进入马车里时,眉头紧拧。这些刺客莫非是想挟持他的王妃来逼他就范?他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得逞,在逼退了两名刺客之后,他跃上了马车,把试图进入马车的人一脚踹了下去!众人围绕着马车打得激烈,温玉礼听着外头的交战声,云淡风轻地翘着二郎腿,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看外边的情况。唔,萧元祁这边人是比对面少了点,可那些灰衣人目前还没伤着他。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这路段哪怕行人再少,总归是有人会看见,看见了便要去报官,要不了多久时间,衙门那边就会派人来了。萧元祁一边打,还要一边防着有人跳上来对她出手。萧元祁要她待在马车里,她都不方便出去偷袭。才这么想着,忽然有一柄弯刀穿过车窗!温玉礼并不慌,因为那刀离她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很显然,灰衣人只是做做样子的,不是要伤她。但她不能忘记自己这个时刻应该做出的反应——她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马车外的萧元祁听到她的喊声,以为她伤着了,连忙掀开车帘子。而他这么一分心,也给了身后的刺客可乘之机,明晃晃的刀尖戳向了他的后背!“王爷小心!” 马车顶上的护卫大喊出声。萧元祁闻声连忙朝着旁边一避,却还是晚了一步,身后那柄弯刀扎进了他的右后肩,让他闷哼一声!温玉礼惊呼,“王爷!” 同一时,不远处有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朝这边赶来。“撤!” 灰衣人当中有人喊了一声,剩下的人便都不再恋战,朝着四面八方溜走了。“抓住他们!” 姗姗来迟的官兵们怒号着,兵分几路追了出去。萧元祁被护卫们扶上了马车时,已是一头冷汗。此地离宁王府已经很近了,而宁王府上有很好的大夫与药材。那刀伤有些深,疼得他说话都艰难——“去找……皇叔。” 第63章 皇叔,想做我情人吗? 萧元祁吐出这几个字之后,便疼得晕了过去。“皇叔……对!咱们是该去找皇叔!” 温玉礼仿佛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朝着马车外的护卫命令道:“快!继续行驶!就快到宁王府了,王爷这伤可不能耽误。” 她说着,托起了萧元祁的上半身,仿佛担心马车会颠着他的伤口。马车外的护卫放下了车帘,继续行驶。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刻,温玉礼便撒开了手,拿了块垫子给萧元祁垫在受伤的肩下。她才懒得一路托着他,手都累,反正他人都昏过去了,也不会知道她把他就这么随意扔在马车板上。马车很快到了宁王府,护卫掀开帘子的那一刻,看到的依旧是温玉礼用手托着萧元祁的上半截身子,血液把她的裙摆都染红了。“王妃,属下们这就将王爷抬进去!” 宁王府的人得知祁王受伤,一边把温玉礼和萧元祁迎进府内,一边跑着去禀告萧云昭。萧元祁被抬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很快便有一名俊秀的蓝衣青年带着医药箱进了屋。宁王府下人道:“这是咱们王府里的司徒圣手,诸位可以放心把祁王殿下交给他医治。” 那司徒圣手在众人的目光下,给萧元祁解衣、清洗伤口、上药止血、包扎,动作利落熟练,末了,起身去写药方。“伤口有些深,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接下来一个月务必注意休养,我方才为祁王殿下把脉的时候,发现他还有些内伤。” 祁王府护卫们原以为王爷只有外伤,没想到还有内伤,顿时着急了,“内伤要紧么?” 今日那伙刺客功夫都不错,他们尽了力,却一个都没砍死,也不知道衙门那些人能不能抓住几个。他们正焦灼着,一道月白色的修长人影踏了进来。来人逆着日光,银冠束发,艳阳倾泻在他的头顶上,衬得他那俊美无俦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朦胧感。温玉礼不禁内心感叹:真真是眉目如画,这神仙般的面貌和仪态沐着骄阳,都显得有些不真实。他开口,嗓音依旧清凉如珠玉碰撞般好听,“把元祈抬到本王的书房去,本王给他运功疗伤,其他人都不必在场。” 祁王府护卫们有些迟疑,宁王这举止虽是关心,可他们身为祁王的死士,还是不想让主子离开自己视线的。但宁王运功不喜有人打扰,他们若是违抗这位皇叔的命令,显得很不识抬举又没规矩。好在温玉礼开口了,“皇叔,我担心王爷,我能在一旁看着吗?保证不会出声打搅您的。” 萧云昭看了她一眼,应下了,“好,允许你在边上看着。” 祁王府护卫们可算安心了。有王妃在旁边看着,也好。很快,萧元祁被抬到了萧云昭的书房,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书房内仅留下三人。温玉礼看着萧云昭将萧元祁扶起,他在萧元祁身后优雅地打坐,双手贴于萧元祁的后背。温玉礼擅长近身格斗,不懂内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随手拿起果盘上的葡萄吃。直到萧云昭先开口说话,“腿伤如何了?” 温玉礼道:“多亏了您那瓶七巧灵参膏,自从用了之后伤口再也没痒过。您肩后的伤怎么样了呢?” “还好。” 萧云昭不疾不徐道,“听闻你们在半路遭到歹人袭击,元祈受了伤,你却是毫发无伤,是他护了你吗?” “他护不护我,我都会毫发无伤。” “你曾说你不喜欢元祈,但是以今日的情况来看,他对你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嘁。” 温玉礼毫不避讳地在萧云昭面前低笑出声,“他的所谓喜欢,只不过是觉得我有可利用价值,再加上他自以为是个大丈夫,总有点儿责任感在身上,他的伤并不是为我挡下的,而是他分心的时候被刺的。” “皇叔应该记得我在醉香楼说过的话,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更何况我这个人自私且清醒,根本不会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心存感动。” “他曾为了温南燕对我严刑逼供,又为了温东菱打了我,直到温东菱被揭发罪行后他才对我有了些愧疚,这迟来的愧疚我还真不稀罕。” 她说话间,萧云昭已经结束了运功,把萧元祁平放在了地上,随后起了身,走到了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这么不喜欢元祈,为何不离开他呢?” “王妃这个位置,能让温家那几个小人有所忌惮,不敢明着来得罪我,要是离开祁王府,失去了太妃这座靠山,岂不是又成了昔日那卑微的温家庶女?划不来啊。” 温玉礼说着长叹一声,望了一眼桌上的三盏茶,拿了一盏来喝,又顺手递了另一盏给萧云昭,“皇叔运功累了吧?喝口茶。” 萧云昭接过了茶,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动作有所停滞。但只是一瞬间的停滞,快到几乎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下一刻他就若无其事地喝了茶。这丫头什么时候下的药?他回想了一下,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下人上了三杯茶,她似乎揭开盖想喝,但是刚烧好的茶有些烫手,她便又放下了盖子晾在一边,动作极其自然。应该是那时候下的药吧?若不是他早年练就了极其敏锐的嗅觉,恐怕还察觉不到。他总要当着她的面喝下去,才能知道她想干什么。这里是他的书房,随处都是机关,她若是想对他不利,他有的是法子治她。但她不像是会对他不利,也许是有所求?喝了茶之后,他很快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果然是软筋散。温玉礼瞅着他的反应,见他忽然拧起了眉头,便猜到是药效发作了。“皇叔别紧张,一直以来您对我也算不错,我是舍不得害您的。” 萧云昭瞄了她一眼,脸色看不出喜怒,“这软筋散,是茶刚端上来那时候下的?” “皇叔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 温玉礼起了身,走到了萧云昭身旁,展开了随身携带的手帕,蒙住了萧云昭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好看的眉眼。这副模样,和闯入祁王府那一夜的刺客重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只怪他这副眉眼太好看,世间少有与之相似的。“我就说呢,初见皇叔的时候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不能马上想起来,原来我早就和蒙面的皇叔见过了,还用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掩护了您。” 温玉礼笑着取回手帕,“那一夜您亲自动手杀了个朝廷大将,左肩负伤,前几天在醉香楼为了救我,肩后又伤了,您不让我给您上药,不是因为脸皮薄,而是不想让我看到您左肩的伤口吧?” “赵氏包子铺的掌柜是您的人,今日大街上动手的灰衣人身手也都不错,想必都是宁王府的死士?依我看,您对您这元祈侄子,就像我对他一样,没什么感情。” 萧云昭闻言,一点都不气恼,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皇叔您勾引我。” 温玉礼说着,靠在了萧云昭的肩上,“那劳什子迷幻香,让我做了两回不正经的梦,您说您何必呢?像我这么俗不可耐的人,还挺稀罕皇叔这张俊美无双的脸,您直接说想做我情人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不能考虑。” 萧云昭:“……”他好像低估了这丫头脸皮的厚度。而让他更意外的事还在后面。温玉礼伸出手,莹白的指节托起他的下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悠悠道:“皇叔您在梦里轻薄我了,我在现实里能不能讨回来?” 第64章 强吻了皇叔! 她轻挑中又带着些许挑衅的话,让萧云昭眯起了眼。她是为了迷幻香的事恼怒了,想来捉弄他吗?他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含着一丝警告:“虽然这软筋散让本王暂时没了力气,但你也别忘了这儿是宁王府,可不要乱来。” “如果不是皇叔您先对我实施引诱,我也不会如此无礼。” 温玉礼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我打听过了,您用来招待我的迷幻香能催发人的情愫,易多思多梦,如今我也确实记住您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了,这不是正合您的心意吗?” “迷幻香的确能令人在梦中风流,至于梦到谁?那可不是本王决定的,而是看做梦者想谁最多,你若想的是元祈,梦的就是他,梦到本王,并非本王的错。” 萧云昭轻描淡写的回答,令温玉礼磨了磨牙。他这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我没引诱你,是你自己有非分之想,梦到我也怪不得我。他大爷的,她哪有那么多非分之想?她不就是受了他的帮助,外加对他的相貌十分欣赏,心里不禁拿他和萧元祁比较了一下么?“那皇叔您要是不对我好,我能想这么多?” 温玉礼压下自己恼怒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来,“其实我从来都不憧憬有什么美好姻缘,比起姻缘,我更在意生存条件好不好。我对皇叔您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我人太俗气,就稀罕您这俊美容颜。” 她说着,又凑近他几分,几乎要和他鼻尖相抵,“我看您这容貌也就这几年巅峰期了,再过些年大概就诱惑不了我了,趁现在还能诱得住我,有什么要求您赶紧提。” 越发逼近的气息,携带着她发丝传来的淡雅香气,让萧云昭有些不适应地往后避了避,“你莫要再靠……”近字都还没说出口,被她覆下来的唇瓣堵在了喉咙里,唇上那柔软又温润的触感,让一向镇定的萧云昭难得愣住了。他早已练就了身处险境临危不乱的本事,可被女子轻薄的事情还是头一回碰见,若换成平时,他大概会直接把她掀飞,可眼下他没有力气这么做。更可气的是,那下了软筋散的茶是他自己喝下去的,就是想看她要干什么。他是没想到温玉礼真有胆子敢调戏他!他此刻坐着的椅子把手便有机关,只要他按动那机关,椅子下就会弹出利剑来,她不会有机会反应过来。可他一想到,难得碰上一个这么精明的丫头,他起初也的确是想要利用她,她眉眼间那不服输的桀骜态度,与曾经的自己也挺相似。他没有从她眼里看出对他的爱慕,更多的是被他算计之后隐忍的恼怒,偏偏又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调戏他,几乎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毕竟被一个小丫头压在椅子上轻薄这种事,实在没面子,他是不会和旁人说的。温玉礼很快就放开了他,脸色还带着戏谑的笑意,“和梦里的感觉不太一样呢。” 当然很不一样。梦里再如何暧昧,也比不上亲身经历来得真实,萧云昭的唇是柔软而微凉的,亲起来感觉还不错。而她也只是唇贴着唇浅尝辄止,毕竟她也没什么经验,原本就是出于报复心理,又不是真的郎情妾意。萧云昭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还有心思来调笑,不禁愠怒地呵斥一声:“放肆!你就不担心这么做的后果?” “嗯?所有人都知道我来书房是盯着您给祁王疗伤的,您总不能开个门出去跟大家说,我在您的书房里轻薄了您,您要惩罚我这个以下犯上、不守妇道、轻浮无耻、罔顾伦常的女子。这事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好像也不大好。” 萧云昭听她罗列出一大串难听的词汇,眼角都不禁抽搐了一下。“听闻皇叔尚未娶妻,该不会在嫌弃我是个有夫之妇吧?” 温玉礼见萧云昭一向优雅镇定的面具被她整得裂开,心里的气消散了不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解释一下。“皇叔您放心,我和祁王是假夫妻,没和他亲过,您别觉得自己太吃亏了,我就是宁可亲头猪都不会亲他的。” 萧云昭:“……”凭她对她那正牌夫君的排斥,他是信她这话的,可她的表达又实在太粗鲁。不过,原本还有些恼怒的情绪,倒是因着她的解释抚平了些。这丫头其实也就是嘴巴厉害,知道说什么话能气人,她把自己伪装得风流不羁,还说什么做她情人,他若是真当场脱衣,她难道敢看么? 第65章 皇叔,您是没亲过女人吗? 软筋散大概一个时辰就能解开,之所以给您用这个东西,也是怕您生气了会来打我,您就体谅一下我这胆小鬼。” 温玉礼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最初我以为,换画那事,是皇叔真的欣赏我的才华,我将您看作伯乐,后来才知您压根就不是欣赏我,您给我送温暖,就是想让我记着您的好,以后方便利用是吗?” 萧云昭没有否认。她这话其实只有后一半是说对了,他对她的帮助虽然是带有目的性,但他对她才华的认可却是真的。她的绘画本领若是不展现出来,就犹如明珠蒙尘般遗憾,他并不怀疑假以时日她会在皇城扬名,也被文人雅士们评个画圣、画仙什么的。但这些他可不会说出来,这丫头看着就不像是个谦虚的,夸她两句她指不定更得瑟。“皇叔说说吧,您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是祁王府或者温家有什么您想要的东西?祁王对我不重要,我和温家更不可能一条心,只要皇叔您能给我提供利益,这两家我都可以出卖。” 温玉礼说得简洁又直白,“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您不如把话说开了,咱们可以做交易。” 萧云昭闻言,淡淡地接话,“你这丫头,倒是个真小人。” 温玉礼笑道:“是啊。在皇叔这样的人精面前,我只能展露我真小人的本性,而在一些不太聪明的人面前,我还是可以当个假淑女的。” “那如果本王是让你背叛你的亲生父亲呢?” 萧云昭说这话的时候,观察着她的情绪,“他对你毕竟有生养之恩,你会忍心看着他身败名裂,看着昔日繁华的国公府倾塌落魄?” 温玉礼闻言,不禁回想起原主过去那十几年在国公府里受苗氏母女欺压的日子。原主生母就是因为受不了那样的日子,才会以命保护先帝,换来女儿成为王妃,将来好扬眉吐气。“不忍心是么?” 耳畔想起萧云昭慢条斯理的语调,“也是,毕竟过去那些年欺负你的是温家主母和嫡女,你父亲即使偏心,终究还是父亲。” “没什么不忍心的。” 温玉礼开口,不带一丝犹豫,“要我做什么?” “怎么?当真愿意舍了父女之情?” “晋国公自然不会亲手虐待孩子,可他放纵正室和嫡女欺压庶女而不管不问,难道是个称职的父亲吗?” 温玉礼提起原主那薄情的爹,都懒得称呼一声父亲。“嫡女只需要在他面前流几滴眼泪,他就能不问缘由,把庶女罚入祠堂跪到膝盖受伤不能行走。嫡女可以随意挑选御赐的珍宝,而庶女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块御赐的砚台,就在冬日寒夜被丢到雨水里睡了一宿。” 温玉礼说起记忆中的往事,语气毫无波澜,“虽说嫡庶尊卑有别,可当庶女有了出头之日,哪能不生出报复之心?生母已去,温家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这么一点子父女情分,哪有自己的利益重要。” 反正她只是一缕魂魄占了温玉礼的躯体,哪怕是从原主的角度来看,那薄情爹也没什么可孝敬的,谈什么父女情分?她又不是圣母白莲花。利益主义者,可以完全忽略那可有可无的血脉亲情。萧云昭听她的声线无悲无怒,可她那绷紧的唇线和侧颜却是昭示了她的心情,她的确是不屑她那父亲的。丹田中的内力和真气已经在逐渐恢复,软筋散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克制不了他太久。“你父亲那,有他和朝中几个大臣的书信来往,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签署的关于利益的协议,有这些书信,他们才能相互制衡。你设法把这些书信找出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假意与你父亲修复关系。” “知道了。” 温玉礼应了下来,又好奇地问一句,“皇叔怎知他们之间有书信协议?” “已死的林将军透露的。那天夜里,本王不止杀了他,还在他死前逼他吐出了一些实情,他曾是本王亲手提拔的,可他做了叛徒,本王只好送他上路了。” “那确实该死。” 温玉礼对于忘恩负义者相当嗤之以鼻。“前些日子因为温东菱的事,你与你父亲关系有些僵了,你得想法子取得他的信任,才有机会拿到那些书信。” 萧云昭顿了顿,问她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自由、财富、势力,我都想要。不过目前看来,自由是不太可能了。我在皇叔这儿还寸功未立,自然不会跟您讨任何东西,等我拿到了您想要的东西再跟您提条件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若是面临危难,皇叔您可不能冷眼旁观啊。” 她晓得自己和萧云昭地位上的差距,若不想被他当成棋子,就得有能够让他感到特别的地方,否则他恐怕会觉得很无趣。他见惯了阿谀奉承的人,见多了虚伪的面目,她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也是个小人。给他下软筋散,甚至调戏他,便是向他说明她胆子很大,不是畏畏缩缩的人。至少目前看来,他不太计较她的无礼。“本王不会亏待真心帮我做事的人。” 萧云昭的回答很简短,却是验证了温玉礼心中的猜测。果然他不计较刚才的事了。温玉礼见他又是一派从容淡然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想看他优雅面具再次撕裂的样子。大不了把他惹恼了就赶紧跑,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皇叔,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为何您的王府里都没有妻妾?” 萧云昭闻言,只轻描淡写道:“儿女情长,无聊得很。” 温玉礼“噢”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一挑眉,“所以,皇叔您从来都没亲过女人吗?您刚才僵得就像一块木头。” 萧云昭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下一刻,冷飕飕的目光直射向温玉礼。温玉礼连忙转过身迈出脚步,“皇叔这书房有点闷,我出去……”透气两个字还没蹦出来,蓦然察觉手腕一紧,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往后一扯!那股力道她挣脱不开,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落一个冰凉的、泛着冷香的怀抱。她坐在了萧云昭的腿上,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里,姿势虽然有些暧昧,可他的脸色并不大好看,他用修长的右手扣出了她雪白细腻的脖颈。“是不是觉得本王中了软筋散就奈何不了你了?这软筋散的药效根本控制不了我多久,你一再调戏本王,就不担心真惹恼了本王,掐断你这纤细的脖子。” 第66章 她还坐在萧云昭的怀里 温玉礼回过神来,心道一句:周大夫给的这软筋散也太废了吧?这才多长时间,萧云昭竟然已经恢复力气了。上辈子经历过特训的缘故,她对于危险有十分敏锐的直觉,萧云昭看着她的眼神虽然凉飕飕的,动作也带有威胁性,但她并未察觉到杀机。估摸着他是恼羞成怒了,想借着恐吓她让她服个软。这不也证明了她刚说的是实话吗?她是真没想到,临时起意要轻薄一下这位皇叔,居然把人家初吻给拿走了。好不容易他都不计较了,结果她又来嘴贱,他总得发威一下,才符合他的身份。温玉礼心中琢磨着,该说些什么让他来消消气。再说萧云昭掐着她,手上并未用力,只是想让她挣脱不开,原以为她能表现出些许惊慌来,却没想到她竟然走了神,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也不知道那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或者又要说出什么气人的鬼话?这小身板是真长了颗豹子胆,她一点都不担心被他惩罚吗?她的脖子这么细,只要他稍微收紧,就能让她喘不过气了。而他也确实想让她体会一下恐慌的滋味,省得她以后总来以下犯上。正准备加重点手上的力道,却听得她说道——“皇叔息怒,我不是早就说我是个俗人了么?明知不该冒犯您,可是这眼睛就是不听使唤,总往您这张绝世容颜上面瞄,连带着口没遮拦了,其实这也怪不得我,怪只怪您生得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萧云昭:“……”“您再原谅我一回得了,大不了我下次不说了。如果您实在生气,想掐就掐吧,我也不是没受过酷刑的人,想当初在祁王府,两轮水刑我都挨过来了,您总归是要留着我一条生路的,毕竟咱们刚才达成过协议。” 温玉礼说着,索性两眼一闭,毫不反抗,“人生在世,快乐一日是一日,若真被掐死在皇叔怀里,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萧云昭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面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温玉礼,一时竟无言以对了。这丫头是真的胆肥啊,能在他冷眼下嘴皮子还这么溜的人可没几个。不过她刚才的那些话看似不着调,却也说明了她曾经吃过多少苦了。水刑,本朝十大酷刑之一,会令人反复感受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只恨不得痛快去死才好。她经历过这样的刑罚,竟然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若换成寻常女子,那必然是一生阴影,在人前不愿提及。她的心性坚韧,非常人可比。这倒是叫他不禁生出一丝欣赏来了。“即便庶出,好歹也是出生名门,夫子就没教过你礼仪廉耻么?总说些像登徒子一样的话,哪天惹恼了本王,真把你这嘴巴缝起来,看你还敢不敢乱讲话。” 萧云昭说着,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温玉礼自然是不敢再胡说了,睁开了眼睛,正儿八经道:“多谢皇叔不怪罪,我以后尽量不那么无耻了。” 萧云昭斜睨了她一眼,心下觉得她这话可信程度不高。而就在下一刻,正前方响起了男子的呓语声——“唔。” 二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是躺在地上的萧元祁被疼醒了。他昏迷了许久,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后背的伤口处火辣辣的,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交谈,但他意识不够清醒,也就听不清楚。温玉礼见他似乎是要醒了,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萧云昭的怀里!她刚才似乎忘了,她名义上的夫君一直躺在地上呢。她连忙从萧云昭身上离开,快步走到了萧元祁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派端庄淑女的模样。萧云昭见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想笑。她两副面孔切换得倒是很快。当萧元祁悠悠转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温玉礼坐在他身旁,见他醒来,她弯下身来扶他。“王爷,皇叔刚才已经为你运功疗伤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第67章 王妃,你得喂本王喝药 受伤的地方在肩后,萧元祁疼得抬不起胳膊来,由着温玉礼将他缓缓扶起坐好后,他察觉到丹田内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在游走,便看向了书桌后的萧云昭。祁王府与宁王府原本没多少来往的,这位皇叔自己都有伤在身,还替他疗伤,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多谢皇叔。” 那些袭击他的灰衣人功夫不赖,对方人数又多了他一倍,他同时要应付几个人的攻击,难免打得有些气血翻涌。背后的伤被包扎好了,一点儿内伤经过萧云昭的运功调理已经没有大碍,他现在只需忍受伤口愈合前的疼痛。他望着萧云昭,说话的气息还有些不平稳,“您在醉香楼遇刺受伤那天,本该是侄儿做东,只是那天侄儿府里有事缺席了,今日来宁王府,除了探望皇叔,也是想来致歉,却没想到给皇叔添了麻烦。” 萧云昭道:“都是自家人,给你疗伤怎能说是麻烦。皇叔我伤势较轻,恢复得快,你背后的伤口较大,得好好休养一两个月,这期间不要好动,才有助于伤口恢复。” 萧元祁应了声是,转头询问温玉礼,“衙门的那些人可有抓到刺客?” 他记得他昏迷前,衙门的官差都赶到了。温玉礼道:“若有抓到刺客,咱们肯定也能收到消息了,一直没消息传来,那大概就是捕获无果。” 她心中腹诽着,就衙门里那些酒囊饭袋,能抓到宁王府的死士才怪。想是这么想,面上还要故作关心,“王爷你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萧元祁略一思索,道:“最近并未与朝廷中人起冲突。” “也未必是朝廷的人。” 萧云昭悠然开口,“近日听闻北方那边有些部落蠢蠢欲动,这两年皇城里进了不少异域商人,指不定就有他国奸细混入其中,我们萧氏皇族的人出行要是被认出来,是有可能成为袭击目标的。” 温玉礼听到这儿,心道一句:您还真是个大忽悠。而萧云昭的下一句,似是夹带着叹息,“所以本王早就告诫过皇兄,你们这一辈的皇子一定要勤加练武,不得松懈,莫要觉得如今这太平盛世就没有危险了。” 萧元祁听着这有点类似于训诫的话,心有不甘,却又不好反驳。他在同辈的兄弟当中已经是佼佼者,此次受伤也并非是他学艺不精,实在是对方仗着人多,关键时刻他又因为温玉礼一声尖叫分了心,这才背后挨了一下。可他总不能当着皇叔的面,把责任推给自己的王妃吧?这位皇叔只比他大五岁,生平的阅历与处事经验却极丰富,一身功夫更是难逢敌手,的确是有资格训诫他们这一辈的。“皇叔且放心,待我伤好之后,会勤加练武,但愿将来能有机会与皇叔过过招,得您指点一二。” 萧元祁沉声说着。他心里也的确是很想和这位皇叔切磋一下的,毕竟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宁王的功夫有多好,并没有亲自领教过。温玉礼见他一副明明心情不爽,但又没底气反驳萧云昭的样子,很是想笑,但只能憋着不笑出来。萧云昭还说她无耻,依她看,要论无耻的程度,他一点都不输给她。“等你养好伤之后再说吧。” 萧云昭看出了萧元祁的争强好胜,只淡淡一笑,随即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色快黑了,你们今夜就留在宁王府歇息吧,元祈你的伤刚包扎好,并不适合在马车上颠簸,至于太妃那儿,派人过去告知一声就好。” 对于这样的安排,萧元祁并无意见,“多谢皇叔。” 马车在白日里行驶,还可以挑平坦的路面尽量减少颠簸,可若是在夜里,的确不太看得清路,多颠簸几下难免会加重伤口的疼痛。温玉礼听着萧云昭这样的安排,微微拧了一下眉头。如果留宿在宁王府的话……她和萧元祁岂不是得在一个房间?按照正常逻辑,祁王受伤,祁王妃自然要彻夜陪伴,便于随时照顾。可她原本是不想照顾萧元祁的,只想着回了祁王府之后,把他丢给温南燕去照顾,温南燕必定很乐意。留在这里,她找什么理由来跟萧元祁分房睡?真是麻烦啊……萧云昭转过身时,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错过她眼中不满的情绪。他收回了视线,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让他们留宿,这个丫头好像是在嫌他多事呢……是夜。萧元祁坐在床头,望着端药进门的温玉礼,心情颇好地说道:“本王的胳膊抬不起来,王妃,你得喂本王喝药了。” 萧云昭给他们安排的客房很宽敞,陈设整洁而雅致。大夫嘱咐他一个月之内不能好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房事不能进行,虽然暂时不能跟温玉礼圆房,能与她同住一间,得她彻夜照顾也还不错。只要住在一起,他多的是时间磨她那倔强的性子。“王爷,您右边的胳膊抬不起来,左边的胳膊应该还是能动的吧?” 温玉礼走到他面前,将药碗递给了他,“吃饭喝药这等小事,自己能够做到,就尽量不要麻烦旁人了,否则显得自理能力差。” 萧元祁听着她这话,眉头顿时就拧起来了,“你能算旁人吗?你是本王的王妃,照顾本王不是应该的吗?莫非你忘了,本王这伤还是因为你才受的!” 这忘恩负义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听到她在马车里一声喊叫,他也不至于分了心,让人给刺了一下。若换成寻常女子,早就因着他的行为感激涕零了,偏偏她就是比常人更冷漠些,不感激也就算了,连喂药这种分内之事都不愿意做。她这性格实在是让人看不顺眼,他一定得把她的性格磨软了才行。“我自己腿还疼着呢。” 温玉礼实在不想伺候他,便找借口道,“您如今所忍受的疼痛,我都忍受过,每晚我也都是自己一个人躺着过去的,我受伤的时候可没叫您照顾我任何事,您受伤就不能自理了吗?” “你是在怨恨本王从前没照顾你?” 二人争执间,忽有敲门声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传了进来——“王爷,在下司徒彦,是宁王殿下的随行大夫,您的伤是我给您处理的,睡前需要给您换药。” 萧元祁闻言,应道:“进来吧。” 司徒彦推门而入,背着药箱走到了萧元祁床前,“我所调制的外伤药效果极好,有利于您伤口愈合,不过这药每隔两个时辰就得换药一次,所以您后半夜还得起来,为了更好地照顾您,在下需要彻夜陪同,以便于照看您的伤势。” 温玉礼顿时眸光一亮,只觉得他来得真是时候,问他道:“所以,司徒大夫需要在这间屋子里打个地铺吗?” 第68章 深夜,屋顶上挑衅皇叔 p“回王妃,是的。请王爷与王妃放心,在下睡觉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且睡得浅,在下追随宁王许久,请王爷相信我的医术,若是照顾不周,我自愿领罚。” 萧元祁:“……”这大夫若是留下了,那温玉礼岂不是要去别的屋子了?而温玉礼也确实发问了,“你留下的话,那我……”“祁王妃请放心,您的屋子已经给您收拾好了,就在王爷隔壁,够宽敞,也够雅致。” “那王爷就交给你了,司徒大夫。” 温玉礼说着,把手里的药碗往司徒彦的手里一塞,转身打了个哈欠,“我都困死了呢,这就去睡了,王爷您换完药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萧元祁的屋子。起初她是真的嫌萧云昭多事,居然把他们俩安排在同一间。虽然知道萧元祁受伤了不能对她做什么,可萧元祁如今受到淑太妃的影响,满脑子想着要个嫡子,万一占她便宜呢?他自己也说了大丈夫三妻四妾,是他的妻妾,他自然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揩油。不住在同一间才是最好的,只要人不在他跟前晃悠,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了。夜间凉风习习,温玉礼独自漫步在庭院内,一个不经意地抬眼,看见不远处有明黄色的光芒,她走近一看,是宁王府的厨房。里头只有一个身躯圆润的厨师在走动,似乎在清点着灶台上的两排酒,余光瞥见温玉礼走近,他转头看了一眼,行礼道:“祁王妃有何吩咐,您深夜来此,是饿了吗?” “饿倒是不饿,只是有点渴了。” 温玉礼笑着指了指灶台上的酒坛子,“这些是什么酒?我能不能喝?” “这些都是不同的果子酿,是我们家王爷喜欢的口味,您想喝自然是可以的,有些酒后劲浅,有些酒的后劲大,您想要哪种的?” 温玉礼最后挑了一小坛后劲浅的桂花酿,离开了厨房后,爬到了自己那排客房的屋顶上,挑了个临近屋脊的好位置坐下。其实她是喜欢喝酒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滴酒都还没碰过,只因为之前腿上的伤势未愈,大夫嘱咐了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她也就一直忌口。如今这腿虽然还没完全好,但也差不了多少,她便不想再忌口了。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辰,她饮下了一大口桂花酿。唔,这酒的味道真是不错,入口香醇又清甜,咽下之后,舌尖还有丝丝回甘,不愧是宁王府里的酒。原以为今夜要和萧元祁住一间屋子,没想到皇叔派的大夫来得这么及时,让她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萧元祁怕是得郁闷了吧?还想叫她伺候喝药,现在只能和那司徒圣手大眼瞪小眼了。萧云昭还是挺清楚她在想什么的,也乐意成全她单独睡一间的心思。又把一口桂花酿吞入腹中,忽听一道清凉的声音在右侧响起——“半夜不睡,跑到屋顶上来喝酒赏月,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莫非你忘了腿伤还未完全康复,不宜饮酒。” 温玉礼闻声转过头,一丈之外的屋檐上,月白的身影长身鹤立,可不正是萧云昭?他什么时候跑到房檐上来的?她竟然丝毫未察觉他的靠近……这人的功夫当真高深莫测,也难怪他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化解了软筋散的药效。“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温玉礼说着,忍不住问了他一句,“皇叔,你的功夫到底有多高?” 萧云昭闻言,只云淡风轻道:“这个,本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打个比方呢?比你那元祈侄儿高了多少?或者说,你让他几招他能赢你?” “元祈加上你。” 萧云昭略一停顿,又说道,“再加上一个墨竹吧。” 温玉礼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萧元祁加上她也就算了,还要再加一个墨竹吗?墨竹是萧云昭的心腹,是众多随从的领头人,可想而知功夫有多好。“皇叔您一个人的功夫,顶我们三个加一起?” 温玉礼眯起了眼,有些不确信,“改天要不要找个时间试试呢?” “不对。” 萧云昭纠正道,“你们三个加在一起,也胜不了本王。” 他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让温玉礼不由自主就生出了一种被他所轻视的感觉。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冷声开口:“我知道你们修炼内功心法,能飞檐走壁,水上飘行,我没学过这个,所以我想问问皇叔,若是不用内力,只用拳脚的蛮力和巧劲,跟我切磋一场行不行呢?” 萧云昭闻言,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么?” 温玉礼毫不退缩,“我确定,但您必须遵守规则,可不能忽然飞起来,或者一掌把我给打飞了,只要您用了内力,就算是犯规了。” 萧云昭应了下来,“好,本王可以不用……”原本想说,可以等她的腿伤完全好了再来切磋,却没想到,他话才说到一半,温玉礼已经起了身,纤细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面门挥了过来!萧云昭没料到她如此急切,说打就打,可见他刚才那番话让她有多不服气了。他不得不见招拆招,挡下温玉礼的攻势,他说了不用内力便是不用,仅凭着蛮力打,躯体会感受到疼痛的轻重,温玉礼看似纤细,打来的每一下都极有力度,这让他轻挑了一下眉头。她和他切磋应该是毫无保留,他也正好看看她有几斤几两。温玉礼刚开始也有些试探的味道,见萧云昭只守不攻,她打出去每一下都能被防住,不禁冷哼一声,一个仰翻,回旋之间,用健全的那条腿攻他下盘——让你不还手!萧云昭不得不退,温玉礼趁机抄起一块屋瓦,在空中抡了半圈,朝萧云昭的胸口处精准打出!萧云昭迅速一避,回过身时,温玉礼的腿又扫了过来,伴随着一片又一片的屋瓦……萧云昭终于被她逼得还手了,他出手,温玉礼躲得倒也很快,他刻意避开她伤势未愈的那条腿,可她压根不顾自己的伤,似乎铁了心要让他挨她几下拳头。这丫头好像打疯了,出手越来越狠辣了,都是冲着他的脸、胸口、下腹袭击,跟打红了眼似的停不下来。他提醒道:“你这样会把元祈吵醒的。” 而客房内,躺在床榻上正要入睡的萧元祁也确实被惊醒了。屋顶上是什么声音? 第69章 输给本王,不丢人 那一阵哗啦啦的屋瓦碰撞声,怎么听都不像是猫踩出来的,难道连守卫如此森严的宁王府都有刺客闯进来吗?“司徒彦,屋顶上似乎有打斗声。” 萧元祁说到这,忽然想起温玉礼就在他的隔壁,她独自一间,若听见屋顶上那些怪异的声音,会不会紧张不安?想到这,他起身准备下榻,却被司徒彦阻拦了。“祁王殿下稍安勿躁,您歇着,在下出去看一眼。” 萧元祁道:“本王要去隔壁看看王妃。” “您这伤才包扎好,即便真的有歹人闯入府里,也断然不可能让您出手的,您还是别乱动,宁王府内高手如云,绝不会让您和王妃有事。” 司徒彦说着,连忙起身走向门外。到了空旷之处,他抬眸看向屋顶,这一看,顿时有些瞠目结舌。那噼里啪啦的瓦片声,竟是因为自家爷和祁王妃在屋顶上打架……惊讶之后,他便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观战了起来。原来殿下让他来祁王的房间里打地铺,是为了和祁王妃约架?也不太合理……真要打架约哪不好?非要约在房顶上,这动起手来难免要把底下住着的人给吵醒。看那两人的打法他就知道殿下放水了,就跟逗小孩玩似的。不,似乎也不全是放水,那两人一招一式都是拳拳到肉的,别看那小王妃人挺纤细,手刀劈下的速度看起来极有力度,动作倒是敏捷又刁钻得很。这两人比拼的是拳脚的功夫,一点儿内力都没用上吧?否则祁王妃早就让殿下给打飞了。司徒彦虽然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但他没忘记祁王还在屋子里等回信,若是不赶紧回去,祁王估计要亲自出来看了。想到这,他轻咳了一下,朝着空气大声呵斥道:“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祁王和祁王妃居住的客房上打架,一会儿自觉点去墨竹头领那儿领罚!” 提示完屋顶上的那两人,他转身回到了萧元祁的屋子。若跟祁王说是进了刺客,显得他们宁王府守卫多松懈?于是他只能忽悠萧元祁道:“王爷恕罪,刚才屋顶上的动静,是府上两名暗卫在打架,想必是起了冲突,他们不晓得您和王妃在这排客房休息,我已经喝止他们,让他们去领罚了。” 不是刺客,萧元祁便放了心,询问道:“王妃可有惊醒?” “这……应当是没有。在下刚才去祁王妃的门口敲了敲门,里头的人没回应,大概是睡得很熟,王爷您就安心歇着吧。” 萧元祁并未怀疑,他自然不觉得司徒彦有胆子欺骗他,便安心地躺下了。屋顶上果然也没再响起瓦片碰撞声。因为萧云昭在司徒彦出声提醒的时候,就已经钳制住了温玉礼的手腕,将她的胳膊反扣在她的背后,叫停了她,“好了,胜负已分。” 即使不用内力,她也根本伤不到他。温玉礼背对着他,神情不甘,双手虽然被制服了,其他部位可没受限制,她抬腿又想朝后踢瓦片,刚伸出腿就被萧云昭看出了她的意图,萧云昭索性松开了手,将她朝前一推。这丫头好胜心还真是极强,输了还不甘心。而他忽然松手让温玉礼猝不及防,腿伸出去来不及收回,身后又没有力道拉扯着,由于惯性她一个趔趄就朝着屋脊撞了上去!萧云昭见此,又迅速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拽,避免了她脸庞亲吻屋脊的悲剧。温玉礼的后背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她平稳了一下心绪,没再动手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萧云昭的差距,让她心下生出些许挫败感,本能地甩开了萧云昭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径自走到了屋脊边坐下,伸手捞过放在角落里那坛没被打翻的酒,仰头喝下了一大口。“皇叔请回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坐会儿。”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听不出喜怒来,可萧云昭知道她在生闷气。不是在生他的气,她想必是在生她自己的气。就和多年前的他一样,失败了不怪他人太强,而是怪自己不够强,心中明明很不爽,却要佯装镇定,维持一点儿输家的风度。“这酒就别喝了。” 萧云昭不紧不慢地开口,提醒着她,“刚才打那么一场,对你腿伤的恢复肯定有影响,回去之后七巧灵参膏要记得擦,还有,十天之内最好别再和人打架了,即便打,也别出腿。” 温玉礼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句,“多谢提醒。” 她语气里的漠然,令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他垂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她,低笑了一声。“输给本王没什么可丢人的,本王好歹比你多活了十年,若是比力气输给你,岂非对不起多年的刻苦练习?” 温玉礼不语。原本想着,都提出不让他使用内力了,能让他挂点儿彩也是好的,哪知道根本就伤不了他一根头发丝。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想来是前世和人单挑赢得多了,有那么一点儿膨胀,今日踢到了铁板,总算让她明白,总有那么一些人,强到让你无可奈何。萧云昭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不禁心想:这丫头自尊心就这么强吗?不就是输了一场切磋,原本口齿伶俐的一个人突然就成了个哑巴,让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第70章 皇叔对她的栽培 ql以往他从不安慰他的手下败将,或许是出于对她的一丝欣赏,他鼓励道:“你还年轻,武功修为还是可以提升的。” 温玉礼应道:“多谢皇叔鞭策,我自然会继续努力的,我也不会放弃挑战您,都说天道酬勤,我再练个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没准哪天真能得到一个胜你的机会。” 赢家都开口安慰了,她这个输家如果继续保持缄默,岂非显得太小心眼了。说话的同时,她仰头看他,他依旧在她身旁站得笔挺,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修长的脖颈和如玉雕般精致的下巴。皎月正打在他的头顶上,他整个人好似被月色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纱,衬着浑然天成的俊美容颜,彷如月下神袛,遗世独立。温玉礼不禁心想:萧元祁若是有这么一张脸,她也不至于看他那么烦躁,每天面对面吃饭说不准心情还能好点。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萧云昭微微低下头看她。温玉礼从异想天开中回过神,又变得正儿八经,“皇叔,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我自然是会尽力帮你做事,那么,在武功方面你是否愿意指点我一二?我若是有很强的自保能力,将来也能给你省事。” “给本王省事?” 萧云昭望进她的眼底,她的眼中似乎是一派诚恳,可他不信她的心思如同她表面这般诚恳。“你若是变得强大起来,能老实帮皇叔做事么?只怕是会去闯自己的天地,脱离任何人的掌控了。” “哪能啊,您不喜欢我父亲,我会帮您让他倒台,您要是不喜欢您那元祈侄儿,我同样可以整他,只要不伤及我的利益,我就不会忤逆您的意思。” 温玉礼一番话显得格外识时务。萧云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这话可不可信。虽说她与他有了协议,可他习惯了掌握计划中的一切人与事,这丫头的性格又是个精明且不服管的,一旦变强就是个不确定因素,若是将来脱离他的掌控,他或许不太乐意。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他亲自把这朵小花培育成强者,并且让她飞不出手掌心,似乎也挺有趣的。想到这,他对她说道:“起身。” 温玉礼站起了身,萧云昭伸手扣上了她的胳膊,下一刻,他带着她从屋顶上腾空而起,眨眼之间便已经落在了平地上。站稳后,他松开了她的胳膊,转身迈出了步子,“跟本王来书房。” 温玉礼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两人到了书房,萧云昭走到了堆满书籍的书架前,从最末尾的一排书籍里抽出了一个小本子递给温玉礼。“这个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拿回去之后好好看。” 温玉礼望着手中那巴掌大小的本子,蔚蓝色的书皮上画着一个小人,以黑线和圆点标出了小人身上的众多经脉和穴位,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这个本子的作用。莫非是用来修行内功心法的基础要略?眼下自然不急着看,她将小本子收到了袖中的口袋里,“多谢皇叔栽培。” “还有一物,之前就说过要给你的。” 萧云昭说话间,又走到了书房角落的一个箱子前,打开了箱子,从箱子里头取出了一柄半截手臂长的短剑丢给了温玉礼。“接着。” 温玉礼接下了那短剑,掂量在手中倒不是很重,剑鞘上庄重又繁琐的图纹令她觉得这柄剑不一般。指腹摸到了剑柄下的一个凸起物,她把短剑翻了过来,这一看,怔了怔剑柄上,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红宝石,泛着冷光,华贵且耀眼。她忽然想起前些天,萧云昭在醉香楼里遇刺的时候,她在帮他的过程中的确说过她缺一件称手的兵器,而他那时候随口说了句,宁王府里有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剑,要送给她。她听过之后就忘了,没想到他还会记着,如今也算是兑现了承诺。“你拳脚功夫练得不错,出手利落又刁钻,目前用短兵器正好,你手上这把,剑身轻薄又削铁如泥,很适合你用。等将来武功修为大有进益,可以再考虑换其他的兵器。” “明白了。” 温玉礼抚摸着手上的兵器,笑着道谢,“多谢皇叔赠剑。” 离开了萧云昭的书房后,她便回屋休息,第二日早晨,她起床穿衣的时候,把那柄短剑藏在了背后的外衣与中衣之间。冬日的衣裳穿了一层又一层,藏一把短兵器自然不会轻易被人看出来。她和萧元祁一同坐上了回祁王府的马车,原本以为昨晚拒绝了给萧元祁喂药,他今早肯定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却没想到上了马车之后,他望着她,唇角竟然有些许笑意。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面对面坐着,萧元祁的反应实在让温玉礼觉得莫名其妙,不禁问道:“王爷今早心情似乎不错?” “今早醒来,本王听护卫说,就在本王受伤昏迷之后,你一直托着本王上半截身子,怕本王的伤口磕着碰着,托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宁王府外才松开,是吗?” 温玉礼:“……”其实不是。“本王原以为,你是真的不关心本王了,如今看来,你私底下分明很关心,那你为何表面上总要装作对本王不在乎呢?你还在责怪本王从前对你不好是吗?” 萧元祁说着,朝她伸出了手,“你过来,坐到本王边上来。” 第71章 皇叔的小宠物 温玉礼自然是不乐意和他坐一起的,正准备找个借口推辞,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了一个角,一道小巧的赤红色影子快如轻烟般那么窜了进来!二人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通身赤红的小貂,它一进马车便在温玉礼的脚边徘徊着,那身皮毛蓬松又泛着光泽,一看就是被人养得很好。“哪冒出来的小家伙?竟有这么灵巧的速度。” 温玉礼正疑惑着,就听马车外头响起墨竹的声音,“王爷与王妃请勿惊慌,这是我家殿下养的宠物,一个没看好就让它给溜出来了,我这就把它带回去。” 萧云昭养的宠物,温玉礼下意识觉得这小貂不会是一般的品种,她弯下身想去触碰它,却见它敏捷地避开了她的手。她再去捉,它又躲开,但活动范围始终都在她身旁,都没有跳到萧元祁那边去。萧元祁受了伤懒得动手,见温玉礼抓不着,他便朝着马车外的墨竹说道:“这小东西灵活得很,你自己上来抓吧。” 墨竹得了他的允许,便掀开了车帘子,视线紧紧锁定着温玉礼腿边的那只小貂,他抬起手时,温玉礼才发现他手上竟然还牵着一张网。本想一下子把那小貂给网住,却没想到,那小貂倏地跳到了温玉礼的膝盖上。墨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温玉礼,温玉礼便伸手再次去抓,然而那小貂下一刻就紧紧趴在了她胸口上,爪子也勾住了她胸口处的衣领。温玉礼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墨竹:“……”萧元祁:“……”这小东西还真会挑地方,仿佛知道趴在那个地方他们就会无可奈何。墨竹有些尴尬地退到了马车外,放下了车帘子。“王妃,您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弄下来,但千万别把它抓疼了,否则它会觉得您对它有敌意。” 温玉礼好奇道:“难不成这小家伙会咬人?”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的。” “哪种情况算不正常?不正常的情况下它会怎样?” “这小貂十分机灵,有极强的自保能力,只要它感知到危险就会进行反击,我们的速度几乎是快不过它的,所以我才提醒您尽量不要弄疼它,以免被它视为敌人。” “好,那我试试看。” 温玉礼望着趴在胸口处的小家伙,先是抬手给它顺了顺毛。唔,皮毛的手感还是很不错的,相当柔软。她的动作十分轻柔,那小貂便十分安静地任由她顺毛,而当她试图去掰开它的爪子时,它非但不松开反而勾紧了她的衣领,十分不配合。温玉礼实在没法强行去拉扯,一来她担心胸前走光,二来也是顾虑着墨竹的提醒,万一把这小家伙给惹毛了,咬她一口……墨竹只说了它感知到危险会反击,可没说它会如何反击以及被它咬了会不会中毒流脓什么的。萧元祁见温玉礼拿不下那只貂,不禁朝着墨竹问道:“这小貂平日里很粘人吗?它为何只缠着王妃,从它进来为止,只在王妃的身侧活动,没见它来本王这儿。” “它平日里大多时间是粘着我家殿下的,对于饲养它的护卫都不太爱搭理,之所以会缠着祁王妃,或许是因为……”墨竹想了想,道,“王妃身上大概有它喜欢的香味,这小家伙对香气比较敏锐,反之,有异味或者臭味的地方它会十分嫌弃,也不知祁王妃今日身上抹了什么香料,正巧合它心意了。” 温玉礼闻言,只觉得很是稀奇,“我身上用的是百合香露,它竟然喜欢这个味道吗?要不这样,你去跟皇叔说说,让这小家伙跟着我去祁王府玩几天,过几天你再来接它回去,你拿百合香露泡个澡再来,它说不定就乖乖跟你走了。” 墨竹有些犹豫,“这……”萧元祁见温玉礼似乎对那小貂挺喜欢的,便附和道:“看它这模样,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从王妃身上扒下来了,你去问问皇叔的意见,是否能让它陪王妃玩几天?它是皇叔的宠物,我们自然会养好,不会霸占了不还。” 墨竹只能回宁王府去问萧云昭的意见,很快他便回来了,朝着马车上的二人说道:“我家殿下同意了,那就拜托祁王殿下与王妃照看小貂几天了,它爱吃肉和甜食,不爱吃素。” 温玉礼摸了摸依旧趴在胸口的赤红色小貂,“行,我知道了。” 马车行驶了起来,一路驶回了祁王府。有趣的是,那小貂在半路就离开了她的胸口,仿佛知道已经远离了宁王府,不会有人再抓它了,它又回到了温玉礼的膝盖上,惬意地躺下。“这小东西果然很聪明。”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腿上的小家伙,说道,“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的貂,你若是喜欢,本王回头问问皇叔是在哪买的,也买一只给你。” “多谢王爷的好意,但我以为,这么机灵的小东西恐怕是不多见的。” 马车停下之后,温玉礼将小貂揣在了怀里,下了马车。萧元祁则是被护卫扶着下了车,望着前方温玉礼悠哉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太愉快。她有了貂玩,就忘记了他身上还有伤吗?看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那只小貂身上,都没分点儿眼神给他。不过他一想到护卫跟他说,他在昏迷中被她托了一路的事情,便又不想计较她此刻的冷淡了。他下意识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只不过因为从前他专宠于南燕,她一直怨着他而已。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府,温玉礼远远地就看见前方凉亭里有两道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人是温南燕,另一抹浅粉色的影子背对着她,一时认不出是谁。等那女子转过身来,她才看清了,那是萧元祁的皇妹,十一公主萧若芙。“哟,五皇兄回来了呢。” 萧若芙开口,声音也如银铃般清脆好听,可她明明是看着温玉礼和萧元祁一前一后地走来,却只和萧元祁打了招呼。温玉礼并没有在意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在她面前还是秉持着身为王妃的端庄,朝她问候道:“公主殿下,许久不见。” 记忆里,也确实好几个月没见到这位公主了。她今日一身华美的浅粉色宫装,恰到好处彰显出了玲珑的身段,那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上珠翠闪烁,肤如凝脂,五官细致,柳眉之下的一双明眸里闪烁着身为天之骄女的傲然之色。本朝有好几位公主都远嫁了,而这位十一公主据说很得先帝喜爱,有意把她留在皇城之内不远嫁,因她容貌艳丽,面如芙蓉,得了一个雅致的称号——芙蓉公主。“五哥,你的胳膊怎么了!” 萧若芙注意到了萧元祁身后的护卫一直在扶着他,他右臂似乎无力地垂着,再看他的脸色,隐约也有些许苍白,这让她瞬间就意识到他受伤了。她连忙跑到了萧元祁的面前询问,“你肯定受伤了对不对?伤在哪了?” “若芙,怪我刚才没告诉你,我们昨夜收到宁王府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王爷在去宁王府的路上遇刺,右肩后受了伤,所以王爷昨夜是留在宁王府里过夜的。” 温南燕说话时,也走到了萧元祁的身后,她伸手想去触碰萧元祁的胳膊,却似乎害怕碰疼了他,只能又放下了手,抬头看他时,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烁,“王爷,疼吗?” “没有大碍,大夫说休息一个月就好了。” 萧元祁见不得她掉眼泪,连忙安慰道,“本王年少习武时也受过不少伤,这伤真不算太严重,你们两别太忧虑了。” “你是我哥,你受伤我哪能不发愁?不像某些人,本公主从她脸上都看不出半点儿伤心来。” 萧若芙说这话的时候,冷眼看向了一旁的温玉礼,厉声呵斥道:“身为王妃,一点都不体贴!五哥有伤在身,你该一路扶着他,可你就这么一脸悠闲地自己走了进来!手里抓着个什么玩意儿在玩?你还有点王妃的样子吗!” 第72章 你身为王妃,怎能盗窃! 若芙,你别这么说话。” 萧元祁见萧若芙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玉礼身为王妃,是你的皇嫂,你这样对她大呼小叫的,未免有些不合礼法。” 若放在从前,萧若芙对温玉礼讥讽一两句,他未必会去管,可他如今对温玉礼的心态不一样,自然不能再放任皇妹训斥自己的王妃。萧若芙对他的态度很是不解,俏脸微沉道:“五哥,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为何还要帮着她说话?她和南燕的区别你难道感受不出来吗?南燕眼中只有你,可她的注意力竟然一直放在她怀里那只小畜生身上!” 从温玉礼走近时,她就注意到了她手上抓着个貂,仿佛萧元祁受伤的事对她而言,还没有她手上那小东西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公主殿下,您冤枉我了。” 温玉礼抚着怀中小貂的毛发,“并非是我不愿意扶王爷,而是皇叔的这只小宠物缠着我,我总得抱着它,若是它半路给跑丢了,怕皇叔会怪罪。” 她从记忆中翻出对这位公主的印象:一个飞扬跋扈的金枝玉叶,与温南燕关系不错。她甚至同意温南燕一个侧妃不用尊称她,而是直呼她的名字。这位公主的生母德妃与淑太妃是亲姐妹,同为先帝的妃嫔,可德妃身子骨不好走得早,去世的时候公主还年幼,便托付给了淑太妃抚养,淑太妃对这位公主也很是疼爱,几乎拿她当自己生的。许是因为从小被娇惯,性格有些傲慢,淑太妃嘴上说着不喜欢像温东菱那样跋扈的女子,可面对同样跋扈的十一公主,却没严格教导,果然自己带大的怎么看都是顺眼的。“十三皇叔的宠物?” 萧若芙看了一眼温玉礼怀中的小貂,“皇叔的宠物为何要粘着你?” 宁王皇叔的身份对她显然是有震慑的作用,即使对温玉礼不满,她也没再管小貂叫小畜生了。“动物的直觉比较敏锐,它大概是看出了我平易近人。” 温玉礼并不打算跟她解释太多,越过了她看萧元祁,“王爷,您与公主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先回屋去。” 她并不想与萧若芙有什么纠缠,可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听到萧若芙在她身后冷哼一声。“怎么,你是听不得本公主对你的训斥吗?本公主话都还没说完呢,你若是不乐意当这个王妃,趁早退位让贤,南燕无论出身还是品行都比你好上数倍,却要屈居在你之下做个侧妃,实在令人唏嘘。” “公主不可胡言!” 温南燕因着她的话脸色微变,似是很不赞同,“王爷刚才说得没错,按照规矩,玉礼是你的皇嫂,你对她的态度实在不该如此……”“南燕,你莫非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吗?怎么还来帮她说话。” 萧若芙打断温南燕,“她是皇嫂没错,可她这个皇嫂当得不称职,我难道还一句都不能说她了?” “若芙,够了!玉礼没有你所想的那般恶劣。” 萧元祁难得对这个他一向疼爱的妹妹沉下脸,眼神略带警告地瞥了她一眼。萧若芙只好噤了声,她不愿惹萧元祁生气,只能气鼓鼓地咬了咬唇。萧元祁轻叹一声,眼下这个气氛,温玉礼若是继续停留在此恐怕会很不开心,不如让她回自己房间清静清静。“玉礼,你想回屋,便回屋去吧。” “嗯。” 温玉礼背对着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公主不喜欢我,我便尽量不出现了,反正我相信长姐也会照顾好王爷的。” 萧若芙的讥讽,正好给了她理由不去照顾萧元祁了,以萧元祁那个脑回路,八成会把她的冷淡归结于萧若芙的话伤了她,说不定这兄妹二人还能吵上一吵呢。她再次觉得,没看上萧元祁真是件正确的事,至少她可以不用在意他身边人对她的态度,全当听她们在唱戏。接下来的两天里,温玉礼都没怎么见到萧元祁,她猜测八成是那位十一公主拉着萧元祁到处逛,又总跟他夸温南燕的好,他为了不让这皇妹捣乱,便一直留在温南燕那儿了。“王妃,那位公主殿下都在这住了两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走。” 这天上街,温玉礼听白桃埋怨着,“她跟侧妃关系那么好,跟您打个照面都要冷着脸的,实在是……”温玉礼不甚在意道:“用不着盼着她走,她们玩她们的,我都不理她,她还能冲到我面前打骂我不成?” 而温玉礼没料到的是,即便她不理人,麻烦也还是会找上门的。她才和两个丫鬟回王府,仆人便一脸焦急地叫她赶紧去大堂,仿佛有什么要紧事。温玉礼去了大堂,只见所有的人都坐在一起,太妃与萧元祁一脸凝重地望着她,温南燕原本在低头喝茶,见她出现,眉眼间似是浮现些许惆怅来。萧若芙见她依旧是冷着脸的,且这回不光是没给好脸色,她直接拍桌而起,冲她呵斥道——“温玉礼!本公主丢失的明珠手串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间?你身为王妃,享荣华富贵还不够?如何能做这种盗窃之事!简直败坏祁王府的声誉。” 温玉礼闻言,立即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来,眯起了眼问道:“明珠手串是何时丢失的?出现在我房间的哪个地方?” 说起这位公主的明珠手串,确实是有来头的,那是先帝送她的及笄之礼。以十颗小明珠和一颗较大的明珠串成,最大的那一颗,是一种极为稀有、几乎在市面上绝迹的明珠,珠身呈淡紫色,于黑夜中能散发柔和光芒,且带有异香,称作香泽明珠。那是萧若芙最喜欢的首饰,对她而言不仅是一串稀世珍宝,也代表了她身为一个皇室宠儿的荣耀。“中午本公主沐浴时,将这手串摘了下来放在桌上,之后五哥派人来叫我,我急着出门就把手串给落下了,等我想起来时回屋去取,已经找不着了。” 萧若芙说着,冷笑道:“五哥下令全府搜查,任何房间都不能放过,自然也包括你的屋子,这明珠手串是五哥身边的人从你柜子里找出来的,难不成五哥会派人陷害你吗?” 第73章 自证清白! 王爷自然是不会派人陷害我的,我只是猜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温玉礼的面上不见半丝慌乱,问萧若芙道,“他们在我屋里搜东西时,公主可曾在现场看到?” “你开什么玩笑,祁王府这么多屋子,他们挨个去搜,我还得跟在他们身后跑来跑去不成?难道本公主人不在现场,这群奴才就有胆子来欺骗我吗?” 萧若芙说着,嗤笑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争辩,反正这事还没传出府外,你直接承认,本公主看在五哥的面上可以不声张,只是你这般行径不配做五哥的正妃,识相点儿退居侧妃之位吧。” “配不配,不是公主您说了算的。” 温玉礼并不打算与她言语纠缠,也不指望萧元祁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帮她说话,而是看向了一直以来都秉持‘公平公正’的淑太妃。“母妃,您觉得我会贪图公主的珍宝吗?” “怎么不会?” 萧若芙不依不饶地指责她,“虽说你贵为王妃,可毕竟是庶女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直以来也不讨五哥喜欢,还有你身上这点儿首饰瞅着都平平无奇,也就一般贵重,本公主这香泽明珠乃是稀世珍宝,你看上它也实在不奇怪。” 别说一个国公府庶女了,哪怕是她宫里的姐妹们对她这明珠手串也是羡慕得很。对于萧若芙的讥讽,温玉礼压根懒得理,只觉得和这人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在自证清白之前,她好奇其他人的态度。萧元祁喜欢谁她管不着,要娶几个侧妃她也不插手,但只要她还在祁王府,绝不能让出正妃之位,否则她还如何在温家立足?如何有资格去跟她那个薄情爹周旋。“玉礼,母妃相信你并非贪图珍宝。只是……你与若芙闹了一场不愉快,她训斥你的那些话,你当真就不记恨吗?你应该也晓得这明珠手串是她的最爱,也许你拿走这手串,只是为了让她着急,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淑太妃的话,令温玉礼的唇角浮现一抹苦笑,“原来母妃是这么想的。” 果然,不管淑太妃平日里如何欣赏她,关键时刻还是会偏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十一公主。萧元祁坐在一旁抿着唇,他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并不觉得是温玉礼盗走了明珠手串,他更认为这事可能是若芙的故意刁难,他在等温玉礼开口向他求助。这些日子温玉礼一直和他犟着,他也并非没和她说过好话,可她一直没给他摆出好脸色,他又哪能放下身段再三去哄她呢。总要让她知道,这王府里究竟是谁说了算的,她若是服个软,他就会开口替她作保。而温玉礼压根就没打算找他,面对众人的猜疑,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或许陷害我的人以为我没办法自证清白,但我要说的是,我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出真正盗窃明珠手串的人。” 此话一出,萧若芙倒是来了兴趣,“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找?” 温玉礼转过身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去去就回来。” “去哪儿?该不会想趁机去给自己找个替罪羊吧?” 萧若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温玉礼转过头,眸光一片冰凉,语气依然平缓,“我去找皇叔寄养在我这儿的那只小貂,公主前两日不是见过吗?皇叔的这只小宠物,对香味极其敏锐,您那串香泽明珠据说带有奇异香气,给它闻一闻,保管给你把所有碰过这串珠子的人全找出来!” 萧若芙愣了一下,“那只小貂有这本事?” “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温玉礼唇角轻扬,“且看看它能找出多少个碰过这串明珠的人,我相信到那个时候,嫌疑人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堂,去了自己的屋子。她刚才说那只小貂能闻香识人,萧若芙表现出来的反应是怔愣,质疑,并非是惊慌或者心虚,可见这件事儿有可能不是她的陷害。如果不是她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呵呵。温玉礼走到了梳妆台边上,打开抽屉,从抽屉角落里拿出了那瓶萧云昭送给她的‘七巧灵参膏’。打开瓶塞的那一刻,就有一抹灵活的红影从床头‘嗖’地一下窜了过来,扒拉在了她的手臂上。温玉礼望着挂在手臂上的小貂,笑道:“帮我个忙,完事后我就把这瓶子给你玩。” 两天前这小貂扒拉着她不肯走,她一开始还真以为是自己身上的百合香露味吸引了它,后来才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把各种香露的瓶子给它玩,它都不稀罕,反而总喜欢挂在她腿上,直到前天夜里她给自己大腿上那愈合的伤口擦药时,这小貂抱着她的腿直蹭。它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寻常香薰!它喜欢的是珍贵灵药散发出来的味道,例如七巧灵参。这也就解释了在马车上它为何只黏着她,完全不理萧元祁了。温玉礼将七巧灵参膏抠了一大块出来,在自己的双手上均匀涂抹。真是可惜啊……这么上等的灵药要给她当一回护手霜了。“走吧小红,到了你立功的时候了。” 温玉礼把小貂抱在怀里,一路回到大堂。跨过门槛的时候,她落脚似乎没踩稳,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抓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丽心! 第74章 谁是偷明珠的窃贼? “王妃,小心脚下。” 丽心扶好她,一脸关切,“您的腿还没完全康复,需不需要拐杖?” “不用了。” 温玉礼冷着脸收回了手。丽心见她不给自己好脸色,心中冷哼一声。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才不会去扶温玉礼,她更愿意看见她摔个大马趴。“这就是皇叔那只能够闻香识人的小貂。不过在我自证清白之前,我想问一下,是谁在我房中找到的明珠手串?站出来让我看看。” “回王妃的话,是奴婢。” 大堂右侧站着的婢女中,有一人回个话。温玉礼转头看那婢女,的确是平日里伺候萧元祁起居的丫鬟之一,名唤霞儿。“是你啊。” 温玉礼走到了她跟前,温声开口,“我记得你平日里也是个老实的丫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大家说实话,这明珠手串当真是你在我房里找到的吗?还是有人指使你放在我房里的呢?” 她说着,抬手拍了拍霞儿的肩膀,一副好言劝告的模样,“若是有人胁迫你,你大胆说出来,保你不会有什么事的,若你执意帮着他人一起诬陷我,我可不饶你。” “王妃,没有人胁迫奴婢。” 霞儿开口,面色并无异常,“真的是在您柜子里找到的,至于是不是有人为了陷害您放进去的,奴婢就不知了。” “你不知是吧?行,那我不问你了。” 温玉礼转身,抱着小貂走到了萧若芙的身前,朝她伸出了手,“公主,想要找出窃贼,还得借您的香泽明珠一用。” 萧若芙轻哼了一声,将手腕上的明珠摘下来,递给温玉礼。她倒要看看温玉礼想干什么,她怀里这只小貂真能找出所有触碰过明珠的人吗?温玉礼将明珠拿到了鼻子前闻了闻,“这香泽明珠的确如传言般,珠身带有奇香,很好闻。” 她说着,将明珠放到了小貂的鼻子前,只见那小貂的鼻子对着香泽明珠一阵耸动。“公主,容我问一句,这香泽明珠容易碎吗?我看这珠子身上并未有任何裂痕。” 萧若芙道:“父皇给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这珠子硬如磐石,本公主平日里磕着碰着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是吗?那就好。” 温玉礼笑了笑,忽然把珠子拿在手心里攥紧,随即朝着大堂外的树上扔去!萧若芙顿时怒了,“你做甚!” 而她呵斥出声的那一刻,温玉礼怀里的小貂已经朝着大堂外窜了出去,以极其灵巧的速度攀上了树,将挂在树上的香泽明珠叼了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下,它衔着那串明珠回到了大堂,交给了朝它伸手的温玉礼,还在温玉礼的手上蹭了蹭,一副完成任务讨赏的模样。众人都觉得有些稀奇,这小貂看起来真的极为聪明,且——它似乎真的很喜欢公主的明珠手串。“公主看到了吧?它很喜欢这珠子上的香味呢。我们测试一下它的嗅觉吧。我会蒙上它的眼,王爷和母妃一定不会害我,所以让他们也来摸一摸这明珠手串,看小貂是否会在他们身上停留。” 温玉礼说着,看向萧元祁,“还有一事,请王爷召集所有的下人来大堂外,所有人互相监督,不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洗手。” 萧元祁猜到了她的意图,“你是担心有人会把手上残留的明珠香味洗掉?” “不错,一旦有人的手碰水,便可以马上定为嫌疑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 萧元祁召集了府里所有的人在大堂外等候。这期间,小貂被温玉礼抱在怀中捂住了眼,萧若芙把明珠手串递给了太妃,太妃越过了温南燕,递给了萧元祁。“好了。” 温玉礼拍了拍怀里的小貂,“你去逛一圈,看看谁身上有你喜欢的味道?把这些人都找出来,去吧。” 她一放开小貂,小貂便蹿到了萧若芙的腿边,挠了挠她宽大的衣摆。随后它去了萧若芙身后,在霞儿的裙摆上也扑腾了几下,接着它又去找了淑太妃和萧元祁,同样挠了两个人的衣袖。它在经过温南燕身边时,没有任何停留。有人喊道:“它真的跳过了没有触碰明珠的侧妃!” 众人不禁对于它能闻香识人的本事更信了几分。同时,大多数人见温玉礼神色坦荡的模样,不禁也在猜测着王妃或许真是让人陷害了。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触碰明珠的只有大堂内的四位主子,再加上一个从王妃房中找出明珠的霞儿,小貂若是还能找出其他人,那便是嫌疑人了。而下一刻,小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蹦向了温南燕的婢女丽心。丽心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怎么会这样?众人望向丽心的目光里都带着惊诧,就连温南燕的脸上都浮现一抹愕然。方才触碰过明珠的人里并没有丽心,可那小貂在她的衣服上扒拉了好几下,显然是在告诉众人,丽心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碰过公主的明珠手串。淑太妃沉下了脸,当即开口质问:“丽心!这是怎么回事?” 丽心慌忙跪了下来,否认道:“太妃娘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丽心啊,刚才所有人都看着呢,这串明珠可没有经过你的手。” 温玉礼望着丽心,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碰过公主的这串明珠呢?嗯?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盗窃了公主的明珠之后,放在我房间里的?” “真的不是我拿的!” 丽心摇头似拨浪鼓,指着小貂说道,“定是这小貂判断失误了!” 第75章 贱婢,还不说实话 “判断失误么?” 温玉礼悠悠地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要狡辩,那我们就再来验证一下小貂的能力好了。” 温玉礼说着,手掌轻抚小貂的头,“你去大堂外边再逛一圈,去闻一闻,谁身上还有你喜欢的味道。” 她把手一撒,小貂的身影便奔向了大堂外,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着,并没有在谁的身上停留,它逛了一圈之后便回到了大堂。“看来,外边这些人身上都没有香泽明珠的气味,只有丽心身上是有的。” 温玉礼转头看向萧若芙,正巧迎上了萧若芙带着审视的目光。温玉礼道:“公主有什么质疑的?大可提出来。”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碰过明珠手串的人,都是由你选的。” 萧若芙紧盯着温玉礼的脸庞,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心虚来。“这小貂如此聪明,跟你又亲近,会不会是经过了你的特训,特意去挑你指定的熟人来扒拉,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呢?” 面对萧若芙的质疑,温玉礼丝毫不见慌张,反而云淡风轻地说道:“公主果然谨慎,想必还有其他人和您有着一样的猜疑,那么,就再借用一下公主的明珠手串,这一次由公主自己去选人,外边这么多人,公主任意挑几个吧。” 温玉礼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萧若芙只得站起了身。“好,本公主就自己去挑人。” 她走到了大堂外边一排护卫的面前,任意挑选了五人摸了她的明珠手串。温玉礼在她挑人的时候,又一次把小貂的眼给捂上了。“好了,你让它去把刚才那几个人找出来!” 萧若芙回到了大堂坐下,同时温玉礼的双手一撒,小貂的身子又蹿了出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将刚才萧若芙挑选的五个人,一个个全找了出来。众人哗然。“这小貂好厉害的嗅觉啊。” “宁王殿下的宠物果然很不一般。” “这回丽心可没法抵赖了,八成就是她偷偷拿了公主的明珠手串,又趁着大家搜查的时候,悄悄扔在王妃的屋里。” 大堂外头的众人小声私语着,大堂内,丽心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神情都有些麻木,“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碰过……”温南燕的脸色依旧是错愕的,桌子底下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里。盗窃明珠手串的人明明就不是丽心啊,按理说丽心没碰过那手串,不该被小貂找出来。可小貂的嗅觉已经被众人所认可了。若是丽心被证实了盗窃明珠,那作为丽心的主子,她该如何面对众人的非议?温南燕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开口的声线满是震惊,“丽心,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真的是你拿了公主的明珠手串又放在玉礼那的吗?” 只要萧元祁还信着她,她仍有机会能撇清自己,她也相信萧若芙会站在她这一边。“这……”萧若芙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香泽明珠,又看了看丽心,冷喝道,“丽心,你搞什么鬼!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知道陷害王妃是什么罪名吗?” “公主您相信我,我真的没碰过您的手串!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天发誓若是有用,雷雨天不知道要劈死多少人呢。”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打断她的话,“到了这种时刻还整对天发誓这一套,是觉得我和公主好忽悠吗?” 丽心咬着唇,已是泪眼朦胧,“可是奴婢真的没有拿!奴婢也不知为何小貂会来找我。” “所以你是想说,本王妃指使了小貂诬陷你吗?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我只是让小貂寻找有明珠气息的人,它找到你之前,我连你的名都没提起过,它再聪明,也不能和我靠神识交流吧?” “我……”“你这贱婢还不说实话!” 一声冷喝,来自于淑太妃,此时她已认定了温玉礼遭受陷害,对于丽心的争辩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分明已经无力辩驳了,却还要嘴硬,是不是得让你受点刑罚你才能说实话?来人!” 眼见得淑太妃要喊人来用刑了,丽心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指向了霞儿,“是霞儿!太妃娘娘,肯定是她!她明明也触碰了明珠手串,她和我一样有嫌疑啊!手串是她从王妃屋子里找出来的!” 霞儿突然遭受丽心的指控,愣了一下子,随即辩驳道:“丽心,你自己做的错事,自己受罚也就罢了,怎么还拉我下水?你都还没解释你身上为何有香泽明珠的气息!” “你少在这儿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恨着王妃!” 丽心望着霞儿,冷笑道,“就你那点心思!哼,你爱慕王爷已久,太妃娘娘曾说你伺候了王爷多年,她会让你做个通房丫头,可王爷对你没那个意思所以不纳你,后来你打碎了王妃的首饰,被王妃罚去厨房打杂半年,你就一直记着仇吧?你甚至觉得是王妃善妒,是她阻拦你和王爷有进一步的关系!” 第76章 捏碎她的小拇指! 温玉礼听到这,轻挑了一下眉头。唔,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大概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这个叫做霞儿的婢女的确被原主惩罚过,若是寻常下人受了罚之后估计也就忘了,可偏偏这个婢女差点成了通房丫头。若是记恨,倒也很有可能。不排除是丽心乱咬人,也不排除这两人其实原本处于同一阵营,只是丽心此刻不愿自己承受,怎么着都要拉上个垫背的。“丽心所言,也有道理。” 萧若芙瞥了一眼霞儿,“本公主记得,你帮本公主整理过屋子,你是有机会盗窃明珠的。你爱慕五哥又被王妃惩罚过,之后也没能跟五哥亲近,这样看起来,你比丽心更有理由陷害王妃啊。” “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 霞儿慌忙跪了下来,“我一个婢女,哪有胆量去记恨王妃?丽心分明是要拖我下水!她根本解释不了她身上为何会有香泽明珠的气味啊。” “婢女怎么就没胆量记恨王妃了?女子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本公主在宫里面,都有见识过宫女因为嫉妒娘娘而犯下错误的。” 萧若芙说到这,看了一眼淑太妃,“母妃,您可还记得已故的那个贤妃,当初也是说要把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送给父皇做个才人,结果父皇不要那宫女,那大宫女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还以为是主子耍了她,后来都敢给主子的食物里下毒!” 温玉礼见萧若芙言语间全是针对霞儿,又拿宫中的往事进行举例试图说服太妃,分明就是想要推霞儿出来顶罪,借此来保住丽心。保住了丽心,也就等于是保全温南燕。她倒是很好奇,温南燕究竟是给这刁蛮公主灌下了什么迷魂汤?丽心都已经被人怀疑到这个份上了,萧若芙还想着力挽狂澜……而淑太妃回忆起了那桩陈年旧事,拧了拧眉头,“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的,这样看来,这两个奴婢都是有嫌疑的。” “这样吧母妃,把她们俩都送到刑部去吧。” 萧若芙提议道,“听说刑部有几个审犯人可厉害的人才了,许多嘴硬的犯人到了刑部,用不了两天就什么都招了,这两个奴婢我瞅着皮肤都还不错,想来是没受过什么苦的,估计挨不了一轮刑罚就会说实话。” “用不着那么麻烦。” 温玉礼瞥了一眼萧若芙,“刑部那儿,只怕是也忙得很,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又何必去给他们添乱呢。” 她可不会傻到让丽心和霞儿离开祁王府。虽说刑部可以管理各种案件,不少王公贵族家的犯人也都进去过,可萧若芙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再联想到她之前的态度,刑部里头,十有八九是有她的人脉。十一公主想要保谁,想要杀谁,到了刑部的人脉那边,当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母妃,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都受到了牵连,那么,我要是提出想亲自审问这两个奴婢,您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吧?” 温玉礼望向淑太妃,叹气道,“今日这出针对我的构陷,如果不是正好有小貂在,我怕是很难解释清楚公主的明珠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如今我迫切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严惩胆敢陷害我的人!” 淑太妃闻言,觉得她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又见她神情坚定,便点了点头,“也罢,这两个奴婢就交给你处置。” “母妃!” 萧若芙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声,“您怎么就由着皇嫂审人呢?她一个姑娘家能审出什么来?用刑用得轻了问不出来,用得重了万一把人给弄死了呢?” “这刑罚不会轻,也不会把人弄死。” 温玉礼淡淡地说着,看了一眼几乎不怎么说话的萧元祁,“王爷,您手上不是有几个厉害的死士吗?功夫最好的是哪一个,借妾身用一下。” 萧元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什么,从大堂外的人群里招来了一个高大的黑衣护卫。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你是王爷身边功夫最好的么?那就由你来动手,先从丽心开始。”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吩咐她,“用内力弄碎普通人的骨头,你会吧?用上你平时保护王爷时打刺客的手劲。先捏碎她小拇指的指骨,再依次往下一个手指捏,我不喊停,就别停下来,从她的左手开始。” 温玉礼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诧。捏碎指骨?王妃在府里三年,众人对她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的,以往她脾气不大胆子也不大,见了老鼠都会喊叫,如今竟也能说出这么狠的话来了。似乎是从她的腿重伤之后,性情就变得有些冷酷了。那护卫听着温玉礼的话,向萧元祁投去了询问的眼神,萧元祁也不反对,沉声道:“就按王妃的意思办。” 护卫蹲下身,在丽心满是惊恐的眼神下握住了她左手的小拇指,内力运转于手掌,狠狠一捏!钻心般的疼痛瞬间从手指朝着全身席卷而来,让丽心发出凄厉的惨叫——“啊!” 都说十指连心,如丽心这样没有功夫的普通人被硬生生捏碎手指骨头,就犹如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瘫在地上成了烂泥一般,整个身躯都因疼痛而发颤。温玉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依旧面无表情地命令着护卫,“继续,下一根手指。” 第77章 她们两都该死,有问题吗? 丽心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牙齿都在打颤,眼睁睁地看着那护卫的手捏住了她的无名指。“不……啊!” 求饶的话尚未说完,锐利的痛感再次传来,让她仰头发出尖锐的惨叫。许是因为她的神情太过痛苦,让不少下人看着心里发怵,面带不忍。“大家可别怪我狠心,王府内出了窃贼不是小事,我只想尽快追求一个真相。同时也是想让大家明白,以后谁若想对我不利,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温玉礼说着,瞥了一眼温南燕的方向,温南燕的脸色虽不大好看,却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开口阻拦审讯。她这幅模样倒显得她不心虚,落在有些人的眼里,恐怕会真觉得这出闹剧跟她无关,哪怕受罚的人是她的贴身婢女,她也不偏袒,而是静候着一个真相。“是霞儿!真的是她,我亲眼看见她拿的!” 丽心眼见着第三根手指即将被捏碎,自家主子和公主也不开口阻拦,她只得自己争取生机,“奴婢即使有罪,也只是知情不报之罪,并非盗窃罪啊!” “哦?” 温玉礼垂眸看她,“你亲眼目睹了明珠手串被盗窃的过程吗?” “是!手串是公主沐浴时摘下来的,今日中午王爷说从异族商人那边买了些新鲜玩意儿给公主玩,公主正巧才打扮好,便欢喜地出门了,没能记起那明珠手串还放在桌子上,霞儿和其他丫鬟帮着倒洗澡水的时候,就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那手串给摸走了!” 丽心说到这,瞪了霞儿一眼,“奴婢当时正巧看见,但是没声张,因为我晓得盗窃御赐之物是死罪,奴婢不想害死她,劝她把手串放回原位,她嘴上答应了下来,谁知道她会扔进王妃的屋子里?” “你胡说!” 霞儿气得浑身颤抖,冲她骂道,“你颠倒黑白,就不怕遭雷劈?” “会遭雷劈的是你才对!” 丽心冷笑道,“你敢说你没有记恨过王妃吗?我知情不报,也总好过你盗窃之后嫁祸王妃!” “丽心,难道你觉得知情不报就是很小的罪名吗?” 温玉礼凉薄一笑,“你说霞儿记恨我,难道你就不记恨?否则你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我被冤枉,却不站出来说一句实话。” 丽心被她这问题问得哽住了,一时接不上话。但她寻思着,即便她有罪也总不会比霞儿的罪大,主子和公主若是保她,她还是有生路的。而萧若芙也的确开了口,“丽心已经被捏碎了两根手指骨头,她所说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而霞儿作为嫌疑人却还未受罚,这就有些不公平了。” 说着,她看向了行刑的护卫,“你去,把霞儿的手指也捏碎两根。” 霞儿眼见着那护卫朝自己走了过来,联想到丽心方才痛苦的模样,顿时双腿发软,往地上一跪,“公主殿下,奴婢真是冤枉的!” 萧若芙冷哼一声,“反正丽心已经挨了罚了,绝不能让你轻松,动手!” 护卫得了命令,便将霞儿也按在了地上,十分干脆利落地也捏碎了她小拇指与无名指的骨头。霞儿叫得和丽心同样凄惨。“公主,我说我说!” 霞儿哭喊道,“手串的确是奴婢盗窃的,可让奴婢把手串放在王妃房间里的人是丽心!奴婢和王妃真的没有多大仇,若说起王妃和谁的恩怨更深,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啊!” 两个嫌疑人互相指认对方,这样的局面实在是让众人脑子都有些混乱。淑太妃望着两个奴婢,重重冷哼了一声,“两个都是不老实的东西。” “妾身的看法和母妃一样。” 温玉礼询问淑太妃道,“母妃,把这两个奴婢交由我处置如何?” 见她眼中有冷光闪烁,萧元祁下意识问她道:“你是想如何处置?” 温玉礼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杖毙。” 此话一出,两个婢女皆是一惊。“玉礼,丽心是我的婢女,但因为这事她有嫌疑,所以公平起见,我不会替她开脱求情,由着你对她的审讯,可如今还没审出结果呢。” 沉默了许久的温南燕,到这一刻总算开了口,“真相到底如何还不得知,你就要把她们两个都处死吗?” “长姐这番话,说的倒是很得体。” 温玉礼望向了温南燕,淡淡道:“不管她们两谁说的真话多,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她们俩都不希望我过得好,光是这个理由就足够我严惩她们了,所以……我说她们俩都该死,有问题吗?” “你不能这么判!” 萧若芙出声反驳道,“丽心若只是一个知情不报之罪,实在罪不至死。” “是吗?所以公主您觉得,她明知道我受了诬陷,却不站出来解释,也是正确的吗?” “她是南燕的贴身婢女,你和南燕过往的恩怨,她都知道,南燕小产那件事不也是因为你吗?丽心对南燕忠心耿耿,这件事儿她选择了冷眼旁观,本公主倒觉得情有可原。” 萧若芙说得理直气壮,温玉礼听着却觉得很是可笑。“原来公主殿下在宫中这么些年,连本朝的律法都没学全。” 温玉礼毫不客气地抨击,“在高门宅邸之内,作为下人,不管面对的是哪一个主子,都应该对其尊敬,下人一旦有任何对主子不利的念头,那都是以下犯上。” 萧若芙见她出口呛自己,不禁皱眉,“你……”“若芙,你少说两句。” 淑太妃即使对萧若芙再疼爱,到了此刻也忍不住责备她。“你刚说的那叫什么话?难道丽心作为南燕的奴婢,就能对其他主子大不敬吗?幸亏你这话只是在我府里说的,若是传到外边去,指不定外人怎么笑话你,你任性也得有个度。” “母妃!我只是觉得丽心没那么坏嘛。” 萧若芙嘟哝了一句,“她顶多就是蠢而已,我和她们主仆两人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她吗?” “这丫头就是个冲动又老实的性子,我上回开玩笑说她有几分姿色,要把她推荐给五哥做通房,她吓得连盘子都打翻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说她绝不做对不起南燕的事,不像霞儿那个整天惦记男主子的贱婢,看着就叫人讨厌。” “玉礼,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温南燕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直视着温玉礼,“自从丽香死后,我身边就只剩下丽心,我对她难免纵容了些,她伺候了我这么些年,一直尽心尽责,今日她犯下了大错,的确该罚。” “她之所以不帮你澄清,也是因为我小产那事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见你受冤选择了冷眼旁观。玉礼,今日我求你,看在你我血脉相连的份上,饶她不死。” 温南燕说着,竟从桌后走了出来,朝着温玉礼弯下了膝盖,似是要给她当场跪下。丽心连忙惊呼道:“主子!” 而温南燕的膝盖还没落地,就被萧元祁拽住了胳膊,将她拉起。 第78章 把她锁进柴房,活活饿死 萧元祁微蹙着眉头,把温南燕按回了椅子上坐下,“是下人犯错,何必要你这个主子来跪。” 他转头看向温玉礼时,接触到她冰冷如霜的目光,他心下一沉。他知道她心中有火气,可南燕已经求到了这个份上,她若还是杀了丽心,只怕南燕要崩溃了。大夫说,南燕病情才康复下来,需忌焦忌燥,忌大喜大悲。温玉礼问他,“王爷也要给丽心说情吗?” “王爷,王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自己承担就是了!” 丽心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啜泣道,“奴婢自己干的蠢事,和我家主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王妃若是要罚,奴婢也不会有怨言,还请王爷不要为了奴婢,与王妃闹得不愉快。” “皇嫂,你容我多嘴说一句。” 一旁的萧若芙眼见着萧元祁插手了,心知他或许想要保下丽心,便勾了勾唇角。“胆敢陷害你的下人,的确是应该罚的,我赞同你处死霞儿,毕竟她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即便这次你饶恕了她,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五哥,指不定什么时候趁着你和南燕不注意就去勾搭五哥了,至于丽心嘛——”萧若芙拉长了尾音,叹息道,“我来给她作保,这丫头心眼并不坏,你就当给皇妹我一个面子,饶她不死,你想示威,就把霞儿拖出去打死了便是。” 霞儿本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听着萧若芙这话,惶恐道:“公主!奴婢冤……”“住口!本公主生平最讨厌你们这种仗着有两分姿色,就妄想攀龙附凤的贱婢!” 萧若芙厉声打断她的话,“为了勾搭男主子,什么龌龊手段都敢用!你犯下大罪,不顾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就不怕牵连了家人吗!” 萧若芙特意加重了‘家人’二字,她眼中的阴毒光芒让霞儿顿时身躯僵硬。公主分明就是有意要偏袒丽心,为了保丽心要推她出来承担一切罪责,她若是忤逆公主,公主怕是要对她府外的亲人们下手……她一介仆人,如何敢反抗十一公主这样的天之骄女?霞儿心中怨恨至极,可即使再不甘,也不敢再出声替自己辩驳了。萧若芙很满意她的沉默,淡淡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就该付出代价,皇嫂正好借着此事杀鸡儆猴,如此一来,那些相貌好看的丫鬟就会老实本分,不会总想着去勾搭五哥。” 萧若芙说完,走到了淑太妃的身旁,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撒娇又讨好,“母妃,您说呢?” 淑太妃看了萧若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她当然晓得若芙和温南燕交情不浅,却没想到若芙对丽心也极有好感,若杀了丽心,也不知她会有多难过。淑太妃转头,朝地上跪着的霞儿冷声问道:“霞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霞儿咬了咬唇,哽咽道:“奴婢无话可说了,是奴婢盗窃香泽明珠嫁祸王妃,丽心身上明珠的香味应该是在劝说奴婢归还明珠时蹭上的,奴婢任凭太妃娘娘处置,只是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和奴婢的家人们都没关系。” “玉礼,那就按皇妹说的办吧。” 萧元祁走到温玉礼的身旁,执起她的手,“杀鸡儆猴,杀罪过大的那个就好,不必两个都杀,丽心杖责二十,你看如何?若是下次她还敢对你大不敬,你想处死她,本王绝不阻拦。” 温玉礼垂下了眼,掩住眸底的寒光,“既然王爷和公主都希望这么做,那就依你们的意思吧。” 说话的同时,她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萧元祁握着的那只手。温南燕收买人心的本事还真大,能得到十一公主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助,连太妃在面对这位公主时都难免失了公平,她开口要保一个人,还真是简单。温玉礼心底冷笑一声。都不让她杀丽心是吧……她非要叫丽心活不过今晚。“皇嫂,看来我从前果真是对你有些误会。” 萧若芙眼见温玉礼给了面子,脸上顿时绽放了一抹笑颜,走到温玉礼的跟前,友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是很有容人雅量的。” 说完,她瞥了一眼仍旧跪着的霞儿,“来人!还不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她一声令下,便有两名护卫走到霞儿的身后,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的胳膊。“慢着。” 温玉礼忽然开口道,“我改变主意了。” 萧若芙怔了怔,“什么意思?你不准备把这个贱婢给杖毙吗?” “杖毙很快就会咽气,我想换一种方式惩罚她。” 温玉礼冷冷道,“反正都要处死,怎么个死法就由我决定吧,把她锁进柴房,活活饿死渴死她,不准任何人见她,我要她多受几天折磨再死。” 萧若芙见她脸色阴沉,语气也狠,只以为她是把怨气全发泄在霞儿身上了,便无所谓地说道:“也好,随皇嫂开心吧。” 一出闹剧,以杖责丽心,处死霞儿结束了,仆人们散开之后,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着,王妃如今可比从前冷酷多了,以后要小心些别惹着她。一晃眼入了夜,温玉礼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去往关押着霞儿的柴房。由于她白天下了命令,要把霞儿锁起来活活饿死,柴房的门便上了一把大铁锁,有护卫专门把守着。温玉礼道:“开门,我要见她。” “王妃,王爷说,要将她饿死,不准任何人见……”“她的下场是由我决定的,我要见她还需要理由吗?” 温玉礼冷喝一声,“让你开门就开门,哪那么多废话!我要杀她要剐她都轮不到你来过问!” 第79章 我会让她死在你前头 见她目光森冷气势十足,护卫不敢再多问,连忙掏出了钥匙开门。温玉礼推门而入,望着躺在墙角边的霞儿,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白天审你们的时候,公主殿下言语间似乎对你有威胁,所以你不方便当众说实话对吗?眼下没有闲杂人等,你告诉我,事实究竟如何?” 霞儿本就万念俱灰,温玉礼此时出现,倒是给了她倾诉的机会。“王妃,我……我真是蠢钝如猪,大错特错!” “奴婢确实爱慕王爷,也确实在给公主倒洗澡水的时候,偷偷拿了她的明珠手串。” “本想找机会带到黑市去卖钱,拿钱给弟弟治病,可偏偏被丽心给看见了,她没有当场拆穿我,而是胁迫我,叫我趁着全府搜查人多手杂的时候,让您背这个黑锅,只要明珠在您的房间被搜出来,公主必定要找您的麻烦。” “丽心说,她知道太妃曾想让我更进一步伺候王爷,之所以没成是因为您的阻挠,奴婢又想起了从前被您罚的事情,不禁怨上了您,她说侧妃的孩子也是您给弄没的,如果正妃不是由您这个妒妇来做,奴婢或许能成为王爷的侍妾。” 霞儿说到这,掩面落泪,“我一开始只是为了钱财,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她的怂恿了,东窗事发之后,公主言语间全是对她的偏袒,奴婢就知道自己完了。” 温玉礼听着她的讲述,面色平静道:“如此看来,我果真是没有冤枉了她。” “王妃,您绝不能留她这样的人在府里!” 霞儿抹了抹泪,咬牙切齿道,“如她这样的阴险小人,实在是死不足惜!” “你不必在我面前义愤填膺,我晓得你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件事情你们俩都有罪,如今却只是你一人承担死罪,你自然是不甘心的,用不着你说,我也不可能放过她。” 霞儿闻言,凄凉地笑了笑,“只要她也没有好下场,我便死得瞑目了。” 温玉礼从袖子里掏了个瓶子递给她,“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会很痛苦,你等后半夜再喝,我会让丽心死在你前头。” 霞儿伸手接过了瓶子,有些怔然地望着温玉礼。“我说要把你锁起来活活饿死,是为了有机会能从你这问出真相,证明我没冤了她,该你承担的罪责你的确要承担,不过念在你死之前有所悔悟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你弟弟治病的钱,我会让人送过去。” 霞儿听到温玉礼后半段话,抹了抹泪,整个人伏在地上,“多谢王妃。” 温玉礼转身离开了柴房,朝着淑太妃的住处走去。夜已经深了,淑太妃正准备躺下休息,却听贴身的嬷嬷来报,温玉礼求见。“太妃娘娘,王妃这个时辰过来求见您,会不会是为了白天那事儿?” “白天那事,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存了怨气。可事情的经过你也看见了,元祈和若芙都要保丽心那丫头,若芙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旦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淑太妃轻轻叹息道,“而元祈是这王府的主子,下人的生死自然是由他说了算,玉礼身为他的妻子,只能服从他,总不能当众给他甩脸子吧?” “王妃想必是回去了之后越想越气,所以此番来找您给她做主?” “应该是的,若把她放进来,那肯定是一通埋怨。这样吧,你去给她回话,就说这个时间太晚了,我已睡下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淑太妃本就有些困倦,此刻自然是没心思听温玉礼的怨言。嬷嬷应了声是,去门外回绝了温玉礼的求见。“王妃,太妃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 “这样啊,那刘嬷嬷,就请您帮我一个忙吧。” 温玉礼柔柔地说了一声,走到了刘嬷嬷的身前。刘嬷嬷只见眼前冷光一闪,一柄匕首忽然就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刘嬷嬷大惊,正准备喊叫出声,却被白桃给捂住了嘴,又被茯苓给扣住了胳膊。“唔唔!” 她瞪大了眼,不知温玉礼要干什么。王妃深夜来此,竟然携带着利器?莫非她是想对太妃不利?“刘嬷嬷,别紧张,其实我也不想对您这么粗鲁,只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只有您能帮我,我知道,您伺候母妃很多年了,是个人精,您觉得白日里的那一出闹剧,审判结果真的公平吗?” 刘嬷嬷闻言,镇定了下来,等候着温玉礼的下文。原来真是为了白天那事来的。“如果您愿意帮我,我会为了刚才吓唬您的事赔礼道歉,如果您不愿意帮忙,那我这肚子里的怨气积攒多了,都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温玉礼说着,示意白桃和茯苓放开刘嬷嬷。刘嬷嬷面无表情道:“王妃请说。” ……“丽心姐,您忍着点啊。” “嘶!你这个该死的小蹄子,上药就不能轻点吗!疼死我了!” “丽心姐,不是我下手重,是这药撒在伤口上确实有些刺激,但效果是很不错的。” “行了,滚出去!” 丽心趴在床榻上喘着气,杖责二十让她腰部以下几乎痛得麻木了,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一片血红,恐怕得好几个月走不了路。她自然要把她所受的一切痛苦都记恨在温玉礼的头上。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那碎了手指骨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再也好不了了。“该死的,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记恨归记恨,还是有些想不通,曾经那个在国公府里逆来顺受的卑微庶女,如今行事竟变得那么冷酷了。温玉礼来王府的前三年也没见她这么精明强悍,自打从破屋里被放出来之后,还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除了脸和身形没变,其他都变了太多。不像从前那么好拿捏,倒还真是个麻烦呢……好在自家主子这边有十一公主这样稳固的靠山,又有王爷的偏爱,总不会轻易被正妃给打压。才这般想着,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人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推门而入,丽心抬头一看,竟是太妃身边的刘嬷嬷。见到刘嬷嬷,丽心瞬间整理好情绪,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半点怨恨,开口也颇为有礼,“刘嬷嬷,您这么晚过来,是……”“太妃娘娘想要见你一面,你跟我走一趟吧。” 丽心闻言,瞬间有些紧张起来,“太妃娘娘可是对白天的事情还存有疑虑?” 刘嬷嬷道:“姑娘不必忧心,王爷和公主既然开口保了你,太妃娘娘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只是想从你这询问一些关于侧妃的事。” 丽心闻言,心下稍微放松了些。“可是我如今这般模样……”“无妨,叫两个人一路抬你过去就好了。” 刘嬷嬷从院子里随意喊了两个仆人,叫他们来抬丽心。丽心被两人抬着和刘嬷嬷去往淑太妃的住处,远远地看见淑太妃房门紧闭,门外站着的三道人影有些熟悉,等近了些才看清楚,那三人是温玉礼和她的两个丫鬟!温玉礼怎么也在这?见到温玉礼,她下意识有些紧张,毕竟温玉礼白天对她起了杀心。“见过王妃。” 丽心到了温玉礼面前,尽量维持着平静的情绪开口,“奴婢挨了二十个板子,无法向您行跪拜之礼,请您见谅。” “用不着给我行礼。” 温玉礼冲她淡淡一笑,“今夜不用,以后也永远都不用了。” 温玉礼的语气虽然是慢条斯理的,可唇角那抹冰凉的笑意却让丽心看得心里头一紧。她说——以后永远都不用行礼了? 第80章 在太妃门外杀了贱婢! 摁住她。” 轻飘飘的三个字传入耳中,丽心见白桃和茯苓走到了她的身后,下一刻,她就察觉到自己两个肩膀都被摁着不能动弹,温玉礼则是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瓷瓶。在她惊恐的目光下,温玉礼将那瓶子里的液体强硬地灌进了她的嘴里!“唔……咳!” 她下意识想要把嘴里的液体吐出来,可温玉礼手腕的力气很大,捏得她脸颊两侧的肉与牙齿剧烈摩擦,痛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被迫仰着头,只吐出了一部分的液体,另一部分还是咽进了肚子里。很快,她就察觉到腹中有强烈的灼烧感,那种感觉正蔓延过四肢百骸,朝着全身传递。她的鼻子和耳朵也渗出了鲜血。温玉礼见此,确定了毒药已发作,便松开了她。身上的钳制一消失,丽心就忍不住惊恐地大叫——“太妃娘娘救我!王妃要杀了我!” 她一出声,才发觉自己连声音都是嘶哑的,身上的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抽离。“太妃娘娘……”她依然用尽力气呼救。而屋子里,原本已经入睡的太妃,被屋子外头的动静吵醒了。她听到有人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掀开被子下了床。门外似乎有几个人影站立,她唤了刘嬷嬷一声。刘嬷嬷应道:“太妃娘娘,王妃还未离去。” 淑太妃蹙了蹙眉头,只觉得温玉礼太倔,打开门正准备数落她两句,却没想到,这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七窍流血的丽心。淑太妃微微一惊,从前在宫中见惯了生死的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冲着温玉礼沉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难道母妃要为一个犯了错的下人来惩罚我吗?” 温玉礼难得失去了往日在太妃面前的柔顺模样,绷着脸说道,“白天在大堂里,王爷和公主都保了这个贱婢,我知道他们作为母妃的儿女,母妃要给他们面子,我也乐意成全了母妃的心思,没有当众忤逆王爷和公主。” 淑太妃稳了稳心神,“所以,你当众给了他们面子,可你心里却一直想着要杀了这丫头吗?” “我相信许多人都看出了公主的偏袒,丽心对主子大不敬的罪过,被公主说成了情有可原,这合理吗?公主尚且年轻,任性一些无妨,可是母妃,您也是这一家之主啊,威望凌驾于王爷之上,可不能落人话柄。” 温玉礼说着,语气又变得轻缓了起来,“公主天真年幼,被贱婢哄得失了分寸,太妃爱女心切,便没有当众和公主计较,私底下依旧秉持着公正,赐了大逆不道的贱婢一杯毒酒,以彰显王府的规矩。您觉得这套说法是否合您的心意?” “又或者,您难道真的希望您的儿媳我逆来顺受,有了委屈也要往肚子里咽,一点儿治下的手段都没有吗?身为王爷的正室,连处置一个犯错的下人都要被拦着,那这王妃当得未免太窝囊,您不如换个人来当。” “放肆!你——”淑太妃听着前面那些话,脸色都还好,可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有些愠怒,正欲开口斥责温玉礼,却见温玉礼眼眶湿润,好似下一刻就要落泪,但依旧噙着泪水不落下来,那模样分明是又委屈又倔强。这幅模样,分明是在控诉她,最后那句话听起来也像极了赌气。“太妃娘娘,王妃平日里对您一向尊敬有加,今日罕见地顶撞了您一回,想必是真的气坏了。” 一旁的刘嬷嬷打圆场道,“一个犯了错的贱婢,实在不值得您二位争执。王妃白天受了好大的委屈,王爷和公主又不向着她,她闹到您这里来,无非就是想求一个安抚罢了。” 淑太妃静默了片刻,说道:“罢了,不懂事的奴婢死了便死了,玉礼你回屋吧,元祈和若芙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虽然对温玉礼半夜在她门口处死奴婢的行为不满,但她也晓得,白天的审判结果的确不公平,温玉礼心有不满也是正常的。她只是没想到,温玉礼会先斩后奏。“让母妃费心了,母妃早些歇息吧,我回屋了。” 温玉礼朝淑太妃福了福身,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她似乎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角。淑太妃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这下子,若芙又要不高兴了。” “太妃娘娘不必忧心,公主虽然任性,但对您还是很孝顺的,咱们多劝几句就好了。” 刘嬷嬷回想起温玉礼承诺自己的酬劳,斟酌了片刻,说道:“王妃生母去世了,她与嫡母的关系不大好,她应该很是羡慕您对公主的偏爱吧。” “或许是吧,看她刚才那副模样,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奴婢以为,王妃的那套说法不错,若对外宣称丽心是太妃娘娘您处死的,不仅显得您治下严厉,也彰显出您对王妃是看重的,可不能让人私下议论您只疼爱公主,而不顾王妃的感受。” 淑太妃听着觉得有理,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对外这么说了,玉礼毕竟是我的儿媳,总不能让她攒着一肚子怨气和元祈过日子,这丽心一死,她大概也就消气了。” 再说温玉礼离开太妃的住处后,把硬憋出来的眼泪抹干净了,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身后的白桃长舒了一口气,“王妃,好险,奴婢方才真担心太妃跟您发火呢。” 温玉礼道:“如太妃这样,既偏爱自家孩子又处处顾虑着脸面的人,就得先斩后奏,再搬一套大道理跟她说,让她于情于理都不能怪罪我。” “王妃英明,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白,您为何不把霞儿所说的真相告诉太妃娘娘?让她明白丽心不仅仅是知情不报之罪,甚至是始作俑者。” “霞儿口中的真相,太妃不会愿意接受的,你想想,十一公主为保丽心,不惜以霞儿家人的性命要挟霞儿认罪,此等行径,已经不仅是任性了,是狠毒。” 温玉礼顿了顿,道,“太妃不会愿意听这些,说了反而让她心情不好,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就够了,至于霞儿口中的真相……你以为守着柴房的护卫在门外会听不见吗?王爷身边的人,耳朵可尖着呢。” 萧元祁必然是会知道真相的,至于他会不会把丽心的行为和温南燕联想到一起……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会说什么。温玉礼回屋后,把两个丫鬟给打发走了,看见小貂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她走上前去,顺它的毛。“小东西,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你要是我养的就好了。” 可惜小貂的主人不是她,是个不好惹的主,她设想了一下和萧云昭抢宠物的后果……还是早点还给他吧,再养下去,更不舍得还了。忽的,有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她想起她还未关门,这个时辰敢不打招呼进她屋子的,只会是萧元祁。她从梳妆台的铜镜里看见他的身影,都懒得转身问候,她猜测着,他从护卫那里得知真相之后,八成会来安慰几句。但她没想到,萧元祁走到她身后时,展开了双臂,似乎是想从她背后拥抱她。她连忙朝着旁边一躲,让他抱了个空—— 第81章 小貂挠了萧元祁! 夜深了,我也乏了,王爷若是为了白天的事想来安慰我,就不必了。” 温玉礼说着,把桌子上睡觉的小貂抱进了怀里。小貂在她怀里动了动,并未醒来,而是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又继续睡了。萧元祁没抱着人,倒也不恼,收回了手道:“关于丽心的事,白日里大家都受了蒙蔽,没能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来,本王刚才已经从护卫那边得知真相了,你深夜跑去母妃那,请求她处死丽心,本王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当真是大家都受到了蒙蔽吗?” 温玉礼低头笑了笑,“受到蒙蔽的人,怕是只有王爷和母妃吧?” 听出她语气的轻蔑,萧元祁有些不悦,“本王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认为此事与南燕有关,而若芙是故意包庇丽心对不对?” “王爷猜得还挺准,那么妾身也来猜猜您心里在想什么吧,您是不是觉得此事是那贱婢自作主张,虽然她是长姐的丫鬟,可长姐并未参与其中,至于十一公主,自小被太妃呵护习惯了,有些时候分不清是非,任性乖张又护短,被那贱婢哄得开心了,便下意识护着她。” 萧元祁被说中了心思,自然没有否认。而当他看见温玉礼眉眼间的不屑与讥讽时,也拧起了眉头,“你能不能别总摆出这副表情来面对本王?” “本王知道你跟若芙不太合得来,她在王府里并不会久居,过两天便回宫了,又不用常常看见她,何必与她计较?至于南燕,从前的那些恩怨,总要放下的,将来的日子还这么长,你就真打算带着怨气一直过下去吗?” “王爷说话何必如此委婉?您能不能直接干脆点和我说,公主是您的妹妹,她给我脸色看我得忍着她,而南燕是您的心上人,她几乎不会犯错,即使有错那也是被人误解,我作为王妃,在面对您的妹妹时得骂不还口,面对您的爱妾得宽宏大量。” 温玉礼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萧元祁原本是打定主意要来安慰她的,此刻却又被她的态度气着,一张俊脸霎时就沉了下来,“温玉礼,你为何总是这么不可理喻?你就非要在本王面前把若芙和南燕都贬低成恶人吗?丽心与霞儿都已被处死,你的冤屈也洗清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王爷说得是,妾身不该如此暴躁,妾身的言行,还不太符合您心中完美妻子的标准,要不这样吧,您就先回去,这段日子就让妾身一个人修身养性,说不定妾身哪天就想通了,您别忘了您背后还有伤,不宜动怒,请回吧。” “怎么,一个不高兴就要给本王下逐客令?你可莫要忘了,整个祁王府都是本王的地盘,本王想在哪就在哪。” 萧元祁说话时,已经逼近了温玉礼的面前。她那阴阳怪气的言行在他看来完全是挑衅,仿佛是在告诉他,她有多么不屑与他交谈与他相处。他最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但不得不说,如今这样不乖巧又不粘人的她,让他有那么一丝想要征服的欲望。眼见着他靠近,温玉礼并不躲,依旧抱着小貂站得笔直,眼见着萧元祁的手伸向自己的下巴,她抬起双臂抵挡。可她并没有松开手中的小貂,而萧元祁似乎嫌小貂挡在他和温玉礼中间太过碍事,便伸手揪住了那小貂的后脖子,想把它丢到一旁。温玉礼抓着小貂的身子不撒手。“别总抱着这玩意儿,把它先丢一边去,本王要跟你好好谈谈!”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元祁稍微使劲,想要把小貂整只给拎起来。可温玉礼就是不放手,这就难免扯疼了小貂,小貂从熟睡中醒过来,十分不满地叫唤了一声,下一刻,它竟然挣脱了温玉礼的手,扭头就去咬萧元祁的手腕!萧元祁本能地甩手,想要把它甩到一边去,却没想到,那小貂在半空中灵巧地转了个身,双腿朝着桌角一蹬,扑进萧元祁的怀里,抬起爪子就在他的脖子上挠了一下!它的动作太快,萧元祁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小貂落地时,他才回过了神,从脖颈到锁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伸手捂了一下脖子,摸了一手粘稠的血液。温玉礼见此,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活该。萧元祁的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看的,他没想到他竟然被那小东西挠出血了!他能察觉到伤口不深,但血痕很长,被挠破的地方又疼又痒。他冷眼看向了地上的小貂,朝它迈出了步子。 第82章 把这小畜生送回皇叔那! 而小貂似乎也不惧怕他,弓着身子,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小红,回来!” 温玉礼朝着小貂喊了一声,“你别挠人!” 挠都已经挠了,她自然是刻意把这话给说晚了。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这小家伙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正如墨竹所言,正常情况下,它是不会攻击人的,可刚才萧元祁要拎它的脖子,而她又死拽着不松手,那必然会把它弄疼,它只要一察觉到疼痛,那就属于——非正常情况。它不爽了,它就得挠人。而她身上有它喜欢的七巧灵参膏的味道,再加上这几天她精心喂养了它,它自然对她会宽容一些,它想撒气,那肯定就要冲着萧元祁去了。“王爷,这小家伙脾气不好,您刚才把它给扯痛了,它下意识就把您当成敌人了,您别和它一般见识。” 温玉礼说着,走到小貂的身旁蹲下身给它顺毛。她身上一直有它喜欢的味道,很轻易就能安抚着它的情绪稳定下来。萧元祁见她只关心小貂,而不关心受伤的他,顿时怒了,“温玉礼,本王都被它挠伤了,你怎么还只顾着亲近它!” “王爷,它只是疼了下意识反击而已,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您何必跟它计较,再说了,这小家伙可不是归属咱们的,这可是皇叔的爱宠,您要是把它给伤着了,回头该怎么跟皇叔交代?” 萧元祁面色铁青。原本是想惩罚这小貂,可温玉礼说得也对,毕竟是皇叔养的宠物,即使他被抓伤了,也不能让这小貂有什么闪失,他始终还是欠着皇叔人情的,若是为了这点皮外伤与皇叔闹得不愉快,实在不值得。“好,本王不与它计较。” 萧元祁磨牙道,“明日就把这小畜生送回宁王府!” 温玉礼面上流露出不舍来,“可是皇叔那边还没找人来讨。” “他不找人来要,咱们就不能自己送回去吗?它挠伤了本王,你还想让本王总看到它吗?” “您只要不来我这,不就看不见它了?我可以保证它不跑到其他的院子里去。” 这话说出来,无疑是惹得萧元祁更加恼怒,“温玉礼!本王再说一遍,把它送回宁王府!明日就送回去!” 她说的话都要让他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要留着这小貂来捉弄他。“行吧,您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照办。” 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看了一眼萧元祁脖子上还在淌血的伤口,“王爷,您快些去叫大夫给您处理一下吧,您不是说又痛又痒吗?快去问问大夫需要用什么药,我的腿还没完全康复,就不陪您去了。” 萧元祁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甩袖离去。眼见着他离开了,温玉礼嗤笑了一声,把小貂抱进了怀里,“小红啊,虽然舍不得你,但总要物归原主的,我明儿就把你送回皇叔那边吧。” 第二日上午,温玉礼便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乘坐马车去往宁王府。到了宁王府外,温玉礼下了马车,小貂是醒着的,却还是赖在她的怀里不下去。温玉礼不禁失笑。宁王府的下人带她去见萧云昭时,萧云昭正坐在大堂里用茶,见她怀抱着小貂走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王以为,它在你那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本王还没派人去接它,你竟然主动送回来了。” “正是因为喜欢,才必须早日送回来,否则养出感情来,便不舍得还给皇叔了。” 温玉礼说着,撒开了手,原本是想让小貂回到萧云昭那儿,却没想到,她松了手之后,它还是挂在她身上不肯下来,如同初见时那样,用爪子勾着她胸前的衣领。温玉礼不禁纳闷了,当初墨竹说,小貂可喜欢粘着萧云昭了,如今萧云昭这个主人就在眼前,它为何不回到萧云昭身边去?萧云昭见此,并不意外,“你可知,它为何会缠着你吗?” “因为我身上有七巧灵参的味道,但是,这味道难道能比你这个主人更有吸引力吗?” 萧云昭淡淡地瞥了一眼挂在温玉礼身上的小貂,“它偷吃了本王种在后院的火芝草,那东西比七巧灵参还珍贵,本王罚它关进笼子里吃素一个月,结果你们离开的那一天,喂食的护卫一个没留神让它给跑了。” “怪不得它缠着我。” 温玉礼恍然大悟,“原来它去我那边,是为了躲皇叔,它的服刑期还有多长?” “半个月。” 萧云昭说着,站起了身,“既然回来了,便继续关进笼子里。” 萧云昭说话间,走到温玉礼身前,朝小貂命令道:“下来。” 温玉礼察觉小貂似乎是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很执着地挂在她胸前不下去,似乎料定了,挂在这个地方,萧云昭便不敢动手了。“不下来是吧?” 萧云昭眯起了眼,伸手去揪它的后脖子。温玉礼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忌讳小貂挂着的位置是她的胸口?小貂那爪子勾她衣服勾得可紧了,他要是没了耐心用力把小貂扯下来,岂不是会让她春光外泄?想到这,她下意识抬手,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料。 第83章 该她承受的代价,承受就是了 虽然边上没有第三个人在,但她还是不太愿意走光的。萧云昭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挑,他并未用力去拉扯小貂,只需将内力凝聚于手掌中游走,便震得小貂后背发麻,它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爪子,四肢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显然是不敢再惹萧云昭了。眼见着它被收拾服帖,温玉礼不禁笑道:“还是皇叔有办法治它啊,我若是有您这样的功力就好了。” 她怎么就忘了,如萧云昭这样的高手,何必要用蛮力去拉扯。“前些日子给你的那本内功基础要略,你回去之后可看了?” 萧云昭把小貂随手丢在了椅子上,漫不经心朝着温玉礼询问了一句。“自然是每天都有看。” 温玉礼顿了顿,道,“只不过时日太短,还未有进益。” 萧云昭道:“世间大多高手都是从娃娃时就开始练武,而你如今已是成人了,自然错过了修习内功的最佳时期。” 温玉礼心知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静静等候着他的下文。“不过,本王看你似乎很擅长近身打斗,拳脚的功夫十分敏捷,你又是个能吃苦的,若是不栽培一番倒是可惜了。” 萧云昭的语气,像极了夫子点评学生一般,温玉礼听着,倒也很谦虚地回了一句,“还请皇叔指点迷津。” 她猜测,萧云昭定是知道有什么捷径,只是他或许不会轻易告诉她,八成是要故作高深。然而,萧云昭并没跟她卖关子,而是直说了——“有一种银针刺穴法,需要一名熟悉此法的内功高手消耗自身的真气为你施针,将真气透过银针慢慢渗入到你的经脉中,如此可打通你身上的经络,这样你修炼起内功来就会大有进益。但有一点至关重要,施针之人手法需要极其精准,若出了闪失,你会有性命之忧。” “也就是说,此人必须得是我信得过的人,且,这个人还得大方,毕竟消耗自己的功力来辅助别人打基础听起来就很亏。”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毛,她身边有这样的人吗?功夫好的,又懂刺穴手法的,还得是盼着她好,不会坑她的,满足以上这么多条件的人……“皇叔,这种刺穴手法,您会吗?” 温玉礼淡然地望着他,其实心中已经猜测到答案了。萧云昭从不说废话,既然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方法,那就代表他至少知道有谁精通这种手法,哪怕不是他,也应该是他能请来的人。“如果皇叔能够助我修炼内功……”温玉礼沉吟片刻,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作为给皇叔的酬劳,我想您应该会有兴趣的。” 萧云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哦,莫非你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温玉礼试探般地问了一句,“皇叔对冰山雪莲感兴趣吗?” 此话一出,萧云昭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凝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诚意,“你要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吗?” “我们祁王府里那些破事,我想,皇叔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我这腿当初是怎么伤的,我是如何落魄又是如何翻身,您应该也都晓得了,祁王为了救他的挚爱温南燕,将我囚禁,用刑逼我交出母亲的遗物冰山雪莲。” 温玉礼说到这,嗤笑了一声,“可他没能从我这问出雪莲的下落,再后来,太妃回府我被释放了,温南燕身子骨也好转了,萧元祁就再也没再来问过雪莲的事了。” “雪莲被我藏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若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雪莲的下落恐怕也会被掩埋很多年,直到那个地方凑巧被哪个幸运的人挖了搭建新楼。” “这一点,本王是相信的。” 萧云昭低头吃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听说元祈为了找那东西,让人把国公府里你和你母亲的住处全都拆了,一砖一瓦地去找。”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不提这晦气的人了,皇叔您考虑一下子吧,您助我练好内功,我必定把冰山雪莲双手奉上,可若是您帮不上这个忙,那我即便是死了化成土,也不会把雪莲作为遗物交给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值得。” 萧云昭望着她恬静的面容,笑了笑,“好,不过,在帮你打通经脉之前,有件事必须得知会你一声,省得你说本王不厚道。” 温玉礼见他答应了下来,面上也有了笑意,“皇叔请说。” “银针刺穴虽然是一种捷径,且本王也能够确保成功率极高,但是,这期间所要忍受的痛苦却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要走捷径,就得付出常人所不能忍的代价。” “很痛么?” 温玉礼顿了顿,道,“我还是挺能忍痛的。” “非一般的疼痛。在刺穴的同时,需要泡着药池子作为辅助,这种药浴,是由烈性毒药和珍稀灵药混合在一起,池水极具寒性,渗入肌肤时相当痛苦,浑身上下,每一处如同被千百根冰锥所扎,而这种强烈的刺痛感,要维持足足半个时辰以上,熬过去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萧云昭略一停顿,道,“且,在这期间是得保持着清醒的,不能将你打晕或者迷晕,迄今为止也并没有人研究出减轻痛感的方法,有些人抱着坚定的信念去尝试,却因为中途受不了痛苦,把自己打晕,或者一头撞晕了,如此便算是半途而废,醒来之后就成了半残废,再也无法挽救。” 萧云昭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缓。温玉礼知道他不是吓唬自己的,他所描述出来的情况,必定是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即使如此,她面色依旧很坚定,“皇叔,该我承受的代价,我承受就是了。” “当真确定了?你若是受不了疼半途而废,本王可就再也帮不了你。” “我不会半途而废。” 温玉礼毫不犹豫地回答,“生在这样的世道,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势或者武力,还能混出什么名堂来?我可不愿一辈子都没出息地看人脸色,若是我真受不了疼而中途叫停,醒来成了个半残废,我就自己一刀抹了脖子谢罪,省得在皇叔面前丢人。” 第84章 冰火两重天,刺骨的痛感 好”萧云昭望着她坚毅的神色,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跟本王来。” 萧云昭将温玉礼带去了书房,让她先在边上坐一会儿。温玉礼眼见着他叫墨竹搬了个浴桶进来,倒了大半桶的热水,而后看着他从抽屉里挑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在桌上摆好,从每个罐子里取出了适量的药物丢进浴桶内。萧云昭调好了药浴,空气里便逐渐蔓延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温玉礼眼见着浴桶里的水从透明逐渐变成了褐色,不禁产生了一些猜测。“皇叔,你说这药浴是用来辅助银针刺穴的,所以泡着才会管用是吧?那若是喝一口会怎么样?会不会当场毙命了?”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一桶毒药加灵药的大杂烩,若是进了胃里会变成什么样。萧云昭闻言,悠悠道:“你倒是镇定,这时候还有心情来说笑。” 说话时,他将桌子上的针包展开了,里头的一排银针泛着丝丝冷光,每根针约莫三寸长。他头也不抬,朝着温玉礼说道:“不用把衣裳全部褪去,只需要留下一整片光洁的背部就行了。” 此时书房的门已经紧闭,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事情发展到此刻,和温玉礼所预料的差不多,萧云昭所说的刺穴之法,果然是他精通的技能之一,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决定好了要亲自操作。前提是她对他来说得有价值,否则也不值得他耗费功力与精力了。温玉礼一心想着让功夫长进,也并不担心萧云昭占她便宜,什么也没多说,就将外衣与中衣都脱下了,穿着肚兜与亵裤迈向了浴桶。这期间萧云昭都没有抬头,直到温玉礼在浴桶内坐好,背朝他说了一声:“皇叔,可以开始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刻,一条雪白的毛巾被递到了她的面前。温玉礼接过了毛巾,放在嘴里咬着。她嘴上说能忍痛,说得云淡风轻,事实上不可能不畏惧疼痛。但只要付出的代价与收获成正比那都是值得的,更何况,拿半个时辰的煎熬来换常人数十年才能打成的基础,她丝毫都不觉得亏。若不是遇上了萧云昭这样的高手协助,只怕是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如此一想,她的信念便更加坚定了。一定得熬过去!萧云昭坐于温玉礼的身后,指间已经捏起了细长的银针,望着她那洁白如玉的背部,对准了他所熟知的穴位,毫不手软地刺了下去——银针直接没入了半根。这点疼对温玉礼来说不算什么,可她知道,第一根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接下来她将要承受的,应该会是几十倍乃至百倍的折磨。下一刻,背后又一针落下。紧接着,第三根,第四根。萧云昭手起针落,动作十分干脆利落,而温玉礼的额头上也渐渐沁出了一层冷汗。一根又一根的银针入了穴位,她默默地数着,总共十八根,扎到后来,所造成的已经不仅仅是锐利的针扎痛感,还伴随着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萧云昭的真气透过银针灌进她身上的脉络里,她能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气息在体内游走,蔓延过四肢百骸,那股气息是热的,可身体却冷得仿佛置身冰窟。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得无法形容。“唔……”温玉礼咬紧了嘴里的毛巾,双手扣在浴桶边缘,指节都在发颤。随着冷热交替而来的,是越发清晰、越发刺骨的寒冷与痛觉。如同萧云昭所说的那般,仿佛被千百根冰锥扎着一样,从皮肉一直扎进了骨头里,痛得她脸色都泛着青白。若不是嘴里叼着毛巾,恐怕真的要嚎叫出来,她都觉得她齿间的力道快把毛巾都给咬烂了!若换成平时,受这样的折磨,她肯定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撞晕过去,可此时此刻,哪怕忍受着强烈的痛苦,她的神智却是异常清晰。“我灌入的真气正在打通你身上的经络,这药水本身也具有提神作用,因此你的意识会非常清醒,再强烈的痛觉都不会让你昏迷,除非这时头部受到外力的干扰。” 萧云昭的声音传入耳膜,“到了这一步,你没有退路了。” 温玉礼没法开口说话,只能重重地“嗯”了一声,来表达她此时的坚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泡在浴桶内的温玉礼忍受着非一般的折磨,而她身后,为她灌入真气的萧云昭脸色也有些许泛白。毕竟是消耗内力的事儿,他即使很有把握,也并不轻松。不过他很期待,他亲自培养的这朵小花以后会走到什么样的程度呢?温玉礼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沁入骨髓的痛感几乎让她麻木了,可她还是一直清醒地感受着,直到身后再次传来萧云昭的声音——“恭喜你了,温玉礼,以后本王也算是你半个师父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温玉礼察觉到背后的十八根银针齐齐抽离!而一直游走于体内的那股真气也平息了下来。剧烈的痛感在一瞬间得到了缓解,她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身子都要瘫软在药水里。萧云昭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光裸的肩膀,防止她一头栽进药水里。他提醒她道:“药水毕竟有毒性,不能进入口鼻。” “嗯……”温玉礼的声音由于无力,极轻极细,“可我没力气……”高度紧张过后,是极度的欢喜和极度的虚弱。萧云昭扣住了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提了起来,打横抱起。温玉礼落进他的怀抱中,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小声道:“皇叔,谢谢……” 第85章 帮她穿衣 她声音虽小,却不难听出这声谢意极为真诚,萧云昭脚下的步伐略作停顿,随即垂下眼看着怀中的人,“本王也不是无偿帮你的,不必谢得如此情真意切。” “我知道,可还是要谢你带我走上这条捷径。” 温玉礼嗅着他身上的冷香气息,唇角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意,“皇叔是迄今为止,难得一个不坑我,也从不让我闹心的人了。” 萧云昭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将温玉礼抱到了软榻上,刚才漫长的针刺折磨让她几乎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接过他递来的衣裳,半天都穿不好。萧云昭喝了两口茶,见她动作慢得很,费了半天劲才套进去一只袖子,不禁挑眉,“有这么累吗?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如皇叔这样自幼习武的奇才,必定是根骨奇佳,不需要经历这种银针刺穴的痛楚,也就体会不到我此刻的疲惫了。” 温玉礼有些无奈。若是能一下子就穿好,她肯定不带磨蹭的,虽说肚兜和亵裤把该遮的隐秘部位都遮了,可对这时代的人而言,裸露出大片的肌肤就是羞耻行为,她不得不入乡随俗,吃力地穿着衣服。萧云昭看不惯她那吞吞吐吐的样,索性走到了她的身后,帮她提起另一只没套上去的衣袖,抓起她的胳膊塞了进去。温玉礼见他乐意帮忙,便由着他帮了,她总不会在这时候矫情地说上一句‘男女有别’。萧云昭眼见着她的脸色沉静无波,难得调侃了她一句,“在男子面前衣衫不整,你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窘迫。” “不然呢?明知道您对我也没什么兴趣,我又何必故意做作,难不成要在这个时候说:皇叔请自重,我自己来。显得我多白痴似的。” 温玉礼说着,还打趣了萧云昭一句,“更何况,皇叔若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反倒是好事了,我可以趁机跟您索取更多的利益,这么算起来,指不定谁占谁便宜,没准皇叔您更吃亏,反正我是怎么都不亏的。” 这番几乎可以称为不顾廉耻的话,从温玉礼的嘴巴里蹦出来,萧云昭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只是瞥了她一眼,数落道:“你这丫头脸皮的厚度,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 她的争强好胜不只是针对武艺这方面,连斗嘴都不愿意落了下风。温玉礼低声笑道:“看来皇叔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也好,我以后也还会有语出惊人的时候,希望您不会太惊讶。” 略顿了顿,她又道:“毕竟我在祁王府里总得装模作样,而在您这儿……您反正是对我知根知底的,我实在没什么必要装淑女。” 说话间,萧云昭帮她套好了外衣,将丝绸制的腰带随意在她腰间缠了几圈,这一动作使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药浴只在她身上留下些许淡淡的药香味,他贴近她颈间时,嗅到从她发丝上传来的淡雅馨香,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竟靠得这么近了。平时不会有谁的距离与他如此贴近,他有些不适应地退开了些,将没系好的腰带丟回温玉礼的手上,“腰带你自个儿系,本王弄不来。” 温玉礼低下头,将腰带系好后,又将身上的衣裙仔细地整理好,使得自己看起来穿戴整齐,才不会叫人察觉到异样。“皇叔,我大概需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体力?” “完全恢复过来大概要一天。” 萧云昭回答道,“在进行银针刺穴之前,本王就吩咐了墨竹去熬药汤,给你补一补,恢复一部分力气还是可以的,回去之后好好睡上一觉,等第二天醒来,你就能够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温玉礼闻言,很是识时务地道了一句:“多谢皇叔。” “对了,关于雪莲,我并没有把它藏在我附近,还得找个机会去取才行,皇叔是想让我自己取出来给您,还是您和我一起去?” 她猜测,如萧云昭这样谨慎的人,如果还不够信任她,应该不会贸然前往她所指定的地方,最起码得带着她本人去,防止她布下陷阱机关什么的,毕竟他也曾见识过她的阴险。萧云昭望着她道:“看你如此主动想要给出来,本王就当你是真的有诚意了。” “那是自然,欺骗皇叔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我哪怕是再无耻也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儿。” “先放在你那吧。” 萧云昭不急着要,慢条斯理道,“此物据说拍卖可得天价,反正本王拿来也要藏,不如让你接着藏好它,只是你要记住,这东西如今归了本王,你可不能擅自用了。” 温玉礼怔了怔,随即道:“好,那我将藏它的地方,以及取出它的方法告诉您,皇叔什么时候想要挪动,请自便。” 萧云昭竟还要将雪莲放在原处,还真不怕她私自动用。不过,与其说是信任她,倒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她凑近萧云昭低声说了几句,萧云昭听着,挑了一下眉头,“嗯,如此看来,这地方是挺安全的。” 忽然书房的门被敲响,墨竹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您吩咐的药汤熬好了。” 萧云昭道:“进来。” 墨竹端着托盘进来,温玉礼看他的托盘上总共放了三个碗,他将其中一碗看上去像茶汤的端给了萧云昭。接着,他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和一碗淡红色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摆到了她的面前,“王妃,这碗药汤七成温热,正适合入口,另一碗是梅子饮,喝完药汤之后服下,爽口回甘。” 温玉礼闻言,笑了笑,“你还真是贴心,多谢了。” 她端起那碗药汁,果然温度适宜,她不愿苦涩的味道在口中久留,便一饮而尽,然后再去喝那梅子饮。她抬眸时,墨竹已经站到了萧云昭的身后右侧,见萧云昭饮下了茶汤,及时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皇叔,您这护卫不仅会打打杀杀,伺候起人来也是真熟练啊,难怪您都不需要贴身丫鬟。” 温玉礼望着墨竹,忽然笑了笑,问他道:“墨竹,你多大了?” 墨竹虽然疑惑温玉礼为何询问起他的年龄来,但还是应道:“二十有五。” 温玉礼又问:“娶妻了吗?” 墨竹神色沉静,“属下一生都要追随主子,不需要有妻儿来分走心神,因此不会娶妻。” “如此年轻俊俏,又有功夫又勤快的好儿郎,打一辈子光棍也太可惜了。” 温玉礼似是很不赞同墨竹的想法,看向了萧云昭说道:“皇叔,反正我都是要给你办事的,我瞅着你也不是非常信任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盯着我的举动,同时这人也是咱们的联络人,肩负着传递信息的重任。” 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你想要本王把墨竹派给你使唤?” 这丫头先是问墨竹是否婚配,又提出要有个联络人,难不成她想指使她的贴身丫鬟来勾搭他的心腹?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的贴身丫鬟跟着她才多久?虽说那两个丫鬟模样也不难看,但是瞅着好像没什么过人之处,若真是与墨竹牵线,指不定她那边的人先沦陷了,她总不能不考虑这一点的。萧云昭正猜测着温玉礼的用意,她却主动开口给他解惑,唇角的笑有些不怀好意:“皇叔,不瞒你说,我在祁王府里的日子太沉闷,我在考虑雇墨竹做我情人呢。反正他是你信任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们胳膊肘往外拐。” 第86章 花祁王的钱养小白脸? 萧云昭:“……”如果说温玉礼这话落在萧云昭耳朵里是意想不到,落在墨竹的耳朵里那可就是惊雷一声了。祁王妃要雇他做情人?温玉礼满意地看见墨竹那沉寂的脸庞出现了龟裂,她淡淡一笑,眉飞色舞道:“如我这样的妙龄少女,是该找一个英俊体贴的青年谈情说爱的,否则太空虚寂寞冷了。墨竹,你考虑一下子,要不要做我地下情人?我花祁王的钱养你啊。” 墨竹这性格看上去比他主子还要清心寡欲,她便起了捉弄的心思,想看他沉稳面具破裂的样子。想当初萧云昭都被她调戏得失了冷静,更别提此时的墨竹,他几乎是用一种见鬼了的眼光看着温玉礼,半晌说不出话来。花祁王的钱,养他这个小白脸?“你闭嘴吧你。” 萧云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朝着温玉礼数落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你自己听听像什么样?” 这丫头才恢复了点力气就又玩起了登徒子那一套,之前轻薄了他,如今又来调戏他身边没经历过风月场所的随从。“祁王妃,请勿说笑!” 墨竹总算是回过了神,垂下了头不与温玉礼对视,颇为坚定地拒绝道,“这绝不可能,殿下也不会同意。” “唉。” 温玉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行吧,你是个脸皮薄的,我就放你一马。皇叔你身边除了他之外,还有英俊的青年吗?长相不如他的我可看不上。” 萧云昭压根不回答她这问题,朝着身后的墨竹道了一句:“墨竹,你先退下。” 墨竹闻言,如获大赦般,应了声是,随即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书房,临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书房的门。“皇叔这么急着把人赶跑做甚?” 温玉礼忍俊不禁道,“有您在这儿,我又不会吃了他,我就是看着他老实,随口调笑两句罢了。” “本王这护卫几乎不近女色,若是不叫他出去,只怕你那些不正经的言语,能把他逗得没地方找缝钻了。” 萧云昭说到这儿,凉凉地看了温玉礼一眼,“你就真那么想找个地下情人?” “若有合适的,我真会找。我与祁王这对假夫妻可没有必要增进感情,他有他的挚爱温南燕,而我自个儿另外寻个情郎,不让人撞见不就行了。只要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的事,有什么不可以的?” “若不是祁王妃这个身份于我有益,我又何必与萧元祁捆绑在一起?他既然有他心尖上的人,我是断然不会放低姿态求他怜爱的,他想用世间女子都奉行的那套伦理道德来拘束我,简直可笑至极。” 温玉礼说着,敛起了笑意:“我原以为皇叔是个开明的人,怎么,如今你都要来指责我不知廉耻了么?我与皇叔做交易,答应您的事我会尽力去做,至于我个人私事,您也是没有资格来指责我谩骂我的。您若是觉得我这些话污了您的耳朵,我离开就是了。” 言罢,她站起了身。她说得随意,好似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她心里却隐约希望萧云昭不会因着她的言行而憎恶她。毕竟他真的帮了她不少,又是她难得欣赏的人。“你以为本王就那么庸俗,会拿世人那些迂腐的条条框框来指责你吗?” 转身之际,她听见萧云昭在她身后说话,他的声线依旧清凉如珠玉般好听,不带半点儿讥诮。“喜欢谁或讨厌谁都是你的事,只是你以后不能拿本王身边的人开这等玩笑了,他们可不能让你给祸害了去。” 他早知她不如寻常闺阁女子那样安分,她有极强的好胜心与胆量,儿女情长于她而言,或许只是一种无聊时的消遣。他所欣赏的本就是她的胆量与洒脱,又怎会因为她几句不正经的言论就看低了她,他只是不乐意自己身边的心腹遭她调侃。若是他身边的人真被她给撩拨到了,他想想都觉得那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87章 十一公主的反击! 皇叔不责备我就好。” 温玉礼背对着萧云昭,唇角微扬,“我也就是嘴闲,有时想开开玩笑活络一下气氛而已,墨竹对您这么贴心,我自然是不忍心去祸害他的,我以后不拿皇叔身边的人说笑就是了。” 听着她的保证,萧云昭轻哼了一声,随即慢条斯理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时辰不早了,你来这儿也停留够长时间了。若回去晚了,怕是要引人猜疑。” 温玉礼朝着门外走去,“嗯。我这就回祁王府去,今日得了皇叔的协助,下回你我再见时,我的功夫必然会有所长进了。” ……“这个可恶的温玉礼,她竟然背着我们弄死了丽心!” 装潢雅致的屋子里,萧若芙在桌子前气急败坏地踱步着,嘴里骂骂咧咧。“南燕你说,她此举是不是在刻意挑衅我?明明杀一个霞儿就已经足够她立威了,她还非要把丽心一起弄死!” 温南燕正静坐在窗户边,双手抚摸着一个香囊,那是丽心亲手缝制的,她用这香囊来装母亲给她求的护身符。如今丽心死了,她也就只能拿丽心亲手做过的这些东西来做纪念了。丽香,丽心,她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鬟都没了。当初丽香的死,她也是怀疑过温玉礼的,奈何没有任何证据,如今丽心也没了,这祁王府里没有她认为办事特别牢靠的人,她就只能从温家再调人。她捏紧了手中的香囊,眸底划过一丝怨毒的光芒。抬头看向萧若芙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哀伤的脸色。“公主切勿动怒。” 她开口,语气虽有些伤感,却带着劝解,“公主没听见下人们说的话么?处死丽心的人是母妃,您压根没有理由再去找温玉礼的麻烦。” “母妃原本是站在我这边的!从小到大,母妃最疼我的,她明明都已经默许我们留下丽心的性命了,又怎么会在事后反悔?” 萧若芙怒声道,“依我看,就是温玉礼那混账东西半夜去教唆母妃!” “还有五哥,他从前明明就不喜欢温玉礼,一直冷落着她,怎么这回我过来,他们之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萧若芙回想起最近这几回见到温玉礼时的情形,温玉礼对五哥没有从前那般热情体贴,而五哥对温玉礼,也不像从前那样冷漠疏离。想到这儿,她不禁问了温南燕一句,“南燕,五哥对她的态度转变,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怎会看不出来。我自认为对王爷已经足够了解了,他对温玉礼……不能说有多么喜欢,但有愧疚是真的。” 温南燕唇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因着东菱之前犯下大错,险些害得温玉礼名誉尽毁,王爷对东菱便失望透顶,他曾经也拿东菱当亲妹子,为了她教训温玉礼,如今回想起来,他当然是觉得自己错怪了自己的王妃,应当弥补她。” “这温东菱真是笨死了!自作聪明吃了大亏,幸好她那件事没连累了你。”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世间男子总多情,他们一旦对一个女子产生愧疚,那么潜意识便会对这个女子越来越好,若是这女子不领情,他们没准还会坚持不懈,以此来彰显自己多么暖心有风度,依我看,五哥如今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温南燕叹了一口气,“公主不必提醒我这些,我心里都有数的。” “你心里有数有什么用?你倒是想法子对付她啊,南燕你可别以为仗着五哥的那点儿宠爱,就能一辈子安乐无忧了。” 萧若芙瞥了一眼温南燕,“他如今是偏爱你,以后就难说了,有一点你可别忘了,你生不他的子嗣,即使你从前在他眼中多么无可挑剔,将来都难免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缺憾。” 萧若芙这话显然是戳到了温南燕的痛处,温南燕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的确,她不能生,虽然萧元祁亲口说过不会责怪她,可若是再过个两三年,四五年呢?她无法生育,他得找其他的女子来给他延绵子嗣,而目前最好的人选是温玉礼,除非温玉礼的身子骨也有毛病。温玉礼要是不能生,他还可以再纳新人,他嘴上说着对她的情意永远都不会变,可一旦他和其他女子有了孩子,难免会滋生出情分来,到那时,她这个无法生育的挚爱,还能是挚爱么?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总被他那些情真意切的话哄得放了心。萧若芙的警示虽然很残酷,但却是她不得不去面临的难题。“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把本公主的话给听进去了,你啊,不要只相信你目前所看到的那些柔情,男人都是看重子嗣的,五哥也不会例外,一旦温玉礼的孩子落地,你的日子就苦了。” 萧若芙将温南燕的情绪变化看在眼中,轻挑了一下眉头,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你对本公主有恩,本公主自然会帮着你的,或许将来五哥的正妃是由你来做,至于温玉礼……”“一个小小庶女,没什么强硬的靠山也敢来和我唱反调,我一定会让她后悔得罪了我。” 温南燕低垂着眼睫,掩住眸底的缜密心思,“多谢公主的偏帮。” “要对付她,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现在还是挺招母妃喜欢的,五哥那边也不可能帮着咱们。” 萧若芙沉吟片刻,道,“明珠手串这事,你折了丽心,总该出出气吧?咱们暂时奈何不了她,就先杀杀她的威风。” ……这一夜,温玉礼记着萧云昭的话,早早地上床休息,让他透过银针渡来的那股内息能够平缓地在体内运转一晚上,第二日醒来她就能够神清气爽了。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才躺下不久,白桃就来敲门了。“王妃,不好了!” 白桃的语气里带着焦急,“茯苓被十一公主给扣下了!怕是会有危险。” 温玉礼闻言,眉峰一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她掀开被子下了榻,披上外衣,“立即去十一公主那儿,边走边说。” 事态紧急,便不能浪费一点时间。“刚才我们去园子里给您种的蝴蝶兰浇水,经过太妃娘娘的院子时,被十一公主的丫鬟叫住了,说她们人手不足,硬要让我们帮忙给公主收拾屋子,奴婢觉得不对劲,就找借口说自己肚子痛极了,马上要憋不住,这才甩了公主的人跑开了。” “可同样的借口茯苓不能用了,就被公主的丫鬟硬是拖去了,后来奴婢悄悄返回,果真听见公主的人说茯苓打碎了公主的一个玉镯,就把她给扣下了!也不知公主会怎么对待她。” 第88章 把她的手打断,看她还嘴硬 o白桃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完,温玉礼听了之后,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位十一公主心眼还真是小得可以,报复竟然来得这么快。温南燕那儿折了一个丽心,她们暂时找不着理由来为难她这个王妃,便决定从她的贴身丫鬟下手,借此来警告她不要与她们作对么?白桃叹气道:“那十一公主真是个麻烦的主啊,她何必为了丽心一个奴婢来跟您过不去?她也不嫌累得慌。” “她倒也不仅是为了丽心跟我过不去,更多是为了她公主殿下的面子。她觉得我不顺着她就是我的错了,跟这种皇室娇养的花朵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那萧若芙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她也算是见识过了,又小气又狠辣的,算是温南燕身后最不好招惹的一位,淑太妃那种规规矩矩的深宫妇人有这么一个养女,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萧若芙既然扣了人,想必很快就会动手,她也得加快脚步才行。“王妃,咱们能把茯苓给要回来吗?” 白桃紧跟在温玉礼的身后,语气担忧。“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要带回来。” 温玉礼语气冷凝且坚决:“虽然那丫头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也不像你这样得我信任,可目前为止,她伺候我还是很尽心的,我不会让她折在公主那里。” 一路走近了萧若芙的住处,温玉礼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响起女子的哭喊声。“公主,奴婢真的没有碰您的玉镯!奴婢明知道您的首饰贵重,又怎么会去轻易触碰?” “噢?你的意思是本公主身边的人打碎了镯子诬陷你了。” “正是!” 茯苓的语气听起来格外肯定,“就是她打碎了玉镯,硬要赖到我的头上!” “真是个不老实的丫头。”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竟是查也不查,便直接发号施令,“来人,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还不承认,先把她的手给打断,看她还嘴不嘴硬了。” 萧若芙一声令下,她身后站着的两名仆人便站了出来,正准备对跪着的茯苓下手,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冷喝——“住手!祁王府内岂容你们随意打杀下人?” 温玉礼的出现,让萧若芙蹙了蹙眉。夜里淑太妃叫她去吃点心,她吩咐自己的丫鬟给温玉礼的贴身丫鬟扣了个罪名,得知人被扣下,她便找了个借口从太妃那离开,要立即回来处置这丫鬟,却没想到温玉礼来得这么快。不过温玉礼来了又怎样?她还能想法子给她的丫鬟澄清么?只怕是不能。堂堂十一公主,处置一个下人,逮个理由,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随意打杀下人?皇嫂这话就不对了。” 萧若芙望着温玉礼,冷然一笑,“这丫头打碎了本公主的玉镯,本公主处置她是合理的,怎么就成了随意了?你的丫鬟就这么金贵,我都碰不得?” “公主言重了,她若真的有错自然该罚,可我并未亲眼看见她犯错,而你的人说的话我也不信呢,没有第三方在场,事实还有待查证。” 温玉礼说着,径自走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萧若芙嗤笑一声,扫了一眼身旁的下人们,“本公主这边三双眼睛看着,还不算人证吗?皇嫂别想用这般拙劣的借口替她开脱!” “那咱们不如打个商量吧。” 温玉礼忽然话锋一转,看了一眼萧若芙身边的丫鬟,“你先去给本王妃倒杯热茶来。” 那丫鬟怔了怔,站在原地没动。温玉礼见此,毫无预兆地起身,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扇得她右脸瞬间泛红——“你耳朵聋了吗!一个小小婢女,在我祁王府敢不听我这女主人的吩咐?” “温玉礼,你干什么!” 萧若芙见自己的丫鬟挨打,陡然拔高声线,“打狗还看主人呢!本公主的人你也敢打?” “公主殿下,您再怎么看我不顺眼,我还是您的皇嫂呢。” 温玉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让她倒杯热茶来,这很为难吗?这么一点儿小事都敢忤逆我,我说她以下犯上,合不合理?” 说着,她转头再度看向了那丫鬟,目光森冷而锐利,“你去不去?嗯?” 那丫鬟被温玉礼一巴掌抽得眼冒金星,心中原本极为恼火,可碍于对方的王妃身份不敢发作,此刻与温玉礼目光交汇,对方眼中的冷厉让她心里霎时紧了紧,这一刻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萧若芙将她那没出息的样子看在眼里,磨了磨牙。身为十一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竟然被温玉礼吓得说不出话,真是丢人。可萧若芙没忘记,自己逮了个理由要教训温玉礼的人,这种时候不能让温玉礼再逮个借口来教训她的人了。“春婵,去给她沏杯茶!” “是。” 春婵摸了摸被打疼的脸,转身去给温玉礼沏热茶。这祁王妃竟然把怒火发泄在她这儿!罢了,她挨这一巴掌,公主一定会加倍奉还在祁王妃的奴婢身上。“公主殿下,你那个玉镯值多少钱?” 温玉礼再次开口,语气柔和了许多。“怎么,你想用赔钱来息事宁人?” 萧若芙望着她,笑得有些讥诮,“只怕你祁王妃大半年的月银,都赔不起我一个镯子呢。” 要说起花钱这事,她笃定温玉礼这个庶女出生的王妃,在用钱这一方面,和她十一公主远远比不了。难不成温玉礼还要为了个下人把积蓄全掏空?萧若芙正猜测着温玉礼会不会这么荒唐时,春婵已经沏好了热茶,正要放到温玉礼面前,温玉礼却忽然自己伸手去接。接到那滚烫的茶盏,她竟然是避也不避,任由热茶洒出来,烫在了她白皙的手指上。而春婵完全没料到她这一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玉礼已经把热茶甩在了地上,痛呼出声——“烫死我了!你这该死的丫头!我不过就是打了你一巴掌,你就敢把滚烫的茶水倒在我手上?白桃,去叫人来,先打断她的手,丢进柴房里去!” 温玉礼说话时,右手的三个指头已经泛起了格外明显的红肿,任谁看了都能看出那是真被烫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若芙顿时脸色铁青,“温玉礼!你叫她去沏茶,就是为了这一刻?” 第89章 又被温玉礼算计了! 该死的她刚才还以为温玉礼想用赔钱来平息此事,却没想到温玉礼一直就等着算计她的婢女。同一时,春婵也被吓了一跳,一听温玉礼要把她打断手丢进柴房,第一时间转头朝萧若芙求助——“公主!不是奴婢烫伤王妃的,是王妃她主动接了一下!奴婢也没想……”“你可别狡辩!” 温玉礼身后,白桃朝着春婵冷斥道,“我刚才看到了,是你先撒开手,才会让热茶烫了我家王妃的手!” 对面居心不良扣下茯苓,此情此景,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住口!” 萧若芙拍桌而起,指着白桃骂道,“你这贱婢敢当着本公主的面胡说八道?” “奴婢不敢。” 白桃垂下头,小声道,“公主看看我家王妃的手指,都烫红了,王爷和太妃若是问起来,奴婢肯定是要实话实说的。” “你!” “公主殿下,该不会是想为你的奴婢开脱吧?” 温玉礼望着萧若芙,举起了自己红肿的手,唇角扬起一丝微凉的笑意,“茯苓打碎了你的镯子,要被你罚,那么春婵烫伤了我,同样可以被我处置。十一公主,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要么咱们直接息事宁人,要么,咱们各自损失一个婢女。” 萧若芙整张俏脸拧成了一团,“温玉礼!” “公主你的镯子贵重,我作为你的皇嫂,这细嫩的皮肤就不贵重了吗?你那镯子能花钱买,我这手若是留疤了,春婵这丫头要怎么赔偿我?我把她打残也不过分吧?” 温玉礼晓得这位主挑剔得很,能放在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有特长被看重的,便悠然说道:“宫里聪明伶俐的下人很多,但服侍你多年的宫女对你的一切习性都很熟悉,若是换了新人伺候,未必面面俱到。公主自个儿考虑清楚了,拿春婵换我身边这个刚来不久的婢女,到底值不值得?” “温玉礼,你好得很,如今学会处处拿皇嫂的身份来压我了。” 萧若芙一脸阴郁。她是不可能把贴身宫女交给温玉礼发落的。春婵伺候她多年,不仅了解她的习性,在打理妆容这方面尤其擅长,一双巧手总能把她打扮得让她满意,若是被温玉礼打残,对她而言可谓是个损失。温玉礼身边的贱婢,自然是不配和她的宫女相提并论了。“难道不是公主先来刁难我吗?” 温玉礼迎视着萧若芙冰凉的目光,淡然地笑了笑,“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公主一下,公主你古道热肠帮着某人出头,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什么力,您自个儿想想,值不值?” 不管萧若芙是出于什么目的帮着温南燕,温南燕那儿未免也太轻松了一些。丽心犯那么大错,她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甩锅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没有。“本公主和温南燕的交情,可不是你这几句话就能挑拨的。” 萧若芙冷笑道,“本公主不妨告诉你,你一旦有把柄落在我手上,我会随时把你赶下祁王妃的位置。” “多谢公主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呢。” 温玉礼面不改色地回了她一句,随即把跪在地上的茯苓拎了起来,“看公主的态度,是不打算跟你计较了,还不快谢谢公主?” 茯苓感激地看了温玉礼一眼,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朝着萧若芙规规矩矩地行礼,“多谢公主不怪罪。” 萧若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若不是温玉礼烫了自己的手指陷害春婵,她肯定要让人打断这贱婢的手脚,以此来警示温玉礼,她十一公主有多不好惹。可气的是温玉礼如今总拿皇嫂的身份来压着她,在这祁王府里,她终究是不能太恣意妄为的,否则五哥和母妃也要责备她。“走吧,夜深了,咱们就不打扰公主歇息了。” 温玉礼临走之前,还瞥了一眼萧若芙身边的春婵,讥诮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本王妃放了你一马,都不晓得说声谢,就你这眼力劲,以后在宫里可要小心了,哪天冲撞了贵人,你就倒大霉了。” 她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面如土色的春婵。眼见着温玉礼等人离去了,萧若芙扬手给了春婵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居然被她给算计了!要不是看你有一双巧手能为本公主梳妆打扮,本公主绝不管你死活!以后要是还这么废物,你就以死谢罪吧。” 由于夜深人静,温玉礼隔着老远的距离还能听见她的咆哮。今夜只怕是把萧若芙气得够呛。话说回来,如此飞扬跋扈的任性公主,到底是为何那么帮着温南燕呢?按理说这种狠辣的直肠子,是不太会喜欢温南燕那样做作的白莲花。萧若芙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呢,还是想从她那儿图谋什么?“王妃,都是奴婢的错,害您受了苦。” 身后响起茯苓自责懊悔的声音,“奴婢要是有白桃那么机灵,也不至于让您这样花心思去救我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你总该晓得人心险恶了吧?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学会小心谨慎就是了,毕竟我也不能次次都来得及救你们。” “是,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拖累您了,再有下回,您别管我了!” 茯苓说着,抽了抽鼻子,看了一眼温玉礼的手,“王妃,您的手指……”“不碍事,这么点儿疼算不上什么。” 对于两个时辰前才经历过银针刺穴的她来说,手指上这么点儿烫伤,实在是不足挂齿。更何况,皇叔给的那瓶七巧灵参膏还有半瓶,只需要取一点儿来涂抹,很快就能够消肿。她觉得这伤不要紧,茯苓却是感动得不行,“王妃,快些回房,奴婢给您的手指擦点儿药。” 回了屋子之后,温玉礼让茯苓给自己冷敷了一下手指,又抹了点儿七巧灵参膏。刚才在萧若芙那儿发威的时候她不觉得累,此刻坐在床榻上,竟然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了。而她很快就猜到原因了。萧云昭给她银针刺穴之后,她整个人都是一种虚脱的状态,后来是靠着墨竹给她熬的药汤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萧云昭还特意嘱咐她今天得早些休息。她原本都要睡了,奈何萧若芙大晚上的还给她找事儿干,她总不能放任自己的丫鬟在萧若芙那儿受罪的。这会儿头晕,想必是因为来回走了不少路。“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我乏了。” 温玉礼把两人遣退之后,便脱下外衣,倒头就睡了。可她睡得却并不安稳,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隐约觉得丹田内那股真气有些不太平稳。希望睡一觉起来之后能好些。再说白桃和茯苓,才退出温玉礼的房门外,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萧元祁。二人怔了怔,没料到这么晚了萧元祁还会过来,回过神之后,自然是要主动迎上前去行礼问候。萧元祁问二人,“王妃睡下了吗?” “应当是睡下了,方才看王妃的模样,似乎是很困倦。” 萧元祁闻言,又沉声询问道:“今晚在若芙那儿,发生了何事?你们如实告诉本王。” 第90章 皇叔……是你吗? 二婢互相对望了一眼,有些犹豫。若是跟王爷实话实说,王爷能信么?公主毕竟是他疼爱的妹妹,虽然如今王爷对王妃也算是关心,但若是要和公主比起来……“问你们话呢,吞吞吐吐地做甚?” 萧元祁沉下脸来,“本王听说,若芙今夜又与王妃发生了争执,你们二人既然在场,必然是很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你们如实说出来就行,本王不会怪罪你们的。” 顿了顿,他又道,“本王也知道若芙有些任性,你们不必担心本王偏帮她,今夜,她是不是因为丽心的事,去为难王妃了?” 听萧元祁这么说,二婢也不好再保持静默,只能把茯苓受冤屈,温玉礼烫伤自己的事告诉萧元祁。“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让我不得好死!此事王妃毫无过错!” 萧元祁倒是没有怀疑茯苓的话,面色沉静地说道:“公主很快便会回宫了,以后公主若是再来王府玩,你们避着她点,别让她看见,她就不会想着找你们麻烦了,本王这就去看看王妃。” 萧元祁推开温玉礼的房门时,温玉礼并未醒来,似乎已经睡得很沉了。他点了烛火,走到了床沿边坐下,第一时间就去看温玉礼的右手。中间三根手指是红肿的,手指上药膏的痕迹还未干。为了和若芙叫板,她对自己还真是挺狠的。萧元祁轻叹了一口气,一个不经意地抬眸,竟看见温玉礼的脸色有些许泛白,额头上还沁出了冷汗?他连忙伸手探了一下温玉礼额头的温度,这一探,让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来人,王妃额头发热,快去喊大夫来!” 门外的二婢闻言,齐齐一惊。王妃一整天都好好的,也就刚才被热茶烫了手,怎么会导致发热呢?来不及多想,她们连忙去喊大夫。大夫给温玉礼把了脉之后,捋了捋胡子,“王妃的脉象正常,应该是没有生病的。” 萧元祁不解,“那为何额头发热,还冒冷汗?” “王妃的症状,与其说是生病,倒不如说是疲倦,像是一种过度受累、几乎虚脱的状态,王妃最近可有吃什么苦头吗?” “王妃最近并未受累啊。” 白桃接话道,“而且,王妃的腿伤都康复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其他外伤。” “那就稀奇了。” 大夫嘀咕着,眼瞅着萧元祁的脸色不大好看,连忙说道,“王爷请放心,王妃当真没有病,暂时不用开药,只是她很疲乏无力,让她好好歇息一晚上,明早的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那好,你就在这附近的客房歇着,本王今夜会陪着王妃,一旦情况有异,本王随时叫你。” “是。” 萧元祁把人都遣退了之后,独自坐在床沿边看温玉礼,见她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头,不禁伸手替她抚平了眉心。她如今的行事风格,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若芙那样任性的人在她这儿竟然都吃了瘪。不过,相比较于从前乖顺的她,如今的她似乎更有趣。萧元祁的手,从温玉礼的眉心处抚到了她的脸颊上。空气中浮动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他原以为是温玉礼身上的馨香气息,可不知不觉,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他便失去了意识,脑袋一偏睡了过去。由于是倚靠着床柱子,他睡着之后又没人扶着,身体便朝着地面滑落,等他彻底躺在地上时,只听“吱”的一声,房门开了。一道修长的黑色人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门外掠了进来,又迅速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床前。萧元祁出门那会儿,他弹了一小块香料在萧元祁的衣领处,那香料挥发之后味道极浅,令人不易察觉,萧元祁的注意力又全在温玉礼身上,不知不觉就中招昏迷了。他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萧元祁,随即走到了床沿边坐下,扶起了床上脸色泛白的温玉礼。他将手掌紧贴着温玉礼的背部,用自身的内力平息她丹田内那股紊乱的真气,直到那一缕气息平稳下来,能够继续在她体内缓慢运转,他这才收回了手,让她靠在了他身上。回来之后不好好休息的后果,便是又回到喝药前的状态,虚脱无力,他若是不帮她一下,她体内那紊乱的真气至少能让她十天半个月都别想舒坦。温玉礼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有人托着自己,鼻翼间似乎是有熟悉的冷香气息。背后暖暖的,丹田内一派稳定,她下意识低语道:“皇叔……是你吗?” 第91章 皇叔的本事还真不小 不等身后的人回答,温玉礼自顾自地将头靠在他的肩颈处,继续嘀咕道:“没点迷幻香,怎么还会梦见你呢……”说话时,她的手拍在了他肩上,触及到柔软的衣料,“哟,这回居然是穿了衣服的。” 萧云昭:“……”可见之前迷幻香给她营造出来的梦境有多荒诞了。不过这倒也怪不得她,当初是他有意接近她,人皆有七情六欲,她吸入迷幻香后梦见他,便是说明了那段时间她确实对他有好感。而她之后能那么快发现不对劲,也是很敏锐了。望着怀中尚未清醒、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人,他低声问道:“之前你都梦见了些什么?跟我说说。” “梦见你泡在浴池里,光着膀子叫我跟你一起泡澡。”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那么好调戏的,最后还不是被我反调戏回去。” 萧云昭再次无言。世间女子但凡是遭到调戏的,都会觉得自己吃了亏,她倒好,觉得反调戏回去就不亏了?他下意识问了一句:“那若是换成别人调戏你呢?” 虽然知道她思维跳脱,随心所欲,但大概是骄傲心理作祟,他并不希望她对谁都是这样肆无忌惮的。“那可不行。” 温玉礼不假思索道,“没你俊的我看不上。” 这个回答令他有一丝欣慰的同时,又有了另一个疑惑,“那若是本王的相貌平平无奇呢?” “那你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温玉礼给出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你要是没这张脸,我必定和你保持距离,才不稀罕去调戏你。” 这样的回复,令萧云昭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她的回答莫名让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浑身上下能够吸引她的,就只是这张好看的皮囊?这丫头以貌取人到了这种程度,她是看不到他除了长相之外,其他的优异之处吗?萧云昭莫名心情有些不好,将身上的人推了推,“温玉礼,你该醒醒了。” 他的动作实在称不上轻柔,温玉礼被他推得眼皮动了动。萧云昭又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起来,别梦了。” 轻微的吃痛,让温玉礼悠悠睁开眼睛,余光瞥见地上躺着一人,她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一看,难免惊诧。萧元祁?他怎么躺地上去了?她隐约记得,她陷入睡眠之前整个人很疲惫,半梦半醒的时候,是有听见萧元祁和丫鬟们的说话声,再后来,梦见了萧云昭来找她。不对,她能明显察觉到此刻丹田内一片平稳,再也没有任何不适感,而这样的变化是在萧云昭出现之后,她以为是又梦见他了,便和他聊了几句,他问,她答……“清醒了?” 身后响起熟悉的清凉嗓音。果然,不是梦。温玉礼不用回头都能猜到,萧云昭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肯定是凉飕飕的。于是她扶了扶额头,佯装不舒服,“皇叔何时来的?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方才丹田内气息不稳,实在难受,迷糊之际似乎有人帮我调理,果然是您在帮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头晕……”“别装了。” 萧云昭毫不客气地戳穿她,“本王都给你调理好了,你不可能难受,也不会头晕。” 温玉礼:“……”这都能看出来吗?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皇叔您大半夜跑这一趟,辛苦了。” “银针刺穴后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忌讳多动,墨竹给你喝的那药是为了让你有力气回府,药效一过自然会回到虚弱期,所以本王嘱咐了你回来之后得好生躺着。” “皇叔的嘱咐我没忘记,只是出了点意外。” 温玉礼转头解释道,“我手底下的人遇到了点麻烦,不能不管,您半夜来此为我调理,可见这祁王府里是有您的眼线给您报信的。” 说到这,她笑了笑,“皇叔本事还真不小,这祁王府守卫也不少,您就这么轻而易举溜进来,还把萧元祁弄晕了,我当真佩服。” 萧云昭听着她的奉承话,面无表情道:“是吗?可本王怎么记得,本王在你看来是一个除了相貌出色之外,一无是处的人。” 他这话一出,温玉礼顿时迷茫了,“这怎么可能?我何时说过这种不识抬举的话。” “你在梦里说的,还想否认?” 萧云昭紧盯着她,桃花美目里一派幽凉,“你说,本王若是长得平平无奇,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伸手捏上温玉礼的下巴,修长的指节有些冰凉,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本王除了这张脸之外,就没其他是你能看上的了?” 第92章 您不考虑来段禁忌之恋? z萧云昭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可温玉礼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他此时心情不爽。作为曾经陪着先帝开疆拓土的少年将才,无数人敬仰的十三皇叔,他自个儿最引以为豪的想必是他的功夫与他的睿智,相貌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应该不是他所看重的。毕竟受了他的帮助,她可不想惹着他,便在他幽凉的目光下展露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当然不是。我不否认,我这个俗人最先看上的确实是皇叔你的外表,但你即使没有这样的容色,同样是我所钦佩的那一类人。” 她说得格外诚恳,萧云昭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就拿你高深莫测的武功来说,我即使再勤恳练功,练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会有皇叔你如今的成就。至于我在梦里说的话,应当是您理解错了。” 温玉礼说着,轻挑了一下眉头,“于我而言,皇叔算是我的良师益友了,不管相貌如何,这一点都改变不了,我说的哪凉快哪呆着去,意思是——如果皇叔没有这么俊美,我就不会想着调戏您了,相貌平平的话,就当寻常朋友看待了。” 萧云昭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嘴里有几句真话。” 良师益友么?这个回答倒是滴水不漏,他也不好嫌弃什么,否则显得他对她多感兴趣似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儿忽悠的成分。” 温玉礼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叔似乎还挺在意我对您的看法?” 萧云昭望着她唇角那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轻嗤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本王栽培了你,也算是拿自己当你师父了,你若思想太过庸俗只会以貌取人,将来难免会坏事,若有一天,你遇上的敌人里有容貌脱俗的美男子,你轻易被对方迷惑了去……”“皇叔你至于把我想得这么愚蠢吗?这都哪跟哪!” 温玉礼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我若是这么个德行,也未免太丢人现眼,被人整死了那都是我活该,你就当没栽培过我这么个孽徒。” 萧云昭悠悠道:“你不就喜欢美男子么?万一哪天真有被蛊惑的时候呢。” “绝不可能。” 温玉礼不假思索地反驳,“欣赏美男子和办正事不冲突,俊男也未必个个都看得顺眼,你看萧元祁他长相也不差,我有对他上心过么?这人时不时让我闹心,我都巴不得少见他几回。” 说到这,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萧元祁,“你给他下的迷香,能让他昏睡多长时间?我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没准是为了他妹妹,要来找我兴师问罪。” 萧元祁作为祁王府的主人,大大小小的事都会很清楚,她和萧若芙为了婢女起争执的事,应该也会有人传到他那儿去。他要是这会儿突然醒过来,看见皇叔坐在她床上那可就太刺激了。“他两个时辰之内不会醒来。” 萧云昭回想起自己进屋前的情形,萧元祁误以为温玉礼生病,着急忙慌喊大夫时的模样,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他应该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十一公主有多任性,他作为兄长总该有几分了解,没准他会站在你这边呢?” 萧云昭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平静地观察着温玉礼的神色,心中思索着,她对萧元祁当真就半点儿期待都没有吗?