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应谋天下》 第一章 重生陶应 中平五年,公元188年。 徐州。下邳。刺史府。 “唉,什么狗屁倒灶的重生,连一点光环都没有!” “没有狗系统,就没有金手指,生在这汉末三国时代,让一个现代人,在一群“插上毛比猴精,拔了毛比人还精”的古人之前,怎么混啊!” “不过,这也是个好时代啊,至少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享受着四个年轻貌美如花的丫鬟用纤纤玉手进行的全身“莞式”按摩,陶应暗自一会儿吐槽,一会儿感慨。 穿越过来已经三天了,陶应慢慢消化了前身的记忆,也逐渐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陶应,字重光,陶谦嫡子。” 陶谦这一脉,第二代就两个儿子,大儿子陶商,小儿子陶应。 陶应,也是一个被淹没在三国历史长河中的郁闷官二代、富二代。 “唉,真可惜了‘重光’这个字啊!” “重光”嘛,就是日和月相合,寓意不言自明。 千年后,有个叫李煜的人,也给他起了一个字,就是“重光”。 “看看人家,成了南唐后主。” 可再瞧瞧陶应,来过世上一遭,跟没来过一样,整个三国的词典里,除了“陶应”二字,什么也没留下,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同样是官二代,再看看人家袁术!” 袁术虽然被曹操评为冢中枯骨,自不量力称帝作死,但好歹也风光无限,历史闻名。 可到了陶应这儿,不仅“称霸徐州”的亲爹陶谦不重视,就连徐州士族、大户,都没有一个正眼观瞧的。 最终,陶谦死前,宁可“三让徐州”于“大耳贼”刘备,也不给儿子留半分田。 陶谦死后,无论是陶商,还是陶应,皆淹没在了历史的尘烟之中。 “不行,重生都重生了,哥一定不能重蹈只知到处游荡、不务正业、窝囊一生的陶应覆辙,哥要逆天改命!” 既然重生为“陶应”的事实已无法逆转,陶应自然不愿意重蹈历史覆辙,让曾经发生在原主身上的“悲剧”再出现在自己身上。 “是陶应也挺好,至少哥可以‘韬光养晦’。” “生在汉末三国这样的乱世,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遇到他娘是‘开挂’的前辈,作为一个现代人,不说横扫天下,至少可称霸一方吧?” 如此一想,陶应心中原本对这个“陌生时代”的那点怯意霎时消散无形,一股油然而生的蓬勃战意,在胸中肆意激荡。 “哥的家世虽不及四世三公的袁绍、袁术兄弟,也可能比不上处于蛰伏状态的曹操,但起码比眼下落魄的刘备起点高许多吧!” 陶应一边享受着来自东莞姑娘的按摩,一边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反复掰开揉碎了推演。 “啧啧,身为徐州刺史的儿子,这身份简直就是vip待遇啊!” 陶应愈琢磨愈舒坦,愈寻思愈兴奋。 “哥这一开始就有着丰厚的‘创业’本钱,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在陶应眼里,他至少有陶谦这样的爹,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地盘有地盘。 “若还不能经略出自己的一方天地,说实话,这么废的‘陶应’,不用别人动手,哥自己找一罐蜂蜜,将自己毒死得了!” 创业的资源很丰富,起飞的点也不低,这是陶应庆幸的地方,也是未来生存的依仗。 “就是忠心的人少了点啊!” 这不能全怪陶谦,除去他嫌贫爱富、年老体衰、后继无人的因素外,关键是,陶谦乃徐州的外来户,初来乍到,与地方豪强的磨合时间太短。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哥又不是原来历史上的那个陶应,绝不会坐以待毙。” 如今中平五年,正是抢拉人头的最佳时机。 当然,也是瓜分人才红利的最后时机。 “对了,这个时间点,同为外来户的臧霸就亡命在东海郡,孙氏兄弟等一帮泰山贼也跟着他在混。” 一想到臧霸,陶应眼前一亮。 若能赶在十月黄巾军再次大规模进犯徐州、青州之前截胡、招揽“泰山四寇”,陶应就有了自己的起家班底。 “唉,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 陶应又暗暗摇头,他虽眼热臧霸,但也无法罔顾历史。 “若没点实力,即便招揽,恐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臧霸被陶谦招揽后,也不曾薄待于他,可臧霸却拥兵自重,与陶谦离心离德,还阻挠陶谦对琅琊相阴德动手。 “也是个不甘寂寞之辈啊!” 若是过去,陶应会单纯理解为臧霸不看好陶谦,所以才会选择曹操。 但现在,陶应不这么看了。 臧霸在徐州,只是借鸡下蛋,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想成一方诸侯。 “之所以最后投靠了曹操,恐怕臧霸已穷途末路,没有腾挪的机会了。” 陶应神色起起伏伏,阴晴不定,瞅得四个替他按摩的东莞侍女心惊肉跳。 “大户人家的爷,真不好伺候!” 姑娘们都很清楚,在官宦人家做奴仆,主人一个不满意,轻则挞伐,重则殒命。 “菩萨保佑!” 陶应无心留意侍女们的神情变化,他还沉浸在怎样活下去的兵棋推演中。 “这会儿,曹操这个原济南国相、东郡太守已离开兖州去了洛阳,做了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 陶应首先关注曹操的动态,皆因曹操与陶氏乃宿命冤家,陶谦之死,曹操脱不了干系。 “明年四月,汉灵帝驾崩,九月董卓入京。”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当然就是群雄并起,各路鬼神粉墨登场,各凭手段瓜分大汉这块蛋糕了。 “虽然占据徐州不是好牌,但也不至于将牌打得稀烂。” 有着陶谦这个相对强大无比的后盾,再加上自己拥有后世两千多年的“先见之明”,陶应觉得自己不说一统天下,起码称霸一方毫无问题。 “有前辈说,身为穿越者,要将人生目标放在星辰大海,绝不能流俗世人眼中的一隅天下。” 这个星辰大海,自然就是地球村了。 所谓的一隅天下,就是眼前大汉这块“弹丸之地”。 既然是地球村,自然不仅仅是大汉。 还有北方的广袤草原,那里有匈奴、鲜卑、夫余、挹娄…… 还有南方的广阔沃土,那里有大月氏、天竺、扶南、林邑…… 还有西方的广大领地,那里有乌孙、康居、大宛…… 还有东方的被蓝色海洋包裹着的无垠天地…… “凡是阳光普照之地,哥都想去征服;可是,哥不是真武大帝,不是阿瑞斯,也没有意义啊。” 陶应撇撇嘴,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眼下的汉末,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且人口已不足六千万,不说一年能不能走到要去征服的地头,就是占领这些地盘,也得有人守才行。 “所以,哥的追求不高,能称霸大汉这块‘弹丸之地’,哥就没白来一趟!” 一想到称霸汉末、三国,陶应热血沸腾,猛地坐起,拳头紧攥,浑身战栗。 “啊……” 陶应的突兀反应,惊得四个心神不宁的侍女“噗通”跪地,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求饶。 “公子饶命!” “奴婢错了!” …… 正踌躇满志的陶应,陡然被四个东莞姑娘上演的一出,搞得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谁这般残忍,不懂惜香怜玉?” 盯着四个娇俏可人,如花似玉的侍女,陶应心都快碎了。 “你们何错之有?快快起身!” “你们四人按摩手法老道,不愧来自东莞,待本公子忙过这段时日,定带你等前往东莞一游!” 陶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和缓,目光展露如春般的温馨灿烂。 “哇……” 陶应愈是和气,四个侍女愈加惊惧地无以复加,不管不顾地一个劲向陶应磕头,额头渗血,哭地天昏地暗,撕心裂肺。 “靠,看样子,以前的陶应真是个禽兽啊,简直不把侍女当人!” 陶应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受惊如小鹿般惶恐的侍女,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重光,你没事了吧?” 人未至,声先入了客厅。 “吓死芳了,下回,再也不敢邀你骑马了!” 话音未落,一人已闪身跨了进来,一双充满精明锐气的眸子,快速在陶应身上打量了几圈。 “看来,重光果然身无大碍。” 来人瞅着陶应,眸子里闪过一缕释然之色,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 陶应抬头望向来人,衣着华贵,浓眉大眼,年龄不过二十左右,显得精气神十足。 “子方来了,快坐!” 见来人是糜芳,陶应心中大喜,这可是他在徐州的唯一朋友。 “嘿嘿,只要拉拢住糜芳,他那个大富翁家主哥哥糜竺,就跑不掉了吧?” 当然,陶应更在意糜芳如花似玉的妹妹糜贞。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糜夫人,绝不能便宜了大耳贼!” 一想到糜氏,陶应心中止不住一阵火热。 第二章 谋取泰山郡 “尔等要跪到几时?还不快滚出去斟茶!” 心里有了糜贞,陶应再看眼下的四个侍女,还哪里有半分的花容之色,统统粗枝俗粉,简直不堪入目。 “诺!” 陶应的无情呵斥,让跪在地上的四个东莞姑娘顿时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欢天喜地地奔出客厅。 “受虐狂?” 陶应被这群东莞姑娘的反应搞得有些懵逼,一时脑子反应不过来。 “子方,你来的正好,哥刚好有事与你商量!” 把着糜芳的胳膊,陶应十分热情地拉他在桌案前坐下。 “有杀气!” 被陶应拉着坐下的糜芳,“胆战心惊”地瞅着陶应,总觉着今日的陶应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侍女上了茶退下,陶应搓搓手,组织一番语言,一脸殷切地望向糜芳。 “是这样,我……” 陶应的话尚未进行下去,便被门外大哥陶商的声音打断。 “二弟,阿爹来看你了!” 陶应与糜芳对视一眼,连忙起身相迎。 “阿爹!” “陶使君!” 来人正是陶应的便宜老爹陶谦陶恭祖。 一个体足刚直,守以温仁,外貌不凡,年愈五十七岁的慈祥老人。 在陶谦身后,站着陶应的哥哥陶商,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体态文弱、相貌儒雅。 “子方也在。” 陶谦一脸温煦地先朝糜芳点点头。 毕竟是自己别驾糜竺的亲弟弟,徐州的“财神爷”,起码的面子陶谦还是要给的。 “哼!” 像玩变脸一样,当陶谦的目光落在陶应脸色,瞬间阴冷如霜。 “一天只知声色犬马,游手好闲,大好韶华,白白蹉跎!” 陶谦开始教训儿子,作为“肇事人”的糜芳,神情霎时尴尬,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就想告辞而去。 “嘿嘿……” 才刚适应了陶应这个身份,如今与陶谦普一见面,便被训斥,有些心虚的陶应只能借打哈哈,遮掩心中的不适。 “阿爹,重光无恙,实乃上天眷顾、祖宗庇佑,理应施粮于众,以上谢天恩,下积阴德!” 许是看出陶应的尴尬,陶商忙出来抖机灵,替“难弟”解围。 “我儿所言甚是,天佑重光无恙,实乃我陶氏之幸、我陶谦之幸啊!” 果然,陶商的建议,瞬间转移了陶谦的视线。 “商儿,施粮之事,就交给你去办。” 陶谦满意地瞅着大儿子陶商,脸色再次变得和煦如春。 “诺!” “且慢!” 喜滋滋的陶商刚要转身安排施粮之事,陶应急忙出声喊停了他。 “重光,难道,你不同意施粮?” 陶氏不缺粮食,陶应也非吝啬之人,正因为此,陶商一头雾水。 “大哥误会了,小弟不反对施粮,但不能随便施!” 看到几人目光皆满含不解地盯着他,陶应忙出声解释了一句。 “施个粮,就为去去晦气冲冲喜,有何繁杂,还能玩出什么花来不成?” 莫说陶商不解,就连陶谦与糜芳也满腹狐疑。 “这个粮,只能施给黄巾贼!” 陶应一语,石破天惊。 “逆子,你说什么?” 听闻陶应要施粮给黄巾贼,陶谦顿时大怒,四处踅摸趁手的“兵器”,就要将陶应这个“国贼”打杀了事! “重光,莫要说胡话!你难道忘了,阿爹这个徐州刺史是因何而来?” 陶商一边安抚陶谦,一边给弟弟陶应使眼色,让他赶紧跑路。 “哈,我没听错吧?” 站立一旁的唯一一个外人糜芳,乍闻陶应要施粮给黄巾贼,也是惊为天人。 若这虎父犬子间的对话被传扬出去,估计陶谦刚到手尚未捂热的徐州刺史之职就得丢。 陶谦的结局,不是被士族、豪强赶出徐州,就是被时日无多的汉灵帝光荣劝退。 “这不是养寇自重,是什么?” 之前糜芳还尚可离去,这会儿就有些左右为难了。 留下,瞧人家的家丑有些不合适;离开,定会在陶氏父子间生出嫌隙。 “唉!今日出门未看黄历,真是晦气!” 糜芳满含幽怨地瞄了一眼陶应,暗自吐槽。 “早知你摔坏了脑袋,还不如摔死,又活过来做什么,难道就为折磨人?” 糜芳就差问候陶应祖宗十八代了。 “稍安勿躁!” 看陶谦怒发冲冠,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两世为人的陶应,瞬间就火了。 “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虽说成了陶谦的儿子,但陶应内心深处始终与陶谦有一层隔膜;这层隔膜,很薄,却很有韧性,很难捅破。 “若再如原主那般,岂不是还要重蹈覆辙?” 因而,陶应“破罐子破摔”,决计要将“逆子”进行到底,语气多了几分强硬与冷漠。 “逆子,你在跟谁说话?!” 陶应的语气,让陶谦一怔,懦弱的儿子,几时变得这般硬气,还带着丝丝忤逆成分。 “阿爹莫要生气,重光乃急切间口不择言,实则并无恶意。” 尽力安抚陶谦的陶商也是一阵晕眩。 “这还是那个见了阿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瑟瑟发抖的陶重光吗?” 糜芳早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陶应来。 “照如今的样子,陶重光这一次摔得真不轻啊!” 陶商、糜芳心中如何想,陶应不知道,也暂顾不上,他眼下要给便宜老爹陶谦讲讲农民革命的本质。 “应当然知晓阿爹为何被任命为徐州刺史,皆因为剿灭徐州黄巾流寇而来。” “但是,阿爹可曾想过,不到五年,即便没有张角、张梁、张宝兄弟三人,黄巾流寇又死灰复燃,原因何在?” 不等陶谦开口,心直口快的陶商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肯定又是没粮食吃了,出来抢粮呗,难道还是为做官!” 陶商给出的理由,糜芳持赞同态度。 “黄巾贼又不事生产,除了抢大户,他们吃什么、穿什么?” 陶谦心中一动,对陶商、糜芳二人的解释,不置一词。 “想必,没这般简单。” 这一刻,陶谦原本因被忤逆而铁青的脸色,也渐渐舒缓,瞅着陶应,脸上除了温和,还多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期许。 “大哥说的不错,黄巾贼作乱,就是为抢粮、抢钱!” 陶应没有否定陶商的说辞,但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他们为何会这般不顾惜生命铤而走险呢?活着不好吗?” 陶商张张嘴,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未思考过这般无聊的问题。 “活不下去了!” 糜芳因是商贾之家出身,生意遍布九州,走过的路多,看得也多,自然知道黄巾贼为何闹事。 “子方说得对。” 陶应赞许地向糜芳点点头,又瞅了瞅一脸沉思的陶谦,继续语出惊人。 “因为土地兼并已至丧心病狂的地步,百姓已没有了活路,只能铤而走险,干烧杀抢掠之事!” “所以,不管是过去的皇甫嵩、朱儁、卢植之辈,还是如今身为徐州刺史的阿爹,若还如往昔那般只顾着为自己的前程杀人,不从根本上解决百姓问题,不但于社稷无益,反而成为葬送大汉社稷的罪人!” 随着陶应语落,大厅静得落针可闻。 “嘶!” 陶商更是惊地魂飞魄散,冷汗森森,浑身轻颤。 糜芳悄悄打量了一眼陶谦,他已不再是担心陶谦会不会发火,而是为已无法用“大逆不道”可形容的陶应担心。 “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头,就看你的造化了!” 不过,二人这回却白替陶应担心了。 此时的陶谦,心中确实激动万分,不过不是因为陶应的大逆不道,而是为儿子的这番见谛掀起滔天骇浪。 在陶谦心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适合生活在太平盛世里的太平犬,在乱世里,莫说建功立业,即便是守住家业都难。 可今日,他这个二儿子陶应,给了他一个惊喜。 “难道我陶氏,也要出一个麒麟儿?” 陶谦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踱步至客厅门口,抬头仰望天际,语气平和地听不出一丝情绪。 “哪该如何做呢?” 陶应望着陶谦有些佝偻的后背,语气也变得和缓,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眼看到了十月,天气渐渐转冷,青州、徐州的黄巾贼定会大规模再次作乱,若阿爹提前在徐州琅琊国、东海郡,一边施粮赈济嗷嗷待哺的黄巾饿寇,一边择地建立一些简易定居点,供黄巾乱匪中的老、弱、病、残、幼渡过这个冬季。” “与此同时,再从士族大户手中讨要一些土地,供这些放下锄头的百姓一边耕种,一边继续开垦荒地,如此这般,将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徐州的黄巾之患。” 陶应环顾三人一眼,又一脸得意地补充了一句。 “如此做,还有一个好处,徐州的人口将大大增加!” 人口带来的好处,陶谦懂,糜芳更懂。 陶谦转过身,赞许地瞅了瞅儿子陶应,目光变得复杂。 “老夫岂能不知土地兼并才是导致黄巾之乱的根由,可那又能如何?” 几百年都无法根治的痼疾,岂是陶应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非改天换地,此疾无解!” 陶谦摇摇头,又转身朝向门外,仰天叹息一声。 “莫说士族大户能否交出部分土地,即便是有了土地,又怎能保证这些野惯了的黄巾乱匪安分守己?” 回过神的陶商,连连点头,附和陶谦。 “重光想当然了,依哥说,唯有将他们剿灭杀光,方能天下太平!” 糜芳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瞅着陶应,他突然发觉,自己还是不了解陶应。 “这陶重光,似乎也没有哥哥说的那般简单、平庸!” 也许早已预料到陶谦的这般反应,陶应没再做陶谦的思想工作,转而求其次。 “阿爹主政徐州,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重光也只是一说罢了。” “不过,如今的泰山郡,因太守张纯叛乱,加之黄巾乱匪遍地,使之民不聊生,孩儿欲替天子效力,前往泰山郡主持平叛,望请阿爹能表举孩儿出任泰山太守,给予钱粮支持!” 第三章 下邳收糜芳 “你想出任泰山郡太守?” 陶谦眉头一跳,瞪着陶应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子,方出言质问。 “且不说你一介文士,不通军事,又手无缚鸡之力,即便爹爹赞同,但泰山郡归治兖州,刘岱也不会同意!” 陶应嗤笑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且不说刘岱尚不是兖州牧,无权干涉一郡太守任命;若刘岱有能力平叛,他这个兖州刺史,岂能眼睁睁看着泰山郡乱了这般久?” 大汉郡县官吏的任命权在汉灵帝刘宏手中,地方刺史除了监督,是无权任命的。 当然,这不仅仅是集权,关键是汉灵帝还要靠此“发家致富”呢。 “阿爹放心,眼下兖州各地,也被蓄势待发的黄巾乱匪搅扰地焦头烂额,只要您去书一封昌邑,以朝廷大义晓以利害,且承诺无须兖州出钱出粮,刘岱欢喜都来不及,岂能拒绝重光驻守泰山!” 陶谦注视着陶应,久久不语,目光里满是迷茫与不解。 “我儿重光,今昔相比,为何前后判若两人?” 陶谦有些看不明白了,这个昏迷了几日方才醒转的陶应,还是不是他那个只知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声色犬马的儿子。 “黄巾之乱,真是那般容易平定的吗?!” 陶应如今欲弃笔从戎,为国出力平叛,陶谦岂能不怀疑他是异想天开,滑天下之大稽。 “莫不是陶氏,又出一个赵括!” 陶谦暗暗叹息一声,对陶应的期待,弱了几分。 “你去泰山郡的目的是什么?” 按照陶谦的想法,陶应既然要运作一郡太守之职,至少会选一个相对富庶、安逸的地方,绝不会选择饿殍遍野、盗匪横行、毫无生机可言的泰山郡。 “若说实话,则是眼下的泰山郡,只要运作得当,天子那里无须缴纳二千万钱的职位钱,便能被表为太守。” 陶应见陶谦态度讳莫如深,一时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毫不气馁,大不了单干就是。 “若说假话,当然是为了眼下的徐州,也为未来的徐州多个屏障。” 陶应的一真一假,听得陶谦眉头猛然一抖,眸子里的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就连默默不语的糜芳,也是眉心陡然一跳。 “这跟未来的徐州有何关系?又不是你陶氏的徐州!” 陶谦深深望了一眼陶应,边说边转身出了门。 “我陶氏二代,唯你兄弟二人,今日起,老夫便替你们兄弟分家,陶商跟我,留在下邳;东海郯县的宅邸归陶应,今日便搬出府邸。” “至于泰山郡太守一职,老夫自会上书朝廷举荐;刘岱那里,你安心便是!” 陶谦没有回头,待走了几步,脚下又是一顿。 “当然,这也是老夫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陶谦再未停步,亦再未说一言,在陶商的搀扶下,步履瞒珊地离开了陶应的院子。 “小弟?” 陶商也是满心复杂,他突然感觉,与曾经朝夕相处的亲弟弟陶应,已不是一路人。 “姜,还是老的辣!” 陶谦、陶商离去,陶应并未被陶谦赶出门而生气,反而为陶谦的老谋深算、未雨绸缪点赞。 “又一个宋太公!” 想想《水浒》中,宋太公提前几年将儿子宋江逐出族谱,还向县府讨来一纸凭证,就是以防不安分的宋江祸及自家庄子,伤及根本。 “只要大本营尚在,家道依然稳如磐石。” 这眼下陶谦对陶应所行,与那宋太公所做,异曲同工。 “看来,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之人,绝不会是平庸之辈,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陶谦即便在后世人嘴里评价能力中庸,但得看跟谁比。 跟曹操比、跟袁绍比,或者跟他同时代的所有诸侯比,确实平庸;若跟普通士族、百姓比,自然又高明万倍。 “先一步与我分家,又接着替我谋取泰山郡,这便是一次考核吧?” 通过刚才的一番问对,陶应知道他说的话虽然稍稍打动了陶谦,但毕竟自己的前身从不过问政事,也胸无大志,陶谦还信不过他。 “若成功了,未来的徐州,自然没有大耳贼什么事。若失败了,真就与陶氏再无半分瓜葛!” 对陶应来说,这是一次破釜沉舟之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不过,这个开头,比哥想象的要好许多!” 一想到自己的起点将从泰山郡开始,陶应霎时战意昂扬。 “啪!” 拳掌相击,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激动情绪的陶应,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晃得堪堪回过神的糜芳迷糊不已。 “子方,哥哥我缺少一个未来的讨虏将军,你要不要随哥一起去泰山郡?” 糜芳先是一愣,心中暗暗腹诽。 “这讨虏将军,岂是你一个只知游手好闲、恒舞酣歌之辈能封的?” 糜芳继而又大喜,纳头便拜。 “糜芳愿追随大哥东征西讨,建功立业!”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投资机会,不仅仅是为自身,还为徐州糜氏。 即便投资陶应失败,糜芳进可以陶应为跳板,谋取新的政治生命;退可重回徐州,对糜氏无半分损失。 “不是应该拜我为主公吗,怎会只是一个带头大哥?” 虽然略微有些失望,但陶应还是眉花眼笑,一把扶起糜芳。 “哈哈,子方放心,只要未来哥有肉吃,绝不会让子方喝汤!” 先拉糜芳上船再说,至于糜竺,以后慢慢再搞定。 陶应相信,有了糜芳,搞定糜竺是早晚的事。 当然,还有陶应觊觎的糜夫人。 “嘿嘿,哥有一个‘财神爷’做亲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即便分家后,陶谦避嫌不出人、不出钱、不出粮,陶应也不怕。 糜竺可是徐州富商,他的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随便“施舍”一点,就够陶应前期用了。 “子方,今日正好有暇,我欲前往贵府拜见你大哥糜竺糜别驾,只是你也清楚,我与你大哥不过点颈之交,与他素无往来,希望你能代为引见。” 糜芳不打推辞,一口答应。 “不就是见我大哥嘛,这又有何难?他又不是不认识你。”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糜芳之所以答应得这般爽快,自然不是因为要跟陶应混了。 而是以糜竺的智慧,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徐州刺史陶谦在前面站着,糜竺就不会轻易拒绝陶应。 况且,论起应付人,作为生意人的糜竺,自有他的拿手绝活。 “这可不成,太唐突了。” 陶应摇摇头,即便糜竺富甲一方,不缺东西,但第一次正式登门拜会人家,礼品、招呼都不能少了。 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 提前通气,是尊重对方。 “不妨这样,我先预备一份名刺,再准备几样礼品,劳烦子方以我的名义先带回府,顺便知会别驾一声,我再登门拜府,方显得不会突兀。” 听了陶应的一通说辞,让糜芳一阵恍惚。 “倒看不出来,陶重光想得还挺周到,不愧出身有‘仁人君子’之誉的陶氏。” 陶应做起事来滴水不漏,糜芳不由对他又高看一眼。 “礼品就不用了,有这份心意就已足够。” 糜芳望着陶应,眉头又皱了皱。 “至于名刺,就更没必要,陶氏与糜氏相熟已久,无须这般正式,显得有些生分。” 糜芳反对陶应给大哥糜竺递上名刺,自然有他更深层的顾虑。 一来,糜竺是陶谦的别驾,糜竺不能让陶谦难堪。 二来,糜芳与陶应是朋友,糜芳既要顾虑自己在陶应心中的分量,也要顾及陶应在徐州的脸面。 说白了,糜芳不想让陶应显得太过卑微,导致陶氏与糜氏产生隔阂。 “就按我说的办吧。” 陶应拍了拍糜芳的肩膀,又重重捏了捏,脸上一片温煦之色。 “求人办事,适当卑微些,是应该的啊!” 糜芳为何会拦住,陶应自然心知肚明。 但毕竟是找别人办事,不把姿态摆低些,即便慑于陶谦徐州刺史的威风办成了,人家心里也不会舒坦。 且不说会不会出工不出力,关键要提防人家四处放风诋毁,这对自身形象很致命。 尤其在这个时代,有大志向之人,对形象的经营,可谓煞费苦心。 “‘月旦评’的许劭许子将,就是这般人的枪手。” 曹操迎接故友许攸,来不及穿鞋,跣足出迎,难道真就来不及吗? 还不是给世人营造一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姿态。 “哥也想装十三,但还不到时候啊!” 第四章 糜府遭冷遇 下邳,糜府。 糜竺亮晃晃的一双瞳仁,仿佛两支就要射出去的火箭,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三样礼品。 这是糜芳刚刚从刺史府带回来的,或者说是陶应为他“精心”准备的。 当然,以糜竺的富有,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就陶应送给他的东西,并不比他随手送给下人的好多少。 “大有深意啊!” 糜竺喃喃自语,眉头也缓缓微蹙。 “大哥,莫不是陶重光送的这几样东西,还有别的意图?” 看到糜竺神色转变,原本不太在意的糜芳,心头陡然一紧。 “这陶重光,不会使坏吧?” 糜芳目光盯着自己从刺史府带来的礼品,重新细细打量起来。 第一件礼品,一口烧造精致的陶器,里面有一把压底的五谷,一卷上好的布帛。 第二件礼品,一件还算精美的漆器,里面有几枚五铢钱,亦有一块上等的织锦。 第三件礼品,一只青铜蟾蜍,口中塞有三枚赤炎炎的冬枣。 “大哥,陶重光的意思,难道不是寓意糜氏生意兴旺,钱粮满仓?” 糜芳瞅了半天,还真琢磨出了点意思。 “虽然东西一般,但能看得出,在仓促间,这陶重光还是用心了,诚意十足。” 闻言,糜竺嘴角一抽,抬头瞟了一眼糜芳,又缓缓摇头。 “这陶恭祖的二儿子,确实是用心了啊!” 糜芳不清楚陶应打什么主意,但糜竺心中一清二楚。 “嘻嘻……” 糜竺、糜芳二人正在“猜谜”,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这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传入糜竺、糜芳耳中,如饮香醇,沁人心扉。 “大哥、二哥!”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糜氏掌上明珠糜贞。 她一跨入正堂客厅,糜竺、糜芳顿觉冬日的屋子里,霎时光亮了几分。 “什么用心了?” 年方十五的糜贞,肌肤胜雪,一双眸子,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灵动、清丽。 “妹妹,你来看看,这陶重光送给大哥的登门礼,可有深意?” 不似糜竺的深沉与矜持,少言寡语,糜芳相对要活泼多了,立即向糜贞指了指陶应送的三样礼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听了糜芳的解释,糜贞一开口便直指核心。 “这陶使君的二公子,还真是个有心机的。” 来回打量了几眼礼品,糜贞立即看出了陶应的用意。 “哦?” 无论从刚刚糜竺的反应,还是从眼下糜贞的神情,糜芳已明白自己之前猜错了。 “陶二公子的意思,无非想告诉大哥,他没钱、少粮、缺人。” 糜贞一口道出陶应礼品里隐藏的谜题。 “大哥,二哥,你们忙,小妹去赏冬菊了。嘻嘻……” 糜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走眼了?” “这陶二公子除了打钱、粮的主意外,还在打我糜氏人的主意啊!” 糜竺从蟾蜍口中掏出无仁的冬枣,放到嘴里缓缓咀嚼起来。 “大哥,哪,给吗?” 后知后觉的糜芳,这一刻有点看不透“头脑简单”的陶应了。 “给是不可能给的!” 糜竺摇摇头。 “咱家乃商贾之家,一切讲究公平合理,有去有回,没有产出、回报的买卖,糜氏不做。” 糜芳一愣。 “这不是要得罪陶应吗?” 糜竺拍拍糜芳的肩膀,眸子里露出一抹生意人特有的奸笑。 “但钱嘛,可以借。反正他还不上,还有个做刺史的爹在。” 借,就是要还的。 糜芳一时不知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会在意这点小钱。 “可是,大哥,陶使君已今日与陶重光分了家,陶重光很快会回东海,估计以后他的事,陶使君不会再过问了。” 糜芳的言外之意,若借钱给陶应,亏了只能找陶应,或者认栽,莫打陶谦的主意。 糜竺岂能听不出糜芳的意思,看着糜芳笑笑,转过身去,望向门外,暗自叹息一声。 “傻弟弟啊,莫要被陶谦的表面文章给骗了!” 大哥糜竺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失望,糜芳心中一突,盯着糜竺的后背,心思百转,推敲到底哪里不对。 “家主,刺史府的二公子已到府门口,等候拜见家主。” 糜竺对管家点点头,整理了一番毫不凌乱的衣衫,回头提醒兀自发愣的糜芳。 “走吧,陶二公子来了,兄弟不可怠慢,速随为兄出门相迎。” 二人出了府门,就见陶应正背搭着手,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糜府建筑。 “糜竺见过二公子,二公子拨冗莅临寒舍,使寒舍蓬荜生辉。” 糜竺虽然瞧不上陶谦的两个儿子,但毕竟陶氏主政徐州,该有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再说,即便糜氏富有,也不过一个商贾之家而已,在官宦、士族门阀跟前,还没有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糜别驾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想必近期又是日进斗金吧?” 陶应笑眯眯地朝糜竺回礼,又在暗自打量起糜竺来。 人至中年,三十来岁,相貌清隽,一身丝织袍衫华丽而整洁,优雅而得体,板正一尘不染。 “二公子说笑了,做些许小生意,皆是小利,加之人吃马嚼,到处乱匪劫道,不亏本就不错了,至于日进斗金,那是奢望。” 陶应一开口就提钱,糜竺心中道一声果然,立即提高防备,说话也滴水不漏。 “外面风大,二公子里面请。” 陶应嘬了嘬牙花,心中暗忖。 “是不是有钱人都担心别人会借他的钱?” “还是,这糜竺已猜出哥此行的目的?” 进了厅堂,陶应与糜竺、糜芳各分宾主坐下。 糜竺一改心中对陶应的不屑,笑盈盈的打量起陶应。 “二公子今日让舍弟带来名刺、礼品,糜竺心下既惶恐不安,又受宠若惊。” “不知二公子有何要糜氏出力的地方,请二公子尽管言语。” 既然已知道陶应登门有所图,糜竺干脆直来直去,不打算与陶应这个纨绔玩太极。 再说,论勾心斗角,陶应也不是他糜竺的对手;即便糜竺赢了,也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糜别驾久浸商海,阅人无数,果然目光如炬。” 没想到糜竺这般上道,正中陶应下怀。 陶应今日的时间不多,陶谦已给他下了最后通牒,限期离府,差不多就是净身出户了,在离开下邳之前,陶应还想多捞几条陶谦的漏网之鱼。 “不,多结几份善缘!” 