“他会站在我这边?皇叔说笑了,在祁王的心里,除了太妃之外,大概就是温南燕和萧若芙最重要了,我这个祁王妃,从前是个摆设,如今是个绵延子嗣的工具,从始至终都不是他所看重的人。” 温玉礼说得轻描淡写,眉眼间透出些许轻蔑,“即便他对我有一丝喜欢,也打动不了我,这迟来的情意太廉价,更何况——”萧云昭将她的情绪全看在眼里,心中确信了她对祁王没有半点儿情意。“更何况什么?” “我真不喜欢没脑子的人。我更喜欢如皇叔这样才貌双全、又足智多谋的。” 温玉礼说话时,试探般地靠近了萧云昭,将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皇叔,徒儿我长得也还能看吧?人也不傻,您真不考虑来段禁忌之恋吗?” 萧云昭并未躲开她的触碰,也没有错过她眼底掠过的狡黠光芒,只静静地看着她。这丫头是不是还在记恨他之前拿迷幻香引诱她的事,想着有机会也引诱他一下?他不说话,温玉礼反倒有些不自在,正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寂静,却听他不疾不徐道:“等你能在本王手上过十招不落败的时候,本王就考虑此事。” 温玉礼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下来,怔了一怔,随即道:“十招?” 他之前不用半点儿内力她都不是对手,他要是认真和她打起来,她在他手上过三招都悬。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助她走捷径练武,将来在他手上过十招未必就是难事。“看你对皇叔我的容貌如此喜欢,总是一副贼心不死想来轻薄的模样。” 萧云昭说着,唇角微扬,“就给你个机会。” 温玉礼觉得他是在逗自己玩,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岂能退缩,自然是答应了下来,“行啊,我会好好练功的,争取在不久的将来让皇叔你当上我的情夫。” “你歇息吧,本王也该回去了。” 萧云昭站起了身,临走时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温玉礼道:“不用管他,就让他在地上躺着吧,明天醒来,他只会当他自己睡得太熟,总不至于怀疑我这个病人把他故意扔地上。” 萧云昭闻言,并未多说什么,转头离开了。温玉礼也躺下安心睡觉了。或许是因为萧云昭帮着调理真气的缘故,这一夜温玉礼睡得极为安稳,次日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而萧元祁在冰冷的地上竟也睡得很沉,她看向他时,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他醒来之后,要是看见她比他起得早,会不会责怪她不给他添床被子?这么一想,温玉礼又躺着回去闭上眼,她实在懒得一大早跟他吵,且看他醒了之后会不会走。而萧元祁睁眼时见自己躺在地上,颇为诧异。他昨夜守着温玉礼,是何时睡着的他不记得,但他怎么会躺到地板上来的?他记得他是靠在床沿边的,莫非是睡得太沉,滑下来的?也不知温玉礼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连忙从地上起了身,回到了床边去探温玉礼额头的温度。额头不烫了,她昨夜脸色泛白,今早已然恢复了红润,果真像大夫说的那样,她没生病,只是太疲倦。他松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她此时的睡颜,睡着的她看起来不那么冷漠,恬静而秀美。他缓缓俯下了身。而温玉礼并未真的睡着,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萧元祁靠近的气息。这人要做甚? 第93章 给刁蛮公主制造点刺激 该不会是想趁她睡着偷个香?不怪她这么想,而是从这厮最近总想把假夫妻变成真夫妻的态度来看,他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于是,她翻了个身,脸朝床的内侧背对着他。萧元祁原本是打算趁她没醒一亲芳泽,却没想到她忽然就转过了身子,只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若不是她闭着眼,他都要以为她是刻意躲他的。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想要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她却忽然抬手伸了个懒腰,拳头刚好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把他顺势推开了。脸颊有点吃痛,萧元祁转过头瞪她,“温玉礼!” 她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整他呢?“嗯?” 温玉礼悠悠睁眼看见萧元祁时,状若迷茫地应了一声,随即面上呈现一抹惊讶,“王爷怎么在这儿?” 萧元祁揉了揉被打疼的脸颊,见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面色缓和了不少,“昨夜你额头发热意识模糊,本王担心你的情况会恶化,便在你屋里守着。” 她看上去的确像是刚醒,想来不是故意挥拳打他脸的,他自然不好和她计较。“我想起来了,昨夜的确有些不舒服。” 温玉礼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现在没事了,大夫说你没生病,只是太疲倦。你最近有做什么受累的事儿吗?” 萧元祁问这话时,眉眼间带着疑虑。身为他的王妃,又不用她干活,腿伤痊愈后也没有其他外伤,为何大夫会说她很疲倦无力?“受累是没有的,受气倒是真的。” 温玉礼不想惹他起疑,索性把话题往萧若芙那边引,“十一公主若是再给我找麻烦,只怕我下回不是气病了,而是气得早登极乐。” “休得胡言乱语。” 萧元祁低斥一声,“以后在府里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怎么,王爷是觉得我污蔑了您的好妹妹?昨夜我与公主的矛盾,您应该是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吧?有何感想啊?” 萧元祁听她语气里又带着讥诮,这回倒是不呵斥她了,而是轻叹了一口气道:“昨夜的事,本王相信你没错,是若芙先挑事。本王也知道她性子有些跋扈,又是个十分护短的,其实你们本没有恩怨,她只是因着你和南燕从前的矛盾记恨于你,你与她……”“您是不是想说,我与公主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其实还有可调解的余地?” 温玉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见她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萧元祁继续说道:“若芙自幼受宠,性子被养得有些乖张,她的生母也是本王的亲姨母,在宫里时一直对母妃照顾有加,可惜去世得早,母妃很是悲痛,她这些年把若芙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也是为了偿还曾经欠下姨母的人情。” 温玉礼静静地听着,不去打断他。“这几日是委屈你了,但你可别去母妃那儿闹,本王希望母妃能安稳度日没有烦恼,这也是我们该尽的孝道,至于若芙,本王叫她回宫就是了,也会提醒她别再来找你麻烦。”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行啊,那您叫公主回去吧。” 真有意思,淑太妃欠下萧若芙生母的人情,那是淑太妃他们母子的事,和她温玉礼有什么关系?要她惯着萧若芙?门都没有。她懒得和萧元祁多费口舌,嘴上答应一句也就罢了,反正她猜测萧若芙应该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她们之间的恩怨,萧元祁怕是没那个本事调解。“你在屋里歇着吧,一会儿让人把早饭给你送到屋里来,若芙会在大堂陪着母妃用膳,你不想与她见面便不要去大堂了。” “王爷思虑周到,就依您的意思,我尽量不与公主打照面了,您不用担心我们会闹起来。” 温玉礼敷衍了一句,便又躺回床上背对着萧元祁。萧元祁见她似乎是妥协了,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萧元祁离开后没多久,白桃便把早饭端来了。“王妃,好消息,十一公主下午要回宫去了,咱们可以好长一段时间不用看见她了。” “下午回宫么,那确实是个好消息。” 温玉礼起身下了榻,“吃完早点咱们就出府,我要早做准备,争取在她离开的路上让她收到我的大礼。” 白桃怔了一下,“您要准备什么?” “等出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温玉礼唇角的笑泛着凉意,“我怕她回宫的路上太无聊,给她制造点儿刺激。” ……“王妃,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公主回宫路上是有人保护的,护卫们身手不差,您要是被逮住了……”“放心吧,我的腿伤痊愈了,跑起来已经可以很利落,你们俩别露面,注意在指定的地方接应我就行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把巴掌大的火药包捆在每一支飞镖上。此刻主仆三人都做男子的装扮,温玉礼花了一串铜板租了个小巷角落的破屋,此地遍布灰尘,几乎不会有人进来。皇城内治安严格,她不可能在市面上买到火药包,只能通过周家药铺那位李大夫介绍的途径,托人去黑市带了点儿。份量不多,她一个人身上带不了多少,不足以炸死人,但教训萧若芙是够用了。想当初萧云昭就被人炸过马车,那种颠簸的力度她记得可清楚,她觉得这种作案手法不错,准能把那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吓得花枝乱颤。她把火药包藏在宽大的男装里,手握火折子走出了破屋。萧若芙会经过的路线她很清楚,她已经找好了几处投炸药包的位置,就等着萧若芙出门了。她守在一处街道的拐角,买了杯热茶坐在茶肆角落,利用桌布遮挡自己取火药包的动作。萧若芙的马车,如她预料般出现了。萧若芙生活奢侈,衣食住行都是追求极好的,她的马车也十分好认,四角悬挂着珠翠,马车帘子上绣着开屏的孔雀,正如她的为人一样张扬。温玉礼吹燃了火折子,点了火药包的引线,估算着时间,将绑着火药包的飞镖投掷了出去——飞镖牢牢地钉在了马车的窗子底下,而护送萧若芙的保镖们自然是发现了,却根本来不及去阻止。因为那飞镖刚钉上去,火药包就哗地一声炸开了!威力不大,可马车窗子距离萧若芙很近,那声炸响几乎就在她耳朵边上,震得她耳膜欲裂,她立刻双手抱头,发出尖叫声。“啊——” 第94章 炸萧若芙的马车! 同一时,马车被车夫勒停了。温玉礼转身就往巷子里溜,而马车边上一名护卫也发现了她,当即怒喝一声。“站住!” 他策马就往巷子里追去,而温玉礼也料到了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在萧若芙必经之路上,附近的几条巷子里都有她事先准备好的黄豆,她剪开了麻袋的带子,让黄豆滚了一地。策马的护卫见此,唯恐强冲过去会摔个人仰马翻,立即勒马,马是勒住了,他人也没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玉礼的身影溜走了。“混账东西!” 萧若芙在马车里怒骂,“不是都看见人影了吗?怎么不追上去!” 护卫只能返回马车边解释,“公主,那小子撒了一地的黄豆,强行冲过去必定会摔倒,那样的话也抓不到人。” 萧若芙磨牙,“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他帽檐很宽,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但应该是个年轻人,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公主若是要追查,只怕不易。” “真不知是哪个杂碎敢这样恐吓我。” 一听对面是个男子,萧若芙也就没往最近和她发生矛盾的温玉礼身上想,恨恨地道了一句,“继续赶路!” 但她没想到的是,同样的袭击,下一个路口还有。距离第一次被投炸药包,也就才行驶了一条街的距离,她冷不丁又听见两声‘咚’的类似于利器扎进木板里的闷响,紧接着,两声巨响又在窗户外边炸开,连带着马车都摇晃了起来——“啊!你们这些废物!” 萧若芙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捂着耳朵惊叫,“还不赶紧把那个狗东西抓起来,本公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结果还是与上回一样,马车外的护卫只能看见巷口一道敏捷的影子溜往巷尾,追过去的途中又是一地的黄豆,一不留神踩上就得摔个狗啃泥。稍微耽误一下脚程,就再也寻不到袭击者的人影。护卫们提高了警惕,在护送马车经过下一个巷子口时,特意策马在巷口附近徘徊,找寻可疑人的踪迹。他们每次被袭击之后的停留,都是给了那人提前准备的机会,可见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偷袭。而温玉礼第三次挑的位置自然不可能在巷子口了,萧若芙身边的护卫已经有了防备,这一回她选的位置,是醉香楼的二楼窗户。手中一先一后点了两个火药包的引线,判断着距离和时间先后投出,一个投在了马车车顶上,一个斜着穿过了马车的窗户,落在了萧若芙旁边的座位上。“啊!” 萧若芙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就往角落里躲,拿双手抱住了头。只听一声炸响在耳畔,那火药包不大,与她之间隔着几尺的距离,她及时护住了头,没炸伤脸部的肌肤,只炸破了她的半截衣袖以及……肩膀后的一部分头发。而这一回,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二楼窗口处温玉礼往后缩的身影,联想到火药包投来的位置,他指着二楼低喝了一声,“刺客在那!去追!” 他喊出来的时候,温玉礼已经跑出雅间,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飞奔而去。而就在她掠过最后一间雅间时,雅间的房门开了,探出一道人影。“我当是谁敢如此胆大,炸十一公主的马车,原来是祁王妃,您要不要进来躲躲?” 这人的语气不带半点儿惊讶,仿佛觉得她做这样的事很正常。温玉礼一看说话之人,是萧云昭府上的那位年轻大夫,人称司徒圣手的司徒彦。他是从萧云昭的雅间里出来的,那岂不是说明萧云昭就在里面?皇叔是真有钱啊,这么贵的地方她好久才来一次,怎么每回都有他,她都要怀疑这酒楼是不是他开的了。司徒彦叫她进去躲躲?“用不着,我自己有地方去,对了,招牌菜里面那个黑金狮子头和捞汁鲍鱼饭千万别点,不划算,同样的价格可以点两三个别的菜。”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跳上了走廊尽头的窗子一跃而下。她落在了白桃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顶上,扮作车夫的白桃立刻驱策马车离开,而马车内的茯苓也点燃了两个药包,从窗户外边扔了出去。两个药包一落地,散发出一阵浓浓的白色烟雾,能令人分不清一丈开外的是男是女。“想不到黑市里有这么多古怪的东西。” 茯苓望着那团白色烟雾愈来愈远,“公主的人好像都追到醉香楼二楼去了,没人来追咱们的马车,这烟雾包是不是浪费了啊?” “不算浪费。” 温玉礼已经从马车顶上翻了下来,进入马车内。“即使公主的人不追上来,咱们也得防着好心的路人给她指引咱们的方向是不是?去前头的巷子里把马车弃了,咱们换回衣服就可以回去了。” 而这个时候,萧若芙正带着人气冲冲在醉香楼二楼,把每间雅间都依次撞开,勒令年轻的男客都不准离开。酒楼伙计自然是拦不住她,等她即将走到最后一间时,伙计连忙挡在了门前,“公主,这间不能撞!” 萧若芙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便冷笑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本公主抓刺客吗?这间怎么就不能撞了,里边的人是天王老子不成?” 她的话音才落下,雅间内便传出一道清凉悠慢的男音:“萧若芙,你如今的架子这么大了?” 第95章 要她给皇叔跪下? 萧若芙听着这道久违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即使很久没有打过照面,她也能认得出这是十三皇叔宁王的声音。她自幼被父皇与皇兄疼爱,皇室宗亲里能让她忌惮的人极少,萧云昭便是其中之一。她至今还记得,多年之前在御花园里偶然见到的一个场面——当时十三皇叔不过弱冠之年,风头已然很盛,彼时一个正五品的都尉才受了封赏,升了官职,庆功宴上喝多了,竟伸手指着十三皇叔,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皇叔一字未回,当众抽出腰间佩剑将那只指着他的手臂斩了下来。她那会儿正在放风筝,带血的断臂刚好就滚在了她脚边不远处,给年幼的她留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她哭着跑去找父皇,父皇安慰了她几句,随后和她说:“你十三皇叔的脾气和他的功劳一样大,朕是不会罚他的,你若不喜欢他,以后远着他点。” 后来她还听说,那个被斩了手臂的都尉当天夜里就被撤了职,从那以后也没人再见过他了。八九年过去了,她仍旧记得萧云昭那时嗜血冷然的模样,孤傲得容不得旁人对他有半点不敬。虽然如今的他收敛了当年的戾气,变得斯文优雅许多,但她认为一个人骨子里的傲慢是改不了的,皇叔还是从前那个不好惹的皇叔。“公主,是宁王殿下……”她身后的护卫们说话也带着些许颤音。“我知道!” 萧若芙朝他低声呵斥了一句。她略一思索,朝着雅间内的萧云昭扬声说道:“皇叔勿怪,若芙不知是您在这里头,我方才在回宫的路上被人袭击,正急着逮那人呢,您继续用饭,我继续抓人去。” 萧若芙说完便想走开,萧云昭却不打算就这么放她离开。“既然是要抓人,那么本王也打开门让你看一看这雅间里是否有嫌疑人,省得你多心。” “这……皇叔自然是不可能窝藏犯人的,我还是继续去别间找好了。” 萧若芙回想起自己和萧云昭之间没有过节,这偷袭她的人跟萧云昭多半没什么关系,她又何必进屋子里去看他的冷脸。正想走,下一刻雅间的门却开了,萧云昭清冷的声音再次传进她耳朵里,“那人大概长什么模样?进来说,本王可以派人去帮你抓。” 萧若芙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走进了雅间内。雅间内仅有三个人,除了萧云昭之外,就是他的贴身随从墨竹与随行大夫司徒彦。“回皇叔的话,那人穿着灰色衣服,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体型清瘦,带着草帽,看不太清脸,是个年轻人。” 萧云昭闻言,淡淡说道:“仅凭这几点描述,满大街年轻瘦弱的男子都有可能是嫌疑人了。” “他刚才就在这二楼的窗口处!而且他身上应该有火药的味道。” “公主,容我提醒一句,他或许已经不在这了。” 司徒彦走到雅间门口,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半敞着的窗户,“你们追上来的时候,他从那跳下去刚好能逃脱,这会儿只怕已经离你老远了,他换身衣服洗个澡,你就是把整个皇城翻过来也逮不到他,看来公主你注定是要吃这个亏了。” 萧若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怒起,“这个混账!把醉香楼掌柜抓来问问,刚才是谁订了二楼第一个雅间?让他描述清楚那人的长相,他若是不能协助我抓人,我拆了这酒楼!” 她抓不到袭击她的人,自然就会有其他人成为泄愤的对象。这对她来说本是正常的事,却没想到,她的言行遭到了萧云昭的一声嗤笑——“堂堂公主,没点儿该有的仪态,遇事鲁莽又不讲理,你找个镜子看看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对得起你那芙蓉公主的美称?” 萧若芙霎时脸色铁青。这儿没镜子,被萧云昭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她的衣袖和半边头发都被火药包给炸了,此时的模样应该是真的有些狼狈。刚才都气得七窍生烟了,她哪还能想起要端着完美的仪态?毕竟从没吃过这样的亏。偏偏在最生气的时候还遇上萧云昭这个她没法叫板的人,真是越想越气。而萧云昭仿佛嫌她不够憋屈,又凉凉地说道:“依本王看,你和芙蓉是半点儿都不沾边,你那炸了的头发跟狗尾巴草差不多,配上大呼小叫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丟萧氏皇族的脸。” 萧若芙不曾被人这样挖苦过,此刻即便对萧云昭有几分忌惮,也难以忍耐心中的怒气,“我被人作弄成这样,皇叔身为长辈不帮着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来落井下石!” “难不成公主殿下觉得,宁王应该放任你迁怒无辜百姓吗?偷袭你的那人,在酒楼众人的眼里也只不过是寻常客人罢了,谁能知道他身上藏着火药。不知者无罪,你要拆人家的店,岂不是断人活路。” 司徒彦一番话说得似乎符合情理,萧若芙不好当着萧云昭的面再发火,只能甩给他一记眼刀。连宁王府的狗腿子都敢来跟她说教了?什么玩意。“你太缺乏管束,若是不吃点教训,以后在人前难免丢了皇家颜面,本王罚你从此刻跪到酉时,你没有意见吧?” 萧云昭轻描淡写的话,落在萧若芙耳朵里犹如惊雷,让她水眸圆睁,难以置信。罚跪?她除了跪先帝与新帝之外,还没跪过谁,在母妃面前她也是从来都不用行大礼的,凭什么让她跪这个与她不相熟的皇叔!“怎么,本王给的惩罚,很辱没了你吗?” 萧云昭望着她,神情依旧一派淡然,桃花美目里却如同凝聚了一池寒潭般,冰冷得让人发怵。萧若芙莫名头皮发麻,却还是不愿放下她的傲慢,正欲开口说话,蓦然觉得两边的膝盖骨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了一下! 第96章 萧若芙的怨气 那一瞬间袭来的强烈疼痛感,让她再也站不稳,痛呼一声便跪倒了下来,膝盖狠狠撞在地面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同一时,萧云昭身旁的墨竹收回了手。方才凝聚内力于指间,朝着萧若芙的膝盖骨丢出了两粒花生米,如萧若芙这样不会武功的皇室娇花,自然是顶不住。萧云昭道:“跪好了,距离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你若是中途起来,本王就让你跪得更久。” 说着,他转头吩咐司徒彦,“司徒彦,你坐在这喝茶,盯着公主罚跪,到时间了让她自行离开。” 萧若芙哪里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咬着牙恨恨地抬起头来。可纵有满腹的不甘和气愤,在接触到萧云昭冷若冰霜的目光时也不得不咽了下去。他的眼神,让她的脑海中又掠过了年幼时无意看见的那个画面……那个得罪了萧云昭的都尉,那条血液飞溅的断臂,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了敬畏之心,身为天之骄女的高傲在他面前也没胆子敢展现了。“怎么,你是心有不服吗?” 萧云昭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有什么想对皇叔说的,大可直说。” “……没有。” 萧若芙低下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皇叔的责罚,我认就是了,只是我今日受到袭击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唔,关于这事,还是可以把掌柜叫来问一下的。” 萧云昭命人把酒楼掌柜叫了上来,掌柜声称酒楼一天到晚招待的客人实在太多,脸生的都不太容易记得住,那第一间雅间的客人便是个脸生的。“看吧,不是皇叔不想帮你,只是无从下手。你所描述的特征实在太常见了,即便全城搜索,也是浪费人力,终究得不到结果,你不如好好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飞扬跋扈不招人待见,这才被哪个小子报复了。” 萧若芙闻言,攥紧了拳头,整张脸几乎气成了猪肝色。抓不到偷袭她的人也就罢了,还吃了个这么大的亏……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十三皇叔,少年将才,地位显赫是吧?她就不信他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的。朝野上下,但凡是有威望的,谁还没几个政敌了?萧云昭这样的性格必然是有树敌的,只是他身份高名声好,许多人不敢明着跟他叫板而已,背地里指不定有多恨他。走着瞧吧。萧云昭将萧若芙的沉默看在眼中,眸底掠过一抹讥诮的笑意,随即离开了雅间。怨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这么一个跳梁小丑。……“什么?若芙在醉香楼里被十三皇叔罚跪?” 萧元祁在王府大堂里听到这样的消息,一脸莫名,“若芙犯了什么错误?” 温玉礼正坐在边上喝着天麻炖鱼头汤,险些就笑出了声。她不得不垂下眼,用汤匙挡住唇角的笑意。她依稀记得她跳窗逃走的时候,萧若芙带着人气冲冲地上了醉香楼二楼,且他们的脚程没她快,没见她跳窗,他们第一反应或许是把雅间全撞开。萧云昭那个脾气,八成是容忍不了萧若芙在他面前放肆的。罚跪?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主受这样的罚估计能气得脸歪了。“公主在回宫的路上遇袭了,歹人的身影出现在醉香楼二楼,公主便带人冲了上去,差点儿撞开了宁王殿下所在的雅间,但其实也没撞开。” 萧元祁听到萧若芙遇袭,顿时坐不住了,“遇袭是怎么回事?她遇袭,皇叔非但不帮她,还罚了她?” 这实在太不合理,萧元祁不禁拧起了眉头。“公主被神秘人以火药包炸了马车,好在只是炸坏了袖子和头发,那人溜得快,她没抓着,或许后来她言语间冲撞了宁王才被罚跪。她手底下的人借着解手的理由才溜出来托人报信,王爷您看这事……”“皇叔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若芙肯定是受不了的。” “王爷莫不是想去帮她?我劝您最好别管这档子闲事。” 温玉礼悠悠开口,“十三皇叔对我们还是不错的,他并非不讲理的人,必然是看不惯公主的行事风格,借此机会治一治公主的跋扈,这不是挺好的么。” 萧元祁闻言,瞥了她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眯起,“你今天中午似乎出门了挺长一段时间,是干什么去了?” 萧若芙出事时,温玉礼刚好是不在府中的。“怎么,就因为公主回宫时我刚好在外面,王爷就要把她遇袭的事跟我联想到一起么?王爷可别忘了,是你让我避着她点的,那我避到王府外,顺便逛个街有什么不对吗?” 温玉礼斜睨着萧元祁,没好气地说道。“公主之前误以为我拿了她的明珠手串,说我身上没什么像样的首饰,反正我月银翻倍了,便带着两个丫鬟出门买几件搭衣裳的首饰。白桃,去把咱们今天买的东西拿来给王爷看看,顺便告诉他,咱们都去了哪几家店。” 她出门那么久,当然不只是为了整萧若芙,既然是佯装逛街,大包小包的东西自然带了不少回来。“王爷,袭击公主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单枪匹马,身手十分灵活,狡猾得很。” 萧元祁听着下人的解释,再看温玉礼一脸坦然外带有几分不耐烦的模样,便打消了心里的猜忌。若芙遇袭一事想必与她无关,她顶多是听到若芙受罚时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吧。“本王只是问一下,你别又摆冷脸。若芙遇袭,本王总要关心的。” “您刚才没听清吗?公主只是被炸了衣袖和头发,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她若是被炸伤,皇叔必会第一时间叫人给她医治,如皇叔那么和蔼亲切的人,怎会去为难一个受伤的晚辈?公主受罚,必定是她自己的错。” 温玉礼说得云淡风轻,萧元祁听得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十三皇叔……和蔼亲切? 第97章 宫中除夕夜宴 +萧元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你对皇叔有误解?” 皇叔跟和蔼亲切这四个字沾边吗。“王爷莫非忘了,皇叔曾救过我,还有上回咱们的马车遭遇袭击,你背后让刺客捅了一下,不也是皇叔亲自为你疗伤的吗?” “话虽如此,可十三皇叔从来都不是和蔼的性子,相反他喜怒无常,心思难测。你是没见过他发狠的模样,他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好相处,你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 温玉礼闻言,似笑非笑道:“原来王爷也知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迄今为止,您看错的人还少吗?” 萧元祁顿时脸色一沉,“你是又要开始翻旧账了?” 温玉礼语气淡然:“看您这恼怒的样子,是承认我说的了。” 撇开温南燕和萧若芙这两个被他严重偏爱的人不谈,温东菱、小柔、丽心,不都是他看错的人?萧元祁绷了一会儿脸,无从反驳,终究叹息道:“你我在一起时,何必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温玉礼心里冷笑,说不过她就开始言语逃避了?他分明意识到他曾经有错,可他就是不愿说声对不起。“奉劝王爷一句,公主的事最好不要插手,不就是个罚跪,你还担心跪坏了她的身子吗?以她的脾气,回宫之后没准还会和圣上告状,皇叔若是真有不对的地方,用不着您来插手,圣上自会告诫的。” 虽然她觉得新帝未必愿意替萧若芙做主,但她这么说总是没问题的。萧元祁略一思索,坐回了椅子上,“罢了,若芙的确是有一点儿欠缺管束,既然她没有受伤,就让皇叔罚她这一回吧,说不定她以后能收敛许多,母妃那边,咱们都别提这件事,省得她又要操心。” 接下来,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直到萧元祁再次开口打破寂静:“年底了,过几天宫中会有除夕夜宴,你陪本王一同去吧。” 温玉礼顿时回想起来,以往这种宫廷夜宴,萧元祁几乎都是带着温南燕去的,记忆里原主去宫中赴宴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些宾客都叫不出名字来。除夕夜宴想来是个大场面,萧元祁这回带着她去,莫非是想向众人昭示着,他如今认可了她这个祁王妃?她淡淡地说道:“以往您只带长姐去,估计旁人心里猜到我这个祁王妃不招您待见,这回带我去,我这一路上怕是会听到不少闲话。” “谁敢说你闲话?从前带着南燕时,有人问起你,本王也只是说你身体欠佳而已,你以为本王会对外宣称有多不喜欢你吗?本王没那么无情。” 他从前虽然不待见她,也不至于到处说她不好,堂堂王爷自然不愿被人议论家务事。温玉礼眼见推脱不掉,应了下来:“夜宴那日,若是咱们与您的好妹妹若芙公主遇上了,她又对我冷嘲热讽的,请您务必好好管教她。” “你放心吧,本王不会再让她给你难堪的。” ……一晃眼七八日过去,这一年走到了头,迎来了整个皇城里最热闹的时候。而皇宫的夜景在这个夜晚自然更加鼎盛。一盏盏华丽的宫灯挂在树上透出耀眼的光,映入河湖中,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灯火辉煌。金陵殿内,来往的宫人们忙碌着,端着瓜果美酒穿梭于宫殿中,酒香四溢的空气伴着悠扬的琴箫曲韵,令落座的贵族们心旷神怡。温玉礼跟在萧元祁的身后走向宴席,一路上接收到了旁人各式各样的目光,有惊讶的、有疑惑的、也有玩味的。进了宫门后的这一路上,她听见温南燕时不时和年龄相近的贵女们寒暄几句,那些贵女见着她这个祁王正妃,倒也会做些表面功夫问候她,可眉眼间却是透着轻蔑的。温南燕的朋友们自然是瞧不起她,她也懒得理会她们,只要别不长眼来找事就好。“你们看,今天祁王殿下把祁王妃也带来了呢,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着她了,上一回见她好像还是一年多之前……”“那位就是祁王妃么?我今夜头一回见,你们要是不说,我都不认得,我只认得一直跟着王爷的那位温侧妃。” “这也不奇怪,之前祁王殿下都是带着侧妃来的,祁王妃是庶女出身,大概没见过什么世面,王爷或许是担心她在大场面上失了仪态,这才不爱带她。” 温玉礼将所有的声音都听在耳中,不甚在意。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人们闲着无趣的时候就爱说人长短。自打被萧云昭银针刺穴,打通了身上的经络之后,她每夜睡前都要打坐调息,将丹田中的真气运转至少一个时辰,没有一夜是闲着的,因为比起白日里的人声喧闹,夜间的宁静更适合专心练功。练得勤了,便觉得整个身子都轻快了不少,尤其明显的是听觉的敏锐程度,她能比从前听得更远。修炼内功能增强五识,哪怕那些贵女说话很小声,超出了普通人能够听到的范围,也是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里。她瞥了一眼身旁的萧元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线却绷着。她能听见的内容,想来萧元祁也能听见,只是他不会为了她去训斥那些贵族小姐们,她们没当着她的面说,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祁王妃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她庶出,配王爷确实高攀,配中阶的官员还差不多呢。” “你可小声点吧,那是先帝的指婚,谁敢反对?人家就是有那样的好福气,只是可惜了她那长姐,尊贵的嫡出长女做了侧妃,名分上比这个庶女还低了,唉。” 温玉礼翻了个白眼,这些话真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们就不能讨论点别的内容吗?一帮年轻贵女凑一起,不聊点才子俊男?不过这场上许多王公贵族都是有家室的,单着的似乎还真不多。温玉礼才这么想着,就听见了周围有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快看,宁王殿下来了!” 第98章 要给宁王选妃? 温玉礼闻言下意识抬起头,从满座宾客中扫了一眼过去,很快,便看见了落座在前排不远处的萧云昭。锦衣如雪,步履轻缓,那眉目如画的面孔无论见多少回还是很惊艳,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在喧嚣的人群里更显得独特脱俗,他一出现便轻易成为年轻贵女们视线凝聚的焦点。他一句话也不用说,光是坐在一排或是体型发福、或是人到中年油光满面的众皇叔边上,两相对比之下,显得其他皇叔们格外——油腻。温玉礼心道:这大概就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萧云昭似乎也看见了她,目光从她脸上平静地扫过,只是随意的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若非今天这样的大场合,我都没机会见着宁王殿下。” “众皇叔里,也就只剩下这位最小的宁王还未娶了,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意给他指一门亲事,在这夜宴上没准就要给他选个王妃,也不知道谁会有这么好的福运。” 贵女们谈及宁王时,声线中有着毫不掩饰的仰慕,可说到他将要娶妻时,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身份地位不够格,感叹的同时也对未来宁王妃充满好奇与艳羡。温玉礼听着她们的讨论,微微一怔。太后想要给萧云昭选妃?莫非很快就会听到他成亲的消息吗……正想着,忽然被空气中一声尖细的“陛下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扯回了思绪。她和众人一同行了礼后,抬眸去看最高的首座,那儿坐落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是当今圣上萧远峥。那繁琐的帝王冕冠下,是一张英挺而沉稳的面容,他剑眉锐利,一双墨眸漆黑而深邃,只那么坐着,一身贵气与威仪展露无遗。温玉礼望着皇帝那约莫三十上下的刚毅脸孔,心中腹诽:这位新君继位不足一年,想必是非常忙碌,眉眼间都有些疲倦与沧桑,听说他和萧云昭是差不多的年纪,可萧云昭这个小皇叔看起来可比陛下年轻好几岁。皇帝左侧的太后娘娘一身黛青色宫装不失雍容华贵,右侧的皇后身穿深红金边凤袍,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成了髻,嵌在华贵的凤冠里,面目柔和而淡雅。“陛下,官员和皇室宗亲们都已来齐了,皇后娘娘为夜宴准备好的节目们,是否可以开始了?” 皇帝身旁,大太监询问着他的意见。皇帝冲他点了点头,道:“人已到齐,歌舞便开始吧。”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宴席上便奏起了琴瑟之声,而后,有七名轻纱掩面的女子缓缓入场,一人红衣,六人粉衣。正中央的红衣女子穿着的曳地舞裙显然比其他人华丽了不少,裙摆上流苏闪烁,领口微微敞,晶莹的锁骨被面上的轻纱掩着,若隐若现。此时,大殿上悠扬清澈的琴声,如青峦间嬉戏的流水般清逸无拘,在众人的眸光下,那七名女子缓缓起舞。乐声渐响时,粉衣女子们忽然都向边上撤开了一步,将广阔的空间留给正中央的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身姿柔美轻盈,她忽然跃起,身子向后一扬,长长的水袖抛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她虽然轻纱遮面,却有人通过她手腕上的紫蝴蝶宝石手链认出了她。“这跳舞的女子,好像是紫芸郡主?紫宝石打成蝴蝶状的手链,我只在她那儿见过。” “是她没错!我就说这舞步怎么有些熟悉呢,这位郡主是个十分出色的舞者,听闻她天赋极好,不像我自幼刻苦练习,跳的还没她一半好。” 那华美柔软的火红舞衣,在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一头乌黑的青丝也随风飞舞,这舞蹈柔中带着一丝野性,却恰到好处地掌握了分寸感,不过于放肆,让场上众人看得有些入迷。温玉礼也跟着欣赏了好一会儿,见许多人都有沉迷之色,她忽然便很想看萧云昭的反应。如皇叔那样看起来清心寡欲,对儿女情长不太感兴趣的人,是否对美人的歌舞也完全不欣赏?她抬眸望向了萧云昭的座位,这一看,她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梢。只因萧云昭正一只手撑着额头,手肘置于桌子上,半垂着头瞌着眼儿。他那模样怎么有点像是昏昏欲睡……这夜宴才刚开始他就要打瞌睡了吗?再说陆紫芸原本信心十足地跳着舞,却在看向萧云昭所在的方向时,怔了一怔,她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力不从心,脚下的动作慢了半拍,险些没追上乐声的节奏。她精心排练的舞蹈,众人都看得兴起,他却丝毫不关注她这边,难道他除了字画之外,真就对别的毫无兴趣吗?好在陆紫芸自小练舞,舞步上出现小小的失误也不要紧,只需后续加快落下的步伐就能掩饰过去了。温玉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她刚才跳舞的过程中走神了,而她看的方向似乎是萧云昭那边?身后贵女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听说今夜的节目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开场和压轴都是相当重要,可见皇后娘娘对紫芸郡主很器重呢。” “紫芸郡主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诶,你刚才不是听说太后有意给宁王选妃吗?这位异姓郡主亡故的父亲也是军功不小的,太后想必挺怜爱她,她会不会有机会入选成为宁王妃?” 第99章 夜宴上的刺客!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听说宁王殿下从前还救过这位郡主。” “还有这样的渊源呢?这么看来的话,他二人也算是有缘分。” 温玉礼默不作声地低头饮着果酒,心道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她一度认为救命之恩和有没有缘分是两码事,可为何很多人都觉得,俊男佳人之间但凡是沾点救命恩情的就得以身相许呢?回报的方式,明明可以有很多种。从萧云昭的反应来看,他对这紫芸郡主倒不是很上心,可这位郡主对他倒是挺关注。随着众贵女的议论,陆紫芸的舞蹈也接近了尾声。一舞结束之后,空气中响起了一阵鼓掌声与赞叹。“这位红衣姑娘的舞姿不仅曼妙也很独特,当真少见啊。” “听说今夜的节目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能被安排在开场第一个献舞的,果然是不同凡响,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这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宴比寻常宴席隆重许多,献艺的都是身份不凡且身怀技艺的公子佳人们,这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个扬名的机会,因此大臣们很乐意自己的儿女参与这样的才艺比拼。首座上的皇后听着众人对陆紫芸的称赞,唇角展露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冲着大殿中央的红衣女子说道:“紫芸,把面纱摘了吧。” 陆紫芸素手轻抬,当众摘下了脸上的轻纱。在场有不少年轻男儿们早就好奇那面纱下的容貌,在见到陆紫芸真颜的那一刻,眼神都亮了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紫芸郡主身份不凡,又是美貌与舞姿并存,倾慕者自然不在少数。“原来是紫芸郡主!早闻郡主舞姿出众,今日竟然有幸见着了。” “郡主之舞,柔美之余又有几分妖娆,却毫无靡靡之气,怎一个妙字了得。” 陆紫芸听着众人的称赞,并未显露出得意之色,而是不失礼仪地朝着坐在高位的帝后福了福身,随即退到了边上。早有宫女为她布置好了座位,摆好瓜果酒水,她优雅地坐下,由着一旁的宫女给她倒好了酒水后,她举杯朝着帝后敬了敬,“紫芸不才,仅凭此舞为夜宴助兴,祝陛下与皇后、太后娘娘身体康健,愿天佑吾国四海升平。” 言罢,她掩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是个不错的丫头。” 皇帝左侧的太后望着陆紫芸,面上有着亲和的笑意,“紫芸丫头,你可有婚配?” 陆紫芸垂下了头,“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父亲早逝,那时臣女年岁也小,并未婚配。” “你父亲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才四十出头的年岁就……唉。” 提及陆紫芸的亡父,太后轻叹了一声,随即道,“虽然你父亲已经不在世了,但你不必忧心,哀家会为你选个好归宿的。” “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只是紫芸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咱们还是晚些再议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矜持,太后便笑了笑,“好,不急,回头再议,咱们接着看其他表演。” 陆紫芸的才艺展示结束后自然会有其他人接上,很快又是一位贵女带着数十名伴舞们入场了。可这位的舞姿却没有陆紫芸的好,有了陆紫芸珠玉在前,许多人对这位贵女的表演便觉得乏味,俨然是在对比之下降低了观赏兴趣。温玉礼不禁思索,皇后这样安排表演显然是对这紫芸郡主有些特殊照顾,此刻跳舞的这位姑娘就是给陆紫芸这朵红花当片绿叶,以衬托前者有多么出色的。“王爷,这位姑娘的舞姿,比起紫芸郡主似乎是逊色了点。” 萧元祁的身侧,温南燕与他小声说着话。萧元祁赞同地应了一句,“的确如此,不过,比起郡主的舞姿,本王还是更喜欢你的琴声。” 他想起温玉礼在另一侧坐着,便也转头朝温玉礼说道:“还有你的画作,本王也很欣赏。” 温玉礼淡淡道:“王爷真会一碗水端平。” 这样的夸赞真是大可不必,她可不会觉得欣喜。不过她也没工夫去理萧元祁了,而是垂眸思索着一个问题。皇后与太后对紫芸郡主态度都不错,尤其太后,言语间是有意给郡主择婿的。她忽然想起,她这身子的原主因着母亲护驾的功劳被指婚给祁王,彼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还推波助澜了一把,大致意思就是说她丧母可怜,要给她找个好归宿慰藉她母亲在天之灵……然后就挑了当时尚未娶妻的萧元祁。太后端庄严谨,出了名的赏罚分明,对于因功早逝的功臣们,她似乎很乐于给他们的后代安抚与照拂,不管是对曾经的温玉礼还是如今的陆紫芸,她照拂的方式都是——给她们找个有地位的归宿。那么,给陆紫芸找萧云昭就是很有可能的事了。温玉礼正想得出神,忽听前头响起女子的一声娇喝——“萧远峥!拿命来!” 温玉礼闻声,立即看向了大殿中央,竟是伴舞的一名白衣女子呐喊着冲向了高位上的皇帝,而她身后,一众伴舞女子们紧随其后,纷纷掏出了藏在身上的软剑! 第100章 宁王吹笛,以音驯兽 这骤起的惊变令人猝不及防,宴席上顿时一片沸腾,那名跳舞的姑娘吓得摔倒在地,其他贵女们慌乱地尖叫着逃离了席位,朝臣们也焦灼地喊着护驾。而那白衣舞娘势如闪电的利剑,已经逼近了皇帝的胸前。皇帝自幼习武,面临这样的场景自然不会慌乱,他迅速跃身而起避开了那一剑,同时还能腾出手将身边的皇后与太后朝旁边推开,让她们进入侍卫的保护圈。萧云昭与皇帝离得近,此刻还未有动作,即便周围众人惊慌失措,他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态,只是微微转头,朝身后的墨竹打了一个手势。墨竹会意,身影一闪掠了出去。领头的女刺客功夫极好,手中的剑收割了一个又一个侍卫的性命,不依不饶地刺向皇帝,招式又准又狠,温玉礼眼瞅着她的剑尖差点就要划到皇帝的衣角,却忽然半空横生出一条鞭子挑开了她的剑。女子抬头,一双水眸恶狠狠地瞪着冲上前来护驾的墨竹,“找死!” 话落的同时,她快速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刀,朝着墨竹的面门甩了过去。“身上兵器还不少。” 墨竹轻嗤一声,歪头避开那一击,女刺客眼见他的身法几乎和自己差不多快,不由得拧紧了眉头。有这样的高手在,她更难近皇帝的身了。而对她更不利的事还在后头,因为此刻她身后不远处,一名宫人正把一支白玉笛子递给了萧云昭。萧云昭泰然自若地接过了笛子,置于唇下吹奏了起来。空气里登时响起一阵幽幽绵长的笛声,似是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悠然雅律,本该是很好听的旋律,但是在这样惊险的场合下显得太不合时宜,这让众人不禁茫然——这种时刻,宁王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吹笛子!但温玉礼却不觉得他的行为突兀,因为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红色小影子从萧云昭身后蹿了出来,速度奇快,快到肉眼只能看见一团模糊闪过。那是萧云昭的小貂!好久不见了,她还真有些想念这小东西。而等它停下来时,它已然落在了一名刺客的脖子上,对着那脆弱的脖颈就是一口!那人“啊”地惨叫了一声,伸手要抓脖子上咬她的小貂,小貂却无比敏捷地避开,从半空中掠过,落在了第二个刺客的身上。而第一个被它咬伤的刺客,捂着脖颈上的伤口摇晃着身子,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倒在了地上,躺下时身子还在抽搐。第二个刺客以同样的方式倒地,抽搐,一副再也爬不起来的模样。众人此刻总算是反应过来——原来宁王吹笛,是用笛声在给小貂下达攻击刺客的指令。以音驯兽,令兽伤人的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当真难以置信。萧云昭的笛声还在继续,小貂的身影蹿来蹿去,片刻的时间已经咬伤了几乎一半的刺客。“快杀了那只小畜生!” 领头的女刺客身手最好,险险避开了小貂的袭击后,望向萧云昭的目光几欲喷火,“这畜生是个什么品种,它的牙竟然有毒?” 她的手下们只是被那小貂咬了一口,便全都瘫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打斗的能力。萧云昭自然不理会她,只继续吹奏笛声。人群后,陆紫芸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望着他冷静孤傲的模样,眸光里的倾慕更加坚定与炙热。他是如此出众,如此高不可攀,她知道接近他很难,但她决不退缩!再说那领头女刺客被萧云昭激怒,提着剑要去砍他,可此时涌进大殿内的侍卫已越来越多,自然不容许她伤及萧云昭,任凭她功夫再好,以寡敌众也是极难。她这边的人数量在逐渐减少,原以为拼尽全力能取皇帝性命也算值得,哪知行动如此艰难。众刺客都恨得牙痒,而就在这时,一名身形瘦小的刺客余光瞥见附近一抹华丽的衣角,她转头看了过去,是太后被此等场面惊吓到,正由两个宫女搀扶着离开。她咬了咬牙,趁侍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帝身上,脚下的步伐一转,逼向了太后身后!温玉礼原本已经退到了大殿边缘,冷眼旁观这场变故,此刻见那女刺客的动作,星眸微微眯起,她几乎瞬间意识到了那人想干什么。想要铤而走险,挟持太后做人质吗?此等惊险的场面,救下太后必定是大功一件,若是还能受点伤,以太后那赏罚分明的性格,不知会给出怎样的封赏和照拂呢。温玉礼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子,忽然迈开了脚步,朝着太后的背影奔去——“太后娘娘,当心!” 因着她的呐喊和奔跑,萧云昭吹笛子的动作略有停滞。那丫头想干什么?行刺之事和她无关,她本可以远远地躲着,却非要跑出来掺一脚,可见她心里是有什么打算的。而就在他思索时,温玉礼已经几个箭步冲到了太后的身后,她速度很快,刺客只当又是个来护驾的,没有多想便提剑刺向她。萧元祁见此变故,脸色顿时一白,“温玉礼!快躲!” 他此时冲过去已然来不及了。温玉礼本可以完全避开,却偏偏不躲,瞅准了那把剑刺过来的位置,将身子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让剑尖能刺入她肋下两寸!这个位置没有性命之忧,且她计算着距离,不会伤及骨头,也不会刺得太深,只是实实在在的皮肉之痛。萧云昭握着玉笛的力度一紧。这丫头对自己可真狠! 第101章 有情有义的祁王妃 不了解她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行为冲动但不失勇敢,可他知道她是故意将自己送到刺客剑下的。他和她交手过,她有什么样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她很擅长近身的打斗,出手利落拳拳到肉,即使没有修炼内功,身法也十分敏捷,起码在速度这一方面,以她的能耐,对上袭击太后的这名刺客是可以做到毫发无伤的。更何况他后来还帮她银针刺穴,助她修习内功,这丫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她如今的功夫比起之前切磋的时候,应该会更有长进才对。可她偏偏就是要拿她自己的躯体挡下刺客这一剑,是铁了心的要拿受伤换个大功劳。这丫头年纪轻轻,心思却很活络,用起苦肉计真是眼都不眨的。“啊”温玉礼一声惊呼之后,萧元祁已经冲到了那女刺客的身后,抬腿将她踢飞了出去!“玉礼!” 他扶起温玉礼瘫倒在地的身躯,面上挂着焦急与担忧。“你没看见刺客手上有武器吗?怎么就这么冲过来了!” 他方才完全没有预料到温玉礼会有此番举动,直到这一刻,他依旧对于她的举止感到惊诧。温玉礼眼尖地看见了刺客的小动作,高声提醒太后倒是很正常,可她一介女流为何会有勇气冲上来?刀剑无眼,她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所幸被刺的这个位置不是在要害处……他从不认为温玉礼是个舍己为人的性子,更何况太后娘娘与温玉礼之间似乎并没有来往。“御医呢?御医在何处!快来给她看看伤势!” 太后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她望着肋下被捅了一剑、还在淌血的温玉礼,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温玉礼身前蹲了下来。“你是元祈的王妃,哀家认得你。” 太后柔声说着,握上了温玉礼的手,“别担心,哀家一定会让人治好你的,你这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你没看见刚才那女子手上有剑吗?其他人都避之不及,你却冲了过来……”“我自然是看见她手上有兵器……”温玉礼开口,语气有些虚弱,“可我担心太后娘娘会受伤,便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了。您于我有恩,您可还记得?当初先帝念着我母亲护驾的功劳,想要赏赐我,太后娘娘怜悯我,为我说了不少好话,促成我这个庶出的小姐成为祁王殿下的正妃……”温玉礼话说到这个份上,周遭的众人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自古嫡出为尊,庶女出生成为王妃,对于任何女子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与福气了。也难怪祁王妃会以身犯险,试图在危难之际保护太后娘娘。边上一名监察御史颇有些感慨:“这位祁王妃倒真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方才那一刻她冲得太快,似乎没有经过犹豫,应该是出于感恩的本能。” 有人附和,“可不是么?如此弱不禁风的身躯,却有胆量冲到太后娘娘身后,实在是勇气可嘉,有情有义。” 萧元祁听着温玉礼的解释以及众人的赞赏,轻叹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温玉礼一心为了去保护太后,他总不能斥责她太过冲动。温玉礼此刻脸色有些青白,一副难忍疼痛的模样,“我原本就是个没有自信的人,是先帝与太后娘娘令我扬眉吐气,这样的恩典,我心中自然一直记着。” 虽然她早有准备要挨这一剑,被刺的时候还是觉得——真他大爷的疼。可当她看见太后眼中的怜惜与动容时,她就知道,此次行为得到的利益绝不会小。“好孩子,少说点话吧,御医马上就来了,你省点力气。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养伤,宫里有最好的药材,哀家会嘱咐御医好生照顾你,让你能够早日康复。” “多谢太后娘娘……”温玉礼状若有气无力地说着话,躺在萧元祁的臂弯中闭目养神。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萧云昭投来的目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女刺客们已经尽数落网了,她们本就不占优势,落败只是迟早的事。“将这些刺客通通压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听候发落。” 皇帝已经回到了高位上坐下,冲着侍卫们发号施令,“在审出结果之前,可别让她们死了,但也绝不能让她们好过。” “是。” 陛下这意思就是要对她们用酷刑,但同时又要用药吊着她们的性命了。“皇帝,今日的夜宴闹成这样,大家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依哀家看,也没有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让大家各自回府去吧。” 皇帝听着太后的话,点了点头:“朕与母后所想的一样,今日的夜宴就到此为止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萧云昭的方向,“今夜多亏了皇叔,否则以这伙刺客的身手,侍卫想必没这么快能够拿下她们。” “护卫陛下的安全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微臣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毕竟毫发无损,倒是元祈的那位王妃……”萧云昭看了一眼温玉礼的方向,“她一心护着太后,陛下于情于理都得嘉奖安抚一下。” 第102章 本王亲自喂你喝药,你不领情? 这倒是,刚才那般混乱的场合,若不是祁王妃高声呼喊提醒了侍卫们,恐怕母后真会被刺客给伤着了。” 皇帝也看向了温玉礼的方向,此刻她的身旁围了三名御医在替她诊断。他问道:“祁王妃伤势如何?” “回陛下的话,伤在肋下两寸,没有性命之忧,从位置上来看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的,伤口愈合之后休养个把月便能恢复过来,当务之急是要给王妃止血包扎,但在这儿并不方便。” “那就把祁王妃挪到你们御医院里去,给祁王妃安排一间雅致的屋子,找两个医女轮流守着她,朕把祁王妃交给你们,你们务必让她尽快好转,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请陛下放心。” 皇帝如此吩咐,温玉礼的伤势便成了御医院里的重任之一,自然不会有人敢对此懈怠。温玉礼很快就被人抬离了大殿,萧云昭淡扫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抚着怀中小貂的毛发。他自然不会让人捕捉到他对温玉礼的关注,只说了那么几句作为一个皇叔该说的话,旁人便不会多想,反正他能猜到,皇帝和太后绝不会亏待了她,大约这一两天内她就能收到赏赐圣旨。她今夜的举动赢得了许多人的赏识,尤其是朝中那些迂腐文官,难免要称赞她忠义之类的,今夜这事闹这么大,流传出去于她的名声有益,也不算是白受了这伤。这个丫头还真是会算计,只要是为了利益,她不光算计旁人,她还算计自己。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王爷,这药还是我自己喝吧,不劳您喂了。” 临近子时,温玉礼的伤势早就被医女给处理好了,伤在肋下,抬起胳膊的时候的确是费劲,但这并不代表连喝个药都需要人喂她。这种皮肉伤痛是痛,但完全不至于让她失去自理能力,该吃吃,该喝喝,该走走,只是需要忌口以及避免大幅度动作牵扯伤口。“怎么,本王亲自喂你喝药,你不领情?” 萧元祁坐在床沿边上,此刻正端着药碗,用汤匙搅拌着碗里温热的药汁,朝着温玉礼说道:“此刻的温度正适合入口,张嘴。” 温玉礼用另一只行动自如的手去拿药碗,“给我吧,药太苦,一饮而尽才省事,您若是一勺一勺喂我喝,这嘴里的苦味只怕是要持续很久,这不是故意给我添乱吗?” 萧元祁:“……”她说的这话是真让他不知该怎么接。他隐约觉得她就是不屑于他的温柔相待,可偏偏她给出的解释又很合理,若说她不识抬举,倒显得他胡搅蛮缠了。而不等他接话,温玉礼已经夺过了他手里的药碗,端到嘴边一口气喝下,然后把空了的碗还给他。“看吧,喝完了,哪里需要人喂,多磨叽。” “你这女人真是……”“不懂情调是吧?” 温玉礼轻描淡写道:“时辰也不早了,王爷您要不就先回府去吧,反正陛下把我托付给了御医院,这儿的大夫们是不会怠慢了我的。” “本王不打算先回府,等过几日你好了再回。虽然这御医院不会亏待了你,可毕竟你我是夫妻,妻子有伤,夫君不管,传出去岂不是显得本王无情无义?你在这宫里待几天,本王就留几天。” 温玉礼闻言,不再阻挠。他留在宫里她倒是无所谓的,但不能留在她的屋里。“王爷,我最近睡眠不大好,而且我这半夜可能还得换药,您若是留在我这间屋子里,只怕是会影响您休息。” “你想把本王赶到别处去就直说。” 萧元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不稀罕本王陪在你身边吗?受了伤都不乐意让本王关心你?温玉礼,本王知道从前对你不好,你心里难免有怨,可你这怨气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温玉礼微微蹙眉:“我只是单纯喜欢一个人呆着,仅此而已,这也是我的习惯,还请王爷不要剥夺了,毕竟我是个伤员,您迁就着我点又如何。” “好,你是伤员,你想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待着。” 萧元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即从床沿边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去。要不是看在她受了伤的份上,他真想和她理论几句。可是看她的脸色不太好,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若是争吵起来……罢了,他实在不想和一个受伤的人计较。她不让他留下,他便回他封亲王前在宫里时的住处。眼见着萧元祁离开,温玉礼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缓缓躺下。还好把他给说走了,她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既然决定了不与他纠缠,就不必接受他的温柔。反正他的温柔会有其他人乐意接纳,她不屑跟其他人共享。困意袭来,温玉礼缓缓闭上了眼。而就在她即将睡着之时,她听见房门轻轻开启的声音,她的睡意立即被惊跑,敏锐地睁开了眼。见到来人,她怔了怔。“皇叔?” 他能这么顺利地进来,八成是把守着她的医女给弄晕了。“本王来看看自己不安分的徒儿。” 萧云昭迈着轻缓的步伐走上前来,“腿上的伤才好没几天,又换了个地方受伤,你是真不怕疼?” 他说着,将掌心里握着的瓷白小瓶递给了她,“把这药喝了,好得快。” “这是什么好东西?皇叔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这伤不严重,不太需要。” 温玉礼并未伸手去接那个药瓶,她晓得萧云昭给的药定是会比御医的药效果更好,可她既然受伤了就不想好得快,她还等着太后的赏赐呢。而萧云昭见她不接受,淡淡说道:“怎么,元祈端来的药能喝,皇叔给的药就不能喝了?” 第103章 封住她的唇!喂药 瞧皇叔这话说的,祁王端来那药是御医给开的药,自然得喝下去,至于您的……”“本王给你的,效果会比御医的好上数倍。” 萧云昭依旧保持着递药的动作,眸底似乎流淌着不悦之色,“莫非你是信不过本王?” “自然不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乃至以后,我都不认为皇叔会对我不利,毕竟我也算是您的徒儿呢。”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梢,“既然知道了本王不会对你不利,为何还不接受?” “因为我要让这伤势慢慢恢复,您的药恐怕会让我好得太快。” “为了博得太后的好感,你还真是费心了。” 温玉礼淡然一笑:“我就知道,今夜的事皇叔一眼就能看穿了。” “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是真的勇气可嘉,念着太后曾经的恩典才去冒险救她,当然了,或许其中也有小部分人会揣测我,认为我在祁王府里过得不好,处处被侧妃压一头,因此会在那种混乱场合下铤而走险,只为了博得太后的青眼,将来得到她的照拂。” “可不管他们怎么猜测,他们应该都看不出来我是已经算好了距离和刺客扎下来的位置。” 温玉礼说着,捂上了自己受伤的地方,“这一剑,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痛归痛,好了之后就不会影响什么,也不会落下病根,我看得出太后娘娘确实是怜惜我了,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笔好买卖。” 她说得云淡风轻,萧云昭却能看见她额头上因疼痛沁出的细密汗珠。“反正皇帝和太后已经记下你的功劳了,你实在用不着把这伤势拖着,本王之前给你的那瓶七巧灵参膏,用完了吗?” “还没,还剩下小半瓶。” 温玉礼道,“伤口愈合期有可能半夜会发痒,到那时候我再擦一点止痒,其余时刻就不用这药了。” 她说着,将萧云昭手上的那瓶药推开。“皇叔理应明白上位者见多了谄媚阿谀的人,最是不屑于手下那些说得好听、却不付诸行动的,而对于我这种实打实受到伤害的,一定会给予奖励,太后又是个心软的人,我这伤好得越慢,她对我的好感会越多。” “你想要博得太后的好感,本王回头托人给你说几句好话就是了。” 萧云昭见她脸色青白,唇无血色,虽然知道她不会有性命危险,却还是看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很不顺眼。“瞧瞧你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跟个要碎掉的瓷娃娃似的,伤在这地方,你半夜翻身会很费劲,若是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没准会疼得一整夜都睡不了。” 他难得有耐心地劝她,“你还是把本王给你的药喝了,你知道这药里头的成分是什么吗?是火芝草。” “火芝草……就是您之前说的,您种在后院里面,数量不多,然后被小貂给偷吃了的灵药?” 如萧云昭这般日子过得挑剔又精致的人,能被他种在后院里的草药,大概也会是很罕见珍贵的物种。从他之前给她七巧灵参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不错,火芝草熬出来的药水,对于你这种新伤极其有效,会有立竿见影的止痛作用,你喝下之后必能安稳地睡一晚,不会半夜被伤口疼醒痒醒,把这一瓶分三次喝,每夜喝一次,就能度过最难熬的这几天。” 温玉礼静默。新伤头几天确实是最难熬的,那把剑刺进肋下两寸多深,医女给她上药的时候就嘱咐过她了,等皮肉长好的这个过程相当难受,她要尽量少动弹。萧云昭半夜来送药属实是一片好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想接受,她要按照她自己原本的想法来。“多谢皇叔的好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会顾好的,反正只是皮肉伤,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拖着床里侧被子,“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得歇着了,皇叔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又一次被拒绝好意,萧云昭的桃花美目微微眯起,“本王再说一遍,把药喝了。你这伤要是不快点好,也影响你练功。” “等伤好之后我自然会勤加练功的,我向来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不用您督促。” “你喝不喝?” 萧云昭语气微凉。温玉礼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不喝,您回吧,我要睡了。” 萧云昭望着她那倔强的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油盐不进的丫头!脸色都那么白了,明明有气无力的,还非要倔得像头驴一样。他也不管温玉礼说什么,拔掉了药瓶的瓶塞,一手拿着药瓶,另一只手去捏她的下巴,想要将瓶子里的药水强硬地灌进她嘴里。“皇叔,你够了!牛不喝水你还强按头吗!有这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行了,何必非要塞给我?还是你看不惯有人忤逆你,你觉得你给我的,我就必须得收下,不收下就是不识好歹了?” 温玉礼也来了脾气,打开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由于受了伤的缘故,她的动作稍微大幅度一点便扯痛了伤口,霎时疼得她龇牙咧嘴。萧云昭见她反抗的意思还挺强,没准等会儿一甩手就会把他药水给打翻了,那可真就太浪费了。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瓶子,直接拿到了自己的唇边仰头喝下一口。而萧云昭的这一举止,让温玉礼有些瞠目结舌。眼见着他的身影逼近,温玉礼下意识往床的里侧躲,而萧云昭自然是不容许她躲,修长的指节扣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身前拽。温玉礼察觉到他的一只手扣上了自己的后脖颈,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朝着她压了过来。“你别……唔!” 如她意料般的,她的嘴唇被萧云昭的唇封住了,唇瓣与唇瓣相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他的禁锢让她压根没地方躲,也不敢太大力挣脱,因为稍微一用力,她就会扯痛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的唇柔软又微凉,苦涩而冰冷的药汁从唇间渡了过来,由于她半躺在他的臂弯里,只能被迫接受他喂来的药汁。嘴里被一阵苦涩的药草味萦绕着…… 第104章 皇叔,您好像轻薄了我 她睁着眼,望着萧云昭近在咫尺的面容,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如羽扇般卷翘又浓密,与他那双魅人的桃花美目搭在一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妖冶,极具诱惑力。好在她素来头脑清醒,又深知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不能太在意男女之情,所以萧云昭的此番行为,不至于让她脑子迷糊了。唇与唇相贴并未持续太久,萧云昭把口中的药汁喂给她之后,便从她的唇上撤离了。温玉礼原本也打算推开他的,见他主动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暗自松了一口气。除了喂她喝药之外,他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在放开她之后,背对着她平静地说道:“剩下的药,你自己分两个晚上喝了,这火芝草熬的药水,一旦开了瓶就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若是不喝,等于平白浪费了一味良药。”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想到了这么个办法逼她喝药……以往没有人能和他离得这么近,别说是嘴对着嘴了,哪怕是他很信任的手下们,与他一起走的时候也不敢贴着他的肩膀,总要隔着几个拳头的距离。可他与温玉礼相处时,有好几回都打破了这种距离,他并不因此而产生反感,只是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会产生一丝茫然。是从何时开始,他对她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呢。她这人,瑕疵必报的同时又很讲道义,争强好胜的同时又懂得隐忍,一身刁钻古怪的拳脚功夫也不知是哪学的,年纪轻轻却总是有些超脱世俗的想法……这些古怪的特质,会让人想要对她一探究竟,深刻剖析她。虽然刚才的事他不是有意要占她便宜,但这一刻他似乎能确定,他是不排斥与她有亲密接触的。而温玉礼从暧昧的喂药方式中回过神来,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在这一刻搜肠刮肚竟然有些词穷……她该说什么?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萧云昭喜欢她,以她和他这些日子相处以来的了解,她分析着,他或许也是脑子一热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的。虽然萧云昭平日里给她深不可测的感觉,但在男女之情这一方面他确实是较为单纯的,他曾亲口说过儿女情长无趣得很,如他这样的人,显然是重视利益高于情爱的。这一点,他与她倒是很相似。所以……他是因为一片好意来给她送药,结果被再三拒绝,恼羞成怒了,然后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逼她喝药?其实她是不吃亏的,但眼下这个气氛是真尴尬,两人就这么相坐无言的,她总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寂静。想到这,她轻咳了一声,面色沉静地看向萧云昭——“皇叔,您刚才好像轻薄了我。”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原本是想缓和一下死寂的气氛,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觉得味道有点不对,会不会显得她怪矫情的?毕竟她之前时不时地就打趣萧云昭,言语调戏他,此刻做出这种腔调,倒显得小家子气,不符合平日里的作风了。“轻薄?你之前在宁王府书房里,不也轻薄了本王一次吗。” 萧云昭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悠然,“本意是想叫你喝药,不能把我这灵药给浪费了,若是你觉得本王方才举止轻浮……那你之前轻薄本王的那次又怎么算呢?” 他上次都没和她计较,她这会儿若是要跟他计较起来……他可懒得去搭理她。温玉礼自然是不会就着这个问题跟他胡搅蛮缠的,只能干笑一声,“那咱们一人一回,就算是扯平了?” 萧云昭静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扯平了。” 说着,他把药瓶的瓶塞塞了回去,将药放在了温玉礼的床头,“你也别那么倔了,记得把这瓶药喝完,至于太后娘娘那边,你委实不用操心,会有人帮着你说好话的。” “再有,火芝草的药效其实只有你本人能够感受出来,它止疼止痒的效用极强,补的是体内的元气,但也没夸张到让伤口快速长好,所以医女给你换药的头几天,是看不出来的。” “表面看不出来么?那就好。” 温玉礼此时的确感觉伤处的疼痛有所减轻,想来药效正在起作用了。萧云昭慢条斯理道:“你自己注意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装作十分疼痛的模样不就行了?反正你装模作样的本事一向不赖。” “皇叔这话,算是夸奖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 萧云昭说着,站起了身,“喝完了药便早点休息吧。” “多谢皇叔的药,您慢走,我不送您了。” 眼见着萧云昭离开,温玉礼将床头的那瓶药收到自己外衣的口袋里,随即安心躺下睡觉。……当清晨的日光升起时,芙蕖宫里响起女子的娇喝,伴随着瓷器碎裂声——“没用的东西,连个头发都弄不好!” 萧若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俏脸拧成了一团。七日前在回宫的路上,被人用火药包炸了袖子和头发,还被萧云昭罚跪,说她头发像狗尾巴草,回宫之后她命人整理她的头发,拿梳子一梳,竟梳下了一整团焦黑卷曲的发尾。那火药包,炸掉了她右边一大半的头发,没炸到皮肤还真是万幸了。如今左半边头发是正常的,右半边清理之后,实在短得梳不起来,以至于她最近几天都不敢离开自己的宫殿,让宫女变着法地给她梳头,试图拿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遮掩那右半边头发。可不管宫女们怎么弄,都不能让她满意,今早睡醒望着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把下人送来的早点都给打翻了。就在萧若芙气急败坏时,一名小太监前来禀报:“公主,温侧妃来了,她说是来给您解决烦恼的。” 萧若芙道:“让她进来。” 给她解决烦恼?她如今最大的烦恼不就是这被炸坏头发吗,温南燕能如何帮她解决? 第105章 太后的赏赐! 而萧若芙没想到的是,温南燕还真就解决了她的困扰。温南燕给她送来了一顶十分漂亮的、用五彩麻绳编织的帽子,帽子上可添各种发饰,帽子顶部镂空了一块,能露出她自己原本的头发,而帽子后延伸出一缕缕精心编好的麻花辫,那些辫子摸起来都是真头发,发质乌黑油亮。“南燕,还是你有办法!本公主喜欢这个帽子,在我头发长好之前,就戴它了。” 这顶长着头发的漂亮帽子,完全可以遮挡她被炸掉的那半边头发了。温南燕笑道:“公主喜欢就好。” 萧若芙对着铜镜戴好了帽子,左右晃动身体观赏着,看不见那半边残缺的头发,她的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心情一好,她便开始聊温南燕的事,“你和五哥最近怎么样?” 谈及这个问题,温南燕垂下眼,“王爷他……一大早就去了温玉礼那儿。昨日除夕夜宴上发生的事,公主知道吗?” 提到除夕夜宴,萧若芙脸色沉了沉,“哪能不知道?虽然我头发被炸坏了不敢出门,但这宫里的消息躲不过我的耳朵,听说夜宴上混进了刺客,温玉礼为了保护太后娘娘,被刺客捅了一剑?” “是,她受伤了,王爷很是担心,且我一路走过来,也听宫人们议论她忠义仁勇。” “忠义仁勇?我呸。” 萧若芙啐了一口,“那一剑怎么就没捅在要害处呢?直接送她归西多好。不过,既然她在这宫里,我多得是办法整她。” “公主可不要胡来。陛下把她的安危托付给了御医院,一天到晚都有人守着她的。” “你莫慌,这皇宫里不同于祁王府,本公主的优势可比她大多了。” 萧若芙把玩着帽子后柔软的麻花辫,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要对付她,未必需要我亲自动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祁王妃温玉礼忠义仁勇,护卫太后有功,特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药材十箱、南海珍珠一盒、绸缎百匹、钦此。” 雅致的房屋内,皇帝的随行大太监宣读圣旨完毕,朝着身前的温玉礼笑道:“恭喜祁王妃了。” 温玉礼身上有伤,皇帝特意嘱咐了不必下跪接旨,她便坐在床榻上,恭谨地拿双手接下赏赐圣旨。“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妃您好好歇着,赏赐的东西回头会送到祁王府内,咱家先告辞了。” “公公请。” 萧元祁将宣旨太监送到了屋外,正准备回屋去,余光却瞥见右侧方有一个小队缓缓而来,他转头一看,是太后带着宫人们亲自来了。萧元祁连忙走上前迎接,“参见太后娘娘。” 说话时,他瞥见太后身侧的宫女手上还端着一个锦盒,那想必是太后另外给温玉礼的礼物了。“元祈,哀家来看看你的王妃,她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望着他,语气关切。“劳您关怀,她确实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好好休养便可。” 萧元祁将太后带进了屋里,温玉礼见到太后时,心中丝毫不感到意外,面上却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掀开被子就要下榻。“别下床。” 太后连忙制止了她,“你坐在床上就行了,身上有伤可不能乱动。” “也不是很重的伤,还劳烦太后娘娘亲自过来一趟。” 温玉礼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瞧你这话说的,皮肉伤那不也是伤?那把剑要是再刺偏一点可能就伤到骨头了。听御医说你伤口挺深,可得好好养着。” 太后说话时,已经走到了床沿边坐下,“哀家给你带了礼物来,看看喜不喜欢。” 温玉礼闻言,似是有些惶恐,“太后娘娘,陛下刚才已经给过赏赐了,您就不用再给了。” “皇帝给的那是他给的,哀家自己也想送你个东西。” 太后从宫女手上接过了锦盒,当着温玉礼的面打开。盒子里躺着一块淡青色的玉佩,成椭圆形状,玉佩的成色十分好看,泛着半透明的色泽,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就在温玉礼猜测着这大概是什么稀奇珍宝时,就听太后说道:“这块岩冰玉,是去年北戎国送来的贡品,皇帝给了哀家,今日哀家就把这块玉赐给你了,将它佩戴在身上,冬天极暖夏天极凉,来,你用手捂着它试试。” 太后说着,已经将那块玉拿起,塞到了温玉礼的手里。温玉礼接过岩冰玉,原本冰凉的手心霎时感到一阵暖意,这让她怔了怔,她起初还以为这就是个用来观赏的珍宝,想不到竟有养生之效?还真是个稀罕物件。“怎么样,哀家没有忽悠你吧?这可是养生的好东西,你可不能拒绝。” 温玉礼此刻的视线在岩冰玉上,也就没有注意到身旁萧元祁微妙的表情。岩冰玉的效果,萧元祁早有耳闻,他是真没想到太后的奖赏会如此贵重,可见温玉礼挡的那一剑是真把太后给感动着了。其实温玉礼的体格向来很好,不管是之前的腿伤还是如今肋下的伤,康复之后都不会留下病根,过几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这块岩冰玉给她佩戴属实是有点浪费,倒是南燕一直体弱多病,小产过后身子亏损,元气大伤。大夫说南燕体寒要注意保暖,一旦着凉就很遭罪,她显然比温玉礼更需要这岩冰玉。他该如何说服温玉礼把岩冰玉让给温南燕呢。 第106章 皇叔的终身大事 w这事当着太后的面可不好说,不如晚些再和温玉礼提。“玉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萧元祁见温玉礼忘了说话,只以为她是太高兴了没回过神,连忙提醒了她一句。温玉礼倒不是受宠若惊,只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太后娘娘对我这般好,我心中感动,一时忘了回话,让您见笑了。” 温玉礼望着太后,因着虚弱而泛白的容颜展露一抹感激的笑意。“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喜欢了。”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喜欢就好,这是你应得的。” “我自然很喜欢,只是这岩冰玉如此奇效,给我戴着未免有些浪费了。太后娘娘,我这皮肉伤顶多养几个月就痊愈了,不像我父亲,他早年落下了病根,身上还有些旧伤,一到冬天膝盖就发冷,我能否借花献佛,把您这块玉送给我父亲?” 这块玉佩由太后赏赐,那就不仅仅是一个养生之物,更是天家给的荣誉和脸面。而她那个薄情爹晋国公,还就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她从未忘记过萧云昭给她的任务,要从晋国公手上拿到她与朝中几位大臣的来往书信。可她和晋国公如今的关系不大好,谁让她当众逼他处置温东菱,他打断温东菱的腿时,可是很不忍心呢。今日之前他一直就是个偏心的,他从前大概想不到自己庶出的女儿能有什么作为,可他若是看到她的能力,看到她能为他带来的利益和脸面,他难道还能一直拿冷脸对她?温玉礼自然不知,她的想法一说出来,就让萧元祁有些郁闷了。听温玉礼的描述,晋国公也挺适合佩戴此玉,这样一来,他有些不太好开口了。“送给晋国公么?真是个孝顺的丫头。” 太后原本就对温玉礼有好感,此刻见她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父亲,不由得对她更多了几分赞赏。“子女记挂着父母是应该的,你既然想要把岩冰玉送你父亲,那就送吧。” 太后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萧元祁,“元祈你看,哀家给你选的这个正妃多好。” “是。” 萧元祁附和道,“请太后娘娘放心,元祈自然是会好好对待玉礼的。” “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成婚也许久了吧?怎么也没听说你府上添个一子半女的?元祈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得要有子嗣了。” 温玉礼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纳闷了。又来了,祁王府里太妃催着也就罢了,怎么来了皇宫里还要被太后催?虽然太后可能是嘴上随意问一句,显示她作为长辈的关怀,可就怕萧元祁听了之后会加重他想要子嗣的念头。好在她肋下这伤也能再拖个把月,要不然她还真担心萧元祁又来逼她给他生儿育女。“太后娘娘放心,元祈会努力的。” 萧元祁语气恭谨且坚定,“今年之内,您必定能听到我的好消息。” 除夕过了,新的一年才刚开始,他有信心能说服温玉礼。“好好好,那哀家就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太后又和两人寒暄了几句,说改天再来探望,便带着宫人们离开了。眼见着太后离开,温玉礼把岩冰玉装回了锦盒里盖好。萧元祁在一旁说道:“本王中午要出宫一趟,就帮你把这岩冰玉带给岳父大人吧。” “那就有劳王爷了,您顺便帮我给父亲捎句话。” 温玉礼在心中酝酿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得到他的认可,我也想做他贴心的女儿,若是他愿意多来看看我,我会很开心的。” 这话编的……她自己听着都觉得矫情。可她语气正儿八经的,萧元祁自然是当真了,便安慰了她道:“父女之间哪有那么多矛盾,温东菱那事是她自己的错,只是你当时态度不好,岳父难免生闷气,他若是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他,应该也会很欣慰。” 温玉礼淡淡地“嗯”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萧元祁把装有岩冰玉的锦盒收了起来,离开之际,又问了温玉礼一句,“太后娘娘刚才说的话,你可记在心里了?” “哪句话?” “别装傻,关于子嗣的那番话。” 萧元祁道:“祁王府里要是再不添个孩子,于你、于本王来说都不是有面子的事,等你伤好了,咱们好好计议这事。” 温玉礼懒得回他。伤好之后,她自然还能有其他办法躲他。皇帝赏赐的东西虽然很多,对她来说却并不算多么雄厚的资本,她想要的还有更多。等她自己的羽翼足够丰满,便是她离开祁王府的时候。……“陛下单独把微臣叫来书房,有何要事?” 御书房内,萧云昭与皇帝相对而坐,面容如往常一般清冷淡漠。他多年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哪怕在面对先帝与太后时也并不会多给笑容,这一点众人习以为常,如今的新帝自然也不计较他淡漠的语气。“朕今日找皇叔来,还真是有一件要事的。” 皇帝顿了顿,随即道,“是关于皇叔的终身大事。” “噢?” 萧云昭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轻挑了一下眉头,“听陛下的意思,莫非是有了什么中意的人选?否则您也不会专门把微臣叫来私谈。” “昨日夜宴上献舞的那位郡主,皇叔以为如何?” 萧云昭闻言,只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哪位郡主?” “皇叔这么快就忘了?昨夜宴会匆忙结束,一共只有两位贵女表演了才艺,第一位紫芸郡主的舞姿获得了满座喝彩,第二位出场的贵女才跳一会儿,就让刺客给打断了。” “原来是那位郡主。陛下方才说的不错,微臣差不多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 皇帝闻言,一时失笑:“皇叔可别说笑,你的记忆力何其好,昨夜才见的人哪能今天就忘。朕知道皇叔对感情事很是淡漠,可人总要成家,这事是母后提议的。既然皇叔没有心仪的女子,那就从贵女中挑一个合适的便好了。” “谁说微臣没有心仪的女子?” 萧云昭接过话。皇帝有些意外,“上一次朕问皇叔的时候,皇叔还说没有,现在竟是有人选了吗?是哪家的千金?” 第107章 她桀骜不驯,有新鲜感 她倒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如果非要拿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大概就是……野性难驯吧。”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我与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皇帝见萧云昭说话时眉目间似乎柔和了不少,不由得更加好奇,“那她究竟是什么人?皇叔既然有了意中人,为何从没说过要成家呢。” “微臣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呢,看她的行事作风像个江湖儿女,且她似乎不惧微臣宁王的身份,经常一副肆无忌惮的轻狂姿态,还时常冒出几句豪言壮语,是个挺彪悍的性子。” 皇帝听着萧云昭的形容,眉眼间流露出惊讶,“这女子既是这般无礼的性格,皇叔看上了她哪点?” 萧云昭提起那女子时能说出这么多话,连语调都比平时温和不少,倒不像是瞎编出来的。可他所形容的,和野丫头有何区别?“不怕陛下笑话,微臣在遇见她之前,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看上她那种胆大妄为的性子。端庄优雅的见多了,难得碰上个桀骜不驯的,微臣觉得相当有新鲜感。” 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至于陛下方才提起的那位郡主,还请陛下替微臣谢过太后娘娘的好意了。陛下日理万机,微臣的婚姻大事实在不劳您费心,当然了,如果陛下以国君的威严向微臣施压,命令微臣必须要娶某个人,那么微臣会顺从陛下的意思。” “皇叔言重了,朕只不过是跟你提一提而已,哪至于用国君的身份命令你娶妻。” 皇帝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和朕虽是君臣,但你也是朕的皇叔,你的家务事,还是由你自己说了算。” 他深知这位小皇叔的脾气犟得很,实在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与他闹不愉快。“多谢陛下体谅,陛下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皇叔回吧。” 萧元祁离开御书房之后不久,御书房门外的太监便来报,皇后带着刚炖好的燕窝鱼翅羹来了。“陛下,宁王已经离开了吗?臣妾原本连他的份也带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皇后将鱼翅羹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放到了皇帝的面前,“关于紫芸郡主,宁王有什么想法吗?” 皇帝道:“他毫无兴趣,那就不必再多说了。” “陛下难道就放任宁王一直不娶吗?臣妾与太后给他推荐紫芸郡主,也是一心为了他着想,以那位郡主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他。” “朕倒是好奇了,朝野上下待字闺中的名门淑女也不少,那位郡主到底有何魅力,让你和母后这么推荐她。” 皇帝的语气看似漫不经心,说话时视线却是紧盯着皇后的脸庞,不错过她的任何情绪。皇后柔声道:“母后对亡故的功臣子女一向是极好的,这您也知道,郡主的父亲英年早逝,母后怜惜她,臣妾最近总和母后闲聊,自然也就跟着母后的想法。” “是吗?” 皇后被皇帝带着审视的目光盯得有几分心虚,但还是应道:“是。” “皇后你推荐陆紫芸,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父亲亡故之后,背后的势力都溃散了,随着时间推移再也难聚集起来,她这样的背景不算雄厚,和宁王结亲你也放心,想也知道那陆紫芸与你关系不一般,你说是给宁王推荐王妃,实则想要安插眼线,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在皇帝锐利的目光之下,皇后也不辩解,轻叹了一声,“陛下,臣妾这样的想法难道不对吗?宁王的权势与威望,实在不得不让人忌惮,他可不能再有个背景强硬的亲家……”她话音未落,皇帝便冷声打断,“皇后你一介后宫妇人,还是少管朝堂上的事,管理好后宫事务才是正经的。” 皇后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连忙垂下头认错,“陛下,是臣妾多事了,臣妾……”皇帝朝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皇叔的事以后不准你管,他可比你想的精明多了,你那点儿小心思,瞒不过朕也瞒不过他,你们这些后宫妇人就是爱自作聪明。” 皇后眼见皇帝沉着脸,似乎没耐心和她说话,便不敢再多言,福了福身退下了。太子年幼,她哪能不忌惮萧云昭?她就不信皇帝对萧云昭就能放心。……临近中午,天幕中云霞沉沉,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温玉礼在屋子里呆久了闷得慌,便叫医女扶着她去庭院里坐一会儿。医女提醒她道:“祁王妃,您这身子骨不适合下床。” “我受伤的地方是上半身,腿又没事,你就让我走走吧,咱们走慢一点儿,找个最近的地方坐下就好。” 医女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扶着她慢慢走出门,到了最近的石桌边坐下。御医院的园子里,倒是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还能看见几只猫在花草中穿梭。“诶,你们这有没有小鱼干或者肉干之类的,拿一些来喂一喂那些小家伙们。” 温玉礼说完之后,回应她的却并不是照看她的医女,而是一道熟悉的清凉嗓音:“自己的伤都还没好,还有心思管小猫吃得饱不饱,你这丫头,果真是无愧于忠义仁勇的仁字。” 温玉礼闻言,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身后之人。身旁还有医女在呢,萧云昭竟然毫不顾忌,这般熟络地与她讲话,他就不怕医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们俩很熟吗?然而下一刻,她身后的医女就朝着萧云昭微微福身,恭谨地行了礼,“爷。” 萧云昭看也不看医女,淡淡地“嗯”了一声。医女转过了身,背对二人如同雕塑一般站立着,俨然一副两耳不闻身边事的姿态。温玉礼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指着医女问萧云昭:“这是你宁王府的人?” “是啊,她也是死士,你可以相信她。” 萧元祁轻挑了一下眉梢,“御医院不是派了两个医女轮流守着你吗?子时到中午这个是本王的人,她在御医院里一向表现得不错,有什么比较要紧的事就会派给她。” 温玉礼:“……”怪不得他说话能这么随意,敢情是当着自己手下的面呢。“皇叔这个时辰怎么还在宫里呢?不回府用膳吗?” “原本是要回府的,却被皇帝陛下给叫到了御书房,商讨婚姻大事。” 温玉礼惊诧:“谁的婚姻大事?你的吗?” “不然呢?陛下后宫无数,他纳妃子还需要跟我这个皇叔商量吗?”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徒儿你觉得,昨日夜宴上那位紫芸郡主怎么样?” 第108章 岩冰玉给了温南燕? 温玉礼听他忽然提起紫芸郡主,心想莫非这是陛下给他挑的宁王妃?她望着他道:“皇叔的婚姻大事,为何要来询问我的看法?” “谁让你是本王的好徒儿呢?师父若要成亲,和你聊一下未来的师娘总是可以的吧。” “既然您问我的意见,那我只能说,我所看到的那位郡主,有才有貌,仪态也好。至于她的品性以及其他能力,我不了解,不予评价,需要皇叔您自己去探索。” 萧云昭追问:“那么你觉得,作为宁王妃需要有什么样的品质?” “这就要皇叔自个儿思考了。您是想找一个能跟你相敬如宾、只专心帮你管理府里事务的花瓶,还是想找一个对你知根知底、能洞悉你所有心思,并能够给予帮助的聪明人?” 温玉礼一本正经道:“前者的话,我瞅着那位郡主还挺端庄,应该能做到,后者的话,不知她脑子够不够机灵,皇叔可以想法子去试探一下。” 她与萧云昭认识以来,不能说彼此有多么信任,但至少能聊得来。他问她娶妃的意见,她便正儿八经地跟他分析,回答的同时还得忽略心里的那点儿郁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与他相处,她偶尔也会有几个瞬间的内心悸动,但她不能被那些许的好感扰乱了思维。平时偶尔调戏他几句只为了好玩,她始终是个清醒的人,他要成家她自然是不会干涉,且,他娶了王妃之后,她也不会在他面前不正经了。萧云昭望着她淡然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敛了起来,“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跟本王说了?” 莫非这小丫头平时对他的口头调戏还真就只是图个嘴瘾,实际上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皇叔问的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了吗?话说,皇叔和陛下最后议论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温玉礼语气平静,萧云昭却觉得心中一阵不爽,连带着语气也幽凉了几分。“还能有什么结果?想当初连先帝都不插手本王的婚事,你以为新帝真会吃饱了撑的来干涉吗?” “皇叔慎言!” 温玉礼听他语气不敬,连忙抬头观望四周,生怕隔墙有耳。萧云昭不甚在意道:“用不着紧张,若真有人靠近这儿,本王会比你更先发现。” 温玉礼想了想,也是。“皇叔功夫高深,听觉不知比我敏锐了多少,徒儿方才听您说话太过肆无忌惮,这才会下意识观察周围,省得被人听见那句大不敬的话。” 得知他不会娶那位郡主,她心情莫名愉悦了些,毕竟他要是成亲了,她就少了个调戏美男的乐趣了。“听皇叔话里的意思,与谁成亲最终还是得你自己定夺,是吧?” “当然,陛下只是推荐而已,本王拒绝了,他就不会勉强。如今陛下大概以为我眼光很独特古怪,不会再轻易推荐王妃人选了。” 温玉礼若是知道他在皇帝面前以她为原型捏造了一个“意中人”,不知会作何感想?他立于她的身侧,见她额头两侧的发丝被风吹得略微凌乱,便伸手帮她拂了拂,“好好养伤,伤好了之后勤加练功,可别忘了咱们之前约定过什么,你要努力,在本王手上过十招不落败。” 温玉礼:“……”他们之前约定过,她若是能在他手上过十招,他就给她当情夫……“本王看徒儿你根骨奇佳,说不定假以时日你真能办到,正好本王如今觉得这日子有些无趣,需要找点儿刺激。” “找点刺激,是指徒儿之前提议的禁忌之恋吗?”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皇叔果然是个怪胎,一般人可不会想体会这种背德感。” 萧云昭冷哼了一声,不予回答。他和她,早就不在一般人的范围内了。……第二日早晨,医女给温玉礼准备好了清淡的饮食,温玉礼正吃着,萧元祁从宫外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晋国公。“父亲,您来了。” 温玉礼见着晋国公出现,佯装欣喜。晋国公这几日受了风寒,除夕夜宴那晚也没出席,温玉礼此刻观察着他的脸色,的确不显红润,便连忙关心道:“父亲最近身子骨可还好?” “为父毕竟也是武将出身,身子较为健朗,一点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一个纤细的姑娘家,挨了一剑,肯定疼得厉害吧?” 晋国公在温玉礼的对面坐下,语气和神情都是少有的柔和。温玉礼心中冷笑,看晋国公此刻的态度,想必也是很乐意跟她修复关系的。谁能想到一个多月之前还互相横眉冷对的父女二人,如今也能坐在一起和睦对话了。“疼是疼,但女儿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不后悔。” “此事你的确立了大功,可毕竟关乎性命,为父希望你以后莫要再以身犯险。” 晋国公的语气里夹杂着叹息,不难听出他的关心。温玉礼只觉得如今这父慈女孝的场面很是讽刺。若不是她这回“孝敬”了他一下,他得了珍宝的同时又得了脸面,他能这般和蔼可亲?“父亲,您能这么说我很开心。从前惹您生气并非我的本意,女儿知道母亲出身平凡不得您看重,女儿也怨过您偏心,可父亲始终是父亲,您既然生养了我,为何就不能看重我呢?” 她说话时紧盯着晋国公,双手揪着手帕,显得有些激动。她若是一上来就说好话,反而显得不真实,五分委屈,五分埋怨,语气里带着不甘与斥责,才符合一个曾经被冷落、却渴望父亲关爱的庶女心思。而晋国公此刻面对这样的温玉礼,只能安抚道:“玉礼,从前是为父忽略了你,为父是家中嫡长子,你那几个庶出的叔父从前也是不得你祖父看重,你祖父总说嫡出为大……”“所以父亲是自小受了祖父影响了?如父亲这样尊贵的嫡出长子,自然体会不了庶出子女被忽略的心情。” 温玉礼垂下眼,似是失落。“玉礼不必难过,你如今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元祁在一旁说道,“你是祁王正妃,以后别总把自己是庶女这事挂嘴边了,我们都不提了可好?” 晋国公附和道:“如祁王殿下所言,不愉快的事咱们不说了,你快养好伤,和祁王殿下好好过日子才是要紧的。” 温玉礼趁机说道:“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常回国公府看望父亲了?” “自然可以,国公府也是你的家,你随时都能回来。” “好。” 温玉礼面上总算有了笑容,“我送给父亲的那块岩冰玉,父亲可有戴着?” 她这话一问,晋国公的面上浮现了犹豫之色,竟没有第一时间接话。“怎么了?” 温玉礼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追问,“父亲为何不说话?莫非是不小心弄坏了?” “当然不是,岩冰玉质地坚固,不会轻易碰坏的。” 晋国公略一停顿,随即说道,“玉礼,为父说了你别不高兴,那岩冰玉,为父叫南燕拿去佩戴了。” 温玉礼闻言,霎时一股怒意自心底升起,袖子下的拳头悄然握紧。晋国公猜到她会不悦,好言相劝道:“玉礼,为父知道你孝顺,可岩冰玉对你长姐更有用,我们都是一家人,谁最需要就给谁。” 第109章 为了本王,让给她可好? “南燕的身子骨不好,玉礼你是知道的,她自从小产之后就伤了体内的元气,尤其是在冬天,稍有不慎吹了冷风就寒气入体,这块冬暖夏凉的岩冰玉给她用正合适,她若是能把身子骨调理好了,说不定将来还能有机会再怀上子嗣。” “是吗?” 温玉礼与晋国公对视,面上不显露怒意,语气却冰凉了些,“父亲难道不知道,长姐身子亏损这事,她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吗?” 说着,她轻嗤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长姐当初为了陷我于不义,给自己下了慢性毒药,她这么作妖,你们是都不记得了吗?我看在她体弱多病的份上,不去找她麻烦已是我仁至义尽,父亲如今想要我体谅她,是觉得我庶出就该没脾气吗?” 萧元祁闻言,眉头微蹙,“玉礼,你别这副态度跟岳父说话。岩冰玉并非南燕去找岳父讨的,南燕提都没提一句,是岳父主动要给她的。” “不错,你莫要觉得你长姐存心来抢。” 晋国公附和道,“是为父听说了岩冰玉的功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南燕,为父给她的时候,她还推辞了许久,最后是为父板着脸硬塞给她的。” “当初大夫说,以南燕如今的身体状况很难再孕育子嗣,他并未把话说绝,只是说难而已,如今有岩冰玉给南燕暖身,兴许能够改善她的体质。” 萧元祁说着,覆上温玉礼的手背,语气柔和,“所以玉礼,你就当是为了本王着想,让给她可好?你身子骨健朗,真的不太需要岩冰玉,本王答应你,以后若是得了其他好东西,再给你可好?” 他料到温玉礼不会乐意把岩冰玉给温南燕,可如今晋国公既然已经做主了,他自然就要劝住温玉礼,可不能叫她开口把岩冰玉收回去。温玉礼收回了被他握着的手,面无表情道:“长姐可真是好福气呢,我以身犯险护卫太后得到的赏赐,本意是想孝敬父亲,却被你们这么轻而易举地转赠给她,若是将来我和她再有矛盾,王爷和父亲大概也只会向着她了。” 她已经在心里权衡好了,晋国公铁了心的要把岩冰玉给温南燕,她若是态度强硬地开口要回来,把太后搬出来,他们八成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老实还回来,可若是这么做的话……她和晋国公就难以修复关系了。若是他们关系僵硬,她还怎么好自由出入温家,从晋国公手上获取萧云昭要的那些书信呢。完成不了萧云昭给的任务,以后的日子里就不好开口管萧云昭要东西了。既然是互惠互助,她也要让萧云昭看到她的价值,而不是一味接受他的帮助,否则……她迟早要失去这个助力的。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索性就遂了这两个人的心愿,晋国公自个也晓得自个偏心,他要是还想要自己这个女儿,总要在别的地方给予补偿吧?而晋国公也确实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南燕都是我的女儿,为父自然是希望你们俩都好好的,为父知道你们二人从前有些误会,你们能否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冰释前嫌?” 温玉礼垂下眼,不反驳也不答应。晋国公见她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意思,便继续柔声劝解,“南燕当初并不是有意要陷害你,她只是误以为你害她小产了,为父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件事,的确是她有些失了理智了,为父已经训斥过她了!其实在为父的眼里,你们二人的误会明明可以说开,为何非要僵着呢?” “罢了。” 温玉礼重新拾起筷子夹菜,似乎是被晋国公说服,“父亲把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再忤逆您,恐怕要伤了您的心。” 晋国公见温玉礼的态度有所缓和,面上立即有了笑意,“那,岩冰玉的事……” 第110章 萧元祁,别不要脸 父亲放心吧,岩冰玉既然送给了您,我就不会要回来的,太后娘娘若是问起来,我会跟她说,都是我们温家的人,谁用都一样,给最需要的那个人就是了,太后娘娘宅心仁厚,想必不会介意。” 温玉礼一番话说得明事理,晋国公很是欣慰。以前从未想过他这个庶出的女儿能有作为,如今她立了功,他这个父亲也跟着得益了,她母亲早逝,她便一门心思想得到他的关心与器重,这样也好,将来或许也能帮他不少。“玉礼,你能这么想就好,你身上的伤,还得再养几天才能出宫吧?你已经许久没有回国公府了,出宫之后就回家来住几天吧,为父让人重新给你整理好了国公府南边的院子和住宅,比原来的更加宽敞舒适。” 温玉礼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等出宫了,我就回温家和父亲团聚。” 她可没忘记,萧元祁当初为了找冰山雪莲,把国公府里她和她母亲的住宅都给拆了,让人一砖一瓦地去寻找。如今晋国公要给她安排更大更好的住处,便等于是告诉温家的人,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如今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了。高门宅邸中的下人一惯会见风使舵,她都能预想到她下次回去,那些人会摆出怎样的谄媚嘴脸。这也正是她需要的效果。至于岩冰玉……表面上当然是要不回来了,若有机会,毁了就是。虽然能够借着此物修复和晋国公之间的关系,她还是不爽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在旁人的手里,尤其这人还是个讨厌的。宁可毁了它,都不能叫温南燕称心如意。晋国公毕竟是外臣,没有要紧事,也不好在宫里停留太久,和温玉礼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萧元祁把晋国公送到屋外后,便返回屋内,忽有一丝凉风从窗子外灌入,他连忙去关上了窗户,拿过一旁屏风上的披风,要给温玉礼披上。“不用披了。” 温玉礼抬手拒绝他的关怀,“妾身的身体强健,不容易受寒,这么一点子风还不至于把我给吹病了,我又不像长姐那样娇贵,就不用注重保暖了,您说是吧?” 萧元祁一听她又开始阴阳怪气,不禁斥责了一句,“方才岳父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怎么他一走你又开始给本王摆冷脸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给他好脸色,是因为他是我爹,毕竟是生养了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对他不孝敬。至于王爷你……”温玉礼唇角那抹讥诮的笑意,让萧元祁很是不爽,“难道本王就不配得到你的好脸色吗?你可别忘了,本王是你夫君!你将来几十年可都是要跟着本王过日子!你若是一直拿这样的态度对待本王,这日子还怎么过?” 温玉礼不以为然,看也不看他,“王爷,你太吵了,我是伤员,听不得你这样的聒噪。” “怎么,你还想把本王赶出这间屋子吗?你别太过分了,本王已经容忍你放肆多回了,你若是再阴阳怪气,休怪本王翻脸。” “萧元祁,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温玉礼直呼了他的姓名,语气冰凉如水,“你们把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赏赐转手就送给了你的挚爱,我没当场闹起来已经是很给你脸,还指望我对你笑脸相迎吗?做人可别这么不要脸。” 萧元祁被她如此顶撞,顿时怒起,“温玉礼!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她是他的女人,怎么能这样忤逆他?“怎么?听得不舒心了,还想直呼我一巴掌不成?” 温玉礼抬起脸来,毫不畏惧地望着他,“我劝您最好别这么做,我现在是伤员,若是被您扇一下,加重了我的伤势,太后娘娘问起来,我会如实相告,到时候只怕您也是承担不起责任的。” “本王没想对你动手!” 萧元祁磨牙道,“可你若是仗着太后的疼惜,对本王一再冒犯,本王也不会姑息你。” 他实在是被温玉礼气昏了头,有心打压一下她的气焰,便威胁道:“真惹急了本王,我便去告诉太后,说你表里不一,当着她的面装贤德,当着本王的面却屡屡以下犯上,不敬夫君,你觉得太后会作何感想?本王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会随便质疑本王的话。” 他这样的言语威胁,令温玉礼觉得很是可笑,“王爷您还真有出息,太后若是对我印象差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她赏的岩冰玉自然是不会收回,但是从今以后,恐怕再也别想从她那里得到恩赐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人立即停下争执,温玉礼问道:“什么事?” “祁王妃,温侧妃与十一公主来看望您了。” 温玉礼淡淡道:“请她们二位进来。” 来探望她?只怕是嫌她伤得不够重,气她来的吧。房门打了开,萧若芙与温南燕一同走进来了。温玉礼一眼就看见温南燕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红绳,隐约能从她的领口下看见岩冰玉的一角。萧元祁望着出现的二人,面上浮现不悦之色。他原本是想叫南燕先回祁王府,可若芙闹着要南燕陪她玩,他便叫南燕留在若芙那儿,这几日尽量就别出现在温玉礼面前,以免惹得温玉礼不痛快,回头又闹起来。她们二人这时候过来,太不合时宜了。温南燕仿佛看出了萧元祁在想什么,连忙走上前,小声解释道:“王爷,公主非要过来探望玉礼,妾身拦不住她,我担心她们掐起来,便跟过来了,还有……我想把岩冰玉还给玉礼。” 第111章 拿其他东西补偿她就是了 萧元祁一听温南燕想要归还岩冰玉,立即反对道:“不可。此事岳父已经做主了,你就留着吧。” “可这是玉礼冒着危险才得来的奖赏,我若是就这么占为己有,实在是不能心安理得。” 温南燕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解脖颈上的红绳了。“别动。” 萧元祁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把岩冰玉解下来。她如今想要归还,八成是源于她内心的愧疚。反正温玉礼已经答应了晋国公不会把这东西要回来,那么他不管温南燕说什么,都要叫她留下此物。“眼下正是气候严寒的时节,岩冰玉给你佩戴正好,你相信本王,此物对玉礼来说真的不大重要,这是暖身子用的,对她的伤势也没什么帮助,大不了回头本王拿其他东西补偿她就是了。” “可是……”“别可是了,岳父刚才来看望过玉礼了,玉礼也已经答应了岳父,把岩冰玉赠予你,你若不信,问她。” 萧元祁说着,转头看温玉礼,“玉礼,你刚答应岳父的事情,不会反悔了吧?” 温南燕也看向了温玉礼,柔声询问:“玉礼,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温玉礼压根懒得看边上的那两人,不咸不淡道:“王爷说得对,我既已答应了父亲,就不会反悔。” 温南燕和萧若芙不就是想来气她吗?她都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心思了,又岂能遂她们的愿,偏要摆出云淡风轻的姿态来,看她们能如何。“既然皇嫂都这么说了,南燕你可以安心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皇嫂看起来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萧若芙今天难得不给温玉礼脸色看,说话的语气都比从前温和不少。这倒是让温玉礼抬头又瞅了她一眼。“公主殿下头上这顶帽子……还不错。” 从萧若芙进门的那一刻,温玉礼就注意到了萧若芙头上的帽子,帽后那一条条乌黑柔顺的麻花辫,和她原本的发色有些许差异,或许是从他人手上买的真头发,瞅上去发质还不错。重点是可以遮挡她七日之前被炸坏了的发型,也难怪她敢出门了。“若芙,你这帽子还真是特别,这倒是解决了你近日的烦恼了,哪买的?” 萧元祁也是这一刻才注意到萧若芙的头顶,便走到了她的背后去看,果然也看不出破绽。“这是南燕送给我的,我很喜欢。” 萧若芙笑盈盈道,“她总是这么有办法,又贴心,若不是她,我还不敢踏出我的寝宫呢。” 温玉礼心下冷哼一声。温南燕似乎总有办法把萧若芙哄开心,深知萧若芙臭美的毛病,竟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原本还想着萧若芙头发被炸坏了,起码得在寝宫里安分很长一段时间,可眼下她最大的烦恼被暂时解决,那岂不是又有闲工夫出幺蛾子了?才这么想着,就听萧若芙说道:“皇嫂难得来一次宫里,要不要去我的寝宫里转转?我宫里新鲜玩意儿可多。” “不了。” 温玉礼淡淡地拒绝,“我身上还有伤,御医吩咐,不能太好动,尽量少走路。” “我自然是不会叫你走着去啊,我们坐轿辇去,这一路你脚都不用沾地,也不颠簸。” “多谢公主的好意,可我真的没什么力气,只想在这屋里休息,你还是叫长姐陪你玩吧。” 温玉礼似乎铁了心的不想离开这块地盘。她拿受伤作为理由,萧若芙也不好勉强,只能轻叹一声,“唉,好吧,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再去了。” 温玉礼观察着她的神情,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若芙今日的言行温和,在她看来显得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两日要警惕。屋里的几人各怀心思,压根没法聊,萧若芙和温南燕客套两句之后便一同离开了。屋内仅剩下温玉礼和萧元祁,温玉礼询问道:“王爷此次进宫,可有带随从来?” “没带,这宫内有许多侍卫,若有什么吩咐,随意喊一个就行了,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温玉礼的话让萧元祁疑惑了,“什么意思?你快说,别和本王打哑谜了。” “我只是在想,祁王府的人总比宫里的侍卫可靠点,王爷的贴身随从就更可靠,您若是有带过来,就叫他帮忙盯着点十一公主。” “盯着若芙?” 萧元祁很快就领会了温玉礼的意思,面上顿时浮现不赞同。“你认为若芙会对你不利?你未免把她想得太坏了,她的心思都是写在脸上的,她刚才来探望你,态度分明就不错。”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想让人盯着她,又没想干别的。” 温玉礼面无表情道,“罢了,王爷就当我刚才没说。” “你有伤在身,她即便再不喜欢你,冲着本王的面子,也不会在这时为难你的,若芙只是有些任性,并非完全不懂分寸的人。” “对,您说的都有道理。” 温玉礼不愿再和萧元祁争辩,淡漠道,“夜深了,您回吧。” 她和萧元祁提这事,真就是白费口舌。还指望他派人帮她盯着他的妹妹?她果真是想多了。而萧元祁也被她冰冷的态度气着,念在她受伤的份上也不愿和她吵,只能沉着脸离开了。又一次的不欢而散,让温玉礼看着萧元祁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一晃眼入了夜。温玉礼一向睡得晚,子时还未到,她也不能安心歇着。守着她的两个医女里,叫彩霞的那个是宁王府的人,子时过后才轮到她守,宁王府的人自然有功夫在身上,碰到危险的事也能护自己一下。等宁王府的医女来轮班时,她得去提个醒,如非必要就别暴露了功夫。温玉礼刚喝下了火芝草熬的药水,就听敲门声响起——“祁王妃,太后娘娘派人来接您,说是炖了人参鹿茸药膳汤,送过来怕凉了,让您坐轿辇去她寝宫里喝热的。” “好,这就来。” 温玉礼应着,拿了披风起身去开门。太后派来的人倒是不用担心,毕竟太后没理由对付她。她坐上了由两个小太监抬着的轿辇,离开了御医院,可她没想到的是,轿辇竟然经过了御花园,且她还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道眼熟的身影。那是——萧若芙!温玉礼眯起了眼,顿时戒备起来。萧若芙夜里为何在此?是在这等她的吗?而接下来,果然如她猜想一般,两个太监把轿辇停在了凉亭边上,便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撤离了。“公主,我知道你任性,可我没想到你连胆子也大到离谱了。” 温玉礼望着前方凉亭里的人,淡淡道:“太后何等尊贵,你怎么敢假传她的口谕?” “皇嫂说什么呢?本公主何时假传太后口谕了。有谁能证明?是刚才那两个小太监,还是你门口的医女呢?” 第112章 御花园里的野鸳鸯 萧若芙轻笑一声,从凉亭里走了出来,“你若真想告状,你就去,没有任何人给你作证的。” 温玉礼闻言,轻嗤一声:“这里没有旁人了,你有话直说。” 子时前守着她的那个医女,八成是被萧若芙恐吓或者收买了,想想也是,一个小小医女,若得罪萧若芙,在御医院混不下去都算小事,丢性命都是有可能的。知情者就这么几个,她的确叫不出人证来帮她指控萧若芙了。眼下这片区域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却也没办法对萧若芙下手,毕竟那两个小太监和她门口的医女都知道她们俩见上面了。“奉劝公主一句,您如果这时想对我下手,王爷恐怕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您头上。不瞒您说,就在您和长姐离开之后,我就跟王爷说,我怕您会来找我麻烦,让他叫人盯着点您的动静。” 萧若芙闻言,挑了一下眉头。“皇嫂也把我想得太坏了吧?这儿就你跟我两个人,你大可放心,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整你的。” 温玉礼悠然道:“那就请公主明示吧。” 萧若芙低下头,从宽大的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递给温玉礼,“皇嫂,看看这个。” 温玉礼瞅了一眼那个盒子,并不伸手去接。“你该不会觉得这里面有蝎子蜈蚣之类的吧?你也太谨慎了。” 萧若芙轻哼了一声,索性当着温玉礼的面打开了盒子。温玉礼瞥了一眼,是一串黑色莲花手链。如水晶般莹亮剔透的材质,呈黑色半透明状,手链最中央的黑莲花雕刻得十分细致,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见,和十几颗椭圆形状的晶珠串在一起,组成一条贵气的手串。这时代类似水晶一样的东西,被人们称之为晶石,由色泽和通透程度到工艺制作,分为三六九等。萧若芙给她展示的这一串,绝对属于品相极好的。“公主这是何意?” “还用问吗?难道你觉得我是拿来给你看看的?当然是要送你的了。” 萧若芙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可是极稀有的晶石手串,价值不菲。本公主知道,岩冰玉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就拿这个来安慰你一下了,你收着吧,收下之后就别记恨南燕。” “大可不必,公主自己留着吧。” 温玉礼完全不信萧若芙的说辞,转身便离开。萧若芙的确不会鲁莽到直接动手,可她私下给自己的东西没有经过任何人的见证,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皇嫂,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萧若芙在她背后感慨着,不依不饶地追上她的步伐,“你就一定觉得我不怀好心吗?真是的……诶,什么声音?” 温玉礼原本走得好好的,走着走着,也的确听见了远处有不寻常的人声。那声音此刻听着不大,隐隐约约的,并不太能听清。“听不清楚呢。” 萧若芙说着,朝声音的来源处走了几步。温玉礼却站在原地没动。萧若芙见她没跟上来,转头就去拉她,“皇嫂,这大晚上的我怕,你陪我一起去,去听听那是什么声。” 温玉礼不愿暴露功夫,被硬拽着走了几步,她听觉比萧若芙敏锐,只这么几步,她就能把那声音听清了些。听起来像是……男女的私语,还混合着喘息声?她有些惊诧,竟有人半夜在这御花园里野合!会是宫女和侍卫吗?不对,敢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身份应该不平凡。即使身份不一般,也未免太胆大了,他们都不找人帮着放风吗?那两人中,若有身份高贵的或是武功高强的,这么撞上去绝对不是好事。好奇心害死猫,温玉礼当即止住脚步,甩开萧若芙的手!萧若芙转头看她:“你不好奇?” “公主,奉劝你一句,凡事别太好奇,在宫里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想看就自己去,我可不陪。” 温玉礼说完,不带半丝犹豫,转身快步离开。萧若芙见她走得飞快,不禁磨牙。温玉礼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她都没法把她带到假山口处。同时她也有些纳闷,温玉礼受了伤,为何脚程还能这么快?走得快伤口不疼吗?没时间多想,她快步走向了藏有野鸳鸯的假山,温玉礼虽然跑了,计划也得照常进行,只是需要加快动作,慢了可就来不及了。离假山越近,男女的喘息声也就越清晰。里头的二人似乎太过投入,以至于连她走近了都没发现。“良妃姐姐,你们可别再继续了,很快就要有麻烦了。” 她这一出声,把假山内苟合的二人都吓了一跳!“谁!” 男子的声音浑厚,惊慌之余似乎夹带着一丝杀气。“是本公主。” 萧若芙神色镇定,丝毫不畏惧那近在眼前的杀机。“本公主与良妃姐姐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实在没有必要出卖你们,反正告发了你们也没什么好处的,但是,和我一同撞见你们好事的祁王妃可是慌张得很。” 萧若芙唇角的笑意冷冽,“你们若是再不赶紧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恐怕没法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第113章 半路截杀祁王妃! “祁王妃?” 假山内的男子沉声开口,“夜宴上救了太后的那一位?” “是啊。她方才走近,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只是你们太过投入,全然不知有人靠近,这会儿,她估计要跑回太医院去通风报信了……”萧若芙话音还未落下,便看见假山内闪出一道人影,下一刻,那人就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陈慑,本公主劝你收回你的爪子。” 萧若芙气定神闲道,“你就不好奇,给你们放风的人去哪了吗?如果本公主在这出了事,你们二人的私情即刻就会被他们传到陛下那儿去,你自己斟酌一下。” 男子的手依旧扣在她的脖颈上,却是不敢用力了。的确,本该有人给他和良妃放风的,此刻见不着那两小太监的人影,必然和萧若芙有关系。“在这宫里,拿钱办事的人是最不靠谱的,因为只要有人给的更多,他们随时都会倒戈,这个道理你们俩难道不明白吗?” 萧若芙轻叹了一声,“本公主可以发誓,不会告发你们,你们现在想法子解决祁王妃还来得及,她受了伤,还没跑多远。” 她说完的同时,男子已收回了掐着她脖子的手,急匆匆回假山内穿上衣服,一边扣着腰带,一边朝她指的方向追了出去。这十一公主话说得云淡风轻,威胁的意味却很明显,要他解决了祁王妃,才能放过他与良妃。“萧若芙,我对你一向客气,你为何这么对我?” 假山内的良妃此时也已穿好了衣服,走到萧若芙面前怒声道:“那个祁王妃得罪了你,你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就要借刀杀人?” “良妃姐姐说得对。” 萧若芙并不反驳,笑道,“我自己不方便下手,所以只好借你的情郎一用了,祁王妃出事可不能跟我有关系,否则五哥要不高兴的,她必须栽在其他人的手里。” 她说得坦荡,良妃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她走了大概有多久?以陈慑的功夫,能不能追得上她?” “她才走我就来提醒你们了,不过她为人十分多疑谨慎,陈慑能不能追得上还真不一定,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半路截杀了她,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得牺牲你的情郎,才能保住你了。” 良妃呼吸一紧,“萧若芙,你要干什么!” “良妃姐姐你那点破事我又不是不清楚,我若是想揭穿你,你早两年就该人头落地了,还能有机会一个情郎接一个情郎地玩吗?反正你玩腻了之后都要送他们归西,是怎么样个死法重要吗?你之所以生气,无非就是这个还没腻,放心吧,下回我给你找个更英俊的就是了。” 良妃静默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对萧若芙恶语相向,只冷声道:“如果陈慑没能半路截杀了祁王妃,怎么办?” “那就要请良妃姐姐你配合了,你当初既然敢找陈慑,他肯定是有把柄在你手上的吧?” 能与良妃苟合的人,要么就是被她的美色所迷,要么就是受了她的要挟不得不从,正是因为她次次都有把握,厌弃了情郎之后又能斩草除根,才能逍遥这么久不败露。“不只是有把柄,他对本宫也很死心塌地。” 良妃此刻已然平复了心情,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若是告诉他,我们的私情即将败露,为了保我必须牺牲他,他大概是乐意的。” “那正好。” 萧若芙笑着搭上良妃的肩膀,“那就舍了他吧,以后还有更好的。” 良妃不语。这些男人不管有多好,也比不上那个人好。一个又一个的,始终都不过是替代品罢了。二人说话间,有一名小太监的身影从远处显现,一路小跑过来,良妃看了过去,目光一凛。这小太监原本是陈慑的走狗,要帮着放风的,如今却给萧若芙办事了。萧若芙明白她在想什么,安抚道:“良妃姐姐莫生气,不过一条小狗而已,等事情结束宰了他就是。” 良妃冷哼了一声。那小太监跑到萧若芙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物,“公主殿下,祁王妃的肚兜拿来了。” “做得不错,本公主已经预想到我这位皇嫂要如何惊慌失措了。” 萧若芙接过那片肚兜,转头朝良妃道,“良妃姐姐,你也该做准备了。” 再说温玉礼,一路从御花园跑回了自己的住处,等她跑到房门外时,守门的医女已经换成了萧云昭的手下彩霞。原来已经子时了。“王妃,你去哪儿了?” 彩霞面有疑惑,“你身上还有伤,为何跑得如此匆忙?” “有人在追踪我,我顾不得身上的伤。” 温玉礼轻喘着气,“夜里十一公主把我骗到了御花园,总觉得她不怀好意,我便甩了她离开,没跑多远,就察觉有人在追我,那人的脚程很快,我若是跑得慢恐怕就得被追上。” 彩霞闻言,连忙走到了空旷处,用敏锐的听觉感应四周的动静。“你不用担心,我是一路绕着道跑回来的,他大概也分不清楚方向了。” 温玉礼道,“更何况,咱们在这御医院里,他顶多追到外边就不敢再进来了。” “王妃回屋歇着吧。” 彩霞道,“我会守好夜,保证您的安全。” “嗯。” 温玉礼也的确跑得有些累,进屋后喝了几杯热茶,这才回到了床边坐下。此刻回想起来,她和萧若芙听到假山内的动静也许并不是意外,虽然萧若芙好奇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无意中发现,但……那个地方,偏偏就离萧若芙停留的地方那么近。或许是萧若芙有意让她听到假山里的动静,并且希望她撞破那两人的好事?那两人身份绝不一般,说不定后来追她的人就是那两人当中的一个。温玉礼想着这些问题,睡意全无,没过多久,她听见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三五人。下一刻,就听门外响起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请祁王妃和这位医女去御书房走一趟。” 这个时辰去御书房?温玉礼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并未马上去开门,隔着房门询问道:“请问公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14章 侍卫那儿,有祁王妃的肚兜 “陛下有令,要祁王妃与看护王妃的两名医女一同去御书房问话,其中一位医女已到场了,两位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彩霞望着领头太监的脸色,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便走近了些,从身上掏了个镯子塞给他。“公公能否透露一下,为何深夜要我们去御书房?您脸色这么严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在御医院当差这么久了,可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 太监摸了摸了玉镯,踹进了袖子里,眼见彩霞面露担忧,小声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这事主要是针对祁王妃的,你只是顺带过去回个话,应该是牵连不到你的。” “啊,还真有事啊?严不严重?” 彩霞连忙追问道,“当真不会连累我吗?” “良妃娘娘丢了一串珍贵的黑晶石手串,她自己的寝宫里找遍了都找不到,怀疑是其他宫的下人偷走的,各宫便开始进行搜查,宫女处和侍卫处也不放过。” “但没想到,这手串没找到,从一个姓陈的侍卫那儿搜查到了一件女子的肚兜,这还得了?陛下怀疑这侍卫与宫里的女子秽乱宫闱,便下令杖责他,那侍卫供出了祁王妃来。” 彩霞大惊。太监见她似乎是吓到了,安慰她道:“叫你和另一位医女过去,主要是让你们辨认那肚兜是不是祁王妃的,以及祁王妃身上是否有胎记,毕竟你们都给王妃上过药,应该是清楚的,姑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祁王妃再怎么犯错也牵连不到你。” 温玉礼隔着门板听得一清二楚。良妃娘娘丢失的黑晶石手串?听描述不就是萧若芙在御花园里要给她的礼物吗?她就知道那东西不能要,而萧若芙给她挖的还不止这一个坑。她的肚兜,在一个姓陈的侍卫那里?她想起来了,她被萧若芙骗到御花园的时候,这屋子里是没人的,守门的那个医女半点都不能信,没准就是她在自己走了之后翻自己的屋子。萧云昭的手下是子时之后才来,子时之前发生的事肯定不清楚。温玉礼想了想,回到了桌边坐下,稳了稳心神,随即高声道:“彩霞,我的伤口裂开了,你快帮我处理一下,处理完咱们再去御书房!” “来了!” 彩霞应了一声,朝眼前的太监说道,“那就烦请公公再等一下子,我去帮祁王妃尽快处理一下,总不能让她流着血去御书房。” “行,那姑娘快点。” 彩霞回到了屋内,关上房门,快步走到了桌子边。“王妃,您才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和十一公主脱不了关系,这下可如何是好?” “别慌。” 温玉礼小声问她道,“你子时来轮班的时候,我屋外可有人?” 彩霞摇头,“没有,当时没见着另一个医女,我还觉得有些奇怪。” “果然……她应该就是趁我不在的时候,翻了我的屋子,把我柜子里的肚兜拿走了。” 皇帝下旨让她在御医院里小住养伤的当天,祁王府里就派人送来了她的一些换洗衣物,肚兜这种贴身衣物自然是不可缺的。“可我们没有证据指认她与那姓陈的侍卫相识。” 彩霞想了想,道,“祁王妃,既然是十一公主把您骗去御花园,我们也把她拉下水好了,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我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了。” “不。陛下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你不知情的就说不知情,别为了帮我澄清去得罪了萧若芙,否则你会有大麻烦,皇叔既然把你安排在御医院,肯定是有给你任务的,你做好分内之事就行,至于我……”温玉礼冷然一笑,“我也还有招。” 很快,二人便一同离开屋子,随传话太监去了御书房。到了御书房,温玉礼一抬眼就看见人都到齐了,只有她磨磨蹭蹭,最晚到场。除了皇帝与太后之外,萧云昭竟也在,她与他目光交汇时,她隐约能看出他眼里的意思,仿佛在说——徒儿,你怎么又惹麻烦了?他是原本就在这宫里,还是听到了风声后才找理由来的?萧元祁这几日一直在宫里住着,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自然会在场,连带着温南燕与萧若芙也在。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温玉礼的身上,这让她顿时有了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她朝着皇帝与太后行了礼后,听得皇帝沉声问她:“祁王妃,你可认得一个名唤陈慑的御前侍卫?” 温玉礼恭谨道:“回陛下,妾身不认得此人。” “可此人住处有你的贴身衣物,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你身上隐秘部位的胎记。被杖责时,承认与你有私情。” 温玉礼拧起眉头,“陛下明鉴,我平日里大多的时间都是呆在祁王府里,怎么会认得宫里的侍卫?” “皇嫂,御前一等侍卫共六十人,并非一直待在宫里。” 萧元祁身旁的萧若芙看似随意地解释道,“他们轮流当差,隔五天休沐一次,他们在宫外也有府邸,陈慑说,他与你是一年前在宫外相识的。” 第115章 皇嫂与侍卫私会多次? 温玉礼瞥了一眼萧若芙,眸底冷光流淌,“是吗?那我倒是想听听他嘴里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了。” 一年前与她在宫外相识,还挺能编。“我自然希望皇嫂是无辜的。” 萧若芙道,“可医女方蕊刚才看过侍卫手上的那件肚兜了,的确是皇嫂你的。那侍卫与你之间的牵扯,总要有一个解释。” 她此刻自然是不担心温玉礼会提起她假传太后口谕的事,证人都是她这边的人,温玉礼口说无凭,一个陈慑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陈慑为了良妃,已决定冒死把温玉礼拖下水。她倒要看看温玉礼这回怎么解释得清。面对萧若芙的质问,温玉礼面上无甚表情,“难道这侍卫手上有我的贴身衣物,就一定是我给他的信物吗?此人是一等御前侍卫,功夫肯定不赖,潜入我的住处,偷我的贴身衣物再污蔑我,也并非不可能。” “那么皇嫂胸口下的胎记又该如何解释呢?” 萧若芙不依不饶地问,“我们才赶过来,就听医女说你胸口下两寸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月牙形状胎记,与陈慑所描述的完全符合。” 萧若芙说到这,还瞅了一眼温玉礼身后的彩霞,“祁王妃伤在肋下,离那胎记的位置应该很近,你也是照顾她的医女之一,给她上药的时候,可有注意到那胎记?” 彩霞想起温玉礼来之前对她的嘱托,让她有什么说什么,不该说的别多说,不可得罪萧若芙。因此,她此刻面对萧若芙的质问,只能应道:“方蕊医女说得不错,祁王妃胸口下,的确有一个那样的胎记。” “果然。” 萧若芙冷哼一声,“像这样私密的事,一般人可不会知晓,就连五哥都说他没仔细看过,那姓陈的侍卫,总不可能是从你们俩这知道的吧?” 她这话一出,跪在一旁的医女方蕊连忙说道:“公主,我与那侍卫当真素不相识啊,御医院里的熟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这几日除了照顾祁王妃之外,就是在库房整理药材,没有离开过御医院。” 萧若芙又看向了彩霞,“那么你呢,你与陈慑可相识?这两日可曾离开过御医院?有没有人能为你作证?” “回公主的话,我与他不相识。我这两日也并未踏出过御医院,熟人们也可以为我作证。” “五哥你听见了吧?皇嫂是两天前受的伤,医女们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她身上胎记的事,她们都没有离开过御医院,都不认得陈慑,那么陈慑就不是从她们这儿知道这个秘密。” 萧若芙说到这,脸色有些阴沉,“亏得五哥你方才还说这其中可能有误会,现在又怎么解释呢?连你都没看清的胎记,陈慑却看清楚了,依我看,这女人背叛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想来是与陈慑私会多次了!” 萧元祁静默不语。他之所以说没看清,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看过。他从未碰过温玉礼,又怎会知道她身上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胎记?他被那侍卫的说法扰乱了心神,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他希望温玉礼出现之后能当众澄清这一切。他原本猜测着,会不会是那两个医女把这么私密的事儿给泄露出去了?可刚才那两个医女都声称与陈慑不相识且没有离开过御医院,她们又有人证,这让他原本的想法又有些动摇了。事关他的脸面,方才皇帝询问他胎记时,他都不好意思说他和温玉礼还未圆房,若是连他自己都没碰过的妻子,真的让别人给染指了,那他真是闹了个好大的没脸。他下意识回答没仔细看过,旁人听了可能也只会以为他眼神不大好,或者以为他对男女之事比较古板,没认真欣赏过妻妾的身子。因为根据医女的描述,那胎记当真很小,不刻意去看胸口处的话,的确不容易发现。“若芙,你先安静一会儿。” 太后见萧若芙一脸义愤填膺,出声制止了她,“已经去传陈慑来了,总要让他们俩当面对峙,事情还未敲定,你别这样激动。” 毕竟前两天才被温玉礼保护过,太后打心底很难相信温玉礼会和侍卫有私情。虽然眼下的证据的确对温玉礼很不利,可观她面不改色、从容镇定的模样,倒真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多谢太后娘娘还愿意相信我。” 温玉礼朝着太后福了福身,随即视线一转,落在了萧元祁的脸上,面露无奈之色:“王爷,有些事情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你觉得妾身有胆子和那侍卫私通吗?” 她所指的,自然是他们还未圆房的事,萧元祁应该也明白,想要澄清这事不难,只需验证她是否清白之身。她猜测,萧元祁这会儿心里八成也纠结呢,他怕提出验身之后,会得出他不满意的答复,使得他颜面扫地,索性就不说话等着她自己来澄清。毕竟她与他私下争吵多次,他质疑她的品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萧元祁与她对视着,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能淡漠道:“本王也想相信你,可眼下的形势对你不利,你若是不能澄清,本王也很难替你说好话,你且和那陈慑对峙一番。” 陈慑很快就被带了上来,由于刚经历过杖责,他已不能正常行走,几乎是被人拖过来的。他面容有些惨白,却不难看出是个俊俏的男子。温玉礼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你就是陈慑?” 此男子身材高大修长,且五官端正,尤其眉毛与眼睛生得很好看。上一回见到这样好看的眉眼,还是萧云昭。这人的眉眼和萧云昭倒是有六七分相似,不过整体来说逊色很多。她倒要听听,他怎么编。而那陈慑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动了动唇,面色似乎带着沉痛与愧疚。“玉礼,我对不住你,我若不招,可能要赔上家人的性命,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与你在一起……” 第116章 祁王妃与侍卫酒后乱来? 温玉礼:“……”还真别说,这陈慑演戏的本事还是不赖的。她真有些好奇了,这人究竟是有怎样的把柄落在了萧若芙的手里,竟然冒死也要把她给拖下水。她忽然联想起了假山里的那对野鸳鸯,萧若芙当时是想引导她去假山的,虽然她甩开萧若芙跑了,但这并不代表她脱离了萧若芙的计划。萧若芙如果早知那对苟合的男女身份,应该就会早做准备,拿捏住了他们的把柄好逼迫他们做事。没准她逃走之后追杀她的那人就是陈慑,没追上她便启动了另外的计划,声称与她有私情,连累她一同被皇帝处死,如此一来,便可以保住真正与他苟合的那个女子不被萧若芙告发。温玉礼的脑子飞速转动着,而同一时,旁边的萧元祁听见陈慑对温玉礼那样亲密的称呼,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走上前去对着陈慑的胸口猛踹了一脚——“你这大胆的狗奴才!祁王妃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 “五哥你别激动,你倒是让他把话说完。” 萧若芙见萧元祁面色阴沉,连忙上前去拉扯萧元祁的袖子,“五哥你是习武之人,你这一脚下去可不轻啊,万一把他给踢死了,他还怎么继续交代?” “五弟,朕知道你心中不痛快,可你这会即便再生气也得先忍忍,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书案后的皇帝沉声开口:“你且听听你的王妃要和他怎么对峙?若她被污蔑陷害,朕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可若是他们二人真的苟合,朕便将他们悄悄处死,不将此事宣扬,也就不会损了你的名誉,朕相信在场的人都能够守口如瓶。” 萧元祁闻言,握紧了拳头退到了一旁,冰冷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陈慑身上。“陈慑,你继续说。” 皇帝冷声道。“是。” 陈慑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再次看向了温玉礼。“臣与祁王妃,是在一年前的七夕佳节相识,那晚皇城街道上热闹得很,祁王妃独自一人在挂着花灯的小摊边猜灯谜,我当时并不知她的身份,与她竞猜同一款花灯……”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开始在记忆中搜索一年前的七夕节。唔,原主的确是一个人过的,不只是去年,应该说每年的七夕节都是一个人过的,只因这样的日子萧元祁都是陪着温南燕过的,哪有心思去搭理他的正妃。“猜灯谜是七夕佳节很常见的活动,这种琐碎的小事压根就不值得记,也真难为了你还要编故事。” 温玉礼瞥了陈慑一眼,“难道就因为这场萍水相逢,我就看上你了?” “玉礼,事到如今,不容我们狡辩了。” 陈慑的面上始终维持着沉痛之色,一副为了家人而不得不舍弃她的模样。“去年七夕节夜里下了场小雨,猜灯谜之后,我们便在摊子后避雨闲聊,说话期间恪守礼仪,并未互相诉说身份,那雨下了许久,街上行人都散了,摊主赠予了我们最后两坛果酒,那酒起初刚喝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后劲便上来了,祁王妃有些微醺,便和我诉说心中苦楚。” “她说,她作为正室一直不得夫君喜爱,只因庶女出身,不管做得如何好,都比不上嫡出的长姐,她当时的委屈与愤恨我都看在眼里,我那时也正是失意的时候,我的未婚妻子背弃了与我的婚约,我便觉得与她都是同病相怜爱而不得的人,便耐心安慰了她许久……”陈慑这话一出,萧元祁察觉到衣袖一紧,转头一看,是温南燕抓住了他的衣袖,面上呈现出一派难以置信。而陈慑的讲述还在继续:“一开始我们只是互相安慰,后来王妃有了醉意,雨停后我便想送她回家,可她说话含糊不清,我不知她家在哪,无奈之下便把她带到客栈,为她开了一间客房,哪知我要离开时,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她说她冷,想让我陪陪她,我当时也喝多了,没有定力抗拒……”话说到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听者几乎都能猜到。萧若芙嘀咕道:“真是不堪入耳。” 书案后的皇帝眉峰微蹙,“所以,你们起初是酒后乱来,可你们并未就此一拍两散,而是继续发展私情?” “是,第二日醒来我们都十分慌乱,她吓得不轻,罪臣自知对不起她,便向她提议,让她离开她原本的家,嫁我为妻,可她当场拒绝,在我追问之下才说出实情,原来她是祁王妃,她说她绝不离开王府,不能让出正妃的位置,不能让她的长姐称心如意。” “所以你就甘愿做她见不得人的相好?” 萧若芙怒声呵斥,“她胆大妄为,你怎么也猪油蒙了心了?她是王妃,你怎么敢!” “罪臣知道这很荒唐,可……”陈慑垂下了头,“情之一字,令人难以自持。” 温玉礼安静地听到这,总算出了声,“陈侍卫,你若是去茶楼里当个说书的,想必会客似云来,人们茶余饭后就爱听这些肉麻的故事。” “温玉礼,到了此刻,你以为佯装镇定还有用吗?” 萧若芙冷笑,“你还不敢承认你嫉恨南燕,背叛五哥?” 萧元祁身旁的温南燕似乎回过了神来,望着温玉礼,语气轻颤:“玉礼,你……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第117章 嫁人三年,仍是完璧之身? 温玉礼看也不看温南燕,只垂眼看陈慑,“陈侍卫,人要为自己的言论而负责,我且再问你一遍,对于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你还改不改口?你是执意要污蔑我,还是愿意积点德说出指使你的人?” 陈慑对上温玉礼的视线,她眼底的冰冷与讥诮让他有瞬间的犹疑,心中惊讶她为何如此冷静,可一想到他与良妃之间的秘密还被人拿捏着,他咬了咬牙——“玉礼,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还有家人,我不能让他们被我们这段不齿的关系所连累!你要恨我,便恨吧。” “祁王妃,你有什么要辩驳的?” 书案后的皇帝冲温玉礼发问。他观温玉礼神色从容镇定,没有露出半点心虚的模样,倒真不像做出那种荒唐事的人。莫非她还藏着有效的证据或是证人?面对皇帝审视的目光,温玉礼从容道:“回陛下的话,陈侍卫一派胡言,他的言论纯属子虚乌有。他编故事倒是挺会编,可惜他不知他这故事里存在一个怎样大的漏洞。” 温玉礼说到这,眸光如冷箭般射向陈慑,“我方才给过你改口的机会,可惜你不改口,那你就得承受污蔑我的代价了,你说你与我早有私情,与我酒后乱性是不是?那我且问你,你在编这故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我是完璧之身呢?” 陈慑望着她唇角那丝清凉的笑意,眸光惊惧。“什……什么?” 完璧之身?嫁入祁王府三年的祁王妃,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不止是陈慑,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除了萧元祁与萧云昭。萧云昭从始至终都未发言,只是坐在边上静静地观望着这场闹剧,此刻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头。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可以用这样的说法来澄清了,可她偏偏就要等那陈慑把故事编完,再抛出这样的事实来打肿他的脸。陈慑此刻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大概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冒死污蔑的祁王妃竟还是个黄花闺女。显得他可笑至极。陈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失声大喊道,“不可能!你明明就与我……”“与你做了苟且之事?被你看见了我胸口下的胎记?” 温玉礼嗤笑一声,“胎记这事的确得好好查查,虽然此事较为隐秘,可伺候过我的丫鬟医女们应该都有注意到过,指不定就是哪个贱婢泄露给你的,你一个宫廷侍卫,竟还知道我们祁王府里的爱恨情仇,难为你了,不认识我还要记这么多事。” 温玉礼说着,又看向了书案后的皇帝,恭谨道:“陛下明鉴,妾身的确还是完璧之身,并且愿意接受验身,请陛下找几个信得过的嬷嬷将我带去验身,好还我个清白。” “好,就依你的意思。” 皇帝此刻的神情已然恢复了平静,当即传召了两个宫中老嬷嬷过来,把温玉礼带了下去。虽然结果还未出,但众人心里也大多都有数了。温玉礼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欺君,此刻想想,她从始至终似乎都很从容,没有半点紧迫感。原来是有依仗的,这样的证据抛出来的确比任何辩解都有用,试问一个还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哪能与人苟且多次?“元祈,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太后从一开始便不愿意怀疑温玉礼,到了这一刻更是觉得她受人污蔑,同时她又万般不理解,历来哪有王妃出嫁三年还是完璧?即便皇室子弟与正室妻子感情不睦,总要延续香火,既成夫妻,又怎么能像外人一样保持距离呢?“太后娘娘,元祈也不知该怎么跟您解释。” 萧元祁面对太后的疑问,一时也有些窘迫。被长辈过问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为情。“玉礼做你的正妃都三年了,你却和她没有肌肤之亲,你们究竟是怎么相处的?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子嗣,原来是你一直不与她亲近,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有什么是让你看不上的?若今天她没把这事说出来,你是准备冷落她一辈子吗?” “太后娘娘,此事还是晚些再与您解释。” 萧元祁叹了一口气,随即恨恨地看向了陈慑,恨不得上去再给他心口来一脚。“究竟是谁指使你污蔑祁王妃!” 萧元祁厉声问道,“当着陛下的面你都敢胡说八道,你是当真一点儿都不怕死?若你还不肯说实话,本王会叫你死得非常难看!” “你们别信她的话!说不定她会收买验身的嬷嬷呢。” 陈慑到了这一刻仍不死心。事到如今也的确不容许他改口了,除了咬死他和温玉礼的私情之外,不该说的他都不能说,否则良妃就得有大麻烦。他即便是死,也不能让良妃受到半点连累的。“放肆!” 一声厉喝,来自于皇帝身旁的太后,“那两个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一直伺候哀家的,难不成你要说哀家刻意帮祁王妃脱罪?” 皇帝转头说道:“母后犯不着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动怒,咱们等着结果就是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后,温玉礼再次被两个老嬷嬷带回了御书房。“陛下,太后娘娘,奴婢们已验证过了,祁王妃的确是完璧之身。” 此话一出,陈慑的谎言被彻底粉碎。萧元祁身旁的萧若芙垂下眼,掩住了眸底的惊涛骇浪。她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这么一点。温玉礼嫁给五哥三年,是三年而不是三天!他们竟然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第118章 告祁王,宠妾灭妻! 她之前明明还听温南燕说,五哥最近这一两个月有在温玉礼那留宿过几次。那他在她的房间里是干什么?两人什么都不干就光聊天?夫妻做到这个份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萧若芙扯了扯温南燕的袖子,悄声道:“南燕,这事你也不知道吗?” 温南燕从惊愕与欣喜中回过神来,面对萧若芙的疑问,轻轻摇头,“我当真不知。” 萧元祁的确对她说过,她是他唯一的挚爱,哪怕将来要被太妃逼迫着再娶其他侧妃,他最钟爱的也还会是她。她心想,他所说的挚爱是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其他女子对他而言都只不过是为了绵延子嗣,他去温玉礼那去得不多,但她是真没想到……他碰都没碰过温玉礼。震惊过后,她内心又止不住的欣喜——可见萧元祁对温玉礼是没什么感情的,她原先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虽然今日没有看到温玉礼身败名裂,但得知了萧元祁的心意,她也挺满足了。“陈慑,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皇帝看着面色发白的陈慑,神情严厉而冰冷,“构陷王妃,死不足惜,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若现在坦白,朕还是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并且赦免你的家人,可你若是顽固不化,只怕你的家人也要被你牵连了。” “陈侍卫的父母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温玉礼瞅了一眼陈慑,“我一向恩怨分明,谁惹了我,我就只找他一人的麻烦,不想牵连其他无辜人员,你最好实话实说,我便请求陛下秘密处置了你,不将你犯罪的事宣扬出去,省得你家人丢尽脸面,因着你这么个污点一辈子遭人白眼。” “没有人指使我!” 陈慑咬牙道,“是我自己要对付你!计划落败,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要他将所有的罪责都自己扛下来,不牵连十一公主,良妃也就是安全的。至于他的家人……呵,他在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至亲,他被选中做侍卫时,登记的是他的养父母及兄弟,都是一群吸他血的混蛋,若不是与良妃相遇,他这辈子都不晓得被人爱是什么滋味。他从始至终都未看萧若芙一眼,萧若芙也就不会惹上了嫌疑,温玉礼手上并没有萧若芙的任何罪证,恐怕也不能轻易指认她。想到这,他眸中划过一抹决绝,低头望着坚硬的地面,用力狠狠一头撞了上去!他动作快而狠,加之他与地面的距离又近,旁边的人压根就来不及去阻止他。等众人回过神时,他已经瘫倒在地上了,额头上一片血花,鲜血流躺了一地。医女从惊吓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查看他的脉搏与呼吸,而后朝着皇帝禀报:“陛下,此人已断气了。” “真是晦气。此人应该从一开始就是冒着必死的念头来污蔑玉礼丫头的,也难怪他撞地而死的时候毫不犹豫。” 太后冷哼了一声,“你们听听他刚才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是死路一条,这样视死如归的人,一有机会他就立刻自裁,叫我们没有办法去审他,幕后指使的人倒也有几分本事,能找到这样不怕死的。” “太后娘娘,陈慑死了,这一时半刻的,咱们是找不着幕后指使的人了,他诬陷我的事情就暂且搁置一下吧。” 温玉礼说着,朝太后福了福身,“臣女有另一事,想要请求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闻言,朝她温声说道:“你说吧。” “太后娘娘,臣女斗胆,告祁王殿下一状!臣女要告他宠妾灭妻,乱了妻妾之位!”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看了一眼萧元祁。意料之中的,萧元祁脸色当即就变了,“温玉礼,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你闹什么?” 温玉礼面无表情,“妾身没有在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妾身知道自己不讨王爷喜欢,也从未要求过你得对我多好,可今日陈慑诬陷我,你可曾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你明明就该知道我是清白之身,可你却不敢说,因为你害怕!你内心在质疑我的品性,你怕你为我说话之后,嬷嬷验证出来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会使得你颜面扫地,王爷你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温玉礼说到这,面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我从不曾想过要和长姐争你的宠爱,可王爷你为何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都不帮我一下呢?你和其他人一样,在等着我自己澄清,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您这三年对我的冷落,好让我能在今日为自己洗脱冤屈?” 萧元祁面如土色,原本因着她的告状还十分恼怒,此刻面临她的质问,却回答不上来了。的确,他此刻若是说自己对她没有一点儿怀疑,只怕没人信。“王爷无话可说了吗?可见您也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夫君啊。承蒙太后娘娘垂怜,赐了妾身岩冰玉,我原本满心欢喜想要转赠父亲,可为了迁就你的偏心,还是把岩冰玉送给了长姐,你以为我真的甘心吗?今儿我就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我就是不甘心!这不是我身为正室该有的待遇!” 温玉礼说着说着,竟当众掩面哭泣了起来。情绪酝酿够了,到时机自然就得落泪了,她就不信这回萧元祁不挨顿骂。而萧元祁没料到她在这时候提起岩冰玉,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你……”“元祈!怎么回事?” 太后拧着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不善,“你把哀家赐的岩冰玉送给你的侧妃?” 第119章 你能不能闭嘴,消停一会儿 太后娘娘,请勿怪罪王爷。” 温南燕见太后的话语中似乎有责怪萧元祁的意思,当即开口揽下过错,“是臣女的错,太后娘娘若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南燕,此事与你无关,你从未开口要过岩冰玉。” 萧元祁拉住她的胳膊,“不要胡乱给自己揽责任,要论错,也是本王有错。” “王爷别这么说,是妾身不懂事,虽然岩冰玉是您和父亲让我收下的,可这毕竟是玉礼拼了性命才换回来的恩典,妾身是真不应该轻易接受,是妾身考虑不周。” 温南燕晓得此刻的情形对自己不利,与其等太后开口责备,倒不如先认错,至少显得她懂礼数。太后若真的要罚,她相信萧元祁和萧若芙也会保着她。至于岩冰玉,温玉礼想必也不能真的要回去,否则岂不是对父亲失信了?而温南燕出了声之后,太后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一眼就看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绳。“你脖子上挂的,可是岩冰玉?” “回太后娘娘,是的。” “玉礼丫头当初冒着危险保护了哀家的安全,哀家心中感动,便将岩冰玉赐给她,可她一片孝心提出要赠送给晋国公,哀家便同意了,没想到如今这岩冰玉竟然戴在你身上。” 太后的语气平缓中携带着一丝冷意,“你这个侧妃,倒是真的很有本事,能让元祈如此疼爱你,以至于苛待了发妻。” 温南燕听出太后话语中的讥讽与不满,当即跪了下来,“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臣女绝对不敢教唆王爷冷落正室,臣女……”“太后娘娘,儿臣和玉礼之间的事情,南燕并未插手,请您不要责怪她,岩冰玉当真不是她教唆儿臣去讨过来的。” 萧元祁担心温南燕挨罚,连忙帮着解释:“最初儿臣是按照玉礼的意思,将岩冰玉带去国公府给了岳父,并向岳父告知了玉礼的心意,岳父十分动容,也颇为感谢太后娘娘的赏赐,可他考虑到南燕的身子骨的确不好,这才把岩冰玉给南燕佩戴。” “是啊太后娘娘,此事我也是知道的。” 萧若芙也站出来帮腔:“南燕一开始没要,五哥好说歹说才让她接受了,她曾经小产过,是真的体弱,受点风寒就要病倒,晋国公和五哥关心她的身子也是人之常情。” “那他们为何只知道关心她,却忽略了玉礼呢?玉礼同样也是晋国公的女儿,是元祈的发妻。” 太后并未被萧若芙的话说服,反而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若芙,你可知宠妾灭妻的事传出去是要遭人笑话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如果因为宠爱偏房而苛刻正房,实在不合礼法,哀家是在教你五哥道理。” “太后娘娘,儿臣跟南燕是好友,她的品德,儿臣是可以跟您担保的。” “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还是退到一旁去,少说几句吧。” 萧若芙见太后这态度,分明就是要帮着温玉礼的,此刻的情形对温玉礼过于有利,那么她只能想法子找一些温玉礼的过错来了。“太后娘娘,有一事儿臣得告诉您,据我所知,南燕当初小产的事,皇嫂也是有一点责任的。” “她们两当时发生了争吵,皇嫂的情绪较为激动,险些对南燕大打出手,当然了,儿臣相信皇嫂不是故意的,可南燕的确被她吓得小产了,也是那次之后元气大伤,您若是不信,问五哥!” 太后闻言,蹙了蹙眉头。她倒是不知道温家这两姐妹还有这些过节……如果温南燕当初真被温玉礼吓到小产,因此而损伤了身体,那么如今拿岩冰玉给她作为弥补似乎也挺合理。身为太后,她也不能当众过于偏向温玉礼,否则传出去外人要说她办事不公。“元祈,温侧妃小产之事,是真的和玉礼有关吗?” 萧元祁面对太后审视的目光,正准备开口,却被一旁的温玉礼抢先了一步——“回太后娘娘,臣女当初因着王爷的冷落心有不服,的确和长姐发生过争执。” 温南燕小产之前和原主发生争执一事,祁王府上下皆知,她若是在这一刻完全撇清责任,反倒给了温南燕和萧若芙继续辩驳的机会了。温南燕失去了孩子,而她也被温南燕陷害一回,因着萧元祁的偏心,淑太妃最终选择了息事宁人,把温南燕在祠堂关了段时间,这事就算过去了。太妃好面子,曾下令不得将府里这些糟心事外传,避免惹外人笑话。“那一回臣女与长姐吵得厉害,她的护卫不慎伤了我的腿,可我并未伤到她,臣女受伤和长姐小产是同时发生的,臣女的腿也养了足足两月才好,期间一直都坐轮椅拄拐杖,此事让我们都不好过,母妃认为我们算是扯平的,不准我们再提。” 温玉礼说着,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臣女今日和太后娘娘诉说心中苦楚,不是为了让太后娘娘处罚长姐,大家莫要忘了,我原话是,我要状告祁王殿下宠妾灭妻,我只是在指责王爷的凉薄而已,我也并不认为这全是长姐的错。” 装善解人意有何难?温南燕在人前总一副温婉的模样,言语恭谦得体,她若对温南燕全是控诉和责怪,岂不是要给某些人机会说她小心眼?既然是告萧元祁的状,那就先把矛头指向他一人就行,她总要一个一个收拾,总不能一次就把这几个讨厌的人全告了。她又转头看向萧若芙,神情无奈,“公主提起这件旧事,是为了证明我也有错,我受冷落是活该对吗?难道公主也认为祁王殿下是对的?恕我直言,太后娘娘作为长辈有权管教我们,而公主你作为小妹,人情世故懂得少,并不应该干涉这些。” 萧若芙被她这么一说,俏脸顿时就绷了起来。“你……”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右后方一道清冷如玉石的声音打断——“你能不能闭嘴,消停一会儿?本王作为皇叔都不好意思对元祈的家务事插嘴,你一个晚辈在那叽叽喳喳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第120章 向太后请求,与祁王和离 萧若芙顿时面如菜色,转过头看了一眼萧云昭。四目相对之时,她看见了萧云昭眸底的寒凉,顿时说不出话了。自打经历了上次酒楼罚跪一事,她心中便对这个皇叔有些记恨,可心里想的总归是不敢表现出来,她仍旧对他很忌惮。原以为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哪知他会突然开口。“怎么,皇叔的话让你不服吗?”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元祈的家务事,自有太后和陛下定夺,你一个小辈,哪有你说话的份,若是换成其他公主在场,必定安安静静,不敢多话。” 萧若芙气极,这一刻却不能说出任何顶撞萧云昭的话来,否则就真显得她没规矩了。萧云昭开口训她时,没有人帮她说话,温南燕与萧元祁作为晚辈不好开口,而太后与皇帝显然是默许了萧云昭对她的指责。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终究深呼吸一口气,退到了一旁,“皇叔说得是,我不再多言了。” 温玉礼将萧若芙吃鳖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舒坦。这死丫头话多得很,只让人想把她嘴巴缝起来,萧云昭看戏看了大半天,总算是嫌她吵,开口让她闭嘴了。“元祈,男子三妻四妾,心有时候难免会偏着,可无论如何,你对待正室,都该给尊重和脸面。” 太后望着萧元祁,神情有些严肃地给他说理。“你宠爱侧妃这事,哀家本不应该管,可你实在不该对正室刻薄,如果乱了妻妾之位,让妾居于妻之上,当真就有点可笑了。”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元祈记在心里了,元祈从前和玉礼之间有些误解,如今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子了,绝不会再对她刻薄。” 萧元祁垂下了头,俨然一副听从教诲,不做辩驳的模样。虽然太后每句话都说得合理,却不难听出她对温玉礼的维护,若是再争论下去,对他实在没好处。毕竟太后不是母妃,不会容忍他的脾气,她如今认定温玉礼品德好,他若是跟太后说温玉礼从前哪儿不好,太后只会认为他偏心南燕已经偏心到了敢和她唱反调的程度,说不定要对南燕更有意见。既然辩驳无用,又何必再辩驳?他并不想惹太后不满,索性认个错,全当是给太后面子了。可萧元祁没料到的是,他诚心认错的态度换来的是温玉礼的趁胜追击——“太后娘娘,祁王殿下是承认自己从前对我刻薄了,既然如此,今日我想请求您做主,让臣女和祁王殿下和离,臣女不想做祁王妃了,和祁王殿下过日子太累了。”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投入河中,惊起巨大波澜。众人完全没料到温玉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和离?不要祁王妃的宝座了?她是庶女出身,若与祁王和离,等于失去了一层高贵的身份,又变回温家庶出的小姐,这对她而言有何益?“祁王妃,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书案后的皇帝沉声开口,“五弟既然已经认了错,你又何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而太后从温玉礼的话中回过了神来,立即出声反对:“玉礼丫头,你是气糊涂了吧?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众人会如何思考,温玉礼心中自然有数。而她也预料到了,她提这个要求,有九成九的概率是会被太后打回的。太后与皇帝即便认为她没有错,在这件事情上大概率是劝和不劝分,太后与淑太妃之间关系尚可,萧元祁若是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们还是要帮着萧元祁说话。她真正的目的也并非和离,只是想借此机会追求更多利益罢了。她和晋国公才刚修复了关系,这时要是和离回家,晋国公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在拿到晋国公的把柄交给萧云昭之前,她还需要祁王妃这个贵重的身份。“温玉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时萧元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方才太后娘娘当着你的面训斥了本王,本王也接受了她的教诲,你这时候提出和离,岂不是在给你的夫君难堪?” 和离……犯了错的女子会休弃,和离则是说明女子无错,没有犯七出,以温玉礼的性子,和离之后八成会四处宣扬他从前如何刻薄,添油加醋地说他宠妾灭妻,为人荒唐之类的。到那时候,他都不知道外面要如何议论他了。“是啊玉礼,不能和离!” 温南燕也出了声劝说温玉礼,“我们从前的那些误会,如今都算是解开了,你何必做到与王爷断绝关系的地步?你当真舍得吗?” 她心底冷嗤一声,温玉礼能舍得才怪。虽然和离代表女子无错,可这同时也代表着温玉礼要放弃属于王妃的一切,旁人不知温玉礼在做戏,她岂能看不出来。温玉礼无非就是觉得眼下的形势对她有利,倚仗着太后的好感和怜爱提出这个要求,想让王爷再低头再退让罢了。实在是——心思狡诈! 第121章 赏赐翻倍,令人眼红 温玉礼转头看了温南燕一眼,“长姐不必再劝,我累了,也没什么不舍的,只是母妃待我一直不错,我以后没机会对她尽孝,不过我相信你和王爷也会好好孝敬她的。” “玉礼,别这样……”温南燕面露愁容。温玉礼不再理会她,而是面朝太后跪了下来:“我与王爷之间已经没剩下什么情分了,太后娘娘若是真的怜惜臣女,就让我……”不等她说完,太后便打断了她的话,“正是因为哀家怜惜你,才帮着你训斥元祈,让他从今以后对你好,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哀家若是同意你们和离,你以为你的日子能比现在好多少?哀家是真不希望你们受外人议论。” “太后娘娘,并非臣女固执,只是我当真难过。只要一想到我受污蔑时王爷都不为我说句话,我就心里发苦。” 温玉礼咬着唇,满面愤恨委屈,“有那么一瞬间,臣女在想,与其面对他的质疑和薄情,还真不如就死在夜宴上!至少能得个美名被后人所称颂。” “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太后低声呵斥,“如今风波已经平息,大家也知你温恭守礼,你又何苦这样倔强?” 温玉礼不语,却仍旧满面哀伤。太后望着她的样子,叹气道:“就当是看在哀家与淑太妃的面子上,收回和离的话,哀家再补偿你一份礼可好?元祈以后若是还敢再对你刻薄,你再来找哀家做主就是了。你也说了淑太妃对你不错,你就忍心让她难过吗?” 温玉礼闻言,面上浮现一抹纠结之色,随即像是被劝服一般,长叹一声:“太后娘娘无需补偿,臣女答应您就是。” “如此甚好。” 太后见她总算松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元祈,你这王妃是真的不错,如今哀家已经把她给你劝回来了,以后要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岩冰玉的事哀家就不计较了,你们要记得感恩玉礼。” 得知温南燕体弱的事实,再加上温南燕今日的言行并无不妥,她也不好开口帮温玉礼要回岩冰玉,只能给予其他的补偿了。“是。” 萧元祁朝着太后恭谨回道,“太后娘娘放心,您的话元祈都记下了。” 眼见着矛盾差不多平息了,皇帝也适时开口。“祁王妃,朕知道你心中积攒了许多委屈,看五弟的态度,他也是认清自己从前的糊涂了。母后既然说了要补偿你,那朕就再下一道旨意,把你在夜宴上保护母后得到的那些嘉奖,再给你翻一倍可好?” 此话一出,太后赞同道:“皇帝如此安排甚好,就这么办吧。” “陛下,不用如此。” 温玉礼似乎有些惶恐,垂下头道,“臣女谢过陛下恩典,请陛下不必再赏。” 这皇帝倒真是大方得很。黄金良田、珍珠绸缎,都是实打实能折现的物品,如其如今市面上珍珠的价格每年都是只涨不降,再翻一倍,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不是赏,是给你的安抚,如此才显得公平,若是不给你任何补偿,倒显得朕太偏心五弟了。你无需拒绝,接受了就是。” 温玉礼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温南燕见此,适时提醒了她一声:“玉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陛下谢恩。” 她语气温婉,似是在替玉礼感到高兴。纵然心中如何嫉恨,也不在人前显露出来,这向来是她最擅长的。温玉礼得到那些东西又如何?得了太后的怜惜又如何,始终得不到萧元祁的心。温南燕只要想到这点,心中便觉得有些安慰,无论何时,萧元祁的偏爱都是她最好的倚仗,那些身外之物和萧元祁比起来不算什么。站在最边上的萧若芙听着皇帝的旨意,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气得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才让她疼得松开了劲。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温玉礼保护太后所得的赏赐是——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药材十箱、南海珍珠一盒、绸缎百匹。原本这些东西的数量和价值就多得让人眼红了,如今又被翻了一倍。想她萧若芙公主之尊,也只得了一盒南海珍珠而已,温玉礼那却有两盒了。只不过是进了一回皇宫,温玉礼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穷酸寒碜的温玉礼了。“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谢陛下的赏赐。” 温玉礼行礼谢恩之后,缓缓地起身。萧云昭望着她故作恭谦的神态,眸底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意,转瞬即逝。想到她挑衅他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此刻的端庄淑女样,不得不让人感叹,她这两副面孔自由切换的本领还是不错的。看戏也看够了,他状若随意地说了一句:“祁王妃脸色似乎有点发白,这几日情绪最好不要过激,不利于伤势恢复。” 此话一出,太后立即关怀道:“对,玉礼丫头,你身上还有伤呢,还是先回住处休息,哀家让人用轿辇送你回去,至于你被陈慑诬陷一事,皇帝会命人追查到底,你不必担心。” 在太后的吩咐下,温玉礼被两个医女扶着离开了,萧元祁生怕留下来会被太后接着说教,声称要陪着温玉礼,便也带着温南燕一同离开。“太后娘娘,儿臣也先退下了。” 萧若芙正要走,转身之际却被萧云昭叫住了——“若芙,别急着走啊。” 他的语气清凉又慢条斯理,萧若芙听到的那一瞬间就觉得没好事。她心中不禁一阵烦躁。这位十三皇叔是不是有病!怎么最近总和她过不去,他留她下来又想干什么? 第122章 皇叔告状,惩戒萧若芙! 她一点儿都不想接萧云昭的话,可当着皇帝与太后的面,又不能有半分不敬,只能整理好情绪转过身道:“皇叔还有何事?” “本王向来不是个爱说教的人,可你近日连连犯错且不自知,今日本王就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批评你几句,省得你将来对外闹出笑话,丢我们萧家人的脸。” 太后听他言语间似乎涉及皇家颜面,不禁询问道:“难道若芙除了今日多嘴了几句之外,还犯过其他的错?” 萧若芙一听萧云昭拿皇家颜面来做文章,立即便猜测他要说之前她大闹酒楼那事儿,为避免被太后指责,她连忙抢先一步认错——“太后娘娘,儿臣之前的确在酒楼无意间冲撞了皇叔,可那是因为儿臣在回宫的路上被人袭击,儿臣一直带人追着那狂徒到了酒楼,追丢了之后心里生气,便失了仪态,皇叔已经罚跪过我了,儿臣也知错了!这事不是该翻篇了吗?” 萧若芙知道太后一向是个容易对晚辈心软的,便努力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皇叔难道是嫌我那天跪得不够久吗?” 太后听她这么说,也不忍心苛责她,转头朝萧云昭说道:“十三弟,若芙毕竟是个女孩子,细皮嫩肉的,她冲撞了你,你罚过之后也就罢了,又何必……”“太后娘娘,臣弟要说的可不是这事,这丫头嘴太快了,总是爱抢话,您光听她一个人的说法可不行。您怕是不知道这丫头已经多次干涉元祈的家务事了。” 萧云昭说得云淡风轻,萧若芙闻言脸色却微微变了。太后讶异道:“多次干涉?” “太后娘娘,儿臣冤枉!” 萧若芙辩解道,“皇叔必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皇叔有一点说得不错,若芙你总爱抢话这个毛病得改了。” 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萧若芙,“你自幼得父皇与太妃疼爱,朕与母后平日里也待你不薄,可你不该忘了身为晚辈应有的礼仪,你不敢听皇叔说话,岂非显得你心虚?” 皇帝平日政务繁忙,自然是无暇过问公主们的日常生活,于他而言,保证这些皇妹们丰衣足食、光彩照人便够了,必要的时候,她们可以作为与异国结盟的桥梁。光有美貌不够,若是礼仪不够周到,在外人面前也容易惹笑话,萧若芙今日的言行的确让人不太满意。虽然父皇临终前嘱托过他要照看好这个皇妹,也不能任由她被娇养得随心所欲。萧若芙意识到了皇帝的不悦,垂下头不敢再多说。“臣弟最近和元祈来往过几次,起因是有一回出门闲逛,无意中从歹人手上救下了祁王妃,之后他们为了致谢,又是设宴又是登门拜访,一来二去的,臣弟也就知道了一些他们府里的事。若芙是真没少添乱。” 萧云昭说到这,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萧若芙,“祁王府里的女人们争宠,偷了若芙的手串放在祁王妃屋里,而那位温侧妃的婢女因记恨祁王妃,知情不报,祁王妃自证清白后,按理应该处置犯事的人,若芙却不依她,竟然拿自己的面子去保温侧妃的奴婢,臣弟至今想起都觉得荒唐可笑。” 萧若芙瞪大了眼。她是没想到萧云昭会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说这事。对了,她怎么就给忘了,温玉礼当初自证清白,是靠着萧云昭那只小貂的嗅觉,后来那只小貂被送回宁王府,温玉礼应该是趁机诉苦了。可恶!听说温玉礼一手画技绝妙,得了萧云昭的赏识,她但凡有点脑子,都会趁机奉承巴结这位皇叔,让他必要时候能帮她说几句话。这不,萧云昭还真就帮她说话了,偏偏帮得还滴水不漏,口口声声为了皇家颜面,太后很容易被他说动。“若芙,你当真如此糊涂吗!拿你公主的面子去保一个对你皇嫂大不敬的奴婢?” 太后的呵斥声从前方响起:“你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原以为你和温侧妃关系好才会下意识帮她说话,如今看来不只是这样,你是根本就看不起玉礼!你仗着太妃和元祈对你的宠爱,这样对你的皇嫂,你简直不把规矩和礼法放在眼里!” 太后原本就怜惜温玉礼,如今听萧云昭讲述着萧若芙如何欺负温玉礼,顿时难掩气愤。那个丫头明明没犯什么错,怎么一个两个都对她这样差劲,元祈冷落她三年致使她心灰意冷,若芙还嫌她不够苦似的,对她这样打压……萧若芙见太后面露怒色,当即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我……”“哀家不想听你解释。你皇叔不是个乱说话的人,这事必定是真的。” 太后冷声打断她,“难不成你还想否认吗?这样的事,哀家随便派个人去祁王府里探听一下,便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容不得你狡辩。” 萧若芙一时语塞。“此事的确荒唐,也难怪母后动怒,朕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的脸庞也有些微沉,“萧若芙,你身为公主,对外都不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吗?你可知你这样,背后会有多少人议论你嚣张跋扈?朕若是不处罚你,就说不过去了。” 萧若芙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便知道这次是真的躲不过处罚了。她顿时眼眶泛红噙着泪水:“皇兄,臣妹也是被那奴婢哄得团团转,这才会糊涂地袒护了她一次,臣妹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皇兄您再信我一回可好?” 萧云昭闻言,淡淡道:“陛下,不挨罚的人是长不了记性的。” 萧若芙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拳,此刻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愤恨,只能佯装难过悔恨。“自然要罚。” 太后正色道,“这回一定得让她长长记性。” 萧若芙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太后娘娘,儿臣怕疼,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忍心打我吗?” 她生怕挨顿板子,或者又叫她去罚跪,上次酒楼里被萧云昭罚跪,回宫后膝盖都疼了三天。但她没想到的是,萧云昭这下子帮她说话了——“太后娘娘,她虽有错,但毕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臣弟不建议体罚。” 萧若芙正疑惑着萧云昭怎么突然帮她求情了,却听他接着说道:“臣弟倒是有个主意。听闻若芙的衣食住行比其他公主们奢侈许多,这点总会有人不满,可从前她没犯过什么大错也就罢了,如今她犯了错,我看也是时候缩减她的开支了。” 萧若芙大惊。“这话有理,原先因为先帝宠爱她,她的月银一直是双份的,从今以后,就没这个例外了。” 太后顿了顿,又道:“另外,再罚她一整年的俸禄,禁足寝宫抄写佛经,皇帝以为如何?” 萧若芙:“……!”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双份的月银?将来的日子还那么长,要她缩减一半的费用……那她还不如挨顿板子!她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在衣服和首饰上尤其花心思,这样的处罚犹如晴天霹雳,比体罚还狠。而萧云昭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若芙,你扣下来的一年俸禄,送去给祁王妃作为赔罪如何?” 第123章 长姐的话,听着想吐 萧云昭的话,让萧若芙的脸色当即僵住。拿她一整年的俸禄去给温玉礼做赔罪?皇帝下令缩减她一半的开支已经让她很是焦虑,如今她扣下来的钱还要被温玉礼拿去,她怎能甘心!可面前三人没有一个是她能得罪的,她若是不低头退让,恐怕会被罚得更狠。要撒气不急于一时,将来有得是机会。如此想着,她抬袖抹了一把眼泪,“皇叔的提议,我接受,只愿皇嫂能够谅解我。” 太后见她有了认错的态度,脸色缓和了些,“你能意识到错最好,这段时间就在你自个儿寝宫里好好思过,哀家会命人把佛经送去给你抄写。” 萧若芙伏下了身:“是。” 她尽量摆着恭谦的态度退离了御书房,终于离开了太后等人的视线时,已是满面寒霜。闭门思过……她出不去又如何,照样有能使唤的人。她的俸禄被送到温玉礼手上,温玉礼会有多得意,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萧云昭那个混账皇叔,敢叫她吃亏,这笔账她记下了,连同当初在酒楼里罚跪的那笔账一起,她迟早要找他讨回来!……温玉礼回到住处时,已经有了困意,她走到床沿坐下,望着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屋的两人,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我乏了,没有精力与你们闲聊,你们请回吧。” “本王都还没坐下来,你就急着下逐客令了。刚才在太后面前,你不是挺温柔无辜的,这会儿不装了?” 此刻没有长辈在旁,萧元祁自然没了顾忌,冷声道:“你今日在御书房闹和离,是笃定了太后会为你做主是吧?夫妻一场,你竟然让本王那样难堪。” 虽然今日御书房之事不会传出去,可他在太后和皇帝那儿,恐怕已经是个宠妾灭妻、是非不分、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糊涂人。他原本还想着,事情结束后要好生安慰补偿温玉礼,却没想到她会在澄清之后立即告了他一状,竟然还当众提出和离……胆大妄为!温玉礼冷笑道:“王爷都差点觉得我和侍卫有私情了,还要我在那种情况下考虑你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合着就你的面子重要,我受了冤屈发泄心中的不满就是无理取闹?” “玉礼,王爷绝不是这个意思。” 温南燕见二人之间似乎要起争执,看似劝解地说道:“我们身为王爷的妻妾,私底下闹脾气倒是没什么,可你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告王爷的状,把咱们的家务事摆在他们面前,这会让太后与陛下对王爷印象不佳,你只顾发泄情绪,遗忘了这一点,王爷岂能不难过?” 温玉礼斜睨了她一眼,“长姐的三从四德修得好,我自然是比不上的。不瞒你说,你的话没有一个字是我爱听的,我甚至有点儿想吐。” 萧元祁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温玉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王爷若有不服,尽管去找太后说理。我如今告状都已经告完了,补偿也拿到手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着?把我当场抓起来打一顿?谁敢?” 温玉礼说着,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今时不同往日了,希望王爷你能明白,如今的温玉礼,可不是你想关就关,想罚就罚的了,您要是再动我一根汗毛,我保证让整个皇城大街小巷都知道你宠妾灭妻。” 萧元祁气得脸色铁青:“你……”“还有长姐,你也给我听好了。” 温玉礼打断萧元祁的话,“虽然我这个人不喜欢摆臭架子,但我也看不惯你一个二房一天到晚的摆主母姿态跟我说教,我再如何无理,也是祁王妃,温侧妃你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温南燕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眸底有怒色闪过。可她终究是个镇定的人,在这一刻并不和温玉叫板,而是迅速整理好了情绪,低下头道:“玉礼,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和你说教,我只是不希望你和王爷争吵。” 萧元祁见温南燕低声下气,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当即拉上了温南燕的手腕,“南燕,我们走,不和这无理取闹的女人待在同一间屋子。” 温玉礼如今正得太后的好感,跟她争起来实在没好处,不如不与她说话,眼不见为净!二人正准备离开,而这时太后宫里的嬷嬷来到了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温玉礼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嬷嬷这么晚过来一趟,可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 “太后娘娘命人炖了参汤给您,这汤补身子,祁王妃您趁热喝。” 嬷嬷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和温玉礼说了另一则消息:“陛下方才对十一公主下了旨,即日起,公主在寝宫中闭门思过抄经书,从今以后月银减半,且,公主今年一整年的俸禄都归王妃您了,回头和陛下的赏赐一并送去祁王府。” 温玉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她离开之后,御书房还发生了一小段精彩的故事,可惜没能看见。“什么?” 萧元祁惊诧,“若芙犯了什么错要挨这样的罚?她今夜不过多嘴了几句而已。” “回王爷,公主受罚,是因为她之前在祁王府里做的糊涂事。她不顾规矩礼法,硬是保了伤害祁王妃的奴婢,太后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便与陛下商量如此惩罚公主,王爷不必忧心,公主的月银本来就是双份的,扣一半也不至于缺吃少穿。” 萧元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追问道:“祁王府里的事,怎么传到太后娘娘那去了?” 温玉礼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萧若芙来说,扣一半的银子,可比被炸了半边头发难受多了。看她平日的打扮就知道是个挥金如土的性子,缩减一半的开支,再另外扣掉一整年的俸禄送到自己这边来,保准她气到七窍生烟。真是妙啊……这其中应该少不了皇叔的推波助澜,毕竟萧若芙在祁王府干的缺德事,皇叔是知道的。“奴婢不清楚,奴婢只是负责来给王妃送参汤以及传达太后旨意的,无法解答王爷的疑惑,如今任务完成,奴婢告退了。” 那嬷嬷回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留萧元祁站在原地,脸色复杂。“唉,举头三尺有神明。” 温玉礼悠悠道,“缺德事做多了,总是会有报应的。” “你住口!” 萧元祁转头呵斥道,“她只是骄纵任性,怎么就缺德了?她护短归护短,也并未伤害过你,你至于这样幸灾乐祸?” “香泽明珠那件事,她保护丽心那个以下犯上的贱婢,让受冤的我得不到一个公平的处理,这不是在间接伤害我打压我?” 温玉礼嗤笑:“合着在您的心里,她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呗?我都不知道您是怎么有脸说出——她从未伤害过我这样的话。” “丽心伺候南燕多年,若芙和她们主仆二人关系好,丽心犯错,她下意识袒护,她人情世故懂得少,这才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但绝对不是故意打压你。” 温玉礼只觉得与他争辩是对牛弹琴,她不再看他,而是打开了嬷嬷带来的食盒,“王爷不必对我解释这些,您还是赶紧去公主的寝宫里探望安慰她吧,我要喝参汤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陛下给的赏赐以及公主给我的赔罪礼,都是归我一人所有,送到祁王府之后,我会亲自去清点,所有的东西都由我自己保管,任何人想从我这拿,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包括王爷和长姐。” 她一勺一勺地喝着参汤,也不去看萧元祁此刻的神情有多惊讶。“你和本王之间,竟然计较到这种程度?” 第124章 我的财产,我说了算 不怪他惊讶,历来有王妃或是命妇得了天子赏赐,能折现的东西几乎有大半都会拿去填充府里的开支,她们并不会介意与夫君分享财物,甚至会交由夫君处理。怎么到了温玉礼这,她就要全部自己保管,连他这个祁王府的主人都不能碰了?温玉礼继续说道:“黄金和珍珠不占太多地方,就放在我自个的房间里,至于二十箱药材和两百匹绸缎,我会另外找个地放着,王爷可别想拿我那些东西去充王府的库房,别忘了陛下赏的是祁王妃,并非祁王和祁王妃。” “温玉礼,这是你身为王妃该说的话吗?” 萧元祁实在没忍住,斥责她道,“作为正室,怎能如此一毛不拔!若是让人知道你这副守财奴的德行,都不知要怎么笑话你。”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原本还想拿我这些财产来供应王府的支出?” 温玉礼挑了一下眉头,“您别开玩笑了,陛下的赏赐圣旨上没有您的名字呢,我选择自己管理,不与您共享,有什么问题吗?您自己又不是没钱。” 萧元祁深呼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头甩袖离开。在她提出和离前,他对她还是有愧疚与心疼的,之后她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给他难堪,他虽然恼怒,却依旧还想着将来如何与她修补关系,但是此刻——她的冷面冷语,她的恶劣态度以及小肚鸡肠,都让他失望极了,她快把他原先对她的那一点儿好感给磨没了。眼见萧元祁与温南燕离开,温玉礼把门外的彩霞唤了进来。“彩霞,另一个医女方蕊,此刻在何处?” 彩霞回道:“由于子时之后是我守夜,她就按照往常一样,回她自己住处休息去了。” 温玉礼冷笑:“她倒跟个没事人似的,还睡得着。” “您怀疑是她拿了您的贴身衣物交给陈侍卫?” “几乎可以确认是她,萧若芙把我骗到御花园时明确告诉过我,没有人会为我作证,包括守门的医女,虽然这个医女声称自己不认识陈慑,也没离开过御医院,但你想过吗?萧若芙的走狗又不止她一个,她偷拿了我的肚兜之后,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再转交到陈慑那儿。” “所以您是觉得,虽然在御前拿不出证据来揭穿她,但在私下里也能解决了她。您是不是需要我……”彩霞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不必急着杀她,一个小喽啰而已,也许留着会更有用。” 温玉礼唇角轻扬,“你去把她给我揪过来。” 彩霞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把方蕊带了过来。“王妃深夜传唤,有何吩咐?” 方蕊的语气听起来恭敬又平稳,说话之时却没抬头看温玉礼。“怎么不敢抬头看我呢。”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你一开始是不是认为,你主子出手,我根本就没有命活着回来?我这个时辰叫你来,你是不是心虚得慌?” 方蕊心中一紧,却还是强装镇定:“王妃,您在说什么?我听不……呃!” 她话音都还未落下,温玉礼突然出手扼住了她细嫩的脖子!她察觉到脖子上那只手的力度在一点点收紧,求生欲让她本能地抬起双手,想要掰开温玉礼的指节,却惊讶地发现她根本掰不开!“王……妃……饶……命……”她呼吸困难,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她一个体格健康的人,力气居然比不过一个受了伤的人?这样狠的力度,根本就不该是一个受伤的普通人能有的。她是医女,她晓得寻常女子受伤会无力,尤其温玉礼这新伤才两天,怎么能有力气徒手掐死她?那伤不是假的,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这祁王妃是个练家子!方蕊又惊讶又惊恐,原本以为这祁王妃只是聪明,如今看来,这女子比十一公主想象得还要厉害。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温玉礼活生生掐死时,脖子上的紧缚感倏然消失了,是温玉礼收回了手,这使得她瞬间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子都还有些发懵。“说吧,萧若芙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头顶上传来温玉礼冷冽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明早你的尸体出现在御医院的池塘里,就给我老实交代。” 方蕊不敢再装糊涂,她才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一点也不怀疑温玉礼会真杀了她再抛尸池塘,温玉礼刚才的手劲她体会过了,她根本反抗不了。“王妃饶命!公主只是叫我拿走您的肚兜交给她身边的太监小德子,我不是伺候公主的,具体计划她也不会跟我说,我真的只是个拿她打赏的小喽啰,公主素来刁蛮,没几个人敢忤逆她。” 方蕊说着,生怕温玉礼不信,朝她磕头道:“只要王妃不杀我,我也可以为您效力!您要是想报复公主,我也尽力帮您!” 温玉礼闻言,脸色倒是不冷了,似乎在考虑着。方蕊连忙表忠心道:“真的!我这条小命您就算拿去也没什么好处啊,倒不如留着我给您办点儿事儿,我是医女,宫中有很多地方可以走动。” “看你似乎有点儿诚心,就给你机会。” 温玉礼坐了下来,不咸不淡道,“萧若芙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支金钗。” “不愧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儿,可惜她以后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富裕了,我如今的钱可是比她多呢。” 温玉礼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给我听好了,萧若芙那边你继续表忠心,她让你干什么都别违抗,有关于她的消息都传达给我,另外,不管将来她叫你办事给你多少钱,我都多给你一倍。” 方蕊瞪大了眼,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后便继续磕头表忠心。温玉礼不再多看她一眼,把她打发走了。方蕊走后,温玉礼又把彩霞叫了进来,“彩霞,我这发生的任何事,你是不是都会禀告皇叔?” 彩霞应道:“是。” 说着,她看了一眼方蕊离开的方向,“祁王妃,那种小人并不可靠。” “是,她不可靠,你看起来靠谱多了。” 温玉礼单手托腮,眨巴了一下眼睛,“彩霞,我给你两颗南海珍珠,你来做我的手下可好?” “王妃说笑了。” 彩霞面无波澜,“我是死士,随时可以为了任务牺牲,不需要那些东西。” “看吧,这就是我选她的原因,像你这样可靠的人,我花钱也撬不动啊。但她不一样,正因为是小人,利用起来才格外方便,给的够多就行,她刚才差点死在我手上,能看出我不比萧若芙好脾气,以后只会拼命讨好我,况且萧若芙如今也真的不比我富裕了。” 彩霞一时怔然。原来如此,祁王妃并非轻信小人,只是当成一条能使唤的走狗罢了。“两颗南海珍珠就想撬动本王的死士,徒儿你当真异想天开了。” 熟悉的清冷声音自门外响起,语调悠然:“是不是这两天赏赐拿到手软,你也跟着飘了?花钱都不眨眼了。” 屋内的二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萧云昭的靠近,彩霞第一时间退到了房门外,温玉礼则是干笑了一声。“哪能啊,我逗她玩呢,皇叔别在意。” 温玉礼说着,倒了杯茶递向他,“萧若芙被罚一事,多谢皇叔了。” 萧云昭走近,瞥了一眼那杯茶:“你只打算拿这个谢?” 第125章 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t“皇叔一口一个徒儿,不总说是我半个师父么?师父帮徒弟天经地义,徒儿给您敬杯茶当做感谢,您却嫌寒碜了?那您是想要什么呢,是要徒儿也送您几颗珍珠,几箱绸缎,还是说……您想要点特别的福利?”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走向了萧云昭,凑近他面前,与他相隔不过两个拳头距离,“您要是想吃我豆腐也行,是想要一个拥抱,还是一个亲吻?徒儿都不抗议,反正我是不亏的。” 萧云昭:“……”他早该猜到的,以她的脸皮绝不会有半点羞赧,原本还想调侃她几句,此刻倒是觉得没必要了。他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杯茶,伸手接了过来。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原来徒儿在皇叔心中这么没有吸引力,你宁可喝茶都不要其他报酬。” 萧云昭挪开了眼,不去看她那带着玩味的表情,“别耍贫嘴了,你伤势如何了?” “皇叔的药止疼效果好,自然是没什么大碍。可我又不敢在人前表现得太过精神,太后关心我的伤势,我只能接着再装下去,过几天才能寻个理由离开皇宫。” 温玉礼说着,缓步走到了床沿边坐下,“我那晋国公老爹来探望我时说了,家里已经收拾好了我的住处,随时可以回去小住几天,等我离宫了就住回去,这样才有机会完成皇叔你交代的事。” “岩冰玉的事情,本王也是才知道。” 萧云昭道,“晋国公偏心得倒是挺明显。” “不错,即使我立下了功劳,得到了赞誉,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从一个没用的女儿变得有用了点而已,我始终比不上他的掌上明珠温南燕,温南燕甚至不需要开口,都能轻而易举拿走岩冰玉。” 温玉礼说着,冷嗤一声,“皇叔放心,我即便对我父亲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将心思流于表面,我会扮演好一个孝顺女儿的角色,让他认为我一心想得到他的关怀和器重,在得到你要的那些书信之前,他再如何偏心,我都不与他计较。” 萧云昭听她语气冷硬,下意识接话道:“他若是真的太过分,你也大可发泄出来,虽然那岩冰玉是个稀有物,但类似的玉石也并非绝迹,温南燕那块你找不到理由拿回来,本王可以设法再给你弄一块来。” 温玉礼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倒不用了,虽然那东西我要不回来,并不代表我不能毁了它。” 萧云昭方才那话是在安慰她么?他知道她不甘心,竟然想再找一块来补偿她……“让皇叔见笑了,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但凡是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是不爽它落在别人那儿,拿不回来的就摧毁了吧,总有机会的。” 萧云昭闻言,竟颇为赞同地回了一句:“也好,你自己看着办,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 说完他便要离开,却没想到,转身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温玉礼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皇叔,我没别的意思。” 温玉礼的语气很平静,“我只是觉得,这一路走来有点儿辛苦,身边就没几个值得信的人,也就从你这能感受到一点儿温暖了,你让我抱一下子就好了。” 她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有些茶里茶气的。温南燕的那一套用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她果然很不适应这种说话方式,一股子白莲花的味道。她只是察觉到,萧云昭给予她的关心比她预料中的多了。他要她办的事,她才刚有了一点儿进度而已,按理说他之前对她已经不赖了,大可不必再给她好处,可他就是给了,还帮她教训了萧若芙。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她别样的关心?这让她一时起了试探他的念头。他虽然精明,在情感方面似乎比她迟钝,若真的对她有好感,她倒是不介意和他谈了一段情,即使她只有三四分的真心,也能在他面前演出八九分来。她很好奇,她突然这么抱他一下子,他是会立即推开她,与她拉开距离,还是默许她的亲近? 第126章 从皇叔这儿,能感受到温暖 而萧云昭完全没料到温玉礼会有这样的举止,一时愣住了:“……”她只有从他这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仔细一想,这话说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她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了,祁王府里牛鬼蛇神那么多,温家也都是些势利眼,没几个人盼着她好,她这祁王妃当得不称心,还总是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旧伤好了又添新伤,就连拿个赏赐都不安生,被萧若芙算计险些毁了名誉。他这徒儿,是有够倒霉的。不管她再如何心性坚韧,终究也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还是需要些安慰。“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萧云昭出了声,语气清凉平缓,“不要随意相信旁人,哪怕是看起来对你很好的人也莫轻信,包括我,我也并非就值得你信任,对你好并不是无所求的。”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温玉礼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轻描淡写道:“知道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至少皇叔你让我感受到温暖了,忍不住矫情了一下子,好了,没事了,您回吧。” 他话说的倒是挺凉薄的,却没有半点要挣脱开她的意思。她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就不会再留他。而萧云昭也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走向了房门外。在经过门外的彩霞身旁时,他吩咐了一句:“虽然萧若芙已被软禁,接下来的这几日也未必就能风平浪静,看好她,任何时候都别松懈了,若有什么要紧事,随时告知。” 彩霞应道:“是。” 这一夜,注定有人睡得安稳,有人辗转难眠。萧若芙一肚子火,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到了第二日早晨,敌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几回,却又梦见温玉礼拿着大箱小箱的珠宝绸缎,在她面前洋洋得意,嘲笑着她。等她气得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已经临近中午了。该死的,她怎么连睡着了都摆脱不了温玉礼。温玉礼伤势未愈,不会这么快离开皇宫,只要她人还在,总有机会再教训她。“公主,您早膳都没吃呢,午膳总该吃一点了。” 宫女给她端来了饭菜,被她烦躁地打翻了。“本公主没胃口,滚!” “哟,公主殿下这么大火气呢。” 忽然一道如出谷黄莺般好听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萧若芙眼儿一眯,转头看着来人。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淡紫色广袖宫装,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梳成了流云髻,她肤若凝脂,柳眉下的明眸水盈盈的,顾盼流转间令人觉得十分妩媚。这千娇百媚的女子,正是良妃。萧若芙见她来,当即遣退了周遭的宫女:“本公主心情不好,要和良妃姐姐说说心里话,你们都退下,没有传召不得进。” 等闲杂人等散去,只剩她与良妃二人时,良妃先她一步开口了。“你不是说,只要牺牲了陈慑,就一定能解决祁王妃吗?如今可好,你自以为拿捏了我的把柄,让我舍了情郎为你做事,可你不但没有达到目的,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听说以后你再也没有双份的月银了呢,真是亏大了。” 良妃的言语中满是嘲弄。萧若芙俏脸微沉:“良妃姐姐是专门来说风凉话的?” “对,本宫就是来说风凉话的。萧若芙,你牺牲我的人去害人没害成,自己还落得这步田地,技不如人,你活该。” 良妃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笑。虽说那陈慑对她而言只是个玩物,可她还正是有新鲜感的时候,没玩够就被萧若芙给利用死了,她岂能不气?萧若芙被罚,她自然要来落井下石。“我的计划原本没有纰漏,鬼知道她会拿自己的清白之身来澄清?我晓得五哥不喜欢她,却没想到她讨人嫌到这种程度,嫁人三年还是个黄花闺女,你能想到吗?她要不是仗着这点,这次肯定栽了。” 萧若芙咬牙切齿道:“她澄清后,陈慑为了不连累你我,撞地自裁了,原本都没我什么事,要不是宁王告了我一状,我哪至于沦落成这样?我给他面子叫他一声皇叔,他却跟有病的似的找我麻烦,偏偏我还不能跟他叫板。” 良妃闻言,面有不解:“宁王告你的状?你得罪他了?” “我可没惹着他,他分明就是帮温玉礼来对付我!说我对皇嫂过分打压,做事没规矩丢皇家颜面,可笑,他从前在御花园提剑砍人胳膊难道就很有规矩了?他自己都是个不讲理的人,还拿皇叔的身份压我。” 良妃闻言,脸色微微变了,“他帮祁王妃对付你?他与祁王妃……很熟络吗?” 不等萧若芙回答,良妃径自嘀咕道:“他不是随便帮人的性子,为何要帮那个祁王妃……”“听说温玉礼有一手好画技得他赞赏,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奉承巴结上他了。总不能是他们俩之间有私情吧?” 萧若芙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良妃当即呵斥道:“胡说!他一向清心寡欲,对男女之情很淡漠,怎么可能看上有夫之妇?” 萧若芙见良妃情绪有些激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随口一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第127章 诡计多端的良妃 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荒唐而已。” 良妃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很快便敛起了情绪,面色如常道,“奉劝你一句,你和祁王妃有恩怨,那就专心对付她一人,别妄想着连宁王一起报复,他在御前几句话就让你如此失利,你以为自己能有和他对抗的本事吗?”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知道他不好对付,所以我不会轻举妄动,我等着抓他把柄呢。” 良妃嗤笑道:“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你脑子要是真的好用,也不至于让我的人白白牺牲。” 萧若芙只当她还在惋惜死去的陈慑,撇了撇嘴道:“不就是折损了一个相貌英俊的情人吗?等我解了禁足保证赔你一个,至于和我这么计较?咱们之间,可是有共同解决敌人的交情,之前丽妃那么风光不也是死在我俩的手上?” “你也说了,那是共同的敌人。” 良妃斜睨了她一眼,“可那祁王妃与我没仇没怨的,你休想让我再帮你对付她,我可不做你手上那把杀人的刀。” 良妃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刚才听萧若芙说起萧云昭和祁王妃的关系,她差点儿失态了,虽然之后强装镇定,可她晓得自己内心有多不平静。她忍不住去猜测那两人间的瓜葛。祁王妃嫁人三年却还是清白之身,究竟是真不得祁王喜爱,还是有意要守身?就连她擅长的技艺,也能和萧云昭的喜好对上。萧云昭与世间多数的男子不同,他不看重女子的美貌与婀娜身姿,他所欣赏的是一个人的能力与头脑。那祁王妃得他帮助,绝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她身上有他看中的特点。看来很有必要去打听一下那祁王妃了。……一晃眼两日过去,这天上午,温玉礼的屋子迎来了一位贵客。“参见皇后娘娘。” 温玉礼打量皇后时,瞥见了她身后宫女端着的礼盒,便猜到了她的来意。“免礼。原本前两天就要来看望你,却被后宫的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步,今日总算得闲来看你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伤口已结痂,不那么痛了。” “那就好。本宫给你带了一株大人参,还有一尊玉佛,这玉佛是青山寺的住持诵经祈福过的,本宫把它赠予你,但愿它能保你今后平安。” 皇后的话音落下,她身后的宫女便将两个礼盒放到了桌子上。温玉礼连忙谢道:“皇后娘娘,这玉佛您自己留在身边就好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收下这株人参便好。” 这皇后看起来面善,虽说此番来慰问或许是做做表面功夫,她也不能就干脆利落地全收了。“收下吧,无需客气。” 皇后说到这,伸手拍了拍温玉礼的手背,“若芙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这回总算是吃了教训,本宫早就认为她的待遇太好,对其他的公主们不公平,这回正好有理由治治她的坏毛病,只是苦了你了,受着伤还要大半夜去御书房与人对峙。” 温玉礼垂眸道:“玉礼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大家不误解我就好。” 皇后的言外之意她算是听出来了——本宫也看萧若芙不太顺眼,见她受罚心情还不错,给你带礼物来既是慰问,也是感谢。可见萧若芙人缘是真不怎么样。而皇后又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本宫要提醒你。身为正室,不管夫君是否偏爱你,你都要摆出正室的样子来,可不能被一个侧室压了你的身份。” 她说得语重心长:“凡事也不要太倔强,别因为对夫君心怀埋怨就拒他千里之外。有个词叫母凭子贵。你若有个嫡子日子就好过了,不用担心被人压在头顶上作威作福。” 温玉礼闻言,心中一阵无语,只能轻咳了一声,说着客套话:“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这皇后果然也是十分传统的观念,没准她心里对自己这个嫁人三年还是黄花闺女的王妃十分同情。想想也是,同为大房,皇后即便不讨皇帝喜欢,有太子在膝下,权利与地位也是顶级的,因此在面对自己这个“受尽冷落”的大房,像个前辈似的来说教。思想是迂腐的,可心还是好的,温玉礼也就只能装着感谢的样子和她寒暄了几句。送走了皇后之后,温玉礼轻呼出一口气,瞅了一眼旁边的彩霞,“彩霞啊,你有没有觉得,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女子从一而终,很不公平。” 彩霞面无表情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温玉礼望着她,叹了一口气:“罢了,你都不知情为何物。” 彩霞想了想,点头道:“嗯,感情都是麻烦的东西。” 温玉礼不禁好奇,“你们在被培养成死士的过程中,会不会接触到异性?” “不会,人在我们眼里只分两种。” 彩霞道,“任务以内的,和任务以外的。” 温玉礼不再多问。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彩霞曾说过“随时可以为了任务而牺牲”。她虽然挺欣赏彩霞,却也改变不了这姑娘根深蒂固的“死士思想”。罢了,旁人的命运实在没法管太多,还是管好自己的吧。再说皇后回到了凤仪宫时,从宫人口中得知,良妃做了精致的糕点送过来,已经等了她一刻钟。她见到良妃时,良妃正双手托腮望着眼前的糕点盒子发呆,一副乖顺的模样。皇后走上前,笑了笑:“今日又做了什么点心?” 良妃虽然生得千娇百媚,却一向不爱争宠,平日里极为内敛低调,从不抢着出风头,似乎还有些胆小,进宫这么久都秉持着不得罪任何人的理念。良妃所分到的恩宠不多,也就几乎不与人结怨,皇后身为中宫之主,自然乐意看到如她这样不争不抢、又时不时来巴结自己的妃嫔。良妃得知她喜欢吃甜食,时常变着花样亲自做糕点送过来,那手艺极好,又合她胃口,一来二去的,她对良妃也就有了好感。“见过皇后娘娘。您可算回来了,来尝尝臣妾的新花样,菊花冻糕和莲蓉酥,我自己尝着味道都觉得极好,想必也会符合您的口味。” “好,本宫尝尝。” 两人说着便一同坐下来品尝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寒暄着各自寝宫里不要紧的事,说着说着,皇后竟有了困意,单手支撑着额头,没过多久便缓缓合上了眼皮。良妃见此,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封帖子,走到了寝殿角落的柜子前。她几乎不需要翻找,就摸到了皇后的凤印,在帖子上轻轻盖了章,然后迅速把凤印放回原处,收好了那帖子回到了桌边坐下。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皇后,“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困了?您如果想睡,臣妾就先回寝宫了。” 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眸光里有片刻的茫然,她晃了晃脑袋,说道:“这几日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又要管六宫中的琐事,又要盯着太子的功课……”“太子的功课近来可好?” 良妃语气关切。“他倒是很用心,只是他这个年纪正好是男孩最贪玩的年纪,本宫难免对他严厉了些。” “我看皇后娘娘眉眼间很是疲惫,您还是先歇着去吧。” 良妃说着,伸手扶起皇后,“原本还想和您再唠嗑一会儿,却忘了您是个忙人,您小睡一会儿吧,臣妾过两日再来看您。” ……夜凉如水。雅致的屋内,方蕊询问着温玉礼明日的早饭如何安排,二人正说着,一名宫女出现在了房门外。温玉礼看了过去,那宫女手上拿着像帖子一样的东西,在她的注视之下走上前来,福了福身道:“祁王妃,奴婢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宫女,这是娘娘给您的帖子。” 第128章 躲皇帝,往床底下钻 温玉礼接过了帖子,打开一看,是皇后赏了她一池药浴,地点是凤仪宫与明德殿之间的潋滟泉,帖子右下角有专属皇后的盖章。潋滟泉,据说只有高阶的妃嫔、与得了许可的命妇才能进的室内汤池,池子的规模很大,在那泡澡可谓是一种享受。这皇后倒真是个客气的,白天送了礼,晚上又赏了药浴,想到她白日里对自己展示出的些许同情,温玉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转头朝着方蕊询问道:“我这伤口结痂了,能泡药浴吗?” 方蕊回道:“还是尽可能避免伤处,王妃别把整个身子都泡进去,水位在伤口下,只泡大半个身子也能有效。” “好,我会注意的,咱们这就过去吧。” 温玉礼说完,却听那送帖子的宫女回道:“皇后娘娘是给祁王妃下的帖子,这位医女是没有资格去那样的地方的。” 宫女说话时的神态有些趾高气扬,方蕊虽然看不惯她那样,可对方到底是伺候皇后的,方蕊只能低头道:“是。” 温玉礼瞥了那宫女一眼,没有多言。主子地位崇高,身边的下人总会有个别傲慢无礼的,类似的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温玉礼跟随传话的宫女去了潋滟泉,一路上七拐八弯的,让她不禁感慨,皇宫这样大的地方,认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她记性够好。二人很快到了温泉洞外,洞口顶上是“潋滟泉”三个烫金大字,温玉礼依稀能看见洞里的氤氲雾气。洞外也有宫女守着,温玉礼身旁的宫女便将帖子递了出去,“皇后娘娘赏了祁王妃药浴,这位便是祁王妃。” 那宫女看过帖子后,朝温玉礼福了福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祁王妃请入内。” 温玉礼跟着她进了石洞,走过眼前的一片轻雾,看到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上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药材。“近日六宫琐事繁多,皇后娘娘也隔一两天就来泡汤池,这是皇后娘娘常用的药浴,有强身健体、驱除疲惫之效。” 温玉礼身后的宫女说着,就要为她宽衣,她抬手拦了拦,“我自己来就好。” 在泡澡这种事上,她并不习惯有人伺候着。“那奴婢在外头等候,您有事就叫我一声。” “嗯。” 宫女退下之后,温玉礼自己宽衣踏进了温泉池里,温泉池是有台阶的,按照方蕊的嘱咐,她坐在靠中间的台阶上,水位在伤口的下边。池子的边缘打磨成了圆弧状,十分光滑不咯人,半倚着倒是很舒服,抬眼随处可见的钟乳石颜色深浅不一,颇有光泽。分明是人工打造的温泉洞却像是天然的,很有观赏性。在这样的地方泡澡的确惬意,可温玉礼泡着泡着,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按理说这药浴是强身健体,驱除疲惫的,可为何她泡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眼皮逐渐沉重了。莫非这药池里添加了安神的药物,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失去意识可不是一件好事!或许是修习内功的缘故,对于药物中的安神成分会有一定的抵抗,想当初萧云昭就是因为功夫高深,只花费很短暂的时间就解除了软筋散的药效,她虽然没有萧云昭那样厉害,但她发现了不对劲,便会当机立断地——撤离!想到这,她即刻起身去穿衣服,反正她人进来了,也不算是违背了皇后的旨意。可她没想到的是,衣服还未全穿完,就听见温泉洞外响起了对话——“参见陛下。陛下是否马上要泡汤池?” 温玉礼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这个宫女的声音,她听都没听过!不是刚才那两个宫女的声音。更要命的是,这宫女是对着皇帝在说话!温玉礼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危机,她飞快地捡起了外衣,扫了一眼温泉洞角落宽敞的红木软榻,轻手轻脚地小跑过去,一边披衣服一边往床底下钻。幸好这床榻够大,一来方便贵人们泡澡后能小憩,二来可能也为了方便皇帝陛下要是和哪位宠妃鸳鸯浴,一时兴起直接就可以在这过夜了。她要是再晚一点发现这汤池的不对劲,皇帝一进来看见她,那误会可就大了。即使她现在穿上了衣服,也不代表她就不会被误解,不会被罚。她进来之前看见的那两个宫女绝对不正常,联想到这让人昏昏欲睡的药浴,那两人八成是一唱一和把她骗进来的。皇帝明显不知汤池里有人在,她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她泡在汤池里被皇帝撞个正着?此刻外边的宫女或许才是真正看守潋滟泉的,自己被人骗进来那一会儿时间里,这宫女应该是被支走了。叫她来的那封帖子上,有皇后的凤印盖章,可皇后这样做有何益?她们分明是一点恩怨都没有的,她是看准了皇后对她没有敌意,她才愿意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温玉礼思索时,皇帝已经踏入了温泉洞内。温玉礼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呼吸放平放轻…… 第129章 祁王妃想勾引朕?(大修) 她此时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溜走的时机,尽可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这事会和萧若芙或是温南燕有关系吗?她不确定,但她希望与她们有关,如果这事不是她们俩做的反而麻烦了,那代表着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其他人看她不顺眼,且这个人连脸都没露。潜在的敌人,比明处的更加危险。温玉礼平躺在床底下一动不动,只听到空气里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皇帝此刻舒展着双臂,由着身后的宫女替他宽了衣。“你退下吧。” 处理政务累了一整天,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独自泡澡,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打搅了他。宫女退下之后,空气似乎都静谧了许多。他正准备闭目养神,刚合上眼皮,却蓦地睁开了眼——此刻汤池内仅有他一人,可他却能听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声。武艺高强者,五识比常人敏锐许多,那人的呼吸声不远,很轻,刚才宫女在他身后离他太近才掩盖了那人的呼吸,他要是没把宫女遣退出去,恐怕还不容易察觉。他的目光看向了温泉洞角落的那张红木软榻,眸底掠过一丝冷光。此地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吧?温泉洞四壁分别悬挂着火把照明,可这明黄色的火光并不能让人看清那床底深处的事物。皇帝不动声色地从汤池里起了身,拾起衣服穿上。然后,一步步走向了角落的红木软榻。温玉礼察觉到他的走近,心里紧了紧,却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乱。也许皇帝陛下只是突然困了,想要在这软榻上休息片刻?可她并没有忘记,那日除夕夜宴上,皇帝面临刺客的袭击毫不慌乱,且展示出来的武艺不赖。他的听觉想必不会比她差,尽管她呼吸放得很轻,也未必就能躲过他的耳朵吧?若是真的躲不过……“你是要让朕把你打出来呢,还是你自己滚出来?” 皇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起伏。温玉礼咬了咬牙,果然,躲不过。“陛下别动怒,我自己出来就是了。” 有点耳熟的女音,让皇帝面上浮现一丝惊讶。这声音似乎是……下一刻,温玉礼从床底钻了出来,非常识时务地双膝跪地,朝他拜了拜:“参见陛下,请陛下容我解释一番。” “祁王妃。” 皇帝望着眼前恭敬的女子,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温玉礼道:“潋滟泉。除皇帝陛下与几位高阶妃嫔之外,其他人员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所以,你是如何进来的?竟然能避开温泉洞外宫女的眼睛。” 皇帝说到这,语气里似乎有些讥诮:“祁王妃,你该不会是守活寡太长时间了,得不到五弟的喜爱就妄想着得到朕的青睐吧?又或者你已经疯魔了,不顾自己名誉跑来勾引朕,只为了报复五弟对你的冷落,想让他颜面扫地成为笑柄?” 他会这么说,温玉礼丝毫不奇怪,毕竟在皇帝陛下眼里,她出现在这就非常不合理。“陛下,我当真不是如此荒唐的人。” 温玉礼抬眸迎视着皇帝,目光一派坦然,“太后娘娘为我做主训斥了祁王,陛下您也十分慷慨地给了我丰厚的赏赐,十一公主也因着打压我的事受到了惩罚,我既已得到了公平的待遇,又何必自甘堕落?” “那你如何解释你出现在这,并且躲在床底下?” “如果我说,我是让人骗来的,躲在床底下是为了不与陛下您碰面,您信不信?我原本是为了省事才躲起来,却没想到,您如此敏锐地发现到了我的存在,这反而显得我更加居心不良了。” 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清楚,谁把你骗来的?可有证据。” “那浴池里的水有点问题。” 温玉礼指着浴池说道,“泡着会让人想睡觉,恐怕是下了什么药。” “那药浴没有问题,药方里本来就有安神的成分,是太医知道朕最近睡眠不好,特意调了那样的药方,能让朕疲倦的时候睡个好觉。” “竟是这样?那我就跟陛下详细说说经过吧。” 到了这一刻,温玉礼自然是把请帖的事告知了皇帝。而当皇帝问起她帖子在哪的时候,她叹气道:“陛下,骗我来的宫女,向当时温泉洞外的宫女展示了那份帖子,她们一唱一和,并未出现漏洞,等我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才惊觉那张帖子在她们两手上,这也是我不想与您碰面的原因,没有证物,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或许陛下您可以问一下,真正守温泉洞的宫女刚才是被什么原因给支走了一会儿?正是因为她不在,才会让那两个小人有机可乘。” “即使能证明她被人支走了,也不能证明你就无辜,没准是你设法把她支走,再溜进来引诱朕的呢?” 皇帝面无表情道,“祁王妃你不是一向很聪明,受了冤屈总能自证清白,这一回没有证物,你还有什么样的法子来证明自己无辜?” 他对她的话并非不信,也并非全信,他倒要看看,这回她还有什么招。才这么想着,就听她说道——“或许我有法子。” 皇帝闻言,面上难得有了一丝兴味,“那你倒是说说看?” 第130章 抓她个现行?(大修) 算计我的人,是想让我光着身子与您撞个正着。毕竟您一直有着勤政的名声,也不是贪恋女色的君主,若真见到一丝不挂的我,必会怒斥我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下令严惩我,那人也就达到目的了。”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陛下明鉴,此事与皇后娘娘应当无关,但娘娘极有可能受人利用。” 皇帝只静静地望着她,不接话,示意她继续说。“娘娘今早探望我,说了些暖心话,我能看出娘娘对陛下是极为用心的,我与她毫无恩怨,她没有理由为难我,更何况,她即使真讨厌我,就凭她对您的真心,也不可能让我出现在这汤池里污了您的眼睛是不是?” 皇后真不像是会害她的,先把皇后的好话说了总没错。皇帝闻言,淡漠地应了一句:“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偷用皇后凤印假传旨意的那人,极有可能是与她亲近,且被她所信任的。那人想害我身败名裂,可我如今和陛下都是穿戴整齐,和睦谈话,所以事情到了这一刻,已经脱离那人的掌控了,那人没听见我受罚的消息,您说他是否会坐不住,出来露个脸?”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会有人找理由,想要来抓个现行?” 温玉礼点头:“这是极有可能的,只要陛下您不叫人来捉拿我,外边的人就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那人能不好奇吗?不如您再耐心等一等,且看看谁会过来?如果来的人是皇后娘娘,您别急着质疑她,耐心问一问她来的原因。” “好,那朕且就再等……”皇帝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温泉洞外响起宫女的声音——“见过皇后娘娘,良妃娘娘。” 温玉礼闻言,连忙往床底下钻,“陛下,人来了,您可以自己先试探一下,我就不出声了。” 皇帝见她躲得飞快,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不文雅,不由得有一丝想笑。这祁王妃……还真是和寻常闺阁女子很不一样,钻床底都不带犹豫的。来的是皇后和良妃……他低声问道:“你可认得良妃?” 温玉礼回道:“不认得,我都不知她长什么样,这皇宫里唯一与我不和睦的恐怕只有十一公主,其他人倒是与我没有过节,不过,陛下您可以打听一下,谁与十一公主走得比较近。” 皇帝不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思索。其实这一刻,他对温玉礼的话信了已有七八分了。这女子和他说话时虽然毕恭毕敬,他却真没瞧出半点对他的敬仰,也没有半点儿羞涩,仿佛他在她眼里就只是个她得罪不起的人,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情绪。她大概是真做不出勾引他来报复萧元祁的事。“陛下,皇后娘娘与良妃娘娘在外头。” 宫女的话,将他的思绪扯回。他应了一声:“让她们进来吧。” 很快,皇后与良妃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二人朝他行了礼,他望着皇后,询问道:“皇后这么晚过来泡汤池,是不是最近也睡得不好?” 皇后道:“回陛下,臣妾这几日觉得腰有些酸疼,方才良妃妹妹来探望,给臣妾揉了揉,提醒臣妾这潋滟泉里的药浴有驱除疲惫的作用,臣妾便带着她一同过来了,我们都不知陛下今夜也会在此。” “看来良妃是个体贴的人。” 皇帝状若随意地说了一句,随即拉着皇后的胳膊到自己身旁坐下,“朕瞅着你最近确实消瘦了点,平时注意些,别太累了,明日让御膳房多给你准备些补品。” 听到皇帝的关怀,皇后的眸底泛起喜悦之色,连忙回答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身为六宫之主,累点儿也是应该的。” 皇帝将她的所有情绪看在眼中,不禁想起温玉礼的话——皇后娘娘即使真讨厌我,就凭她对您的真心,也不可能让我出现在这汤池里污了您的眼睛。这话倒真是很贴切,夫妻多年,皇后是个什么性格他很清楚。倒是良妃,他了解不多。他虽然在与皇后说话,余光却瞥着良妃的动静,良妃倒是没有什么动作。他蓦然转过头,看到良妃的视线是往下的。“良妃,你有心事?” 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心不在焉的。” “回陛下的话,没有。” 良妃对上他的视线,淡淡一笑,“臣妾刚才只是在想着,明儿要亲手做个药膳汤给皇后娘娘喝,臣妾手艺好,娘娘是知道的。” “对,陛下,良妃手艺是不错。” 皇后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宫中那两位贵妃她看着就不大顺眼,还不如扶一下这乖巧的良妃,分一分贵妃的宠。“皇后娘娘过奖。” 良妃笑着回答,并未再多说什么。她的人明明告诉她,温玉礼进来之后没多久,皇帝就进来了。她和皇后过来却没瞧见温玉礼,那只有一个原因:温玉礼躲起来了。那么温玉礼究竟有没有和皇帝碰面?莫非是察觉到不对劲,在皇帝发现前就躲了起来?又或者他们俩其实碰面了,但温玉礼巧舌如簧,把皇帝给哄过去了,皇帝怕皇后看见了误会,这才同意温玉礼躲起来。这温泉洞内一目了然,能藏人的地方,不就只有皇帝和皇后坐着的红木软榻底下?可帝后坐得端正,他们的衣摆把床底下的空隙挡了大半,她总不能在两人面前趴下来去看床底下,这会显得她好像猜到了底下有人。应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检查床底呢?三人各怀心思,皇帝却忽然说了一句:“良妃,你先回去,朕与皇后有要紧事商量,你想泡澡等明日再来。” 他到底是一国之君,善于察言观色,这良妃微小的表情值得探究。良妃:“……”她原本还想呆在这儿,设法看看床底下的,皇帝却在这时候叫她走。而床底下的温玉礼听着皇帝的话,陷入了思索。良妃……她真不知道这人。若是不认识的人要算计她,她也就只能怀疑这人和萧若芙,或是温南燕关系密切了。皇帝突然支走良妃,莫非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第131章 不敢跟陛下您耍花招 皇帝都下令赶人了,良妃自然是无计可施,只能福了福身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按照原计划,她把皇后忽悠过来,应该是能撞上温玉礼与皇帝之间的尴尬场面。可计划脱离了预想,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她不知道温玉礼进潋滟泉后发生了什么,但依稀能猜测到温玉礼比她想象中还要警惕。皇帝多疑谨慎,她若是赖在这儿不走,岂不是显得太刻意了?罢了,她还不够了解温玉礼,不能赌,如果强行把温玉礼给揪出来,她自己也没法给个合理的解释。反正温玉礼是不认识她的,也抓不着她派出去的那两个宫女。良妃心有不甘地离开了之后,皇帝询问皇后道:“良妃最近与你走得很近?” “是。” 皇后点头道,“她性格较为讨喜,不与人结怨,与她相处着还不错。” “看来你还挺信任她。” 皇帝的语气毫无波澜,“可是朕听说,她表里不一,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皇后你既然和她走得近,就多盯着她点吧。” 皇后诧异道:“陛下是从谁那儿听说的?” 良妃几乎不与人结怨,竟然会有人在她背后告她的状。“这你就别问了,也不用急着帮她说话,朕不会偏听偏信,但既然有人这么说了,你就多注意点,一旦她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就来告诉朕,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朕不希望你与心怀叵测的人来往。” 皇后见皇帝脸色严肃,且说出来的话又是为着她着想的,连忙答应了下来:“臣妾明白了,臣妾会注意着她的动静。” 虽然良妃一直以来留给她的印象都不错,可她坐在六宫之主的位置上,的确不能太轻信旁人。也不知是谁跟皇帝告了良妃的状,那人应该也是口说无凭,若有证据皇帝就该直接拿下良妃了。皇帝不说,她也不好追问,但私下调查良妃还是很有必要。“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宫休息,朕想独自在汤池里泡一会儿。” 三言两语把皇后打发走了之后,皇帝的视线朝下瞥了一眼,朝温玉礼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温玉礼钻了出来,第一时间问道:“陛下支走了良妃留下皇后娘娘,是发现了什么吗?” “良妃或许有问题,可她没有说任何不妥的话,仅凭她把皇后带过来这一点,还证明不了一定是她算计了你,若是刚才当场审问她,她大可说是巧合,而你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只能赌朕对你的信任不是吗?” 温玉礼闻言,恭谦道:“只怪我没能留下那张盖有凤印的帖子,那两个骗我来的宫女,模样我倒是记住了,我能画下来,请陛下给我一天的时间完成画像,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不是吗?” 算是线索,但未必有用。毕竟在这皇宫里,宫女太监们都是小喽啰,若参与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成功了或许能挣些钱,失败了的话,指不定幕后的人为了自保就将她们灭口。“那你就尽快回去完成画像,明晚朕会派人去取。” 皇帝淡淡道,“不过祁王妃你记着,即便朕暂时放过了你,你的话朕依旧半信半疑。” “能有陛下几分的信任,我已经觉着幸运了。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事事谨慎,任何把戏在您眼中都无所遁形,我是不敢跟您耍花招的。” “是吗?” 皇帝望着温玉礼,不咸不淡道:“你当初在御书房里闹着要跟五弟和离,难道不是耍花招?你虽然不得五弟喜爱,可祁王正妃的头衔也能让你在人前挺直腰杆,一旦和离成功,你就只剩一个温家小姐的身份,多不划算?你可别和朕说你淡泊名利。” 温玉礼闻言,也不狡辩,坦然承认道:“陛下圣明,当时我的确是故意要给王爷一些难堪,您都猜出来了,却还是给了我补偿,想必也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 “我相信您对我们祁王府里的恩怨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只是出于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同时也是警告一下王爷不可宠妾灭妻落人口舌,这才懒得揭穿我那点儿小把戏。” “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救了太后的。若夜宴上不是你冒着风险护太后,她恐怕不能毫发无损。” 他猜测她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日子过得不顺心,想要借此来博一份荣耀,最终目的是为了她自己。可她既然敢于冒险,那么不论出发点是什么,他都不能否定她的确立下了功劳,的确该得到嘉奖。“陛下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记着太后娘娘的好,也许在您眼中我是个狡诈的人,但也请您相信我是恩怨分明的人,我给王爷难堪,是因为他确实对不住我,而我对太后娘娘的尊敬和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陛下,宫女还在外守着,我不太方便出去。” 皇帝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朝潋滟泉外走去,想来是去随便找个理由把宫女给支开。他很快去而复返,朝着温玉礼道:“你可以走了。” 温玉礼又朝他行了礼,这才起身离开了潋滟泉。皇帝看着她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了视线。这女子又狡诈又伶牙俐齿的,在他看来已经是少见的聪明,为何在祁王府内会争不过她那长姐温南燕?又或者……她并不是争不过,而是她压根就不愿意去争。她是看不上五弟吗? 第132章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皇帝想到这个可能性,竟产生了一丝看热闹的心理。像她这么多心眼的人,也不知这祁王府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温玉礼离开潋滟泉之后,一路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好在此刻是深夜,避开几个巡逻宫人的视线,很快她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此刻已经过了子时有一会儿了,她门外守着的人,也由方蕊替换成了彩霞。彩霞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似乎松了一口气。“王妃,你可算是回来了。” 温玉礼听着她的意思,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你是发现不对劲了吗?” “从方蕊口中得知您去潋滟泉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对劲了。陛下最近睡眠不好,吩咐御医调制了能够辅助睡眠的药浴,而李太医在调制药材的过程中,我是给他做帮手的,听他说过陛下最近几乎天天都去潋滟泉。” “难怪你会起疑了。这偌大的皇宫里所有人都以陛下的需求为先,他要是天天都占着潋滟泉,皇后是不可能让他给我腾地方的。可惜方蕊不知道这点,当时如果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彩霞点头,“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爷说,这么久了都没消息从潋滟泉里传出来,您应该就是没事儿了,若真出了事不会这么安静的。” 温玉礼惊讶:“皇叔来过吗?” 彩霞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爷就在里头。” 温玉礼:“……”萧云昭这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他竟然直接就在她的屋子里等她回来……幸好她这半夜没什么人来。不过就算有人来的话,以他的能耐应该也不会被发现。温玉礼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屋子中央萧云昭的身影映入了眼帘。萧云昭坐在木桌边,见她出现,道了一句:“回来了?” 温玉礼顺手关上了房门,缓步走向他:“皇叔,你看你徒儿我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是真不容易,本以为萧若芙被囚禁之后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再来了,哪知道还能有这么一出。” “皇后的那份帖子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皇后本人给我下的帖子,是有人偷偷用了她的凤印盖章,把我骗去了潋滟泉,真是好险,幸亏皇帝是个讲道理的,听了我的解释没治我的罪。” 温玉礼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萧云昭对面坐了下来,“皇叔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没多久,得知此事的时候,已来不及去阻止你了。” “那要是我过了很久都没能从潋滟泉里出来,被陛下治了一个伤风败俗之罪,您会想法子去搭救我吗?” 她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样的地步,萧云昭想要保她恐怕也有点儿费劲的吧。他是否会为了她费那个劲?她只知道他对她有些好感,却不知道那点好感在他心里能占据多少分量。“你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吗。” 萧云昭面色沉静道,“进了潋滟泉这么久都无事发生,可见皇帝陛下是信了你的说辞,他若是不同意保你,这会儿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只怕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温玉礼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语气,撇了撇嘴。还以为他会担心她一下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淡定。“皇叔,徒儿原本觉得在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分量的,此刻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萧云昭问她:“你进了潋滟泉后,发生了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湖似乎不宁静,他尽力去忽略心中的起伏,维持着平静的面部表情。温玉礼看也不看他,“皇叔很好奇吗?” 萧云昭道:“你如实回答。”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温玉礼轻叹了一声,“您还是别问了,反正我都平安回来了。” 萧云昭闻言,桃花美目里浮起一丝冷意,心中不受控制地又起了波澜。什么叫做——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为何不好意思?” 他追问她道,“皇帝究竟是如何放过你的?” 温玉礼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皇叔,我发现你们的萧家的男儿里,除了祁王像是个傻子,其他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她说着,扬唇笑了笑,“设计我的人想让皇帝陛下误解我,但好像起到反效果了,皇叔你说,如果我做了陛下的情妇,好处会不会更多?” 萧云昭凝视着她,半晌的沉默后,幽凉地问了她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萧家的男儿里除了祁王像个傻子,其他人都很精明。” “下一句。” “如果做了陛下的情妇,好处会不会……”没等她把话说完,萧云昭就冷声打断了她:“你是脑子抽风了还是吃错药了?” 温玉礼平静地与他对视,“我没抽风,也没吃错药。怎么,我的回答让您听着很不舒服吗?” 第133章 别掐了,你把我掐疼了 你以为与皇帝扯上关系会是什么好事?这皇宫内的斗争可比祁王府复杂得多,本王奉劝你三思而后行。” 萧云昭清凉如珠玉般的语气里隐含着一丝警告,“别以为自己有几分聪明,就能在这地方混得风生水起了。” “多谢皇叔的劝告。” 温玉礼的语气不紧不慢,“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先回去休息?关于我的个人感情问题,我自己会掌握好分寸,就没有必要与您详谈了,我之前答应您的事还是会去做,等我一离开皇宫就去温家小住,一旦发现关于我父亲的把柄,我会毫不隐瞒地上报给您。” “你还没有回答,在潋滟泉里发生了何事。” 温玉礼见他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执着,冲他淡然一笑:“发生了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利益牵扯吧?” “谁说不影响?” 萧云昭道,“你以为皇帝叫我一声皇叔,就真的拿我当自己人?他对我一直都有忌惮和警惕。”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 温玉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萧云昭的肩膀,“皇叔不必担心,即使我真的攀上了皇帝陛下这根高枝,我也不会忘记你曾经给予我的好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萧云昭闻言,不但没有被安抚好,面色反而更冷凝了几分。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问她在潋滟泉内发生了何事,她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想到她偶尔的不正经,调侃起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又是个极为胆大包天的,一时脑子抽风去调戏皇帝的事,别人干不出来,她或许敢。而皇帝是否也因为她的特立独行而放过了她?不怪他这样想,后宫三千环肥燕瘦,虽然各有各的美,却应该找不出两个像温玉礼这样豪放不羁的怀胎。“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 萧云昭伸手扣紧了她的胳膊,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你手劲这么大做什么?一会儿把我胳膊都掐紫了。” 温玉礼微微蹙了蹙眉,同样冷声开口道,“既然你再三追问,那我告诉你行了吧?我在汤池里泡澡时,被皇帝陛下撞了个正着!皇叔你推测事情发展的时候,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吧?” 萧云昭望着她,眸光里的凉意似乎一点点地溢了出来,“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利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了呗。” 温玉礼冷笑道:“我告诉他,我看不上萧元祁,所以一点也不介意萧元祁被温南燕抢走,而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才是我所欣赏和仰慕的,若是陛下不介意,我可以做他的眼线,监视祁王与淑太妃是否会有出格的举动,同时也不介意做他的地下情人,不需要他给我名分,只要私下给我些财富和特权就好。” “你!” 萧云昭满面寒霜,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后边的话似乎一时想不出要怎么说,而他扣着她胳膊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紧了。“我怎么了?特别不要脸是吧?卑鄙无耻,下三滥,道德败坏,无药可救了。” 温玉礼甩开他的手,“我记得皇叔当初跟我说过,你不是个迂腐的人,萧元祁不值得我对他用心,所以你不反对我另寻情郎。” 萧云昭垂下了眼,他也没有想到他此刻竟然会气得词穷了。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在听了温玉礼的话之后有了更大的起伏,即便他提醒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恼怒。她当初的确对他说过,萧元祁既然把温南燕放在心尖上,她是断然不会放低姿博取萧元祁的怜爱,萧元祁也休想用世间女子都奉行的那套伦理道德来拘束她。而他对于她这样的想法,并不反对。她还说,比起萧元祁,她更看得上他。她曾有意无意地暗示过想和他相好,他没有答应,一来是觉得他不该轻易沾上感情这个东西,二来,他认为她也并非真心,她这人说的话一向不能全信。可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一转头就放弃了他,去找皇帝作为她的新目标?真是凉薄又天真!她以为皇帝对她一时感兴趣就能保她一世荣华?“皇叔,别掐我胳膊了,你掐着没感觉,可我觉得疼。” 温玉礼的埋怨声让萧云昭回过了神来。他这才发觉,他刚才一直无意识在加重掐着她胳膊的力道,她的胳膊应该已经被掐得青紫了。可他并没有因此放开她,而是朝她冷然一笑,“所以你之前对本王的种种示好,都不是出于真心?” “在遇到皇帝陛下之前,我对您是真有好感的。” 温玉礼毫不退缩地迎接他冰凉的视线,“可皇叔你从没说过你心里有我,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能放弃你呢?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 萧云昭:“……”当初心里有他,如今因为皇帝而放弃他?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方才也有一瞬间想说重话,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样的立场去指责她?她毕竟吃了许多苦,生母离世,生父薄情,出嫁后的种种不如意,才造就了如今这样唯利是图的性格。即便攀附皇帝是只求利益不求感情,他也不愿看她走上这条路。“你和皇帝才见过几回?他对你一时起兴趣,并不能成为你今后的倚靠。” 他说着,忽然松开了掐着她胳膊的手,“你若不信,肯定会栽个大跟头,他对你……不会有我对你好。” 第134章 让我再抱一抱你 你这人真是别扭死了,承认有点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温玉礼本以为萧云昭气到这个份上该骂她了,她再顺势骂他口是心非,明明在意她却又不敢直面内心,他那眼神里分明写满了愤怒,却非要强装冷静。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若不在乎我,管我攀附谁讨好谁?你平日里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怎么在感情这一块比谁都迟钝?” 萧云昭被她这么一数落,一时有些怔然。他迟钝吗?若说对她毫不在意,他自己都不信,可她刚才已说了要放弃他的话,这会儿又为何要逼他承认他的感情。“情之一字,最易扰人心神。我说我看中了皇帝陛下,你分明就动怒了不是吗?我敢于承认我对你有意思,你为何就不敢承认?动情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你刚才还说要依附皇帝,这会又说对本王有意思了?” 萧云昭原本都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了,听她这么说顿时又拧起眉头来,“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依附皇帝?依附个头!” 温玉礼恶声道,“你还真以为我胆大包天连他都敢勾搭了?皇帝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我会糊涂到在他面前卖弄风资吗?在男女情事这一方面,皇帝可比你我经验丰富多了,他绝对不是我能招惹的人。” “所以,你对他不感兴趣?” “毫无兴趣。勾搭他不仅风险大,投入精力与时间也未必会有收获。” 得知温玉礼与皇帝之间没有瓜葛,萧云昭心中的阴郁在这一刻似乎消散了不少。她倒还算个明白人,晓得不该在皇帝身上花心思。他又追问道:“你刚才还说,皇帝撞见了你泡澡……”“压根就没有这回事,那些话都是我试探你反应的。” 温玉礼叹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说了那么多,说得她口干舌燥。“那么,你现在可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萧云昭的神色又恢复了宁静的模样,一双桃花美目却紧盯着温玉礼的脸庞,“你如实交代,不许再忽悠。” “你若是能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又何必忽悠你?谁让你性格这么别扭?怪胎一个。”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一连喝下了两杯茶,润了润自己的嗓子。“我与皇帝之间只有正常的交流而已。其实就在他进汤池前,我已经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可唯一能证明我上当受骗的帖子不在我手上,在骗我来的宫女手上,没了那证物,我担心解释不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想与皇帝撞个正着,所以我躲起来了。” 萧云昭听到这,猜测道:“后来是被他发现了?” “不错,虽然没有证物,但我还是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皇帝并不糊涂,他没有全信我的话,但也没有治我的罪,我估摸着我说的话他总能信一半吧,所以暂时放我回来,让我在明晚之前画出欺骗我的那两个宫女的模样。” 温玉礼说着,还不忘提了一嘴良妃与皇后,她几乎将自己和皇帝谈话的全过程都转达给了萧云昭。“皇帝命皇后暗中盯着良妃,应该是对良妃起疑了。” 萧云昭略一思索,道:“这个良妃的父亲,与我从前倒是有些来往。” “什么样的来往?” 温玉礼询问,“是你这一派的人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毫无顾忌,“良妃或许和今夜的事有牵扯,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而已,当然了,皇叔若是觉得你在朝廷里的人际关系是秘密,不方便告知,也可以不回答。” “她父亲从前的确是本王阵营的人,可后来分道扬镳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王对良妃本人了解甚少。” 萧云昭顿了顿,又道:“此事本王会帮你调查,总要让皇帝彻底消除心里对你的质疑,避免他过于自负,误解你对他有意思。” 温玉礼垂下眼帘,眸底流淌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而当她抬起头来面对萧云昭时,神情却变得有些惆怅,她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我记得你曾说过,儿女情长无趣得很,可生而为人,一直无情无欲难道就有意思吗?” 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内心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既然彼此有情,坦然承认又有何妨?你我都是重利的人,不需要天长地久的许诺,能相处就相处,厌烦了便好聚好散。我们各有追求,只拿感情做生活的调剂品罢了,如果皇叔你觉得动情是一件心烦的事,不如现在就告诉我,让我彻底断了念想,以后就再也不提了。” 四目相对,萧云昭看见了她眼底的倔强。她今夜的语言陷阱可太多了,无非就是在逼他表态,让他能够直面内心,他与她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超他的预料,可……心里牵挂着一个人的感觉,倒也不讨厌。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此刻已不打算再逃避内心的想法,正欲开口,温玉礼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不管你给我的答案如何,让我再抱一抱你吧。” 第135章 本王才而立之年 萧云昭垂眸望着她漆黑的头顶,眼底的清冷逐渐化去,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鼻翼间,有淡雅馨香萦绕着,那是从她发丝散出来的味道,令人觉得舒心。正如她所说,他已经被她牵动着情绪了,即使在她面前佯装冷静,也改变不了他的确动情的事实。人总不能连自己都骗。他抬起手,拥住了她瘦削的肩膀。他不擅长煽情的话语,可这一动作却是对她最好的回应。温玉礼低着头,唇角轻扬,“怎么不说话了?” 萧云昭应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否认。” 察觉到他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温玉礼笑道:“不否认什么?不否认对我动情,不否认自己性格别扭?” 话音落下,又是片刻的静默,随即听见头顶响起他的声音,“不是别扭,只是还有些不大习惯。” 她可真是纤细,轻而易举就能抱在怀里。他也不是第一次与她这么贴近,可这回抱着她的感觉却与从前大不相同,大概是因为从前心无杂念,而如今心境不同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心潮起伏了。“不大习惯心里忽然闯进一个人,是吧?” 温玉礼从他怀中抬起了头,轻挑了一下眉梢,“毕竟外界都传言皇叔您不近女色,您都孤傲了快三十年了,要不是碰上我这么一个快人快语的,您准备再过多少年脱单?”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可别再拖着了,时光飞逝,再拖下去,美人也会迟暮,等岁月在你的脸上留下痕迹后,就没那么招人喜欢了。” 萧云昭闻言,冷静的面容再度出现裂隙,“本王才而立之年,不至于老得那么快!” 虽说同龄的男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早都该上学堂了,有些甚至儿女成群,但人各有志,他在应该成亲生子的年纪选择了建功立业,不谈儿女私情,一心与先帝开疆拓土,才会有如今这样的名声与威望。他那些游手好闲、三妻四妾又儿女成群的兄长们,光有头衔没有实权,他可不愿和那些人一样,半身庸庸碌碌当皇家的米虫,中年时期吃得满面油光,腰如水桶,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没出息得很。“皇叔你别忘了,我可比你小了十岁。” 温玉礼的轻笑声传入耳中,“等再过个十几年,你大概没现在这么俊美了,而我还是个风韵犹存的俏少妇,再加上女子一向就比男子会保养……”话说到一半,接触到萧云昭冷飕飕的视线,温玉礼很识时务地打住,轻咳了一声,“说笑的,人只要多动不犯懒,管理好身材,那就会显得年轻,像皇叔这样从不懈怠的人,再过多少年都会很俊的。” “要论伶牙俐齿,你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了。” “过奖了。” 温玉礼松开了抱着他腰身的手,淡然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今夜之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知道你不习惯谈情的,不该如此紧迫地逼你表态,总该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这样吧皇叔,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下回见到我的时候,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我方才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怕你一时脑子热答应下来,离开之后又反悔。” 温玉礼飞快地截断他的话,“所以,您先回吧?我也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要如何处理咱们这段关系呢。” 萧云昭:“……”怎么这回又轮到她犹豫了?他忽然便是有一个猜测,这丫头会不会是故意在跟他闹脾气?就因为他一开始不愿承认,好不容易被她逼得承认了,她又开始当着他的面故作犹豫,让他无可奈何。罢了,这皇宫终究不是议论这问题的好地方,等过两日她离宫了再来找她谈论这个话题。“你歇着吧。” 他说着,便转过了身,“等你回温家了,本王会再去找你。” 眼见着他的身影离开,温玉礼单手托腮,回忆着今夜与他争论的经过,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在处理男女关系这一方面,萧云昭肯定是不如她的。这样财势皆有的人做她的‘地下情人’,真是好处多多。但她绝不会像温南燕一样,将男人的感情当做自己的倚仗,感情是不靠谱的,哪怕是像萧云昭这样的洁身自好的人,也难保将来不会再碰上什么奇女子就移情别恋了。她不指望靠感情拴住他,她刻意接近他,除了图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确实单着久了,想找人谈谈情消遣一下,总不能终日看着萧元祁和温南燕那对碍眼的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看久了是真烦!整理好思绪之后,她便伸了个懒腰,上床睡觉。第二日早晨,玉礼起床吃过早点之后,便开始凭借记忆画那两名宫女的画像。没有真人作为参照物,想要精确地完成两幅人像,就她目前的熟练程度来说,至少也得半天的时间。而温玉礼没想到的是,第二幅画像完成到一半的时候,彩霞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王妃,御花园角落的井栏边,发现两名宫女的尸体。” 温玉礼眉头一拧,连忙把彩霞拉到身旁,指着桌子上的画像问她:“你去看过那两个宫女没有?是不是长画像上的这样?” 第136章 杀人灭口 彩霞望着画像,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是她们两,昨日半夜死的,今早才被发现,尸首都有些僵硬了。” 温玉礼追问:“可有打听到她们是哪个宫里的?死因呢?” “她们分别来自杨才人和李采女的手下,据仵作判断,她们身上没有中毒痕迹,也没有刀剑造成的伤口,反而都是些抓痕,其中一人的致命伤在头顶,井边有血迹,是被人按着撞头而死,另一人则是跌进水井里淹死,所以仵作得出的结论是两人互殴,一人杀了另一人后,活着的那人可能也因为虚脱而脚步虚浮,不慎跌落井里。” 温玉礼静默了片刻之后,提起笔继续完成画像。杨才人,李采女……这两个娘娘的位分都不高,那两个宫女的月银和油水自然也不多,这样的人收买起来也不难。她昨天离开汤池时,就猜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毕竟这宫里的人心险恶程度能够想象出来。这两人一死,线索又断了一条,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皇后能从良妃那边发现什么。温玉礼正这么想着,皇帝就派人过来宣她去御书房了。温玉礼毫不意外,伸手卷起桌上的两幅画,随前来的太监去往御书房。进了御书房,她神色如常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这个时辰找我来,是有何要事?” 皇帝平静地望着她,“那两个把你骗去潋滟泉的宫女,你说你记下了她们的模样要画下来,画得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一幅,还有一幅刚完成眉眼的部分。陛下不是说晚些才会派人来取画像吗?我画得很仔细,仅凭记忆而没有真人参照,在短时间之内还无法完成。不过我把画像带来了,陛下可以看一眼,没准您见过呢?” 这一刻,她还装着不知道那两人的死讯。皇帝道:“你把画像呈上来吧。” 温玉礼走到了书案前,将手里的两幅画平摊在桌面上。“还真是她们。” 皇帝说话的同时,也对画像所呈现出的五官与神韵有一丝赞叹。其中一人相貌清秀可人,正是已经完成的那幅人像。当真是还原,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另外那半幅虽然还没有全部完成,但靠着眉眼与鼻子的部分也能够分辨出来,是另一个死去的宫女。而温玉礼听着皇帝的那句话,面上浮现疑惑之色:“陛下您是认得这两个人吗?” “她们在昨天半夜死了。这两人的主子不是同一个,位分都不高。” “死了?” 温玉礼大惊道,“她们是如何死的?” 皇帝便向温玉礼描述了一遍那两人死去的特征,几乎和彩霞告知她的没有差别。“她们在昨天半夜就被灭口了,仵作根据死亡的时间来推断,子时一刻,大概是在你离开潋滟泉之后没多久。” 温玉礼一直观测着皇帝的情绪,此时他的语气是陈述而非质疑。但即便如此,该解释的她还是要解释:“陛下明鉴,她们二人绝不是我杀的。我昨日离开潋滟泉之后便回到了住处,我的医女可以为我证明,我当真腾不出时间跑到御花园角落里去杀两个人。” “朕知道不是你。” 皇帝淡淡地说道,“你离开之后,朕也派人去盯着你了,朕的人说你一路回了御医院之后,确实没有再出来过。” 温玉礼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陛下圣明。” 原来在她离开之后,竟还有人跟着她,也正是因为皇帝这样多疑谨慎,才使得她不用再背一次黑锅了。萧云昭是在她回去之前就在她屋里了,应该没有让人发现吧?像他那样深不可测的功夫,她担心他倒是多余的了。若是皇帝发现了她和萧云昭之间的瓜葛,绝不可能还淡定地坐在这儿和她议论宫女的事,而是该直接让人扣押她了。“线索虽然又断了一条,但这也间接证明了你的确遭人陷害。” 皇帝的声音在前头响起,“算计你的人大概也知道你绘画的本事,为了不让那两名宫女有机会将实情泄露,只能选择灭口,而你就算是回屋后不眠不休地开始作画,恐怕也来不及在她们被杀之前画出来。” 温玉礼叹了一口气:“确实来不及,那人下手实在是太快了,对了陛下,您不是让人也盯着良妃娘娘吗?” “良妃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举止。” 皇帝顿了顿,道,“但,在朕看来,她比你更可疑。” “陛下何出此言?” “良妃位分高,又入宫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几个人脉?她不出手,不代表没有人帮她出手。而祁王妃你一年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你在宫里的人脉可以说是比不上任何一位娘娘,杀人灭口这事,她们做起来都比你轻松。” 听皇帝这么说,温玉礼自然是附和道:“陛下果然思路清晰。” “朕还打听到,良妃和若芙有来往。而若芙的立场你也看到了,她向着你长姐,同时也与你有过节。良妃也许是受了若芙的挑唆或者威胁,毕竟若芙有害你的动机,而良妃与你不相识,她被若芙利用倒是有可能。” “如果他们二位关系近的话,陛下推测的倒是极有可能,在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之前,良妃娘娘恐怕无法置身事外了。” 温玉礼说着,同时也轻呼了一口气,“陛下不再疑心我,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如今我只有一事请求陛下,昨夜潋滟泉发生的事还请陛下不要告知其他人,我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皇帝望着温玉礼,难得打趣道:“怕让人知道你堂堂王妃做出钻床底的不雅举止?” 温玉礼低头道:“是,太有辱斯文了。” 皇帝不由得有些想笑,却忍住了,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画像,“早就听闻你画技绝佳,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你画人像不仅画清楚了面貌,也画出了神韵来。” 温玉礼谦虚道:“陛下过奖了。” “朕可以答应你不把昨夜之事透露给任何人,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个要求,作为交换条件。” “陛下请说。” “宫中画师画过朕的人像,朕不太满意,今日见到你这样的画作,可比他们的手艺精细多了。” 第137章 把良妃的药偷了个干净 温玉礼听到这,很是识趣地接过话:“能为陛下作画,不胜荣幸。” 皇帝见她应得快,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有真人做参照,完成一幅画像需要多久?” “自然要比凭借记忆快得多。” 温玉礼道,“还请陛下再让人搬一副桌椅来,您只需坐着像往常一样批阅奏折,我坐在您对面,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半个时辰内大概也就能完成了。” 皇帝闻言,便命人搬来了桌椅及作画工具,他开始专心处理着书案上堆积的奏章,温玉礼也当即提笔,在画纸上勾勒他的轮廓。这期间二人都没有过多交谈,站在温玉礼身旁研墨的太监见她落笔平稳流畅,不多时就已经将皇帝英挺的五官描绘了出来。她在画完眉眼时,还将眼角的线条稍稍拉长,压低,与抿着的唇组合在一起,俨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感觉。研墨的太监心道一句,祁王妃这速度与技巧当真比宫里那些画师强得多。要不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寂静,他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一句:当真是形似,神也似。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温玉礼收了笔,“陛下,请过目。” 身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拿起,呈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望着面前的画像,静默了好片刻,他虽没有说话,眼底却流淌着赞叹与满意。那些宫廷画师总是着重于描绘他的俊朗,他们的画过分精致,有讨好谄媚的意味,他每每看着那些人的画像都想皱眉头,总觉得他们画出来的比例都不对。温玉礼画的却不同,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就是按着他的模子勾勒出一笔一画,且,画出了他最想要的神韵。他自然希望有人能画出他天子的威严,而不是仅仅在描绘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不错。” 他开口,语气平静,却不难听出他的心情不错,“命人用最上等的羊脂玉打造一副砚台与笔杆,赏赐给祁王妃。” “谢陛下嘉奖,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近日这宫中有人针对你,你的伤也养了这么些天,应是可以承受马车的颠簸了,不如这两日就离宫吧,回祁王府去养着,省得待在这提心吊胆。至于设计你的人,你不用担心,朕会命人一直追查下去的。” 温玉礼再次谢了恩,而后退出了御书房。待在宫里这些天确实都不太平,可正是因为吃了亏她才不想轻易离开,但如今皇帝出于好意要叫她离宫,她也不好拒绝。毕竟在皇帝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在宫里毫无人脉的王妃,既然已经没了嫌疑,就没必要留在这是非之地。萧云昭说派了眼线帮她暗中打探消息,也不知她在走之前还能不能等到了。回到了御医院温玉礼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彩霞问她道:“王妃是要准备离开了吗?” “去了一趟御书房,算是洗清嫌疑了,陛下说我在这宫中被人针对,让我回去养伤,我若是不走,怕他回头又多心了,最迟明日就走吧。” 彩霞点头道:“也好,那么良妃与十一公主就交给我们的人查吧,王妃放心离宫就是。” 到了夜里,温玉礼才刚喝下药,便有一名太监在她屋外求见。此时守门的是医女方蕊,询问来人道:“哪个宫的?” “奴才小竹子,是祁王妃的人。” 那年轻太监低着头,帽檐压的很低,便方蕊道,“姐姐您不也是么?何必问那么多呢。” 方蕊怔了怔,而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小竹子”便直接闯进了屋内。“大胆!我还没问祁王妃的意见呢!你怎么就敢……”温玉礼望着眼前的小太监,忍不住笑出了声:“没事方蕊,他确实是我的人,你出去把门带上吧。” 方蕊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退出去关上了门。“小竹子?” 眼前做太监打扮的人,可不就是萧云昭身边的第一护卫墨竹。“王妃可别取笑我了,我来跟您说正事呢。” 温玉礼闻言,敛起笑意,“是不是皇叔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给我的?” “两天之前,我在爷的安排下混进了宫里,先是去侍卫那打听关于陈慑的事。” 接下来,墨竹便交代了自己所打听到的一切,说完陈慑的事后,他接着道:“昨日半夜又接了爷的命令,去监视良妃,也有了意外的发现。” “有什么发现?” “就在来您这之前,我与彩霞分工合作,从良妃寝宫里顺走了不少东西。” 墨竹说这话的时候,将手伸进了衣袖中,当着温玉礼的面,掏出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掏完了衣袖又掏怀里,数量之多,让温玉礼有些瞠目结舌。她晓得冬天穿得厚,却没想到墨竹身上藏了这么多东西。有瓶子罐子,也有细长的竹筒,还有荷包一类的袋装物,要么就是粉末状,要么就是膏体,全都是药物。“你小子可以啊,要是不做护卫,做贼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了,能从妃嫔的寝宫里偷这么多东西。这些药都是做什么用的?” “彩霞引开良妃后,我负责盗窃,事成后,彩霞随便拿了几瓶去琢磨,她说,这些药里有致昏迷的、致幻的、致死的、催情的、媚药占据的数量还不少,而这些药物不是买的,正是良妃亲自制作,这位娘娘是一个制药高手。” “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温玉礼轻轻挑了一下眉头,“你刚才说,媚药的数量占据不少?” 墨竹点了点头,耳根子似乎有些发红。温玉礼望着这些药瓶,陷入了思索。萧若芙、良妃、陈慑……把这几天所有的事件都串联在一起,一个猜测在脑海中逐渐形成。“王妃有何想法?” 墨竹的询问声传入耳中。温玉礼抬头看墨竹,“你偷药的时候,有让人发现吗?” 墨竹道:“凭良妃宫里那些人,根本没有能力捕捉到我的身影。否则也就不至于让我把药偷了个干净。” “偷了个干净?” “她藏在暗格里的就这些,我全拿了,一瓶都没给她留。” 第138章 当着良妃的面,砸了她的心血 干得漂亮。” 温玉礼低笑了一声,“弄这些东西,恐怕要耗费她不少时间与精力呢,被你这一下子偷了个干净,她回去发现之后,少不了得懊恼跳脚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整齐排列,“小竹子,带上其中的一瓶,去请一趟良妃娘娘吧,事已至此,我要和她开门见山地聊聊,明天就得离宫了,有些事我得在离宫之前解决。” “那她若是不来呢?” “若是不来,我就把她这些药全倒进土里埋了,你看她舍不舍得?哦对了,她那边似乎还有帝后的人在监视着呢,为了掩人耳目,最好让她穿上宫女的衣服跟你来。” 墨竹转身离开了屋子。墨竹离开后,温玉礼到了门外,提前将方蕊给打发走了,又回到屋内静静地喝茶等候着,几杯热茶下腹后,房门外响起了墨竹刻意掐细了的嗓音:“王妃,良妃娘娘到了。” 温玉礼悠然道:“请良妃娘娘进来。” 穿着宫女衣服的良妃推门而入,娇美的容颜原本一派平静,却在看到温玉礼桌上的瓶瓶罐罐时,脸色微微僵了僵。还真是全在这……今夜有人潜入她的宫中偷药,她惊讶之余又十分气愤,惊的是那人居然知道她藏药的地方,可见她应该是被人监视了而不自知,气愤的是那些药可是她几年的心血,没了这些药,她在这深宫中任意妄为就少了助力。起初她发现药失窃了,还怀疑是自己身边有细作,刚才温玉礼派人拿着她失窃的药来请她,她都有些难以置信。温玉礼的人是怎么渗入到她寝宫里的?来不及思考太多了,温玉礼当着她的面把药全摆出来,分明就是要和她摊牌。“祁王妃,本宫离开的时候交代了贴身宫女,若半个时辰之内不回去,她就要带侍卫上你这来了,所以,你最好确保本宫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去。” 比起被皇帝猜忌,她更担心自己在温玉礼这出事。皇帝虽不宠爱她,却不会因为猜忌她就对她不利,总还是有那么点情分在的,可温玉礼就不一样了,她不够了解这个女子,不知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良妃娘娘还真是谨慎,这是咱们第一次说话吧?放松些,别那么剑拔弩张的。” “祁王妃想说什么?” 良妃的语气听起来没有起伏。“陈慑,自幼失去双亲,在人贩子手上吃过几年苦,由于相貌俊秀,八岁时被卖给了一对没有儿子的夫妇,可几年后这对夫妇生下了儿子,陈慑这个养子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被送去武馆打杂挣钱,他白天打杂夜里练武,成年后参加宫廷侍卫选拔,由于表现突出被选为三等侍卫,一年前护卫皇后与您有功,被直接提拔为一等侍卫。” 温玉礼悠闲地说着,目光盯着良妃的脸庞。良妃淡淡道:“祁王妃提这人是有何用意?” 温玉礼抿了口热茶,“当时皇后与良妃娘娘您去校场观看太子练武,一匹没有被驯服的马从马厩里冲了出来,险些就撞到了你们,陈慑那会儿就在附近,危急时刻将那马拉开了,此事发生的第二天,他就被升职了。” “陈慑为人勤恳,可惜他养父母不厚道,从他在宫里当差开始,就逼着他每月上交俸禄,有多少就掏多少,不给便要去街里乡亲那儿说他不忠不孝,陈慑想要出人头地,怕流言蜚语会阻挡他的前程,便一直被他们剥削,他的养父母将他的钱全花在了他弟弟身上。” “难怪陈慑在污蔑我的时候,陛下威胁他不说实话便要牵连全家,他敢毫不犹豫地押上全家。” 温玉礼有些感慨道:“可恨之人,倒也有可怜之处。长年累月下来,养父母把他都掏空了,使得他对家人没有眷恋,而他原本有个定了亲的姑娘,那姑娘也甩了他,嫁了个员外。那段时间他应该很消沉吧?若是感受到他人的一点温暖,恐怕很容易就被感动了。您说是不是,良妃娘娘?” 良妃垂下了眼。早在温玉礼提陈慑的时候,她就觉得温玉礼可能已经猜测到了许多事情。潋滟泉的事真是她大意了,她不该那么急着给温玉礼下套,她当真低估了她。“良妃娘娘与陈慑,一个是表里不一、深藏不露的制药高手,一个是被养父母剥削、厌倦亲人的俊俏侍卫。听闻娘娘您平日里不爱出风头,也不争帝王宠,旁人都觉得你低调,如今看来,您是玩得挺野的。” 温玉礼说这话时,只是平静地陈述,不带任何偏见。关于良妃与侍卫野合这事,她是没意见,毕竟皇帝后宫三千,总有个别不爱他的,另寻所爱是良妃的自由,正如她也不爱萧元祁,内心不受控制地对萧云昭更有好感。她要算的账,是良妃对她的陷害,那么良妃的任何把柄她都得拿来说一说了。“陈慑以头撞地时那么决绝,大概是为了娘娘您不受牵连。我当时就怀疑他是御花园里的野鸳鸯之一,只是那时您不曾露面,也就怀疑不到您身上去,只怪您制作的这些药物暴露了您的真面目,这么多药物里,媚药数量居多,那么您在俘获男人这一方面,应该很难失手吧?” 她推测着,萧若芙手握良妃私通侍卫的把柄,陈慑为保良妃,不得不替萧若芙办事,陈慑的牺牲,使得良妃把萧若芙和她一起恨上了吧?良妃到了这一刻也不辩解,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她望着良妃,手指划过桌子上的一排药品,随意挑了一瓶。“魅香膏,良妃娘娘,这药是干什么用的呢?” 温玉礼问完之后,没听见良妃的回答,便扬起手,将那药瓶狠狠砸在了地上。良妃霎时呼吸一紧。而温玉礼已经拿起了第二瓶,慢条斯理道:“五度春风,名儿还不错。” 眼见她又扬起了手,良妃立即出声道:“祁王妃,你今夜的目的是什么?直说就是。” 温玉礼却不接良妃的话,而是将那瓶药砸在了她的脚边。“啪”的一声,瓷瓶四分五裂,浅白的药粉撒了一地。良妃攥紧了拳头。温玉礼砸得轻描淡写,她看着却是心疼得很。“啪”又是一瓶。温玉礼半点儿犹豫都没有,连着又打碎了三四瓶。良妃眼见温玉礼的手指停留在一瓶她花了半年才研制出来的成果上,她咬了咬唇,“祁王妃,明人不说暗话!难不成你把我叫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来看你砸东西的?” “你说对了,我把你叫来,就是想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心血全砸干净,图个开心,你能把我怎么着。” 温玉礼扬了扬唇角:“你没了这些,就好比十一公主没了头发和俸禄,你是不是抓心挠腮,难受得很?我猜,你能从皇后娘娘那偷拿凤印用,这些药应该也占了不小的功劳,如果让皇帝陛下知道宫中竟有妃嫔私下调制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会怎么样?” 第139章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祁王妃不妨直说,你是想要直接报复我,还是想用这些药来要挟我为你做事?你若真把它们全部打碎我也确实拿你没辙,就当是我倒霉了。” 良妃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认命模样,“真不知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你和萧若芙,你们之间的恩怨明明就和我、和陈慑无关,是你们非要把我们牵扯进来!结果倒好,你们不管怎么斗都还是活得好好的,只有陈慑白白牺牲了,你也猜到他是我的心上人了,我恨你们难道不对?你和萧若芙都是凶手。” 良妃说着眼眶就湿润了,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起来。“对你们来说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卫,可对我来说,他是特别的。皇帝薄情寡义,我青春年华不甘心老死在这深宫里,陈慑对我好,我和他互相取暖碍着谁了?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去他了。换作你是我,你能无动于衷吗?” “你不该恨我。” 这一刻,温玉礼语气平静地与良妃解释,“我与你们都不相识,若不是萧若芙发现你二人的私情,要挟陈慑来害我,他就不会死,陈慑于我而言,他就是个污蔑我的人,我为保名誉和他御前对峙,我赢了,他撞地自尽,这能怨我吗?我没对着他的尸体踩两脚都算客气了。” “你住口!不准你这么说他!” “我说的难道有错?你让我站在你的立场考虑你的心酸,你为何不站在我的立场考虑我的处境艰难?你要为情郎报仇怎么不找萧若芙?” “我迟早会找她!来日方长,她也别想好过。我急着对你出手,是因为你很快会离开,你一走我就没机会下手了,她在这宫里,我要整她还怕没机会吗?” 良妃抬头瞪着温玉礼,泪眼婆娑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她似乎委屈极了。温玉礼望着她片刻,忽然起了身,走上前来。良妃顿时警惕起来。可温玉礼并不是上前来打骂她,而是弯腰将她扶了起来,甚至伸手,用指腹逝去她眼角的泪花。面对温玉礼这样的举止,良妃有些诧异,回过神后,依旧一脸戒备。温玉礼的动作很轻柔,目光却不失锐利。“良妃娘娘,你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也很讨厌萧若芙吗?” 良妃立即回答道:“当然。”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温玉礼道,“陈慑之死,起因是萧若芙硬要拉他入局,我暂且相信你是为了他来对付我。你算计我失败了,总要承担后果,如果你能把萧若芙给整惨了,我就信你刚才说的话,看在你痛失情人的份上不再为难你,可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刚才在忽悠我。” 良妃怔了怔,“只要我对付萧若芙,你就不为难我了?”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你以为我和萧若芙一样喜好恶意伤人吗?迄今为止,我每次伤人都只是为了自保,而你伤人,我就暂且当做你是想为陈慑报仇而昏了头,萧若芙就不一样了,她伤人只图开心,全凭自己的喜好且死性不改,总得让她明白,作恶多端是要遭报应的。” 良妃闻言,很是识趣地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一向懂得审时度势,如今温玉礼似乎因着她的说法动了恻隐之心,想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她自然会选择妥协,而不是硬刚到底。本就是她大意造成的后果,她来了就没想过能完全脱身,温玉礼要利用她来报复萧若芙,便让她利用这一回吧,没准能保住桌子上的那些心血。她是真的不忍心看温玉礼把它们一瓶接一瓶地打碎。“你不是制药高手吗?应该也晓得许多药物都有害人作用吧?有的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有的是需要长时间累积的,萧若芙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扮自己,她极其臭美,所以少了半边头发她不敢出门,少了钱花她会跳脚,你就从这点下手,试想一下,如果她头发掉光光,或是容貌有损,对她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良妃说这话时,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我若是能做到让祁王妃满意的话,我那些药……”温玉礼知道她心里记挂着那些东西,笑了笑道:“你现在就可以拿回一半,毕竟这些东西是你在宫里生存的倚仗。我留下一半,就当是你给我的一点儿赔偿,你来告诉我,这些药的用处分别是什么。” 良妃:“……”罢了,能拿回一半也算不错了,总比全拿不回来好。“良妃娘娘,你记着,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萧若芙不崩溃,我可还要找你麻烦,我能叫人偷你一次药,就能再去偷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是不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总在防贼,就别让我失望。就半个月,能做到吗?” 第14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好。” 良妃应了下来,“半个月后,我总能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那就好,过来拿你的药吧。话说,刚才我摔碎的那些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 “有。” 提起被摔碎的那些,良妃止不住的心疼,“你最后摔的那瓶凝雪膏,是养颜用的,夜里睡前在脸上抹一层,第二天起来脸颊就水嫩嫩的。” “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摔了,留着用多好。” “你刚才摔得那么快,我像是能来得及阻止的吗?” 良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还有什么是养颜用的?给我留两瓶,别耍花样,我身边有人是懂医的,你要是挑了不好的给我,我也能发现。” 良妃拿她没办法,只能给她留下了两瓶抹脸用的养颜膏,外加一些其他用处的药。温玉礼听她说完所有药物的药效之后,便放她离开了。良妃离开之际,还听到温玉礼在她身后说——“这世道,女子活得不容易,尤其深宫里的女子更加不如意,与其和数不完的女子去争夺皇帝的宠爱,悄悄地另寻所爱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日子混起来不会那么无趣。” 良妃的脚步一顿。这个祁王妃,似乎也很蔑视世俗那一套只针对女子的三从四德。而温玉礼的话还在继续——“你的做派在我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没必要在内心太过挣扎纠结,只是你以后需要注意,如果哪天又找了个相好的,千万要小心着点,别再让人发现了,省得又成为拿捏你的把柄,这种事只要被人拿来威胁,那就是没完没了。” “多谢祁王妃的提醒。” 良妃并未回头,接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迈出了步伐。温玉礼这算是在安慰她?安慰她的同时,也提醒了她。那种事情只要被人发现,就会成为拿捏她的把柄,只要被人拿来威胁,那就是没完没了……拿捏她,威胁她的,目前也就萧若芙一个了。在陈慑事件之前,她和萧若芙也算是彼此很客气,毕竟几年之前她们也曾联手害过影响她们共同利益的人。可是后来,萧若芙也懂得威胁她了……她不禁在思考着,萧若芙还有留下的必要吗?良妃离开之后,在外头放风的墨竹也回到了屋子里。“祁王妃,您觉得这良妃的话可信吗?” “管她可不可信的。” 温玉礼淡淡道,“她能对付萧若芙就行了。你想想,我明日就要离宫了,萧若芙被软禁在她自己寝宫里,软禁在我看来,也就是失去了自由而已,她不还是吃好喝好地当着米虫?我人在宫外,手也伸不到她寝宫里,不得在宫里找个人去给她添堵。” “所以您不在乎良妃说了多少真话,只在乎她能不能对付公主。” 温玉礼点头,“陛下虽然克扣萧若芙的月银,让她赔了我一年的俸禄,但并不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我让良妃去对付她,多有意思,墨竹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对我不利的人掐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 良妃若是识相,完成她交代的事之后不再试图来找麻烦,她也会说到做到不再记恨此前的事。若是良妃今夜的眼泪只为骗取她的恻隐之心,那也要先给对方半个月的时间来缓一缓,先折腾了萧若芙也不亏。她最后对良妃说的那番话,看似好心劝慰,实际上是强调了被人拿捏着把柄的坏处,良妃只要想起之前被萧若芙要挟的事,内心的怨恨就该增加了。且先让她们二人互相折腾去。“墨竹,这两日辛苦你了,我明儿离宫,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皇叔身边去吧。回去之后,别忘了替我转达一下谢意。” ……次日上午,温玉礼向太后告别之后,坐上了离宫的马车。与她同行的,自然还有萧元祁和温南燕。自从上回她跟萧元祁放话说皇帝的赏赐不让他挪用之后,这厮就不怎么与她说话了,人倒是一直在宫里,每天上午向医女问候她的伤势如何。此时三人身处同一空间内,温玉礼自个儿坐一边,温南燕挨着萧元祁坐在另一边。当马车经过热闹的街市时,遇上了一段不太平稳的路,车身比原来颠簸了点儿,萧元祁考虑到温玉礼身上有伤,心想着是否要坐过去让她靠着。温南燕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王爷,玉礼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这段路不太平,你过去她那边,让她靠着吧。” 萧元祁闻言,只觉得她懂事得很,他正准备靠到温玉礼那边,却见温玉礼掀开马车的窗帘,朝车夫说道:“前边有个杂货铺,把马车先停那,你去铺子里给我买个棉絮枕头。” 萧元祁的目光沉了沉。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车夫才刚离开,温玉礼就听耳旁响起萧元祁微凉的语调:“宁可买个枕头靠着,都不要本王坐你身旁?你有能耐就把你这臭脾气一直贯彻下去,回头别和旁人说本王冷落了你,分明是你自己作的。” 温玉礼闻言,当即转头回嘴:“我脾气不一直是这样吗?我当然有能耐一直贯彻下去了,莫非您到现在还觉得我是欲擒故纵要博您关注?王爷,你清醒一点行吗?棉絮枕头柔软舒适,不比你这硬邦邦的肩膀靠着更舒服吗?” 第141章 本王绝对不惯着她! 拒绝他的关心就是她作?她有时候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他要是真关心她,就该明白枕头确实比他的肩膀好用。他所展示出来的,作为夫君的风度,在她看来就是当真多余得很。而萧元祁被她言语顶撞了之后,脸色更加冷了几分,正欲开口训斥,却被温南燕出声阻止了:“棉絮枕头确实舒适,王爷,玉礼说的也没错,你就依着她吧,她只是脾气急了点,不是要刻意顶撞您。” 萧元祁转头看温南燕,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温玉礼那样的态度那样的语气,还不是在顶撞他?“王爷可别忘了,玉礼是伤员,要戒焦躁戒动怒,您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与她发生口角?她不过就是想要个棉絮枕头而已,她心情不好,您就迁就一下吧。” 温南燕的话,非但没有让萧元祁冷静下来,反而心中对温玉礼更加不悦。她是伤员,心情不好,其他人就得对着她百般迁就?只怕会把她的性子养得更加刁钻古怪。可温南燕有心调节气氛,他也不想让她因着他和温玉礼的矛盾烦恼,就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不再多说了。南燕本着以和为贵的想法,他总不能不给她面子。温玉礼将温南燕的话听在耳中,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地笑了笑:“多谢长姐的体贴。” 温南燕既然要摆贤淑大方的模样,那么就不能只装一次两次,她倒要看看她能坚持伪装多久。很快,车夫就把棉絮枕头买回来了,温玉礼将枕头垫在了背后,马车便继续行驶。有棉絮枕头垫背,这一路果然舒服多了。不知多长时间过去,马车在祁王府外停了下来,淑太妃并不在府里,据说是因着温玉礼受伤的事,又去了寺庙礼佛。这倒也不奇怪,淑太妃毕竟是个吃斋念佛久了的人,为受伤的儿媳祈福也是件值得外人赞扬的事,淑太妃不在府里,温玉礼省去了请安的过程,直接带上丫鬟们和行李便出发去温家。在离开之前,她特意把皇帝发下来的赏赐都清点了一遍,让下人们搬了一些绸缎和药材到马车上,此去温家也不好空着手去,带一些礼物给自己充充脸面还是很有必要的。而就在她离开之后,管家朝萧元祁说道:“王爷,宫中发下来的那些赏赐,王妃清点完毕之后都搬去她住处锁起来了,王妃说,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动,她并不打算拿出一些来作为府里的开支,您看这事……”萧元祁冷笑:“她还真说得出做得到。” 那天夜里她与他发生争执,她说皇帝给的赏赐都是归她一人所有,送到祁王府之后,由她自己保管,任何人想拿都要经她同意,包括他在内。哪怕他是她的夫君,也不能使用分配属于她的财物,只因那赏赐圣旨上只有她一人的名字,那么她独占那些东西便是理所当然。不与丈夫分享财物的王妃,放眼整个皇城,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而他也的确不能因为这么个事儿跟她闹起来,否则显得他多缺钱花似的?“随她。” 萧元祁冷声道,“她说那些都是她的东西,就让她自己做主吧,本王也不稀罕去拿她的东西。” “王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温南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玉礼也是吃了不少苦才换来的这些……”“南燕,你别总是帮她说话了。你又想说她是伤员,得迁就着她是不是?你的善解人意她可未必领情,一次又一次迁就她,恐怕还会换来她的变本加厉。本王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在她伤好之前尽量不和她起争执,一旦她康复了,本王绝对不惯着她!” 温南燕闻言,轻叹一声,“王爷,我只是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够安安稳稳的,您就对玉礼多些耐心吧,说不定她哪天回心转意,就不会再顶撞您了。” “罢了,不提她了。” 萧元祁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中午想吃些什么,让厨房去准备。” 他问完之后,并未听到温南燕的回答,便转过头去看温南燕,只见她低垂着眼,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连他问的问题都没仔细听。“南燕?” 萧元祁又叫了她一声,“你在想什么?和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的。” 温南燕回过神来,“没,没什么……”萧元祁追问她,“你分明就是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能和本王说的?快说出来,别藏在心里。” 温南燕面色有些迟疑,“说了怕您不高兴,是关于东菱的,东菱毕竟是个罪人,我都不太好意思在您面前提她……”萧元祁见她似乎很纠结,牵起了她的手道:“她的确有罪,可她已经受过惩罚了,若她知错能改,本王也不能总记恨她,毕竟你是她的亲姐姐,出于本能关心她是合理的,说吧,她遇上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目前还没遇上,但我怕她很快就要遇上了。” 温南燕咬了一下嘴唇,语气里满是担心,“玉礼和东菱的恩怨,那可真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她们两要是不见面还好,这一旦见面,玉礼难免会想起东菱曾经害她的事,哪怕东菱已经得到了惩罚,以玉礼的性格,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温南燕说着,冲萧元祁跪了下来,“王爷,妾身不该提这样任性的要求,可是作为东菱的姐姐,我真的没法不担心她,我真的害怕玉礼此次回国公府会去报复东菱,我怕……”“你别着急,起来说话。” 萧元祁把温南燕扶了起来,安抚道,“你会不会是担心过头了?国公府里还有岳父岳母在呢,他们不会任由玉礼报复东菱,东菱只要躲着她点就好了。” “可我真的不放心。” 温南燕抓紧了萧元祁的衣袖,恳求道,“王爷,请允许我也回温家去,我要去看着东菱,不让她闯祸,不让她得罪玉礼,您让我去行吗?” 第142章 回国公府,整温东菱! 她的目光恳切而焦急,萧元祁不忍看她这样哀愁,只好应道:“这样吧,本王陪你一起回温家去住两天,咱们先观察看看,如果玉礼真的要对东菱下手,本王会帮你保着她的。” “王爷当真愿意?您不记恨东菱之前做的错事了吗?” “她已付出过代价,就没有必要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本王对你作出的承诺,何时反悔过?” “如此,妾身替东菱谢过王爷了。” ……正午时分,温玉礼的马车抵达国公府外。温玉礼才从马车上下来,守门的人立即上前来行礼问候,将她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府里。她被领到了国公府南面的新院子,不仅比她原来的住处大,亭台楼阁的陈设都精致许多。从前院到后院的路程落英缤纷,有不少新栽上的花草,她的主卧也是原来两倍的大小,屋子被收拾得简洁雅致,可见晋国公确实是嘱咐过下人要好好打理,等着她回来住的。她才刚坐下来,下人便给她上了热茶。“王妃您看看,这住处还有哪不满意的?您跟小的说一声,小的马上让人给您改。” “这样就不错,不用改了。还有,我既然回了自己家,你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称呼我二小姐吧,也不必太过拘谨了。” 温玉礼说着,朝身后的白桃使了个颜色。白桃会意,从身上的钱袋里掏出了碎银打赏下人。“谢二小姐打赏!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老爷外出还未归,您饿不饿?小的让厨房准备午膳去。” “父亲平日较劳累,你们还是按照惯例多准备一些他喜欢吃的饭菜,至于我的喜好,准备两三样足矣,我这没什么需要你办的了,太久没回来,我自己随处走走就好。” 温玉礼把下人打发走了之后,便叫白桃跟着自己去逛一圈,茯苓则是被她派去盯着给马车卸货的下人们,毕竟那车上值钱的东西多,得防止有人顺手牵羊。“王妃,这国公府的地盘还真大。” 白桃跟在温玉礼身后观测着地形,视线忽然在某一处停顿了。不远处的紫藤花架边上,身着水蓝色衣裳的女子坐在轮椅上,那女子虽然侧对着她,她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八成是那位被晋国公当众打断了腿的三小姐。“王妃,您看,那是不是三小姐呢?” 温玉礼顺着白桃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眼眸微微眯起,“没错,是她。” 温东菱,好久不见了,既然看见了,哪能不上去打声招呼呢?温玉礼唇角轻扬,走向了凉亭。温东菱正和丫鬟说着话,那丫鬟一个抬眼看见了她的身后,忽然脸色变了变。温东菱并未察觉有人走近,跟丫鬟埋怨着身上的新衣服。“这身新衣服的花色真难看,你们这些愚笨的丫头,挑衣服都不会!要不是我不方便出门,才不会把这事交给你们来办!我再也信不过你们的眼光了,明儿把他家裁缝叫到府上来,我就不信了,我温三小姐邀请,他们敢不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三妹还是一如既往地脾气大啊。你也说了自己不方便出门,那么衣服好看或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再漂亮的衣服给你穿,也不过是顾影自怜。” 身后冷不丁响起的熟悉女音,让温东菱的身子霎时一僵。她身后的人是温玉礼!这一刻,愤怒、憎恨、恐惧……多种情绪涌上头来,让她不禁回想起她被父亲打断腿的场景,那天她差点不能活着走出祁王府。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已回到了自己的闺房里,双腿被打断已成定局,父亲告诉她,他亲自动手是为了保她性命,为了给温玉礼一个交代,她这辈子只能坐轮椅。这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光鲜华丽地出现在人前,再也感受不到旁人羡煞的目光,也……失去了博取心上人好感的资格。温玉礼让她如此落魄,她岂能不恨!尤其前两天她听母亲说,这贱人因护驾有功得了皇帝与太后的嘉奖,连带着父亲也脸上有光,被同僚们奉承赞誉,因着这事,父亲与温玉礼关系改善了,还命人给温玉礼置办了新的住处。她再也不能指望父亲给她出气了!温玉礼此次回来,会不会逮着机会来报复她?温东菱有些担忧,但想了想,这可是温家,有父亲和母亲在,她应该不会有事。想到这,她朝着眼前的丫鬟说道:“这儿冷,你推我回房!” “怎么,三妹都不准备问候我一下吗?” 温玉礼伸手握住了她的轮椅扶手,显然是不想让她轻易离开。“三妹你可还记得,你曾在祁王府咒我一辈子坐轮椅,如今你说的话报应在自己身上了,你有何感想?” “你放开我!” 温东菱转头呵斥道,“这是在温家的地盘!父亲和母亲才是这儿的主人,你敢把我怎么样!” “嗯,这是在温家的地盘。” 温玉礼说话时,伸手握住了她的一把头发,用力往后拉拽——“可你凭什么觉得,在温家我就不敢欺压你了?” 她的语气极轻,下手的力道却逐渐加重。温东菱身旁的丫鬟犹豫了一下,想要劝阻,白桃却站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眸光里含着警告。而温东菱被温玉礼的力道扯得头皮发疼,痛呼出声,“啊——你放开我!我还是父亲疼爱的女儿,你敢这么对我,我要去告诉父亲!” 温玉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挣扎,忽听附近有脚步声响起,她立即松开了温东菱的头发。听声音,是凉亭边的假山后传来的,应该是有人往这过来了。她如今的听觉可敏锐,既然察觉到有人来,她自然马上停止了对温东菱的欺压,并帮温东菱整理着被扯乱的头发丝。 第143章 你假仁假义个什么劲 4温玉礼一边用手指梳理温东菱的发丝,一边说道:“三妹你这件新衣服的花色确实有点儿素了,我从祁王府来,带了二十匹绸缎,都是皇帝陛下赏的,手感和质地都很好,你想要什么颜色?随你挑选。” 温东菱才被她狠狠地扯了头发,头皮发疼的感觉依旧还在,此刻是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只骂道:“你给我等着,等父亲回来,我一定会告诉他你是如何欺负我的!” “我欺负你?” 温玉礼语气里带着疑惑,“我只不过是来和你问候几句,顺便把带来的东西分些给你,怎么就成了欺负你了?难道我出现在你眼前就让你受不了吗?是不是得每回见着你都绕路才能叫不欺负你?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对不起我在先。” 温东菱见她忽然停止了对自己动粗,而是又开始翻起了旧账,且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委屈,不禁拧眉思索——这温玉礼怎么前后态度忽然不一样了,刚才都直接上手了,这会儿忽然又开始讲道理了?不等她思索完,就听得温玉礼又说道:“我那马车上还有几箱上等的药材,都是御医院里的好货色,送一箱给三妹你,就当做是我给你的慰问。” 此话落在温东菱的耳朵里,倒像是有几分炫耀的意味,她几乎没有多想就回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假仁假义个什么劲!我才不要你给的东西,谁知道那些药材会不会有问题?指不定你往里加了什么害人的玩意儿。” 温东菱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左后方响起一声冷喝——“住口!你这逆女,怎么敢这样和你二姐说话?” 温东菱骤然一惊,连忙转过了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脸色都铁青了。呵斥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外出刚回来的晋国公。晋国公还未进大门时,就看见了府门外停着的两辆马车,下人们正把马车上的一箱箱东西搬进府里,他一问就知是温玉礼回来了。出嫁许久的女儿省亲,还带着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回来,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来问候女儿的,从下人口中得知温玉礼正在府内闲逛,跟在他身后的国公夫人苗氏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老爷,玉礼要回来,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东菱躲在自己院子里别让她看见,东菱不知道她今天回来,她们要是遇上了可怎么办!” 相较于苗氏的紧张,晋国公倒是镇定许多,他告诉苗氏,温玉礼如今比从前懂事许多,且一心想要修复与他之间的关系,哪怕是看在他这个父亲的面子上,都不会去刻意刁难温东菱。毕竟她连太后赏赐的岩冰玉都能让给温南燕了,可见他这个父亲的面子还是很大。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他隔着个假山的距离听到了那姐妹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刻意不出声,想听听她们之间会不会起矛盾,温玉礼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反倒是温东菱让他失望。“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东菱见晋国公阴沉着脸,连忙解释,“您刚才是没看见,二姐她欺负我,她……”“我没有!” 温玉礼打断她的话,似乎也才从晋国公突然出现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朝晋国公拜了拜。“父亲,我带了一马车的东西过来,原本就打算分一些给三妹,可她觉得我不怀好意!既然您来了,那正好,您去找个大夫来,检查一下我马车上的几箱药材,看看里头有没有掺了害人的东西?” 温玉礼的语气愤然中夹杂着委屈,晋国公连忙安抚她道:“玉礼别这么说,为父相信你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没有问题。” “父亲,二姐刚才扯我头发了!” 温东菱有些抓狂,“就在您出现之前,她用力拽我的头发,我都挣扎不了,头皮到现在还疼,您相信我啊!” “三小姐,您在胡说什么?” 温玉礼身旁的白桃一脸惊愕地望着温东菱。“您刚才头发被风吹乱了,我家王妃见你行动不便,还帮你整理打结的头发,你不谢一声也就罢了,怎么还颠倒黑白?从你与我家王妃见面开始,你就态度恶劣,别怪奴婢说话难听,您这态度,真是不值得让我家王妃来慰问你。” 白桃说到后头,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气愤。“住口。” 温玉礼朝她轻声呵斥,“三妹再有不对的地方,她也是温家三小姐,你不许以下犯上。” “王妃,奴婢实在气不过嘛。” 白桃瘪了瘪嘴,转头看了一眼温东菱的丫鬟,伸手捅了一下她的胳膊,“当着国公爷的面,你说句实话,我家王妃有拉拽三小姐的头发吗?你说话可要凭良心。”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她。那丫鬟见此,连忙低下头道:“奴婢没看见王妃拉拽三小姐的头发!她确实在帮三小姐整理头发来着,可能不小心扯着了几根,被三小姐认为她是故意的……她的话音未落,温东菱当即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贱婢!不说人话说鬼话,你是找死吗你!她刚才那么用力拽我的头发,头皮都要被她撕下来了!你是瞎了吗敢说没看见,还是你偷摸收她钱了?” 温东菱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扬起了胳膊就要去打那奴婢,却还是差了些距离,她坐着轮椅站不起来,全身都因为愤怒而发抖。 第144章 东菱,立即给你二姐道歉 这个贱婢居然敢不帮她作证!这让父亲还怎么相信她的话?“三妹,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何必气得要去打她?你就那么恨我,想让我被父亲误解厌弃吗?” 温玉礼面上浮现失望与无奈,“你从小就受尽父母疼爱,就算你对我做出那样的错事,父亲也还是保下了你!你自己晓得你的罪有多大吗?依法我都能处死了你!我以为我最后放过你,你会懊恼自责,再见到我的时候能摆出良好的态度来,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 温东菱此刻只觉得温玉礼卑劣无耻到了极点,明明不是个好人,还非要装大度,这伪善的模样只让人恨不得撕了她的脸!可面对晋国公的冷眼,以及母亲对她轻微摇头、提示她别再口出恶语的担忧之色,她只能压下心中的恨意与怒火,把她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住。她想告诉父亲,温玉礼一见到她就对她动粗,温玉礼嘴里的话没一句真话,且接下来肯定还会找机会来欺压她!可父亲如今似乎信不过她了,这些话说出来非但没用,还会惹得父亲更生气。“东菱,立刻给你二姐致歉。” 晋国公冲着温东菱冷声说道:“你二姐当初放你一命,你对她就该心怀感激,你变成废人是你咎由自取,哪来的脸去责怪她?若不是你行动不便,为父都要叫你给她磕头!” 这个小女儿当真是让他既气愤又无奈……当初她犯下大错,他为了保她性命,不得不把她打成了废人,回来之后,他告诫她,以后对温玉礼能避则避,不能再去招惹,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温玉礼给她带见面礼,哪怕只是做个表面功夫,她也该摆好态度收下才是,怎么还有脸摆出那种恶劣的态度?所幸没有外人在,否则太给他丢人现眼。不管怎么说,这事是她的错,他绝不能不表态,一定要叫她道歉求得温玉礼原谅,不能让二女儿寒了心。而温东菱听着他的话,差点气得哭出来。若不是她行动不便,都要叫她给温玉礼磕头?温玉礼这个庶出的女儿,如今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罢了,父亲不用逼着三妹认错了。” 温玉礼转过了身,淡淡道,“父亲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我的院子里了,用膳的时候不必叫我去大堂,叫人把饭菜来我屋子就行。” 温玉礼说着就要走开,晋国公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玉礼,这事你没有错,你别气,为父定会给你做主的。” 温玉礼步子一顿,没有说话。“都是你惯出来的逆女!” 晋国公转头朝着身后的苗氏呵斥了一声,“早就让你好好管教东菱,可你看看你是怎么管的?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不知轻重!玉礼不仅是她的姐姐,也是祁王妃,她不懂得敬重玉礼,你也有责任。” “是,老爷教训得是。都是我过分娇惯东菱,才使得她这样糊涂。” 苗氏在这一刻自然不敢忤逆晋国公,晋国公的一切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气极却无可奈何。温玉礼这个贱丫头!如今也学会装模作样,以退为进这一套了,偏偏老爷还真信这一套。不过仔细想想,毕竟是亲生父女,哪怕是庶出的女儿,能给他挣脸面便是对他有益,再加上这死丫头之前也有刻意讨好老爷的意思,老爷自然而然地也会对这女儿更加看重。若是不想办法破坏了他们这层父女关系,只怕受影响的不止是东菱,还有南燕。东菱这丫头也是愚笨!一点儿都比不上南燕的机灵,若换成南燕面临这样的处境,定能处理得好。“父亲您别责怪母亲,是我不对,与母亲无关!” 温东菱此刻已然调整了心境,忍着恨意向温玉礼低头道,“二姐,是我对不住你,你别生气……”正说着话,忽有下人跑着来禀报:“老爷,夫人,祁王殿下和大小姐也回来了!” 第145章 说服王爷,他能保住你 听到萧元祁和温南燕也回来了,温东菱的眼底掠过一抹欣喜之色。姐姐和王爷来得可真是时候,有他们在,温玉礼想欺压她就没那么容易了。晋国公身后的苗氏也趁机说道:“老爷,王爷和南燕回来了,咱们这就去迎接吧,虽说祁王殿下是女婿,咱们也不能失了礼仪。” 温玉礼心底冷笑一声,面色却平静无波,“大夫人说得是,咱们先去迎接王爷吧,至于东菱……看在父亲的面上,我再原谅她这一回的冒犯,再有下回,我就当自己永远没这个三妹了。” 温东菱差点没忍住要骂回去——你我本就水火不容,算哪门子的亲人,说这话也不嫌恶心!可当着晋国公的面,她不敢再流露出半点儿不满,只能克制着情绪,尽量平稳地开口:“多谢二姐姐不计前嫌。” 温玉礼不再看她一眼,率先朝国公府大门的方向迈出了步伐。这萧元祁和温南燕还真有意思,之前没听他们说要来,她这前脚才到温家,他们后脚就跟过来了,倒像是临时决定要回来。该不会是怕她刁难温东菱才刻意回来的吧?“东菱,别怪为父没提醒你,接下来这几天,你最好收收你那驴脾气,尽量避着点你二姐,别再惹她不高兴,若是再触怒她,为父就不姑息你了。” 晋国公朝温东菱冷硬地警告了一句,便跟上了前头的温玉礼。眼见着他走远了些,温东菱才敢和身旁的苗氏哭诉:“母亲,那贱人欺负我!父亲怎么就不信我呢?那贱人这次回来肯定是想整死我!” “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别急,王爷和南燕这不是回来了吗?温玉礼再怎么轻狂,王爷总管得住她,别担心,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苗氏说到这,转头瞪了一眼服侍温东菱的丫鬟,扬手狠厉地在她脸上扇个一巴掌:“贱婢!刚才为何不帮三小姐解释?” 丫鬟捂着脸跪了下来,“夫人饶命!王妃的丫鬟袖子里藏了把匕首,王妃欺负三小姐的时候,她那丫鬟拿着匕首在奴婢眼前晃,可瘆人了!她们要是把奴婢杀了,奴婢以后还怎么伺候三小姐?而且,奴婢就算说实话,老爷也未必信啊。” 温东菱恶狠狠地盯着她,“没用的东西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长了舌头连话都不会说,母亲,把她舌头割了算了!” 丫鬟一脸惊恐,好在苗氏出声阻止:“不可。这奴婢是服侍你的,你要是这么罚她,回头温玉礼又有理由说你心狠手辣虐待下人,你可不能再让她抓到半点把柄了,事已至此,与其在下人身上撒气,不如想想怎么反击,你啊,就是鲁莽!南燕的机灵要是分一半给你就好了。” 她说着,走到温东菱的身后替她推轮椅,“不过南燕虽然聪明,身份还是比温玉礼低些,你们姐妹二人要尽可能说服王爷,他总能保得住你。” ……“王爷与长姐突然回来,倒是叫我有些惊讶。” 国公府外,温玉礼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二人,面无表情道:“你们既然想过来,为何不与我一起,反而要前后脚到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之间不够和睦,这才使得你们不愿意与我同行。” “玉礼莫要误会,不是我们不愿与你同行,我们也是临时决定回来。” 温南燕走上前来解释道:“母妃若是还在家中,我与王爷定会留在王府里尽孝,可母妃要在寺庙礼佛几天,有嬷嬷照顾着她,我与王爷也就闲下来了,我心中也思念着父亲母亲,王爷便决定与我一起回来小住几日。” 温南燕说到这,握上了温玉礼的手,“等离开的时候,咱们就一起离开,坐同一辆马车,你也就不用担心旁人误解我们关系不和睦了。” “南燕说得是。” 萧元祁走上前来附和道,“过几日母妃回府,咱们就一起回去。” 温玉礼淡笑着应道:“好啊。” 跟她一起回去?是生怕她比他们多留几天,有机会去刁难温东菱是吧?不得不说,温南燕这个姐姐做得还真是称职,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的,温东菱若能像她这样冷静,也不至于断了双腿。“府外风大,别站在这了,莫要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萧元祁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替温玉礼拢了拢她肩上的披风。当着众多人的面,温玉礼也秉持着一个王妃应有的素养,“王爷不必挂心,我这伤在愈合期了,休养好了过段时间便能康复。” 人多的时候,他们会极有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和睦。晋国公也发了话,“王爷说得是,都别站在这外头吹风了,去大堂里喝口热茶,也是时候用膳了。” “父亲,我有许多食物需要忌口,等会儿用膳的时候,就不与大家一起了,让厨子做点清淡的饭菜送去我那儿就好。” 温玉礼懒得与这些人再客套下去,便随意找了个理由不与他们吃饭,带着两个丫鬟回自己的住处去了。晋国公也晓得她心情不大好,由着她去了。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温玉礼不在,连温东菱也不在了。晋国公有些疑惑,问苗氏道:“东菱呢?怎么不来与大家一起用膳。” 按理说温玉礼不在,温东菱也就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的。苗氏回答时有些犹豫:“老爷,东菱她……”“东菱她怎么了?” 温南燕面上浮现关切之色,“玉礼不在她也不来,莫非是担心惹王爷讨厌?” 苗氏叹了一口气,“毕竟她曾犯下那样的大错,她不敢叫玉礼和王爷也是合理的,东菱说,王爷曾经也对她极好,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可她做了让王爷失望的事,不想出现在王爷面前惹他心烦。” 温南燕顿时惆怅起来,“这……”眼见温南燕母女二人脸色忧愁,萧元祁出声安抚道:“岳母言重了,东菱说得不错,我曾经的确拿她当自己亲妹子,若不是她后来犯下大错,我也不至于对她不闻不问,毕竟玉礼是祁王妃,小婿总要顾及着王妃的颜面。” “王爷说得是。” 苗氏的目光有些湿润,“这都怪东菱自己,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管教好她……” 第146章 她对你做了什么? z“行了,在王爷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晋国公微微拧起眉头,“她不来便罢了,让她在屋子里静静思过也好。” 苗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老爷,王爷,我不该如此失态,你们别见怪,我不说就是了。” 萧元祁见她隐忍着伤心,轻叹了一口气,“岳母,我对东菱虽然不再关心,但也不至于对她厌烦,毕竟她也付出过代价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苗氏抬头看看,目光中带着希冀,“王爷此话当真?” 萧元祁道:“当真,岳母不必伤心了,吃菜吧。” 苗氏挤出了笑容来,“好,有王爷这话,我就安心了。” 用过膳后,温南燕站起了身,“王爷,您和父亲母亲先聊着吧,我去看看东菱。” 眼见温南燕走出了几步,萧元祁叫住了她,“慢着,本王陪你一起去吧。” 温南燕转过头,有些惊喜地望着他,“王爷您……要与我一起去看她?” 萧元祁走到了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迈出了步伐,“本王是要向你证明,刚才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敷衍你们母女的,若是本王说了那些话之后都不去看东菱一眼,岂不是显得虚情假意了?” 温南燕握紧了他的手,满面感动,“王爷,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王妃,王爷刚才陪着温侧妃去温三小姐的住处了。” “真是岂有此理,王爷莫非是忘记了那三小姐做了什么缺德事吗?她当初可是雇了人要来伤害咱们王妃,依法都能处死她了,要不是晋国公和国公夫人硬要保她,她现在可能都去投胎了!” “就她那种德性,投胎怕是都不能投成人了吧?投成猪牛狗马倒是挺适合她的。” 温玉礼听着身后的两个丫鬟一句又一句的谩骂,不禁有些好笑,“你们怎么比我还生气呢?” “您难道就不生气吗?” 茯苓一脸不解地望着温玉礼。她真是不明白,王爷都跑去探望王妃的仇人了,寻常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定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她家王妃怎么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人不该为了不爱自己的人而生气,不值得。” 温玉礼摇了摇头,“其实这样的情况我已经预料到了,王爷为了长姐,能做出的退让实在是太多了,我的面子比起长姐的喜怒哀乐又算得上什么呢。” “定是温侧妃怂恿王爷去的。” 茯苓嘀咕道,“真是不要脸,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小妹什么德行吗。” “行了,你们别生气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我都不着急,你们别替我着急,记住一句话,只要是我不在乎的人或者事,你们也不要被轻易牵动了情绪,保持冷静,静观其变。” 二婢虽然仍旧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应道:“是。” 与此同时,国公府东面的一间屋子里,温东菱正靠在温南燕的怀中大哭。“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若是时间能够重来,打死我也不会去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我大错特错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在后悔了。” 温南燕轻拍着温东菱的背,柔声安抚着她。“事情都过去了,即便没有了双腿,你也要坚强,身为我们温家的三小姐,我们还是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的,至于你的婚姻大事……总会有人不介意你残疾的,回头姐姐和母亲会给你物色老实人,定不会叫你吃亏。” “我可没脸嫁人了。” 温东菱哽咽道,“长姐,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好不好?陪我一起吃饭睡觉行吗?我一个人总觉得害怕……”“这……好吧。” 温南燕轻抚着她的头发,“不过你在害怕什么呢?父亲母亲不是都在吗?” “我怕二姐。” 温东菱说着,身体似乎瑟缩了一下,“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已经把这双腿赔给她了,长姐,我这辈子已经是个废人了,难道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二姐到底要把我惩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放过我?呜呜……”温南燕脸色变了变,“东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今天是不是撞见玉礼了?” “是……”温东菱小声道,“我不知道她会回来的!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躲着她,不让她看见我……”萧元祁一直站在旁边听着,望着温东菱畏惧颤抖的模样,不禁询问她:“难道玉礼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 温东菱否认道,“是我对不住二姐,我不该出现在她面前,我不会再出去了。” 萧元祁只觉得不对劲,追问道:“她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别瞒着,说出来。” 第147章 南燕,你可别犯傻 是啊东菱,玉礼对你做了什么?你说给我们听。” 温南燕蹲下了身来,握着温东菱的手道,“也许她只是还没消气,需要发泄一下,我和王爷回头去跟她好好谈谈。” “你们会信我说的吗?连父亲都不信我,他觉得是我主动惹了二姐……”温东菱说着,泪珠又涌了出来,“长姐,要不我还是回母亲的娘家住几天吧,等二姐走了我再回来,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东菱你别这样,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大可告诉姐姐。王爷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过去犯下的错已得到过惩戒了,姐姐相信你今后会悔改。” “我……”温东菱似乎被温南燕说服,吸了吸鼻子道,“上午,我在离大堂最近的凉亭里和丫鬟说话,二姐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本来我和她问候完就想回避的,谁知她忽然大力地拉拽着我的头发,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温南燕闻言,先是面露诧异,随即担忧道:“后来呢?” “我和二姐求饶,她说她不会放过我,后来父亲出现了,二姐立马就变了脸,在父亲面前她一点儿也不凶,和在我面前是全然相反的面孔,她误导父亲,让父亲以为我不知悔改对她大不敬,将我和母亲都训斥了一顿。” 温东菱有些激动地握紧温南燕的手,“我跟父亲说二姐对我动粗,父亲不信,可这是事实啊!姐姐你信我!二姐她真有两副面孔,她当着父亲的面说原谅我,私下还是会报复我!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别着急,让我想想。” 温南燕拍了拍温东菱的手,转头看萧元祁,“王爷,这事……”萧元祁垂眸思索。温东菱说温玉礼有两副面孔,这话他倒是不质疑。毕竟他是见识过的,温玉礼在太后和母妃的面前所呈现出的态度,是端庄得体、极有素养的,她们总觉得她是个合格的王妃。可她在他面前……冷面冷语、时常姿态轻狂,出言顶撞,哪有半点儿贤淑的样子。且她确实是个记仇的性子,因着他从前冷落她的事,她还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告他的状,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她连他这个夫君都能记恨,那么记恨与她关系不好的温东菱就更加合情合理了。“本王不怀疑你的话,可你之前毕竟伤害过玉礼,玉礼心中无法释怀,教训你两下泄愤,本王也不好说她什么,这回就由着她发泄吧。也许她发泄过后,不会再对你出手。” 萧元祁思索之后,给出了这样的回复。“王爷说得是,是该让她发泄一下。” 温南燕附和了一句,像是想到了什么,叹气道,“可是王爷,如果玉礼一直不能释怀,那该如何是好?” 萧元祁一时没有接话。“姐姐,别叫王爷为难了。” 温东菱小声道,“我这样的罪人,也不值得你们为我烦心,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你行动不便,搬出去叫我怎么放心?母亲也不会同意。” 温南燕几乎没有多想就反对了温东菱的提议,略一停顿之后,说道,“没事的东菱,你在这等着,姐姐和母亲一起去求玉礼,求她放过你。” 说完她就转身迈出了步伐,萧元祁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房门外说话。“南燕你可别犯傻了,温玉礼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岩冰玉的事才过去没几天,她心里肯定还记着,你这时候去求她,岂不是给了她理由刁难你?” 温玉礼若是欺负到温南燕的头上,他是绝不允许的。温南燕满面愁容,“不然能怎么办?咱们可以由着玉礼发泄一次两次,怕只怕她一直不解气,会持续报复东菱,东菱如今都是个废人了,承受不了太多的打击。” “这样吧,今日她欺负东菱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若下一回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来,本王会亲自出马去和她谈,本王既然答应过你要保住温东菱,就不会食言。” 温东菱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可他总要顾虑着温玉礼身为祁王妃的脸面,她若只是欺负恐吓温东菱一两回,也就罢了,可若是太过分,他自然得顾虑着温南燕的心情。温南燕听了他的话后,点头道:“那就听您的,这几天我会多陪陪东菱,让她尽量避着点儿玉礼。” 一晃眼入了夜。白桃将熬好的药端进屋子时,看见温玉礼坐在床沿边打坐,轻声说道:“王妃,药好了,您趁热喝。” 想当初刚见到温玉礼打坐的时候,她又是好奇又是佩服,为何有人能保持着一个姿势,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难道就不觉得浑身僵硬酸疼么?后来没忍住问了才知道,对习武之人来说,打坐是修习内功的一种方式,她家主子不仅会打坐练功,半夜还会悄悄练剑。犹记得在某个夜里,她半夜起来方便,看见温玉礼在庭院里练剑,那轻盈的身姿与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得她下巴差点都合不拢。也难怪温玉礼白天经常起得晚,大半夜别人睡觉的时候她在练武,等她睡的时候,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王妃要是和王爷打一架,有没有可能赢呢?白桃心里边这么想着,还一不小心给问出来了。“和王爷打一架吗?还没试过。” 温玉礼睁开了眼睛,唇角轻扬,“我还真想找个机会试试。” 白桃说道:“王爷的剑法好像还不错。” “我不敢说自己赢面有多大,但我敢说,真动起手来,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温玉礼笑了笑,随即下了榻,走到桌边去喝药。“王妃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奴婢就去院子里喂猫了,那小猫晚上还没吃过呢。” “去吧。” 白桃离开了之后,温玉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借着桌面上烛光仔细翻看。这是萧云昭给她的剑谱,关于长剑短剑的招式都有,她一边看着一边空手比划,正看得聚精会神,忽听耳畔传来细小的破空声,似乎是小石子一类的东西携着劲风而来,但那东西不是朝她打来的,而是把她桌子上的烛火给打灭了—— 第148章 微凉的唇,落在她额头上 原本还亮堂的屋子,霎时就变得漆黑一片。温玉礼第一时间警惕地望着窗外。下一刻,一道如轻烟般的黑影从窗户外头闪了进来,那人的身法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只能看见一道虚影,用“闪”这个词来形容当真是不夸张。同一时刻,温玉礼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冷香之气,这让她原本还戒备的情绪霎时放松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果木之香,清透淡雅,是那人一贯会用的熏香。上一回和他见面还是在宫里,她还记得她最后和他说的那番话——给他时间考虑清楚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再次见面的时候,要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也说了,等她来温家,他会来找她。那黑影在她眼前站定了,温玉礼抬手就去攻击他。上回和他动手她输得可难看,后来他帮她银针刺穴,助她练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有些好奇,比起上次的切磋,她有多少长进了?对面的人见她出手,不慌不忙地朝边上一躲,她不依不饶地又打了过来,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开始进行不痛不痒的反击。这丫头真是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想着要跟他打架了。屋内没有点灯,两人却能借着透进窗户里的月光看清彼此的影子,巧妙地避开屋里的一切障碍物,你来我往之间,也不知过了几招,温玉礼察觉到对面的黑影突然加快了速度与力度,握着她的肩膀将她逼至床沿边。他轻而易举地擒住她挥来的手腕,把她锁在他的胸膛与床柱之间,低声道:“哪有你这样做徒儿的?一声招呼都不打,上来就跟师父动手了,别忘了你伤势未愈,得老实点养着才能好得快。” 他的声音依旧如珠玉般清冷好听。温玉礼悠悠道:“谁让您把我房间里的烛火给灭了?来就来,还搞得这么神秘,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要溜进我房里来采花。” 此话一出,空气寂静的片刻,随即她就听他说道:“本王若是真的要来采花,徒儿你肯不肯让我采?” 这样的回答,让温玉礼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皇叔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了。” 萧云昭道:“近墨者黑,只怪你时常不正经,不知不觉,就把本王也带成这样了。” 温玉礼轻哼了一声,“您半夜闯进来,外头还这么安静,可见国公府的守卫都没发现?” “祁王府我都能潜入,这国公府的防守又能严密到哪儿去。” 萧云昭的语气似是有些轻蔑,“更何况,你的住处从来都不是重点防守的地方。” 说话的同时,温玉礼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了她的耳畔,“刚才我们过了几招,你数过没有?” 温玉礼道:“没数。” “十五招。” 萧云昭接话,“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 温玉礼有些意外,“你刚才数了?有十五招?” “数了。” “所以……”“你我的约定,从此刻就开始生效了。” 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却不含一点犹豫。温玉礼:“……”她当然不会忘记,她曾经调戏他的时候,他说,若能在他手上过十招还不落败,他就与她发展一段“禁忌之恋”。仔细想想,刚才他们确实你来我往地打了好一会儿,十几招应该是真有的,但——他明显放水,他的所有回击,对她来说都像是挠痒痒似的,压根就没使上劲。“皇叔你刚才压根就没认真对待,这也能算正经切磋吗?” “你能十招不落败就行了,约定时可没另说能不能放水。” 萧云昭说着,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轻柔地揽进了怀里。“在宫中分别的时候,你不是说,让我回去之后想清楚再来告诉你吗?如今我告诉你,我的回答与当初一样,既动了情,就不逃避。” 温玉礼闻言,心底不由自主起了波澜,便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当真想好了?那我可得说说我的要求了。” “你说。” “还是那句话,你我之间,能相处多久算多久,哪天倦了烦了便好聚好散。这期间我答应你,与萧元祁保持距离,反正我和他也合不来。你也得答应我,不与其他女子卿卿我我,要是哪天你身边冒出几个红颜知己来,你可别怪我和你断绝联系。” 此话一出,萧云昭低笑了一声。“你笑什么?我和你说正经的,我就是小气,不温柔,不贤惠,不接受左拥右抱的男人。” “你的性子,我早就清楚了。” 萧云昭摩痧着她的头顶,“我笑的是,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也就只能是徒儿你了,我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已逝的母亲之外,只有你与我最亲近了。” 这个答案,倒是让温玉礼很满意。“你所提的要求,你即便不说,我也能做到。” 萧云昭在黑暗中抚上温玉礼的脸庞,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温玉礼静坐着贴在他怀中,任凭他微凉而柔软的唇从她的眉心游移过她的眼、蹭过她挺翘的鼻尖……而就在他的唇落在她脸颊上时,一阵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第149章 幸好溜得快,差点上当了 温玉礼立即转头看向房门外,冷声道:“谁?” 房门外响起白桃的声音:“王妃,是奴婢,有件要紧事和您禀报。” 温玉礼闻言,脸色缓和了下来,朝萧云昭低声道:“我在这温家注定不会太平的,你先躲一躲,我去处理点事儿。” 萧云昭起了身,跃上了头顶的横梁。他也有些好奇,是什么麻烦事又找上她了。温玉礼也起了身,走到了桌边重新点燃了烛火,朝着房门外道:“进来说。” 白桃推门而入,整个人都在轻喘着,额头上冒着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温玉礼望着她这副模样,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脑门上这么多汗。” “奴婢刚才给您端完药之后,不是跟您说要出去喂猫吗?那小猫瘸了腿,奴婢原本是把它安顿在杂物间里的,去喂食的时候却没找到它,奴婢便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中途遇见了一位嬷嬷,她是负责打理花草的,她说看见小猫往东面的园子跑了,这大阴天的,我担心那小猫会淋着雨,那嬷嬷便十分热心地和我一起找。” 温玉礼听到这,依稀猜到了后续的发展,“那嬷嬷,你是头一次见吗?她大概长什么样?该不会是假装好心来给你下套的吧。” 白桃尤其喜欢小动物,平时在街边碰上流浪的猫狗都会买点肉干给它们吃,祁王府里头也有几只野猫,原本都瘦,也被她给养胖了。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她的善心,极有可能利用这一点来给她挖个坑,她又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出点什么事儿,自己这边难免要受牵连。“那嬷嬷年过半百,看上去很面善,奴婢跟着她一起去找小猫,我们时不时地听见猫叫声,顺着声音一路找到了个院子,那嬷嬷肚子疼就先离开了,我等了她一会儿她没回来,猫也没找着,静下心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温玉礼道:“刚来温家那会儿,我不是给你们画了地图么?她把你带去了什么地方?” “当时天色黑了,我看见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下意识想去问路来着,蓦然想起您告诫过我们,在这国公府里别和人随意搭话,奴婢只能避着他们走,却被他们发现了,还朝我追了过来,我甩开了他们一段路,找了个草丛躲着,他们分头来找我,有个人差点找着我,被我偷袭踢了一脚,抢了他的灯笼。” 白桃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温玉礼之前给她们画的,关于国公府房屋分布的草图,在桌子上摊开,手指落在东面的一处房屋上。“幸好有您这张图,我打着灯笼才看清楚了路线,那嬷嬷把我引过去的地方,是温三小姐的住处!真不知她把我引到那去要干什么,他们这是欺负我人生地不熟的。” “幸好你没让他们给逮着。” 温玉礼道,“那几个打着灯笼的人要是抓住了你,八成要说你鬼鬼祟祟不怀好意,找个罪名栽赃到你头顶上,你是我这边的人,你若受冤,我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多亏您教得好,这些日子奴婢跟着您也学了不少东西,否则换成我从前的脑子,怕是还发现不了自己上当了。” 白桃抚着胸口顺气,“王妃,我人没被他们逮着,他们的计划算是落空了吗?” “那可未必,你别忘了这是温家,在这,没有人是真正向着我的,哪怕是我父亲对我的信任也不多,温侧妃才是这里的宠儿,而温东菱这个三小姐即便残废了,靠着她母亲和姐姐也敢作威作福,你人没落在他们手上,不代表他们就此罢休。” 白桃闻言,顿时有些忧心,“那该如何是好?” “不管她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都要先进行防备。” 温玉礼沉吟片刻,道,“我们需要制造你的不在场证明,你先回你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门。” 白桃离开后,温玉礼抬头看了一眼横梁,“皇叔,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没有任何疾病的正常人,在短时间内立即出现生病症状?比如风寒发热、头昏脑胀。” 洗个冷水澡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有些体格强健的人泡冷水澡也未必能生病。“有。” 横梁上传来萧云昭轻描淡写的语调,“本王给她一掌就行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温玉礼没好气道,“你给她一掌她不就归西了?我就这么两个信得过的丫鬟,白桃今夜已经够机灵的了,好歹没被抓住,我得让她把自己撇个干净。” “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 萧云昭坐在横梁上看着她,唇角轻扬,“出手的力度可以控制,不会要人命,只是受一点儿内伤而已,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师父么。” “受一点儿内伤,就能够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吗?” “不错,将一丝内力透过手掌打入她的体内,她是个普通人,没有内功基础,我的内力对她而言,是她完全无法承受的,她会出现手脚冰凉、脑门冒冷汗的症状,表面上看起来与风寒差不多。” “那么有其他副作用吗?” “十二个时辰之内疗伤,运功将内力导出即可,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她可能得瘫痪了。” 温玉礼闻言,稍稍放心了些,“那后半夜给她弄出来就行了。” “不过你得考虑到一个问题。” 萧云昭道,“本王一旦出马,她就会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了。” “你身边的人都能知道咱俩的关系,我身边的人难道就不配知道了么。这丫头是一路跟着我的,可靠。就按照你刚才的那个方法吧,我让茯苓打点一下厨房那边的人,就说白桃是一个时辰前生病的,我倒要看看,温东菱那边想跟我玩什么花样。” 第150章 是王妃的丫鬟放了毒蛇! 温玉礼的话音落下,横梁上的人影便落了地,一个眨眼间就掠到房门外,消失在夜色中。温玉礼也没闲着,把茯苓叫了过来,给了她一袋银子,“厨房里负责咱们饮食的那几个下人,你给他们每人两锭银子,让他们一口咬定白桃一个时辰前生了病,躺在榻上就没起来过。” “是。” “另外,弄点儿治风寒的药,大火猛熬,把药汁倒了留点儿药渣子就好,有人问起,就让他们回答白桃半个时辰前刚喝了药。等事情结束后,还会再给他们一份钱,告诉他们,谁要是敢说漏了嘴,就别想要舌头了。” 恩威并施,一向是比好声好气管用的。茯苓领了银子办事去了。与此同时,东面的一间屋子里——温东菱正坐在轮椅上,浑身颤抖地抱着头,温南燕位于她的身后,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好了东菱,没事了,毒蛇已经被打死了,别怕。” 萧元祁望着房门后那条被打死的蛇,脸色阴沉。方才让大夫去查验过了,那蛇是具有毒性的,人一旦被咬上一口,后果可想而知。就在刚才,他正吃着温南燕给他煮的莲子羹,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女子的尖叫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正是从温东菱的屋子里传来的。温南燕与温东菱住处挨得近,他们听到的那一刻,自然是忙不迭地赶过去了。他踹开温东菱的房门,便看见一条赤红色的小蛇正从椅子腿边爬过去,护卫上前去用剑把那蛇杀了之后,挑到了房门外,即便那蛇并没有挨到温东菱,还是把她给吓得不轻。“长姐,我要搬出去!你们别拦着我!在这儿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求求你们让我搬出去吧!” 温东菱的情绪似是有些崩溃,温南燕只能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询问着他该怎么处理此事。温东菱毕竟行动不便,感觉到危险也很难躲开,若是他们迟来一点,她极有可能就被蛇给咬了。“王爷,这毒蛇出现的时候,三小姐屋外徘徊的那道人影,是王妃的贴身丫鬟白桃。” 说话之人,是国公府内负责打理花草的吴嬷嬷,“奴婢当时正要回房,看见有一道影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三小姐房门外,没有点灯,手上还拎着个竹笼,奴婢一看就觉得她要使坏,可奴婢一把年纪不敢冒险上去逮她,便通知了附近几个下人,王爷不如去问问他们?” 萧元祁即刻让护卫去查,护卫很快便带回了消息。“王爷,的确有三个下人听了吴嬷嬷的话之后,打着灯笼去抓三小姐门外那人,据他们描述,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浅白色的衣服,跑得还挺快,路过一个拐角追丢了之后,他们便分开去找,其中有一人差点就逮着她,可还是让她给跑了,而且那人……胯下挨了她一脚。” 护卫说到这,抽了抽唇角,“那人说,实在没防着对方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不仅胯下受伤,还被抢走了灯笼,他依稀看清了那女子的脸,确实像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萧元祁沉着脸站起了身,“现在就去王妃的住处!把吴嬷嬷和那几个打着灯笼的下人都带上,受伤的那个也一并抬过去!本王倒要看看,这回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还觉着温玉礼不会做到这样的份上,如今看来,她还真就如同南燕所预料的一样,嘴上说着原谅,背地里却下了狠手,不给人留一点儿活路。萧元祁到温玉礼的住处时,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走到房门外,门也不敲便直接推了进去。温玉礼正坐在床沿边,一副要宽衣睡觉的模样,眼见着萧元祁突然闯入,微微拧起了眉头,“王爷,你要进屋之前就不能先敲门吗?你这样突然推门,容易把人吓一跳。” “你还怕受到惊吓吗?” 萧元祁冷笑着走上前来,“你派人去放毒蛇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毒蛇吓人呢。” “什么毒蛇?王爷请把话说明白些。” 她这话是疑问句,心中却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她们想要白桃承担的是这么个罪名。“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非要把证人摆在你面前,才能叫你说实话吗?温东菱的确有罪,本王之前也赞同你惩罚她,岳父把她打成了残废给你出气,你不是答应了岳父留她一命?话已出口,你为何还要出尔反尔?她已经为了当初的事懊悔不已,你却非要叫她把命赔给你才能善罢甘休?” 萧元祁说话间,走近了温玉礼,眼中尽是失望,“你们终究是同一个父亲,你口口声声说要孝敬父亲,却不愿意给你妹妹留一条活路?本王以为你不会做的这么绝,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你的心还真是又冷又硬!” “你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再来训我?” 温玉礼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道,“我的心又冷又硬?听听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做了什么板上钉钉的坏事,是温东菱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能确定以及肯定就是我做的了?” 第151章 贼喊抓贼,使苦肉计 白桃去温东菱的住处放毒蛇,难道不是受了你的指使?你以为月黑风高就能掩人耳目,可偏偏就是有人看见了。” “白桃放蛇?什么时候的事?” 温玉礼一脸的莫名其妙,“谁看见了?” 对于她的否认,萧元祁自然是不信,紧盯着她的脸庞说道:“本王已经把证人带来了,就在门外,你敢不敢去见他们?” “有何不敢?” 温玉礼二话没说就站起了身,走向了房门外。温南燕就站在最前头,一脸凝重地望着她。“长姐也来了呢。” 温玉礼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随即视线越过了温南燕,落在她身后的嬷嬷身上。这想必就是白桃所说的——年过半百,看着面善的嬷嬷了,这嬷嬷似乎是温家这两年新招进来的园丁,温玉礼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而她身后还有三个仆人,其中有一人是受了伤被抬着过来的,想来就是被白桃偷袭的那个了。“玉礼,我知道东菱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是答应过父亲,只要东菱不再来招惹你,你就放过她的吗?” 温南燕的语气有些愤然,更多的却是无奈,“自打你回来,东菱就总想着躲,她好几回跟我们提议想要搬出去,我们没当回事,我们以为你放下过去的事了,可你如今怎么……”“行了,我都还没和人对峙呢,你们就这么急着要给我扣罪名了?” 温玉礼不听温南燕把话说完便开口打断,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人,“谁是证人?站出来说说看。” 温南燕身后那嬷嬷迈出了步伐,在温玉礼冷然的视线下开了口。“二小姐还记得奴婢吧?奴婢是国公府里负责修剪花草的,今夜路过三小姐的住处,看见白桃姑娘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三小姐房门外,手里拎着个竹笼,后来三小姐的房里就出现了毒蛇。” 那嬷嬷说着,指了指被抬来的那名仆人,“这人是去抓白桃姑娘的时候,被她给踢伤的。” 温玉礼闻言,轻嗤道:“就凭你们这两张嘴,就想污蔑我的丫鬟放蛇?口说无凭,你们倒是抓个现行给我看看,没抓到现行的事儿我可不认,指不定是某些人贼喊抓贼,使苦肉计呢。” “东菱行动不便,她怎么敢玩这样的苦肉计!” 温南燕当即反驳道,“那可是毒蛇,当时东菱一个人在屋子里,她就算提前看见了那蛇也没地躲啊,东菱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险来做局?” “那可不一定呢,指不定她恨我让她变成废人,为了对付我,甘冒风险。”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在屋里放毒蛇……胆子是挺大的,她就不怕玩脱了,真被咬上那么一口。” “你是不准备承认了对吗?” 身后响起萧元祁冷然的语气,“你一贯擅长做戏,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即便做了亏心事也是面不改色的,本王不与你争辩,你把白桃那丫头叫出来,本王亲自审问她。” “只怕她是没有精力来接受你的审问了。” 温玉礼说到这,特意询问了一句,“温东菱的屋子里出现毒蛇大概是什么时辰的事?” “距离现在不到半个时辰。” “还不到半个时辰?” 温玉礼蓦然冷笑了一声,“白桃晚饭过后就生了病,在床上躺了都至少一个时辰!她初来国公府,连路都不太认得,又是在生了病的状态下,哪来的本事去温东菱的住处放蛇?” 温玉礼说这话的时候,走到了那嬷嬷面前,唇角笑意发凉,“大半夜的,你确定你看人看清楚了?” 那嬷嬷被她盯得有些发怵,却还是开口说道:“那确实是白桃姑娘……她怎么可能在一个时辰前就生病了呢?这不可能……”“你的意思是她在装病,或者本王妃说谎了?” “奴婢自然是不敢冤枉王妃,或许那白桃姑娘放完蛇之后就回来装病……啊!”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温玉礼揪住了耳朵,疼得她顿时惊呼一声。“玉礼你干什么!” 温南燕连忙上来阻止道,“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别这样,快放开!” “她这么大年纪都敢说谎害人,我又凭什么要对她温柔相待?你别来妨碍我问话!” 温玉礼仍然揪着吴嬷嬷的耳朵,“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认错了人,还是存心帮着温东菱来给我添堵!你们下回栽赃别人之前,能不能先打听一下人家最近的时间段里都在干什么,冤枉人都不带点脑子的吗?你说白桃装病是吧?好,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松开了手,大步迈了出去。萧元祁望着前头温玉礼的背影也跟了上去,还不忘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了一句,“去把大夫叫过来给白桃把脉。” 第152章 王爷您不靠谱,叫父亲来处理 他倒要看看,白桃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若真的是无病呻吟,便能坐实了她干坏事的罪名。温玉礼带着众人到白桃的屋子时,茯苓正坐在床头前,拧湿了毛巾敷在白桃的额头上。“王妃,您怎么过来了?王爷也来了?” 眼见温玉礼带着萧元祁出现,白桃面上浮现了惊讶之色。“你病了躺着就好,不用起身。我们只是来问你一些问题。” 温玉礼走到了床头前望着她,“你一个时辰前感染了风寒,这期间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此刻,白桃的脸色因着憔悴有些发白,面对温玉礼的疑问,轻微摇了摇头,“奴婢一直躺在屋子里,哪都没去过。” “是啊王妃,我一直看着她呢。” 旁边的茯苓接了一句话,“您为何忽然这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说,半个时辰前看见你在三小姐的屋子外,鬼鬼祟祟的,之后三小姐的房内就出现了毒蛇。” 白桃一脸惊诧,“这怎么可能?” 她这惊讶倒不是装出来的。她原本还以为没被逮住就逃过一劫了,没想到三小姐那边即使没抓住她,也要给她安个罪名。茯苓适时开口替她澄清,“王妃,您看白桃这幅样子,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哪来的精力走那么远的路去害三小姐?真不知是什么人造这样的谣,也太可笑了!” 温玉礼转头看身后的萧元祁,“王爷,您刚才不是让人叫了大夫过来吗?去给白桃看一下吧,看她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 大夫此时已经在屋外等着了,在温玉礼说完话之后便走进了屋内去给白桃把脉。萧元祁问他道:“怎么样?是真病了吗?” “回王爷的话,这位姑娘脉象悬浮,手足皆冷,她是真的病了。” 大夫顿了顿,又道,“且,她这病还不轻,似乎还不是一般的风寒,老夫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只能先开两副治风寒的药给她吃一吃,看看情况能不能好转过来。” 温玉礼心下暗暗佩服萧云昭的本事。他说寻常的大夫靠着把脉把不出来,还真是如此。“你的意思是,她的症状比普通风寒还要严重一些吗?” 温玉礼面露关切之色,“那要是两副药吃下去,没好转可怎么办?” “王妃,实在对不住了,老夫的医术有限,只能暂且看出这姑娘有风寒症状,至于她那紊乱的脉象……请容许老夫回去之后查查医书,或者你们再另外请大夫来看看。” “知道了,那你先去开两副方子吧。” 温玉礼朝大夫说完之后,冷眼看向了萧元祁,“王爷已经验证过了,接下来要怎么解决,就看您自己的了。” 茯苓在这时候说道:“厨房里的几位下人也可以作证!白桃生病的事他们是知道的,还有两个人帮着熬药,王爷若是还不相信,可以去找他们求证一下。” 萧元祁望着眼前的情形,眉头紧锁。看白桃的情况,的确不可能是装病了,且这大夫是他派人去叫来的,也不可能帮着温玉礼说谎的。如果白桃真的在一个时辰前就是这副样子,那么……说谎的人就是吴嬷嬷了。萧元祁立即转身走到房门外,朝吴嬷嬷以及那名受了伤的仆人呵斥道:“你们俩把话说清楚,你们在半个时辰前看见的那道人影真是白桃吗?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敢胡说八道,本王定不饶了你们!” 吴嬷嬷听他语气冷厉,吓得当即跪了下来,“王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奴婢看到的就是她……”她这会儿是真的脑子有点发懵了,方才大夫在屋里说的话她也听见了,此刻被萧元祁质问,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白桃在一个时辰前就躺在床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别人不清楚事实,她还能不清楚吗?正是她本人把白桃引到温东菱的住处,可她又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她都想不明白,为何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就病殃殃地躺在床上了,且那大夫把脉出来的结果,还是真病?“问你话呢,结巴什么!” 萧元祁见她回答不上来,脸色更加阴沉,“莫非真的是你们栽赃!” “这不是很明显么?她连话都说不通顺,一看就是心里有鬼了。” 温玉礼说着,走到了那名受伤的下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呢?对于你之前的说法还改不改口了?你可知,污蔑他人也是可以被定罪的?你要面临的后果可不仅仅是被逐出国公府,还得吃牢饭。” “王妃恕罪,小的其实没看清楚!” 仆人望着眼前的情形,没有多做思考便改了口,“小的是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吴嬷嬷说那人是白桃姑娘,小的就信了,当时看那人的身形也确实像,只怪吴嬷嬷语气太过肯定,是她误导了小的!” “你胡说什么!” 吴嬷嬷气得浑身发抖,“之前王爷问你的时候,你不也说那人是白桃?现在你又说你没看清楚,还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都住嘴!” 萧元祁怒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人都给我押起来!” “王爷且慢,您这是第几回不查清楚就来问罪,我已经数不清了,妾身还真不能指望您来处理这件事了,您不靠谱。” 温玉礼开口,语气淡漠:“还是叫父亲来处理此事吧,总比您更稳妥一些。” 温玉礼说完,也不等萧元祁回应,便派人去请了晋国公和苗氏。苗氏原以为,她等到的消息会是白桃那丫头被捉拿问罪,却没想到,来请她和晋国公做主的并非温南燕,而是温玉礼。苗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稳着心神,与晋国公一同去了温玉礼的院子。晋国公在来的路上,就听下人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越听脸色越难看,等他来到温玉礼的住处时,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堆人。“父亲来了。” 温玉礼见到他时,面上挂着无奈又苦涩的笑意,却还是先冲他问候了一声,再接着说道:“您这国公府里似乎没有女儿的容身之处了,您说您欢迎我回来住,可其他人好像不欢迎呢,要不明天一早我就走吧,省得给您添麻烦。” 第153章 长姐的仁慈,我比不了 萧元祁见她这番委屈的模样,心情有些许复杂。她又是这样,对着长辈的态度与对着他的态度永远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喜她这样两面三刀,可今夜之事她又确实像是受害者,原本他都打算替她做主了,却被她一句“王爷不靠谱”给抗拒了。“休得胡说,你也是温家的小姐,谁敢不欢迎你?” 晋国公走到了温玉礼跟前说道,“有为父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女儿已经受委屈了。” 温玉礼道,“三妹的屋里出现毒蛇,线索指向了我,而我这边也有人证,那么我们这些人里总有人说了谎,与今夜之事有关的所有人我都集齐了,父亲您问吧,我相信您会有准确的判断。” 晋国公闻言,冷眼扫过周围的一干人等,“二小姐这边的人证都有谁?先出来说说。” “老爷,白桃姑娘确实是在一个时辰前生病的,那会儿她正在厨房里,忽然就晕倒了,她额头发热,手脚却是冷的,浑身虚软,一看就是风寒。” “没错,她一晕倒,茯苓姑娘就扶着她回房了,要是没人扶着,她连路都走不稳。” “老爷,白桃姑娘的药是小的熬的,药渣子还留在厨房里呢。” 温玉礼这边的证人各自说完了之后,那名胯下受伤的仆人也接过了话,声称自己并没有看清那偷袭他的人,依旧把过错全推给了吴嬷嬷。这吴嬷嬷倍感压力,在晋国公的冷眼下有些局促不安。白桃生病是真,又有不少人证,这时候如果还一口咬定白桃半个时辰前放蛇,众人都会觉得她在胡诌。“老爷,奴婢,奴婢许是看错了……”吴嬷嬷半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晋国公闻言当即沉下了脸,两步走上前,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你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污蔑二小姐!” 那婆子摔倒在地哎哟叫唤了一声,到了这一刻,只能咬着牙认错,“老爷息怒!许是奴婢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在我说出白桃生病之前,你的语气分明就很笃定。” 温玉礼冷笑道,“之后证实白桃生病,你就开始支支吾吾了,如今当着父亲的面,你一句老眼昏花就想蒙混过关?” “前言不搭后语,分明就是没说实话,看样子是不打不行了,来人!” 晋国公一声令下,便有两名仆人走到吴嬷嬷的身后,一左一右地钳制住她,另有一人举着木棍,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进行臀杖。她这把年纪,挨了两下子便叫苦不迭。“做这样缺德的事,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晋国公语气冷硬,“你说还是不说?” 吴嬷嬷被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咬紧了牙关道:“老爷,怪奴婢没看清楚!”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挨多少打,都不能供出苗氏母女来。大小姐素来有温婉心慈的美名在外,总不能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吧?只要大小姐肯开口求情,她咬着牙关撑到最后一口气,说不定就能被放过了。而温南燕也的确不负她的期待,眼见她快被打得半死不活,面上浮现一抹于心不忍,朝晋国公道:“父亲,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再打下去她会没命的。” “长姐是非要管这事吗?” 温玉礼斜睨了温南燕一眼,“吴嬷嬷年岁大了,你心疼她,那我呢?我不也是你的家人吗?我差点受了冤枉,你怎么不来心疼心疼我?” 温南燕被噎了一下,随即叹气道:“玉礼,对不住,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我只是不忍见到有老人家被活活打死在我面前,我……”“可她就不是个好人。” 温玉礼打断温南燕的话,不咸不淡道,“长姐你的心软就不分好坏吗?对于这种居心叵测的人也要动恻隐之心,那我只能说——你这样的仁慈我比不了,也很是不屑。” “好了南燕,你别为这老婆子求情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心软。” 