所以,陶应也没打算跟糜竺这个老狐狸蘑菇,干脆开门见山,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想必别驾已大概知晓陶应的一些事,今日应上门,是有求于糜家主。” 糜竺双眸炯炯地盯着陶应,心中更是一片通透。 “这是要来了!” 陶应对糜竺的称谓,从“别驾”转为“家主”,莫看都指糜竺,但代表的身份却天差地别,所求之事,也由公转私。 “二公子请尽管直言,只要糜某能办到,必鼎力相助。” 陪坐一旁的糜芳,也出声附和大哥糜竺。 “是啊,重光,有事您直言,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大哥在使君帐下,芳也唯公子马首是瞻;换言之,陶、糜乃一家人,莫要生分了,有话但讲无妨,无须客气。” 说实话,此时的糜芳,心里多少对陶应有些芥蒂。 “送个礼都这般玩心眼,让我在大哥、小妹跟前丢脸。” 糜芳总感觉自己有被陶应这个“头脑简单”之人利用的嫌疑。 “应已与大哥分家单过,今日会搬出刺史府,前往东海,不日将入泰山郡就职。” “但,应乃‘孤家寡人’,除了令弟子方外,连个多余的帮手都没有,且囊中羞涩,故而,今日冒昧登门,想请糜家主支应点人、钱、粮,帮应渡过难关。” 陶应一边阐述自己此行的目的,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糜竺的反应。 “嗯,没反应?” 可惜,早已洞悉陶应意图的糜竺,此时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陶应想从糜竺脸上看出点什么的心思注定会落空。 “果然没猜错,这小子在打糜氏的人、钱、粮主意!” 与表面不同,糜竺此时的内心,已是起伏、翻腾。 “真看走眼了?” 糜竺目光再次打量起陶应来,他忽然有种错觉,陶应往日身上的阴柔之气少了,阳刚之气多了,目光也变得炯炯而深邃。 还有,就是在陶应身上,糜竺仿佛看到一丝他们生意人才会有的算计与精明。 “难道,这小子往日里的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皆是装出来的?在韬光养晦?” 糜竺有些搞不懂了,到底是看走眼了,还是陶应今日给自己上演障眼法? “二公子说笑了,公子乃堂堂刺史嫡子,家室显赫,怎会缺人、缺钱花?” “至于粮食,糜府倒是可以支应公子一些。” 若今日在糜竺面前说话的是陶谦,糜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因为陶谦向他糜氏索要的越多,承诺给糜氏的就越多。 正所谓互惠互利,跟陶谦做买卖是很划算的。 比如到手的徐州别驾这个利害职务,至少使糜氏在徐州有了强大的政治背景。 “至于陶应嘛,还是算了吧。” 糜竺虽然有所期待,但目前确实看不好陶应,也看不上。 “好吧,看来是陶应想当然了,让糜家主为难了!” 糜竺的话,陶应心中一片了然。 一句话,要钱、要人没有,要饭是可以施舍一点的。 “打发要饭的?打发乞丐?打发讨口子的?” 这就有点打脸了。 陶应眸子里的一丝恼怒一闪而逝,深深瞅了一眼笑眯眯的糜竺,站起了身。 “时候也不早了,应还得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前往东海郡,就不打扰糜别驾了,告辞!” 陶应朝糜竺拱拱手,又转身向糜芳打声招呼,径直出了糜府,扬长而去。 “今日这笔账,哥给你记在小本本上了,等着,秋后再跟你算账!” 第五章 糜竺的隐忧 陶应走了,毫无半分眷恋地走了。 “这就走了?”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糜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脸的担忧与惊诧。 “这陶二公子,糜某有些看不懂!” 盯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用力地揪着下巴上的胡子,精明如糜竺,居然也有看不透人的时候。 “求人办事,如同生意场上的讨价还价,这陶二公子不按常理出牌,倒是有意思了。” 糜芳回过神,不无担忧地望着大哥糜竺。 “大哥,这次似乎我们糜家将陶应给彻底得罪了。” 陶应眸子里那一闪而逝的冷芒,既逃不过糜竺的眼睛,也被糜芳逮了个正着。 “得罪陶应的,只有我糜竺一人,而不是整个糜氏。” 糜竺笑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陶应的报复。 “这有何不同?” 糜竺是糜氏的家主,他的一言一行,自然就代表整个糜氏,糜芳看不出这有何区别。 “陶应今日不是要搬离刺史府,前往东海郡吗?届时,以子方的名义,支应陶应一千人马,一千万钱(十万缗),十万石粮食。” 糜竺“吝啬”起来,让人恨之入骨;大方起来,更是一掷惊人。 “大哥,是不是太多了?” 糜竺的大手笔,让糜芳震惊不已,反倒担忧糜氏能否承受得起。 “你们前往泰山郡,若陶应有所图,这点钱粮,恐也是杯水车薪啊!” 糜竺摇摇头,他现在对陶应有些期待了。 “可,以泰山郡的贫瘠,能有何作为?” 糜芳不解,泰山郡他也去过,虽说地域面积在兖州诸郡中为最,可也三分之二被大山占据,可耕地很少,想出彩很难。 “若大哥猜的不错,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陶二公子,恐怕所图盛大。” “以泰山郡为踏板,为未来谋求整个兖州做伏笔。” 糜竺瞅着人去袅袅的街巷,脸上阴晴不定。 “这怎么可能?陶氏已有一个刺史,朝廷不可能让他家一门二刺史!” 糜芳一惊,他觉得大哥糜竺的预测有些想当然了。 “刺史?一个权高位卑之职,恐难满足陶二公子的野心。” “倒不如说,他在意的是一个州牧。” 糜竺看了一眼糜芳,目光变得悠远深邃,甚至隐隐藏着担忧。 “这大汉的天下,人心早死了,屡剿不绝的黄巾乱匪便是最明显的例证。” “你再想想,陶应给你许诺的讨虏将军,他要如何给你兑现呢?” 糜芳不说话了,糜竺的话,他一时半会没法消化。 其实,就是不敢想象。 糜竺知道小弟糜芳的眼界差一点,很多预测性的话说多了,反而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最好是顺其自然,潜移默化地去接受,反而水到渠成。 “莫想太多,既然你选择了追随陶应,就一心一意,最好是适时拜其为主,不然,始终离心离德,要进入核心圈子,就有些难了。” “子方,一定要记得,锦上添花,始终不如雪中送炭!” 糜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有些不解,既然大哥这般看好陶应,为何还要得罪陶应? “大哥,你为何将小弟推至前面做好人,而大哥偏偏做恶人呢?” 闻言,糜竺一笑。 “推你上前,大哥也是跟陶恭祖学的;他能推儿子上前,自己撇清干系退居幕后,大哥为何不可?” 糜芳一愣。 “大哥,此话乃何意,难道……” “就是那个意思!” 糜竺打断了糜芳的话,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二人心领神会即可。 糜芳怔怔神,摇头苦笑。 “原来,我不仅不如大哥聪明,就连过去看不上的陶重光也不如啊!” 收拾心情,糜芳说出自己的疑惑。 “大哥,陶二公子与平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着实令人奇怪。” 糜竺长叹一声,也是满心苦涩。 “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为兄居然也会看走眼,把此子当成了庸碌之辈!” “不过也好,陶谦父子玩一明一暗,行欲盖弥彰之事,为兄便效法,躲在子方身后,一边观察陶氏父子,一边思考我糜氏未来之路。” 顿了顿,糜竺向糜芳交了底。 “若陶二公子真是陶氏的麒麟儿,我糜氏会全力支持他。” 糜芳很是赞同大哥糜竺的顾虑,毕竟糜家数代积攒点家业不易。 “大哥顾虑地极是,糜氏有大哥在,稳如磐石。” “至于陶重光,有小弟在前面盯着,若真是个宝,也不会漏了我糜氏的富贵。” 俄而,糜芳原本笃定的脸上,又被一抹担忧所取代。 “小弟最担心的,恐所托非人。” 毕竟糜氏拿出这么多钱、粮、人,一旦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会成为徐州人的笑话,也会伤及糜氏元气。 “子方多虑了。” 糜竺笑着摇了摇头,安抚糜芳一句。 “陶恭祖仁人君子,他的儿子,品性也不会太差,这点为兄还能看得出来。” ———— 离开糜府,陶应在马车里感到深深的失落。 糜府碰壁,让他犹如当头淋了一盆冷水,雄心壮志大受打击。 “原来,即便有陶谦这个风评极佳的便宜爹,想靠陶谦‘仁人君子’这个金字招牌招摇撞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糜府一行,让陶应有些醒悟。 “唉!这个迂腐的时代,想做事,还得靠自己啊。” 陶应开始有些羡慕袁术了,同样是官二代,人家一天也是声色犬马,走狗猎鹰,可为何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到自己这里,就不行了? “这也是个拼爹的时代,还是陶谦这个爹的招牌不够硬啊!” 原本陶应还想去拜访一下陈登父子,可被糜竺打击到了,便打消了念头,马车一路驶回刺史府。 陶应一路思索,一路总结,慢慢也消除了对糜竺的那点芥蒂,总之,还是自身的问题,一味怪别人不拥护,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没好处的事,他绝不会做。” 勤劳、勇敢、善良这些优秀品质,在这些大生意人眼中,都是狗屎。 “糜竺没有错啊,错的是哥!” 糜竺的拒绝,陶应很理解,他这般做,也是人之常情。 说实话,若是与糜竺调换身份,陶应也会像糜竺一样,拒绝自己。 “有句话说得很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陶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话没有跟糜竺说清楚,才导致被糜竺拒绝投资。 “自己没有画大饼给糜竺,所以才被拒绝了吧?” 陶应摇头苦笑,即便当场给糜竺画个大饼,人家糜竺也不是傻瓜,绝不会行望梅止渴之事。 “若打着便宜老爹陶谦的名头强要,糜竺会不会答应呢?” 陶应又自行否决了,即便陶谦不会对他失望,不会放弃为他谋泰山郡太守一职,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至少还做不出这般不要脸之事。 “可惜啊,眼瞅着乱世之秋即将到来,手里没点钱,实在是不好办事。” 进了刺史府,陶应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四个来自琅琊国的东莞姑娘替他只打包了两箱衣物,就再没什么了。 即便有,除了钱财,陶应什么也不想拿,净身出户,也没啥不好,至少路上走得潇洒、利落。 陶安是陶谦的老管家,不知陶谦怎么想的,将他拨给了陶应,已指挥下人装点好马车,等待陶应的一声令下,就可出发前往东海郡。 陶应骑在前几日将自己掀下背的卷毛黄骠马上,着了一身拉风的崭新铠甲,拎一支亮银枪,活脱脱一位出征平叛的武将。 “出发!” 陶应没有去找陶谦道别,也没有跟他大哥陶商道别,在没有做出成绩前,见面,只会徒增尴尬。 陶安指挥着三辆马车驶出刺史府,没走几步,从侧门又驶出两辆马车,加入到陶应的队伍中。 陶应正奇怪怎会又多出两辆马车,陶安过来,悄悄告诉他真相。 “家主替公子准备了千万钱!” 陶应一怔,重生以来,第一次被陶谦感动了。 陶应翻身下马,对着刺史府跪下。 “咚咚咚!” 磕了三个响头,陶应甩镫上马,再未回头,直奔东海郡。 第六章 臧霸与纪灵 一路北上,刚至下邳良成县,陶应一行就被一队人马阻住去路。 “点不会这么背吧?” 陶应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遇上了黄巾流寇。 “哥的九九八十一难,要从这里开启了?” 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慌乱,快速思索活命之策。 “恐怕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之局啊!” 强自镇定的陶应,朝四周打量一圈,除了他这个全装贯戴的假冒将军外,就只有家仆陶安押着的五辆马车,连一个多余的打手都没有。 对方明显有一千多人,不但个个手持统一兵器,身穿皮甲。 还有更要命的,对方有几百骑兵。 “这是股精锐啊!” 无论装备,还是战力,眼前的人马,绝非普通黄巾流寇可比。 “看来,唯有跑路一途。” 陶应身边没有齐天大圣,也不敢保证观世音菩萨会显灵,为了活命,他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可惜了便宜老爹给的千万钱!” 好不容易得来的千万钱,那可是陶应的起家资本,如今尚未握热,就白白便宜了黄巾流寇,陶应心有不甘。 陶应可是知道的,就陶谦六百石的刺史,再加上兼着二千石的下邳相,陶谦不吃不喝不乱花,也得积攒三十年,才能勉强攒够千万钱。 “唉,对不住老爹啊!” 可即便陶应再心疼,也没办法,钱再重要,没有小命要紧。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小命没了,即便有钱,也是别人的。” 既然已做出选择,陶应便不再纠结,提枪催马上前,行至陶安身侧。 “陶安,若一会儿贼匪发起攻击,莫要反抗,丢下马车,你们速速逃走,保住性命要紧,本公子替你们断后!” 陶应怒目圆睁,望着远处阻道的人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二公子安心,前面不是黄巾贼匪,看样子是糜氏商队护卫。” 陶安怔怔地望着陶应,感觉这个二公子果然与往日不同了,有了一份担当,多了一份英武霸气。 “嗯?不是黄巾贼?” 闻言,陶应猛然一愣。 “吓死哥了,原来是糜氏护卫!” 回过神的陶应,暗暗舒一口长气的同时,心中疑惑又起。 “糜氏护卫队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这是有重要物资贩运?” 能出动如此精锐,陶应第一反应是糜氏此番押运的物资很重要。 “这……” “咯踏踏……” 脸上也是一片疑惑的陶安,正不知怎么回答陶应时,远处独自跑来一骑,待到了陶应跟前,二人才认出是糜芳。 “主公!” 糜芳滚鞍下马,朝着骑在马上的陶应单膝点地,抱拳施礼。 “主公?” “这糜芳又唱哪出戏?” “哈,这糜芳是真正的认主啊!” 陶应稍一愣神,继而心中大喜,忙跳下战马,上前双手搀扶起糜芳。 “子方快快请起,应得子方,如旱苗得雨也!” 满血复活的陶应一扫之前的颓丧,毫不掩饰心中的激动,拍了拍糜芳的肩膀,火热的目光投向糜芳身后的一干人马。 “子方,你这是?” 陶应指着一干糜氏护卫,心有期待地问糜芳。 “主公,此乃子方的所有家私,人马一千,钱财千万钱,粮食十万石,此次主公出仕泰山郡,子方愿全部献与主公。” 糜芳说得很随意,但正暗合心意的陶应,却听得惊涛骇浪。 “子方,这份礼太重、太大了啊!” 这可不是小献资,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出的起的。 即便是一些中等世家,全部财产加起来,也不一定有糜芳这一次献出的多。 陶应有如此反应,全在糜芳的意料之中,糜芳心中当然是得意的。 “主公莫要太过在意,子方既然跟定了主公,就必定死心塌地,绝无半分顾虑!” 该出的都出了,糜芳自然不会再吝啬几句慷慨陈词。 其实,糜芳很想告诉陶应,他糜氏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钱、粮。 “既然子方信我陶应,陶应自然不会负了子方!” “子方今日所献,应来日必加倍偿还!” 陶应定定望着一脸坚定的糜芳,良久,方语带感动地点头应和。 “主公……” 糜芳刚想婉拒一番,可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陶应打断。 “出发!” 陶应似乎不给糜芳出言拒绝的机会,翻身上马,催促糜芳跟进前行。 “驾!” “唏律律……” 有了糜芳的一千人马投靠,陶应的此番出行顿时形色大壮,原本就踌躇满志,如今更加意气风发。 一个时辰后。 “子方,我们不去郯县,今日直奔兰陵,明日便可进入泰山郡。” 人马刚刚进入东海郡,陶应突然提出改道西进。 “主公,会不会太过仓促?” 糜芳有些不解,感觉陶应对前往泰山郡,已不是操之过急,而是迫不及待。 “是立功心切,还是存心僭越?” 一时也摸不清陶应的路数,糜芳也不再猜测,委婉地提醒了陶应一句。 “即便陶使君今日加急上书表举,朝廷的任命也不会来的太早。” 抛开陶谦在洛阳朝堂替陶应运作的时间,任命诏书从洛阳到徐州,用八百里加急也得两三天时间。 陶应这种先登堂后补拜帖的行为,糜芳不得不替其担忧。 “子方所虑,不无道理。” 糜芳的顾虑,陶应当然知道,可他等不起。 一进入十月,黄巾军便会在青州、徐州再次大规模掳掠郡县。 到了十一月,原中山相张纯,与原泰山太守张举、乌桓大人丘力居联盟,会大肆侵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 陶应必须赶在张纯、张举作乱之前,提前做好应对准备,这可是他下一步谋略青州的关键。 “但,事急从权,我等既然欲解泰山郡之百姓于倒悬,就不必在意他人非议,早一日进入泰山郡,早一日还地方一分安宁!” 闻言,糜芳张张嘴,欲再次劝说陶应的话,又咽进肚里。 “以前真没发现,陶重光居然也是个心存忠义之辈!” 虽说陶应的做法于礼制有些不合,但于大义来说,却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得为陶应的高风亮节点赞。 主意拿定,队伍立即转向。 就见,顶着骄阳,在前往兰陵的驰道之上,一条长长的车马队,一路狂奔疾驰,卷起漫天的黄沙,犹如长龙在舞,引得村野乡民频频侧目。 “哈哈,终于到兰陵了,这一路疾驰,可真是累死我了!” 日光西沉,暮色霭霭,陶应终于看到了兰陵的界碑。 “子方,论起行军,我不如你多矣!我们再加把劲,今晚到了兰陵,我请你喝酒。” 陶应望着糜芳笑笑,指了指前面隐隐可见的兰陵县城楼,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不,请所有将士喝酒、吃肉!” 感觉自己说话有些厚此薄彼之嫌,陶应立即又改口。 “要让马儿跑,就让马吃草!” 这个道理陶应还是懂的。 况且,眼下这一千人马,已成陶应的起家部队,这个时候不笼络,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彻底归心呢。 “哈哈,今晚有酒、有肉吃了!” 随着陶应的话落,跟在陶应及糜芳身侧的糜氏护卫,顿时精神大振,呼喊着将陶应的话传了下去。 “酒肉正好解乏!” “陶府君果真仁义!” …… 一听到了兰陵有酒有肉,一干人等皆满脸欢喜,一扫长途而行的疲倦,向着兰陵县城,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铛铛……” “匹夫……” 陡然,一阵嘈杂的兵器对撞声及呵骂声隐隐传来。 “有人在打斗?” 陶应与糜芳对视一眼,皆一脸诧异。 “这般晚了,怎会有人在这里厮杀?” 陶应在糜芳的护卫下,加快马速上前,欲一探究竟。 疾行二里地,就见三人在混战。 “一敌二之局。” 陶应放眼望去,一挑二之人,身材高大,生得虎背熊腰,使一口三尖两刃刀,看其分量不轻,大约在五十斤左右,使将起来,左突右挡,虎虎生风,毫不气馁。 另外两人,一个使一杆长枪,一个使一柄长剑,也是武艺精熟。 使枪的,一杆枪神出鬼没,枪枪不离对手要害。 使剑的,一把剑上下翻飞,剑剑不离对手左右。 不知三人在此已厮杀了多久,但从各自战马的状态可看出,应该是有过几十回合了。 “皆是高手啊!” 陶应暗赞一声。 虽然陶应的武艺是个渣,但并不影响陶应的眼光。 陶应与糜芳的驻足观战,早就引起了场上三人的注意。 “不是对头的帮手?” 三人厮杀正酣,双方都不敢轻易扯招,见陶应、糜芳没有出手的意思,便都安下心来。 “官军?” 随着陶应大队人马的跟进、驻足,对战的三人开始有些不安,他们猜测,陶应这支人马,定与汉军脱不了干系。 “三位且住手!” 陶应看出三人有些分神,再厮杀下去,既没有看头,又担心伤人,便出言叫停,打算问问三人的底细。 “希望给哥一个惊喜!” 心头火热的陶应,眸子里泛出一抹幽光。 要知道,这可是汉末三国时代,说不定,就能捡一个“宝”。 “唏律律……” 听到陶应的喝声,三人很默契地各自扯招后退,谁也没敢趁机使坏。 当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谁也不敢犯大忌。 “不知三位壮士大名,又因何在此厮杀?” 见三人各自分开一段距离,目光皆转向自己,陶应便催马上前,在三人中间位置停下。 “某乃琅琊缯国县纪灵。” 手持三尖刀之人,眸子冷冷瞟了两个对头一眼,朝陶应抱拳拱手答话。 “余乃泰山臧霸。” 手中提枪之人,阴鸷的眸子里全是桀骜,不屑地回怼了纪灵一眼,转目向陶应拱拱手,报上自己的姓名。 “纪灵,臧霸?” 第七章 纪灵得认主 一听二人通名,即便陶应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不免一阵愣神。 “哈哈,哥这是撞大运了?” 一日居然碰到两个三国猛人、名将,激动的陶应,难免有点“措手不及”之感。 “原来是二位英才!” 满心欢喜的陶应,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连一旁另一待要自我介绍之人也忽略了。 “呃!” 面色涨红的陶应直接跪了。 直挺挺地跪在了纪灵、臧霸的马腿之下。 当然,陶应不是为二人的雄霸之气所折服,也不是卑躬屈膝求二人认主。 而是因骑了一路马,腿脚发软,跌倒在地。 “主公小心!” 陶应陡然出嗅,吓了糜芳一跳,连忙跳下马,上前搀扶起陶应。 “不碍事,不碍事!” 站起身,神情有些尴尬的陶应,朝糜芳摆摆手,目光却不离纪灵、臧霸二人。 “哈哈,瞧瞧本太守,见了伏义与宣高,居然激动如斯,太丢人了!” 陶应下了马,臧霸与纪灵也不敢托大,忙从马上下来。 “太守?” “这般年轻?” 纪灵、臧霸一听陶应自称为太守,这可是一郡之高官,更是不敢造次,忙将身段放低,躬身下拜行礼。 “纪灵拜见府君。” “臧霸见过府君。” 陶应忙上前,一手一个,将二人托起。 “看我这个脑袋,乍然一见到二位,激动地都忘乎所以,居然忘记给二位英才做自我介绍了。” 陶应挺了挺身,因穿戴盔甲,无须整理衣衫,只是让自己站得笔直一些。 “我乃本州刺史陶谦的嫡子陶应陶重光,如今家父已上表朝廷,举应为泰山郡守,此番乃上任途经此地。” “不知三位……” 待目光扫到孙观身上,后知后觉的陶应,猛然一拍脑门,立即为自己的毛躁做出补救。 “对了,若应没有猜错,这位英才乃孙观孙仲台吧?” 孙观被陶应无视,正暗自尴尬。 “咦?” 忽然被陶应一语道破身份,孙观心中的一点芥蒂立即消散无形,继而脸上又布满惊讶之色。 “小人确是泰山孙观,贱字仲台,不知陶府君从何得知小人名号?” 莫说孙观不解,就是臧霸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二人从泰山郡亡命东海,从未与徐州的官家有所往来,像陶谦这样的一州刺史,更不可能攀上交情。 但堂堂刺史府的公子,居然知道他们二人来历,岂不惊诧。 “臧不离孙,孙不离臧。” 陶应立即发挥他“先知”的优势,开启忽悠三国的模式。 “应不仅仅知道你们从泰山一起亡命东海之事,还知道孙兄有个兄长,叫孙康孙伯台,不知对也不对?” 孙观与臧霸面面相觑,他们确信与陶应从未见过,更没有交集,但被陶应道破根底,这就有些匪夷所思。 陶应没再理臧霸、孙观二人,一双已汗渍渍的双手不停搓揉,一双火热的眸子,如狼看到肉一般,笑盈盈地盯向纪灵。 “这位可是明后年跟着袁术混的猛人,能与关羽大战三十回合而不败,当世猛将啊!” 可以说,袁术的一半江山,都是纪灵替他打下的。 “伏义,你怎会与宣高、仲台三人在此争斗?若无伤大雅,给应一个面子,就此讲和可好?” 陶应想知道三人厮杀的原因,只要不是涉及深仇大恨,他就促和三人,顺便下手招揽。 “陶府君折煞小人了。” 纪灵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忙向陶应躬身拱手。 纪灵当然知道刚刚调任徐州做刺史的陶谦,是被汉帝派来剿灭徐州黄巾流寇的。虽说陶谦管不到他头上,但毕竟是他高不可攀的一州刺史。 如今刺史的儿子对他这般热情,一副自来熟的架势,纪灵就更加谨慎,不敢得意忘形。 “本非大事,乃一场误会罢了。” 纪灵轻飘飘的一句解释,让陶应为之一愣。 “一场误会,就这般打死打活?难道,哥对‘误会’二字的定义理解有误?” 陶应点点头,目光又转向臧霸、孙观。 “若历史走向不差,下个月黄巾再次进入徐州作乱,便宜老爹就会征辟二人一起剿灭黄巾吧?” 当然,这也是臧霸、孙观开始走上三国舞台的起点。 臧霸被陶谦拜为骑都尉,与孙观、吴敦、尹礼等聚合军众,屯于开阳一带,自成一方霸主。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陶谦算是他们二人的恩人。 “呵呵,只是有人不懂知恩图报罢了。” 对于臧霸,陶应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戒心的。 “确实是一场误会,是我等兄弟二人的不是!” 见陶应将目光又投向他们,已明了陶应用心的臧霸与孙观,朝纪灵抱拳一揖,算是折节赔罪。 “是纪灵莽撞了,二位莫怪!” 纪灵的性格绵软,自不会得理不饶人,既然人家认错了,就不会再揪住不放,也忙向二人抱拳回礼。 “哈哈,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既然是误会,陶应也不想再探询,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揪着不放,反而徒增对方的尴尬。 “来,给三位介绍一个应的兄弟。” 陶应拉过侍立一旁的糜芳,给三人介绍一番。 “这位糜芳糜子方,乃徐州‘财神爷’糜家之嫡子,别驾糜竺的胞弟;也是应亲如兄弟、如同股肱的至交好友;更是此番前往泰山郡帮重光剿灭贼匪、安定郡境的讨虏校尉!” “哈哈,不瞒三位兄弟,应可是给子方许诺了未来的讨虏将军一职。” 陶应一边以不怀好意的言辞介绍糜芳,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三人脸上的表情。 见三人望着糜芳,脸上皆隐隐吐露羡慕之色,目的达到的陶应立即趁热打铁。 “俗话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三位有没有为国效力一番的豪情?” “若有,不妨先跟着陶某。以应的眼光,就三位的能力,莫说一个区区骑都尉,即便是未来的将军,自不在话下!” 没办法,未来争霸,没有打手不行。 况且,不管是纪灵,还是臧霸,这都是一顶一、个顶个,可独当一面的大将,现在遇上了,陶应若不抢先下手,只能白白便宜他人。 “卑职纪灵,拜见府君。” 面对陶应的招揽,纪灵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单膝着地,行了属下礼。 对出身寒门的纪灵来说,作为白身,能有个进身的机会,简直就是天降馅饼,岂容错过。 况且,跟着一州刺史的儿子,还是一个郡守,未来定会水涨船高,前程似锦。 “好!我得伏义,未来水里火里皆去得!” 面对招揽,没想到纪灵如此爽快,陶应顿时心花怒放,霎时抛去矜持,一阵手忙脚乱,扶起纪灵。 “哈哈,袁公路,你的左膀右臂,到了哥的碗里,千万不要哭!” 袁术会不会哭晕在茅厕里,陶应没去预测,一双因激动而涨红的眸子,不停在纪灵身上打量。 “纪灵的衣衫破了。” 纪灵所穿衣衫,有几处破洞,应是与臧霸、孙观厮杀所致。 陶应心中一动,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到纪灵身上。 “伏义既然要跟着应为大汉效力,应身无长物,这件披风就赠给伏义,好旅途挡风遮寒。” 陶应一边给发怔的纪灵绑衣带,一边解释自己赠衣的意图。 “公子不可!” 看到陶应的动作,立在一旁默默观瞧的管家陶安脸色一变,立即出声阻止。 “此披风虽非贵重物品,但却是家主所赠,公子不可以平常衣衫处置。” 披风虽然不是金玉,但是却比金玉贵重的多。 现在竟然被陶应随手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白身,陶安真是看不懂陶应是什么意思。 “府君,万万不可。” 听闻陶安的一番解释,回过神的纪灵身躯猛然一颤,立即推却,伸手就去解披风。 “卑职随府君为国效力,乃是本分;又身无寸功,无功受禄,更是惶恐,实无颜受此大礼!” 纪灵被陶应的举动感动了。 虽然武力超群,纪灵却始终怀才不遇,报国无门,蹉跎多年,至今还是白身一个。 如今普一遇到陶应,不仅给他一个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还赠送身上意义非凡的披风,纪灵何曾得到过这样的境遇。 “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夺不走,收下。” 陶应死死将披风按在纪灵身上。 纪灵挣脱了一番后,便不再推辞,欣然接受了陶应的这番美意。 “士为知己者死,府君如此厚待纪灵,灵无以为报,唯有一死,以报知遇之恩!” “主公在上,请受纪灵一拜!” 盯着纪灵眼里泛起的丝丝泪花,陶应暗暗感叹。 “真没想到,小小的投入,产出竟这般大。” “千金买马骨,果真诚不我欺。” 当然,陶应也暗暗替神助攻的陶安点赞。 “我得伏义,如龙入水,如虎添翼也!” 此番纪灵没能再拜下去,陶应早一步托住了他。 “恭喜主公,喜得猛士!” 目睹一切的糜芳,很是替陶应高兴,忙出声祝贺。 糜芳是真心高兴,他此番随陶应前往泰山郡,那里可是贼窝,仅凭他一人,还没有能力帮陶应平定一郡之地,即便是一县,都甚为勉强。 “现在好了,有了纪灵这样的猛将加入,我就轻松多了!” 同时,糜芳对陶应的未来,又增一分信心。 “不愧是家主,还是大哥的眼光毒辣!” 第八章 孙观终归投 纪灵认了主,看得一旁有些踌躇不前的臧霸满心复杂。 按理说,他一个亡命东海的匪人,有陶应抛出的橄榄枝,应该赶紧端着,可不知怎的,臧霸总是觉得陶应不像是个明主。 当然,在臧霸眼里,莫说是陶应,即便是徐州刺史陶谦,也看不到半分枭雄之姿。 “贸然追随,未来恐悔之晚矣!” 为避免未来得个背主求荣的骂名,谨慎的臧霸,心中暗暗做出了自己认为的明智选择。 所以,陶应与纪灵互动,臧霸只将自己当个默默看戏的局外人,不表一态。 孙观自是与臧霸共进退的,臧霸不表态,即便他已心动不已,却也不好轻易发声,担心有损与臧霸的情谊,让臧霸难做。 “哥明白了。” 陶应瞅了臧霸、孙观二人一眼,嘴角泛笑,没有再动员劝说。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陶应可不想拉郎配,最后引狼入室。 再说,有了纪灵,已是捡到了天堂的房卡,想想未来袁术会哭晕在茅厕里,这就够陶应开心许久的了。 “若再截自己老爹的胡,怎么说都算大逆不道。” 警示自己做人要懂得知足的陶应,暗自放弃了臧霸、孙观。 但臧霸却未能让陶应如愿。 “仲台,陶太守的这个机会很难得,切莫枉费了此番美意。” 陶应的招揽,孙观很是心动,却又摸不透臧霸的心思,所以迟迟不开口,这一切臧霸瞅得一清二楚。 孙观的态度臧霸虽然很满意,但臧霸也不想让孙观在心中留下遗憾与隔阂,更不想左右孙观的选择,所以干脆出言点破。 “仲台且先随陶太守前往泰山郡效力,待霸安顿好阿爹,再伺机回泰山,追随陶太守左右。” 当然,臧霸劝孙观答应陶应的招揽,也并非单纯,他的小九九打得也不错。 一来,若阻碍兄弟的前程,事后传入其他兄弟耳中,臧霸不好做人。 二来,两人若皆拒绝,陶应的脸上会不好看,这也可替陶应挽回一份颜面。 三来,臧霸好站在兄弟幕后,借此观察一番陶应在泰山郡的作为、魄力,是否值得投靠。 “主公在上,请受孙观一拜!” 果然,随着臧霸的“力荐”,孙观先朝“善解人意”的臧霸感激地拱拱手,转身便双膝着地,跪在陶应身前,行了认主大礼。 “哈哈哈,应有仲台,大事可期矣!” 孙观的峰回路转,使陶应大喜过望。 陶应一把拉起孙观,心中的狂喜,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一只文弱的大手,不住地在孙观肩膀上拍了又拍。 不怪陶应失态,实在是眼下的孙观,对陶应太重要了。 有了曹操未来的青州刺史孙观,自然就能绑定“泰山四大寇”,这可是买一送四的买卖。 吴敦,曹操的利城太守。 尹礼,曹操的东莞太守。 孙康,曹操的城阳太守 这三人,都是臧霸、孙观的好友,尤其是孙康,还是孙观的哥哥,只要孙观出面招揽,如今居无定所的几个昔日泰山贼头,定会前来效力。 陶应脱口而出的“大事可期”,这个“大事”,就是直指这帮人。 至于同为一伙的昌豨,曾也做了曹操的东海太守,但他屡次叛乱,先叛陶谦,后又两叛曹操,最后被旧友于禁亲自斩杀。 “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还是算了吧,让其待在身边,必被反噬。” 孙观的直接认主,一步到位,使老谋失算的臧霸内心酸涩不已。 臧霸的本意,只是想孙观跟着陶应先混口饭吃、混个前程,一边借陶应的身份谋份差事,一边伺机再观察寻找更好的出路。 如今都这样了,臧霸也不好再出言提醒孙观。 况且,再说什么也迟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臧霸不想再待在这里,毕竟一番下来,这里就他一个是外人了,再待下去也不合适,也没啥好话说。 “陶太守,霸出门已久,只阿爹一人在家,恐其忧思,霸暂且别过。待霸身后了无牵挂,再来泰山郡相投,望太守莫怪霸不识抬举。” 陶应今日的收获已超负荷,至于臧霸最后是投奔刺史陶谦,还是来泰山郡投他,都不在意了。 “暂时肉都烂在自家锅里,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况且,只要陶应在泰山郡安抚好黄巾流寇,徐州不受黄巾之祸,臧霸在徐州便无用武之地,最后还得投奔他陶应。 毕竟,臧霸的一帮好兄弟都在陶应帐下。 “宣高且去,应在泰山郡静候佳音。” 臧霸的离去,陶应心中未起波澜,毕竟乱世臣则君,他也未显山露水,还不至于振臂一呼,应者影从的地步。 …… 因纪灵、臧霸之事的耽搁,等陶应一行赶到兰陵城下时,天际已是星星点点,兰陵城已紧闭。 “看来,今夜只能在城外吹冷风了!” 陶应瞅着紧闭的兰陵城,无奈摇头,望城兴叹。 “择地安营吧。” 