晋国公朝着温南燕摆了摆手,“你若是不忍心看,就回避吧。” “玉礼说得不错,心软得分人。” 萧元祁也拍了拍温南燕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插手。温南燕咬了咬唇,垂下了眼,掩住眸底的冷光。这温玉礼如今是越来越口齿伶俐了,自己说一句,她就要来抬杠一句。“父亲,吴嬷嬷该有六十好几了吧?她活到这个年纪,或许已经不是很在意生死了。” 温玉礼淡淡地说道,“但她总该为她的子女考虑是不是?既然她嘴这么硬,女儿只好把心里这口恶气出在她的子女身上了,以父亲您的能耐,应该可以插手他们的前程吧?比如让他们坐个牢什么的……”晋国公闻言,看向温玉礼的眼神有些讶然。有个像温南燕那样美名在外的女儿自然是很好,可像温玉礼这样睚眦必报、能够狠下心去使用手段的性子,倒也挺符合他的心意。这一点和他像,他在官场也是一向不肯吃亏,一旦吃了亏就要报复回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为父答应你就是。这婆子不说实话,咱们就惩罚她的子女,为父会命人放出风声,说她的子女德行有亏,作恶多端,他们将面临的后果就是整个皇城内再也无人敢雇佣他们,走哪都是人人喊打的。” “不!老爷您不能这样!” 吴嬷嬷原本还有气无力的,一听晋国公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劲,连声线都拔高了许多,“奴婢做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啊!” “那我可不管。” 温玉礼面无表情,似是毫不心软,“你差点害得本王妃背上一个迫害亲妹的恶名,我让你的子女来承担代价又有何不可?你若真不想连累他们,就把今夜之事解释清楚。” 第154章 是三小姐指使! 吴嬷嬷动了动唇,似是纠结:“我……”她做缺德事本就是为了子女后半生衣食无忧,哪知温玉礼性情如此狠辣,竟要让她的子女承担她的过错。她若说出实情,她的子女又能好过到哪去?正纠结着,她又听温玉礼说道:“吴嬷嬷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你是不得已才来害我,我倒是可以饶你性命,也不去报复你的子女,并且向你保证他们的安危,我身为王妃保几个平民还是可以做到的。” 吴嬷嬷原本觉得走投无路,听到这话立即就抬起了头,“二小姐您此话当真?” “当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绝不骗你。” 吴嬷嬷闻言,略有犹豫,接着像是考虑清楚了,视线转向晋国公身后的苗氏。苗氏见她看向自己,当即冷喝一声:“你看本夫人做什么?你这婆子贼眉鼠眼,刚陷害完玉礼的奴婢,转手就要把黑锅甩给本夫人吗?” 苗氏眼底的寒光让吴嬷嬷心里一紧,心想着这位晋国公夫人势力可不小,且手段狠辣,若是把她们母女都供出来只怕晋国公不信,毕竟夫妻多年,苗夫人在他心里地位可不低,二小姐这庶出的女儿恐怕还比不上她。不想惹怒晋国公和苗氏,又要找人来承担责任,那就只能让三小姐来承担了,三小姐原本就是个罪人,只供出三小姐一个可信度也更高。“夫人息怒!奴婢不敢胡乱给您扣罪名,奴婢是想说,今夜之事是三小姐指使奴婢这么做的!” 吴嬷嬷跪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夜里三小姐来找奴婢,给了奴婢不少钱,奴婢忙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就鬼迷心窍同意了她的计划,她说她恨透了二小姐,若不是二小姐,她也不会变成废人。那毒蛇是三小姐自己派人放的,那会儿她知道王爷和大小姐离得近,只要她一喊出声,他们便会立刻赶去救她。” 温玉礼蹙眉道:“她还真敢干这事儿?她就没考虑过,万一王爷赶不及呢?” 吴嬷嬷道:“即使赶不及,三小姐身上也是带着雄黄粉的,蛇会避开雄黄粉,而事情发展也如三小姐预料的那样,王爷很及时地赶过去救了她,我们收了她钱办事的人,也应着她的要求把罪名扣在白桃姑娘的头上了。” 吴嬷嬷说到这,转过头就指着那名被白桃踢了胯下的仆人,“他也是收了钱的!老爷和二小姐若是不相信,派人去他的住处仔细搜查一遍,应该是能搜出银子来的,是他月钱的好几十倍呢,至于他受伤的事,想必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的,顺便就诬陷给白桃姑娘。” 此刻她依旧不知道白桃是怎么做到突然卧病不起的,可温玉礼既然承诺了她会保证她子女的安危,那她就没必要再指出白桃身上的可疑之处了,以免惹得温玉礼心生不满,回头又来惩罚她。那仆人眼见吴嬷嬷指出自己也收了钱的事,顿时明白自己无法狡辩,连忙磕头求饶,“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收三小姐的钱来害二小姐!” 他和吴嬷嬷一样,都没敢把苗氏给供出来。毕竟夫人在这温家只手遮天,谁也不敢得罪。两人先后都供出了温东菱来,整个院子里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苗氏气得发抖,此刻内心实在是很难平静下来,却也晓得这样的局面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了。或者应该说,那两人没敢把她供出来,只供出了东菱,已经算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他们也晓得这件事情还撼动不了她国公夫人的地位,若敢把她供出来,她一定要叫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她们母女三人,的确是东菱最没用,事到如今只能把她推出来承担责任,不连累她和南燕,即便她很痛心,也不得不这么做了。“你们胡说八道!东菱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苗氏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自然是要为女儿先辩解一番,以此来表明自己并不知情。她转头握着晋国公的胳膊,“老爷,咱们的东菱不会……”“你住口!” 晋国公早在那两人供出温东菱时脸色就一片铁青,此时自然是听不进苗氏的话,转头冷声呵斥道,“她有多任性妄为,你自己不清楚吗!事到如今还要来替她狡辩?她之前对玉礼的态度,像是诚心悔过吗?她根本就是不知悔改!”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东菱会这么做。” 温南燕的身子也在轻颤着,似乎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揪紧了萧元祁的衣袖,“王爷,东菱明明和我说,她想搬出去,想躲着玉礼的,她怎么会……”萧元祁此刻在心中懊悔自己轻信了温东菱,虽然是受到了温南燕的影响,可他深知温南燕疼爱温东菱,她如今得知温东菱犯下这样的事,必定是大受打击。他不忍心苛责她对温东菱的护短,毕竟那是与她相伴着长大的亲妹妹,此刻也只能握住她颤抖的手,轻声叹息道:“你我就不该轻信了她的话。” 只恨温东菱的忏悔和眼泪太逼真,竟把他们给蒙骗了过去。上一回她犯下大错,晋国公硬是保了她,这一回晋国公总不能再保着她了。如此想着,萧元祁开口道:“岳父,此事总要给玉礼一个交代,这一回不能再姑息了温东菱!” “父亲,事情已经很明确了,您怎么说?” 温玉礼望着晋国公,眸光里含着希冀,“您会给女儿做主吗?三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不利,您若是还不忍心处罚她,这温家,对我而言就再也没有意义了。” 第155章 让她彻底滚出温家! 温玉礼说话的同时,心中也在猜测着晋国公的心思。温东菱自打残废之后名声就不好了,别说权贵之家瞧不上她,普通的商贾都未必愿意娶她这样的,晋国公应该也明白,没法用她的婚事来拓展人脉了。如今她又干出这种构陷亲人的蠢事,晋国公必然更加失望,于情于理都不会再包庇。温玉礼正这么想着,就听晋国公说道:“从这一刻起,温东菱不再是我温铭远的女儿,不再是温家的三小姐。” 即便苗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他这样说也还是脸色一白,“老爷!” 温南燕也面露焦急,“父亲!您这……”“我意已决,任何人不得求情!” 晋国公冷声打断二人的话,面向温玉礼道,“玉礼,你还想怎么处罚她?” 温玉礼心下冷哼了一声。晋国公当着众人的面和温东菱断绝父女关系,却把处置温东菱的问题抛给她,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做出表态是给她面子,再把问题扔给她,是希望她也给他这个父亲一个面子。温东菱毕竟是他亲生女儿,哪怕她犯的两次过错加起来已经够她死的,他这当爹的也不可能狠下心打死她。所以,想让温东菱活,那就只能自己这个“受害者”开口留她活路。温玉礼思虑之后,叹息道:“既然父亲当着我的面和三妹断绝关系,也算是给了我一个交代了。女儿只有一个要求,她已不是温家人了,那么我永远不想再见到她,父亲您此生也不和她相见,可好?” 只要温东菱离开了温家,没了晋国公的保护,就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她从没指望过晋国公能对温东菱多狠,温东菱的命还是只能她私下去取。“岳父,玉礼这要求不过分。” 萧元祁帮腔道:“玉礼是王妃之尊,温东菱害了她两回,即便赐死也不过分,可她还是冲着您的面子饶了温东菱的性命,将其永远逐出温家已是从轻发落,若不这样,您的名声早晚会被连累,温家满门荣誉,可不能让这样的奸恶之人毁了。” 萧元祁如此表态,苗氏和温南燕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明白求情无用了。“好,玉礼,为父答应你,与温东菱永不再相见,从这一刻起,国公府再无三小姐!” 晋国公朝着温玉礼说完,转头看苗氏,“叫你那不中用的女儿立即离开国公府,最好让她滚出这皇城!我温铭远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她,你把她随便安顿到什么地方,越远越好,你和南燕也不要再去看她,若是再让她出现在我眼前,你这国公夫人也别当了。” 他以往很少对苗氏说重话,此时的态度便能让人看出他的决心,苗氏早已泪流满面,只能颤抖着唇应下来,“是,老爷放心,妾身会让她离开皇城,保证她永不会出现在您和玉礼眼前!” 话音落下,她抬袖抹着泪走开了,温南燕连忙跟上去扶着她。萧元祁望着那两人泣不成声的模样,并未跟上去安慰,只因他实在不想再去看温东菱一眼,且就让那母女二人去和温东菱做最后的告别。“玉礼,为父累了,这两个犯了事的下人,你看着处理吧,想打就打,想驱逐就驱逐,都由着你。” 温玉礼望着晋国公眉眼间的疲惫,叹气道:“让父亲为难了。” “是她自己的错,不怪旁人,好了,以后再不要提她了。” 晋国公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去的方向是他自己的住处。温玉礼瞥了一眼吴嬷嬷和那名受伤的仆人,命下人没收了他们从温东菱那边拿到的银子,再将他们逐出了温家。事情处理完毕,她去了白桃的房间。萧元祁跟了过来,想也知道是要和她谈心,可她这会儿还惦记着白桃的伤,压根没心情跟他聊。“王爷怎么不回房去歇息?” 萧元祁静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玉礼,今夜之事,是本王误解了你……”温玉礼脸色平淡地接过话:“您误解了我几回?怕是自己都数不清楚了吧。我乏了,没有闲情雅致与您畅谈,您还是让我清静一会儿吧。” 她语气不善,可萧元祁这回没有再拉下脸来,而是平静地走开了。温玉礼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确认他走远了之后,这才坐到了白桃的床头前,询问道:“你可知皇叔躲在哪儿?” “宁王殿下方才离开了。” 白桃虚弱道,“他说,既然做戏就要做全,让您早些休息,明早带着奴婢光明正大地去宁王府求医即可,奴婢这伤十二个时辰之内处理好就不会有事,普通大夫治不好,咱们就说,要找宁王府上的司徒圣手。” 温玉礼闻言,轻微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咱们已经做戏了,你这病就别太轻易好,你且再忍耐几个时辰,咱们明日一早就去宁王府。” 让她上宁王府找司徒圣手求医,既能合理地治好白桃,又能趁此机会与他相见,他想得倒是周到。第二日上午,温玉礼起了个早,从下人口中得知温东菱昨天半夜就离开了,和苗氏以及温南燕乘坐同一辆马车。温玉礼略一思索,觉得苗氏大概是会把温东菱安排在她娘家那边,好让温东菱的日子有保障。听说温东菱昨夜哭得撕心裂肺,吵着闹着要见晋国公,可终究没有见着,晋国公只吩咐下人去催她赶紧滚蛋。温东菱若是在国公府外丧命……旁人也就不能怀疑是她这个二姐下的手了。毕竟她昨夜在众人面前呈现的态度就只是想驱逐了温东菱,可没显露出杀意来。温玉礼吃过早点之后,就让人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给白桃轮流看病,大夫们议论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得出解决方法。“这姑娘的脉象有些古怪。” “像是风寒,可风寒的药却不起作用,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怪病。” “姑娘,你从小可曾落下过什么病根?或者你父母可有什么怪病的病史?” 白桃无奈摇头,“我父母没有得过怪病,我小时候也没有得过。” 温玉礼适时开口:“茯苓,把大夫们的医药费结一下吧。派人去准备马车,我们去宁王府,找那位医术高明的司徒圣手试一试。” 茯苓并不知萧云昭昨夜出现过,对于白桃突然卧病一事,她忽悠说是白桃为了让装病的效果好,自己给自己下了点儿毒。下人很快就备好了马车,主仆三人正要出发时,萧元祁出现在了马车边上。他见温玉礼似是有出门的打算,疑惑道:“玉礼,你们这是要去哪?” “白桃这病太古怪,好几个大夫都治不好,我想起了上次在宁王府见到的那位司徒圣手,准备带白桃去找他看病。” 温玉礼的话音落下,萧元祁便接过话道:“本王今早也没什么事,就陪你一同去。” 说着,他也不等温玉礼回答便上了马车。温玉礼心中不悦,却也不好把他赶下车。他提出陪她,她若是拒绝,指不定他要疑神疑鬼。一行人出发了,由茯苓驾驶着马车,白桃虚弱地倚靠在马车角落里闭目养神,温玉礼挨着她坐,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她不说话,萧元祁却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朝她坐近了些,轻声说道:“还在为了昨夜的事怪本王?” 第156章 情不自禁,想亲一口 “您言重了。” 温玉礼的语气毫无波澜,“妾身哪里敢责怪您呢?” 萧元祁听着她这样平淡的语气,只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倒宁可她发一发脾气,控诉他一番,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两人坐在一起却如同陌生人般疏离,哪有做夫妻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怪那温东菱太过诡计多端,本王竟然会信了她的话。” 萧元祁的语气有些懊恼。说话的同时,他似乎伸手想去握温玉礼的手,却被温玉礼得知了他的意图,缩起了手躲开他的动作。萧元祁微微蹙眉,想要再逼近她,白桃却在这时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温玉礼连忙转头扶上白桃的肩膀,“怎么了,是不是哪难受?” “奴婢没事,只是喉咙痒。” 白桃摇了摇头,“都怪奴婢这副身子不争气,让王妃费心了。” “别说这种话,宁王府就快到了。” 温玉礼柔声道,“那个司徒圣手,年纪轻轻的就能待在皇叔身边,想必是个极有本事的,他定能治好你的病。” 萧元祁望着感情好的主仆二人,一时竟然插不上话。她对她的丫鬟都能这么温和,对他这个夫君为何总是冷语相向。马车内寂静了良久,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外头响起茯苓的声音:“王妃,宁王府到了。” 温玉礼和茯苓一同把白桃扶下了马车,萧元祁紧随其后。宁王府的守卫望着这一行人,连忙上前来问候。“祁王殿下,祁王妃。” 温玉礼询问他:“司徒圣手今日在不在府上?我有要紧事找他。” “在的,司徒圣手此刻应该在他的药园子里。” “带我们去见他。” 守卫将温玉礼一行人带去了药园子,温玉礼远远地就看见司徒彦在给一排药草浇着水。司徒彦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头一看是萧元祁和温玉礼,便停了手下的动作上前行礼。“司徒大夫免礼,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这是我的贴身婢女白桃,她似乎得了怪病,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治不好,你可有办法?” 司徒彦闻言,瞅了一眼白桃的脸色,立即伸手替她把脉。“唔,这位姑娘的症状,我曾经在一个病人身上也见过,是有点儿麻烦,但我应该能治,请诸位移步到屋里。” 众人随他走向不远处的屋子,温玉礼在心中琢磨着,白桃这伤似乎只有萧云昭能治,她是不是应该先把萧元祁给引开?进了屋后,司徒彦在地上铺了个毯子,让白桃平躺着,他从药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针包摊开,给白桃的额头和双肩上分别扎了针。“姑娘,我这针是淬了药的,得扎好一会儿,我没拔下来之前,你不能乱动。”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茯苓,“这位姑娘,你能帮我园子里的那些药草浇浇水吗?我方才只浇了一排,后边一大片都没浇,每排半桶水足矣。” 温玉礼晓得他这是在支走茯苓,茯苓也很快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 “司徒大夫,我这是风寒吗?我今早还吃了一副风寒的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白桃开口,声线有气无力。“姑娘,多亏祁王妃带你来找我了,不然你这病还真好不了。” 司徒彦轻叹一声,“这年头庸医太多了,看不出来的病还乱给人开药,你这不是风寒,是你的体内五脏有损伤,不能乱吃风寒的药。” 萧元祁看了司徒彦一眼,心道这个司徒圣手是真不简单,如此年轻,却比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医术还要高明,难怪能当皇叔的随行大夫。他突然想到了一事,朝着司徒彦询问道:“司徒大夫,你医术如此好,可有法子医治女子的不孕之症?” 温玉礼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司徒彦回答道:“那得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了,是天生不孕,还是?” “和小产有关。” 萧元祁连忙说道,“是本王的侧妃,她意外小产过,身子也有些虚,御医说她元气大伤很难再怀上了,你若有办法治,本王定不亏待你!” 司徒彦略一思索,道:“御医所言不错,您那位侧妃大概是身子亏空得厉害才导致不孕,元气大伤,那就得先补元气,我那药房里倒是有几瓶能用的药,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那些药花费了我不少成本与精力。” 司徒彦顿了顿,道,“原本在下是不准备卖的,可既然祁王殿下开了这个口……”萧元祁迅速接话:“只要有效,你尽管开价。” “那么就请您随在下走一趟药房了。” 司徒彦起了身,“我需要和您详细说说那些药物的使用方法,白桃姑娘身上的针还得扎好一会儿,让她先在这躺着就好。” “你们去吧。” 温玉礼背对着二人说道,“白桃这边,我看着她就行。” 这司徒彦倒真是机灵,把萧元祁引开的同时还能挣他一大笔。眼见着那两人走开了,温玉礼寻思着萧云昭也该出现了,但出乎意料,她等来的人是墨竹。“温姑娘,白桃姑娘交给我就行了。” “交给你?” 温玉礼诧异道,“她的伤你能解决?” 此时她还并未察觉,墨竹从前对她的称呼是祁王妃,如今却改成了温姑娘。“温姑娘放心,我是宁王殿下一手栽培的,他这门功夫我会,我晓得应该怎么疗伤。” 墨竹说着,走到了屋子角落的花瓶边上,伸手将那花瓶拧了一圈,只听“笃——”的一声,他身边的书柜竟然整个移开了,显出一条密道来。“司徒圣手屋里的这条密道,直通殿下的书房,温姑娘请吧。” 温玉礼:“……”这样的设计还真是很方便暗度陈仓。萧元祁那边应该没这么快回来,且他就算回来了,宁王府里这些人精应该也有办法忽悠过去,这点倒是不用她担心。温玉礼顺着密道走了一会儿,前方似乎有帘子一样的东西挡着,隐约透出亮光来,她走过去一看,是一幅悬挂着的画。她将画轻轻掀开,就看见了书桌后那一抹雪白的影子。他正在提笔挥墨,俊美无俦的脸庞一派静谧,眸光专注地盯着桌面,她勾了勾唇,走了过去。萧云昭早知她来了,余光瞥见她缓缓走近,唇角也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将闲着的左手伸出,牵上了她的手。温玉礼抓着他的手,顺势就坐进了他怀里,“忙什么呢?” 温香软玉在怀,萧云昭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然,但很快回过神来,“再等一等,快画好了。” 温玉礼这才看向了桌上的画卷,这一看,眼神微亮。萧云昭画的人是她,画卷上的她坐于桌边单手托腮,眉眼间有揶揄之色,唇边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作为一个出色的画手,她必须承认他的画也极好,把她偶尔不正经的样子画得极为传神。这让她不禁心想,她从前调戏他的时候,莫非就是这幅模样?此刻,他的笔墨正落在画中人的头发上。“行,我先不打搅你,等你画完再陪我说话。” 温玉礼说着,目光从画卷上移到他的脸庞上。她的视线掠过他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不得不说,在确定心意的情况下,如此近距离欣赏他的容貌,让人有些情不自禁……想凑上去亲一口。而温玉礼也确实这么做了。她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凑到他的唇角上吻了吻。萧云昭笔尖的动作一顿。“唔,你画你的。” 温玉礼说道,“我不出声,不干扰你就是。” 第157章 狠狠地吻了回去! 萧云昭:“……”即便她能做到不出声,她这样的举止也影响到他了。他在作画的过程中原本是不喜被人打扰的,可如果干扰他的人是她,他非但不恼,反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他素来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即便内心欢喜也不会表现得过于明显。对于温玉礼亲昵的举动,他只是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一转又回到了画卷上,继续他未完成的作品。温玉礼见他反应平静,轻挑了一下眉头。情投意合的男女在一起,卿卿我我是常事,原以为他至少会回应她一下,可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做他手头的事。他这也……太淡定了吧?温玉礼有一丝郁闷,心想,莫非这家伙天生就没有浪漫细胞?她好像有些明白他过去那些年为何孤身一人,除了清冷孤傲之外,他还很不解风情。又或者说,是她对他而言不够有吸引力?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萧云昭的左手原本是牵着她的,此刻却环住了她的腰身。一个小小的动作,算是对她的回应。温玉礼顿觉有些欣慰,心里琢磨着,他应该还是喜欢被她亲近的,只是不善于表达。毕竟他之前连对她动心的事都不愿说出口,要不是被她逼着说了出来,恐怕现在还迟钝着。此时的空气过于寂静,两人挨得近,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玉礼静静地在他怀里坐了片刻,看他的画笔勾勒着自己的容颜。萧云昭很是专注,可温玉礼却觉得有些无趣,心里又冒出一个念头来。她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又一次凑到他面前去,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角,这一回却不是蜻蜓点水般的吻,贴上了她就不离开,从他的唇角缓缓游移到下唇,轻轻摩痧着他的唇瓣。萧云昭原本都快要收笔了,被她这么一干扰,笔尖轻轻一抖,险些就着墨太多,好在他定了定心神,加快了描绘的动作。她的面容挡去了他太多视线,好在他还能看清自己落笔的地方。把最后几笔画完,这幅画作就完成了。这幅画是他迄今为止画过最难的一幅了,毕竟从前可没有人这样干扰他,考验他的定力与耐心。温玉礼像是存心捉弄他似的,吻得又轻又柔,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心下冷哼了一声,忽然张口在他的下唇咬了咬。萧云昭桃花美目微动,将手中的画笔朝着边上一甩,伸手扣紧了她的后脑,压着她的嘴唇狠狠吻了回去——他又不是寺庙清修的和尚,哪能做到不动凡心,方才有意隐忍而已,此时画已完成,可就不能跟她客气了。话说回来,这也是两人相识以来,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了,之前那两回都不是在心意相通的情况下,可不如这回来得令人心动。虽说温玉礼在感情上比萧云昭更敏锐些,但论起吻的技术,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全凭临时发挥,被萧云昭钳制着亲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似乎是为了惩罚她刚才对他的刻意捉弄,连吻带咬,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力度都没掌握好,把她的下唇都咬痛了。这让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他这算是无师自通,只是……技术不太行。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冷香之气在鼻翼间流连,使得她的耳根有些发红发热。她偏过头,从萧云昭紧密的气息中逃开,唇与唇分开的那一刻,顿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好了皇叔,我刚才调戏你是我不对,可我下嘴挺轻的,你怎么就真咬我了?你那牙也太利了,下回注意点行不行?” 萧云昭一向白皙的脸庞此刻也染上了一抹绯色,听着温玉礼的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第158章 疼不疼?我看看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想着以牙还牙,对她干扰他的行为“略施惩戒”,却因为他的经验浅薄,一个不留神下口就重了。面对她的嗔怪,好半晌他才回了一句:“疼不疼?我看看。” 他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她的下唇,幸亏没咬破,只是有些许红肿。“没破皮。”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而萧云昭没想到的是,他这话刚说完,就惹来温玉礼的一阵低笑。“我逗你玩的,你还真道歉啊。” 她只觉得他那一本正经认错的模样实在有趣,他是真以为她在责备他么。萧云昭听着她爽朗的笑声,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又耍我?” “没有,你别恼。” 温玉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皇叔啊,有些话你听听就行了,可别当真。” 她说这话时,唇角笑意更深,“比如我在和你亲热的时候,只要语气不重,那就不是真的责怪你,你难道听不出语气重与轻的区别吗?我要是真不高兴了,说话一定是冷着脸的。” 萧云昭:“……”温玉礼见他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只觉得心情愉悦,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画卷,“完成了?” 萧云昭“嗯”了一声:“看看你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平日里你调戏我的时候就是像画上那样。” “难道皇叔不喜欢我对你的调戏?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默许,我看你早就习惯了,你就是不好意思承认。”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两个互有好感的人待在一起,总要有一人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若是两人都迟钝,谁也不迈出那一步,极有可能就错过对方了,所以皇叔你真得感谢我,是我迈出了那一步,让你明白情为何物。” 萧云昭闻言,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你我之间,是不会错过的。” 温玉礼:“嗯?” “我或许是有些迟钝,但迟钝不代表毫无察觉。既然被你牵动了情绪,就难免会明里暗里观察着你,你曾说过你不喜欢祁王,不可能对他动情,那么本王总是有机会把你拿下的,只不过是早一些迟一些的区别而已。” 温玉礼:“……”这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即使他不这么快承认,她也不可能选择萧元祁的。她坐着祁王妃这个位置,只为利益,不为别的,如果没有碰上萧云昭……或许她会一直坚持她的利已之路,封心锁爱。毕竟她真的很难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她就算是空虚寂寞冷,想背着萧元祁去找小白脸消遣一下,那也得挑个清清白白的,否则实在是难以下咽。“皇叔您还挺自信的。” 温玉礼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朝萧云昭抬杠了一句,“您怎么就知道一定能拿下我了?您就不怕我耐心太少,真就移情别恋去找其他人做情夫了?放眼这皇城,俊俏的男儿也挺多,总能找着个别不滥情的。” “你大可去找一个试试。” 萧云昭的声线毫无波澜,却清凉如霜,“反正本王不是什么好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难免会使一些手段。” “比如?” 温玉礼试探般地问了一句,“你得不到的,会想要毁掉吗?” “胡言乱语什么呢你。” 萧云昭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温玉礼吃痛,“嘶……”“对待得不到的物品,或许可以设法毁掉,可对待得不到的人,那就想尽办法去得到。” 萧云昭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坦然,“你若选择了别人,我大概会用手段拆散你们。比起毁了你,我更倾向于陷害你的情郎,让他做出背弃你的事,以你的性格一定会舍弃了他,到那时,本王不就能趁虚而入了?” 温玉礼抽了抽唇角,“您还真是毫不掩饰您的险恶用心啊……”得亏了她早就对他有意思,不然她都想象不到他们俩最后会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有了他珠玉在前,旁人大概挺让她动心,真要移情别恋也得先找着个看得上的人选才行,除非他成亲,或者他伤了她的尊严,只要他不令她伤心,感情上迟钝点算不得什么问题。“玉礼。” 萧云昭忽然轻唤了她一声,“我很感激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很庆幸……你喜欢的不是旁人,否则,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险恶的事来。” 他说着,将下巴枕在她的头顶上,轻抚着她的发丝。“咱俩不是正在谈情吗?别想那么多了。话说,原本我只想带着我那两个丫头来你这,哪知道萧元祁也跟了过来,有他在,你我独处的时间就少了,他被司徒大夫引到药房去了,也不知道何时会折返回来,我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温玉礼说着,从萧云昭怀中起了身。“不用急着走,司徒彦能拖住他一会儿的。” 萧云昭拉住她的手腕,淡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温东菱的下落?” “苗氏应该会把她安排在娘家,怎么,你已经知道她的落脚点了?” 他忽然提了这么一句,八成是昨天夜里派人去跟着那母女三人了。而他的回答也如她预料般,“我知道她在哪。昨夜国公府里的那出好戏,我在暗处可全看见了,她们母女三人连夜离开,我派人跟了一路,温东菱的确被苗氏交代给了娘家人照顾,把她暂时安顿在了郊外的一处园子里。” 温玉礼问道:“具体地点是?” 萧云昭并未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又让她回到了自己怀里。“徒儿想从本王这获取情报,不得先给我点儿好处吗?” 第159章 怎么,不舍得走? 温玉礼闻言,眸子轻眨了一下,“那您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萧云昭抬起了手,抚上了她的嘴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珠,眸底流淌过一丝柔和的笑意。温玉礼见此,心道:他该不会又想……“你刚才不是嫌弃我不知轻重吗?我们再练习一次。” 他说着,单手绕到了她的脖颈后,又把她扣到了自己的面前,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温玉礼的心悸动了一下,视线撞进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美目,里头倒映着她的脸庞。见他越凑越近,她怔了怔,没有避开,任由他俊美的脸孔压了下来,她便感觉唇上一片柔软。她眨了下眼,双手揪着他的衣裳,只见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闭上了,似乎是在用心地‘练习’。学会亲吻,于他而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他十分投入,也十分……温柔。这样轻柔的吻,让她的心湖难免翻腾起来,连带着耳朵都有点儿发烫。萧云昭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唇瓣与唇瓣厮磨片刻后,微凉的唇逐渐温暖湿润。这一刻,温玉礼不禁心想,万一两人之间的火花擦出太多,他会不会突然生出占有她的想法来?关于这个问题,她还并未想清楚,毕竟两人刚确认心意,她虽然平时有些口没遮拦,在行动上却不会轻易和人滚到床榻上去。他要是提出来,她就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好在萧云昭除了亲吻她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等他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不顺畅,便主动撤离了她的唇瓣,手却还是拥着她没有放开。温玉礼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在她的耳畔询问道:“有没有比刚才进步了些?” “有……”温玉礼下意识回答了一句,说完之后脸颊还有点发烫,便干咳了一声,“好了皇叔,你占我便宜也占够了,该告诉我温东菱的下落了吧。” “你不是一向脸皮不薄的吗?怎么也会不好意思了。” 萧云昭低头看她,有些好笑,“两情相悦的事,怎么能说是占便宜?我看你方才似乎也挺乐在其中的。” 温玉礼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不说!” 萧云昭不再逗她,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纸给她,“她的落脚点,在这张草图上已经标记出来了,那是个梨园,规模还不小,很容易找到的。” 温玉礼没想到他连地图都准备好了,接了过来打开看。地图并不复杂,离国公府也不算多远,只要认路基本上就能找得到。“谢了。” 她朝他笑了笑,站起了身,“我回司徒大夫那屋去了,最好比萧元祁先一步回去,也省得编借口。” 萧云昭这回没再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去吧。” 温玉礼将地图折叠起收好,走到密道口时,转头看了一眼书案后的萧云昭。与他独处的时间很短,自然会有些不舍。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素来清冷的眼里浮现出少见的柔和,“怎么,不舍得走?要不再回来坐坐?” “不了,想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萧元祁在,我可不想惹得他起疑,走了!” 温玉礼说完,转身踏进了密道里。回想起方才与萧云昭在书房里的相处,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初尝情爱的滋味还是蛮不错的,牵挂他人的同时,又被他人牵挂着,这才是公平的感情吧。她要的就是这种公平,但同时她也在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不可对感情陷得太深,对她而言,足够好的生存环境才是头等大事。喜欢他,却不能全然信任他,两个利己主义者的感情,岂能做到毫无保留呢。她顺着密道回到了司徒彦的屋子时,墨竹也已经给白桃疗伤完毕。萧元祁和司徒彦还没回来,温玉礼走到了那开启密道机关的花瓶面前,将花瓶反着拧了回去,那挪开的书柜便回到了原位,将密道入口遮挡。白桃见她先一步回来,朝她笑了笑,“王妃,奴婢已经没事了,力气也在慢慢恢复过来。” “没事了就好。” 温玉礼转头看了一眼墨竹,“有劳你了。” 司徒彦临走之前扎在白桃身上的那三根针还在,毕竟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这针还是要等司徒彦回来才能拔。“温姑娘客气了,司徒圣手那边过一会儿应该也要回来了,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便先离开了。” 温玉礼这回注意到了他对自己的称呼。他刚才喊她——温姑娘?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之前一直喊的是祁王妃。从祁王妃忽然就变成了温姑娘……八成是萧云昭让改口的。温玉礼顿时有些想笑了。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是否就觉得祁王妃这个称呼听着讨厌了?她冲墨竹说道:“好,你去忙你的吧。” 墨竹离开后,白桃望着温玉礼,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来。温玉礼看出了她的犹豫,冲她淡淡一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既然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便是信得过你。” 听她这么说,白桃便问了出来。“王妃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奴婢知道,比起祁王殿下,宁王对您更好,可这样的关系对您来说是有风险的。万一被发现,您可有想过后果?” 白桃面色有些凝重,“或者您可曾想过有一天要离开祁王府?即使您考虑过与祁王和离,祁王和太妃那边能放过您吗?往好的方面想,即便和离成功,与宁王在一起恐怕也要遭人非议,两位王爷毕竟是叔侄关系,您扛得住非议吗?宁王若是顾虑脸面,不接受您了,到那时您该怎么办?” 白桃一口气就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末了又唉声叹气道:“哪怕是祁王殿下有错,外头的人们议论起来,也只会说一切都是您的不对,反正这种事挨骂的都是女子,再有,宁王如今对您好,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温玉礼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在白桃眼里,她是被萧元祁伤害过的,若是又被萧云昭辜负,显得多么悲催。她自然不能跟白桃解释,被祁王伤了心的其实是原主,只能朝白桃洒脱地笑一笑:“傻丫头,情这一字,不代表人生的全部,别陷太深就好了。” 白桃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温玉礼悠然道:“即便我现在对宁王有意思,他也不是最重要的,人这一生可不能只为了感情而活,还有其他乐趣,比如挣钱、挣名利。或者,这个人不行,再换个人就好了,看开点嘛,别太执迷不悟。” 白桃闻言,有些怔然。在她看来挺严重的问题,王妃似乎是一点儿都不发愁,且想法也十分独特,让她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不过,能这般洒脱倒也是好事。不多时,萧元祁和司徒彦从药房回来了。“此去药房,除了替王爷排忧解难之外,我也调制了白桃姑娘该吃的药。” 司徒彦说着,抬起了右手,他手上赫然挂着两个药包,“这两幅药给白桃姑娘吃,中午和晚上各吃一回,明天准能好。” 温玉礼猜测这大概是补药之类的东西,白桃那伤虽然已经被墨竹给治好了,身体可能还会有点虚,补一补是挺有必要的。温玉礼接过了药,“有劳司徒圣手。” “王妃客气了。” 司徒彦说着就去给白桃取下了针,给了她几句嘱咐,无非就是说少吃油腻辛辣之类的。白桃的问题得以解决,萧元祁也买到了药,一行人自然就打道回国公府了。回去的路上,温玉礼发现萧元祁的右手一直按在司徒彦给他的盒子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都有淡淡的欣慰笑意。想也知道,八成是司徒彦跟他说,温南燕的不孕之症有办法治好之类的。她懒得多问,倒是萧元祁看向她,静默片刻之后,忽然朝她说了一句——“玉礼,之前那些误会是本王不对,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第160章 夜闯温东菱住处(修) 温玉礼听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他忽然起了身,凑到了温玉礼身旁挨着她坐下。他方才回想着和司徒彦的对话,司徒彦起初不知道南燕有岩冰玉,他告诉了他之后,司徒彦说那岩冰玉对南燕的身体极有益,再加上他这些补元气的药,调理数月后,只要南燕的体格强健起来,想生儿育女的愿望极有可能达成。若真如此,也算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南燕那块岩冰玉是温玉礼所赠,若南燕真怀上了,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他总要感激她一下的,又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和误解,他的心中不免生出愧疚。“玉礼,若是本王从今以后对你好,你能否忘却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本王也想尝试着了解你。” 温玉礼:“……”真有意思,一次又一次误解了她,提起来却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要他道个歉,稍微低个头,过去的一切事情就当过去了?凭什么她得忘记那些不愉快,她还就是记仇。可她今夜还有计划,这一刻并不打算跟萧元祁起冲突,只平淡的地说道:“王爷,有些事不是我想忘就能忘的,我若说我不介意,您也不会信,这几天被温东菱的事情闹得我心累,您就让我自己清静两天吧。” 温玉礼说话时,故作疲倦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趴在白桃的肩膀上闭目养神。萧元祁闻言,也晓得自己理亏,不好再说什么。或许,他也该想个法子让她开心一下。回到国公府,温玉礼借口说自己困了要回房先睡一会儿,便率先下了马车。萧元祁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耳畔忽然响起白桃的声音:“王爷,因着三小姐的事,王妃受了委屈心情不太好,难免对您冷淡些,您别怪她,奴婢会陪着她,等她心情好点,奴婢一定帮您劝她。” 她这话萧元祁听得满意,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个有眼色的丫头,看得出王妃也挺喜欢你,你伺候好王妃,若是能劝得她回心转意,不再对本王冷脸,本王一定赏你。” 白桃恭谨地应道:“是。” 回到温玉礼的屋子后,白桃将萧元祁和她在马车上说的话复述给温玉礼听。温玉礼道:“不错,就这么敷衍他吧,以后对着他就阳奉阴违。” 一晃眼入了夜。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温玉礼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悄悄出了房门。国公府的地形她熟悉,从她自己的住处溜出去自然是不难。带着钩爪的绳索抛上了立着尖刺的高墙,她借着绳索迅速攀爬,步伐从墙上呼啸而过,避开墙头上的尖锐物,纵身一跃稳稳地落了地。温玉礼不知的是,几丈之外的树影下,有一双眼睛将她的行动看在眼里。爷说温姑娘夜里或许会溜出门,让他远远地跟着确保她的安全。今夜注定是有人要倒霉了。温玉礼白天叫茯苓去买了匹马安置在一处废弃的民宅内,她到地方时,那马儿正在吃草料,她解开了拴马的绳子,把马牵出了屋子。此时街上行人已经很少,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宵禁,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来得及。她策马从街道上疾驰而过,按照萧云昭给她的地图路线穿过几条街道,果然看见了地图上的那处梨花园子。从外头看规模还不小,防守比起国公府却差远了,就两个看门的,她绕到了另一处墙头下,轻而易举就翻了过去。这园子房间不少,有几间还是亮着的,离她最近的那间隐约有人在对话,她步履轻盈地凑过去偷听。“夫人,表小姐嫌弃咱们这的燕窝不好,她说口感差,她不吃。” “这个东菱,她还当自己是国公府三小姐呢?有她那个当王妃的二姐在,我看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还在这挑三拣四的,真是……”“可是夫人,咱们毕竟是收了国公夫人银子的,表小姐要吃点心,咱们总得给她安排。” 温玉礼在屋外听得嗤笑一声。这温东菱虽说被晋国公赶了出来,日子过得还是这么好,屋里这位夫人应该是苗氏的妹妹,拿了苗氏的好处,照顾着温东菱的衣食住行。“罢了,看在姐姐给了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明早叫人去市场上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燕窝,她要是再不满意,我就只能让姐姐从国公府里捎东西过来了。” 屋里的妇人顿了顿,又道,“你去问问她,还有什么其他想吃的,燕窝不够好,还有银耳和鱼翅。” 丫鬟应了声是,退出屋外。温玉礼藏匿在暗处,眼见那丫鬟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才跟了上去。那丫鬟穿过了两条长廊,在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外停下。“表小姐,夫人说了,明早会派人去买更好的燕窝回来,咱们这的确是比不上国公府,可咱们已经是拿最好的招待您了,还请您见谅。” 她话音落下,屋内响起了回应,“知道了,替我谢过姨母,有劳她费心了,回头我会让人告诉母亲,你们对我很好,让她下回过来一定给姨母带谢礼。” “表小姐客气了,夫人问您想不想吃别的?厨房里还有银耳、鱼翅。” “那你去做一碗银耳羹来。” 温玉礼听着二人的对话,朝天翻了个白眼,等那丫鬟离开之后,她走到了温东菱屋外,直接推门而入——温东菱正坐在屋子中央看书打发时间,骤然察觉到有人闯入,抬眼的那一瞬间,温玉礼已经反手关上了门,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温东菱当即瞪大了眼:“你是何人!” 温玉礼穿着黑衣蒙着脸,温东菱一时没认出来,但夜间闯入这么一个人,来势汹汹的,还是让她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张口便要喊人。“来……唔!” 她一句完整的话还未喊出口,温玉礼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她当着温东菱的面,扯下了蒙脸的黑巾,勾唇笑道:“三妹,你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可惜,你不会再有机会吃到更好的燕窝了。” 四目相对,温东菱眸光里满是震惊与惊惧。温玉礼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第161章 勒死了温东菱! “只怪你躲得还不够远,被我给找着了。” 温玉礼的声线清冷中带着一丝讥讽,“这一回,可不要指望有人来救你了,你的姐姐和母亲也保不住你了。” 温东菱的嘴被捂得紧,整个头被她的手掌压在轮椅靠背上,她扭不开头,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她双腿残废跑不了,两只手却还是有力气的,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捶打温玉礼,殊不知她那点力气在温玉礼看来和挠痒似的,温玉礼也不和她多说,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间,解了她的腰带,揉成一团后,掐着她的脖子往她嘴里塞。温东菱被消了声,使出浑身的劲想要挣扎,还试图用指甲去挠温玉礼的眼睛,被温玉礼轻而易举地擒住了手腕。她惊奇地发现温玉礼的手劲很大,捏得她可疼。“呜呜!” 她此刻很想开口说话,温玉礼却不给她机会。管她是要谩骂还是要求饶,她都不想听。在温东菱恐惧的心情下,温玉礼从怀间掏出了一条长长的绸带,趁她还没从手腕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时,直接套上了她的脖颈,牵着绸带的两头绕到了轮椅后,将她整个人勒紧在轮椅上。当温东菱反应过来自己脖子上套了东西时,温玉礼已经握着那绸带的两端,用力收紧。脖颈上那紧缚的感觉让温东菱瞬间喘不过气来,她从未觉得死亡与自己如此接近,她本能地用双手去扒拉脖子上的绸带,可凭她的力气根本无济于事。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有人推开她的房门,发现温玉礼正在加害她。可事与愿违,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她都等不到有人来阻止。温玉礼并不担心有人会突然出现,一来她修习内功这么久,听觉敏锐,即便有人过来她也能察觉到,这地方的防卫实在不怎么样,她很好脱身。二来,温东菱这样讨人厌的性子,不会有人上赶着来伺候她关心她,顶多就是在衣食方面顺应她的要求罢了,刚才送燕窝的那丫鬟才在她的吩咐下离开去煮银耳羹,一时半刻回不来。弄死温东菱,花不了多长时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你。” 温玉礼望着她濒死的模样,神色冷然。“你母亲能护你一次两次,护不了你一世,只要你落单就是我下手的好机会,像你这样愚蠢无能又想着为非作歹的人,真是死了活该。” 温玉礼手上的力度越收越紧,温东菱挣扎的力度渐小,直至双手完全无力地垂下。一直到她咽气,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温玉礼推着轮椅到了床边,收回勒死温东菱的绸带,将温东菱自己的腰带挂在了头顶横着的床栏上,估算了一下距离,打了个结。她把温东菱挪到了床上,扶起了她,将她的脖子套在腰带上,随即把她推下了床。温东菱的双腿是残废的,即便落了地也是软趴趴的,没有站立的能力,这个高度佯装自杀还是挺刚好的。毕竟一个无法行走的人,是不能把自己吊死在横梁上的,那就只能把高度放低些,吊死在床头还是可以做到的。她来时就考虑好了,若是拿刀捅死温东菱,或是给她下毒,那这桩命案查起来就容易被判定为他杀。不在温东菱身上留下其他伤口,只有脖子上的勒痕,用的又是温东菱自己的腰带,官府的人办案,几乎是会断定为自尽,即便苗氏闹到衙门去要求严办,衙门的人没有头绪,只会觉得她是无理取闹,大概率维持原来的判断。温玉礼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依旧是悄无声息的,她翻出园子时,街道上已是一片寂静,差不多宵禁了。宵禁时分,无法骑马,温玉礼正准备自己跑回去,全当锻炼身体,却没想到,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朝她掠了过来。温玉礼顿时戒备地看了过去,月黑风高她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可对方的声音却是耳熟的——“温姑娘,宵禁时分不能策马,你这样跑回去未免太累,属下用轻功背您回去。” 第162章 温东菱的死讯传到国公府 温玉礼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墨竹,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你一直跟着我吗?” “温姑娘别误会,我绝不是来监视你的。” 墨竹连忙解释道,“殿下说你可能会独自行动,叫我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如今您顺利办完事情了,我也就现身了。” “误会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他能把我的心思猜得这么准。” 萧云昭居然料到她这么快就要下手。“殿下说,温姑娘的轻功还差点火候,虽然练功练得勤,可比起属下这样自幼习武的,还是差了一截,我快些送您回去,也好回宁王府跟殿下汇报。” 墨竹说着,已经背对着温玉礼蹲了下来。温玉礼:“……”行吧,萧云昭说得没错,她的轻功可没好到能连跑几条街不带喘气。他既然专程派了人过来,那她也就不推辞他的好意了。“那就麻烦你了。” 温玉礼由着墨竹背上她,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小子的能耐,能成为萧云昭身边的第一护卫,果然是有真本领的。墨竹背着她跑的速度,也如同脚下生风一般,比她自己一人最快的速度还要快,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喘气声,只能听到耳畔刮过的呼呼风声。他不仅跑得快,还能灵敏地避开街道上巡逻的卫兵,那些卫兵就是宵禁时分负责看大街的,不让闲人在街道上游荡。“墨竹,你背着人都能跑这么快,你自己一个人跑着的时候,能不能比马还快?” “自然是比马快。” 墨竹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若是比马跑得慢,哪有资格做爷的贴身护卫。” 温玉礼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看来有空的时候,她得去练习和马儿赛跑了。萧云昭帮她走了练功的捷径,她已经比寻常练家子少努力许多年了,先给自己定个目标,比如追赶墨竹的轻功。接下来的一路,她不再和墨竹说话,毕竟背着她跑几条街已经够累的了,能省点力气则省点力气。温玉礼回来的时间比去时还要短,两人经过了熟悉的街道,眼瞅着就要到目的地了,她说道:“行了,你把我在这儿放下就好,我自己翻个墙就能到住处了,你可以回宁王府去了。” 墨竹依言,把她在墙头外放下,眼见着她翻过了高墙,这才放心离开了。温玉礼回到住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身上的行头给换了。“王妃您回来了。” 白桃一边收起温玉礼丢下的衣服和道具,一边询问,“三小姐她……”“死了。”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最快今天半夜,国公府这边就能收到她的死讯了,真不知道我那嫡母和长姐会哭成什么样呢。对了,我离开之后,没有人过来吧?” “没有。” 白桃应道,“奴婢白天和王爷说了,让您冷静两天,王爷应该是听进去了,真就没来打扰。” 早在今夜出发之前,温玉礼就让白桃去打探了一下情况,确认了萧元祁是在温南燕那歇着的,她也就能安心地出门了。她洗了把脸,叫白桃回去歇着,自己也换上了睡时穿着的衣服,去床上躺下了。解决了一个讨人厌的,今夜她能睡个好觉了。可有些人注定睡不了好觉。温东菱的死讯,后半夜就由苗家的下人传到了国公府。苗氏睡得正沉时,忽然被下人叫醒,得知了这么个消息,直接昏厥了过去。温南燕的情况比她好些,没有昏厥过去,而是难得失态地揪着传话人的衣领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菱怎么可能自尽!” 萧元祁见温南燕情绪激动,唯恐她会像苗氏一样受惊过度,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劝道:“南燕,你冷静些,咱们问清楚。” 说着,他转头看向苗家那前来传话的人,冷声询问道:“你说三小姐是自尽?她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床头?” 温东菱那样的性子……会因为被晋国公赶出温家,伤心欲绝到自尽?别说温南燕不相信了,连他都有些不信。“王爷,确实如此啊。送点心的丫鬟一推开门,就看见三小姐上吊了,用的还是她自己的腰带,就挂在床栏上……”“这就能证明是她自尽了吗!” 温南燕此时已涌出了眼泪,又是伤心又是气愤,整个身躯都在轻颤,“我妹妹不会自尽,她是被人害死的!” “大小姐,小的真的没有胡说。” 传话的下人苦着脸,“我们夫人第一时间召集了所有下人进行盘问,确认了当时三小姐房里只有她自己一人啊!” 第163章 王爷对温玉礼有好感了? 温南燕怒声道:“不可能!” 萧元祁见她激动,只能握紧她的肩膀安慰道:“南燕,本王知道你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哭坏了身子。” “王爷,东菱真的不会自尽!她只是被父亲抛弃,还有我和母亲疼她啊,她有什么理由去死,更何况她那么怕痛,绝不会上吊,她是被杀的!” “南燕,来,先坐下。” 萧元祁继续柔声说着话,把温南燕拉到了椅子上坐下,转头问下人道,“你们报官了吗?有没有让仵作前去查看?” “自然是报了的。三小姐一出事我们就去报官了,仵作和捕快此刻已经在现场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结论了。” “我要去现场看看!” 温南燕揪着萧元祁的袖子,哽咽道,“王爷,我一定要再去看东菱一眼。” 萧元祁见她神色坚决,轻叹了一口气,“好,本王陪你一起去。” 温南燕身子骨不好,他怕她见到温东菱的尸首会过度伤心而病倒,可那毕竟是她相伴多年的亲妹妹,他总不能阻止她去。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一路陪着她,一路安慰她了。他吩咐人备了马车,牵着温南燕到了马车前正准备出发,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来,转头一看,正是晋国公。“岳父。” 萧元祁见他眼底有沉痛之色,道了一句,“您节哀,切勿因为悲痛而伤身。” 晋国公这时出现,想来也是要去一趟现场。虽说温东菱是被晋国公赶出温家,且他当初也把话说死了,与这个女儿此生不再相见,可如今温东菱人都死了,他作为亲生父亲又岂会毫无感觉,总要去看一眼女儿的尸身。“父亲,你是要与我们一起去吗?” 温南燕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语气里似乎带着一抹愤然,“您不是答应了玉礼,要与东菱断绝父女关系?叫她此生都不要出现在您的眼前?她被赶出去之前哭喊着要再看您一眼,您都不见她,如今她成了一具冰凉的尸首,您才肯心软了?” 温南燕向来脾气温婉,今夜难得对晋国公不敬了一回,出言顶撞道:“您陪我们去看东菱,就不怕玉礼心生不满?” 晋国公本就心情郁结,听到温南燕这样的话顿时恼了,脸色一沉:“你!” “南燕,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萧元祁捏了捏温南燕的手腕,“岳父要与我们同行,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何必说这些话让他伤心呢?” “伤心?父亲会比得上我和母亲伤心吗?” 温南燕噙着泪水控诉道,“东菱若是还活着,父亲为了遵守对玉礼的承诺,肯定不会多看她一眼!她肯定没想到,再次见到父亲会是她死的时候,东菱若真是自杀,父亲必然有责任!” 晋国公闻言,脸色拧成了一团,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斥责的话来。“南燕,你别说了。” 萧元祁把温南燕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本王知道你难过,可你实在没必要和岳父闹成这样,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觉得玉礼也有责任?玉礼逼他们断绝父女关系,你心里有怨是吗?” 温南燕见萧元祁脸色有些沉,不由得愣住了。她以为,凭萧元祁对她的偏爱,这种时刻应该是先顾着安慰她的,而不是挑出她话语中的毛病,且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帮温玉礼说话。“这事你真不能怨玉礼,毕竟东菱自己犯下大错,不能因为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你就罔顾了礼法,温东菱落到被赶出门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你怨不得任何人。” 萧元祁说着,抚了抚温南燕的发丝,“南燕,本王可以体谅你痛失妹妹的心情,但本王不希望听到你再说出埋怨玉礼的话了,换作你是玉礼,你也不可能原谅东菱的所作所为。” 温南燕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沉,袖子下的拳头悄然握紧。她不是他的此生挚爱吗?为何在她这样伤心气愤的情况下,他还要去帮温玉礼说话。从前他不喜温玉礼,但凡是和温玉礼沾边的事,好事他也不会夸几句,坏事他就一定要骂几句,他对温玉礼的偏见都持续三年了,她以为,在她偶尔的推波助澜之下,他和温玉礼只会越走越远。他们即便在人前表现出和睦,那也只是貌合神离。可刚才萧元祁的语气,让她觉得事情发展似乎有些偏离她的预想了。王爷是对温玉礼有好感了吗?他已经不容许她说温玉礼的不好了。温南燕的脑海里思绪万千,萧元祁见她愣着不说话,拉了拉她的胳膊,“好了南燕,别和岳父犟了,我们一起去看东菱吧。” 温南燕回过神来,反握住他的胳膊,“王爷,对不住,妾身刚才说话有不对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或许是东菱去世的噩耗把我的脑子给冲糊涂了,我不该责怪父亲和玉礼,我不该……”她说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汹涌得像是流不完,萧元祁见此,自然是柔声道:“好了,不怪你,本王知道你一向懂事,是东菱的噩耗对你冲击太大了,你别自责,别把眼睛哭坏了,你这样,我都不敢带你去看她了。” 温南燕连忙拿袖子抹眼泪,“王爷放心,我不会再说糊涂话了,我要去看她。” 萧元祁扶着她上了马车,晋国公已经率先在马车上等候了,望着温南燕伤心欲绝的模样,除了暗自叹息一声,竟也说不出话来。他和萧元祁一样,能够体谅她的心情。这边的三人出发没多久,温玉礼那边就收到了消息。“王妃,国公爷和王爷以及温侧妃去看三小姐的死亡现场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就他们三个去?夫人呢?” 茯苓说道:“夫人一听到消息就昏厥过去了,此刻正躺在她自己屋里的床上,被下人照看着。” “怪不得她没去,光是听见噩耗都能昏厥过去,她要是看见现场,估计更受不了了。”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她去不了现场还真是可惜了,你盯着点她那边的动静,她什么时候醒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要亲自去慰问她。” “是。”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温玉礼并未浪费等候的时间,盘腿在床上打坐,运转着丹田内的气息,直到茯苓来通知她,苗氏醒了,她这才睁开了眼。“夫人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夫人似乎不愿意接受三小姐死去的事实,正在屋里发了疯一般地摔东西,老爷和王爷都不在府里,也没人去劝住她。” “正常,慈母之心,老爷和王爷是难以感同身受的。” 温玉礼道,“我让厨房熬的姜茶熬好了吧?去盛一碗,咱们慰问夫人去。” 温玉礼带着两个丫鬟前往苗氏的住处,还未走近就听见那屋里传来妇人的嘶吼声——“我的东菱没死,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你们敢咒我的东菱,我要你们的命!” 苗氏一边摔着东西,一边殴打着身旁伺候的下人,下人们叫苦不迭。“我要见东菱,我现在就要见她,你们把她给我接回来,接回来!” “夫人请节哀,父亲和王爷已经去现场了,他们会把东菱的尸体接回来了,您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音在屋外响起,狂躁的苗氏听着这道声音,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她抬起头来,怨毒的视线射向了房门外—— 第164章 你这贱人生的贱丫头 温玉礼在苗氏的冷眼下走进了屋内,望着满地的狼藉,轻叹一声。“夫人,玉礼知道您伤心,可您莫要忘了,您是这国公府里的主母,即便伤心欲绝,也不能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来,您这样发了疯般地又是摔东西又是乱打人,未免失态了。” 苗氏心情正悲愤着,此刻又没有晋国公和萧元祁在场,她实在没有心情再维持身为温家主母的端庄,冲着温玉礼骂道——“你这贱人生的下贱丫头!要不是你,老爷怎么会和东菱断绝父女关系!你以为哄着老爷开心了几回,他就能把你当成好女儿了?你做梦!老爷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南燕和东菱,要不是被你逼得下不来台,老爷怎么忍心赶走东菱?” 苗氏说到气愤处,竟然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温玉礼砸了过去,似乎要将这几日积攒的怨气全发泄出来。温玉礼朝着旁边轻松一躲,避开了那砸来的茶杯,看向苗氏,星眸微微眯起,“夫人,请注意你的举止,即便你是我的嫡母,这样对待王妃之尊的我也是放肆了。” 边上伺候的两名下人望着这样的场面,一时噤若寒蝉。若换成从前,夫人对二小姐如此谩骂,没人会觉得奇怪,毕竟二小姐身份低微,即使她后来做了王妃,在祁王府中的地位也是远不如大小姐,被夫人讥笑几句也是常事。可二小姐今时的地位不同往日,她护驾有功,得了太后和皇帝的嘉奖,这是光耀门楣的事,连老爷和王爷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夫人今夜即便悲伤过度,也不该骂得这样难听。“王妃又怎么样?你在王爷那里的地位不如南燕,到了这国公府里,在老爷心中的地位也是远不及南燕这个嫡长女!” 苗氏冷笑道,“你还真以为你这王妃当得有多了不起,我就是骂你,你又能如何?你去老爷那边告状,能让我从国公夫人的位置上下来吗?” 她如此恶语相向,温玉礼竟也不怒,面色宁静地说道:“夫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我在王爷和父亲心中的地位如何,我祁王正妃的身份在这里,我就永远压了长姐这个侧妃一头。” 她说完这句话后,满意地看见苗氏的脸色更加扭曲。果然,这一点是苗氏母女二人的痛处,她们盯着她这祁王正妃的位置太久了,久到她只要当面提起来,她们就极为不爽。“你!你这个……”苗氏伸出手指着她,气得连手指头都在颤抖,一时半刻竟忘了应该怎么骂她。反观温玉礼,淡然地转过了身,从白桃手中接过她令厨房熬制好的姜茶,望着苗氏那狰狞的脸孔,缓缓走近。“夫人,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熬制的姜茶,里头放了酸枣仁和五味子,能定惊安神,你喝完就不会总说糊涂话了。” “你这贱丫头又起了什么肮脏心思?我可不吃你这套!” 意料之中的,苗氏抬手就把她递出去的姜茶打翻在地。温玉礼毫不在意,忽然凑近了苗氏,在她耳畔轻声道,“夫人,您知道东菱是怎么死的吗?” 温玉礼的声线压得极低,低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她是被勒死的,吊死在她自己的床头。谁让她又没本事又爱作妖,没了您和父亲护着自然就活不成了,反正她活着也是添乱,这一死,也算给您省事了对不对?您应该感谢送她上路的人。” 苗氏身躯一僵,瞪大了眼。温玉礼那云淡风轻又带着讥诮的语气,让她霎时怒起,失声喊叫道:“是你!是你杀了我的东菱,你这贱人!我要你偿命!” 苗氏说着就朝温玉礼扑了上去。温玉礼也不躲,任由苗氏把自己扑在了地上,眼见着她的拳头要砸下,白桃和茯苓连忙去拉扯。“夫人,你不能对王妃这么放肆!” 她们看似在拉人,却没花多大力气,并未把苗氏拉起来,只是确保着她打不到温玉礼。苗氏夜里昏厥了将近一个时辰,温玉礼去过温东菱的落脚点,自然能够估算出马车来回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晋国公他们也该把温东菱的尸首带回来了。她把苗氏激到了动手的程度,苗氏终究是理亏的。“夫人!” 苗氏的两个婢女到了这一刻也不敢再装瞎,唯恐苗氏会打伤温玉礼,连忙上前去阻止。可她们才伸出手,就被白桃一把推开,怒骂道:“大胆贱婢!你们敢帮着夫人打王妃!” 两个婢女听得愣了,她们哪里是要帮夫人?她们分明是要阻止。可白桃并不给她们解释的机会就冲上前来,左一个巴掌,右一个拳头招呼了过来。王妃说了,场面越混乱越好。两个婢女被这么一打也怒了,眼见着白桃挥起手又要打人,她们自然是不愿再吃亏,和她扭打成了一团。于是,温玉礼和苗氏那边只剩下一个茯苓在拉架,苗氏双眼通红地要打温玉礼的脸,温玉礼并不还手,只是抬起手臂抵挡,加上茯苓的拉扯,苗氏一时半刻伤不着她。晋国公等人回来时,一名婢女慌张地过来禀报,说夫人的屋子里乱作一团,似乎是和二小姐起了不小的争执。他们连忙赶到苗氏的住处,还未走近就看见苗氏发了疯一般,把温玉礼按在地上要打,她们身后的丫鬟们也打成了一团。温玉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眼底掠过一丝精光,有意把挡着苗氏的胳膊挪开了一些,让苗氏那涂着蔻丹的指甲划了她的额头。苗氏用的劲可不小,这一划,就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半指长的伤口,血液登时就冒了出来。晋国公快步走上前来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岳母,放开玉礼!” 萧元祁见温玉礼被苗氏按着,两个箭步冲上前去,握住了苗氏胳膊,将她大力拉开。他是习武之人,苗氏自然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拉开后就跌坐到了一旁。温南燕把萧元祁护着温玉礼的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时也惊疑着——母亲怎会对温玉礼大打出手?这也太莽撞了。她跑到苗氏的身旁去扶她,“母亲,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闹成这样。” “岳母,你太过分了!”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额头上的伤口,难得对苗氏沉下了脸,冷声道,“温东菱之死怨不得玉礼,她是犯了罪才被赶出温家,你凭什么迁怒玉礼?就因为不是你生的?莫要忘了玉礼还有祁王妃这个身份,不是你能随意殴打的!” 苗氏见萧元祁帮着温玉礼,又是惊讶又是愤怒,指着温玉礼大叫道——“不是我迁怒她!她就是杀死东菱的凶手!老爷,王爷,你们不能信她!” 第165章 再骂王妃,休怪本王翻脸 凈你休要血口喷人!” 温玉礼用右手捂着受了伤的额头,语气愤然。“温东菱是被你们连夜送出去的,你们离开时,我在自己屋里歇着呢,我连她被安排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哪来的本事害死她?难不成我是靠着满腔怒气把她咒死的吗?” 温玉礼说着,转头向晋国公控诉道:“父亲您说句公道话,东菱自尽一事该怪我吗?在场这些人里,谁不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换做你们任何人,能够大度地原谅她吗?我顾虑着父亲的感受只是把她赶出门,哪知她会受不了而自尽?” 苗氏见温玉礼此刻一副委屈气愤的模样,与刚才在她面前的轻狂姿态完全不同,尤其边上的萧元祁朝她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责怪,这让她更加怒不可遏——“你这贱丫头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做戏!你刚才在我面前是这么说的吗?老爷和王爷一来你就开始装可怜!东菱分明就是你杀的,你敢做不敢认!” “够了!” 萧元祁厉喝一声,“岳母是否觉得本王平时对你尊敬有加,你就能够如此放肆了?你国公夫人的身份可不比王妃的身份高,再让本王听见你称呼王妃贱丫头,休怪本王翻脸!” 萧元祁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人,说话自然是极有震慑力,一开口便压住了苗氏的气焰,让她不敢再骂。“王爷息怒,母亲只是被东菱死亡的噩耗冲昏了头脑,妾身代替母亲向玉礼道歉。” 苗氏身旁温南燕望着萧元祁的冷脸,连忙开口缓和气氛,“玉礼对不住了,我知道东菱的事不怪你,是母亲胡言乱语,我会劝住她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胡言乱语,在王爷和老爷来之前,她分明就在幸灾乐祸啊,你们没看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和此时截然不同!” 苗氏说话的同时,瞅了一眼身后鼻青脸肿的两个婢女:“你们说,二小姐刚才是不是满脸得意地来挖苦我!” 两人被点了名,心中叫苦不迭。主子们之间的恩怨为何非要把她们牵扯进来。二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且王爷明显是站在二小姐那边的,若她们此时帮着夫人,二小姐万一记仇了呢?若是不帮着夫人,事后又得挨夫人教训。两人一时接不上话,白桃不等她们纠结完便站出来说道:“我们王妃何时表现出得意了?王妃来夫人这儿,本意是好心来送姜茶的,她听说夫人受惊昏厥,特意吩咐下人在煮姜茶的时候放些压惊的药材,夫人不领情也就罢了,打翻姜茶之后还对王妃恶语相向,甚至动手!” 萧元祁闻言,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其中确实有被打翻的瓷碗碎片以及一滩液体。“你胡说什么!” 苗氏横了白桃一眼,目光凶狠,“问你话了吗?主人家说话,哪有你这个贱婢插嘴的份!” “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温玉礼冷冷地开口,“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你没有打翻我端给你的姜茶?” 苗氏一时哽住。“我对东菱是有怨恨,可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份怨恨迁怒到夫人你身上,我得知你昏厥前来探望你,你却非要说我是不怀好意?我的婢女为我说句话就要遭你的骂,那我是不是也该骂一骂你身后这两个贱婢,你把我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她们竟敢上来帮你。” 温玉礼自然晓得那两人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她这么说,自然是为白桃找个动手打人的理由,白桃若是不跟这两人打起来,苗氏早就被拉开了,那这出野蛮嫡母打庶女的戏也就不完整了。而她此话一出,两名婢女大惊,连忙跪下解释。“王妃您误会了,奴婢们怎么敢帮着夫人来打您?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手的,我们那会儿是怕夫人打伤了您,想上前拉开夫人!只是白桃姑娘误会了,她冲上来就动手,奴婢们这才一时急眼了和她打起来。” 温南燕听到这,心中不由得一紧。她们这样说,等于变相证明了是母亲先对温玉礼动的手,那么无论怎么解释,母亲都得承担过错了。温玉礼望着二婢,神色冰冷:“你们的意思是怪白桃护主心切了?” 两人哪里敢怪,到了这一刻也就只能跪下认错了。“不敢!只怪奴婢们没说清楚!要是第一时间说清楚也就不会有误会了,是婢女们愚蠢!” 白桃望了二人一眼,也朝温玉礼跪了下来,“王妃,奴婢也有错,此刻想想,这两人也确实不会有那个胆子,也怪奴婢太心急了,若是没有误会她们,也许我们早就把夫人给拉开了,您也不至于受伤……奴婢甘愿受罚。” 她非但没有把过错全推到那二人的身上,反而跟着认了错,萧元祁看了她一眼,心下觉得她明事理,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此事是由夫人而起,应该夫人自己给个说辞,而不是你们这些下人来承担全部过错。” 萧元祁的话,令苗氏怒上心头,却又不敢发作。王爷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她给温玉礼那个贱丫头道歉! 第166章 萧元祁亲自给她上药 这贱丫头害死了她的东菱,还想让她在她的面前低头?眼下这个情形,祁王是铁了心的要帮温玉礼,即便有南燕在现场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苗氏认清了这一点,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沉默许久的晋国公,“老爷,我……”“够了,事已至此,你也别再狡辩了。” 晋国公竟也不听她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王爷说的不错,今夜之事是因你而起,我们亲眼看见你把玉礼按在地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纵然你有再大的理由,做出这样的事也是荒唐极了!” 苗氏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又是愤怒又是心寒。王爷帮着温玉礼,老爷也帮着温玉礼,他们竟然都要叫她认错?“母亲,您一定要冷静。” 耳畔响起了温南燕的声音,带着担忧和些许警告的成分,“女儿知道,东菱的事情让您很难接受,可玉礼毕竟是祁王妃啊,您不能如此不分尊卑,今夜之事确实是您有错,您给玉礼认个错吧。” 温南燕向来懂得看清局势权衡利弊,即便此刻心里怒火中烧,也不得做出明事理的模样,劝着苗氏低头。母亲若是不认错,只怕王爷不会善罢甘休。苗氏垂下头,袖子下的拳头早已攥成了一团,气到把指甲嵌进了掌心里。温南燕的话让她看清了局势,萧元祁虽然平日里尊敬她,可他如今动了怒,摆起王爷的架子来,是不容许她挑衅威严的。她不得不平复着心绪,朝着温玉礼说道:“玉礼,我……是我对不住你,我……”天知道她是忍着多大的愤怒才说出这句话。“我不该对你动粗,不该误解你是来落井下石,我只是……我只是接受不了东菱的死,我……”“罢了。” 温玉礼听她说得断断续续,打断了她的话,似是不忍心再为难她,“夫人痛失爱女,或许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我这也只是轻伤,没必要非跟她计较,长姐,你扶她去休息吧。” “即便玉礼不计较,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晋国公望着苗氏,神情有些冷凝,“南燕,为父看你母亲确实有些不清醒,今夜你看着她,好好跟她说说道理,等她清醒些了,还是得诚恳地和玉礼认个错。” 温南燕点头应道:“是,女儿明白。” 晋国公又转头看向温玉礼,目光触及她额头上的伤口,语气轻缓了许多,“玉礼,你这伤口要快些处理。” 温玉礼捂着额头道:“父亲不必担心,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屋里有治外伤的药,回去涂一涂就好了。” “即便不严重,也不能耽误。” 萧元祁说着,拉着温玉礼就走,“现在就回去上药,本王陪你一起去。” 温南燕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揪心,却什么也没说。晋国公命下人收拾满地的狼藉,转身离开之际,听苗氏叫住了他——“老爷,您真的信她不信我吗?” 晋国公本就因着温东菱的事心绪不宁,听着这话更加心烦,转头冷声道——“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错?你莫要忘了,温玉礼她也是我的女儿!你当着王爷和我的面是怎么称呼她的?王爷不处罚你已是仁至义尽!下回你若是还敢这么干,你以为他会像今夜这样轻饶了你?只怕到时候南燕的面子都不好使了,还有,你往后别再提东菱!” 他说到这,面色更加阴沉,“与其怪玉礼逼死东菱,倒不如说是你把东菱惯坏了,让她一错再错,才逼得我与她断绝关系!你怎么敢责怪玉礼,还对她动手?” 苗氏没想到他说话会这样冷酷,整个人都僵住了。而晋国公不打算再理她,转身甩袖离去。“都不信我,他们都不信我!” 苗氏紧紧抓着温南燕的手腕,几乎咬碎了牙,“他们还要逼着我给害死东菱的贱人认错!” 温南燕紧握着她的手,听她语气笃定,不禁询问道,“母亲,您说这话有依据吗?” “南燕,你相信母亲,一定是她杀死东菱的!” “可她怎么会知道东菱的落脚点呢?” “也许是咱们的人里有叛徒!那贱人肯定是从叛徒那知道了东菱的下落,派人去痛下杀手!你没听见她今夜跟我说话时那得意的语气,肯定是她下的手……”温南燕本就不信温东菱会自尽,即便衙门那边给出的是这个说法,她也不愿听。“母亲你跟我说说,今夜到底怎么一回事?从温玉礼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说。” 这一头母女二人在谈心,另一边,萧元祁已经带着温玉礼回了屋,亲自给她上药。温玉礼并不习惯他突然的体贴,见他要给自己涂抹药膏,下意识避了避,“王爷,这点小伤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萧元祁见她似乎想抗拒,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近,“坐好,别乱动。” 第167章 躲开了他的亲吻 他说着,将指腹上的膏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额头的伤口处。药膏既已沾上伤口,温玉礼也就不乱动了,在此等小事上与他争执没有意义,便由着他把药擦完。这期间二人都没有说话,萧元祁与她挨得近,鼻翼间萦绕着从她发丝上传来的清雅香气,他的视线逐渐从她额头的伤口上游移过她精致的五官。气氛太过寂静,静到他开始认真地思索,应该给她怎样的补偿,才能够弥补她之前受到的那些误解与伤害?已经擦完了药,他的手却不舍得从她脸上移开,指尖划过她光洁细腻的额头,竟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庞,低下头朝着她水润的红唇逼近。温玉礼本以为他只是帮忙擦个药,当他的手掌触及她的脸庞时,她不由得拧眉——这人又做什么?在他低头逼近的那一刻,她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反应极快地偏开了头不让他占到便宜,紧接着站起了身,若无其事地走到铜镜前去观察自己的额头。萧元祁:“……”她是看不出来他要亲吻她妈?她忽然起身,显然是刻意躲避。“多谢王爷为我擦药。” 她怕萧元祁闲下来会想些有的没的,便把话题往苗氏身上引,“夫人这指甲倒是挺利的,虽说伤口不大,也是实打实的疼。” 提起苗氏,萧元祁以为她还没消气,朝她说道:“关于岳母今夜对你动粗的事,你放心,本王会叫她正儿八经地跟你认个错。”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王爷觉得她会真心跟我认错吗?即便嘴上认了,也只是迫于您和父亲的威严才勉强向我低头,她打心里还是认定了温东菱自尽是让我给逼出来的。” “她或许会有些不服气,但本王一定要叫她拿出诚恳的态度来。刚才你也看到了,本王和岳父都是向着你的。” “从态度上来看,王爷和父亲的确是向着我的,可你们对她也只是斥责而已。” “你是在责怪本王没有惩罚她吗?”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冷凝的面容,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国公夫人毕竟是本王的岳母,今夜尝受了失女之痛,本王也不好对她过分责罚,岳父的想法和本王应该是一样的,我们知道你吃了亏,可我们也得体谅着点她的心情是不是?” 温玉礼闻言,懒得接话。她心里也猜得到,就目前而言,萧元祁是不会太过为难苗氏的,毕竟之前苗氏母女作的恶都让温东菱一人把黑锅给背完了。落在苗氏头上的,也就是个教女无方的责任,如今在多数人眼中,她只是个失去爱女的可怜母亲,神志不清发点疯可以被原谅。“本王向你承诺,只准她放肆这么一回,若是下次她还敢对你这么无理,绝不姑息她。” 萧元祁说着,见温玉礼依旧不为所动,便走到她的身旁,试探般地伸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温玉礼转了个身躲开他的触碰,“妾身坐在祁王妃的这个位置上,不能总让人冒犯,王爷您自己心里清楚该怎么做就行了,我不会再多说什么,夜已深了,您请回吧。” 见她轻描淡写地开始下逐客令,萧元祁心生不悦,可一想到自己刚才决定了要好好补偿她,便又压下了心底那一丝不愉快。他耐着性子道:“你我毕竟是夫妻,你总不能回回都把本王赶出屋子,若是都不在你这留宿,你不也没面子吗?” “这还真不是什么要紧事。” 温玉礼不甚在意道,“不就是让人议论几句不得宠吗?听得多了,早就不会往心里去了,反正妾身还坐在祁王妃的位置上,无论外边的人怎么议论,不影响我的荣华富贵就行了。” 她回答得直白又庸俗,目的就是想让萧元祁对她失去兴趣。她如今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他没理由休弃她,她也确实不允许自己被休以致名声受损,同时也不想与他产生情感纠葛,最好他看不上她,像从前那样,拿她当个摆设别来烦她。意料之中的,她的回答令萧元祁眉头拧了起来,“难道在你心里,祁王妃这个位置就只是象征着荣华富贵?你对本王当真就没有感情了?” “王爷你也晓得我如今脾气没以前好了,最初的感情早已被那三年的冷落给磨没了,三年啊,您拥着如花美眷自然不觉得长,可对妾身来说,那是一千个孤寂冰冷的日夜,更别提这期间您还对我一次又一次的误解,我还差点瘸了腿,经历了这些要是还能对您维持情深,那得是有多犯贱。” 这话她自然是替原主回答的。原主死前是有悔的,她如今只是把原主没说出来的话告诉萧元祁罢了。“王爷不喜欢我的时候,把我晾在一边不理会,甚至稍微不合你心意就被你责骂,如今你发现错怪我了,对我有意思了,就想要我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地来服侍你?凭什么我就该成为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 萧元祁闻言,有些怔然,竟没法第一时间接上话。“王爷可别觉得我是欲擒故纵什么的,我如今当这个王妃,不是图您感情,您想去找什么莺莺燕燕的您请便,我绝不干涉,只希望您让我当个花瓶,给我个清静,在外人面前我还是能做到和您相敬如宾,母妃那边我也能做到尽孝,除此之外,给不了您什么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怨恨本王当初对你不好。本王不否认自己从前有过错,可本王如今想要对你好了,你又何必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你现在拒绝本王,岂不是又要和冰冷的长夜作伴?难道你准备以后一直都这样?” 他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王爷您还不明白吗?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夜了,您就当我是不知好歹,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如果您哪天实在看我不顺眼,咱们和离也成。” 温玉礼不想与他争辩,淡淡道,“不过最近这国公府里太闹心了,父亲看上去都老了好几岁,我不希望近期再发生什么让他心烦的事,他好不容易开始关心我了,我也不想再被他遗忘,您就当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让我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一段时间。” 她还得寻找机会打探晋国公的把柄,这事她是一直记着的,只是最近事多,实在没机会。萧元祁如今的目的太明显了,就是想要与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无论是出于真感情,还是出于他身为夫君的征服欲,都让她不得不防。她看他不顺眼,也不屑于欺骗他感情,不喜欢就直接告诉他,省得他自作多情,他若要霸王硬上弓,也得考虑着她为太后挡下的那一剑还没好,总不能没人性地扑上来吧?“本王不接受这样荒谬的提议!” 萧元祁听到‘和离’两个字眼,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强调祁王妃这个位置对她有着什么样的用处,她对这个位置的留恋没有半分是因为他,她甚至不愿意欺骗他一下。就这么想和他分道扬镳?这可不是由她说了算的。只要他不想分离,光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可谓毫无用处。说不清此刻是气愤更多还是失落更多,他上前两步逼近了温玉礼,“既然做了王妃,就该承担相夫教子的责任,本王从前有错,今后可以改,从前不宠你,今后可以宠,你觉得没有感情,我们可以慢慢培养。” 第168章 他今夜就要留在她这 见他摆出了一副不容抗拒的姿态,温玉礼蹙了蹙眉,抬手挡住他的肩膀,“别再靠近了,王爷可别忘了,我身上伤势未愈,可承担不了您的霸王硬上弓。” 萧元祁听得恼了,“什么霸王硬上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难不成本王作为你的夫君,连靠近你,拥抱你的权利都没有?” 他方才只不过是想把她抱进怀里而已。表达感情的方式有许多种,她怎么就偏偏认为他会在她伤势未愈的情况下用强?即便想要得到她,也得等她完全康复了才行。“您说这番话的时候,可曾想过您的挚爱,我的长姐若是听见了会怎么样?” 这一刻为了摆脱萧元祁,温玉礼不得不把温南燕搬了出来。“被南燕听见了又如何?她并非不讲理的人。她与你从前的那些误会不是早就说开了吗?那些糟心的事以后都不必再提。” 萧元祁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当初母妃和本王商议子嗣的问题,南燕知道自己不容易受孕,赞成本王与你亲近,她甚至主动向母妃提议,给本王再添上两个侧妃,她是明事理的人,会替本王做出考虑,本王对你好的同时,也不会亏待了她。” 温玉礼:“……”若换成寻常女子,或许不会觉得萧元祁这话有什么不对。这世道的女子们思想与她终归不同,认为大丈夫三妻四妾,如同萧元祁这样目前只有一妻一妾的,跟风流两个字都不算沾边。按照礼法,他就算再多几个女人那也是合情合理,她若是和他讨论一夫一妻的问题,那实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他只会觉得她不知好歹而已。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温玉礼叹息般地道了一句:“王爷,我并不想与您起争执,我乏了,您请回吧。” “本王不回去。” 萧元祁不假思索道,“本王今夜就要留在你这儿,你放心,本王还记着你身上的伤没好,不会对你怎么样。” 温玉礼心中生出不耐烦来。这人如今竟然是赶都赶不走了,她说话已经够难听了吧?若是按照以往,他应该朝她骂几句,然后扬长而去才是,怎么如今变得这么难缠了。他说不对她用强,这一点她倒是不怀疑,可难保不会动手动脚之类的。绝对不能让他留下来。她如今心里既然装了萧云昭,就不可能再有萧元祁一点儿位置了。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不再说出拒绝他的话,只是平淡地开口:“罢了,您若是困了您就先歇着。” 萧元祁闻言,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你要去做什么?” 她该不会是想把他留在这间屋子里,自己跑去别的地方睡吧?“只要王爷不做出强迫我的事,留下也不是不行。” 温玉礼顿了顿,道,“我只是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再睡。” 这样的回答,让萧元祁心中稍稍放松一些。“叫丫鬟们去给你做点心吧,本王等你。” 温玉礼把两个丫鬟叫到了身前,吩咐茯苓去厨房做桂圆红枣汤,叫白桃给自己卸妆。她走到了梳妆台边坐下,由白桃帮她拆下头上的饰品。她自己则是低着头,整理抽屉内的首饰。“白桃,你今夜和夫人的丫鬟打起来,身上想必有些淤青吧?这瓶药赏给你,等会回屋记得擦,还有这两朵珠花,赏你和茯苓一人一个。” 她说着,把抽屉里的两朵珠花和一瓶药塞给了白桃,背对着萧元祁,朝白桃无声地做着口型。白桃会意,收下了药和珠花,“谢王妃赏赐,奴婢这就回去擦药了。” 温玉礼道:“去吧。” 白桃离开之后,却不是回房擦药,而是一路奔向了厨房。茯苓正在煮桂圆红枣汤,白桃走上前去,将温玉礼给她的药拿了出来。……温玉礼坐在铜镜前等候了没多久,茯苓就端着两碗红枣汤来了。她将其中一碗端到了温玉礼面前,转头朝萧元祁说道:“王爷,天气凉,您也来喝一碗暖暖身子。” “也好。” 萧元祁走到了桌边坐下,望着眼前冒热气的红枣汤,尝了一口,温度适宜,微甜而不腻。他便拿起汤匙,和温玉礼一样慢慢喝,哪知几口下去之后,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 第169章 如你所愿,本王做个君子 温玉礼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昏昏欲睡,唇角轻扬。良妃制作的药果然挺管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效了。萧元祁终是敌不住那一阵困意,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王妃,咱们这么干,王爷明早醒来会不会……”面对茯苓的担忧,温玉礼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和他解释的。我今夜睡隔壁屋子,把我的被褥搬过去,另外再给王爷拿一床新的被褥来。” 这一夜,温玉礼依旧是独自一屋,十分清静地度过了。次日早晨,她比萧元祁先醒了过来,进屋时萧元祁依旧睡得沉,她让白桃在打扫干净的地面上也铺了被褥,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很快,几盘精致的早点就被摆上了桌,而床榻上躺着的萧元祁动了动眼皮,醒了过来。他一起身就看见温玉礼在整理妆容,思绪蓦然回到了昨夜,他喝下了那碗红枣汤之后就失去了意识。余光瞥见地上还有一床被褥,这让他不禁猜测——莫非昨夜她是睡在地上?“温玉礼,昨夜那碗红枣汤里放了什么东西?” 对于被下药一事,萧元祁十分恼火,语气不善。“放了些能让您安稳睡觉的东西而已,您说要留在我这,我不是同意了么?甚至把床都让给您睡了。” 温玉礼回答得轻描淡写,“难道您昨夜睡得不够好,又或者您担心那红枣汤里的药会损了身体?您若是真担心妾身会对您不利,您就去找个大夫来给您把把脉。” 萧元祁:“……”他自然不会觉得那碗汤会损身体,想也知道,多半是迷药一类的东西,她是为了提防他才这么做。“你对本王就如此不信任,觉得我一定会强迫你?” “妾身心里有道疤,短时间内难以治愈,您也得体谅着点我的心情是不是?”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俗话说君子不强人所难,王爷您是否愿意做一个君子?” 萧元祁见她难得不冷语相向,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起道理来了,一时陷入了思索。她的心里有道疤,这话可不就是在提醒他先前对她的误解和伤害。她这时候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他若是还跟她争辩,没准两人的关系会越来越僵硬。想到这,他只得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如你所愿,本王就做个君子,你不喜欢本王在这留宿,本王就不留。”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起了身,竟是连早点都不吃便直接离开了。他心中自然憋闷,却又提醒着自己不能对她发脾气。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那么他再多些耐心就是了。眼见着他走远了,白桃松了一口气,“王爷竟然不计较昨晚下药的事了,我刚才看他那沉着脸的样子,还以为他又要大发雷霆了。” “若换成从前,或许会大发雷霆,可如今他觉得对我有亏欠,那么他对我的容忍程度自然会有所提升,再加上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他即使心里不爽也不好冲着我发火了,否则他之前说想要补偿我的话岂不就显得可笑了?” 人心的同情、怜悯、内疚,是可以视情况而利用的。温玉礼说着,放下了手中描眉的笔,走到了桌边去吃早点,“今儿天气不错,等会儿出去逛逛吧,陪我找家珠宝铺子,我要把陛下赏赐的南海珍珠做成发钗。” ……一刻钟后,主仆三人行走在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出门在外时,温玉礼不喜张扬,让二婢称呼她为小姐即可。温玉礼叫茯苓去打听了一下附近有名的珠宝铺子,茯苓很快便念出了几个名单。“离咱们最近的这两条街有三家,李家杨家和周家,这几家是名气最大的了,话说回来,这周家还是小姐你的亲戚呢,您虽然许久不联络,也应该没忘了吧?”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要是不说,我一时半刻还真想不起来,我怎么就给忘了,我那表哥就是个正经商人,那咱们就去周家。” 她自然是不会忘记周煜这个人的,只是周煜单方面不太待见她而已。毕竟这副躯体原主对周煜说的那番话太难听——祁王地位显赫文武双全,表哥你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根本不能与他相比。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贬低吧。虽然原主当初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周煜死心,但站在周煜的角度很难不生气,毕竟他曾经对这个表妹实在好得没话说。温玉礼心想着,去照顾一下周家的生意也好,她原本也有做生意的打算,说不定还能和周煜合作一下子,找他总比找其他不认识的商人要可靠些。主仆三人走了大约半条街,便看见了前头不远处硕大的招牌上边写着周氏珠宝铺。温玉礼迈进了铺子里,原本是要和掌柜的商量如何定制她带来的南海珍珠,却没想到,她一个抬眼就看见了柜台角落里的男子,那人一身黛蓝色锦衣,翘着个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账本,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可不就是她那表哥周煜。这么巧,他今日刚好在这家店铺。周煜的目光盯着账本压根就没看见温玉礼,还是掌柜的凑到他耳朵边悄声说了一句话,显然是提醒着他温玉礼来了,他听了后朝门外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温玉礼朝他问候了一声,“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相当常见的一句开场白。周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朝边上的掌柜说了一句:“既然有客人来,你自己去招呼就是了,我这正忙着,别来打搅我,也甭管客人是不是亲戚,该收多少银子就收多少。” 第170章 我先看上的,得给我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不想搭理这个表妹。温玉礼也很识时务地不去烦他,转头看向了掌柜,拿出自己带来的盒子向他展示着里头的南海珍珠,“掌柜的,我想把这几颗珍珠磨小点儿,做成精致的发钗,需要多少定金?” 两人这边很快就商议了下来,完事之后温玉礼也不急着走,而是欣赏着铺子里的其他首饰。身后,掌柜的正在招呼一位新来的客人。“苗小姐,您前些日子看中的白玉手镯让人给买了,您当时说没带够银子,我们没法给您留,不过这两天又来了新货,比上回的成色更好,只是价格上贵了一点,您要不要看看。” “好,我今儿是带够银子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您看看,这是不是比您上回看中的那只更好看?这个贵了三十两。” “贵了三十两?这何止是贵了一点?未免也贵了太多。” 那苗小姐的语气里有些不满,“我也不是头一回来你铺子里了,就不能给我便宜点?” 原本只是一出讨价还价的寻常戏码,温玉礼并不在意,可她没想到的是,不经意的一眼,她看见了那苗小姐的容貌,柳眉杏眼,面如桃花,竟与温南燕有至少六七分相似。甚至连温东菱都没她长得像温南燕,不同于温南燕给人的温婉印象,这女子看起来活泼许多。再联想到这女子的姓氏,苗姓,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苗家是一等一的富贵家族,从国公夫人苗氏这一辈往上几代人都是财主豪绅,苗氏有个兄长,因着晋国公的关系,也在朝中爬到了四品官员的位置,他膝下的确有个女儿与温南燕长得像,虽然只在多年前见过一两回,她也能确认眼前这位苗小姐就是温南燕的表妹。三十两银子对寻常人来说很多,对苗家而言不算什么事儿,既然是苗家和周家的拉扯,那她自然要偏向周家。“诶,这白玉镯子的色泽看起来真不错。” 温玉礼凑到了掌柜的面前,询问道:“什么价?” 掌柜道:“一百八十两。” “我要了。” 温玉礼毫不犹豫地接了一句,随即转身叫白桃拿钱。“你等会儿!” 那苗家小姐顿时不依了,“这镯子是我先看上的!我正和掌柜的谈话,你怎么能忽然冒出来抢。” “是你先看到的没错,可你又没掏银子先买下来。” 温玉礼转头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还和掌柜的讨价还价吗?我一两银子都没打算砍,现在就要,谁先付钱就归谁,不能说是我抢你的。” “不行,我也有带够钱!” 苗家小姐自然是不乐意被温玉礼捷足先登的,便转头朝掌柜的说道,“不就是一百八十两,现在就给我包起来,既然我们俩出的是一样的钱,我先看上的就给我!” 掌柜面上浮现一抹为难之色,“这……”“罢了。” 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掌柜的不必为难,给她吧。” 这苗小姐想要镯子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了,上来同她竞争刺激她一下,她还真就果断掏钱。苗家小姐见温玉礼似乎没理由再来争了,连忙叫丫鬟付了钱,带着那镯子离开了。两人走出店铺时,温玉礼都能听见那苗小姐的丫鬟说:“小姐啊,这镯子买下来,您这个月可就没银子花了,你还真是冲动,其实咱们还可以看看别的嘛……”“王妃您这招可真高。” 耳畔响起掌柜的话,“原本那苗小姐可能还犹豫着呢,被您这么一刺激,立马就掏钱了。” 温玉礼无声地笑了笑,随即问掌柜道:“这位苗小姐,是来自城南苗家的吗?” “正是,那城南苗家富得很,不过苗小姐这一辈兄弟姐妹甚多,她能分到的月银有限,有时看上价钱贵些的珠宝,难免要讨价还价。” “怪不得。我那珍珠发钗的事就麻烦您了,我先走了,过几日来取货。” 果然,她没猜错那女子的身份,就是温南燕的表妹。直到她离开,周煜都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人家不待见她,她自然是不会去烦人家的,打个招呼便罢了。温玉礼不知的是,她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周煜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望着她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视野中。掌柜的在一旁说道:“公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还是不愿意搭理表小姐吗?” “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 周煜垂下眼,淡淡道,“反正看她现在过得也不错,我们各过各的便罢了。” ……“南燕姐,东菱姐的事我也是刚听说,你节哀顺变,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国公府的一处凉亭内,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扶着温南燕的胳膊柔声说道:“姑母的情绪现在稳定下来了吗?你带我去看看她。” 两人说着便要走出凉亭,碰巧温玉礼这时逛完街回来了,从不远处走过,温南燕身旁的女子见到温玉礼,怔了怔。是她?“南燕姐,那人是谁?为何出现在国公府内?” 温南燕顺着苗挽晴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淡淡道:“那位就是祁王妃,我的庶妹温玉礼,你有多少年没见到她了?竟然认不出来。”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她这位表妹一两年都未必来一次国公府,国公府里规矩多,不如苗家自在,逢年过节时,母亲常常带着她和东菱去苗家走动,温玉礼压根也没见过几个苗家人。苗挽晴去过祁王府几次,那时温玉礼性子闷,一听说苗家的人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客,苗挽晴对她的印象,应该也就停留在五六年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这么久不见早忘得差不多了。“那是温玉礼?我还真没认出来……”苗挽晴面上浮现惊讶之色,回过神来后冷哼了一声,“难怪你不喜欢她,我没认出她来,都觉得她不顺眼,她今天在周家的珠宝铺子里还要跟我抢东西来着!” “周家的铺子?哪个周家?” 温南燕立即捕捉到了关键词,“那个铺子的老板,是叫周煜吗?” 苗挽晴点头:“是啊,南燕姐你也知道他?这周老板的铺子可多了,不止卖珠宝,还有衣裳和胭脂水粉。” “我哪能不知道,他是温玉礼的表哥。” 温南燕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又问苗挽晴道,“你今天去周家的铺子,周煜有在场吗?” 温玉礼与她这表哥原是青梅竹马,周煜曾爱慕了她许久,没准至今仍然旧情难舍,王爷当初都还猜忌过这二人的关系,只是后来周煜许久不曾出现在他眼前,他恐怕都要忘了有这么个人。王爷近日和温玉礼关系渐好,若是被他知道温玉礼私下还和周煜见面,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第171章 王妃与她表哥,有不正当关系 他们俩是表兄妹?” 苗挽晴有些讶异,回想起在珠宝铺里的情形,顿时俏脸一沉,“难怪我跟那掌柜的埋怨镯子太贵时,她突然跑出来跟我抢,她要是真想要,她表哥肯定给她啊,她那分明就是激我付钱的!真是狡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今日去周家铺子的时候,周煜在不在?” “在,好像在角落看账本来着,他常出现在他家各个铺子里查账。” 温南燕又问:“那么你进去的时候,温玉礼和他是否在交流?他们是一本正经地谈话,还是有说有笑?”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交流,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相识,至于他们在我进去之前有没有说话,那就不知了。” 苗挽晴回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南燕姐你打听他们做什么?” 温南燕叹息了一声,握住了苗挽晴的手,“我怀疑东菱之死与她有关,可我没证据,所以这事我拿她没办法,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她的把柄。” 苗挽晴愕然。温南燕又继续道:“我早就听闻她和她表哥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了,你把珠宝铺内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给我听。” 苗挽晴回过了神来,便将自己和温玉礼抢着买手镯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温南燕听了之后,淡淡道:“很明显了,她就是激你多花钱的,你也说了自己是老主顾,和那掌柜的再磨一磨,总能便宜些的,她冒出来跟你抢,是觉得你讨价还价占了周家的便宜。” “可不是么,我上回在店里边看中的那只镯子,和我今日买的这只差不多,上回没带够钱,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买走了,今日掌柜的跟我说来了新货,成色更好,我瞅着两个明明差不多呢,怎么就得贵三十两……有些商人就是这样,摸准了你喜欢就抬价。” 苗挽晴说着,看了眼手上的新镯子,嘟哝道:“要不是这个祁王妃捣乱,我少说能让掌柜的便宜十几二十两的,只怪我没看出她在做戏。” 温南燕瞅着苗挽晴那斤斤计较的样子,眼底流淌过一丝不屑。她这表妹就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二三十两银子的事都值得她记仇。不过——这般爱计较的人也很好挑唆就是了。“挽晴你也不必太在意了,谁让老板是她表哥呢,她帮着自家人忽悠你也是人之常情,你总不能因为生气就把这手镯退回去吧。”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心里头不爽。家中每个月给我的月银是固定的,前几个月花得少,攒了一些,可这个月还没一半呢,就已经把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温玉礼将苗挽晴的唉声叹气听在耳中,面上无甚表情,拉着她的手便走,“走吧,我带你去探望母亲。” 两人到了苗氏的屋子,苗氏依旧黯然神伤,对于苗挽晴问候的话语,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上了两三句,苗挽晴见她没心情搭理自己,便打算退到屋外,哪知转身的那一瞬间,温南燕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她的手里。“挽晴表妹,你我也很久没见了,姐姐这两年也没送你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你那里缺什么,既然你刚才说这个月缺银子花,这张银票你收着,想买什么就买吧。” 苗挽晴低头一看,温南燕给她的那张银票是面额一百两的,这让她有些惊诧,回过神来之后,自然是还到了温南燕的手上,“南燕姐,这我怎么好意思要……”“你买这白玉镯子的钱,得攒至少三个月吧?赶紧把这银票收下,别推辞了,我是你表姐,手头的积蓄比你多,你手头紧,我接济你再正常不过了。” 温南燕说着,又把银票塞回苗挽晴手上,“你要是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就帮表姐我一个小忙。” 苗挽晴闻言,试探般地道了一句:“南燕姐想叫我帮什么忙?” 原本还奇怪呢,温南燕怎么会忽然想要给她银子花了,虽说她们表姐妹的关系也还不错,却几乎没有什么金钱来往,都是逢年过节凑在一起玩闹,温南燕忽然要给她一百两,她还真有些受宠若惊。而当温南燕说出要她帮个小忙时,她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和那祁王妃有关。“放心,对你来说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只需要配合我一下,不会叫你出太多力的。”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温玉礼坐在自己屋内的铜镜前,又给额头上的伤口擦了一遍药,忽听白桃在门外说——“王妃,王爷派了人来传话,叫您去大堂用膳,厨房炖了滋补的汤,对您的伤有好处,他还说,夫人这两日忙着亲自操办三小姐的丧事,都不会在大堂吃饭,您见不到她也能吃得安心。” “行,我知道了。” 温玉礼应着,起身走向了房门外。一路走至大堂,到了大堂外边时,她看见桌边只有萧元祁和晋国公两人。苗氏母女二人竟都回避了?这倒也无所谓,她们来不来都不影响她的胃口。眼见着菜肴被一盘一盘地端了上来,萧元祁看了一眼边上的下人,询问道:“不是派你们去叫南燕来吗?她怎的还不出现?” 在他看来,只要苗氏一人回避就够了,温南燕并没有什么错处,不需要刻意躲避着温玉礼。“回王爷的话,大小姐说,她要陪着从苗家过来的挽晴小姐,就不来这儿吃了。” “把挽晴小姐一并叫过来就是了。” 萧元祁说道,“既然是从苗家过来慰问的,那也是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在屋里吃饭的道理?” 温玉礼听到这,眸中划过一缕思索。从苗家过来的小姐,会是她白天在周家珠宝铺子里见着的那位吗?“挽晴小姐说,国公府是何等威严的地方,她怕自己在苗家随性惯了,到这里来会疏忽了规矩,让王爷和王妃看笑话就不好了,所以……她刚才慰问了夫人之后,就回客房里一直没出来了。” 萧元祁听着下人的回复,拧起了眉头。苗氏与温玉礼闹不和,对温玉礼刻意避着不见还说得过去,那苗挽晴和温玉礼又没什么恩怨,何必非要做出这种退避三舍的姿态来,就因为她是苗家人?怕被温玉礼刁难?是苗家人就不敢来见王妃,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祁王妃有多凶狠。“岳父,玉礼,你们先吃着。” 萧元祁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走出了大堂。他非要把南燕和她那表妹拎过来,他就不信了,有他和晋国公在,这几个女人还能闹出什么乱子来。萧元祁的步伐很快,没多久就走到了温南燕和苗挽晴所在的那排房屋,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未走近,就隐约听见她们在议论温玉礼。这让他不禁想要听清楚她们交谈的内容,便刻意把脚步放轻了些,走至门外。“南燕姐,咱们要不还是把祁王妃和周公子见面的事告诉王爷吧?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真不像你所描述的那般简单。” 第172章 王爷可别误解了玉礼 可是据我所知,玉礼确实很久没有和周公子相见了,且之前玉礼也说了,她在嫁入王府之前和周公子走得近,但之后就疏离了,你又没看见他们做出格的事,还是别去王爷那里说了。” “可周公子之前毕竟喜欢着王妃不是吗?按理说王妃与王爷成亲后就该与周公子避嫌,可他们如今并不像王妃说的那样疏离,咱们跟王爷说一声,只是让王爷提防一下而已,又不是要他们闹起来,万一王妃真与那周公子有什么猫腻,咱们不说,那不就等于知情不报?” 萧元祁在屋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拧起了眉头来。苗挽晴话中的周公子,是温玉礼那位经商的表哥周煜吧?已经忘了是第几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每回听见都是和温玉礼有关系。“挽晴,你可知国公府里最近接连发生了几件糟心的事,父亲和王爷的心情都不好,我不希望再有什么事让他们烦心的了。” 屋子里传出温南燕的叹息声。“那要不然……过几天再告诉王爷?南燕姐你找个时机跟他说一声,咱们让王爷有个提防就行了,王爷并非不讲理的人,总不能觉得是我挑拨吧?” 萧元祁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当初温东菱也说,温玉礼在嫁入祁王府之前,与她的表哥周煜关系就很亲近,两人是青梅竹马,温玉礼从小到大,每一年的生辰,周煜都会给她精心准备生辰之礼,直到温玉礼成亲,两人才分道扬镳。他曾叫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周煜,年轻俊朗,作为混迹商场的人,也是有那么几位红颜知己的,可如今二十好几了都还没娶妻。仔细一想,温玉礼成亲已经三年了,那周煜从前那么喜欢她,会不会至今依然放不下?若是真能放下,早也该娶妻了才是,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富商到了他这年纪还不成亲的。不怪他胡乱猜测,实在是温玉礼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冷淡,再加上苗挽晴和温南燕刚才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谈话,让他不得不担忧,温玉礼是否后悔嫁入祁王府,后悔曾经拒绝了周煜?她要是真后悔了,敢不敢做出背弃他的事情来?想到这,萧元祁推开了房门,视线落在温南燕身旁的人身上。他这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推开门,让屋里的两人微微一惊,齐齐看向了房门口。“王爷,您何时来的?怎么半点声音都没有?” 温南燕望着萧元祁,面上的惊讶之色还会退去。边上的苗挽晴连忙站了起来,朝萧元祁福了福身,“见过祁王殿下。” 萧元祁朝她发问道:“苗姑娘,你把话说清楚些,你何时看见王妃和周煜见面?可曾听到他们二人说了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举止?” 苗挽晴在他凌厉的注视之下,有些怯弱地开口:“我白天在周家的珠宝铺子里看见他们俩……”“王爷,你冷静些,不要误解。” 温南燕连忙站了起来,解释道,“玉礼和那周家公子只是见了面,并未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您可别一时冲动就跑去质问玉礼,以免冤了她。” “本王正是因为不想误解她,才要好好问一问你的表妹。” “我说了,怕您觉得我是小题大做。” 苗挽晴低声道,“原本是想叫南燕姐转达给您的,哪知道您会悄无声息地过来……”“你但说无妨。” 萧元祁道,“正如你刚才和南燕所说,你的本意只是想叫本王提防,那就把你所见的告诉本王即可。” 苗挽晴便将自己和温玉礼抢镯子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温南燕嘱咐她,要实话实说,别瞎编些没有的事,回头露馅了还麻烦,只要在说完之后,补充一点自己的见解即可。有些事即便不用添油加醋,多疑的人也会自行过分解读。“王爷,事情就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从南燕姐那听说,王妃和她表哥早就疏离了,可在珠宝铺子里,王妃的表现着实不像是和周家疏离……”“行了,你不用多说了,本王知道了。” 萧元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谅你也不敢说谎,不过你要记住,这是和你无关的事,无论你有什么猜测,都别对外胡说,还有,即便你是苗家的人也不需要避着玉礼,她不会无故找你麻烦。” “是,王爷放心,我只和南燕姐说,对外一个字也不提。” 萧元祁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召来暗卫。“最近这几日,王妃若有出府,你暗中盯着她的行踪,若是她和周家的老板周煜再会面,及时来向本王禀告。”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温玉礼都有带丫鬟出门闲逛,倒也不是因为这街上有多好玩,实在是国公府里这两日四处一片素白,死气沉沉的,让人待着都觉得闷。反正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和温东菱的恩怨,她也实在没必要假惺惺地故作伤感,该吃吃,该睡睡。通过这几日明里暗里的观察,她发现国公府书房是个挺重要的地方,白日不上锁都有人在门外守着,而到了夜间都是上锁的,书房钥匙挂在晋国公身上,她寻思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拿到钥匙才行。这天上午吃早点时,白桃提醒着她,“王妃,咱们之前在周家店铺定制的珍珠珠钗,您不是和那掌柜的约定了三日之后取货?正好三天了,咱们今天也该去看看了。” “嗯,咱们去看看吧。” 温玉礼并没有忘记这事,她带着两个丫鬟到达周氏珠宝铺时,竟又碰上了周煜,他依旧像上次一样坐在角落的藤椅上,可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并没有无视她,而是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神色有些怪异。他目光复杂,却没有出声。温玉礼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表哥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吗?” 此话一出,周煜的脸色更怪了,“不是你叫我来这的吗?” “我叫你来的?” 温玉礼惊诧,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一丝不对劲,连忙询问他,“怎么回事?我没有让人叫你来,你是听了谁的话过来的?” 周煜蹙了蹙眉,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张叠起的纸,在温玉礼面前摊开,“这上面不是你的笔迹吗?” 温玉礼看着白纸上的三排字,眼角都抽了一下——久不与君相见,心中甚念;思及当日冷语,心中甚悔;邀君前来周氏珠宝铺一见。“不是我写的,是旁人模仿我的字迹!” 温玉礼低声道,“事情有些不妙,我先走一步,改天再和你解释。” 说着,她也不等周煜问清楚便要转身离开,可她转身的那一刻,就看见店铺门外站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俊逸的面容上似乎有一层寒霜。温玉礼脸色微变。萧元祁是跟踪了她吗?街上人来人往,他若真的跟踪她,躲在人潮里,她确实不容易察觉,她此刻不得不思索——他为何出现得那么刚好?而周煜在萧元祁出现的那一刻,脑海里凌乱的思绪有些捋清楚了。温玉礼说,纸上这些字是有人模仿她的字迹,那么祁王这会儿出现,若是看见这张纸,恐怕很难解释清楚了。周煜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将纸揉在了手心里。萧元祁却没有错过他的这一动作,朝身后的随从道:“去,掰开他的手心!” 第173章 你为了他,要和本王对抗? 堇随从会意,快步冲到周煜面前钳制住他的手腕,周煜吃痛,掌心不由得一松,就被对方抢走了那团揉皱的纸。随从将纸团递到了萧元祁面前。萧元祁脸色铁青地接过了纸团,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这一刻他脑海中有许多种猜想,他怕这纸上的内容,会是温玉礼背叛他的证据。他明明决定了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为何他与她之间总要生出这么多事端来?眼下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萧元祁的随从与掌柜都十分默契地驱散了店里的闲杂人等。“对不住了各位客官,本店要处理一些要紧事,没空招呼各位了,请各位改日再来,我们要打烊了。” 片刻的功夫,店铺内就冷清了下来。“王爷犯不着犹豫,打开看看吧。” 不同于萧元祁的气愤与焦虑,温玉礼此刻已然冷静了下来,气定神闲道,“反正不是什么污言秽语,也不是出于我手。” 萧元祁闻言,摊开了那团纸,只看了一眼,便怒上心头,冷眼望向了温玉礼,“你说这白纸黑字不是出于你手?这上面分明就是你的字迹!” 不是污言秽语,可是这上面的内容又能好得到哪去?“久不与君相见,心中甚念;思及当日冷语,心中甚悔。这话难道不是在表达着你曾经拒绝你表哥的懊悔?到了这一刻,你不如实话实说,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本王冷淡,是因为你心里装着他吧?你身为祁王妃,却想着和曾经的竹马重修旧好,你简直……”“王爷慎言!我与祁王妃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龌龊。” 周煜仿佛料到了萧元祁会说些难听的话,出声打断了他。萧元祁目光如箭般扫向了他。周煜迎视着他的冷眼,不卑不亢道:“我的确是被这张纸上的内容给引来的,可我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与王妃私会,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而已。从眼下的情况看来,我与王妃是让人算计了,我斗胆问一问王爷,您出现在此地,是从什么人嘴里听到闲话了吗?” “本王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萧元祁自然是听不进周煜的话,朝身旁的随从说道,“将此人拿下。” 温玉礼目光一凛。周煜若是被萧元祁在大庭广众之下从珠宝铺子押回祁王府,那么不管外人知不知道事件的缘由,对周煜而言都是十分没脸的事。周家在商场上算是很有名,周煜是个看重脸面的人,这一次的事件他本就是受害者之一,她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被萧元祁这么打压。更何况,他刚才第一时间帮她说话了。“住手,依照我朝律法,没有确凿证据下,不可随意拿人!即便是皇亲贵族,抓人也得给个理由。” 温玉礼挡在了周煜身前,与萧元祁对峙。萧元祁见此,竟是气笑了,“怎么,你为了他要和本王对抗?” “王爷前两日还说不会再随意误解我,此刻却不听解释就要抓人去审问,你在下命令的那一刻,是否已经断定我与我表哥有私情?若是仅凭一张字迹相同的纸就能给人定罪的话,临摹字迹一定会成为许多文人的必学技能。” 温玉礼的神色一派坦然,不露半分心虚,“您心中此刻有什么疑惑,不如先问一问我,如果你觉得我的回答是强词夺理,你再来质疑我也不迟。” “那好,本王问你,你之前说,自你成亲之后,与周家早就生疏了,那你为何频繁与他来往?三天的时间你们就见了两次面,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情,为何不避嫌?” “这是珠宝铺子,不是他的私宅,店铺开在这,谁都有权利进来,我来这是为了定制珍珠珠钗,来之前可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难道我连就近买个东西,都要避讳一下这家店是谁的,姓周的店我都不能进了?那他家还开药材铺、脂粉铺、成衣店,我都不该踏足了?” 温玉礼说到这,似是觉得有些可笑,“周家涉及的生意何其广,多少贵族都与他们有生意来往,我又不是心里有鬼,凭什么就得避开他家的店铺?别家做的没他家好,我就近找他家来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您说他对我有情?我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王爷您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又或者说,跟您说闲话的人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是亲眼看见我与表哥肢体接触了?” 第174章 振振有词,反质问萧元祁 还有关于您说的三天见两次面这回事,第一,上回见面是巧合,我与他都不知对方的行踪,今日出现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制造,您手上这张纸不是我写的,需要我发个毒誓吗?” 温玉礼说到这,垂下了眼,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段日子以来,我遭受的算计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有些事情从表面上看起来是我不对,可事件到了最后都有反转,从陈侍卫那事,到温东菱放蛇那事,您似乎没有一次是站在我这边的,为何别人的挑唆你就信,我的解释你就不信,莫非在你眼里,我温玉礼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她只要否认到底,萧元祁即便是猜忌她也拿她没办法,若是按照以往,她都想阴阳怪气地去骂他,大不了就是又闹到太妃和晋国公那儿,她在长辈们面前的好印象,可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抹除的。可这次的事情,把无辜的周煜牵扯进来了,那她就不能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了,她总要为周煜考虑。若是萧元祁把周煜当成假想敌,难免不会动用王爷的权利去故意为难周煜,万一他做出破坏周家的生意,抹黑周家的口碑的事……周煜怕是要怨死她了。萧元祁这厮之前误解了她一回又一回,她索性就搬出那些往事,让他好好地回忆一番,回忆他曾经的武断和白痴,且看他会不会动了恻隐之心,选择信她这一回。“王爷先前总说我对您冷面冷语,却从不反思一下你究竟伤了我几回,到底是我道德败坏,还是你的猜忌把我越推越远?” 温玉礼由最初的被质问,到此刻,已是振振有词地反质问萧元祁。“王爷不如与我打个赌,若是我与表哥有私情,只要您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之,若是我能够证实我与表哥之间清清白白,只是单纯与周家有生意来往,那么请您与我……”“别说了!” 萧元祁本就被温玉礼的声声质问弄得思绪混乱,这一刻见她语气里似乎是有些决绝,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她的话,“本王不与你打这个赌,本王听你解释就是了。” 温玉礼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果然……“本王不是觉得你不堪,只是看见你与你表哥在一起,有些乱了分寸而已。” 萧元祁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几乎都能猜到温玉礼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正是因为他猜到了,才不敢听她继续说下去。她让他回想她曾经受到的冤屈,这是在提醒他,的确有人一直试图对她不利,若不是她心怀坦荡,思路清晰,恐怕早就落进别人的陷阱里了。这一回,若是真的又误解了她,她恐怕会对他彻底死了心,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了。周煜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心绪复杂。温玉礼救驾有功受到封赏的事他是知道的,毕竟她之前那么张扬地拉着几个马车的御赐之物回王府,那条街上的人们几乎都知道祁王妃此番进宫受了大赏,他还以为她今后的日子会很好。如今看来,她这日子过得依旧难,仅仅因为与他见了两次面,就被祁王如此猜忌。这祁王的性子就那么多疑吗?他能看出温玉礼是不想连累他的,那么他要做的就是,言语上也与她撇清关系,让祁王打消猜忌,这样至少能让她不那么辛苦。“旁人要是有个做王妃的亲戚,多半是能跟着沾点好处的,哪像我周家,有个当王妃的亲戚反而惹麻烦了。” 周煜出声,语气颇为平淡,“我们周家生意虽然做得大,却也得罪不起皇亲,祁王妃若是还念着几分表兄妹的情分,以后来我周家的店铺,还请先询问一下掌柜我是否在店里查账,若是我在,我自行回避,避免又惹出今日这样的糟心事。” 温玉礼转头看着他,眸底浮现些许歉意:“这回是我连累表兄你了,对不住。” 说完,她的视线又回到萧元祁脸上,“王爷可否告诉我,是谁在您面前嚼了舌根?您细想,这个人本身或者她身边的人,是否和我有恩怨纠葛?若是有,我还挺想与她当面对质一下,我祁王妃的清白,可不是能让人随意污蔑的。” 萧元祁对上她清冷的目光,并未将苗挽晴说出来,低头将手中的白纸黑字折叠起,收入袖中,“此事是本王太冲动了,本王回去之后一定追查。” 温玉礼冷嗤一声,“难得您还能意识到自己冲动。” 萧元祁竟然有意护着那说闲话的人,那人若不是温南燕,那就是与温南燕亲近的人,他不说,是不想让她找那人的麻烦?他以为她就猜不到了吗。“关心则乱,本王如此冲动,不也正是因为心里在意你吗?毕竟你与你表哥曾是青梅竹马,他又对你极有好感,你都成亲三年了你还未娶,难免让人多想。” 此话一出,不等温玉礼接话,周煜抢先一步反驳了,“王爷这话没道理,我不娶妻,与祁王妃并无关系,家世显赫的官家贵女看不上我这等商贾,小门小户的我又看不上,挑来挑去没个满意的,我又何错之有?” 萧元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打算搭理他。温玉礼也状若无奈地笑了笑:“到了适婚年龄还不成亲,算是什么稀奇事吗?虽说大部分人成家是在立业前,可总有人先注重建功立业,不只是表哥如此,十三皇叔不也如此?皇叔比表哥还要年长几岁,可他至今仍然不关心婚姻大事,王爷不该拿自己的猜想来揣测旁人的心思。” 萧元祁被温玉礼一番大道理说得接不上话来。“王爷,我们在这里争辩只会影响人家做生意,不如回府说吧,有些话不方便给外人听。” 萧元祁想了想,应道:“好,就依你。” 温玉礼从掌柜的那儿取了珍珠珠钗,付了尾款之后,与萧元祁一同离开了珠宝铺。回府的路上,温玉礼朝他道:“王爷不愿告诉我说闲话的人是谁,我也不逼问您,您就跟我说说,这人是怎么跟您告状的吧。” “她倒也不像是刻意挑拨你我。她只是告诉本王,见到你与周煜待在一起,她认为你们应该避嫌而已。” “不像是刻意?所以您现在也不确定了是吧?您对这个人有几分了解?您能否确定她的不刻意,不是佯装的?您又能否确定,这人的目的真是为了您好的?” 温玉礼问完,见萧元祁没能快速回答上来,不由得冷笑一声,“至少她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片好心为您着想是吧?” 萧元祁淡淡“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来试探一下这个人。看她是真好心还是虚情假意。” 第175章 一个失了宠的王妃罢了 _萧元祁转头看她:“你想如何试探?” “这事还得王爷您自己出马,与她面对面,能更容易试探出她的心思,这事儿也不麻烦,只要您做做戏就行。” “那你倒是说说看。” ……两人回了国公府之后,便依照着温玉礼的计划,先是回了温玉礼的住处,关起门来,打碎了几件花瓶瓷器。外边偶然路过的下人们自然是不知屋内发生了何事,只猜测着王爷与王妃许是发生了争执,谁也不敢凑到屋外去听。即便没能把屋子里的内容听仔细,两人争吵的事也是悄悄在下人们当中传开了。“南燕姐,假送信这法子还真有效,他俩都吵到摔东西的程度了,可见王爷心里的火气不小。” 国公府的鲤鱼池畔,苗挽晴望着身旁给鱼儿投食的温南燕,提议道:“咱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再去添一把火呢。” “倒也不必,王爷早知那周煜是温玉礼的仰慕者,只是这人许久没出现了,王爷难免会淡忘他的存在,如今这人以这种方式又出现了,王爷心里必然存着猜忌,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先静观其变。” 温南燕说到这,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苗挽晴,“你得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背地里的小动作一旦太多,也容易露馅。慢慢来吧,也许我们不需要再有什么动作,他们自己都能闹到不可开交,那我们也就省事儿了。” “是。” 苗挽晴应道,“就听南燕姐的。” “这次,也多亏了有妹妹你的帮忙。让我和母亲出了一口恶气,我原本也不是非要针对她,可她如今越发得意,她能对东菱下手,我怕她迟早也会对我下手,实在是不得不防。” “南燕姐你也别太担心,只要你一直待在王爷身边,王爷总能护好你的。” “但愿如此。” 温南燕说到这,朝着苗挽晴柔柔一笑,“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想念着我们府上那位塞北厨子做的芙蓉珍珠糕吗?我今日吩咐他了,多给你做一些,让你这两日吃个够,要是没吃过瘾,回去的路上再带一些。” 苗挽晴喜笑颜开,“多谢南燕姐!” “我回去陪母亲了,这国公府里,除了父亲、王爷和王妃的住处之外,你可以随意闲逛,有什么缺的去知会下人一声就行。” 与此同时,国公府的厨房之内,一名身躯圆润的厨子正守在灶台边,等着眼前那两屉蒸笼里的东西熟。忽有一道清脆的女音在耳畔响起——“好香呢,这是什么好东西?快出炉了吗?正好我们王妃有些饿了,要吃点心。” 厨子转头望着来人,堆起了笑容道:“白桃姑娘,这糕点是大小姐吩咐做给挽晴小姐的,二小姐若是想吃,我回头再给她做。” 白桃当即板起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我们王妃迁就那位表小姐?又或者你是觉得,这府里只有温侧妃说话管用,我们王妃说话就没她管用了?想吃个你的糕点还得排队是吧?” “白桃姑娘您误会了!” 厨子连忙解释道,“王爷之前就吩咐了,每日都要给王妃炖药膳乌鸡汤的,在那边炉子上炖着呢,马上就可以送去给二小姐吃了……”“可我们王妃就要吃甜点。” 白桃冷哼了一声,“王妃让你们依旧叫她二小姐,那是她亲和,不爱摆架子,可在我们祁王府里,王妃就是女主子,你们表小姐想吃我自然不拦着,她得排在我们王妃后边,她要是有意见,就去找国公爷说吧。” 此话一出,厨子自然是没辙了。多大点事儿还去找国公爷说,不过就是个点心,实在犯不着和王妃身边的丫鬟争执。片刻的时间过去,芙蓉珍珠糕都蒸熟了,白桃便将刚出炉的糕点全夹进了她带来的食盒里,拎着食盒就走出了厨房。而她才走出没多远,就被闻声赶来的苗挽晴拦下了。早在白桃和厨子说话时,便有下人去苗挽晴那儿报信,说是王妃的丫鬟要拿走厨子为她做的糕点。苗挽晴心中有些恼,那温玉礼怎么就不分个先来后到?看她是苗家的人就故意来给她找麻烦不成?不过是个失宠的王妃,她可不能受她的气,她这边是有温南燕给她撑腰的。“站住!” 苗挽晴小跑着到了白桃的前头,面色不悦,“南燕姐让人给我做的糕点,你们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全拿走?” 白桃望着眼前的人,“咦”了一声,“原来您就是厨子说的那位表小姐啊。” 苗挽晴闻言,眉眼间浮现些许疑惑,“你认得我?” “前两日刚见过面,哪能不认得。” 白桃说道,“在周家珠宝铺子里面,为了三十两银子跟掌柜砍价的那位小姐,不就是您吗?我看了您一眼就记住了,谁让您这张脸与温侧妃有六成的相似,想不记住都难。” 白桃说到这,语气里有些若有似无的讥诮,“苗家也算是有名望的大家族,奴婢在见到您之前,实在是想不到,苗家的小姐买东西竟和菜市场那些平民大娘似的讨价还价,那些钱对奴婢们来说是一大笔银子,对小姐您来说算得了什么?您也真是怪小气的,难怪连吃个糕点都要跟我们王妃争。” 苗挽晴闻言,当即瞪大了眼:“放肆!你一个奴婢,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 “奴婢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吗?难道苗家不是贵族?难道您买东西没有讨价还价?难道您没有试图跟我们王妃抢东西吃?” 白桃话说得快,不等苗挽晴接话便轻嗤一声,“表小姐您是真有意思,这是在国公府,我家主子不管是祁王妃还是二小姐的身份,都比您这位表小姐高,您身为客人,难道不该谦和点?” 苗挽晴何时被下人这么顶撞过,当即就扬起了手,“你这贱婢是皮子痒了讨打是吧!” 白桃似乎是料到她要动手,脚下迅速退了两步躲闪了开,神色冷淡道:“奴婢乃祁王妃身边大丫鬟,只有祁王府里的主子才有资格教训我,你一个外人,岂敢动我?” “表小姐,算了吧。” 苗挽晴身后的一名丫鬟拉了拉拉她的袖子,小声说道,“这白桃姑娘不是咱们国公府的人,是祁王府的人,二小姐如今可不好惹,连夫人都要给几分面子,不过就是两盒糕点,咱们晚些再叫厨子做就是了。” “这就对了,表小姐您若是心理不满,大可去找国公爷或是王爷告状,他们若要教训奴婢,奴婢会自己掌嘴的。” 白桃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位表小姐果真如王妃预料的那般——沉不住气。喜怒哀乐,可全都写在脸上了。“表小姐您别生气,她毕竟是听了王妃的吩咐来的,您刚才要是对她动手,到了王妃那确实没道理,与王妃起争执,对您来说不划算,您消消气,咱们……”“滚!别来烦我!” 苗挽晴朝劝她的下人怒喝一声,甩袖离开。方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一个失了宠的王妃,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她莫非不知道,她如今在王爷的眼中,是有给他戴绿帽子嫌疑的。等王爷心里的怒火攒够了,没准就把她给休了。白桃带着糕点回到温玉礼的住处时,温玉礼正坐在铜镜前,用帕子擦拭着萧云昭送给她的短剑。余光瞥见白桃踏进门槛,她道:“回来了?” 第176章 趁着王爷喝醉,上位 那表小姐原本想动手打奴婢来着,奴婢躲开了,用您教的那一番话唬住她了,她还真就犹豫了,没敢动手。想想也是,两盒糕点而已,她一个客人若是真为了这事闹起来,也未免太贻笑大方了。” “她也知道这是小事,不会去闹,发泄不了,那就只能记仇了。” 温玉礼唇角轻扬,“如今我跟王爷闹得厉害,我还挺期待她会去王爷那边说点什么的,好了,把这两盒糕点打开,咱们分了吧。” 正午过后,蔚蓝的天幕中云霞沉沉。苗挽晴心情阴郁地在鲤鱼池旁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河里投着鱼食,此时距离她被白桃气着已过去一个时辰,可心中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减下来,她忽然便是暴躁地将盆子里的鱼食全甩进了池子里。有下人在她身后惊呼了一声:“挽晴小姐,可不能这么喂鱼啊,这一片就这么几条,这一下子扔太多会把它们撑着的。” 苗挽晴懒得搭理他。可那下人并非是碰巧路过的,而是萧元祁派来叫她的。“挽晴小姐,王爷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问你。” 苗挽晴闻言,眸底划过一缕思索。祁王和她之间的交集,是因着她看见了温玉礼和周煜在一起。那么他此番叫她过去问话,八成是关于这事的。她连忙起身朝下人说道:“带路吧。”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萧元祁的住处,她原以为,她会见着萧元祁脸色铁青的模样,却没想到,推开门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阵酒味。萧元祁竟独自坐在桌边饮酒,他左手边放着的那个酒坛子,看分量可不小。再看他的神情,除了阴沉之外,更多的是失落和惆怅。苗挽晴不禁有些惊诧——这祁王是为了祁王妃的事借酒浇愁吗?她原以为他最在意的人是温南燕,此刻看来,温玉礼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低了。她走上前,朝萧元祁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萧元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坐吧。” “王爷为何在此喝闷酒?” 苗挽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您叫我来此,是要问什么吗?” “你不是经常去周家的店铺光顾生意吗?你与那周老板熟不熟悉?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很有能耐吗?” 苗挽晴听着他不甘的语气,心道:这王爷果真是为了周煜的事吃醋了。由此可见,送到周煜手上的那封假信是真起了不小的作用。想到温玉礼两次让她吃瘪的事,她不由得暗自冷笑,眼下可是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温南燕上午提醒她别多事,她也确实没想着主动去找王爷说温玉礼的不好,可如今不是她多事,是王爷主动来问。那她总得让王爷加深些对温玉礼的怀疑。若事情办得好,温南燕出手那般阔绰,会许给她更多好处才是。“那位周老板一表人才,为人精明且洒脱,年纪轻轻能把周家生意做这么大,确实是有能耐的,再加上他还未娶妻,自然成了皇城内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 苗挽晴说到这,眼见萧元祁脸色难看了些,连忙宽慰道:“但若是要与王爷相比,他可比不过。” “是吗。” 萧元祁冷笑道,“既然比不过本王,为何王妃要选他而不选择本王?” 苗挽晴面露惊诧:“王爷您这话的意思是……王妃当真背叛了您吗?” 话说到这,她有些惶恐,“王爷,我当初跟您说他们俩见面的事,当真只是让您有个提防,我着实没想到王妃真敢做出对不住您的事……我能否问一问,王妃她是做了什么?是被您逮了个正着吗?” 萧元祁闻言,并不回答,只是低着头,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苗挽晴见他片刻的时间就灌了不少酒,连忙起身走到他身旁,“王爷您可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 她说着,就要去拿开萧元祁手中的酒杯,萧元祁却蓦地擒住了她的手腕,抬眸看她,目光似乎有些醉意:“若是你,你怎么选择?选本王,还是周煜?” 苗挽晴被他问得愣住了。平日里她不敢看他,此刻二人离得近,她才敢细细打量他的容貌。他是皇室子弟,生来就有俊俏的容颜,又自小养尊处优,近距离望着这张玉面,难免不叫人心动。不只是容貌养眼,他的地位,他的财富,有几个人能够比拟?选他还是选周煜?让她选,自然是选他!可惜这话不是他清醒时问的,而是他醉时赌气问的。苗挽晴稳了稳心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王爷,您喝多了,歇着去吧。” 萧元祁闻言,垂下了眼,掩住眸底的精光:“好,歇着去……”方才苗挽晴眼中的痴迷,他可没有错过。这一刻忽然便是想起了温玉礼在街上和他说的话——“也不知跟王爷说闲话的人是男是女,若是男子,大概是王爷的好友,许是真心为了您好的,若是女子……那可真就难说,王爷可知这年头女人就爱为难女人,尤其是面对您这样俊俏多金的皇室子弟,若是那女子对您存着别样的心思,那她当真很有理由污蔑我了。” 原本以为,苗挽晴即便是真污蔑了温玉礼,或许也是为了苗氏出气,又或许是为了表姐温南燕的地位着想,但若是为了她自己的非分之想……那她不仅对不住玉礼,也对不住南燕的信任。他任由苗挽晴把他扶到了床榻边,躺下的那一刻,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苗挽晴吓了一跳,却听他低声道:“南燕,别走,本王只有你了,留下来……”苗挽晴怔住。他已经醉到把她认成温南燕了?倒也不奇怪,从小到大都有人说她与温南燕长得像,至少有六分像。虽然相似,但温南燕比她生得美。这一刻被萧元祁错认成温南燕,让她不由自主产生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祁王把她当成温南燕临幸了,即便他神志不清,醒后也该给她一个名分吧?苗家虽是贵族,可她父亲膝下女多男少,父亲最看重长子,几个女儿们所得到的待遇实在一般,从小到大,她吃的穿的用的都远不如温家这两个表姐。且,她原本也很清楚,以后嫁得不会比表姐好。可若是趁着祁王喝醉,抓住了这一次机会……她以后的日子未必就比温南燕差。还有那失宠了的温玉礼,以后还能在她面前嚣张得起来?想到这,她咬了咬牙,朝萧元祁柔声道:“王爷,南燕陪您……” 第177章 你这么想成为替代品? 她坐在床沿边,怀着大胆的心思,朝萧元祁缓缓俯下了身。眼见着离他那张俊颜越来越近,她不禁有些心跳如鼓,一抹绯红从脖颈爬上了耳根处。毕竟未经人事,这一刻还是有些羞赧,也有些紧张。可只要一想到,事后她会得到他给的名分,那点子紧张感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二人脸庞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萧元祁忽然伸手钳制住她的下巴。苗挽晴的心漏了一拍,这一刹那,她差点以为萧元祁清醒过来了,好在萧元祁只是对着她低喃道:“南燕,是你吗。” 苗挽晴深呼吸一口气,温柔地握上了萧元祁的手:“是我,王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着,她捧起萧元祁的脸颊,闭着眼便要亲吻上去。而她没料到的是,她凑上去的脸庞忽然被他的手掌抵住,下一刻就被他用力地推了开!萧元祁的手劲很大,几乎是把她整个人往地上抡,不带半点儿怜惜,如此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完全没防住,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啊”跌倒的那一刻,她听到一声冷笑传进了耳朵里,“苗小姐就这么愿意成为他人的替代品?为了能与本王亲近,你还真是能豁得出去。” 苗挽晴满怀期待的心瞬间跌落谷底,有些惶恐地回过身看着萧元祁:“王爷……”萧元祁已经从床榻上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一派冰冷,哪里有半点醉意。他分明就清醒得很。“你当真以为本王醉了吗?你闻到酒味,是因为本王在这房间角落里以及自己的衣服上撒了些酒,那酒坛子里装的只是水。” “苗小姐做这样恬不知耻的事,可曾想过一心一意对待你的南燕会是怎样的心情?” 苗挽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朝萧元祁跪着说道:“王爷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这样,我只是……”“只是什么?一时鬼迷心窍?” 萧元祁望着她,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先是挑拨本王与王妃的关系,又想趁着本王喝醉,伪装南燕与本王亲近,刚才那一瞬,你是不是觉得祁王府明日就要多一个苗侧妃了?” 他与这苗挽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原本并不觉得她对自己有好感,若不是温玉礼提醒他,试探一下这女子的心思,他还真不知她竟是这样的狡诈。倾心他的女子何其多,若是坦率地直接表现出来,他倒也不会多说什么,客气地婉拒对方便好,可眼前这女子长着一张与南燕六分相似的脸,却要做这样不择手段的龌龊事,真是令人生厌。好在经过这么一试探,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王爷明鉴,我没有污蔑王妃!更不愿意伤害南燕姐!我……我的确是倾慕您,如王爷这样的人中龙凤,我对您动心再正常不过了。” 苗挽晴此刻也晓得自己冒充温南燕的事很难狡辩,她只得承认自己对萧元祁的心思,试图用一番深情的言语来求得他的谅解。“原本我也不敢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您突然拉住我,又说了那样的话……那一刻,我是当真控制不住自己对您的感情了。” 苗挽晴说到这,眼眶中已经挤出了泪水来,“我并非想成为南燕姐的替代品,可我只有冒充她,才能有和您亲近的机会。我从未想过要与南燕姐争抢什么,只是情之一字,向来是让人难以控制的,王爷非要觉得我对您有情是错吗?” 萧元祁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并未起恻隐之心,只是冷笑道:“你不必试图用哭泣来获取本王的怜悯,你利用本王对王妃的情意,刻意让本王曲解她和周煜的关系,是你派人模仿王妃的笔迹,给周煜送信的吧?” 他说这话时,冰冷的视线紧盯着苗挽晴的脸庞,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情绪。“不是我!” 苗挽晴当即否认道,“我绝不敢做这样的事!” 这话可不是撒谎,她收了温南燕的银票之后,只是帮忙做戏而已,其他事情是温南燕自己去做的。萧元祁听着她的辩驳,还未开口回话,就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直接从外头推开了。萧元祁抬头望向房门外,这一看,颇为惊讶。门外站着的,竟是温玉礼和温南燕。温南燕收回了推开房门的手,脸色很是难看。方才正在陪母亲说话,忽然有下人来跟她说,温玉礼有要紧事找她,与她的表妹有关。她当时便猜测,难道是苗挽晴这个蠢货惹了什么事,被温玉礼抓住了把柄?她怀着警惕去温玉礼的住处,可她才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温玉礼,对方仿佛早就在等候着她,一看见她,便拉着她来王爷的住处。温玉礼跟她说,她表妹大概是起了勾搭王爷的心思,要她好好听听王爷屋内的动静。而她们才走到屋外,就听见苗挽晴的哭泣声,而后便是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挽晴表妹。” 温南燕望着前头跪在地上的苗挽晴,难得失去了平日的温和,冷声质问,“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今日之前,她从没想过苗挽晴竟敢存着做祁王侧妃的心思,她也是真想不到,王爷会用装醉这一招来试探苗挽晴,而这没出息的蠢货还真就上当了!苗侧妃?这蠢东西是怎么敢痴心妄想的?苗挽晴今日的行径在王爷看来就是心怀不轨,王爷必然觉得自己轻信小人又错怪了王妃,原先对温玉礼的种种猜忌,便会消散许多。她一听到王爷质问苗挽晴给周煜送假信的事,便连忙推开了房门,生怕慢一步,那蠢货经不住逼问,会把她做的事给说出来。 第178章 凭你,也配做我的替身? 苗挽晴若是敢害她被王爷怀疑上,她绝不会放过她!同一时,萧元祁望着房门外的二人,疑惑着她们为何会一同出现,也不知她们在外头听到了多少。而温玉礼很快就给他解惑了——“我与王爷争吵过后,有让人密切关注着您这边的动静,我可不是监视您,只是妾身心中实在太好奇,究竟是谁在您面前嚼了舌根,听下人说,苗姑娘在您屋子里头待了许久,我寻思着这也不太正常,想过来看看,又怕过来打扰了您的好事会挨骂,索性拉了长姐一同来,没想到能听见苗姑娘一番深情话语。” 温玉礼说到这,瞥了一眼温南燕那如同吃了几斤苦瓜的脸色,心中颇为舒爽。可她明面上还得故作叹息:“长姐你刚才听到了吧?苗姑娘对王爷可是情深意重,其实她有句话说得不错,情之一字,难以把控,长姐,咱们要不商量一下,把她纳为侧妃,祁王府也能更热闹些。” 此话一出,萧元祁脸色立即沉了,“玉礼,休得胡说!你明知道本王不会要这样的女子,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气我?她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本王正要和她算账。” 苗挽晴原本因着温南燕的出现而吃惊,此刻听萧元祁言语中对她的贬低,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王爷,难道就因为我跟您说王妃与她表哥见了面,您就认定我挑拨是非?他们见面是事实,我当时也并未说他们有私情,是您自己多心。” 苗挽晴说着,见萧元祁目光变得阴沉,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咬了咬唇,有些委屈道:“如今您觉得错怪了王妃,就将过错推给我,未免有些不公平。” 辩解的同时,她也在思索着,王爷如今对她的印象必定很不好,这种时刻她若是把温南燕供出来,王爷能信她吗?只怕是不能。王爷对温南燕的信任难以撼动,她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在手,王爷非但不会相信她,还会觉得她污蔑了王妃之后又来污蔑侧妃,届时,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更加不堪了。此刻回想起刚才的经过,真是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只怪她被眼前巨大的利益给冲昏了头脑,幻想着能够成为他的侧妃,竟没有发觉他在试探她。没法把责任推给温南燕,她自己也得撇个干净才行,反正王爷那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污蔑王妃,她顶多就是背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印象,总比污蔑王妃这样的罪名来得更好。想清楚了之后,她便继续啜泣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王爷都不信了,我只能跟您起誓,污蔑王妃与周公子的事当真不是我做的!我与王妃也没有这么大的仇怨,王爷不妨想想,是否还有其他人与王妃的关系不好?没准是旁人做的!” 苗挽晴仿佛委屈极了,“也怪我倒霉,前不久才和您说了王妃与她表哥相见的事儿,您自然很容易怀疑到我身上来,我可不能平白就背了这口黑锅,王爷,您信我可好?” 萧元祁始终拿冷凝的脸色对着她。他自然是不相信苗挽晴,可她哭哭啼啼,字字句句都仿佛情真意切,他不信她,却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是她派人模仿温玉礼的笔迹。虽然讨厌眼前这人,可试探的结果还是令他有些欣慰,至少证明了玉礼的话是对的,这苗挽晴一开始便没安好心,有意引导他错怪自己的王妃。“王爷,我想和挽晴单独说几句话。” 温南燕忽然开口道,“请您允许我和她谈谈心。” 萧元祁见她脸色十分难看,只当她是被苗挽晴气得不轻,兴许是要把她这糊涂表妹拉出去训斥一番,便点了点头,“好,你想和她说什么便去说吧。” “挽晴,跟我来。” 温南燕淡淡地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苗挽晴有些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她没供出温南燕来,温南燕总不能跟她撕破脸吧?也该在祁王面前帮她求求情才对,若是冷眼旁观她被祁王惩罚……那她也绝不能让温南燕太好过。她跟着温南燕走过长廊的拐角,却没料到温南燕忽然转过了身,扬起手来,干脆利落的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了她脸上——“你这贱人!我待你不薄,你却敢背着我爬王爷的床,凭你也配做我的替身?” 这一头苗挽晴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另一边的房屋内,萧元祁站在温玉礼的身前,叹气道:“玉礼,你明知本王不是多情的人,以后别再说什么纳侧妃的话了。” 第179章 一个虚伪善妒,一个小肚鸡肠 温玉礼没有兴趣与萧元祁探讨感情的问题,只轻描淡写地询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罚那位苗小姐?” “她目前只承认了她对本王有情,不承认污蔑了你。” 萧元祁顿了顿,道,“即便她不承认,本王还是有理由罚她的,她冒充南燕一事不也是过错吗?” “她冒充长姐这事,那可轮不到我来罚了。” 温玉礼悠悠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今日被您那样伤了自尊,心中不知有多难受,您和长姐回头商议着怎么罚就好。” 以温南燕的性格,苗挽晴必然要吃苦头,她光是看戏都觉得很有乐子了。那两表姐妹一个虚伪善妒,一个小肚鸡肠,容貌相似反而难以交心,只因她们从家世背景到吃穿用度都有不小的差别。苗父为中书侍郎官居四品,膝下四女一男,家中有个男丁的情况下,苗挽晴能分到多少关怀?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兄弟优先,其次还要和几个姐妹争一争,反观晋国公膝下三个女儿,最偏爱嫡长女温南燕,苗家的地位本就不能与温家相比,温南燕所受到的待遇比苗挽晴何止高了一个档次。门阀之间有了差别,温南燕又怎么看得上这个表妹?不过就是把她当个小喽啰罢了,更何况这个表妹与她站在一起,基本上也是衬托她的绿叶子。而苗挽晴那样爱计较的性子,又怎么能甘心自己总被表姐比下去呢。她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挑拨她们,光是利用一个萧元祁,就够那两个人撕的了。萧元祁自然是不知温玉礼在想什么,此时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想将她拥进怀里诉说着自己的歉疚,却又怕一伸手,她会立即躲开。好几回他有意跟她靠近,她都避之不及,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心里有道疤,一时半会好不了。他也晓得自己理亏,却不晓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她回心转意。“表姐……你打我?” 长廊的拐角处,苗挽晴捂着被打疼的脸颊,心里怒火中烧,却不敢对着温南燕口出恶言。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她知道苗家与温家地位上的差距,她明白她不该得罪温南燕。至少表面上不应该。即便被温南燕打了一巴掌,她也只能把心里那口恶气压下去,只是目光湿润地望着对方:“我都没在王爷面前把你供出来!你怎么这样对我呢?” “你还有脸提王爷。” 温南燕神色冷凝,开口的语气也带着讥诮,“我原先怎么就没看出你对王爷的龌龊心思呢?今日若是王爷真的醉了,把你认成了我,你敢说你不会顺水推舟成为他的人?” 苗挽晴一时接不上话,只能泪眼盈盈地望着温南燕。“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厌。” 温南燕迈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即便表妹你真的成为王爷的女人,我也有办法让你进不了祁王府的门,你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也配与我这个晋国公长女平起平坐吗?痴人说梦。” 面对样样不如自己、却企图和自己争强祁王的表妹,她都懒得跟对方客气。“再敢对王爷动歪心思,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苗挽晴强忍着心中的怨恨,低下头说道:“南燕姐,我再也不敢了,我早已被王爷骂清醒了,即便你不警告我,我也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 温南燕看她的眼神那般轻蔑,句句带刺的话,扎得她气愤不已,偏偏她还得在这时候求着她为自己说话。“南燕姐我求你,让王爷放过我,他怀疑我污蔑王妃的时候,我可是没有提起你半个字,就算你生我的气,你也不能任凭王爷处罚我对不对?你总该念着几分表姐妹的情分,你帮帮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 苗挽晴说话时,拉扯着温南燕的袖子,语气真诚而恳切。温南燕甩开她的手,冷冷道:“王爷那边,我自然会帮你说话,我可不想因着你的愚蠢和苗家闹僵了关系,你给我记好了,等东菱的头七一过,你就给我滚,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祁王府和国公府这两个地方都不准你来。” 苗挽晴咬唇道:“是……”温南燕转过身往回走,“跟我回去,我替你跟王爷说情。” 二人回到了萧元祁的屋子,温玉礼一眼就看见了苗挽晴脸颊上的巴掌印,轻挑了一下眉头,“苗姑娘,你的脸……”“我自己扇的。” 对上温玉礼玩味的视线,苗挽晴只觉得心里闷得慌,连忙捂着脸颊转过了身,“是我不知廉耻,辜负了表姐对我的信任,她待我不薄,我不该妄想着勾搭王爷,我自打嘴巴,只是希望她能原谅我这回。” 温玉礼忍着笑,淡然道:“那苗姑娘你的手劲还挺大的,一巴掌把自己抽得脸颊这么红。” 苗挽晴暗自磨牙,小声说道:“让王妃见笑了。” “王爷,刚才我已经训斥过表妹了,东菱尸骨未寒,母亲还正是伤心的时候,我实在不愿意这样的事再被她听见,怕她听了会受不了,表妹勾搭您的事,妾身已经不打算追究了,至于您说她污蔑玉礼的事……”温南燕瞅了苗挽晴一眼,“她最初只说玉礼和周老板见了面,并未说两人有私情,此事的确是王爷您自己多心了,有人利用您对玉礼的猜忌给周老板送了假信,表妹已经跟我发誓她没做这件事。” 萧元祁不赞同道:“她的确没有直接说玉礼和周煜有不正当关系,可她提醒本王要提防,之后周煜就被引到珠宝铺和玉礼相见,你认为这两件事会没有关联吗?她是你的表妹,你难免心软被她忽悠过去,可本王不信她。” “王爷,我真的没有!” 苗挽晴焦急地解释着,“这两件事的确很凑巧,可您不能凭猜测下定论啊!” “王爷您想想看,您之前和玉礼三天两头发生争执,下人们也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双眼睛,难保不会有人传出去,咱们没有证据说是表妹做的。” 温南燕说到这,叹息一声:“您不相信表妹,妾身也没办法,您派人去追查就是了,但是您能否答应我,不要将此事声张,至少不要让父亲母亲知道,他们这阵子够难过的了,不要叫他们心烦,即便要说,也等过些天他们心情缓过来,再告诉他们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萧元祁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转头询问温玉礼的意见:“玉礼,你怎么说?” 第180章 气质上差了一大截 随便你们,我懒得多说什么,反正接下来这几天,谁都别来烦我就成了,若是还有人敢来触怒我,我可不管东菱头七过没过,必定要大闹一场,到时可别来怪我不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宁。” 温玉礼说着,转身便走向房门外,与苗挽晴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顿。“苗姑娘这张脸,比东菱还要像长姐呢,细看不如长姐精致,但也是不赖的,只不过呢,你二人在气质上有些迥异,长姐有温柔婉约之美,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千,一眼便能确认是大家闺秀,而苗姑娘从神态到举止都显得一副小家子气,有空的时候呢,别顾着说他人闲话,多跟长姐讨教讨教,如何在气质这一方面修炼自己。”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番不咸不淡的话后,便迈开步子离去了。苗挽晴:“……!” 这温玉礼是嫌她今天吃的憋屈还不够多,短暂的一番话,却是字字句句都戳在她的痛处。长相与温南燕相似,却不如温南燕精致,气质不如温南燕好。所以……活该她不如温南燕讨人喜欢?内心过于愤恨不甘,却又没胆子去反驳,她只能低着头掉眼泪。萧元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南燕不计较你冒充她的事,本王也懒得多说,污蔑王妃之事本王会继续查,得出结论前暂且不罚你,你出去吧,这几日尽量不要出现在本王眼前,苗家派你来慰问岳母,你就好好慰问,别惹她心烦,东菱头七过后,你就离开国公府。” 方才玉礼讽刺她的那番话,多半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的,虽然有些伤人尊严,但不得不说……很正确。“表妹不必往心里去,毕竟你说了玉礼的闲话,她如今挖苦你几句也合情理,你听听也就罢了,王爷说不想见到你,你这几日便尽量回避他。” 温南燕说完,就将苗挽晴拽出了屋子。她和温玉礼明争暗斗这么久,哪会听不出温玉礼那番话有挑拨之意。挑拨又如何,苗挽晴这蠢货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且——那番话她听着还挺舒心。温玉礼回到住处时,两个丫鬟正在打扫她的屋子,一见她回来,都一脸好奇地凑上来询问:“怎么样王妃?您说要去看戏,那戏您看得满意否?” “还不错。” 温玉礼笑道,“她们这么一掐,可就再也不能齐心协力地来对付我了,苗家那小姐和我本就没什么仇,之所以帮着温南燕多半是收了好处,如今她恨温南燕远多于恨我。” “王妃是如何确定那苗小姐一定会勾搭王爷的?万一她没有那种想法,她与温侧妃之间的关系大概就不会崩了。” “面容相似这一点,放在亲姐妹身上是好事,可放在有阶级之差的表姐妹身上,就未必是好事了。她们之间存在许多不平等,之前能玩在一起,是因为没有人去挑拨。” 温玉礼说到这,瞅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来思索一个问题,假设你有一个表姐,与你有六七分相似,从小你们就被人说长得像,正因如此,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对方比你漂亮、比你聪慧、比你有钱有势,你几乎样样不如她,而她也看不上你,但她乐意和你来往,因为你能衬托她的完美,只要你与她站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平庸。” “她嫁的郎君是地位显赫的王爷,而你平时压根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男子,可是有一天,你得到了一个能够接触这个男子的机会,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能与一直看不上你的表姐平起平坐,或许你们从此不再有阶级之差。” 温玉礼望着做思考状的二人,“你们如何选择?是选择拒绝诱惑,继续做表姐的绿叶子,还是选择接近王爷?王爷的地位与财势,在这世道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资源。王爷这一辈的兄弟当中,他的品貌较为出众,后院里女人又少,他还没有子嗣,只要生下孩子,让太妃抱上孙儿,往后日子再也不愁。” 白桃陷入了犹豫,“这……”茯苓想了想,说道:“若是表姐对我好也就罢了,她要真那么看不上我,我又何必太在乎她的感受?” “是这么个道理。” 白桃道,“可我大概会思考着,我不如表姐聪明,或许斗不过她,即便和她平起平坐,以后也少不了勾心斗角,她对我不好,我想别的法子反击就是了,未必要和她抢男人。” 温玉礼轻笑一声:“茯苓是通俗大胆的想法,白桃是谨慎小心权衡利弊,但不管怎么说,你们和表姐的关系都是好不了那种,明面上的好,一经挑拨很容易就垮了。” “奴婢是接触过那苗小姐的,看上去的确比温侧妃愚钝多了。” 白桃说道,“也难怪她会中王妃的圈套。” “嫉妒比自己出色的同辈人,企图抢夺对方的好资源,甚至于抹黑陷害对方,是一种人性的弱点。苗小姐身上就具备这种弱点。” 温玉礼悠然道,“嫉妒是一种耗费精神的情绪,持续时间越长,越容易发狂。” 她相信温南燕这个表妹绝对做不到安分守已。是夜,温玉礼独自在空旷的庭院内练剑,叫两个丫鬟守在不远处放风。白皙瘦削的手腕翻转着冰冷的长剑,剑光挥洒,带起了点点银芒,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干脆而利落。温玉礼正挥舞得兴起,忽听一道劲风掠来,她警觉地回头,是一粒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打在了她的剑上。不是冲着她人来的,是冲着打断她来的,她并未刻意躲闪,只因那石子传来的方向是她的屋子,刚才那一瞬,她隐约看到一抹雪白的衣角出现在她的门后。她立刻收了剑,走向屋子。她出门时是关好门的,此刻房门却是半掩着的,很显然是有人溜进来了,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进她屋子里,还用这种方式打招呼的人……一猜就知道是谁。推开门的那一刻,闻到一阵熟悉的冷香之气,她扬了扬唇角。窗子里透进的皎洁月色,打在窗台边那抹修长的人影身上。温玉礼走上前去,对方抬起手臂的那一瞬间,她也环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了他怀里。有四五日没见到他了呢。萧云昭抚了抚她的头发丝,低头正要亲吻她的额头,却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味,他立即捧起她的脸,看见了她额头上的伤口,顿时蹙起眉头,“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第181章 你就不曾想过,找本王帮你? 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温玉礼轻声道,“反正有你给的七巧灵参膏,不会留下疤痕,过两天就会好了。” “是你自己弄伤的吗?” 萧云昭追问道,“还是别人弄的?如实回答。” 温玉礼只好如实告诉他:“是我那嫡母用指甲挠伤的,不过这也是我自己设计的,不然你以为就凭她能有本事伤得了我?” 此话一出,萧云昭并未接话,虽然屋内没有点烛火,温玉礼也能猜测到他的脸色必定不好看,她只能以轻松的口吻劝他不必在意。“皇叔你该明白的,有得必有失,我想要得到父亲的同情与关怀,自然就得在我嫡母那佯装吃亏,我只不过是受这么点皮肉伤罢了,而她遭受的是心灵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折磨,我不仅要她失去女儿,还要她失去父亲的信任,否则怎么对得起她那句——贱人生的贱丫头。” 听着她轻慢又寒凉的语气,萧云昭抚了抚她的头,“你这丫头和我年少那会儿可真像,记仇得很,为了对付他人不惜伤害自己,你可有想过,万一她发了狂下手太重,把你的脸给划花了可怎么办?” “我才没那么傻呢。” 温玉礼撇了撇嘴,“那会我自然是考虑到这个问题的,她打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拿手臂挡着脸了,后来是听见了父亲和祁王靠近,我才故意露出额头的边缘让她打。” 苗氏那会儿几乎确定了是她害死温东菱,整个人跟发疯没有区别,一点儿形象都不顾地就把她往地上扑,她要是不第一时间挡着脸,她丝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把她毁容。“你把杀了温东菱的事告诉她了?逼得她公然和你撕破脸。” “我只是凑到她耳朵边暗示了一句,她认定我是凶手,叫嚣着要给她女儿报仇,可惜啊,没人信她,人人都当她是被噩耗打击得神志不清,父亲和王爷还要逼着她给我认错,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我心里多舒坦,她尽管去宣扬我是凶手好了,到最后只会被当成疯婆子。” 她总要把那个疯娘们加诸在原主母女身上的痛苦都还回去。数十年的欺凌与羞辱,是让人无法遗忘、无法冰释前嫌的。萧云昭静默片刻,说道:“你想如何报复曾经欺压你的人都好,只是千万要记住一点,能不犯险就不犯险,我看你总爱用苦肉计,自己的身子难道就不疼?在宫里被女刺客捅的那一剑都还没痊愈吧?” “无妨。” 温玉礼轻描淡写道,“我自有分寸。” 听着她无所谓的语气,萧云昭的眉头微微抿起,“你就不曾想过,找本王帮你收拾你讨厌的人?” 虽然知道她性子要强,又极有主见,他还是冲她说道:“你我如今的关系已不像从前那样单纯,你随时可以让我帮你。” 温玉礼听着这话,忽然低笑了一声,伸手抓着萧云昭的衣领,逼近他耳畔道:“我自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要请求你帮忙?皇叔你曾帮了我不少,我都还不曾给予你等价的回报,若是一味索取岂非显得我无能?若我事事依附你,不自己动脑子,你大概很快就会厌倦我了。” 萧云昭在黑暗中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这话说的……”“不好听是吧?难道我说的有哪句不对?你会喜欢一味索取,小鸟依人的女子吗?” 不等萧云昭接话,温玉礼吻了吻他的脸颊,“你不可能喜欢百依百顺的我,我当初不就是靠着胆大心细和桀骜不驯才博得你的青睐?” 萧云昭:“……”他看上她的可不止这两点,但这两点的确是引起他注意的地方。他听得她又在他耳畔说道:“难道你希望我像长姐依赖祁王那样,全身心对你依赖?那绝无可能。我与你谈感情是因为你身上有吸引我的品质,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你成为我一辈子的依靠。” 第182章 皇叔给她的礼物 她说得过于直白,毫不拐弯抹角,萧云昭顿时失笑,只觉得如此坦率的她当真有一种别样的个性。萧云昭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吸引你的品质?比如……”“洁身自好。只有我这么一个相好,没有其他人,若是哪天你变心了,或者说你想效仿你的侄儿那样左拥右抱,且左拥右抱的同时还自诩情圣……”温玉礼说着,轻嗤一声,“那我与你之间就无话可说了,反正你皇叔你记着,哪天移情别恋了,一定告知我一声,别藏着掖着不说出来,也别指望我和旁人分享你的感情。” “别胡思乱想了。本王活了这么多年才明白动情是什么感觉,哪那么轻易就移情别恋?” 萧云昭似是冷哼了一声,对她的话表达了不满,随即牵着她的手,借着皎洁的月色走到了床沿边,“光顾着说话,忘记告诉你了,本王今夜可不是空手来的。” 温玉礼闻言,“嗯”了一声,“难不成给我带礼物来了?” “在这。” 萧云昭拿起了床头处的枕头,递到了温玉礼的怀中。温玉礼只觉得膝盖上一沉,摸了摸手上的枕头,触手一片坚硬的温润感,让她微微一怔。枕芯应该是荞麦的,可是这外边一层枕面触手的感觉似乎是玉石,她能摸到缝隙,应该是玉石和玉石拼接而成嵌在了枕头上,这玉石摸起来是暖的,难道是……“当初太后不是赏了你一块冬暖夏凉的岩冰玉吗?你说要拿去孝敬你那偏心老爹,结果他把那玉石送给了温南燕,你那会儿气得不轻,你可还记得本王当时承诺过你,类似岩冰玉那样的玉石,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绝迹,你若想要,我会给你找来,就当是弥补你失去岩冰玉的遗憾。” 萧云昭说着,拍了拍她怀里的枕头,“玉石最初的形状有些不规则,睡着硌人,本王叫人把玉石均匀地切割成了几块,铺在荞麦枕头上,你枕在脖子下,它会贴合着你颈部的曲线,保你睡得踏实,如今冬天还没过,它是暖的,到了夏季睡着清凉,且这玉石还有养肤的功效,你八成会喜欢。” 温玉礼闻言,当即把枕头放到了床上,试着躺了下去。果然很舒坦,玉石底下铺着软硬适宜的荞麦,贴合着颈部一点都不觉得硌。冬暖夏凉,睡着的同时还能够养肤,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如何?” 萧云昭没有听见她说话,连忙询问她,“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怎么也不回个话。” “喜欢,一时忘了回话了。” 温玉礼从床榻上坐起了身,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快,“你记性可真好,我当初只是那么随意地埋怨了一句……”她确实记得,在她埋怨过后,萧云昭说过,大不了再给她找一块相似的玉石,让她心里能够平衡,她当时也不太在意,摆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和他说用不着那么麻烦。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起来这回事了。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就说到做到,即便随口的一句话,他也记在了心里。这人还真就挺细心的……“本王自然记性好,说过的话就不会忘。若是只说不做,岂非言而无信?” 萧云昭说着,揽过她的肩膀,“你我都是小心眼的人,被人抢走了东西总归是不服气的,即便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到,你只要看见温南燕身上的那块岩冰玉就心里不爽,如今你拥有的玉石比她更多更大,总能心情愉悦了。” “愉悦,当然愉快。” 温玉礼放下了枕头,双手环住萧云昭的脖颈,“多谢皇叔你这么懂我。” “那么玉礼,你有没有什么回礼要给我呢?” 温玉礼闻言,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反问他:“你有什么喜欢的?给你的回礼就不需要太奢侈了,我都想不出你缺什么,容我思考思考。” 话音才落下,萧云昭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庞,“你这人平时机灵得很,怎么这会儿犯糊涂了,我当然什么都不缺,不需要那些常规的回礼。” 说话间,他的指腹已经抚上了她的嘴唇,指尖的温度有些微凉。 第183章 未经你同意,不会占有你 这略带暧昧的动作,让温玉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失笑:“你直说不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 萧云昭:“……”在直白这一方面,还真是没几个能比得过她。倒也不是他想拐弯抹角,只是他觉得,若是直接说,想要她来亲吻他这种话……是不是显得不正经?思索间,他察觉到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于黑暗中逼近他的面前,与他呼吸相闻,“皇叔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没你富裕,就赠你一个小小的回礼。”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云昭感受到唇上一片温软,她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唇与唇之间紧密相贴,他下意识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含着她的唇瓣,逐渐掌握了主动权。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柔和的吻逐渐加深,温玉礼察觉唇瓣上的力道加重了。她的呼吸也不如最初那么畅快,直到萧云昭把她整个人压在了床柱子上,她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凌乱,这让她原本朦胧的意识变得清醒,略带警告地咬了咬萧云昭的下唇。同时,她的双手抵在了他的肩膀处,轻微地往外推了推,示意他先放开她。萧云昭察觉到她的异样,把她松开了些,低声问道:“怎么了?” 温玉礼道:“你压得我有点喘不上气……”她可没忘记他们俩如今是在什么地方。他们坐着的地方是她的床,万一萧云昭不能及时停下来……“皇叔,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温玉礼顿了顿,道,“虽然你我如今情投意合,但……你我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我并未考虑好与你进行更亲密的发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说完,竟听他低笑了一声。“你笑什么?” 温玉礼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哪能不明白你的意思。” 萧云昭掐了掐她的脸颊,“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急不可耐的人?我在亲吻你的时候,有对你动手动脚吗?” 这丫头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即便在这样柔情蜜意的时刻,也是头脑清晰,能够随时停下。他也是初尝情滋味的人,男欢女爱那档子事……正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急不得。这一刻,他明白她的顾虑是什么,她对他有情,却没有足够多的信任,情未到深处,她不会允许他索取太多。“动手动脚倒是没有……”温玉礼嘀咕道,“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坐在床上,我难免多想。” “你不必多虑,在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占有你的。” 萧云昭说着,吻了吻她的唇瓣,“我刚才是有些……情不自禁,毕竟我好几日没见你了,心中难免有些想念。” 他并不擅长甜言蜜语,说完这番话都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着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曾经他觉得儿女情长很无趣,他一度以为那样的情感太多余,他不需要,如今……体会了动情与思念的滋味,那种感觉真是陌生又新奇,又难舍。他低声承诺她道:“以后类似情况下,你若是担心我对你做出太过分的事,可以随时阻止我。” 温玉礼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语。关于这方面的事,她还是相信他能够隐忍克制的,且他也能够明白她心中的想法,算是难得体贴。片刻之后,她忽然说道:“萧云昭,我以后叫你阿昭,好不好?” 萧云昭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好。” 比起皇叔、师父这样的尊称,他的确更喜欢这个亲昵一些的称呼。二人正静静地相拥着,萧云昭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压低了声线说道:“有人来了。” 他的听觉比温玉礼还要敏锐,能够清晰地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无妨,我锁了门了,可能是我那两个丫鬟。” 温玉礼道,“我两句话打发她们走就行。” “此人脚步沉稳,可不太像是你的丫鬟。” 萧云昭说话间,那脚步声越发近了。“玉礼,你睡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来人竟是萧元祁。温玉礼的眼角都抽了抽。这厮大晚上不睡觉,又要跑来她这边说什么?难不成又大半夜抽风地要过来陪她?她原本是在庭院里练剑,叫两个丫鬟给她放风,可她后来跟萧云昭进了这屋子里,两个丫鬟多半是以为她睡了,也就没有通知她萧元祁过来的事。反正她这屋子里没有点烛火,索性装睡算了,萧元祁再怎么不讲道理,总不能在她睡着的情况下,还破门而入来打搅她吧?她打定了主意不出声,却没想到,萧元祁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进来——“玉礼,我知道你没睡着,别装了,本王过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的茶壶了,杯子里的茶水都还是热的,你才刚进屋对不对?” 温玉礼不禁翻了个白眼。她在庭院里练剑的时候,的确让丫鬟沏了一壶茶放在石桌上,便于她中途休息的时候喝上两口解渴,竟被萧元祁给看到了。装睡是装不下去了,她只能出声回话——“王爷,我已躺下了,实在懒得再下榻开门,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本王让厨房做了莲子汤,趁热装进食盒里带过来了,想要与你一起吃。” 萧元祁此刻站在房门外,手上正拎着一个食盒,秉持着耐心开口道,“玉礼,你就下床来开个门吧。” 萧云昭一直坐在温玉礼的身侧没有出声,此刻听着萧元祁如此轻柔的语气,心中顿时觉得不愉悦。之前这两人还随时争吵的,如今他这侄儿的态度竟变得这么好了?他附到了温玉礼的耳畔,悄声道:“他怎么忽然转性子了,莫非喜欢你了?” 第184章 门外丈夫,门内情夫 别闹。” 温玉礼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朝着屋外的萧元祁扬声道,“王爷,我眼皮子直打架,实在是太想睡了,我这屋子里也没点烛火,还得下床摸黑点蜡烛,实在麻烦,这莲子汤您还是自己喝吧。” 萧元祁被她拒绝,并未死心,也并未表现出不耐烦,只叹息一声道:“本王知道,误解了你和你表哥,你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可是玉礼,若换做你是本王,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很难不多心,你可知关心则乱?难道这些日子,本王对你的关心与在意,你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萧云昭闻言,目光渐凉。最近这几日,国公府内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毕竟温玉礼才回来没多久,这国公府里又不招收新下人,他没法子往这里面安插眼线。她与她表哥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让萧元祁给误解了?且,听萧元祁话里的意思,她应该是已经自证了清白,萧元祁得知真相之后心里又犯起了内疚,便想来弥补她。这人还真是拎不清。他与温玉礼相识的时间,远不如萧元祁和她相识的时间长,他都知道温玉礼这性子一旦被人伤害就不会再回头,更何况萧元祁对她的伤害与误解都数不过来有几回了,她若是还肯回心转意,猪都能上树了。萧元祁竟不明白这一点?还在试图挽回什么?又或者他明白,只是他不愿意放弃她,又或者他是过于有信心,认为只要诚心认错,诚心弥补,便能够换来她的谅解。真不知道这厮长了个什么脑子,她都被他冷落三年了,三年不曾得到他的关怀与怜爱,如今何必跑来做这些挽回的矫情举止,他不是有个挚爱温南燕?温玉礼自然是不知身边的萧云昭这一刻脑子里掠过了多少想法。她只想尽快打发屋外的人离开,于是又用起了之前的老套招式:“王爷难道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我心里的疤可不是您凭借着三言两语就能够修复好的,您的弥补对我来说有些多余……”“玉礼,本王没有忘记你的话,可本王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你。” 萧元祁不假思索道:“你是祁王妃,你是应该与本王举案齐眉的。” “那么长姐呢?王爷您说这样的话,把长姐置于什么地位了?” 温玉礼的声线有些冷硬,“今日您对苗小姐的试探,多多少少伤了她们表姐妹之间的感情,虽然长姐没有与苗小姐计较,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不难过了,我觉得您应该先去安慰一下她。” “南燕那边,本王下午已安慰过她了。玉礼,你不必总在我与你说话的时候提及南燕,本王知道,你与她之前的误会虽然解开了,可你们还并未做到冰释前嫌,因此本王与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尽量不去提她。” 萧元祁略一停顿,又道:“玉礼,有件事本王必须告诉你,不管南燕将来是否能够生儿育女,本王都不会撼动你正妃的地位。” 或许从前他还思考过要将温南燕扶正,但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了。母妃说得对,玉礼无错,至少在人前她表现得足够得体,即便他不喜欢她,也不应该剥夺她祁王正妃的地位,更何况如今他是喜欢她的,就更加不能更改她和温南燕的名分了。这是他给她的一个承诺。温玉礼蹙了蹙眉,正准备回答他,忽然察觉耳朵微微一疼。竟是萧云昭一口咬在了她的耳朵上。她险些惊呼出声,朝萧云昭悄声道:“别闹,我要是喊出声来,被他发现了,让我怎么解释?” “被他知道又如何?无非就是撕破脸罢了。” 两人声音极轻,屋外夜风萧瑟,又是隔着厚厚的门板,萧元祁自然察觉不到屋内有其他人在,他没听见温玉礼的回话,便又敲了敲门。温玉礼伸手捂上萧云昭的嘴,朝着门外说道:“王爷,您先回去吧,我真的困极了,不骗您,您有什么想说的,明早我再听您说吧。” 见温玉礼打定了主意不开门,萧元祁静站了片刻,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缠,“那你歇着吧,本王明日与你聊。” 她不开门,他总不能破门而入,本就是他理亏,他自然该多些耐心的。听着萧元祁离去的脚步声,温玉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无非就是撕破脸?说得轻巧,要是你我真被他撞见,都不知他会闹成什么样,即便顾虑着皇家的名声不声张出去,他也会和太妃商量着私下如何处置我……”“你觉得本王保不住你吗?有我在,他们处置不了你。” 萧云昭揽紧了她的腰身,语气有些清凉,“你如实说,他是何时开始喜欢你的?” “这我可真说不上来,或许他对我并不是喜欢,只是心底积攒的内疚多了,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补偿念头,又或许,是身为夫君的责任感和征服欲……总之在我看来是多余的,你不必担心我会被他打动。” “如此看来,你不能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了。” 萧云昭当机立断道,“从前他不在意你,不来烦你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开始纠缠你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隐约猜到了他会说什么。“和离。” 萧云昭道,“与他分开,断绝来往。” 她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此刻并不觉得惊讶,也没有雀跃,只是颇为冷静地回答道:“失去祁王妃的身份,我父亲就不会器重我,苗氏也不会忌惮我,我在国公府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你想要我从父亲那边获取的机密,会更难得手。” 说话间,她轻抚着他的脸颊,“你吃醋了就要我和离,可曾考虑过,我现在和离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我来国公府不仅是为了报复苗氏母女,还要拿到父亲的把柄,他的书房是个重地,夜间都上锁,钥匙在他身上,他是武将出身,警觉性高,我正发愁着要怎么拿到钥匙呢,你叫我和离,是不想让我继续打探下去了吗。” 她原以为他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样的话,却没想到,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发丝——“你想要的,并不是祁王妃的身份,而是一个能让人忌惮,让人尊敬,让你在国公府能抬起头来的身份。”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线清凉而笃定,“何必非要做祁王妃?做宁王妃,也能得到这些。” 第185章 面对他的柔情,仍旧存着戒备 萧云昭此话一出,温玉礼怔了怔。他说得不错,她想要的,是一个能让人忌惮,让人尊敬,让她在国公府能抬起头来的身份。而她如今的身份正符合,若是萧元祁能不来缠着她,她就又少了一个烦恼。萧云昭要她和离,她本以为他只是一时醋意大发才冒出来这个念头,正打算和他说说理,却没想到他会接上那么一句——何必非要做祁王妃?做宁王妃,也能得到她想要的。宁王妃……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究竟携带了几分认真?“阿昭,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她出了声,语气没有波澜,“我以为,你我之间的情分才刚萌芽不久,你忽然跟我谈和离再嫁,不觉得太冲动吗?况且——你可曾想过,你与我的关系一旦公开,要面临多少流言和非议?” “难道你以为,我会是在意流言蜚语的人?” 萧云昭的话在耳畔响起,“你觉得我刚才那番话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吗?你倒不如直接说,你对我不能完全放下戒备,所以不想谈嫁娶之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摩痧她的脸庞,“你对祁王无情,这使得你能够心安理得地利用祁王妃的身份,来做一些你想做的事,而你对我的情意有多少你自己都不确信,因此在我提出要你来做宁王妃的时候,你并不觉得欢喜,更多的是犹豫和逃避,以及……对我的不信任。” 温玉礼:“……”他说得似乎没错。方才那一瞬间,她第一反应真不是欢喜,而是惊讶、迟疑,心思百转千回。他们彼此确认心意才多久,他怎么就敢说出要她做宁王妃这种话?他难道真有那么喜欢她以及信任她?她能够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的喜欢,还并没有达到非他不嫁的地步。毕竟在与他谈情之前,她过的一直都是盘算着利益的日子。“我不否认你的话。” 她从他怀中起了身,轻声道,“你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多疑又谨慎,能喜欢一个人已经不易了,你我心里都不确信能否与对方相伴一生,就不该轻易作出承诺……现在谈论这样的问题,还有些不适时。” 他若是真心实意想要她做宁王妃,自然是好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太早答应下来。她心里的那条防备线,可不是能被轻易踏过的,面对他的柔情攻势,仍要存着几分戒备,如此……才不至于将来吃亏。萧云昭静默了片刻之后,朝她说道:“是我唐突了,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 温玉礼自然晓得他此刻心情不悦,毕竟如他这样高傲的人,被她“婉拒”了心意,心底难免会不爽,可他又是个稳重的性子,不希望与她发生争执,所以他此刻大概是想着,让各自都冷静冷静。“时辰的确很晚了,你也该回去歇了。” 温玉礼说着,便见萧云昭站起了身,似乎要离开。她迅速迈出两步,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相信我的能耐,我对你说过,不会让萧元祁接近我,那他就不可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头,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还担心我护不住自己吗?和离之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我总得先从父亲那打探机密,你说是不是?” 萧云昭握住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若真找不到晋国公的把柄,便罢了,不用勉强自己一定要完成,本王再安插其他人来国公府就是,你这偏心老爹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实在用不着跟他客气,明白吗?” “知道了,我这边的事你就犯不着操心了,安心回去睡吧。” 她说着,收回了搁在他腰上的手。而他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回过身,单手又绕到她脖颈后边,托着她的后脑,低头在她嘴唇上重重地亲吻了片刻,这才放开了她,转身快步离去。温玉礼眼见着房门打开又迅速关上,伸手抚了抚唇,无奈失笑。为了对外人佯装睡着,从萧云昭进屋到离去她都没有点灯,没见着他那张丰神如玉的面容还真觉得有些可惜。此刻屋内仅有她一人,她自然不用再有什么顾虑,借着月色点了烛火,走到铜镜前一看,嘴唇有些红肿,她只好用凉水打湿了手帕,对着镜子敷嘴唇。冬日的水很冰凉,消肿的作用应是不错,但愿明早能消下来……次日上午,温玉礼睡醒起来,第一时间便是去镜子前观测自己的嘴唇,依旧是有些红肿,只是比起昨夜好了一些。萧云昭那家伙……下嘴就不能轻点么。她略微思索,灵机一动,叫白桃去厨房做了一盘辣炒年糕。“王妃,这大清早的,您怎么会想要吃辣的?” “我不吃,你吃吧。” 温玉礼冲她说道,“你不是也挺能吃辣的吗,把这些悄悄吃完,说是我俩一起吃的就行了。” 白桃一头雾水,想要询问原因,一抬头瞧见温玉礼的嘴唇有些不正常的红肿,不禁更加疑惑,“王妃,您的嘴唇……”“别问,你快把这辣炒年糕吃了。” 温玉礼催促道,“快吃快吃。” 白桃只能依言照做,吃得又快又大口,一不小心还给呛得咳嗽。温玉礼连忙倒了杯茶给她递过去,“好了好了,可以慢点儿吃了。” 眼见着一盘辣炒年糕快见底,屋外响起了茯苓的声音:“王爷早。” “嗯。” 萧元祁淡淡地应了一声,进门就闻到一阵辣香味。原来是温玉礼主仆二人在吃东西,见他进屋都抬起了头,他一眼就看到两人的嘴被辣得有些红肿,不禁眼角轻抽了一下。“玉礼,大早上的不宜吃辣吃油腻,更何况你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你忘了大夫嘱咐你要忌口的事了吗?” 第186章 再不听话,罚你身边的人 萧元祁说着,视线一转落在白桃身上,语气带着责备:“白桃,你们作为王妃的贴身婢女,也不知道提醒着她点?” 白桃连忙垂下头,认错道:“王爷恕罪。” 温玉礼自然是不会让她挨罚的,连忙起身朝萧元祁说道:“你别责怪她们,是我馋这一口辣炒年糕许久了,昨夜都梦见自己在吃,今早醒来就连忙叫白桃给我做了一盘,我这说一不二的脾气,她们哪劝得住我?我也晓得自己不该多吃,就吃了一半解馋,剩下的叫白桃吃。” 萧元祁闻言,有些无奈地望着她:“再馋也不能忘了医嘱,从现在开始不许饮酒吃辣,等伤势痊愈了随你吃,你若再不听,本王可就要罚你身边的下人了。” 此话一出,温玉礼当即表现出妥协的模样,“我遵从医嘱就是了,别罚她们。” “这就对了。” 萧元祁勾了勾唇,随即朝着门外的茯苓吩咐道,“快去煮点儿甜汤来给王妃解解辣。” 温玉礼瞥了一眼白桃,白桃此刻已经用帕子擦干净了嘴,由于大口吃辣加上吃得又多,嘴唇被辣椒刺激得泛红肿,此刻两人嘴唇的泛肿程度还真差不多,萧元祁自然不会怀疑什么。茯苓很快端来了甜汤,温玉礼喝下后就听萧元祁说道:“今日天气好,和本王出门走一走。” 温玉礼没心思和他逛,可还不等她想出理由推辞,萧元祁又接着说道:“你不就是觉得这几日国公府内气氛沉闷,才总带着丫鬟往外跑吗?如今本王也觉得闷,难不成你只愿意和她们上街玩,不愿意和本王一起?” 温玉礼转念一想,罢了,只是去上街,又不是要留宿,没必要因着这么一件小事就惹恼他,她若是连这样普通的要求都不同意,他没准又要疑神疑鬼地叫人跟踪她。“王爷言重了,容我整理好妆容再和你出门。” 半个时辰后,温玉礼和萧元祁一同行走在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两个婢女在身后不远处跟着。“玉礼,街头有一家绸缎铺子远近闻名,名唤纤衣阁,你可曾去过?和本王进去看看吧。” “听说过,但还不曾去过。” 记忆中,纤衣阁极有名,门槛极高,是一家专供达官贵人的铺子。大多数贵族们喜欢独一无二,不爱与其他人穿得一样,所以纤衣阁所制作的衣裳,基本每个款只有一件,绝不重复。且,这纤衣阁搭建了四层,一层比一层价格昂贵,从用料到做工都有阶级之分,去的楼层越高,客人的身份便越贵重。以萧元祁这样的身份,必定要带她去四楼。“纤衣阁的裁缝与绣娘,手艺是极好的。” 行走之间,萧元祁说道,“陛下给你的赏赐里,不是有许多名贵绸缎吗?可以拿去叫他们为你定做,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温玉礼闻言,心下轻哼了一声。萧元祁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在暗示着她——做衣服的好店我给你找着了,你那些绸缎就别拿去周家做了。之前把御赐的珍珠拿去周家的铺子做成发钗,惹得他误解她跟表哥,虽然后来他相信了她的解释,却依旧不希望她和表哥再有瓜葛。因此,想起她那边还有许多御赐的绸缎,他便赶紧给她介绍了纤衣阁。她又听他说道:“这家店的女客要比男客多上许多,贵女们在穿着打扮这方面一向很愿意费钱费时,因此女装的数量会比男装多,那么多衣裳里,必定会有你喜欢的样式。” 二人很快到了纤衣阁,才踏过了门槛,立即有一名清秀的侍女上前来招待。她朝着二人福了福身,那恭谨的态度显然是知晓萧元祁身份的,却并未声张,直接领着二人走向四楼。正如萧元祁所言,这店里大多都是女客,两人上楼期间,温玉礼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投注了过来,但那些视线并不是定格在她身上,而是落在萧元祁身上。那些女客的目光或是惊叹,或是欣赏,或是炙热。很显然,不管是认得他的还是不认得他的,都因着他的容貌气度而驻足观看。从小到大,萧元祁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此刻神色如常地行走着,心中却是在想:曾几何时,温玉礼也是拿这类的目光看着他的。她如今对他的冷淡,让他几乎快忘了昔日她面对他时,眼里也满是炙热的情意。“祁王殿下,您来了。” 忽然一道声音自前方响起,萧元祁抬头看向说话的中年美妇,正是这纤衣阁的老板杨氏,那杨氏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朝他说道:“您前些日子定下的那套衣裳,昨日半夜完工了。” 萧元祁闻言,唇角轻扬,“带本王去看。” 温玉礼在他身侧说道:“王爷你去吧,我在这儿逛逛。” 从走上这一层楼的那一刻,她就在打量着四壁悬挂的各类衣裳,每件看上去都不失贵气,或是清新淡雅,或是明媚艳丽,许多衣裳腰间与袖口还嵌着珠翠,琳琅满目,真真正正称得上——锦衣华服。“玉礼你得和本王一起去。” 萧元祁说着,拽着温玉礼的胳膊便跟上了那老板的脚步。他定下的那一套是为她准备的,她若不去看怎么行。老板将二人领到了四楼的一个小屋前,推开了门道:“王爷请看。” 这小屋十分干净整洁,只有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庞大的落地衣架,衣架上挂着一套被展开的罗裙。这套衣裳内里是一件广袖抹胸襦裙,衣袖上的轻纱层层叠叠,薄厚程度刚好,淡青色的抹胸上绣着一片细致的竹林风光,翠竹旁有喜鹊报春,用一针一线完成这样一副精细的画作,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再往下看,黛青色的腰封上是编制得十分精美的腰绳,串着几颗光泽莹润的翠玉珠,腰封边缘缀着长短不齐却分布规律的流苏。外披是天青色,与里头的裙子和腰封搭配在一起,由内而外呈现出从淡色至深色的渐变层次,这样的色彩令人舒心,雅致又不失大气。温玉礼寻思着,这套衣服八成死贵,光是上边的刺绣都不知道得费多少精力,还有腰带上那几颗翠玉珠,单卖都得不少钱。正在她打量衣服时,萧元祁抬手搭上了她的肩,轻声道:“玉礼,你可喜欢?” 第187章 她究竟是不是他的王妃? 边上站着的纤衣阁老板极有眼色,眼见着萧元祁对温玉礼流露出柔情神态,淡笑着说道:“王妃,这套衣裳上边的刺绣,是我纤衣阁顶级的几位绣娘共同完工的,眼见着就要冬去春来,这衣裳的颜色与春季也搭,穿在您身上必然十分好看。” 她本以为温玉礼得到这样的礼物会很欣喜,却没想到,这位祁王妃只是转头朝着祁王淡然地说道:“王爷精心筹备,妾身十分感激,既然是您的心意妾身自当收下,只是这样的华服太耗费人力与金钱,下回可千万不要再准备了。” 温玉礼原先答应过萧元祁,在外人面前会与他相敬如宾,省得旁人背后议论。她的回答也算滴水不漏,等于是告诉旁人,她不喜奢华之物,对于这样华贵的礼物,能勉强接受却不提倡。而纤衣阁老板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当即夸赞道:“王妃是富贵之人,却无奢靡之风,委实难得,民妇敬佩。”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沉静的侧颜,听着她平淡无波的话语,心底涌出些许失落。但他也不愿意在人前显露出情绪,便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好好,你不喜奢华,本王下回不会再大手大脚花钱了。这四楼也有不少简洁内敛的款式,要不要再看看?” “不必了,您忘了吗,妾身那儿还有许多匹绸缎闲置着,回头拿来这儿叫他们给我定做。” “好,那就依你。” 萧元祁说着,转头朝纤衣阁老板道:“将衣裳好好包起来,送到国公府去,本王与王妃还要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就不多留了。” “是,王爷与王妃慢走。” 离开了纤衣阁后,萧元祁面上的笑意敛了起来,“玉礼,你不喜欢本王给你准备的礼物,那你告诉本王,究竟想要什么?本王猜不准你的心思。” 他原以为,女子的喜好基本上就是锦衣华服、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除了这些以外,她们还能有什么别的乐趣?可他斥重金为她定做的衣服,没见她有半点欢喜。“王爷实在不必为这样的问题费心了。”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我说了,在人前会与你相敬如宾,我做到了,除此之外,实在没法给您更多的回应,难道要我违心地佯装出十分喜悦的态度才能使您满意?” “玉礼你倒不如直接说,你压根就不想给本王弥补的机会。”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萧元祁因着她的回答不悦,可一想到自己之前打定了主意要多些耐心,便又把拧起的眉头舒展开了。“本王有时真怀疑,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的王妃,如今的你越来越让本王陌生。” 话出口的那一瞬,萧元祁自己都愣了一下。不经意的一句话,没有经过太多思考,说完之后他却陷入了思索。他在困惑,现在的温玉礼与从前的温玉礼,除了有着一模一样的皮囊之外,几乎没有相似的特点了。他知道自己对她原本的了解也并不多,可他想不通的是,她曾经那样爱慕他,如今对他疏离又敷衍,即便他诚心想要弥补以往对她的伤害,她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动容。若是真的喜爱过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柔情时,会如此铁石心肠吗?仔细一想,她身上的异常又何止这一点,如果说对他的态度变冷淡是因为被他伤了心,那么性情变得大胆又敏锐,是何原因?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拽住了温玉礼的胳膊。“玉礼,你还记得你与本王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温玉礼听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转头与他对视,看到了他眼底的审视与狐疑。这一刻她并未觉得紧张,而是觉得有些好笑,想当初周煜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异常,怀疑她是冒牌货,只因对原主太过了解。而萧元祁这么久了才真正起疑,原因却是他的自信受到了打击,他接受不了从前爱他的人如今丝毫不爱他。“自然记得。是在国公府的一处凉亭,妾身对您是一见钟情,不过那时您与长姐早就互有好感了,偏偏我还没有自知之明,明知你对我无情还非要嫁,真可谓自讨苦吃,作茧自缚,如今想想都后悔。” 她得打消他的怀疑,带他回忆初见的同时顺便再感慨一下有多懊悔曾经的选择。如此一来,他的恼怒就会压过他的质疑。而萧元祁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也确实恼了,“你就那么后悔嫁本王?” “难道不是您先嫌弃我的吗?” 温玉礼反问道,“若不是先帝奖赏我母亲救驾有功赐了婚,您根本不会娶我为正妃,这不是您亲口说的吗?您还在婚前警告我,进了祁王府后得安分守已,您就当多养了一个吃饭的人,若敢仗着正妃的地位去打压南燕,就对我不客气。” 萧元祁:“……”她能把他三年前说过的话再复述出来,可见她就是温玉礼本人,他方才有一瞬间对她的身份起疑,确实是他多心了。想想也是,一直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甚至从受伤到康复都是他一路看过来的,怎么可能会轻易换人。他偏开了头,这一刻竟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声说道:“本王真希望自己曾经没有说过那些话。” 可惜……那些话收不回来了,都被她印在了脑子里,形成解不开的结。他想解开,却找不着方法。温玉礼眼见着打消了他心中的多疑,便没有再与他多说,而是转头把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两个丫鬟招上前来。“茯苓,你去前边那铺子排队,买两盒一口酥来,我们去街角的豆花摊等你。” “好嘞。” 萧元祁闻言,下意识说道:“玉礼,那些街边小摊的东西不太干净……”自小锦衣玉食的他,几乎不吃路边小摊卖的吃食,这街上行人来往车水马龙,那些东西也不知会沾上多少灰尘。“多谢您提醒,只是妾身没那么娇贵,不在乎食物上沾那么点儿灰尘。王爷不如先回去吧,我和丫鬟们不会逗留太久,吃完东西也就回去了。” 温玉礼说着,已经朝卖豆花的小摊走了过去。萧元祁思索片刻,并未先离开,而是跟了上去。罢了,既然是她喜欢的,他又何必扫她的兴致,那些平民的食物偶尔吃一下子应该也不要紧。二人并不知,不远处的茶摊里,有两双眼睛将他们在街上的所有举止都收进眼底。……“母亲,您这几日憔悴了许多,多喝点参汤吧。” 装潢雅致的屋内,温南燕才哄着面色苍白的苗氏喝下了一整碗参汤,就听见屋外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正是她派出去的人。早上她听说萧元祁陪着温玉礼逛街去了,就派了两个护卫出门盯着,还不忘嘱咐那两人别跟太近,要在人群里藏好,以免被萧元祁察觉。最近这几日,萧元祁总往温玉礼那边跑,这让她不由得烦躁,得知他们一同出门,她便想悄悄掌握他们的行踪。“王爷和二小姐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么?” 第188章 苗小姐是来投靠本王妃的? 回大小姐,王爷与二小姐今日去逛了纤衣阁,此刻正在街道边的小摊吃豆花。” 温南燕当即蹙眉,“王爷怎会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小摊?” “是二小姐先过去,王爷再跟上去的。” “王爷以前从不吃那些低贱的食物,如今竟妥协她了。” 温南燕顿了顿,又问,“他们只去了这两个地方吗?” “是。” 那下人应着,又有些欲言又止。温南燕看出了他有话没说完,询问道:“你有什么要禀报的?直说便是。” “大小姐,王爷送了二小姐一件十分贵重的礼物,是纤衣阁老板的得意之作,小人在他们走后去悄悄打听了一下价格,那件衣裳价值千金……”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瓷制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却不是温南燕摔的,而是坐在床沿边的苗氏气愤之下打翻的——“国公府在办丧事!王爷却有闲情雅致陪那个贱丫头上街讨她欢心?” 苗氏面色阴沉,说话时有些激动地拽着温南燕的胳膊,“南燕你怎么就任由那贱人勾搭王爷而无动于衷?她若得宠岂会有我们好日子过!” “母亲你冷静一些,王爷不过就是为她花了点钱,真不算什么大事,王爷在我身上花的也不少。” 温南燕此时心里也闷得慌,却告诫着自己得镇定下来,母亲因着东菱的死还没缓过劲来,她可不能被影响了理智。“你怎么这样糊涂?王爷已经开始在意她了,你若不设法制止,她以后得到的只会越来越多!总有一日会将你踩在脚下。” 苗氏咬牙切齿。“母亲你别急躁,我明白……”“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苗氏目光阴鸷,“一定要除掉这个小贱人,要尽快下手!” 温南燕蹙眉,“母亲,我知道你想为东菱报仇,可这事哪是那么容易的?她的饮食有人严格监视着,且大多情况下是她的贴身丫鬟动手烹饪,如果您想雇人下手,雇的人也未必可靠,国公府与祁王府防守严密,不是什么宵小之辈都能轻易混入的。” “家里下不了手,那就趁她外出的时候找人下手。” “因着之前她和她表哥见面的事,王爷心生不满,所以她最近外出,王爷会派人暗中盯着她,想看她去不去周家的店,监视的同时也是保护,青天白日的您想叫人在大街上动手未免也太鲁莽了,一旦失手那就是打草惊蛇。” 温南燕说着,叹了口气:“您以为她私底下不会防着我们吗?您可别把她想的太简单了。最近这两个月,我越发觉得她比从前机灵,只怪我们从前没拿她当回事,从不觉得她有威胁,如今……想对付她,真不如从前容易了。” 以往春风得意的时候,她从不曾想过这个被父亲看不上,被王爷嫌弃冷落的庶妹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她原本还以为,祁王府角落的那个破屋就是温玉礼最终的归宿,却没想到温玉礼能有本事出来且还把她送去王府祠堂关了大半个月。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玉礼的脑瓜子开窍了,学会算计人了。她眼睁睁看着温玉礼博得了太妃的信任、太后的好感、甚至后来博得了父亲的关心与王爷的怜惜,这期间她没少给温玉礼使绊子,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母亲您听我一句劝,东菱的仇咱们一定会报,但不能操之过急,回头在王爷面前,您得控制好情绪,可别把您心里的愤恨流露出来。” 一晃眼到了正午,温玉礼和萧元祁出门归来,温玉礼寻了个借口,说自己困了要小憩便把萧元祁打发走了。申时,白桃去厨房煮了参汤回来,朝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温玉礼轻声道:“王妃,奴婢刚才在厨房遇见了苗小姐,她与我擦肩而过时,竟偷偷塞了张纸过来。” “嗯?” 温玉礼睁开了眼,轻挑了一下眉毛,“她又作什么妖?” “苗小姐在纸上称自己听见了温侧妃与国公夫人的对话,她们要对您不利,她想夜里来见您一面,希望您给她留个门。” 白桃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温玉礼。温玉礼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对表姐妹的关系终究是崩了,那就等着她夜里过来吧,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好心。” 是夜,温玉礼坐在屋外的石桌边,桌子中央搁着一壶热茶。余光瞥见两道人影靠近,正是白桃把苗挽晴带了过来。“王妃,你们聊着,奴婢去放风。” “有劳白桃姑娘。” 苗挽晴客气地朝白桃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对方有多惊讶,转头又朝温玉礼道,“见过王妃。” 温玉礼淡淡道:“苗小姐忽然这么彬彬有礼,我倒真有些不习惯,别做出这虚伪的腔调了,有话直说。” 苗挽晴脸色有些许难看,“王妃,之前是我不知好歹,您别往心里去。” “你是苗家的人,我没有理由相信你的歉意。” “可我原本与您没有仇怨,温东菱与我的关系不算亲近,我可不至于因着她的死记恨您。” 苗挽晴道,“也许您不知道,我这两位表姐从来都看不上我。” “所以呢?你是来投靠本王妃的?还是来请我帮你对付温南燕的?” 温玉礼嗤笑一声,“苗姑娘,你知道温东菱是怎么死的吗?笨死的。你比她聪明不到哪去,你即便真心投靠,我都要斟酌一下,你这样的脑子能办成什么事。” 第189章 用行动来证明你的诚意 苗挽晴听着温玉礼的直言不讳,脸色一时有些难看。温玉礼竟当着她的面直接承认害死了温东菱,都懒得伪装一下,且言语间也有看低她的意思,显然是还记恨之前她说闲话的事。“王妃,我今夜前来不仅是为了之前的糊涂认错,也是为了给您带消息。” 苗挽晴在心中酝酿了一下,面带诚恳地开口:“王妃可知,您白天和王爷上街,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都被表姐派去的人看在了眼里,并且回来禀报给她听,我姑母听说王爷送您贵重礼物,气得碗都摔了,她们担心长此以往,表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会不保,商量着要将您铲除。” 温玉礼闻言,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然后呢?她们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或者要在什么地方安排人来对我下手?” “这……她们还未决定。表姐终究是比姑母要冷静一些的。” “这倒是。” 温玉礼淡淡道,“我那长姐的忍耐性还真没几个人能够比得过,哪怕是亲妹妹的死讯都不会让她过于失态,她母亲在这一点上是远不如她的。” “虽然还不知道她们要如何对付您,但您可以未雨绸缪。与其给她们时间谋划,您不如先下手为强。” 苗挽晴顿了顿,低垂着眉眼道:“王妃杀了东菱表姐,便是对她们最大的挑衅,而她们也明知道是您做的却无可奈何,还得违心地与您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给王爷和国公爷看,王妃您细想,若您是她们,会不会动杀念?” 温玉礼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漠地说了一句:“你晓得我和你表姐之间的恩怨,便想着来挑唆我去对付她,苗姑娘以为我是那么好被你利用的吗?” “王妃多心了。” 苗挽晴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挑唆您利用您,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来与您合作,温南燕看不上我,但最起码还没有将我视为敌人。” “她当然不会敌视你了,因为在她的眼里,你什么都不如她,都不配做她的对手。” 温玉礼说着,眼底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其实在你勾搭王爷之前,她对你还算不错吧?毕竟你要做衬托她的绿叶,她这朵红花如此耀眼,偶尔也会施舍你这片绿叶一些好处是不是。” 温玉礼的话音落下,苗挽晴的脸色顿时如同吃了黄连一般难看,很显然这话又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心中气恼,却不敢对着温玉礼发作。“我好心前来提醒王妃她们要对您不利,您却拿些刺耳的话来戳我的痛点,您这是何必?” 正如温玉礼所言,温南燕一边瞧不起她,一边又在人前装着对她好,她接近王爷失败时温南燕对她的那番冷嘲热讽,叫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可以,我情愿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总好过和她站在一起就要被人拿来比较!” 苗挽晴话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愤恨。温玉礼瞧着她那不甘心的样子,轻嗤了一声,“你趁着王爷醉酒勾搭他不成又被教训贬低了一番,要不是这事儿伤了你的脸面与自尊,让你想出一口恶气,你现在恐怕还帮着你表姐一起对付我。你怎么敢说自己好心的?” 苗挽晴一时语塞。温玉礼漠然道:“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帮你对付你表姐,想得倒是够美。你既说自己是诚心来的,那么你用行动来证明你的诚意,否则就别再踏足我的地盘一步,我可不需要你这种光说不做的盟友。” 苗挽晴咬了咬唇,思索片刻后,问道:“王妃想要我做些什么来表达诚意?” 温玉礼唇角轻勾,“温南燕那里,有一块很稀奇的玉石你知不知道?就是她佩戴在身上的那一块,叫岩冰玉,你见过吧?” “见过,我刚来国公府那会儿就看见她佩戴着,我还好奇地问她那是什么宝贝,她说那是冬暖夏凉的玉石,有养生之用,王妃您问这个做什么?”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东西原本是太后赏给我的呢?” 苗挽晴诧异,随即回答道:“这个倒是没说,原来那东西本该属于王妃您?那么您和我提起此物,是想要我帮您偷过来,还是干脆找个机会毁了它?” “用不着你偷,也用不着你毁。” 温玉礼悠然道,“因为我忽然想到,它有一个更好的用处。” 第190章 岩冰玉失窃了! 苗挽晴从温玉礼的住处离开之后,白桃凑到温玉礼身旁询问道:“王妃,这苗姑娘是不是又跟您耍什么花招?” 温玉礼闻言,笑了笑,“这回她或许能帮我一个忙。” ……寂静雅致的房屋内,苗氏坐在床沿边,抚摸着温东菱生前穿过的衣物。边上站着的婢女劝道:“夫人,夜已深了,您该歇着了,您都好几日没睡好觉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可吃不消。” “别在我耳边念叨了,出去。” 苗氏冷声道。杀死东菱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她如何能睡得安稳!自从她把那小贱人的额头给挠伤了之后,王爷不来探望她了,老爷也不太跟她说话,她们都认为是她刻薄了那小贱人,要她在东菱丧事过后再去认错。可笑,可恨!苗氏正在心里咒骂温玉礼,忽听屋子外头响起了苗挽晴与下人的说话声。“姑母这屋子里还亮着,是不是还没睡呢?” “是,夫人这几日一直都睡不好觉。” “正巧我也睡不着,我进去看看她。”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响起,苗挽晴踏进了屋里。她见苗氏抚摸着温东菱的衣服,上前轻声道:“姑母,您可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 她从下人那里得知,温南燕在半个时辰前被萧元祁拉去歇着了,而她之前勾搭萧元祁的事,温南燕并未告诉苗氏,只因苗氏这几日情绪不稳,偶尔还会有些失控,温南燕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再去刺激苗氏大动肝火。真是幸亏温南燕隐瞒了那事,否则她哪有机会踏进苗氏的屋子,恐怕会被苗氏叫人拿扫帚赶她出去。“姑母,我知道您伤心,可您也得把自己的身子顾好了,才能给东菱姐报仇啊,我知道您恨祁王妃……”话还未说完,苗氏陡然拔高声线打断她,“什么祁王妃?那下贱的丫头根本就不配这个身份!要不是她那个死鬼娘,她连祁王府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苗挽晴见苗氏面容狰狞,连忙改口,“姑母息怒,是我口误了,我知道您恨温玉礼,但您也别表现得太明显让人轻易看出来,再说了,那温玉礼即便是正妃又如何,王爷都不在她那留宿,王爷一直宠爱的不都是南燕姐吗?” “那是因为她胸口下的伤还未痊愈,一旦她康复了,王爷肯定会往她那跑,别说什么王爷一直宠爱南燕这样的话,从前是这样,今后可不一定,看王爷近日对温玉礼那小贱人的态度,分明就是有情!” 苗氏说到这,有些恨铁不成钢,“南燕这孩子从前胆大心细,如今却比从前胆小了,我和她商议如何对付温玉礼,她总叫我冷静,也不知是不是怕了温玉礼……”苗挽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里腹诽着,她这姑母是真的恨温玉礼到了极点,且迫切地想要付诸行动,温南燕分明是理智地劝说,却被当成是胆小。当算计一个人失败了一次又一次,谨慎小心才是正确的,一旦沉不住气,极有可能面临再一次的失败,温南燕的慎重并没有错,反而是苗氏被复仇冲昏了头脑。而温玉礼掌握了苗氏的心思,自然会加以利用。“姑母,有件事我想问一问您。南燕姐身上佩戴的那块岩冰玉,原本是不是应该归温玉礼?我偶然在厨房外听到温玉礼身边下人的对话,她们的语气里都透着气愤和不甘心,说是南燕姐抢了她们主子的东西。” 苗氏闻言,唇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她果然还惦记着这个……不甘心又如何?那是太后赏给她,她送给老爷的,可老爷心疼南燕身子弱,给了南燕,那就是南燕的,温玉礼为了装大度,当着老爷和王爷的面承诺不会索要回去。” “那她要是真这么不甘心,会不会想方设法拿回去呢?光明正大索要不回去,她可以私下用别的法子。” 苗挽晴说着,像是忽然灵机一动,“姑母你说,如果这东西失窃了,但又在她那里被找出来,会怎样?送出去的东西又偷回去,那是何等虚伪小气?想想都觉得贻笑大方。” 苗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小贱人被抢走了岩冰玉,明面上无法从体弱的南燕那边把岩冰玉索要回去,心里不知道攒了多少怨气,恐怕常常想着从南燕那里偷回来,或者毁掉。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实施,毕竟白天不好下手,夜里南燕又总和王爷待在一起。正如挽晴所说,温玉礼迟早会有所行动,与其等她行动,倒不如她们把岩冰玉‘送’到她住处去,一旦从她的住处找着,王爷和老爷必然要为南燕做主。毕竟那东西关乎着王爷的子嗣,大夫们都说了此物能养生,到时落在温玉礼身上的可不仅仅是虚伪小气的名声,说她刻薄亲人、损人利已都不为过,那她苦心在王爷和老爷那儿积攒的信任与好感也会跟着消散。苗挽晴见苗氏明显对她的提议动心,轻声道:“姑母,要不咱们和南燕姐商量一下?也不知南燕姐会不会同意,您刚才说她如今胆子小了,她若是不同意……”“用不着告诉南燕,她最近做事束手束脚,万一她不敢,这计划就又泡汤了。” 苗氏不假思索道,“我自有办法拿到岩冰玉,就让南燕以为那东西真丢了,那么她心急的反应就是最真实的。” 苗氏说着,还不忘提醒苗挽晴一句,“你也不许在南燕那里说漏嘴。” 苗挽晴应道:“是,姑母放心吧,我嘴严。” ……次日午间,温玉礼用过膳之后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看书,茯苓给她从厨房带来了一杯梅子茶,以及一则消息——“王妃,温侧妃的岩冰玉失窃了。” 温玉礼头也不抬,神色无波,“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她午睡后醒来发现不见的,正急着派人四处搜查呢,没准一会儿会搜到咱们这边。” “让他们搜呗。” 温玉礼悠悠道,“把那些搜查的人看严了就行,下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好戏要等到夜里才开场。”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房屋内,温南燕急得在窗台边来回踱步。萧元祁安抚她道:“南燕你别着急,本王已经让人全府搜查了,你和岳母这院子里的下人得细细盘问,这事没准就是你们身边的人干的,闲杂人等也靠近不了你们的屋子。” “我究竟是为何会睡得那么熟,贴身佩戴的东西被人偷走竟毫无察觉。” 温南燕秀眉轻蹙,“一定是有人对我用了药……”“与入口的食物应该无关,因为午膳是咱们一起吃的。” 萧元祁道,“本王并没有觉得吃了之后犯困。” 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他转头一看,是苗挽晴扶着面容憔悴的苗氏过来了。“见过王爷。” 苗挽晴朝他问候着。萧元祁神色淡漠,不愿理会她,苗挽晴倒也不觉得尴尬,径自走到了温南燕的面前,“南燕姐,我刚听说岩冰玉失窃了,起初我并不知道它的来历,今天才知那本是祁王妃的东西。” 她忽然提起温玉礼,让萧元祁微微蹙眉。而苗挽晴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眉头拧得更紧——“王妃当初将岩冰玉让给你,是当真甘心吗?她近来与咱们都有些过节,此次岩冰玉失窃,会不会与她有关?” “胡扯什么!” 萧元祁当即厉声道,“王妃岂是你能质疑的?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是想被掌嘴吗?” 苗挽晴之前干的蠢事被他们暂时隐瞒了下来,苗氏与晋国公都还不知道,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本以为这女子应该学会安分守己了,却没想到她一来就提出了对温玉礼的质疑。苗氏见萧元祁维护温玉礼,心下不禁冷笑。王爷此时越是信温玉礼,接下来便会越失望。 第191章 把岩冰玉埋在她院子里 王爷息怒,我是看这儿就咱们几个才敢说的。” 苗挽晴连忙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许多,“我也没对外乱说啊……您别生气,我闭嘴就是了。” 温南燕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苗挽晴会怀疑到温玉礼头上并不奇怪,连她都有些怀疑,可王爷如今对温玉礼的态度与从前大有不同,直接就提出质疑温玉礼的话显然很不明智。毕竟温玉礼之前把王爷对她的质疑一次又一次打消了,王爷理亏的次数多了心中难免内疚,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不该提温玉礼的名字。“挽晴,你是真该少说几句。” 温南燕开口,语气有些清凉,“我相信玉礼不至于这么做,或许像王爷说的,是我和母亲身边的下人手脚不干净,那东西毕竟稀有贵重,偷出去卖也能发一笔横财,对缺钱的人来说还是极有诱惑的。” 她这表妹就是没脑子。先前苗挽晴勾搭萧元祁的事她自然还没消气,看在苗家人的面上,她才帮苗挽晴在萧元祁那儿求了情,苗挽晴也唯唯诺诺地和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勾搭萧元祁,并且会将功补过。她将功补过的方式,难道就是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抹黑温玉礼?这叫哪门子将功补过,分明是帮倒忙。温南燕心里寻思着,明儿就叫苗挽晴滚蛋得了,眼不见心不烦。“好了南燕,挽晴也只是心直嘴快,有些话不经大脑就直接说出来了,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她性子莽撞。” 苗氏说到这,眼见着萧元祁脸色有些沉,又连忙道:“王爷放心,我回头会好好对挽晴说教的。” 萧元祁懒得搭理边上的姑侄二人,只转头朝着温南燕说道:“南燕你在这儿歇着,本王去看看护卫如何审问下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出去。当屋里仅剩三人时,温南燕望着旁边的两人,拉下了脸来。“王爷如今对温玉礼的信任,连我都不得不忌惮,你们怎么还敢在王爷面前质疑她?这招早就不管用了,你们以后别这样自作聪明了。” 温南燕说话时,视线落在苗挽晴身上,“挽晴,你来国公府也悼念好几日了,是时候回苗家去了。” 眼见温南燕对苗挽晴下了逐客令,苗氏有些不大乐意了,“南燕,挽晴也是一心帮着咱们的,只是她拿捏不准说话的方式罢了,她也不是有意惹恼王爷,你何必赶她走呢?” 温南燕眉头拧得更紧。若不是看母亲最近情绪不稳总是失控,她真想将苗挽晴做的蠢事跟她说了。“姑母你可别怪表姐,是我总帮倒忙。” 苗挽晴生怕温南燕把她做的事抖出来,连忙先一步认错。“我之前就在王爷那儿说了温玉礼和他表哥的闲话,本意是想让王爷对她猜忌,结果没成,反而被王爷厌烦了,王爷看我不顺心,我明儿就收拾东西离开,省得连累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苗氏便不再挽留了,“那你路上慢些,回去之后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得空了再来看姑母和表姐。” 苗挽晴点头道:“会的。” 温南燕见此,便不再多说什么,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岩冰玉的下落。若真是温玉礼拿走的,她要想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拿回来……与此同时,温玉礼的庭园内,几名身着黑衣的护卫正在搜查翻找着。为了确保不节外生枝,温玉礼点名要萧元祁身边的人来搜查,以避免其他院子的人在她这儿悄悄放东西或是拿东西。“我们王妃问心无愧才让你们搜查屋子,劳烦你们把东西轻拿轻放,可别弄得乱七八糟。” 两个丫鬟一边盯着搜查的人一边口头警告着。良久之后搜查结束,护卫们走到温玉礼身前说道:“多谢王妃的配合,我等会去禀报王爷,您这里没有异常。” 温玉礼点头道:“去吧。” 这天下午,国公府众人是在忙碌当中度过的,一直到入夜都没找着岩冰玉的踪迹。“那小贱人还挺警觉,下午搜查到她那的时候,她点名要王爷身边的人去搜,生怕有人会做手脚。” 紧闭着的房屋内,苗氏冷笑着,将手里的岩冰玉交给面前的黑衣人,“阿虎,你也是老爷身边的得力护卫了,我相信你的能耐,切记,办事的时候别让人发现你的踪迹。” 黑衣人将岩冰玉拢入手心里,“夫人请放心。” 冬日的夜里格外寒冷,子时过后,几乎所有的房屋都熄了烛火,只有每条长廊拐角处的灯笼还泛着柔和的光辉。矫健的黑影熟门熟路地经过一片片昏暗之处,绕过了温玉礼所住的院子门口,避开了守门下人的视线。他一个纵身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墙头,到了庭院角落的花圃旁边,蹲下身刨开了湿润的土,将手掌里的玉佩放进了土里。他不知的是,半掩着的窗台边,一双清冷的眼睛锁定了他的身影,举起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弓弩。“咻”的一声,短箭携着劲风射了出去,直逼他的肩后!黑衣人立即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朝着旁边一躲!箭羽落空,射在了花圃里。以他的身手自然不会轻易被打中,但这一刻他并不觉得庆幸,而是预感到了不妙——他来得分明悄无声息,怎么会被发现?来不及多想,他起身就要离开,而窗台边的温玉礼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扣紧了弓弩的扳机,紧接着射出第二箭,第三箭——黑衣人每下都避了开,可他没想到的是,空气中忽然响起尖利的女音:“来人啊!进贼了!” 他一惊,想着要赶紧离开,却忽然听见空气中响起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烟,那烟雾并不呛人,却让人瞬间迷了眼,分不清具体方向。同一时,又听哗啦啦一阵响声,他急着开溜,都来不及判断那是什么,迈开脚步的那一瞬间,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失衡地朝地上跌落,他伸手欲稳住身形,却摸到了几粒圆滚滚的东西,连带着手掌也朝前打滑。原来刚才那阵哗啦啦的声音,是有人在地上泼了黄豆!他顿时乱了分寸,拼命想要起身,却只能在烟雾中连滚带爬,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喊打声,数不清的棍棒招呼在了他的背上。“真是大胆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白桃抡起袖子,朝着下人们发号施令,“把他给我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白桃姐,他刚才好像在这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干什么……”茯苓说话时,已经打着灯笼走到了花圃边,看见被拨开的土里躺着半块莹润的玉石,土才埋了一半,她弯着腰把那块玉石掏了出来。“岩冰玉?这是温侧妃丢失的那块岩冰玉!” 茯苓扯着嗓门大喊,庭院内的众人齐齐抬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讶。“这小贼是专门来放这个东西的?” “那他岂不就是要栽赃二小姐?” “快把他翻过来,看看他是谁!” 第192章 不说实话,就丢去乱葬岗! 一名下人说着,把那趴在地上的黑衣人从烟雾里拖到了视野清晰的空地上,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扯下了他蒙脸的黑巾。另一人将灯笼凑上前,照清楚黑衣人长相的那一刻,惊呼道:“这是老爷身边的护卫啊!” “国公爷身边的护卫?” 白桃也有些惊诧,“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这位护卫名叫阿虎,在老爷手底下效力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 “老爷的护卫偷了大小姐的玉佩,来二小姐的院子里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就在众人议论时,温玉礼打开了房门走到众人跟前,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都别吵了,说说怎么回事。” “王妃您看。” 茯苓展开了手里的岩冰玉,“此人大半夜潜入咱们院子,就是为了在花圃里埋他偷来的岩冰玉,下人们说此人是国公爷手底下的护卫之一,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咱们是不是该禀报王爷?”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禀报王爷。” 温玉礼拿起了岩冰玉,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父亲自然是没理由陷害亲女儿的,此人多半是背叛了父亲,依我看,这事儿不仅要禀报王爷,还要禀报父亲。来人,去将父亲和王爷请来大堂。” 温玉礼说着,转身便走向了院子外,下人们也架起了瘫软无力的黑衣人紧跟在她身后。……“南燕,时辰不早了,你该歇着了,总不能在这儿一直呆坐到天亮吧。” 烛火跃动的红木桌边,萧元祁望着满面愁容的温南燕,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本王知道你惦记着岩冰玉,咱们明儿再接着找。” “若是再也找不着了,可怎么办?” 温南燕说到这,抓紧了萧元祁的手,“王爷,那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稀奇的贵重物品,可对我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司徒大夫不是说了吗,我体质寒凉内里亏损,需要岩冰玉配合着他的药才能有机会把身子给调理好,我这体质要是好不了,还怎么给您孕育子嗣?” 说到后头,她的目光都有些湿润了。萧元祁望着她难过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道:“即使你不能孕育子嗣,本王也不会弃你于不顾……”“不行,我一定要怀上!” 温南燕当即拔高了声线,“王爷对妾身情深义重,又不愿意再纳妾,我若是不能生儿育女,岂非是我的罪过?” “南燕,你冷静些。” 萧元祁正打算好言劝说她一番,忽听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爷,二小姐请您去大堂一趟!” 来人隔着门板气喘吁吁道,“大小姐丢的玉佩找着了!只不过这情况有些复杂……”萧元祁闻言,连忙去开了门,“你说岩冰玉找着了?在玉礼那?” 他身后,温南燕也是一脸惊诧。岩冰玉还真在温玉礼那儿?不等她多想,下人便接着说道:“是老爷手下的人偷了!偷了之后大半夜来二小姐的院子里,打算悄悄埋在花圃里面,那人被我们给抓着了,打得鼻青脸肿,二小姐说要您和老爷前去处理。” 萧元祁当即迈开步子就朝着大堂走去。温南燕心中莫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也起身跟了上去。二人走到大堂时,正看见晋国公抬脚狠踢了一下那被抓着的黑衣人,厉声道:“谁指使你干这种事情的?不说实话,就把你这叛徒乱棍打死了丢去乱葬岗!” 那人本就被打得体虚了,挨了晋国公这么一脚直接吐了一口血,温玉礼在一旁连忙拉拽着晋国公的胳膊劝说他:“父亲消消气,您先冷静下来听他说。” 晋国公自然是消不了气的。跟随他多年的护卫,竟敢背叛他来陷害他的女儿?要不是今夜这厮被人逮个正着,他都不知何时才能发现此人的不忠。“看在你跟随父亲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个坦诚的机会,只要你说实话,就饶了你性命。你是选择主动说出来,还是让我来给大家推测分析呢?如果幕后之人最终是被我找出来,而不是由你说出来的话,你可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哦。” 温玉礼垂眸看地上的黑衣人,不咸不淡道:“看得出你身手不错,要不是我的丫鬟扔了个烟雾包或许你能脱身,可你就算功夫再好,也不能青天白日溜进女主人的卧室里吧?所以我猜,岩冰玉不是你亲手偷的,要么是长姐贼喊捉贼,要么就是与长姐关系亲近的人偷走之后交给你……”“是夫人。” 黑衣人眼见着温玉礼开始推测,且似乎对答案了然于心的样子,连忙选择了主动交代,气若游丝道:“是夫人亲手把岩冰玉交到我手上……”温南燕一听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母亲!” “长姐莫要打断,你若问心无愧,在一旁听着就好了。” 温玉礼神色冷凝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认真听阿虎说话,谁若是敢出声打断,就别怪我猜疑了。” 第193章 把夫人请来,当场对质! 不能出声打断?” 温南燕当即反驳了温玉礼,“那他若是胡言乱语污蔑我母亲,我也不能提出质疑吗?” 温玉礼轻描淡写道:“他是不是胡言乱语,我们自有判断,长姐你可以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王爷和父亲?”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温南燕自然不好再提出异议,只能转过身,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萧元祁。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地有了紧张感。她并不是担心阿虎空口污蔑,若真是污蔑倒还好些,可——阿虎私底下的确没少为母亲做事,这点旁人不知道,她是心知肚明的。阿虎今夜被温玉礼逮个正着,又在逼问之下招供了母亲,那么他招供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是母亲背着她偷了岩冰玉试图栽赃温玉礼……且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都不和她商量一声!她忽然就想起母亲之前埋怨过她,说她最近太过谨慎,她再三嘱咐母亲不能轻举妄动,母亲竟没放在心上,如此沉不住气……“南燕,就让玉礼审问,你安静地旁听就是。” 萧元祁与温南燕四目相对时,自然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祈求与担忧,可他并不打算阻断温玉礼的审问,只因他心中也对苗氏充满了不信任。苗氏若真的又对温玉礼出手,他说什么都不能再姑息了。温南燕听着他的回答,心底一沉。而温玉礼已经开始询问阿虎了:“你说,岩冰玉是夫人亲手交给你,要你放在我院子里的?” “是。” “你身为父亲得力下属,理应明白,我作为国公府二小姐,我的声誉和温家也是息息相关的,你帮着夫人来害我,就等同于是背叛我父亲了,你明知这样做对父亲无益,却还是听了夫人的吩咐,我好奇,你是收了夫人什么好处?” 她在为自己讨公道的同时,自然要在晋国公面前强调苗氏贿赂他下属这事,不光要强调,她还要盘问得一清二楚,让苗氏没法狡辩才行。“我倒并不是收了夫人什么好处……”“那你为何要给夫人办事?莫非是欠下了什么人情?” 温玉礼追问他:“事到如今,你可不要再有所隐瞒了,如果你的回答没有依据,我们会随时对你提出质疑,到时你可就别怪我不给你生机了。” 阿虎迟疑了片刻,随即道:“二小姐,我若如实交代一切,您可否开恩,再饶过一个人?” 温玉礼淡然道:“你说出来,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是夫人手下的一位婢女,怡翠,小人正是为了她才给夫人办事。” “原来你不是为钱为利,是为情?”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晋国公,“父亲,如果阿虎所言是真,那么就又多了一个证人,想来夫人是让她手下的丫鬟出卖美色,这才笼络到您的护卫,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阿虎倒也罪不致死。女儿刚才已答应饶他一命,回头没收他的一切财物,将他驱逐出府就是了,连同那怡翠一起。”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现在,可以将夫人和怡翠一同带过来现场对质了,没准您还能问出一些您不知道的事呢。” 温南燕袖子下的拳头悄然攥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是她难以控制的了,若不是王爷对她还有信任,没准连她都要被牵连。晋国公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早知自己的夫人看二女儿不顺眼,从前并未计较这一点,只因他这发妻出身大户,他年轻时没有如今这样的地位,需要她的财力为他铺路,他自是能容忍她对出身低微的妾室与庶女讥讽刻薄。常言道嫡为重,庶为轻,不止他温家,其他高门宅邸也是如此,嫡出打压庶出是常态,只要不是波及性命的事,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后来他这二女儿也有了出息,这对他、对温家而言有益无害,他夫人却不明白这一点,只一门心思想着把南燕扶正,恨不得玉礼被祁王遗弃,简直愚蠢至极!都是他的女儿,谁做正妃都好,若姐妹二人都能博得祁王的喜爱便更好,偏偏苗氏这目光短浅的妇人只为一己之私,不从大局考虑,不仅如此,她还敢利用她手下的丫鬟来撬动他的属下为她卖命,这是触及他的底线了。“来人!将夫人和怡翠一同带来!不必告诉她们这里发生的事。” 晋国公一声令下,便有仆人跑出了大堂,不多时就将苗氏和她的丫鬟一同带了过来。苗氏收到下人的传话时便有不好的预感,那下人被她追问又不肯说具体原因,只让她和怡翠一同去大堂。老爷半夜传她去问话,且还要带着怡翠一起……她还未等到阿虎回来复命,这让她不得不猜测到阿虎是否失手了。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大堂,在路上说服自己无论见到怎样的情况都得冷静,可当她走进大堂看到趴在地上的阿虎时,心里还是颤了颤。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异样来。“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难为夫人还能如此镇定。” 温玉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阿虎说,是您从长姐那偷了岩冰玉,要他埋在我院子里的,您有何辩解?” “一派胡言!” 苗氏冷冷地道了一句,随即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人,“原本看在他为老爷效力多年的份上,我不想提他之前的过失,没想到他竟这样污蔑我!你们可知,这厮面相看着老实,私底下却是个登徒子!他醉酒轻薄我的丫鬟怡翠,我一向是个护短的,便把他狠狠训斥警告了一番,本以为他会就此安分,没想到他一直存着报复我的心思!” “夫人怎可如此歪曲事实!” 阿虎本就受了伤,听着苗氏的话更是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当初分明是你叫怡翠来……”“是本夫人歪曲事实,还是你血口喷人?” 苗氏打断了他的话,拽了一把身旁的丫鬟,“怡翠,你当着大伙的面说,当初是不是他轻薄了你,你求着我给你做主的?” 怡翠望着地上的人,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转头时看到苗氏眼中含着的警告,咬了咬唇道:“不错,正如夫人所言……” 第194章 苗氏的阴谋被揭发! y`“怡翠,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 温玉礼说话时,走到了怡翠的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你可知我刚才逼问阿虎的时候,他说,他愿意招供一切,但一定要我开恩放你一马,如果你这时否认他的一切招供,他可能会被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 怡翠闻言,怔了怔。“你看看他这遍体鳞伤的模样,他自身都难保了,如果他只是一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保护你?因为他担心你的安危啊,你受夫人的摆布,而夫人又利用你来控制他,他知道你身不由己,想帮你摆脱夫人。” 怡翠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身后的苗氏却厉声道:“怡翠,我知道你耳根子软,可你不能因着怜悯他就出卖我!这登徒子还有脸提起你,分明就是要拉你下水!你何必管他死活?你会铸成大错的!” 温玉礼正欲反驳,一旁的萧元祁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夫人此言差矣,本王并不觉得阿虎提起怡翠是把她拉下水。” 萧元祁的插话,让苗氏脸色一僵。王爷这时出声反驳她,可见是要站在温玉礼那边了,他如今竟生疏地称呼她夫人,而不是岳母了。“如果阿虎不跟玉礼求这个情,一旦本王查明真相,发现夫人你在陷害玉礼的过程中有怡翠的参与,本王一定不会放过她,哪怕她只是个跑腿的。” 萧元祁说到这,冷冷地瞥了一眼怡翠,“主人犯错,下人连坐是很正常的,你应该感激阿虎在王妃面前替你求了情。” “王爷如今对我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苗氏一脸悲戚,见萧元祁不为所动,转头看向晋国公,“老爷,你我多年夫妻,你宁愿相信一个下人的招供,也不愿意相信你的夫人?” “我倒是想信你。” 晋国公开口,语气毫无起伏,“可你太叫人失望,你打断玉礼的审讯,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苗氏道:“我只是不想任由她胡说!” 温玉礼并不多看苗氏一眼,只继续问怡翠,“你的回答十分关键,可一定要凭良心说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阿虎和夫人,你要帮谁?如今阿虎的说词可信度较高,毕竟他身为男子,很难在青天白日进女主子的房间盗窃,他就是个替人跑腿卖命的,你若知道真相就大胆说出来,我保你们不会有什么事。” “我……”温玉礼看出了她的纠结与动摇,趁机抛出条件,“若他所言非虚,你也肯配合他说出真相,我就把你们一同逐出国公府,你们可以带着家人连夜离开,我保证夫人不会找到你们的行踪,无法报复你们。” 此话一出,怡翠不再迟疑,朝着温玉礼跪了下来:“王妃,奴婢家住在城郊张家村,家中还有残疾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夫人说是派了两个人照看他们,实则监视!在夫人手下办事的人都是有弱点被拿捏的,能不能请您派人救出他们?只要您答应,奴婢什么都愿意说。” 怡翠此话一出,便是直接承认了阿虎的说词。当真是夫人设计陷害王妃,且——夫人还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控制手下每一个替她办事的人?苗氏此刻站在原地气得发抖,脸色都青白了。怡翠这贱蹄子一向胆小怕事,如今竟也被温玉礼激得敢背叛她。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几乎阻止不了真相被说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温南燕。温南燕只恨不得痛骂苗氏一顿。早说了不能轻举妄动,母亲若是能把她的话听进去,何至于被手下的人联合揭发!“我答应你的请求。” 温玉礼扶起怡翠,“我绝不食言。”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萧元祁也朝着怡翠说道,“本王会派出两个高手帮你救人。” “是夫人亲手从大小姐身上取下了岩冰玉。” 怡翠道,“夫人知道王爷会陪着大小姐用膳,自然不敢在饭菜里动手脚,大小姐有午间小憩的习惯,夫人趁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在大小姐睡觉的枕头上抹了些迷香,大小姐只要沾了枕头就会睡得很沉,夫人的屋子里应该是能搜出那东西的。” “岩冰玉失窃之后,夫人第一个喊着要全府搜查,可那东西一直藏在夫人的身上,不会有人想着去搜夫人的身,夫人有恃无恐,入夜后,便叫奴婢悄悄喊来了阿虎,让阿虎半夜潜入二小姐的院子,把岩冰玉埋在花圃里,回头找个时机翻出来给所有人看。” “夫人说,当初二小姐为了佯装大度,不得不把岩冰玉让给大小姐,若岩冰玉失窃,最后又在二小姐院子里找出来,那么众人皆会认为二小姐虚伪卑鄙,存心不让大小姐养好身体,如此损人利己,必遭王爷厌弃,她也会因此丧失了好不容易在老爷那积攒的好感与信任。” 怡翠话刚说完,只听身后响起砰的一声,是晋国公拍桌而起了。他迈开步子走向了苗氏,脸色阴沉得可怕。温南燕见此,连忙快步上前,挡在了他和苗氏中间,面带哀求道:“父亲,母亲是您的发妻,您不能动手。” 第195章 要休我?先把我的命拿去! `“南燕你让开!” 晋国公的口吻带着命令。“不!” 温南燕摇头,十分坚决地挡在苗氏身前,“父亲,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好?或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没说开的误会?你倒是转过头问问你母亲自己,她还能以何种方式来自证清白?无论是趁你昏睡盗窃岩冰玉,还是控制为父手下的人替她卖命,都是她无法抵赖的事实。” 温南燕一时无言,只能沉默地站在两人中间。这两件事牵扯到的人员都不少,若是把所有相关的人员都细细盘问一遍,无论母亲如何狡辩,都很难自圆其说。“此事你不要插手。” 晋国公望着挡在眼前一脸倔强的长女,始终不忍对她说重话,只好伸手将她往旁边推开。“父亲,就当是我求你了!” 温南燕被推开,又跑上前来拉着晋国公的衣袖跪了下来,“母亲纵然有万般过错,也不全是为了她自己啊,她对付玉礼,一来或许是担心玉礼打压我,二来是因为东菱之死让她久久不能释怀,慈母之心叫她犯了糊涂,父亲能否看在我与东菱的面子上饶恕母亲的罪过?” 眼见着温南燕似乎又要掉下眼泪来,温玉礼轻嗤了一声,“长姐每回都用哭哭啼啼的这一套,你不嫌累,我看着都累了。” 温南燕听着这话,暗自咬牙,面色却依旧维持着悲戚,紧紧地拽着晋国公的衣袖不放手。“原先东菱害我的时候,长姐也是这么求情的,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宽恕过她,可她后来并未悔改,如今夫人要陷我于不义,你又想靠着三言两语为她脱罪?” 温玉礼斜睨着温南燕,“长姐你显然是很清楚自个儿的眼泪管用,父亲与王爷总是很容易被你说服,你的母亲与妹妹正是仗着这一点,才敢接二连三地犯错,是你的庇护让她们变得有恃无恐。” 既然温南燕喜欢打感情牌,那么她就与温南燕‘讲道理’,明眼人总能看出来,温南燕那套煽情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理,她温玉礼的言辞才是有理有据。“长姐并未参与夫人的计划,我自然是不会记恨你,但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失,有些时候,纵容与宽恕换来的并不是知错能改,而是变本加厉,夫人与东菱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温南燕心中气急,却无力反驳。温玉礼望着温南燕那哑口无言的样子,眼底掠过讥诮的笑意,转头看向了萧元祁,“王爷对此有什么想说的?您认为慈母之心这四个字,能否让人宽恕夫人所犯下的过错?” 萧元祁静默了片刻,道:“夫人身为国公府主母,心胸狭隘,屡教不改,藐视国之律法,即便她是本王的岳母,本王也不能违心包庇她。王妃你作为受害者,想要如何处理此事,你做主便是。” 他说完这番话,余光瞥见温南燕转头朝他看了过来,他当即把头偏向了另一边,不去和温南燕对视。他知道南燕一定会为她母亲求情,他怕看见她泪盈盈的目光又会动恻隐之心,索性不去看。他不能再做令温玉礼寒心的事了。这一回,他必须坚定地站在温玉礼这一边。“既然王爷这么说了……”温玉礼冷冷地看了苗氏一眼,“那么我的决定是,我不宽恕夫人对我的恶行。” 她说着,转头看向晋国公,“父亲,如今真相摆在眼前,女儿认为如夫人这样的品性并不适合做国公府的主母。” 温南燕大惊,温玉礼这话分明是要逼父亲休妻!晋国公眉目微动,并未作答,似乎在慎重考虑着温玉礼的提议。温南燕眼见萧元祁这回不帮她了,只能转头继续哀求晋国公,“父亲不可!母亲那般高傲的性子,你若是赶走她叫她可怎么活!” “南燕,起来,别哀求他了。” 静默了许久的苗氏忽然出了声,“你让他做决定!我倒要看看,他对我能有多无情!” “你还真是我的好夫人,到了这一刻还敢如此蛮横!” 晋国公望着几尺之外的苗氏,几乎是咬着牙与她说话,“你只知道记恨玉礼,用尽一切办法去打压她,可你是不是忘了,她除了是祁王妃,还是温家二小姐!她名誉扫地,对温家有何益!” “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东菱就不是了吗?我倒要问问你,如果你的二女儿杀了你的小女儿,你还认这个女儿吗!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她温玉礼对温家的付出难道比我多吗?” 苗氏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晋国公的冷眼,“如今你是要为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庶出女儿,休弃从你年轻时就一直扶持你、为你忙前忙后、操持家务的发妻?国公爷,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你要休我可以,先把我的命拿去!正好我去阴间陪伴东菱,到时你想怎么处置我的尸身都随你!” 第196章 以退为进,与温南燕较劲 她语气里似乎带着决绝,晋国公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着,两步走到她面前扬起了手——“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巴掌落下,却不是打在苗氏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忽然冲上前来的温南燕脸上。温南燕被他那一掌扇得险些没站稳,她身后的苗氏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南燕!” 温玉礼见此情形,秀眉轻蹙。温南燕原本是跪在地上的,晋国公被苗氏的言语激怒,上前准备掌掴苗氏的那一刻,温南燕瞧出了他的意图,竟迅速起身直接挡在了苗氏的面前,正好迎上了晋国公的那一巴掌,让他都来不及收回手!而温南燕挨的这一下,不仅是晋国公没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事发突然,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儿,温玉礼站在几尺之外,即便是看出了温南燕的意图,二人之间的距离也让她来不及去阻止。温玉礼心中猜测着,萧元祁这下子恐怕是不会选择冷眼旁观了。果不其然,眼见着温南燕替苗氏挡下了一巴掌,萧元祁几乎是下意识迈出了脚步,极为迅速地走到温南燕身旁,捧起了她的脸。温南燕右侧的脸颊此刻已经泛起了红痕,显出清晰的指印,晋国公那一巴掌把她打得泪眼朦胧,与萧元祁对视的那一刻,她的泪珠当即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南燕你……这是何苦!” 萧元祁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温玉礼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身旁的椅子,走过去坐下看戏。原本她打算利用萧元祁的内疚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助她将苗氏赶出国公府,而萧元祁也的确表了态,让她做主,并且无视了温南燕的眼神求助。可如今温南燕被打,他哪还能接着无视?不得不说,温南燕这法子用得还是挺妙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方式还能管用多久?在明知犯错的情况下还用这种博取怜悯的法子……或许能够换来萧元祁无奈的妥协,但同时也消磨了他的信任与情分。温南燕自己是否能意识到这一点呢?“王爷,原谅妾身的自私。” 温南燕捂着脸颊哽咽道,“我知道母亲对不住玉礼,可我作为她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休?” 晋国公此刻已回过了神来,误打了温南燕他自然是心疼,心疼的同时也颇为气愤,“你这孩子从前一向是最懂事的,如今却也帮着你母亲来气为父!你看看你母亲干的事,哪件不丢人?” “父亲可还记得您曾经与我说过,年轻那时您与母亲相互扶持,您说过母亲是个好妻子,她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做错了事,您可以惩罚她,但您不能抛弃她!” 温南燕转头面向晋国公,“父亲当真不知母亲有多在乎您吗?被您休,她会活不下去!我已经失去了东菱,您还要我再失去母亲吗?若是她们两个都离我而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挣脱了苗氏与萧元祁扶着她的手,跑到了几步之外,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用锋利的簪子尾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南燕!” 晋国公当即慌了神,出声制止她,“你莫要做傻事!快把簪子放下!” “好孩子,你别这样!” 苗氏的话语中带着哭腔,“我这没出息的母亲,不值得你为我如此……”萧元祁唯恐温南燕会伤了自己,一边朝着她缓缓走进,一边出声安抚,“南燕你冷静些,听本王说……”“王爷别过来!” 温南燕退后一步道,“除非父亲答应我,不休了母亲,否则我便血溅当场!” “南燕你听着,为父并未下决心要休你母亲!你实在不必如此激动。” 晋国公此刻已放轻了语气,“你说得对,你母亲与我夫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论如何,这国公夫人的位置都是她的。” 温玉礼听到这,嘴角扯起一丝嘲弄的笑意。温南燕在晋国公面前,几乎将嫡长女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个节骨眼上,她若是还咄咄逼人要晋国公休掉苗氏,以温南燕的心计,一狠心一咬牙就在自己脖颈上划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死不了却足够让晋国公和萧元祁惊慌失措。她丝毫不怀疑温南燕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毕竟温南燕的苦肉计有多管用她早已见识过了。一旦把温南燕逼得自残,情况可就对她不利了,晋国公与萧元祁难免责备她。既然温南燕要尽孝,她不妨就成全了温南燕的一片苦心,也跟着去心疼两句,晋国公和萧元祁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完全忽视了律法公道。“长姐,把簪子放下,别伤了自己,我不会逼父亲休了夫人的,你放心就是。” 温玉礼这一出声,让温南燕有一瞬间的怔愣。她闹到这样的程度打乱了温玉礼的计划,逼父亲给出了不休了母亲的承诺,她料想温玉礼一定会气急败坏,可温玉礼竟没有流露出愤怒的情绪,反而跟其他人一同劝起她来了?她一时拿捏不准温玉礼是怎么想的。而温玉礼已经缓缓走向她,“夫人陪伴父亲多年,这地位不是谁都能比的,我并不是真的要将夫人赶走,只是一时气愤说出那样的话,换做长姐你是我,遭受如此陷害,说出的气话也不会比我好听,从始至终,我只是想要夫人一个认错的态度而已。” 温玉礼此话一出,国公府众人不禁从温南燕制造的紧张情绪里脱离了出来,转而思索温玉礼的话——二小姐想要的,只是夫人一个认错的态度而已?是了,夫人从始至终都还未向二小姐认错!一个犯了错的人,被人揭发之后却没有半点悔过的态度,靠着大小姐的哭闹勉强保住地位,按理说二小姐作为受害者理应发怒,可出于对国公爷的一片孝心以及对大小姐的怜悯,竟没有发怒,还收回了要赶走夫人的话……这番心胸,夫人与二小姐真是远远不及。晋国公原本正思索着,要如何说服温玉礼对苗氏从轻发落,却没想到不等他开口,温玉礼就主动改口,不叫他休妻了?“父亲,您不必多说了,您与夫人多年情分我是明白的,我虽然还生气却不想叫您为难,也不想让长姐伤了自己,关于如何惩罚夫人,还是您这个家主决定吧,我不过问就是了。”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番话,便转身走向了大堂外,竟是要直接离开。萧元祁见她脚下丝毫不停顿,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临走之前的话也没有一句是对他说的,心中顿时一沉,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是又一次让她寒心了吗?明明答应了要为她做主……“玉礼,站住!” 他忽然快步上前,拽住了温玉礼的胳膊,将她强行扯回大堂,同时冷眼看向了苗氏。“晋国公夫人,若本王是你,就不会有脸还在这站得笔直,早就该跪下认错!” 温南燕怔住,拿着簪子的手都忘记放下来。而温玉礼转头看向她,背对着萧元祁和晋国公,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有本事你就划伤自己,反正这会儿怪不到我头上了。 第197章 她朝着温玉礼跪下磕头! 温南燕接收到温玉礼挑衅的眼神,心中怒极,拿着簪子的手都因气愤而轻微发颤。她总算是明白过来温玉礼在打什么算盘了。原本她还想着,她伤了自己或许能让父亲和王爷迁怒温玉礼。因为她认准了自己才是他们偏爱的人,温玉礼不过就是最近才博得了他们的些许好感而已,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怎能与她相比?可她没有想到,温玉礼如今装模作样的本事竟是不逊色她了。温玉礼这招以退为进,看似胸怀宽广不计较,实则是变换了一种报复方式,她的退让和离去,不仅能让旁观者夸赞她对父亲的一片孝心以及为她打抱不平,还博得了王爷的内疚。同一时,苗氏被萧元祁严肃的态度震慑住,望着萧元祁冷厉的脸庞,一时都忘了开口说话。“怎么,晋国公夫人是没有听清本王刚才说的话吗?” 萧元祁开口,语气依旧一片冰凉,“需要本王再重复一遍吗?你所犯之事即便能够得到晋国公的宽恕,本王也不能宽恕了你,玉礼是本王的王妃,你身为她的嫡母,对她如此刻薄狠辣,本王岂能容忍你?” “王爷……”温南燕才开口叫了萧元祁一声,不等她继续说,萧元祁便飞快打断了她,“南燕你原本是个体贴又明事理的人,可在你母亲和你妹妹的事上却失了公道,本王可以谅解你对亲人的护短,但做不到谅解她们,你不要再叫本王为难了。你母亲犯的不是小错,必须接受惩治,你为了她以性命要挟我们,可曾想过我们也会寒心。” 温南燕哽住。虽然萧元祁对她说的这番话还算柔和,却不难听出话中的警告。他说她原本是个体贴又明事理的人……所以他如今是觉得她不体贴也不明事理了,她若是继续维护苗氏,只怕会惹得他勃然大怒,连对待她都不会给好脸色了。温南燕很了解萧元祁的性子,知晓他此刻对温玉礼产生了愧疚与怜悯的心理,必然会坚定地帮着温玉礼。她气愤之余,心中更多的是苦涩。曾经王爷的关怀和怜悯都是对着她的,温玉礼半点都分不到,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王爷在面临她和温玉礼之间的矛盾时,会站在温玉礼那边。他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如今他亲口对母亲说了重话,可见母亲受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不偏爱她,那么她弄伤自己就很划不来。“王爷不必再重复了,我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到了此刻,苗氏深知温南燕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王爷是铁了心要为温玉礼做主,既然她逃不过这次的责罚,索性忍辱负重,可不能叫南燕损失了王爷那儿的情分。反正老爷刚才已经承诺了不休她,只要她还能留在国公府里当主母,没有什么惩罚是不能够容忍的。苗氏想到这,当机立断,双腿一弯朝着温玉礼跪了下来——“王爷说得是,我身为晋国公夫人,祁王妃的嫡母,却心胸狭隘,为人刻薄,因小女儿之死心中不能释怀而迁怒王妃,实在是荒唐极了!我理应接受惩罚。” 苗氏说着,狠了狠心,朝着温玉礼磕了一个响头。“王爷与王妃想要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再有异议,只求王爷不要因着我的过错迁怒了南燕,是我这没出息的母亲辜负了她的一片孝心。”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转头朝着萧元祁淡淡道:“王爷您看着办。” 既然用了以退为进这一招,那么就要将退让进行到底,以免被萧元祁看出她心口不一,回头又改变了主意。萧元祁垂眸望着苗氏,道:“南燕并未参与陷害王妃的事,本王自然不会迁怒她,既然你认了错并且愿意接受处罚,那么……”他正准备宣判,却被晋国公忽然截断了话,“王爷,臣倒是有个想法,您和玉礼能否听一听。” 萧元祁闻言,看了他一眼,“岳父有何想法?” “南燕这孩子糊涂了些,但她并未跟着犯错,我们不能完全不顾她的心情,她若失去东菱又失去母亲,对她而言未免太残酷,臣方才已答应了她,不休了她母亲,请王爷准许夫人继续留在国公府内,我们换一种方式来惩罚她。” 晋国公顿了顿,道:“这样如何?在国公府最偏僻的小院里设一个佛堂,从此夫人就在佛堂内吃斋念佛,此生素衣素食,臣会让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绝不会有机会再犯错。玉礼,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温南燕的眸底掠过一丝欣喜。把母亲关在偏僻的小院里吃斋念佛?这倒不算严重,母亲只要暂且忍耐一两年,把忏悔的样子做足了,她总有办法让母亲再过回锦衣玉食的日子。温玉礼抬眸看晋国公,见他眼中似有歉意,不禁心中冷笑——果然,他还是相当疼爱温南燕。他保留了苗氏国公夫人的名分,把她赶到偏僻的小院去做姑子,听起来是克扣了她的衣食禁锢了她的自由,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发妻,以温南燕的性子,必然会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他能保证把这样的惩罚一直维持到若干年后苗氏死去吗?只怕是不能,有温南燕在,维持个两三年都难。若真能把这个惩罚变成永久性——那倒是不错。比起被休,永失自由是更残酷的。若是在永失自由的情况下,再得到一些关于温南燕的坏消息,她无力相助甚至无法与女儿相见,会是加倍的痛苦。想到这,温玉礼开口道:“父亲的提议,我没有异议。” 她说着,转头与萧元祁对视,“王爷,就依父亲的意思办吧,让夫人保留名分吃斋忏悔,只要父亲不抛弃了她,她与长姐就不会想不开了,父亲若是能够保证把夫人看紧了……咱们就没有必要咄咄逼人。” 她嘴上答应了下来,可她言语间故意有些许犹豫,她相信萧元祁能够看出她的不开心。而萧元祁自然是看出来了,心中开始思索着晋国公的提议究竟对玉礼公不公平。思虑片刻之后,他道:“岳父的提议还可以更完善些,本王再加上一条,除了奔丧与宫中召见之外,夫人此生都不得离开她忏悔的那个小院,唯有这样才能确保对玉礼的公平,夫人若是敢踏出那个院子一步,可就别怪本王追加惩罚了,且,本王也会追责岳父你的过错。” 苗氏原本还因晋国公的决定而暗自窃喜,心想着有温南燕在,她不会吃太久的苦,却没想到萧元祁会加上一条如此严苛的条件,霎时就变了脸色。 第198章 萧元祁的利用价值 王爷竟是要把她后半辈子都囚禁在小院子里!且还对老爷附加了警告。这样一来,即便老爷将来消了气,有心想要放她出来,也得顾虑着王爷今日放出来的狠话。而晋国公在听了萧元祁的话之后也怔了怔,回过神后应道:“王爷思虑周全,就依王爷的意思办。” 苗氏心里恨极了温玉礼却半点不敢流露在脸上,到了这一步,她深知不能再惹恼萧元祁,否则只会惹来更严厉的惩罚,只能硬着头皮恭谨地说道:“王爷请放心,我会用余生好好忏悔自己的过失,绝不再做损人利己之事。” 真没想到,温玉礼这贱丫头能让她栽个这么大的跟头!被囚禁吃斋又如何?她绝不能放弃国公夫人的头衔!过往的日子里她倚仗着如今的身份地位春风得意,得罪过一些人,若没了这身份,那些人报复她就不会有所顾虑,且她一直是苗家人的骄傲,受兄弟姐妹们奉承,受叔伯们夸耀,他们因着她的身份横行一方,她根本想象不到她被休回去之后会遭受怎样的冷眼和责备。只要她还能在这国公府,一切都不算太糟糕……至少她还有温南燕。是了,还有机会,南燕不是说王爷找到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有那大夫相助,再怀上恐怕不是问题,到那时王爷一定很欢喜,南燕便可以趁机为她求情。她要相信南燕的本事,她可以等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只要南燕能哄得祁王收回命令,她就能翻身!温南燕此时的想法与苗氏几乎差不多,眼见着事情敲定下来了,她不再多说什么,放下了抵着自己脖颈的发簪,走到了苗氏的身旁。“母亲,就由女儿亲自送您去那小院吧,您一定要好好忏悔,我得空就会去探望您。” 苗氏闻言,鼻子一酸拥住了温南燕,“南燕,你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为娘会为你祈福的,为娘如今受罚是咎由自取,你别埋怨你父亲,也千万别和王爷王妃置气。” “是,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温玉礼望着眼前母慈女孝的煽情画面,心底冷笑一声,转头朝晋国公和萧元祁说道:“父亲,王爷,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萧元祁心知她此刻必定很想一个人静静,他即便跟着她回屋恐怕也会被她打发走,便很识趣地没有提出要陪同,只轻声道:“去吧。” 温玉礼转身离开了大堂。快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时,她听见右侧的树影下传来一道女音——“恭喜王妃计划顺利实行,从今往后,这国公府里除了老爷想必就是您说话最管用了,夫人再也不会有能力给您使绊子了。” 温玉礼脚下的步子一顿,淡淡道:“苗姑娘这回没把事情办砸,值得嘉奖。不过你方才这话说得不对,在这国公府里,长姐说话还是比我管用的。” “从前是,以后可未必。今夜我躲在长廊的柱子后听了全程,虽然没能目睹大堂内的情形,也能猜到我那表姐的心情是何等挫败愤恨。” 苗挽晴从树影走了出来,朝温玉礼福了福身,“她固然会做戏,却也比不上王妃的智慧。王爷今夜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很在意王妃您的,王妃您再加把劲,很快便能抓住王爷的心了。” 苗挽晴前边那些话温玉礼还算认同,可听着最后那一句,温玉礼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谁都以为她温玉礼多稀罕萧元祁。于她而言,今夜萧元祁的作用和苗挽晴并无不同,都是她的棋子,都各自发挥了关键的用处。他为她当众惩罚苗氏的那一刻,也算是她与他相识以来,他最有利用价值的时刻了。……次日上午,温玉礼起了个早,吩咐丫鬟准备好了马车,带着几匹御赐的绸缎去往纤衣阁。萧元祁推荐的这个地方还是很不错的,里边有不少衣裳的样式她看着都挺喜欢,只需要自带材料,让绣娘照着她的喜好做她想要的花色。“茯苓你陪着王妃去纤衣阁,我去排队买一口酥,王妃今儿想吃什么口味的?” 温玉礼道:“给我买盒桂花味的就成。” “好嘞。” 白桃下了马车便走向街对面,眼见着那家店这会儿排了不少人,不禁撇了撇嘴,心道一句,买了这么多回,怎么从来就没遇上个人少的时候。她行走之间途经一棵榕树下,忽然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她望着挡她路的人,竟是宁王身边的墨竹。“白桃姑娘,借一步说话。” 白桃心里清楚萧云昭和温玉礼的微妙关系,听墨竹这么说,还以为是他要自己带话,便跟着他走到了树后。“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王妃?” “白桃姑娘可否告知,近日国公府内发生了何事?” 墨竹道,“是这样,宁王殿下想知道温姑娘的近况,可我们短时间之内无法安插眼线进去,只因国公府许久不招收新下人了,所以,白桃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将近日发生在温姑娘身上的事一一告知?” 白桃略一思索,回道:“此事请容许我回去后问王妃的意见,她若同意告诉你们,我再来说,现在我要去买一口酥,失陪了。” 眼见着她要离开,墨竹连忙喊住她:“白桃姑娘,我又不是跟你打听私密之事,你何必如此多疑?” “只要是关于王妃的事,就不能轻易告知旁人,你别再问了,我再不去排队,人要越来越多了。” “不就是几盒一口酥吗?你等会儿。” 墨竹说着,快步走到了店铺外边,直接拦住了一名刚排完队买到一口酥的客人,掏了锭银子给对方,将对方怀中的五盒一口酥全买了。他回到了白桃身旁,将一口酥全塞进了她的篮子里,“这下,姑娘有时间和我聊聊了吗?” 白桃有些瞠目结舌,“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给的钱能买多少盒?五十盒都不止!” 宁王府护卫花钱这样大手大脚吗?她看着都觉得他是冤大头。“不用在意这个。” 墨竹压根就不考虑白桃所说的问题,“白桃姑娘若是愿意告知关于温姑娘的所有情况,我把这家店买给你都没问题。” 白桃:“……”这小子这么殷勤,莫不会是想贿赂她监视王妃?“用不着,无功不受禄,我自己去排队。” 白桃说完,把篮子塞回到墨竹手上,转身便走,似乎没打算再搭理他。墨竹望着手里的篮子,陷入了思索。温姑娘这婢女看上去不太好说话……兴许是这礼物太轻了,想想也是,不过几盒糕点而已,人家姑娘不理会他也很正常。再说白桃排完了长队,买了几盒一口酥正准备去纤衣阁时,又一次被墨竹拦住了去路。白桃面色不悦,“你怎么还没走?别胡搅蛮缠了……”她话音未落,墨竹朝她抬起了手,手中一根明晃晃的金钗,做工细致好看,钗头处雕成一朵铃兰花的形状。“白桃姑娘清秀可人,这根钗子与你很配。你得明白,我家殿下对你家主子甚是关心,所以……”“难道在宁王殿下眼中,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庸俗贪财,为了点身外之物,就能将主子的私事告知外人?” 白桃神色平淡,推开被递到眼前的发钗。“这种东西,我若开口管王妃要,她也会给我,何必要你来送?瞧瞧你这风流模样,还是哄别人开心去吧。” 白桃轻嗤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护卫俊是俊,人可一点都不老实。话说回来,那位宁王殿下更是容貌耀眼,仪态不凡,王妃好几回私下念叨着想念他那张俊脸……王妃什么都好就是太以貌取人,也不知是不是被宁王那张皮相迷晕了眼,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白桃不知的是,她身后的墨竹此刻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举钗子的姿势,面色有些怔然。他风流?他哪有那个闲工夫?他分明连个相好的姑娘都没有!白桃回到了纤衣阁后,等温玉礼和绣娘商量完新衣服的花色和样式,就把温玉礼拉到了一旁,同她讲述着方才在街边与墨竹碰面的事。原以为温玉礼听完之后会认真思索一番,哪知她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妃您笑什么?您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像是想收买我?” 第199章 对宁王是真心的 温玉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纤衣阁四楼消费高昂,客人不多,她们此刻是位于角落,小声说话不太可能被人听见,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十分警惕,朝白桃道:“回去再说。” 白桃点了点头,等温玉礼定制好了衣裳,主仆三人回了国公府,温玉礼打发茯苓去喂猫,这才和白桃谈论起墨竹搭讪的事。“我想,你是误会了。宁王想要打探我的近况是出于关心,墨竹只是奉命行事,他来询问你确实是最便捷的方式。至于送你金钗这事……算不上收买,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彰显他大方的见面礼吧。” 白桃听着温玉礼的话,仍旧有些半信半疑:“就只是……单纯的见面礼么?” 见面礼送发钗这种一看就是讨女孩子开心的东西,难道不会显得有些唐突么?“俗话说近朱者赤,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护卫,宁王是个大方的人,他的贴身护卫能差到哪去。更何况……据我所知,墨竹这小子压根就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的事儿,你说他不正经,我可得帮他澄清澄清了。” 温玉礼说到这,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白桃一眼,“他还真是个正经人,至少比我正经多了。他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他跟在宁王身边的鞍前马后,也算是忙人,可没时间学那些纨绔子弟花天酒地,话说回来,他那长相也挺不错,你瞧着觉得怎么样?” “王妃您好端端地问我这个干什么。” 白桃轻轻抽了一下唇角,似乎觉得温玉礼的话题岔得有些远了,连忙把最初的话题又拐了回来:“咱们要谈的是,我该不该把关于您的所有事情告诉他,让他转达给宁王殿下?” “告诉他也无妨。” 温玉礼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总不好辜负宁王对我的关怀。” 以萧云昭的性子,即便她不说,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来了解,那么她何必让他走弯路呢。“不辜负宁王的关怀,那么……祁王殿下呢?” 白桃犹豫了一下子,小声说道,“王妃可别怪我多嘴,祁王殿下如今对您还是挺不错的,他毕竟是您的正经夫君,您若是同他好好生活,会省去不少麻烦,也不必担心将来遭受外人的非议。” “你们这些小姑娘,思维也太过于刻板了。” 温玉礼轻微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将来暴露了与宁王的关系会吃亏,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祁王对我除了有些利用价值之外,并无其他用处了,我对宁王才是真心的,以后关于这事就不必再劝我了。” 白桃怔了怔,见温玉礼说话时神色没有半点犹豫,只得轻微叹息一声,道:“王妃您开心就好,只要您不吃亏……想怎样都行。” “这才乖。” 温玉礼淡淡一笑,将眼前包着一口酥的纸袋打开,“墨竹不会轻易放弃的,你下回上街买东西要是再碰见他,就好好回答他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祁王府内,墨竹倚靠在一根红木柱子上,望着手里那根没送出去的发钗,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什么送根钗子会和风流联系上?他是看在温姑娘的面子上,才给她丫鬟送这样的见面礼,换做是旁人,他还未必愿意花这个钱。原本觉得姑娘家会喜欢这样金灿灿的东西,也更有利于他打探到消息,哪知消息没打探到,还被莫名嘲讽了一番……他正郁闷着,忽听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传入耳畔——“发什么愣?” 墨竹当即回过神来,朝着来人拱手施礼,“爷,属下是来请罪的,您今儿派我出去打探温姑娘的消息,属下没打听着,温姑娘的婢女不大好摆平,属下回头再想其它法子去打探。” “为何失败?” 萧云昭说话时瞥见他手里的发钗,淡淡道,“这是没送出手的礼物?你被人拒绝了?” 墨竹顿时觉得有几分尴尬,但还是将今早街上发生的事毫无遗漏地告知了萧云昭。萧云昭闻言,悠然道:“送礼本身无错,只是你不了解她所需要的是什么,送了你自认为她会喜欢的东西,自然是白忙活,你得投其所好才行。” 萧云昭略一停顿,继而说道:“玉礼身边的大丫鬟是她精挑细选的,不会对寻常贵重物品动心,其实你与她处在相似的地位,你该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墨竹闻言,陷入了思索。殿下说,他与白桃处在相似的地位?是了,他是殿下最信任的护卫,白桃是温姑娘最信任的婢女,他想要的是守卫殿下的安危,在殿下需要他的时候发挥他的价值,那么白桃想要的应当也是温姑娘的信任与器重。这是他们身为心腹所该具备的忠诚与期盼。“与其送那些花里胡哨的,你倒不如对她说,愿意教她个一招半式,平日里能够帮玉礼处理一些人和事,碰上些不知好歹的杂碎还能揍个痛快,指不定你就能变成她的良师益友了。这比你送一百支钗子都管用。” 第200章 萧云昭的计划 萧云昭的话音落下,墨竹当即道:“多谢爷指点,属下会尽力获得白桃的信任,借此掌握温姑娘的所有情况。” “掌握玉礼的所有情况?你比本王想得都远。” 萧云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白桃那丫头不可能全告诉你,能挑一部分和你说就不错了,你多些耐心莫要心急,若是再搞砸,本王罚你去城郊养猪。” 听到养猪二字,墨竹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入冬吃野味是皇城内许多达官贵人们的习惯,野味去腥后做成咸辣口的暖身又滋补,而各种野味当中要数野黑山猪卖得最好,此类野猪性情暴躁,数量稀缺且不易捕获,可它滋补五脏的药用价值让它成了抢手货,因此坊间流传着一句话:没有一头野黑山猪能活着离开皇城。每年秋季未过殿下就专门派人在城郊打野味,这种野猪就是重点捕获对象,捕了之后全都圈养起来,等入冬时卖给贵族们,收获颇丰。野黑山猪性子暴躁得很,得有喂养经验的猎户才知道如何养得好,之前有护卫被殿下罚去喂猪,回来之后总跟其他人诉苦着那边的环境有多脏乱,夜里睡觉总听到猪嚎叫,比蹲大牢好不到哪去。他可不想去那种地方受罪。“爷请放心,属下绝不会再搞砸了。” 他暗暗下了决心,和白桃套近乎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第二日上午,墨竹得到了手下人的情报,说是温玉礼那两个丫鬟又出门去集市采购了,他也连忙出了门,半点时间都不耽误。国公府外盯着的人说,这两个丫头每日都上街买新鲜食材,想来是温玉礼对入口的饮食格外慎重,从采购到烹饪,她都要确保是自己人经手的才能安心,而白桃也恰好很擅长厨艺,负责这一块最适合不过。“摊主,把这鹿腿给我剁成块,对,这么大块就行。” 白桃琢磨着给温玉礼做一道黄焖鹿肉,付完了账正准备去下一个摊子,转身时一个抬眼,就看见了几尺之外站着的墨竹。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心道一句,还真被王妃给说对了,这人要是没问清楚是不会死心的,没准时不时就要来集市上蹲她。他知道她在这……难不成是在国公府外派了人盯着?思索之际,墨竹已经走上前来,问她道:“白桃姑娘昨日回去之后,可曾征求了温姑娘的意见?她怎么说?” 白桃道:“咱们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来说,跟我来。” 她说着便转身走开,墨竹见她今日的态度比昨日好些,连忙跟上了她的步伐。白桃领着他走到了街角的茶摊,要了两碗热茶。“昨日回去之后,我已征得了王妃的同意,我现在就把近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你。” 从昨天王妃跟她说墨竹是个正经人时,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早已在心中梳理好了一番说辞,此刻在墨竹面前讲起来自然十分通顺,她尤其强调了苗氏的阴毒与晋国公的偏心。她心底有个想法,宁王若是真的在乎她家主子,在知道了这些事之后,没准能帮主子做点什么。墨竹听完白桃的讲述之后,眉头微蹙,“国公夫人构陷王妃之事,关系皇家声誉,若依律法处置,少说也得是削了贵族身份,流放千里之外,而这样的罪过却被晋国公当成家务事来处置,只把国公夫人判了个监禁吃素,实在难以服众。” “可不是么,傻子都能看出国公爷对苗家母女的偏心。” 白桃冷笑道,“尤其是对温侧妃,她总玩那些哭哭啼啼的把戏,偏偏总是管用,好在这回王爷难得公平了些,他在国公爷给出的惩罚上加重了一条,要夫人终身不得出她忏悔的小院,如此一来,她也就没机会再害我家主子了。” “祁王殿下他……”墨竹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最近对温姑娘频频献殷勤吗?温姑娘的态度如何?” 白头轻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你是担心我家主子被王爷打动,会在祁王与宁王之间摇摆不定吗?” 墨竹不语。白桃又道:“我家主子昨日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想了想,还是告知你一声。” “什么话?” “他对祁王殿下是利用,对宁王才是真心,信或不信随你们判断。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可要回街心处了,否则茯苓买完菜回来找不着我,她会着急的。” 白桃说着,将碗里最后一口热茶喝完。起身离开之际,她听到不远处有女子的哭闹声,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名女子和一个醉汉当街吵架,那女子叫嚷着醉汉没出息把钱输光了,醉汉听得恼了,竟转头打了那女子一个巴掌,打完之后还接着拳打脚踢。白桃见此不禁低骂一声,“一转头遇见这么个晦气东西,真不知这种下作的人是怎么娶着媳妇的。” 墨竹也将那出闹剧看在眼中,听着她的埋怨,脑中灵光一闪,伸手从筷子筒里拿了根筷子,对着那醉汉的大腿疾射了出去——灌输了内力的筷子,以不可阻挡的力道插在了那醉汉的大腿上,几乎半根筷子扎进了肉里,疼得他当街惨叫出声。墨竹出手迅速,醉汉周围的人只来得及看清是东南方向飞来的筷子,压根就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而白桃和墨竹同一个桌,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当即惊诧地回头看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低声问他,“那筷子的头都不是尖的,你能隔这么远刺进他肉里?” “这有何难?” 墨竹平静地望着她,“武功学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你回去问温姑娘,她应该也能做到。” “我知道王妃会武艺,她经常半夜偷偷练,可我不知道王妃的功夫练到了什么程度。” “宁王殿下算是温姑娘的半个师父,而我的武功路数也几乎有大半都是跟着殿下学的,这么算起来的话……温姑娘或许还得称我一声师兄?” 白桃闻言,唇角一抽,“你怎么有胆子说这话?” “我说笑的,白桃姑娘别见怪。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温姑娘的忠诚与我对宁王是一样的,不同的在于我强你弱,我能保护宁王,你却不能保护温姑娘,倒是有点可惜了……”白桃闻言,垂下了眼,竟是一个字也不反驳他。墨竹刚才露的那一手,的确让她很羡慕。“我出身低微,从小就做丫鬟了,没有机会习武,如今虽然跟着王妃吃香喝辣,可这年纪早就过了练武最佳时期……”若是没记错的话,练家子都是七岁之前就打基础了。“话虽如此,但你还是可以学的。” 墨竹的声音传入她耳中,“现在学是迟了些,当不了绝顶高手,当个护卫还是够格的,我指点你一些拳脚功夫,教训一般的流氓恶霸绰绰有余,你学好了,也能帮温姑娘教训一些不长眼的刁奴,一耳光扇下去能把人牙打掉,一脚出去能把人腿给踢折,是不是听着还挺痛快的?” “此话当真?” 白桃吃惊地望着他,“你能教我?” “如果白桃姑娘不怕吃苦,我可以每隔三天腾出一个上午的时间教你,不为别的,只为温姑娘身边多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这样殿下也放心。” “我学!” 白桃不假思索地应道,“我不怕累。” 墨竹唇角轻扬,“好,待我回去禀告殿下,改日再见。” ……“素衣素食,吃斋念佛?这晋国公给自己夫人的惩罚可真有意思,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心长偏了。” 宁王府大堂里,萧云昭听着墨竹打探来的消息,桃花眉目中似是凝聚了一池寒水,深邃而冰凉:“派人去一趟城郊的野味场,跟管事的说一声,明早天一亮拉几头野黑山猪进宫,要在早朝结束之前到。” 墨竹闻言,疑惑道:“爷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听闻太后娘娘近日着凉了,这野猪肉炖汤放点儿辣,吃了好滋补,太子殿下正在长身体也可以适量吃些。” 萧云昭语气平淡。墨竹知道他这说的只是理由,并非他的目的,便静静地等候下文。而萧云昭也很快说出了他的目的。“不过,这些猪关太久了,宰杀之前总要给它们自由地溜一会儿,本王想了想,就让这几头黑猪在国公爷下朝的路上给他点儿惊喜吧。” 第201章 他眼见着野猪冲了过来 清晨的日光,在巍峨肃穆的宫廷屋瓦上洒下一片沉静的光辉。一辆被红布盖着的大型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还未经过神武门便被侍卫上前拦下——“干什么来的?” 车夫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将一块代表着宁王府的腰牌递交给了侍卫。“这三头野黑山猪,乃是城郊外稀缺的野味,是宁王殿下专门献给太后娘娘做补品的,此野味需要当场宰杀,与药材烹煮,方能维持最好的口感,对治疗风寒极为有效。殿下命我们将它们送到御膳房后院处理。” 那车夫说着,便掀开了红布的一角,让侍卫看清了被锁在铁笼子里的三头野猪。“原来是宁王殿下送来的。” 侍卫的神色当即变得恭谨,退到了旁边放行,“我这就叫人带你们去御膳房后院。” “多谢。” 运送野猪的几人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之下,一路去往御膳房。一刻钟后,御膳房的后院内,厨子们望着眼前铁笼里的三头活猪,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寻常都是处理干净的食材,像这样庞大的活物送到面前,一时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听说这城郊外面的野猪性子暴烈,与寻常的猪脾性大不相同,处理起来……或许会有些麻烦。送猪的几人看出了厨子们的顾虑,为首那人笑道:“诸位师傅们不必忧心,这些猪我们在运送过来之前,给他们的饲料里面加了些能让它们虚脱无力的药物,药效可以维持好几个时辰呢,把它们放出来,它们无法造次,只能乖乖待宰。” 身后的人跟着附和道:“这玩意我们经常处理,经验丰富,宰杀它们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师傅们可以先忙活其他事情。” 厨子们眼见着说话之人打开了铁笼,将里头的野猪们给赶了出来。野猪们的确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力,竟老老实实地被赶到院子角落。厨子们放了心,便任由送猪的那几个人处理去了。“咚——”随着一道沉闷的钟声在皇宫上空响起,百官们下朝了。“晋国公这几日是怎么了?总瞧着您一脸郁闷的。” “晋国公可是身体不适?” 晋国公行走之间听着同僚们的慰问,自然是不愿和他们说起家中那些烦心事,只随意敷衍了两句。才走下长阶没多远,忽然有一名步履焦急的年轻女子从他身侧跑过,许是因为跑得太急,撞上了他的胳膊,将手中端着的酒水洒了他一身。“国公爷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那女子顿时面色惊慌,连忙掏出了身上的手帕替他擦拭着被打湿的半边衣裳。可晋国公身上被打湿的面积太大了,这么一块手帕自然是不顶用。他顿时拧起眉头,“你是哪个宫的?在宫中行走怎么如此急躁?冒冒失失的。” “回国公爷,我是御医院的医女彩霞,刚才是准备给杨才人送药酒去的,走得急躁了些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眼下药酒打翻了我只能再回御医院一趟,这时节寒凉,您可不能穿着湿衣裳回去,随我去御医院里烘烤衣裳吧?” 眼前的医女说话间很是敬畏,像是怕被他责怪,打量着他的神色时,忽然又说道:“国公爷您这脸色有些不同于常人,像是五内郁结,积了肝火,整个人都不大有精神,冒昧问一句,您最近夜里是不是经常睡不好?” 晋国公闻言,一时静默。国公府近日发生的那些事,他没被气到呕血三升都算好的了,哪里还能睡得着?这医女竟通过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判断出失眠,莫非真像她说的那样,他五内郁结肝火太旺?“国公爷,我方才是说中了吗?那您还是随我去一趟御医院吧,我给您开几副药,若能让您睡好觉,也算是弥补了我刚才的过失。” “也罢。” 晋国公答应了下来,便随她一同去了御医院。到了御医院,医女给他搬来了火炉子,在他烘烤衣裳的期间给他把了脉,抓了几副药嘱咐他早晚记得服用。等到衣裳烘烤干了,正巧赶上了后厨一大锅姜茶出炉,医女便给他端上了一碗,他喝了之后立即觉得身子暖洋洋的,这才离开了御医院。出宫的路上,他竟觉得眼皮子在打架,有些想睡,心想着莫非是御医院的姜茶有什么安神的功效?他好几夜辗转难眠,若真能睡着倒也算是件好事。他寻思着快些回府去睡一觉,却没想到,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几道惊呼声,紧接着就是有人不断呐喊着快闪开。出什么事了?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竟看见三头野猪在皇宫的道路上横冲,而野猪的身后,各有一人牵着绳索在拉它们,那绳索是绑在野猪蹄子上的,显然野猪的力气比人大,那几人根本无法阻止野猪们的步伐。“快闪开啊!” 他们无力地呐喊着,被野猪拖着奔跑。晋国公眼见着那几头野猪朝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第202章 晋国公被野猪拱伤了! 他是武将出身,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会有本能的避险反应,眼见野猪狂奔而来,他连忙朝着右侧的方向快步退开!他都来不及思考如皇宫这样的重地为何会出现野猪乱奔的失控场面,只因那几头本该朝前冲的野猪竟然在他避让之后拐了个方向,又朝着他冲了过来!这让他顿时变了脸色。他原本以为只要退让到一旁就没事了,哪知野猪会莫名攻击起他来?他望着跑在最前的那头野猪,索性跃起,抬腿踢向野猪的头部!这灌输了力量的一脚,踢得那头野猪嚎叫一声,瞬间身躯一偏失衡摔倒,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来得及多喘两口气,只因后面那两头也追上来了。这野黑山猪体型硕大,力气也大,晋国公并没有信心一个人应付三头,尤其是当他发现被他踢倒的那头野猪又迅速爬起,且似乎更加精神抖擞地朝他冲来时,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和三头野猪较劲,很显然吃亏的会是他,以它们那结实的身板,硬碰硬必然会让他先耗光体力。他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朝空地避让,可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躲闪,那几头野猪竟就是盯着他不放!而野猪们身后的几人见此,发出了一阵疑惑——“真是奇了怪了,野猪为何就盯着这位大人追?” “难道因为这位大人身穿红色朝服?我家以前养的牛见了红色就会激动不已。” “可咱们这拉的也不是牛啊!莫非野猪和牛有着同样的癖好?这位大人,您要不干脆把外衣给脱了吧,兴许这几头野猪就会放过您了。” 晋国公将那几人的话听在耳中,暗自磨牙——他在宫里被野猪追得四处逃窜已经够狼狈的了,他们还要他边跑边脱衣裳,是嫌他不够丢人吗?这一刻他并未听从他们的意见,而是一路朝着神武门奔去,他的马车与护卫正是停在神武门外等候他,且那附近侍卫也多,只要到那,这几头野猪很快就会被制服。晋国公原本也算是身强体健,但此刻跑着跑着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自个儿意识到了这一点,内心便有些焦急。莫非是近段日子没休息好体格变差了?他明显察觉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而身后的野猪还是相当欢腾地追着他。“这位大人,您别倔了,脱衣裳吧!没准真是您那外衣吸引着它们追赶您!” 到了这一刻,晋国公也是真没法子了,到神武门还有段距离,可野猪都要拱上来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面子,边跑边解腰带脱外衣。被野猪拖着的三人见此,迅速互相交换了眼色,随即各自从怀间掏出了几粒黄豆。晋国公正背对着他们狂奔,自然是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他已经解下了腰带,把外衣脱至臂弯处,哪知下一刻,鞋底像是踩着了什么圆润的东西,让他瞬间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时,野猪已经逼至了他的身后,用硕大的头部对着他后背用力一拱!这回他再也站不稳,摔了个跟头,他生怕那几头野猪会踩过来,连忙就地滚了好几圈。不远处有巡逻的侍卫见着这一幕,连忙快步奔来。而晋国公已经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他的速度越发慢了,还没跑出两步,又察觉到后腰被狠狠一撞!他又一回摔倒在地,好在侍卫们已经赶了过来。跑在前头的侍卫认出了他,高声大喊——“快救晋国公!准备弓弩射杀野猪!” 侍卫们的呐喊与围堵让野猪似乎有了更加激烈的反应,见人就撞,晋国公奋力从地上爬起,只觉得腰部一阵强烈的痛感,让他直不起身来。他此刻已脱下了红色外衣,野猪也确实不再只针对他,他正准备离开这混乱的场面,哪知才走出两步,有两名被野猪拱了的侍卫失去平衡直直撞了过来,又一次把他撞倒在地。晋国公:“……”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如此狼狈不堪!……“王妃,这三珍鹿肉汤健脾养胃,很是滋补,您要多喝一些。” “唔,不错。” 温玉礼喝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夸赞身旁的人道,“你这手艺真了不得,一个月烧菜煲汤都不带重样的,还都色香味俱全,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就有享不完的口福了。” “王妃您又打趣我。” 白桃撇了撇嘴,“我可没打算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要是碰上个难伺候的人,日子过着都没趣,还不如永远呆在王妃身边吃香喝辣。” “你想陪着我,我自然是乐意,不过你哪天要是有相中的男子可别瞒着我。” 二人像往常一样说笑,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仆人焦急的话语传了进来——“二小姐不好了,老爷被野猪给拱伤了!才回府就陷入了昏迷!” 温玉礼一口汤正准备咽下去,听到这话惊得直接呛了一口:“咳咳!” 晋国公被野猪拱伤了?她惊讶之余,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好笑。她都无法想象到那场面会有多滑稽。这鹿肉汤有点儿辛辣,呛得她面色涨红,白桃见状,连忙给她递了杯冷茶,随即看向了传话的仆人,“怎么回事儿?说清楚。国公爷今早不是去上朝了吗?好端端怎么就被野猪拱了?哪来的野猪?” “那是被拉到宫里的几头野黑山猪,据说是宁王殿下特意派人运送给太后娘娘的补品。为了让它们不造次,猎户们饲料里加了点药,拉进宫里的时候还是挺老实的,不知为何从铁笼里放出来之后就发狂了,猎户们控制不住它们,反被它们拉着狂奔,最后撞上了正准备离宫的老爷。” 温玉礼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宁王这两字一出来,她就知道这事儿绝不是巧合。但,萧云昭既然敢这么做,那这事查出来的结果就只会是巧合。如此整治晋国公,是为了帮她出气么?当着仆人的面,温玉礼可没忘记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当即站起了身,离开自己的屋子前往晋国公的住处。晋国公被野猪拱到昏迷不醒……可见受伤不轻,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取他钥匙,查探他书房搜他把柄的好机会。 第203章 温南燕的猜疑 温玉礼到达晋国公的屋子时,温南燕早已坐在床头处守着了,萧元祁则是坐在桌边,询问大夫晋国公的伤情。温玉礼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听到大夫说:“国公爷的后腰往下有明显的淤紫,想来是被野猪撞得不轻,脚踝处脱臼,膝盖处骨折,身上好些地方擦破了皮,必定是在被追赶的过程中摔了好几次……”“不错。” 晋国公的车夫接过话,“当时场面有些混乱,侍卫们在捕杀野猪时也有好几人被野猪拱伤,全都摔成了一团,且国公爷原本就伤得不轻,站起来的时候还被其他摔倒的人又给绊倒了。” 温玉礼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担忧地走到了床头前,只见晋国公双目紧闭,他的脸颊上也破了皮,此刻已经擦过药了。“父亲的伤势很严重吗?” “回王妃的话,骨折与腰伤加在一起,国公爷即便是身强体健,这一两个月也是很难下榻走路了,若想把伤养好,请务必监督国公爷,让他长期不能有剧烈的动作。” “那父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您放心,国公爷只是因为疼痛而暂时昏厥,快的话半夜就能醒,慢的话明日也该醒了,小人会针对国公爷的伤势开药方,那药伴随着一日三餐煎服即可。” “好,你去开吧。” 温玉礼说着,坐到了床沿的另一侧。萧云昭下手还是挺狠的,晋国公被这么一折腾,竟得卧病在床至少一两月……她当真好奇,晋国公这练家子到底是怎么被野猪给拱成这样的?他不是有功夫么?打不过总躲得过,他如今的年纪也未过半百,即便现在的腿脚不如年轻时候矫健,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子。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而温玉礼能想到的问题,萧元祁与温南燕自然也能想到。“王爷,父亲受伤这事有古怪。” 温南燕蹙着眉头说道:“妾身刚才仔细询问了一遍护送父亲回府的侍卫,他们说宁王派人送去的野猪原本是受了药物控制的,按理说它们应该老实,可它们不仅发狂了,还执着地追赶了父亲好长一段路,宫中那么多人,野猪为何偏偏追赶父亲?” 温南燕顿了顿,继而说道:“这会不会是针对父亲的一场阴谋……”温玉礼闻言,看了一眼温南燕,神色如常地询问她,“这几头野猪是十三皇叔吩咐送去宫里的,莫非长姐是怀疑皇叔?可皇叔与父亲之间好像没什么恩怨,我们若是贸然提出质疑,只怕会得罪了宁王府。” 温玉礼又转头问萧元祁道:“王爷如何看待此事?” 萧元祁思索片刻,说道:“仅凭野猪伤人这事,不能直接判断与皇叔有关。皇叔送野猪进宫的理由并无不妥,而那几名猎户咬定野猪送进宫之前受了药物控制……那么不排除是送进宫之后又让人做了手脚。” “被人做了手脚么……”温南燕低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让它们对父亲穷追不舍。” 侍卫说或许是晋国公穿了红色朝服的原因惹得野猪激动,这理由可信度实在不高,她就没听说过野猪有这种特质。“父亲在朝堂上有哪些与他关系不和的官员,这一点我并不了解,长姐或许知道?近日有谁与父亲发生过矛盾?我们也可以暗中让人去查一查。” 温玉礼说到这,眉眼间浮现些许警惕,“我们得防着有人借此机会挑起国公府与宁王府的矛盾。” 温南燕瞅了她一眼,说道:“你的想法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此事尚有几个疑点,不能确认皇叔就是绝对无辜的,你这么快就把他给撇出去,未免有些草率了。” “是我草率吗?是长姐糊涂了吧?” 温玉礼神色淡漠,“若是咱们父亲真和皇叔有了矛盾,最吃亏的难道不是你么?你是不是忘了,为了调理你这体弱多病的身子,王爷找了宁王府那位司徒圣手帮忙,这人是宁王的随行大夫,国公府一旦和宁王府有了矛盾,你还能指望他继续给你提供补身子的药物?” 此话一出,她满意地看见温南燕脸色微变。 第204章 徒儿如此热情,本王受宠若惊 她垂下了眼帘,掩住眸底讥诮的笑意。对于渴望子嗣的温南燕而言,司徒彦的帮助极为重要,温南燕在质疑萧云昭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司徒彦与宁王府的关系,她自然要“好心”提醒一下。且看温南燕还敢不敢再说一句质疑的话,即便心里有怀疑,对外也得憋着。“玉礼说得不错。南燕,那司徒圣手听命于十三皇叔,他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们算是间接欠下了宁王府的人情。” 萧元祁思虑过后,劝说温南燕道,“野猪撞伤岳父这事尚未查明,我们言语间不能得罪了皇叔,他为人阴晴不定,一旦惹得他不愉快,他有权让司徒彦随时停止给你供药,届时只要随意找个做不出药的理由,我们也拿他们没辙,你看若芙受罚就该明白皇叔有多记仇。” 萧元祁这番话让温玉礼有些忍俊不禁,这一刻却只能憋着笑。不得不说,他形容得还是挺恰当的。萧云昭在人前似乎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坏脾气,哪怕是和他不熟的人,都知道他睚眦必报。“是,妾身明白了。” 温南燕轻咬下唇,“王爷放心,我不会在外头乱说话的。” 这一刻,她心中已经有了考量。哪怕宁王与父亲真的有私人恩怨,父亲被伤成这样他也算是达到目的了,错不殃及子女,他既已报复了父亲,就没理由再来迁怒她,只要她不当面顶撞,他未必会想起她这么个人。至少目前宁王和祁王并无矛盾,祁王平日里见着他也很客气,她有祁王侧妃这层身份,宁王不至于叫司徒彦停止供药。在她怀上孩子之前,她和王爷总得与宁王府那边维持和睦。若是有外人问起父亲受伤的事,她在言语间也不能有责怪宁王的意思了。若最终查明父亲受伤一事与宁王有关……将来日子还长,总有反击的机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人就这么保持静默地坐着。良久的沉默令萧元祁忽然意识到,似乎只要他们三个人待在一起,要么就是争论,要么就是像此刻这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寂静。他不禁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岳父或许不会太快醒来,你们二人要在这坐到什么时候?即便担心他,你们也得先顾好自己,不如先去用过膳再回来。” “我来之前已经用过了,你们去吧,我要留下来照看父亲。” 温玉礼不紧不慢地说道,“长姐身子骨弱,可不能饿着累着,你们放心地去用膳,父亲这边交给我就好。” 温南燕闻言,并未马上离开。她心中思索着,若是父亲醒过来,只看见了温玉礼而没见着她,岂不是会认为她不如温玉礼对他关心?“怎么,长姐信不过我?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也得考虑着王爷吧。” 温玉礼似乎瞧出了温南燕在想什么,淡淡道,“放心,即便父亲提前醒过来没见着你在,我也会告诉他,你十分担心他,可人是铁饭是钢,你总不能饿着守在他身旁是不是。” “走吧南燕,先去用膳,吃好了再回来。” 萧元祁说话间,已经拉上了温南燕的手腕,拽着她往屋外走。温南燕也不好多说什么,随着他离开了。温玉礼心知他们不会离开太久,她得快些从晋国公身上拿到书房的钥匙。晋国公平日里总把那串钥匙挂在腰间,可这会儿他的腰带歪七扭八地系着,上面没挂着钥匙,他是个慎重的人,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疏忽,或许是在被野猪追赶的混乱过程中,他把钥匙放在了身上其他地方。温玉礼思索片刻后,很快有了想法。床头几尺之外搁着一个水盆,有个婢女正在她眼前晃悠着,将毛巾浸湿后拧出了水,替晋国公擦拭着身上有脏污的地方。“我来吧。” 温玉礼朝那婢女伸出了手,“你去厨房熬一壶姜茶,煮开了之后再用小火慢熬,父亲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要确保他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婢女应了声是,将手里的毛巾交给了温玉礼。终于,房屋之内只剩温玉礼和晋国公两人。温玉礼并未急着从他身上搜查东西,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子,把瓶子里的粉末倒了些在毛巾上,等那些粉末被温水溶解之后,她把毛巾敷在了晋国公的口鼻处。这是当初从良妃那边打劫来的迷魂散,只需要一点儿,就能让人沉沉地睡上好几个时辰。如此一来,就能够确保晋国公不会提前醒。方才大夫也说了,不确定他何时会醒过来,那么他昏睡的时间就算长一点儿,也不会让旁人多想了。片刻的时间过去了,毛巾上的药粉已被晋国公呼吸进去,温玉礼试探般地重重推了他两下,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了心,开始搜他身上的口袋。袖口处轻飘飘的显然没藏着东西,她便将手掌放在他胸膛前摸索着,很快就在他胸口下方触摸到坚硬的物体,她唇角轻扬,将手探进他中衣的内侧口袋,搜到了那串钥匙,迅速放入了自己衣袖的口袋内。接下来,就等天黑了。萧元祁和温南燕用膳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温玉礼正在用毛巾给晋国公擦脸。温南燕走上前来,“父亲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 温玉礼微微摇头,“没有,连大夫都无法确认父亲醒来的时间,只说了最迟明早也该醒。” 萧元祁想了想,说道:“早醒或是晚醒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干着急也无用,如果他到夜里还未醒,我们总不能不合眼,到时安排几个下人轮流守着他。” 温玉礼淡淡嗯了一声,再一次把毛巾浸到了水里,“水凉了,该换了。” 她说着,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了下人,吩咐道:“把屋里的凉水和脏毛巾换了,要确保水随时都是温热的,凉了就得换,父亲的额头时不时出汗,你们夜里守着的人要记着及时给他擦汗,注意着点他额头的温度,一旦有异常立即通知我和王爷。” 一晃眼入了夜,如温玉礼预料般的,晋国公还在昏睡。她与温南燕为了彰显孝心,都在晋国公的屋子里守了一下午,她还真有些坐不住了。而萧元祁适时发话了,“天色都黑了,别守着了,你们分明都有些倦意了,何必强撑着?你们坐这儿除了祈祷也帮不上什么,回去歇着吧,明早再来,有这么多下人守着岳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萧元祁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玉礼自然不用再演下去,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歇着了,您也早些休息。” 她并不担心萧元祁夜里会来找她,她方才露出了倦意,萧元祁明显是看出来了,这会儿他还得把温南燕劝离,以温南燕的性子,总有办法留住他的。温玉礼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熄灭了烛火,在床上静静地打坐了一个时辰,而后摸黑翻出了夜行衣穿上,打开了窗户蹿了出去。她轻轻合上窗,转身之际,余光却忽然瞥见另外一道人影在不远处晃动,那道身影速度奇快,这让她瞬间警惕了起来,猫着身子躲到了树荫底下。那个人的身法比她只快不慢,如同鬼魅一般,在空气中掠过只留下一道残影,且是朝着她屋子的方向来的。等距离更近了些,她隐约看清了那人熟悉的身形与高度,轻挑了一下眉头,从树影底下钻出,奔向那人——那人显然也感知到了她的存在,朝她看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温玉礼朝他扑了过去,他也十分配合地伸出双臂接住了她的身躯,任由她扑了上来,双手挂在了他脖子上。“徒儿如此热情,真叫本王有些受宠若惊。” 第205章 他不心疼你,我总得心疼你 这么巧。” 温玉礼低笑道,“我正准备出门呢,就碰上你过来,我要是再早一些,岂不是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也未必会白跑一趟。” 萧云昭说道,“我或许会在你屋里等你回来,反正你也不可能在别处过夜。” 顿了顿,他好奇道:“大晚上穿成这样,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做贼去了。你不也是来做贼的吗?只不过你是来偷香窃玉的,而我是去探索晋国公的书房。”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扬起了手,将晋国公身上搜来的那串钥匙挂在食指上打着圈。萧云昭注意到了她刚才那句话,说的是‘晋国公的书房’,而并非‘父亲的书房’。“他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萧云昭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这么个偏心的人,的确不配让你喊一声父亲。” 在他看来,温玉礼对晋国公委实不赖了。为了获取她这薄情爹的好感,她做的那些事也真称得上孝顺,例如为了他让出岩冰玉,例如为了他,对苗氏所犯的罪从轻处罚,她分明可以利用王妃的身份予以重罚,却没有这么做。至少在旁人看来,她是个相当合格的女儿,晋国公明明将她的退让与迁就都看在眼里,可他在面对苗氏母女的险恶阴谋败露时,还是选择了偏袒她们。换作任何人被这样对待,都难免心理失衡。这人不过就是仗着父亲的身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该包容他的不公平行为,并且不计较他的自私与偏袒。他但凡能够公平一些,给予她同等的亲情,或许她也能心软,放弃对他的算计呢?萧云昭这般想着,心里对晋国公越发瞧不起了。“谈不上多难过,我早知他偏心,哪能对他抱有太多期待。” 耳畔响起温玉礼的声音,“要不是趁着他受伤昏迷,这钥匙我还真不能轻易得手。话说,他被野猪拱伤的事是你安排的吧?我一猜就是。” “不错。听说他被拱得直不起腰,还骨折了?听起来也不是多严重,不就是在床上躺几个月么,反正有人伺候着,也不用去上朝了,多清闲自在。” 萧云昭坦然承认,说到这还嗤笑了一声,“也许在床榻上躺久了,他也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他说完,没听见温玉礼的回答,便捧起她的脸,问她道:“我这么对他,你可会介意?” “不会,你别多虑,我只是在想,你是否有些太明目张胆了?你让人带进宫里的野猪莫名发了狂,又闹了这么一出,陛下自然要叫人去查,你这一时半会儿恐怕脱不了干系,即便温南燕这儿看在司徒圣手的面子上不敢质疑你,宫里那边查起来肯定不会草草了事,你要如何善后?” “本王既然敢下手,又怎么会怕他们去查?你不必为我担心了。” 萧云昭慢条斯理道,“我今夜来此,除了看望你之外还有另一事,就是必须将晋国公今日所穿的衣服处理一下。” 温玉礼顿时好奇道:“能否和我说说原因?” 萧云昭同她解释道:“野猪进宫之前温顺,的确是受了药物控制,药物的持续时间可根据分量来定,我只让猎户们在饲料里添加了半个时辰的药效,御膳房的人看见老实的野猪便会暂时解除警惕,不会盯得太紧。” “等猎户们拿绳索捆绑野猪四肢准备宰杀时,药效差不多过了,这时只需要趁人不注意,在野猪们口鼻处泼上特制的药酒,那药酒的成分里有大量天星草,此草药有一种独特的香气,能使野猪们兴奋,它们需要靠着奔跑来发泄旺盛的精力。” “它们对晋国公紧追不舍,是因为彩霞在晋国公下朝的路上装作不经意与他碰撞,将同样的药酒泼在了他身上,尽管衣裳被烘干,只要没清洗那味道便会留存,野猪的嗅觉是人的数十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令它们兴奋的气味,它们自然会本能地追赶那气味的源头。” 温玉礼恍然大悟,“难怪你要处理他穿的衣服。” 若不处理,没准晋国公醒来后回想起那会儿的经历,会意识到衣服有问题,毕竟他是当事人,以他的多疑可不会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只要抹除了衣服上的痕迹,他就找不到野猪追赶他的原因。“武将出身的晋国公,本不该被野猪追得狼狈逃窜,可谁让他近日被府里的家务事闹得肝火旺呢?彩霞利用给他开药方子的理由把他带去了御医院,给他喝上了一碗助眠的姜茶,那茶喝了就犯困,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如果他不是被野猪追得情绪紧张,估计回国公府的半路上就能睡着了。” 萧云昭的语气幸灾乐祸中又带着一丝遗憾,“可惜了,本王没能亲眼看见他被野猪撞上的画面,否则一定很解气。” “你计划得这么周密,还真是他躲不过的劫。” 温玉礼觉得好笑的同时,有些感动,“让你费心了。” “用不着和我道谢。” 萧云昭低声说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他不心疼你,我总得心疼你。” 第206章 如何才能谈婚论嫁? 他的唇有些冰凉,可他的话语却让她心里头泛起一阵暖意。她抬头朝他笑了笑,“为了从晋国公身上搜出钥匙,我给他下了点药,足够他昏睡好几个时辰的,趁着他还没醒,我正好能帮你解决衣服的事。” “既然如此,就有劳徒儿你了。” 萧云昭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到她手上,“这里边装的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比天星草的气味更重些,能够覆盖过去,你寻个机会悄悄抹在晋国公右半边衣服上,这样一来,他就怀疑不到彩霞身上去了。” “包在我身上。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去一趟书房。” “好,你前头带路,我在后边给你放风,若是不慎被人发现,我会帮你引开。” 二人商量好之后立即行动,温玉礼熟门熟路地绕过了一条条长廊,萧云昭在她身后两三丈外的距离跟着。温玉礼很快到了书房外头,拿起门上那把沉甸甸的铁锁,用手里的钥匙一根一根去试。“喀”的一声,一根铁质的钥匙成功将锁打了开,温玉礼记下了那钥匙的形状,收好钥匙推门而入。她将门轻轻关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吹燃。原本以为是单独行动,多了个萧云昭倒是方便了,有他在外边看着,她都冒不出半点紧张的情绪来。晋国公的书房宽敞而雅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排宽大的书柜,柜子有两个人那么高,满满当当的全是书籍,这让温玉礼有顿时些发愁——从这么多的书籍里,去找晋国公和其他官员结党营私的信件,当真是个庞大的工作量。萧云昭曾说过,那些信件应该牵扯到好几个高阶官员的把柄,官员与官员之间勾结,难免各自手上都会留着筹码,以防止其他人背信弃义。如果她能够把这几封信找出来,她和晋国公父慈女孝的戏码也就演到头了。真不知她这爹到那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翻箱倒柜,挪开的物品都放回原处尽量不打乱,直到将所有的抽屉都翻完也没有发现信件一类的东西,她轻呼了一口气,看向那两个巨大的书柜——难不成真就压在这里面?凭她一个人来翻,都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去。无奈之下,她只能走到了书房外头,朝着不远处树荫下的人招了招手。萧云昭看见了她的动作,走上前来,“怎么?” “里头东西太多了,都不知道要从哪个角落下手。” 温玉礼低声道,“这附近没人走动吧?你也一同进来找吧,反正以咱们两人的身手,就算一起被发现了也能跑得掉。” 萧云昭闻言,便跟着温玉礼进了书房,一抬眼看见了那两个书柜,他就明白温玉礼为何束手无策了。别说是温玉礼一个人,就算是他们两个人,想要在不把东西翻乱的前提下,翻开每一本书找东西,两三个时辰都不可能完成。而他们也不能在此停留太长时间,温玉礼还得回晋国公那儿处理衣服。“要不先找一部分,改天寻个机会再来?” 温玉礼给出了建议,“反正他伤筋动骨,要在床上躺很久,我总有机会再给他下药,再偷一次钥匙,每回都在他醒来之前把钥匙还回去,只要他不起疑,同样的方法我就可以一直用。” 萧云昭道:“你们来这国公府也住了十多天了。作为祁王府的主子,淑太妃要不了多久就会催你们回去,晋国公的伤势说严重也真不算太严重,无法成为你不回王府的理由。” “淑太妃若催促,让萧元祁和温南燕先回去就是了。” 温玉礼悠悠道,“我父亲卧病在床,我这个做女儿的坚持要在他身边照顾,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太妃那边好手好脚的,有她儿子去尽孝就行了,没必要非催着我一起回去。” 若是能把萧元祁和温南燕赶回祁王府去陪太妃,她不就能落得个清静自在?“把他们先赶回去?只怕不会如你想得这般顺利。”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以我那侄儿如今的心态,他多半是不舍得与你长期分离,晋国公一个月是康复不了的,你觉得萧元祁能接受一个月都不见着你吗?只怕是十天八天都难。” 他两三日没见着她都难免想念,同为男子,他又岂会猜不到萧元祁的想法。“你这话说的……”温玉礼听着他话中的酸味,有些忍俊不禁,“好端端的怎么醋坛子又打翻了,只要我心里没他,你管他是怎么想的?” 萧云昭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与萧元祁划清界限最好的方式就是和离,可他没忘记,他上回提起要她来做宁王妃时,她对他说——你我心里都不确信能否与对方相伴一生,就不该轻易作出承诺,现在谈论这样的问题,还有些不适时。那么要相处多久,在她眼里才是适时的?他心里如此想着,也直接朝她问了出来。“玉礼你说,男女之间的情感要达到何种程度才能谈婚论嫁?” 他问完之后,就听寂静的夜里响起她平静无波的声音——“谈婚论嫁,从来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事,而是两人都达成共识以后才能做出的决定。故而,情投意合的男女之间一定要花时间充分了解彼此,越了解,就越容易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温玉礼一边翻找着眼前一本本的书,一边同萧云昭说道:“你自个儿说,你对我的喜爱,是不是新鲜感占据了大部分原因?因为以往你见到的都是知书达理的贵女们,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桀骜不驯的,我与她们形成了不同的反差才会让你有了特殊的好感。” “难道你认为这种特殊的好感将来会淡化?” “这个嘛,我还真不能确定,不只是我,你也同样无法确定。” 温玉礼说着,走到了他的跟前,“我从未把萧元祁当做是夫君,他除了给我冠上一个王妃的头衔、偶尔能发挥一些利用价值之外并无其他作用,而你不同,你是我用心对待的人,你我之间,不能把谈婚论嫁当做儿戏。” 第207章 分别前,要亲吻 萧云昭和她是不同时代的人,他认为动了心就可以成亲,她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交往不足一月的对象忽然提出想结婚,如果因为一时的欢喜和感动就答应下来,实在有些不明智。她并不质疑现阶段他对她的情感,只是她目前实在不确信他能否长情。萧云昭静默了片刻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大概明白你心中所想了。是我有些心急了,你别见怪。” 温玉礼笑道:“当然不见怪。” “不过话说回来,玉礼,你这随时随地都要权衡利弊的沉稳和精明,倒真不像是只有二十岁。” 若换成寻常女子,面对心上人的求亲,定会心花怒放欣然应允,不会如她这样的警惕以及多虑。萧云昭不禁问她道:“你这般机灵,在祁王府那三年为何要过得那么憋屈?以你的性子,他们让你不痛快,你该闹得他们鸡飞狗跳才是,怎么能让他们打压你三年之久,还差点瘸了,莫非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你总能和我说说了吧。” 萧云昭的话,让温玉礼怔了怔,随即低笑了一声,她再次开口,话中多了一丝玩味,“你刚说对了,我不止二十岁,阿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个借尸还魂的女鬼,附在了双十年华的温玉礼身上,我的真实年龄和你没差多少……哎哟!” 未说完的话转变为一声低呼,她伸手摸了摸被他弹了一下的额头,“别弹我脑瓜子,万一变笨了呢?” “变笨了也好,省得哪天连我都算计。” 萧云昭冷哼了一声,“我关心你过去那三年的情况,你不想回答便不回答,何必胡言乱语来糊弄我?黑灯瞎火的跟我说鬼故事,幼不幼稚。” 温玉礼耸了耸肩膀。就知道他不信。不过也是……这种真话没有几个人会信,听起来太匪夷所思。“好了好了,别恼了,有些事情太难解释了,以后再跟你说。” 对于解释不清的事,她只能先翻篇。好在萧云昭也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听她这么说就没再追问。“唉,翻得我累死了,这么找下去太耽误时间了,今夜就先到这吧。我已经记住我刚才找的这块位置了,下次找其他的位置,这么多书,一眼望过去上千本都有了。” 翻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温玉礼坐在墙角不禁埋怨道,“他一个武官,又不是文臣!真不晓得堆这么多书干什么。” “不着急,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得深也很合理,哪能轻易被你给找着。” 萧云昭似乎预料到了不会有什么收获,表现得不急不躁,“咱们先离开这吧。” “嗯。” 离开了书房,温玉礼重新上了锁后,二人便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温玉礼的住处。“我换身衣服去我父亲那儿还钥匙,顺便把你给的药酒抹他身上。” 温玉礼边说边推开了房门,“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萧云昭闻言,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跟着她进了屋内。温玉礼以为他还有事要说,便问他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唔……”唇上熟悉的触觉让她轻挑了一下眉头。原来没别的事,只是分别前要亲吻。他含着她的嘴唇,辗转不息,她柔软的唇瓣好似水嫩的桃子,吻着吻着就令他忍不住想轻咬一口。而温玉礼在察觉到嘴唇上的力道加重时,极有先见之明地将头一偏,抬手在自己的脸前挡了挡,“好了好了,别再像上次那样……”“上次怎么了?” 萧云昭拿下她的手,“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亲你的时候,我从未在你身上乱碰。” “我知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温玉礼抽了抽嘴角,“上次你把我的嘴唇都弄红肿了,黑灯瞎火的你都没看见,太明显了,容易让人瞧出不对劲来。” 萧云昭一时无言:“……”“后来呢?” 他问道,“有人瞧出不对劲了吗。” “没呢,我想了个法子,叫白桃做了盘辣炒年糕,让她大口地吃,她吃过之后嘴皮子也被辣肿了,跟我差不多。” “真是个机灵的法子。” 萧云昭伸手托住温玉礼的后脑,与她鼻尖相抵,似笑非笑道,“以后就这么办,只要嘴唇上的红肿消不下来,就叫丫鬟们吃辣给你掩护。” 第208章 他身上至少骨折两处 温玉礼听闻此话,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赶紧回去吧你。” 萧云昭不再逗她,又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徒儿你太瘦了,得再圆润些才好。” 她那纤细的身子抱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肉感,他心想着,将来他们若是朝夕相处,他一定得把她养胖点儿。温玉礼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等萧云昭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她这才关上门,脱下夜行衣,换上自己的衣裳去往晋国公的住处。晋国公的屋子共三人守着,一人守屋内,两人守屋外,此时已是后半夜,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温玉礼的出现让下人们有些惊讶,“二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是没睡好吗?” 温玉礼道:“我后半夜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之后便再也难以入睡了,索性来看看父亲。他一直都没醒过来吗?” “没呢。国公爷一直昏睡着,但他呼吸均匀,额头也没有发热。” “那就好。” 温玉礼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后,抬手搓了搓胳膊,朝一旁的下人说道,“这后半夜比前半夜冷了些,我坐在这儿觉得有点手脚发凉,下午我吩咐厨房炖了一锅姜茶,应该还有剩吧?” “还剩不少呢,二小姐若要喝,我就去把那姜茶煮热了给您端来。” “嗯,你去吧。” 温玉礼把下人支开之后,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放回了晋国公的中衣内侧口袋里,紧接着又拿出了萧云昭交给她的药酒,倒了点儿在手帕上,轻轻擦拭在晋国公右半边的衣服上。这样擦拭,药酒过一会儿就能干涸,只在衣服上留下它的气味,不会有被打湿的痕迹。处理完之后,她走到窗台边,将窗户大开,让屋外的风灌入,有助于空气中的味道尽快散去。她估算着时间,煮姜茶的下人该回来了,屋内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把窗户又关上,回到了床沿坐下。下人端着热腾腾的姜茶回来时,空气里只弥漫着一阵姜茶的药香味,他自然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二小姐,姜茶热好了,有些烫,您过一会儿再喝。” “嗯,先放桌子上吧。” 等姜茶不烫嘴了,温玉礼才走到了桌边把它喝下,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晋国公都没点要醒来的迹象,她打了个哈欠,索性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等晋国公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时,温玉礼已经趴着睡着了。“老爷!您终于醒过来了。” 下人面露欣喜,走到了床头前说道:“您从昨日下午一直昏睡到现在,大小姐与二小姐都十分担忧您。” 晋国公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疼,他想要起身,腿上传来的痛感让他眉头紧锁——从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此刻这种感觉他也不是头一回体验,他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下身骨折的地方至少两处!还有他的后腰,稍微挪一下都觉得疼。下人见他似乎是想要起来,连忙提醒他道:“老爷您可别乱动啊,大夫说了您要好好躺着的。” 晋国公开口,语气有些虚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好卯时,老爷您伤成这样无法去上朝了,宫里边的侍卫把您送回来的时候说,陛下知道了野猪发狂袭击您的事,已派人去查了,您在家中好好养伤就是。” 一提到野猪,晋国公的眉头锁得更紧。回想起他昏迷前的狼狈经历,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被三头野猪冲撞,想避都避不开,那条路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走,野猪为何执着于追赶他?“有问清那三头野猪是怎么回事吗?” 此时他虽然虚弱,声线中却不乏一丝冷厉,“皇宫是何等森严的地方,它们是如何混进去的。” “问清楚了,那是宁王殿下送给太后娘娘的补品。据说是皇城郊外稀缺的野味,它的血肉有着滋补五脏的好用处,还能治疗风寒,此野味需要当场宰杀,与药材烹煮才能维持最好的口感,所以……宁王殿下才会让人直接把活猪拉去御膳房后院处理。” “宁王……”晋国公念叨着这两字,微微眯起了眼。既是送给太后的补品,就更该慎重,宁王派去的人没看好那三头野猪,让它们发狂伤了朝廷命官,他该作何解释?且——若那三头猪是意外发狂,为何会有针对性地袭击人?晋国公此时已认定自己和野猪相遇或许并非巧合。是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到野猪的地方,让它们只对他感兴趣,而不去针对那条路上的其他人?他记得他被追赶的时候,拉着野猪的人说,或许是红色的衣服惹得野猪兴奋,此刻想想,这话似乎有点儿刻意误导的意思。牛见了红色或许会兴奋,野猪和牛不是同样的物种,没理会有相似的特质,他在此前从未听说过红色会惹到猪。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上衣裳的右半边。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他朝床前站着的下人吩咐道:“你替本公把这外衣脱下来。” 第209章 晋国公的怀疑 由于他只能躺着不能乱动,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脱下了外衣,在这期间他还特意询问了一句:“从本公昏迷被送回府,到此刻,我身上的衣裳可有被人动过?” “没有,大夫吩咐了,您不适合被挪动,也不能沐浴,所以这衣服就一直穿着,您若是想要清洗身子,那就只能用毛巾浸了温水来擦拭。” “你现在去把那大夫叫来,立刻就去。” 下人正准备离开时,晋国公不经意的一个转头,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温玉礼,这让他微微一怔,随即朝下人道:“慢着,二小姐是何时来的?” “后半夜来的。” 下人回答道,“自从您昨天受伤被送回来之后,两位小姐就一直在您的屋子里守着,可您一直到了夜里还不醒,大夫说您只是痛到昏厥,只要不发热就没什么问题,王爷便劝说着两位小姐回去睡,二小姐后半夜被噩梦惊醒,睡不着就又过来看您了,这期间喝了碗姜茶,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晋国公闻言,朝下人吩咐道:“去衣柜里面把狐裘披风拿出来给二小姐披上,别让她着凉了。” 温玉礼对他的关心与在意,倒真是超出他的预料了。曾经因着她是庶出,他对她一直缺乏关怀,她偶然得到机遇成为祁王妃之后,便甚少回国公府来探望他,他还以为她对他这个生父早已没什么感情了。东菱算计她的事在祁王府被当场揭发,他与苗氏赶到现场的时候,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她对东菱是起了杀心的,他心里一直偏向嫡女,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便想方设法保了东菱的性命,他以为,经此一事她会对他产生更多的埋怨与憎恨。却没想到后来,她会对他说了那么一番话——“从前惹您生气并非我的本意,女儿知道母亲出身平凡不得您看重,女儿也怨过您偏心,可父亲始终是父亲,您既然生养了我,为何就不能看重我呢?” 再后来,他将她一次次的退让看在眼里,这才惊觉,原来她并不是那么憎恨他的。她一直渴望着他的关怀,所以总是来想方设法来孝敬他,哪怕有时看出了他对苗氏母女的偏心,她也并未和他胡搅蛮缠,而是选择了默不作声的包容。此刻想想,倒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对不住她。她一再退让的后果,反而让东菱和夫人变本加厉,如今东菱死了,夫人被王爷下令终身囚禁于偏僻的小院内……这些都怨不得她,只不过是她们咎由自取罢了。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晋国公不免发出一声长叹。嫡出庶出又怎样呢……他这庶出的女儿也并不比嫡出的女儿差,也并不比嫡出的女儿对他关心少。当下人把披风盖在温玉礼肩上时,温玉礼瑟缩了一下肩膀,她似乎只是浅眠,被下人的此番动作弄醒,抬头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二小姐,是不是小的吵着您了,老爷他已经醒过来了……”温玉礼闻言,连忙转头看向床上的晋国公,当即面露喜色,走到床沿坐下,“父亲您醒了?可有觉得哪不舒服吗?我马上命人叫大夫来。” “为父已经让下人去叫了。” 晋国公顿了顿,道,“听下人说你夜里没睡好,被噩梦惊醒了?” “嗯,我梦见我与您一同走在路上,路边忽然冲出一只硕大的猪,直直朝您撞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拉着您就跑,结果不知怎么的,前方的路就成了悬崖,我当即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大概是太担心为父,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晋国公安慰她道:“为父这伤势躺一阵子也就好了,你不必担惊受怕。” 没过多久,大夫被下人领进了屋内,晋国公朝大夫指了指那件红色的朝服,说道:“这衣服上曾被人撒了药酒,虽然干了,但痕迹还在,你给本公检查一下那药酒是什么。” 温玉礼道:“父亲是怀疑问题出在衣服上?” 她方才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但早在晋国公醒来和仆人说话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她继续趴着装睡,是想听听那两人会说什么。果然,以晋国公的精明,很快便怀疑到了衣服上,如果萧云昭没有考虑到善后的问题,那么晋国公顺藤摸瓜也就会查到彩霞身上了。“为父下朝那会儿,在路上被一名医女撞了一下子,她冒冒失失的,像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儿,把手里的药酒打翻在我外衣上。” 晋国公说到这,看向大夫的神情有些严肃,“你务必分辨仔细了,那究竟是不是药酒,作用又是什么。” 那大夫将衣裳拿到鼻翼前闻了闻,当即判断道,“的确是药酒,且还是十分常见的那一种,专治跌打损伤所用。” “就只是这样吗?除了治疗跌打损伤,可有其他作用?比如这气味有没有可能吸引到动物,以至于被袭击?” 晋国公追问道。“这绝不可能。” 大夫不假思索道,“这只是纯粹针对外伤用的,没有其他特殊作用。” 温玉礼接过话,“如此看来,父亲您被野猪袭击这事与那位医女应当是没什么关系。” 晋国公的猜测被否定,再一次陷入了思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紧接着传来了仆人的通报:“老爷,宁王殿下登门拜访,说是来探望您的伤势。” 第210章 对宁王下了逐客令 晋国公闻言,额头上的青筋几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轻嗤了一声。即便大夫否定了他的猜测,他仍旧不相信他被野猪撞伤是意外。“父亲,人来了咱们总得见。” 温玉礼道,“您不是也正怀疑宁王吗?咱们就听听他是如何解释的。” 晋国公朝下人沉声说道:“将宁王殿下请进来。” 温玉礼将晋国公的脸色看在眼中,心道——萧云昭恐怕不是来探望他的,是嫌他还不够憋闷,专程来气他的吧。没过多久,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在屋子外头出现,他逆着日光,修长的身形缓缓靠近,行走之间衣带轻跃,配上那张丰神如玉的淡漠脸庞,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萧云昭并不是独自前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司徒彦。四目相对,他的视线从温玉礼的脸庞上淡淡地扫过,仿佛与她并不熟稔。温玉礼上前一步,朝他问候:“皇叔,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宁王殿下听说晋国公受伤,特意带了礼物前来探望,还望国公爷收下。” 萧云昭身后的司徒彦说着,两步走到了床头前,当晋国公的面打开了手中的礼盒,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株小臂那么长的人参。然而不等晋国公开口,温玉礼先他一步发话了,“皇叔既然来了,我便斗胆问您一句,野猪伤人之事可有进展?听闻那野猪是您送给太后娘娘进补用的,既是如此就更应该慎重看管,您派去的人究竟是如何让野猪挣脱束缚的?它们将我父亲伤成这样,您总要给出一个解释才行。” 她猜测她问出的这番话会是晋国公接下来要问的,与其等他开口,倒不如她积极一些,替他开了这个口。敢于质问地位显赫的宁王,这更有利于她获得晋国公的信任。而晋国公在听她说完之后,果然静默了。“祁王妃这是在质疑我们殿下吗?” 司徒彦微微拧起眉头,似乎对温玉礼的态度有些不悦。“我知道,我曾欠着皇叔的人情。” 温玉礼淡淡道,“可为人子女,见到父母卧床不起,岂能冷静得了。” “那你倒是说说,无辜受到牵连的本王,要做出什么样的补偿才能让你们息事宁人呢。” 萧云昭开口,声线毫无波澜,“本王人在府里坐着,莫名其妙摊上了这么件事,侍卫说本王送去宫里的野猪发狂撞伤了晋国公,本王寻思着,若真是有人做了手脚,那必然是本王或者晋国公的仇家,欲借此机会挑起我二人的矛盾,可谓用心险恶。” 晋国公闻言,只面无表情地回道:“事实究竟如何,王爷说了不算,还是等陛下派去的人查明真相之后再说,但愿此事真的与王爷无关。” “当然与我们殿下无关。那几头野猪在送进宫之前是用牢固的铁笼子锁着的,且猎户们给野猪吃的饲料里头也下了药,那猪被拉到御膳房之前分明老实得很。” 司徒彦颇为理直气壮地说道:“后来它们突然发狂,确有蹊跷,御膳房后院人多手杂,焉知不是路过的人做了手脚?殿下派出去的人固然有错,那也只是个看管不力之错,蓄意谋害的罪名可是不能乱给人扣的。殿下与我此番过来除了探望晋国公之外,也是想问问——您最近在朝堂上可有得罪什么人?我们若是得闲也能帮您查查。” 晋国公闻言,心中只觉得一阵气闷。这宁王说是来探望,面上却是半点歉意都没有。即便不是他刻意派人制造了这件事,说到底这事还是和他沾了点关系,他不该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本公近日并未在朝堂上和谁发生过口角,无需劳烦王爷帮忙追查。” 晋国公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与王爷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爷您看也看过了,请回吧,至于您送的这株人参,国公府上并不缺这东西,王爷请一并带回去。” “晋国公这是要对本王下逐客令了?” 萧云昭走到床头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晋国公还真是不讲理,真相还未查明就已经将本王当做敌人,你不收礼物也就罢了,本王亲自过来一趟,你连一杯热茶都不愿意叫人上,这事若是传出去,也不知外头的人要如何议论你的小肚鸡肠。” 第211章 父亲,请您原谅女儿 晋国公与他凉薄的目光对上,听着他的挖苦,心中一阵愤懑,却又不得不顾及对方的身份,按耐住口出恶言的冲动。温玉礼适时开口道:“皇叔,恕我直言,这事您多多少少还是有嫌疑的,父亲作为受害人,对您摆不出笑脸再正常不过了。大夫说他如今的情况不能动怒,皇叔请先回吧,若最终证实此事与您无关,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温玉礼此时背对着晋国公,朝萧云昭使了个眼色——差不多得了,你再呆下去,人都要给你气吐血了。萧云昭看出了温玉礼的暗示,却并未转身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其实本王今日前来也不只是为了晋国公,本王特意带了司徒彦来,是准备给温侧妃送丹药来的,司徒彦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对温侧妃能有帮助,本王一片好心想要帮着元祈,如今连他们的面都还未见到,就要被晋国公给赶出去,这事若是被温侧妃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呢?” 他的话音才落下,温玉礼就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她抬眼就看见温南燕和萧元祁的身影,不禁心道一句:狡猾。难怪他要把司徒彦一起带过来,这不明摆着告诉那两人:你们有求于本王,可别惹我,晋国公想赶人,你们看着办。好巧不巧的,温南燕和萧元祁听说了萧云昭来访,便一路赶来晋国公的屋子,才走到屋外就听见了萧云昭的这么一番话,温南燕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还是来晚了些吗?宁王和父亲已然发生了不愉快。宁王连司徒彦都带过来了,若任由父亲给他们下逐客令,宁王记了仇,以后还会允许司徒彦继续帮她吗?恐怕是不会,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皇叔,我与王爷来晚了。” 温南燕出了声,连忙走到了萧云昭的面前,“我们也是才知道您过来了,父亲受了伤不方便接待您,请您移步去大堂,我与王爷来接待您可好?” 躺在床榻上的晋国公听闻此话,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南燕这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知野猪撞伤他的事情与宁王脱不了干系吗。他方才已经和宁王摆出了不愿相谈的态度,温南燕这时候冒出来邀请宁王去大堂坐坐,岂不是当面打他的脸?是了,听宁王方才的意思,他身后那大夫似乎与南燕有交情。他不知道温南燕管宁王的大夫要了什么药,这会儿他心中只冒出了一个问题——难道他的安危在南燕的眼中,不如她的药重要吗?他受伤后昏迷了大半天,如今躺在床榻上难以动弹,南燕来他的屋子,第一时间竟不是来关心他问候他,而是对床前这位有可能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摆出如此客气谦卑的态度。而更让他生气的事还在后头——“晋国公只怕是不乐意让你们接待本王。” 萧云昭淡漠地注视着温南燕,“温侧妃来得晚,恐怕不知你父亲刚才是何种态度,他并不想让本王在此停留,已对本王下了逐客令。” 温南燕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瞅了一眼床榻上神色阴郁的晋国公,晋国公此时也正望着她,眸光里似乎带着责怪。她一眼就看明白了晋国公的想法,他如今对宁王疑心可重,而她对宁王又过于和颜悦色,惹得他不高兴了。可即便要被他责怪,她也只能咬了咬唇,背朝着晋国公冲萧云昭说道:“皇叔与父亲之间应当是有些误会,他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您别介意,我替父亲跟您赔个不是。” “南燕你……咳咳!” 晋国公只觉得心头火起,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斥责温南燕,可他情绪一激动,牵扯到了腿上的痛处,顿时吃痛,一句话未说完只觉得如鲠在喉,重重地咳嗽了起来。“父亲切勿激动!” 温玉礼连忙提醒着晋国公,边说边去给他倒水。晋国公平日里也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这会儿几乎把情绪都展露在脸上,可真是气得不轻。萧云昭还真是给这父女两人制造了一个难题——当温南燕的利益于晋国公的安危相冲突时,他们二人之间会产生怎样的矛盾?在此之前,他们应该从未有过类似的矛盾。此时,温南燕背对着晋国公心里一阵焦急,只得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了萧元祁,“王爷,你先带着皇叔去大堂坐坐可好?我随后就到。” 萧元祁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心中叹息一声,走到了萧云昭跟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皇叔请吧,即便岳父方才惹您不高兴,您总不能驳了我的面子吧。” “自然不会。” 萧云昭淡然地笑了笑,与萧元祁一同离开了。温南燕这才敢转过身看晋国公,此时温玉礼正坐在床沿,拿着勺子给晋国公喂温水,温南燕连忙上前说道:“父亲,请您原谅女儿,并非是女儿要和您作对,而是我实在需要宁王的帮助!” “你既需要他的帮助,便去大堂招待他好了!” 晋国公闭着眼睛不看温南燕,语气是少有的冷硬,“为父这边有玉礼照顾着,不需要你陪同。” “父亲别动怒,动怒可不利于您修养。” 温玉礼劝说道,“您倒是先听听长姐的理由,也许她有什么苦衷。” 温南燕瞥了一眼温玉礼,心中冷笑——来得倒是真早,也不知在父亲面前又说了什么奉承话。父亲显然是因为宁王的事儿正在气头上,竟说出那句‘有玉礼照顾,不需要你陪同’。她和温玉礼在尽孝这一方面,谁都不愿意输给谁,可她毕竟被父亲从小偏爱到大的,她不信父亲心里会真的认为温玉礼比她好。“父亲,我当真是有苦衷的。” 温南燕说着,在床头前跪了下来,语气十分无奈:“父亲也知我体弱多病,我这副身子骨想怀上王爷的子嗣谈何容易,今日陪宁王来的那位司徒大夫,医术精湛,前段时间他已答应了王爷,会助我怀上,父亲,您就当是看在未出世的外孙的份上,且忍耐一时可好?” 第212章 父女之间的裂隙 这天底下的大夫何其多,难道就只有他能帮得上你?” 温南燕的话并未让晋国公消下火气,他冷声质问她道:“若最终证实,的确是宁王将为父害成这样,你还会不会为了你的药,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们?” 他说着,语气便又有些激愤,“你可还记得为父曾对你说过,人绝不能为达目的没了骨气!” “父亲当真是误解我了!” 温南燕开口,语气里有了哭腔:“女儿自然是不会原谅伤害您的人!可我们如今无法证明是宁王做的啊,在您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之前,女儿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帮助不是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袖抹着眼角的泪花,“太妃娘娘看重子嗣,我和玉礼目前都无所出,再这样下去,王爷必定要纳新人,到那时我们姐妹二人岂不是要遭人笑话?只怪我这体格不争气,寻常女子要个孩子哪里这么难?偏偏我看了那么多大夫就是不顶用,如今碰上了一个司徒圣手,我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 晋国公闻言,一时没有接话。温玉礼依稀猜出他这会儿应该是又有点心软了,否则就出声该反驳。此刻,温玉礼不得不敬佩温南燕这随时都能掉下眼泪的本事。只要是受到长辈的责怪,温南燕总是没说几句话就要开始带哭腔,紧接着就飙泪花,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无论是对待太妃、太后、乃至于亲爹,皆是如此。她原本就长了一张温婉无害的姣美面容,举手投足之间也随时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优雅仪态,她泪眼盈盈的模样,只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楚楚可怜。温玉礼虽不喜欢她,却还是挺认可她这套博人心软的本事。“父亲,在女儿怀上之前,我和王爷总得与宁王府那边维持和睦。若最终能确认您受伤一事与宁王有关……将来日子还长,我们总有反击的机会啊。请父亲相信我,但凡是伤害了您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的。” “罢了。” 晋国公将头偏到了另一侧,没有再说出责怪的话,而是朝着温南燕摆了摆手,“你去吧。” 如此态度,便是代表他妥协了,不会再干涉温南燕与宁王府那边交好。温玉礼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笑意。虽然晋国公看起来妥协了,但——他心中必然做不到毫无芥蒂。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产生裂隙,稍有不慎,裂隙就会扩大,不管是亲人、朋友、或是夫妇之间。“多谢父亲体谅。” 温南燕朝着晋国公拜了拜,转身离开了屋子。温南燕走远了之后,温玉礼伸手轻轻拍了拍晋国公的肩,“父亲还在生气呢?” 晋国公不语。“父亲,这屋子里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了,您不妨跟我说句实话——您与宁王殿下,从前是不是有过节?我看您对他的疑心挺重,而他对您的态度算不上恶劣,但也实在不怎么样。” 晋国公分明就是看萧云昭不爽,虽然真相还未查明,但他似乎已经认定就是萧云昭做的。否则他不至于对他一向疼爱的温南燕说出那样的重话。她猜测,晋国公和萧云昭从前八成是结过怨。只因很久之前,萧云昭吩咐她窃取晋国公手上那几封书信时,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那如果本王是让你背叛你的亲生父亲呢?他对你毕竟有生养之恩,你会忍心看着他身败名裂,看着昔日繁华的国公府倾塌落魄?” 她原以为,萧云昭只是图利益,毕竟那几封书信牵扯到了不少人,也许他只是想抓住这些人的把柄,要他们为他做些什么,刚好她去向他投诚,他便拿晋国公作为切入点。如今再仔细想想,也许,他想要牵制这些大臣们的同时,也想顺便报复一下与他结怨的人,晋国公就是其中之一。 第213章 给温南燕的药 她最初没问,一来是觉得,即便问了也不一定会得到真实的回答,二来,那时的她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旁的事对她来说也没多重要。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和萧云昭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关于他的事,她忍不住想去打听。“有过节,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且那时候,在先帝面前弹劾他的又不只为父一人,先帝驾崩之后,他并未报复任何人,只因他之后的地位并未受到影响,我们原本以为他不计较了,毕竟树敌太多对他而言也没好处,哪知时隔几年他会突然下这样的手。” 晋国公说到这,冷哼了一声:“当真是记仇得很,换做任何人都防不到他这么一招。” 温玉礼听到这,不禁追问道:“父亲当初为何要弹劾他?参与的大臣们又都有谁呢?他若是因为这事记仇而报复了您,没准接下来也会去报复其他人?” “你也知道宁王与如今的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年纪相当,我们劝说先帝削弱他的势力,不也是为了陛下着想?先帝当初明明已做好了决定要对他下手,不知后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且还让他留在皇城内……”晋国公低喃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连忙打住,转了个话头,“玉礼,为父有些饿了,你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食物可好?” 他谨慎惯了,即使面对自己的女儿,也认为没必要告诉她太多往事。温玉礼正听得起劲,听他来了这么一句,轻抽了一下唇角,随即应道:“好。” 她岂会不知,晋国公这突然打住,就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那么即便她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虽然没有得到详细的答案,但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先帝曾忌惮萧云昭,想对他下手。萧云昭也对她说过,曾经的他比如今轻狂得多,想必是得罪了一些人,而那些人正好借着先帝的疑心煽风点火,先帝也的确考虑了他们的建议。不过最终,萧云昭还是安安稳稳地在皇城里当着他的宁王殿下,当今陛下对他依然还是很客气。那么从先帝想要下手,到先帝驾崩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是先帝自己心软了改变主意,还是萧云昭对他做了些什么,迫使他不能下手。温玉礼心想着,她若是直接去问萧云昭,他肯不肯说?而另一侧的大堂里,萧云昭与萧元祁等人正围着方桌而坐。桌子正中央放着一副紫砂茶具,有婢女站在一旁,纤细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随后将烧开的水倒入。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中。“听闻皇叔喜欢喝茶,且尤其喜欢龙井,这是年初新采的雨前龙井,皇叔尝一尝。” 萧云昭端起面前的茶杯到唇边抿了一口,只觉得舌本回甘,齿颊生香。“这茶不错。” 萧元祁听着他的评价,笑道:“皇叔若是喜欢这茶叶,离开之时,我便让人装上两斤,给皇叔带回去。” 萧云昭淡淡一笑,没有拒绝,转头朝司徒彦说道:“把你给温侧妃研制的药丸拿出来。” 司徒彦闻言,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桌子中央,朝着温南燕的方向打开,盒子内躺着十颗褐色的药丸,也就黄豆般大小。“温侧妃,这回的药,所用的原料,比上一回更珍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药能存放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只能每月给您提供一次,每三日服用一颗,吃完之后再制作新的……或许用不了一年的时间,您就能有好消息了。” “当真吗?” 温南燕面露喜色。司徒彦道:“我既敢这么说,那便是有信心,难不成我会当着祁王殿下和温侧妃的面前自砸招牌吗?” “既然这药丸所用的药材更加珍贵,那价格应该也比之前的更贵些。” 萧元祁询问道,“本王需要付给司徒圣手多少银子?” “银子就不必给了。” 萧云昭接过了话,“若是温侧妃得偿所愿,只需答应本王一个要求即可。” 温南燕疑惑道:“皇叔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王对温侧妃身上佩戴的这块岩冰玉挺感兴趣的。” 萧云昭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笑意,“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温侧妃佩戴此玉,是为了养好体质,有利于怀上子嗣,那么一旦你有喜了,也就不那么需要它了,是吧?到那时,你能否把它当作谢礼赠予本王?” 温南燕没料到萧云昭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有些犹豫了。这宁王,奇珍异宝都不知有多少了,怎么偏偏就看上她这块岩冰玉……“看温侧妃的样子,似乎是不忍割爱?” 萧云昭敛起了唇角的笑意,淡淡说道:“若本王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原本也不是属于你的,你又何必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如今司徒彦的药能使得你如愿,本王向你讨这个东西作为谢礼很过分吗?” 温南燕暗自咬牙,这宁王就差没说一句——若想有喜,就老实拿岩冰玉来换药,否则免谈。萧元祁自然看出了她的不舍,忍不住问了萧云昭一句,“皇叔为何突然对岩冰玉感兴趣了?” 以皇叔的性子,他开了这个口便是势在必得,南燕想要婉拒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南燕如果是找借口不给,皇叔那边同样可以找借口不供药。“许多人也收藏奇珍异宝的习惯,本王也不例外。” 萧云昭说话时,清冷的视线瞥向温南燕,又一次问她道,“温侧妃,本王再问你一遍,能不能割爱,你给个痛快的说法。” 第214章 与她相约,花神节庙会 皇叔的要求自然是不过分。” 温南燕平复了一下心绪,朝萧云昭挤出了一丝笑容,“若我有喜,便将岩冰玉送给皇叔作为谢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云昭达到目的之后也就不再多说,与司徒彦一同离开了国公府。眼见着二人离开,温南燕唇角挂着的笑容自然不必再维持。想当初她仗着王爷与父亲的偏爱,从温玉礼那儿夺走岩冰玉,她有正当的理由,温玉礼只能违心地‘让’给她,她晓得她每回在温玉礼面前晃悠时,温玉礼都会看见她身上戴着的岩冰玉,心里必然很不舒坦,这令她觉得十分解气。可惜的是,这东西她也拥有不了太久了,为了顺利怀上孩子,她不得不同意宁王的条件。“南燕,他这要求的确不过分,我们原本就不指望他会轻易相帮,这场交易于我们来说也是不亏的。” 萧元祁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能生儿育女比什么都好,到那时岩冰玉的确就没那么重要了,皇叔既然想要,给他又何妨。” 温南燕轻声道:“妾身明白这个道理,刚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原本想着,我生下孩子之后,这东西要归还给玉礼,我从未想过一直霸占着不还,哪知皇叔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事已至此,就别想那么多了,玉礼那边,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再送给她作为补偿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温南燕说着,反握住萧元祁的手,“王爷,后天就是花神节了,街上会有很热闹的庙会,我已经许久没有出门玩了,后天……您有时间同我出去逛逛吗?” 萧元祁望着她满含期盼的目光,应道:“即便你不提,本王也准备带你出去散心。” 近段时间因着温东菱和苗氏闹出的乱子,她的神情时常低落忧郁,他都有点担心她会在家里闷坏了,眼见着花神节要到了,带她出去玩玩,没准能让她心情好转。……是夜。温玉礼给晋国公喂完了药,叮嘱他好好休息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才坐下来,白桃便递给了她一个纸团子。温玉礼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 “今儿宁王殿下和司徒大夫不是来了么?两位王爷在大堂里喝茶期间,司徒大夫找借口溜出来了一会儿,我在厨房外头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塞给了我这个纸团,要我转交给您。” 温玉礼已经打开了纸团,看了一眼上头的内容,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白桃在此之前并未私下偷看,此刻见温玉礼唇边有笑意,便好奇地询问了一句:“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花神节不是要到了吗?有人约我过节呢。” 花神节,是东岳国正月中旬后的民间游艺活动,在这一天,集市会比往常热闹许多,湖面上的画舫也是一眼望去数不清,会有文人雅士邀三五知己泛舟游湖饮酒作乐,会有两情相悦的男女暮雨朝云,人潮里,以年轻人居多。温玉礼悠悠道:“之前温东菱办丧事,后来国公夫人又出了事,我那长姐已经在家中闷了好久了,王爷必然会借着花神节带她出去散心,他想要长姐开心,那必不可能带着我俩一起出门,他们二人郎情妾意地去过节,我自然也要去找我的乐子。” 一晃眼到了花神节这天。正如温玉礼预料般,一大早萧元祁就与温南燕出门了,他们前脚刚走,她后脚便也同两个丫鬟出了门,去往街尾处。司徒彦的纸团上说,要她在这天去街尾看戏法,萧云昭自然会安排一种安全的方式与她相见。看戏法?那往热闹的地方走就是了。今天街上赶集的人十分多,有些地段人潮涌动,站在外围听着里边人的呐喊声,也能知道他们在围观什么。走着走着,温玉礼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叫好声,有围观者鼓着掌,既赞叹又疑惑道:“你们看他们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布一盖一掀,就有东西凭空冒出来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也上去耍了!” 温玉礼听到这儿,便领着二婢挤进了人群。被众人包围着的,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戏法棚,有两名男子坐在桌后,其中一人正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随即将一块黑布覆盖在右手上,左手故弄玄虚地对着空气一抓,捏着虚空朝右手上一放,再抽开那条黑布时,指间便多了一朵红色牡丹花。周围的孩童们立即发出一阵喝彩声。“好!你还能变点别的吗?” 温玉礼见此,不禁笑了笑。她上辈子见过不少复杂的魔术,对于眼前这种简单的戏法,半点儿都不会觉得惊奇。那变戏法的男子在变了花之后,又陆续变出各种食物分发给周围的孩童们吃,另一人趁着围观众人们兴趣浓烈,再次将黑布盖在自己的右手上,嘴里神神叨叨地低喃了几句后,抽开黑布,他手背上竟趴着一只雪白的鸽子,那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桌子上。从死物变到活物,随着难度逐渐增加,周围的喝彩声也就更高了。温玉礼十分淡然地看着,倒是白桃和茯苓两个丫头跟着众人一起鼓掌,显然是被两个男子的戏法吸引住了。“诸位,我们兄弟俩刚才展示了一些简单的戏法,接下来,我们给你们表演个厉害的。” 黑衣男子朗声笑道,“大变活人,将活生生的人,从这个地方变到另一个地方,诸位有没有见识过?” “大变活人?” “我们想看,你变一个!” “既然大家这么想看,我们这就给大家变一个,有没有自愿上来尝试的?” 黑衣男子说着,目光扫了一遍周围的人,最终定格在了温玉礼身上,“看这位姑娘的表情,好像对我们的戏法很感兴趣,不知有没有胆量来试一试?” 温玉礼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你们是要把我从这里给变走么?” “不错,姑娘若是感兴趣,就配合我们给大家表演一下吧。” 男子转过身,指着棚内突起的一处地面,“请姑娘站到这上面来。” 温玉礼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棚里,站在了那黑衣男子指定的位置,下一刻,只见那人面朝众人,背对着她伸展开双臂,她眼前便立刻升起一块巨大的黑布,隔绝了她和棚外的视线——棚外众人好奇地望着这一幕。几个眨眼的时间,那黑衣男子落下了手臂,他身后的那块巨大黑布也跟着落下,只见棚内那本该是温玉礼站着的地方,此刻已空无一人。 第215章 王爷,我们把王妃跟丢了 众人哗然,当即朝变戏法的黑衣男子问起了温玉礼的行踪。“刚才那位姑娘呢?你们把她变到哪去了?” “你们把人变走之后,给不给变回来?” 黑衣男子朝着众人笑道,“我们将那姑娘暂时变到了另一个地方,她还是在这庙会里,说不定你们等会儿会在附近遇见她。” 众人闻言,便都有些跃跃欲试。“有意思,要不你们也把我变走试试?” “变我变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送去哪。” 眼见温玉礼的身影消失不见,茯苓有些不放心地上去问。“你们把我家小姐弄到哪儿去了?带我去找她!” 这变戏法的棚子八成是有机关密道一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机关在什么地方,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变戏法的应该不敢搞什么鬼,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而被茯苓质问的男子冲她笑道:“这位姑娘不必担心,都说是戏法了,我们敢在这里摆摊,那肯定是正经生意人!我们当真只是把那位姑娘变到了附近,你就在这附近找找呗,若是晚些你找不到人,再来找我们算账也不迟。” 茯苓想了想,说道:“那这样,你们把我变到她身边去。”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我们这出戏法,把人变走的位置是不固定的,会被送到哪去全凭运气,且——刚才那位姑娘是受我邀请,头一个上来配合表演的,我不收她银子,接下来想玩的可就得付钱了。” 白桃闻言,眼神微闪,上前一步拉过茯苓的手腕,扯着她走到了一旁小声道:“不用担心,王妃只是借着这两人的戏法台子,办她自己的事去了。” 茯苓有些疑惑:“王妃要去做什么,难道连我们俩都不能带着么?是怕我们嘴不够严?” “倒也不是,她或许是担心咱们出门之后有人跟踪。” 白桃瞥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自从上次周家少爷与王妃见面那事儿惹得王爷不高兴之后,王妃出门,可能随时都有眼睛盯着的,她借着这出戏法金蝉脱壳,跟踪的人就无法判断她的行踪,依我看,咱们就在这附近逛逛吧,等王妃办完她自己的事之后,会回来找我们的。” ……而另一边,在一个阴暗宽敞的石洞内,温玉礼缓缓地朝前行走着。她刚才依着那个戏法人的指示,站到了指定的位置上,眼前黑布扬起的同时,她觉得脚下一沉,原本踩着的是实地,忽然在那一瞬间失重,整个人似乎在一个纵向的密道急速下滑。很快,她就被一张树藤编织的大网上稳稳地接住,这大网距离地面大约一人的高度,轻而易举便能跳下来。萧云昭安排的这一出倒是很巧妙,即便她出门之后有人跟踪,这会儿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行踪了。这种造在地底下的宽敞石洞,很像是一些地下黑市会用到的场地,前方隐约有亮光,温玉礼便一路往前走,绕过拐角时,一道修长的熟悉身影映入了眼帘,那人与她相隔一丈,身着浅白的锦衣,可不正是萧云昭。“好一个大变活人,真是个有意思的见面方式。” 温玉礼走上前去,忍不住低笑一声。“好玩么?” 见她走近,萧云昭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你应该猜到的,那棚里有机关,寻常人不会轻易找到,我这么安排,便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行踪了。” “那在我之后,若是有人想要尝试这个戏法呢?你的手下要怎么忽悠过去。” “那戏法台子底下,有通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密道,只有你会被送来此处,其他人则会被送往另外的地下市场,虽然离此地不远,但隔着墙,监视你的人短时间之内找不过来。” “唔,对我来说是挺安全的,不过我在想,萧元祁派来盯着我的人一旦发现把我跟丢了,会不会去为难你的属下呢。” “不必担心,他们自己会有办法处理的,都说是变戏法了,把人变走,触犯了我朝哪条律法?盯着你的人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戏法棚子给砸了。” 温玉礼微微点头,“也是,有那么多围观的热心群众,想必出不了乱子。” “你我难得白天能相聚,出去逛逛。” 萧云昭说着,牵着温玉礼走到了一旁的石椅边,石椅上放着他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袍子和两张动物彩绘面具。“今天街上有许多人买这种面具戴着玩,我们也戴上,我为你准备的这件袍子很宽敞,你直接把它穿在外边,遮盖你出门时穿的衣服,就不会让人认出来了。” “好。” 温玉礼套上了那件袍子,又戴上了猴脸面具,被他牵着离开了石洞。石洞的出口与一条窄巷相连,二人才走出巷子,温玉礼听到前头不远处响起了小贩的吆喝声——“糖人诶!卖糖人喽!” “我想吃那个。” 温玉礼说着,迈开步子奔向了那个卖糖人的小摊。她从小贩那儿买了两根糖人,由于戴着面具不方便吃东西,她便只能又拉着萧云昭朝冷清的窄巷里头走,她倚靠着巷子的墙,暂时摘掉了面具吃糖人,边吃边递给了萧云昭一根。“这糖人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萧云昭也暂时拿下了面具,却并未伸手接温玉礼递来的那根糖人,而是将目光落在她水盈盈的唇上。如三月桃花般的唇瓣沾染了些糖水,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还真是——诱人采撷。“佳人相邀,我岂能拒绝呢。” 萧云昭说着,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拉到身前,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唇间皆是温软香甜的气息,不禁让人有些流连忘返。温玉礼眨了眨眼,心道:她叫他吃糖人,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如今吻起她倒是越发熟练了,辗转轻吮,不像最初那样生涩得毫无技巧。再说另一边,温玉礼被戏法台子那一出‘大变活人’给变没了之后,人群里盯着她的两双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走上前去要求体验同样的戏法,在戏法人的要求下,也站上了温玉礼之前站过的地方,随着黑布扬起,他脚下失重——从密道急速下坠之后,他落在了树藤网上,他跃下朝前走,却发现这是一个地下花鸟市场。遍寻不到温玉礼的身影,无奈之下只能离开了此地。……纤衣阁内,萧元祁正带着温南燕定制新衣,就听到他派出去的护卫回来禀报——“王爷,我们……把王妃给跟丢了。” 萧元祁闻言,眉峰微蹙,“怎么跟丢的?” 第216章 终究是本王先对不住她 是在街尾变戏法的棚子前跟丢的。原本王妃带着两个丫鬟在看人变戏法,哪知那变戏法的两人忽然就玩起了大变活人……”护卫将温玉礼消失之后,自己跟着下去又找寻无果的经过冲萧元祁详细地讲述了一遍。“那个戏法台子底下的通道,是一定会通向花鸟市场吗?” 萧元祁眯起了眼,冷声道:“你多派两个人去试试,看看是否会被送到其他地方。” 温南燕一直在旁边听着,见萧元祁脸色有些沉,不禁问道:“王爷,不过就是一个戏法而已,为何您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莫非是怀疑玉礼刻意甩开跟踪的人?” “她或许知道本王有派人盯着她。” 萧元祁说道,“以她的机敏,极有可能与变戏法的人事先串通好,靠这样的方式来助她脱离本王的掌控。” “妾身不明白,王爷为何一定要让人监视玉礼呢。” 温南燕面露疑惑,“上次她和她表哥见面的事儿,不已经证实了是巧合吗?我原以为,那件事之后您就不会再对她有疑心了。” “并非本王想疑心她,而是她的态度……让本王不得不防而已。” 萧元祁顿了顿,道:“本王也知道自己有些对不住她,误解了她好几回,本王也试图给予她补偿,可不管我如何轻声细语,她似乎都不太领情,总是有意无意地闪躲着我,如今的她与从前实在是改变太多,有时候我难免怀疑她移情了,派人跟着她,一来是暗中保护,二来……若是她真的有了移情的念头,也好趁早掐断了,不让她铸成大错。” 温南燕听闻此话,眸底迅速划过一丝惊讶。王爷方才说——若是温玉礼真的有了移情的念头,也好趁早掐断,不让她铸成大错,这意思岂不就是——只要温玉礼还没与旁人正式发展关系,他可以原谅她一回?“王爷……”温南燕有些怔愣地望着萧元祁,“我做个假设,您别当真,若是玉礼她真的做出背弃您的事来,您会怎么对待她?” “若是她还没做到太过分太离谱,本王可以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萧元祁道,“终究是本王先对不住她,她说她心里有道疤难以愈合,那是本王造成的,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污蔑,总不能她犯个错就将她休了,那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些。” 温南燕心里一沉。若换做从前,温玉礼但凡有点可疑的行为,在王爷这儿都会被放大,如今王爷对她的容忍度竟这么高了?他竟然能够原谅她有红杏出墙的念头……他只说了想及时掐断,并未说要给温玉礼其他惩罚。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对温玉礼的感情。温南燕心绪复杂,而萧元祁已经转头吩咐护卫道:“派人去打听一下,周家公子今日在什么地方,是一个人过节,还是与旁人一起过节。” 护卫领命退下,萧元祁看了一眼神色低落的温南燕,握住了她的手,“南燕你一向懂事知礼,过去那些日子里,玉礼受了多少误解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也多亏了她机灵,都给自己澄清了,否则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你我都曾经冤枉过她,岩冰玉的事,咱们也欠着她的人情,所以……哪怕她心中对我们有埋怨,本王也希望能够挽回她,希望看到你们二人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和睦相处,不再结怨。” 温南燕听着他的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半点不满。她再次抬眸时,唇边已经挤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我明白,只要是王爷所希望的,我会尽力去达成,玉礼她的确没有什么错,反倒是东菱和我母亲,一次又一次对不住她,她不来迁怒我已是很宽容了,王爷放心吧,将来我会尽量避免与她起争执。” “好。” 萧元祁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南燕垂下了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冷光。……集市上,戴着面具的萧云昭与温玉礼携手在热闹的人潮中穿梭着。“诶,前边还挺热闹的,去看看那边有什么。” 温玉礼拉着萧云昭,从另一侧不那么拥挤的地方穿过,这才看清了,此处被人们围观的地方又是个变戏法的。她顿时觉得无趣,只看了两眼便拉着萧云昭走开,“这一家变戏法变得,还没你那两个手下变得好。” 萧云昭低笑了一声,“你若是喜欢看他们变的,回头我叫他们私底下表演给你看,他们会的花样还挺多。” 第217章 冲着他的后背来了一脚! 那倒不用了,此类的表演我都快看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手底下的人还真是挺全能的,除了功夫好之外,还有会看病会变戏法的,你都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人?” “如墨竹那样的贴身护卫是我自己培养的,总要亲自培养几个心腹,再将其他人交给他们来训练,我手底下的护卫有许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早年我会派人四处寻找那些流落街头的孩子,从他们当中物色习武天赋好的,这些人中有耍杂技的、有行乞的甚至还有做贼的,有恒心能吃苦的孩子便能在残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正式成为宁王府的人。” 温玉礼笑了笑,“难怪有会变戏法的,想必他们在加入宁王府之前就是靠这个谋生的。” “我手下的人,多数在孩童时期是苦命人,正式为我效力之后,便彻底告别了凄苦的日子,他们大多心怀感激,自然会忠心,当然了,这么多人里也总会有个别白眼狼,对待背弃者就是要拿来杀鸡儆猴,借此警示其他人不得有二心。” “如何杀鸡儆猴?” 温玉礼有些好奇了,“你们宁王府对待背叛者,会施以怎样的酷刑?” 萧云昭闻言,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想听?” “说说呗。” 温玉礼追问道,“我胆子大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我不怕血腥,快告诉我。” “最常见的,对待背叛者的刑罚,是刺骨钉。顾名思义,就是扎进骨头里的钉子,就像木匠锤木板一样,施刑者会将叛徒身上的骨头当作木板,找准位置,选用又细又长的钉子抵住受刑者的肌肤,再用锤子一下又一下地,凿进那人的骨血里。” “听起来是有点渗人,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赏罚分明合情合理。” 温玉礼的声线轻描淡写,显然不觉得萧云昭发明那种酷刑有什么不好。萧云昭面具下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好奇,你这年纪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练出这样一副胆量与心性的。” “不长点胆子,怎么能把你勾到手。” 温玉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一阵女子的欢笑声,她转头一看,是街角一群十几岁的少女们在玩跳花绳。就像是上辈子孩童时期会玩的跳皮筋,少女们以五彩斑斓的绳子拧成了两条长长的花绳,由两个人牵着,其他人则在上面蹦蹦跳跳,好不快乐。“那个我也会玩,我去跳两下,你在这等我,或者你自己在边上逛逛。” 温玉礼笑着说了一句,便跑到了那群少女中间,和她们一同跳绳玩。花神节之所以热闹,就是因为年轻人们乐于交流,即便是陌生人也可以临时搭伙做游戏,对于温玉礼的加入,少女们并未觉得有任何突兀,反而十分热情地同她一起玩耍。温玉礼灵活而流畅的腿部动作,惹来少女们的夸赞,“这位姐姐一看就是高手啊,跳得真不错。” “过奖过奖。” 几尺之外,萧云昭望着一蹦一跳的温玉礼,眉眼间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柔。有时觉得她冷静过了头,有时又觉得她十分古灵精怪。温玉礼正跳得兴起,忽然听见右侧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玉礼?” 温玉礼听着这声音,面具下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萧元祁和温南燕比她先出门,她并没有兴趣了解他们要去什么地方闲逛,她以为街道这么长,行人这么多,应该遇不上才是。可好巧不巧的,萧元祁竟然就在这附近,即便她戴着面具,他似乎也通过身形体态认出了她。他是才注意到她吗?若是没看见她刚才和萧云昭勾肩搭背,那么被认出来也无伤大雅,可他万一看见了呢?回头质问起来实在不好解释。或许他并没有完全认出来?只是看她的身形熟悉才下意识喊了她一句,只要她不理会,他没准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不会再出声喊她。这么想着,温玉礼便打定了主意,不做任何反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和少女们跳绳,连头也不扭一下。几步之外,温南燕与萧元祁并肩而行,她循着萧元祁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前方那群跳绳的少女当中,有一道较为高挑的灵巧身影,那女子戴着猴脸面具,身穿宽敞的雪白衣袍,从个头到背影,的确像极了温玉礼。可那女子对于萧元祁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这样一来温南燕也有些不确定了。“玉礼,是你吗?” 温南燕也朝着那女子的背影喊了一声。那女子依旧头也不回,温南燕转头朝萧元祁说道:“王爷,那应该不是玉礼,只是身形相似的陌生人。” “也许是她,她不愿搭理我们,便刻意不回应。” 萧元祁沉声道,“揭开她的猴脸面具就知道是不是了。” “那万一真是陌生人呢?就这么上去摘掉人家姑娘的面具,未免有些冒犯了。” “若真认错了,说声抱歉就是了。” 萧元祁说着,朝那跳绳的女子迈出了步伐。温玉礼勾着脚底下的花绳,跳跃之间,用余光瞥见了萧元祁靠近的身影,目光沉了沉,一个翻转收起了腿上的动作,步伐轻快地挤进了一旁的人潮里。萧元祁见她忽然溜了,眉头一拧,下意识就追了上去。温南燕见自己被撇下,脸色一沉便跟了上去。萧元祁的目光锁定着面具女子的身影,奈何今日的街市格外热闹,他只不过是慢了一点,就被拥挤的行人们阻挡住了他的视线。萧云昭早在萧元祁出声的那一刻便隐入了人群中,此刻见他去追温玉礼,心下冷哼了一声,打开了手里那袋买给温玉礼的糖炒栗子,抓了一颗栗子朝着温南燕的脚下丢。未剥壳的栗子正好落在温南燕踩下的那一步,温南燕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呼。萧元祁听到身后温南燕的惊呼声,连忙回过了头,见她摔倒,便只能返回去扶她。躲在人群里的温玉礼见此,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趁萧元祁背对着她,她拨开人群,抬腿冲着他的后腰就是一脚! 第218章 石子打中了温南燕! 萧元祁的注意力正在前方跌倒的温南燕身上,自然没有料到身后有人会对他突然袭击,被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脚,他一时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朝前一个趔趄!好在他及时以手掌支撑地面,这才不至于脸着地。虽然没有摔得太狼狈,可他的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重重摩擦过,掌心登时传来了一阵刺痛,显然是皮肉擦破了。他顿时怒不可遏地回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路人们都神色如常地行走着,让他无法判断谁才是袭击他的人。原本他怀疑会不会那个戴着猴脸面具的女子,可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那人的影子。且——那样的力度不像是普通弱女子能够踢出来的,倒像是习武之人才具备的力量。他自然不知道,温玉礼在给了他一脚之后,迅速溜到了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她早就想狠踹萧元祁几脚,且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浮现多次,只不过先前没有合适的时机,毕竟他自幼习武,身手不错,若想要偷袭他又不被抓到现行,得挑人多混乱的环境才好下手。今日街道热闹程度至少是往常的两倍,方才他又背对着她,可不就正好给了她机会,一脚下去都不带犹豫的。如今是萧元祁和温南燕在明处,她在暗处,她还有机会继续整他们。温玉礼思索间,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她立即转过了头,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目光中的警惕霎时退散,改为浅浅的笑意。萧云昭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自然是不会把她跟丢的。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萧云昭唇角轻扬,抬起右手时,手中竟拿着一把弹弓,“街边有许多玩弹弓的孩童,路过时找他们买了一把。我想,这东西对你应该会有用。” 温玉礼顿时眸光一亮,从他手里拿过了弹弓,“好东西。我先上二楼找个雅间去,你跟伙计随便点两个菜。”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一溜烟上了二楼。此时的街道边上,温南燕正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替萧元祁擦拭着掌心上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的的尘土。“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其实您不用急着来扶我的,我只是不小心踩着了个什么东西,一时没站稳摔倒了,没什么大碍。” “本王不是自己跌倒的。” 萧元祁开口,语气有些冷然,“方才在人群里,有人对着本王的后背踹了一脚,力度还不小,本王没防住。” 温南燕讶然,“是谁如此大胆?” 这一刻,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又说道:“会是那个跳绳的女子吗?您刚才想过去拿她的面具,她一下子就溜进人群里了,那会儿她和您的距离应该挺近,后来我不慎跌倒,您转身想要来扶我,那时正好是背对着她的……”温南燕说到这,咬了咬唇,语气有些自责,“若不是我摔倒,王爷也就不会被偷袭,说不定还能逮住那面具女子,都怪我坏了事。” “不怪你,那女子身法灵活,本王追踪她到人群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萧元祁顿了顿,又道:“那一脚险些让本王脸着地,玉礼不可能踢出那样的力度,除非她不是玉礼……可如果不是,她为何害怕本王的靠近,那么急着溜走?” 温南燕眼神微闪,“或许……逃走的那个面具女子是玉礼,而偷袭您的是其他人?玉礼不是在戏法台子上消失的吗?如果此时玉礼已经和她的丫鬟会面,那么我们方才所见的面具女子就不是玉礼,如果玉礼依旧没有出现在丫鬟们身边,那么您一开始的猜测没准是正确的。” 温南燕说着,给萧元祁的手掌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玉礼或许真是借着那出戏法甩开盯着她的人,当然了,她未必就是与人私会,也许是有别的事。咱们曾经误解了她好几回,这一回可不能再胡乱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咱们只能等去打探的护卫回来禀报了。” 萧元祁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受伤的手掌,低喃道:“只要她不是去与人私会……别的都好说。” “王爷,这伤口我处理得不好,咱们还是去找个医馆……啊!” 温南燕话才说到一半,蓦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在了她脑门上,那一击可谓疼痛无比,疼得她眼冒金星,瞬间就发出了一声吃痛。什么东西?痛死了!“南燕!” 萧元祁连忙扶稳了她,望着她额头上被石子击打的地方。白皙娇嫩的肌肤破了皮,顷刻间就有血冒了出来,如同一朵绽放的血花,血液顺着她的鬓边迅速地流淌下来。温南燕唯一的感觉只有疼,差点人都站不稳,她下意识抓住了萧元祁的胳膊,这才勉强站稳身子。萧元祁的目光中漫上些许寒意。方才他走了神,注意力没在温南燕身上,他听到了空气里有细微的破空声,抬头时,那粒石子已经打在温南燕的额头上,他压根来不及阻止。那是一颗比指甲盖大点的鹅卵石。“王爷,好痛……”温南燕泪眼盈盈,这一回可不是挤出来的眼泪,而是因为过度的疼痛,自然而然地哭了出来。她抬手想要去捂住疼的地方,萧元祁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别乱碰伤口,我们马上去找家医馆给你包扎。” 方才那一刻,他只知道石子是从右边传来的,具体是哪个位置压根不好判断,且像今日这样人山人海的情况,即便能判断出具体的位置,也很难找到出手的人。萧元祁思索之间,听到耳畔又有破空声,这回似乎是朝他来的,他已经有了防备,眼神一凛,拉着温南燕朝后一避! 第219章 通知王妃回府,本王有话要问 还是差不多的鹅卵石,由于他躲开了,那石子便没有打在他们身上,而是打在了一个从他们身旁经过的路人肩膀上。“哎哟!” 那人顿时疼得叫唤了一声,好在如今是冬日,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几层,打在肩膀上的石子有了几层衣料的缓冲,疼痛程度自然是比直接打在额头上轻了许多。那路人没受伤,看了一眼地上的鹅卵石之后,骂骂咧咧地朝着周围喊叫:“谁家的熊孩子在大街打石子!别给老子抓着!” 萧元祁微微蹙眉。熊孩子?会是熊孩子做的吗?他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果真看见不远处的街角聚集了几个玩弹弓的小孩。可是以他的判断……方才石子传过来的方向和那几个小孩分明就不是一致的。他拉着温南燕的手走向了那几个孩童,他们的脚边放着一些鹅卵石,可他们并不是拿弹弓对着人群,而是对着墙角的土坑,比谁瞄得准,能打进坑里的石子多。“王爷,别骂孩子们,他们应该是无心的。” 温南燕忍着疼,朝身旁的萧元祁劝道:“今日街道上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刻意朝着人群打的,也许只是在推搡之间不小心打歪了。” 萧元祁见她受着伤还不忘了替孩子们说话,不禁更加心疼,轻叹了一声道:“放心,本王不是要责怪他们……先不说了,赶紧带你去包扎。” 说完,他拉着温南燕便朝最近的医馆走。而另一边,饭馆的二楼上,温玉礼把玩着手上的鹅卵石,考虑着要不要打出第三次。萧元祁显然已经有防备了,再打出去未必就能得逞。况且他刚才走向了那群玩弹弓的孩子们,或许他并没有怀疑打向他们的鹅卵石是有人刻意偷袭,一次两次还能当做是意外,再来第三次的话,指不定他会开始摆王爷的架子,声称自己遇到了袭击,然后喊一大堆衙门的人,来周边寻找可疑人。毕竟王爷遇袭可不是小事儿,且他的侧妃受伤,一旦将此次事件判定为恶意袭击,衙门的人必然会重视,少不了要兴师动众。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好好的节日,还是不要让官兵们破坏了百姓的乐趣。如此想着,温玉礼便丢掉了手中的鹅卵石,朝身旁的萧云昭说道:“行了,就到这儿吧,改天再找机会下手。” “想报复你长姐,的确不用急于一时。” 萧云昭望着街上远去的两道身影,唇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若能怀上,那是司徒彦的本事,至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那就得看她的命够不够硬了。” 温玉礼闻言,微微一怔,“司徒彦给她的药有什么问题?” “药倒是没问题,她如果吃药吃出个好歹来,萧元祁岂不是要怪到我们宁王府头上。” “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玉礼追问道。“并非药有问题,是她自身有问题,以她的体质,即便怀上也有不小的风险,她非要去逞能,怪得了谁?司徒彦承诺助她怀孕,可没承诺要给她保胎。” 萧云昭的语气颇为平淡。他习惯了冷眼旁观他人的苦难,若对方是个不顺眼的人,他更不会管其死活,甚至可能落井下石。温玉礼静默片刻之后,不咸不淡道:“何必为了个男人如此为难自己。我若是她,我才不生呢。” 在萧云昭面前,她就是敢毫不顾虑地说出这句话。萧云昭闻言,只是无声地笑了笑,以她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奇怪。“萧元祁已经怀疑你了,否则就不会在你跳绳的时候走向你,他显然是要去摘你的面具,你溜走了,在他眼里便是心虚的表现。” “我自然不能让他摘下面具。” 温玉礼道,“我在跳绳前和你手挽着手,万一被他看见了呢?他揭开我的面具,第一句话肯定要问和我同行的野男人是谁,叫我怎么回答?反正没让他逮着是对的,他有再多猜测也无法证实。” “他如今对你的心思很矛盾,一边觉得亏欠了你,一边又忍不住猜忌你,只要不被他掌握了证据,他有再多的猜忌也是无用的。” 萧云昭悠悠道,“你我今日的相聚注定不会太久了,你回去找丫鬟们吧,越晚回去,他对你的疑心会越重。” “真是晦气,这么长的街,偏偏还是遇上了他们。”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对于幽会被中断一事显然非常不满。她有不少问题想问,可今日似乎没太多时间去问了。原本她还想趁着与萧云昭独处,试探般地问一下他和晋国公昔日的矛盾,以及先帝曾经对他猜忌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若是先帝对他不放心,那么如今的新帝,是否会将那一份猜忌延续下去,就等着时机对他这个皇叔下手呢?“回去吧,我们来日方长。” 思索间,萧云昭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我的人已去联络了白桃,让她们在地下花鸟市场与你会合。” 温玉礼轻轻“嗯”了一声。趁着萧元祁带温南燕去包扎的时间,萧云昭带着温玉礼从一条小巷绕路去花鸟市场,走到巷子深处时,温玉礼脱去了外袍和面具,交给了萧云昭。“我就送你到这了。” 临别之际,萧云昭吻了吻她的额头,“再往前走走就是了。” 温玉礼按照他的指示走了一小段路,前方出现了一个坡,往下走便是花鸟市场,温玉礼顺手买了只鹦鹉,提着笼子闲逛了片刻,便遇见了自己的两个丫鬟。“王妃!可算找到您了。” 温玉礼冲二人笑了笑,“方才闲得无趣,随便逛逛,这不,买了只鸟。我这会儿忽然觉得有点饿了,带你们去吃豆花吧。” 另一边的医馆内,大夫已经为温南燕处理完额头上的伤,给萧元祁的手掌也上了些药。“你受伤了,咱们便不要在这外面逗留了,回府吧。” 离开了医馆,萧元祁带温南燕回到了纤衣阁外,他们的马车停靠在这,而被萧元祁派去跟踪两个丫鬟的护卫也回来了。“王爷,王妃她在地下花鸟市场,与两个丫鬟碰面了。” “知道了。去通知王妃回府,本王有话要问她。” 第220章 萧元祁的质问 唔这咸口的豆腐脑就是好吃。” “我倒是觉得甜口的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尝过了,不好吃,和咸口的比起来差远了。” 温玉礼听着两个丫鬟在耳旁叽叽喳喳,不禁有些好笑,“行了,吃东西都堵不住你们两个的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何必争论。” 三人正吃得开心,忽有一道挺拔的人影出现在了小店外头,朝着她们这桌走了过来。温玉礼听见身后逼近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萧元祁的护卫。温玉礼心中毫不意外,面上却故作惊讶的“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你是刚好在这附近闲逛吗?” 对方只是低声朝她说道:“王妃,王爷让您回府去。” “看来你出现在这不是巧合。” 温玉礼眯起了眼,“你是王爷派来监视我行踪的?说说吧,你跟踪我多久了。” “属下只是听王爷命令行事,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温玉礼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会他,朝两个丫鬟说道:“结账,回府了。” 回到了国公府后,护卫便将温玉礼带去了温南燕的住处。还未踏进门槛,就听见屋子里传出温南燕的声音,“王爷,这药太苦了,能否把它放凉一点再喝?” “不行,得趁热喝。” 萧元祁的语气似乎不容商量,“若是放凉了可能对肠胃不好,快喝,本王给你准备了蜜饯。” 温玉礼原本面无表情地跨进了门槛,见到温南燕的那一刻,面色立即浮现出讶然,“长姐这额头是怎么了?今儿出门磕着了?” 此刻温南燕的额头上用纱布缠了好几圈,最右侧依然可见血迹溢出来,可见那一粒鹅卵石的威力不小。“今日集市上人山人海,或许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打弹弓时不慎打到了我。” 温南燕说着,已经接过了萧元祁手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拧着秀眉喝了下去。温玉礼道:“长姐受伤之后,为何不去找附近拿弹弓的孩子们问一问,没准能逮住那个出手的熊孩子。” “都是一起玩的,问了他们也未必肯说,况且小孩子应当是不会刻意伤人,我们又何必去计较他的无心之失。” 温玉礼不语。有些时候真不能怪萧元祁糊涂,若她是萧元祁,也会被温南燕时常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所打动。即便是伪装出的善意,能在他面前伪装出这么些年也很不易。萧元祁眼见着温南燕把药喝了下去,这才转头看温玉礼:“你今日出门,都去逛了哪些地方?” “在附近这两条街道上随便逛逛,今日赶集的人多,到处都有耍杂技卖艺的,尤其街尾有个变戏法的棚子让我停留了好久,之后便是去了花鸟市场。” 温玉礼神色从容地回答着,“王爷不是都派人跟着我了吗?去问他们不就行了,又何必来问我。” 萧元祁静静地望着她:“你应该知道本王想问什么,你从戏法台子上消失之后,去了何处?” “一个修建在地下的花鸟市场。” “是吗?” 萧元祁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你明知你消失了之后,丫鬟们到处找你,为何不去与她们会合?你消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去与她们碰面,这期间你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温玉礼双手环胸,面色淡然地与他对视,“王爷这是在审问我?” “你若问心无愧,便如实回答本王的问题。究竟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甩开身边的人独自去完成的?” “我甩开身边的人?您的意思是我与那变戏法的串通好了,让他们利用戏法棚子下的通道将我送到别的地方去?如果我说,我与那两个变戏法的并不相识,只是对大变活人的玩法起了兴趣,这才愿意配合他们,有问题吗?” 温玉礼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王爷承认吧,你其实从未相信过我,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与路边的戏法人玩了个游戏,你便觉得我是刻意脱身,独自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是否也派人去打探我表哥今日的行踪了?” “你还是没有回答,你消失之后去了哪里。” 萧元祁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若真如你所言,你只是一时兴起,想体验他们的戏法,那你为何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你说你被送到了花鸟市场,本王的人在你消失之后,也去玩了那个戏法,同样被送到了花鸟市场却并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你如何解释这一点?” 的确在温玉礼消失了之后,他派人去查探周煜今日的动向,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周煜今日和生意场上的几个朋友在醉香楼喝酒,并未带女眷同行。得知她不是和周煜在一起,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没有完全放下疑心。除非她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地下的花鸟市场不止一个。” 温玉礼冷声道,“我哪知道他被送去哪边?这戏法说白了就是忽悠人掏钱玩的,在棚子底下凿了个纵向的密道,把人送到了地底市场里,据我所知,那一带至少有两三个地下的市场,挨得很近,只有一墙之隔,市场的出口是个上坡,与窄小的巷子相连。” 第221章 我拟好的和离书 至于我为何消失了长达一个时辰?那地下的市场我也从未去过,压根摸不准哪边才是回到原地的方向,我总得在市场里找人问问路是不是?况且我不是小孩了,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何必每时每刻都要与下人待在一起,我自个儿一个人逛逛,散散心,有何不可?敢问王爷,独自闲逛犯了七出哪一条?” 萧元祁静默。她真是伶牙俐齿,回答得滴水不漏,可事实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吗?“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玉礼淡淡地说道,“若是没有其他要询问的,我该去侍奉父亲喝药了。” 她这话说完之后,萧元祁并未出声,她便也不再同他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王爷。” 眼见着温玉礼离开了,温南燕喊了萧元祁一声,“玉礼刚才的回答……似乎没有什么漏洞,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她独自闲逛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且这么长的时间之内都没有被您派去的人找着,除此之外,您无法证明她说了谎。” “的确,她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见她心虚。” 萧元祁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了句,“但愿事实真如她说的那样。” 他希望只是他多心了。可他的确心神不宁,这一点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她只要不是背着他去私会了其他人,都无妨。怕只怕,她如他所怀疑的那般独自去与人私会,且私会过后,还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解释,让听着的人找不出她话里的漏洞。……是夜,凉风萧瑟。温玉礼如同前两日晚上那样,看着晋国公把药喝了下去,替他掖了被子之后,返回自己的住处。但今夜她回来却觉得有些过于安静,平时两个丫鬟都在屋内等着她,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给她递上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怀着有些疑惑的心情,她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萧元祁就坐在桌边,正抬眸看她,“岳父睡下了?” “父亲已经睡下了,王爷这么晚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温玉礼走到桌前,淡淡说道,“莫非是认为我白天的回答不够坦诚?” 怪不得方才回来的时候这么安静,想也知道,是他把她的丫鬟赶到别处去了。萧元祁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此刻只有你我二人,玉礼,本王不妨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只要你不是红杏出墙,背着本王有了其他恋人,你去做什么本王都可以不追究。可你扪心自问,你对本王足够真诚吗。” “与我来往最多的男子,除了你不就是表哥了吗?在你的多疑之下,我都已经与他疏离了,你还想怎么样?” 温玉礼语气清凉中透着一丝不耐烦,“王爷这么喜欢疑神疑鬼,倒不如直接与我分开,把长姐扶正了,三个人的感情过于拥挤,你们二人在一起刚刚好。” 此话一出,萧元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本王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用再提此事!本王此前承诺过你,即便南燕生下孩子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可我已经厌倦了你的猜忌,你太过多疑,更何况你我之间性格不合,本就不应该凑在一起。我们这段姻缘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不如趁早做一个了断。” 温玉礼说着,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了抽屉,在萧元祁的注视之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卷帛书。萧元祁听着她冰冷如霜的话语,脸色越发难看,瞥见她手里的东西,心中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询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我拟好的和离书。” 温玉礼淡淡道,“王爷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就行了,反正我问心无愧,没有犯七出的任何一条,故而,我只能接受和离,绝不接受被休,王爷您签字之后,咱们就一拍两散了。” 这份和离书,是她这两天刚写好的,近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让晋国公意识到了她的‘委屈’,他被野猪撞伤之后卧病在床的这几日,应该也深刻体会到了她的孝心,她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了王妃的身份,晋国公生气归生气,总不忍心罚她。毕竟他还指望着她继续尽孝,在床头前侍奉他到他伤势好转为止呢,他如今就剩下两个女儿,还能苛待了她不成。苗氏大势已去,国公府内已经没有能够打压她的人,即便没了祁王妃的身份,她也有不少的积蓄,足够盘几个店面挣钱,不需要任何人给她银子花,她也能过得不错。既然如此——踹了萧元祁也好。只要能守住晋国公的那份信任,她就可以长久地留在国公府内打探他的秘密。“竟然连和离书都拟好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本王?” 萧元祁愤怒的同时也有些心寒。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迁就以及他的挽留,她是半点都看不到吗?“本王不签!” 他说话的同时,忽然伸手就要去夺温玉礼手中的和离书。 第222章 你想霸王硬上弓? 温玉礼看出了他想撕毁和离书的念头,连忙后退两步,让他抢了个空。“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温玉礼倚靠在窗台边,神色漠然地看着萧元祁,“只要王爷愿意签下这份和离书,我可以承诺,不在人前对你说三道四,你不用担心我与你分开之后,四处说你闲话坏了你名声。” 比起说人闲话,她更喜欢动手,比如像白天在大街上那样,趁他不注意给他一脚。以后若是有整他的机会,她一样不会放过,可眼下她试图和他谈判,态度自然要好一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不如死了这条心。” 萧元祁望着她,英俊的脸庞紧绷着,“你曾经对本王用情至深,如今却是爱搭不理,再加上你最近出门次数繁多,本王难免会担心你移情了旁人,我一心想着与你举案齐眉,你却写好了和离书,你以为本王是这么好摆脱的?” “王爷可别再说曾经的我对您多深情了,人心会变,你扪心自问,你能不能做到对一个人情有独钟?” 温玉礼说到这,轻嗤了一声,“你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我得做到。我如今既然对您无情,您又何必继续再和我纠缠下去?” 萧元祁与她四目相对,她清冷的目光里似乎有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坚定,这让他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冷声问她:“你一定要和本王闹到这般地步吗?” “我不是在和你闹。” 温玉礼不假思索道,“我是在和你商量。” “本王不会同意。” 萧元祁开口,声线冷硬而坚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朝温玉礼走近了两步,“你方才说,你厌倦了本王的猜忌和多疑是不是?那么如果我承诺你,从今以后,不再无故猜忌你,也不会在你出门之后派人去盯着你,你是否能打消和离的念头?” “不再猜忌我……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与其和我在这里周旋,倒不如考虑一下放我自由,没准我会对您心存感激,以后逢人就说您的好话。旁人要是问我,为何与祁王和离,我就说,是您和长姐感情太好,我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太多余了,便将王妃这个位置让贤。” 萧元祁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恼火。祁王妃这个头衔,是她想扔就扔的吗?他自认为对她已经足够有耐心了,即便因着她的态度心里生气,也并未对她说重话。他忽然两步逼近了温玉礼,温玉礼下意识要避开,他仿佛料到了她会躲,长臂一伸便抵住墙面,拦住她的去路。左边的路被拦住,温玉礼便转向右边,萧元祁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大力地拽着她朝床边走,将她甩在了床榻上。温玉礼目光一凛——这厮如果敢用强的,她的功夫就用不着再藏了。总之绝不能让他占到半点便宜。“王爷这是被逼急了,想霸王硬上弓了?” 她望着萧元祁,冷笑道,“若真如此,我会更加瞧不上你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夫妻之间亲热,怎能说是霸王硬上弓。” 萧元祁丝毫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坐到了床沿上,此刻心里头的火气太大,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很不客气,“你这么抗拒本王的亲近,莫非真的是在替谁守身如玉?”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定着她的脸庞,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之前宫里的嬷嬷替她验过身,证实了她还是完璧之身,如今他怀疑她在外边有了人,自然也会怀疑她是否与旁人有肌肤之亲。他在脑海中劝说过自己多回,如果她只是在感情上暂且背叛了他,她依旧是清白之身,那么他可以既往不咎,可以再耐心等待她回心转意。可若是她的身心都彻底背叛了他……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惩罚她。而温玉礼与他对视着,眼神不见躲闪与心虚,反而是一派轻蔑讥诮。这样的眼神让他极为不满,下意识呵斥道:“不准你拿这种目光看本王!” 说话的同时,他已欺身上前。他是她的夫君,她怎能对他如此不屑?原本他并不想强迫她,可她偏偏要用冰冷的话语和轻蔑的态度来刺激他,挑衅他身为王爷的尊严。已经剑拔弩张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与她圆房,若证实了她依旧是清白之身,他回头便和她认错,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弥补她,再不让她受委屈。打定了主意,他便伸手去抓温玉礼的肩膀—— 第223章 舍弃王妃的身份?糊涂! 眼见着指尖就要触碰到温玉礼,却没料到,她忽然在床榻上一个灵活的翻身避开了他的触碰,那速度快到让他都有点惊讶,等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蹦下了床榻。萧元祁有一瞬间的怔然——刚才那个速度,是一个寻常弱女子该有的速度吗?来不及多想,温玉礼的身影已经朝着房门外而去。萧元祁回过了神来,连忙两个箭步冲上去要抓她。而温玉礼也早有准备,抄起了桌子上的茶壶便朝他扔了过去!茶壶里的水是有些烫的,萧元祁自然不会伸手去接,无奈之下只能朝着旁边闪避,让那茶壶从他的身侧飞过去,砸在地上。啪的一声,陶瓷制的茶壶四分五裂,茶水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萧元祁脸色都铁青了——这女人真过分,也不想想看,那茶壶若是砸到他的身上会把他给烫着。而趁着他闪躲的时间,温玉礼已经冲出了房门,脚下生风般,朝着晋国公的住处跑。她相信萧元祁即便再生气,也不可能跑到晋国公的屋子里去造次。在长辈面前,流露出想要霸王硬上弓的企图那多尴尬,他但凡要点脸,都不能把她强行逮回来。萧元祁追到房门外时,他惊讶地发现温玉礼已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幼习武,方才他坐在床沿边,温玉礼在床的里侧,按理说她不该逃离他能掌控的范围内。可她就是如同泥鳅一般灵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房间。再看她奔跑出去的身影,脚底抹油一般,那压根就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速度。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试图拉近和温玉礼之间的距离,而他也确实能够做到与她逐渐拉近,可晋国公的住处就在前头了。他总不能追着她到晋国公休息的地方,和她大吵大闹,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停下了步伐,看着她进入了晋国公的屋子。此刻他已经能确定一件事——他的王妃,不是弱女子。从方才她的表现来看,她是练过功夫的。至于练到了什么程度,仅凭她奔跑的速度还无法判断。寻常的弱女子,即便是把速度提到了极致,他很快也该追上了,不会像刚才追赶温玉礼那般,让他觉得有些吃力。她分明一直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笑他竟然不知道她学过功夫,更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着他?再说晋国公原本已经睡下了,温玉礼忽然闯入,以他习武之人的敏锐程度,自然是被惊醒了。守着晋国公的下人也十分吃惊地看着温玉礼。二小姐不久之前才离开,怎么这会儿又急匆匆地出现了。“玉礼,你这是怎么了?” 晋国公见温玉礼似乎跑得有点急,意识到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询问道。温玉礼遣退了屋子里的下人,这才走到了床头前的椅子上坐下,她略一思索,朝晋国公说道:“父亲,我刚才与王爷发生了争执,他想要对我动粗。” 晋国公也是男人,没准会觉得丈夫强迫妻子不算什么事,因此,她不说萧元祁试图对她用强,而是说他想动粗。晋国公闻言,面上浮现一抹惊讶,“王爷之前对你不是还挺好的?你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来猜忌我,我只不过是最近甚少搭理他,再加上出门的次数多了点,他便觉得我对他冷淡是因为我红杏出墙。” 温玉礼的语气颇为愤恨,“我心里气不过,和他顶嘴了两句,他就要对我动手,我连忙就跑到您这来了。” 温玉礼说着,有些泫然欲泣。“父亲,你只看到了王爷对我好,却不晓得他伤害过我几回,想必您也知道我曾经倍受冷落,只因他宠爱长姐,原本我也不记恨,毕竟他们二人在我出现之前就已经情投意合了,我这个被赐婚的王妃的确有点儿多余。我可以接受王爷的冷淡,却无法接受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 温南燕每回一哭,晋国公都要心软,她索性也来试试,且看看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孝心能不能打动他。而晋国公的确也有些动容,“为父相信你的品德,绝不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身为祁王妃,和你那表哥的确应该保持疏离,省得让王爷误解。” 他以为,萧元祁猜忌温玉礼多半是和周煜有关,作为温玉礼的父亲,他自然明白自己的女儿曾经和周煜关系有多好。“这回与表哥无关。” 温玉礼唇角浮现一丝苦笑,“我和表哥已经好久没联络,王爷的疑神疑鬼毫无依据!父亲,再这么下去,女儿只怕是要被他逼疯了。” 晋国公一时怔住没接上话,温玉礼便开始低喃起来:“我从小就不讨父亲喜欢,嫁人之后,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还让夫君觉得我碍眼,有些时候真觉得自己孤单极了……”“玉礼,从前为父不曾注意到你,是为父不对。” 晋国公见她黯然神伤,不禁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他做出多少退让,又在他受伤之后不离不弃地照顾,当真是很孝顺了。这孩子从小得到的关心就不多,生母又离世,如今还被祁王质疑她的品性,以至于如此消沉。晋国公想到这,安慰她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为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亏待了你。” “父亲此话当真吗?” 温玉礼抬头,目光中隐约带着希翼,“那么,如果我不再是祁王妃了,您还会看重我吗?” 此话一出,晋国公脸色微变,“为何这么说?莫非王爷想休了你?” 温玉礼微微摇头,“倒不是王爷想休了我,是我主动想与他和离,结束这场孽缘,希望父亲能够支持女儿的决定,并且助我说服王爷。” 晋国公顿时大惊,“和离?你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父亲,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已考虑清楚了,待我离开祁王府之后,长姐由侧妃转变为正妃,至于我,就在温家陪伴父亲可好?” “你!” 晋国公拧起了眉头,低斥道,“就因着和王爷吵了一架,你就要舍弃王妃的身份?糊涂!” 第224章 你找不到比祁王更好的夫家 v“父亲是认为我的决定太任性了吗?此刻我明确地告诉您,我很冷静。我与王爷之间争吵过几回早已数不清了,我与他就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温玉礼的语气颇为平静,“您不要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我连和离书都已经拟好了,就等着王爷落笔签字。” “所以你不是来找为父商量与王爷和离之事,而是在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来通知为父一声的?” 这一刻,晋国公的语气没有了方才的轻缓,而是变得冷硬了些,“你可知有多少名门贵女想做祁王妃都没有机会?你母亲当初拼了性命才给你争取到了这个位置,如今你与王爷闹不和,你应当考虑的是如何与他修复关系,让他信任你,而不是想着与他和离!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母亲吗?” “为何对不起?母亲若在天有灵,她也会希望我快乐,不忍见我忧愁。” 温玉礼反驳道,“母亲让我当上祁王妃,是希望我有个好归宿,从此享尽荣华富贵,再也不用因着庶出而被人看低,可祁王他并不是我的好归宿,而父亲您如今也并没有因为我是庶女而看轻了我,既然如此,我何必死死地守着王妃的位置不放呢?您刚才还说以后不会亏待了我,莫非是骗我的?” 温玉礼说到这,面上浮现出哀伤之色,“难道必须我是王妃才能让您多看两眼,一旦我不是王妃,您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是要和离,并不是要被王爷休,难道和离在您眼里就那么丢人?” “你——咳咳!” 晋国公见她似乎态度坚决,想开口数落她两句,却因着太过激动哽了一下,咳嗽了好几声。温玉礼连忙起身去倒了杯茶,回到床边想要喂给他喝。晋国公却推开了她的手,“你究竟明不明白,与王爷和离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一旦和离成功,无论你多么贤惠,你都是个再嫁之身,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比祁王更好的夫家!” “父亲眼里的好是什么样的?” 温玉礼淡淡道,“是不是位高权重、出生皇家在您眼里就是极好的选择?只要您的女婿身份足够高贵,您压根就不管他是不是个良人,身份越高,您就越体面,对您在官场上也就越有帮助,至于女儿的感受如何,都不在您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她最瞧不上这种攀龙附凤的势利眼父母,将自己的体面与利益放在第一位,枉顾了子女的感受。“你住口!这是你和为父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 晋国公脸色有些铁青,“为父反对你和离,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你将为父形容得唯利是图,就不怕为父听了寒心吗?” 他真是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二女儿了。时而温柔贴心、孝顺得很,时而又牙尖嘴利,一身反骨。“如果父亲只是为了我的名声考虑……那么我告诉您,名声固然重要,但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且,我并不觉得和离能让我的名声有多差,二嫁之身又怎么了?” 温玉礼一脸坦然,“女儿并非德行败坏之人,我问心无愧,又岂会害怕旁人的议论?真正能与我心意相通的人,他不会在意我嫁过人,而对我有意见的人,我也不会上赶着去倒贴,实在不行一个人过也成,难道女子活在这世上的宿命就非得是相夫教子?” 或许是她的言论过于奇特,晋国公一时都没能回过神来。她方才说什么?实在不行就一个人过?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相夫教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对于温玉礼的说法,晋国公自然是不赞同,“你一个姑娘家,不找个好婆家嫁人生子,你还想干什么?一个人过日子?你就不怕旁人嘲笑你和离了之后没人要!” “我原以为父亲是通情达理之人,如今看来,是我对您的期待过高了。” 温玉礼长叹了一声,“原来在您的眼里,和离就是丢人,与王爷分开就是错误,如果您那么害怕我给您丢脸,我出去自力更生也就是了,即便没有祁王府和国公府养着我,我保护太后得到的那些赏赐也足够我衣食无忧。” 温玉礼说着,转身便要离开。“你这丫头……站住!” 晋国公在她身后低喝了一声,“你怎么就这么倔?认准了一件事你就非得去完成吗?王爷并非对你无情,他若是不愿意签和离书,你就还是祁王府的人!他这样的身份,岂会容许你一再忤逆他?把他惹恼了,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您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我吗?” 温玉礼背对着晋国公问道,“我若真的把他给惹恼了,父亲会为了我,与王爷抗衡吗?” 下一刻,她听到晋国公在她身后说道:“你若真有孝心,就不要让为父如此为难,你如今只是一时冲动,保不准将来要后悔,你会发现孤身一人的日子并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你好好思索为父的话,千万不要因着你的莽撞任性,让自己悔恨终生。” 温玉礼背对着他暗自冷笑,恨不得转身骂他两句。他自然不愿意得罪了祁王这个女婿,巴不得两个女儿都紧紧地抓住王爷的心,可气的是他分明自私又爱面子到了极点,却不敢承认,还要摆出一副全是为了她好的模样。世间有多少如他、如萧元祁一样迂腐的男人,认为女人的存在就是相夫教子,无论是如何品貌双全、身份贵重的女子,在他们眼中都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第225章 神秘男子,莫非是她的情郎? 哪怕女方毫无过错地和离,二嫁之身也是会被他们看轻。若不是遇上了专一的萧云昭,她必然要效仿这些男人,养三四个小白脸,供她取乐。“父亲好生歇着吧,我回头再过来探望您。” 虽然心中气愤,但她明白不该与晋国公撕破脸,她这凉薄的爹虽然自私自利,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只要他不是对她完全没了感情,就还有值得她利用的地方。怀着不爽的心情走回自己的住处,这一路上她都在观测着四周的动静,唯恐萧元祁会躲在附近突然蹦出来。好在,回屋的这一路上都十分平静,想必是萧元祁看时辰太晚了,便暂时放过了她,去了温南燕的住处。她回到了屋子,将门拴上,又将窗户关紧了,这才回到了床榻上睡下。……接下来的两日,温玉礼都没有再出门,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每日去看望一眼晋国公还是必不可少的,她问候了两句也就离开,并不与他多说话。她不主动提和离两字,晋国公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只当她还在考虑。萧元祁这两日竟也没有来找她,她心里不禁猜测着——那厮该不会也是觉得她一时冲动,想给她两天时间让她冷静一下,冷静之后改变主意?改变主意是不可能改变的,她思考的是,如果直接谈判行不通,那么就要考虑借用旁人的力量来插手此事了。她在等下一个宫廷宴会。每年正月过后,宫里还会举办宴席,她身为王妃必定要出席,到那时……或许可以请求太后协助。“王妃,我和白桃姐新学的桂花糕,您尝尝。”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一盘卖相极好的桂花糕出现在了视线中,她拿起来吃了一口,转头望着身旁的茯苓,茯苓正一脸期待地等候着她的评价。“味道尚可,但还是差了些火候。我今天不太想吃甜的,想吃点辣的,你叫白桃中午给我做份辣子鸡来。” “白桃姐一个时辰前出门去了,中午未必回得来呢,她说,若她不能及时回来给王妃做饭,那就只能由奴婢来下厨了,虽然奴婢的手艺比她差得远,但还是有那么几道拿手好菜的,王妃您就赏个脸。” “白桃她是干什么去了?” 温玉礼有些疑惑,“一个时辰前出的门,为何要等到中午才能回来?她买个菜需要花一上午么?若是要买的东西太多,就多带几个下人出去。” “我也不知道。” 茯苓嘀咕道,“看她神神秘秘的,问她要去忙什么她也不肯说,只交代了我,她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您。” 茯苓说到这,忽然嘿嘿一笑,“会不会是出去会情郎了?否则干嘛不好意思说呢。” “会情郎?” 温玉礼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不至于瞒着我的,或许是有别的事,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而温玉礼不知的是,另一边,温南燕的房屋之内,一名仆人站立在桌前,向温南燕和萧元祁汇报着方才在大街上见到的事。“大小姐,小的当真看清楚了,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白桃,和一名衣着贵气的男子在街角碰面,那男子身躯挺拔,想来是个身份不平凡的,可他背对着我,实在看不清脸,之后他们便神神秘秘地拐进了巷子里,小的想去看个清楚,却把他们给跟丢了。” 萧元祁询问道:“你靠近他们的时候,可有被发现?” “应该是没有,街上行人不少,小的这模样在人群里也不扎眼,不会被注意到的。” 萧元祁陷入思索。前两天夜里和温玉礼不欢而散,回房之后,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给她一个台阶下,说不准她冷静下来之后便不会再提和离。他从未把注意力放在温玉礼的丫鬟身上,碰巧今日温南燕的仆人上街买东西,竟偶遇了白桃和一名穿着贵气的神秘男子在交谈,心下觉得稀奇,回来便将这事说给了温南燕听。白桃只是一介丫鬟,那男子若身份不凡,就不会是她的情郎。这一刻,他所产生的猜想是:温玉礼这两日都不出门,若她真的在外头有了人,她为了避嫌不与那人相见,便极有可能派丫鬟给对方捎信。与白桃会面的神秘男子,莫非就是温玉礼的情郎?“白桃那丫头模样不错,心思灵巧,没准她真是被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看上了。” 温南燕在一旁说道。萧元祁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仆人,“你先退下,此事你就当不知道,别在任何人面前乱说话,若敢多嘴,小心你的舌头。” 仆人连忙惶恐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若真是白桃的情郎倒好了。” 萧元祁的语气透着些凉意,“怕只怕,她是在替她的主子捎口信。” 既然有了这样的意外发现,他就要等着抓个现行,在此之前决不能打草惊蛇。若那神秘男子真是他和温玉礼之间的插足者,他必然要先解决了那人,且还要当着温玉礼的面解决。如此想着,他便把自己的心腹召到面前来,吩咐道:“给本王把白桃盯紧了,一旦她与神秘男子会面,就把那人拿下。” 第226章 交换信物,未雨绸缪 王爷如今对玉礼的疑心竟这么重了?前天夜里您说要去找她谈谈,回来我这之后就一脸阴郁,那会儿看您心情不好,我也就没多问,此刻只有你我二人,王爷不妨告诉我,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萧元祁想起那夜的事,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恼火,但还是替温南燕解惑了:“她提出要跟本王和离,她若真的在外头有人,和离之后便可光明正大和那人在一起,本王岂能遂了她的愿?” 温南燕吃惊道:“她真这么说?” “她连和离书都写好了,要本王签字。” 萧元祁冷声道。温南燕垂下了眼,面上仍旧维持着惊讶,心中却泛起一丝喜悦。先前也听温玉礼提出过和离,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温玉礼挂在口头上的气话,是故意说来拿捏萧元祁,显露自己有多委屈的。如今看来,或许真的如同王爷猜测那般——温玉礼在外头有人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她放弃祁王妃的身份?情之一字,有时就是能让人舍弃了当下的身份与地位,为了与有情人相伴,甘愿得罪了王爷,该说她太重情爱还是太愚蠢呢。温南燕琢磨着,若是能掌握了温玉礼红杏出墙的证据,温玉礼便没有资格和离,她要面临的是被休,且除此之外,还要受到不小的惩戒。或许,真能从白桃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日头正好,宽敞雅致的宅院内,白桃坐在石椅上轻喘着气,边喘着边捶打肩膀,望着站在她身前的人:“你们从前习武的时候也要跑这么多圈吗?” 墨竹先前答应了她,要抽时间教她功夫,他也的确说到做到,约了个时间便准时就在街尾处与她汇合,将她带到了这座宽敞又寂静的宅院内。而他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绕着长长的环形走廊跑了一圈又一圈,说是练功之前的体能训练。“我曾经接受的训练,可比如今我训你要刻苦得多。” 墨竹说话间,给她递上了一碗水,“喝点水,休息片刻,等会儿还得起来继续,当然了,你若是觉得练功夫太累,吃不了这个苦,也可以放弃,回去继续做你的大丫鬟,反正你跟在温姑娘身边基本都是轻松的活,脏活累活都是下边的人干。” “我才不放弃呢,等我喝完这碗水就继续。” 白桃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大口地喝着碗里的凉水。“趁着你休息的这会儿时间,跟我说说温姑娘的近况吧。” 白桃闻言,便将花神节那天回府之后,温玉礼和萧元祁争执的事情说了,末了又加上一句:“我们王妃……似乎准备与祁王殿下和离。” 温玉礼之前告诉过她,对宁王这边不需要有太多警惕,他们想知道什么告诉他们就是了。她并不知温玉礼和萧元祁已经为了此事争执过,她只是亲眼看见温玉礼写下了和离书。墨竹讶异道:“此事当真?” 白桃微微点头:“原本我觉得王爷最近对王妃似乎也不错,时常温声细语的,可不知为何,他似乎发现了王妃有些不对劲,王妃八成是厌倦了被他监视,想要尽快脱离他的掌控,前几天她叫我为她研墨,当着我的面亲手写下了和离书。” “所以温姑娘这两日不出门,是想在和离之前不落下任何把柄?如此一来,祁王殿下即便猜忌她,也拿不出依据来。” “八成是这样。” “祁王殿下如此多疑的话……只怕是你出门也会有眼睛盯着你了。” 墨竹顿了顿,道,“白桃姑娘,你我必须防范于未然,此刻我向你提一个请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白桃疑惑:“什么?” “你能否将一件贴身之物放在我这?就是让人看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你的东西。” 墨竹说这话时神色如常,白桃却有些窘迫了,“这……”“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墨竹道,“你我相见的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恐怕也会连累了温姑娘,旁的不说,就说你们府上那位温侧妃,巧舌如簧,又深得祁王信任,常常三言两语弄得你家主子遭受猜忌,所以——你我见面之事,若是泄露,被他们过问起来,就说是我们自己的私交,与我们双方的主子无关,而任何说法,都是需要有证据才能成立的,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早已向殿下报备了要教白桃功夫的事,顺便在每回见面之时,询问白桃关于温姑娘的近况,殿下特意嘱咐他,与白桃见面需要防止有人暗中监察,一旦被发现,他们自己扛下来就是了。“我明白了,还是你思虑周全。” 白桃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十分明事理,从怀中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的粉色荷包,将荷包里的银子全倒出来收进怀里之后,把空着的荷包递给了墨竹。“这个是我亲手绣的荷包,上边的图案,是我拿雪白的丝线绣了个桃子的形状。” 墨竹接过来一看,下意识称赞了一句:“你这刺绣的手艺倒是不错,很细致。” 说着,他也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黑色荷包,他的荷包是在商人处买的,选用上等丝绸缝制,毕竟身为宁王府的头等护卫,出门在外衣着要得体,用的东西也得够档次,方能展示宁王府的气派。“你若不嫌弃,我这个给你用,你那些零零散散的碎银子直接放在怀里说不定会掉落的,还是得拿个东西装着,这是我才买不久的荷包,还挺新。” 白桃略一思索,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既然是防范于未然,就当是‘交换信物’了。 第227章 趁夜,偷溜去宁王府 r此刻二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信物’很快便会派上用场了。厨房内,茯苓望着眼前剁好了的鸡块,琢磨着王妃点的那道辣子鸡应该怎么做。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转头,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面上浮现出喜色,“白桃姐来得正好,王妃想吃辣子鸡,我还以为你中午之前回不来,正打算自己上手呢,你提前回来就好了,还是交给你来做。” “这菜简单得很,交给我就好。” “话说,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你怎么提前了这么久回来?” 茯苓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笑道,“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你快告诉我,你上午一个人出门是干什么去了?我说要陪着你,你还不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去会情郎?” 白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少胡说八道了你!你这么闲是么?去把篮子里的那些菜都洗干净!” “除非你告诉我你干什么去了,不然就别怪我这么想。” “随便你怎么乱想,反正就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儿。” 白桃轻哼了一声,“先和你保密,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茯苓撇了撇嘴,没再追问,心中却觉得事实与自己的猜想应当八九不离十。正午时分,温玉礼见餐桌上出现了熟悉的菜式,轻挑了一下眉头,问前来送菜的下人,“是白桃回来了吗?” “回王妃,是的,她还在厨房里忙活着,说是剩最后一道汤了。” 温玉礼把下人遣退了出去,便拿起筷子吃饭,不多时,白桃便端着鱼汤进来了。温玉礼开门见山地问她:“上午干什么去了?” 面对温玉礼的疑问,白桃自然是毫无隐瞒,将墨竹教她练武的事说了出来。白桃与墨竹见面汇报自己的近况,温玉礼倒是不意外,可一听白桃要习武,她有些惊奇,“怎么突然想学功夫了?” 白桃说道:“身为您最信任的婢女,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力更多一些。” “倒也不用如此为难自己,练武是要从娃娃抓起的,你现在开始学,时间是有点晚了,要比那些初学者多吃一些苦头,其实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好分内之事了,丫鬟和护卫是两种不同的身份,丫鬟不需要会武功,护卫也不需要会做饭。” “我知道,可这东西学了总是有用的,无非就是多吃些苦罢了,墨竹是受过特训,从众多护卫当中脱颖而出的,他既然愿意无偿教我,我若不学,岂不是太傻了。” 温玉礼想了想,道:“也罢,既然是你决定了的事儿,我就不反对了,若是真的太累受不了,就别硬着头皮坚持了。” 白桃莞尔一笑,“好嘞。对了王妃,原本是说好了三天抽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后来我想了想,人还是要勤奋一些好,我便和他商量着,只要我俩都有空,就可以随时约定时间,明日上午他得闲,所以我明天上午还得出去一趟。” 温玉礼点了点头,“好。” ……是夜,冷月高悬。温玉礼站在窗台之后沐着夜风,此刻已是子时过后,国公府四处一片寂静。她的房门已经栓上,换好了一身夜行衣之后,便从窗子跃了出去,顺手关好窗户,熟门熟路地从自己后院翻墙出了府。萧元祁的人只在她出府之后监视着她,如今她在自己的庭院内,自然是没有人盯着。自花神节那日之后,她晓得自己无法在白日里和萧云昭见面,那就夜里溜出门去。皇城内有宵禁,此刻的街道上十分清冷,她无法策马,只能自己一路跑去目的地,她也正好趁此机会练习轻功。不知跑了有多久,她看见了宁王府的墙头,心里琢磨着,她能否顺利翻过去?会不会一上墙就被里头的高手给拦截了?虽然这么想着,却并没有阻碍她的行动,她跃上了墙头,只见前头庭院内的树枝上灯笼还亮着,而庭院中央一道身轻如燕的人影吸引了她的视线——那人一身月白色锦衣,手握一柄通身银白、泛着冰冷光华的剑。他的手腕翻旋,剑身在空中挽起了一道霜落,他一个利落地转身,白衣墨发,华美翩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剑光在回旋之间,似乎能千变万化,以舞剑者为中心,剑花划过空气,带起了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月白色的广袖之下,他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这是一套看似极快却十分柔美的剑法,许是因为那舞剑之人的轻盈翩然,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了。温玉礼望着那天地之间,彷如只剩那一人的剑光影舞,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不得不说,这人舞剑的模样,也很养眼。温玉礼跃下墙头,意料之内地,听到耳畔响起了衣袂翻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了几道利剑出鞘声,有几道人影迅速朝她逼近,她正准备躲闪,却听空气中响起一声低斥——“住手,都退下!” 为了防止闯入之后被错当成贼人打,她刻意摘下了蒙脸的面巾,萧云昭手下的心腹总该都认识她。果不其然有人认出了她,随着那一声呵斥之后,周围的几道黑影齐齐退下。温玉礼唇角轻扬,走向庭院中央那道月白色的身影。萧云昭早已发现了她的到来,收了剑放在石桌上,眼见着她走到身前,伸手替她拂了拂额前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辛苦徒儿,跑了几条街过来也没见你怎么喘,看来轻功又有长进了。” 温玉礼笑道:“那可不,在这一方面我从未懈怠。” 萧云昭牵过她冰凉的手,“这么晚过来,是单纯想念我了,还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温玉礼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苗氏大势已去,晋国公受伤卧床,我每日去照看他,在他的心里自然有了一席之地,国公府内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打压我了,只是萧元祁总来给我添堵,只要他和温南燕滚回祁王府,国公府内便是我这个唯一的二小姐说了算,而我——也不打算再回祁王府。” 萧云昭轻挑眉头,唇角似有笑意,“所以?” “我要和离了。” 温玉礼挑起他肩后的一缕乌发,“萧元祁不同意,对此,你能否帮得上忙?” 萧云昭早就在墨竹那儿了解到了她的意图,时刻听她亲口说出来,心中自然愉悦,浅笑着抚上她的脸庞,应道:“我自然会帮你,毕竟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第228章 温玉礼的移情对象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我来寻求你帮忙,并不是让你直接插手此事,你身为皇叔,若是因为我和萧元祁直接撕破脸,于你名声无益。” 萧云昭悠悠道:“所以你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法子,需要我暗中相助的吗?” “思来想去,在萧元祁不同意的情况下,还能够迫使他签下和离书的办法,只能是皇帝陛下的圣旨或太后的懿旨,这两位的命令是他无法违抗的。”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关键就在于,我要如何说服他们同意此事。上回我试探般地在他们面前提过要和离,他们都是劝着我不要任性,接着就把我该得的赏赐翻了一倍,可见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是倾向于维护萧元祁的。” 萧云昭道:“皇帝日理万机,兄弟家里的那些琐事他是不爱听的。” 温玉礼微微点头,“所以我更偏向于让太后娘娘帮我,毕竟她对我有些好感。我得设法让她能够站在我这边。” 萧云昭闻言,笑着捏了捏温玉礼的脸颊,“太后维护皇家子弟是本能,更何况她与淑太妃关系不错,你去请求和离,她十有八九还会像上次那样,劝和不劝分。这几日,你尽量别让萧元祁抓着把柄,至于太后那边……”萧云昭略一停顿,随即唇角轻扬,“等到了你告状的那一天,我自然会给你帮腔,太后曾欠着我一份人情,我或许能找她私下谈谈。” 温玉礼闻言,有些错愕,“她欠着你的人情?这人情大还是小?” “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了。此事你先别问,以后我自然会找时机告诉你。” 温玉礼闻言,便没有再追问,心中猜测着也许是关于皇室秘辛,不方便让她这个外人知道,不说便不说吧,她与萧云昭之间,也还没有亲密到彼此能毫无隐瞒。毕竟他们只是相处不久的恋人,而非夫妇。“你方才说要找她私下谈?你若是帮我帮得太刻意,岂不是会让她怀疑了你我二人的关系?” 萧云昭不甚在意道:“我与她之间的交谈自然不会被闲杂人等知道,即便她怀疑了,为了皇家的颜面也绝不可能宣扬出去。” 说着,他伸手将温玉礼揽进怀中,“我曾说过会护着你,便不会食言,即便你我二人的关系暴露,我也不会让你因此受处罚,你得信我。” 温玉礼靠在他的胸膛上,顺手环上了他的腰,静静地聆听此刻的夜风。相拥片刻之后,温玉礼抬起了头,“我得回去了,这么晚了,你也该歇着了。” 她说着便离开了他的怀抱,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就听他说道:“我送你回去。” “得了吧,我既然能独自前来,也就能独自回去,哪里需要你送,这么晚了你还是歇着去吧。” 他不嫌来回麻烦,她却觉得没有必要,以她的身手,即使半路碰上地痞流氓也是对面挨揍的份。萧云昭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你不让我亲自送,我便依你,不过我还是得派个人护送你回去,这你就不必拒绝了。” 说完,他也不等温玉礼回答,便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立即便有一道黑影子从空中掠过,落在了他的身旁。他吩咐道:“将温姑娘护送回去。” 黑影拱手应了声是,转头看向了温玉礼。温玉礼不再拒绝,由着萧云昭的人将她护送到了国公府外。回到屋子躺下,已是将近寅时。今日夜里消耗了不少体力,得好好补充一下睡眠。而温玉礼没想到的是,她这回难得想要晚些起床,却偏偏要被人打搅了她的睡眠。“王妃,不好了!白桃姐那边出事了,她才出门上街没多久,就被王爷派去的人给押回来了,听说一起被压回来的,还有宁王府的头等护卫。” 听到这样的消息,温玉礼原本还有些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再也没有半点睡意了。她连忙起身穿衣,边穿边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 “在大堂内,多半是在接受审问。” “快去端水过来,我洗漱完毕就过去。” 这一边的温玉礼迅速地整理着仪表,另一边的大堂之内,白桃与墨竹正跪着,他们身后站着三名鼻青脸肿的年轻男子,正是萧元祁派出去的下属们。萧元祁疑心白桃出门是给温玉礼的情郎传讯,考虑到对方或许会是习武之人,若只派一两个人跟过去未必能抓住,索性就派了三个人。此刻萧元祁正襟危坐,冷眼扫过自己的三个手下。三个人打成一个人,竟然被打成这样,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可见宁王府这头号护卫打起人来有多强悍。他暗自气恼手下们不中用,气恼的同时也有些惊诧,昨日仆人口中那名衣着贵气的男子——竟然不是个世家公子,而是十三皇叔身边的护卫?但此人不同于寻常护卫,是众护卫的头目,想必是待遇极好,也难怪能穿着如此体面,仪表堂堂竟不像是个下人,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墨竹,你身为皇叔的属下,为何与王妃的丫鬟关系密切?你二人私下在议论什么。” 萧元祁认得墨竹,可在今日之前从未认真看过他,如今仔细打量起他来,不得不说此人容貌俊秀,即便跪着也是腰板挺直,神情冷静,没有丝毫露怯。而萧元祁的身旁,温南燕的视线也在白桃和墨竹之间游移着,心中不禁思索:温玉礼会看上区区一个护卫吗?这人长得不赖,可身份实在是低了。或许这回是她和王爷猜错了?墨竹与温玉礼之间并没有不正当关系?又或者,墨竹其实与白桃一样,都只是负责传话的,那么温玉礼真正移情的对象……脑海中忽然冒出的猜测,温南燕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应该,即便温玉礼对宁王有意思,宁王也不会看上一个有夫之妇,这也太掉身份了,与宁王匹配的只会是那些高门嫡女。萧元祁从一开始便没有联想到萧云昭身上,只是纯粹猜疑着温玉礼和墨竹的关系,这墨竹除了身份不高之外,容貌气度胜过许多贵公子,再加上武艺高强,温玉礼毕竟太年轻,受他迷惑也并非不可能。“王爷,我与白桃相见,只是因为和她私交甚好。” 墨竹开口,语气不卑不亢,“我不曾想过,我与她之间的事会惊动了王爷,王爷可否告知为何派人来捉拿我?今日我与白桃才见着面,便窜出几个人来袭击我,我下意识还了手,原本这三人没法拿下我,可当他们说出他们是您派来的人时,我便自愿随他们前来王府,就是想问一问您,墨竹不知何时得罪了王爷?请王爷明示。” 萧元祁瞪了一眼墨竹身后的三人。被打成这样还差点没抓到人?着实丢人现眼,回头真该好好处罚。“你说,你与白桃相见,只是因为与她私交甚好?” 萧元祁冰凉的目光落在墨竹身上,“和王妃就没有半点儿关系吗?” 第229章 请王爷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我与白桃相见,聊的是我们自己的事,和王妃并无关系。” 墨竹迎视着萧元祁的冷眼,面带疑惑:“王爷为何如此在意我与白桃之间的关系?” 他话中似乎没把重点放在温玉礼身上,不等萧元祁接话,他竟又迅速反问了一句,“王爷关注白桃的动向,莫非是看中了她,要将她纳入后院?” 他说这话时竟没有了最初的冷静,反而显露出一丝焦急来。边上的白桃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他还怪会装模作样,听这语气,仿佛很担忧她被王爷看上似的。萧元祁也没料到他会接了这么一句话,不禁拧起眉头来,“休要胡说!你二人私下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如实回答,若有半句假话,本王绝不轻饶。” “既然王爷这么问了,我便如实告诉您,我与白桃早已互相交换了信物,我没有父母,我家殿下曾说婚姻之事可凭我自己做主,至于白桃,她的祖父两年之前去世,按照风俗她三年之内不能嫁人,这两日我与她见面,正是商量着要征求王妃的同意,只要王妃点了头,等三年期满,我便能向白桃提亲。” 墨竹说完时,已从怀中掏出了白桃亲手绣的荷包,直视萧元祁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王爷身份贵重,您若是看上了白桃想要收房,我没有资格与您争抢,便只能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成全了我们。” 萧元祁:“……”男子不会购买粉色的荷包,这种颜色只有可能是姑娘所赠,再看那荷包上用雪白丝线绣的桃子图案,与白桃的名字很是相符,十有八九是她亲手绣的。荷包是常见的定情信物,墨竹随身携带白桃绣的荷包,这两人之间便是真的有点什么了。墨竹不是温玉礼的情郎,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白桃此刻低垂着头,旁人只以为这是她羞赧的表现,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有一瞬间她过于惊讶,回神之后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才会本能的低头掩饰情绪,平复着心境。墨竹在此前让她做好准备,一旦他们二人见面的事被发现,他们得自己扛下来,他说想要提亲她不惊奇,反正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诧异的是——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她祖父两年前去世这事。事是真的,但她连在王妃面前都没说过,可见她的背景在宁王府那边,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墨竹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让祁王找不出任何破绽,一旦她和墨竹的关系板上钉钉,便可正大光明来往,互相传递消息,祁王总不能无故‘棒打鸳鸯’。这或许……是宁王的意思。思索过后,白桃也拿出了墨竹给自己的荷包,朝萧元祁道:“王爷,他所言不假,这是他送给奴婢的。奴婢不知王爷为何如此关心奴婢与他的事,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王爷想收奴婢做个侍妾,奴婢万万不能答应!” 白桃说着,伏下身磕头道:“奴婢实在不配服侍您,请王爷宽恕奴婢的不识抬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元祁一时半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派人跟踪白桃,竟被这两人误会他看上了白桃。达官贵人家中的确有不少收大丫鬟做侍妾的,白桃容貌清秀可人,这两人若是真的情投意合,担忧这一点也不奇怪了。萧元祁没说话,温南燕却有些听不下去。这低贱的奴婢若真以为王爷看上了她,未免有些可笑。于是她拧着秀眉朝白桃说道:“王爷没有这样的念头,休要自作多情。” 白桃咬了咬唇,“那……王爷若不是对奴婢有意思,为何如此关注奴婢?” 她的话音才落下,便有一道清亮的女音在大堂外头响起:“怎么,王爷是觉得后院里太清冷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丫鬟身上?” 萧元祁抬眼,望着跨过门槛的温玉礼,下意识反驳道:“本王没想把她收房,不要胡说。” 温玉礼来的时候,只听到白桃说不配服侍萧元祁,此刻看萧元祁面上没有怒色,她便猜测着这二人大概是一唱一和的把他忽悠过去了。墨竹手上还捏着白桃绣的荷包,他们显然是提前商量好了,要拿他们之间有情来做幌子,打消萧元祁的猜疑。主意倒是不错,可这样一来就代表着他们二人捆绑到了一起,白桃以后若是看上其他人,少不了要面临一些闲言碎语。温玉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那么就请王爷解释一下,他二人犯了什么错,要跪在这接受审问?” 萧元祁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他猜疑自己的王妃,毕竟是祁王府的家务事,若是被墨竹听到泄露了出去,实在是有损颜面。他便只能解释道:“昨日仆人出门时,看见白桃与一名神秘男子在一起,他一时好奇想上去看个清楚,却把两人给跟丢了,本王因此怀疑白桃是他人安插的眼线,这才想要调查她。” “是吗。” 温玉礼淡淡地应了一句,“那么王爷您审问完了吗?若是问完了,我便要将他们二人带走了,我也想问问这个小子是何时勾搭上了我的丫鬟。这丫头毕竟服侍了我这么久,我总归是希望她能找个靠谱的良人。” 萧元祁已经没理由再扣着人,只能冲跪着的二人道:“你们起来吧。” 温玉礼将两人带了出去,走得远些了,白桃扫了一眼四周,没有闲杂人等,这才转头问墨竹道:“容我问一句,你是不是将我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了?连我祖父两年前过世都晓得。” “那一日我答应要教你功夫,回府之后便告知了殿下,殿下自然很乐意。如今温姑娘出门总有眼睛盯着,那么由你来与我相见,讲述她的近况最合适不过,今后你我之间少不了来往,殿下命人调查你的背景要我熟记,正是为了应对祁王的多疑,还望你见谅。” 第230章 做戏要做足 白桃听他话中似有歉意,并未责怪他,淡然道:“只要王妃不被抓住把柄就好,你昨日让我交换信物的决定还真是对的,看王爷方才的态度,是信了你我之间有情,这倒是给王妃省去了麻烦。” “其实昨日你我在街尾相见时,我察觉到了有人企图跟来,我猜测是你被盯上了,便刻意没对他出手,只拐进胡同里甩了他。” 听墨竹说到这,温玉礼悠然接过了话,“挺高明的。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那人回来告诉萧元祁,萧元祁便会把白桃盯得更紧,你们在勾起了他的多疑之后,又靠着彼此的信物打消了他的怀疑,让他只能放了你们,即便你们以后再见面,他也没有理由干涉了。” 墨竹点头道:“祁王殿下对温姑娘你疑心太重,即使你不出门,他都要盯着你身边出了门的下人,可见是铁了心想要抓你的把柄。” “不错,以他的思路,怀疑你是我情郎都不奇怪,你们配合的这一出的确是给我省了事,可这对你们二人来说,真是有些为难了。” “王妃不必觉得我们为难。” 白桃道,“名誉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要紧的。” “对墨竹来说或许不太要紧,他是男子,即便惹上几笔风流债也不影响他娶妻生子,可你是女孩子,世人对女子太苛刻,关乎名节的事总喜欢小题大做,你们将来一旦分道扬镳,你受到的议论会比他多。” 温玉礼这话自然是刻意说给墨竹听的。有她在,即便将来白桃和墨竹不再扮演恋人,她也不会允许有人在白桃身后指指点点。她想要试探墨竹的态度,这小子在男女之情方面不开窍,一直都没个相好的姑娘,但好在他办事可靠稳重,她还挺放心将白桃托付给他,前提是他得有那个意思。若是这两人不能互相看对眼,那就没有撮合的必要了。“温姑娘放心,我不会让白桃遭受闲言碎语。我深知女子的清誉重要,明年立春之后便是她祖父过世满三年,到那时我自然会来下聘……”“你还当真了你?” 不等墨竹将话说完,白桃便出声打断,“你我这关系实在没必要弄假成真,我只想永远陪在王妃身侧,可不想去伺候其他人,王妃或许很快就能和离,到那时我们也不必再装下去,若有人问起来,我们就一致回答,说私下总吵架,相处不来,自然就分道扬镳了。” 墨竹怔了怔,随即道:“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名誉考虑?你一心想陪伴温姑娘,我又何尝不是一心想追随殿下?我娶你是为了今日说的话负责,不是要你伺候我,你还是可以随心所欲,我不管着你。” “用不着你给我这样的体面,谁敢说我闲话,我就去修理谁,跟着王妃我吃不了亏,更不怕被人议论,你不必如此牺牲自己的婚姻大事。” 见白桃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墨竹也不再执着,回答道:“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想。” 温玉礼听着二人的对话,抽了抽唇角。罢了,缘分的事强求不来,她也只能旁敲侧击一下,这两人以后会如何还是全看他们自己。三人行至温玉礼的院子外头停了下来。“温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回去了。” “好。白桃,你送送他。” 做戏要做足,白桃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应了声是,便与墨竹并肩走向府外。二人虽然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可肩挨着肩行走的模样倒是显得很亲近,落在旁人的眼中,仿佛真是一对郎情妾意的男女。“好了,送到这就行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外,墨竹察觉到门口仆人好奇的视线,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发钗,正是他之前在街上与白桃搭话,想送出去却被她拒绝的那一支。“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他说着,再一次朝白桃递了出去,“我不太会选款式,只是觉得这支与你相配。” 这回当着国公府仆人的面,白桃没法拒绝,只能伸手接了过来,朝墨竹挤出一个笑容,“眼光不错,我挺喜欢的,好了你快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见。” 眼见着墨竹转身离开,白桃还刻意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等他走远后,她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发钗,往头发上一插,便转身折返回去。再说墨竹一路回到了宁王府,竟看见王府外头停着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且这马车不是自家的。他朝着王府外的守卫询问道:“府上是来客人了吗?” 守卫道:“是淑太妃与十一公主,才来没多久,这会儿应该和爷一同在大堂里。” 墨竹觉得有些意外。淑太妃与殿下没什么交情,那刁蛮公主先前还因为得罪殿下挨了罚,这二人今日来府上会是什么目地? 第231章 年纪轻轻,怎么秃成这样 上个月公主的马车被温姑娘给炸了,半边头发都焦了,她很长时间不敢出门,整日在宫里思考着如何弥补头发上的缺陷。后来宫中有位制药高手良妃和温姑娘闹了点恩怨,他帮温姑娘偷了良妃所有的药,逼得良妃亲自出面谈判,温姑娘当时同意归还一半的药物给良妃时,提出的条件便是要良妃暗地里修理十一公主。十一公主爱美如命,针对这一点下手,便是对她最严厉的惩罚。良妃本就对十一公主有些怨气,温姑娘提的要求对良妃而言也不算过分,如今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那十一公主八成是被良妃给修理了,只是不知被修理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与此同时,宁王府大堂内——“宫中的御医院里养了那么多的御医,难道就没有几个能解决此事的吗?你们二人找到本王这里来,当真是舍近求远了。” 萧云昭坐在主座上,慢条斯理的地抿了一口茶。“皇叔,我知道我先前有得罪你的地方,您是长辈,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我之前的无礼。” 此时面对着萧云昭,萧若芙将自己的跋扈和傲慢全都收敛了起来,神情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甚至连眼眶都有些湿润。“御医们是有在替我研制生发的药,可他们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他们说我的病症太过罕见,他们翻了好几天的医书,也找不到我掉头发的原因,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请求皇叔,让司徒圣手为我医治。” 她上个月在大街上被人炸了半边头发,气恼归气恼,但还不至于绝望,毕竟等上几个月头发总能长好,尤其后来温南燕还给她送了一顶真人头发编织的帽子,虽然一天到晚戴着那帽子有点闷,总比只有半边头发不伦不类的样子好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日上午起来,竟看见自己的枕头上掉了许多的头发,她有着一头茂密的乌发,平时掉几根她压根不会在意,可当数量翻上几倍的时候,她就无法不在意了。不只是那一天,接下来的许多天,她都在持续地掉发,她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掉头发的速度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快,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她原本那一头乌光水滑的头发,已经从茂盛变得稀疏。由于头发掉得太多,她的脑门已经不能看了,尤其靠近中间的那块头皮几乎都要秃了,她从有掉发症状的时候就命令御医院为她想办法,御医们连日研究,说是给她弄了几瓶生发药,抹上之后却没什么效果。绝望之际,有人向她推荐了宁王的随行大夫,司徒彦。她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可她得罪过萧云昭,想见他一面恐怕不容易,便求到了淑太妃那边,心想着带个长辈过去总不至于被拒之门外。淑太妃得知她处境如此艰难,自然二话不说,陪着她一同过来请求萧云昭相助。“十三弟,若芙先前冲撞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也已经狠狠训斥过她了,如今她碰上的这事太棘手,你府上既然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便叫他出来给若芙看看吧,否则若芙这头顶是不能见人了。” 淑太妃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轻轻转着,长叹一声道:“她正值妙龄,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是极大的打击,你身为皇叔,总不忍心看她绝望无助吧。” “当真有这么严重吗?” 萧云昭瞥了一眼萧若芙。从见到她开始,她头上都是带着那顶麻绳编织的漂亮帽子,帽子尾端延伸出的那些麻花辫替她做了很好的遮掩,让人看不出帽子底下究竟是何种光景。“当真严重!皇叔您帮帮我吧!” 萧若芙的泪珠溢出了眼眶,“您若是觉得我之前的认错不够诚恳,再让我给您跪几回也行!” “从方才到现在,本王只听到了你的描述,却并没有亲眼所见。” 萧云昭不紧不慢道,“你倒是摘下你的帽子,让本王瞅一眼。” 他这会儿当真是很好奇了,萧若芙究竟是掉头发掉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如此无助。“我……”萧若芙实在拿捏不准萧云昭的心思,咬了咬唇道,“在我拿下帽子之前,皇叔先回答我,能不能不计较我之前的过失,让司徒圣手给我治?” 她说完之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淑太妃。若是萧云昭不肯帮她的忙,又要她摘帽子,那肯定是奔着嘲笑她来的,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让他讥讽。淑太妃看出了她的窘迫,冲萧云昭说道:“十三弟不如先把那位司徒圣手叫出来?” “这家伙如今是越来越有名了,既然你们专程为了见他而来,本王自然不好叫你们白跑一趟。” 萧云昭淡然一笑,随即叫人去传司徒彦。萧若芙看着他那好脾气的样子,心中狐疑:他今天看起来这么好说话,究竟是太妃的面子管用,还是他心里憋着什么坏。不多时,司徒彦出现了。“殿下找我?” “这两位是太妃娘娘和十一公主,她们专程来找你,想问你能不能治公主的脱发之症。” 司徒彦转头朝二人行了拱手礼,随即视线落在了萧若芙的头顶上,“脱发之症?公主戴这顶帽子是为了遮掩吗?请您摘下来,让我看一眼您的头顶,方便我判断您掉头发的原因以及能否医治。” 他说得温文尔雅,萧若芙没有理由再抗拒,便在他好奇的目光之下,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她将头顶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不只是司徒彦想笑,连素来镇静的萧云昭都有些忍俊不禁。摘了帽子的萧若芙,头顶的毛发稀疏而分散,正中央那块位置光滑的头皮清晰可见,她所剩下的那点儿头发梳起来都难,任何发式都拯救不了她这状况。要不是有温南燕送她的这顶帽子,她恐怕根本没脸见人,滑稽可笑这四个字拿来形容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难怪她低声下气地上门来求医,她这发量仅有正常人发量的十之二三,只怕那些上了年纪总掉头发的老人看到都要感慨一句:这丫头年纪轻轻怎么秃成这样。萧若芙将萧云昭的反应看在眼里,暗自气恼,却又不能在脸上泄露出不满,只能把希望寄于司徒彦身上,“司徒圣手,我这情况你有没有办法?你若能帮我,价钱任你开。” 第232章 你那头发,不如全剃了 这”司徒彦忍着笑,显出几分为难,“疑难杂症我也见过不少,但从未见过有哪个年轻姑娘发量比公主少,我那药房里,各式各样的药都有,可就是没有生发药。” 他说得情真意切,倒是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敷衍。“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萧若芙面如菜色地把帽子戴回了头顶上。“公主殿下莫怪,在下的医术的确尚可,但也不是包治百病的。” 司徒彦说着,轻叹了一声,“御医们毕竟人多,主意也多,以公主如今这样的情况,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 “若芙,皇叔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萧云昭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你的头发脱落到了这个程度,实在是不伦不类,倒不如全剃了,看起来还利落一些,将来御医们若是真的研制出了生发药,你直接在光滑的脑门上抹一圈不是很方便吗?还能确保长出来的一样整齐。” “那怎么行!” 萧若芙下意识反驳道,“把头发全剃光,那和寺庙里的姑子有何差别?” “本王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像是看不起修行之人?” 萧云昭语气清凉,“莫非在你眼里,寺庙里的姑子光着脑门十分难看?本王倒是觉得她们的模样比此时的你清爽许多。” 萧若芙气得暗自咬牙。这十三皇叔摆明了就是想让她不顺心,出的什么馊主意,她只不过随意反驳了一句,就要遭受他如此的讥讽。这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司徒彦并不是无法医治,而是故意藏拙,因为没有征得萧云昭的同意,他不敢帮她。“若芙,你说话注意着点分寸。” 淑太妃警告般地看了一眼萧若芙。萧若芙顿时意识到太妃也是吃斋念佛之人,连忙解释道:“母妃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看不起出家人的意思,我只是无法接受皇叔的提议,我要是没了这一头秀发……我还怎么活!” “你不是还有帽子吗。”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本王瞅着你这顶帽子还挺好看,你可以命人多制作几顶,出门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有帽子替你遮掩着,旁人也不会知道你秃了。” “可我不想一辈子都戴着帽子。” 萧若芙垂下了头,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这帽子上的头发不是我自己的,别人的东西……哪会有自己的好。” “无法为公主分忧解难,在下感到很遗憾。” 司徒彦冲她安慰道,“不过公主也不要太过丧气,您可以派人为您四处寻访名医,比在下医术高明的人肯定不少,只是您暂时还没有碰上。” “罢了,若芙,不必再为难司徒大夫,他终究还是年轻,你不如指望一下将来御医们的生发药能管用。” 淑太妃说着,从座位上起了身。“太妃娘娘说得是。” 司徒彦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在下会继续钻研医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上公主殿下的忙。” 萧若芙不甘地咬了咬唇,没有再多说什么。看太妃的模样,似乎是想要离开,她若是继续留下来死缠烂打,恐怕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或许萧云昭铁了心不愿帮她,那么她再低声下气也没用。“十三弟,今日多有叨扰,我们先走了。” “太妃娘娘慢走。” 眼见着淑太妃和萧若芙离开了,萧云昭看向了司徒彦,“萧若芙的头发秃成了那样,说实话,你能有办法补救吗?” 司徒彦笑道:“或许是有的,但殿下既然不愿意帮她,我也懒得试验了,省事。” 二人说话间,听见大堂外有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是墨竹回来了。“爷,如您预料的那般,我和白桃见面的事引起了祁王的猜疑,他派人将我们俩扣去国公府审问了。我们有信物在手,他只能放过了我们。属下和白桃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来往,传递消息也方便许多了。” “恭喜啊,给殿下办事的同时捡了个媳妇。” 司徒彦打趣道,“那姑娘容貌不错,而且据说有一手极好的厨艺,人也挺机灵的,你可要对人家好些,否则温姑娘那脾气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墨竹瞥了他一眼,“你可别取笑我了,我与白桃只是互相配合,扮演恋人罢了。我原本为了她的名节考虑想要娶她过门,可她不愿,那就作罢了。” “她不愿意?” 司徒彦微微一怔,随即道,“你这模样也不差啊,比皇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看起来像样多了,你又有宅子,又有积蓄,又不出去喝花酒,她为何不愿意?” 墨竹道:“她只想陪着温姑娘,不想嫁人。好了,不说这个,殿下还有什么其他吩咐?若是没有,属下便去训练暗卫们练功了。” 萧云昭道:“去吧。” 手下人的感情事,他不会干涉,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缘分。……“母妃,我就说吧,咱们今天这一趟八成是白来!” 萧若芙靠在马车角落里,闷声道:“咱们真不应该登门拜访,应该私下找司徒彦聊的,您非要带着我去征求皇叔的同意,结果您也看见了,皇叔那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帮我。” 淑太妃微微蹙眉,“宁王看你不顺眼,他身边的人能不知道吗?你以为不去征求宁王的意见,私下里去找司徒彦就管用了?” “我可以带着高价找他谈,面对丰厚的报酬,他未必能抵抗得了。” “天真。他如此年轻,医术却能得到老御医的认可,这样的人,你以为会没有权贵想招揽吗?他一直跟随在宁王身侧,除了忠诚之外,所享有的待遇必定极好,你能支付的报酬他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萧若芙一时无言,而淑太妃又继续说道:“你若真的私下去找司徒彦,没准他拒绝了你之后,转头去宁王那边告你一状,说你不尊重皇叔,用皇叔的人都不打一声招呼,到那时候,你就更难解释了。” 第233章 五哥,皇叔他欺负我 听着淑太妃的分析,萧若芙耷拉下肩膀,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你这孩子,真要改改草率的毛病,我带你去见宁王,让你认错,那么咱们在礼仪这一方面就算是很得体了,若是能证明司徒彦说谎,故意藏拙不帮你,那就是他们小心眼了,届时你就有理由去陛下和太后那儿诉苦,请旨点名司徒彦为你医治。” 萧若芙怔了怔,随即赞同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咱们给足了他们面子,宁王身为皇叔,我这个做晚辈的如此低声下气他却那么铁石心肠,传出去就是他不对。” 她说着,轻呼出了一口气,“不过我们究竟要怎么证明那司徒彦说了谎呢。” 淑太妃淡然道:“先不着急,我已派人去打听那司徒彦了,回头看看能有什么消息,即便不能证明他藏拙,能抓住他的把柄,一样能私下要挟他帮你。” “母妃聪慧无双。” 萧若芙挽着淑太妃的胳膊,倚靠在她肩膀上,“多亏了还有您疼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这头发要是长不出来……只怕我这辈子就完了。” 淑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别难过了,母妃会尽力帮你的,快到国公府了,你别太垂头丧气。” “嗯。话说回来,五哥他们在国公府住了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晋国公受伤卧病在床,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多留几天照看他也是应该的,他们若是全走了,晋国公未免太寂寞,毕竟温东菱不在了,他对剩下的两个女儿会更加看重。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回你看见玉礼,可不许再对她不敬了,她毕竟是你的皇嫂,你得尊重她些。” 听淑太妃提到温玉礼,萧若芙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这女人害得她月银减半,被迫缩减开支,她哪能做到不记恨。可当着淑太妃的面,她自然不能把心里的想法泄露出来,只轻声应道:“母妃请放心,我现在比从前懂事许多了。” 马车很快在国公府外头停了下来。淑太妃和萧若芙才进了国公府,温玉礼那边立即便得到了消息。“听说公主的头上还带着温侧妃给她的那顶帽子,也不知她那半边被您炸了的头发有没有长出一点来。” 温玉礼正翻看着一本剑谱,听着茯苓的话,淡淡一笑道:“放心吧,她那头发如今的情况只怕是比之前更糟糕了。” 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挑拨良妃和萧若芙是有效果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信良妃会没有动作。再说另一边,淑太妃和萧若芙已经见到了萧元祁,几人长时间没有见面,自然有许多话可说,互相寒暄之后,忽然有下人端了一碗汤药上来,递给了温南燕。“南燕,你生病了吗?” 淑太妃看到那碗药,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这喝的是什么药?” “母妃,这是给我补身子,补气血的。” 温南燕道,“配合着司徒大夫给我的药丸,也许我在今年能有机会怀上。” “你说什么?” 萧若芙一听温南燕提起司徒大夫,下意识询问道,“你口中的司徒大夫,是宁王府的那位吗?他给了你什么药丸?” “是宁王府的那位,他为我制作了药丸,能改善我体弱的毛病。” 温南燕见萧若芙似乎反应挺大,疑惑道,“怎么,你也认识这位司徒圣手?” “岂止认识,我和母妃才从宁王府里出来。” 萧若芙愤然道,“先前有御医为你诊治过,说以你的体质很难孕育子嗣,这姓司徒的连你的不孕之症都能治,却说治不好我的脱发之症,我越发怀疑他这话是骗我的!” 萧元祁见她忽然发起火来,出声道:“若芙你冷静些,把话说清楚。什么脱发之症?” 他只知道萧若芙的头发之前被人炸了半边,那半边修剪过后参差不齐十分滑稽,但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等头发长出来就好了。如今她却说她有脱发之症?“五哥,我没法冷静,皇叔他欺负我!” 萧若芙跺着脚说道,“我就得罪了他一回,他身为长辈,心眼怎么就那么小?在来国公府之前,母妃和我去宁王府拜访他,为的就是见那个姓司徒的,我想高价请他为我医治头发,他只看了一眼就说他治不了,分明就是敷衍我。” 萧若芙说着说着,竟气得湿了眼眶。“好了好了,别气坏了身子。” 淑太妃安抚萧若芙的情绪,随即抬头看萧元祁。“原本咱们对南燕的身子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那司徒彦会有办法,可见他真的本事不小,他肯帮南燕,却不帮若芙,想来是因为宁王不喜若芙,元祈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若芙正值妙龄,头发却掉了十之七八,这对她的打击太大,咱们得想办法让司徒彦帮她才行。” 太妃说这话时,温玉礼正走进这间屋子,听到了那句‘头发掉了十之七八’,轻挑了一下眉头。她很难想象,萧若芙剩下的那么点儿头发是如何在脑门上分布的。而太妃的话,也让萧元祁与温南燕惊诧不已,萧元祁下意识想要去摘萧若芙的帽子看看情况,萧若芙却本能地退后一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帽子。“若芙,把帽子摘下来给为兄看看。” 萧元祁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为兄都不会取笑你。” “不要!” 萧若芙抗拒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我的头顶,除非那司徒彦肯为我医治!” “公主怎么一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是碰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随着一道清亮的女音响起,温玉礼的身影在房门外出现。太妃登门,按礼仪她是要第一时间来请安的,便朝着太妃施礼道:“见过母妃。” 太妃道:“不必拘礼,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了,瞧着你比之前清瘦了些。” “有劳母妃挂心,我刚在门外听见公主发火,似乎是与头发有关?” 萧若芙见着温玉礼心里就来气,可回想起半路上太妃的嘱咐,便只能按压下火气,淡淡道:“我遇上了棘手的问题,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就不和你详细说了。” 敷衍完温玉礼,萧若芙转头求助萧元祁道,“五哥你帮帮我,你当初是怎么帮南燕求医的?也替我去说说情吧,让司徒彦能认真为我医治。” 第234章 温玉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若芙,你的病与南燕的病不是同一类。” 萧元祁略一思索,道,“也许那司徒彦并未说谎?” “他哪怕是连试着帮我医治都不试一试,我岂能不怀疑他。” 萧若芙说到这,脸色有些难看,“皇叔他还笑话我来着,让我把头发全剃了,他这态度明摆着就是不想帮我,司徒彦明白他的心思,自然顺着他的意。” “公主说的这些,都只是揣测罢了。” 温玉礼在一旁悠悠说了一句,“那司徒圣手年纪轻,阅历也不深,即便他医术很好,也总有些他没见过的病症。再有,皇叔或许并不像你说的这样小心眼。” 萧若芙听着这话,想转头去瞪温玉礼几眼,可她终究是忍住了,只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当时都不在场,没看见皇叔的神情,我当着他和司徒大夫的面摘下帽子的时候,他那模样分明是有些幸灾乐祸,就差没直接笑出声来。” “宁王对若芙有意见,这的确是显而易见的。” 淑太妃顿了顿,道,“礼仪这方面我们已经是做足了,若那司徒大夫是真听从宁王的命令说了谎,我们得找到法子证明,能证明,我们才能有理,若不能证明,我们强迫人家就是没理了。” 温玉礼听着这话,眸底划过了一缕思索。若真被她们找着司徒彦说谎的依据,萧若芙立马就能去宫里找皇帝或是太后,哭诉皇叔对她的病情冷眼旁观。这样一来,她想要请旨叫司徒彦来医治便是轻而易举的事,皇帝即便是为了皇室的颜面考虑,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外在形象受损,司徒彦若不好好治,反而成了抗旨。温玉礼心想着,绝不能叫她们私下接触到司徒彦。萧若芙脑子不灵光,可淑太妃毕竟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心思总会缜密一些,她如今可猜不准淑太妃会用什么样的法子。“五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萧若芙瘪着嘴看萧元祁,“你不是和那司徒圣手打过交道吗?不如把他单独约出来谈谈?” “若芙,不是为兄不愿帮你。” 萧元祁略一迟疑,而后说道,“此事为兄不方便出面。” “为何?” 萧若芙没料到会被拒绝,一时有些怔然。“因为司徒彦给长姐提供的药,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是每个月提供。” 温玉礼看似体贴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在长姐有喜之前,王爷不能与宁王府产生半点儿矛盾,否则皇叔有权让司徒圣手停止供药。你让王爷出面去帮你求医,还真有些为难他了。” 萧若芙顿时说不出话来。温玉礼心下冷笑一声,神色淡然道:“公主您自己得罪了皇叔,便自己想办法吧,若是连累王爷和长姐,你的过错便又添了一笔。” 萧若芙气得暗自咬牙,冷冷看了温玉礼一眼,“我已向皇叔认错,是他不肯宽恕。” “或许是公主的诚意不够呢。” 温玉礼提议道,“您不如独自再去宁王府一趟,跪上个把时辰,这是最能展示诚意的法子了,没准能把他打动,反正晚辈跪长辈也不算丢脸。” “你能不能别在这出馊主意了?” 萧若芙终于没忍住,呵斥道,“他心里对我不满,下跪就管用吗?没准又白跑一趟,跪上个把时辰那我这膝盖还要不要了!回头求医没求成,身上又多了个伤,简直得不偿失。” “膝盖受伤不过就是几天的事儿,头发长不出来那才是头等大事。” 温玉礼道,“我也是爱美之人,同样的事若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不介意去他面前跪上几个时辰的。” 萧若芙眉头拧成了一团,“你!” “好了,你们二人凑在一起,说不了几句就要吵,像什么样子!” 淑太妃冷声打断二人的争执。“玉礼,你这法子先放一放吧,若芙不可能同意。还有若芙,玉礼只是说出她自己的想法,也不见得就是乱出主意,你不愿意便不愿意,收敛着点脾气。” 萧若芙噤了声,此刻只觉得有火没处撒。温玉礼这下贱的丫头救了太后立功之后,待遇还真是不一样了,母妃帮她说话也就罢了,五哥站在旁边也一声不吭的,若换做从前,五哥总要帮着自己说几句话。“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这会儿不想看见温玉礼,只想先找个地方清静一下。温南燕道:“我让人收拾一下我隔壁的屋子给你。” 温玉礼不再理会萧若芙,转头朝着淑太妃道:“快到午时了,我该去探望父亲了。母妃,我先失陪。” “我同你一起去。我这次来除了要看望你们,也是要顺便探望一下晋国公的伤势,刚才光顾着说话了,还没去见过他,你现在带我去。” 温玉礼应了声好,便与淑太妃一同离开了屋子。眼见着温玉礼走了,萧若芙总算不用憋着气,跺着脚低声骂道:“我看她也是对我有意见,净说风凉话!这么久不见,还是和之前一样讨厌。” 萧元祁闻言,蹙着眉头看向了萧若芙。“若芙,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她可没做对不住你的事,倒是你,原先仗着为兄和母妃的疼爱去欺负她,你被罚了俸禄的事,八成是还记恨着她吧?” 萧若芙听萧元祁帮着温玉礼说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五哥你怎么……”“若芙你别怪为兄说话不好听,做错事接受惩罚是天经地义,更何况那是太后娘娘给你的惩罚,你别不甘心。” 萧元祁早已不打算惯着她,冲她告诫道:“你身为公主,以后多注意着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别总做些有失身份的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改改你那任性的毛病吧。” “五哥,那温玉礼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萧若芙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元祁,“我关了那么久的禁闭,好不容易放出来了,你不说点让我开心的话,怎么还能数落起我的错来了?” 第235章 甩开太妃的人!(修) 不只是你有错,为兄从前也有错。” 萧元祁说着,面上浮现些许怅然,“为兄若是能早点意识到就好了……”萧若芙听得一头雾水,正准备问清楚,就听萧元祁道:“好了,你方才不是说累了吗?去睡会儿吧,为兄今天还没去看过岳父,先不陪你了。” 萧元祁说完,也不等萧若芙追问,便快步离开了。此时屋内仅剩两人,萧若芙便跑到温南燕跟前劈头盖脸一通问——“南燕,五哥现在究竟是怎么了?我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你快跟我说说,他和温玉礼是怎么回事?如今怎么净帮着她说话?” 温南燕正愁心里憋屈没处说,如今温东菱不在,和她同仇敌忾的也就只剩下一个萧若芙,萧若芙既然问了起来,她便也趁此机会发发牢骚。以萧若芙的性格,在温玉礼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恐怕是不会希望温玉礼过得好。……这天夜里,淑太妃正要入睡,被人敲响了房门。门外传来了温南燕的声音:“母妃,是我,您开开门,我有件事和您商量。” 淑太妃闻言,上前去开了门让温南燕进来,“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 “我知道母妃在为公主的事烦心,公主与我交情颇好,她得了这样的怪病,我也替她发愁,方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淑太妃连忙询问:“什么主意?” “白日里您和公主上宁王府求医,已经把礼仪做足了,可惜这招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个不那么和平的法子了。您和公主必须与司徒彦背着宁王私下谈判,否则以公主如今的状态,再拖下去只怕她人都要疯魔了。” “你和我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我原本考虑的就是先礼后兵,早已派人去宁王府外盯着了。” 淑太妃沉吟片刻,道,“宁王不会同意司徒彦与我们私下见面,明着不能邀请,那就只能等着司徒彦出门落单时把他拿下,再带来谈谈了。” “母妃,强行抓人可不是什么好法子,万一动手过程中把人给弄伤了,他铁定要记恨,咱们这边其实有个可以利用的人,不必使用蛮力也能让他来。” “可以利用的人?” 淑太妃不解,“是何人?” “母妃大概不知道,玉礼身边的大丫鬟白桃,与宁王府的第一护卫墨竹关系很亲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墨竹与司徒圣手同为宁王的亲信,有很多年交情了,不久前白桃得了怪病,也是那司徒圣手治好的。” 太妃听了温南燕的话,有些讶异,“竟有此事?” “不错。” 温南燕点头,“白桃这丫头或许帮得上忙,那墨竹与她感情甚好,让她佯装怪病复发,必能引来墨竹,叫墨竹把那司徒圣手以看病的名义带过来,白桃在我们手上,墨竹只能配合,当然了,得瞒着玉礼把白桃逮过来。” 温南燕顿了顿,道:“只要墨竹舍不下白桃,司徒圣手肯定得跑这一趟,他若识趣,让他提条件就是,若不识趣,我们就暂且扣下他,只要宁王不知道他来了这,就没法上门来要人,而白桃和司徒大夫都在我们手上,还可以借此要挟墨竹回去别乱说话。” “这……”太妃的面上浮现些许迟疑,“若是被玉礼知道,她怕是会发怒。” “公主的颜面重要还是玉礼的喜怒重要呢?她们关系僵硬,玉礼必然不会同意帮忙,我们只能暂且隐瞒她,等事情结束再告诉她,她总不能为了一个下人与您发火,那也太不像话了,更何况咱们也不是要害白桃,只是利用一下罢了。” “为了若芙,只能如此了。” 太妃思索之后说道,“就依你的意思。” ……清晨的日光穿过院子里的花叶,在地下洒下层层斑驳的碎影。白桃正在温玉院子里的小厨房做早点,忽然有下人跑来跟她说:“白桃姐,刘婶说您做的梅花糕好吃,她做不出来,想请您过去给她调一下每种配料的分量。” 刘婶是国公府的厨师之一,平日里和白桃交流过厨艺,白桃便应了声好,离开了院子去大厨房。去厨房的路上需要经过一段长廊,她才走了一半的路,忽然从花圃后跳出两个男人,这让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仔细一看,这两人是太妃身边的随从。“白桃姑娘,太妃娘娘想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桃望着面色冷峻的二人,直觉事情不简单。若只是小事,没必要派两个高大健壮的人来,看这二人的体型显然就是为了防止她逃脱的。从昨日太妃和公主来府上,她就没见过她们,不存在得罪她们的事。她一个丫鬟,有什么值得太妃派两个随从来接她……“两位大哥可否告知,太妃娘娘见我是为了何事?” 她望着眼前的二人,面上只流露出疑惑来,“我要去很长时间吗?我给王妃的早点还没做完呢,要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你们得替我去说一声啊。” 见她神色如常没有抗拒,其中一人转头朝另一人道:“你去王妃那打声招呼。” “好,我这就去。” 话自然是假的,目的是不让白桃起疑。这会儿许多下人早就起床了,青天白日的,正常行走,自然要比把人打晕了扛着走好。一人朝着白桃来时的方向走,假装去告知温玉礼,另一人便带着白桃穿过了长廊,白桃估算着两个男子之间的距离够远,无法合力捉拿她,便‘哎哟’地叫唤了一声,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肚子忽然好疼,大哥,你能否等我去个茅房?” 与她同行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唇角轻抽了一下。“我知道不能让太妃娘娘久等,可这种事儿忍不了,我尽快行不行?” 人有三急,这种事儿的确不好忍,男子无奈道:“那你快些。” “很快很快,茅房离这很近,你等等我就好。” 白桃说着便跑向茅房,男子也在身后紧跟着她,眼见着她进了茅房,他便站在几步之外的树下等。白桃透过木门的缝隙观察着男子,那人双手环胸站在树下。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若想成功逃脱,得等他分心。茅房这种地方,时不时就有人来,很快便有人进了她隔壁那间,那人是府上的厨子之一,小解之后很快出了茅房,路过树下的男子时,步伐顿了顿,“年轻人,大早晨的站在哪里乘凉不好,非要在茅房外边?这是什么癖好。” 他进茅房时看见树下这人,出来时这人还在,他实在不解,这地方有什么好待的?男子下意识转头解释道:“我不是在这乘凉……”而就在他转头的这一刻,白桃已轻轻推开木门,溜了出去!“我是在等人。” 他一句话解释完便转过了头,闯入视线的便是打开的木门,以及白桃奔跑的身影。“站住!” 他下意识低喝一声,追了上去。这个丫头居然当着他的面溜了!之前说要上茅房也是骗他的?可恶!白桃卯足了劲奔跑,她晓得自己会跑不过,得做点别的事情来干扰身后的人,好在这一路上并不是只有他们,前边有三两下人,她一边跑一边大喊——“非礼啊!有禽兽追我!” 她这么一喊,听见的人都回头看,追她的人险些一个趔趄摔倒。“这人是谁?好像不是咱们府里的?” “是太妃娘娘身边的,昨日我见过。” “这人看上白桃姑娘了?白桃姑娘可是有主的啊,他怎么敢去非礼?不怕被那宁王府第一护卫把他手给打折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远超预料,男子咬了咬牙,停下了脚步。这么大动静,追上也没用了……白桃一路跑回温玉礼的院子,温玉礼这会儿刚起床洗漱,房门忽然被推开,白桃喘着气进来,反手关上了门。温玉礼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第236章 公主未免有些太不要脸 王妃,太妃娘娘派了两个人抓我去见她,我怕事情不简单,就把人甩了跑回来。” 温玉礼眉头轻拧,随即走到了桌子旁坐下,“看你喘的,过来喝口水再说。” 白桃走到了桌子前,灌了一大杯茶水下肚,开始和温玉礼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温玉礼听完,微微眯起了眼,“那两个人从花圃后边突然冒出来,倒像是知道了你会经过,刻意在那等着你的。” “不错,太妃娘娘找我若只是小事,随便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可她用别人的名义把我给引出去,又让人在半路上逮我,这分明就是不想让咱们院子里的人知道我去她那儿了。” “准确来说,她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去了她那。” 温玉礼淡淡道,“因为她猜得到,我起来之后没见着你会过问你的行踪,若我以为你只是去大厨房那边找刘婶,就不会在意。可要是被我知道你去了她那边,以我的警觉必定会上门要人,这样一来就打乱她的计划了。” “奴婢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和宁王府那边有些关系吧,太妃娘娘背着您把我叫过去,十有八九是和公主有关?” 她也只能想到这方面了。温玉礼微一点头,“你想得没错。昨日太妃和公主在宁王府那边讨了个没趣,回来之后八成是绞尽脑汁想让司徒彦替公主医治,直接邀请请不来,便想利用你和墨竹的关系,把司徒彦骗过来。” “她们就那么肯定司徒圣手说谎了吗?” “她们并没有依据,可是以司徒彦的本事,他说谎的概率是挺大的。只要她们对他的话有质疑,便不会轻易作罢,因为眼下司徒彦极有可能是唯一能帮萧若芙的人,更高明的大夫她们还没碰上,萧若芙这头发一天不长出来,她们就一天不会消停。” 温玉礼说到这了,拍了拍白桃的手背,“幸好你机灵,溜回来是对的,要是落在她们手上,肯定要逼你做些你不愿意做的事。” 白桃有些愤恨道:“这公主刁蛮任性,太妃娘娘也一味惯着她,为了她都不考虑您的感受。” 温玉礼淡淡笑了笑:“公主是太妃的亲姐姐所生,你也不看看她们都多少年感情了,我这个儿媳进门才几年?太妃为了公主不顾我的喜怒,这不是很正常吗?不必因此气恼。” 单从太妃对她的态度来看,也算不差,可待遇这种东西,一旦比较起来就会发现差距了,在太妃心中,萧若芙比她不知重要了多少。她可不会因此埋怨什么,左右不过就是一个不熟的长辈罢了。既然不尊重她的意见,她也就不必太和颜悦色了。“王妃,我就这么逃了回来,太妃娘娘那边只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等吧。” 温玉礼道,“她们的意图被我们发现,她们是坐不住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找我谈判。” “那么王妃想要如何应对?” “我早就把和离的想法在萧元祁面前说开了,但我敬太妃是长辈,所以即便我与萧元祈、萧若芙不和,只要太妃娘娘没碍着我什么,我依旧会在她面前秉持着温顺,可如今她让我不满意了,我这好儿媳的假面具也就没必要再戴着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温玉礼正喝着热气腾腾的燕窝银耳羹,就有下人来通报——“王妃,太妃娘娘与十一公主过来了。” 两人的出现在温玉礼意料之中,她抬眸看向屋外,二人已经相携着迈过了门槛。温玉礼神色如常地打着招呼,“公主与母妃一大早过来,有何要紧事?” “皇嫂,早。” 萧若芙难得好脾气地跟她问候,问候完便走到了桌子前,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罐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用的雪肌膏,润肤养颜,我自己手头上只剩下两罐了,送一罐给你。” 温玉礼瞥了一眼那个小罐子,淡淡一笑:“怎么,这是公主的赔罪礼品吗?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要抓我身边的丫鬟去办事,要不是这丫头跑回来了,公主恐怕也不会想到要来赔礼吧?养颜膏我不缺,你自个儿用吧。” 萧若芙面色微微一沉,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来之前母妃就告诫过她了,不能和温玉礼起争执。“玉礼,此事你不要怪若芙,背着你把白桃抓过来是母妃的主意。” 淑太妃上前一步道,“母妃原本是想征得你同意的,但是考虑到你与若芙之间的关系有些僵,就没和你打声招呼。若芙从前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如今她有困难,你不愿帮她,是否因为你心中的怨气还未平息?” “母妃说对了。” 温玉礼抬眼,平静地与淑太妃对视,“我心中的怨气自然没有平息,公主做过多少缺德事,外人不知道,咱们心里还不清楚吗?” 淑太妃没料到温玉礼说话会如此直白,一时有些怔住了。“想当初长姐身边的贱婢陷害我,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是要保下那个贱婢,公主做这件事的时候,一点都不曾考虑过我的颜面,更何况她曾经多次挖苦我,如今她遇上难事了,想着说几句好话就要我出手协助,未免有些太不要脸了。” “你!” 萧若芙顿时怒起,张口欲骂,却被淑太妃扯了一下袖子。 第237章 就该休了她!让她没脸! 她略一迟疑,把到嘴边的恶语咽了下去,只拔高了声线道:“关于此事,我不是已经受过罚了吗?我一年的俸禄都赔给你了,这事难道不该翻篇了吗?你准备把它记多久?” “你那一年的俸禄,可不是你主动要赔偿给我的。”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是太后要罚你,你自然不敢忤逆了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出来,你打心里根本不愿承认自己犯错,又有什么资格谈翻篇?” “那你想怎么样?” 萧若芙咬着牙道,“你还要我赔什么给你?直说了吧,今儿就当着母妃的面,把过往的恩怨全算清楚,你想要多少银子,跟我说个数目!” “分文不取。” 温玉礼面无表情道,“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因此,我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想要白桃?门都没有。” 萧若芙瞪大了眼。这女人如今当着母妃的面都这么不给面子了?不仅是萧若芙诧异,淑太妃也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温玉礼:“玉礼,你……”“母妃不必多说,我不接受公主任何形式的道歉,也不会让你们利用白桃干些缺德的事,她不是你们的人,你们利用起来自然是不心疼,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丫鬟满腹委屈地受人摆布,你们的方法怕是会伤了她和墨竹之间的情分。” “玉礼,母妃亲自前来请求你帮忙,你却连母妃的面子都不给了吗?” 淑太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就当是为了母妃帮这一次,至于以后,你和若芙要实在合不来,就见面不相问,形同陌路也成。” 再怎么说她也是温玉礼的婆婆,温玉礼却为了个下人来忤逆她,这实在是让她心里不悦。“母妃说我不给你面子?” 温玉礼淡漠道,“我从前给您面子给得少了吗?我敬您是长辈,您却要强人所难,我倒是想问您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让公主别在我眼前晃悠了?我见着她就烦。” 此话一出,萧若芙再也忍耐不下去,呵斥道:“温玉礼!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吗?” “这是国公府。”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想在这儿造次吗?我父亲即便卧病在床,他也是这儿的主人,你想动我,也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不等萧若芙接话,温玉礼又警告道:“别再打白桃的主意!否则别怪我把你们的想法转达到皇叔那边,到时公主你只会更加难堪。” “你敢!” 萧若芙横眉竖目。温玉礼道:“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玉礼!你可别太过分。” 淑太妃的脸色已经显出阴沉来。“我过不过分,这取决于公主能不能让我清静。母妃要是没有其他事,慢走不送。” 淑太妃平日里甚少拿冷脸对着温玉礼,这回大概是真的给气着了,她一言不发,只拿冰凉的目光注视着温玉礼。温玉礼不为所动,也不再理会淑太妃和萧若芙,而是低头吃自己碗里的燕窝银耳羹。“若芙,我们走。” 淑太妃冷然地说了一句,率先转身离开。萧若芙正要跟上,却被温玉礼叫住,“把你的东西带走,别留在我这。” 她指的是萧若芙放在桌子上的那罐雪肌膏。萧若芙瞪了她一眼,走到桌前迅速抄起那瓶膏药,恨恨地离去。眼见二人离去,白桃这才说道:“那刁蛮公主方才的眼神可真凶恶。” “今日之事,她肯定是又记仇了。” 温玉礼不紧不慢道,“不过这也无妨,就算她不对我出手,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再说萧若芙气匆匆地回到了住处,抬脚就踹开了房门。“若芙!这是国公府,不是你的寝宫,再生气也不该乱踢房门,还有,不许乱摔东西!成何体统。” “母妃,我现在心烦着呢,能不能别把规矩体统挂在嘴边了?这是南燕安排的屋子,我就是乱摔东西她也不会怪我。” “你!” 淑太妃本想数落萧若芙两句,可看着她一副无比烦躁的样子,只能转变为一声叹息,“你好好坐着,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温南燕在隔壁屋子听到了动静,连忙走了过来,一见到萧若芙的神情,心里便有了猜测。“母妃,是不是没成?” 温南燕朝淑太妃询问道,“哪一步出了错?” “我让人把白桃引出了玉礼的院子,想带过来,哪知这丫头狡猾,半路给溜了,我们只能去找玉礼谈,可玉礼如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以往在我面前很温顺,今天却铁了心不听我的,怎么说都说不通。” 温南燕闻言,嘀咕了一声:“连您的面子都不给,莫非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她声音不大,淑太妃却一个字也没漏听。“南燕,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不和我们一起生活?” “没什么。” 温南燕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连忙转了个话题,“母妃您吃过早点了吗?” “你别扯其他了,我刚才听到了。” 淑太妃追问道,“你把话说清楚。” “王爷原本不让我说的,一来怕您听了心情不好,二来他还想挽回玉礼。” 温南燕轻叹一声,道,“玉礼她……写了和离书,要王爷签字。” 淑太妃惊诧,一时竟然没接上话。“什么?她又提起和离了?” 萧若芙诧异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之前在御书房告状的时候也提过一次,我还以为她是装模作样,她一介庶女,哪里能舍得王妃的位子?” “可这回她像是认真的。” 温南燕道,“她与王爷还为了此事争吵,王爷不愿在和离书上签字。” “她离开五哥能有什么好处?” 萧若芙有些费解。“东菱自尽,我的母亲因得罪了她,被王爷下令囚禁在小院里不得出,如今父亲只剩我和她两个女儿,这段时间她总在父亲那尽孝,父亲对她的态度与从前截然不同,即使玉礼不再是王妃,父亲也不会再轻视她。” 温南燕说着,轻叹一声:“我是祁王府里的人,能来娘家陪伴父亲的时间不多,若玉礼和离回家,时间一长,这国公府里大概就是她说了算。这么一想,她离开王爷也没什么坏处,他们二人的性格确实不太合得来。” 萧若芙冷笑:“难怪她现在敢不把母妃放在眼里,原来是讨到了晋国公的欢心,从前她在母妃面前懂事的模样八成是装的吧?那时温家没她说话的份,她只能依靠母妃在王府立足,现在想和离了,对母妃说话也没大没小的,简直可恶!” 萧若芙说着,看向淑太妃,“母妃,她既然不想和五哥过,不想孝顺您,就让五哥休了她!这种两面三刀的女子,凭什么让她和离?她还想大大方方地回国公府掌权,未免想得太美,就该休了她!让她没脸。” 第238章 几只爬行的蜈蚣 若芙,你少说几句,你以为休妻之事是儿戏吗?” 淑太妃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朝温南燕询问道:“玉礼为何要写和离书?你们来国公府的这段日子里,元祈和玉礼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这……”温南燕面上浮现犹豫之色,“母妃,关于王爷和玉礼的事儿,您还是去问王爷吧。” “元祈此刻在何处?” “他一早出去了,等他回来,让他告诉您。” “既然他不在,那就由你来说。” 淑太妃盯着温南燕的脸庞,“我想知道他们二人有何矛盾。” 温南燕只好回答道:“王爷似乎是怀疑玉礼在外头有人……”此话一出,对面的二人又是一惊。“一段时间不见,她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萧若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论家世,论相貌,外头的人能比得上五哥吗?温玉礼那脑子可别不是被猪油糊了吧?有奸夫的线索吗?” “公主,那只是王爷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 “元祈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 淑太妃终究还是冷静一些,“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讲述,不要有遗漏。” “事情还要从花神节那天说起……”温南燕原本就不打算添油加醋,只因那日的事情的确有疑点,多疑的人总是难免往不好的方面想。她将那日的事情讲述之后,淑太妃陷入了思索。“这她要不是在外头有了新欢,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五哥?” 萧若芙冷笑道,“她从前对五哥有多么死心塌地,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变得冷淡,那就是变心了呗,没被五哥抓住现行是她运气好。” 温南燕闻言,连忙劝道:“公主,这话你可别在王爷面前乱说,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就算是不高兴咱们也得劝着他!温玉礼若是真的在外头有人,五哥还放不下她岂不是太可笑了?” 萧若芙冷声道:“依我看,她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五哥分离,一旦和离成功,把情郎再藏个一年半载的,回头跟人说是和离之后找的,不就能把她红杏出墙的事儿掩盖过去了吗?真是心思狡诈!” “若元祈误会了玉礼,我会设法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若玉礼真的在外头有人,想要甩开元祈,我便不能叫她称心如意。” 淑太妃的语气不冷不热,“此事尚有疑点,在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之前,不准你们到玉礼面前去辱骂她,尤其是你,若芙。” 淑太妃警告般地瞥了萧若芙一眼,“现在她还是你的皇嫂,你若是无故辱骂她,被她逮着理由去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到时你又得受罚,母妃可就帮不了你了。” 萧若芙撇了撇嘴,“母妃你放心,我一定会等拿到证据了再去教训她。” “你就这么希望你五哥被戴绿帽子吗?” 淑太妃脸色一沉,“你和玉礼之间的矛盾,不该牵连到元祈,我倒是希望玉礼没有犯错,省得元祈遭人耻笑。” “我当然也希望她没偷人!难道我会不在乎五哥的脸面吗?我只是觉得她当真可疑!” “行了,此事不需要你来插手,关于你的头发,母妃会派人给你四处打探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定就有比那司徒彦厉害的呢?也说不定御医们将来能研制出有效的生发药,在此之前,先把你的头顶藏好了,别让外人看见。” “是……”临近正午时分,淑太妃去午休了,萧若芙一点睡意都没有,在温南燕的房间内来回踱步。“五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快中午了。” 温南燕道:“公主你这么迫切地想让王爷回来,该不会是要鼓动他休妻吧?”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休了温玉礼,得利最大的人不就是你了吗?我就图个心里痛快,只要她不再是我的皇嫂,我就不必对她尊敬,单是一个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怕整不了她?” 萧若芙说到这,冷冷一笑,“她让我受过的气我都记着,迟早有一天我要加倍奉还给她。” 她话音刚落,便有下人前来通报萧元祁回来了。萧若芙立即收敛起凶恶的神色,不多时,萧元祁出现在了屋外。“五哥,你上午跑哪去了?用过午膳了没有?” “去了友人处,顺便去了一趟纤衣阁。我把你头顶上那帽子的样式画下来了,让他们的绣娘照着制作,选用不同的花色和饰品,给你多做几顶不一样的。” 萧元祁顿了顿,道:“这也是五哥目前唯一能帮上你的了。” “五哥真好。” 萧若芙面上浮现些许喜色,“那帽子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我已经让她们加快制作,但最快也得三天之后了。” “好,那我就等着。” 萧若芙说着,把萧元祁拉到了椅子上坐下,“五哥,皇嫂是不是打算跟你和离?” 此话一出,萧元祁怔了怔,随即转头看向温南燕:“你告诉她了?” “你别怪南燕,她只是一不小心给说漏了,我非要追问她,她被我缠的没办法就告诉我了。”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五哥你也是爱惜颜面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拎不清呢?你可知和离代表着和平的分离,证明男女双方并无重大过失,你要是真答应了和离,可就太便宜皇嫂了。” “你住口。” 萧元祁呵斥一声,“你身为小妹,怎么还敢管起皇兄的家务事来了?我和玉礼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那她对母妃不敬,我也不能管吗?” 萧若芙回嘴道,“她从前在母妃面前善解人意,如今却是没大没小,你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她不拿自己当祁王府的人了,她没打算回去了,因此也就没必要再讨好母妃,你是没见着她上午那个嘴脸,把母妃气得不轻。” 萧元祁闻言,蹙眉道,“上午我不在,发生了什么?” “母妃知道你不方便出面,所以我们自己另外想了个主意,想找皇嫂借白桃一用,那丫头不是和皇叔的手下挺亲近?皇嫂不肯借,还对我恶语相向,我和她道歉,她不接受,母妃好说歹说,她连母妃的面子也不给了,摆明了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 萧若芙说到这,咬了咬唇,语气委屈而愤恨,“你总说我不懂事,那这回我低声下气去求她也有错了吗?” “所以就因为她不肯帮你,你心里有怨,就来为兄这儿告状,想让为兄替你去教训她是不是?” 萧元祁冷淡的回答让萧若芙有些意外,“她对我态度恶劣也就罢了,可她对母妃也没给好脸色,这你都不管?” “原本就是你们强人所难,我为何要因此事怪罪她?你当为兄是这么好忽悠的吗?” 萧元祁瞥了萧若芙一眼,语气有些清凉:“当初是你先惹着她,她又不是圣人,你怎么就能指望她不计较?我早知她不是善男信女,你想让我为了你惩罚她,绝不可能。” 萧若芙顿时恼了,“她都想跟你和离了,你为何还帮着她说话!像她这样两面三刀红杏出墙的女子,到底有哪里值得你稀罕的?” “萧若芙!” 萧元祈怒斥道,“此事还未经证实,不许你在这胡言乱语!” 萧若芙听他连名带姓喊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话惹怒他了,抬眸撞进他冰凉冷厉的目光里,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没再出言顶撞。“公主你少说两句。” 温南燕拉着萧若芙坐下,“有些话,真不是你身为小妹该说的。” 萧元祁不再理会萧若芙,转身拂袖而去。“好了公主,事已至此就别生闷气了,你在宫中禁足这么久也憋坏了吧?我陪你出门散散心,没准你心情能好些。” 萧若芙的确是憋坏了,便赞同了温南燕的提议。……未时三刻,温玉礼正在床上笔挺地打坐运转内息,白桃给她端了才炖好的汤过来,一眼就看见桌子上多了个漂亮的青花瓷瓶,那瓶子不大,一个巴掌就能握住。“王妃,这瓶子里装的什么?怎么放在桌上。” “小心些,别给碰倒了,这里头的东西我有用处。” 温玉礼悠悠道,“你可以打开看,但别吓着。” 白桃一听顿时好奇了,打开了瓶塞朝里面瞅了一眼,这一看,手都抖了一下,连忙把瓶塞盖了回去。这瓶子里装的竟是几只爬行的蜈蚣!“王妃,您这是……”“这两日你就别出门了,叫茯苓去赵氏包子铺那边买两屉包子,顺便把这瓶子悄悄交给那包子铺的掌柜,跟他说,这是我给十一公主准备的惊喜,我不方便亲自出马,就劳烦他们了。” 第239章 蜈蚣在她们头发上! 王妃好几日不曾出门,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几只蜈蚣?瞅着个头还不小。” “这金头蜈蚣,原本是府上的赵大厨买来给自个儿治病的,蜈蚣虽有毒,但的确能入药,有通络止痛的功效。” 温玉礼舒展了一下双手,从床榻上下来,“昨日我见他揣着个瓶子神神秘秘的,还以为要干什么呢,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之所以谨慎是怕这东西吓着其他人,我高价买了下来,叫他拿钱去府外治病,就当没买过这几只小家伙。” “原来如此。” 白桃道,“现在就叫茯苓把它们带出去吗?” “对,现在就去。” 温玉礼淡淡道,“我那体贴入微的长姐带着公主出门散心去了,公主被太后禁足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憋得慌,她们应该不会太快回来。” ……“这纤衣阁还真是不让人失望,一段时间没来,又添了这么多样式好看的衣服。” 萧若芙与温南燕在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并肩而行,两名随从紧跟在二人身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萧若芙出门前心情还挺不妙,在纤衣阁逛了一圈下来之后,心里舒坦多了。温南燕道:“还想买些什么?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萧若芙正要接话,哪知身后的人群里突然窜出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人,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抢过了两名随从手里的东西,抢完便头也不回地跑!随从们察觉手上一空,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还碰上当街抢劫的,其中一人立即追了出去,另一人并没有迈开腿,他得确保主子们身边有人看着。“哪冒出来的刁民敢抢到我的头上!我那衣服用的丝绸可娇贵,若是弄坏了我饶不了他们!” 萧若芙沉着脸,好不容易缓解过来的心情又变得阴郁。她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过于倒霉了。她此时不知,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要等离开的随从追回那两个刁民,她们自然不会走太快,而是在附近转悠,原本走得好好的,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呼——“你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是个流氓!调戏良家妇女!”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好好地走路,是你自个儿撞上来,怎么还污蔑起我来了?” 后边说话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温南燕的随从。温南燕与萧若芙立即转过头,她们一直是走在前头的,并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随从已经和那名女子争吵了起来,才吵上几句,那女子身后便走来了一名壮汉,伸手去拎随从的衣领子,“敢吃我娘子豆腐,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随从见对方言语挑衅,且还挥了拳头过来,立即眉头一皱,朝对面还手。温南燕自然不相信随从会当街耍流氓,连忙出声喝止,“住手!” 随从本想着把对方打退也就罢了,哪知对方出手又快又狠,他似乎不是对手!又不愿白白挨打,只能被迫继续还击。周遭路过的人们眼见着有人当街打架,且打架的两人身手都还不错,不禁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驻足观看。温南燕看着自己的随从挨了对面两个拳头,心中不禁气恼。温家的护卫也算是能打的,怎么今日偏偏就碰上了个难缠的野蛮人?无奈之下,她只能搬出身份来阻止两人的打斗,“我是国公府大小姐,再不停手,我叫衙门的人来!” 而她的话音才落下,忽然从右后方传来一声尖叫——“啊!蜈蚣!” 那声尖叫离得近,温南燕无法忽视,下意识回过头,便见几尺之外,一个年轻的姑娘指着她这边的方向,手指都在发颤,“蜈蚣在她们头发上!大家快躲开!” 温南燕怔了怔,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萧若芙,这一看,顿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萧若芙是戴着帽子的,自然没有察觉到两只小拇指长的金头蜈蚣正往她的头顶上攀爬,再往下看,麻花辫上还挂着两只。温南燕此时觉得背后发凉——四只蜈蚣,是有人刻意放上去的,她和萧若芙竟没有丝毫察觉!不对,刚才那姑娘说什么?蜈蚣在她们头发上。她们?温南燕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似乎有东西在她的头顶上爬行,她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面上却是花容失色,尖叫出声:“温濠!你还不快来帮我!” 萧若芙离得近,在温南燕出声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头发上的三只蜈蚣,顿时也吓得叫了起来。随从听到两人的叫声,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么一分心便又挨了对面的壮汉一拳。但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还手了,他快速飞奔到了温南燕身侧,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料裹住手掌,替温南燕抓下了头发上的三只蜈蚣,摔在地上踩死。有人在一旁提醒道:“边上那姑娘头发上也有,你也赶紧去抓抓啊!” 随从立马迈开脚步跑到萧若芙身后,看了一眼她的头顶,松了一口气。公主的情况比大小姐好些,这几只蜈蚣只是在她的帽子上,几乎接触不到她的头皮。公主想必是受到太大惊吓,都忘了帽子是可以直接摘下扔掉的。这么一想,他抓住了帽子后的麻花辫,朝上一掀!温南燕望着他的动作,大惊道:“别——”秃头是萧若芙的隐私,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随从只觉得帽子碍事儿,而温南燕也来不及说出阻止的话,只能看着随从抓着麻花辫连带着麻绳编织的帽子,与萧若芙的头顶分离。萧若芙那光秃的脑门,以及稀疏的几缕头发便暴露在了围观众人的视线中。身后的随从整个人愣住。周遭百姓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如花似玉,脑门却秃得这样难看,只有常人发量的十之二三,那点头发挂在脑门上,东一撮西一撮的不伦不类。而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十一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第240章 是温玉礼,一定是她! 这一声喊叫出来之后,萧若芙整个人几乎在原地石化。温南燕也没料到一旁会有人突然喊了这么一声,这不喊还好,即便萧若芙出了丑,围观众人也不知她的身份,顶多议论一时,很快就能翻篇了,可一旦身份被叫破,这事就极有可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毕竟王公贵族比寻常百姓受到的关注要多得多。温南燕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处去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这让她压根就没法判断刚才那一声是谁喊出来的。“啊!你这个该死的废物!” 萧若芙此刻已是无比崩溃,抬手就去捶打那掀了她帽子的温家随从。“谁让你动我的帽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这个蠢东西,去死!去死!” 温南燕见她发狂,连忙上去扯着她的手腕,在她耳畔低声道:“公主冷静点,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再做出失态的事了。” 萧若芙被她这么一说,似乎稍微冷静了点,拿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愿让人看见。温南燕转头朝随从呵斥了一句:“还不快把那几只蜈蚣弄死!” 随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刚才情急之下,帽子被他丢到地上了,他低头一看,那几只蜈蚣还在帽子上爬行。他只好蹲下身来,将蜈蚣从那帽子上都揪下来全踩死了,而后把帽子递给了温南燕。温南燕连忙把帽子戴回萧若芙的头上。此刻,周遭的众人们都在小声议论着——“刚才这姑娘好像说自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么与她同行的这位秃头姑娘,应该真的就是十一公主了。” “没想到十一公主竟是个秃子,我还以为金枝玉叶都保养得极好呢。” “可不是么,如此看来家世再好也有解决不了的烦恼啊。” 温南燕:“……”今日之后,萧若芙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了。周遭人们窃窃私语,声音虽然不大,萧若芙还是听到了几句,气的几乎要七窍生烟,但更多的是羞愧与不安,只恨不得在地上挖一条缝钻进去。都是这个该死的温家护卫!若不是他揪掉了自己的帽子,周围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得知她秃了头!而温南燕此时的想法却与她不同,她的目光再次朝着周围扫了一圈。她在找刚才那个和她随从大打出手的壮汉。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联想起来,不难想出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设计,包括一开始那两个打劫的人。那两人的出现八成是为了引开跟着她和萧若芙的随从,而随从们追出去一个,留下一个,幕后之人便又要想方设法转移这个随从的注意力。那对莫名其妙杀出来找茬的夫妻,只要能逮着他们,便能够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温南燕这么一想,便拨开了人群,可不管她怎么寻找,都再也找不到那对夫妻的踪影了。温南燕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应该就是刚才萧若芙被掀掉帽子的那一会儿,那两人早就撤离了,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去找人,已然太迟。无奈之下,温南燕只好回到萧若芙身旁,“公主,我们赶紧先离开这儿。” 萧若芙早就待不下去了,她受不了周围众人或是惊奇或是看戏的目光,抓紧了温南燕的衣袖说道:“好,我们赶紧回去。” 两人带着随从,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百姓们也就是看看热闹,自然是不会吃饱了撑的跟上去,等走远了些,温南燕说道:“好了公主,没有人敢跟上来的,您别走这么快了,歇一会儿吧。” 萧若芙倚靠在墙角上大口地喘着气,瞥了一眼旁边跟上来的随从,顿时又怒上心头,扬手便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打在了那人的脸颊上!“都是你这个废物!若不是你,我怎么会丢那么大的脸!” “公主恕罪!” 随从朝她跪了下来,神色惶恐,“当时情况紧急,您的头顶上挂着四只蜈蚣,小的唯恐那蜈蚣伤到了您,当时想的就是把您的帽子一掀,您也就安全了,小的当真不知道您……不知道您这个帽子有那样大的作用,小的若是提前知道,绝不敢这样冒犯公主。” 萧若芙正在气头上,自然是不愿听他的解释,依旧恶狠狠地看着他。“公主,你的秘密原本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他不知道,也怪不得他当时做出那样的选择,您与其把怒气全发泄在他身上,不如省点力气,一同找出要害我们的人。” 温南燕顿了顿,道:“刚才那两个抢劫的,与后来那对找茬的夫妇应该是同伙,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引开保护我们的人,随从们的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头顶上才会被人放了蜈蚣。” 萧若芙稍稍冷静了下来,开始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和温南燕头上都被放了蜈蚣,可她们两个没有一人察觉,要不是一旁的路人看见喊叫了一声,后果不堪设想。“你和我一点都没察觉头上的异样,要不是咱们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得多危险?虽然他害您丢了脸,可如果当时没有他在身旁,只怕我们很有可能被蜈蚣咬伤而中毒。” 萧若芙咬了咬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握成拳道:“温玉礼!一定是她!” “我与公主有一样的猜测,但,说话得有依据。” 温南燕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祈祷温涛能逮住那两个抢我们东西的人,先回府吧。” 第241章 你还是完璧之身吗(修) 萧若芙从下人口中听到温玉礼的回复,气得脸都青了,“你有没有告诉她,太妃娘娘也在,我们提审茯苓是有要紧事。” “小的有说。” “那她还敢不把人交出来!” 萧若芙咬牙说着,转头看淑太妃,“母妃,皇嫂她阻碍我们的审问,莫非是心里有鬼?” “她如今的脾性,还真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淑太妃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却有些清凉。“真是给她脸了,自从她护驾有功得赏之后,气焰越发嚣张,她看我不顺眼,连带着对您都不敬了。依我看,您直接派两个人去她院子里抓人得了,何必跟她客气呢?叫人去传话她压根就不当回事,不如用点强硬的手段。” “这里是国公府,我们总归是要给晋国公几分面子,在他的府上强行抓人,岂不是显得咱们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既然玉礼不肯放人过来,我们便走这一趟。” 任何时候都要把礼仪做足,不落人话柄,这便是淑太妃的性子。三人一同离开了屋子,要去往温玉礼那,中途路过晋国公的住处,有一名下人上前来说道:“太妃娘娘可是要去往二小姐那儿?二小姐此刻就在老爷屋里头。” 淑太妃闻言,与萧若芙互相对望了一眼。温玉礼在晋国公屋里头?听下人这话里的意思,她是料到了她们会过来找她,派人在路上候着她们,要将她们叫到晋国公的屋子里去对质。“母妃,她该不会是想拿晋国公当挡箭牌呢吧?听南燕说,晋国公如今是挺相信她的,要是被她三言两语忽悠过去,回头帮着她,岂不是给我们添麻烦了。” “先进去吧。” 淑太妃说道,“我总要听一下她的解释,为何不让我提审她的丫头,就算是晋国公在场,我也不容许他有任何偏私。” 淑太妃说着,已朝着晋国公的屋子迈出了步伐。温南燕与萧若芙连忙跟了上去。三人走进屋子时,温玉礼正坐在床头边,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正在她的右后方剥新鲜出炉的炒栗子,而她手上正端着一盘剥好的栗子,喂给晋国公吃。温玉礼的余光瞥见淑太妃等人走近,便把手里的那盘栗子往床头一搁,起身行礼,“见过母妃。” 丫鬟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三人行礼。淑太妃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开门见山道:“玉礼,你解释一下,为何不让我们提审你的丫鬟。” “因为茯苓是我派出去买包子的,她出门的时间,正好够她去包子铺一个来回,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干别的事。” “既然你问心无愧,为何要阻止我们的审问呢?” 萧若芙冷着脸问道,“你让她过来实话实说不就完了?还非要我们亲自走一趟,你这架子倒是摆得够大的。” 萧若芙的话音落下,躺在床榻上的晋国公咳嗽了一声,“玉礼,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是一头雾水。就在我来您这之前,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的好好的,公主派人过来说要抓我身边的婢女去问话,她又不说是什么原因,哪有这样不讲清楚就直接抓人的?好像显得不把我当回事儿似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的皇嫂,我实在忍受不了她如此轻视我。” “你这是强词夺理!” 萧若芙反驳道,“给你带话的人难道没告诉你母妃也在场?母妃找你要个下人去问话,还得跟你解释得一清二楚吗?” “如果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自然不会忤逆母妃的意思,可一旦事情与你相关,母妃可就做不到公正了。母妃为了帮你,可以丝毫不顾虑我的感受前来为难我,这点你们不能否认吧?” 温玉礼淡淡说道,“公主与我有恩怨,忽然说要提审我的人,我自然得担心一下我的人去了你那之后,还能不能好手好脚地回来。” “你!” 萧若芙正欲和温玉礼争辩,却被晋国公打断了——“公主不如先说说,究竟是出了何事?和玉礼的婢女又有何关系?” 萧若芙一时没回话,她实在是觉得秃顶的事有些难以启齿。即便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让她自己亲口说出来她也没法说,便只能跺了跺脚,转头看温南燕,“南燕,你来和晋国公解释。” 温南燕上前两步,叹气道:“父亲,事情是这样……”她将萧若芙的情况和今日街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公主和玉礼在此之前闹过不愉快,公主便怀疑街上发生的事和玉礼有关,恰好当时玉礼身边的婢女茯苓也出了门,便想着把那丫头抓来问一问,问清楚了就不至于再胡思乱想。” “长姐认为,怎么样才算问清楚了呢?” 温玉礼斜睨了一眼温南燕,“以公主的性子,清白的人都要被她屈打成招。” 萧若芙拧起眉头,“你休要胡言……”“我哪里胡言?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曾犯过什么错,你做事只凭心情,从来不论公正。” 温玉礼冷声打断她,“你忘了自己是因何被太后娘娘惩罚的吗?我原以为那么长的时间的禁足,能让公主长点记性,如今看来,您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休得再提过去的事!” 萧若芙脸色铁青道,“近日只有你和我有恩怨,我怀疑到你头上难道不对?除了你见不得我好之外,还有谁?” “公主似乎不只是和我有恩怨吧?”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说到恩怨,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温玉礼略一停顿,道:“我方才仔细听着长姐讲述的事件经过,那先后冒出来的两拨人是同伙,他们的功夫又极好,我手底下哪有这样的高手?公主难道不觉得,宁王比我更可疑吗?你怀疑我倒不如怀疑一下他,他手下那可是高手如云,别说温家的护卫打不过,宫里的高等侍卫都未必是对手呢。” 温玉礼此话一出,不仅是萧若芙怔住,连淑太妃也稍稍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怎么样,是不是有些道理。” 温玉礼见对方一时没接上话,趁胜追击道:“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为何你会觉得我手下有高手供我使唤?你未免把我的能力想得太大了,你原先不是说,皇叔讨厌你,所以故意不让司徒圣手给你治病,那么他捉弄你难道就不可能了吗?他在你头发上放蜈蚣,未必就是想害你,说不定他就是想让你秃顶的事人尽皆知,借此教训你一下。” “玉礼你这揣测未免也太大胆了。” 温南燕回过神来,低声道了一句,“这话若是被皇叔给听见了,恐怕也不会轻饶了你的。” “我只不过是给公主殿下提供一个思路罢了,至于敢不敢去皇叔那边求证,那就要看公主自己的胆量了。”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公主从一开始就不敢往皇叔那边想,这可不就是欺软怕硬吗?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捏,觉得皇叔是硬钉子不敢碰,此刻没有外人在场公主敢不敢回答我一句,若此事真是皇叔所为,你当如何?” “玉礼慎言!” 忽然一道熟悉的男音在屋外响起,“此事不会是皇叔所为,即便他真的不喜欢若芙,顶多就是冷眼旁观,不会如此欺凌晚辈。” 温玉礼抬眸看上了屋外,“王爷回来了?您站在外头听多久了。” “才来一会儿。” 萧元祁踏进了屋内,“刚才回来时遇上了温涛他们,和我讲述了今日若芙上街发生的事。”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所以您的看法是?” “本王相信皇叔,也相信你。” 萧元祁说完,瞥了一眼萧若芙,“若芙,和为兄出来一下。” 他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屋子,萧若芙一脸不忿地跟了出去。两人走出了一丈多远,萧若芙没忍住问道:“五哥,你真相信……”“你可知玉礼为何要跟我闹和离吗?” 萧元祁打断萧若芙的话,“是我一次次的多疑,把她对我的情分磨完了,我不想与她分离,从今以后不会再轻易质疑她,今日之事是你太武断,仅凭茯苓出门一小会儿便怀疑她,实在没道理,从今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搅玉礼了。” 萧若芙眉头紧锁,“你如今怎么只顾着关心她的喜怒?我今日在街上可是差点被蜈蚣咬!” “这不能成为你找她麻烦的理由。” 萧元祁顿了顿,道,“大约十年前,宫中有位宠妃容色倾城,有一天忽然莫名其妙生了满脸红斑,她最终受不了失宠而自尽,她死后,太医才从古籍上查出那不是病,而是一种毒。若芙你可曾想过,你的头发掉成这样当真是怪病吗?有没有可能是遭人毒害?宫里害人的手段多,没准是你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第242章 她不愿被他缠上 萧元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想和本王动手?” “您刚才火气不是挺大的吗?可以通过切磋武艺来发泄一下。” 温玉礼顿了顿,道,“咱们可以点到即止。” “温玉礼,你别以为学了点功夫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萧元祁冷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本王不会和自己的王妃动手。” 他料想温玉礼不会是他的对手,若真动起手来,一不小心把她给伤着了,又要被她埋怨。没准她就是故意激他动手,回头再以他性情暴虐、殴打妻子为由逼他和离,到那时他可就真解释不清了。他岂能中了她的计?“莫非王爷对自己的武艺没有信心?” 温玉礼仍在挑衅。“你想激本王动手,本王偏不。” 萧元祁说着,缓步走到了她面前,“如果你只想发泄你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本王倒是有个提议。你随意出手,本王只守不攻,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顺便提一句,要是本王被你伤着了,作为补偿,你得照顾本王直到伤好了为止,你看如何?” 温玉礼拧了拧眉,当即拒绝,“既然王爷没有兴趣切磋,那就当我没提。” 他只守不攻,那还有什么意思?回头故意受点儿伤,死皮赖脸地叫她来照顾,她若不同意,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闹到长辈们面前,说她不讲理。她实在不愿被他以各种理由缠上。“我有些倦了,要去小睡一会儿,您请回吧。” “本王没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困倦。” 萧元祁冷哼了一声,“罢了,不与你计较,母妃那边本王会去跟她提个醒,让她别总惯着若芙,尽量不让若芙再来你这儿了。” 萧元祁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听和离这两字实在是心烦,他怕再呆下去,又要收不住脾气和温玉礼吵。他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她怎么闹,只要他不同意签和离书,她就无法离开他。……是夜,月明星稀。装潢雅致的屋里焚香缭绕,铺着狐裘的软榻上,一袭浅白的身影慵懒地侧卧着。他如墨的发丝绾起一部分嵌在玉冠里,剩余的随意披散在肩头,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抵着额头,似乎是在小憩。“爷,彩霞求见,有要事禀报。”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萧云昭倏地睁开了双眼,黑如墨玉的眸光深若寒潭,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叫她进来说。” 不多时,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纤细人影踏入,她摘下了宽大的帽子,露出帽檐下的清丽容颜。“爷,御医院里负责检阅药材的御医有问题。从宫外运进来的药材当中,有一部分药材是以次充好的,此事与祁王有莫大关联。” 萧云昭原本还挺漫不经心的,一听彩霞提起萧元祁,当即抬眼看她,“你细细说来。” 当初把彩霞安排在御医院里,就是为了让她能有机会掌握宫里各处的情报。彩霞上前一步,从左右两个衣袖的口袋里分别掏出了两包药材,放在桌子上摊开,两包装的都是人参与鹿茸。“左边是贵妃宫里的,品质上等,右边是杨才人宫里的,这种品质在市面上很常见,二者之间的价格差了十倍都不止,按照规定,右边这种档次的药材是不配出现在宫里的。” 彩霞顿了顿,道:“低价的药材在总量中占了多少,属下还不清楚,月初那会儿属下发现了这个问题,还以为是几位御医串通好了,把药材调包谋点小利,之后经我仔细查验,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宫中药材的选取很是严格,给御医院供货的几个药商,其中有两家几代人都是与皇家做生意的,而另有一家是两年前才接通了这个门路,据说是当时另外两家的上等药材产量不够了,才加上了这么一家,这一户药商姓高,是祁王殿下推荐进来的。” “前几天三家药商同时送药材入宫,属下看着御医们将药材分类,哪家的药装进哪个柜子都记了个大概,再趁夜去检查,高家的药材确实有问题,被我所检查的那些,起码有两三成是达不到标准的。药材数量实在太多,属下一个人拿不出太准确的判断,但即便品质不好的只占了两三成,这利润也不少了。” 萧云昭听完彩霞的讲述,眯起了眼,“这么看来,高家和宫里检阅药材的御医们串通了,将一部分药材以次充好,瓜分所获得的利润。” 第243章 温玉礼的话,令她心惊 属下是这么怀疑的,毕竟这种事风险太大,若不是有巨额利润来吸引人,他们怎么敢冒这样的险?尤其是那几位御医们,一旦东窗事发他们逃不了干系,而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或许正是因为有祁王帮忙兜着?” 萧云昭道:“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发现此事的?” “属下之所以发现这件事,起因是杨才人生病了,婢女端给她的补品里有人参与鹿茸,但闻着味道不大对。她去年年中入宫,一直都没被陛下召幸过,宫中如她这样不起眼的妃嫔太多,而她们本身的家世背景不强,御医院那几个人才敢把以次充好的药物送到她们这来。” “她们不太能分辨出来,可属下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了。人参鹿茸那些,哪怕是位份不高的主子,也能够分配到少量的好货色,而高阶的妃嫔们会分到的数量多。所以那会儿属下觉得很不对劲。” 萧云昭略一思索,说道:“宫中的主子们分三六九等,身份高的有话语权,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价格低廉的药材,而那些地位低的,人微言轻,即便能看出来不对劲,也不敢跑去御医院闹事,只会选择息事宁人。” “殿下说得是。” 彩霞微微点头,“高阶的妃嫔就那么几个人,地位低的占大多数,属下特意选了几个地位低的妃嫔,找她们的贴身婢女套话,问她们最近分配到的人参与鹿茸是什么样的档次。” “其中有一位张才人进宫三年了,她的婢女跟我埋怨,说近一年分配到的补药不如前两年的好,张才人能吃出来,但她认为这么点事不值得拿出来说,要是把御医院的人给得罪了,以后不给好好看病可就不妙了,御医院里好几位管事的背后都有人,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的。” 萧云昭垂眸思索。国库每个月都要支出不少银子来购买药材,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不同的档次,价格有着天壤之别,若是被以次充好的这一部分全送去给那些地位低下的娘娘们,她们看不出来或者不敢计较,参与者便能长期赚取利益。即便有那么一两个胆大敢去较真的,御医院那几个人恐怕也会想办法搪塞过去,尽量不让事情闹大,毕竟对付人微言轻的宫妃,他们还是能有办法的。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胆量还真不小。也不知这样的事儿持续时间多长了,负责查阅的那几位御医,能拿到药材差价的多少分成呢。而经过萧元祁推荐,给宫中提供药材的高家,是背着萧元祁在干这事儿,还是在萧元祁知情的情况下干这事儿呢?萧元祁若不知情,便是无罪,萧元祁若知情,且庇护他们,那么高家必然要拿出一些诚意来给他。若是后者,这罪过可就大了。“殿下,负责药材检阅的那几位御医名单在这。” 彩霞的声音在前头响起,“您回头命人分别私下去套话,看他们的证词是否一致,若此事和祁王有关,您便可以借此威胁他……”“萧元祁应当不是这种人。” 萧云昭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本王希望此事与他有关,正好能拿捏住他一个把柄,可他应当不至于如此损人利已,你若说他是非不分,狂妄自大,本王是赞同的,可若说他滥用权柄,中饱私囊,倒是不至于。” “殿下,高家绝对不可能清白。” 彩霞笃定道,“高家和那几位御医之间,一定是有人给他们倚仗的,否则他们怎么敢做这样大胆的事?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定能引起陛下的雷霆之怒。” “这一点本王不反驳,但这个人未必是萧元祁。” 萧云昭瞥了一眼彩霞递上来的名单,淡淡道,“你先回去继续打探,此事本王会派人去核实,本王虽然不喜萧元祁,但并不屑于污蔑陷害他,在没有得到依据之前,不要妄下定论。” “是。” 彩霞垂下眼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萧云昭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墨竹,你如何看待此事?” “属下赞同殿下的看法。” 墨竹应道,“祁王性情高傲,自以为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至于贪婪。” 萧云昭笑了笑,“彩霞名单上面的这几个,派人分别去他们的住处问话,不管是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好,一定要叫他们吐出实话来,至于被萧元祁推荐的高家,你亲自去一趟,子时过后就行动。” “是。” 这天的夜晚,注定不平静。温玉礼每夜睡前都要打坐调整内息至少一个时辰,今夜照旧与往常一样,而她的睡眠也较浅,稍微有点动静便很容易就惊醒了。例如此刻,有人在她的窗户外边轻轻敲打了几下。躺在床榻上浅眠的温玉礼立即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子外。这大半夜能潜入她院子里的人,莫非是——他?想到这,温玉礼唇角微扬,立即下榻去开窗子。而当她打开窗户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唇角的那一点儿笑意收敛了起来,改为一本正经道:“墨竹,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个时辰要是没有正经事儿,他是绝对不可能过来打搅自己的。墨竹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说道:“温姑娘,我是来告知你一件事情的,今夜,卧底在御医院的彩霞发现了一件事儿,此事极有可能与祁王相关……”墨竹五识极其敏锐,若是有人靠近定能发现,因此他便豪不畏惧地趴在窗户上,向温玉礼讲述着今夜彩霞来宁王府汇报的事。“他不至于干这种事儿吧。” 温玉礼听墨竹讲述完,下意识回了一句,“萧元祁这个人自以为是得很,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高不可攀,我虽然讨厌他,但我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他不会是如此贪婪的人。” 温玉礼说这番话的同时,心中不禁在思索着——萧元祁这家伙可别是给人算计了吧?“殿下与温姑娘的看法一样,但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还要暂且等一等。或许祁王不是贪婪之人,但他可能受到了要挟,或是被人抓住什么把柄而不得不参与此事呢?我今夜来只是为了告知您一声,若是他真的参与了此事,我们会先要挟他签下和离书。在此之前您先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以免他恼羞成怒,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来。” 第244章 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 许是他的声线过于冷厉,地上跪着的那人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勇气开口回答,只轻颤着身子,不敢抬头看他。大约一个半时辰前,也就是后半夜,他在家中搂着美妾睡得正安稳,忽然被人摇醒,他迷迷糊糊之际察觉到脖子一凉,稍微一动便传来了一阵锐利的痛感,吓得他立即惊醒了。睁眼的那一刻,他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那人正用匕首抵着他的脖颈,而他身边的妾室早已被打晕。能够悄无声息潜入他的府邸,这让他不敢质疑对方的身手,那会儿小命都被拿捏在人家手里,他很识趣地问对方想要多少银子。本以为是个打劫的亡命之徒,哪知对方一开口就是——“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只需要你交代你和宫中御医狼狈为奸、掉包药材谋取私利的事,亲手写一份供词画押。”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让人头皮发麻,这比开口要他全部积蓄还要可怕。这哪叫不要他的命?这分明就是要他死无全尸。他当即否认和御医串通一事。供词一旦交出去,或许眼前的人不会要他的命,可朝廷会来要!他不知这事儿是怎么暴露的,按理说御医们分了四成的利润,不会当叛徒。而他们掌管着那些药材,能够确保次等的货是流入那些人微言轻的主子们手里,那些低阶妃嫔们要么分辨不出来,要么看出来了也不敢说,真有不识相的,他们总能治得住,或者封口,只因宫里还有一位大人物给他们兜着。他猜测这蒙面人或许只是来试探他的,便装作无辜使劲否认。可他没料到的是,对方竟一点儿不跟他讲理,把他直接从榻上扯了下来,而后他就亲眼看着对方的手伸向了他的小拇指,那只手骨节修长分明,手劲出乎意料的大,干脆利落地捏断了他的小拇指骨头。他顿时痛得整只手都麻了,想要哀嚎出声,那人却眼明手快地用布堵住了他的嘴,让他把嚎叫堵在了嗓子眼里。“再问你一遍,认不认罪?” 那人说着,再次把手伸向他的无名指,他那会儿痛得脑子都有点空白了,忘了点头或者摇头,对方也像是很没耐心,冷哼一声之后把他的无名指指骨也再次捏断。那人又问:“你认不认?” 这一回他点头如捣蒜。对方拿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写供词,你敢叫人,我就把你的下巴给卸了。” “这位兄弟,我高某人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直说就是,何必要非要置我于死地?” “写下供词,天亮之后去国公府内找祁王殿下认罪,未必会死。若不好好写,你就不必活到天亮了,当然了,你放心,此事的参与者一个都跑不了。”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写了供词画押。那黑衣蒙面人得到供词之后,果真也放了他,而他也依然那人的意思,天一亮便来国公府请罪。反正已经认下了调包药材的罪名,即便他不走这一趟也躲不过惩罚,倒不如就按照那个蒙面人的意思办。他来到国公府,先见到的竟是祁王妃,她似乎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让他等着王爷来。这让他不禁猜测着,后半夜那个胁迫他认罪的蒙面人,莫非就是这祁王妃派来的?此时此刻,萧元祁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要从哪里说起,只能跪在地上躬着身子,等待盘问。而他如此惶恐的模样,让萧元祁确认了他的心虚,再次开口,语气里已是毫不掩饰的寒意与杀机,“回答本王!王妃所说是否属实?是谁让你做这种事的?” “高老板大概是被王爷这气势给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也不要紧,王爷可以看他的口供,他已经将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交代清楚了。” 温玉礼说着,转身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萧元祁转头看温玉礼,只见她打开的包裹里放着四张信封,而那信封底下压着一些药材,是一些人参和鹿茸。 第245章 你们竟敢利用本王 王爷请看,这半边是送去贵妃宫里的药材,品质上等,而这一边是送去杨才人宫里的,这种品质价格较低,并不符合宫中所需药材的标准,这二者之间的价格差了可不止十倍。” 温玉礼顿了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宫中才人以下的妃嫔们,有好几十个呢吧?我若是没有记错,她们每月的俸禄里都标明了,可分得上品人参、鹿茸、燕窝等补品。” “上品是何意思?那就是得确保东西一定是好的,位分再低也是主子,给主子级别的人物送这样低廉的药材,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把宫规放在眼里。冲着她们分辨不出来或者是不敢说,如此压榨她们,我就问问你们,昧着良心挣钱好受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四封信递给萧元祁,“这是高老板和三位御医的供词,白纸黑字,您自个儿看,我都没眼看第二遍了。” 萧元祁脸色铁青地接过了信,还不忘问温玉礼一句:“你是如何拿到这些供词的?” 温玉礼这几日都没有出门过,只有茯苓出去买过一回包子,那她是何时拿到这些药材和供词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在御医院内有一位朋友,她无意中发现了药材的事,至于这个人是谁,我当然不会告诉您。”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这是我保护他的一种方式,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反正事实的真相摆在王爷你面前,管他是谁查出来的,您先把自己的家务事解决好了再说吧。” 萧元祁已经将高弋的认罪信打开,只一眼,便叫他目光一震,随即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南燕。温玉礼仿佛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跟着轻叹了一声:“说实话,我看到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呢,素来温柔贤惠的长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南燕做什么事了?我倒要听听你专门把母妃请过来,是要告南燕的什么状。” 忽然一道冷哼声在大堂外响起。温玉礼抬眸看向大堂外,萧若芙正扶着淑太妃走来。这回她难得不给萧若芙摆冷脸,反而冲她淡淡一笑:“公主殿下来得正好,您和长姐关系那么好,是否知道她的小秘密呢?” “什么小秘密?” 萧若芙拧起眉头道,“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住口!” 萧元祁本就心烦意乱,一听到萧若芙呛温玉礼,没来由得更加烦躁,转头就冲她呵斥了一声,“你要是学不会安静,就滚回你的屋子里去!” “五哥你干什么呢?” 萧若芙被他忽然这么吼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印象中他几乎不会对自己如此大声的斥责。“元祈,到底出什么事了?” 淑太妃眼见着气氛不对劲,连忙询问。萧元祁紧绷着唇不说话,淑太妃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她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只能朝着温玉礼发问:“此人是谁?你让人叫我过来,说要告诉我一则宫里的案子,和元祈相关的?” 而萧若芙也很有眼色地不再开口,余光瞥见温玉礼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以及她左手边桌子上的东西。萧若芙只看了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眸子,掩住眸底的不安。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到她,众人的视线几乎都汇聚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王爷,太妃娘娘,是小人有罪,小人鬼迷心窍了!可是王爷您请听小人一言,小人毕竟是被您引荐到宫里去了,此事一旦声张,对您的名声十分不利。” 高弋眼见此刻的气氛有些凝固,便大着胆子,颤抖着声线开口道:“即便您是无辜的,您也防不住外头的流言蜚语,好在如今这事也就咱们这些人知道,还来得及挽留,小人家中还有不少囤积的好药材,您看安排个时间,把宫里那些廉价的药材全部换回来,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您也可以不用受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萧元祁已经抬起了腿,狠狠一脚蹬在了他的脸上,踢得他眼冒金星——“你这无耻下作的东西!你是不是料到了本王爱惜名声,就会宽恕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杂碎?你们敢利用本王做这种事情,谁给你们的胆子!” 高弋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已是满脸的鼻血。“王爷恕罪!小的也是为您着想,此事绝不可声张啊!小的和御医们固然有错,您也不能一下子把我们四个全都处置了,眼下还能补救,咱们得赶紧补救,只要那些低廉的药材不再留在御医院,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萧元祁紧紧地攥着信件,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人,而是走到了温南燕的面前,好半晌,才冲她开口道——“南燕,高弋的供词上说,那些利润你得三成,他是不是在撒谎?” 淑太妃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从萧元祁的手中夺过了那几份供词,越看越是心惊。供词来自于不同的人,所招认的罪行却都相差无几,尤其每一份都提到了温南燕是御医与高家药商的搭线人。将药材以次充好,已持续了将近一年,而高家、温南燕、御医院三方人的分成,分别是高家三成,温南燕三成,御医院四成。“温南燕!我儿待你不薄,你难道还缺银子花?怎么敢利用他做这种德行有亏的事!你可知破坏宫规是何罪?” 第246章 王爷,再信我一次 温南燕连忙跪了下来,“母妃,王爷,事情不是如你们想的这样。” “不是哪样?” 淑太妃厉声道,“不是你叫元祈把高家药商引荐进宫里?难不成你要说,这几人狼狈为奸的事儿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也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利益?” 淑太妃说到气头上,将手中的几份供词甩到温南燕身上,“你自己看!” “母妃冷静些,气大伤身。” 温玉礼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高老板方才的话是有道理的,此事还并未泄露出去,来得及补救。” “找个机会,让御医院库房里的那些低廉药材消失就好。至于王爷要如何处罚这些利用您的人,那就看王爷自己了。有一点王爷可别忘了,那就是让这些人把他们不该得的这一部分利润全吐出来。” 温玉礼说到这,瞥了温南燕一眼,“长姐说说吧,你把那些银子放在什么地方?事到如今你也留不住了,把银子全交出来给王爷,王爷和母妃定会处理好这些银子,这事既然压了下来,银子就无法直接归还国库了,只能以另类的方式捐赠到民间,补贴那些有需要的人。” 温南燕咬了咬唇,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温玉礼面目可憎。把那些银子交出来?她哪里交得出来,每回银子到手几乎就没在她手上停留过。“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南燕抬眸看向萧元祁,四目相对之时,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愤恨与失望。“你到底为何要做这种事?” 萧元祁紧盯着她的脸庞,“你该知道本王有多信任你,你当初说高家和你母亲娘家关系好,他家的货可靠,本王没有犹豫就给高家提供了这么好的一条路子。” “你们可知多少药商想要这样的机会?这是别人挤破了头都得不到的门路。本王无偿帮你们,你们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替本王考虑,你们可曾想过一旦事情败露,本王作为引荐人会遭受多少议论!” 萧元祁说到激动处,蹲下身扣紧了温南燕的肩膀,“你为何要这样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缺钱,可以跟本王说,除了本王,还有你父亲,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去跟高家这种黑心商人共担风险,挣这种钱?”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么。”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但凡是王爷您能帮得了的事情,她肯定是跟您开口了,还需要自己去冒险吗?” “之所以不跟您说,恐怕是因为她所需要的银子实在太多,没法跟您开口。父亲一年的俸禄不及您的一半,您都帮不上的事,父亲恐怕更帮不上了,她只能自己另外想办法。” “御医院每个月都要消耗大量药材,各宫的主子们不管位分高低都得吃补品,人参、鹿茸、燕窝是消耗最多的,长姐他们想出这种把三成的名贵药材换成低廉药材的法子,的确来钱很快,每个月都能有一大笔的利润,而这么多的银子,才这么点人分,一年下来,人均获利比一个皇室亲王的俸禄还多。” 温玉礼颇有些感慨,“这种钱只要挣个一两年,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也难怪他们敢冒险。” 萧元祁并不接温玉礼的话,双眸只紧紧地盯着温南燕道:“你到底缺多少银子?用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事?” “王爷,您再信我一次,我是当真有苦衷的。我要这么多的银子,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温南燕抓着他的手腕,目光湿润,“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行吗?我一定会给您解释,但此事有些私密,我……”“长姐想和王爷私谈,是怕我在现场影响你的发挥吗?” 温玉礼在旁轻嗤了一声,“你若真有不得已的苦衷,让我听一听又怎么了。” “玉礼,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此事私密。” 温南燕看向温玉礼,眼眶里噙着泪水,“真的不能告诉你,你放过我成不成?” “放过你?”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们干的无耻勾当翻出来就是为了针对你的?那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此事我不针对任何人,就是纯粹看不惯你们的黑心肠,你仅凭一句有苦衷,就想把你损人利己的事给蒙混过去?休想。” 温玉礼说着,冷冷一笑:“如果这事不是被我发现,而是被其他人发现,并且搬到明面上来处理,那么长姐你面对众人的指责谩骂,敢不敢向所有人说——体谅你的苦衷,放过你?只怕是没人会吃你装可怜这一套,他们都会觉得你恶心。” 温南燕听着这话,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玉礼你别说了。” 萧元祁背对着温玉礼道了这么一句,随即把温南燕从地上拽了起来,朝她道:“你说要换个地方说话,那就换个地方。” 温南燕紧紧抓着他的手,道了声:“好。” 她面上依旧是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一直绷紧的心却稍稍放松了一些。萧元祁对她,果然还是心软的。此事虽然让他很失望,可终究没有丧失了对她的全部信任,她还有机会能够挽回他的心。“王爷跟我来。” 她拉着萧元祁的手要离开大堂,正要跨过门槛时,身后却传来了温玉礼的声音。“站住。” 温南燕脚下一刻不停,她可不希望萧元祁再被温玉礼留下来。“我叫你们站住!” 温玉礼在身后冷声道:“这些口供可不止一份,我御医院的那位朋友手上还存有一份,只要我想把此事宣扬出去,就随时能够办到!你们是想和我私下谈,还是希望我把供词送去刑部?温南燕,你可知到那个时候你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第247章 把这份和离书签了 此话一出,温南燕脚下的步伐当即一顿,不敢再往前继续走。原本想着,只要王爷信了自己,把那四份口供全销毁了,再解决一下此事的参与者,把宫中剩下的那些低廉药材清除掉,那就彻底没了证据。没证据的事靠嘴说可就不管用了,今后温玉礼就算再提起这事,她也无需畏惧。可她没料到温玉礼竟还留了一手,连口供都是准备了双份的。没人知道她在御医院里留的眼线是谁,刑部位于宫门左侧,从御医院过去的距离并不远。“玉礼,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元祁转头看温玉礼,“你拿到这几个人的罪证,叫本王和母妃过来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不让本王与岳父的名声受到连累吗?” 他猜测温玉礼还记恨着温东菱和苗氏,她是不会愿意保护温南燕的,之所以拿捏着温南燕的把柄不声张,是为了保全祁王府与国公府的颜面。此事一旦搬到明面上,他作为引荐人实在难辞其咎,即便他没有从中获取私利,可犯事的人里有他的侧妃,无论最终刑部的审判结果如何,他都是颜面尽失。皇帝与太后也会责怪他识人不清,竟让奸诈小人从国库中捞钱。他绝不会放过高弋和那几名贪婪的御医,他不能明着处置他们,暗地里总能一个个地解决。在此之前,他必须把温玉礼给稳住了,绝不能让她意气用事,她要是一个不高兴,把这些人的罪行公诸于众可就不妙了。“王爷想和温南燕去说悄悄话,我可以不管,但您得先把我的事情解决了才能跟她走。”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说着,将手伸入了宽大的袖子底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帛书。萧元祁的脸色顿时一变——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前几日才见过。那是她写好的和离书。她竟随身携带着,还在这个节骨眼掏出来……她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丝从他身边逃开的机会。温玉礼举起了手中的帛书,“王爷以为我不声张此事,只是为了祁王府和国公府的名声考虑吗?我帮您自然是有条件的,您现在就把这份和离书签了怎样?” 不等萧元祁接话,她又继续道——“可别说我对你们不好,我已经够给你们脸的了,今日之事有多严重,相信不用我再强调了,这些供词要是落入刑部,刑部的人定会重视,且马上进行处理,到那时,王爷您可就保不住温南燕了。”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萧元祁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温南燕辜负了他的信任,固然有错,可他与她毕竟有着深厚的情分,他即便再责怪她,也不忍心让温玉礼把她告发。“我只是让您做个选择罢了,您是要保温南燕呢,还是要留住我这个不识抬举的祁王妃?” 萧元祁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温玉礼的话。她真是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地。想保住温南燕,就必须舍了她……她为何一定要逼他做这样的选择?“玉礼,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淑太妃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夫妻间难免有争吵的时候,元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我自会秉公处理,你与他何必非要走到和离这一步,你就这么想离开祁王府吗?” “我想。” 温玉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早就想了,母妃,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妃了,如果您想保住祁王府的颜面,保住温南燕,就让王爷同意我的和离请求。” “你当真就这么无情?” 淑太妃的语气有些冷硬,“温南燕是你的长姐,即便你们平日里不和睦,你也别忘了,你们二人是同一个父亲,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让晋国公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他的同僚们?” “既然太妃娘娘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了,就该答应我的请求,别再与我浪费时间。” 温玉礼再次开口,已对淑太妃换了称呼,“放我自由,只要你们同意,我保证,会让你们顺利处理掉御医院里剩下的那批廉价药材,那些是最重要的证据,只要你们及时清除了,以后也就不用担心我再把这事翻出来。” 萧元祁静默了半晌,松开了温南燕的手,走到了温玉礼面前。“温玉礼。” 他定定地望着她,此刻只觉得无比心寒,“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本王身边?不给本王任何弥补你的机会了?” “你我性格不合,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何必强求。” 温玉礼淡淡地说道:“你若非要留下我,也不是不行,留下我,你的南燕可就保不住了,你自个好好考虑吧,决定权在你手上。” “你非如此不可吗?” “是,非如此不可。” 第248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萧元祁唇线紧绷着,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只恨不得将温玉礼手中那份和离书夺过来撕了。可一想到她刚才那番威胁的话语,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是真惹恼了她,他丝毫不怀疑她会做出告发温南燕的事。她是笃定了他舍不下温南燕,才敢这样胁迫他。“王爷,不必纠结了,不就是签个字的事吗?笔墨就在桌子上,大手一挥也就完成了。” 温玉礼说着,已经转身走到了桌前,将和离书在桌上展开,提起毛笔沾了墨水,朝萧元祁的方向举了举。“好,好得很。” 淑太妃气笑了,“既然你如此不屑祁王妃的位置,我们也不强求,元祈!依着她的意思,签了就是。” 比起强行留下一个心思不在自己儿子身上的儿媳,她更看重的是祁王府的颜面。温玉礼不想做祁王妃,多得是名门贵女想做,有她把关,她相信元祈将来能找到更出色的正妃。至于温南燕……即便是元祈放在心尖上的人,品行这方面却实在堪忧,不配拥有正妃头衔,更不配得到元祈的信任。“元祈,你还愣着做什么?” 淑太妃冷声道,“她都已经把选择摆在你面前了,该如何选,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何必纠结。” 萧元祁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温玉礼的身旁,垂眸望着桌上的和离书。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何来欢喜。“王爷,签吧。” 温玉礼将毛笔递到了他手上。萧元祁落笔,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未觉得写下自己的名字是如此艰难。脑海中似乎有一团乱麻,让他机械般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完成,按下手印之后,他听见温玉礼在他耳畔道了一声——“多谢王爷成全。” 他与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自她提出和离以来,他的心中一直就很不安,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原本想着,不管她如何吵闹,只要他铁了心不同意,她单方面无法和他分离,依照礼法,只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威胁,让他无法不妥协。他转头望着她,开口的语气有些冷凝,有些喑哑,“这下你满意了?” “王爷能够配合,我自然是满意的。” 温玉礼拿起了和离书,吹了吹上边未干的字迹,“你我分离,这不是好事吗?从今以后您再也不用疑神疑鬼了,不管我做任何事都与您无关,祁王妃的位置空闲着,您就让太妃娘娘再给您找更贤德的人选就是,哦对了,王爷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长姐有天大的苦衷,错了就是错了,温侧妃以后就永远只能是温侧妃了,她担不起正妃的身份。” 温玉礼说到这,还转头看了一眼淑太妃,“您说是不是?太妃娘娘。” 今日之事,即便萧元祁能够原谅得了温南燕,淑太妃也是绝对不会原谅的。若换在从前,温南燕没有被扒出任何罪行的情况下,还有资格争一争祁王妃的位置,今后便不可能了。淑太妃那样的性子,温南燕恐怕是很难摆平的。“自然是。” 淑太妃面无表情道,“我自然会给元祈挑一个更加贤良淑德的王妃,这点便不用你操心了。” 不远处的温南燕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袖子下的粉拳攥成了一团,因着愤恨,锋利的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从今以后,与正妃之位无缘?呵。只要她能求得萧元祁的原谅,能继续留在祁王府内,她就不会没有机会。淑太妃一直以来都因着抱不上孙子孙女而困扰,只要司徒彦的药要足够管用,让她尽快怀上孩子,她便能先平一平淑太妃的怒气。就算淑太妃在这之前已经给萧元祁找好了王妃又怎么样呢?她能忍温玉礼这么久,自然也能忍得了其他人。来日方长,她不怕没有机会。“我自然是相信太妃娘娘的眼光,等王爷再娶新王妃时,可莫要忘了给我发一份请柬过来,我定会备上一份薄礼,恭贺王爷新婚大喜。” 温玉礼的话音才落下,萧元祁便冷声道:“够了!你还嫌本王气得不够轻吗?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何必再说这些话来挖苦本王。” “我只是诚心祝贺罢了。” 温玉礼淡淡道,“毕竟咱们这是和平分离,我给王爷一两句真诚的祝愿有什么不对吗?” 萧元祁背过了身,不愿再与她对视。“哦对了,王爷,有件事情您可别忘了,想当初你我二人的婚姻,是先帝亲口敲定的,咱们当初是领了圣旨成的亲,那么,和离是不是也得去当今陛下那儿求一份圣旨?毕竟当初咱们这事儿是在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闹过一次的,他们那会儿还劝着咱们别分开,如今咱们决定分开了,总要和他们说一声的。” 温玉礼顿了顿,道,“就今明两日把这事给解决了吧,我看您最近也不忙,去皇帝陛下那请旨应该也不难办吧?至于要给出什么样的说辞,您自己想。” 萧元祁听着这话,额头上的筋都跳动了一下,“你非要把和离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为何不能人尽皆知?难道和离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我要您去请旨,就是要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温玉礼不是被你抛弃的,是我不愿和你在一起才要离开你,错不在我,这是重点。”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愿意以后听见有人说,温家的二小姐被祁王殿下嫌弃了。所以我要求圣旨上能加几句夸奖我的话,例如温二小姐蕙质兰心,温恭谦和之类的,王爷您文采斐然,此类形容词应该能想出不少。您应该也不希望我与您分离之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吧。” 第249章 那就如你所愿 找皇帝请旨和离,圣旨一下来,不出一天,大街小巷的人都要知道祁王与祁王妃感情不睦和离了,而在这当中,祁王妃是没有任何过错的。若她和离一事没闹出动静来,回头外边嘴闲的人议论起来,指不定要说,那温家的二小姐不讨祁王喜欢,是个被祁王抛弃的弃妇,祁王是看在老丈人以及温家大小姐的面子上才没有休了二小姐,换成和离的方式给她留点体面罢了。许多闲话正是因为口口相传,才会给当事人造成的困难,这也是为何女子哪怕以正规方式和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原因。在这男权至上的地方,许多人不允许女子有任何瑕疵,无论女子品行如何,二嫁之身都等同于不完美。虽然她不怕被人说闲话,可若是能有办法不被人说闲话,或者少被人说闲话,何乐而不为呢?只要皇帝陛下的圣旨上边,能添一句——温二小姐温恭得体,蕙质兰心,便是对她品行的认可,那么旁人想嘲笑她,也得先斟酌一下,笑话她等同于反驳了皇帝圣旨上的话,如此一来,那些不好的声音也就能少一些了。要是还有嘴贱的人敢说她什么,被她知道,直接大耳刮子扇过去,无所顾忌。“王爷不吭声,我就当您是同意了。” 温玉礼望着前头萧元祁的背影,拱手施了一礼,“王爷胸怀宽广,谦谦君子,必定是很乐意给我一个体面的,我先在这谢过王爷,愿王爷此后万事如意。” 萧元祁如同雕塑一般,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这才张口回了一句:“那就如你所愿。” 不愿意又能怎样?她会容许他说一个不字吗?他想要顺利消除御医院里那些低廉药材,就不得不按她说的办。她想要一个体面的和离,给她就是。她如今觉得能摆脱他是一件好事,焉知她以后不会因着今日的决定而后悔。萧元祁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出了大堂,走到了温南燕面前,冷声道:“你要带本王去哪里解释?” 温南燕望着他的眼神,只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还有些刺痛。他从未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对她,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冷漠疏离。“王爷请跟我来。” 她长叹一口气,想要去拉他的手腕。可萧元祁却将手往后一收,没有让她牵着,只是冲她说道:“带路。” 温南燕咬了咬唇,转身迈出了步伐。他一定是在责怪她,若不是她落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在温玉礼手上,温玉礼也就没法逼他签下和离书。怀着复杂的心情,温南燕将他带到了关着苗氏的小院。“你带本王来这做什么?” 萧元祁望着眼前的院子,淡淡道,“莫非你要那么多银子,与你母亲有关?” “王爷,难道在您的心里,我会是个为了一己之私就损人利己的人吗?” 温南燕说着,推开了小院的门。“见过大小姐……王爷也来了?” 小院是由两名护卫把守着的,确保苗氏无法离开,平日里温南燕若是想来看望母亲,他们自然不会阻拦。温南燕领着萧元祁一路穿过了长廊,前头不远处就是一个小祠堂,那是晋国公命人专门给苗氏修建,让她在里头吃素忏悔的。温南燕走到了祠堂外边,望着坐在蒲团上一身素衣的苗氏,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苗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即回过了头,“南燕!你可算来了,你……”未说完的话,在看到温南燕身后的人时,哽在了喉咙里。萧元祁竟然也跟着一块过来了。自从她进了这个祠堂之后,萧元祁可一次都没来过。萧元祁今日竟然和南燕一同前来探望她,莫非是被南燕劝说得回心转意了?她心里才冒出一点喜悦来,却见萧元祁走近了,他眼中的冰凉霎时让她心下一沉。王爷似乎不是来单纯探望她的。她朝萧元祁行了一礼,道:“王爷来此,是有什么要事吗?” “母亲。” 温南燕朝她开口,嗓音有些哽咽,“我们和御医院调包药材的事儿,败露了。” 苗氏霎时一惊,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佛珠。“那……王爷因此受到连累了吗?” 苗氏好不容易回过了神,颤着声询问温南燕。温南燕摇了摇头,“幸好,此事还没有声张出去,我们还来得及补救,因为此事……是玉礼发现的,我们可以与她好好商量着,私下解决,我将王爷带过来,是因为他管我要一个解释。” 温南燕说着便跪了下来,眸光湿润,“女儿不孝,无法帮母亲继续隐瞒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母亲您来说吧。” 苗氏闻言,顿觉如坠冰窖。南燕这一番话,显然是走投无路,求到她这儿来了。她若是不能帮南燕守住那个秘密,王爷对南燕的情分恐怕会荡然无存。可她若是揽下一切的过错,王爷会对她更加憎恶,那么她以后再难翻身……“南燕说,她之所以要那么多银子,不是为了她自己,这其中原因太难以启齿,那么你来告诉本王,那些银子是拿去做什么用的?” 苗氏咬了咬牙,冲萧元祁磕了头道:“王爷,南燕说得不错,她要那么多银子,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她都是为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娘,若不是我求她为我想办法凑钱,这孩子也不会冒大险犯这种错。” “我缺的银子太多,没法跟老爷开口,我父亲的财产大多在我的兄弟们手上,他们也都有一大家子要养,给不了我太多,南燕原本想求您,可我实在不敢开口,您一直对我挺尊敬,我怕您知道我的事后,再也瞧不上我这个岳母,况且那么多银子,您要是给了,只怕是瞒不住太妃娘娘那边……”“到底什么事?” 萧元祁拧着眉头问道,“你要凑的数目是多少?” “十万两白银。” 苗氏说着,已然泣不成声,“我与南燕的所有积蓄,再加上娘家那边凑到的,不过三四万两,剩下的我怎么敢与王爷开口。” 第250章 将苗氏杖责五十! 萧元祁不受贿,也从不以各种方式私吞朝廷颁发到各地的钱粮,本朝重农轻商,傲慢的皇室子弟大多不会经商,萧元祁的收入来源便十分简洁明了,他只受皇家俸禄。而他的俸禄是每年白银万两,外加粮食、药材、布匹等。她们正是深知他的脾性,才不能管他开口,数万两白银绝不是小事,一旦开口他必会起疑,不问清楚不罢休。而那件事情又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她们哪会给他起疑的机会,自然是隐瞒到底,钱的事自己想办法。原本和高家、御医院那边说好了,调包药材的事只做一年,温南燕从中抽的利润,约莫四五万两,剩下那点不难凑,眼见着难题就要解决,偏偏杀出一个温玉礼坏了事。苗氏只恨不得把温玉礼千刀万剐。当初觉得那贱丫头不足为患,留着她用来欺负打压,找找乐子也不错,哪知昔日的软柿子如今变得这么难缠。她要是早知如此,就该在温玉礼小时候弄死她。“之所以需要这么多的银子,是因为……欠债还钱。” 苗氏已下定决心要保温南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王爷可知,有些流动的黑市会开设赌场,里边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法,我当初鬼迷心窍,与几个富商参与豪赌,起初是赢多输少,后来压了一把大的,结果……”“你堂堂晋国公府主母,竟在背地里玩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萧元祁阴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你可知白银十万两是多大一笔数目?晋国公即便是再勤俭,都经不起你这么糟蹋!” “所以现在王爷该明白,我们为何不敢向您和老爷开口了,我从未在你们心中留下奢靡的印象,若是被你们知道我背地里如此愚蠢,我当真是无颜面对你们!” 苗氏说到伤心处,拿双手捂着脸哭道:“我与赌坊签下了协议,一年之内要把欠下的赌债还清,他们不愿给我更多的时间,若是还不上钱,他们就要把我欠赌债的事在大街小巷宣扬开,到那时,我哪还有脸在这世上活下去呢?都是我造的孽,害苦了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南燕帮我凑钱。” 萧元祁垂眸看着她,语气冷如冰霜,“我朝严禁官员及家属赌钱,违令者严惩不贷,你身为国公夫人却知法犯法!欠下巨额赌债,依律该杖责五十。” “只要王爷能原谅南燕,我可以接受任何处罚。” 苗氏毫不犹豫道,“她是被我连累的,她设法弄到的那些钱,没有一文是花在她自己身上,王爷您想想,若是太妃娘娘也陷入这等困境,您能眼睁睁看着她身败名裂而无动于衷吗?” 此话一出,萧元祁当即呵斥道:“放肆!如你这样愚蠢荒唐的人怎敢与太妃相提并论?” “我自然是不配,我只希望王爷能站在南燕的角度替她想想。” 苗氏叹息道,“我是个罪人,我认错,可南燕是个好孩子,她犯错也是源于她一片孝心,她希望我一直做风光无限的晋国公夫人,而不是一个人人讥笑的赌徒。” “王爷,咱们不是已经和玉礼说好了吗?她已经同意不把此事声张出去了。” 温南燕跪在萧元祁面前,语带哭腔,“还请王爷不要依法处置母亲,若王爷一定要惩罚她来消气,我愿与母亲一同分担杖刑。” “不可!” 苗氏当即反对道,“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何能受得了杖责?为娘自己承受就行,为娘已经把你害得够苦了,绝不能再连累了你。” 苗氏说着,面向萧元祁再次磕头道:“请王爷只惩罚我一人,不要降罪于南燕。” “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了你。” 萧元祁此次不在心软,转身走到祠堂外边,将远处看守园子的两个护卫喊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取木板来。” 萧元祁面无表情道,“将夫人就地杖责五十。” 两名护卫大惊,却还是依着萧元祁的命令,取木板去了。他们不知夫人犯了什么错,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要遭受这样严厉的刑罚。五十大板下去,只怕夫人得和老爷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而萧元祁身后跪着的温南燕脸色已极其难看,“王爷!母亲她……”而她话才刚出口,就被萧元祁打断,“本王不想听。你若是还想回祁王府,就别再开口。” 温南燕霎时僵在原地。若还想回祁王府,就别再开口……他的语气虽然没有起伏,却不难听出他此刻有多心烦。这是他与她相识以来,对她说过最严重的话了。温南燕忽然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是苗氏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说。这一回的杖责,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苗氏的手心虽然因着即将到来的刑罚而冒汗,心中却比萧元祁来的那会儿松了些。只要王爷能信她的话,她就没有白挨那些板子。听王爷话里的意思,还是在乎着南燕的,没舍得让南燕跟着一起受罚。“南燕,一会儿为娘受罚的时候,你走远一些,别看。” 苗氏的话,令温南燕泪流满面,心中更加痛恨温玉礼。若不是温玉礼,她和母亲何至于沦落至此!片刻的时间过去,两个护卫已经拿了木板回来,走向了苗氏。“五十杖,一下都不许少。” 萧元祁冷冷地留下一句话,拽起了跪在地上的温南燕,拉着她走出了祠堂。温南燕心知他还在气头上,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边走边回头,眼见那厚长的木板一下又一下落在苗氏身上,她捏紧了拳头,暗下决心。她绝不会放过温玉礼!……“给本公把温玉礼那个不孝女叫过来!” 一身浑厚的呵斥声,伴随着瓷器碎落的声音,伺候晋国公的下人们纷纷跪下。“老爷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小的这就去请二小姐来!” 下人狂奔至温玉礼住的院子,叫她去见晋国公。“二小姐,老爷知道了您跟王爷和离的事情,正在屋子里大发雷霆呢,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要小心了,我看老爷方才气得脸都青了。” 温玉礼早料到了晋国公会发火,跟着下人走进他屋子里时,一脸的气定神闲。“见过父亲。” “你这不孝女!” 晋国公被下人扶起,靠坐在床壁上,面色一阵阴霾,“跪下!” 第251章 女儿不想跪,只想坐着 父亲,这儿又不是什么大场面,都是自己人,你我父女之间说话,还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吗?跪着太不舒服了,女儿不想跪,只想坐着。” 温玉礼说完,也不在意晋国公是什么脸色,拉过了一旁的红木椅子便坐了下来。空气里一阵寂静,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真不知二小姐如今是怎么了,胆子比从前大了不知多少,她是看不出来老爷都快气得七窍生烟了吗?竟还敢如此敷衍。晋国公被她这淡然的模样激起了更多怒意,“温玉礼!” “在。” 温玉礼依旧泰然自若,“父亲可别怪我没提醒您,您伤势未愈,还是尽量少动怒,有话好说。” “你——”晋国公抬手指着她,一口气儿没顺上来,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到最后不得不抚着胸口顺气。“您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让您有话好说,您非要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您忘了自己是伤员吗?” 温玉礼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走到了床前递给他,“您喝一口,顺顺气。” 晋国公抬手就将杯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为父当初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王爷对你分明不差,你为何一定要与他和离!你可知有多少贵女想要你这个位置?王爷不过就是和你争执了几回,你就这么……”“是啊,有很多名门贵女想要我这个位置,所以我退位让贤了,把机会留给她们。”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祁王正妃,听起来多风光?可惜了,一般人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都经历了些什么,否则可能不会觉得这位置是个香饽饽。总之——这个祁王妃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温玉礼不当。” “你这——”“我这不知天高地厚、不识抬举、拎不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孝女,让您失望了,我没能留住多情又多疑、脑子不精明、是非不分的祁王殿下,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温玉礼不等晋国公数落她,轻描淡写地先自嘲了一番,随即笑道:“父亲知道我和离,第一反应是对我失望,觉得我做了没面子的事,觉得我以后哪怕是二嫁,找的人恐怕也不怎么样,很难让您在官场上获得什么收益对吧?” 晋国公哽住,望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不管我之前对您多么孝敬,多么体贴,我与王爷和离,你第一时间考虑的只有你的利益与脸面,至于我在这段婚姻中过得究竟有多不如意,您应该不在意吧?您还真是我的好父亲。” “你住口!” 晋国公回过神来,冲她呵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都还没征求为父的同意,怎么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你都不知女子和离后有多吃亏,外人哪敢说王爷不好,他们只会说是你的不对!” “不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与王爷和离的时候是请了太妃娘娘在现场的,经太妃娘娘亲口同意,王爷才签下了和离书,这您就不能说我不敬长辈了吧?至于您说和离有多吃亏……”温玉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倒不觉得吃亏,比起死要面子守着一个祁王正妃的虚名,我更喜欢无拘无束,不受夫家限制猜忌的日子,我如今只觉得一身轻松,如果您是担心有人会说我闲话,那这担心倒是多余的了,我温玉礼不但要大大方方地和离,还要让人不敢笑话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 晋国公铁青着脸道,“你以为旁人当着你的面不说,背后就不敢议论了吗?你还真是不嫌丢人。” 温玉礼唇角的笑意敛起,“您要是觉得我给您丢人,我可以走,明日我就收拾东西离开国公府,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此后,我的生死荣辱也与您无关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站起了身。晋国公没料到她说话会如此决然,顿时就怔住了。自打玉礼和南燕出嫁之后,他身边只有苗氏和东菱陪着,平日里三个人一同吃饭倒也不寂寞,可如今东菱死了,苗氏被下令永久禁足,此后的饭桌上便只有他一人,嫁出去的女儿只能偶尔回来探望他,玉礼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前阵子还说会常来陪他,不让他觉得孤寂。那会儿他听着还挺欣慰的,可如今她却说要离开国公府,此后生死荣辱与他无关?“站住!” 晋国公下意识叫住了她,“祁王府你回不去了,离开国公府你还能去哪!” 第252章 最毒妇人心 d“站住!” 晋国公下意识叫住了她,“祁王府你回不去了,离开国公府你还能去哪!” 自打玉礼和南燕出嫁之后,他身边只有夫人和东菱陪着,平日里三个人一同吃饭倒也不寂寞,可如今东菱死了,苗氏被下令永久禁足,此后的饭桌上便只有他一人,嫁出去的女儿只能偶尔回来探望他,玉礼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前阵子还说会常来陪他,不让他觉得孤寂。那会儿他听着还挺欣慰的,可如今她却说要离开国公府,此后生死荣辱与他无关?“我自有我的去处。” 温玉礼背对着他,淡淡说道,“父亲可别忘了,我也是有不少积蓄的,可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从今往后,我不用再接受任何人给我规划的生活。” 晋国公这才想起,之前她护驾有功时,皇帝赐了她黄金良田绸缎等物,有这些积蓄,她自己在外头置办个大宅子,聘请一堆奴仆伺候她都绰绰有余。田地可以往外租,绸缎药材那些也都能折现,她的确不需要为了生计而担忧,也难怪她敢说出那句——她自有去处。“是啊,你自己有钱财了,所以你翅膀硬了,想自己出去闯荡了。” 晋国公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气恼过后,便是一声叹,“那你之前说要陪在为父身边尽孝道的话,也都不作数了吗?” 他自然是没看见,温玉礼听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势利眼老爹可真有意思,要她孝顺,又要她听话,还得钓住一个有权有势的金龟婿,方方面面都让他满意了那才是好孩子,但凡有一点让他不顺心的,就成了不孝。此刻她真想转头嘲讽一句,他想要的好孩子,恐怕只存在梦里。可她终究忍着没说,她刚才故意表现得决绝,也不过是想让他开口留人罢了,毕竟她还是挺好奇他那书房里有什么秘密。再有,比起一个人带着丫鬟们在外边生活,在国公府掌权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温南燕本就无权掌管国公府,如今没了苗氏和温东菱这两个绊脚石,她在这府里能过得如鱼得水。晋国公哪怕是再骂她不争气,也不会想把她这个唯一能留在身边的女儿赶走,否则他人到中年,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未免可笑。“我可没说过自己不想尽孝,是父亲先说我丢人的。” 温玉礼再次开口,语气冷硬中似乎夹杂着些许委屈,“既然您那么看不上我,我又何必留在您身边自讨没趣?晚些我就派下人出去问问,哪里有出售的宅子,我去买下来。” “国公府这么大还不够你住的吗?买什么宅子!” 晋国公磨了磨牙,似乎是拿她没辙了,“罢了,事已至此,你就留在家里吧,住家里总比住外边安全。” “那咱们可说好了,您以后不准拿我和离的事再来骂我了。” 温玉礼转过身道,“您以后要是再对我说伤人的话,我真会走的。” 晋国公望着她倔强的脸庞,没好气道:“事情都这样了,骂你也无用,为父以后不提就是了。” “那就多谢父亲体谅了。” 温玉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便开始吩咐下人,去祁王府搬回自己的东西。当初皇帝和太后给的那些赏赐,是被她暂时存放在祁王府内了,和离之后,自然是要一文不少地全搬回来。“王妃……”茯苓才张口喊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这个称呼已经不能叫了,便连忙改口,“小姐,咱们以后是一直都住在这儿了吗。” “是。” 温玉礼道,“不会再回祁王府了。” “刚才下人不是说,老爷都气得七窍生烟了吗?您去这一趟可有挨骂?” “自然是挨了的,可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温玉礼饮下一口温热的花茶,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茶杯,“三个女儿只剩两,能长期陪在他身边的眼下只有我了,总不能再把我给赶走了吧?人到中年,是需要家人陪伴的。” “幸好国公爷没有儿子。” 坐在一旁绣花的白桃忽然冒出了一句,“否则,肯定不会在意您了。” 温玉礼顿时失笑,“瞧你这话说的。” “奴婢可不是胡说的,国公爷可想要儿子了,只可惜一直没要上。来国公府的这段日子,我和大厨房里的几个厨子混得还不错,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跟他们唠嗑过一些家常,听刘婶说,国公爷盼星星盼月亮都想盼个男孩。” 白桃顿了顿,道:“可惜,国公爷三个孩子都是女儿身,唯一的一个男孩出生就是死胎,他的生母陈姨娘在生产的那天难产,一尸两命,真是可怜。” 温玉礼不语。白桃说的这事大概也发生在十多年前了,若是那个男孩子存活下来,如今应该会是这府里最得宠的小少爷。只可惜——他不可能活得下来,除非他是投胎在苗氏腹中。晋国公原有一妻三妾,除了苗氏和她母亲之外,还纳了两个姨娘,一个是员外之女,一个是县令家的小姐,那员外家的女儿据说是长得最好看的,也怀上过,可惜一次出门踏青不小心摔着了,那一摔把孩子给摔没了,流产之后她竟然疯了,没多久便去世了。而那个县令家的女儿,便是白桃说的,因为难产而一尸两命的。这两个姨娘先后离世也就间隔了两三年。晋国公后来还纳过一个出身低微的妾室,据说是个医馆大夫的女儿,有一回他在郊外受了伤,被那姑娘救了,那姑娘医术极好,长得也好,晋国公大概是觉得枕边人里要是有个会看病的也不错,若能怀上,自己懂得保胎,便把那姑娘纳为第五房。可那姑娘却是个表里不一的,竟背着晋国公与外男私会,晋国公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便将那二人私下给处决了,这事也就只有国公府里的人知道。温玉礼回想起这些事,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有苗氏这个大夫人在,别说是娶四个妾,就算是娶上十个八个,这国公府里都别想添个小少爷。她这势利眼老爹平时看着也挺会算计的,这么多年却都没怀疑,他生不出儿子或许不是他倒霉,而是有人从中作祟。“见过王爷。” 忽然屋外响起一句仆人的问候声,将温玉礼的思绪扯回。温玉礼转头看向屋外,萧元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出去,本王有事要与王妃私谈。” 第253章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王爷口误了。” 温玉礼纠正道,“您已签下和离书了,我不再是祁王妃,以后您得称呼我温二小姐,或者是二妹。” 萧元祁脸色沉了沉,却没多说什么。温玉礼朝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先去外边等着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等屋子里只剩她和萧元祁时,萧元祁道:“和离一事,如今只有咱们自己人知道,玉礼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想不想提旁的要求?本王可以尽量满足你。” 温玉礼闻言,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当是什么事呢,您竟然是来问我后不后悔的,王爷,我真想知道,您究竟是对自己有多大的信心,会认为我想要反悔?” 萧元祁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你对本王真的就没有半点留恋?” “没有,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温玉礼轻瞥了他一眼,“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劝我回心转意,倒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去把和离圣旨给我求来,你知道父亲刚才是怎么骂我的吗?他嫌我给他丢人,他认为是我错了,您看,连我的父亲都这么说我,外边的人背后要是议论我,言辞或许会更加难听,您要是个君子,就请兑现承诺,去陛下那里请旨,给我个体面。” 顿了顿,她又道:“此事要快,别拖着,我要是得不到这个体面,是不会让你们顺利把那些低廉药材解决的。” 萧元祁只觉得心里一阵沉闷,冷冷地望着温玉礼好片刻,才说道:“等明日早朝过后,本王就去请旨,一定给你个体面。” “那就有劳王爷了,哦对了,他们几个人贪的银子,可千万别忘了叫他们吐出来。” 温玉礼提醒道,“包括长姐的那份。” “这个本王自然会处理。” 萧元祁道,“就像你说的,这些钱不能明着还给国库,但是可以换另类的方式补贴到民间,本王不会私吞一文钱,你放心就是。” “这点我还是可以相信您的。不过我想问问您,打算如何惩罚长姐?即便您舍不得让她身败名裂,也总不能让她太轻松了吧,还是应该敲打敲打的,要是下次再犯类似的错误……”“不会有下次。” 萧元祁冷声道,“关于如何惩罚南燕的事,就无需你过问了,总之本王答应了你的事情会办到。” “看来长姐把您拉去说悄悄话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 温玉礼唇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您刚才提起她时,似乎没有多愤恨,看上去倒像是消气了一般,您不让我过问,该不会是压根就没打算惩罚她吧?我原以为你只是和她情分太深,才不忍心舍弃了她,却没想到你会把她纵容包庇到这种程度……”“本王没有纵容!” 萧元祁听不得温玉礼的阴阳怪气,下意识解释道:“该惩罚的本王已惩罚了,没有心慈手软,本王没你想的那么糊涂。” “什么叫做该惩罚的已经惩罚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您指的是谁?或者我应该问——长姐是把黑锅甩给谁了?” “你提出的要求本王都同意了,休要太过分。” 萧元祁拧着眉头说道:“她是错了,但她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险恶,具体的缘由,她已经尽数告知本王。” “听王爷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一点都不想泄露给我听……也罢,反正上当受骗的人也不是我,我就不多管那个闲事了。我只是想好心奉劝王爷一句,路遥知马力,日久却未必见人心。” “多谢你的提醒。” 萧元祁冷硬地回了一句,转身拂袖而去。温玉礼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冷哼了一声。是夜,万籁俱寂。雅致的房屋内,萧云昭以手支着额头,靠在桌子边看书。“爷,白桃方才与属下见面,她说,祁王明日一早会去陛下那儿请旨,温姑娘她想要一个体面的和离。” 萧云昭闻言,唇角微扬,“明日一早么,那本王得去助她一臂之力才好。” ……一晃眼到了第二日早晨。这天早朝结束后,皇帝正要回寝宫去休息,却听得贴身太监前来通报——“陛下,祁王殿下有要事求见。” 皇帝闻言,脚下的步伐转了个方向,说道:“叫他来御书房见朕。” 兄弟二人很快在御书房见上了面,萧元祁行了礼后,皇帝命人给他看座。皇帝询问道:“五弟有何要事?” “臣弟要向陛下求一道圣旨。” 萧元祁顿了顿,道,“赐晋国公府二小姐与臣弟和离。” 皇帝闻言,有一瞬的讶异,随即道:“你与你的王妃,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久前温玉礼当着太后的面提过一次,太后只当她是一时的气话便驳回了,如今萧元祁竟亲自过来请旨……其实这本是他的家务事,有太妃许可便能和离,他何必还要专门跑来请一道旨意。皇帝才这么想着,萧元祁便开口替他解惑了:“臣弟和玉礼感情不睦,但她没有错,臣弟担心她今后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所以臣弟特来请旨,希望陛下的圣旨上,能添两句对玉礼的称赞,再赐她一些财物,这些财物都由臣弟来出,总之不能让外人质疑了她的德行。” 静默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五弟,朕怎么有些看不懂你了?总觉得你话里似有不甘愿,你是真想与你的王妃分离吗?” 第254章 你与她早有私情? “陛下,臣弟已做好决定了。她与臣弟在一起过得不开心,我不愿强留她,便与她协议分开。” 萧元祁垂下眼,沉声道:“臣弟身为王爷,又是男子,旁人通常不敢来议论我,大多会去对她指指点点,这是臣弟不愿见到的,臣弟希望她和离之后也能过得好。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将萧元祁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只觉得他这五弟看上去似乎有些心口不一。他和温玉礼只有几面之缘,可那女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却还挺深刻,不同于那些循规蹈矩的闺阁千金,她似乎挺不拘小节,遇事还相当冷静,是个有些狡黠的女子。之前她被诬陷与侍卫私通,自证清白之后顺势告了萧元祁一状,提出和离,那会儿他就看出了她是有意要给萧元祁难堪,她被太后安抚了之后,就没再坚持和离,可见还是舍不得祁王妃那位置的。至于她对五弟有多少真情?恐怕是不多的。如今这两人真闹了和离,且五弟还要专门跑来替她求一份能让她体面的圣旨……可见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个女子,就连和离都要大大方方,不愿让人议论。皇帝平静地注视着萧元祁,不紧不慢道:“既然五弟特意过来请旨,朕答应你的请求就是。” 萧元祁起了身,恭谨道:“臣弟多谢陛下成全。” 这一头的两人谈完了事,另一边的太后寝宫之内也来了一位稀客。“十三弟的这幅观音像画的可真好,哀家回头就叫人把这幅画装裱起来。”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前的观音像卷了起来,交给一旁的贴身嬷嬷。她向来也有收藏字画的癖好,而她斋戒也许久了,萧云昭的书画皆是一绝,他送来的观音像自然是很合她心意。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觉得他今日来探望她,不是单纯只为了送一幅画像的。他素来不喜欢没有意义的交际。“太后娘娘喜欢就好。” 萧云昭坐在红木靠椅上,悠然道,“其实臣弟今日来见您,是有事要与您商量一下。” 听他这么说,太后便知他不想让旁人听见,便朝着左右两侧的宫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退下。等大殿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太后道:“你可以说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许久没有和太后娘娘唠嗑了。” 萧云昭唇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当年先帝在世的时候,我们也常常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听萧云昭提起先帝,太后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自然是记得。” “先帝曾说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臣弟是他最小的兄弟,能力却是众兄弟当中最好的,所以他最器重臣弟,也最偏爱臣弟。”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的笑意似乎有些发凉,“曾几何时,臣弟还真被皇兄说的那些话给感动了,以为你们是真心待我好的。” “你——”太后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下意识闪躲了萧云昭的注视,“怎么今日忽然跑来说这些?咱们不是早就说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唔,是有点扯远了。”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臣弟今日进宫时,碰到了元祈的马车,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御书房里和陛下商量着他与他的王妃和离一事。” “元祈要和离?” 太后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这是为何?”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倒不是他想和离,是他的王妃,听闻他们二人性格很是合不来,时不时就能掐起来,他又总是疑神疑鬼,不分青红皂白地猜忌自己的王妃,他那王妃也是个有傲气的,主动提出了和离。” “这……哀家当初还以为玉礼那丫头说的只是气话,没想到他们二人真走到了这一步。”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他们能说动太妃,哀家也管不着他们的事了。” “太后娘娘,您还是可以管一下的。当初您为了江山稳固,将您的嫡公主送去友国联姻,这么些年了,您心中应当很是思念女儿吧?可惜嫡公主远嫁,您无法轻易见到她,我瞅着玉礼那个丫头还不错,您不如考虑一下将她收为义女。” 太后闻言,有些讶异地看向他。萧云昭此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他是要她给那个丫头当后盾。“想当初您陷入危险,她奋不顾身地来为您挡剑,如今她和离回家,也不知会不会被外人说闲话,太后娘娘想必也不忍心看她被人议论,您若是能把她收为义女,旁人肯定就不敢说她什么了。您意下如何?”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太后问他道:“你与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她蓦然想起,当初在御书房,萧元祁跟温玉礼闹和离的时候,萧云昭也是有意无意地帮着温玉礼说话。他那会儿训斥萧若芙,并且主张严惩,看似是长辈在处罚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如今仔细一想,说是他有意袒护温玉礼也很合理。谁让他身为皇叔,有权对晚辈进行批评,萧若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都不能引起他的怜惜,温玉礼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引来他的相助。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没点什么……她还真有些不信。萧云昭虽是皇叔,也不过才而立之年,模样又生得极为俊美,放眼萧氏皇族的男儿里,几乎没有人的容貌与武艺能及得上他。难道玉礼是为了他才要跟元祈和离?而萧云昭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测,“太后娘娘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臣弟明说,您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你与她当真有私情?” 太后素来沉稳镇静,此刻却也没忍住把眉头拧成了一团,“她是你侄子的王妃!皇城内有这么多名门贵女,你看上谁不好?偏偏要去拆散你侄儿的姻缘!” 第255章 和离圣旨! 她素来守礼教,见不得这种罔顾伦理的事,自然忍不住要斥责萧云昭。萧云昭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依旧云淡风轻道:“先帝当初不也强占功臣之妻?德妃本是丞相的未婚妻子,皇兄看上之后,问都不问就将人强行纳妃,最终酿成德妃的惨剧,臣弟自认为比皇兄高尚许多,好歹等来了玉礼和离。” 太后的脸色顿时铁青了。“如今玉礼恢复了自由,将来大概会与臣弟在一起,我们难免要面临一些争议,真到了那时,还请太后娘娘力排众议,坚定地站在臣弟这边。” 萧云昭说着,冲太后莞尔一笑,“比起皇兄当年的荒唐,臣弟还差得很远,皇兄他屠兄弟,屠功臣,夺臣妻,桩桩件件没天理。臣弟这都还没干坏事呢,只不过是看上了侄子的王妃而已。” 太后再也听不下去,当即拍桌而起,“萧云昭!” “臣弟说的有哪句话不对吗?难道那份——‘贬丞相、诛杨家、杀宁王’的密旨不是皇兄亲手写的吗?短短九字,令人无比心寒。” 萧云昭冷笑道,“病危之际还不忘解决他在朝期间功绩最显赫的三大功臣,皇兄当真是把过河拆桥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哀家和皇儿并未对你出手!” 太后冷声道,“你不是还好好地当着你的宁王殿下吗?哀家什么时候害过你了?” “或许太后娘娘原本是想遵从那份密旨的,却没料到六哥会忽然在宫内发动暴乱。彼时臣弟和杨家里应外合,平息了叛乱,臣弟又一次当众立功来彰显自己的绝无二心,太后娘娘,您又有什么法子来给臣弟乱扣叛臣的罪名呢?” 萧云昭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咱们这些出生皇家的人,看似光鲜亮丽,其实不过就是一群争权夺利的阴险小人,臣弟如此、先帝如此、就连整日吃斋礼佛的太后娘娘与淑太妃同样如此。” “可不同的在于,臣弟从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而你们却总是装着一副清高的嘴脸,把礼仪教条挂在嘴边,实在是虚伪得令人讨厌。” “住口!” 太后阴沉着脸道,“先帝的确是对不住你,但哀家没有对不住你!” “唔,确实,太后娘娘没对不住我,您最对不住的是德妃。您和淑太妃一直吃斋礼佛,是为了忏悔当初联手害死德妃的罪过么?” 萧云昭斜睨着太后,“外人只知淑妃和德妃姐妹情深,毕竟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德妃去世后,淑太妃对德妃留下的女儿视如己出,慈母之心叫人感动,若芙要是知道她从小到大喊着的母妃是害死她生母的凶手,不知会做何感想。” 此话一出,萧云昭满意地看见太后僵了身子,脸色都青白了。太后的手正紧紧扣在椅子把手上,心中无比惊诧——萧云昭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的?德妃死的那一会儿,萧云昭不过才十三四岁。在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忽然又被人强行唤起,太后只觉得一阵头疼。“德妃的荣宠人尽皆知,就连她生下的十一公主,都比其他公主多享一倍的俸银,可惜若芙那丫头实在太招人讨厌了,完全没能继承她母亲的品性。” 萧云昭仿佛嫌太后不够心烦,用不咸不淡的语气继续说道:“若不是贵妃之位有限,两位贵妃又都生养了皇子,德妃娘娘早该晋升了,不过她即便不晋升,也是位同副后,也难怪您心生嫉妒,人人都说您最是端庄宽容,您平日里听着那些赞美的话,可曾觉得心虚?” “话说回来,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还不知此事吧?元祈也不知,毕竟德妃当年对他们也都不错,他们对她的印象大概都是温柔可亲……”“别说了!” 太后抬手阻断萧云昭的话,捏着佛珠的手都在轻颤,也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太过气愤。“你的私事哀家不会管了,哀家从未做出任何干涉你的事,你也不要来找哀家的麻烦,有些事你一旦说出去会出乱子!” “臣弟说不说,那要看太后娘娘能不能做到让我满意了。” ……午间的风,轻的得拂不动天上的云彩。温玉礼正坐在庭院内悠闲地嗑瓜子,就听下人着急忙慌地前来通报——“二小姐,宫里来人了,您快起身去大堂迎接圣旨!” 温玉礼听闻此话,立即将手上的瓜子一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就去。” 说着便提起裙摆,跑出了院子。等她到大堂时,萧元祁与淑太妃等人早已到了。晋国公伤势未愈,传旨的公公特意说明了,让他不用起身来听旨。“晋国公府二小姐温玉礼接旨。” 温玉礼与她身后的众人都十分恭谨地跪了下来,听传旨太监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祁王与祁王妃结缘不合、难以相容,今赐二人和离,此后各自安好,钦此。” 温玉礼听着太监将圣旨读完了,心道一句:就这?萧元祁不是说好了要在圣旨上给她添上几句称赞,还要给她些许补偿吗?可如今圣旨上的内容却没有他说的这些。温玉礼虽然有些纳闷,还是抬起了手道:“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要起身,就听眼前的太监说道:“二小姐不必着急起身,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册封圣旨,也是给您的,请您跪好接旨。” 温玉礼怔了怔。册封圣旨?虽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还是跪好了,等着太监的宣读。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又一次在身前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国公府二小姐温玉礼,端庄娴雅,忠勇温良,尊太后之意,敕封为南阳郡主,封邑南郡,赐西域贡品玉如意一对、珠宝玉器三箱、并府邸一座。钦此。” 温玉礼:“……” 第256章 为了保住你,我失去了玉礼 这道册封圣旨,不仅是温玉礼本人感到惊诧,她身后的众人也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淑太妃与温南燕更是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萧元祁。他一大早入宫去请和离圣旨的事,她们都知道,可多出来的这一道册封圣旨算是怎么回事?也与他有关吗?“恭喜二小姐……”宣旨太监话才刚出口,便‘哎哟’一声,“瞧奴才这记性,该称呼您一声郡主了。” “这道旨意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收了您做义女,陛下也认了您这个义妹,郡主府即日便开始修建了。届时您想搬到自己的府邸,或是继续在这国公府里住着,都随您。” 温玉礼回过了神来,连忙高抬双手,接旨谢了恩。这一道和离圣旨后边紧跟着一道册封圣旨,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传旨太监方才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对她有好感,这她知道,可之前她该受的赏赐已经受过了,且最近她也没有去太后的宫中走动,太后为何会给她一个这样大的恩典?南阳郡主,封邑南郡……当真是叫她有些受宠若惊。“国公爷卧病在床无法听旨,郡主可要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国公爷想必会很欢喜的。” 传旨太监朝温玉礼笑道:“咱家的任务已完成,这就回宫里复命去了。” “有劳公公走这一趟。” 温玉礼跟随着传旨太监的脚步,一同出了大堂,这才试探般地低声问道:“宫中近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这个倒没有,郡主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 温玉礼淡淡一笑,“只是觉得太后娘娘给的这个恩典太大,让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郡主之前在宫殿上以身护驾,太后娘娘心中想必是一直记挂着您的,嫡公主远嫁多年,太后娘娘十分思念女儿,或许是觉得和郡主您有些缘分,便想认了您这个义女。” 温玉礼没再多问什么,只浅笑着让人将传旨太监送走了。会是那么简单的原因么?刚才她有注意到萧元祁的表情,萧元祁似乎对于她被册封郡主一事也是相当意外,如此看来,这道旨意绝不是他去求来的。温玉礼垂眸望着手上的圣旨,转头走向晋国公的住处。这个时候,确实很有必要和她这势利眼老爹分享一下这个意外之喜。和离之妇又如何,她原本就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今后更是能在人前挺直腰杆。这一刻,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元祈,这是怎么一回事?” 淑太妃冲着萧元祁询问道,“你去求的不是和离圣旨吗?陛下为何连下了两道旨意?” “儿臣也不知。” 萧元祁道,“儿臣去向陛下请旨的时候,原话是,儿臣希望能在和离圣旨上增添几句对玉礼的赞美之词,再给她一些财物,作为和离之后的馈赠,却没想到……”“这下可好了,以后她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萧若芙在一旁愤恨地说道:“原本就是个不懂事的人,跟五哥和离还得闹个大张旗鼓,如今封了郡主,怕是连做梦都能笑醒了,真不知太后娘娘是怎么想的,给她这样大的好处!” “你也不必如此气愤。” 萧元祁听着萧若芙的语气,有些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你身为公主,位分还是比她高,你又何必对她的封赏如此眼红?你总是见不得她好。” “五哥!这女人如此不识好歹,你还帮着她说话做甚?” 萧若芙跺着脚说道,“我哪里对她眼红了?我就是看不惯她的狂妄。” “看不惯,你可以不看。” 萧元祁冷冷地回了一句,“本王和她已经分离了,今后各自安好就是,她不会再回祁王府,你也不会常见到她,就别总在本王耳畔絮絮叨叨了,让人听着心烦。” 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萧若芙,大步跨出了大堂。虽然温玉礼被册封郡主一事令他很惊讶,他却不会像萧若芙那样对此忿忿不平,他只觉得——这样也好。虽然她离开了他,可毕竟也是夫妻一场,他也不希望她从今往后让人看低。他独自走在长廊上,脑海中回想起与她的种种经历,一股怅然涌上心头。他与她,其实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若是当初他能够给她更多的信任,更多的体贴,一切或许会不一样?她每每提出和离,看起来都像是毫不犹豫,像是急着要摆脱他,可她从前对他明明就不是这样冷漠的。他倚靠在红木漆的柱子旁,独自发愣了好片刻,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察觉肩膀微微一沉,一件狐裘披风披在他身上。温南燕特有的柔和嗓音传进耳畔,“王爷,这儿风大,别着凉了。” 萧元祁不语,脚下也没有挪动半分。温南燕只能继续柔声劝慰道:“王爷……”“你回去吧。” 萧元祁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像若芙那样多话。” 温南燕咬了咬唇,此刻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虽然他没有因为那件事情惩罚她,但她已经明显能察觉到他对她疏离冷淡了许多。他刚才独自发呆,是在伤感着温玉礼离他而去吗?温南燕忽然在他身后跪了下来,“王爷,掉包药材一事,我终究是有错的,妾身请您责罚,否则我这心里终究是不踏实的。” “本王已经惩罚过你母亲了。” 萧元祁头也不回道,“那些银子你都没花在自己身上,全拿去填她的债,你也是出于无奈,所以本王就原谅了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王爷当真原谅我了吗?” 温南燕苦笑道,“若是真的原谅了我,又怎么会对我如此冷淡,连和我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了。” 她曾得到过他独一无二的爱,如今自然是接受不了他的冷漠。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元祁的下一句话,残酷得让她如坠深渊——“为了保住你,我失去了玉礼。” 萧元祁低喃着,像是说给温南燕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温南燕僵硬地跪在地上,这一刻只觉得手脚冰凉。他说——为了保住她,他失去了温玉礼。他这分明是在责怪她。温南燕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伤心愤恨的同时,她还得平复着心绪,用最诚恳的语气向背对着她萧元祁认错。“王爷,是我对不住你。” 第257章 他送她的和离之礼 若换作从前,萧元祁听她哭得这样伤心必会安慰,此刻却觉得心中没什么波澜了。他脑海中空落落的,被失落感都填满了,没有空间再去想旁的事。温南燕见他不为所动,便抹了眼泪,转头跑开了。……“南阳郡主……想不到你这丫头在太后娘娘心中的分量还不低。” 雅致的房屋内,晋国公靠坐在床壁上,望着手中明晃晃的两卷圣旨,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是欣慰与心安。虽说失去了王妃的头衔,可这郡主的身份也是相当金贵了,出门在外定不会被人看轻。温玉礼将他的所有情绪看在眼中,心中冷哼了一声。势利眼老爹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父亲,这下您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您可还记得女儿曾说过,即便和离,也要大大方方地和离,让人不能看轻了我。我原本也想着,只要陛下肯下达一道旨意就够了,我只想证明我在这场姻缘中没有任何过错,却没想到……太后娘娘竟会萌生出将我收为义女的想法。” 温玉礼说到这,不禁好奇地朝晋国公询问道:“父亲可曾见过那位远嫁的嫡公主?和我长得像吗?” “嫡公主与你没有相似之处。” 晋国公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太后娘娘或许是纯粹心疼你而已,这样,你快去准备马车,亲自去宫里谢恩。” “也好,那我这就去。” 温玉礼说着,便起身离开了晋国公的屋子。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想着不能空手去,便将自己闲暇时画好的一幅山水图卷了起来。她的画技可是经过许多人认可的,这礼物拿出去不寒碜,可比奇珍异宝更有诚意多了。“白桃,快去备马车,咱们进宫一趟。” ……主仆三人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由白桃充当车夫。马车行驶过热闹的集市时,白桃放慢了些行驶速度,眼尖的她忽然发现前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长身鹤立,朝她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白桃立刻勒马停车。“白桃,怎么了?” 温玉礼掀起了马车的帘子,“为何要在此处停下来?” “小姐,墨竹在前边朝我们招手呢,咱们是不是应该先下去一趟?” 温玉礼想了想道:“把马车靠边停一停吧,他大概是有事要与我们说。” 反正去宫里谢恩也只是临时起意,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温玉礼此时想的是——墨竹在这,那么萧云昭会不会也在附近?都好几日没见着他了,当真是有些想念。白桃将马车靠路边停下拴好,主仆三人一同下车,朝前方走去。要说墨竹与白桃这对假恋人的关系还真是挺方便的,她们与宁王府之间的走动都变得合理了起来。三人到了墨竹跟前,墨竹朝温玉礼拱手问候道:“恭喜温姑娘封赏郡主,请随我一同上酒楼。” 温玉礼听着他的话,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消息这么灵通吗?这才半个时辰前的事,你就知道了?” 墨竹扬了扬唇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温玉礼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他们此刻所停留的地方,正是醉香楼,因着招牌菜的菜价昂贵,温玉礼对这家酒楼印象可深刻。墨竹叫她进去,可见萧云昭就在这楼上了。一行人上了二楼,发现整个二楼颇为安静。“爷在最后一间。” 墨竹朝着温玉礼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丫鬟,“咱们去隔壁,你们二人想吃什么,随意点菜。” 温玉礼无声地笑了笑,走到最后那间推开了门。萧云昭正靠在桌边单手支额,眼见着预想中的人出现,桃花美目中流淌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温玉礼走上前来,不等她开口,萧云昭先她一步出了声,“喜欢我送你的和离之礼吗?” 第258章 臣女抗拒不了他的柔情 萧云昭看了她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你慢着点儿吃,别呛着了。” “你在她面前说得这样直白,这不是找骂么?” 温玉礼瞪着眼睛看他,“皇家之人不是向来注重礼仪教条,尤其是端庄自持的太后,她究竟是欠了你多大的人情,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了我这个郡主之位。” 太后要是知道她在和离之前,就已经跟萧云昭暗渡成仓,不知会有多吃惊。“她何止是欠下我的人情。” 萧云昭面对温玉礼的疑问,有些似笑非笑道,“我还知道一些多年前的皇室秘辛,那些事情一旦被翻出来……对她的名誉可是会有影响的。” 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你拿保密作为筹码,去要挟她?” “有什么关系呢。” 萧云昭轻描淡写道,“太后娘娘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但你别认为她真是什么大好人,有些人吃斋念佛并不是因为心地仁厚,而是想以此忏悔往日的罪过罢了。” 他说这话时,毫不掩饰目光之中的讥诮。温玉礼何等敏锐,从他话中嗅到了些许恩怨的味道,便试探般地问他道:“能和我说说吗?” 是询问般的语气,而并非逼问。她想知道关于他的过去,也不知到了这一刻他愿不愿意说。“你很好奇我们这辈人的纠纷吗?” 萧云昭望向她。“我不关心其他人。” 温玉礼直白道,“只是关心你一人罢了。” 萧云昭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柔和,随即道:“太后倒是不曾害过我,或者应该说,她没有那样的机会,如今的朝局看起来很太平,我们大多情况下不会提及过往的事,她不犯我,我不犯她。我要她帮的也只不过是个小忙。” 萧云昭说着,话锋一转,“萧若芙不是淑太妃亲生的,可淑太妃对她的疼爱却不亚于萧元祁,萧若芙之所以如此骄纵任性,太妃自然是有责任的,你大概是猜不到这其中原因。” “我只知萧若芙是淑太妃的亲姐姐德妃所生。” 温玉礼顿了顿,道,“淑太妃与德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听闻她们当年在宫中相互扶持感情甚好,德妃走得早,萧若芙由淑太妃亲自抚养长大,与亲母女无甚差别,我听到的是这样的说法,有哪儿不对吗?” “这说法倒是没问题,可惜遗漏了一个事实。” 萧云昭淡淡道,“德妃之死,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与太妃亲手酿成,这事连皇帝和萧元祁都不知,她们二人如今地位稳固高枕无忧,自然是褪去了当年的戾气,开始假惺惺地吃斋礼佛了。” 温玉礼惊诧,“淑太妃是萧若芙的杀母仇人?” 萧云昭自然是不会骗她的。这样的事实……对萧若芙来说未免是有些残酷了。“原本我是不爱管她们这些闲事的。” 萧云昭的声音传入耳中,“可是我既然掌握了这些秘辛,就总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太后娘娘即便对我十分不满,她也奈何不了我,我同她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我要她做你的后盾,她无法拒绝,反正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今日出门,就是为了要去宫里谢恩的。” 温玉礼悠悠叹息了一声,“也不知她会不会乐意见我。” 萧云昭笑着抚了抚她的发丝,“太后乐不乐意不重要,你只管去就行了,她若愿意见你,你就与她正常说话,就当没听过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些事,她对我不满,未必会迁怒在你身上。她若心情不好,不愿意见你,也会让人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你走,那么你回家就是了,反正你这礼数是周到了。” 温玉礼应道:“等我吃完再去,可不能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 “我与她说过了,我们这辈人的那点恩怨,与你们这些小辈可没有任何关系,你毕竟也是救过她的,往后在她面前继续装着懂事的模样也就行了。” “你放心就是。” 温玉礼道,“我会装着什么都不知情的。” 温玉礼细嚼慢咽地吃完了这顿饭,起身道:“我去宫里了,回头见。” 萧云昭淡笑着冲她微微点头。温玉礼离开雅间时,两个贴身丫鬟已经站在楼道口等她,她们一边交谈一边摸着肚子,似乎是吃得相当满足。温玉礼同她们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马车很快驶进了宫门。将马车停在了马厩,主仆三人在宫女的带领下前往太后的住处。“太后娘娘,南阳郡主过来跟您谢恩了,如今就在殿外等候呢。” 太后听着宫人的禀报,淡淡道:“你去回她一声,就说哀家身体不适,叫她回去吧。” 今早被萧云昭说破了她在记忆中埋藏了多年的往事,这让她觉得心情烦躁得很,不想见任何人。“是。” 宫人应了一声,她正准备退出去,太后忽然又开口了。“慢着,你去把她带进来吧。” 太后原本没打算见客,可是转念一想,她既然给了温玉礼郡主之位,便是向众人宣称她对温玉礼的喜爱,温玉礼特意来宫中谢恩,若是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若是有人质疑她对温玉礼的喜爱,回头惹得萧云昭不满,那厮又要跑来她这边,振振有词地指责一通,那会让她更加心烦。片刻之后,温玉礼被宫人带了进来。“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温玉礼十分规矩地行了礼。“起来吧。来人,看座。” “谢太后娘娘。” 温玉礼起身之后却并未马上坐下来,而是将手里的一卷画递向太后。“太后娘娘宫中定是不缺珍宝吧,臣女感激太后娘娘给的恩典,却又不知道要拿些什么来送您,臣女思索了一番,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画技了,这幅山水图是臣女认真描绘的,特来献给太后娘娘,还望您不要嫌弃。” 宫人接过了温玉礼手中的画,拿到太后面前展开。太后望着眼前的画卷,即便她本来心情不好,此刻也忍不住在心底称赞着温玉礼的绘画手法。本朝注重女子才艺,琴棋书画中但凡有一样能做到顶尖的,都值得人称赞一番,温玉礼这作画的本事与书画一绝的萧云昭倒是有的一拼。也难怪他能看上这个丫头。“你有心了,这幅画哀家收下了。” 太后说着,扫了一眼周遭的下人们,“你们都先退下,哀家和郡主有些体己话要说。” 众人闻言,便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等殿内只剩下两人时,太后注视着温玉礼,淡淡询问道:“你与宁王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温玉礼闻言,低下了头,看似有些不安地用手指绞着帕子。“哀家在问你话?怎么不回……”太后的话音还未落下,温玉礼便朝她跪了下来,“太后娘娘,臣女有错,臣女自知失德,太后娘娘端庄自持,向来注重礼仪廉耻,臣女与皇叔的事……臣女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温玉礼抬头之际,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臣女此刻只想问太后娘娘一句,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中是否会瞧不上我?” 太后听着她的哭腔,再看她的神色,似乎是羞愧窘迫极了,不禁问道:“哀家将你封为郡主一事,宁王是如何跟你解释的。” 温玉礼吸了一下鼻子,“先帝驾崩之际,康王谋逆,宁王平息暴乱有功,他说要您先记着这个人情,将来没准有求与您,他也真是轻狂,身为臣子护驾是份内之事,竟然叫您去记他的人情,得亏了您好说话不与他计较……其实臣女有自知之明,我这庶女出身的和离之妇,何德何能做太后娘娘的义女。” 见温玉礼说得情真意切,太后心下一松,说道:“哀家既然给了你这个身份,你受着就是,不必妄自菲薄。” 不管怎么说,这丫头曾经以身犯险救过她,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总不能因为萧云昭那厮傲慢无礼,她就迁怒这丫头。而温玉礼听着她的话,并未止住眼泪,“太后娘娘,臣女在祁王府当真是过得伤痕累累,当初还差点成了瘸子,那段经历我永不能忘,即便后来祁王殿下向我认错,我也不能原谅他曾对我动用私刑。” 太后顿时惊诧,“元祈曾对你动用私刑吗?” 温玉礼点头,“原本我答应了太妃娘娘,不把府里那些糟心事往外说的,可如今当着您的面,我真是憋不住话了,祁王殿下曾对我动用水刑,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时常梦见自己被人捂着口鼻,窒息得我喘不上气,每每醒来时都惊了一身冷汗。” 太后顿时无言。她当真不知萧元祁曾经如此过分。“我嫁入王府三年仍是完璧,可见祁王殿下有多厌烦我,宁王反之,他欣赏臣女的才艺,对我嘘寒问暖,比祁王不知体贴了多少……臣女抗拒不了他的柔情。不过,臣女与他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太后静默片刻,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你先起身说话。” 此刻她思索着,温玉礼这丫头,莫不是被宁王给诱哄了?少女难免怀春,温玉礼又这样年轻,宁王看上了她便设法插足她和元祈,元祈又是个拎不清的,只知道宠爱侧室,温玉礼作为正室长期被冷落,萧云昭想要趁虚而入当真是太容易了。 第259章 别被她那人畜无害的小脸骗了 温玉礼连忙起身,用衣袖将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退到了一旁。不多时,一道明黄色的修长人影踏入殿内。“拜见陛下。” 皇帝一进来便注意到了温玉礼,此刻见她行礼,不紧不慢道:“这么巧,义妹也在,起身吧。” 温玉礼道:“上午受了封赏,心中惦记着太后娘娘的好,便过来谢恩了。” 皇帝走到太后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与五弟分离,今后有什么打算?” “父亲伤势未愈,我自然是要留在家中照顾陪伴他的。” 温玉礼顿了顿,道:“陛下与太后娘娘若有事要谈,玉礼便先退下,改日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应道:“那你就先回府去吧,路上慢些。” “是,臣女告退。” 温玉礼离开之后,皇帝这才冲着太后开口询问:“母后,儿臣真有些好奇,您为何忽然做出要将她收为义女的决定。” “哀家只是觉得和她有几分缘分罢了。” “儿臣知道她救过您,可她该得到的奖赏在那时已经得到了,近来她没有与您走动,又寸功未立,在她和五弟闹和离的这个节骨眼,您忽然这么抬举她……”皇帝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当真只是因为她合您的眼缘?” 太后端起了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这丫头和元祈的事情,你不知道,哀家知道的可多了,她是先帝亲自赐婚给元祈的正妃,可她在元祈那边受的委屈太多了,哀家都看不下去了。” 太后说到这,轻叹了一声:“之前玉礼就闹过一回和离,哀家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因为那时哀家还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如今知道了,哀家赞同她和离,便想替她做主。” “母后一向赏罚分明。” 皇帝道,“即便是想要替温玉礼做主,也不至于这样抬举她,儿臣和您说这些,并不是反对您的做法,只是希望从母后这边听到一句实话。” 太后一时静默。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情,她自然是清楚的,皇帝生性多疑敏锐,稍微有点异常的地方都会让他起疑心。他来到她这想要听一个解释,可她却不能把她和萧云昭谈话的内容说给他听。“皇儿,母后当真只是怜悯那个丫头,且她确实也挺懂事体贴。母后给她这个恩典,她就不会让人看低了。” “也罢,母后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皇帝状若随意地应了一句,“对了,听说今早皇叔过来找您,在您的宫中停留了好片刻。” “他知道哀家在吃斋礼佛,便赠送了我一幅他亲自画的观音像。” “就只是这样吗?据儿臣所知,皇叔素来不喜欢没有意义的交际,他来找母后的原因恐怕不是如此简单吧。” 皇帝的语气毫无起伏,太后喝茶的动作却顿了顿。她抬眼看皇帝,四目相对之时,看到了皇帝目光中的探究。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皇帝当真不是好忽悠的。“母后,你我是亲母子,您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儿臣说的吗?” 皇帝的目光紧盯着太后的脸庞,“温玉礼跟五弟和离一事,是否与皇叔有关?而她能被封为郡主,是皇叔跟您说了什么?” 太后伸手扶了扶额头,“皇儿,你日理万机,这些事与你没什么关系的,哪怕是他们三人真有什么情感纠葛,也不值得你费心思去了解……”“看来儿臣猜得没错。” 皇帝淡淡地接过话,“儿臣也不是非要管他们这档子闲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皇叔这样清冷孤傲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费心,这个温玉礼,当真是挺不简单的。” “她与元祈的确不合适。” 到了这一刻,太后索性也不辩解了,直言道,“元祈曾对她动用私刑,让她苦不堪言,她心中有怨,想要摆脱元祈也是合理的,她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哀家了,宁王大概是相中了她的才华。” “先帝病危时你六皇叔企图谋反,宁王平息暴乱之后,哀家就跟他说过,欠他一个人情,如今他向哀家来讨人情,要给温玉礼一个体面的身份,哀家便答应他了。” 皇帝静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儿臣不会再多过问了,只是有一点要提醒母后,您可别被温玉礼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这女子心眼多得很,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知书达礼。” “哀家知道了。皇帝放心,哀家这回也就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才这么抬举她,以后不会再无故赏她了,省得她骄傲自满。” 太后附和着皇帝的话,心中却不以为意。她思索着,皇帝大概是因着温玉礼和宁王的私情而质疑温玉礼的品性,认为她不守女德。这世上的礼仪教条的确对女子过于严苛,男人们只会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女子若不能从一而终,就要被他们看轻了。三妻四妾的男人们,又怎么能了解女人的苦。即便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在这方面也是无法与她达成共识的。……温玉礼回到国公府,已是未时了。从下人口中得知,萧元祁和温南燕一行人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回祁王府去了。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祁王府的人,且还在和离这样的日子里受到了封赏,那帮人必定是很不愿意再和她打照面,索性就赶紧离开了。“郡主,我给您打听到了。” 温玉礼正坐在炭火盆边取暖,茯苓给她带回了一则消息。“从前伺候夫人的丫鬟喜儿透露,温侧妃罪行败露,把王爷拉去说悄悄话的时候,去的正是禁足着夫人的那个小院。” 温玉礼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这消息可靠吗?” “喜儿说,他们去的那个方向,除了夫人斋戒的小院子之外,就只有几间没用的杂物间,他们那会应该真的是去找夫人了。” “看来,温南燕是找自己的母亲背了黑锅,才使得自己免遭惩罚。” 温玉礼冷嗤了一声,起身道:“咱们有一阵子没见夫人了吧?走吧,一起去看看她。” 她走向了房门外,跨过门槛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这么久没见夫人,总要带点见面礼给她的,白桃,你去拿个食盒,想也知道夫人这段时间肯定吃得不好,说不定人都消瘦了许多,咱们得拿点东西去给她补补。” 大约一刻钟之后,主仆三人到了苗氏禁足的小院,准备进去时,却被院子外的护卫伸手拦下了。白桃拧起了眉头,“放肆!我们郡主要进去看望夫人,你们怎么敢拦?” “郡主,夫人在佛堂内吃斋念佛,一切安好。” 护卫道,“您若是有什么想要跟夫人说的,小的代为转达就好,不劳烦您亲自进去了。” 白桃冷哼了一声,“这是在国公府内,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我们郡主还会把夫人怎么样吗?给我让开!” “请郡主不要为难我们。” 两名护卫如同雕塑一样挡在院子外头,似乎是铁了心不让温玉礼进去。“这间院子,除了王爷、温侧妃与国公爷,其他人不能擅入,我等也是奉命办事,请郡主谅解。” 第260章 扑面而来的馊味! 温玉礼听着这话,淡淡一笑:“这是王爷的命令,还是温侧妃的命令,还是国公爷的命令呢?” 护卫当即回答道:“这是王爷的命令。”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个萧元祁,哪怕是离开了国公府,也要帮着温南燕看管好苗氏。苗氏虽然被永久禁足,吃斋念佛,可生活在这国公府内,根本不至于挨饿受冻,即便是天天吃着全素宴,也算不上是多么苦的日子。萧元祁竟然还担心他离开之后,她会来找苗氏的麻烦,派着两个门神在这里守着,不给她进。“王爷这就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国公府是我家,这府里的每一块土地,按理说我都有权踏入,他怎么能在我家里划分一块禁地呢。” 温玉礼悠悠叹息了一声,随即问二人道:“你们是识相点主动让开,就当没看见我呢,还是要我强闯?后者的话,你们可能会吃点亏呢。” 两名护卫对视了一眼,齐齐警惕了起来。“请郡主……”温玉礼不等对面那人把话说完,便提起腿蹬在了他的腰上,速度之快,竟让那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温玉礼踢出了几尺之外。这让他顿时心惊——这一脚的力度,怎么会是一个弱女子能踢出来的。他也是习武之人,挨一下他心里就有数了。温玉礼的功夫在他之上。而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另一名护卫也遭受了温玉礼的拳脚袭击。那人见温玉礼动手时,就已经起了警惕,反应灵敏地避开了温玉礼的头两下攻击,他见温玉礼踢过来,下意识便想要还手,温玉礼那两个丫鬟却指着他开始怪叫——“你敢袭击郡主吗?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郡主要是被你伤了半根汗毛,你就等死吧你。” 护卫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只能躲着不敢还手,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被温玉礼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他们可从来都不知道,这看似弱柳扶风的前王妃,打起人来拳拳到肉。“你们对王爷的确是很尽忠职守了,只可惜功夫不到家,这是你们的能力问题,相信王爷知道了也不好怪罪你们的,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对王爷隐瞒今日之事,反正我定是不会去跟他说的。” 温玉礼理了理衣领,走向了前边不远处的佛堂。到了佛堂外,没见着苗氏的身影,倒是附近有个小木屋里隐约传出了人声。温玉礼朝着那木屋走去,人声越发清晰了。“夫人,王爷的护卫管得严,送来的三餐里,是一点儿肉沫都不能有的,好在他们不会搜身,奴婢在衣袖里给您藏了个烧鸡腿,明儿再给您带肉包子来。” “这鸡腿是今日刚烧的么?嚼着有些硬。” “鸡是上午宰的,肉新鲜着呢,只是这天气凉,肉很快就冻硬了。夫人,今时不同往日了,您将就些吧,等以后出去了,想吃什么都容易。” “出去么……我都不知自己这苦日子何时能到头。” 温玉礼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尽冷笑一声。“原来夫人所谓的斋戒,就是吃着厨房给的素菜,背地里再偷吃点儿仆人带的荤腥,您还觉得这日子可凄苦了是吧?” 温玉礼一边朝屋里的人高声说着,一边走到门外踢开了房门。屋内的二人完全没料到她会忽然出现,齐齐一惊。院子外不是有王爷的人把守着吗?她是怎么进来的?“哟,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温玉礼见苗氏趴在床板上,俨然一副行动不便的模样,而跟随苗氏多年的黄嬷嬷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给她喂饭。这让温玉礼猜测,苗氏应该是身后受了伤。她是替温南燕承担了调包药材的罪行,这才受了萧元祁的处罚?“你来干什么?” 苗氏望着突然出现的温玉礼,脸色十分难看,“你现在日子想必过得很顺心,还来看我笑话做什么?” 温玉礼悠然道:“夫人言重了,我只是觉得许久不见你,特来探望你一眼。” 苗氏冷笑:“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惺惺作态?我们都身在国公府内,晾你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温玉礼闻言,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缓缓走上前来。黄嬷嬷当即起身挡在了温玉礼和苗氏中间,“二小姐,您要做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黄嬷嬷,你也是国公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 温玉礼身后的白桃出声呵斥道,“你是不知道二小姐被册封郡主了吗?见到她为何不行礼!” 黄嬷嬷脸色微变,只好将手中的饭菜搁在了凳子上,朝着温玉礼规矩地行礼:“见过郡主。” 温玉礼朝她淡淡说道:“跪到一旁去,我没让你起身,就不准起身。” 黄嬷嬷的身子僵了僵。“听不见郡主跟你说的话吗?让你跪到一边去!” 茯苓冷哼一声,两步走上前,将黄嬷嬷往床尾边推,“跪好了!记着自己的身份,可别学温侧妃身边的贱婢以下犯上,最终见了阎王爷。” 明晃晃的威胁,让黄嬷嬷无可奈何,只能依着温玉礼的意思跪到了旁边。昔日那无比卑微、被大小姐踩在脚下的二小姐,如今是郡主之尊,这架子一摆出来,谁都拿她没辙了。“温玉礼!你到底要干什么?” 苗氏眼见温玉礼走到床前,抬眸正对上温玉礼冰凉而讥诮的目光,她心里怒极,可她如今没有能够和温玉礼抗衡的本事,甚至没有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她只能冷声提醒温玉礼:“我虽然被关在这,可你父亲还没休我!你无权欺压我!” 对于她的叫嚣,温玉礼毫不在意,低头瞅了一眼搁在凳子上的饭菜,虽然是全素,份量也不少了。“不喜欢吃素是吧?那就别吃了。” 温玉礼云淡风轻地说着,将凳子上的饭菜一脚踢翻了。苗氏当即瞪大了眼,“你在做什么!” “给你吃些好的。” 温玉礼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容,随即转头朝白桃说道,“把你带来的东西给夫人。” 白桃闻言,立即提着食盒走上来,把食盒搁在了床头。盖子打开的那瞬间,一股扑面而来的馊味让苗氏差点当场呕了出来! 第261章 风水轮流转 食盒里装着的都不知是多久前的饭菜,那股子酸坏的味道直冲她的鼻翼,使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她堂堂国公夫人,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夫人,这是银芽白菜瘦肉粥,三日之前剩的,奴婢忘记处理了,这不,我们郡主想着您大概是许久没吃肉了,便带过来给您尝尝。” 白桃说着,端起那碗馊了的粥凑到了苗氏的唇边,“您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吃荤腥吗?奴婢看您趴着,似乎是行动不便,不如我喂您?” 白桃说完,腾出了一只手扣住苗氏的下巴,将碗里的粥往她嘴里灌!想当初郡主落魄之时,温侧妃身边的婢女也是如此对待郡主的。风水轮流转,如今国公夫人落魄了,总得叫她也体会一下被人欺凌的滋味。“滚开!” 苗氏费力地挣脱开白桃的手,把头朝着另一边偏开,一边干呕着,一边用袖子抹去沾在嘴角边的馊饭。“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羞辱我!” 苗氏挪到了床的里侧,瞪视着温玉礼,“我犯了错,王爷也只是罚我在这思过,你们强行闯到这对我肆意欺凌,就不怕王爷知道了以后怪罪吗?” 这一刻,她只能搬出萧元祁,来试图打压温玉礼的气焰。温玉礼不为所动,只冲着白桃淡淡说道:“继续伺候夫人喝粥。” 苗氏瞪大了眼。“温玉礼!你即便被封为郡主,身份也不比王爷高!你怎么敢罔顾他的命令?别过来!滚开!你这个贱婢……唔”苗氏大声叫嚣着,却也阻拦不了白桃逼近她身前。她毕竟挨了五十个板子,身体虚弱得很,原本就只能趴在床上艰难地挪动,大声喊叫对她来说都是费力气的事。在场所有人,除她之外都是好手好脚的,谁都有力气欺负到她头上来。此刻她位于床的角落,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能被迫接受着被灌进嘴里的馊饭。她恶心得要吐,可即便是吐,她也没法全吐出来,被白桃紧紧地捏着下巴,掐得她脸颊都痛了。白桃似乎觉得掐着她太麻烦,便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直接翻了个身,由原本的趴着改为躺着,这样更有利于把馊饭灌下去。苗氏挨板子的部位正是腰臀的位置,这么一翻身,她顿时痛得嚎叫出来。腰臀处火辣辣的,嘴里又全是食物酸坏的味道,她心中恨极却无法反抗,屈辱感伴随着身后强烈的疼痛感,让她无法抑制地流出了泪。她若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要把温玉礼这下贱的丫头千刀万刮!“郡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夫人!” 跪在一旁的黄嬷嬷看着受辱的苗氏,早已面如土色,终究是忍不住叫喊出声,她想要起身阻止,却在下一刻接收到了温玉礼冷若冰霜的视线。“黄嬷嬷,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事?”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毫无波澜,“我若是你,就会在这一刻选择闭嘴了。” “郡主息怒,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奴婢不敢与您叫板,只是想替夫人讨饶。” 黄嬷嬷说着,伏下了身,低声下气道,“郡主如今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喜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这国公府内也是您说了算的,夫人她只能蜗居在这块小地方,失去了昔日风光与自由,对夫人来说已是极为残酷,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实在犯不着来为难夫人,她实在碍不着您什么事。” 温玉礼听着这番话,有些忍俊不禁,“想不到夫人身边也有这么能屈能伸的下人,我还以为都是些狗仗人势又拎不清的蠢奴才。” 在这种形势下,摇尾乞怜的确比口出恶言会更明智些。可惜,她温玉礼不吃这一套。“若我不曾受过那么多苦,或许会被你这几句吹捧哄得消了气。” 温玉礼敛起了笑意,声线冷然,“想当初长姐把小产的事诬赖到我头上,王爷偏心她便信了她的说法,将我关押进王府角落的一间破屋里,那会儿我腿还受着重伤,比夫人如今的境地更加凄惨。” “长姐自然不会放过欺压我的机会,派她的贴身婢女给我送来了一碗馊饭,可惜,那贱婢是孤身一人前来的,她想羞辱我却没有如愿,被我用金簪刺破了喉咙。如今夫人受的这些苦,都只不过是我讨的债罢了。” 她说得一派平静,白桃听着,心底却止不住地涌上了一阵心酸。温玉礼从落魄到翻身是她一路看过来的,她当然记得曾经的温玉礼吃了多少苦。为了离开那间破屋,郡主不惜给自己下毒,几乎是拿命在赌,好在后来赌成功了。如今也轮到国公夫人和温侧妃失势了,可温侧妃那边始终都有王爷保护着,不好下手,只能先找国公夫人出出气了。“郡主……”黄嬷嬷咬了咬唇,叹气道,“您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夫人?您今日应该是强闯进来的吧?夫人要是在这里出个好歹,您是脱不了干系的,王爷派个人在这边看管,除了监督夫人之外,也是为了确保夫人安危的,奴婢劝您,还是不要与王爷公然叫板。”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我自然是不会要了夫人的命的,就像你说的,她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也不好交代,可我若只是欺负欺负她,不让她有性命之忧,王爷即便知道了,大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们还能指望王爷为了夫人来惩罚我吗?别天真了。” 温玉礼顿了顿,道:“至于父亲……我得了这个郡主的身份,父亲很是高兴,父亲他伤筋动骨的,个把月是起不来的,只要我在这府里,我就能让父亲见不上夫人的面,要不了多久,父亲就会把夫人遗忘了。” 床榻上的苗氏听着这话,狠狠地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在手心里拧成了一团。温玉礼瞥见了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话说回来,父亲也曾有过那么多妻妾,如今后院却空荡荡的,也没个女人来服侍,我也是时候劝父亲娶个新夫人了,我相信新夫人必然会很懂事,能够与我和平共处。” “郡主,夫人已经把粥喝完了。” 白桃从床榻上下来,像温玉礼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空碗。 第262章 弄死你,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b她强行给苗氏灌粥的过程并不顺利,几乎有一半左右都被苗氏吐了出来,弄得床上到处都是,可由于苗氏是仰躺着的,得被迫做吞咽的动作,自然就吃了不少进去。“呕!” 苗氏艰难地将自己翻了个身,趴在墙头伸手抠自己的嗓子眼,试图把吃进肚子里的馊饭全吐出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别白费劲了,吃下去也毒不死你。” 为避免被苗氏吐一身,温玉礼在几尺之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朝茯苓吩咐道:“我与夫人要谈一件私事,你把黄嬷嬷带到屋外去,看紧她,别让她听到。” 茯苓应了声是,把黄嬷嬷拽了出去。温玉礼这才又看向苗氏,“温南燕从御医院调包药材所获得的利润,是填到你这来了对吧?你背部受伤,应该是被王爷下令打了板子,你若是不想接下来天天吃馊饭,不妨告诉我,那些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 苗氏攥紧了拳头,冷硬道:“那些银子是拿去给我还债的。” 她这会儿想明白了,温玉礼敢如此毫无顾忌地欺辱她,八成是仗着太后的势。那和离圣旨后面就紧接着册封圣旨,可见太后是不想让温玉礼被人看轻了,也不知她是如何把太后哄得对她这样好。有太后作为后盾,也难怪她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强闯这里。苗氏在极度的愤怒过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心想着温玉礼今日到此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落井下石的,更大的原因或许是想要查明那些银子的去处。那就把给王爷的说法,拿到温玉礼这边再说一次也就是了。“给你还债?” 温玉礼眯起了眼,“你堂堂晋国公夫人还会对外欠债?据我所知,你娘家也是蛮富裕的,你到底是多么缺钱,才敢把主意打到了御医院那边?” “因为我欠的太多了,苗家也帮不了我。苗家的家财,大部分都是落在我那些兄弟手里,我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法从娘家要太多银子。” 苗氏吐得累了,趴在床头喘息着。“有些流动的黑市会开设赌场,里边的玩法花样繁多,我与几个富商参与豪赌,赢了几场之后便连着输,我心里不甘,赢了还想赢,输了就想翻盘,那会儿头疼脑热的不计后果,才导致我欠下了巨债。” “原来夫人私底下是如此滥赌的一个人。”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那你究竟是输了多少银子,才不敢跟父亲、跟王爷直接去要?” “那可是十万两白银,老爷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到这些?他平日里还得支出不少银子,而王爷那边,我一直受他尊敬,实在不愿被他知道这样丢脸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能去和他们开口?” 苗氏说到这,语气里满是懊悔,“我与赌坊签下了一年之内把钱还清的协议,若是还不上,他们就要把我滥赌欠债的事宣扬开,到那时,我堂堂晋国公夫人岂不就身败名裂?无奈之下,我求到了南燕那边,要她帮我凑钱。” “哪个流动赌场?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黑市。我真好奇,究竟是有多大的吸引力,才能引得你如此豪赌?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出了国公府往右走两条街,有条庆云巷,巷子深处有家打铁的铺子,那人知道什么时候开市。只要开市,他的铺子门前就会挂两根红绸带,你让他带你去就是了,这个人就是负责给地下赌场拉客人的。” 温玉礼观测着苗氏的神情,见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心中思索着,大概是真有这么个地方。有这个地方的存在,也不代表苗氏所说的就是实话。于是她又追问道:“你是以何种方式还债?是有人专门来收债,还是你派人过去?” “具体事宜我已告知王爷了。” 苗氏冷声道,“王爷罚我杖责五十,派人去填平了我未还上的那部分,你若不信,可以去问王爷。” “王爷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温玉礼轻嘲了一句,不再追问苗氏,而是起身走向了屋外。苗氏见她忽然离去,不由得愣了愣。温玉礼这就走了?竟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温玉礼离开了屋子之后,走向了不远处树下的两人。黄嬷嬷一直被茯苓看着,不晓得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面上有担忧之色,此刻见温玉礼走近,连忙询问道:“郡主,您又对夫人做了什么?” “放心,她没事,只是让她交代一些事情罢了。” 温玉礼淡然道,“夫人已经向我说明了她还债的地方,你现在就带我去。” 第263章 水刑伺候! 黄嬷嬷大惊,“郡主,奴婢并未犯错,你怎能在国公府内随意动用私刑?” “你有没有犯错,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吗?” 温玉礼斜睨了她一眼,不再与她多说,转身朝院子外走去,“把黄嬷嬷押我院子里。” “郡主!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两个丫鬟可不管她如何喊叫,一左一右地钳制着她的胳膊,跟上了温玉礼的步伐。在经过小院门口时,黄嬷嬷看见了守院子的那两名护卫,当即朝着他们喊叫:“你们快去通知王爷,郡主要对夫人不利,还要对我用刑!” “难道不是你先对我不敬?见了我不行礼,还对着我大呼小叫,亏你还是国公府的老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温玉礼看也不看黄嬷嬷,抬眸冲着两名护卫说道:“你们管夫人的事也就罢了,难道连我教训一个下人都要管?你们大可去夫人在的那间屋子看看,她仍然是好手好脚的,我可没把她怎么着。我奉劝你们,别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跑去跟王爷说,王爷可不会有闲心思管一个下人死活。” 两人一时静默。王爷的确吩咐他们,要他们监督国公夫人素衣素食,且得顾好她的安危。若是郡主没有太过为难国公夫人,只是跑来冷嘲热讽几句,王爷多半是不管的。王爷如今对国公夫人也十分厌弃,断然不会因为她受点儿委屈就跟郡主起冲突。郡主若只是想拿国公夫人身边的下人撒气,由着她就是了,他们何必多事。于是,二人皆无视了黄嬷嬷的求助,朝着门的两侧让开了道。“你们是没听见我说的吗?郡主要对夫人不利!她方才还逼着夫人吃馊掉的饭!王爷叫你们看管好夫人,你们就是这么看管的吗?你们这是玩忽职守!” 她语气愤然,两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不朝她看一眼。他们只确保国公夫人性命无忧,其他的事便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了。毕竟这国公府的形势他们也看清了,晋国公行动不便,许多事便都是郡主说了算,郡主这脾气又是个不好惹的,若是被她给记恨上,以后在这国公府的日子都难过。只要国公夫人手脚还健全,他们便不算是失职了。黄嬷嬷眼见着自己离苗氏的院子越来越远,心中越发忧虑惊惧。也不知温玉礼接下来会如何对待她。当真会叫来宁王府的人对她用刑吗?黄嬷嬷被押到了温玉礼的院子,先是被用布堵上了嘴,关押进柴房里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个时辰,等柴房的门被打开时,她看见门外出现了几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为首的那人她认得脸,正是白桃的相好墨竹,据说是宁王的得力亲信。“郡主对审讯可有什么要求吗?是要确保四肢完好还是要她生不如死?” 墨竹朝庭院内的温玉礼询问着。温玉礼正坐在藤椅上,吃着婢女给她剥好的橘子,悠然道:“你们都擅长什么刑罚?” “本朝十大酷刑,我们都会。就看郡主想先用哪一种?或者用我们宁王府的酷刑逼供也成。” “你们宁王府的酷刑,怕是得把人脱掉好几层皮,用完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有命活了。我只是想从她嘴里逼供出事实,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墨竹略一思索,道:“郡主仁慈,想必不愿意见太多血。水刑如何?” 如梳洗之刑、滚钉之行、这类刑罚容易弄得到处都是血,让人倒胃口得很,回头清理起来还费劲。“这个好。” 温玉礼当即应了下来,“你能掌握好分寸吗?可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她怎么就忘了,水刑杀人不见血,既不会弄得太恶心,又能让人绝望至极。只是这刑罚一般人很难掌握分寸,时间短了效果不好,时间太长又容易弄死人。“请郡主相信我们吧。” 墨竹道,“再硬的骨头,也能叫她软下来。” 温玉礼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漫长的等待。温玉礼坐在庭院内,听见柴房里时不时响起沉闷的呜呜声,声音不大,却能令听者感受到受刑者的痛苦与绝望。温玉礼一言不发,低头缓慢地撕着橘子表层的纤维。初来这个世界时,她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绝望与无助。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从前无财无势,如今这些东西她都有了,自然不会再叫任何人踩在她的头上。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要么任人欺凌,要么欺凌他人,不争不抢便是处于弱势,她不想成为太恶的人,但也绝不能做太心慈手软的人。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前头响起了墨竹的声音——“郡主,她招了。” 温玉礼当即起了身,走到了柴房门口。她望着地上几乎虚脱无力、面容毫无血色的黄嬷嬷,“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不曾见过国公夫人的债主,说是有个神秘男子,每个月的最后一日收债,而交钱的地方,在城郊的破庙,每次交钱的时间都是在子时。” “月底的子时收债么……那还有三日就到月底了。” 温玉礼俯下了身,询问道:“你们和王爷也是这么说的吗?可别试图糊弄我,回头我会去王爷那边求证,你对我若有半句假话,我就让人用水刑送你上路,当然了,若是你把知道的一切全交代清楚,我饶你性命,放你离开国公府,你以后也用不着再效忠苗氏母女。” 黄嬷嬷张了张口,气若游丝道:“夫人告诉王爷的……还债方式……是假的……”“怎么个假法?” 温玉礼蹲在了黄嬷嬷身旁,“你慢慢说,不着急。” 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嬷嬷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事。苗氏告诉萧元祁的还债方法,便是让他直接去庆云巷,找那个专门帮地下赌场拉客的铁匠。那铁匠会向萧元祁讲述苗氏从迷恋赌钱到大输特输的经过,并且会向他展示苗氏与赌场签下的字据,言辞几乎不会有纰漏,等萧元祁把欠款全补上之后,那张借据便失效,事情也就了了。听起来似乎没有不对的地方。以萧元祁对温南燕的信任,他不会认为欠赌场银子只是一个幌子。 第264章 玉礼,别闹了,歇着去 黄嬷嬷交代,那些银子具体是拿去做什么她也不清楚,事实并不是温南燕帮着苗氏凑钱,而是反过来,苗氏帮着温南燕凑钱才对。所以——真正需要那些银子的人并非苗氏,而是温南燕本人,只不过温南燕为了保住在祁王府的地位,不得不让苗氏替她承担了调包药材的过错。如此一来,萧元祁即便再生气也只会怪罪到苗氏头上,温南燕的过错便成了情有可原。温玉礼站了起来,不禁嗤笑一声。温南燕果真是敢做不敢认,东窗事发还要叫亲娘给她收拾烂摊子。“郡主有什么打算?” 墨竹看向温玉礼,“这婆子所交代的事情,郡主打算告知祁王殿下吗?” “暂且不告诉他。” 温玉礼淡淡道,“他对温南燕实在情分不浅,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不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只会觉得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侧妃是遭人陷害,我可不想让他坏事。” “所以郡主是打算等三日之后的子时,去城郊破庙抓那神秘的收债人?” “不错。” 温玉礼道,“届时你得不得闲?若是不得闲,把你身边功夫最好的弟兄借几个给我用用,既然要行动,那就得一击必中,否则就是打草惊蛇了。” 墨竹道:“只要郡主有吩咐,我一定到。” “那好。” 温玉礼笑了笑,“三日之后见。” 墨竹离开之后,白桃瞅了一眼地上昏迷过去的黄嬷嬷,“郡主,这个人要如何处理?” “先关着吧,到饭点了就给她送饭来,若三日之后我能查清事实真相就放过她,否则……”接下来的话她不必明说,白桃点头道:“明白了。” ……是夜,月明星稀。温玉礼在庭院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回到屋内准备歇息时,看见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壶酒。白桃正在给她收拾屋子,见她进屋,上前道:“郡主是要歇息了吗?我替您把头上的饰物摘了吧。” 温玉礼“嗯”了一声,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问她道:“桌子上那壶酒是你放的吗?” “说了郡主可别见笑,这是大厨房的厨子拿来孝敬我的。” 白桃说着,有些忍俊不禁,“您受了封赏,我们这些婢女也跟着沾光了,他们说我是您身边的红人,往后的日子里还需要我多多照顾,都没等我推辞,就塞了一堆的礼物过来,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温玉礼也笑了,“被人巴结奉承的感觉是不是挺好的?” 白桃坦然承认道:“还真是,奴婢从前可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收礼收到手软的一天。对了郡主,那壶金清灵芝酒是醉香楼的招牌酒,闻着可香,您不是挺喜欢喝果酒的么?奴婢猜着您会喜欢,便孝敬您了。” 顿了顿,她又道:“据说这酒是由十几种花果和上品灵芝酿造,酿造过程中,还添了烧刀子、女儿红等酒水,闻着香喝着甜,但后劲大,您可千万别贪杯,小酌一点尝尝鲜也就是了。” “你放心吧。” 温玉礼道,“我的酒量如何,我心里有数。” 白桃帮她拆完了头饰之后,便退到屋外关好了门,温玉礼心里惦记着桌上的那壶酒,立即便拿茶杯接上了一杯。酒水倾倒出来的那一刻,便有一阵清淡的花果之香在鼻翼萦绕,她浅尝了一口,只觉得口感极为丰富,香醇清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一杯下腹之后,她只觉得没尝过瘾,便又喝下了第二杯、第三杯。她记着白桃的嘱咐,不能贪杯,便只喝了不到半壶。起初觉得这酒一点儿都不烈,哪知道喝下四杯之后,她站起身的那刻,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晃了晃,脚下有些虚浮,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足下所踏的不是地面,而是云端。她看向桌上的那壶酒,只觉得这酒当真是个好东西,竟给人如此奇妙的感觉。同一时,一道修长笔挺的人影正掠过黑夜,朝她的屋外逼近。萧云昭在一个时辰前听了墨竹汇报审讯黄嬷嬷一事,便想着三日之后,要陪同温玉礼一起去城郊破庙。今夜闲着无事,他也想来看看她,可他没想到,在他轻轻敲了敲房门后,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屋内烛火未熄,他隔着门板也能听见明显的脚步声,温玉礼分明就是在里面的,却不回应,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玉礼?” 他轻轻唤了一声。而下一刻,屋内响起了一声——“嗯?谁?”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懵懂迷茫。萧云昭觉得不太对劲,温玉礼绝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声音。这么一想,他也不等温玉礼来给他开门,便直接推开了房门,抬眼就见温玉礼单手托腮坐在桌子边,另一只手拿着酒壶,自斟自饮。熟悉的酒香气息,让萧云昭的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醉香楼的金清灵芝酒,人送外号三杯倒。此酒品着香、后劲十足,有补气健体的作用,寻常人喝个两杯也就够了,酒量好的人三杯下腹也会很快感受到后劲。他观温玉礼面色绯红,平日里清亮的双眸此刻有些迷茫,猜她应该是喝了不少,后劲上来了。且她看起来明显还有继续喝的打算。萧云昭立即大步上前,夺过她手里的酒壶,“不准喝了。” 他掂量了一下酒壶里的分量,又看了一眼温玉礼手中的杯子,她少说喝了得有四五杯。温玉礼见他抢了自己的酒壶,下意识伸手要夺回来,“把酒还我!” “玉礼,此酒最多喝三杯,多喝无益。” 萧云昭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要是我没来,你明天得睡死过去,醒来时还会觉得头疼。” “胡说!” 温玉礼轻斥道,“我没睡死过去,我在云上飘呢。” 萧云昭:“……”喝金清灵芝酒醉了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漫步云端。萧云昭把酒壶放到身后的梳妆台上,抓着温玉礼不安分的手,“玉礼,别闹了,你上床歇着去。” “我不睡!我要腾云驾雾!” 温玉礼这话说得颇有气势,说完之后便紧盯着萧云昭,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豪迈道:“来,美人,陪爷喝两杯!” 萧云昭顿时无言。温玉礼说完之后便靠在了他的肩颈处,吐气如兰,“你把我的酒藏哪儿了?快还我!” 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上,鼻翼间萦绕着她身上的淡雅香气,混合着丝丝酒香,只让他觉得有一片羽毛挠过心田,耳根都有些发热了。 第265章 醉吻 萧云昭定了定心神,把温玉礼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上,扯过了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温玉礼有些不安分地扑腾着手脚,似乎是不愿意躺着,想要起身,萧云昭无奈之下,只能摁住了她的双手,迅速用被子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就她现在这精神头十足的模样,也不知回头会不会把被子给踢了。于是萧云昭心想着,得等她睡熟了再离开。“酒被你喝光了,没有了,快睡,明天醒了我再给你买。” 他本想把温玉礼哄睡着,温玉礼的双手却从被子里挣脱了出来,她一下子掀开了被子,又从床榻上蹦了起来,“你骗人!我明明就没喝完!” 她说着便要下床去找酒,萧云昭自然是不让。“放我下去!” 被萧云昭一再阻拦,温玉礼似乎是有点儿恼了,竟然伸手要去袭击萧云昭。萧云昭自然是不会让她打着自己,准确地捕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了床柱上。“玉礼,你认得清我是谁吗?” 温玉礼眨巴了一下眼睛,“阿昭,快把酒还我,不然我生气了!”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醉意,放出来的话倒是挺凶的,却没什么气势,更多的是娇憨。萧云昭见她还认得出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不算醉得太离谱,起码还知道他是谁。幸好此刻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否则他还真不愿意让旁人看到她的醉态。他判断着她此刻至少也有六七分的醉意,这样的她比平日里少了些清冷感,多了几分憨态可掬,尤其那双如星辰般清冷的眸子,此时透着几分茫然与朦胧,眼角染上了些许绯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色。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她喝多了之后,虽然会有些不讲理,但……不得不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她还在闹着要喝那金清灵芝酒,萧云昭轻叹了一口气,朝她说道:“你在这儿安静地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酒,别下床,不然你就别想喝了。” 此话一出果然管用,温玉礼不再闹腾了,只朝着他催促道:“那你快去!” 萧云昭起身,走向了放着酒壶的梳妆台,他拿起了那壶酒,却并不打算给温玉礼继续喝,而是背对着温玉礼,悄悄把剩下的酒水倒入旁边的一盆水仙花的土壤里。他拿着空了的酒壶走回床边,递给了温玉礼。温玉礼满面喜悦地接过了酒壶,拿在手中掂量着,觉得重量似乎有些不对,便蹙起了秀眉,她打开了盖子往里瞅了一眼,脸顿时就拉了下来。“都跟你说了,被你喝完了。” 萧云昭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现在可以好好睡觉了吗?我答应你,等你明早醒过来,再给你买一壶。” 温玉礼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沮丧,萧云昭趁此机会,又把她按回了床榻上,正要去扯一旁的被褥,温玉礼去忽然伸手去拉扯他的头发。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扯,头皮有些隐隐作痛,可他并未生气,只是无奈地望着她。“玉礼,你又想做什么?” “我喜欢飘在云上的感觉。” 温玉礼一本正经道,“那酒是哪家卖的?你现在就带我去,我请你喝!” 萧云昭道:“打烊了,这大半夜的谁要给你卖酒?别胡闹了,快睡,睡一觉起来,你想去哪都由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温玉礼的手心里解救自己的头发。可温玉礼把手攥得可紧,萧云昭想要扒开她的手,她非但不让,反而嘿嘿一笑,把手往旁边一避。头皮一紧,萧云昭被迫俯下了身,将双手支撑在温玉礼身躯的两侧,避免自己压着她。这一动作,使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脸与脸之间只隔着几乎两个拳头。即便是清冷镇定的萧云昭,此刻也觉得心跳加快了几分。心上人就躺在他的身下,他若是在这种时候占她便宜,她说不定稀里糊涂地就顺从了。可他自然不会那么做,只能冲她轻斥道:“玉礼,松手!” 他此刻的心情,温玉礼是浑然不知。她依旧抓着他的头发,像是觉得很好玩,在手里打着圈,听着他的呵斥声,只是冷哼着回道:“让我玩一玩又怎么了?这么小气。” 萧云昭:“……”他怕离她太近会失了定力,可她死死地抓着他的头发,他又退不开。他只能耐着性子和她商量,“玉礼,玩点儿别的可好?你扯得我头疼。” 从头到尾他都秉持着耐心,可他没想到,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的温玉礼,喝多了之后竟是浑身的反骨,面对他的请求,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不怀好意地笑着,把他的头发又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萧云昭顿时伏得更低,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她身上。“温玉礼。”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全名,“你就只顾着胡闹,都不顾虑我的心情了么?把我逼急了,可别怪我轻薄你。” “就你还想轻薄我?” 温玉礼瞪着眼,忽然一下子来了气势,“你当我是好惹的吗?要轻薄也是我轻薄你!” 说完的同时,她像是想急于证明自己的气势,伸手环住了萧云昭的脖子,同时抬腿勾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往床的里侧一甩!萧云昭虽然功夫极好,面对她时大多都是松懈的状态,被她用了劲这么一甩,还真就给她甩过去了。他一时都有些没回过神。而温玉礼已经朝他压了上来,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冲他不怀好意地笑道:“阿昭,今儿你可得把我服侍好了,别想跑!” 萧云昭:“……”原本还想着不能趁人之危,哪知道温玉礼会如此豪迈,这倒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温香软玉在怀,他思索着这送上门来的豆腐是该吃还是不该吃,温玉礼却并不给他考虑的机会,捧着他的脸颊,就朝他的嘴唇啃了下来。是啃咬,而并非亲吻。被她尖利的牙齿叼着下唇,萧云昭有些吃痛,可这么一点疼痛比不上此刻心里的悸动。他孤身一人过了许多年,外人都说他清冷孤傲,可他心里明白,在温玉礼面前,他终究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因她动了心,自然也会因她而动了欲念。可是——她如今并不清醒,也许只是喝多了在胡闹。这么一想,理智又从欲望中挣扎了出来,他偏过头躲开了温玉礼的热情,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再逼近,这才又面向着她,警告般地说道:“玉礼,别做这种冲动的事,你该歇着了,否则……”温玉礼哪里肯认真听他把话说完,她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打开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冲他低声呵斥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吃你豆腐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 萧云昭眼角微抽了一下。他当然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有肌肤之亲,有些不太厚道。喝多了的温玉礼像是一头倔驴,听不进他说的话,又凑到了他的脸上对着他又亲又啃。萧云昭被她折腾得没办法了,因着她的动作,他呼吸有些凌乱,而温玉礼竟然还开始扒拉他的外衣,大有一种把轻薄进行到底的气势。萧云昭不再试图阻止她,而是朝她发问道:“玉礼,我是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轻薄谁?” 温玉礼手上的动作一顿,朝他轻嗤道:“萧云昭,你话好多。” 说完,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处,对着他的脖颈轻咬了一口。“这是我给你的惩罚,看你还这么话多!” 萧云昭凤眸眯起,不再对她客气,伸手扣住了她瘦削的肩膀,朝着外侧一压,便轻而易举地和她对换了上下的位置。他有些不太习惯自己被压在身下的感觉。“你敢压着我?” 温玉礼不满地朝他低吼道,“你给我下来!我才是霸王!”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霸王硬上弓的霸王?温玉礼不安分地扑腾着双手,似乎是想要反压他,他却不给她再翻身的机会,钳制住她的手腕,低头封住了她的嘴唇。这丫头真是聒噪,喝多了就开始瞎嚷嚷,说着一些口没遮拦的话。她这酒品是真不行。萧云昭亲吻着她,呼吸越发急促,而温玉礼挣扎了片刻之后,似乎是有些泄了气了,不再试图翻身,而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萧云昭亲吻了她片刻,忽然察觉她安静了下来,一点儿都不动弹,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便放开了她,抬眸看她。只见她此刻已然闭着双眼,面色一派恬静。萧云昭顿时气结。温玉礼竟睡过去了!她一通胡闹,把他撩拨得失了镇静,而后……在他心潮起伏之际,撇下他,自己睡过去了。她的酒品当真差到让人难以形容!“温玉礼,你给我起来!” 他没好气地朝她呵斥着,她自然是听不见,在他的注视下径自翻了个身,抱住了被子,似乎睡得安稳极了。萧云昭虽然心中郁闷,却也拿她没办法,伸手拉好了被子盖在她身上。这一回,她不会再跳起来掀被子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坐在床头平复着心境。 第266章 昨夜的事,你不记得了? 夜晚悄然而逝,当清晨的日光升起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木质的房门被人推开了。萧云昭睡得浅,几乎是瞬间便睁开了眼,看向了推门而入的人。白桃正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一抬眼看见萧云昭就坐在床头,险些没端稳手里的水盆。宁王是何时来的?回过神之后,她连忙转身拿肩膀抵住了房门,把门给关紧了,这才把水盆端到了桌子上,朝萧云昭行礼。“见过宁王殿下,您是何时过来的?” 萧云昭淡淡道:“昨夜。” 白桃轻抽了一下唇角,“所以……您是靠着床柱子睡了一夜?” “不然呢?你觉得本王会上床睡?” 白桃干咳了一声,不语。虽说郡主已经和离,如今是自由之身了,但人言可畏,这才刚和离两天,要再嫁也总得过一段时间才好,尤其郡主这情郎还是前任夫君的皇叔……这也难怪宁王殿下放着正门不走,要大半夜翻墙进来。好在郡主的卧室只有她和茯苓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可以自由进入,其他人不能随意擅入,这才不至于被人发现了宁王的存在。“这会儿天都已经亮了,王爷您等会儿要如何离开?” 白桃忽然想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宁王功夫极好,夜里可以避开守卫随意潜入,可这大白天的,国公府里到处都是人,这似乎不利于他溜出去。而萧云昭似乎不在意这个问题,只朝着白桃吩咐道:“你去厨房煮一碗醒酒茶来。” “醒酒茶?” 白桃怔了怔,随即看向了萧云昭身后躺着的人,“是给郡主喝的?” 是了,郡主平时可警觉了,稍微有点说话声就能醒,可刚才她和宁王说了好几句话,郡主还能睡得那么安稳……该不会是因为那壶金清灵芝酒?而萧云昭的回答也验证了她的猜测,“玉礼昨夜喝了半壶金清灵芝酒,这酒后劲大,她都有点儿神志不清了,也许等会儿醒过来会觉得晕乎,你去煮醒酒茶的时候,给她准备点清粥小菜,今日的三餐以清淡为主。” “郡主喝了半壶?” 白桃怔了怔,“我昨夜分明提醒了郡主,不可贪杯,想不到郡主还是喝多了……”萧云昭听闻此话,目光顿时一沉,“你给她的酒?” 白桃听他语气忽然冷了几分,与他清冷如霜的视线对上,当即意识到了他在责怪自己,连忙跪下说道:“王爷,是奴婢给郡主的酒。” “你买酒的时候,醉香楼里的人没提醒你这酒号称三杯倒吗?” “这酒不是奴婢买的,是国公府里的厨子送给奴婢,奴婢又借花献佛给郡主的,因为知道郡主喜欢喝果子酿,所以……”白桃的语气里满是懊恼,却没有讨饶,只低着头道:“此事奴婢有错,只怪奴婢太大意了,请王爷责罚。” 萧云昭漠然地望着她片刻,随即道:“去端醒酒茶和早点过来。” 白桃应了声是,转头离开了屋子。萧云昭望着榻上依然睡得安稳的温玉礼,她的脸色没有昨夜那么绯红了,只是呼出来的气息依旧有些许酒味。他起身走到桌子前,将毛巾浸入热水拧干了之后,回到床头坐下给温玉礼擦脸。也不知这疯丫头醒过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她昨天夜里干的那些事。她最好是记得。白桃很快便端好了醒酒茶和两人份的早点过来。“王爷,您也来吃一些吧。” “唔……”睡了许久的温玉礼在这一刻总算是被说话声吵醒了。她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抬手揉了揉眼睛,一抬眼看见萧云昭坐在自己的床头,目光里的朦胧之色霎时消散了许多,转变为惊讶——“阿昭?你怎么在这?” 萧云昭听着她这话,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她居然问他为何在这?听这语气,倒像是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了。这让他心中顿时更加憋闷。不过此时他更关心的是温玉礼醉后醒来会不会头疼,便将她从床榻上扶了起来。“你昨夜喝了半壶金清灵芝酒,醉得一塌糊涂,这会儿有没有觉得难受?” 温玉礼倚靠着床壁,揉了揉额头,“是有点晕乎……”“白桃,把醒酒茶端来。” 白桃连忙从地上起身,把醒酒茶端到了床前,眼见着温玉礼把一整碗都喝了下去,这才又退开了几步跪好。温玉礼不解地望着她,“好端端的跪什么?犯什么错了?” “宁王殿下说,那金清灵芝酒号称三杯倒,三杯下去就能醉人,怪奴婢没看住您,让您喝醉了醒来头晕……”“这可怪不得你,你提醒过我不能贪杯,是我自己喝多了,起来吧。” 白桃闻言,瞅了一眼萧云昭的反应,见他没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多谢郡主不怪罪。” 白桃顿了顿,道,“对了,郡主您喝多了之后,宁王殿下坐在您的床头,一整夜都没离开,想来是很不放心您,一直在等着您醒过来。” “你昨夜何时来的?” 温玉礼将手搁在萧云昭的肩膀上,问他道,“你在床头坐了一整夜,不冷么?怎么也不知道去柜子里找条毯子盖上。” 萧云昭转头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昨夜的事儿,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温玉礼面带茫然,“什么事?难道我喝多了之后耍酒疯?” 萧云昭难得冲她嗤笑了一声,没有接话。白桃见眼前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便很识趣地福了福身,退到屋外关上了门。萧云昭一言不发,过于寂静的氛围,让温玉礼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其实……她并没有不记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只是如今清醒过来之后实在没好意思承认,便只能在萧云昭面前装糊涂。刚醒来的那会儿是有些懵懂,但她很快便回忆起了她睡前发生的那些事。她记得,她把那壶酒喝下了四杯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那种感觉仿佛在云端惬意地散步,她从前也有喝多了的时候,却没有一次像昨夜那么舒适畅快。或许是因为和离之后又受了封赏,心情大好,半壶酒下去之后,好似没有了任何烦恼,原本想要倒头大睡,却在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了萧云昭。她只当自己进入了梦乡,且梦见了自己的情郎,便对着萧云昭放肆地说着一些有辱斯文的话,甚至对他上下其手。他警告她不要冲动,可那会儿她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理所当然的以为她的梦境就该由她主宰,不需要任何羞耻心,就算是把萧云昭给霸王硬上弓了又能怎么着?后来她大概是闹腾得累了,便在浓情蜜意之时睡了过去,今早醒来看见萧云昭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昨天夜里他的出现并不是她的梦境。 第267章 阿昭,我错了 而她放出豪言壮语,把他压着轻薄他的事,也并非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的……真是太他大爷的尴尬了。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在她睡死过去之后,萧云昭必定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她强行拍醒。要是对换一下身份,她被人撩拨得热情高涨之时,对方眼一闭睡着了,她大概会一边大骂,一边在那人耳畔敲锣打鼓,非得把那人叫起来不可。撩了不负责,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意识到这一点,温玉礼不禁有些无地自容。她观察着萧云昭的反应,他紧绷着的俊美侧颜和抿着的唇线,似乎是毫不掩饰地向她展示着他心中的不悦。温玉礼寻思着,要不认个错?纠结了好片刻之后,她张了张口,朝萧云昭说道:“阿昭,我饿了。” 萧云昭闻言,没说什么,起身走到了桌边,拿勺子将白桃准备的清淡小菜舀了一些到白粥里,端着粥碗回到床边递给了温玉礼。温玉礼接过了碗,“你也吃点儿?” 萧云昭依旧一言不发,从屋子角落的书柜上取了一本书,走到桌边坐下,一边喝着粥一边看书,就是不同温玉礼讲话。这丫头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昨夜的事了吗?只怕是在装傻。昨夜的事叫他吃了个大亏,可不能就这么就算了。他总要让她明白,她的酒品究竟有多差,以后相处的日子里,可不能再让她这么戏弄了。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共处一室,却一句话都不说,这让温玉礼颇为无奈。终究是她理亏,也只能她先开口打破寂静,“你一直都是趁着黑夜来找我,这回在我屋里呆了一整夜,这大白天的你要怎么回去?你想好了吗?” 萧云昭背对着她默默地看书,全当没听见她的话。“阿昭,我跟你说话呢。” 但他一直不理会自己,温玉礼终究是没忍住,下床穿了鞋,端着粥碗走到了他的身旁。“萧云昭,你是不是耳聋了?我喊了你这么多声你都不应我一句,你就不能吱个声吗?” 萧云昭闻言,总算是不再沉默,只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做错了事的人,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呢?倒像是我做错了。” 温玉礼轻咳了一声,心里明白他这是在计较昨夜的事,摆明了不让她装糊涂。“昨夜……我真不知道那是现实发生的事。从你来之后,我就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 “所以……”萧云昭轻瞥了她一眼,“我能认为,你在梦里一直想要对我霸王硬上弓吗?” 温玉礼抽了抽唇角,“不是这么个意思……”“你耍酒疯的样子,可怕得很。” 萧云昭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像个女流氓,怎么劝都劝不住,我原本都决定要顺从你了,你却又丢下我自己睡过去,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过分的人。” 温玉礼无从反驳:“……”萧云昭说完之后便继续看书,温玉礼轻叹一声,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身躯靠在他的身后。“阿昭,我错了。你信我,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颇为诚恳地致歉,侧过头吻了吻他的脸颊,“这一回你就原谅了我?” 萧云昭原本也没打算跟她置气,见她认了错,便回道:“你记着,再有下回,我可不会再做君子。” 温玉礼干笑一声,“好,下回我要是再跟你耍酒疯,随便你怎么着都行。” 萧云昭总算没再计较昨夜的事,温玉礼趁此机会换了个话题,“昨日我把墨竹叫来帮忙,他回去之后有没有告诉你,两日后的子时,他要跟我去城郊破庙一趟,去抓那个收温南燕钱的神秘人。” “他自然是和我说了。” 萧云昭道,“两日后的夜里,我也陪着你去,万一那人功夫极好,你和墨竹未必拿得下他,有我在,能确保万无一失。” 温玉礼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她原本觉得抓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带上墨竹和几个高手去也就够了。可萧云昭主动提出要陪她去,她自然不会拒绝。她噙着笑意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瞅了一眼手里剩下的半碗粥,“这白粥小菜吃着怪清淡的,我让白桃做些小笼包和馄饨来。” “太油腻,不许吃。” 萧云昭开口,声线平淡,“你昨夜醉酒,今日能吃多清淡就吃多清淡。” 温玉礼撇了撇嘴,暗下决心,以后尽量不让自己喝醉了。也怪她对自己的酒量太有信心,没想到那金清灵芝酒三杯就能倒。……“元祈,画像上的这些名门贵女,母妃已派人将她们的才能与性格都打听了,你来看看,哪个你觉得顺眼,母妃择日便安排你们见一见。” 祁王府大堂内,淑太妃将一张张女子画像在宽大的桌子上展开,叫萧元祁上前来观赏。萧元祁一刻钟前醒来,洗漱之后想着来大堂与太妃用早膳,却没想到才跨过门槛就看见了满桌的画像。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母妃就这么急着物色新王妃的人选?” “你身为王爷,二十好几了,没个一儿半女的像话吗?如今你只有一个侧妃,她又是个不容易怀的,我能不替你着急吗?” 淑太妃说着,视线又落在了满桌的画像上,“你来看看,说不定就有合你眼缘的。” 萧元祁淡漠道:“儿臣没心情。” 淑太妃唇角的笑意敛起,“那你何时才能有心情?” “最近都不会有,母妃不必操心这事了。” 萧元祁说着便要转身离开,才迈出一步,就听见淑太妃在他身后冷哼道:“你还想着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对不对?” 萧元祁步伐一顿,没有接话。“你曾误解过那丫头,可我待她不薄,后来你也试图挽留她,可她一点都不识抬举!你还惦记着她做什么?母妃劝你趁早放下,再娶个更懂事体贴的。” “儿臣放不下。” 萧元祁直言道,“我不是自愿和离,是迫于无奈,我和她明明不该走到这一步。” “你还在执迷不悟!” 淑太妃冷声道,“她那般坚决地逼你和离,分明就是对你无情,你何必还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或许……并非完全无情。” 萧元祁转身面向淑太妃,再次开口,语气透着坚决,“她若不二嫁,我便不娶新王妃。” 第268章 他想和她重归于好 萧元祁好似没看见太妃那铁青了的脸色,继续说道:“和离不代表永久分离,据儿臣所知,有少数的夫妇在和离之后还能重归于好的。” 淑太妃顿时气结。“和离之后重归于好?你看看那丫头的态度,她那毫不留恋的模样像是想和你重修旧好吗?你不如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别和她胡搅蛮缠了!” “母妃,儿臣已经够心烦了,您能别再给儿臣徒增烦恼了吗?儿臣有些累了,先回房去了。” 萧元祁不再试图和淑太妃争辩,转身扬长而去。萧元祁才离开没多久,温南燕便出现在了大堂外头。淑太妃正是在气头上,眼见着温南燕到来,重重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理会她。温南燕却似乎不在意她冷漠的态度,上前福了福身,“母妃,是不是又因着新王妃的事,与王爷闹得不愉快?”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桌子上的众多画像,视线扫了一圈之后,在一名绿衣女子身上略做停留。“柳尚书的这位长女,面如桃李,眉如柳黛,模样很是大气端庄,尤其她还精通书法和音律。” 温南燕顿了顿,道,“王爷也是喜好音律之人,他们二人若是能够相见,应该能聊得上。” 此话一出,淑太妃总算看了她一眼,“你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得不说,温南燕的眼光倒是挺好的,这柳家姑娘也正是她看了一圈下来,较为满意的。可惜,萧元祁一听要选新王妃就变了脸,没说上两句话就跑了。“母妃,我有自知之明。” 温南燕望着淑太妃,苦笑道:“王爷待我不薄,可我与母亲犯了错,实在愧对他,再加上我这肚子也不争气……所以我请求母妃,快些说服王爷娶新王妃,能为咱们祁王府添个小主子。” 淑太妃见她说得情真意切,面色缓和了些。温南燕又瞅了一眼那柳姑娘的画像,“听说这位柳家小姐性格不错,我与她定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淑太妃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随即道:“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若是将来你和新王妃相处,像你和玉礼那样闹出那么多事,我可不会再轻饶了你。” 提及温玉礼,温南燕垂下了头,“母妃,我跟玉礼从小到大就不亲,父亲也对我这个嫡长女更偏心些,这才导致我与她产生这么多纷争……”“行了,我没兴趣听你们之间的恩怨,现在棘手的问题是元祈似乎不愿再娶。我方才让他看这些画像里有没有哪家的小姐合他眼缘,他是一眼都不肯看。” 淑太妃说到这,眉头轻拧,“从前玉礼刚进门的时候,没见他上心,如今两人闹到一拍两散了,他反而不愿意放下,还想着和那丫头重归于好,真是荒谬。” 淑太妃的埋怨让温南燕脸色微变,“王爷竟然还指望玉礼回心转意吗?” 萧元祁放不下温玉礼而不愿再娶,比萧元祁娶新王妃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在她看来,萧元祁再娶反而没什么,他并非滥情的人,新王妃即便才貌双全,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少危机感,毕竟她和萧元祁有着深厚的情分。可温玉礼的存在当真是叫她心烦。若是萧元祁一门心思想着要和温玉礼和好,他便会更加责怪她害得他和温玉礼分离。和离圣旨下达时,他对她说的那句——为了保住你,我失去了玉礼,可真是刺得她心口疼。“母妃别担心,咱们先让王爷冷静两天吧,这两天就不在他耳边念叨着再娶的事了。” 纵然心烦得很,在淑太妃的面前,温南燕仍旧秉持着明事理的模样,“等王爷心情好些了,我一定会劝他听您的。” ……日头正高,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行驶。驾驶着马车的男子一身粗布黑衣,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清冷若霜的桃花眼。马车行驶过繁华的路段后,在一条清冷的巷子口停了下来。温玉礼掀开了马车帘子,望着眼前背对着她的‘车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阿昭,你这主意还挺不错,只是委屈了你充当车夫了。” 白天国公府里走动的人太多了,萧云昭即便是功夫极好,也无法保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于是,他叫白桃拿了一套仆人穿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华贵锦衣给换下了,随后蒙了面,假扮成她院子里的下人,备好了马车,他便充当着车夫,与她一同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守门的人问起时,他说自己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怕传给郡主,故而蒙着脸,郡主要出门办事,他也顺便去看大夫拿药。以她今时今日在国公府内的地位,下人们自然不敢多问,萧云昭带着她轻而易举便离开了。而他们此次要去的地方,正是从黄嬷嬷口中审出来的,庆云巷最深处的铁匠铺,里边的刘铁匠正是地下赌场的接引人。两人肩并着肩在巷子里行走着,期间温玉礼瞅了一眼身旁的萧云昭,打趣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穿这么廉价的衣服。” 人们在夸奖人的长相时,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披着麻袋都好看。萧云昭便是这种人。一身黑色粗布麻衣,是国公府里寻常下人的装扮,可就算是穿着这样不起眼的衣服,萧云昭看上去仍然有几分高不可攀。萧云昭注视着前方,余光瞥见温玉礼总盯着自己看,不禁轻挑了一下眉头,“我这身装扮让你看着不习惯了吗?” 说实话,这身衣服料子真粗糙,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且裤脚还不够长。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离开国公府,他也没得挑了。“是有些不大习惯,不过——再难看的衣服也不影响你的俊俏就是了。” 温玉礼说得随意,萧云昭听得唇角微扬。走了好片刻,到了巷子深处,他们终于见到了那家打铁铺子,铺子里此时只有一名打铁师傅,他正用钳子将炉子里烧得通红的铁块夹出,用手中的锤子将铁块锻打得叮当响。两人的到来,让铁匠抬头看了一眼。“二位随意看看,想要什么器具?我这儿也可以定做兵器。” 温玉礼走上前,低声道:“师傅,我们来您这儿就是想问问,黑市的赌场什么时候开?” 第269章 不回答问题,还想偷袭?(修) 铁匠听闻此话,有些奇怪地转头打量了她一眼。“你们是不是还从来没去过?跟你们介绍的人难道没告诉你们规矩?要等我这铺子外面挂红绸带了,那才有开市,没挂上就是没有。”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 温玉礼笑道,“您别见怪,我们就是手痒,听说那里好玩,花样也多,就急着想去试试手气。” “看不出来,姑娘家家的还挺好赌。” 铁匠瞅了温玉礼一眼,随即笑道,“那儿跟寻常的赌坊可不同,那里玩得大,没个上千两银子的,你都不必去了。” 温玉礼道:“我还是有几千两银子在身上的,再说了,那儿不是还可以赊账吗?” “赊账?那也只能给老常客赊账,那些都是达官贵人。” 铁匠有些好笑道,“姑娘你若只是寻常富贵人家,恐怕没资格赊账。” 温玉礼和萧云昭对视了一眼。铁匠显然是只把他们当成了赌场新客,他的回答十分顺畅自然,可见他这赌场接引人的身份是真的。黑市赌场里,还真就有针对达官显贵而专门设立的豪华赌局,听铁匠话里的意思,千两银子的身家才只是进赌局的门槛。苗氏的谎言之所以能够骗过萧元祁,便是因为这谎话里所提到的人和事都是真的。想到这,温玉礼噙着一抹笑意走到了铁匠身旁,“我没有资格赊账,晋国公夫人就有资格了是么?她欠赌场的银子,这个月还上了吗?” 温玉礼提到‘晋国公夫人’时,明显看到铁匠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继续说道:“听说夫人欠了赌场一笔巨债,由于数额太高,她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能一个月一个月地还上,而你作为赌场的接引人,负责收她的账再转交到赌场那,对么?” 她说得云淡风轻,铁匠却沉下了脸,“请恕我不便告知关于国公夫人的隐私,姑娘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我的铺子,别影响我做生意。” “堂堂国公夫人,私下滥赌,还不上钱,还要身为王爷的女婿帮着还债,听着可真离谱。” 温玉礼像是没看见铁匠那僵硬的脸色,只似笑非笑道:“你只是收债人,并非真正的债主,那你方不方便带我去见见国公夫人的债主?” 铁匠低头不语,看似平常地整理着桌上的器械,右手悄然握上了一根铁棍。萧云昭瞥见他的动作,眸底掠过一丝冷光。下一刻,铁匠忽然转身,迅速朝着温玉礼抡起了棍子!可那棍子扬到半空中时,他听见一道锐利的破空声自右前方袭来,几乎是同一时,举着铁棍的那只手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震了一下手背!这一下痛得他手都麻了,他本能地松了手掌的力度,任由铁棍从他手里滑落到了地上。他的脸色因着疼痛而有些扭曲,低头的时候才看清了,那击打他手背的东西,正是他随手丢在石桌边缘的废铁片,即便那废铁片的边缘有些钝,还是把他的手背打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右前方那站得笔挺的蒙面人。视线交汇时,他隐约能看出对方眼里透出来的冰冷杀机。这蒙面男子出手快而狠,若要杀他,他必定躲不过。“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找我的麻烦?” 面对他的问话,温玉礼有些好笑,“我只是问你话,又没对你动手,怎么就成了找你麻烦?倒是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还想偷袭我?” “你问的事,可不就是找我麻烦?” 铁匠沉着脸道,“我若是泄露了国公夫人的秘密,只怕是没命活。” 温玉礼道:“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有命活。” 铁匠冷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萧云昭清凉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不是要留着你的性命问话,方才你举起铁棍的那一刻,我扔出去的铁片割的就该是你的喉咙,而不是你的手。” 铁匠的脸色顿时更难看。“我身后这位同伴的身手,你刚才也见识到了,你没有任何的胜算,除了配合我们,你别无选择。” 温玉礼淡淡道,“我不妨把实话告诉你,我是晋国公府二小姐,国公夫人是我的嫡母,她欺压我多年,如今我逮着她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她,你若是能相助,我谢你都来不及,当然要保证你的安全。” 铁匠诧异,“晋国公府的二小姐,不就是祁王妃吗?” “从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温玉礼顿了顿,道,“我自报身份时,你好像很吃惊。” “我曾听国公夫人和老板娘闲话家常时提到过二小姐,她说二小姐是个逆来顺受的窝囊性子,如今看来……倒不像她说的那样。” 温玉礼不禁冷笑。逆来顺受的窝囊性子……看来苗氏从前欺压原主的同时,还以此为荣,把原主当成笑话一样说给外人听。温玉礼问铁匠道:“你话中的老板娘,说的是?” “黑市赌坊的老板娘,与晋国公夫人有好几年交情了。” 温玉礼追问道:“那么国公夫人欠赌场十万两白银的事……”铁匠摇了摇头,“没有这回事。国公夫人虽然也赌,但她只是偶尔玩,她没有赌瘾,更不至于欠赌场银子还不起,欠债一事,是我与老板娘接收到了温大小姐的求助,给祁王殿下的说法而已。” 第270章 对外宣称,本王是你新欢 温玉礼眯起了眼。铁匠的回答与之前黄嬷嬷所交代的对上了,可见他没有撒谎。连贴身伺候苗氏的黄嬷嬷都不知道那笔银子用在什么地方,铁匠恐怕更不会知道。若是把这两人带到祁王府去和温南燕对质,必能叫温南燕方寸大乱。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抓到城郊破庙的那位真正的收账人,那人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让人毫无头绪。温玉礼又问铁匠道:“关于国公夫人欠债一事,你与祁王殿下解释的时候,他可曾有怀疑?” “应该没有。在王爷来之前,我们已经假造好了一份借据,按照温大小姐的意思,借据上写着国公夫人统共欠赌场十万两白银,一年为期还清,如今已还八万两,王爷便把剩下的两万两银子兑成了银票交给我,那份借据也就作废,被王爷收走了。” “那么温南燕有没有告诉你,你收了王爷的两万两银子之后,应当如何处理?” “这银子自然是不会交给我处理的。我的任务只是要王爷相信国公夫人欠债一事,王爷离开后不久,温大小姐的手下就过来取走了银子。” 这个回答,温玉礼倒也不觉得意外。她冲铁匠笑了笑,“多谢配合,你就当我们今天没来过你这铺子,只要你没把见过我们的事说出去,你就是安全的。”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萧云昭的身影已经从她身旁掠过,到了铁匠跟前,二话不说扬起了手掌,一个手刀劈在铁匠的脖颈处。铁匠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萧云昭道:“我派个人来盯着他,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撤走。” 温玉礼点了点头:“嗯。” 黑市赌场的老板娘与苗氏是故交,也不知这两人交情是深是浅,她是收了好处才肯帮着苗氏,还是纯粹仗义相助?若是后者,一旦这铁匠转头去给她报信,她八成会设法相助苗氏母女二人。让人在这两天盯紧了铁匠,不给他任何报信的机会,便可避免节外生枝。萧云昭走到了温玉礼身旁,“回去吧,两日后的亥时,我会准时在国公府外等你。” 温玉礼笑道:“好。”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这天夜里,温玉礼换好了一身黑色衣裳,独自翻过了院子的高墙,落地的那一刻,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下停靠着一辆马车。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一道黑色人影,正朝着她挥手,显然是料到了她会从这片区域翻墙出来,便特意在附近等候着她。温玉礼瞧着那人像是墨竹,走近一看果然是。墨竹道:“郡主,上车吧。” “现在是宵禁时分了,你确定我们要乘坐马车?” “郡主,这种规矩是用来约束大部分人的,但约束不了咱们殿下,若是遇上巡逻的禁卫军,我只需要向他们展示腰牌,跟他们说宁王殿下有急事出行,他们是一个字也不会多问的。” 温玉礼挑眉不语。她若是宵禁时分在大街上驾驶马车,肯定要被盘问,萧云昭却没有这种顾虑。他平日里在她面前几乎不摆架子,连自称都是‘我’,这就使得她常常忽略了她与他的阶级之分。墨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郡主,请吧。” 温玉礼上马车时,萧云昭正悠闲地靠着车壁,见她坐下,便递给了她一个汤婆子暖手。温玉礼将汤婆子捂在手心里,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要用轻功去呢,我正好趁此机会试试自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城郊太冷,怕你冻着,想练功夫将来有的是机会。” 萧云昭说着,伸手理了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你我之间的关系,总有一日要光明正大的,到那时候你可以自由出入宁王府,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毫不保留地教你。” 温玉礼闻言,颇为欣慰地夸赞道:“你这师父当得还是挺称职的。” “所以——你打算何时让我们的关系能见光?” 萧云昭状若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总不能一直叫我大半夜溜过来与你相见吧?我未娶你未嫁的,何必总搞得像偷鸡摸狗似的。” “我这不是才刚和离两天么。” 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要是被人知道我才和离两天就找到了新欢,那些迂腐文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把我给喷死?尤其我这新欢还是我前夫的皇叔……”“我倒也不是要逼你这么快在人前承认。” 萧云昭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扳过来与自己对视,“你总要给我一个期限,大概多久?” 对于这个问题,温玉礼倒还真没想清楚。而萧云昭已经给出了提议:“半个月如何?” “半个月也太快了。” 温玉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快么?我倒是觉得不快。”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你大概还不知,淑太妃把她能看得上的名门贵女都叫人画了下来,拿去给萧元祁挑,萧元祁或许很快就要娶新王妃了,那么你对外宣称本王是你新欢,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这么快就要再娶了么?你这消息倒还真灵通。” 提到萧元祁要娶新王妃的事,温玉礼不禁有些八卦了,“真不知道他会再娶哪家的小姐。” 萧云昭淡然道:“怎么?你很关心你前任夫君的新姻缘?” “我才不关心他。” 温玉礼嗤笑一声,“我是在怜惜他那未过门的新王妃。与温南燕那样的人共处同一屋檐下,谁都得倒霉。” 温玉礼顿了顿,道:“要是被我知道他那新王妃是谁,我可得修书一封,给那姑娘一些善意的提醒。” “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萧云昭道,“半个月期限你觉得太快,那你想多久?” “一个月吧。” 温玉礼道,“一个月后,咱们就不藏着掖着了。” “好。” 萧云昭唇角轻扬,“就依你的意思。” 马车行驶的过程有些漫长,好在这一路上两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枯燥。正如墨竹所说的那样,遇上了夜里巡逻的禁卫军时,马车只是稍作停顿,他向禁卫军展示了宁王府的腰牌,禁卫军们便没有再过问了。良久之后,马车在城郊一处林子外停下,墨竹转头朝着马车内的二人说道:“爷,郡主,此地大概距离那个破庙二里路,穿过这片林子就是了。” 萧云昭道:“就在这儿下吧。” 距离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三人自然不急,在夜风轻拂的林子内行走着,深黑色的衣裳几乎都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临近黄嬷嬷所说的那间破庙时,萧云昭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三人齐齐跃上了树,在粗壮的枝干上坐下,隐匿身形。“交个钱还要跑来这种鸡不生蛋的地方,真是够谨慎的。” 温玉礼嘀咕道。萧云昭道:“郊外天地广阔,一旦有突发情况,便于逃离。” 接下来的时间内,三人不再多做交流,而是密切关注着破庙外的动静。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终于在将近子时之际,破庙外出现了两道人影。温玉礼即刻打起了精神,盯着那两人。 第271章 黑吃黑? 那两人身形高大,都是男子,他们进了破庙后,庙里很快就有了明黄色的火光。他们显然是在等人。温玉礼所在的角度看不清那两人的长相,她只能靠着树干静观其变。不多时,破庙外出现了第三道影子,那人穿着深灰色衣裳,蒙着脸,手上还拎着个布袋。眼见那人也进了破庙,温玉礼转头问萧云昭道:“要不要现在抓人?” “不着急。” 萧云昭道,“你先在此处坐着,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话落,他已经跃下了树,朝着庙外逼近。“郡主不必担心。” 墨竹朝温玉礼低声道,“我们等着爷的指示就行。” 温玉礼无声地点了点头。萧云昭身轻如燕,几乎落地无声,他的身影凑近破庙门口时,也并未被里面的人发现。而他此时也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差你的银子已经补齐了,我家主子要的人在哪?” 破庙内,两名温家护卫冷眼望着对面的灰衣人。这二人,便是温南燕出门在外时常带着的温濠与温涛。“温大小姐如此破费,我自然是要言出必行。” 灰衣人沉声说着,将手里一直拎着的布袋搁在了地上,“那丫头的首级就在这里边装着,你们可以带回去跟温大小姐复命了。” 温濠蹲下身去打开那布袋,温涛则是依旧站得笔直,警惕地盯着对面的蒙面人。布袋里装着一个方形的盒子,温濠小心翼翼地将那盒子打开,却没料到开盖的那一刻,盒子里涌出了一阵呛人的烟雾——他当机立断将盒子一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指向灰衣人:“你敢耍我们!” 温涛也抽了剑准备出手,可他扬起剑的那一刻,身边的温濠竟晃了晃身子,像是站立不稳似的,都来不及避开灰衣人踢来的一脚。“温濠!” 温涛大惊,此时已料到到刚才那盒子里装着的定是迷烟或者毒气一类的东西,温濠虽然反应很快地关上了盒子,却还是吸入了一些到肺腑内,自然会受到影响。此刻他已无暇顾及温濠了,只因那灰衣人将温濠踢飞了之后转头就来袭击他。破庙内的人大打出手,破庙外头的温玉礼自然是听见了动静,不禁轻挑了一下眉头。那破庙里是在上演着黑吃黑的戏码么?她正这么想着,萧云昭已经从破庙外头返回到树下。“温南燕的人与灰衣蒙面人打起来了,我们不必出手,等着看结果就是。” 破庙内的打斗声持续了好片刻,最终从里头走出来的是灰衣蒙面人。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朝右离开了。萧云昭道:“墨竹,你去瞧瞧破庙内还有没有活口,玉礼,我们跟上那人。” 墨竹应了声是,立即去往破庙内。温玉礼紧随着萧云昭的步伐,和那灰衣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踪了他大约一刻钟,前头出现了一片竹林,林内隐约有亮光,走得更近些了,能看出一个小院子的轮廓,那抹亮光正是来自小院里的木屋。灰衣人走到小院的铁栅栏前时,栅栏后突然出现一抹矫健硕大的影子,竟是一条体型庞大的狗,灰衣人打开铁栅栏走进院子时,那大狗在他腿上蹭了蹭,他抬手揉了揉那大狗的头,随即走向了亮着烛火的木屋。大狗没跟着他进屋,而是趴在了栅栏后看门。温玉礼和萧云昭见此,便隐匿在一株大树后,没有再朝着院子靠近。若是被那大狗发现他们,多半会大声吠叫,惊动灰衣人,他们还不想这么快暴露。“在这等我片刻。” 萧云昭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头离开,不多时就回来了,手上抓着一条四五寸长的鱼,那鱼的嘴一张一合,还没死透。温玉礼瞬间便猜出了他的用意。他们方才一路走过的地方就有池塘,抓条鱼自然是轻而易举。萧云昭一手抓着鱼,另一手伸向衣袖中掏出了个小瓶子。温玉礼询问道:“这是?” “迷药而已。” 萧云昭撒了些瓶子里的粉末在鱼身上,随后将鱼朝着那铁栅栏后一抛。鱼落地的那一刻立即惊动了大狗,它几乎是瞬间就看了过去,两步蹿到了垂死挣扎的鱼儿面前,但它并未直接下嘴,而是左顾右盼,没见着投食的人,这才又看下了鱼儿,终是没有抵挡住荤腥的诱惑,一口叼住了鱼。可它都没来得及尝出鱼的味道,便晃了晃硕大的身子,倒了下去。温玉礼和萧云昭轻易进了院子,温玉礼还特意把那大狗又挪到了栅栏后,调整了一下它昏迷的姿势,让它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处理完狗,二人悄然靠近了那间木屋。 第272章 为追名逐利,不择手段 可它都没来得及尝出鱼的味道,便晃了晃硕大的身子,倒了下去。温玉礼和萧云昭轻易进了院子,温玉礼还特意把那大狗又挪到了栅栏后,调整了一下它昏迷的姿势,让它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处理完狗,二人悄然靠近了木屋。二人隐到了屋檐下的黑暗处,就听到了屋内响起女子的说话声。“杨大哥,你受伤了对不对?” 女子的声线里满含担忧。温玉礼乍一听见这道声音,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熟人的声音她都能记得,而这个女子的声音,给她的印象并不太深刻,这让她不禁猜测着,莫非是哪位久违了的故人?被称为杨大哥的,应当就是刚才那个灰衣人了。同一时的木屋内,灰衣人望着床榻上的年轻女子,摘下了蒙脸的黑巾,冲她笑了笑:“不碍事。” 床榻上的女子也就约莫双十的年华,身躯纤细,肌肤白皙,她有着一双十分好看的秋水明眸,可遗憾的,她细腻的脸孔上有着两道深深的疤痕。那两道疤痕分别在脸孔的左右两侧,扭曲的形状几乎跨越了大半张脸,破坏了这张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容颜。此时,她望着站在桌边的灰衣人,秀眉轻蹙,“什么不碍事?我都闻到血的味道了,你伤在哪儿?” “和那两个混蛋交手的时候,不慎挨了一掌,吐了点血,想来是受了点内伤。” 灰衣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床头坐下,伸手抚了抚女子的秀发,“这种伤对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不必担心,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所以……你是不是没拿到最后那两万两银子?” “嗯。他们以为我真的把你的人头装在了盒子里要交给他们,想连我一起灭口。” 灰衣人说到这,脸色阴沉了下来,“我就知道那温南燕会不讲信用,幸好我早有防备,这才没让他们得逞,我溜得快,他们没追上我。” “要我说,咱们不要最后那两万两银子也行。” 女子叹息了一声,“太危险了,之前你一直拿我的存在来要挟温南燕,她不得不妥协,如今她凑够了钱买我的命,可她还是担心你会把事情泄露出去,便想着在我死后连同你一起灭口,让她的秘密永久掩埋下去。” 屋外的温玉礼听着两人的对话,眯起了眼。从那女子的语气里可以听出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温南燕花那么多银子,竟是为了买她的性命?这让温玉礼不禁好奇了,这女子究竟是对温南燕有多大的要挟,让温南燕想方设法地要除掉她。且这个女子分明也是痛恨温南燕的,以自己作为诱饵,让灰衣人长期勒索温南燕的钱财。可那灰衣人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温南燕派出的那两人想杀他灭口,幸亏他跑得快,并且还否认了他已经拿到钱的事。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萧云昭已经说了,温南燕派出的那两人交了钱之后,管灰衣人要货,灰衣人在他带的那盒子里装了毒气一类的东西,当场就暗算了一个人,剩下的那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他也就不能好手好脚地离开破庙了。分明是他拿了钱之后耍诈,把温南燕派来的那两个人给放倒了。并不排除温南燕那两个手下要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可那两人技不如人,这灰衣人的狡猾程度和身手都胜过了他们,这才能够全身而退。他只是受了点伤,拿到了银子又没交出货,算起来他赚大了,温南燕才是亏了。如今他在面对屋内女子的询问时,却没说出实话。这让温玉礼下意识觉得他没安好心。而屋内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我也知道从她那里拿钱是件危险事,她派出来的人随时都想对我下手,可这个钱我们必须要拿到,你也知道这些银子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等攒够了钱,我们可以永远离开这片国土,去西陵国,等我成了高阶官员,你也就能过上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日子了。” “可是……你每回去破庙我都十分担心,总担心你去了之后就回不来,你明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过多么的奢靡的日子,我们已经有不少银子了,拿去做生意也能挣不少了,你何必非要执着于高官厚禄呢?”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轻贱的,我们前半生已经过够了看人眼色的日子,经商就是赚再多的银子,也是被达官贵人瞧不上,既然要搏前程,就要做手握权柄的人!我想过的是人人都看我眼色、任我驱使的日子,你难道不想体会那种感觉?” 屋外的温玉礼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大翻白眼。方才就觉得这灰衣人没安好心,此刻更加确定了,他就是仗着屋里这女子对她的信任在忽悠她。这女子是温南燕忌惮的人,他便一直在利用这个女子要挟温南燕,掏空温南燕的积蓄,而温南燕还不得不想尽各种方法凑钱给他。温南燕不敢被萧元祁知道真相,极大可能是因为屋里这女子和萧元祁也关系匪浅。温玉礼不禁在脑海中回想,和萧元祁有密切关联的女子都有哪些。好像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红颜知己呢。此时,屋内的女子垂下了眼,“我所期盼的从来都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日子,只是想着能够与你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便好。” “等我成了高官,我们自然会有那样的日子。” 灰衣人说着,伸手握住了女子的肩膀,“明珠,你信我,不管我以后能爬到多高的位置,你都是我的正牌夫人,所以……咱们再等等好吗?不急着离开,我一定要从温南燕那里拿够银子。” 屋外的温玉礼听到‘明珠’二字,怔了怔。明珠?那不是萧元祁从前的贴身女护卫吗?难怪她刚才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自她穿越来之后,她和这个女子没有半点的交集,只因这人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祁王府了。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明珠的身份有些特殊,要说她是下人吧,她在王府内享受的从来都不是下人的待遇,可要说是主人吧,萧元祁又从来没有半点要把她纳入后院的意思。明珠并非本国人士,而是漠北那一带一个小部落的将领之一,那个部落被称为渊族,部落里的人无论男女,年满十四岁就得上战场,只因那一代常年战乱,部落和部落之间的纠纷时常发生,小一点的部落容易被大一点的吞并,而大一点的又容易被周边的大国打压。于是乎,发展到最后,这个部落被灭族了,原本也算是贵族后裔的明珠,沦为漠北最大部落的军妓,但好在她天生丽质,被军队的首领给看上了,便只需要服侍首领一人,不像其他的族人那样悲惨,沦落到任人糟蹋的地步。再往后,漠北被先帝给打压了下来,军队溃散,不得已向本朝投降,并且年年上供,而被漠北军队囚禁着的妇孺们也得到了释放,明珠自然也就获得了自由身。 第273章 消失的女护卫 明珠被萧元祁收留在王府的时候,只有十六岁,可她一身功夫极好,据说萧元祁身边几个贴身护卫,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萧元祁一开始也正是看中了她的身手,才留为己用。明珠感激萧元祁的收留,一直跟在他身边效忠,每每出门都是寸步不离的。萧元祁似乎也挺怜惜她的遭遇,时常对她嘘寒问暖,而他对她好的方式也很简单,便是经常给她一些贵重的赏赐。为此,太妃还提醒过萧元祁,明珠这丫头可以使唤,但绝对不能纳了她,毕竟不是清白之身,传出去容易让人笑话,若是个清白之身,纳了倒是无妨。淑太妃瞧不上明珠,萧元祁对明珠却没有任何轻蔑的意思,或许像太妃说的那样,明珠并不是清白的女子,萧元祁对他的情分并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大概是兄妹之义。在温玉礼的记忆当中,所掌握的信息也就是这些了。萧元祁对明珠没那个意思,明珠对萧元祁的情愫却似乎不一般,但她从来不是个好耍心计的性子,她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从未对萧元祁做出过什么逾矩的行为。直到去年上半年,明珠这个人从祁王府消失了,有人问起萧元祁,身边那个标致的女护卫上哪去了,萧元祁的回答是——放了她自由,天地广阔,也不知她去哪里了。萧元祁每每这么回答的时候,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或许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给明珠回应,便想着,明珠离开了他,会找到更好的归宿吧。思绪回笼,温玉礼只觉得满脑子的疑惑。明珠当初对萧元祁的情愫肯定不是假的,如今看来是移情别恋了,也不知道为何跟屋子里的男人混到一起,这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珠这挑人的眼光倒是变差了,萧元祁那厮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肯定不会像屋里这个灰衣人那样卑鄙无耻。听灰衣人话里的意思,他从温南燕那边勒索了那么多的银子,是为了做大官去的?本朝严令,官位是不能买卖的,但其他的国土上可就不一定了,有些国家朝廷腐败溃烂,连买卖官位的事儿都不少见。方才灰衣人说,要去西陵国,那不就是邻国么。听他话语中的满腔抱负,似乎是已经找好了路子,就等着银子凑齐,说不定连去了西陵国之后要投靠谁都已经想好了。温玉礼正这么想着,就听那屋里的男人说道:“明珠,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很快就回来。” 温玉礼和萧云昭连忙退得远了些,不让那个男子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男子离开了木屋之后,并未发现异样,径自朝着不远处的厨房走去了。温玉礼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转头朝着萧云照说道:“这明珠是萧元祁身边的旧人,也不知她和温南燕有何恩怨,我想进屋问个清楚。” “想问便去问。” 萧云昭道,“那灰衣人即便回来也不足为患。” 温玉礼转身走到了木屋外边,直接推开了门。明珠原本以为是灰衣人去而复返,抬眸的那一瞬间,却微微一惊。“王妃?你怎会来此?” 温玉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也惊住了。记忆中,那张本该是出水芙蓉般的面孔,竟多了两道突兀的疤痕。温玉礼下意识问道:“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第274章 看着越无辜的,越可怕 明珠并未回答,而是有些警惕地望着温玉礼,“你是一路跟踪杨大哥过来的吗?” “你不必担心他,我不是针对你们来的。之所以会跟到这,是因为我在调查温南燕。” 为打消明珠的戒心,温玉礼只得把自己和温南燕的恩怨又搬了出来,“明珠,你也在祁王府待过那么长的时间,王爷偏爱温南燕而苛待我,你总能看出来吧?” 明珠不语。的确,曾经作为萧元祁的亲信,她很清楚温玉礼这个祁王正妃当得有多憋屈。彼时她也有些同情温玉礼,但也就只是同情罢了,她和温玉礼一向没有多少来往,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相帮。人各有命,她自己都是为情所困的人,又有什么心思去管旁人的事。且那时,她也并未看清温南燕的真面目,只以为温南燕是凭借着蕙质兰心善解人意讨得萧元祁的喜爱,温玉礼虽是正妃,言行举止得不到萧元祁的认可也怨不得谁。“你们方才的谈话我在屋外都听见了。” 温玉礼顿了顿,道:“你能否告诉我,温南燕为何那么忌惮你?去年你忽然离开祁王府,也是与她有关吗?” 明珠静默了片刻,忽然说道:“王妃,你以为我的离开是自愿的吗?”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了自己的双臂,手臂内侧朝上,向温玉礼展示着双手手腕上的伤痕。“别看我这手臂能动,却已经是个废人了,我手腕以下是没有力气的,我如今提不起剑,甚至拿不动碗了。” 温玉礼闻言,惊诧地走上前去看。明珠手腕上的疤痕又长又深,显然是遭受过重创的。“我的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 明珠平静地陈述着这一事实,随即掀开了被子,让温玉礼看她脚后跟上的伤痕。“我如今行走也很困难,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世上。” “是温南燕把你变成这样的吗?” 温玉礼沉声问道,“还有你的脸……也是拜她所赐?” 虽然和明珠没有交情,此刻也不禁替她唏嘘。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太多苦难,对她来说,最引以为傲的想必就是她那矫健的身手了。十四岁跟着部落上战场,十六岁成为部落最年轻的将领之一,即便后来战败,也不可否认她曾经的耀眼。可如今,她最引以为傲的本事都没了,像吃饭走路这样最寻常的事对她来说都难以完成,能让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想必就是对温南燕的恨,以及对那灰衣人的期盼了。“在温南燕对我做这些事情之前,我一直认为她是人们嘴里常说的善男信女。” 这一刻,明珠的语气里总算有了起伏,带着些许隐忍的恨意,“我们渊族人一向快人快语,爱恨分明,从小到大我就听族人们说,中原人虽然一个个看上去斯斯文文,却有许多都是阴险卑劣的笑面虎,看着越无辜的越可怕,我那时还不信。” 温玉礼不否认这一点。漠北那一带的人们,的确以性情直爽者居多。不同区域的人们,在交谈时总是对其他区域的人们有着些许偏见,比如中部地区的人们说北部的人们一根筋,脑子不开窍,而北部那边又说中部的精明刻薄,不讲道义。“我对中原人没有偏见,只因祁王殿下和他身边的人都对我不错,他们都知道我有多么不堪的一段过往,可他们没有人笑话我,只夸我有本事,他们还说,我若是男儿身,一定要把我引荐到军营领兵,正是因为大家对我的善意,让我更加确信,中原还是好人多。” 明珠顿了顿,道:“所以,当温南燕告诉我,让我不必在意自己的过去,让我勇敢地去祁王殿下面前倾诉自己的心意时,我以为她是真心想鼓励我的,她看上去明明那么温柔。” 温玉礼追问道:“然后呢?你去和王爷表白了吗?” “她原本大概是觉得,像我这样的残花败柳,若是去王爷面前诉说心意,必会遭到王爷的鄙夷与轻视,王爷身为皇室成员,自小恪守礼仪教条,是断然不可能纳我这种不清白的人进后院的。” 明珠说到这,冷然一笑:“可惜她猜错了,王爷并没有对我鄙夷不屑,我向王爷表明心意的那一夜,王爷的脸色很是复杂纠结。他说,他并非对我完全无情。” “碍于皇室子弟的身份,他必须听从太妃的话与我保持距离,他不能给我任何名分,但我在他心中始终占据重要的地位,他不碰我,是不想给我希望,不想让我将一门心思都倾注在他身上,他与我终究是有缘无份的。” “王爷既然说了不会纳你,温南燕为何还要对你有敌意?” 温玉礼有些疑惑,“只要王爷不给你名分,你对温南燕就没有威胁,太妃那人是个极要面子的,她不会允许任何有损皇室声誉的事发生,按理说,你的存在影响不了温南燕什么。” 萧元祁这厮倒还真是个多情种,不过好在,他对明珠做到了实话实说,明确地告诉了明珠不可能纳她,不让明珠抱有太多希望。也难怪后来明珠离开的时候,他向外人提起明珠时,语气会有点欣慰,他是当真以为明珠离了他去寻找更好的归宿去了。这个世道的男子,太重视女子的名节了。想当初萧元祁怀疑她红杏出墙时,也曾对她说过——只要她还是完璧之身,他可以原谅她产生移情别恋的想法,但绝对不能容许她付出实际行动。男人们向来认为自己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而他们的女人们就必须得是清清白白的。即便是像明珠这样优秀的女子,萧元祁动了心,却还是因为她的过往心存芥蒂。若明珠不曾失去清白,跟在萧元祁身边那么长时间,少说也能得到个侧妃的名分了。“王爷说,他与我虽然不会有结果,但他希望我能过安稳的日子,若是我有看上的人,他会为我准备丰厚的嫁妆,让我体面地出嫁。” 第275章 她都还没得到报应 明珠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即便心里对王爷有再多的好感,我也该试着放下了,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似乎低估了王爷对我的情分,有一回王爷外出归来,一身的酒气,我将王爷扶进房间,想让他好好休息,他却忽然扯着我的手腕不让我走……”温玉礼听到此处,微微蹙眉,“他该不会是神志不清了,企图对你做什么?” “王爷当时醉得迷糊,含糊不清地说他对不住我,他很欣赏我,也很信任我,可他却没法给我想要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抱紧了,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但王爷只是抱着我一直说话,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温玉礼暗自松了一口气。萧元祁把话说到那个份上,明珠就不该让他占到便宜才是。“我当时哄着王爷,想叫他去床上歇着,却没想到温侧妃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她看见王爷抱着我的那一刻,脸色当即就变了,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她命令下人将王爷拉开,把我叫了出去。” 温玉礼心想着,那种情况下,温南燕必定是误会了。不管是误会明珠刻意勾引,还是误会了萧元祁想要宠幸明珠,她都无法再接受明珠的存在。温南燕一向自视甚高,又对自己在萧元祁心中的位置太过重视,嘴里说着希望王爷尽快开枝散叶,心中却恨不得萧元祁只有她一个挚爱。彼时明珠应该是温南燕最大的威胁了,即便没有得到名分,却是实实在在得到了萧元祁的情感。温玉礼道:“所以就是在那一次之后,温南燕对你出手了?她毁了你的容貌,又把你弄残了,却伪造成了你自愿离开王府的假象?” 明珠点了点头,“她在我面前从来不摆架子,私底下甚至姐妹相称,而王妃你每回见着我都是摆着冷脸,也几乎不与我说话,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更好相处的人,我对她当真是太缺乏戒心了。” “从我进王府时,我就知道她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因为他们郎才女貌,志趣相投,他们都是富有才情的人,每回我听着他们谈诗词歌赋,都觉得自己多余,与他们相比,我这没有才华的人显得多么平庸?我从未想过要和温南燕争。” “我那时之所以迷恋王爷,或许是因为他改善了我原本凄凉的生活,可不该是我的不能强求,即便温南燕不对我下手,我也会离开王爷。” “可温南燕偏偏就是等不到我离开,她哄骗我喝下了掺了迷药的酒,她的护卫挑断了我的手脚筋,她的婢女丽香和丽心为了讨她欢心,用簪子在我的脸颊两侧各划了一道口子,最后把我丢进了河里。我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她竟然是如此厌恶我。” 温玉礼听到这儿,叹息一声:“你口中的杨大哥,是救你的人?” “是。虽然被杨大哥救了,可我明白自己无力复仇,一开始我还想着,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我要是一头撞死,似乎就更亏了,温南燕都还没得到报应,我又怎么甘心离开这个人世?” “那姓杨的不是功夫挺好的吗?方才听他对你说的话,倒是挺情真意切的,你没有能力复仇,他为何不帮你?” 温玉礼适时提醒明珠,“你的这个杨大哥,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你就不担心他照顾你是为了利用你?” “我当了十个月的废人,他也照顾我十个月了。这些日子他对我的耐心和体贴,我都记在心里,他是有些贪慕富贵,可人无完人,追求那些东西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因着这个就质疑他对我的心意。” “至于复仇一事,温南燕身边总有人保护着,他若贸然出手,不成功便是死路一条了,我不想让他冒那样的险,比起复仇,我更在意他的安危。” “追求富贵,的确是没什么错。” 温玉礼讥诮一笑,“可他把他今夜收到银子的事对你隐瞒了,你要怎么替他解释?” 此话一出,明珠先是一怔,随即有些狐疑地看着温玉礼,显然是不愿信她这话。“他很清楚你的价值,以王爷对你的情分,若是看见你这样凄惨,绝不会原谅了温南燕,你还活着的事,对温南燕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为了消除你这个威胁,她不得不想方设法凑钱来满足姓杨的胃口。” 温玉礼语气淡漠,“让我猜猜,你们为何不去找王爷做主,而是要不断勒索温南燕,是不是那姓杨的和你说,你与温南燕的地位有贵贱之分,她是侧妃你是下人,就算王爷相信她害了你,她顶多就是失了宠,受不了太严厉的惩罚。” “她失宠的下场,对你来说实在不过瘾,倒不如换个方式,利用温南燕想被扶正的心理,她不允许自己在王爷心中留下任何污点,你们就可以不断勒索她,从她这里捞够了钱,再远走异国他乡,西陵国那个地方可以买官,对么?” 第276章 空有本领,没有防人之心 明珠怔然地望着温玉礼,没有接话。 温玉礼能猜到杨大哥想买官的事倒是不奇怪,可她竟还能猜到别的。 和她交谈不过才短短片刻,却似乎被她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这让明珠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温玉礼又朝她走近了些,叹息一声,“你都知道中原人表里不一,有些看着斯文的实则内心阴险,怎么就还能轻易相信你那个杨大哥?” 明珠拧起了眉头,“我与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不信他难道信你?从我成为废人以来,他一直对我……” 温玉礼打断她的话,“你说他照顾了你十个月,他又不是白照顾的,你明知道他利用你拿到了多少好处,怎么还能因着他的行为而感动?数万两白银,他能不照顾着你吗?别说是他了,随便换个人都愿意对你无微不至。” “够了。”明珠似乎是不愿意在听温玉礼说下去,语气变得有些冷硬,“他对我如何,我心里很清楚,用不着你在这儿评判,我知道他喜爱钱财和权势,这些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喜爱这些东西和喜爱我并不冲突。” 顿了顿,她又道:“与其说是杨大哥利用我得到这些东西,倒不如说是我与他的合作,他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无以为报,而我的存在正好是对温南燕是个威胁,我便甘愿拿自己当诱饵,让他去勒索温南燕的钱财,他得到了钱之后也不是他一个人用,他会一直照顾我,这就够了。” 温玉礼望着她那倔强的脸庞,无奈地笑了笑:“并非我多管闲事想要挑拨离间,同为女子,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怜惜罢了,明珠,你从小吃的苦太多,而你又太容易知足,这就导致旁人对你稍微好一点儿你就感激涕零,从而丢掉了戒心。” “当然我并不是说感恩有错,而是你在对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同时,你该确认一下,对方是否也拿真心待你呢?十个月的照顾对他来说真不是多难的事,你不该付出全部的信任。” 温玉礼状若语重心长地劝说着,一来她实在看不惯明珠犯糊涂,二来她在心中思索着,一定要将明珠带回去指认温南燕的罪过才好。 “我说那姓杨的今日背着你私吞了温南燕派人送去破庙的两万两银子,你怎么就是不信?他凑够了钱却不跟你说,看样子是想利用你继续捞钱,跟温南燕玩赖的。” “王妃口口声声说他在利用我,那么你此刻对我的劝说,难道不也是想着利用我对付温南燕吗?” 明珠注视着温玉礼,面无表情道:“你我之间一向没什么来往,你又怎么会真心为我着想,你对我说出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想让我跟着你离开,去请求王爷主持公道,惩罚温南燕。” “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温玉礼道,“你经受了这么多痛苦,王爷一点都不知道,他还以为你离开他是为了去寻找更好的归宿,你把你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他绝不会原谅温南燕的。” “然后呢?他会为我杀了温南燕吗?温南燕是什么身份?堂堂晋国公嫡长女,出身名门,而我是个什么身份?一个战败的俘虏,因着天子开恩才重获自由的区区平民百姓。” 明珠反问了一句,随即自嘲一笑,“王爷看中我的身手将我收留,做了他的护卫,说白了也就只是个下人,他若知道了我的遭遇,或许会可怜我,再次把我收留,然后养着我这个废物直到我死,温南燕最多就是失宠被废,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有何意义?” “既然祁王府众人对我的印象只停留在我最耀眼的那些时刻,让他们记住那些时刻就好了,这样以后旁人在他们面前偶尔提起我时,他们只会记得我身手矫健、翩若惊鸿的模样,我在他们眼中仍旧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而不是一个连吃饭走路都成问题的可怜虫!”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有些激愤,“至于温南燕,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杀死她,却可以凭借我的存在不断向她索取钱财,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就像杨大哥说的那样,有了钱与权之后,日子要多好有多好,他愿意一直照顾我,我又何必寻死觅活,他若是真的能够在西陵国闯出一番天地,将来有机会再回来寻仇就是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温玉礼见她固执的模样,眉头紧锁。 看来靠劝说是说不通的了。 原本想着要和明珠好好谈谈,哪知道她半点儿都听不进去,听不进去便罢了,回头将人打晕直接扛走就是了。 已萧元祁对温南燕的情分,要是不让他见着明珠本人,他必定是不会相信温南燕心思毒辣。 这般想着,温玉礼两步走到床头边。 明珠见她板着个脸,自然是猜到了她的意图,顿时也冷下了脸来,“怎么,王妃是想将我强行带走吗?你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 温玉礼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放开我!” 明珠气极,本能地抬起胳膊想要反击,奈何她如今手脚筋被废,压根就使不上劲来,面对温玉礼的钳制,她无法挣脱,便张口大声求救—— “杨大哥!” 灰衣人方才说要去厨房给她做点补汤,厨房离这屋子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她只要高声呐喊,厨房那边是必然能听到动静的。 很快,他便听见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她面色一喜,以为是灰衣人听到她的声音赶过来了,却没想到,门外响起的是一道陌生的清冷男音—— “别喊了,他帮不了你。” 明珠的脸色霎时一变。 祁王妃今夜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帮手? 而温玉礼已经转过头看向了门外,只见萧云昭拎着一个人跨过了门槛,走到屋子中央时,直接把手上那人甩在了地上。 正是他们一直跟踪的那名灰衣人。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什么时候把他给收拾了?” “就在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 萧云昭慢条斯理道,“方才我在门外给你把风,一直盯着厨房那边的动静,这人的身影出现在厨房外边时,我便直接过去了,我还以为他能有多好的本事呢,在我手上过不了几招就落败了。” 方才温玉礼和明珠的谈话,他大约听了一半,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明珠好歹也是曾做过将领的人,为何对人的防备之心就如此低呢。 空有矫健的身手,却没点敏锐的直觉与防人之心,在这世道是注定要遭到迫害的。 他和温玉礼相识的时间这么长,都少见温玉礼如此耐心地劝说一个人,她愿意说这么多,便是代表着她对这女子也有几分欣赏的,毕竟十六岁做将领这事,的确算是稀奇。 奈何这女子不听劝,只觉得玉礼不怀好意,那又何必跟她废话,直接强行带走也就是了。 “杨大哥!” 明珠望着趴在地上的灰衣人,脸色十分担忧,“你怎么样了?” 说着,她抬头愤怒地注视着萧云昭,却在看到萧云昭的面容时怔了怔——宁王? 她曾经跟着萧元祁那么久,自然也是见过祁王这位皇叔的。 宁王为何会跟祁王妃半夜一起行动?且听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还很熟稔。 “我不想去祁王殿下面前,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你们何苦逼迫我!” 明珠望着眼前的二人,语气愤然,“王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若肯放过我,我会感激你的,你想对付温侧妃,不一定非要叫我出面,我这样低微的身份能帮得上你什么?王爷又不能为了我处死温侧妃,你倒不如想些其他的罪名往她头上扣就是了。” 若是真的被带回到王爷面前,杨大哥之前从温兰燕那索取到的那些钱财,岂不是也得交出去?没了那些银子,他就无法实现高官厚禄的心愿了。 想到这点,明珠不由得心里一沉。 “她不想被祁王府众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倒是可以理解。” 萧云昭朝温玉礼说道:“先带回宁王府,问问司徒彦,手筋与脚筋被挑断是否还有法子医治,若是有办法,明珠便还能回到像从前那样,若是没有……最起码他能设法把明珠脸上那两道丑陋的伤疤给去了。” 温玉礼闻言,有些惊诧地转过头:“手筋和脚筋被挑断也能接上吗?” 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东西一旦被破坏是不可逆的,明珠这不算是病,而是身子上的残缺。 “试试不就知道了。”萧云昭道,“她都这副模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明珠原本愤怒的脸色,在听到二人的谈话时转变为错愕。 原本以为这两人是只为了他们自己利益考虑的,没想到他们竟讨论着她伤成这样能不能治。 宁王方才说,手脚筋能不能接上不确定,但脸上的疤一定能除掉? 妙龄女子哪有不爱惜容颜的,此刻她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温玉礼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竟不是虚情假意么。 可她若是配合他们,杨大哥又该怎么办? 第277章 你真信她的鬼话? 明珠回过了神来,看向温玉礼:“你想如何试验?” “很简单,等会儿你配合着我点就行。” 温玉礼说着,又蹲下了身,将手里的那叠银票塞回了杨屏的外衣口袋里。 “我总要让看清他的真正面目,你才能彻底死了心。” …… 杨屏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肩膀上一阵钝痛。 他记得,昏迷之前他和一个黑衣人交了手,那会儿他刚走出厨房,迎面掠过来一道矫健的黑色影子,厨房外头的光线不大好,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的攻势又快又狠,才打了片刻他就落败。 那人一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疼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猜测着对方来此的目的。 他大概是被人跟踪了而不自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不属于温南燕那边的人,若是那边的人,从他在破庙里耍赖的那一刻对方就该出手了。 而他来不及细想就昏迷了过去。 这会儿醒过来,身上的疼痛感还在,他整个人是趴在地上的,抬眸一看,眼前全是熟悉的陈设,他几乎是下意识将手伸向了外衣的口袋。 摸到了银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钱还在,但愿那第三方人马不是冲着钱来的。 “杨大哥,你醒了?” 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屏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的那一刻,就看见温玉礼双手环胸站在明珠的床头边,这让他微微一惊—— “王妃?” 他万万没想到跟踪他的人会是温玉礼。 可在厨房外头将他打晕的人,分明就是一个身躯高大修长的男子。 他不禁四处张望了一下。 “你是在找把你打伤的人吗?别找了,他在院子外头放风呢。” 杨屏回过头,颇为警惕地望着温玉礼,“王妃跟踪我来此有何目的,不如直说。” 他和温玉礼素无冤仇,温玉礼此行大约也不是针对他,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应该是在调查温南燕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温南燕和他之间的来往。 而温玉礼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别紧张,我可不是来对付你们的,相反,我来是可以帮助明珠的,至于我那同伴把你打伤的事……实在是有些抱歉了,他功夫太好,下手又没个轻重的。” 杨屏暗自磨牙,心中不爽,面上却又不好发作。 下手没个轻重?落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掌都不知道用了几成的力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八成是又被打出内伤了。 “王妃跟踪我,是为了对付温侧妃?” 杨屏捂着胸口,缓缓挪到桌子边坐下,“在我昏迷期间,明珠是否已经将具体情况和你说了?” “不错。”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杨屏,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能从温南燕那里捞到这么多银子的想必也只有你了,你的胃口倒也是够大的,你明知道她不会有那么多钱,你开口就是十万两白银,你就没想过,她万一给不出来呢?” “拿不出来,她可以想办法凑。这不?她果真在一年之内凑到了这些钱,可见我没有小看她的本领,这是她伤害明珠应该付出的代价。” 杨屏淡淡说道,“对温侧妃而言,名誉比钱重要,她不敢让祁王殿下知道她对明珠做的这些事,就必须完成我提出的条件。” 听他说的理直气壮,温玉礼嗤笑一声,“她东拼西凑弄了十万两白银给你,这就叫付出代价了吗?你若真想要她付出代价,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带着明珠去祁王殿下面前告温南燕一状,让她身败名裂,失去萧元祁的喜爱以及她在人前积攒多年的好名声,对她来说是最为痛苦的。” “王妃此言差矣。”杨屏当即反驳道,“以王爷对她的情分,未必会废了她,明珠不过就是一介庶民,王爷对明珠的喜爱并不多,否则当初就不会拒绝明珠的心意了。” “你把明珠带到王爷面前,王爷顶多就是怜惜她,再把她养着,他又给不了明珠任何名分,反而显得明珠可怜又可笑,这不是明珠想要的生活!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而我跟王爷不一样,我是一定会给明珠一个名分的,我会对她一直不离不弃。” 杨屏的语气颇为情真意切。 而这些话也全在温玉礼的意料之内。 果然……这男人把明珠的自卑心思拿捏住了,他想必是在明珠面前多次许诺自己会给她正妻的名分,并且不追究她曾经失去清白的事儿,而这些是明珠从萧元祁那边不可能得到的。 明珠的过往,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干净的人,也正是因为她的‘不干净’,萧元祁即便欣赏她也接受不了她,如今有个人完全不介意这一点,许她一生一世,她心中感动,便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连复仇的心愿都能暂且放下,她坚信这男人将来飞黄腾达之后能转头来替她报复温南燕。 这杨屏话说得倒是深情,可在温玉礼听起来,总结就是:自私自利,虚伪至极。 真正喜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容许害她的人一直逍遥法外。 “我知道,明珠自尊心极强,她如今觉得自己无能,不愿意被王爷白白养着,更不愿意昔日那些夸奖她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我能理解。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事情还有转机,明珠或许可以康复。” 第278章 郡主,我跟你走(修) 温玉礼并不急着反驳杨屏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认识一个神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许多疑难杂症他都能根治,我和他有些交情,想要引荐明珠给他认识,他或许能够把明珠断掉的手脚筋接上,以及助她恢复容貌。” 杨屏闻言,有些怔然:“断掉的手脚筋还能接上?” “我见他接过,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温玉礼胡诌道,“手脚筋的恢复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恢复容颜应该会比较快,不就是两条丑陋的伤疤么?除疤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我能让他无偿给明珠医治,当然了,我有条件,明珠必须跟我回去,向祁王殿下揭发温南燕的罪行,你意下如何?” 杨屏并未回答,只是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和温玉礼去祁王府,揭发温南燕的罪行,那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十万两白银怎么可能还留得住? 温南燕东拼西凑的这些银子,其中必定有一部分是从王爷那里得来的,王爷一旦知道真相,只怕是饶不了他。 “你是不是担心王爷知道真相之后,会因着你勒索温南燕的事而惩罚你?关于这一点,我会替你求情,只要你把这些不该得的银子全还给王爷,我保证,你不会被追究任何过错。”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等明珠恢复了手脚和容貌,还会有谁看不起她?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挺直了腰板,你们俩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你们一起来投奔我也成,做我的护卫,我给你们的月钱不会少。” “杨大哥,我同意王妃的提议。就依着她的意思办吧,我真的不想当一个废物,我想回到我从前的模样,我不要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苟延残喘,那会让我觉得,我活着就是在拖累旁人。” 见杨屏不说话,明珠的面上浮现些许愁绪,“难道对你来说,那些银子比我还重要吗?如今有一个能让我康复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你要为了那些银子拒绝吗?一旦我能康复,我们也不用愁生活了,想要钱我们可以自己挣。” “你若能够康复,我自然可以不要那些银子。” 杨屏说着,瞅了温玉礼一眼,“我方才只是在思考,王妃的话究竟能不能信,若是王妃骗我们呢?” 明珠听着他的回答,目光中浮现些许欢喜与欣慰。 她的直觉是对的,杨屏即便是再爱财,她在他心里还是占据最重要的那一块,在钱与她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他。 “你要是担心我骗你们,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神医,让他先给明珠医治好一条腿,以此证明我说的是实话,至于后续的治疗,只有你们配合我,我才能让他继续进行。” “好,那就一言为定,先给明珠治疗好一条腿,我们就去给你作证。” 杨屏顿了顿,又道,“王妃,如今已是深夜,街上都宵禁了,这个时辰去祁王府打扰似乎也不太好,咱们明天白天再去,您和您的同伴且先在其他屋子里休息着,我被他打成这样也需要缓一缓,容我休息一夜,成吗?” “自然可以。”温玉礼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那我先去其他空屋子里歇着,明早我们一同去祁王府。” “出门往右,有两间空屋子,王妃请自便。” 温玉礼道了一声多谢,随即起身离开了屋子。 眼见着温玉礼出了房门,杨屏的脸沉了下来,关上了房门,转身走到了床榻前。 “明珠,你真信她的鬼话?我从未听说过手脚筋断了还能再接上的,还有你的脸,被划成这样又怎么可能恢复呢?若是真有她说的那种神医,对方的名气一定很大,门槛想必都会被达官贵人给踏破了,可我在皇城里待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杨屏说到此处,冷笑一声,“她分明就是在诓骗我们,依我看,她把我们骗去给她作证了之后,就不会再管我们了,王爷对你总归会存着几分怜悯,愿意养着你,可他绝不会原谅我勒索了温侧妃这么多银子,他对我的惩罚恐怕不会轻。” 明珠见他忽然变了脸,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他究竟是纯粹怀疑温玉礼呢,还是他根本就舍不得那些银子,如今这番说辞只是给他自己找借口。 “王妃方才不是说了吗?先医治好我一条腿,咱们再去给她作证,她都这么说了,咱们为何不去试试呢?若是她真的骗我,我就不为她作证了。” “明珠,你怎么就如此傻呢?你在中原也呆了几年了,难道不知有句话叫先礼后兵?” 杨屏说着,叹了口气,“她是想着先对咱们以礼相待,后边行不通就会来硬的了,她八成是看你单纯,利用你想恢复手脚的心思骗你跟她走,回头找个人冒充神医忽悠你几句,你又会信了,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对外人要有戒心吗?这祁王妃绝不是个善茬。” 明珠静默片刻,道:“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咱们再去和她谈判,先把我的容貌恢复,至少要去掉一条完整的疤痕,方能证明那神医不是吹嘘的,她若是不答应,我也绝不给她作证,她如今需要我,应该是会妥协的,你去把她叫来吧。” “明珠,你听我说,咱们真的不能信她,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 杨屏目光闪烁,“再等等,等他们睡熟些了,我去他们的门外放些迷烟把他们弄晕了,如此一来,王妃就在我们手上了,只要我们的优势占了上风,她就不得不妥协我们了。” “这样做未免太过卑劣了。” 明珠面无表情道,“若是她真心要和我们做交易,我们这样暗算他们,那我们和温南燕那种奸诈小人有何区别?我和王妃说好了,她能找人医治我,我就帮她作证,我不能背信弃义。” 杨屏蹙起眉头,“那你就不担心我受王爷惩罚?她温玉礼在王爷那能有什么面子?王爷能听着她的话赦免了我?她说话要是这么管用,就不会被温侧妃一直踩在脚下。” “那你可以不去,我自己去。”明珠的面容一派沉静,“你把十万两银子给我,我拿去交给王爷,诉说我的遭遇,反正这钱也是利用我弄来的,就当是我拿这笔钱买自己的康复,等我痊愈了,我再回来找你。” 第279章 若能康复,就追随郡主 这一下撞得他眼冒金星,伤上加伤,落地的那一刻不禁闷哼一声,几乎没力气再爬起来了。 他只知温玉礼的同伴是个顶尖高手,却没想到温玉礼本人的功夫竟也不弱。 温玉礼双手环胸靠着床柱子,冷眼望着那趴在地上的人。 方才那掌,正好测试一下自己的内功是否有精进,看样子是有的。 “明珠,咱们的试验也算是有结果了,此人不值得你留恋。” “他先前一直照顾我,让我觉得自己遇上了良人,在今日之前,我不觉得他勒索温南燕有什么问题,因为那是我的仇人。可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唯利是图,他的贪婪不止针对温南燕,对其他无辜之人亦是如此。” 渊族人就是如此敢爱敢恨,认定对方是良人便会一心为他着想,可一旦看出对方的虚情假意,便不会再沉溺其中了。 “多谢郡主和我做的这个试验。” 明珠的视线从杨屏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温玉礼,“我跟你走。” 两人说话间,只听屋外响起‘嘭’的一声,像是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的声音。 明珠下意识看向屋外。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是宁王殿下放出去的信号烟花。”温玉礼冲她解释道,“他的手下看到烟花,便会顺着方向追寻过来。等会我让人背着你走,我们的马车就停靠在竹林外。” 明珠点了点头,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着温玉礼道:“郡主你们闯入着院子里时,可有看到一条棕褐色的大狗?” “自然是看见了,那狗被我们下药迷晕了,这会儿应该在铁栏边睡得正香。” “这地方偏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杨屏不在家的时候,都是那条狗陪伴着我,它很机灵,与我的感情也很好,郡主能否允许我把它一同带走?” “这个不成问题。”温玉礼应了下来,“不过今夜我们人手有限,只能顾得上人,顾不上狗了,那狗想必挺凶的吧?见到陌生人怕是会攻击,只能让它先晕着。你先随我们坐马车离开,明日之前我会让人把狗接过去陪伴你。” 没过多久,墨竹带着两名黑衣人找到了小院。 萧云昭问他道:“破庙里那两名温家护卫的情况怎么样?” “有一人的情况不太乐观,受的伤太严重了,几乎只剩一口气,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到见司徒彦,另一个吸了毒气的情况倒还好,及时解毒应该能保住性命,属下已经叫人刻不容缓地将他们先送回宁王府了。” 墨竹说话时,温玉礼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墨竹,你把里头的明珠姑娘背上,她行动不方便。” 温玉礼说着,又吩咐另外两个黑衣人将摊在地上的杨屏扛走。 一行人离开了这个竹林小院,很快走到了林子外的马车边上,温玉礼将明珠扶上了马车。 “在这地方待了十个月,都快忘记外头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明珠倚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颇有些感慨。 温玉礼冲她淡淡一笑,“在城郊待了这么久,你肯定是闷坏了,只是你太过体贴那杨屏,都没叫他带你出门逛逛吧?” 明珠道:“我这样子,出门的确不方便……” “想逛街有何难。回头你要是觉得闷了,就让人备马车,坐在马车上照样也能看街景,出门闲逛又不是非得走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温玉礼说得云淡风轻,明珠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我倒是不需要郡主给我这么多的优待,只要那司徒大夫能够尽力给我医治,我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萧云昭明确告诉她,被挑断的手脚筋想要接上是极难的,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唯一能确定的是,恢复容貌可以有实诚的把握。 她抬起了手,用自己那无力的手腕摩挲着脸上凸起的疤痕。 自从容貌损毁之后,她都没有再照过镜子了。 温玉礼细细地打量着她的五官,发现无论是眉眼鼻唇,都相当标致,尤其那副略带英气的眉眼,是一种少见的、锐利的美,忽略掉她脸上那两条丑陋的疤痕,她原本应该是个极好看的姑娘。 单看容貌,明珠的长相是绝不输给温南燕的。 这也难怪温南燕身边那两个狗仗人势的奴婢,会用簪子划破了明珠的脸。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温玉礼悠悠道,“你不是说,你这脸是丽香和丽心划破的吗?她们二人都死在我手上了。” “那我倒是得谢谢郡主了。”明珠道,“有些遗憾的是,她们的死我没能参与。” “无妨,温南燕还等着你去收拾呢,比起那两个小喽啰,修理温南燕这个正主会让你觉得更加过瘾。” 温玉礼拍了拍明珠的肩膀,“我方才试验杨屏的那些话,并不全是胡说,有几句是真心的,比如——若是你的手脚能够康复,你没地方去大可来投奔我,我身边可是很缺你这种人才,你若是愿意跟随我,我肯定不薄待了你。” 明珠抬眸,撞进温玉礼诚挚的目光中,下意识问了一句:“郡主当真一点都不嫌弃?” “嫌弃什么?嫌弃你曾经沦为军妓?”温玉礼敛起了笑意,再次开口,语气里尽是数落,“你能不能把你这种认为自己不干净的思想,从你的脑子里扔了?我真是听着就烦。” “你就只记得自己落魄的过往,只记得自己当俘虏受侮辱的那段时光了吗?你能不能多回忆回忆自己从前那些意气风发、上阵杀敌的时刻?十六岁就能领兵,有几人能做到?别说是女人了,男人都少有这样能耐的。” 温玉礼此话一出,坐在一旁许久没吭声的萧云昭,忽然便是干咳了一声。 这一声干咳未免有些刻意,温玉礼自然是听见了的。 是了,十六岁领兵,也曾是萧云昭的经历。 “阿昭,你的那些成就我都心知肚明,没忘记呢。”温玉礼转头冲他笑了笑,“我这不是在鼓励明珠么?话说回来,马车里现在坐着的三个人里,只有我是最没成就的,你们俩都比我有出息多了。” “可即便我没干成什么大事,我也是如此自信,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优秀,明珠你多学着我点,脸皮别那么薄,外人可以看轻你,但你自己一定要看得起你自己,你若是能康复,最好是跟随在我身边,我不但能给你丰厚的月钱,还能教你如何把脸皮练厚。” 明珠:“……” 她忽然便是发现,这郡主很有逗人开心的本事。 原本还很消沉的心情,此刻倒是觉得轻快多了。 “若是我的手脚真能恢复……”明珠垂眸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追随郡主,鞍前马后。” 温玉礼轻挑一下眉头:“此话当真?” “当真。” 温玉礼连忙转头看下萧云昭,“阿昭,她能康复的把握到底有几成?” 此时此刻,除了明珠本人之外,她大概是最希望明珠能够康复的了。 昔日的漠北女将领,虽然说感情方面有些单纯,机灵劲少了点,可手头上的真本事必定是万里挑一的,除了武功极好之外,面对敌人时的作战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的。 这样的人才可不好找啊…… 绝大多数情况下,有过领兵经验的年轻人都是相当高傲的,不会轻易屈居人下,也就明珠这傻姑娘,明明本事不错,却总是陷于自卑中挣脱不出来,若是真能让她康复回到从前的模样,一定得把她留在身边。 就像萧云昭培养墨竹一样,她也需要一个身手矫健的心腹。 白桃那丫头机灵贴心,平日里帮着她操办家里的事,明珠这样身手灵活的,出门在外的时候带着正好。 温玉礼正这么想着,就听萧云昭说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你们别抱太大的希望,先助她恢复容貌吧,这个对司徒彦来说不难。” 温玉礼撇了撇嘴。 “郡主,你的好意我记下了。”明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知道你一心想我好,可这种事不好强求,只能听天由命,若是真的治不好,我也认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玉礼绕开了这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着。 很快,马车在宁王府外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宁王府的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司徒彦。 司徒彦正在自己的药房里捣药,温濠与温涛两人并排躺在地面铺着的席子上,昏迷不醒。 温玉礼一进屋就看见地上的两人,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可见还活着。 “这两人情况如何了?” “中了毒气的那个解了毒,身上的内伤倒不算太严重,康复了之后还是能做个正常人的,至于重伤的那个,命是救回来了,以后恐怕就是个废人了。” 温玉礼闻言,淡淡道:“无所谓,能活着能说话就行,这两人能受温南燕的吩咐去送钱,想必也是得她信任的,他们应该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若是他们不愿意一同指认温南燕,你就让他们吃些苦头试试。” 第280章 温南燕中计 温南燕原本还不太有精神,望着杏仁递过来的纸条,霎时睡意全无。 “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一刻。” “准备马车,我要出门。”温南燕顿了顿,又道,“若是回头王爷问起我去哪,只需要告诉他我是随意出门闲逛就好。” “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想必又是去梁王殿下那了。”杏仁说道,“王爷最近一出门都是大半天,没准您会比他更早回来。” “这样么……也好。” 萧元祁最近几日的确频繁出门,待在王府里的时间不多。 太妃问起时,他声称六弟最近迷上了音律,找他一同研习,他闲来无事自然不会推辞。她岂会不知这是他的借口,他不在府里呆着,一来是逃避太妃催他选新王妃,二来…… 大概也是不太想见她吧。 因着和离一事,他始终是责怪她的,虽然他嘴上说着原谅她的过错,行动上却不是这样。 从国公府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来她这儿留宿过。 她一向是不缺耐心的,他不来,她也暂且不去烦他,如今当务之急是必须解决了明珠。 “主子,那纸条上说不让您带着护卫上楼,这对您来说实在有些不太安全。” 杏仁一边说着,一边给温南燕整理好了发式。 “不用担心,那人把见面地点定在了人来人往的酒馆,显然是想和我谈判,他不让我带人上去,是怕我当场叫人捉拿他,我让护卫在楼下守着就是,他若是敢对我不利,他也走不出那酒馆。” 温南燕颇为冷静地说着,起身出了房门。 纸条上约定的时间是巳时,温南燕提前一刻钟就到了君悦酒馆楼下。 她命与她同行的两名护卫在二楼雅间的一排窗口下等候,除此之外,她还另外安排了几个人换上粗布麻衣,假装寻常百姓来酒馆埋伏。 那几人想上二楼时,却被掌柜的告知二楼被贵客包下,他们上不去,便只能在一楼装模作样地点了几个菜,等着温南燕下达指令。 温南燕走进酒馆时,店小二正从二楼下来,走到她面前笑脸相迎,“姑娘,二楼的客人吩咐我下来领您上去。” 温南燕没说什么,跟上了店小二的步伐,被他领到了一间紧闭着的雅间外边。 店小二敲了敲房门,“客官,您邀请的姑娘上来了。” 下一刻,雅间内传出一道低沉的男音:“温大小姐请进。” 温南燕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雅间房门,只见一名身穿灰衣、带着银灰色面具的男人坐在桌边,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麻袋,那麻袋的大小,里头像是装了个人。 “这家馆子的碧螺春味道很不错,温大小姐不如坐下来喝一杯?”灰衣人淡淡开口,说话的同时已经倒上了两杯茶。 温南燕并不走近他,站在原地说道:“既然二楼都被你包下来了,那么我站在里边说话和站在门口说话无甚区别。” “你还真是够谨慎的,我要是真想抓你,这么几步路的距离都不够你跑的。” “是不够我跑,但至少足够我喊楼下的人上来围住你了。” “行吧,你我各退一步,我不靠近你,你也别喊你的人上来堵我,否则我大声喊叫起来,说你温大小姐歹毒虚伪,杀人放火。你也不希望我把动静闹大吧?” 温南燕拧起眉头,“直说吧,我的两个手下在何处?你拿够了钱却不守信用,是想跟我玩赖的?” “分明是你那两个手下企图偷袭我,却技不如人被我给放倒了,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是你这个主子的命令?你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 灰衣人冷哼了一声,“是你们先不仁,可别怪我不讲道义,我要求加钱。” 温南燕来之前便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局面,也不与他废话,冷声道:“你想加多少?我又凭什么信你?” “我就再加这么一次,只要你老实给钱,不想着来算计我,我也就不会跟你玩赖的了。”灰衣人说到这,低笑一声,“再给我三万两。” 温南燕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你当我的钱是风刮来的吗?打劫的都没像你这样狮子大开口,我凑给你的那十万两,几乎耗尽我所有的能耐,如今你又要加这么多?简直无耻!” “要论无耻,我还是比不上温大小姐您的。” 灰衣人说着,蹲下身解开了麻袋,将袋口打开,让温南燕看清麻袋里露出来的那张脸。 温南燕脸色微变。 麻袋里那女子闭着双眼,容颜苍白,脸上两条丑陋扭曲的疤痕,可不正是她一心想除掉的明珠? “不给钱,明珠可就死不了了,你若是企图把楼下的人喊上来将我们灭口,我就抱着明珠从窗口跃下去,喊路人前来围观你温大小姐的恶行,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弄成这幅模样,这要是被祁王殿下看见了,不知道得有多心疼。” “住口!”温南燕呵斥一声,眸光冷凝,“最后再给你三万两,你就能让明珠永远消失吗?” “我保证,会把她烧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灰衣人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温大小姐还是能拿出钱来的,你自己没有钱,可以设法管王爷去要,以他对你的宠爱,你编个合理的借口,总能要到的。” 温南燕道:“我需要时间。另外,我那两个手下呢?你得把他们还给我。” 她问出这话之后,对面的灰衣人没有回应她,反倒是隔壁雅间里传出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女子声音—— “长姐说的是温濠和温涛么?他们在这。” 温南燕骤然一惊。 温玉礼?她竟然在隔壁! 温濠和温涛在温玉礼手上?温玉礼在隔壁雅间听到她和灰衣人的全程谈话? 温南燕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同时也在惊疑着:挟持明珠的人怎么会和温玉礼联合到一起? 脑海中一时浮现许多疑惑,可还不等她细想,温玉礼的下一句话让她如遭雷击。 “王爷,您都听见了吧?是长姐自己亲口承认的事实,这回您要是还觉得她有苦衷,我就要请司徒圣手来给您治治脑子了。” 温南燕脸色青白,这一刻几乎忘了思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第281章 萧元祁的愧疚 温濠和温涛在温玉礼手上?温玉礼在隔壁雅间听到她和灰衣人的全程谈话? 温南燕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同时也在惊疑着:挟持明珠的人怎么会和温玉礼联合到一起? 脑海中一时浮现许多疑惑,可还不等她细想,温玉礼的下一句话让她如遭雷击。 “王爷,您都听见了吧?是长姐自己亲口承认的事实,这回您要是还觉得她有苦衷,我就要请司徒圣手来给您治治脑子了。” 温南燕脸色青白,这一刻几乎忘了思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她怔愣时,听得吱呀一声,是隔壁雅间的房门打开了。 温玉礼从雅间里踏了出来,瞅了一眼如雕塑般僵直了身子的温南燕,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走过,走到了麻袋前蹲下。 明珠原本在装晕,这会儿已经睁开眼睛了,温玉礼替她松了绑,将套在她身上的麻袋扯下。 “辛苦了。” 温玉礼将明珠扶起,让她坐在靠椅上。 二人身旁的灰衣面具人此刻也已摘下了面具,正是墨竹。 温南燕动了动唇,此刻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已经做了很坏的打算,就是那灰衣人同她耍赖,没完没了地索要钱财,她整夜辗转难眠,苦思冥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方才灰衣人提出继续加钱时,她也并不相信,答应下来也只是为了拖延更多时间,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明珠会落在温玉礼的手上,还伙同温玉礼设下圈套。 他们今日将她引过来的真实目的,是套她的话。 耳畔又有脚步声响起,隔壁雅间里似乎又有人要走出来,她却已经没有勇气回头去看。 她怕看见萧元祁愤怒而嫌恶的目光,她在他身边这么久所积攒的信任,就在今日毁于一旦了。 他还会再相信她的辩驳吗? 回府之后,等待他她的会不会是他的一纸修书? 想到这,温南燕只觉得浑身发凉,整个人都因着即将面临的惩戒而轻微颤抖。 萧元祁已经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却没有和温南燕说一句话,与她擦肩而过时也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坐在窗台边的明珠。 明珠也正望着他。 四目相对之时,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愧疚与心疼,他站定在她面前时,张开了口,声音里满是苦涩。 “是我害了你。” “我以为你留书离开,是想去其他地方闯荡,寻找更适合你的人,却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若是当初我没有向你吐露心声,或许你不会经受这些。” 他这一生中少有如此懊悔的时刻。 他明知道与她是有缘无分,当初还向她吐露了心意,跟她说他打心里是欣赏她的,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这样的坦诚对她而言,当真是毫无意义。 若是他从一开始就隐藏对她的心思,对她始终保持着距离,果断拒绝她的表白……她大概就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萧元祁的内疚在明珠的意料之中,她原以为再次见到他,心情会十分复杂,会有说不完的话,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 心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也并不觉得以如今这样丑陋的容颜面对他会有多么羞愧,或许是温玉礼对她的劝告起到了作用。 既然早已经决定对王爷放下了,那么面对他时,能够做到宠辱不惊,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王爷不必自责,不管怎么说,我都十分感激你从前的收留,若不是你赏识我的本领将我留在身边,说了那么多鼓励我的话语,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振作起来,你给了我几年安定的生活,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埋怨的了。” “至于我遭受的苦难……倒也怪不得王爷,毕竟一开始是我先倾心王爷,主动找你诉说心意的,你对我坦诚相告倒也没什么不对。” “我从不曾怨恨过你,王爷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萧元祁望着她古井无波的眼底,动了动唇,只觉得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 愤怒、愧疚、自责、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既因着温南燕的所作所为而心寒,又因着明珠的通情达理而心酸。 她叫他不必自责,反倒更让他难受。 静默了好片刻,这才说道:“明珠,你不必担心以后的日子,本王会让人照顾……” 第282章 怒扇温南燕 “郡主所言极是,王爷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温侧妃?我不只是为自己讨公道,也是为了王爷的将来着想,她对我这个没名没分的人都能如此狠辣,若是王爷将来娶了新王妃,新王妃的下场可想而知。” 提及温南燕,明珠的语气冷了下来,“郡主当初只是占着正妃之位,并未获得王爷的喜爱,可即便这样,温侧妃都忍受不了,得亏了郡主比我聪明许多,这才没遭到毒手。” “王爷不妨想想,若是将来您与新王妃琴瑟和鸣,以温侧妃的心胸,只怕新王妃也得英年早逝。” 明珠说得极快,几乎不给其他人接话的机会,“在今日之前,王爷想必觉得自己很了解温侧妃吧?那您知不知道,她有临摹他人笔迹的本事?” “临摹他人笔迹?”萧元祁怔住。 他与温南燕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他只知她书法极好。 “每个人落笔的笔力笔锋各有不同,多数人模仿不了旁人的笔迹,她模仿起来却很轻松,她把我扔进河里之后,模仿我的笔迹写下了告别信,让您确信我的离开是为了出去闯荡。” “她也曾模仿过郡主的笔迹,写了字条送去郡主的表哥周公子那儿,把周公子引去和郡主相见,再让您撞个正着,质疑郡主和周公子有私情,王爷曾经对郡主的种种猜疑,都少不了温侧妃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明珠说到此处,冷然一笑,“她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可她没想到我命不该绝,有朝一日会站出来指控她。” 萧元祁心情本就复杂,此刻更是郁结。 即便再不愿意相信温南燕是那样阴险狠毒的人,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被他一直放在心上的枕边人,竟然如此迫害他身边的其他人。 更可笑的在于,他总是轻易相信了她的话,哪怕她犯了错,他也因着她给出的解释体谅了她,而对待温玉礼,他却没有给出足够的信任,反倒是常常猜疑,以至于最终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为了一个欺骗他蒙蔽他的人,失去了他应该珍惜的人,他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明珠的惨状在提醒着他——糊涂够了,也该清醒了。 他朝明珠说道:“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在他身后几尺之外的温南燕听着这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简短的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一回,她只怕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王爷能这么说,我便安心了。” 明珠瞅了一眼还杵在原地温南燕,鄙夷道:“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如此渴望正妃的地位,却再也没有资格触摸那个位置,受王爷宠爱这么久,却都生不下孩子,这显然是她作恶多端所带来的反噬。” 这一刻,仿佛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怒气,明珠毫不客气地谩骂着温南燕。 “分明有着那么一张纯洁无害的脸,人品却是如此的龌龊不堪……” “住嘴!” 温南燕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仪态,冲明珠厉声呵斥,“你这贱人有什么资格说我龌龊!” 没有孩子是她的心病,明珠拿这点来讥讽她,无疑是踩了她的痛脚。 事已至此,她看出了萧元祁一心向着明珠和温玉礼,她再多的辩驳都显得苍白。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形象,骄傲如她又怎能允许自己被她所厌恶的人辱骂? “区区一个军妓,靠着天子施恩才获得自由身,你自己是个什么下贱身份你不知道吗?你配喜欢王爷吗!王爷不嫌弃你这肮脏的人,收留了你,竟还让你生出了非分之想!” 此话一出,萧元祁当即变了脸,转身怒斥道:“你住口!” 方才之所以不搭理温南燕,是因为他心中太难接受她恶毒的事实,他已经习惯了对她好,如今看她被揭露丑陋的嘴脸,他心寒的同时,也下意识地逃避与她说话。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她,此刻听她那样辱骂明珠,他气得手握成拳,捶了一下身旁的桌子,“你生来锦衣玉食,从来体会不到他人的凄苦,明珠身在战乱之地,她本是个将才,只是命不好,你凭什么瞧不上她!” “王爷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不就是因为看上她了吗?全天下命不好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痴心妄想,这世道就太可笑了!人从来都分三六九等,她身为下等人不该有自知之明吗?岂止是我瞧不上她,瞧不上她的人多了去了。” 温南燕振振有词道:“富贵贫贱都是命!王爷与她本就是云和泥的区别,她凭什么想着与你亲近?我虚伪难道她不虚伪?她嘴上说着自己不配,行动上却是积极得很,有一回你醉酒,她差点就爬上你的床榻!像她这种不干净的人,怎么还有脸耍狐媚子手段……” “啪!” 温南燕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她捂着被打痛了的右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出手扇她的萧元祁,眼眶都湿润了,“你为了她打我?” 在今日之前,萧元祁从未对她动过手。 她也从未想过,这个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有一天会用如此阴冷的脸色来面对她。 他竟然为了一个肮脏的贱人打她! “她从未勾引过本王!”萧元祁冷声道,“那次本王醉酒,她前来搀扶,把本王带到了床边就要离开,是本王又拉着她说了许多话,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她狐媚勾引?” “因为无耻之人,总是会认为别人无耻。” 温玉礼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淡然地笑了笑,“温南燕,其实你除了命比明珠好之外,根本比得上她。” “出身显赫是你的底气,因此你无比高傲,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你饱读诗书却毫无心胸,你有祁王的宠爱却贪得无厌,他对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你却要把他身边的女子全害死才肯罢休。” “你说明珠没有自知之明,那你有吗?你知道自己有多歹毒卑劣?你说她脏,她的心可比你干净百倍,仔细一想,我所认识的人里,怕是没有人的心肠比你更肮脏!” 温玉礼说到这,视线一转落在萧元祁身上,“王爷可别怪我说话难听,若是温侧妃这种清除情敌的方式一直发展下去,你想不断子绝孙都难。” 温南燕依旧维持着捂脸的动作怒视着温玉礼,忽然便是冷笑一声,“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说那些话显得你多正义似的,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心里当真就瞧得上她吗!只怕是也对她充满鄙夷,却要装着道貌岸然的模样来指责我。” 第283章 你我的缘分,到头了 “难为你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想着来挑拨,又或者你真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样自以为是,心比天高?” 温玉礼说这话时,瞅了一眼窗台外边的天气,“看看这大阴天的,没准很快就要下场雨,若是一会儿真下了,我建议你走到雨里去冲冲凉,让这初春的大雨洗洗你那肮脏心肠。” “郡主,不必与这种人多费唇舌了,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你对我的好意。” 明珠看向温玉礼,“从前我最感激的人是王爷,他收留了我,给了我几年安稳的生活,而如今我最感激的人是郡主你,多谢你看得上我,你让我抛弃了那些看轻自己的想法,重拾信心,现在不管温侧妃如何讥笑我,我都不会再把那些话放心上了。” “那就好。”温玉礼颇为欣慰地拍了拍明珠的肩膀,“看来我劝人还是挺管用的。” “正如郡主说的那样,出身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若命运对我不公平,我就尽力与命运抗争,被犁族的首领侮辱,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口罢了,若一直因此而自轻自贱,活着都没滋味了,这世上还有许多风景我都没看够……我还想站起来去看一看。” 虽然司徒彦同她说过,把她治愈的成功率不高,但并不代表没可能。 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她都有好好活下去的动力,若是能重新站起来,要她付出多少代价和伤痛都是值得的。 她岂能因为温南燕那几句轻贱她的话就被击垮呢。 “孺子可教也。”温玉礼冲她笑了笑,转头朝墨竹说道,“墨竹,有劳你把明珠姑娘背回司徒圣手那儿了。” 吩咐完后,温玉礼走到了萧元祁身旁,“王爷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隔壁房间再审问一下温濠和温涛。哦对了,杨屏这个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 萧元祁不假思索道:“此人自然是死不足惜。” 此话一出,明珠当即反驳,“王爷,杨屏虽然收敛了不义之财,可要论过分的程度,他也实在比不上温侧妃过分,若王爷因着心里的火气处死杨屏,那么同理,温侧妃是不是也该面临着同样的惩罚?” 温南燕目光如冷箭般射向明珠,仿佛要用眼神将她钉穿了。 要不是担心说错话再挨萧元祁一巴掌,她真想冲到明珠跟前去,将那张嘴给撕了。 这会儿她算是什么都明白了,一直以来不断勒索她的神秘灰衣人,竟是几年前投靠萧元祁的杨屏,那人据说原本是个九品官,后来犯错被罢免了,无路可去,恰逢王爷那时候刚出宫立府,身边也需要一些人手,便将那个人给收了。 杨屏、明珠,在她看来全是不安分的下等人。 明珠竟然还拿杨屏那种下贱小人来与她相提并论,要求萧元祁给出同样的惩罚?简直可笑。 萧元祁与她终究情分深厚,即便是对她再失望,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下人处死她,哪怕这个下人曾经博得过他的好感。 她太了解萧元祁,萧元祁本质上同她一样,都是极为高傲的人,正是因为这份高傲,即便他对明珠有想法也不会纳明珠做妾。 温南燕如此想着,便依旧泪眼婆娑地与萧元祁对视,“王爷,你当真能做到对我如此无情吗?” 温玉礼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明珠很清醒,自然是明白萧元祁不可能为了她处死温南燕,之所以说出那样一番话,只是为了给杨屏求个情,要萧元祁从轻处置罢了。 而明珠接下来说的话,果然也与她的猜测相同。 “王爷别误会,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是不能要求你严惩温侧妃的,我只是想提醒王爷,杨屏的罪过,称不上罪大恶极。他只是过于贪心。” “不管怎么说他都救了我一命,否则我根本活不到现在给自己讨公道,王爷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免他一死,从轻发落?” “既然如此,本王依着你的意思就是了。”萧元祁答应了下来,“将他收监,没收一切财物,让他在天牢中面壁思过,十年之后逐出皇城,永不得回。” 明珠道:“多谢王爷网开一面。” 如此,她和杨屏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十年的牢狱之灾与驱逐出皇城,或许能让杨屏打消了高官厚禄的可笑念头。 处置完杨屏,萧元祁看向了面容凄楚的温南燕。 眼前这张柔和无害的脸欺骗了他太久,这次他绝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辩解。 “只怪本王从前太糊涂了,不曾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我之间的缘分,也该到头了。” 温南燕即便料到了萧元祁不会原谅她,在听到他说出缘分已尽的话时,仍然难以接受。 她与萧元祁四目相对,眸中似有痛楚,连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王爷,你要休了我吗?” 萧元祁偏过了头,不愿再看她楚楚可怜的面容。 以前她这模样会让他心软,如今只会惹他心烦。 “你对明珠和玉礼的伤害是你无法弥补的,你本性虚伪毒辣,你觉得本王还能相信你会改过自新吗?” “我能改!”温南燕当即跪了下来,抓着萧元祁的衣袖,“王爷,往后余生,我不会再从你这奢求什么了,绝不会再妄想正妃之位,哪怕从侧妃被降为侍妾我也毫无怨言,只求你别休了我。” 第284章 宁可死,也不要被休 面对温南燕的祈求,萧元祁不为所动,语气冰凉道:“念在往日情分上,本王不会对你体罚,给你一封休书,即日起离开祁王府,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了。” 温南燕泪如雨下,“王爷,你别这样对待我……” 按理说女子被休之后就要回自己原本的家,可如今国公府里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她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母亲是当家主母,她们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父亲,无人敢招惹她们,温玉礼这庶出的二小姐被她们打压得根本抬不起头。 但现在温玉礼已是郡主之尊,父亲卧病在床,母亲被永久幽禁,整个国公府几乎是温玉礼在掌权,所有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人人只道她是太后新收的义女,尊贵的南阳郡主,哪还有人再提她庶女的身份。 温玉礼这庶女翻身做主了,那么自己这个嫡女还能有多少优势?尤其温玉礼是和离,和离当天还接了册封郡主的圣旨,如此一来几乎不会有人看低了她,而自己是被休……性质便完全不一样了。 拿着萧元祁给的休书回国公府,当真是丢脸丢到家,只怕是要被国公府众人看不起,还会被温玉礼肆意羞辱践踏。 如此一想,温南燕的脸色更加苍白,她仰头望着萧元祁,信誓旦旦道:“王爷,我会向你证明我能改过自新!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便好。” 她绝不能拿着休书回家! 母亲失了势,苗家那边即便肯收留她,恐怕也是处处拿冷眼看她,不会有人瞧得起她。 她习惯了旁人对她的称赞和艳羡,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沦落到人人讥笑的地步。 即便是死缠烂打,委曲求全,她也要祈求萧元祁留下她。 “本王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别再让本王心烦。” 萧元祁垂眸望着被她抓在手里的那一截衣袖,扬手把衣袖抽了出来,背过身去。 “一会儿回王府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若是你不愿意收拾,本王不介意派人把你的东西扔出府去。” 温南燕见萧元祁似乎是铁了心要抛弃她,心灰意冷的同时,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之策。 寻常的哭哭啼啼定是不管用了,这回她哪怕是流干了眼泪,恐怕也换不回他的心软。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了。 她的余光瞥见了红木制的房门,心下有了计策。 她忽然便是站起了身,朝着萧元祁的背影说道:“妾身早已习惯了与王爷相伴,若是被王爷抛弃,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宁可死了做祁王府的鬼,也不要活着被你扫地出门!”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转身奔向了房门。 萧元祁微微一惊,他本能的反应是想去阻止她,可抬脚的那一刻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她的苦肉计?她从前也不是没用过这种方法来博取他的怜悯。 或许她不敢真的寻死。 于是这一回,他没有出手去拉她。 温南燕也料到萧元祁对她失望至极,可能不会有所行动,她既然能做到对旁人狠心,便也能做到对自己狠心。 不就是受个伤么,只要能够留在祁王府,她便不惧怕疼痛。 没有人试图阻止她,她也并不退缩,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自己撞头总是能控制一下轻重的,这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额头剧痛,她原本就是个体质不强健的人,这一撞足以让她当场昏厥。 萧元祁见她的身躯倒下,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去查看。 即便他憎恨她的欺骗,憎恨她的虚伪歹毒,他也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她在他面前死去。 他没想到她会真的寻死,惊愕的同时也颇为无奈——她既然如此在乎他,为何不能厚待他身边的其他人?他分明对她足够好了,她却那么不知足,对玉礼百般陷害,对明珠赶尽杀绝。 “王爷,温侧妃她……还有气儿吗?” 明珠也没有料到温南燕竟然说到做到,宁可寻死也不肯被休。 对于温南燕的举止,温玉礼毫不吃惊,只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肯定还有气儿,她自己撞的,哪能真把自己给撞死?她若真想死,拔下头上的钗子往喉咙一插,保证能死得透透的,神仙都救不回来。” 温南燕可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她坚信温南燕此举只是为了博取萧元祁的心软,并非真的生无可恋。 此刻温南燕的额头上浮现了一大块的青紫痕迹,可见刚才那下是真撞得不轻。 “为了能够留在王爷身边,她对自己也真是够狠了。”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萧元祁,“王爷方才说要休了她,会因着她这一撞而改口吗?” “本王不会改变主意。”萧元祁的语气不带半分犹豫,“本王绝不会原谅她对你和明珠的所作所为。” 明珠追问道:“那若是她真的寻死呢?您也不会再有半分心软吗?” “你就这么信不过本王吗?她作恶多端,本王如何还能再对她心软?等她醒过来,她会看见本王给的休书,至于以后她想如何寻死觅活……本王也管不着了。” “王爷最好记着自己说的这番话。” 萧元祁问二人道:“你们盼着本王休了她,是想等她回了国公府之后,报复她从前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吗?” “王爷觉得她会回国公府吗?”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只怕是不会,她就算是去苗家寄人篱下,都不会回来国公府看我脸色。” 报复温南燕最好的方式不是杀她,是让她身败名裂,体验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 让她道德败坏的事人尽皆知,她向来优越感极强,旁人的指指点点都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若是去投靠苗家,只怕也得受人排挤。 那苗挽晴从小到大都被拎出来和温南燕比较,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一旦知道温南燕被休,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绝不会放过羞辱温南燕的机会。 除此之外,那些曾经被温南燕冷眼对待过的人,多半也不会对她客气,恨不得吐她两口唾沫才好。 “王爷此刻必定是很纠结吧?痛恨她的同时,又在担心她被休之后,我们会对她下手。” 温玉礼冷然一笑,“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她根本就不配安稳地活着,只配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元祁望进温玉礼清冷的眼底,叹气道:“本王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们恩怨分明,品性这方面比她强太多,她若是真的悔过自新,想必你们也不会对她下狠手,你说的不错,她作恶总要付出代价,今后被人讥笑排挤,也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王爷下定了决心,我们也就不再多说了,就此别过。” 目的已经达成,温玉礼正准备离开,却听萧元祁说道:“玉礼,本王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温玉礼淡漠道:“我如今是自由身,作为国公府二小姐兼南阳郡主,一言一行要谨守礼仪,王爷你是个有妇之夫,得与我保持疏离,孤男寡女单独谈话实在不太好,您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第285章 萧元祁认错 温玉礼刻意疏离的话语,令萧元祁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大好看。 “玉礼,你一定要和本王如此生分吗?” 她强调她是自由之身,他是有妇之夫,可不就是有意要与他划清界限。 而对于她的话,他也的确无法反驳,毕竟他与她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和离的。 “王爷,我与您似乎从来都没熟悉过吧。” 温玉礼的声线毫无波澜,“我也不是突然才对你生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你都不曾了解过我,而我也没有兴趣了解你,你我有各自的生活,自然是应该保持距离。” “如果您是想提出,要我跟您和好这样的话,免开尊口。” 萧元祁心下一沉。 即便料到她不会回心转意,听她说得这样直白,还是让他觉得不好受。 和离不过才几天,温南燕作恶的事便被翻了出来,这不禁让他更加悔恨当初对温玉礼的误解和猜忌。 若是他能早些看清温南燕,他与温玉礼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可惜,一切都无法重来,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弥补。 温玉礼当初因着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他,那么他便用诚心再将她追回来就是了,他要对她有更多的耐心与迁就,这或许是能和她破镜重圆的唯一方式。 既然她不愿意和他私下谈,那么他当着其他人的面直说也就是了,反正这屋子里除了昏迷的温南燕之外,也就只有墨竹和明珠了。 不就是认个错么,被他们听见也无甚要紧。 “玉礼,若是本王现在同你认错,你能谅解本王从前犯的糊涂吗?” 萧元祁直视着温玉礼的面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 他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动容,可她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好似他的认错全然影响不到她的心情。 “王爷觉得自己错在哪?”温玉礼问得轻描淡写。 “是非不分,识人不清,疑神疑鬼,是本王对不住你。” 萧元祁顿了顿,道:“本王知道你不会轻易回心转意,本王想告诉你……我不会接受母妃给我安排的姻缘。”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王爷是想为了我不娶?” 这一点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管你信不信,本王会同母妃抗争到底的。” “大可不必。”温玉礼语气清凉,“若真是如此,回头淑太妃该说我是罪人了,分明离开了她的儿子,却要妨碍她儿子另娶贤妻,这是耽误她抱孙子呢,我与王爷你再不可能了,你不如就去见见太妃给你安排的姑娘。” 温玉礼的劝说让萧元祁心情无端烦躁,“本王不去!母妃选的女子再好,也与本王没什么关系。” “何必如此固执,我相信太妃挑选的女子必定比我贤淑,如我这样不懂礼数,又不温柔体贴的……” 萧元祁打断她的话,“本王不需要你知礼,也不需要你温柔,你如今这样的性子就很好了。如此真性情倒也算少见,这些都是属于你的特点,你不必改。” 温玉礼:“……” 要说萧元祁这人也真是抽了风了,他从前分明就对她的桀骜不驯很是排斥,总对她挑三拣四,说她没个王妃样子,不懂礼数,如今却又觉得这些特点很好了? 她没忍住说道:“王爷,你不觉得你如今说这些,和从前的你自相矛盾吗?可别怪我说话难听,您这实在是有些犯贱了。” 她毫不客气的抨击,让萧元祁额头上的青筋都耸动了一下,若换作从前,他必定会冷下脸来,可如今他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倒并没有想对她发火。 “王爷,缘分是不可强求的。” 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明珠开了口,“您和郡主的事,我原本不该插话,可我实在忍不住,您就当我失礼吧。郡主不是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她既然被您辜负过,下定决心与您分离,您尊重她的想法也就是了,何必强留?” 明珠的话,让萧元祈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明珠如今这幅惨状让他愧疚不已,即便他不认同她说的话,也不会斥责她。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寂静,墨竹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发言权的人,只能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腹诽萧元祁。 这祁王到了如今仍然是不清醒。 这屋里三个女子都与他有纠葛,他偏偏错信了最不该信的那一个,伤了其他两人,而这两位显然是都不想再与他有瓜葛了。 郡主的态度如此明确,好不容易摆脱了祁王,又岂能再给他纠缠的机会。 墨竹心道:等回了宁王府,殿下八成会问他这雅间里发生的事,他要一五一十告诉殿下,包括祁王方才说的那些话。 “王爷要是真为了我好,就别再来惹我心烦了,我还有事,不与您多说了。墨竹,把明珠姑娘背上,咱们走吧。” 话音落下,温玉礼不再有半分停留,步伐轻快地离开了雅间。 萧元祁这回没再叫住她,只是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野中。 第286章 温侧妃有喜了 萧元祁回到王府后,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给温南燕处理额头上的伤,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提笔沾了墨,他紧绷着唇线写下休书,写到一半时,淑太妃出现在了书房外头。 “元祈,你今早不是说去了元良那儿吗,怎么带着南燕一起回来了?她额头上那一大块青紫是在哪儿撞了?” 淑太妃问着,已经走到了书案前。 瞥见萧元祁写下的内容,她面上浮现惊愕之色。 “休书?你竟不要温南燕了?” 一直以来,她都因着萧元祁过分宠爱温南燕而颇有微词,从前温玉礼还在王府的时候,她常劝着萧元祁要多去温玉礼那儿,也没少和他提过再纳侧妃,可他一心向着温南燕,压根听不进她的话。 如今他竟然主动要休温南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萧元祁暂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眸望着淑太妃。 “母妃,她骗得我好苦。” 他的话中尽是失望与心酸。 淑太妃连忙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元祁自然是不隐瞒她,将温南燕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 “母妃,儿臣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了,让她走吧,儿臣再也不愿见到她了。” “她竟是如此阴险狠毒!”淑太妃的脸色都铁青了,“之前她还劝着我,希望我能说服你娶新王妃,为我们祁王府开枝散叶,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口蜜腹剑!” 淑太妃气得胸口起伏,“她不喜欢明珠,赶走也就是了,还非要装着体贴大度,背地里下手将人害成那样,她如此善妒,若还留着她,只怕我的新儿媳也得遭她害了!她自己怀不上孩子,还容不下你身边有其他女人,简直可恶!你快把休书写好,让她滚。” 若不是因为要给晋国公几分薄面,这样的毒妇就该处死。 淑太妃的反应在萧元祁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多时,休书完成,可就在萧元祁搁下笔的那一刻,书房外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眸一看,是王府的下人,那急躁的步伐瞅着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禀报一样。 “王爷,太妃娘娘,喜事!温侧妃有喜了!” 此话一出,萧元祁与淑太妃齐齐一惊。 “她有喜了?” 萧元祁好不容易回过身来,神色有些复杂,“大夫确定了吗?” “王爷,这事肯定错不了的。”下人回道,“您叫大夫给温侧妃处理头上的伤,大夫自然是要把脉,经他诊断,温侧妃是有喜了,大夫还说了,幸好温侧妃撞的地方是头部,没撞着腹部,接下来的日子里,温侧妃需要静养安胎。” 萧元祁不语。 曾经他十分渴望与温南燕能有一个孩子,如今他实现了曾经的期盼,却欢喜不起来。 得知她有喜,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即是无奈。 这孩子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他都已经不愿意和她同在一屋檐下了,怎么偏偏她就有喜了? 那是他的孩子,即便他再痛恨温南燕,他也不能舍了那孩子。 萧元祁如此想着,身旁的淑太妃比他更快一步做出了决定—— “吩咐厨房,即日起,对温侧妃的饮食要格外用心,不能出任何差错!还有,让照顾温侧妃的下人们打起精神,把她给我看好了,绝不能再让她磕着碰着。” 下人应了声是,转头跑开了。 “元祈,母妃知道你对她失望透顶了,可她怀着你的骨肉,咱们不能让她带着你的孩子离开王府,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咱们盼了这么久才盼到,一定要让她安稳地生下来。” 淑太妃说着,拍了拍萧元祁的肩头,“等孩子出生,再将她赶出去吧,这休书先收起来。” 身为萧元祁的母亲,她自然是晓得萧元祁性格执拗,猜测着他心里大概是对温玉礼更加内疚,也更加难舍了,对于和离一事只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必定要想方设法再去挽回温玉礼。 毕竟他和离也不是自愿的,被迫跟温玉礼分开,他心里满是不甘,因此她劝着他娶新王妃,他总是不愿意听,她对此十分苦恼,都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孙女,温南燕有喜这事,虽然挺意外,但她为此而高兴。 元祈终于有孩子了。 “就依母妃的意思办吧。”萧元祁将书案上的休书叠好,装进了抽屉里,“让她先在王府内安胎。” 此时他不得不思考另一个问题。 原本答应了明珠和玉礼要将温南燕赶出去,让她作恶一事人尽皆知,失去她在人前维持多年的好名声,遭受众人的讥笑与冷眼,本就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可是如今因着孩子的到来,休她一事不得不暂缓,也不知玉礼她们能否体谅他。 …… 宁王府。 “嘶——” 明珠靠坐在轮椅上,因着脸颊上涂抹的药膏有些痒,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 温玉礼看着她那样,不禁笑道:“你可别挠啊,你只要想想,不久的将来能恢复原本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这些痒啊痛啊,都不算什么。” “郡主说得是,我在忍了。” 司徒彦在上药前就跟她说过,这药有奇效,但她需要忍受敷药期间所带来的痒感,只因这药里头的成分较复杂,有一味草药会使人发痒却又不能替换掉,只能忍着,每次还得忍一刻钟。 不能挠,脸颊便难以抑制地会做一些古怪表情,借此来缓解。 终于把一刻钟时间给熬了过去,温玉礼走到了她面前,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药膏。 司徒彦刚好从药田里浇水回来,紧随着他进屋的是白桃。 白桃的出现让温玉礼有些诧异。 今早出门并未带她,这会儿忽然过来,想必是有事。 温玉礼见白桃神色古怪,似是欲言又止,问她道:“你怎么这表情?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郡主,祁王殿下派人来国公府给你传话,奴婢说你和明珠姑娘在一起,还没回府,那人便叫我向你转达,说是温侧妃有喜了,祁王殿下答应你与明珠姑娘的事,得暂缓。” 明珠脸色微变。 温玉礼只是冷然一笑:“温南燕这运气倒是不错。” 明珠道:“王爷暂时不会将她扫地出门,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她要是以为这孩子能帮她力挽狂澜,那她可就错了。”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迈出了脚步,“和阿昭说一声,我去祁王府了,改日再来。” …… 雅致的房屋内,温南燕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萧元祁与淑太妃站在床前望着她。 淑太妃朝一旁的大夫询问道:“她这伤势严重吗?何时能醒?” “回太妃娘娘,温侧妃这伤是外伤,没有内伤,腹中胎儿无碍,她呼吸平稳,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醒了,接下来需要注意别再磕碰着。” 大夫的话音才落下,房门外响起了仆人的通报—— “王爷,太妃娘娘,南阳郡主求见。” 第287章 让元祈再娶你一次 萧元祁一听温玉礼求见,脸色有些微妙。 她是前来找他讨说法的吗? 这倒也不奇怪,以她的性子,他都能料到她这回又要对他失望一次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很是无奈,可他还能如何?把温南燕立即赶出去,等同于是舍弃了他的孩子。母妃不会同意,而他也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她必定是来到找你讨说法的,她如今封了郡主,脾气也大了,你答应她的事没能做到,她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这次来恐怕是要跟你闹,你若是觉得为难,就不必出面了。” 淑太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去见她就是了,即便太后收了她做义女,让她体面了一把,她也不能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淑太妃说着便要踏出门外。 “母妃,我也与你一同去见她。我若是对她避而不见,她恐怕会对我有更多怨言。” 萧元祁如此说着,迈出了步伐。 淑太妃望着他匆忙的背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逼着他和离的女子,他为何非要如此执着。 二人不知的是,他们才从温南燕的屋子离开,躺在床榻上的温南燕缓缓睁开了眼睛,似是刚醒过来。 其实她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只不过一直闭着眼,听淑太妃与萧元祁的对话。 她原本拿头去撞门,只是为了向萧元祁证明她有多在乎他,试图博取他的心软,却没想到,大夫来替她处理伤势,竟然把出了喜脉。 迷迷糊糊之际,听到身侧有下人欢呼的声音,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额头上清晰的痛感在提醒着她——不是梦,她真的有喜了。 真是天助她也,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 她正愁眼前的困境难以解决,这个孩子的到来,能够延长她留在萧元祁身边的时间。 至少今年,他不能将她扫地出门了,而太妃尽管对她十分有意见,也会命人好生照顾她。 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必能让太妃和王爷十分欢喜,她要借着留下来的这段时间,博得他们的原谅,即便回不到从前那样的宠爱,能继续当侧妃便还有希望。 “主子,您醒了?”丫鬟杏仁见她醒了,连忙走到床前询问,“你饿不饿,渴不渴?” 温南燕开口,声线有些虚弱,“是觉得有点饿……” “正好厨房为您准备了养生粥。”杏仁说道,“主子您知道自己有喜了吗?怎么还能把头给撞了,幸亏撞的只是额头,没有伤及腹中的孩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温南燕不语,仿佛陷入欢喜中没回过神来。 “主子高兴坏了吧?太妃娘娘也高兴坏了,方才吩咐我们,要好生照顾您不能有任何闪失,即日起您的一日三餐,厨房都会精心准备的,您安心养胎就是,少出门为好。” “好,我知道了。” 温南燕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也不知温玉礼如今是怎样的心情。 一想到温玉礼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心中就止不住的痛快。 温玉礼用尽了的方法,连明珠都拉拢过去了,却还是不能将她赶出祁王府。 她还没有输,一切都还有转机。 再说萧元祁和淑太妃到了大堂,温玉礼正坐得端正,眼见着二人出现,起身依着规矩冲二人问候。 “见过太妃娘娘,祁王殿下。” 淑太妃见她并未撒泼,便神色如常地说道:“我知道你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元祈答应了你与明珠要将温南燕休了,赶出府去,他没有做到,你心里不痛快。” 淑太妃顿了顿,叹息一声,“玉礼,你从前在祁王府的时候,我并未苛待过你,若不是你和元祈闹和离,我还是挺欣赏你这丫头的。” “你逼着元祈休南燕,只是想为了替自己和明珠讨公道吗?还是说你心中对元祈仍然有情,只是你太傲慢了,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我不如就跟你把话说开,你若是愿意回到元祈身边,这祁王正妃的位置还是你的,让元祈再娶你一回,我会给晋国公府送去丰厚的聘礼,你想要多体面就给你多体面。” 淑太妃寻思着,温玉礼这丫头虽说脾气差了点,却还是挺有本事,善于给自己争取利益,也能镇得住大场面,比起温南燕那样的绵里藏针,温玉礼这样桀骜轻狂的显然更讨人喜欢。 反正元祈那么固执,把温玉礼再娶回来,总比一直不娶强,作为母亲,她是乐意满足萧元祁心愿的。 第288章 绝食太老套,你自残吧 她这话说得极为不给面子,萧元祁的神情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淑太妃的脸色更是当即沉了下来。 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如今竟比她想象的更加轻狂,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就是册封了个郡主,尾巴竟然翘到天上去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当真让人看得不顺眼。 于是,淑太妃说话也不再客气。 “既然如此,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温南燕虽然德行有亏,可她腹中有元祈的骨肉,我一定要保她安稳生产,这期间你休想对她下手!你若害了元祈的孩子,我定会去陛下与太后面前告你一状。” “太妃娘娘,话可不能乱说。”温玉礼迎视着淑太妃的冷眼,面无表情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想害王爷的孩子了?” “你今日过来,难道不是要催着元祈兑现承诺,尽快把温南燕休了赶出去吗?元祈若是不答应,以你的性子,你能就此罢休?” “所以太妃娘娘是觉得,我会背地里对温南燕下手,害她一尸两命吗?” 淑太妃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看来太妃娘娘是真这么想的,接下来她但凡出点儿意外,您都会觉得和我逃不了干系了。”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让我想想,以温南燕的心思,她说不定也能猜到您提防着我,您以为您让她安心养胎,她真能听话吗?也许哪天突发奇想,给自己下个毒什么的,设法赖到我身上,到那时太妃娘娘和王爷难免会怀疑是我私下报复,必定要骂我做人狠毒刻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玉礼,休要胡说。”萧元祁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即便她真出了什么意外,本王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又不像她那样歹毒,绝不至于害她一尸两命。” 温玉礼斜睨了他一眼,“王爷可别给我扣高帽子。您现在说的好听,真发生意外的时候,您会不会怀疑我还真说不准,您的话在我听来是没什么可信度的。” “你再信本王一回,等孩子出生,本王一定会休了她,本王绝不会出尔反尔,只是不得已要把休她的事暂缓,我总要留下自己的孩子,母妃也盼着我有孩子盼了许久了,毕竟稚子无辜不是吗。” “王爷不必和我说大道理,我温玉礼并非不懂国法之人,哪能知法犯法,我若是害了你的孩子,被你逮到痕迹,岂不就得去刑部大牢里喝茶了?我可不是来闹事的,只是要和二位商量一下,怎样既留下孩子,又能避免温南燕作妖。” 温玉礼的语气一派平静,“温南燕的为人咱们心知肚明,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能保她今年安稳,因此,接下来她有很多时间筹谋着如何保住她的侧妃之位。” “譬如使用苦肉计引起你们对我的猜忌,又或者想些别的法子来给我使绊子,她都这么闲了,不搞些事出来岂能甘心。” 淑太妃略一思索,温玉礼所说的确有理,便问道:“所以你有何看法?” “不可让她来去自由。参考她的母亲苗氏,被王爷下令永久软禁,活动空间就那么一点地方,每日只派一个送饭的人去伺候,自然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依我看,同样的方式可以用在温南燕身上。” “她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她的住处,伺候她的人留一个大夫一个丫鬟便行,反正你们不会让她缺吃少穿,还需要给她自由吗?限制她的行动,限制与她接触的人,如此一来,太妃娘娘也就不必担心我会对她下手了。” “噢对了,请王爷将你写给她的休书暂时交由我保管,若是她生产之后,王爷反悔了,我就把休书贴到大街上去,到那时候丢脸的恐怕就不止她一人了。” 萧元祁闻言,有些无奈。 她前边所说的那些他都认同,最后这句话,又让他听得心里不好受。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觉得他会是个糊涂人,认为他会出尔反尔。 “本王同意你的提议。”他道,“给她的休书已经写好了,你竟然想要,便先交由你吧。” 话音落下,萧元祁转身离开大堂,去书房取休书。 留下淑太妃与温玉礼面对面。 淑太妃倒也没什么异议,只淡淡道:“之前听外人说,晋国公长女端庄娴雅,秀外慧中,二女儿才华横溢,忠勇仁义,祁王娶了这对姐妹真是好福气。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好福气。” 是真晦气才对。 一个轻狂傲慢逼着元祈和离,一个作恶多端擅长虚情假意,惹得元祈伤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玉礼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静坐着等候,不多时,萧元祁去而复返,将休书交给了她。 温玉礼瞅了一眼休书内容,上边倒是批判了温南燕虚伪歹毒,残害无辜,可见萧元祁这回是真没打算再心软,若不是温南燕有喜,此时应该已经卷铺盖滚出祁王府了。 温玉礼将休书叠好收起,忽然一名仆人出现在大堂外头,上来朝萧元祁禀报:“王爷,温侧妃一听要把伺候她的下人都撤走,吵着闹着要见您呢。” 萧元祁蹙眉,“本王不见她,你们按本王的吩咐去办就是了。” 他刚才已经按照温玉礼的意思下令,即日起温南燕的住处成为王府禁地,除了一名大夫和一名丫鬟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出她的住处。 “可是王爷,温侧妃的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知会不会动了胎气,您当真不去看一眼吗?” 萧元祁不为所动。 他不会再轻易被温南燕拿捏,且他也晓得她不会那么脆弱,她试图利用孩子力挽狂澜,因此她会比任何人都重视那孩子。 “我去瞧她一眼。”温玉礼说着,站起了身,“也许这是我今年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了,王爷与太妃娘娘请放心,我会与她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你们大可让人盯着我。” 温玉礼离开了大堂,到温南燕的住处时,温南燕正与把守院子的两名护卫在争执,她似乎是想出去,却被那两人拦着不让她出门。 “温侧妃,请不要为难我们,王爷有令,你不得离开此处。您就别固执了,把厨房为您准备的药膳汤喝了吧。” 温南燕冷着脸说道:“你们替我去告诉王爷一声,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他若不来,我便不吃不喝,直到他愿意来见我为止。” “绝食这招实在是有点老套了,换个法子吧,比如自残。” 忽然一道清凉淡漠的声音在右前方响起,温南燕闻声色变,目光阴寒地望向来人。 “是你让王爷把我软禁起来的?” 温玉礼走到了院子外头,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你此时的表情,与你母亲还真是一模一样,她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恨不得冲上来咬我一口。” 温南燕闻言,当即冷喝道:“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 第289章 无能狂怒 “没怎么样,让她尝尝馊饭的味道而已。” 温玉礼冲温南燕莞尔一笑,“想当初我落魄的时候,你不也是想拿馊饭招待我的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且让你母亲先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 温南燕瞪大了眼。 “王爷分明派人看守了母亲,你竟敢趁着王爷不在强闯进母亲的住所欺辱她?父亲还并未休掉母亲,她仍是晋国公夫人,你即便身为郡主,她也是你的嫡母!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温玉礼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当初我为正室,你为侧妃,你都敢以下犯上欺压到我头上,如今我欺负你母亲你就受不了了?你是不是很心痛,很气愤?可惜啊,你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温南燕,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准你践踏别人,还不允许别人报复回来?你不服气是吗?不服气憋着,要不是你肚子里这个种,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我当初就该早早解决了你。”温南燕盯着温玉礼,目光如淬了毒的冷箭一般,“你这庶出的贱人!当初要不是看你和你那死鬼娘可怜,我与母亲也不会容许你们活这么久!” “你听听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让我们活着有多么慈悲为怀似的。你们当初难道不是觉得我与母亲没有任何与你们抗衡的能力,就像就像你们手中的玩物,可以任意摆布,任意踩踏,闲来无事就以欺压我们为乐,借此满足你们那变态的优越感,如今你以这种口吻和我说话,真可谓没脸没皮到了极点。” 温玉礼冷嗤一声,“你想靠着孩子力挽狂澜是不是?我不得不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你不是很心痛你母亲如今过的日子吗?既然是亲母女,你就该陪着她一同体验,等你离开祁王府时,我接你回去与她团聚可好?一日三餐都不会少了你们的,泔水管够。” “你这贱人休要得意忘形!我们走着瞧,你且看看我生产之后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即便我回了国公府,父亲也不会让我被你肆意欺凌,你休想把我踩在脚下!”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噢对了,若是你真被王爷扫地出门,又担心落在我的手上被我欺辱,你还可以选择自尽,你放心,我对你的尸体可不会有什么变态的想法,你要真那么有骨气,我管埋。” 话音落下,温玉礼转身便走,不再与温南燕多说。 温南燕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怒上心头,拔下头发上的簪子,便想冲出院子,可护卫眼明手快,哪里能让她出去,她一只脚都还未迈出去,便又被拦下。 温南燕冲着温玉礼的背影咒道:“温玉礼,你会不得好死!你想让我死,门都没有,你一定会比我先死!” 护卫们望着她的歇斯底里,只觉得聒噪。 这温侧妃如今和从前还真是判若两人,从前有多么温柔,如今就有多么凶恶,在祁王府里当差这么久了,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她如此狰狞。 可见她曾经有多么善于伪装,如今落魄了展露出的本性,实在是令人难以直视。 温玉礼也并不理会温南燕的诅咒,在她看来,越是没用的人才会叫嚣得越狠,温南燕如此激动,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罢了。 远离了温南燕的院子,再也听不见那聒噪的谩骂声,离开的路上又碰见了萧元祁,他叫住了她。 “玉礼。” 温玉礼转头看向他,“王爷还有何事?” 萧元祁道:“母妃今日跟你提的事有些唐突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他所指的,自然是淑太妃让温玉礼再嫁他一回的事。 他思来想去,因着暂时留下温南燕的事,温玉礼正在气头上,在这种节骨眼上跟她提和好,无异于更惹她反感。 于是他选择了以退为进,“本王知道,你不想回来了,那么今后的日子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尽管来找本王,我会尽力帮你。” “多谢您的好意。”温玉礼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客套话,便迈开了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元祁望着她笔直又瘦削的背影,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她与他之间,就像是此刻的距离一般,似乎越来越远了。 他很快便将这样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不会的,他与她之间还未结束,或者应该说,他的追求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290章 你还有脸哭 “本王绝情?本王只恨自己从前对你太好!” 萧元祁原本顾及着温南燕腹中的孩子,不想与她争执惹得她激动,哪知她竟会因着苗氏的事来控诉他,这让他再也无法按耐心中的怒意。 他曾经对她的宠溺和深情,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刺痛了他,他下决心不再怜她爱她,竟被她指责绝情? “你我成亲三年,本王一直被你无辜的外表所蒙骗,你仗着本王对你的信任和偏爱,害明珠,害玉礼,你被她们揭发时,你知道本王有多心寒?若不是你有身孕,这祁王府哪里还容得下你!” “要论绝情,本王从前对玉礼才是真的绝情,就因为不喜欢她,总是信了你的鬼话,冷落她猜忌她,把你一个侧室捧得像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 萧元祁说到这,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笑中带着些许自嘲,“如今想想真是荒唐,我真就如玉礼当初所说的那样,宠妾灭妻,是非不分。” “更可笑的是,你妹妹与你母亲作威作福,本王还总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庇护她们,如今玉礼得了太后的赏识被封郡主,她报复你母亲曾经对她的欺凌本就合情合理,你凭什么让本王阻止她,你还有脸哭!” 萧元祁的怒斥让温南燕发怔,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望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擦。 她张了张口,语气里满是酸涩,“你就如此后悔曾经对我的宠爱吗……” “本王悔恨万分。”萧元祁毫不犹豫地回答,“只可惜一切都已发生了,若能从头再来,我宁愿我们从来不曾相遇。”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温南燕只觉得心底如针扎般的疼。 “王爷以为我想作恶吗?”温南燕噙着泪水看他,此刻不是为了博他怜悯,而是发自心底的伤心欲绝。 “你出生皇家,三妻四妾是必然的,我也有过心理准备,可你对我太好,好到我根本无法忍受旁人来分走你的感情!明明你与我两情相悦,先帝非要塞一个温玉礼来横插一脚,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正妃名分,我怎能不恨她!” “我是温家嫡出的大小姐,她只是个妾生的庶女,从小父亲就说我是他的骄傲,王爷你也曾说我是你的挚爱,那温玉礼凭什么压在我头上?她想从我这夺走父亲的器重和你的感情,这些都是我先拥有的,哪能拱手让给她!” 萧元祁听得脸色铁青,“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以嫡出的身份而自傲,那你可知,高门嫡女应当知书达礼,有容人之量,你心胸狭隘虚伪善妒,还给自己作恶找理由?” 四目相对,温南燕看到萧元祁眼底的憎恶之色,只觉得心口似是被一把无形的刀割着。 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这一刻她只觉得无比慌乱。 他是厌恶她了吗? “王爷,我真的不想害人!和你相遇之前,我也不曾害过人,我对她们下手,是因为我真的太在意你!” 温南燕说到激动处,从地上起了身,朝萧元祁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他。 萧元祁却后退了一步,与她又隔开了些许距离。 她执着地想要上前再靠近他,却被守门的两个护卫伸出长臂拦下。 他们自然是看出了萧元祁的抗拒,便不能让温南燕的手挨着他。 温南燕哽咽道:“王爷,你别厌弃我,我如今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会安分守已,王爷你再信我一回!” “本王不会信你,也不会再来。本王奉劝你好生养胎,孩子生下之后便与你再无关系,本王自会好好培养他,若是你不安分还想寻死觅活,本王也不拦着你,就当和这孩子没缘分,你自己看着办。” 萧元祁话音落下便拂袖离去,不再理会身后温南燕的哭泣与哀求。 错爱三年,他恨的不仅是她,还有识人不清的自己。 …… 是夜,万籁俱寂。 雅致的房屋内弥漫着一片氤氲雾气。 温玉礼靠在浴桶里惬意地闭目养神,脖颈以下浸泡在热水中,水面上漂浮着满满一层沁人心脾的花瓣,都是白桃今日摘的。 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随即有人将窗户轻敲了三下。 这是萧云昭打招呼的方式,温玉礼立即转头看向窗子,“阿昭?” 窗外晃动着的人影应了一声,“是我。” 温玉礼道:“你在外面站一会儿,我在沐浴呢。” 萧云昭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凑巧,便应了一声:“好。” 温玉礼唇角扬了扬,“白天不是才见过面,这么快就又想念我了?” “你白天走得匆忙,我只不过去书房处理了点事儿,再回司徒彦那你就跑了,听他们说你独自去了祁王府,便想来问你,这一趟顺不顺利?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师父我自然是可以帮你的。” “还算顺利。”温玉礼悠悠道,“对于我提出的要求,王爷与太妃都妥协了,师父您就不用费心这事了。” 萧云昭似是冷哼了一声,“看来我那不长眼的侄儿如今是把你放在心上了,你离开时,他有没有对你说,要你原谅他,与他和好之类的混账话?” 温玉礼低笑出声,“那倒没有,他大概是知道我烦他了,我离开时,他只让我好生照顾自己,以后若是遇上麻烦尽管找他。” 萧云昭轻嗤一声,“这是以退为进,看来他准备拼耐心,把重新追回你当成一场持久的战役来打。” “唔,你倒是挺会猜他心思的。” 温玉礼说话时,听到夜风将窗子吹出了抖动的声响,她下意识朝萧云昭问了一句:“外边是不是挺冷的?” “是有些冷,莫非你心疼我了想叫我进屋?”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若真如此,为了感谢徒儿你的体贴,我可以帮你搓背。” 第291章 抱着你就足够暖和了 温玉礼说话时,听到夜风将窗子吹出了抖动的声响,她下意识朝萧云昭问了一句:“外边是不是挺冷的?” “是有些冷,莫非你心疼我了想叫我进屋?”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若真如此,为了感谢徒儿你的体贴,我可以帮你搓背。” 萧云昭的话,让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我的背我自己会搓,就不劳烦师父您费心了。”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从浴桶中站了起来,纤臂一伸,捞过一旁挂在屏风上的澡巾,“我马上就好了。” 将身子上的水迹擦干之后,她很快便穿好了衣服,走到窗台边给萧云昭开窗。 窗子打开的那一刻,夜里的寒风灌入,她只觉得脖颈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如今正是初春,气候又潮又冷,萧云昭大半夜过来探望她,都不知这一路上吹了多少冷风。 温玉礼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是冰凉的。 她说道:“快进屋。” 萧云昭勾了勾唇,从窗户外头跃进了屋内。 “桌子上有热茶,快去喝两口暖暖身。”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窗户,下一刻便察觉腰身一紧,是萧云昭从背后拥住了她。 温玉礼握上了他的手,“手这么凉,去拿茶壶捂一捂,可别染上风寒,这个时节最容易着凉。” 萧云昭闻言,有些忍俊不禁,“我可没那么容易病,不必担心我。” 进屋的那一刻,鼻翼间浮动着一阵浅淡好闻的香味,正是浴桶里那些花瓣散发出来的,此时屋子内仍有淡淡的雾气漂浮在上空,温香软玉在怀,气氛一时间都暧昧了起来。 “抱着你就足够暖和了。”萧云昭说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侧颜。 这一吻落下来便不是浅尝辄止了,他的嘴唇微凉而柔软,从温玉礼的脸颊缓缓游移到了她的唇角边。 下一刻,温玉礼便觉得唇上一软,被他的唇封住。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俊美脸庞,此刻萧云昭的眼睛是闭着的,颇为认真又轻柔地在她唇瓣上辗转。 如此近的距离,温玉礼都能看见萧云昭那卷翘的长睫毛。 她也缓缓闭上了眼,享受着这一刻醉人的温柔。 周遭一派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手攀上了萧云昭的双肩,不想再被动地由着他吻,可她没料到的是,她才要启唇回应,萧云昭的唇却撤离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 近段时间他亲吻的技术愈发娴熟,前几次也拉着她亲了许久,怎么今日持续的时间如此短暂。 “玉礼,我最近的定力似乎越发不如从前了。” 萧云昭如此说着,放开了温玉礼,走到桌边坐下来倒热茶喝。 “我从前承诺过你,未经你允许,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可如今我却似乎不满足于仅仅只是抱着你了,抱着你的时候……总会生出一些不太正经的念头。” 萧云昭说到这,有些责怪地看了温玉礼一眼,“这都要怪你之前那次耍酒疯,你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把我折腾惨了。” 在那一回之前,他觉得他的定力都相当好,即便偶尔心潮澎湃,也能够做到克制。 可那次发生的事,无疑更加拉近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可到底两个人在床榻上滚了一圈,且还差点儿就共赴巫山。 要不是温玉礼忽然睡死了过去,他们大概真的会有突破性的关系。 所以在那次之后,每每想起来他都会觉得有一丝遗憾。 这酒品差的丫头,怎么偏偏就在那样关键时刻给睡过去了,他不是个趁人之危的性子,便只能自己郁闷地在床头坐了一夜。 再之后,每每与她亲密接触,总想着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萧云昭不禁有些感慨:他终究是不比从前清心寡欲了。 温玉礼听着他的控诉,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一次的确是我不好,我不是和你保证了不会再有下次么。” 萧云昭还真不扭捏,把心思说得如此直白。 “我如今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萧云昭直视着她,“你对我的信任程度与情意有多少,你可曾想过要与我共度一生?” 第292章 考虑一下,做宁王妃 温玉礼将那叠票子拿出来一看,不禁怔住了。 这些竟然全是地契!其中包含客栈、酒馆、绸缎庄、古玩店、胭脂铺、典当行……且看地段,几乎都是繁华热闹的街心处,占地面积不小,多数都是大商铺。 而这些地契的最左侧,归属者那一栏上,都无一例外地写着温玉礼。 所有地契上都没有萧云昭的名字,每张地契的原本持有者都是不同的人名,如今这些铺子全转让到了她的名下,转让日期是今日。 温玉礼抬眸看萧云昭,“这些都是你白天弄好的?” 萧云昭道:“不错,经营这些铺子的都是我手底下的人,地契上是他们的名字,但实际上都是我的产业。” 温玉礼起初有些惊讶,但随即又觉得很合理。 萧云昭若是只领朝廷的俸禄,恐怕培养不了那么多出色的死士,他本就是个利己主义者,头脑又精明,平日里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太多,自然就要经营商铺挣钱了。 寻常百姓大多以为皇室宗亲们只是一群拿着丰厚俸禄的米虫,却不晓得有些人除了领朝廷的俸禄之外,还另有收入。 本朝重农轻商,且不允许官员经商,皇室子弟倒是没有这个限制,但王爷们大多都看重面子,认为经商会折辱了他们的身份。 常言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达官贵人们想从商海中获利,却不想自己身上贴着商人的身份,最好的方式便是自己不露脸,安排傀儡替他们经营在皇城内的产业。 “知道你这丫头心房坚固,很难与人交心,我若是跟你说一堆好听的话,却没有实际行动,岂不是太没诚意?这些地契你收着,若是将来我拈花惹草,你都不必与我争吵,直接卖掉我的产业,拿着钱去养几个小白脸,准能解气。” 温玉礼:“……” 他的话给她带来惊讶的同时,也让她动容。 当初跟他确认恋人关系的时候,可没想过他会对她好到这个份上。 他承诺洁身自好,她自然很欣慰,但她并不确认他的专一能维持多久,他看出了她的顾虑,把这一堆产业给她,明着告诉她——和他在一起吃不了亏,若是被辜负了,卷钱走人就是,这些产业换成现银那可是要发财了。 如此有利的条件摆在眼前,当真叫人难以拒绝。 “你跟萧元祁和离,可没捞着什么东西。跟了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是我有的,想要什么你随意开口,你如今无法完全信任我也无妨,我至少能保证你足够的利益不是吗?” 萧云昭说话的同时,撩起温玉礼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把玩,“元祁那家伙光顾着说些挽留你的话,怎么就不晓得把家底掏出来给你看看?” “他给温南燕都能随手花好几万两,到了你这他就想不起要拿钱砸你了?要么就是他还不够上心,要么就是他剩下的积蓄不够多了,无论是哪一点,他都没资格再追回你。” 说到后边,他清凉的声线里竟是带上了些许鄙夷。 之前墨竹跟他汇报,温南燕被揭发真面目时,萧元祁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对温南燕是愤怒心寒,对温玉礼是悔不当初,懊悔之后便开始求着谅解了。 他还当着墨竹和明珠的面向玉礼认错,语气之诚恳,能让人真切感受到他的悔恨与自责。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无论是玉礼还是明珠,都不想再与他有纠葛了。 萧云昭自然是不愿意再看见萧元祁去纠缠温玉礼,便思索着如何说服温玉礼点头做宁王妃,到那时,萧元祁见了她都得客气地尊称一声皇婶。 温玉礼不晓得他此刻在想什么,回过神之后,冲他笑道:“你替我考虑的还真是周全,无论将来你我是更加亲密还是互相厌倦,至少我能收获足够多的钱财。” “我不会厌倦你。”萧云昭语气笃定,“若是将来你我真的淡了,那也只可能是你厌倦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俯身轻轻拥住了她,“玉礼,仔细考虑一下,做宁王妃,宁王府里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 温玉礼环住萧云昭的腰身,在他耳畔轻声道:“用不着考虑了,我答应就是。” 萧云昭料到了她不会拒绝,听她亲口说出来,颇为愉悦地勾起了唇角,“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些地契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我很难拒绝。” 萧云昭低笑出声,“好在你不是淡泊名利之人,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拿下你了。” 与其说是这些地契太有诱惑力,倒不如说是他的诚意与体贴拿下了她。 她从不掩对财富和权利的渴望,但她利己却不损人,狡猾却不伤及无辜,追逐利益却不忘道义,他很乐意给她创造利益,目的是索取她的身心。 从他看上她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让她跑掉,如今算是得偿所愿,只差仪式了。 “明早我就去和父亲说此事,顺便把温南燕的事儿也告诉他。” …… 初春多雨,这一日又是个雨天,天才蒙蒙亮就下起了雨,这让晋国公觉得十分不舒坦。 他早年落下了病根,身上有旧伤,一到冬天便时常膝盖疼,尤其讨厌雨水多的时节,气候一潮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如今又这样伤筋动骨的,对他而言当真是雪上加霜。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觉得烦躁,刚吩咐完下人给他添一床被子,温玉礼便来了。 “又是个下雨天,父亲想必身子不舒爽吧?您得多注意保暖,我让白桃煮了姜茶,您趁热喝。” 晋国公被下人扶着靠坐在床壁上,接过温玉礼递来的姜茶。 “父亲,女儿要跟您报个喜。”温玉礼冲晋国公莞尔一笑,“女儿有了心上人,准备谈婚论嫁了,咱们一起来选个良辰吉日。” 晋国公闻言,一口姜茶差点呛出来。 “你这丫头是哪根筋不对了?你才和离几天就要跟人成亲?也不怕被人笑!” 温玉礼淡然道:“女儿没说这两天就要成亲,您急什么?下个月气候大概就暖和了,雨水也不多,咱们可以把日子定到下个月,父亲想要宴请哪些好友?我来写请柬。”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擅自做决定?简直荒唐。” 晋国公的脸色有些铁青,“你虽然被封郡主,可你终究是个二嫁之身,你自己瞎找的能对你真心实意吗?娶你那人是个什么身份?你可别犯了糊涂被哪家的混小子几句好话就给忽悠了!” 他说到激动处,胸口起伏,“你受册封时赏赐颇多,没准他就是冲着你的钱财来的,又或者是想高攀我们国公府谋取前程?你糊涂,我可不糊涂,你把那小子带来让我见见。” 第293章 我的婚姻大事,只能我做主 听着晋国公不善的语气,温玉礼垂眸低笑了一声。 她这迂腐的糊涂爹,始终认为她离了萧元祁之后就找不到更好的夫家。 一听她要与人谈婚论嫁,第一反应就是她找的人门阀不高。 “你笑什么?”晋国公沉声道,“为父没有在与你说笑!你能不能正经些?” “我哪里不正经了?倒是父亲你眼皮子浅得很!从我打算和离开始,你便一直给我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 “你舍不得王爷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婿,认为我不识好歹,一再强调我这个二嫁女找不到更好的夫婿,在你眼里,我这个亲女儿就如此不值钱。” 温玉礼的冷语,让晋国公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为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这世间有几个女子有福气做王妃?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罢了,如今还来和我顶嘴?” “这福气我可不要,谁爱要谁要。这也没有外人,你我父女二人说话就别那么虚伪了,父亲你嘴上说着为了我好,怕我再找的新欢不是良人,实际上你是担心我离开了王爷之后,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寒门子弟,会让你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是吧?” 温玉礼说着,嗤笑一声,“您和王爷还真是知己,拿名节来评判一个女子的价值,你们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东西了?无论这个女子是否才华横溢,是否精明强干,只要她名节有点儿瑕疵,你们就认为她的价值大打折扣,你们的刻板和迂腐真是印在骨子里了,让我膈应得慌。” “父亲,我告诉你,我来找你和我一起择个良辰吉日,已是很给你面子了,我可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我的婚姻大事只能我自己做主,你休想插手。” “你住口!”晋国公手握成拳打在了床柱子上,显然是被温玉礼气着了,“亏你还是我晋国公的女儿,竟说出这些荒谬的话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才是女德。婚姻大事你都敢擅自做主,跟为父说话还如此不客气,你是想翻天了吗?即便如今你身为郡主,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资格来管教你!” “得了,省省力气吧你,就你这腰这腿,站起来都费劲,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你就不怕太过激动,等会又把哪里给扭着了。” 望着晋国公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温玉礼心中颇为舒坦。 他这看不惯她又打不到她的模样,当真是滑稽。 若不是从前他对苗氏母女的纵容,这幅躯体的原主与其母亲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 如今她犯不着看晋国公脸色,没事就想气气他,尤其他躺在病榻上这两个月,他缺乏行动能力,即便是对她再生气,他也管教不了她。 “光顾着和您斗嘴了,都忘记告诉您未来女婿是谁。” 温玉礼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反正宁王府离咱们这边也不远,这几日我看他什么时候得闲,把他带过来探望您,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跟他说就是了。” “你说什么?”晋国公拔高声线,“你刚说的是哪个王府?” “宁王府。”温玉礼又朝他重复了一遍,“皇城里只有一个宁王,就是他。” 晋国公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仿佛不确信一般,他再次追问,“要娶你的人,是宁王萧云昭?” “不错。”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其实,只要对方是我中意的人,我并不那么在意他的门阀高低,我中意他,与他宁王的身份无关,只是他的身份碰巧符合了您这势利眼的要求,我与他成亲,父亲你也算是捡了个便宜,你不就喜欢体面吗。” 晋国公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这不听话的二女儿,才和一位王爷和离,竟又找了个王爷,且那两位还是叔侄的关系。 事情发展成这样,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温玉礼要嫁的不是寒门子弟,他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可当他听到萧云昭名字的那一刻,并不因为他的身份高而雀跃,反而生出了些许防备。 宁王怎么会看上她?她曾是他侄子的王妃! 宁王的地位与声望在祁王之上,按理说眼光应该更加挑剔,他选择玉礼这和离之妇显然是不合常理。 晋国公不得不思忖,宁王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你与宁王相识多久了?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提出要娶你?你才与他的侄子和离没几天,他就敢与你谈婚论嫁,只怕是动机不纯!你这丫头可别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仔细想想他的可疑之处。” 第294章 她要嫁的人,是十三皇叔 “可疑之处?”温玉礼敛起了唇角的笑意,面无表情地望着晋国公,“父亲您认为咱们国公府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图谋的?” 晋国公绷着脸说道:“为父与他曾有过节!为父至今仍然怀疑袭击我的那几头野猪是他蓄意报复,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去陛下面前告他一状。” “所以您觉得,他要娶我不是因为他看上了我,而是憋着坏,想对您不利?” 温玉礼的面上浮现讥诮之色,“父亲您如今还不到五十岁,怎么就开始犯痴呆了?你觉得他为了对付你,连婚姻大事都能拿来利用?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即便他真讨厌你,那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牵扯不上我和他的事。” 她这番话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无礼,晋国公顿时火冒三丈,冲她冷喝道:“你这逆女!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宁王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为了他一再顶撞我?你我才是亲父女,若他真是害我卧病在床的罪魁祸首,你也要嫁他吗?” 这丫头之前分明对他相当孝敬,言行举止也是颇为善解人意,怎么册封了郡主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既任性又猖狂,如今的她与之前懂事的她几乎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比南燕明事理,如今你这骄傲自满又目无尊长的样子当真叫我失望!你是不是顶着郡主的头衔,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温玉礼闻言,轻轻“呀”了一声,“您要是不提南燕,我都差点忘了告诉您,我这儿有关于她的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您想先听哪个?” 晋国公瞥见她唇角那抹清凉的笑意,下意识问了一句:“南燕出什么事了?” 温玉礼道:“她有喜了。” 晋国公惊诧,“有喜了?” 原本该因着这个消息而高兴的,可他没忘记温玉礼还有个坏消息没说,尤其她在提起南燕时,语气里的冰冷让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真有了,但您也别太替她高兴了。” 温玉礼说话的同时,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在晋国公面前摊开,让他能够看清上面的内容。 为避免晋国公太过激动会一把夺过去撕了,她与他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是他伸手够不到的。 晋国公的视线落在温玉礼手中的白纸黑字上,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竟是祁王写给南燕的休书! “这是怎么回事!”晋国公的手紧紧地扣在床柱子上,指节都应着激动而发白,“王爷怎会休了南燕?是不是你捣的鬼!” 对南燕百般疼爱的祁王,竟会在她怀上孩子的时候写下这份休书? 祁王原先日盼夜盼,盼着南燕怀上,如今真有喜了,他对南燕的喜爱应当会与之俱增才是,怎么反而要抛弃了她! “这上边不是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么?长姐虚伪歹毒,残害无辜,令王爷十分寒心,她德行有亏,祁王府实在容不下她。” 温玉礼顿了顿,道:“不过父亲您放心,在她生产之前,她不会被扫地出门的,王爷总要先留下自己的孩子,再让她卷铺盖滚蛋。” “你究竟对南燕做了什么!以祁王对南燕的喜爱,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绝情?定是你从中作梗!” 晋国公的面色阴沉如铁,“南燕是嫡出,又是长女,我最初难免偏爱她,你因此不甘心,就想把她踩在脚下是不是!虽然她从前的日子过得比你好,可后来你做了祁王正妃,她做侧妃屈居你之下,这还不能使你内心平衡吗!” “你们两若是合不来,大可不相见!你都已经与王爷和离,不和南燕住在同一屋檐下,怎么还想着给她使绊子!你让她被休出府丢尽颜面,她这日子还怎么过?你就不曾考虑过为父的心情!” “你骂够了吗?”温玉礼冷冷地望着他,“真是好笑,你自己的嫡长女是个什么德行,你是一点都不清楚么?” “她混成这样还不是咎由自取?我压根不需要去陷害她,只需将她的恶行揭发,便足够她身败名裂。” “你一向对她更加偏爱与关心,那么你就应该看出她的表里不一,可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觉得我可恶,她无辜,当爹当到你这个份上,传出去都要笑死人。” 温玉礼说着,站起了身,“她干的那些事,一时片刻都说不完,等会儿让白桃细细说给你听,你爱信不信,温南燕被休已成定局,如今摆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为了她与我敌对,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与你切断关系,要么你今后听我的,看在你生养了我的份上,人前我给你做足面子,给你养老送终。” “还有,宁王与我的婚事,你管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赞成我。” 话音落下,她不再理会晋国公,转身扬长而去。 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还未走到门口,一名仆人就朝她小跑了过来,说道:“郡主,祁王殿下派人来给您送东西了,小的正准备去找您呢。” “送东西?”温玉礼的脸色毫无波澜,“无功不受禄,从今日起,不管祁王那边派人送什么礼来,都不准接受,把人随意打发走了就是。” “不是……郡主,来的人说了,那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您的,只不过之前被大小姐占用了一段时日,如今物归原主,这总不能退回去吧?” 此话一出,温玉礼当即明白了,那人送来的东西是岩冰玉。 “这样啊……”她勾了勾唇,“那的确不能退回去。” 萧元祁这回倒算是做了件好事,否则她还真没想起来,他派人送来了也好,省得她再去讨一次。 ……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三个时辰,在正午时分停了下来。 祁王府大堂内,淑太妃与萧元祁坐着,端着托盘的下人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 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萧元祁毫无胃口,淑太妃正准备劝他吃点儿,忽听大堂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眸望去,是萧若芙着急忙慌地跑上前来,仿佛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若芙,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母妃,五哥,你们可知今早国公府内发生了什么?我说出来都怕你们不信!” 萧若芙语气有些激动,似乎自己都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淑太妃问道:“发生什么了?” “晋国公和温玉礼一大清早的就吵上了,屋外的下人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容,据说温玉礼很快就要再嫁了,且她要嫁的人是十三皇叔!” 第295章 玉礼没有背弃过我 “晋国公和温玉礼一大清早的就吵上了,屋外的下人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容,据说温玉礼很快就要再嫁了,且她要嫁的人是十三皇叔!” 萧若芙的话音落下,大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静默片刻之后,萧元祁第一个回过神来,冲萧若芙呵斥道:“胡说什么!你身为公主,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闹,听到一点儿谣言便当真,如此离谱的说法你也相信?” “我没有胡说!倒是五哥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暴躁?和离之后你的性情真是越发古怪了,你跟温玉礼分开又不是我闹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萧若芙脸色阴沉地顶撞了萧元祁一句,随即转身,将她身后跟着的下人拽到了萧元祁与淑太妃的面前,“你若是不信,问她就是了!她是从前伺候国公夫人的丫鬟小芸,这种事儿她肯定不敢撒谎。” 前几日温玉礼下令,禁止所有伺候过苗氏的下人出府,避免那些下人来祁王府给温南燕通风报信,妨碍她的调查,后来温南燕的事查清了,温玉礼才解除了下人们的禁制。 “元祁你先别激动,让我问清楚。” 淑太妃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朝着萧若芙带来的那婢女询问道:“温玉礼要嫁宁王,这消息准确吗?” “太妃娘娘,奴婢不敢胡说。奴婢和伺候国公爷的丫鬟关系还不错,她是真听见了郡主与国公爷吵架,郡主说是去给国公爷报喜,她有了意中人,想要谈婚论嫁,国公爷一开始还不太高兴,认为郡主擅作主张,怕她挑个寒门子弟,可谁知……郡主后来竟提起了宁王殿下。” “郡主还说了,她的婚姻大事只能她来做主,国公爷即便是她的父亲也休想插手,毕竟国公爷膝下三个女儿,三小姐已经去了,大小姐又面临被休,如今二小姐是最有势力的……国公爷即便是再生气,也大概不会与二小姐分家了。” 萧元祁紧抿着唇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玉礼要嫁皇叔……这未免太荒谬了。 这事儿从萧若芙的嘴里说出来,他自然是不会相信,只觉得她又是从哪听到了谣言,他第一时间呵斥她,想要阻止她将此事散播出去,却没想到她拉了国公府的下人前来作证。 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却也明白这婢女定然是没有胆子撒谎的。 “五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们的话,回头再想法子抓两个国公府的下人过来打听就是了,温玉礼既然敢和晋国公提这事,便是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她若是有心隐瞒,又怎么会被下人听见?” 萧若芙说着,秀眉紧拧,“我觉得这事要不了多久就会公开了,五哥,这会儿你该明白她为何要跟你和离了吧?依我看她不仅仅是对你心灰意冷,而是早就与皇叔暗度陈仓了,这事儿乍一听似乎很不可思议,仔细一想,也是有迹可循的。” “五哥你可还记得,许久之前,皇叔对温玉礼便颇为友善,他知道我和温玉礼有矛盾,还故意在太后娘娘与陛下面前告我的状,听起来像是他身为长辈对我这个晚辈的教训,可若是说他借着这个机会袒护温玉礼,替温玉礼出气,那也是能说得通的。” 淑太妃陷入了思索。 若芙虽然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可她这回的分析却是挺有道理的。 原先她就觉得,宁王对若芙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若芙当初只不过是在酒楼冒犯了他一回,且还是无意冒犯的,事后很快就认了错,他何至于一直记仇? 她想不通这事,便只以为是宁王纯粹讨厌若芙鲁莽的性子,因此若芙秃着头求上门请司徒彦医治时,他的态度会那般敷衍。 如今细细想来,他对若芙的药物,极有可能是因为若芙和温玉礼有过节。 “还有一事,温玉礼在和离当天,又另外接了一道册封圣旨,这事儿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太后娘娘虽然赏识她,可她近来寸功未立,也没有常去太后娘娘那儿走动,太后娘娘何必要给她一个如此大的恩典?她从前有功劳,但也早就赏过她了,和离当天还给个郡主的身份,实在太抬举她了!太后娘娘对她的喜爱当真到了这个程度么?我特意命人去打听了一下,就在五哥去求和离圣旨的那会儿,皇叔也去了太后娘娘的寝宫中坐了小半个时辰。” “说句不夸张的话,我认为温玉礼如今的地位就是靠着皇叔才得到的,五哥你不是早就怀疑她外边有人?那人必然是皇叔!” 第296章 不准你嫁给皇叔! “荷香翠玉八宝鸭,金沙飞舞富贵蟹,飘香一品花椒鸡,碧海游龙石斑青,鸿运金屋三鲜盏。” 水云轩雅间内,温玉礼朝身旁站立着的掌柜报出了一道道菜名。 “再来个清甜莲子百合汤,还有果盘。” “郡主您稍等,我立即吩咐厨子去给您做。”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账本递给温玉礼,“这是近两个月的账,请您过目,再往前的账,宁王府那边已经核实过了。” “好。”温玉礼接过了账本,“你去忙吧。” 萧云昭交给她的那堆地契里就有这家水云轩,这家酒楼建了四层高,是这条街上占地最大、也是客流量最多的酒楼。 这条街离国公府也近,她便带着丫鬟们过来尝尝招牌菜,水云轩的掌柜一见到她便十分恭敬地亲自上来招待,且主动递上了账本给她看。 在来水云轩之前,她已经去过了隔壁街的胭脂铺和茶坊,那两家掌柜也是一见到她便给她递账本,向她讲述着铺子近来的盈利情况。 “宁王殿下安排的这些掌柜们,一个个瞧着都还挺机灵的嘛,都知道郡主是老板娘,一见面就抱着账本来给郡主看。”白桃轻笑着说道。 “民以食为天,这酒楼的利润果然高。”温玉礼翻看着账本,悠然道,“这水云轩有十八道招牌菜,咱们今天先吃六道,改天再来吃其他的。” 等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温玉礼点的菜便陆陆续续端上来了。 “这八宝鸭也太好吃了!郡主,咱们走的时候带两只回去吧?” 茯苓的提议一出,白桃当即接话道:“郡主,奴婢想管掌柜的要这八宝鸭,还有这花椒鸡的配方,只要配方到手,我也能做出来,奴婢保证不把手艺外传。” 温玉礼淡笑着应了下来:“等会儿离开的时候我问问他。” 主仆三人正吃得满意,忽听雅间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在门外停了下来,随即敲响了房门。 “玉礼,本王有话要问你。” 两个丫鬟一听是萧元祁的声音,连忙齐齐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温玉礼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淡淡道:“门没拴,王爷进来说吧。” 萧元祁推开了门,踏入雅间内。 白桃与茯苓冲他行了礼,萧元祁瞥了一眼二人,冷声道:“你们先去外边候着。” 二婢看向了温玉礼,见温玉礼朝她们摆了摆手,便福了福身,退到雅间外。 温玉礼看向萧元祁,语气有些清凉,“王爷怎知我在这?你我都已经和离了,你还派人盯着我,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你别误会,本王没叫人盯着你。” 萧元祁解释道,“本王原本是去国公府找你的,可你不在,你院子里的下人说,你出门的时候和两个丫鬟提起水云轩的招牌菜,本王这才找了过来。” 温玉礼的脸色略微缓和,“什么事?” “听说今早你与你父亲发生了争吵。”萧元祁紧盯着温玉礼的脸庞,“是因为你和他提出再嫁一事。” “王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下人,把我们温家的家务事传到王爷你这来了。” 温玉礼的神色依旧一派平静,“是从前伺候苗氏的下人么?我原本还想着,主子犯错不必迁怒下人,继续留他们在府里打杂也无妨,如今看来真没必要,这么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全都卷铺盖滚蛋,去外边自己讨生活吧。” 萧元祁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可他在来之前就反复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冷静,不能对温玉礼说重话。 于是他试着平复心境,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你当真决定好了,要再嫁?” “不然呢?”温玉礼不假思索地接话道,“我都是自由身了,嫁人又有什么奇怪的?王爷既然听到了消息,想必也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谁了。” 萧元祁袖子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为何要选皇叔?” “他才貌双全、足智多谋、有钱有势、武艺高强、出手大方、这么多优点,选他不是很正常吗?你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本王的意思是,你与他相识了多久,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萧元祁的声线陡然拔高,“你是从何时开始对他生出情意的?你逼我跟你和离,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温玉礼夸赞起萧云昭时几乎不带犹豫,一口气便念出了一堆他的好,这让萧元祁心底升起了怒意。 难道真像若芙说的那样,玉礼和皇叔早就背着他有了私情? 温玉礼自然是不会实话实说,只淡然道:“我与你和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哪怕没有皇叔,没有温南燕,你的性格也不是我所欣赏的,而我也不会迁就你,因此,你我分离是必然的。” 萧元祁听她给出的理由是性格不合,她并没有承认与皇叔早有私情。这让他心下的怒火有所消减。 如果她只是跟他和离之后才看上了皇叔,在此之前并未做出背弃他的事,那么他不与她置气,好好劝说也就是了。 “玉礼,你对皇叔足够了解吗?你觉得本王不值得你留恋,难道皇叔就值得你信任?你曾是我的妻子,他能一点都不介意吗?只怕他是一时兴起……” “比你可靠是肯定的。”温玉礼打断萧元祁的话,“我与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即便将来我和他过不下去,那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过问。” “王爷还记得和离书上的内容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已分离,便是互不干涉,你竟然特意为了我嫁人的事跑来这儿问,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叫多管闲事。” “你明知道本王放不下你,当初也不是自愿和离!你拒绝和本王重归于好,我也不勉强你,想着多些耐心等你回心转意,可如今你要再嫁人,我岂能无动于衷!” 萧元祁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总之,我不准你嫁给皇叔!” 第297章 本王欠你的,还你就是了 “这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温玉礼漠然地望着他,“于我而言,你是个外人,于宁王而言,你是他的晚辈,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与他的事?” “在这片国土上,有资格管宁王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太后娘娘,一位是皇帝陛下,可宁王并未触犯国之律法,他只不过是想与我成婚而已,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想必是不会管这事了,你若不信,大可去找太后娘娘给你做主,看她怎么说。” “你不必把太后娘娘拿出来压我,我们几个人的情感纠葛,何必惊动太后娘娘。” 萧元祁心中很清楚,即便他求到太后那儿,让太后为他做主,太后多半也是不会答应。 毕竟和离圣旨是他亲自去皇帝那儿求来的,皇帝下旨便是金口玉言,这才下旨没多久,又怎么能收回成命?皇帝定是不会再管这事。 皇帝与宁王虽是君臣,但也是叔侄关系,皇帝明面上总会给宁王几分薄面,不会干涉宁王的婚姻之事。 因此,若是想要阻止温玉礼与宁王成亲,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们二人其中一个自愿放弃。 “玉礼,你就非要嫁给皇叔吗?你对他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一时感动?若只是因为后者,你这样的决定未免太轻率了!” “二者皆有。”温玉礼轻描淡写道,“即便我对他只是感动,也总比和你在一起强,不瞒你说,先前与你住在同一屋檐下都让我觉得无比心烦,我拿到和离圣旨的当天夜里,不仅睡得香,还做了个好梦,在梦里都给笑醒了过来。” 萧元祁本就狂躁的心情,被她这话激得更加恼怒,“温玉礼!你就非要说这些伤人的话吗?” “这就急了?我只不过是拿言语伤你罢了。” 温玉礼冷笑道,“莫非你忘了,你当初伤我,那可不仅仅是言辞上的攻击,除了骂我毒妇、骂我不配做正妃之外,你还把我关在了破屋里,任由我腿上的伤情恶化,你也知道我小心眼,哪能不记恨呢?如今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王妃和一个欺骗你的侧妃,我可是差点就失去了一条腿。” 萧元祁顿时被噎了一下。 的确……当初太过相信南燕,南燕的小产对他来说打击过大,那会儿他对玉礼也没有感情,便听信了南燕的话,认为一切全是玉礼的过错,不顾玉礼腿上的伤势便把她囚禁在了破屋,让她挨饿受苦好几天,如今想想,都觉得心像是被揪紧般的疼。 “若不是因为受到南燕的蒙蔽……我绝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萧元祁说话间,朝温玉礼走近了几步,“你明知我也被南燕骗得好苦,你我之间的矛盾,大多都是由她激发出来的,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对你一再陷害,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们必定也能琴瑟合鸣,举案齐眉。” “温南燕固然可恶,但你也别把所有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去,若不是你糊涂,她说什么你都信,你也不至于被骗成这样。” 温玉礼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惩罚她就能够得到我的谅解了?你以为你在伤害过我之后,几句道歉,几句挽回,便想轻飘飘地将过往恩怨全翻过去?你想多了,我温玉礼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头脑清醒,选男人一定要选对自己有益的,你这样的男人最好是离我远点。” “你不就是在记恨你之前受的腿伤吗?虽然那伤不是我造成的,可我将你囚禁在破屋内,延误了你的治疗,让你平白多受了两个月的罪,这个错我认了。” 萧元祁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将目光落在满桌的菜肴上。 最中央的果盘上,放置着一把切水果用的小刀,萧元祁两步走向前去将小刀拿了起来,朝着温玉礼说道—— “本王欠你的,本王还给你就是了,希望此后,你不要再记恨。” 温玉礼微微拧起眉头,几乎是一瞬间便猜到了萧元祁想做什么。 而萧元祁下一刻的举止果然应了她的猜测,他面容坚毅地望着她,扬起手中的小刀便刺向自己的大腿—— 眼见着刀尖就要扎进皮肉里,温玉礼几乎是同一时间出脚,朝萧元祁握着小刀的右手踢去! 脚尖十分准确地踢在他手腕处,萧元祁有一瞬间的吃痛,手中的动作不自觉一松,那小刀便从他的手中脱落,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萧元祁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以受伤换取她的谅解,被她忽然打断,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后的那一刻,有些欣喜地望向温玉礼。 “玉礼,你还是不忍心看本王受伤的对不对?” “对你个头,少在那自作多情了!”温玉礼冲他呵斥道,“你能不能少抽风?你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出来找我了吧?你好手好脚地出来,瘸着腿回去,你母妃能不找我算账?指不定就要诬赖我弄伤了你,回头又闹到宫里去,说我都跟你分离了还要祸害你!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力气?” 第298章 别叫玉礼,叫十三皇婶 她面色冷凝,这一掌显然是夹带了不小的力度,萧元祁不得不侧身避开,她的手腕便趁机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 而她似乎没打算就此罢休,逼近他面前,扬起的手刀继续朝他发出攻势! 这厮一再纠缠,她实在用不着对他客气,他若是挨她个几拳几脚的,想必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只要不让他身上见血,淑太妃也就找不着由头来刁难她。 面对温玉礼的进攻,萧元祁吃惊的同时不断躲闪着,这期间并未还手。 她这脾气果真是比从前暴躁了不少,他刚才只不过是拉扯了一下她的手腕,竟换来她如此大的反应。 温玉礼的攻势快而狠,由于萧元祁只守不攻,几个眨眼之间,竟被她逼到了房间角落。她在半空中一个利落的旋身扫腿,似是带起了一道劲风,狠狠地踢在了他胳膊上! 这一踢的力道之大,让他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整个身躯不受控制地往墙面上撞了过去,幸好他反应极快地侧过了身子,这才没撞上脸。 而他的右肩成了痛点,与墙面的撞击让他整个肩膀都有些发麻,稍微动一下都疼。 左边胳膊也被她踢疼了,他丝毫不怀疑,她那一腿的力度要是再重一些,能把他踢得骨折了。 “玉礼……你踢得还真够用力的。” 他望着对面神色漠然的温玉礼,眸中涌现几分无奈,“解气了吗?” “王爷该不会以为,我还在心里怨恨你吧?你要这么想可就错了,怨恨是一种耗费精神的情绪,而你并不值得我浪费精神力。我对你动手不是为了平息怨气,而是纯粹觉得你烦人,太欠收拾。” “我原本好奇,你我要打几个来回才能分出胜负?可惜你不还手,那就没有意思了,你两只胳膊这会儿应该不能使劲了吧?那就别再来惹我动手了,回你的王府吧,最好听你母妃的安排娶个安分的王妃,莫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温玉礼的语气一派平静,萧元祁听着只觉得心口沉闷。 她对他当真连怨恨都没有了?无法牵动她的喜怒哀乐,那么他想挽回她就变得更加艰难,他宁可她对他有埋怨,他可以由着她发泄,也总好过她将他忽略遗忘! 她还劝着他娶新王妃?他心里念着的人是她,如何能娶别人做王妃! 眼见着她背过身去,他连忙朝她的背影开口:“本王知道自己有错,来之前就没打算强求你和我重归于好,玉礼你可否听本王一句劝?婚姻之事要三思而后行!” “你莫要被皇叔给的利益迷惑了,宁王妃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可曾想过,外人会如何议论你们?本王与他是叔侄关系,你跟了我又跟了他……我都不知道你要被人说多少闲话!” 温玉礼不甚在意,“被说闲话又如何?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那些嘴闲的人话再多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过好我的日子就是,何必太在意外人的看法。” “你不在意,那你怎知皇叔不会在意?皇叔自年少时就被父皇器重,他早已习惯了被人奉承敬仰,他多年孤身一人,人们都当他太挑剔,同时也猜测着宁王妃的人选最终花落谁家。一旦他与你成亲的消息散发出去,朝野之中不会只对你有议论,恐怕也会有人讥笑皇叔,说他放着那么多名声好的贵女不挑,挑了你一个二嫁之身。” 萧元祁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告诫意味。 “比起那些出身显赫、从未婚配过的贵女,玉礼你的优势当真不多,你毕竟是嫁过一次人了!事关颜面,一旦皇叔介意那些闲话,他便会将他颜面受损的原因归结在你头上,隔阂一旦产生,你又会受情伤,我曾辜负过你一回,当真看不得你再被他辜负一回。” 温玉礼背对着他蹙起眉头,只恨不得转身再补给他一脚。 冷静下来想了想,这青天白日的,许多双眼睛看着他进了这水云轩,她若是在他身上留下太明显的伤痕只怕也不好交代。 郡主打王爷,理论上来说也是以下犯上,即便萧元祁不计较,被淑太妃知道了也会跟她闹起来……罢了,左耳进右耳出,就当耳边风。 她才这么想着,就听雅间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想不到元祁你如此替未来的皇婶考虑,我替她谢过你的关心了。” 温玉礼没料到萧云昭会来此,轻挑了一下眉头,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在这一刻好转了起来。 萧云昭简短的一句话,让萧元祁立即变了脸色,他抬眸看向雅间外。 雪白的修长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门口,叔侄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望向对方的目光中都携带了丝丝冷意。 “元祁,拆人姻缘是作孽,尤其皇叔我孤身一人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个心仪的姑娘谈婚论嫁,你不祝贺也就罢了,背着皇叔说这些难听的话,未免太缺德了。” 萧云昭的话,让萧元祁心中怒意翻腾,他哪还记得辈分上的高低,张口便怒斥萧云昭:“究竟是我缺德还是皇叔缺德!我一向对你礼敬有加,从未在人前说过你一句不好,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玉礼本是我的王妃!因着南燕作怪,我和玉礼之间有了裂隙,皇叔你便趁虚而入横刀夺爱,如今还反过来指责我?朝野上下那么多名门贵女不够你挑的么?非要抢你侄子的女人,皇叔你是真不怕让人笑话!” 萧云昭闻言,面上不见怒意,只悠然道:“你是痴呆了还是没睡醒?和离书签下的那一刻,你便再也无权干涉玉礼的婚嫁,她如今的身份是南阳郡主兼未来的宁王妃,可不再是祁王府的人了,本王就纳闷了,太妃给你准备的那些贵女画像不够你看的吗?非要来纠缠你皇叔的未婚妻,没皮没脸,没大没小的。” 萧元祁的脸色犹如吃了黄连一般难看,正欲开口,却又听萧云昭说道:“记着,以后玉礼也会是你的长辈,对待长辈不可直呼姓名,太没礼数了,你得改口,叫十三皇婶。” 第299章 她曾对我用情至深 “至于你方才说,你对皇叔我一向礼敬有加,这一点本王不否认,可本王对你难道就差劲了?你可别忘了,温南燕之所以能怀上你的孩子,多亏了本王的随行大夫。” “原先本王对你那位娇柔造作的侧妃没什么好感,但是考虑到你膝下一直没个一儿半女,便叫司徒彦为她尽力医治,这不,最迟明年年初你就能有孩子了。换作平时,本王绝不会让司徒彦接待本王看不顺眼的人,没叫护卫用乱棍打出去都算是客气的了。” 萧云昭的声线清凉平缓,如同珠玉作响。 当初司徒彦来征求他意见,问他该不该替温南燕医治不孕之症时,他答应下来,是经过考量的。 一来他那时已经看上了温玉礼,可温玉礼祁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得不与萧元祁同住一屋檐下,他打心里不愿意萧元祁与她有太多接触,便寻思着,若是温南燕有喜,萧元祁对温南燕便会更加上心,拿更多时间去陪伴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心思放在玉礼那边了。 二来,萧元祁对他的确也算是尊敬有礼,他已下定决心要抢夺玉礼,叫司徒彦尽力为温南燕医治不孕之症,能给萧元祁诞下个一儿半女,算是他给萧元祁的补偿了。 至于以后要如何处置温南燕,交给玉礼决定便好,给温南燕一个痛快或是让她屈辱地活着,全是温玉礼一句话的事儿。 萧元祁本就心情不妙,听着萧云昭的话,只觉得更是五内郁结。 “皇叔难道觉得,你帮我一个忙,就能成为你横刀夺爱的理由?人情来往从来都不是这么算的!” 萧元祁振振有词道:“你叫司徒彦替南燕医治,我的确应该谢你,我当初想着,若将来你有什么要我相助的地方,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必定会尽力,可玉礼是人,不是物品!我岂能因为欠了你一个人情,就把她拱手让给你?” “你也知道玉礼是人,不是物品。”萧云昭唇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所以她喜欢谁,想要与谁在一起,就该由她本人来决定,而不是由你我决定的。她在你我之间选择了我,那只能说明皇叔我就是比你讨人喜欢,她是自愿来到我身边,并不是你拱手让给我的。” 萧云昭说话时,眸底浮现些许讥诮之色。 萧元祁望着萧云昭,冷冷道:“她当初喜欢的是我。皇叔你实在不必得意忘形,你可知玉礼当初为我做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她如今对我心灰意冷,可她从前对我的情分,我却是记得很清楚。” “从前,但凡是有我的地方,玉礼的目光永远是落在我身上的,我和玉礼参加一些大场合时,她挽着我的手总是挽得很紧,不管她如今对我说出多么凉薄的话,都改变不了她曾经对我用情至深的事实。” “皇叔大概不知道吧,玉礼虽然精通绘画,可她嫁入王府之后,却并没有整日沉浸在她自己的喜好里,她四处打听我的喜好,得知我喜爱音律,她便放弃了她自己的爱好,改为学琴学曲,只为了能够与我有志趣相投的地方。” “我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皇叔当真以为,你和她相处这些短暂的时日,能够让她将曾经对我的情分都忘得一干二净吗?” “萧元祁,你能不能别胡搅蛮缠了!” 温玉礼原本听着萧云昭对萧元祁的数落,听得还挺开心,哪知萧元祁忽然提起从前他和原主之间的事儿,这不摆明了给她添堵吗? 真是气煞她也! 亏得这混账还记得原主曾经对他有多好! 他将原主的付出都看在眼里了,还将她冷落了近三年,明知道那是他的正牌大房,都不舍得把他对温南燕的关心与爱护分一点过去,如今怎么还有脸主动提起?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过得好?” 温玉礼冷着脸朝他怒骂,“你那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真该叫司徒彦给你治治脑子了!你如今不只是糊涂,你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我再和你说一遍,我温玉礼对你毫无感情!如果非要说有,那就只有厌烦!” 萧元祁与她四目相对,看见她眼底漫出的冰冷和嫌恶,苦笑道:“即便你如今对我厌烦,你也不能否认曾经对我……” “够了,如果你以为这些话就能造成本王和玉礼之间的隔阂,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王的心胸。” 不等温玉礼接着骂,萧云昭便出声打断了萧元祁,“本王不会介意她曾经对何人有情,本王只看现在与将来。” 萧云昭的话,让温玉礼躁动的情绪得到些许缓和。 她当真想告诉他,她从未喜欢过萧元祁,可偏偏她的来历太过离奇,异世穿越,借尸还魂这种事儿说出来连三岁的孩子都会觉得离谱。 即便她和萧云昭两情相悦,她也很难解释清楚,说出来他八成会觉得她在开玩笑,故意戏耍他。 萧云昭站在温玉礼身旁,瞥见她紧绷着的阴沉脸色,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不必大动肝火,本王都没被激怒,你怎么就气得像是要喷火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