城门已闭,若再叫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陶应干脆与糜芳、纪灵、孙观一商量,就地扎营,明早绕城而过,直奔泰山郡南城县。 “生起篝火,埋锅造饭。” 好在糜氏献出的一千人里,大多都能烧火做饭,加之陶应的几位车夫,也不是吃干饭的,还有四个养眼的东莞姑娘,如蝴蝶般在宿营地窜来窜去,宿营地很快便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埋锅造饭运动。 “哈哈,若再来点歌舞就更完美了。” 陶应想起了后世的篝火舞会,心中有点意动。 …… 随着一堆堆篝火的点燃,兰陵县城外的一方天地,瞬间亮如白昼,喧闹异常,引得城头巡逻的屯卫兵紧张不已。 “这是何方人马?” “不会是黄巾流寇或泰山贼匪吧?” “像是民团。” …… 屯卫兵聚集一处,一边凝视戒备,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陶应一伙的身份。 近期黄巾流寇,再加上隔壁泰山郡的各路贼匪,频频寇边作案,弄得周边郡县风声鹤唳。 “原来是陶使君的公子路经兰陵。” 城头很快得到陶应派人传递过来的信息,这让心神不宁的屯卫兵长吁一口气。 但屯卫兵也不敢怠慢,忙将消息传递给了兰陵县令。 没过多久,兰陵县令蔡款及县都尉带人送来一批酒水和粮草,出城犒劳慰问。 “陶府君有君子之风,夤夜临城而不入,不愧为使君嫡子也!” 虽然不知道陶应几时被表为泰山太守,但出于对刺史陶谦的面子,也出于对陶应的知趣,蔡款出城来亲自与陶应打个招呼。 “文德先生以清白坚贞显于当世,誉满徐州,陶应钦慕不已!” 蔡款是彭城人,在徐州颇有清名。 如今的陶应,已不是那个整日里不干正事的陶应,心有所图,自然身段放低了许多,因而没有托大,起身朝蔡款作了一揖,说话也有礼有节。 “应自幼秉承家父训戒,崇尚忠、孝、仁、礼、义,以古之仁人君子为师表,兢兢业业,焉敢行僭越之举!” 蔡款微笑,频频点头,对陶应谦恭的行为举止,不疾不徐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 “世人皆传陶恭祖与二子乃虎父犬子,老夫自是不信的,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徐州人对陶应的风评很差,蔡款是持保留态度的。 在蔡款看来,以陶谦仁人君子的家风,教出来的儿子也一定不会太差,至少品行上绝不会有问题。 “陶使君仁人之风,君子之门,果然名不虚传。待来日有暇,重光可到蔡某家中小聚。” 蔡款发出邀请,这说明已认可了陶应。 陶应从蔡款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微笑,确是发自内心的。 “固所愿耳,不敢请耳!” 陶应暗舒了口气,跟这样的名士交流,感到很累。 “这要装不到位,哥不知要失多少血,汉末三国的风评,猛如虎啊!” 虽然心中稍稍有些畏惧和排斥风评,但陶应不得不感叹一个好名声带来的巨大福利。 看看陶谦,就凭“仁人君子”四个字,俘获了多少士人的好感。 “唉,要是哥的脸、名也能成为通行无阻的招牌,那该多好!” 当然,陶应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敢有此奢望,他自认做不到。 陶应感谢蔡款的认可与邀请,又将糜芳、纪灵、孙观三人引见给蔡款,几人寒暄一番后,毕竟夜已深,蔡款与兰陵县官吏一行便回了城。 有了兰陵县送来的慰问酒,即便少了点,但陶应还是给全军分了下去,也算是兑现了他的承诺。 又陪着糜芳、纪灵、孙观畅饮一番,用过餐,陶应便早早入睡。 第九章 纪灵荐颜良 金鸡报晓,晨光熹微。 一夜酣睡,陶应虽浑身酸疼,但也满血复活,精神百倍。 陶应先在营帐外围慢跑几圈热热身,又在空旷处打了一套太极拳,拉拉筋骨,方在四个东莞侍女的伺候下,洗漱用过早饭。 等再次走出大帐时,纪灵、孙观、糜芳等皆已收拾妥当,只要陶应一声令下,便可启程前往泰山郡。 “子方、伏义、仲台,露宿荒郊野岭的感觉如何?” 一早就见过面了,也无须再嘘寒问暖,陶应一边朝自己的战马走去,一边说出自己宿营的体会。 “这荒野宿营,我可是平生头一回,太遭罪了!” 三人中,也就除了土匪出身的孙观,都没有享受过野外宿营的经历。 不过,相比于弱鸡般的陶应,纪灵、糜芳倒也没觉有多酸爽。 “出发,前往泰山郡。” 跃上战马的陶应,接过糜芳递来的亮银枪,意气风发地下达了出发命令。 “驾!” 因顾及到步卒与钱粮的行军速度,陶应没有纵马疾驰,而是徐徐行进。 一千多人的队伍,虽说人数不多,但有骑兵,又有数十辆运载钱粮的马车,依次蛇形,前后蜿蜒七八里,放眼瞧去,蔚为壮观。 “子方,你说说,我们进入泰山郡,第一件事情该做什么?” 一路边行军,陶应边与三人商讨进入泰山郡的种种对策。 “这是要考教?” 糜芳一怔,他的第一反应,陶应是在摸他的底,自然就不能信口开河了,立即神情一肃。 “主公,当下泰山郡因前太守张举作乱,致使全郡政令不通,已成群龙无首之势。” 微微思忖一番,糜芳方语带谨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芳以为,欲剿灭死灰复燃的黄巾贼,肃清盘踞在太山周边的各路贼匪,必须先统一全郡政令,如此方能调动一切力量,减少恢复全郡生机的时间。” 糜芳说完,一双略带忐忑的眸子,满含期待地望着陶应。 “想法不错。” 嘴角泛笑的陶应,朝糜芳点点头。 “伏义,说说你的看法。” 陶应又将眸子投向纪灵。 “主公,灵乃一莽夫,只称一身蛮力,主公让灵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尚可,若思考这般大政,灵这脑子不够用。” 在陶应问及糜芳时,纪灵与孙观二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伏义莫要妄自菲薄,人没有生而知之者上也,伏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怕说错,我们只是探讨而已。” 陶应鼓励纪灵,坚持让他说出自己的观点。 纪灵见陶应坚持让自己说,也没再扭捏,略略组织了一番语言,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灵之见,当先剿灭地方黄巾贼匪,尔后再恢复政令,这般做顺当些。” 纪灵的想法与糜芳正好相反。 “也有道理。” 陶应点点头,如点评糜芳般,同样言简意赅地叫人抓狂。 “仲台,你也说说,我们进入泰山郡,这第一步该如何走?” 陶应将目光又转向孙观,与询问糜芳、纪灵不同,此时陶应望向孙观的眸子里,隐隐带有一抹期待。 “孙仲台,你可别让哥失望啊,你可是未来给曹操做一州刺史之人,见谛怎么着都比糜芳、纪灵强吧?” 有了纪灵的前番表现,孙观也不再扭捏矫情,将自己所想和盘托出。 “主公,观以为,子方与伏义二人所言皆有理,但以主公目前的人力,不足以剿灭黄巾贼匪,也难以保证郡县政令通畅、稳定,当先招兵买马为上。” 孙观语落,陶应身如触电般,打了一个激灵,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顿时光芒万丈。 “好,好,好!” 陶应毫不掩饰心中的舒畅与喜悦,连说三个好字。 “仲台果真大才,文武双全,即便做一州刺史,也绰绰有余!” 孙观能给曹操做一州刺史,绝非庸才,在理政上,孙观甩臧霸几条街。 “主公过誉了,叫观诚惶诚恐。” 陶应不加掩饰的赞叹,让孙观高兴的同时,也内心莫名惶恐,担心引起糜芳、纪灵的不喜。 “就说嘛,俺不是理政的料。” “与孙观相比,芳还得多用心才是啊。” 之前陶应对二人的观点模棱两可,如今却对孙观的看法大加赞赏,这让糜芳、纪灵二人羡慕不已,也暗自思考个人的定位。 “术业有专攻,你们三人都有英雄之姿,在我这里,自然英雄有用武之地。” 两世为人的陶应,自然对人心的把控玩得很娴熟,立即出言消除潜在的隐患。 “哥可不想上演一桃杀三士的把戏。” 陶应满含赞赏的眸子,一一从三人脸上掠过。 “今日起,仲台就是泰山郡丞,兼领奉高令;子方暂领泰山从事,兼着南城令。” 孙观、糜芳二人对视一眼,皆一脸喜悦,这可是一郡之中,最高的几个位子了,二人在马上连忙拱手施礼。 “观定不负主公厚爱!” “芳必肝脑涂地,以报主公提携之恩!” 陶应点点头,目光望向纪灵。 “伏义武艺高强,是带兵的好手,若绑在郡县政务上,有些本末倒置,你便做我的平虏校尉,前期负责替本守练兵。” 纪灵悍武,也算有万夫不当之勇,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好手,陶应自然要量才使用。 “本守决定,在所辖州郡,特别设立练兵处,下辖军政、军令、军学三司,军政司下辖考功、搜讨、粮饷、政务、法律五科,有些科下辖若干股。伏义暂做练兵处军政司正使,全权负责泰山练兵。” 纪灵大喜,带兵剿匪是他最爱,这可比处理政务简单有趣多了。 “灵必不负主公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陶应仰天大笑一声,有了这三个帮手,初步就可打开局面,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哥的班底,初成矣!” 孙观也替纪灵高兴,也为陶应的知人善用由衷钦佩。 “主公,纪校尉既然做了练兵处军政司正使,这招兵之事,将如何着手?” 这是决定陶应能否在泰山郡站稳脚跟的大事,也关系着他们的前途命运,孙观一提出这个问题,糜芳、纪灵立即竖起耳朵,目光炯炯地盯向陶应。 “如今的泰山郡,除了黄巾贼、泰山贼,几乎已没有几个百姓,招兵很难!” “除非,在徐州招兵!” 这几乎是纪灵三人一致的想法。 “唉!” 陶应扫视三人一眼,一脸神秘而又为难地叹了口气,打马狂奔一气。 “这……” 陶应的神态,弄得纪灵、糜芳、孙观三人一头雾水,皆满腹疑惑。 “主公这是何意,招兵难?还是对我等失望?” 三人互视一眼,催马追上,陪着陶应默默疾驰一阵。 待陶应过足了瘾,方放缓速度,等待后续人马、车队上来。 “泰山郡遍地都是兵员,若放宽招兵标准,召集十万人也不难,可关键在于,我缺少领兵的大将啊!” 卖够关子的陶应,稍稍让自己顺了口气,便说出了兵源所在。 “这,不能吧?!” 闻言,纪灵三人倒吸一口气,又面面相觑,一脸的不敢置信。 “主公,泰山郡已无百姓,从何征召这么多兵?” 孙观乃泰山贼匪出身,对泰山郡的现状知之甚详,担心陶应不了解状况,提醒了一句。 “遍地的黄巾流寇、泰山贼匪,难道不是兵员吗?” 陶应扫视三人一眼,见他们还没有转过弯来,便耐心解释了一句。 “黄巾流寇,本来就是没地可耕种的百姓,若我们给他们饭吃,招安他们,再妥善安置老弱病残幼,不仅解决了兵员,还一劳永逸解决了匪患,这般好事,何乐而不为?” 陶应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三人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担心朝廷不容这些贼匪罢了。 不过,既然陶应敢如此做,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再说,陶应的背后,还有一个做刺史的爹。 “主公,观有几位昔日好友,皆武艺精熟之辈,若主公放心,观亲往礼请来见主公。” 陶应大喜,他就等着孙观主动拉人头来。 “仲台快快道来,都是那些人杰?” “吴敦、尹礼、昌豨……还有舍弟孙康孙伯台。” 孙观本不想提兄长孙康的,但一想到陶应知人善用,他也就举贤不避亲了。 “吴敦、尹礼、孙伯台,可;昌豨,算了吧。” 陶应不敢用昌豨,昌豨的反复无常,让曹操都大为头疼,他就更不想自寻烦恼了。 “嘿嘿,找机会打发昌豨去袁术或曹操那里,替哥祸害他们去!” 陶应直言不要昌豨,这让孙观为之一愣。 “主公为何独独不要昌豨,难道昌豨与主公有隙?” 瞄了一眼脸现惊疑与不安之色的孙观,陶应替他解了心中之惑。 “昌豨此人,我听许劭许子将评价,乃反复无常之人,留在身边不详,仲台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莫要外传。” 许劭的《月旦评》,大汉各州几乎皆知,陶应果断将锅甩给许劭,以此来打消孙观的顾虑。 “唉,哥这个‘先知’,有时也无可奈何啊!” 若陶应不想让自己成为世人眼中的神棍,未来之事,他就无法自圆其说。 “诺,观明白了。” 听了陶应的解释,孙观果然轻舒一口气。 昌豨是孙观的旧识,若昌豨与陶应有嫌隙,他夹在中间就不好做事。 “待主公在泰山驻足,观即刻回东海郡替主公招揽他们。” 见孙观替陶应引荐旧识好友,纪灵心中也是一动,谁还没有几个好友呢。 “主公,灵也有一好友,武艺、兵法皆娴熟,只可惜与灵一般,苦于无进身机会,至今赋闲在家,灵请主公应允,招来面见主公。” 一想到好友的窘境,心有戚戚然的纪灵,满怀期待地望着陶应。 “咦?伏义,你的这位高朋乃何人?” 陶应一怔,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在《三国》中,被张飞早早刺杀于徐州的纪灵还有朋友。 “琅琊国临沂县人,颜良。” “你说谁?” 纪灵之语,犹如九天而降的滚滚天雷,将陶应击得心肝剧颤。 “唏律律……” 陶应猛地一把勒住马缰,脖颈陡然吃疼的战马,立即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若非陶应紧紧挽住马缰,恐早已掉落马背。 “颜良颜文恒!” 第十章 糜芳的危机 “颜良!” 纪灵的再次回答,让陶应证实了自己耳朵没有出现幻听。 “怎么可能,他不是跟着袁绍混吗?” “是了,这个节点的袁绍,身为虎贲中郎将,刚刚才就任西园八军中的中军校尉,待在洛阳与曹操围炉夜话呢,直到明后年,跑到渤海招兵讨董,颜良才跟着他混。” 纪灵、颜良本就是徐州琅琊郡人,一个缯国县,一个临沂县。 “这会儿皆蛰伏在徐州很正常!” “哈哈,哥真是撞大运了,比捡到天堂门卡还要幸运十倍!” 担心夜长梦多的陶应,一阵心如火燎,有些迫不及待。 “伏义,伏义!” 一脸热切的陶应,隔空一把攥住纪灵的胳膊,使劲晃了晃。 “伏义,颜文恒的名号,可是如雷贯耳啊,说他是徐州,乃至河北第一猛将都不为过。我慕其名久矣,只是不知其踪,没想到文恒居然是伏义的好友,若非此番不能掉头,我定亲陪伏义前往临沂,礼请文恒出山!” 陶应急切地催促纪灵,紧怕纪灵变卦一样。 “伏义,你即刻调转马头,一定将文恒给我请回来,我在南城设宴恭候!” 陶应眸子里不加掩饰的火热,几近失态的表现,让纪灵心头剧震。 “主公这般情态,定是对文恒早有耳闻,且了解颇深!” 在纪灵看来,如果陶应对颜良很陌生,就不会表现得如此急切、眼热和失态。 “主公评价文恒,一言中的。” 纪灵绝不认为陶应对颜良的夸赞言过其实,而是很中肯。 “也许,这也是许子将给文恒的评价吧?只是不知,许子将有没有提及俺纪灵?” 心思千转百回的纪灵,对陶应让他即刻前往临沂招颜良,没有一丝的犹豫,立即朝陶应抱拳领命。 “主公安心,灵定将文恒带来泰山面前主公!” 话音刚落,纪灵已调转马头,打马直奔临沂方向而去。 …… 走了一个,即便去了南城,一时也摊不开场子,陶应目光转向孙观,干脆让他也去喊人得了。 “仲台,你也调转马头,辛苦一趟,将吴敦、尹礼、孙伯台请来,干事嘛,总之是人多力量大,这样我们也可快速推进在泰山郡的事业。” “诺!” 陶应的打算,正中孙观下怀,孙观也是不说二话,一脸欢喜地朝陶应拱拱手,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 “都走了?” 糜芳呆呆望着远去的纪灵、孙观二人背影,心中酸涩不已。 “后来居上啊!” 这两个后来居上之人,一个个替陶应举荐人才,不仅使陶应的实力瞬间充实起来,连他们自身也有了帮手,糜芳反观自己,却沦为孤家寡人。 “若非此番献资,恐在陶重光心中的位置,也要居于其次吧?!” 心有危机感的糜芳,立即挖空心思,搜肠刮肚,开始琢磨从哪里也拉几个帮手来。 “即便不为呼群结党,也给自己一个关键时的应援。” 几番搜刮下来,糜芳失望了。 糜氏毕竟乃商贾之家,真正的士人、猛士,皆不愿与商人打交道。 所以,糜芳回头一看,除了认识没多久的陶应外,全是生意人。 “唉……” …… 糜芳的心思活泛,此刻的陶应也不遑多让。 “哎呀,这琅琊国还真出人,简直人才济济,几乎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才!” 颜良的突兀出现,给陶应提了个醒,他开始盘点眼下琅琊历史上的名人来。 “若哥没有记错,诸葛玄此刻已回到阳都县,在照顾堂兄诸葛珪的遗孀及子女。” 诸葛珪的子女,当然最重要的就数诸葛亮了。 “可惜啊,刚刚失去父亲的诸葛亮,也就八岁。” “不过,诸葛瑾倒是已十五岁了,才华渐露,只是不知在那里游荡呢。” “不对,诸葛瑾应该就在琅琊老家。” 这个时代的人最讲究孝道,琅琊诸葛氏乃当地名门大户,以礼传家,诸葛珪刚死,作为儿子的诸葛瑾,定在为父守墓。 况且,历史上的诸葛瑾,本就因孝而扬名天下。 “徐盛!” 除了诸葛一家,琅琊国莒县的徐盛,也是陶应当下最为垂涎欲滴之人。 “江表之虎臣。” 出身寒门的徐盛是有帅才的,曾获得君主“大壮”,三国时期仅张辽与他二人获此殊荣。 “一定要抓到手,以后替哥经略一方,就靠他了!” 陶应非常清楚,像纪灵、颜良这样的高手,冲锋陷阵,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绝不在话下,即便是徐盛也办不到,但让他们独领一军,经略一番,那简直是害人。 收转心思,眉宇含春的陶应,笑眯眯地瞄了一眼有些怔神的糜芳。 “子方,你以后也要发挥自己的专长,替我守好钱袋、粮仓,这可是我们事业成败的关键啊!” 虽然糜芳在各方面的才能均一般,但好在背景强大,为人也温顺,让其守护后方,置办粮草,还是绰绰有余的。 “像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这样的事情,让纪伏义、孙仲台他们去干就是。” 陶应这番说辞自然是真心的,并没有要安慰糜芳的意思。 且不说糜芳有个“财神爷”哥哥,还有个貌似天仙的妹子,就糜芳本身而言,也不是冲锋陷阵、独当一面的料。 “哥可不想未来被二舅哥背刺!” 历史上的糜芳是有劣迹的,背刺了妹夫刘备。 “主公放心,芳定不负主公重托!” 糜芳感动了,陶应的话,如甘霖般,瞬间滋养了他失落的心灵。 “看来,陶重光并非有了新人忘旧人之徒,我糜氏,始终与陶氏为‘一家人’。” 在糜芳看来,陶应并没有因为身边的能人多了,就将他撇一边,反而将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是将他当成了心腹。 “我信子方。”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已在明面上推心置腹,互吐心机,后面的话再聊就多余了。 “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陶应朝身后长长的车队望了望,又抬头眺了眺开始偏斜的太阳,猛地一夹马腹,催促战马,加快脚程,向泰山郡南城赶去。 “驾……” “唏律律……” 第十一章 黄巾来袭 泰山郡。南城县。 一路疾行,日头偏斜,陶应一行人马终于进入了泰山郡南城县境内。 “白骨露於野!” 一路行来,荒郊野岭、无数的残垣断壁之下,那暴露在外的皑皑白骨,让陶应既震惊又心寒。 道路两旁黑红的血污,即便下过无数场的大雨,依旧无法冲刷去痕迹,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恶臭。 “多么令人绝望的味道!” 旷野里不仅仅遍布腐尸的味道,还有一股股毫无生机的死气笼罩。 “千里无鸡鸣!” 走了一路,这方天地除了突兀出现的陶应一行发出的马蹄声、脚步声、人马的喘息声、车轮碾压大地的吱呀声,再没有一丝别的声响。 “唉,两世为人,哥的泪腺居然还是这般低!” 双目微微失神的陶应,怔怔地站在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南城城下,惆怅流涕,潸然泪下。 “还是低估了泰山郡的凄惨程度啊!” 现实与想象存在巨大反差,让已尽量预估泰山郡局势的陶应一时无法适应。 “这已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吧?” 陶应强自抑制心中的不适,尽力让自己微微颤栗的身子保持自然,他不想给身边的糜芳等属下、兵士、家仆们造成自己惊惧受怕的样子。 “看影视剧,与亲身经历,感受天壤之别!” 没办法,无论是“过来人”陶应,还是原主,都从未切身体会过这般残酷的人间惨剧,这是第一次,所以,身心承受能力差了点。 “主公,眼下南城如此残破,想必整个泰山郡,在丧心病狂的张举与走投无路的黄巾贼连番肆虐下,恐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看到脸色略显苍白的陶应望着南城城沉默不语,护卫一旁的糜芳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眼下的陶应,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对生民心生悲悯,亦或是为自己的选择灰心丧气,让糜芳一时看不清。 “进城吧。” 糜芳的提醒,陶应也想到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没得选择。 “生民百遗一?” 一行进入县城,城内的境况,让陶应第一时间想到了曹操的着名诗句。 偌大的县城,几乎感受不到半分人气,昔日虽说不至于熙熙攘攘的南城,如今放眼望去,不见一缕烟火。 眼前的南城,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南城城。 如今的南城,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 糜芳及一应马队,护卫在陶应身边,皆是沉默不语。 就连三百多匹战马,此时连打响鼻的都没有,气氛窒息地可怕。 不说陶应,即便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糜芳及其糜氏护卫,也低估了张举的暴虐,低估了黄巾流寇的残暴。 “这个世道,确已到了破立的时候了。” 陶应一点都不恨张纯、张举之流,也不恨黄巾流寇,他很清楚,导致天下战火不息、生民倒悬,民不聊生这一局面的,正是行将就木的大汉王朝。 而支配这个王朝的,不外乎三股势力。 有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代表的宦官集团。 有大将军何进、何苗等代表的外戚集团。 有袁逢、杨彪等代表的士族集团。 正因为这三方势力只顾着自身利益而相互攻讦,不顾百姓生死,最终酿成大汉灭亡,为后来汉民族的惨剧,埋下深深的隐患。 “主公……” 糜芳打破了沉默,他已隐隐看到有些难民从残垣断壁中露出头,四下朝他们观望。 “子方,扎营,熬粥。” 陶应也看到了,收拾心情,指挥糜芳安排人在原县衙所在地门前支锅熬粥,救济流民。 随着一车车的钱粮进入残破不堪的县衙,一口口锅下飘出袅袅炊烟,一缕缕米粥的清香弥漫城郭,躲藏在四处尚有一息残存的灾民纷纷走了出来。 “是朝廷的军队,我们有救了!” “苍天呀,你终于开眼了!” …… 随着流民的缓缓聚拢,糜芳开始紧张起来。 “小心戒备!” 糜芳攥紧手中的长枪,分派一部分人护住钱粮,一部分人护在陶应周边,防备灾民陡然发难。 “莫要太过紧张。” 看着慢慢聚拢过来的老弱病残幼,陶应心中很是酸楚。 “这便是大汉真实的写照,果真是日暮西山!” 心有悲戚的陶应,向前走了两步,徐徐朝四周流民打量一圈,向四下拱手喊话。 “父老乡亲们,我乃朝廷新任命的泰山太守陶应,是我陶应来迟了,让乡亲们遭罪了!” 陶应“赔礼道歉”的话,照搬了后世的广告词,他觉得用在此处更有价值。 “既然本守来了,就不会再叫父老乡亲们遭这般灾祸,现在,本守命令你们,有序排队,待本守的部下熬好粥,人人有份,个个管饱,莫要争抢。” 说到此处,陶应一改脸上的同情与善意,换上一副冷酷无情的神色。 “若发现有人不听从本守属下号令,敢趁机作乱者,定杀无赦!” 安抚完饥民,陶应又朝糜芳挥挥手,让他派人维护流民秩序。 “子方,你这个南城令立即上任,一会儿安排下去,每人两碗粥,待吃完后,组织所有难民,打扫县城,掩埋一切死尸。” 陶应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让流民吃白食,让他们以工代赈。 “诺!” 摇身一变成了一方县令的糜芳,许是初入仕途的缘故,立即精神抖擞地进入角色。 有了主心骨,幸存的难民在糜芳的指挥下,不分男女老少,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南城大扫除。 残垣断壁被扒除,残砖破瓦被一块块清理出来。 枯木烂枝当作篝火,被一堆堆点燃。 一具具无人领的尸体,被集中淹没 …… 一时间,南城似乎又换发了勃勃生机。 “报!” 正在众人热火朝天大干的时候,一声急促的报号声响起,打破了城内的和谐。 “禀太守,城外涌来大批人马,似是黄巾贼寇。” 负责巡逻城门的护卫急匆匆奔来,向陶应禀报城外突发的军情。 “大约有多少人?” 陶应心中一紧,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一边朝自己的战马奔去,一边询问巡逻护卫。 “数万!” 护卫也没有准确的数字,但就其所见,其人数比自己所报的“数万”只多不少。 “嘶!” 刚刚扶住马鞍的陶应,闻言手猛地一抖,倒吸一口冷气。 “啊……” “天杀的又来了……” “快跑吧……” …… 原本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流民们,骤闻“噩耗”,如一桶冰水当头淋下,惶恐的面上,再次被死灰覆盖。 “莫要乱,继续干活!” 陶应一跃上马,扫视一眼惴惴不安的流民,大声安抚一句,立即向糜芳下令。 “子方,整顿兵马,与我迎敌!” 虽然心有惧意,但到了这一刻,陶应自知不能怂。 “若哥在泰山郡的第一枪就哑火,以后再想重拾属下的信任恐怕就难了!” 陶应手提亮银枪,猛然一夹马腹,一马当先,直奔城外。 “骑兵全部出动。” 陶应都不畏死,糜芳也不会迟疑,大手一挥,带着骑兵冲了上去,并急奔几步,冲在了陶应前面。 “嘶!” 刚出城,入目所及,让陶应再次吸了口冷气。 第十二章 刺客张闿 “没想到,黄巾残部,居然还有如此之众!” 陶应眺望着视野所及的一片黄潮,不禁为之气紧。 “这么多?” 糜芳的呼吸也骤然急促,一双怯意十足的眸子先转身扫视一圈三百护卫骑,又急急望向陶应。 “主公,黄巾贼寇恐不下于五万众!” 糜芳的意思很简单,对方人多势众,惹不起,提醒陶应莫逞能,赶紧跑路。 “嗯?” 糜芳之言,落入陶应耳中,让陶应打了一个冷颤。 “流民盗贼,乌合之众!” 陶应快速扫视糜芳及三百护卫一眼,发现他们皆面露惧色,这让同样信心不足的陶应,猛然一凛,一扫心中的颓丧,“霸气十足”地大声出言打气。 没办法,已没有退路的陶应,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若糜芳等人退了,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陶应与糜芳虽然熟悉,但也仅限于吃吃喝喝。 如今面对如潮涌动的黄巾贼匪,糜芳与身后的几百骑兵是否能悍不畏死,与之一战,这就难说了。 “哥也不想死,但也不会苟且偷生!” 为了不重蹈原主覆辙,陶应宁可战败、战死,也不能逃走。 “怕死别当兵,怯敌莫上阵。” 刚刚喊完打气的八个字,有点接不上气的陶应,再次回头,见糜氏三百骑,队伍尚整齐,心中稍安,立即纵马向阵前走了几步。 “就看这一哆嗦了,大不了哥再穿一回,去跟霸王抢虞姬。” 心中暗暗安抚自己的陶应,一挥手中的长枪,大声喝问。 “吾乃泰山新任太守陶应,不知尔等是哪一支黄巾残部,让尔等渠帅出来与本守答话。” 九月的秋阳,虽然当空高悬,但不见半分热度,丝丝秋风袭来,带有微微冷意,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陶应,反觉浑身燥热。 与陶应差不多,随着陶应的出马、通名,糜芳及先前还激动聒噪的一应糜氏护卫,皆扯了扯领口,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黄巾流寇。 “主公,会不会是黑山黄巾?” 糜芳驱马,立在陶应身侧,他想起了盘踞冀州的黑山黄巾张燕部。 陶应今日的表现,让糜芳刮目相看,甚至有些自惭。 “我不如陶重光多矣!” 说实话,面对乌泱泱一片的黄巾流寇,糜芳既没有勇气独自面对,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终是看走眼了呀!” 平日里一副只知道吃吃喝喝、风花雪月,不被徐州士人正眼一瞧的陶应,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之辈,这一刻,糜芳对陶应佩服地五体投地。 “不像,黑山贼最远也跑不出东郡,这里已到徐州,应该是泰山郡或豫州境内的流寇。” ———— 黄巾营地。 在陶应观望黄巾的同时,黄巾也在观望陶应。 “官军?” 在黄巾队伍之中,一匹黑色的战马上,坐着一个全装贯戴的中年将领。 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与他装备及其不和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趁着泰山太守张举叛乱,聚拢起一伙流落在兖州、徐州、豫州三地残匪的张闿。 也就是眼下这支黄巾军的渠帅。 “此处怎会出现官军?” 一脸颓丧的张闿,望着突兀出现的官军,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不解的神色。 若非此时仗着人多,张闿绝不敢面对哪怕只有区区几百人的官兵,会立即退避三舍。 “战?” 踌躇不前的张闿,左右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属下,眉头紧蹙,心中更加犹豫不决了。 不怪张闿没有信心,眼下的这支黄巾士卒,人数确实不少,但三三两两地挨靠在一起,表情呆滞,双眸灰暗无神,给人一副时日无多的感觉。 如此低落的士气,哪怕将张闿换成楚霸王,也不会有必胜的信心。 当然,也不能全怪黄巾士卒,有今日局面,与张闿这个渠帅脱不了干系。 数日前,兵强马壮的张闿,原本在沛国欲攻陷沛县城池,抢夺粮草辎重养兵,却不想运气极背,赶上了沛国相袁忠募兵,彭城相汲廉督查广威。 二相两下一夹击,本就是大杂烩的张闿黄巾,岂是二人的对手,交手不过三日,张闿连败六阵,损兵折将近一半,不得已,仓仓皇皇地奔着泰山郡而逃。 幸亏豫州的袁忠与徐州的汲廉各怀心思,不愿惹祸上身,见张闿逃进了兖州,便各自收兵回去了,如若不然,张闿的渠帅美梦就此早早终结了。 “可叹,一失足成千古恨!” 张闿的帅旗下,空气仿佛已经凝固,气氛凝重且压抑,近似窒息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帅,此番,我们能成功吗?” 一名黄巾校尉,一双满是惧色的眸子望着对面陶应的几百骑兵,不安地问张闿。 别看陶应一方人少,那可是清一色的骑兵,黄巾步卒自起兵以来,就惧怕官军骑兵发动的冲击。 再说,满城升起的篝火与炊烟,让黄巾士卒心生惧意,担心城里藏有大批官军。 “我们……还有几日军粮?” 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地颤抖张闿,为了不让属下看出来,兀自强撑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顺畅、平静。 当然,张闿不是惧怕陶应的三百骑,而是长期与死人、伤兵混在一起,他也染病了,此时的他,浑身感觉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嗯?这张闿何意?” 闻言,黄巾校尉一怔,继而心中又了然。 “这是已心生退意啊!” 立在一旁的几个黄巾校尉相视几眼,皆面露苦涩。 “张渠帅,我们……已经断粮了。” “已断粮?” 张闿再也抑制不住,身子猛然一晃,若非手中的长刀杵在地上,支撑住了他,早就落下马背。 “断粮”这两个字,如同尖锥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张闿的心头。 “退无可退啊!” 张闿没法再犹豫了,除了一战,他已无路可退。 “打探得如何,对面到底是从何地来的官军?大约有多少人?” 麾下还有数万嗷嗷待哺的嘴巴,即便抛弃老弱病残幼,也有一两万人要吃饭,一旦断了炊,后果是什么,张闿想都不敢再想。 “我们只有攻下南城,才有可能解决吃饭问题。” 别看此刻张闿说话变得很硬气,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身边的一干黄巾校尉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当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张帅放心,已派出去二十多名得力斥候,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另一名校尉瞅了瞅残破的南城,眉头紧蹙。 “张帅,这南城前番已被我等篦过一番,城中恐连老鼠都已绝迹,何来粮食接济我等?” 张闿听闻黄巾校尉之言,原本鼓足勇气的眸子里,一抹绝望之色一闪而逝。 张闿岂能不知,这里恐怕也是嗷嗷待哺,哪里还有粮食给他们抢夺。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张闿也不能露一丝口风,这已不仅仅关系士气。 “这一战,恐怕是我张闿的终极之战!” 张闿有种感觉,此战即便不死在官军手中,若没有粮食,他也会死在黄巾士卒手中,甚至能不能留下全尸,还得凭运气。 “这可是一群眼睛已饿绿了的饿狼啊!”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属下啃地连骨头都不剩,张闿没来由又打了一个寒颤。 “报!启禀张渠帅,属下已查清对方官军底细。” 此时,一名黄巾斥候满头大汗地奔至张闿身侧,单膝跪倒,连呼带喘。 “官军乃徐州刺史陶谦之子陶应,如今已为泰山太守,此番所带人马不多,粮草数目不详,但身边皆是骑兵,大约三五百人,城内尚有步兵千人。” 张闿与身边几个黄巾头领皆是精神一振,官兵人不多,还带有粮草,即便不多,也够他们勉强饱餐一顿。 对于黄巾流寇来说,这就够了,只要撑过了今日,明日他们继续寻找“野食”就是。 “好!” 张闿挺身驱马,眼中射出一道冷光,暴戾如箭,沁入心肺,冰凉如霜。 熟悉张闿的人都知道,这正是他发飙杀人的前兆。 “传令各部,全军……” “报!” 张闿的话音未落,又一斥候奔来,慌张的脸上,还带着丝丝莫名其妙。 “张渠帅,官军有一骑独自来叫阵,自称新任泰山太守。” 闻言,张闿一愣。 “新任太守陶应?” “要单挑?” 张闿感觉陶应的行为,多半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现。 “哼,张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病恹恹的张闿,原本就身子颤抖个不停,这会儿,更是周身冰冷,猛烈剧颤。 “你就是新任泰山太守陶应?” 张闿催马出了阵,望向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一身黄金铠甲,一支点钢枪,一匹卷毛马,甚是英武俊俏的陶应。 “不错,正是本守。来将通名,本守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陶应本事虽不行,但绝不输气场。 尤其是在这一群士气低迷,给人一种柔弱如灯草般感觉的流寇面前,陶应不能失了气势。 “本帅张闿。” 第十三章 张闿归降 “张闿?” 听到通名,陶应一怔。 “原来你就是那汉末鼎鼎有名的刺客张闿啊!” 如果说陶应必须在这个时代要恨一个人,他不恨屠戮徐州、“吓死”陶谦的曹操;也不恨“抢夺”他徐州的刘备,只恨张闿。 正是眼前这个投奔了陶谦的黄巾贼,给陶谦、给徐州带来了灭顶之灾。 “看样子,倒像个人物。” 陶应咂咂嘴,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自作主张,杀了曹操爹曹嵩,卷款私奔袁术的陶氏宿命冤家张闿。 “既然让哥亲自遇上了,就绝不能让你有生之年,再回徐州。” 对张闿动了杀心的陶应,阻止其进入徐州,并不是担心张闿如原轨迹般,将曹嵩杀死,引来曹操的怒火,而是不想未来的徐州,生出一丝的动荡。 “徐州是哥内定下的了,那是哥未来安身立命的粮仓所在,绝不容任何人染指、破坏!” 陶应放下手中的点钢枪,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紧紧盯着张闿,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身下的大地,一边开始他的“表演”。 “我道是谁,原来是张渠帅啊,这般说来,我们也算是‘自家人’。” “自家人”三字一出口,陶应手中的枪,在已扎出一个小坑的地上,狠狠转了转。 “陶重光枪下扎的恐怕不是土地,而是眼前的‘自家人’张闿吧?” 守护在陶应身后没两步的糜芳,目睹了陶应的小动作,嘴角一阵抽搐,暗暗为病恹恹的张闿默哀。 “听我做刺史的阿爹曾提及,张渠帅有勇有谋,是个做大事之人。” “要不这样,张渠帅也别再居无定所,四处飘荡了,干脆带着这群即将饿死的属下,接受朝廷招安,本守保证张渠帅一个徐州都尉之职。” 招安黄巾是有例可循的,张燕就被汉灵帝授予了平难中郎将之职,陶应许诺张闿一个都尉,既在能力所及之内,又可打消张闿的怀疑。 “本守也保证你手下这些黄巾弟兄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有田种,张渠帅以为如何呢?” 为了让更多劫后余生的黄巾士卒听到他的许诺,陶应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俺没听错吧?” “不会是骗人的吧?” “俺不干了,俺接受招安!” …… 陶应话音一落,黄巾队伍里顿时大哗。 凡是靠近阵前,听到陶应话语之人,除了些许人尚流露出一抹疑虑外,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里,几乎个个放光。 若真如陶应所许诺的,有饭吃,有衣穿,有田种,谁还愿意造反。 莫说黄巾士卒心动,就是陶应身后的糜氏护卫也心动,他们的日子,并不比黄巾士卒好多少。 “釜底抽薪!” 原本对陶应抛来的“橄榄枝”还心存犹豫的张闿,乍一听陶应对黄巾士卒的间接喊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窝上。 “唉,大势已去矣!” 陶应瓦解黄巾士卒的伎俩,并未瞒过张闿的眼睛。 张闿朝身后观望一番,暗自摇头,满心苦涩。 原本就没有斗志的黄巾士卒们,听了陶应之言,皆将手中的各式兵刃垂在地上,全然无半分要厮杀的意思。 “陶应,尔真不当人子也!” 陶应短短几句话,便“吹”散了张闿的五万大军,张闿心中既苦涩,又畏惧。 “当然,若黄巾弟兄们愿意为本守效力,将来尔等的子女皆可入本守创办的学堂,读书、识字、明理,未来当个县令、县长、功曹之类的,自不在话下!” 轰! 随着陶应抛出最致命的一击,黄巾队伍彻底凌乱了,叮叮当当,器物落地声此起彼伏。 “俺不是做梦吧?” “世间若有这般好事,天下太平矣!” “俺要接受朝廷的招安!” …… 陶应抛出的“饵”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知悉了接受招安的好处,顿时面色潮红,神情激荡,隐隐有前涌的迹象。 “陶太守,你如何保证所说非诳?” 张闿彻底放弃了,若他真敢下令进攻,断了黄巾士卒的这点念想,这群人能将他当众撕碎。 “尔等心动就好!” 张闿放弃挣扎,语气也带着丝丝恭敬,暗舒口气的陶应,心中顿喜。 对眼下的陶应来说,不厮杀是最好的结果。 陶应连根据地都没有稳固,连兵员都没有,还没有做好征伐前的基本准备。 “哼!尔等难道没有听说我的阿爹乃‘仁人君子’吗?本守幸为陶使君之子,即便再不孝,也不敢拿阿爹的名声当儿戏!” 已心有底气的陶应,再次催马上前,一双带有狡诈意味的眸子,冷然环视一周一脸热切的黄巾士卒,故作沉思后,做出更加诱人的让步。 “这样吧,尔等先将身后的老弱病残幼全部送进城里,让他们该吃饭吃饭,该治病治病,你们再慢慢商量,等有了结果,再通知本守。” 这下莫说黄巾士卒再无怀疑,就连张闿,也瞬间对陶应放下心防。 “好,就依陶府君善意。” 张闿当然会同意,这样一来,不仅身边没有了累赘,让自己可轻重上阵,还给他在下属面前留足了台阶。 “子方,安排下去,继续熬粥,让所有懂点医药之人,加入救治伤病之人的行列。” 一回到阵营,陶应立即给糜芳交代一番。 “诺!” 糜芳虽然不明白陶应这般做的目的,但若能就此避免一场厮杀,即便损失些许粮食、药材,也算一场大胜。 很快,在糜芳的监视下,黄巾士卒们三三两两,扶老携幼,抬着病号,鱼贯进了城。 城中已得到消息的百姓,见一场可能降临的兵祸消散于无形,心中悬着的巨石也落了下来,纷纷忙着烧水、煮粥,加入到赈济这群嗷嗷待哺的黄巾流寇队伍当中。 百姓是质朴的,虽然他们也刚刚得到赈济,或许眼下的黄巾流寇是他们的仇人,但这一刻,皆一笑泯恩仇。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张闿等黄巾精壮终于有了结果。 “我等接受招安!” 即便已预料到了结果,面上平静如水的陶应,内心还是惊喜欲狂。 “张都尉,欢迎‘回家’。” 象征性地接过张闿手中的刀,陶应又顺手将刀递还给了张闿。 “欲速则不达。” 这点陶应很清楚,只有暂时稳住张闿,也就给黄巾士卒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然,等陶应下一步的推进,彻底分化瓦解了黄巾士卒,张闿的死活,就没那么重要了。 “呵呵,哥会彻底送你回老家!” 第十四章 纪灵归来 若在往昔,空荡荡的南城承载几万人根本不是问题。 可眼下,数万人一次涌入已残破不堪的南城,且皆是嗷嗷待哺者,近一半还是身患各种疾病及身有伤残者,这给陶应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压力有点大啊,这已超出哥的能力所及。” 救人、防疫、防备有人趁火打劫,这全得靠陶应指派。 “唉,干事不仅仅需要钱粮,更需要得力的帮手!” 这一刻,陶应更加体会出手下无人的苦恼。 好在有糜芳这个南城令可以将就着应付一二。 “子方,立即派人统计入城的这群百姓,将他们按技能分类、利用,不能让他们闲着。” 人闲事出来,狗闲屁出来。 为了防止刚放下刀枪、饱餐一顿的原黄巾流寇没事干“找事干”,陶应给糜芳又指点了一番。 无非就是甄别出老弱、精壮,挑选出“技术人才”,打铁的、烧窑的、木匠等,分门别类。 糜芳本来就不是笨人,在这方面反倒很精明,加之有陶应官家陶安的帮忙,上手地也很快。 待简略的一番分工之后,饱餐一顿的黄巾贼,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自我救赎。 “先从解决住房开始。” 眼看已到十月,泰山郡一带也慢慢变得寒冷,若住房不解决,居无定所、衣衫单薄的流民、百姓,还得冻死。 糜芳指挥从几万黄巾流寇及当地幸存百姓中挑出来的一百多泥瓦匠,将城外几处无主的砖窑修葺一番,开始热火朝天地烧砖。 在泰山郡,可耕种的土地很少,但山上有的是木材,由陶安居中管理,一队队人马在专业木匠的带领下,上山伐木。 “呵呵,怪不得大锅饭吃不下去。” 陶应目睹身体孱弱,但干事热情高涨的百姓,由衷发出一声感叹。 当然,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任谁做事积极性都会很高。 为了活下去的普通百姓如此,为了“千秋大业”的陶应也是如此,概莫例外。 “陶府君,您是俺的再生父母!” “府君,只要有了田地、房屋,俺一生一世给您做牛做马!” “府君,以后俺的娃,真能上学堂读书识字吗?” …… 身边有糜氏卫队护卫,陶应骑马在城里城外到处转悠。 遇到不顺眼的指点一番,遇到顺眼的嘘寒问暖几句。 半天下来,在一应流民、黄巾士卒中混了个眼熟,威望也逐渐高涨起来。 夜幕降临。 由于南城县本就没有几间完好的房屋,连同县衙也残破不堪,陶应便在城中集中划出一块地,生起一堆堆篝火,众人皆围着火堆休息。 “父老乡亲们,只要你们跟着本守好好干,本守在此许诺,给你们不但分田地,娶婆娘,将来你们的孩子个个有学上,年年有肉吃,季季有新衣穿。” 这么难得的机会,不画饼、鼓动说不过去,若非自己本身就是地主阶级、剥削阶层,陶应都想效仿后世,来一场诉苦大会,排演一出《白毛女》。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债,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陶应暗暗摇头,人间往事几千载,受剥削、遭迫害的永远是穷苦人,但心再同情与不满,眼下的他还做不到大义灭亲,先革了老爹陶谦的命。 不过,对陶应来说,不是没有其它办法鼓动人心。 “未来在本守的治下,绝不会再出现老无所养,幼无所教,贫无所依,难无所助的情形,若本守做不到,不等大家动手,本守会自裁向天谢罪。” 终于抛下提心吊胆与天争命的日子,不论是原来的黄巾士卒,还是劫后余生的南城百姓,个个面露生机,对陶应描述的未来忽然变得很热盼。 “陶郡守,俺们跟着您干!” “什么时候分田地?” “俺想要个婆娘!” …… 慢慢地,夜晚的气氛热烈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欢声笑语。 “田地,明天开始分,不分老幼男女,每人十亩田。” “等分完田,趁着大地尚未封冻,你们将自家的土地都好好理一遍,来年春天,就可以耕种了;到了秋天,就可以吃上自己种的粮。” 陶应很清楚,要让这些人彻底归心,分田是最直接的办法,画什么饼,都没有土地来得快。 “主公,这里的田地都是有主的。” 糜芳眉头微蹙,善意地提醒了陶应一句。 虽然这个提醒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拆台的意味,但糜芳更担心陶应信口开河,到时兑现不了承诺,引起刚刚招安的黄巾流寇反弹。 “泰山郡,本郡守说了算!” 陶应先瞟了一眼一脸担忧的糜芳,又将目光投向满含期待地瞅着他的百姓身上,再次信誓旦旦、霸气十足地重申了他的决定。 “明日,就地分田。” 在陶应眼里,有主又怎样,黄巾过处,有产的都变成了无产,即便活下来举家逃亡徐州的大小士族、地主,又有几家能留着地契。 “再说,就那一根竹签,哥不打算认,还是扔到井里,让后世考古去吧!” 陶应语落,百姓欢欣若狂。 有了陶应这个郡守的话,加之他身后还有一个刺史爹,百姓信心大涨,再无疑义。 “陶府君,我们这里人多,田不够分怎么办?” 这也是百姓担心的问题之一,他们不担心分多,就担心所分的田地,交过税,不够吃,白忙活。 “你们莫担心,南城的地不够分,就去费国分,若还不够分,就去南武阳,总之,偌大的泰山郡,总有你们的田!” “若你们还有更多的精力,还可以去开垦荒地,本守承诺,自己开垦的荒地,五年内免税。” …… 第二天,有了固执己见的陶应背书,糜芳按照陶应的方法,将人分组,在全南城县境内丈量田亩,待统计完,就会按照每人十亩的标准分田。 “子方,百姓不能过于集中,这不利于管理与耕种,在南城周边设村分流。” 陶应又指示糜芳,将聚集在南城的百姓,按每百户隔十里设一村的模式分流。 如此忙忙碌碌一天下来,南城这个“样板间”,终于有了一点后世乡村的模样。 “未来建设泰山郡,比照南城模式进行。” 陶应之所以费心费力地指导糜芳在南城搞乡村建设,目的就是一劳永逸地解放自己。 “二公子,纪灵回来了。” 终于理出个大概头绪,坐在大帐中的陶应,刚舒了口气,陶安匆匆来报。 “哈哈,哥的庭柱来了!” 陶应大喜,一扫满身的疲惫,精神抖擞地疾步奔出大帐,迎接颜良的到来。 第十五章 颜良入幕 “文恒!” 陶应出了大帐,远远望见纪灵与一身长九尺五寸、赤面髯须、方脸膛之人正朝大帐而来。 陶应虽然与颜良素昧平生,但此刻除了颜良,还能有谁呢? “盼星星盼月亮,我终于盼来了颜文恒!” 欣喜若狂的陶应,顾不得形象,一边挥手大声疾呼,一边撒丫子直奔活脱脱一副灵官样的颜良奔去。 “陶太守?” 听闻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号,心中忐忑、正垂首思索如何与陶应见第一面的颜良,愕然抬头,就见姿态浮夸的陶应,毫无形象地朝他奔来。 “这就是伏义口中的知遇恩主、新任泰山太守陶应陶重光?” 见不及加冠之龄的陶应,毫无矜持,一双泛着幽光的眸子,犹如恶狼遇到肉般迫不及待的样子,颜良怀疑纪灵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文恒,吾之樊哙也!” 陶应双手攥住颜良的手,手下使劲晃动,口中语无伦次,眼睛左观右瞧。 此时的陶应,头上的进贤冠歪斜,一只鞋子早已跑丢。 不怪陶应的姿态太过浮夸,这个时代的人,就爱吃这一套,想想曹操,干脆就不穿鞋跑出大帐迎人。 “呃……” 陶应自来熟且过分夸张的热情,弄得颜良一时无所适从,嗫嚅难言。 “樊哙?高祖?” 对陶应的口不择言,或者说大逆不道,侍立一旁的纪灵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心中起伏激荡。 “主公,灵幸不辱使命。” 看到被陶应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颜良,一张灵官脸更加涨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纪灵忙出声解围。 “文恒,这便是灵之主公,陶使君之嫡子。” 有了纪灵的解围,颜良立即朝陶应躬身下拜,借此掩饰自己的窘迫。 “临沂颜良,拜见陶府君!” 感觉用力过猛的陶应,心中也有些尴尬,忙一把拖住下拜的颜良。 “文恒无须多礼。” 满心欢喜的陶应,尽量让自己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亲昵地拍了拍颜良的胳膊,又朝风尘仆仆的纪灵满意地点点头。 “伏义辛苦了!” 回应了纪灵,陶应的目光再次回到面目令人畏惧的颜良身上。 “啧啧,袁绍的‘四庭柱’之一,历史上的河北第一猛将。” 循着《演义》描述,颜良三合斩宋宪于阵前,交马一合劈魏续于马下,战二十合徐晃败回本阵,其威武勇猛可见一斑。 “只因玄德临行语,致使英雄束手亡。” 若非关羽不讲武德,正面偷袭,二人对决,谁胜谁负尚在两说。 “反正哥不信关老二能在二十合内击败他大兄徐晃。” 只不过,沮授的话,也让陶应不得不重视。 “颜良生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心思急转的陶应,自然不会就这般傻傻地打量颜良,招揽颜良入幕,才是他要干的正事。 “文恒之武艺,天下少有敌手,应初出仕,仅居一郡,但如今,天下即将大乱,正是英雄用武之地,想来应也不会太差,若文恒愿意辅之,来日一个四安将军自不在话下。” 想必这一路纪灵已对颜良将话说得很通透,陶应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言招揽。 “主公在上,请受颜良一拜。” 陶应之前的一番“表演”很到位,加之好友纪灵也在陶应帐下效力,如今又听陶应的许诺,颜良哪还有半分犹豫,直接纳头就拜。 “我得颜良,如虎添翼也。” 陶应双手搀扶起颜良,哈哈大笑。 虽然知道颜良此番跟纪灵前来,十有八九会接受招揽,但亲眼目睹颜良认主,还是让陶应欣喜若狂,喜不自胜。 “恭贺主公。” 颜良认主,陶应得猛将,满心欢喜的纪灵真心祝贺二人。 “恭喜文恒。” 纪灵与颜良的交情不错,二人性格又都耿直,出身也差不多,纪灵一有了不错的出路,立即就惦记起赋闲在家的好友,如今得愿所偿,岂能不高兴。 “伏义请得文恒前来相助,大功一件,应已记下了。” 目光和煦的陶应望着纪灵,亲昵地拍拍纪灵的胳膊,表达对他的赞赏、感激。 “文恒,伏义暂为我的平虏校尉,负责练兵,你就暂居破虏校尉之职,跟在我的身边,待来日有了功绩,再行升赏。” 颜良惊喜莫名,一来就被陶应重用,可以预见,未来的路将更加广阔。 “良定肝脑涂地,报主公知遇之恩。” 陶应摆摆手,也没再跟二人扯闲,带着两人去了临时校场。 “走,我们去校场看看,子方挑的兵员如何。” 糜芳按照陶应的标准,从数万黄巾士卒中挑选了五千人,已在校场简答训练。 三人站在场外,望着衣衫褴褛,队形散乱,毫无士气可言的士卒,皆摇摇头。 “主公,这般士卒,若非大力整训,上阵厮杀,恐难以成事。” 纪灵虽然没有带过兵,但也能看出这些刚刚归降的黄巾精壮,莫说精锐,即便是遇到朝廷普通士卒,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主公,训练是一方面,士卒的装备也更为重要。” 颜良非行伍出身,但也见过朝廷的军队,统一制式的兵器,齐整的披甲,站成方队,自有它的气势,也可以说,这也是提振士气的一种。 “伏义、文恒所言甚是。” 陶应赞同地点点头,瞅着犹如洪七公队伍的新兵,喃喃自语。 “看来,当务之急,要尽快统一兵器、衣甲。” 陶应暗自思索兵器、衣甲从何而来。 “为了将来不受制于人,最好是自己打造,但这需要工匠与时间。” 在黄巾起义之前,民间是不准私下打造兵器的,但如今却不同了,自灵帝允许各地自行征召、遍练民团围剿黄巾以来,就不再限制了。 当然,灵帝既没钱,也不愿出钱替不听话的地方豪强供应兵器。 “只能先采买一部分应应急了。” 不是陶应心急,而是他没有太多时间等待。 按照历史所载,进入十一月,张纯、张举、丘力居三方联盟会再次入寇冀、青、徐,黄巾也会再次复起,泰山郡首当其冲。 “主公,仲台他们回来了。” 陶应与纪灵、颜良正各自思索练兵之策,身后传来糜芳的声音。 “哦?这么快!” 陶应闻声猛然回头,就见糜芳与孙观朝他走来,后面还跟着三人,不用问,定是尹礼、孙康、吴敦。 第十六章 孙观弟兄 “仲台辛苦了!” 陶应忙迎了上去,这次倒是矜持多了,眉欢眼笑地慰问了孙观一声。 “想必这三位,便是仲台极力推荐的吴敦、尹子卢、孙伯台吧?” 目光越过孙观,陶应望向吴敦、尹礼、孙康三人。 “为主公效力,何谈辛苦!” 陶应着重提及孙观的引荐之功,目的是想让三人成一份孙观的人情。 孙观自然懂陶应的用意,心中一暖,对陶应又多了一份感激与认同。 “此三人,正是卑职昔日好友吴敦、尹礼、孙康。” 吴敦三人在陶应与孙观说话之前,就在暗暗打量让孙观甘心认主的陶应。 “陶重光身后所立之人,皆勇猛之辈也!” 三人虽看不出陶应的成色,但抛去孙观这个好友的秉性不说,就陶应身后侍立的纪灵、颜良二人,他们能够感知,绝非自己所能项背的。 “泰山吴敦,拜见主公!” “泰山尹礼,拜见主公!” “泰山孙康,拜见主公!” 陶应一出言招揽,三人也不矫情,有了孙观的珠玉在前,拿捏反而自取其辱,便直接磕头认主。 “好,好,好!” 一天之中,先后连收四员大将,后者三人,虽说武力值不及颜良,但却是皆可治理一郡之地的文武全才,陶应焉能不喜。 “有三位才俊襄助,本守克日便可平定泰山郡!” 陶应扶起吴敦三人,挨个拍拍他们的肩膀,以示亲近。 “走,入大帐,今日定下章程,我们便可四处出击,以最短时间,剿灭泰山匪患,恢复此方生机。” 陶应紧促而不显毛躁的快节奏,虽然让除糜芳之外的几人有些不适应,但皆喜欢他这种雷厉风行的性格。 “如今大帐之中,皆是应的心腹股肱,有些话我便直说。” 众人进了大帐,待陶应的四个侍女奉上茶退出之后,踌躇满志的陶应,环顾帐下左右而坐的初创班底,一改刚刚的随和,面目变得严肃、慎重。 “近日应观天象,流星入紫宫,东方紫微帝星晦暗无光,来年四月有陨落之相; 西方贪狼星光芒闪耀,朝事必有大的动荡,此天命,乃天下大凶之兆!” “先知”陶应一开启神棍模式,帐下众人皆猛然一震。 当然不是因为天下即将大乱,而是陶应居然会观天象,拥有这种本事,几乎已是非人类了。 “主公有观天之能?” 纪灵眉角一抖,继而一抹精光从眸子里闪过,快速与同样惊诧的颜良对视一眼,再望向陶应,满目皆是了然与振奋的神采。 “怪不得主公自比高祖!” …… “陶府君能勘天机?” 孙观眉头一蹙,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明悟。 “勘破昌豨者,恐非许子将也!” 继而,孙观又替臧霸担忧起来。 “宣高推拒府君征辟,恐失策矣。” 前日臧霸拒绝陶应的托词,孙观心知肚明。 “陶府君对我等兄弟是认可的!” 一想到自己得到了陶应的信任,孙观眉头又一舒,目光快速从孙康、吴敦、尹礼脸上一一掠过。 “观定不负主公信任!” …… “陶重光会夜观天象?” 糜芳眸子猛然一缩,盯着陶应,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怪不得好好的纨绔不做,一改性子,跑到贼窝来冒险,果真所图甚大!” 大帐之中,也就糜芳与陶应最为熟识,在下邳时,糜芳从未发现陶应在这方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 “若是真的,这陶重光隐藏的也就太深了!” 一想到大哥糜竺的确看走了眼,他的担忧也要应验,暗暗庆幸的糜芳,由衷叹服糜竺的先见之明。 “幸好最后还是献资陶重光,不然,以后再跟进,恐就没有雪中送炭那般回报大了!” …… 糜芳、纪灵、孙观等人心里想什么,陶应从他们各自脸上露出的神色能猜个大概,但陶应并不想知道,也没时间去猜。 “因而,为了应对明后年的天下乱局,为我等经营出一方天地,必须在今年打好基础,在平叛的同时,拱卫徐州,谋略青州,能否成功,各位股肱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陶应前面的铺垫,就是为了眼下的交底。 “嘶……” “啊……” “呵……” 陶应的大手笔,瞬间将纪灵、孙观、糜芳等人震惊。 他们原本以为,陶应在泰山郡会像普通官员那般按部就班,一点一点攒资历、一步一步熬升迁,没想到所图甚大。 继而,几人又个个激动不已,热血澎湃,这可是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弄不好,从龙有功,将来不仅封妻荫子,还可以牧守一方。 “我等定不负主公厚望!” 众人互视一眼,立即起身,齐齐朝着主座上的陶应抱拳躬身。 “今日能坐在我陶应面前的,应皆视为心腹,自然信得过诸位。” 陶应朝左右压压手,待几人坐定,又将南城分田、设村等一系列策略向众人解释一番后,提出了募兵、练兵新策。 “虽说我们身后还有徐州可依靠,但打铁需自身硬,军队的招募与训练迫在眉睫,绝不可马虎。” 陶应一提及募兵、练兵之事,纪灵、孙观等人神情一肃,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当下泰山各地遍布黄巾流寇,青州等地也被黄巾贼匪肆虐,这是地方隐患,但也是我们的机遇。” “想必各位都清楚,这么几年下来,幸存的黄巾流寇,皆已锤炼成悍不畏死的百战精英,我们按照南城模式,招安他们,精挑细选,编练成军,可速成战力。” 孙观闻言,眉头一皱,望着陶应欲言又止。 “仲台有话但说无妨,帐下没有外人,我们可畅所欲言。” 初创期间,陶应可不想给手下造成霸道、听不进忠言、刚愎自用的印象。 “主公,您欲招兵多少?” 得到陶应的允诺,孙观便出言相问。 当然,这不仅仅是孙观一人关注,糜芳、纪灵等人也很感兴趣。 “当然是多多益善,最好能在泰山养兵十万。” 不是陶应的胃口大,而是泰山兵乃优质兵源,自己不下手,早晚都得被鲍信、曹操等人瓜分。 “嘶……” 陶应语落,几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天下还没乱呢,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吧? “且不说泰山一郡之力能否养得起十万兵马,朝廷也不会同意主公私下招兵的。” 孙观能做一州刺史之人,自然对朝廷的政令非常清楚,及时提醒陶应莫要想当然,冒天下大不讳。 按照《汉律》,一郡太守,麾下是有相应数量郡兵的,这些郡兵的用途,就是为了维护地方安宁,缉捕盗贼、流寇及作奸犯科之辈的,很少参与战事。 至于数量,这就跟自己所管辖的郡域大小及所处地重要程度有关了。 不过,即便如此,人数也不会太多。 拱卫京师洛阳的北军五营,也不过万人。 汉灵帝刚刚为自己成立的西园军,也不过七八千众。 所以,按理说,陶应自己的郡兵,加上各县的县兵,也不会超过五千人。 如今陶应张口募兵十万,孙观等人就不得不怀疑陶应的意图了。 “莫不是要效仿黄巾,学张纯、张举,造大汉的反?” 这若被有心人告到洛阳,陶应轻则丢官,重则杀头;即便有徐州刺史陶谦这个爹,也保不住。 “呵呵!” 陶应深邃的眸子一一从孙观、纪灵、糜芳等人充满忧虑的脸上缓缓掠过,似笑非笑地反问。 “谁说泰山郡养不起十万兵马?” “谁说朝廷不同意本守私下招兵?” 第十七章 泰山政令 陶应扫视一圈一脸迷茫的众将,也没有卖关子。 “光合七年(公元184年),黄巾爆发,导致朝廷各地无兵可用,不得已,天子下诏,责令各州郡可以自行编练民团,抵御、围剿黄巾,保家卫国,至今此令尚未撤除。” 能坐在陶应眼前之人,皆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霎时眸子里皆露精光。 “我们就打着编练民团的旗号,编练新军!” 因兴奋而一脸涨红的孙观,放光的眸子一会儿瞅瞅陶应,一回儿瞧瞧身侧的孙康、尹礼等人,一边摩拳擦掌,一边暗暗思考如何募兵、练兵了。 招募民团,这不是陶应的首创。 当初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就以编练民团厉兵秣马,参与剿灭黄巾。 鲍信在泰山郡募兵二千,带着于禁,参与剿灭黄巾的队列。 孙坚在淮、泗一带招募了一些士兵,加上跟随他在下邳县当差的同乡少年,及程普、韩当、祖茂三将,共得精兵一千人,追随朱儁剿灭黄巾。 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士族豪强,趁机招募用来看家护院的私兵,更是不知凡几。 “主公,编练民团固然可以,但是十万新兵,开支过于庞大,不算每个兵卒的军饷,就单单兵甲、武器、给养所耗,恐以一郡之力,难以承受!” 与众人的乐观不同,回过神的糜芳,立即给陶应算了一笔帐。 糜芳可能在武力、理政方面弱一些,但像组建军队这样的烧钱活,他商贾出身,对算账还是很在行的。 “唉!” 闻言,陶应很无奈地轻叹一声,起身缓缓行至大帐门口,一双忧郁的眸子,仰望湛蓝的天际。 “子方所言不虚,我也知道泰山待定,百废待兴,四处需要钱粮,但是时不我待啊!” “大乱将至,无人能够置身事外,唯有刀快枪尖才能护我泰山一郡的安宁,才有经略青州的资本。” 一想到黄巾之乱使百姓凋零,三国争霸更是雪上加霜,司马氏夺魏又是一番大清洗,然后就是更加恐怖的五代十国,外族肆意蹂躏中原,汉裔几近灭族,陶应心中一阵掩饰不住的哀默。 “这一切的根源,全在这里啊!” 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陶应感觉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组建一支无敌之师,横扫天下,重构大汉秩序。 “嘿嘿,为了汉民族的未来,哥哪怕背负天下骂名,也要战,战,战!” 陡然间,意志得到升华的陶应,漆黑清亮的眸子里一道冷芒闪过,周身上下散溢出浓烈的战意。 “至于曹操、袁术、袁绍、刘备、孙策此等枭雄,哥都会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桶!” 陶应此刻心中一片豁亮,既然命运让他重活一回,他自然不会再默默无闻,让历史重演。 “主公,话虽如此,但是……” “好了,子方,你的担忧我都清楚!” 陶应手掌高抬,打断了糜芳还想再劝阻他的话,他不想再这般讨论下去了。 “若循规蹈矩,瞻前顾后,哥几时方能储备好争霸的力量?” 眼看着群雄即将并起,陶应可没有袁氏兄弟那般的人脉资源储备。 “当前紧要的是招安泰山郡境内的所有黄巾、流寇,挑选四十岁之下,十八岁以上的精壮,开始大练兵。” 陶应转过身,目光扫视孙观、纪灵、颜良等人一圈,开始按照自己的设想,直接下令。 “南城令糜芳,兼领费县令。” “孙康领南武阳令。” “牟县令尹礼,同时统筹盖县、莱芜的招抚与练兵。” “梁甫令吴敦,兼主持成县、巨平的招抚与募兵。” “奉高令孙观,兼任嬴县、博县令。” “茌县令纪灵,不仅要负责辖内黄巾、贼匪的招抚、练兵事宜,也要向周边济北国、济南国招募、防御。” 许是受了沮授“颜良不可独任”的影响,陶应并未给颜良单独安排地方政务。 “破虏校尉颜良,留在我身边,担任练兵巡察使,机动支援。” 这是陶应的第一个太守令,众人心中一肃,命令一下,皆起身领命。 “诺!” 陶应缓步行至众人身前,逐个拍了拍众人的肩膀,又注视着他们的眼睛,徐徐点头,既鼓励,又鞭策。 “我们当下可用之人太少,因此你们要身兼数职,不但要抚剿境内黄巾、各山贼匪,还要一边练兵,一边分田、屯田,重新登记所有地方人口信息,恢复地方生计。” “当然,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回头我也会发布《招贤令》,你们也可在各自的治地,不拘一格,大胆提拔任用人才,事后将名单交给我就是。” 话到此处,陶应盯向几人的目光又变得冷厉。 “但丑话说在前面,若谁负责的地方出现练兵不积极,地方出现贪腐和欺压良善之辈,他的职务就不要做了,去做伙夫、马夫。” 除了糜芳,颜良、纪灵、孙观等人,皆是寒门出身,一听陶应要出《招贤令》,非常赞成。 “主公英明!” “主公,《招贤令》一出,这天下寒门子弟,必将如乳燕归巢,尽入您手!” “主公真乃寒门士子的恩人!” …… 众人七嘴八舌对陶应歌功颂德,糜芳却是暗暗蹙眉,他总感觉这样会引发难以预估的后果。 “士族、豪门不会反对吗?” 其实,就是孙观,也察觉到了这其中潜藏着的巨大风浪。 不对,这何止是风浪,简直就是地震加海啸。 “主公,编练民团,招安贼匪,屯田种粮都没问题,但重新登记人口,发布《招贤令》,恐怕会被士族、豪强大户诟病、阻挠!” 登记人口等于是要从士族、豪强手中挖赋税。 几百年来,地方士族、豪强之所以能发展壮大,不过是靠瞒报人口和招幕附庸这些伎俩,现在陶应要断他们的根基,这些人岂能坐视不理。 “即便贵为天子,恐也不敢轻易与地方豪强争夺人口啊!” 孙观很清楚,如果灵帝能从人口上下手,增加自己的人头税收入,哪里还用得着靠卖官敛财。 《招贤令》也是同样,如今的大汉,虽说是刘氏的天下,倒不如说是士族、宦官、外戚的天下。 上至三公九卿,下到郡县里正,皆出自三方势力,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简直比登天还难。 也正因士族等势力把控着天下大权,他们才能屹立千年而不倒。 现在陶应要对他们釜底抽薪,这简直就是要放他们耐以生存的血。 “嘶……” 糜芳的话,让众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可不是嘛,要从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士族、豪强口中夺食,他们不反对才怪。 “主公,子方所言甚是,登记人口是否等泰山郡稳定后再实施?至于《招贤令》,完全可通过陶使君来颁布。” 想了想,孙观提出自己的折中想法。 “你们的顾虑都没错!” 陶应等糜芳、孙观说完,先笑着点点头,继而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但又一叶障目,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 第十八章 军名玄甲 糜芳、孙观等人所担忧的,陶应自然都懂。 但无论是重新登记人口,还是颁布《招贤令》,并非陶应想当然、一时心血来潮。 眼下的陶应,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想要发展壮大,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我们要分田到人头,没登记造册的人,是没有田地可分的;我们要分户设村,没有登记的人,是分不到房舍的。” “所以,登记人口,只是顺带而为,无须大张旗鼓、主动作为。” 不等众人询问,陶应率先说出关于登记人口之事。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陶应绝不相信,这个时代的百姓,有不对田地、房舍动心的。 “再说,未来在我陶应的治下,不会再有人头税,只有田亩税和商税。” 陶应设想一出,不论是不看好的糜芳,还是微带忧色的孙观等人,瞬间豁然开朗。 “这般一来,即便我们不登记人口,为了田地与房舍,百姓也会上门求着登记!” 尤其是不再收人头税,不登记信息的人才是傻子。 至于朝廷会不会同意陶应这般干,众人反倒不担心,经过张举叛乱、黄巾劫掠、贼匪祸害,眼下的泰山郡,十室九空,朝廷莫说收税,不出钱粮赈济就偷着乐了。 “当然,登记人口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防止未来敌方细作混入。” 陶应眉头一挑,瞅着众人,未雨绸缪地又补充了一句。 “原来如此!” 这回,连一旁默默不插一言的颜良,心中也是一片了然。 “这恐怕才是主公力主登记辖区内人口信息的初衷吧?” 说透了登记人口的本质,陶应又为《招贤令》解释了一句。 “泰山郡内的《招贤令》,所征辟之人,皆任职在泰山郡,还动摇不了郡外士族门阀的根本。” “再说,我们招贤,并不排斥士族子弟,在我陶应治下,不论出身,只看能力,唯才是举。” 陶应的这一番“点拨”,让众将释然的同时,心里也泛起一抹惭愧。 “果然是我等将事情想复杂了啊!” “怪不得主公不及加冠之龄,便能出任一郡太守,绝非偶然。” “这陶重光,似乎比他阿爹陶恭祖还要精明三分!” …… 心思各异的众人,目光再次投向陶应时,已变得有所不同,多了一分钦服,少了一分轻视。 “主公,若分田遇到阻碍怎么办?” 半天没有出声的孙康,忍不住问了陶应一句。 若非他要下到地方主持这项政务,孙康是不会出这个头的。 “我相信,在如今的泰山郡,已没有任何豪强、大户的存在。” 孙康口中的“阻碍”是什么,他虽没有明说,但不仅吴敦、尹礼、颜良等清楚,陶应同样心如明镜。 “即便有,也是黄巾流寇及泰山贼匪的内应,莫要手软,一律剿灭,其粮食、家财全部充公,发展地方。” 瞅着陶应陡然变得冷厉的眸子,孙康心中不由一震。 “主公已磨刀霍霍,是要向泰山郡内的大户开刀了!” 不过也对,黄巾、贼匪连番肆虐,还没有任何损失的,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主公英明!” 与糜芳、孙观的担忧不同,出身寒门的颜良,大声为陶应的决策叫好。 无论是颜良,还是纪灵,他们并不同情世家大族,陶应要怎么收拾他们,他们都不会反对,只要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就行。 “主公,我们新招募的士卒,当起何名?” 一会儿登记人口,一会儿招贤纳才,凡是属于理政方面的,颜良都不感兴趣,甚至头疼,如今这些话题聊完了,他立即将话头转到自己感兴趣的军事上来。 “泰山军?不行。地域特色太明显,不够大气。” “虎贲军?不好。适合做卫队、保镖,不适合大军冠名。” “陶家军?不可。一听就带私人武装的嫌疑,于国不义。” “玄甲军……” 蹙眉沉思的陶应,眉头陡然一舒,双手互击,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黑衣、黑甲、黑色旌旗,就叫‘玄甲军’!” 陶应之所以选定“玄甲军”这个名号,皆因历史上的这支铁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为大唐打下锦绣江山。 《资治通鉴》中曾记载,每次打仗,李世民都会亲自穿着黑色的玄甲,充当这支铁军的先锋。 让这支“玄甲军”一举成名的,则是武德年间的“虎牢关之战”。 “呵呵,李二,哥也想体验一把你冲锋陷阵时的拉风样。” 其实,陶应心中所想的,恐怕是借此沾沾唐天子的帝王之气,好圆他那点念想。 “玄甲军?” 陶应语落,颜良、纪灵、孙观皆是一震。 “秦代周德,衣服、旄旌、节旗皆尚黑,主公欲效始皇帝之制?” 三人当然不可能知晓后世有唐,自然会往前朝方向推。 “呃……” 听了颜良之语,陶应一阵错愕,他没想到秦朝的军队也喜欢黑色。 “呵呵,如此说来,前有秦皇,后有唐宗,哥的选择没有错啊!” 莫名兴奋瞬间又占据了陶应的各处细胞,他似乎已看到自己身着冠冕,矗立泰山之巅,俯瞰苍生的雄霸之姿。 “对呀,哥如今不就在泰山郡吗?难道,这便是冥冥天意?” 这一刻,陶应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木偶,被一根无形的命运之绳牵引、支配。 “主公……” 发现魂游天外的陶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担心出事的孙观,忙喊了一声。 “咳咳,对了,你们觉得‘玄甲军’这个名号怎么样?” 回过神的陶应,借着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当然好,威武霸气,冲锋陷阵,定使敌军闻风丧胆。” 一想到自己会如同始皇帝麾下的王翦、章邯那般冲锋陷阵,横扫六合,眸子里精芒闪耀的颜良,自然赞叹不已。 “那好,我们新招募的军队,就叫玄甲军。” 陶应不想再征询其他人的意见,立即将话题转到练兵上。 “早前我与伏义、文恒到校场观摩,就目前南城所募五千士卒,根本无一战之力,玄甲军必须更换练兵之法。” 不是陶应逞能、显摆,也不是他要越俎代庖,实在是手下刚招募的这几人,皆是半路出家,让其摧锋陷阵、赴汤蹈火可以,练兵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一支百战百胜,无坚不摧的军队,不仅仅是靠装备,还靠作战意志和作战纪律,若没有这两样,即便装备精良,也不可能战胜对手。” 小米加步枪干趴飞机大炮,不是没有例证。 纪灵是个带兵谨慎、作战勇猛之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以说是一点就通。 “主公,这当如何操练?” 陶应朝纪灵点点头,又瞅瞅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的众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支强大的军队,不外乎两个特征:第一,令行禁止;第二,悍不畏死。” 第十九章 练兵之策 陶应也没指望眼下的几人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干脆将自己从后世所见所闻的军队建设之法和盘托出。 若非又要解释半天,陶应都想直接将自己的军队体系使用军、师、旅、团、营、连、排、班的编制模式了。 “玄甲军以五人一伍,设伍长;十人一什,设正、副什长;五十人一队,设正、副队长;百人一屯,设正、副屯长;二百人一曲,设正、副军侯;千人一部,设正、副司马。” 这些军队编制,本朝与先秦皆有例可循,倒无须陶应费心解释,众将一点就透。 “不过,你们军中,暂不设司马,能做司马之人,必须有战功。” 陶应瞅了众人一眼,看他们如饥似渴的求知欲,心中暗暗点头。 “历史有名,果然都不是木讷草包!” 初创时的班底很重要,用人不当,可能给事业带来灭顶之灾。 好在陶应是“先知”,无须再费心考察众人的能力与忠诚度。 “你们六人下到各地募兵,每人暂限额一万;当然,即便一时招募不够,也不可滥竽充数,要宁缺毋滥。” “那么,问题又来了,中下层军官怎么解决?” 这里,陶应就心存考教的意味了。 “比武提拔。” 望着陶应飘来的目光,纪灵略一思考,说出自己的对策。 “伏义说得很对。”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给纪灵竖起一个大拇指。 “一是在地方招募,二是在军中比武选拔。” “这样的好处,选出的下层军官,容易被士兵接受、信服;同时也可以激起士兵的训练热情,他们通过努力训练,便可逐级挑战自己的上官,以此晋升。” 陶应新颖的选拔制度让众人眼前一亮,吴敦忍不住替落败者问了一句。 “主公,若被士卒击败,所属的军官怎么办?” 闻言,陶应翻了一个白眼。 “若被下属挑翻,伍长当兵,什长退一级,以此类推。” 连自己的手下都搞不定,还带什么队,自然是腾笼换鸟,让位置滚蛋。 当然,遇到像典韦、许褚那样的肌肉男,很容易就搞定如张辽、徐晃这样的帅才,但典韦之流,绝非统兵的料。 这点陶应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对自己眼下人马来源的成色,不抱太大的期待。 “肌肉男有肌肉男的好处,至少上阵不会怂。” 陶应又将后世以队列队形训练作为操练纪律与配合的方法给众人讲了一遍后,提及前汉的一个典故。 “前汉初年,匈奴有太子名冒顿,为练纪律,作鸣镝。鸣镝射处,部下不射者,悉斩。练之数年,遂驱使部众如臂使指。” 纪灵与众人互视一眼,皆一脸为难。 “悉斩?” 不是纪灵下不了手,而是感觉这样做不太合适。 “你们练的是上阵杀敌之兵,岂可有妇人之仁?” 看到纪灵等人心有犹豫,陶应面色有些不虞。 “若两军对垒正酣,忽然士卒怯战而退,引发兵败,不但损兵折将,还将失城失地,将之如何?” 陶应的质问,让纪灵、孙观等人脸上为之一窒,继而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幸得主公指点,我等谨记。” 纪灵、孙观等皆站起身,朝陶应拱手躬身,心悦诚服地接受了指正。 “当然,训练不同战时,你们要把握好其中的度,也不可嗜杀,要给其改正的机会。至于那些顽冥不灵者,绝不可姑息,让一只老鼠,祸害一锅汤。” 见几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陶应没再揪着不放,又指点了几句。 “只要你们做到有功即赏,有过必惩,我相信,在我们各种福利的支撑下,玄甲军没人会违纪、怕死。” 已是口干舌燥的陶应,感觉自己说得已经够多了,便结束了自己填鸭式的教育,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我说的这些,你们边琢磨边总结,以后那支军队先装备、能上阵,就看训练结果。唯有‘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气概的玄甲军,才是合格的玄甲军。” “现在,南城有待训的士卒五千,从徐州出来的卫队有一千,你们六个经略地方之人,骑兵每队暂五十骑,除了留给南城两千步兵外,其余三千人,每人借六百,即刻前往分兵,稍作整训,后日一早,各自赴任。” 稍顿,一脸严肃的陶应,目光一一从纪灵、孙观、糜芳几人脸色掠过。 “到任后,我希望你们半月之内平定地方,恢复秩序。若谁办不到,现在可以提出,若事后谁拖后腿,则严惩不贷!” 纪灵、糜芳等经略地方的六人,也是神情一肃,齐齐拱手领命。 “我等若不能平定地方,恢复秩序,以项上人头谢罪!” 此番前往治地,主要还是招抚为主,围剿为辅,有陶应这般优惠的政策,继续想作乱的人不多。 六人自然信心满满,不再二话,出帐分兵、分粮去了。 “文恒,我们也出去看看。” 陶应与颜良也一起跟出了大帐。 望着踌躇满志的众将,陶应心中反而没底。 “这群泥腿子,能不能很快蜕变,就看个人悟性了!” …… 第二天。 用过早饭,陶应与颜良来到南城校场,有了陶应的练兵、选将之道,六队人马已各自开始了热火朝天的选拔、训练。 “我要争百人屯长!” “算了吧,你能当上五十人的队长就不错了!” “嘿嘿,俺的目标是军侯!” …… 果然,晋升通道通畅,士卒们的训练热情高涨,加之他们第一次有了军饷和职务福利,对前途更加充满期待。 陶应四处转了转,看纪灵几人执行地还算有模有样,便不再关注,而是找到陶安。 “管家,这次从中找到多少有一技之长的工匠?” 陶安从衣袖中抽出几支竹简,分门别类地向陶应汇报。 “木匠三百二十人,铁匠七十一人,石匠二百六十七人,泥瓦匠三百八十人,皮匠一百二十二人,毡匠一百十七人,裁缝二百九十人。” 看着陶安手中的竹简,陶应蹙眉不已。 “得加紧解决纸张的问题,不仅书写方便,更是一笔财政来源。” 听了陶安的汇报,陶应有些失望。 “工匠有点少啊。” 张闿带来的五六万人里,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连一千五百人都不到,不过,对于急需用人的陶应来说,聊胜于无。 “里面有没有懂造纸的?” 陶安想了想,又摇摇头,他确实没有统计到会造纸的工匠。 “明白了。” 陶应也就是试着一问,如今即便有“蔡侯纸”,但基本没有人使用,除去制作工艺太复杂,材料太奇葩不说,因产量不高,价格高到连士族大户都蹙眉。 当然,最关键的是纸张大小、薄厚不一,易折易碎,很难保存。 所以,有钱人宁可用绢帛,也不愿用蔡侯纸。 “这样,明日,你带着所有铁匠、两百木匠、石匠、泥瓦匠跟随牟县令尹礼北上。一定要保护好这些人的安全,他们若有家眷,一并带上,到牟县再给他们分田、分房。” 陶安不知道陶应要这些工匠干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走吧,带我去见见这些木匠。” 第二十章 大将军府 洛阳。大将军府。 是日灵帝罢朝,即将进入冬季的洛阳,天气也骤然变冷。 何进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大将军府中,与自己的一应心腹之臣围炉宴饮。 除了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下首分别坐着大将军长史王谦、主簿陈琳、东曹掾蒯越、大将军掾(北军中候)刘表、甄俨、鲍信。 这其中还有两个何进的“编外”心腹。 一人是虎贲中郎将、西园军中军校尉袁绍。 另一个是曾经的济南相、朝廷新拜的议郎、西园军典军校尉曹操。 另外,何进安插在灵帝、蹇硕身边的“间谍”太监潘隐也在列。 “大将军,出兵幽州、冀州的人选,天子可曾做出定夺?” 王谦一边拨弄火盘,让炭火烧得更旺一些,一边询问何进昨日见天子之事。 张纯、张举反叛以来,盘踞幽州,如今张纯更是勾连乌桓人苏仆延,统领五万乌桓骑兵寇略冀州、青州。 眼下被叛军攻破的渤海、河间、甘陵、平原等郡、国,士族、豪强的庄园、坞堡被劫掠,屠刀过后,百姓更是尸横遍野,城郭残破不堪。 遭受重创的冀州籍朝中大臣对天子刘宏很不满,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找刘宏的麻烦,便将矛头对准了大将军何进。 “天子已任命甘陵相刘虞为幽州牧,我也推举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统兵五千,即日前往冀州平叛。” 何进也很郁闷,乌桓人的五万骑兵刚出幽州时,他就提醒过灵帝调兵防御,毕竟紧挨幽州的河间国,是灵帝祖孙三代的封国。 可怕花钱的刘宏,一拖再拖,致使冀州三郡被攻破。 “今日,绍看见盖元固又回到了洛阳。” 坐姿很随意的袁绍,一双毫无兴致的眸子瞟了一眼脸色有些不虞的何进,一边端起酒樽慢饮,一边转移话题。 至于叛军抄略冀州之事,袁绍一点都不在意,那里又不是他的老家汝南,没什么值得他可忧心的。 “本将军知道,盖勋已被天子征为讨虏校尉。” 袁绍提及盖勋,何进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心中更加郁闷一分。 何进好不容易将“刺头”盖勋赶回老家,没想到,盖勋这个太守尚未走到武都任上,又被灵帝半路征召回来。 “陛下呀,你是看到谁与本将军过不去,就重用谁是吧?!” 何进心中想的,正是灵帝想的。 没办法,灵帝要立小儿子刘协即位,大儿子刘辩的舅舅何进是个最大的障碍。 当然,盖勋不仅仅与外戚过不去,也与宦官集团过不去。 所以,当日能把盖勋赶出洛阳,何进出了力,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宦官们也功不可没。 “今日隐出宫时,撞见大长秋赵忠与其弟城门校尉赵延私下嘀咕,隐隐提及泰山郡。” 大概看出何进心情不好,潘隐又适时转移话题。 “哦?” 果然,何进来了兴趣。 陶应能快速被任命为泰山太守,何进、何苗可是在灵帝跟前没少出力。 当然,何进不是大公无私之人,之所以这般热情,无非是示好、施恩于陶谦,给何氏在朝外拉一个外援而已。 “许是与徐州刺史陶恭祖举荐二儿子陶应出任泰山太守一职有关。” 潘隐见何进一副“欲知详情”的样子,便将所见多说了几句。 “哼,阉宦小人,又要使坏!” 坐在下首的曹操,瞄了一眼潘隐,嘴角微撇,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与厌恶。 “想必那赵忠,是打算从陶氏父子身上讹笔资财吧?” 曹操与陶氏父子没有丝毫交情,也不会替他们的生死担忧,只是单纯看不惯宦官而已。 虽然身上有脱不去的宦官家族外衣,曹操却天然排斥宦官。 尤其是之前,曹操从干得风生水起的济南相位上被平调至东郡,这背后最大的黑手,就是被危害到自身利益的宦官们了。 “十有八九。” 主簿陈琳赞赏地望了一眼曹操,应和了一句。 “恐怕,赵常侍又会遇到一个傅南容。” 蒯越虽然对陶谦不太了解,但通过为儿子“白嫖”一个太守之位这件事,就能想到陶谦这只“老狐狸”,恐怕与傅燮一样,不会让赵忠的如意算盘得逞。 “异度高见。” 听蒯越提及赵忠与傅燮之事,心有不甘的何进立即舒心不少,心中暗暗期待赵忠再蹈傅燮覆辙,期待陶谦能让赵忠吃瘪。 “呵呵,是没有拿到陶谦老儿的好处,你心有不甘吧?” 盯着何进默默观瞧的袁绍暗暗摇头,将何进促狭的心思猜了个通透。 “叔达将军,早前不是欲表举应劭出任泰山太守一职吗,怎又变成了营陵令?” 袁绍将目光投向何苗,他很想知道何苗变卦,是不是与陶应出仕泰山有关。 “该不会这何氏,与陶氏有不可告人的何交易吧?” 被袁绍点名,何苗放下手中的酒樽,像看傻子一般瞥了一眼袁绍。 “眼下的泰山郡,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几乎十户九空,谁会傻到出钱买其位?” 何苗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去,不像何进那般,花花肠子弯弯绕。 “营陵虽然只是一个县,可是人口大县,也未受到黄巾劫掠;待一年半载后,再表举应劭出任北海相也是一样。” 何苗的话袁绍听懂了,是泰山郡无油水可捞,泰山太守之位,是个赔本的买卖,何氏看不上。 “呵呵,原来何氏兄弟帮陶谦父子,也是落个顺水人情而已。” 想想也是,应劭是何苗昔日的将军掾,是何氏的家臣,若非眼下的泰山郡无利可图,好处岂会轮到与何氏毫无瓜葛的陶谦父子头上。 “叔达将军睿智!” 刚刚被何苗讥讽没脑子,袁绍又不声不响地讥讽了回去。 “怪不得天子免了泰山郡守二千万钱献资,其目的怕是不愿出钱粮赈济泰山郡吧!” 何苗与袁绍之间的龌龊,鲍信不感兴趣,但泰山郡是自己的老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那里的民生。 “陶应出任泰山太守,恐非泰山之福啊!” 眉头微蹙的王谦,望着何进,不无担忧地轻叹一声。 陶应的名字之前很陌生,正是因为三天前被突然表举为泰山太守,才引起了包括王谦在内的有心人的关注。 只不过,陶应的风评极差,熟识之人,皆是嗤之以鼻,不屑一谈。 “大将军,此举,有些失智啊。” 虽说何进此番表举陶应,只是个顺水人情,但毕竟是以大将军的名义,若将来陶应名声太差,惹出笑话,弄出乱子,何进即便不落个举人不查之罪,脸上也不会好看。 当然,王谦这个大将军长史,脸上也会无光。 “嗯?” 本来心里就不怎么高兴的何进,被王谦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 “来来来,难得清闲,又有杜康美酒,莫要辜负,我们共敬大将军一杯。” 见气氛有些不太和谐,久未出声的刘表举起酒杯,邀众人同饮,转移视线。 “本将军有些困乏,诸位且自饮。” 一杯酒下肚,何进放下酒樽,起身离席,转过大厅屏风,从后门回了宅院。 “这酒再饮已是无味,不若都散了吧。” 何进走了,何苗不愿与大哥的幕僚混在一起,也起身离席,径直出了大厅,回自己的车骑将军府去了。 “本初兄,这陶氏父子之举,恐不简单呀!” 待出了大将军府,曹操回头瞥了一眼府门,有意无意向并行的袁绍轻叹一句。 “孟德,陶恭祖垂垂老矣,利令智昏;其二子,皆膏梁纨袴、朽木粪土,不值得你我费神。” 袁绍侧首回视曹操一眼,嘴角暗撇,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走,听说漱芳园里新来了几个歌姬,其中有个叫来莺儿的,歌喉婉转,舞姿曼妙,一起去瞧瞧。” “来莺儿?” 第二十一章 陈逸求援 兖州。泰山郡。南城。 陶应跟随陶安来到县城一处空地,这里聚集了大量工匠,正在热火朝天地为修补南城房舍准备各种材料。 陶安将木匠单独召集到一起,带到陶应跟前。 “小老儿拜见陶府君!” “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 木匠们见是陶应,皆纷纷跪倒礼拜,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父母官。 “各位师傅无须多礼,本守想让各位师傅做点东西。” 陶应微笑着安抚一番木匠,也不废话,让众人围成一圈,他站在中间,拿着一根木棍,在空地上画起来。 “这是一种新型的运输工具,叫独轮车,你们看看,大约多久可以造出一辆?” 众木匠大哗,这种发明创造,一般都是不传之密,陶应居然当众给他们看。 陶应没有理木匠们的议论,又在旁边画出木桶、木盆、各种桌椅板凳,这可是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必备物品。 “这些工艺并不复杂,但胜在可抢喝头羹汤,你们制作出来,可贩卖到徐州、兖州、豫州赚钱,也可改善我们自己的生活质量。” 众木匠皆是一点就通的手艺人,已被陶应的各式想象惊呆了,纷纷跪倒在地,直呼祖师重生,一番感恩戴德。 “你们起来,先选一个领头人,在南城设立一家家具、农具加工作坊,带领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现在,先试着制作一件独轮车出来,这可是我军山中运粮的必备神器。若灵活耐用,未来泰山郡所有采购,皆找你们订购。” 陶应之所以让木匠们成立作坊,扩大生产,是有意在泰山郡培养现代工业雏形。 历史的发展证明,只有工业化,才是民族屹立不倒的保障。 “也只有工业化,哥才有勇气做称霸地球的美梦!” 当然,这也是陶应来钱的地方。 “诺,我等定不负府君厚望!” 有图纸、有订单、自己有技术,简直稳赚不赔,木匠们自然欣喜若狂。 待陶应离开,木匠们又兀自围着地上的“图纸”一番观摩推敲,等烂熟于心,便分工动手,制作起独轮车样车来。 “主公……” 陶应刚想再去看看明日北上牟县的工匠们,身后突然传来孙观的声音。 一回头,陶应就见孙观手中拿着一块帛书,急匆匆朝他行来。 “主公,鲁国遭黄巾流寇侵袭,今有卞县求救文书送达。” ———— 豫州。鲁县。相国府。 焦躁不安的鲁国相陈逸,背着手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国小兵微将寡,实无力自救啊!” 不大的鲁国,却下辖六个县。 如今卞县、汶阳县大批黄巾复起作乱,隐隐有向首府鲁县发展的趋势。 可一国之内,可用之兵不足三千。 这点人马,分散到各县,御寇、防盗都有些困难,就更别提面对数万的黄巾流寇了。 “平举,莫要再来回晃了,我都快被你晃晕了。” 大厅中,尚有一人在座,正是因与上司御史中丞赵舍不和,托病归家的孔融孔文举。 “眼下急也没用,你且告诉我,告急求援的文书,都发往了何处?” 孔融今日之所以坐在相府,正是因黄巾复起,被陈逸请来商议对策的。 “发往兖州的求救文书,有东平国相李瓒、任城国相徐璆、山阳郡太守袁遗、济北国相陈珪,还有泰山郡太守陶应处。” 陈逸回到孔融身侧坐下,将自己四处撒网式发文求救之事说了一遍。 “发往本州的求救文书,唯有沛国相袁忠处,亦给谯县的黄州牧处去了加急文报。” 陈逸也很无奈,鲁国属于豫州治,可独独被兖州包裹,犹如豫州的一块飞地。 因而,一遇到天灾人祸,求州府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反而向兖州各郡国求援更快捷、稳妥。 “这几处皆与鲁国唇齿相依,正该就近向其求援。” 孔融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捋须,开始分析这几处出兵的可能性。 “东平国相李赞,为人谨慎,出兵不会太快。” “任城国相徐孟玉,少履清爽,立朝正色,手中兵卒不多,但最易出兵。” “济北国相陈汉瑜,亦面临青州、泰山黄巾流寇威胁,自保尚难,恐无力出兵解鲁国之难。” “山阳太守袁伯业,长大而能勤学者,登高能赋,睹物知名,有求必应;但他有兵无将,即便出兵,也难解鲁国之危矣!” “沛国相袁正甫,虽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可此人胆小惧事,进攻、防守亦不足,若无州牧统御,出兵无望。” “州牧黄子琰,以识量登朝,急国家之难,定不会坐视黄巾侵害鲁国,可……” 一提到豫州牧黄琬,孔融眉头微蹙,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 “谯县至鲁县,相距七百余里,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奔行两日方可到达,恐黄巾流寇不会给鲁国太多待援时间!” 孔融即便不提醒,陈逸也不会对黄琬抱希望。 “再说,袁正甫前日已与黄巾流寇有过数战,恐元气未复,即便黄州牧出兵,沛国亦无太多兵可调。” 袁忠与张闿之战,陈逸已得到了战报,黄琬要出兵救援鲁国,只能在全豫州收拢驻防士兵,但这需要时间,可鲁国恰恰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陈逸给袁忠发求救文书,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给黄琬发文报,是例行公事。 “咦……” 孔融捋胡须的手猛然一顿,发出一声轻咦,眉头紧蹙,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努力又回想陈逸之前给自己说过的话。 “对了,平举刚刚提及泰山太守陶应,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来的孔融,眉头一挑,一脸疑惑地盯着陈逸问。 “这泰山郡,朝廷何时任命了新太守?” 自前任太守张举叛乱后,泰山郡就再无新太守,孔融是知道的。 “还有,这个陶应,怎听着耳熟?” “徐州刺史陶恭祖有个儿子,似乎也叫此名。” 听到孔融问的几个问题,陈逸无奈地点点头。 “新任泰山太守陶应,正是陶徐州的二子陶重光。” 陶应忽然被表为泰山太守,陈逸也莫名其妙。 就陶应的风评,莫说一郡太守,就是一个地方令,都难胜任。 “不过,谁让陶纨绔有一个刺史爹呢!” 陈逸当然不羡慕陶应,若拼爹,无论声誉、人缘,陈蕃都甩陶谦几条街。 “‘仁人君子’?” 陈逸心中嗤笑一声。 若非陶谦钻了泰山郡的空子,拿出巨资,陈逸才不信他能替儿子陶应搞定郡守一职。 “果然是陶恭祖的儿子!” 得到陈逸的确认,孔融点点头,又摇摇头。 “陶恭祖膺秉懿德,允武允文,体足刚直,守以温仁,令舒及卢,遗爱于民,于汉室一片公心。” “只是,其子陶应,纨绔无术,此举恐无益于泰山,无益于徐州啊!” 孔融与陶谦甚有交情,自然知道他两个儿子的德性,他不看好陶应,也在情理之中。 “逸也有所耳闻,给陶重光发文书,不过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况且,如今的泰山郡,除了张举叛乱遗留的隐患未除,就是黄巾贼寇,也遍布泰山各县。前日,流寇张闿刚刚攻入南城县,这就够陶重光应付一阵了。” 陈逸自然是不看好陶应的,或者说更不看好当下的泰山郡。 “自救尚难,何来气力救鲁国?” 只不过,卞县与南武阳挨在一起,陈逸也是抱着多一条路、多一份希望的心思罢了。 “看来,只能指望任城的徐孟玉和山阳的袁伯业了。” 第二十二章 陶应出兵 兖州。泰山郡。南城县。 陶应接过卞县令遣人送至泰山郡的求救文书,先瞅了一眼落款署名。 “陈逸?” 文书是由鲁国相陈逸亲自起草的。 “是那个不扫一屋而立志要扫天下的陈蕃儿子?” 陶应摇摇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虽然是后人杜撰之语,但他更认可。 “眼看就到十月,这恐怕是历史上发生在青、徐二州大批黄巾复起的前奏啊!” 匆匆看完文书,陶应心中已有了数。 “只是,似乎历史上并未有记载鲁国也遭遇了这场黄巾复起之祸呀?” 担心记忆有误,打乱自己的部署,陶应大脑快速运转,搜索有关豫州、鲁国的历史信息。 “这个时间段,豫州牧是黄琬,此人是灵帝任命的三个州牧之一,也就是今年,黄琬率兵平定了盗贼猖獗的豫州,威名大震。” 正因豫州有黄琬这个手腕高绝的唯一外姓州牧坐镇,全州上下一盘棋,如此威压,黄巾流寇才没有选豫州下手,而是捡陶谦这个软柿子捏。 “难道,这伙‘不长眼’的黄巾流寇,只是过境鲁国?” 鲁国属于豫州,却几乎三面被兖州包裹,有部分与徐州东海郡接壤,泰山郡正屏障它的北部和整个东部。 “不行,若让这伙流寇进入泰山郡,哥的压力就大了。” 黄巾过境,首当其冲的定然是“贼窝”泰山郡,陶应自然不愿意让战火再烧在自己的地盘上,或者让其通过泰山郡进入徐州。 “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最佳选择。” 心中有了主意的陶应,眉头一展,将文书递给孙观,他还想再听听班底们的意见。 “仲台,说说你的想法。” 求援文书孙观早就看过了,望着陶应,眉头微蹙,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主公,虽说唇亡齿寒,但此时救援卞县,于我时机不太成熟,我等手下士卒尚未开始训练,仓促出兵,恐难成事。” 闻声而来的糜芳,也赞同地点点头。 “主公,士卒的兵器不统一,作战恐难以形成合力。” 新招募的士卒,手中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还在使用过去黄巾流寇自己各自踅摸的兵器,五花八门。 “统一玄甲军的兵器,确是眼下当务之急。” 陶应也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他在分兵时,有意将糜氏贡献的七百步兵全部留在南城,就是让糜芳部快速形成战力,好守住大本营,顺便拱卫徐州腹部。 “伏义、文恒,你们有何想法?” 陶应又望向纪灵、颜良二人。 “卑职也认为,此时出兵,风险过大。” 纪灵是个带兵谨慎之人,也赞成孙观、糜芳的观点。 “主公,这群黄巾贼匪,不堪一击,只要给良三百人马,定击破彼!” 颜良则不同,眸子里精芒一闪,霸气十足的灵官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哈哈,文恒霸气!” 颜良的豪言壮语,陶应不加掩饰地给予赞赏。 “玄甲军,就当有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 陶应明白,无论是纪灵,还是孙观、糜芳,皆非怕死之辈,但眼下的局面,他更希望自己的属下,皆如颜良一般,脑子里多些肌肉,少些理智。 “若没有点蔑视一切的魄力,哥怎快速打开局面?何时平定泰山郡?如何谋取青州?” 心中有了定计,陶应冷厉的眸子一一掠过身前环侍的班底,直接下达命令。 “命令,南武阳令孙康,梁甫令吴敦,奉高令孙观,茌县令纪灵。” “末将在!” 听到陶应点将,四人神情一肃,立即行至陶应面前,齐齐抱拳领命。 “令你四人,率领本部人马,备足一日口粮,随本守即刻前往鲁国,击破黄巾,解鲁国之危。” “末将得令!” 四人朝陶应一揖,大声应和一句。 既然陶应下了命令,他们就不会再去质疑。 “破虏校尉颜良。” 听到陶应点自己的将,已心痒难耐、战意爆棚的颜良,眸子里一道兴奋的光芒闪过,发出一声如雷般的大吼,迫不及待地朝陶应抱拳领命。 “末将在!” 颜良突兀的一声炸雷吼,不仅让之前纪灵等四人的气势相形见绌,更是差点将近在咫尺的陶应送去西方极乐世界。 “靠,大哥,你能不能再大声点?直接送哥去见虞姬得了!” 陶应强忍嗡嗡作响、有些眩晕的脑瓜,给颜良下达命令。 “令你为先锋,统领所有骑兵,先行出发。” “诺!” 又是一声雷鸣,颜良给尚未清醒过来的陶应来了个锦上添花,在震地七荤八素的陶应怒视下,转身匆匆点兵去了。 “真不是人,防贼防盗防颜良,不然,哥迟早有一天因他而去见虞姬!” 被点到的众将纷纷前往校场整顿兵马,陶应则又单独交代一番明日独自北上牟县的尹礼。 “子卢,原本粮食不多,但既然我们要助鲁国平叛,原本分给仲台、伯台等人的钱粮,就由鲁国出,他们的钱粮就都留给你,全部带去牟县。” “子卢到牟县,不仅仅要招抚、安置黄巾流寇及各地贼匪,还要在牟县组织大量人力,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开采铁矿与煤,以后有了新人,我优先补充你部。” 尹礼本就是泰山贼出身,对泰山个个山头都比较熟,招抚、安置这些人没有问题,就担心粮食不足,如今陶应替他解了后顾之忧,自然大喜过望。 “主公放心,礼必不负主公所托!” 激动的尹礼朝陶应深深一揖后,脸上又现出一抹疑惑。 “主公,铁矿属下知晓,可这‘煤’,乃何物?” 听闻尹礼所问,陶应猛然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个时代的人,对煤的认知还没提升上来,自然不知“煤”是何物。 “娘的,都怪颜良那灵官的两声催命吼,让哥脑袋一团浆糊!” 给自己暗暗找借口的陶应,又向尹礼科普煤的概念。 “在牟县山中,有大量的黑石矿,且极易开采,与许多铁矿一般,皆是露天矿,这种黑石可以燃烧,因而我叫他‘煤’,子卢只要组织人全力开采就好。” 如今的牟县地区,就是后世的莱芜地区,莱芜自古铜、铁等矿藏丰富,矿山铁矿,主要为地表露天矿。 在新泰地区,铜矿、煤矿业的储藏量都十分大,尤其是煤炭能源,预计储藏量就已经到达了十三亿多吨,这也是起初陶应打泰山郡主意的初衷所在。 “一定谨记,不可在矿区生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说到了这里,原本还一脸平和的“先知”陶应,看向尹礼的眸子,渐渐又变得严肃、慎重起来。 “哥可不想做历史的罪人,让难得的资源,因哥少交代一句而变成永不熄灭的火焰山。” 见陶应一脸严肃认真地向自己叮嘱“安全生产”的问题,尹礼立即警觉起来。 “主公放心,礼定亲自监督。” 尹礼也不是笨人,既然煤能燃烧,自然就能想象到矿山着火的后果。 “子方,我们现在缺少兵甲,你与糜氏等商贾联系,采买一些兵甲、布匹,最好能武装一万士卒,其余的,我们慢慢再装备。” 尹礼走后,陶应单独又与糜芳一番交谈。 “另外,就我们手头的十万石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采购完兵甲、布匹后,全部采购粮食,就交由糜氏办。” 糜氏此番给陶应献资颇巨,有生意,陶应自然要投桃报李,不然,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再投资他了。 “南城、费县乃我们的大本营,前期你得给我经营好,待泰山郡稳定,你再北上奉高,我还有重任交于你。” …… 陶应领兵走了,糜芳站在残破的南城城头,望着城外荒野已渐渐消散的扬尘,心中五味杂陈,喃喃自语。 “陶重光,不简单啊……” 不久,一前一后,从南城跑出两匹快骑,直奔徐州下邳。 第二十三章 颜良逞威 豫州。鲁国。卞县。 郚乡城乃卞县治下一个大城镇,人口数万,豪强们的坞堡环绕着郚乡城,星罗棋布。 因之前未曾经历黄巾之祸,这些高大、气派的坞堡,保持得很整洁,在这一方天地,也嗅不到一丝一缕硝烟的味道。 可就在今日,平地起黄巾,安逸被打破,硝烟弥漫郚乡城,且浓郁地令人窒息。 数万黄巾流寇将郚乡城的大大小小坞堡分割围困,又配合默契地同时发起攻击,让豪强大户之间连相互支援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地主豪强原本想向卞县求援,却得到消息,卞县城也被大批黄巾流寇围困,且几番攻城,朝不保夕。 豪强们的希望破灭了。 他们很清楚,在卞县城之围解除之前,身处郚乡城的他们,只能死撑、自救。 “能否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脸色阴郁的曾氏家主,站在坞堡上,绝望地瞅着堡外羊群般的黄巾流寇,内心一片灰暗,就如眼下下沉的天色,沉重而灰黑。 当然,曾氏家主口中的天意,还建立在自身坞堡的实力上。 准备不足、防御不力、围墙低矮的坞堡,早就被黄巾流寇攻破了,天意已做出决断。 “家主,您下去休息吧,这里太危险了,黄巾贼不知几时又会发动攻击。” 家仆劝曾家主离开,是不想让其添负担而已。 “不碍事。” 曾家主摇摇头,拒绝了家仆的劝说。 “天色已晚,攻打一日无果,想必黄巾贼不会再连夜攻堡了。” 环视了一圈东倒西斜、哼哼唧唧、已疲惫不堪的庄客、私兵,曾家主更不想下去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唉,早知听家人的劝,不来这郚乡城,就不会遭今日之灾!” 内心绝望的曾家主,暗暗后悔自己此番的冲动。 曾氏是鲁国的五大姓氏之一,其庄园、坞堡遍布各地,为了让自己心中有数,曾家主从鲁县巡视到卞县,结果被黄巾流寇堵在了坞堡。 “快起来……” “黄巾贼又要进攻了!” 就在曾家主怔神的一瞬间,原本消停下来的黄巾流寇,再次呼喊着,踏过同伴的尸体,潮水般向各处坞堡冲去,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杀……” “攻破坞堡,抢粮、抢钱、抢女人……” …… “完了!” 本就脸色晦暗的曾家主,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如死灰。 “这群该死的贼寇,不将坞堡攻破,誓不罢休啊!” 好不容易支撑到夜幕降临,原本以为今日侥幸过关,却不想,黄巾流寇根本不给豪强们一丝喘息之机。 就这种节奏,即便坞堡修建地再高大坚固,庄客、私兵武备再精良,也经不起这般连番的折腾与消耗。 “轰隆隆……” “唏律律……” 黄巾流寇与郚乡城各坞堡之间的夜战刚开始不久,一阵沉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瞬间吸引力了攻守双方的注意力。 “马蹄声?” 眼看坞堡已岌岌可危,旦夕可破,远处骤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让一只脚已站在地狱边缘的曾家主,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光明。 “是援兵?” 心有期待的曾家主不顾安危,肥胖的身躯,麻利地从地上爬起,立在坞堡高处,举目远眺。 “官军来了?” 坞堡上的庄客、私兵在举目张望,各处进攻的黄巾流寇也停下了攻势,纷纷朝马蹄声来处眺望。 就见远处郊野扬起大片飞尘,在暮色笼罩下,遮天蔽日,似乎有千军万马。 攻守双方虽然暂时搞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到底有多少人马,但心里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是一日下来,连番进攻数波的黄巾流寇,不仅死伤惨重,也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听这突至的马蹄声,心往下沉。 “骑兵!” 又过了几息,不仅战马踩踏大地发出的震颤声愈加清晰,连骑在马上的人影也依稀可辨。 一些靠前的坞堡,眼尖的护卫已看得真切,远远而来的一支骑兵,一杆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陶”字。 “难道,是徐州陶刺史派来的援兵?” 在鲁国周边,姓陶的将领,除了徐州刺史陶谦,就再想不到别人了。 “嗷……” “是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是不是陶谦的救兵,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苟延残喘的坞堡主们有救了,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哈哈哈,老天爷,我们得救了!” 随着前方坞堡的欢呼,后面正焦虑、不明所以的坞堡,也逐渐反应过来,这是救兵来了。 顿时大喜过望,如释重负般,跟着前方欢呼,与之呼应。 “杀,杀光这些黄巾贼寇!” 抵御黄巾进攻的各坞堡庄客、私兵,精神为之一振,回光返照般重新爆发出战斗力。 “退……” 官兵来了,各自为战的黄巾流寇停止了对各处坞堡的进攻,仓仓皇皇地汇聚一处,神情紧张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残酷绞杀。 …… 不错,赶来卞县救援的正是陶应的玄甲军。 此番行动,颜良为先锋,率领仅有的二百骑兵为前部。 孙观与吴敦率领本部总计一千二百步卒为中部。 孙康与纪灵统率本部一千多步卒为后队。 陶应随孙观部中军行军。 因是轻装上阵,加之此番所征之兵,皆是精壮,饱餐之后,行军速度非常快。 刚刚夜幕降临,进入鲁国卞县境内的颜良先锋骑兵队已至郚乡城。 “一群乌合之众!” 端坐战马上的颜良,扫视一眼进攻毫无章法,一味猛攻蛮干的黄巾流民,目露不屑。 因为玄甲军的到来,黄巾流寇已停止攻打一座座坞堡,在快速收缩汇集力量。 “若不趁乱击溃,待黄巾贼寇整顿完毕,以自家的兵力,恐陷入苦战。” 见时不我待,颜良也不等陶应后队上来,死死盯住一骑在马上不停指挥黄巾流寇聚拢的将领杀奔过去。 “所有人,随本将杀!” 颜良向身后骑兵传令的话音刚落,人已接近黄巾流寇阵列,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 “杀……” 看到主将颜良威武霸气、睥睨众生的雄姿,顿时激起骑兵们血性,义无反顾地朝羊群般的黄巾流寇杀奔而上。 “备战!” 始终留意骑兵的黄巾渠帅,尚未完全收拢手下士卒,就见身无片甲的颜良朝他杀奔而来。 “难道不是官军?” 不怪黄巾渠帅怀疑,陶应仓促成军,颜良本一寒门子弟,哪有钱财置办盔甲,所以还是着一身平常的粗布衣衫。 “猛将矣!” 即便如此,黄巾渠帅也不敢大意,他已从颜良高大而威武雄壮的身躯、一往无前的气势、闪耀寒光的大刀里,感觉出颜良的不好惹。 黄巾渠帅还是低估了颜良的勇猛与武力,尤其是其有死无生的杀伐气魄。 “咯踏踏……” 颜良坐下战马似乎也受到主人意志的感染,兴奋难耐,扬蹄疾驰,毫无畏惧地直奔被一众黄巾流寇环绕的黄巾渠帅。 “滚开,别挡道!” “噗……” “呃啊……” 颜良人借马力,一路左劈右砍,如砍瓜切菜般,在黄巾队列中杀出一条带血的通道。 “死!” 不待黄巾渠帅在颜良带来的惊骇中醒来,项上人头已冲天而起,被颜良一刀颈斩。 “唏律律……” 主人人头落地,脖颈热血如喷泉,冲天如柱,又如雨落,淋遍战马全身,激得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转身急奔,像是担心凶神恶煞般的颜良,下一秒会将屠刀落向它一般。 第二十四章 曾氏家主 一击得手,颜良不再理黄巾渠帅的死不瞑目,以及敌酋战马的落荒而逃,又冲下一个骑在马上的黄巾流寇杀去。 “骑马者,都得死!” 在颜良眼里,凡是有马骑的,定是黄巾流寇的重要人物,只要将他们杀光,这群乌合之众,便成散沙,就任他宰割了。 “渠帅挂了啊……” “呃啊……” “快逃啊……” …… 渠帅被颜良阵中秒杀,加之后续骑兵的绞杀,群龙无首的黄巾流寇顿时如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逃命。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 就在黄巾流寇惶惶不可终日,四散奔逃时,四处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纳降之声。 “嗯?” 惊魂未定的黄巾士卒慢慢刹住脚步,一边与身旁的同伴神色交流,一边竖耳倾听。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待证实确实没有听错,走投无路的黄巾流寇,凭着一份侥幸心理,纷纷丢弃手中的兵刃,席地而坐,等待收容。 更确切地说,是等待分粮分地的奇迹出现。 …… 喊话的自然是随之而来的陶应中军。 陶应带着步卒紧追慢赶,待进入战场时,发觉大战已成一面倒的“赶羊”之势。 看着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的黄巾流寇,陶应一双贼兮兮的眸子,直放幽光。 “这可都是哥的兵源、劳动力,未来领地繁荣的根本!” 陶应自然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杀掉或逃走。 “唉,这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咋就不知道珍惜人力资源呢?小心哥将你关黑屋!” 于是,陶应急忙命令手下士卒喊话,让惊慌失措的黄巾流寇投降。 这一招还真管用,等纪灵的后队上来时,原本已四处逃走的黄巾贼寇,又陆陆续续主动走了回来,加入到求收容的队列里。 也是,有粮有田,谁还造反? 或者说,造反,不就是为粮为田吗? 大局已定,陶应命令颜良带骑兵四处巡逻,继续收容逃散的黄巾流寇。 又命令孙观、孙康、吴敦分散管理已投降的黄巾士卒,从中挑选可加入玄甲军的黄巾精壮。 “伏义,你随我前往坞堡,筹集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吸纳了几万黄巾流寇,玄甲军也是轻装上阵,陶应若不提早解决粮草问题,就不仅仅是饿肚子的事了。 “曾氏坞堡。” 纪灵带着几骑,护卫陶应向最近的一处坞堡行去,距离坞堡有一箭距离处,陶应驻足望了一眼坞堡匾额,又朝里四下打量几眼,便让人喊话。 “泰山陶府君在此,让你们主事的出来答话!” 没等多久,坞堡上出现一个被数人簇拥之人,看其身材圆实肥腻,白净多金,陶应断定,此人应是坞堡主人。 “吾便是曾氏家主,此方堡主。” 死里逃生的曾氏家主,脸上早前的晦暗之色一朝尽去,此时又变得富贵逼人,瞅着堡外一身甲胄的陶应,眸子里若隐若现地露出一丝鄙夷与傲慢。 “曾家主,某乃泰山太守陶应,此番接到鲁国相陈逸求援文书,特来救援卞县。” 陶应不想废话,他还急着赶去卞县城,于是开门见山,笑眯眯抬手指了指身后已放下武器,安心静坐的黄巾流寇。 “如今郚乡城的黄巾贼寇已全部放下武器,本守已承诺带他们回泰山郡屯田,在此之前,还望各位堡主提供一份口粮,好让他们前往泰山郡。” 曾氏家主一怔,身子稍稍前倾,借着火光,又细细打量陶应一番。 “真没想到,前来救援的,居然是泰山郡新任太守!” 曾氏家主肥肿的大脸庞抖了抖,眸子里微微现出一丝诧异。 “这般年轻,不会是黄巾贼寇使诈吧?” 身旁的家仆护卫提醒了曾家主一句。 不怪家仆们怀疑,就当下的陶应,身上难觅一丝上位者的霸气。 身后的玄甲军,更是衣衫杂乱,还不如普通民团,就更别提与朝廷的威武雄壮之师相比了。 玄甲军的衣着,即便与眼下的黄巾流寇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会,应该是泰山郡来的援兵。” 颜良在上万黄巾流寇中阵斩黄巾渠帅,而且大杀四方,迫使黄巾士卒缴械投降,实实在在解了郚乡城之危,这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曾氏家主能看出真假。 “不过,我曾氏的粮食,喂犬喂豕,也不喂黄巾贼寇!” 即便陶应解了围,但要让他给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黄巾流寇提供粮食,曾氏家主是不会干的。 “论理说,陶郡守的要求并不过分,也很仁义,但谁又能保证,这群好逸恶劳、贼性不改的黄巾贼,今天走投无路放下了刀枪,待来日饱餐之后,就能安分耕种呢?” 站在坞堡上的曾氏家主,俯视着陶应,缓缓摇头。 “陶郡守,你太年轻,曾某提醒你一句,莫要养虎为患,引火烧身!” 闻言,陶应瞬间呆愣,转头一脸茫然地望着纪灵,心里暗暗自问。 “哥忙活了半天,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陶应有点搞不明白,曾家主这是信不过黄巾贼,还是信不过他这个一郡之守。 “难道他们记性很差,很快就忘记了刚刚才从死亡线上挣回一条命?” 曾家主摆明不给陶应面子,纪灵自然心中愤怒异常,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愈攥愈紧。 “主公,这群豪强、大户,皆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忘恩负义之辈,不如,让灵……” 陶应抬手,阻止眼睛喷火、一副择人而噬的纪灵继续说下去,强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抬头问曾家主。 “那依堡主之见,当该如何处置这群黄巾贼寇?” 曾氏家主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不假思索地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当然是效仿昔日的皇甫嵩、朱儁、卢植,将这群黄巾贼全部坑杀,以绝后患!” 望着曾家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陶应心头剧震,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可是鲁国,曾氏乃此方大姓,居然冷血如斯,毫无悲悯之心!” 鲁国是圣人故里,至今还被誉为大汉的仁义教化之乡,天下士人的朝圣地,陶应没想到,人心居然变得这般冷血无情。 “不是说好的,君子怀德吗?” 难怪三国时的人口,从东汉末年的五千万左右,减少到区区的几百万。 “本守明白了!” 陶应不想再与这帮为富不仁之辈浪费时间了,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这么办,本守属下为救援卞县,皆轻装上阵,只带了一日口粮,如今粮尽,望贵乡绅支应一批,本守好继续前往解卞县城之危。” 陶应也想清楚了,还是经营自己的地盘重要。 等士卒与放下武器的黄巾流寇饱餐一顿,他就率兵继续北上,从卞县进入泰山郡南武阳。 “这个好说。陶郡守且在堡外休息片刻,待本堡主与其他坞堡商议一番,自会送相应粮草前来慰劳大军。” 曾家主这回答应地很爽快。 “一群比黄巾贼寇好不到哪里去的民团,能费几石粮!” 曾家主已看出,陶应带来的援兵,最多也不过三千,支应一餐粮也没多少,如果再分摊到其他坞堡大户身上,简直九牛一毛。 “有劳曾家主了。” 陶应朝坞堡拱拱手,微缩的眸子,又深深打量了一眼曾家主,掉转马头,回到正在忙碌整顿的临时营地。 第二十五章 陶应之怒 洛阳。南宫。崇德殿。 今日罢朝,灵帝刘宏没有去嘉德殿,而是待在隔壁的崇德殿,召见又匆匆折返回洛阳的盖勋。 此时,殿外冷风习习,巡视守卫宫禁北军的执金吾甄举,冻得有些瑟瑟发抖;而宫殿内,刚刚进殿的盖勋,却浑身热得冒汗。 “这大殿里的火盘,恐不下十数个,这帮不中用的奸佞阉宦,就会挥霍天子的炭薪。” 年过半百的盖勋,一边暗暗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一边不满地瞪了一眼陪侍一旁的西园上军校尉蹇硕。 “嗯?” 盖勋望向蹇硕的目光,正好被暗暗观察他的蹇硕逮了个正着。 “这盖勋乃何意?” 蹇硕百思不解,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盖勋,为何盖勋的眼里全是敌意。 “盖卿,朕此番征召你回洛阳,出任讨虏校尉,就是想让你替朕帮蹇校尉统管好西园军,这可是朕的希望所在。” “老眼”昏花的灵帝,并未看到盖勋与蹇硕之间的“互动”,慵懒地斜靠在龙椅上,向盖勋说明突然又召他回洛阳的原因。 “嗯?” 被灵帝打断思绪的蹇硕,再次一怔。 “天子怎会生出此意?” 蹇硕没想到,灵帝匆匆召盖勋回来,目的竟然是西园军。 “天子是像防备何屠夫般防蹇某,还是真担心蹇某管不好西园军?” 这一刻,蹇硕的心绪五味杂陈,起伏不定。 “到底是那般?” 脑袋微微低垂,不动神色的蹇硕,一对漆黑的眸子,一会儿蹙眉瞄瞄上座的灵帝,一会儿又阴恻恻地瞅瞅盖勋。 “老臣盖勋,定不负陛下所托!” 听闻灵帝的意图,盖勋也恍然。 盖勋都走到右扶风的陈仓县了,再有个一天时间,就可到达武都郡,结果又被从半路召回洛阳。 “陛下,老臣此番途经陈仓,听闻一些风声,陛下不可不防啊。” 望着盖勋突然一脸严肃的表情,灵帝神情一肃,缓缓坐正了身子。 “盖卿,是何风声?” 蹇硕也被盖勋一脸慎重的表情勾起了兴致,暂压下心中的困惑,默默盯着盖勋,想知道是何事。 “听从凉州来的商贩提及,叛贼王国,已与叛逆马腾、韩遂苟合,有南下三辅的迹象。” 一听是凉州之事,灵帝暗暗舒口气,又缓缓靠了回去。 “盖卿,你说说,这几年,为何天下如此多叛乱?” 西面有马腾、韩遂,北面有张纯、张举,南面有区星、周朝,这还不算已反叛的南匈奴、乌桓、西羌、鲜卑等异族,想想都让“励精图治”的刘宏头疼。 “陛下,天下有今日之乱,皆因陛下宠信之人的眷属、姻亲所为。” 直言不讳的盖勋,边说边瞅了一眼蹇硕。 “该死的老匹夫!” 盖勋的小动作,再次没有逃过蹇硕的眼睛;或者说,盖勋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瞒蹇硕,让蹇硕很得牙痒痒。 “蹇校尉,你也说说,乃何因?” 灵帝对盖勋的回答不置可否,又转头问蹇硕。 “这……” 轻描淡写,肯定糊弄不过去灵帝,说实话,又给自己拉仇恨,这让蹇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望着灵帝,一时嗫嚅难言。 “对了,徐州刺史陶恭祖的二儿子陶应出任泰山太守,你们觉着,此人可堪用否?” 许是看出蹇硕有些恐惧不安,亦许是突然想起二千万钱的损失,灵帝转移了话题。 “陛下,老臣虽与陶恭祖交情不深,但就其‘仁人君子’的风评,一心为国的忠耿,想必其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盖勋也不敢替陶应打包票,说话留了一半的余地。 “陛下,大将军能与陶徐州共举陶应,想必陶应也是有几分胆识的,否则,也不敢涉足眼下的泰山郡。” 一句话都不说肯定不行,蹇硕勉强应付了一句,反正他的话里,有陶谦与何进做备份。 “朕也是这般想的,为此特意免去陶应交往西园的献资。” 其实,灵帝压根就不想免,只是何进告诉他,泰山郡不能长时间没有太守,而且,任谁出任太守,朝廷都得出钱粮赈济,否则,又会出现一个张举。 但陶应却不同,有陶谦作保,只要天子免去献资,就有借口省下赈济的钱。 “陛下圣明!” 盖勋、蹇硕双双向灵帝拍出一记马屁。 “朕有些困乏,今日就到这里吧,二位卿家一定要尽心竭力,替朕看好西园八军。” 哈欠连天的灵帝,朝盖勋、蹇硕挥挥手,让二人退出了大殿。 “老匹夫,看来,还得让你滚出洛阳!” 出了崇德殿,立在丹墀上的蹇硕,阴恻恻的眸子瞅着盖勋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 豫州。鲁国。卞县。 陶应终究是失望了。 自回到营地,陶应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郚乡城的坞堡主们送粮草过来。 “给脸不要脸!” 陶应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幽暗,在篝火的映衬下,冷得让人浑身发颤。 “主公,这些豪强大户就是如此,贪婪成性,翻脸乃家常便饭,毫无信誉可言。” 站在陶应身边的纪灵,从其脸上时隐时现的怒色就能看出,他早想杀人了。 “主公,我们为这犬豕打死打活,他们居然狼心狗肺,欺诈敷衍,真是不值!” 陶应的脸色不好看,已知原委的颜良、孙观、孙康、吴敦等人,也是怒不可遏。 “主公,干脆领兵回泰山,莫要再管鲁国之事!” “他们敢敷衍、欺诳主公,待来日,俺定叫这般狗贼好看!” 有句话叫主辱臣死,即便陶应大度不计较,纪灵等陶应的臣属也会脸上无光。 “好了!” 陶应抬手制止众将的口诛笔伐,冷厉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的曾氏坞堡,发出阴恻恻的冷笑。 “一来,为了不让鲁国的黄巾流寇进入泰山郡,我们必须解卞县之危。” “二来,我陶应,从来是不留隔夜仇,既然他们的命是我救的,便是我的,是生是死,我陶应说了算!” 鸱视狼顾的陶应,目光变得阴冷、嗜血,语气冷地不带一丝温度,脸上的肌肉也因愤怒而不停抖动。 “哥最讨厌别人的欺骗!” 颜良、纪灵等人心头一震,陶应这是真的发怒了,而且动了杀心。 “仲台、伏义,此番从中挑选出多少可用之兵?” 不等众将琢磨透陶应的下一步动作,陶应问起此番招兵之事。 “按照主公选兵标准,此番从中遴选出三千一百多人。” 孙观全程参与了兵员的挑选,所以知道地比较清楚。 “好!” 陶应点点头,一双剔透的眸子,全然被冷厉之色替代。 “将这些人分为五队,由你们五人分别带队,拿出所有吃食,饱餐过后,同时袭破坞堡,我要将这些为富不仁之辈,赶尽杀绝!” 陶应冷冰冰的言语,犹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令,听得颜良、纪灵等人,一阵心惊肉跳。 “诺!” 五人齐齐拱手领命,像曾氏家主这样为富不仁的豪强堡主,他们不会有半分同情,杀戮起来,也绝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一个时辰后,死神的镰刀,缓缓伸向了郚乡城外的坞堡。 第二十六章 糜氏佳人 夤夜,月兔高悬。 沉睡中的郚乡城,各处坞堡依旧灯火通明,但坞堡之上,却鲜有庄客、私兵巡逻。 许是此番被黄巾流寇折腾惨了,精疲力竭、不堪重负的庄客、私兵们,沉沉睡去。 许是黄巾流寇已被剿灭,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许是堡外还有陶应这个免费的护卫打手在侧,他们无须担忧坞堡的安危。 所以,当五队人马悄悄靠近各自的目标时,坞堡竟然没有发现一丝的端倪,也没有得到一缕的警示。 待大队人马攀上坞堡,攻入堡内,从里打开堡门时,惊醒过来的坞堡主们,已是大势已去,在明晃晃的刀光人潮中,瑟瑟发抖。 “守好各个出口,莫要放走一人。” 纪灵等六队人马一攻入坞堡,陶应立即指挥其余放下兵器的老弱病残黄巾流寇,将每个坞堡团团围住,防止出现漏网之鱼。 眼下的陶应,既想杀人出气,也不想担可以规避的风险。 同为一郡太守,陶应与张纯、张举有本质的不同。 陶应劫掠豪强,是为了让绝大多数人活下来;二张杀人劫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因而,张纯、张举杀人放火,希望将自己的声势放大,引起更多人的效仿,既壮大自己的力量,又分担来自朝廷的火力。 陶应则要顾惜名声,他只要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所以必须低调,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曾家主,我们又见面了!” 陶应走进曾氏坞堡,一眼就瞅见跪伏在纪灵脚下,衣衫凌乱、瑟瑟发抖的曾氏家主。 “其实,本守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与你见面的,可惜,曾家主非得要玩刺激,本守只能勉为其难了。” 陶应走到曾氏家主跟前,盯着他惊恐失魂的脸,摇了摇头。 “陶郡守,你纵兵私闯民宅,是欲行贼寇之径吗?” 被玄甲军士卒从热腾腾的被窝中拖出来的曾氏家主,瞅着眼前来回晃动的森冷刀光,三魂已丢其二,正不知从哪里找个讲理的,“救命稻草”陶应就出现了。 “你乃一郡太守,应知圣人之教,这般纵兵行凶,若被朝廷察知,乃诛族之罪!” 在曾氏家主心里,陶应是徐州刺史陶谦的儿子,定会顾惜陶谦的名声,也要顾忌陶氏的安危,只要晓以大义,点明利害,定能让自己安全脱身。 “呵呵,本守以为作为曾氏子孙,已不记得有圣人之教了。” 曾氏家主的恐吓,陶应岂能听不出来,一脸嘲讽地回怼了过去。 “本郡守为尔等解围,尔等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诓骗于我,难道,这便是圣人教尔等的为人之道?你还是不是曾子之后?” 曾氏家主闻言,心里瞬间恍然。 “原来,这陶应小儿是嫌本家主拖延了犒劳粮草的时间,早知小儿这般不耐,就叫家仆一早送给他了!” “唉,白白遭辱不说,还得再搭贴一笔额外的钱粮出去!” 既然能用粮食解决的问题,对曾家主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心中的恐惧立即消散。 “陶郡守,看来是误会了啊!” 曾家主缓缓爬起身,一边扭动酸疼的腰身,一边淡定十足地向陶应解释起来。 “我早已为郡守大军备好了犒劳粮草,许是下人办事不力耽搁了。请郡守放心,我定严惩这般恶仆,给陶郡守一个满意交代!” 心有所持的曾家主,目光朝纪灵等身后的士卒瞅了一圈,又慢悠悠地望向陶应。 “请陶郡守退兵,曾氏愿意再出二千石粮食,十万钱,交由郡守用于流民安置。” 曾氏家主一番解释与利诱,陶应听得冷哼不已。 “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惜财不惜命!” 若刚才曾氏家主醒目,将坞堡里所以的钱财都献给陶应,陶应或许心一软,能留他一条命。 只是可惜了,曾氏家主企图以小利蒙混过关的企图落空了。 “伏义,传本守命令。” 陶应懒得再与曾氏啰嗦,回头向纪灵等人传下命令。 “以孙康为临时掌刑使,除女人与十岁以下男童别处看管外,甄别所有坞堡之人,罪大恶极者,一律斩杀。” “以孙观为临时财务总管,统计所有堡内一切粮食、财物、兵甲等。” “以颜良为临时巡察使,严防有人趁火打劫、私藏财物,一旦发现,就地格杀。” “以吴敦为临时后勤总管,准备饭食,筹集一切马车、牛车,准备运送钱粮回泰山。” …… “噗……” “咚……” 陶应话音刚落,一阵恶臭伴随着一声沉闷巨响传来,陶应回头,就见原本恢复神气的曾氏家主再次栽倒在地,裤脚满是水渍。 “陶郡守,老夫愿意献出所有家财,求郡守放老夫一条命……” 眼下的曾氏家主,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凄惨,一张灰白的肥脸,再次写满绝望。 “早干嘛去了?” 陶应瞟了一眼犹如死狗般横卧在地的曾氏家主,厌恶地朝后退了退,嘴角露出一抹鄙夷。 …… 随着陶应的一条条命令传至各队,孙观、孙康、颜良、吴敦皆走马上任,各自组织人力,有条不紊地忙活了起来。 陶应则在纪灵的陪伴下,在坞堡中四处走动,参观堡内一个个圆形的粮仓。 “主公……” 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我们发财了!” 陶应回头,就见满脸涨红的孙观,毫无形象地朝他奔来。 ———— 徐州。下邳。糜府。 糜竺听完糜芳从南城县派来之人的汇报,又事无巨细地反复询问家仆的所见所闻,心中骇然。 “这陶应,果然是韬光养晦,骗过了所有徐州人的眼睛!” 糜竺摇头苦笑。 “呵呵,我糜竺一向自诩精明,不想也有打眼之时,居然被一个黄齿小儿给蒙蔽了。” 糜竺暗暗自嘲,他不怪陶应太会做戏,障眼法玩得惟妙惟肖,毫无破绽,反而感叹自己的道行还不够深,不如陶应。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陶恭祖生了一个真正的麒麟儿啊!” 不过,想想又开心不已,这次看走眼的不仅仅他糜竺一人,还有徐州各个士族大户,比如陈珪父子,张昭、王朗、曹豹、赵昱等人。 “至少,我糜氏先一步上了陶应的船。” 糜竺暗自庆幸不已,让弟弟糜芳率先投资陶应这一步棋总算是走对了,总算没有被徐州其他大户捷足先登,也再次证明他糜氏目光独到,慧眼如炬。 “还不够稳妥!” 如今,陶应开始崭露才能与雄心,定然会引起徐州大户们的关注,后续将有更多的家族登上陶氏,或者说陶应这艘船。 糜氏虽然已率先一步上了船,但糜竺还想进一步谋个好舱段,这可是决定着糜氏在徐州的未来。 “陶应想让糜氏帮他采购衣甲、兵器、粮食,这些好办,只要有钱,是个商户就能办到,也易被人取代,分量不够,还得寻个筹码。” 糜竺在客厅中来回踱步缓行,细细思索如何为糜氏攫取更大的利益。 “哥哥,你在想什么?” 一声如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糜竺的思绪。 糜竺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妹妹糜贞,怪不得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对呀,我糜氏有佳妹糜贞!” 糜竺盯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有沉鱼落雁之美的妹子糜贞,忽然福至心灵,眼前一亮。 “联姻!” 第二十七章 大发横财 豫州。鲁国。卞县。 兴冲冲而来的临时财务总管孙观,拿着一块绢帛,指着眼前的一座圆柱形粮仓,笑颜如花。 “主公,就这样一个粮仓,大约储粮三千石!” 陶应一怔,一把夺过孙观手中的数据,连忙查看起来。 “这么多!” “没见过世面”的陶应,一双圆睁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地再次朝四处打量一番,就眼前的曾氏坞堡,粮仓就有十几个。 “这一处坞堡存粮就有三四万石,如今已攻破的五处坞堡,岂不是储粮超过二十多万石?!” 不怪陶应一惊一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实在是陶谦只管做官,两个儿子只管花钱,哪里会关注地主家有没有粮食,或者粮食咋收咋藏。 “各处坞堡规模不一,但这粮仓的数量,却大致差不多。” 孙观肯定了陶应的预估,五处坞堡他是一一查验过的,具体有多少数量,心中有数。 “好,好,这个冬天终于不用愁了!” 再次确认过后,正在为粮食暗暗发愁的陶应,顿时大喜过望。 “这对我们快速恢复泰山郡的民生、秩序,至关重要!” 陶应舒了一口气,他对谋取青州更有信心了。 “终于不用愁徐州的粮了!” 陶应起初以为,徐州有的是粮食,他一到泰山郡,可放开手脚干,无须为粮食发愁。 可此番一路从徐州出来,陶应才后知后觉,徐州大地也是嗷嗷待哺,根本没多大力气支援他。 历史上,陶谦钱多粮足的时代还没到来。 而有了这二十万石粮食,陶应就足以养活二十万人至少半年之久。 如今已至十月,省着点吃,说不定可以挨到来年秋收。 “仲台,这些粮食,一定要看护好,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是陶应不放心孙观,而是没钱、没粮的陶应,损失不起。 “主公放心,观知轻重。” 孙观也心情大好,有了这些口粮,他们就可以在泰山郡大规模分田分地,安置流民,招募士卒,来年泰山郡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能为接下来的大战储备粮草。 “主公,不止粮食,此番从五个坞堡还缴获了五千多斤黄金,五铢钱有数万缗,还有各种珠宝、器物。” 对于钱,陶应显得兴趣缺缺。 “留足一部分发军饷、薪俸,其余的全部由专人管理,从豫州、扬州、荆州地区卖粮。” 眼下这个时代,连异族人都知道粮食比钱重要,朝廷的工资都是以发粮食为主,没多少人太在乎钱;钱太多,也解不了大急。 “另外,得到一万五千余匹布,六千匹丝绸,近千套精良武器、铠甲、弓箭。” 随着孙观一项项的通报,已被“天降”横财击晕的陶应连连摇头,他已经麻木了。 “怪不得,黄巾流寇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爆发,至即将到来的中平六年,朝廷连番镇压、围剿,却依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从未真正平息过,根源就在这些士族、豪强身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眼下的大汉,已远远不是贫富差距加大的问题了。 “主公,若没有运力,这些粮食、钱财,恐一时难以带走啊!” 已过了兴奋劲的孙观,低头又瞄了瞄手中的数据,转而愁眉不展。 这些钱粮毕竟是抢来的,若陶应不想被朝廷当作第二个张纯、张举,就必须尽快将粮食带回泰山郡,这其中的利害,孙观很清楚。 “呵呵,仲台,你这是没钱没粮愁,有钱有粮你也愁啊。” 陶应笑着打趣孙观一句,缓缓转过身,抬头仰望已是漆黑一片的天际,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紧蹙。 “黎明前的黑暗,终归还是无光啊!” 陶应明白孙观担忧什么,无非就是夜长梦多,劝他快速从此处脱身而已。 “那就不带走了!” 沉思了一阵,一道果决而冷肃的光芒从陶应眸子里划过,语音谈谈地说了一句,似自语,似在答复身后的孙观。 “呃……” 孙观一愣,疑惑地盯着陶应的后背,一时不明其意。 “说气话?还是真打算放弃?”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也是当前泰山郡急需的物资。 “既然这样,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陶应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孙观疑惑难明的神情,瞳孔微缩,盯着夜色下的旷野,心中发出一声冷哼。 “仲台,立即通知文恒等人,趁着黎明,扮作黄巾流寇,一鼓作气,将卞县境内所有坞堡攻破。” 陶应猛然装过身,目光炯炯地望着孙观,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以后,这卞县就并入泰山郡,我们就地屯田!” 没办法,东西太多,既拿不走,又不想丢,既然横竖都是两难,不如另选一座独木桥。 “主公,卞县虽属鲁国,但也归豫州管,黄琬似乎不太好说话。” 孙观被陶应近似作死的决策吓一跳,忙提醒陶应,欺负一下书生陈逸可以,想过黄琬那一关就难了。 “几乎不可能!” 孙观暗暗摇头,黄琬能被汉灵帝任命为豫州牧,也是当下大汉唯三的州牧,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再说,鲁国乃圣人之乡,其门生故吏遍布九州,若被告到洛阳,主公危矣!” 见陶应无动于衷,孙观又重重提醒了一句。 没有朝廷的同意,莫说陶应这个郡守,即便是州牧,都不能擅自归并其它州郡之地。 “我明白仲台所忧,我已有对策,你只管执行便是。” 陶应摆摆手,阻止了孙观的劝说。 “唉,若是颜良,早就磨刀霍霍向猪羊秀强大肌肉了!” 做人,不可能好处独占的,风险该担的时候,就必须要担。 “诺!” 陶应话都说到这里了,孙观也就不再劝,转身就走,去落实陶应的命令。 …… 出了曾氏坞堡,目带迷茫的孙观,放缓脚步,暗暗反思自己。 “看来,我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有些瞎操心了!” 连续两次,陶应否决自己的提议,这让孙观心中有了警觉。 “是了,是我孙观,有些患得患失了!” 孙观本就是泰山贼出身,不缺血性,只是跟了陶应,摇身一变成了官吏,身份变了,看问题的角度也就变了,做事开始讲“规矩”了。 “呵呵,主公都不怕,我孙观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大不了割据泰山为寇!” 这一夜,孙观心性再次得到升华,昔日果决的杀伐血性,又重新回来了。 这一夜,也成了整个卞县豪强、大户们的噩梦。 一夜之间,不仅仅积年累月积攒的巨额财富成了别人的,就连性命也多有不保,幸存下来的,尚在瑟瑟发抖中等待命运的判决。 第二十八章 朗荐臧霸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谦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桌案上摆着一封帛书,是管家陶安派家仆从南城县送来的。 帛书分条书写,每一条写地都很简略,但每一条看在陶谦眼里,都犹如惊雷。 “糜芳投效,献资千万钱,十万石粮、一千骑步护卫。” “东海收猛将颜良、纪灵,征辟吴敦、孙观、孙康、尹礼为令。” “南城只身收服贼寇张闿,安抚数万黄巾流寇,以疾除闿。” “募兵五千,引纪、孙、吴四部,入鲁国救援卞县。” …… 陶谦呆望帛书,久久不语,脑海中反复出现几个词。 “大智大勇,有勇有谋。” “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这些,原本都不该出现在陶应身上。 两个儿子,无论陶商,还是陶应,皆是陶谦看着长大的,无论出仕何地,皆带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所以,儿子是何种德性,陶谦看的比谁都清楚,相信以他宦海沉浮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绝不会看错,尤其是看自己的儿子。 可这回,二儿子陶应给他的不是大大惊喜,而是大大的惊吓。 “吾子乎?” 陶谦晃晃脑袋,他有种感觉,陶应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另外一个人。 “老夫原本以为,你去泰山郡,只是感受一番为一方太守的风光,受挫后,会知难而退;结果,你让老夫看走了眼,你不是去玩过家家,而是要大显身手、惊世骇俗!” 陶谦自己都不敢想,被灵帝刘宏派来徐州剿灭黄巾贼,至今手中的兵力不过几千;而陶应,短短几日,手中便有了六千多士卒,居然还想扩军到十万。 这是想干什么? 造反吗? “不过也好,泰山贼寇平息,徐州西部倒是安稳了,如今就只有与青州毗邻的琅琊国了。” 陶谦甩甩脑袋,不再纠结陶应想干什么,至少陶应在泰山郡,做了徐州的西部屏障,自己防御黄巾流寇的压力就减轻了许多。 “使君,治中从事王朗求见。” 刺史府府吏的禀报,打断了陶谦的思绪。 “请他进来。” 陶谦手拄拐杖,慢悠悠地站起身,朝府吏摆摆手。 这王朗,是陶谦在徐州的四大辅臣之一,与糜竺、曹豹、赵昱一起,被陶谦倚重。 四个人,不是徐州的地方士族、豪强,就是名门星宿。 有人曾总结,这四个人,糜竺最有钱,曹豹最孔武、王朗最有才,而赵昱则心眼最多。 陶谦能够成功入主徐州,除了本身有朝廷的敕封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一到徐州,便与地方士族豪强们做了交易。 也就是说,陶谦以手中不大不小的权力,换取了豪强们的支持,方坐稳了徐州。 当然,也有不给陶谦面子的,比如下邳陈氏,彭城张氏。 “郎,拜见使君。” 王朗一进门,就见陶谦站着迎他,心中感动,一礼过后,忙上前搀扶陶谦坐下,方说明来意。 “使君,眼下青、徐黄巾蠢蠢欲动,有复起之兆,徐州唯曹豹将军一人带兵,若祸起,恐独木难支!” 说白了,王朗根本不看好曹豹这个草包将军,他可不想将徐州托付于此人。 更确切地说,王朗不敢将王氏的安危,寄托在曹豹身上。 “景兴所虑,亦是老夫所忧。” 陶谦当然知道不能只依靠一个曹豹,可眼下的他,且不说初来乍到,屁股尚未坐稳,就他堂堂一州刺史,能掌控的,除了兼任的下邳相外,就剩下一个东海郡。 琅琊国的阴德,彭城国的薛礼,广陵郡的张超,都不听他陶谦的。 不过,这会儿,陶谦口里虽说担忧,脸上却看不出有几分担忧的意思。 “呵呵,大不了,让我儿从泰山出兵徐州就是。” 若非出现陶应前往泰山郡这一茬,王朗这般说,陶谦一定会很焦虑;可现在嘛,陶谦对黄巾可能危及徐州一事,已没多么担心了。 “景兴,你可有良策?” 出于对王朗的喜欢与尊重,陶谦还是询问了他的想法。 本身王朗今日能前来,定是已有对策,陶谦不想泼冷水。 “景兴,这徐州的安稳,还要靠你多多出力呀!” 陶谦对王朗说话,很是温润热切。 王朗原为太尉杨赐之徒,名声也算冠誉天下,加之陶谦一向喜欢有才气名人,不然也不会拜王朗为治中从事,主徐州众曹文书,负责徐州人事。 “郎举荐一人,乃亡命东海郡的臧霸藏宣高,此人以孝烈勇名遍闻乡野,若拜其为骑都尉,负责募兵,定能肃清徐州黄巾,防御泰山、青州流寇侵徐。” “臧霸?” 名字很陌生,陶谦想了半天,确实不曾听闻过此人名号。 当然,以陶谦本身就喜贵嫌贫,看不起寒门之人的性格,像臧霸、孙观、徐盛、吕岱等出身徐州寒门之人,他自然不会关注。 不然,出身徐州的一个个帅才、将才,不会从他手中流落他乡。 “就依景兴之举,授臧霸徐州骑都尉,命其在东海募兵三千,屯兵琅琊姑幕,防御青州黄巾。” 既然王朗举荐,又是一个孝烈之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陶谦便点头答应了王朗之荐。 “屯兵姑幕?” 王朗一愣,满腹疑惑地望着陶谦。 “陶恭祖,终究老矣!” 屯兵姑幕,都已挨着青州北海国平昌、昌安、安丘三县,确实能第一时间防御青州黄巾犯境,可来自兖州泰山郡和徐州腹地的黄巾流寇怎么办? “使君,若屯兵于开阳,如此更有利南北呼应。” 在王朗眼里,豫州盗贼已被黄琬横扫,紧挨豫州的彭城、下邳安然无虞,且下邳尚有曹豹的兵马,若让臧霸屯兵开阳,则徐州腹地更加稳固。 “就屯兵姑幕吧。” 陶谦摆摆手,这次没有妥协,因为已没有必要。 “泰山郡黄巾贼寇克日即平,无须提防,唯有青州黄巾,方是徐州隐患。” 陶谦的固执己见,且言之凿凿,让王朗再次一愣。 “使君……” 王朗刚张口,忽见陶谦哈欠连连,王朗便识趣地住了口,告辞出了刺史府。 …… “泰山黄巾流寇克日即平?” 百思不得其解的王朗,在马车旁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有些陈旧斑驳的刺史府大门, 眉头深蹙。 “泰山郡前有太守张举叛乱,后有黄巾流布,贼寇遍野,岂是一朝一夕可能平息的?!” 横行泰山郡的各方流寇有多猖狂,王朗自然知晓,陶谦说得轻描淡写,他自然是不信的。 “陶商?” 正思忖间,陶谦的大儿子陶商从府门口一闪而过,犹如一道闪电,滑过王朗的脑海。 “嗯?” 王朗猛然一怔,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重要信息。 “对,对,对,新任太守!” 王朗一番沉思,终于明白陶谦为何如此笃定了。 “陶应!” 第二十九章 强并卞县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驾!” 陶应将身后一切都交给了几位临时任命的“善后队长”,与纪灵率领重新武装起来的部分骑兵与步卒,杀气腾腾地直奔卞县。 陶应一路朝卞县疾驰,一路留意三五成群结队涌向郚乡城的流民,心中对卞县的境况已有了数。 “此番过去,就只剩接收卞县城一事了。” 陶应没再理会面有菜色,急着后涌,唯恐去得迟了错过分粮、分地的流民,一心朝卞县城奔去。 …… 事实却如陶应所想。 随着郚乡城投降的黄巾流寇四处蛊惑招抚,原本围攻卞县城的黄巾流寇,除少部分跟着“带头大哥”跑去了泰山郡外,绝大多数都选择放下手中的兵器。 陶应已承诺他们,待重新登记身份信息后,就会给他们分田、分粮、分房子。 陶应已有交代,会将卞县周边每一处坞堡,扩建成新村,供流民们居住。 有如此利好消息,围困卞县城的黄巾贼寇瞬间瓦解,县城化险为夷。 “陶郡守亲临卞县救援,全卞县数万百姓皆感郡守之恩义,请受邹某等一拜。” 担忧了一日一夜的卞县令,及城中惶惶不可终日的大户、百姓,随着陶应的到来,如释重负,出城恭迎陶应。 “大家也辛苦了,一起入城,本守就卞县的未来,正好与各位相商。” 陶应没有托大,下马亲手扶起卞县令及同来的大户家主们。 入了城,在劫后余生的城内百姓夹道欢呼下,陶应进了县衙,待坐定后,便开门见山。 “此番卞县遭难,鲁县救援力不存心,谯县更是鞭长莫及,反而卞县与我泰山郡唇齿相依。” “故而,本守决定,将一衣带水的卞县归并至泰山郡治下,同时,在卞县安置流民,屯田养民。” 卞县令姓邹,出身本国五大姓之一的邹氏,是个文弱书生,陶应没听过他的名字,所以说话也稍稍强势一些。 “当然,若卞县令有疑义,可离开卞县,前往鲁县向鲁相陈逸申述,也可前往谯县向豫州牧黄琬陈述。” 接收卞县是陶应既定的策略,所以他不会与卞县令商量,话语自然不容置疑。 “这,本令做不得主。” 略加沉思,不想担风险的卞县令,交出了黑绶铜印,带着几个家仆离开了卞县,回鲁县老家去了。 倒是大部分卞县属吏留了下来,接受泰山郡的管辖。 当然,对于这些地方属吏来说,卞县归豫州也好,归兖州也好,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本质没有区别。 “主公,这卞县令不可久缺啊!” 看到陶应带着卞县印绶回到郚乡城,孙观知道卞县并入泰山郡已成事实,就不得不为由谁管理眼下的一大笔钱粮上心。 毕竟,他们都几乎已是身兼数职,分身乏力。 况且,这卞县令可不是肥缺,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是得找一个能顶得住压力,又能让各方放心之人出任卞县令。” 孙观的意思陶应明白。 孙观等人并非怕事而不敢兼管卞县,而是担心出身太敏感,为陶应带来麻烦。 “找谁呢?” 要过眼下强并卞县这一关,陶应就得选一个既能让鲁国上下不反弹,又能糊弄豫州牧黄琬,即便朝廷获知消息,也不至于太过为难他的人。 “嘶,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不好找啊!” 时间太过仓促,陶应本身也没人脉,而且符合条件的也并不好找。 “主公,这鲁国乃孔圣之乡,大才不少,征辟一个县令,应该不难。” 望着陶应一筹莫展的样子,孙康忍不住提醒了陶应一句。 “孔圣之乡?大才?” 听闻孙康之言,陶应猛然一怔。 “孔圣,孔子,孔丘,孔……” 目光茫然、涣散的陶应,一双毫无聚焦的眸子望着孙康,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遗漏了点什么。 “对,孔融!” 陶应猛地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他忘记了这个时代孔氏最着名的领袖人物孔融,也就是后来出任北海相,又被曹操杀掉的孔文举。 而且,陶应清楚,这个时间点,辞职不干了的孔融,正好就在鲁县赋闲在家。 “主公,您是想征辟孔文举出任卞县令?” 看到陶应提及孔融时脸上大放的神采,孙观以为陶应要请孔融出山。 “怎么可能?我有比孔文举更合适的人选!” 孔融的身价在那里摆着,再想做官,也不会出任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不是抬举,而是侮辱。 “莫说便宜老爹的面上过不去,即便是哥,也不想自取其辱!” 心中已有人选的陶应,没有给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众人解释,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仲台,将卞县的一切暂时移交给伯台,你们立即带足相应钱粮,率各自人马,从卞县北上各自治地。” “伯台,你这个南武阳令,暂时就在郚乡城遥控指挥治地,待新任卞县令到来,你再回南武阳。” “文恒,准备马匹、干粮,与我返回南城。” ———— 泰山郡。南城县。 陶应率兵走后,糜芳立即在南城县、费县同步推行陶应既定政策,开展轰轰烈烈的分田、屯田运动。 又以自家带出来的护卫为骨干,率兵前往祊亭、台亭一带招抚黄巾流寇及泰山贼匪。 “糜县令,为何你的属下,不但不给我羊氏分田,反而要收回我羊氏的田地?” 一脸不忿地望着糜芳的羊秘,大声质问糜芳。 羊氏是南城县东阳城的名门,不仅祖上几代为官,即便是眼下,家主羊续,是南阳太守。 这也是糜芳为何要亲自来东阳城的原因,也是被羊秘质问,没有动刀子的原因。 “不知羊氏总共有多少田被回收?” 糜芳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治下的南城县居然还有羊氏这样的名门存在,而当初陶应颁下的政令,对辖区内所有幸存的豪强、大户动刀子,所以羊氏赶上了。 “很多,总计五十亩。” 站在大哥羊秘身边的羊氏老二羊衜应了一句。 五十亩田地,可是羊氏赖以生存的全部,若没有这些田,羊氏就得饿死。 “什么?这么……” 糜芳一个“少”字,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堂堂官宦之家,这人丁不下十七八口,居然就这么点田,还真是少见!” 糜芳暗叹的同时,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来回在羊氏兄弟脸上打量。 “是本令属下办事不利,本令会立即让其退还羊氏田地。” 事情解决了,糜芳转身就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行!” 糜芳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甜美的声音。 “这还不够!” 糜芳止步回头,就见一个少女长身玉立,眸如秋水,脸如雕雪,肌肤欺霜,容颜绝美。 一双美目中似嗔似怒,小嘴微微嘟着,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姑娘还有何见教?” 糜芳暗暗咽了咽口水,眼前的女子虽然没有自己的妹子漂亮,但胜在灵动。 “糜县令,你是要贪下羊氏的其它田地吗?” 女子一点也不惧糜芳及身后虎视眈眈的士卒。 “姑娘莫要乱说话?” 闻言,糜芳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绝不会因为眼前的女孩漂亮,就可容忍对自己的污蔑。 这若传到陶应耳中,就不仅仅是自己难过了,糜氏恐怕也要被陶应扫地出门。 “文姬,莫要胡说。” 又一姿色不俗,年龄略比女子大几岁的妇人走了过来,急忙拉了拉女子,一双美眸担忧地瞅了瞅糜芳及士卒。 “按陶太守之政,羊氏有大小十八口人,当分田一百八十亩,除去羊氏原有的五十亩,糜县令还应补偿一百三十亩田于羊氏,刚刚糜县令为何不提?” 少女没有理会妇人的劝阻,还是将自己的质疑说了出来。 “呃,这……” 听了少女的质问,糜芳的脸色又被一抹尴尬取代。 他之所以很爽快地答应羊氏兄弟还田,之所以急匆匆要离去,就是不想多出一百亩田给羊氏,没想到,居然被人识破了。 “哈哈,子方,你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站在门外倾听了一阵子的陶应,带着颜良走了进来。 第三十章 初会蔡琰 “主公!” 看到陶应到来,糜芳原本尴尬的脸色,变得涨红。 “子方辛苦了!” 陶应笑呵呵地拍了拍糜芳的肩膀,替他舒缓尴尬的情绪,尔后方将目光投向质疑糜芳的女子。 “巾帼不让须眉!” 陶应色眯眯地朝女子走了几步,他想近距离欣赏一番自来大汉之后,可能遇到的第一个才女名媛。 “文姬?莫非,你是蔡议郎的女儿蔡琰?” 陶应一边问,一边直勾勾地打量起蔡琰来。 眼前的蔡琰,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不施脂粉,不簪钗环,鹅蛋脸,柳梢眉,一双眼睛清澈如湖水。 “美则美矣,可惜未成年!” 陶应摇摇头,就蔡琰当前的年龄,放在后世,还是个未成年的初中生。 天光进入十月,已然入冬,眼前的蔡琰,穿着比较厚实的衣衫,稍显臃肿,陶应一时看不出她的身形体态来。 “啧啧,这蔡邕流亡江海快十二载了,就其蔡琰的这一身衣着,看来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泰山羊氏没有亏待他。” 蔡琰着一件蜜合色袄袍,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袄裙,玲珑小巧的足上套着一双缀有翠绿丝绦的粉红棉鞋,长身玉立,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气息。 “端操有踪,幽闲有容!” 陶应忍不住一句赞叹脱口而出。 “你想干嘛?” 看到陶应已近在迟尺,蔡琰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继而脸色又一变,拉着身边的少妇退后一步,恼怒地责问陶应。 “阿爹说得不错,陶恭祖的两个儿子,皆是不学无术的蜂蝶随香、酒色之徒!” 蔡琰刚刚分明看到陶应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地在她身上踅摸,过后流露的那一丝失望,让她心里恨得牙痒痒。 “本守一进门,文姬就在观瞧本守,所以,本守走近些,让文姬看得真切些,不至于将来后悔看走眼。” 看着蔡琰发怒的样子,陶应顿觉这个冬天明丽多了。 “哼,不用看,我早知你风评。” 看到陶应嘴角挂着的一缕若有若无的邪笑,蔡琰的小心肝不争气地跳动了几下,就连刚刚的语气,也变得绵软无力。 “呵呵,看来,伯喈先生远离朝堂,变得无所事事,一天就靠说本守的坏话打发日子了!” 陶应摇摇头,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哥好好待在家,招谁惹谁了,居然一天到晚有人说坏话!” 陶应脸上露出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自嘲神色,转过身,不再打趣蔡琰,他匆匆返回南城,可不是来寻花问柳的,是来找“护身符”的。 “你胡说……” “陶重光,你刚说什么?” 就在陶应转过身去的一瞬,身后除了传来蔡琰的恼怒声,还有另一道中气不足,却火气十足的声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陶应回头,就见一个身材不高,年龄大约五六十岁样子的中老年人,站在蔡琰与少妇身前,正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蔡邕蔡伯喈?” 看他身后蔡琰的表情,陶应肯定此人定是流亡在外,靠泰山羊氏过日子的蔡邕无疑。 “不是这句!” 陶应揣着明白装糊涂,让蔡邕颌下的胡须无风自动。 “呸,你没有说过这句话。” 蔡琰脸色一红,暗呸一口。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陶应望着已处暴走边缘的蔡邕,一脸恍然地拍了一下脑门,忙又改口,念了一句唐诗。 “今日云骈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 看着陶应一副欠揍的神情,蔡邕长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下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蔡邕已看出来了,陶应句句都在蔡琰身上打转,摆明了就是要气他,十有八九与对陶应的风评有关。 “我想干……” 陶应目光越过蔡邕,望向他身后面色潮红、娇俏可人的蔡琰,一句可能会“出人命”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我想请伯喈先生做我丈人!” 已被陶应整得没脾气的蔡邕,再也不想看到陶应的嘴脸,转身就走。 “登徒子!” 一旁羞红了脸的蔡琰,朝陶应轻啐一口,忙跟了上去,担心蔡邕在路上背过气去。 当然,被陶应三番两次的调戏,早熟的蔡琰也待不下去了。 “岳丈,等应把这个好消息传回下邳,定会是‘家人竟喜开妆镜,月下穿针拜九宵’啊!” 望着快要消失在院里的蔡邕父女背影,陶应又大声补了一刀。 “老家伙,看你还在不在背后说哥的坏话!” 已转过拐角的蔡邕,闻言打了个趔趄。 “小儿,休想!” 若非一旁的蔡琰手忙脚快,一把将他扶住,蔡邕估计看不到女儿的花堂,先进了自己的灵堂。 “噗嗤……” 已与羊衜站在一块的少妇,忍不住笑出了声;似乎发觉气氛不对,忙又掩口。 “羊秘、羊衜,拜见陶府君。” 看到恢复神态的陶应望向他们,羊氏二兄弟连忙上前行礼拜见。 “蔡氏拜见陶府君。” 待羊氏兄弟行过礼后,少妇也行了礼。 “蔡氏?” 陶应分别回了一礼后,瞅着羊氏老二羊衜,问出自己的猜测。 “这蔡氏,是你夫人吧,也就是伯喈先生的女儿贞姬?” 羊衜点点头,确认了陶应所问。 “嘿嘿,这下更保险了,不仅可以拉孔融上船,还可船上再添一个蔡邕,这道‘过关符’稳妥了。” 羊衜的原配是孔融的女儿,续弦是蔡邕的大女儿。 “今日本守前来,只有一件事,本守代天子征辟二位,效令尊‘悬鱼太守’之行,出任地方令,为国效力。” 陶应一改刚才的一脸痞气,神情严肃地望着羊秘、羊衜二人,向二人颁布了征召令。 “特召羊秘,出任费县令。” “特召羊衜,出任卞县令。” 历史上的羊秘,在父亲羊续病逝后,做了汉献帝的侍御史,后来官至京兆太守;羊衜则出任了上党太守。 如今二人皆已二十多岁,对于任用二人为一方令,陶应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能力问题。 当然,羊氏还有个老三羊耽,此人也很厉害,后来做了泰山太守,不过,眼下就只有几岁。 “子方,从今日起,羊秘先跟着你熟悉一番我们泰山郡的政令,尔后送他前往费县赴任。” 陶应也不理羊秘、羊衜会不会拒绝出仕,直接下了任命。 “诺!” 糜芳先是一怔,继而又是一喜。 既要管南城,又要兼顾费县,对初出茅庐的糜芳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如今有了羊秘,他就可以喘口气了。 “文恒,将印绶拿来。” 陶应朝颜良招招手,接过带来的卞县印绶,塞到一脸痴呆的羊衜手里。 “羊县令,这是卞县印绶,你立即去收拾行装,等我跟伯喈先生打过招呼,一起回卞县。” 说完,陶应不再理面面相觑的羊氏兄弟,径直朝院里走去,寻蔡邕去了。 “老家伙,哥岂是那么好骂的?” “这一关,你是过不去了,你一家子都过不去!” 第三十一章 鲁县之行 豫州。鲁县。 掀起车帘,望着鲁国治所鲁县的城墙,陶应心中开始有些忐忑。 “就不知陈逸这个书呆子,会不会跟他爹一样是个倔驴!” 虽说此番强行让羊衜出任了卞县令,间接利用了南阳太守羊续,又拉着蔡邕出来壮胆,但陶应还是心中没底。 “哥最怕牵着不走、打着后退,软硬不吃之辈!” 若陈逸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陶应就要做好来自豫州牧黄琬的发难了。 “陶老二,你的胆子比你爹陶恭祖大得不是一星半点,老夫以前只以为你是个酒囊饭袋,没想到你还是个作死的惹祸精。” 被陶应一路忽悠着来到鲁县的蔡邕,也骂了陶应一路。 “且不说你只是一郡太守,即便是你爹那个刺史,朝堂里的一句话,就可让他回丹阳老家种田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陶应强并卞县,蔡邕怎么想都想不通,对于一个太守,治下多一个县与少一个县没有实质区别。 “伯喈先生,你是个大儒,我都说过几遍了,请称呼我陶太守、陶重光,或者陶应,不要再一口一个‘陶老二’,我不喜这个称呼!” 陶应很郁闷,自从他喊了一句羊衜为羊老二,便被蔡邕喊为陶老二。 “不喊你陶老二,难道要我喊陶商陶老二吗?” 虽然不知道陶应为何不喜欢这个称呼,但看到陶应一脸便秘的样子,蔡邕心里就非常解气。 “岳丈,‘老二’这个词,只有我夫人在闺房里才可以称呼,你就别再这般称呼我了,不然会闹出笑话的。” 一想到蔡琰,陶应既庆幸,又惋惜。 “唉,小子,你就别再打文姬的主意了,她已许给河东卫氏了。” 年后蔡琰一满十五岁,就要嫁去河东,没有儿子的蔡邕,感觉自己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神情瞬间变得落寞,连骂陶应的兴致都没有了。 “伯喈先生,我不得不说你,在给文姬选婿上,你的眼光奇差无比。” 蔡邕不想说话,但“神棍”陶应却来了兴致。 “那河东卫老二,本身就是个病秧子,本守掐指一算,他都活不到明年底,你即便将文姬嫁过去,不但冲不了喜,还会落个克夫之名。” 河东卫仲道,是卫觊卫伯儒的二弟,按照历史轨迹,灵帝驾崩不久,他也病死了,董卓进了洛阳,蔡邕被勒令回了京师,蔡琰也回了娘家。 “小子,做人要厚道,莫得不到,便诅咒他人,这非君子所为。” 蔡邕恼怒地瞪了陶应一眼,这不是咒他女儿守寡呢吗。 “嘁,莫说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卫老二,本守上至天子,下至王侯勋贵,他们的生死都能断得一清二楚。” 蔡邕的不高兴,陶应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正他说的是实话,心安理得。 “再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可不要传扬。” “今日我心血来潮,看了看羊氏的五行气运,他们家不出半年,有梁柱倾覆之虞。” 那“悬鱼太守”羊续,明年先汉灵帝一步去了极乐世界,陶应提醒蔡邕,要感十二年羊氏的接济之恩,最好是趁早。 “你是认真的?” 果然,蔡邕听出了陶应话里的意思。 “这么说吧伯喈先生,自我们一见面,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陶应很是认真地看着蔡邕,缓缓点了点头。 “包括资助我修《汉史》?” 羊续的生死蔡邕很上心,陶应答应他修《汉史》的事情更上心。 “还包括做你女婿。” 陶应替蔡邕补充了一句。 紧盯着陶应眼睛的蔡邕,缓缓收回目光,转过头,闭目沉思,不再说话。 “有戏!” ———— 相国府。 被鲁国相陈逸、托病在家的大文豪孔融连番上阵数落和训斥了半天,陶应依然一脸笑嘻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办法,在人家地盘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而且还有孔融这个大佬在侧,陶应即便有脾气,也不敢过分造次。 不然,陶谦那一关都过不去,更莫说孔融身后还有一堆摇旗呐喊的拥泵,口诛笔伐,能将他陶应喷死。 虽然今年孔融才三十五六岁,但凭借着人家的才学,还有一位圣人祖宗,再年轻,也是大佬。 “连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何屠夫都不敢惹的人,哥就更得给面子啊!” 再说,陶应本就理亏,有违规制,冒天下大不讳,又是为委曲求全而来,不得不低眉顺眼。 “不过,这是哥最后一次低声下气!” 陶应默默打量了孔融、陈逸和始终不曾一语的蔡邕一眼,眸子里一道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 “陶重光,此事若无朝廷敕令,你我谁说了都不算!” 看着陶应简直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无赖样,陈逸已不想再跟他继续扯皮。 “陈相,您说得很对,确实要朝廷认可方行。” 陶应点点头,他不否认陈逸的说辞,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这也是我的权宜之计。” 陶应当然不会妥协,要不是时机不成熟,莫说是小小的卞县,就是鲁国一郡,也是陶应盘中餐,锅中肉。 “如今正值黄巾四处复起时,卞县暂托管于泰山郡,也是为朝廷好,为豫州好,为鲁国好,更为陈相好。” 陶应的这番说辞,在孔融、蔡邕、陈逸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只能骗自己。 “陶重光,即便你将整个鲁国归并至泰山郡,我也不会有意见,因为这鲁国,不是我陈逸的。” 自从与冀州刺史王芬合谋之事败露,王芬自杀,陈逸已心灰意冷。 “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豫州牧黄子琰,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之人,你得想想如何对他交代。” 陈逸的父亲陈蕃与黄琬交情很深厚,陈逸自然对黄琬的性格十分了解。 “多谢陈相提醒。” “忘了给陈相说了,如今的卞县令,乃有悬鱼太守清誉的羊续之子羊衜出任。” 陶应边说,目光边瞄向怔怔望着他的孔融。 “孔师,听说这羊衜,还是您的贤婿?” 陶应又将目光投向蔡邕,蔡邕正一脸无奈地瞅着他。 “陈相,这羊衜,还是蔡议郎的女婿。” 本来就已兴趣缺缺的陈逸,听明白了陶应言外之意,更加不愿再开口了。 “呵呵,够奸猾,不仅拉上了羊续这个誉满九州的南阳太守做盾牌,又扯上两个大儒为己正名,说不得,朝廷还真会信了这陶老二的托辞!” 陈逸再瞅向陶应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异彩。 “哼,你可莫要胡说,孔融可不敢给你陶重光做老师!” 被陶应算计,还带着丝丝的胁迫意味,孔融满腹恼怒。 “以你陶重光的所作所为,可直呼我孔文举,喊孔融亦可!” 陶应的风评本来就差,今日的一番所作所为,更让孔融失望。 在孔融眼里,陶应没有半分一郡之守的正气,简直给有“仁人君子”美誉的陶谦丢人,倒像是个精明商人。 “呵,这是生气了吗?” “哼,在后辈后学面前,没有半分城府。” “脾气真臭,哪有半分老祖宗温、良、谦、恭、让的样子,怪不得会被曹阿瞒杀掉!” 陶应暗自腹诽不已,他也想喊“孔北海”,可那是明后年之事。 满屋子四个人,除了自己,三个人不待见他,陶应满心无奈地摇摇头。 “为了千秋大业,哥忍了!” 第三十二章 拿下孔融 孔融心生不满,面目可憎,但陶应还得热脸贴他冷屁股,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您不是我师,谁还能算是我师?” “若我否认您是我老师,即便天下人同意,我阿爹也不能同意呀!” 陶应脸上一副似真似假的委屈神情,莫说孔融,就连一边静默观瞧的蔡邕,看得也是嘴角连连抽搐。 “这陶老二,简直就是个无赖啊!” 面上虽然还是一片冷漠,但孔融心中却舒坦了许多,一双暗藏得意的眸子有意无意地瞥了蔡邕、陈逸一眼。 “也不对呀,陶恭祖从未向我提及让儿子拜师之事。” 孔融眸子里又现出一抹茫然,他知道,陶谦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跟你阿爹陶恭祖有何干系?” 心有疑,就人问,这是孔融的优点。 “自应记事时起,阿爹便教应为人之道。” 陶应站起身,在大厅中走了两步,瞅瞅一副“事不关己”的陈逸,又瞧瞧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望着他的蔡邕,陶应方转头盯着孔融。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孔融四岁让梨,孔融十岁了了,这难道不是孔师轶事?” 孔融猛然坐起,一脸惊诧地盯着陶应。 就连不齿陶应的蔡邕,也缓缓站起身来,像相“女婿”一般,重新打量起陶应来。 “重光,你刚刚所念,乃何文,我怎从未听说?” “还有,为何又将我编入其中,这恐有不妥,惹人非议!” 孔融如此说,并非矫情,毕竟在大汉这个时代,读书都是世家豪强的专利,加之书文书写不易,流传途经更窄,像《孔融让梨》、《小时了了》这样的典故,若非亲朋故友,知之者甚少。 “你当然不可能听说,除非你跟哥一样,也是个穿越者;或者,你娘是个穿越前辈。” 陶应暗笑。 《三字经》与《百家姓》、《千字文》并称为中国三大国学启蒙读物,最早成书于宋代,如今东汉末年,孔融若知晓,那才叫才见鬼呢。 “此文乃哪位大贤编着?叫何名?” 蔡邕才不管里面将谁编了进去,只要是事实、真理,就合理,他更关注此书的全貌信息。 不论是孔融,还是蔡邕,皆是当世文豪,其做学问的成就,远远高于做官的成就,所以,对于典籍、美文,自然珍爱,更愿意花大精力去研究与辩论。 不然,孔融做了北海相,天天想的不是治理黄巾贼,而是天天高朋满座,谈经论典,登堂开讲,凭几读书。 “此书名曰《三字经》,乃我与大哥幼儿时阿爹用以启蒙之文。” 陶应果断将锅甩给陶谦,也算替便宜老爹加点分,博点佳话,至于会不会戳穿,那是以后的事。 “《三字经》?” “妙!” 孔融稍一思索,便体会出其中的文化魅力与思想价值。 “句短而易读,讲出了亘古不变的哲理,殊便于开蒙。” 窥一斑而知全豹,蔡邕一捋胡须,脸上布满赞誉之色。 “如此精妙儒家之言,读之朗朗上口,老少咸宜;若能广为流传,必有利于教化九州,定脍炙人口,成就千古佳话!” 陈逸也连连赞叹,看陶应的目光已变得柔和,刚刚因卞县之事生起的那点不快,也瞬间抛诸脑后,烟消云散。 “融今日方知,不如陶恭祖多矣!” 孔融感叹不已,又惭愧不已。 “融常窃自诩,才学高纵,加之顶上有祖宗蒙荫光环,如今与陶恭祖相比,融这点才学,犹如萤火与皓月比辉,简直不值一提!” 孔融惭愧、尴尬、落寞的诸多神情,落入陶应眼中,将陶应吓一跳。 “哥是来求人办事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无意之举,打击到了孔融,陶应心中暗暗有些慌乱,忙做起灭火队长来。 “孔师千万莫要妄自菲薄,家父常常以孔师为楷模,鞭策应与大哥。” 一个谎言,需要新的谎言来解释,陶应再次拉出陶谦来安抚信心崩塌的孔融。 “在应看来,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 为了不至于因自己的“无心之过”,抹杀掉一位历史上的大文豪,陶应连“建安七子”都提前总结出来了,就希望孔融莫消沉。 “岳丈,此七人,能称‘中平七子’否?” 心里既惴惴,又自得的陶应,目光熠熠地望向蔡邕,希望他出声熨抚孔融受伤的心。 “哼,‘中平七子’?竟无我蔡邕一席之地!” 看到陶应投来的目光,蔡邕岂会不知他的意思,转头望向一边。 “嗯?” 蔡邕眸子里的一丝不满,陶应看得一清二楚,他敢肯定,蔡邕绝非因他一句“岳丈”而生气。 “伯喈先生旷世逸才,道德文章盖绝当代,辞赋、音律更无人能及,当独为一子也!” 后知后觉的陶应,立即补救。 “这老头,以危言召祸,以党贼逢诛,果然是个意气之士。” 没办法,谁让蔡邕家有一朵陶应上心的嫩白菜呢,陶应不得不溜须拍马讨好。 “重光言辞有理,此七人,称得上‘中平七子’。” 蔡邕目光和煦地一边点头附和,一边瞄向贼兮兮的陶应,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过誉了,过誉了!” 孔融激动了。 孔融激动的是他的成就终于被人认可了,都快被盖棺定论了。 “这陶重光,还真让人意外!” 陈逸惊讶了。 陈逸惊讶的是陶应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简单,不仅心黑脸皮厚,关键是才气不输大汉天下任何人。 “走,重光贤侄,跟老师回家,我们边喝酒边畅谈。” 满脸激动的孔融,拽住陶应这个“知己”的胳膊,就往相府外行去,他都想好了,定要与陶应这个“得意门生”促膝长谈三天三夜。 “呃!” 陶应暗自惊诧,这人也太现实了吧。 “不愧是孔融孔文举!” 孔融前一刻还在吹胡子瞪眼睛,一副羞与竖子为伍的架势,后一刻便认下弟子,改变称呼,视为忘年交,莫说陶应,就是蔡邕、陈逸,也是玩味不已。 “孔文举,这般做,也太不厚道,难不成,我陈逸府上就缺几坛酒?” 陈逸不干了,这要是被传出去,还不得被天下士人笑死。 “来人,速速在后堂整备宴席!” 第三十三章 糜竺嫁妹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谦盯着笑眯眯的别驾糜竺,仔细分辨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糜别驾,令妹糜贞秀外慧中,绰约多姿,乃徐州青年才俊梦寐以求之选,犬子自幼顽劣,胸无点墨,手无缚鸡之力,乃不学无术之辈,恐非令妹良配啊!” 听闻陶谦自损儿子陶应之言,糜竺摸着下巴上的一缕短须,脸上的笑容未改半分,甚至更浓郁一二。 “使君谦虚了,若二公子不学无术,以使君的忠君爱民、德行操守,岂能举公子为泰山郡守?” 陶谦越是贬低陶应,糜竺心中愈加笃定之前对陶应的猜测。 “应公子一入泰山,短短数日,犁庭扫穴,已将流窜境内的黄巾流寇、长期盘踞泰山各县的泰山贼寇一一剪除,手下大军过万,岂会手无缚鸡之力?” “如今泰山郡内各县,推行新政,轰轰烈烈分田、屯田,以为养民,政令通畅,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岂能说应公子胸无点墨?” 糜竺一边有条不紊地驳陶谦推却之言,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陶谦脸上的神情变化。 “陶使君,应公子真乃徐州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矣!若不嫌弃糜氏出身商贾,望陶、糜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糜竺罗列陶应的“丰功伟绩”,陶谦脸上的神色一如起初,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变化。 “糜别驾,你所说这些,绝非犬子能力所及,皆是子方等一应高贤之功,你莫要弄错了。” 陶谦手捋长须,对糜竺的说辞,不为所动。 “吾儿替爹争了一口气!” 陶谦内心如饮甘醇,异常舒坦,谁不愿听别人夸自家娃聪明伶俐呢。 不过,该矜持时要矜持,该拿捏时要拿捏,陶谦绝不会让徐州这帮人对陶氏挑挑拣拣,想上车就上车。 “老狐狸,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见陶谦还不松口,依然在拿捏,糜竺有些焦急。 陶应只有一个,若徐州其他士族、豪强醒悟过来,后来居上,以后即便糜竺将自己的妹子送给陶应做妾,也不见得有多少加分。 “只能忍痛割肉了!” 糜竺咬咬牙,舍不了妹子套不了陶应,心中做出决断。 “若这桩亲事能成,糜氏愿出十万石粮食,一万黄金,千万钱作为嫁妆。” 重新加码的糜竺,心在滴血,不但将娇嫩水灵的妹子搭出去,还得倒贴钱财。 “放眼世间,如此亲家,恐唯我糜竺一人!” 若是过去,即便陶谦亲自上门给他儿子求亲,糜竺都不会答应,谁让糜竺的两个儿子都呆头呆脑呢。 没办法,是他一开始就看走了眼,不识金镶玉,这回轮到他糜竺上杆子求了。 当然,以糜竺的精明,若这桩亲事能成,失去的这些,还会加倍地回来。 “既然别驾这般中意犬子,老夫若再推辞,就有些不识抬举了,那就依别驾之意。” 陶谦面上风轻云淡、宠辱不惊,内心却早已心花怒放。 儿子不仅得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还有一笔可观的钱财。 更重要的是,他陶谦在徐州将得到糜氏更加有力的支持,这比女人、钱粮都重要。 “陶恭祖,不是老眼昏花,而是老谋深算!” 糜竺暗舒一口气,若陶谦再不答应,他就得考虑通过弟弟糜芳做陶应的思想工作了。 “曾闻陶使君之意,年后似是要为二公子举行冠礼?” 陶谦闻弦而知雅意。 “这糜氏,有些迫不及待啊!” 糜竺的小心思陶谦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担心夜长梦多,陶氏变卦,想来个趁热打铁,借陶应加冠礼,生米煮成熟饭。 “老夫确有此意。” 见陶谦没有否认,糜竺微微额首,长叹一声,一脸慨然。 “男子到了冠礼之年,便也是到了该成亲的年岁,以使君之龄,仅有二子承欢膝下,有点人丁单薄。” “如今,大公子商,膝下仅有一女,二公子应,也该是为陶氏一门开枝散叶的时候了。” 语重心长的糜竺,简直替陶氏子孙繁衍操碎了心。 “当然,使君身为一州刺史,未来更会被举为州牧;二公子已是一郡之守,为国计,为家业计,也是该生子的时候了。” 糜竺的一番声情并茂《催生论》,听得陶谦嘴角连连抽搐。 “老夫征辟糜竺出任徐州别驾,有愧于徐州百姓啊!” 糜竺的一番台词,不能说没有水平,只是在陶谦耳里,不像官场辞令,更像是生意场上的市井俚语。 “多谢糜别驾提醒,这件事,老夫会放在心上的。” 糜竺的提议,虽说出于私心,但三代后继无人的陶谦,还是上心了。 “如今陶、糜两家已成亲家,使君私下就莫要再称公职,喊‘亲家公’更亲切些!” 看到陶谦已意动,糜竺心中有了底。 “亲家公?嗯,这个好!” 这个词,陶谦还是在丹阳老家听过,即便是后来大儿子陶商成亲,也没人在他面前提及过。 “哪,亲家公,您看,开春这加冠与亲事一起操办可好?” …… ———— 兖州。鲁县。相府。 被陈逸堵住了去路,孔融独美的意图落空了。 “来来来,三位满饮一樽,看我府上的杜康,可堪入口否。” 陶应、孔融、蔡邕三人被陈逸领至后厅客堂,很快一桌大汉标准的宴席摆上了桌。 虽然陈逸是此方主人,但今日宴饮之人,除了陶应,孔融、蔡邕无论是“行政级别”,还是民间声望,都比他高,所以并未设主位。 陈逸与孔融左手主座,陶应与蔡邕居于右手次座。 “陈相稍等,应去去就来。” 陶应没有举杯,麻利地从坐垫上起身,抄起他桌面上的一坛酒,直朝隔壁别厅而去。 “这是……” 陈逸举杯的手一顿,望着陶应的背影,眸子里露出一丝不解。 “许是给他的护卫送酒去了。” 蔡邕放下手中的酒樽,替一头雾水的陈逸、孔融解释了一句。 护卫他们同来鲁县的颜良就坐在隔壁,蔡邕能看得出颜良的勇猛,也看出了陶应对颜良的器重,并视之如手足。 “陶重光,心思够细腻!” 自打见到陶应,直觉告诉蔡邕,民间对陶应的风评,皆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女婿?” 想到陶应一路都“占便宜”似的喊他为岳丈,蔡邕的心弦,如他形影不离的焦尾琴一般,不知不觉被拨动。 “唉!说什么都晚了!” 若非蔡琰已许配河东卫氏,以陶应眼下的各方面条件,蔡邕会答应。 可如今,即便再有不甘,再后悔,他蔡邕也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心中苦涩的蔡邕,不知不觉间,一杯无滋无味的酒下了肚。 “这陶重光,如此体恤下属,想必其定得人心!” 陶应的这一细微动作,让孔融对这个没给过他一份束修的“弟子”满意不已,心中对陶应的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怪不得能做出强并卞县之事,像个做大事之人!” 陶应的一个自然而然之举,让陈逸彻底改变了对陶应的看法,如蔡邕一般,怀疑起民间对陶应的风评来。 “咦,伯喈先生,没有发现,你居然还是个好酒之人,来来来,我们再共饮一杯。” 匆匆回来的陶应,见三双复杂的眸子皆望着他,浑身莫名打个冷颤,赶紧举杯邀饮,借酒来压压惊。 “好酒!” 第三十四章 赋诗明志 中华传统,自古以来,无酒不成席,无酒客不欢。 而有酒,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国事、家事,无论喜事、丧事,皆能在杯酒中解决。 毕竟是堂堂相府,又处礼仪之乡,陈逸置办的酒席自然上档次,陶应等四人一番推杯换盏,聊得异常尽兴。 蔡邕是大汉最后一个辞赋大家,孔融是东汉末年一代名儒,继蔡邕为文章宗师,陈逸出身不凡,文学造诣也颇深。 陶应担心三人与他谈论议、六言、策文、表、檄、教令等文体,便始终将话题有意无意往诗词上拉扯。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真印了“酒逢知己千杯少”那句话,孔融一个劲拉着陶应这个便宜弟子狂饮,慢慢,即便是米酒,陶应也喝大了,开始愁绪满腹。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明月何皎皎》这首古诗,此刻最能诠释陶应的不安与孤寂。 如今虽身为陶应,却实打实乃一东汉“外来户”,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中,是活、是死,是像清晨的露珠消弭在阳光之下,抑或名留青史,陶应不敢报一丝期望。 陶应虽有野心,可也自知势劣,莫说与曹操、袁氏兄弟相比,即便是刘备,都是笼络人心的高手。 “哥一个现代人,来到这汉末三国,其实,与古人相比,什么都不是!” 陶应突然感觉自己一无是处,一时看不透自己的命运走势。 “各位先生,应这里有一首捡来的诗,在此念来,以为助兴。” 神色有些落寞的陶应,踉跄起身,一手执酒壶,一手持酒樽,举杯吟诵。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尚有一分清醒的陶应,立即搬出曹操的《短歌行》来。 “曹孟德,对不住了,你这首诗,是穿越大汉、三国人士过不去的“坎”,兄弟我也要签到啊。” 曹操的这首《短歌行》,陶应因《三国演义》,多次品读,当时虽也能体会其中慷慨沉郁、求贤若渴的意思,但远不如穿越后通过亲身体验了解的深刻。 “咦!” 听了陶应念的前几句,本已酒酣,有些放浪形骸的孔融、蔡邕与陈逸,猛地一震,皆执着酒樽,目光熠熠地望向陶应,纹丝不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诵到这里,陶应举杯饮尽,晃晃酒壶,发现没酒了,将酒杯递到陈逸跟前,让他斟满,又满含深意地笑对孔融、蔡邕二人。 “我这弟子,有意思了!” “陶老二,你不仅仅惦记着文姬,还惦记上了老夫,你这主意打得不错啊!” “果然,世人皆传陶应胸无大志,其言谬矣!” 三人的异样眼神,自然没有逃过醉眼惺忪的陶应。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陶应语调,随着诗意,转为低沉。 明明如月,何时可辍?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陶应又陡然拔高了声音,将手中酒樽高高举过顶,目光投向堂外的天际。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存旧恩。 念到此,背着身,依然仰望苍穹的陶应,沉默了。 “嗯?” “没了?” “虎头蛇尾?” 等待下文的孔融、蔡邕、陈逸三人,正惊讶于陶应诗中昭然若揭、毫不掩饰的雄心壮志,陶应突然停止不言了,心中涌起一股失望、惋惜、恼怒交杂的怅然若失感。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就在三人心痒难耐时,陶应又轻饮低吟起来。 “这陶老二,居然学会吊人胃口了!” 陈逸暗舒一口气,目光再次恢复了神采。 “还好,不用替你续补了!” 已开始想着如何替陶应补“烂尾楼”的蔡邕,也是长吁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盯着陶应,像老丈人欣赏女婿一般,一脸都是“满意”二字。 “后面的两句,要不要念呢?” 陶应有些踌躇,后面的两句有点露骨,不知道此时念出来,会不会惊诧世人。 当然,陶应更担心被行将就木的汉灵帝和谐掉。 “裤子都脱了,就差一激灵,还顾虑个球!”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为了对得住曹操那个原作者,陶应还是一狠心念了出来。 “一时酒后失态,孔师、蔡师、陈相,莫要见笑!” 孔融怔怔神,一脸复杂地打量了“求贤若渴、欲建功立业”的陶应好一会儿,也将杯中酒喝完。 “重光,你的志向,师已知晓!” 蔡邕也喝掉杯中酒,望着陶应,不无欣赏地赞叹一句。 “酒后真言,诗以言志,非有雄心大志者不能为此诗矣!” 继而,蔡邕内心更苦涩了。 “河东卫老二,不及徐州陶老二多矣!” 作为主人,陈逸既感慨,又落寞,想起刚刚自杀的王芬,真为之可惜。 “古人云:倾盖如故,白头如新。重光,你之志向,我不如多矣!” …… 旭日东升,晨光绚丽。 陶应睁眼,天已大亮,瞅着房间四周发了会呆,便起身。 “这三个闲汉老酒鬼,不能再跟他们喝酒,真误哥哥我的家国大事啊!” 强忍着头痛欲裂,陶应在陈逸府上安排的侍女服侍下,拾掇利索,出了房门。 “贤侄起来了,你这酒量差了点,赶不上你的雄心啊,这可不行。” 姜还是老的辣,昨日一样没少喝,可孔融、蔡邕与陈逸此刻像没事人一般,优哉游哉,坐在客厅品茗闲聊,看样子已待了许久。 陶应朝三人拱拱手,见了礼,顺势上前。 对于孔融的打趣,陶应不想回应,也不好意思回应,一个后世人,居然被这个时代的米酒搞醉了,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 “陈相、孔师、伯喈先生,你们三位不会是在等我吧?” 孔融脸一拉,眼一瞪,一副当然是的样子。 “若非等你,我早与伯喈先生,约三两好友出门了。” 孔融说话,陶应现在有点信不过。 “天寒地冻,无青可踏、无菊可赏、无梅可观,你能去哪儿?” 陶应将目光投向蔡邕,这可是他内定的老丈人,相信不会骗女婿。 “重光,文举兄一大早就登门等你了。我本几次欲叫醒你,文举兄见你睡意正酣,几次被阻止。” 蔡邕尚未开口,陈逸抢先一步替孔融做了证明。 “让孔师久等,弟子失礼了!” 让孔融这样的大儒,耐下性子长时等待他一个后生晚辈,陶应一阵心慌,同时也感动不已,忙重新执弟子礼,诚心实意地向孔融躬身致歉。 “无妨,年轻人贪睡,可以理解。” 孔融对陶应的态度很满意,他最在意这种礼节。 “再说,你不胜酒力,情有可原。” 陶应又朝蔡邕、陈逸分别行礼致歉,在三人下首席地跪坐。 “孔师今日找弟子,不知有何赐教?” 第三十五章 陶应论势 陶应端起面前的煮茶,耐着不适强喝了下去,没办法,口太干,要醒酒。 “这个时代的茶,还真叫哥难以享受!” 陶应暗暗下定决心,等回了泰山郡,有机会他亲自炒点清茶,像大汉这样的煮茶,不但胃遭罪,还浪费材料。 “也没啥大事,一来叫重光去为师府认认门;二来,想听听重光对眼下大汉时局的看法。” 毕竟已默认陶应为自己的弟子,陶应到了家门口,于情于理,孔融都会邀请陶应到家里去的。 听明孔融来意,陶应暗暗撇撇嘴,心中对孔融一阵腹诽。 “认门还是下次吧,虽说你这个便宜老师是‘捡’来的,但也是老师,头一回登门,若敢空手去,还不被师娘扫地出门?” 两世为人的陶应,起码的礼节还是懂的,不管如何,作为客人,第一次登人家的门,不能空手去。 如今孔融向他发出邀请,毫无准备的陶应,自然是不会惹闲话的。 “呵呵,重光,你可不知道,我这里的酒,与文举兄府上的酒相比,简直如泔水呀!” 陈逸的话很直白,就是告诉陶应,“得意门生”上门,孔融定会设宴招待,让陶应准备好肝。 “就我这身板,眼下真无福享受‘孔府佳酿’,还是等我下回准备好,再登孔师府上品尝吧。” 即便陈逸不提醒,陶应也清楚这些礼节性的套路。 当然,陶应拒绝孔融的邀请,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不愿在鲁县久留。 “哥又不是跑来鲁县做客、游玩的,泰山郡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哥回去做决定呢。” 陶应始终提醒自己,绝不能效“刘大耳朵”为了一个孙尚香,醉生梦死东吴,乐不思蜀。 这不是陶应比刘备更睿智,而是陶应觉得自己没有效仿刘备的资本。 眼看徐州、青州黄巾又要大爆发;张纯、张举、丘力居要祸乱四州,他陶应还没做好准备呢。 “心细如尘!” 陶应借回应陈逸的打趣,委婉地拒绝了孔融的邀请,这让不动声色观察陶应的蔡邕暗赞不已。 “颖悟绝伦!” 聪明如孔融,当然听明白了陶应“准备好”的意思,他的邀请虽然被间接拒绝,但孔融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更满意陶应了。 …… “当下的大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陶应站起身,开始回应孔融的第二个来意。 “来年的大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陶应目光一一从三人脸上掠过,一脸的无奈、悲怆与愤懑。 “重光,你为何说来年这般动荡?” 听到前者,孔融、陈逸稍有难堪,听到后者,三人脸色皆变。 “是否有些危言耸听?” 陶应嗤笑一声,他也想这是耸人听闻,胡言乱语,可事实就是如此。 “平原人襄楷善天文阴阳之术,陈相与其熟识,你二人前番做客冀州刺史王芬府上,其言:‘天象显示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这回真的要被灭族了。’” “如今你等谋废天子刘宏,欲立合肥侯为帝失败,王芬畏惧自杀,你还相信襄楷曾经说的话吗?” 陶应目光炯炯地瞅着陈逸,向他问及襄楷、王芬之事。 “你听何人所说?” 闻言,脸色巨变的陈逸,从座蹦起,惊骇地望着陶应。 合谋废帝之事,除了王芬、许攸、襄楷、周旌,还有曾经联络遭拒的曹操,没有响应的平原名士陶丘洪、华歆,就再没其他人知晓了。 “什么?” 孔融一脸骇然,猛地起身,目光死死盯着陈逸,想看看陶应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如何知晓的?” 回过神的陈逸,一双无神的眸子看着陶应,语音淡淡地问了一句。 “逸明白了!” 陈逸又释然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做了,王芬也自杀了,知情人还有许多,被更多的人知晓,又有什么稀奇。 “襄楷之言,当然不可信,否则,谋划得好好的,怎会到了后面,功败垂成?” 随着陈逸话落,孔融长叹一声。 “平举啊,糊涂啊,这废立皇帝之事,是天下间最不祥的。” 孔融摇摇头,真看不出,像陈逸这般的文弱书生,竟然也会干出废立之事。 对孔融的话,陶应不以为然。 “古人有云:‘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我对襄楷所言很是赞同。” “若应没有看错,明年四月,帝星必陨落,宦官被诛,汉庭将动乱不止,杀戮不断,宫闱混乱,天下从此群雄并起割据,九州混战不息,生民百无余一!” 这回莫说孔融、蔡邕惊恐,就是陈逸也一脸的不敢置信。 “若真如此,王文祖就白死了!” 只要王芬赖在冀州苟延残喘半年,灵帝死了,也就无须再行废立之事了。 “他可是个治理地方的能臣,可惜了!” 陈逸替王芬惋惜的同时,又庆幸自己没有步他的后尘。 前几天接到王芬的遗书,陈逸差点就要效仿王芬,给他做伴去了。 “你知道,曹孟德为何会拒绝你们吗?” 陶应冷笑一声,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关键是王芬、陈逸这帮人太不靠谱,太想当然了。 “难道不是担心不成功,会连累三族吗?” 陶应笑笑,不置可否,目光又望向孔融,想听听孔融如何看。 “谋废皇帝,从古至今,也只有霍光、伊尹两人成功了,但他们去世后的下场很不好。曹孟德忠于汉室,自然不会涉足这种废立之举。” 陶应点点头,孔融看得比陈逸要清晰和深远,但在这件事上,孔融也没有看清曹操这个议郎。 “你们之所以功败垂成,天子止行,正是曹孟德出首告发所致。” “曹孟德见王芬和你们鬼迷心窍,已劝不住,而你们又欲拉他上战车,若事败,天子追究,岂不祸及自身?” “于是,曹孟德私语太史官,适时进言:‘当有阴谋,不宜北行。’由此,天子止行,返回洛阳,敕命王芬罢兵,而王芬惊惧,自杀身亡。” 陈逸惊得“噔噔噔”连退数步,一脸的不可思议,若这是真的,这王芬死的不冤,是他识人的能力太差了,曹操隐藏地也太深了。 “孟德兄,莫要怪哥给你抹黑!” 反正曹操的脸白,陶应也不怕给他脸上抹点黑,有打击潜在对手的机会,陶应就绝不会手软。 对陶应来说,这也是一种成就,至少可以让曹操未来身边少几个人。 “陈相,还是华歆华子鱼比你们聪明啊!” 陶应看着陈逸,一脸的同情与感叹。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孔融望着陈逸这个鲁国相,缓缓摇头。 “你可知那华歆为何与陶丘洪未参与谋事?” 孔融也赞同陶应对陈逸的评价,他更想知道陶应对华歆了解多少。 “陶丘洪本已同意王芬所请,准备赴行,被华子鱼制止了。” “华子鱼劝陶丘洪说:‘王芬性格疏忽,而且不擅长领兵作战,这件事一定不会成功,而且还将会牵连家族妻儿,你千万不要去!’” “所以,陶丘洪听了华子鱼之劝,保住了性命。” 陈逸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端起已无温度的茶杯,一饮而尽。 许是一杯凉茶落肚,陈逸终于清醒了,自嘲地笑笑,一脸的落寞。 “孔师与陈相皆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才,若明年天下大乱,希望二位能助应一臂之力,拱卫青、徐二州,庇护地方生民,为九州百姓提供一方净土!” 拐弯抹角的说了这般多,陶应终于图穷匕首见,一脸笑嘻嘻地望向孔融与陈逸。 至于蔡邕,在南城时,基本就被陶应搞定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陈逸与孔融相视一眼,心中了然陶应所图。 第三十六章 掘根计划 徐州两个“老狐狸”上演的一场以陶应为“诱饵”的拉锯战刚刚结束,而蒙在鼓里的当事人陶应,却在鲁国正实施他的“骗人头”大计,且刚刚进入关键时刻。 “平举,这残羹剩汁也是时候撤换了,换上新的,我们从头来过!” 陶应兜了个大圈子,表明了意图,孔融颇有深意地提醒了陈逸一句。 “好!” 陈逸向孔融投去感激的眼神,爽快地回应了一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由于话题变了,大厅的气氛也为之轻松起来。 陶应、孔融、陈逸、蔡邕四人重新坐定,换上新茶。 若非陶应反对,陈逸早又上了酒。 放下了心中包袱,陈逸反而变得主动、活跃;毕竟他这个鲁国相,才是此方真正的主人。 “敢问重光,若真天下大乱,你为何只相守青、徐二州,而不是整个南方地区,或者整个天下?” 心无挂碍,陈逸谈起话来游刃有余,与刚才被动、疲于应付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是不是问对开始了?” 微微阖目,陶应心中绕过千般思绪。 陶应清楚,陈逸不可能无的放矢,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回答,若是他的答复不能让陈逸满意,就很难让其投效。 一副老神在在的孔融,一副事不关己的蔡邕,皆一言不发,只是凝神喝茶。 “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陶应知道,陈逸问的问题,孔融、蔡邕同样关心,若陶应只是夸夸而谈、言之无物,是弟子、是女婿又如何,照样会毫不犹豫地清理门户、一纸休书。 “徐州乃应的根本,青州乃应的后方,若此二州不能靖安,应既无争雄、平定天下的资本,也无让天下百姓影随的信心。” “若连二州都不能安,何以安天下?” 拳头紧攥的陶应,一双坚毅而冷峻的眸子凝视着陈逸,语音铿锵而霸气。 “当二州繁荣、稳定,盛名响彻南方,响彻神州时,便是应谋取天下之时!” 陈逸神情一改轻松,忽变得严肃而认真,一瞬不眨地盯着陶应的眼睛。 “陶氏崛起之时,天下百姓又当如何?一如汉室?” 静坐的孔融、蔡邕也是神情一肃,微微坐正身子,犀利的眸子盯着陶应,想听清他的回答。 若换汤不换药,只为自己的权势争雄,那还是算了吧。 陶应站起身,在大厅中来回走动几步,望着陈逸与孔融、蔡邕,一脸郑重地背起书来。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陶应所言,乃先贤理想,但千百年来,从未真正实现过。 如今陶应重复此言,无论是陈逸,还是孔融、蔡邕,脸上皆露出一抹期待。 陶应踱步至门首,仰望苍天,重重立下誓言。 “必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业者有其产。” 孔融悠悠叹息一声,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这实现起来,太过艰难!” 蔡邕似乎也不看好,眸子里的一抹期待之色,缓缓消散。 陶应回头,深深望了孔融、蔡邕一眼,又瞧瞧陈逸,目光变得沧桑、悠远。 “应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陶应语落,屋子落针可闻。 “唉,说这话,哥为何会脸红、心不安呢?” 若非被眼前“三只狐狸”盯着,心虚的陶应早抬头望天,观察会不会打雷。 “看来,要拿下陈逸、孔让梨有点难度啊!” 几息过后,隐隐有些失望的陶应,正想放弃时,陈逸目光一肃,微微退后了半步,恭敬地朝陶应先行了一弟子礼,又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地。 “陈逸,拜见主公!”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陶应顿时大喜,连忙搀扶起陈逸。 “有平举相助,实现我等的理想,将更多一份保障!” 陶应收获了陈逸,可不仅仅是收获了一个理政人才。 不管是陈逸自身,还是他已故的父亲陈蕃,身后皆有一堆的亲朋故友,若能因此影响投效,陶应争霸天下自然就轻松多了。 “好好好,当浮一大白!” 陈逸认主,不仅陶应高兴,孔融也替二人高兴不已。 陈逸是孔融的朋友,也是他老家的父母官;陶应是故人的儿子,孔融半路捡的便宜弟子。 陶应与陈逸能在一起共事,孔融是乐见其成的。 但孔融自己却并未如陈逸这般旗帜鲜明地表态,毕竟汉室尚在,他身为孔氏领袖,孔子后人,不能唾面自干。 “重光,你想让为师替你做点什么?” 这就是间接的表态,陶应心花怒放,连忙躬身施礼,以示感谢。 “孔师,应欲效仿颍川与南阳,在卞县郚乡城建立一所综合性大学,欲请孔师出任大学副校长及师范学院院长一职。” “请孔师出任泰山郡教育司司长,主管所有郡县教育、教学事宜。” 孔融心中一动,教书育人,这可是自己老祖宗的老本行,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更是一个名利双收的美事。 再说,以陶应的野心,若自己太早站在前台,恐引来世家大族的口诛笔伐;反而远离政务,一心教育,更为稳妥。 “重光,你这综合性大学,怎么个综合法?” 陈逸也是非常感兴趣,尤其是陶应将大学建在卞县,也就在鲁国境内,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势。 “应初步设想,将大学分五部分。” 第一部分为文学院,教导学生学习先贤各种典籍,主在弘传中华文化,为天下做锦绣文章。蔡伯喈出任院长。 第二部分为政学院,教导学生如何处理地方政务,治理地方。陈平举出任院长。 第三部分为师范学院,专门培养大、中、小学老师,将来进入各个地方学校任教。孔文举兼任院长。 第四部分为农学院,专门教导学生如何治理农田,规范种田,兴修水利等。 第五部分为医学院,专门培养医师、医药、护理方面的人才。 陶应表述完,听得孔融、蔡邕与陈逸皆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大的工程,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在三人眼里,陶应若真能建成这所大学,就凭这阵势,必然震铄古今,名扬青史。 “重光,这不仅仅是人力、财力的问题,即便是生源,也是个问题。”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大学肯定不可能一蹴而就,陶应也是很清醒的。 “孔师,应是这样想的,请老师与伯喈先生、陈相,以自己的能量,遍请天下所有教学人才,先集中于卞县,做前期教材编撰工作,指导应治下所有县、镇的小学教育。” 涉及到生源,陶应有自己的长远规划,他不可能替世家、豪强做嫁衣。 当然,就陶应推行与士族、豪强利益背道而驰的政策,优质的生源也不可能涌向他。 “小学教育?” 孔融一愣,有些疑惑陶应的小学教育方式。 “重光,这小学,可是私塾启蒙教育?” 略加沉思,蔡邕猜到了陶应的用意。 “这小学,恐怕是陶老二为大学储备生源的!” 一脸得意的陶应朝蔡邕点点头,尔后非常霸气地说出自己的规划。 “应决定在治下所有县、村,均设立一所小学,强制六岁以上适龄儿童,不分男女,免费入学,并提供学习用具、书本、午餐。” “在每一大县,设立一所中学,凡是完成小学教育的人,皆可入中学继续接受教育,以此为未来的大学储备生源。” 嘶! 嘶! 嘶! 孔融、蔡邕与陈逸三人互视一眼,神情同时大变。 “陶重光这是要干什么?” “陶老二是在为寒门铺路?” “掘士族豪门根脉者,陶应也!” 第三十七章 袁术野望 洛阳。司空府。 当朝司空袁逢正在书房临窗赏雪,忽见人影一闪,身为虎贲中郎将的儿子袁术冒雪而入。 袁逢一愣,又瞅了瞅窗外,大雪飘舞,又一脸诧异地将目光转向袁术。 “公路不在房里煮酒取暖,跑来阿爹这里,可是有事?” 十月的洛阳,虽然尚未进入三九天,却比往年隆冬时节还寒冷。 “阿爹,孩儿刚从大将军那里过来,朝廷打算派遣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前往冀、青、幽三州讨伐张纯等叛军。” 袁术没有直接回答袁逢的问话,搓搓手,行至火盘边坐下,一边烤火,一边说起今日所闻。 “唉!” 袁逢在火盘边坐下,叹息一声,这大汉的天下,各处叛乱不断,已是千疮百孔,朝廷也是拆东墙补西墙,疲于奔命。 “原泰山太守张举与中山相张纯、乌桓人丘力居联合作乱,聚兵十万,抄略青、幽、冀、徐,危害四州,声势浩大,影响甚重,四州大族怨声载道,纷纷上言天子,要求尽快出兵平叛。” 袁逢提及四州士族、豪强的怨声袁术不关心,这与他袁氏无关,或者说与他袁术无关。 “朝廷已任命宗正刘伯安为幽州牧,前往幽州平叛,以刘伯安在北方积攒的威信,加之孟益、公孙瓒之勇,应能很快平息张举等人叛乱。” 刘虞已启程前往幽州,袁术相信以刘虞在北方的影响,搞定幽州没有问题。 “阿爹,如今青、徐二州黄巾复起,济南黄巾徐和、乐安黄巾司马俱、北海黄巾管亥、管承、齐国黄巾张饶四处危祸青州,若不加以剪除,恐青州难安啊!” 袁逢摇头苦笑,这青、徐二州张纯等叛乱之灾尚未抚平,如今黄巾之祸又起,还真是祸不单行,多灾多难。 “幸好这些事情与我袁氏无干,就让徐州刺史陶谦,青州刺史赵琰忧心去吧。” 无论陶谦,还是赵琰,皆不是袁氏利益属臣;自己的老家汝南也不在二州,袁逢不太担忧二州之事。 “阿爹,现在青、徐黄巾流寇的确与我袁氏无干,不过,很快就与我袁氏有干系了。” 袁术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望向袁逢。 “嗯?我儿何意?” 袁逢一愣,满腹疑惑地望向袁术。 “原济南相曹操,来了洛阳,做了典军校尉!” 袁术话音刚落,袁逢瞅着袁术露出的一缕奸笑,知子莫若父,顿时心有所悟,继而一怔。 “我儿中意济南相位?” 自曹操被平调东郡太守不受,眼下又来了洛阳,济南国相已空缺很长时间了。 “正是,还请阿爹偕叔父上奏天子,玉成此事。” 袁术直言不讳自己的意图。 “徐州刺史陶恭祖能趁机给他儿子陶应谋一个泰山太守之位,区区一个济南相,对为父来说,更不在话下。” 袁逢缓缓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徐徐坐下。 “只是,青州黄巾不仅人数众多,且已为祸数年,已成百足之虫,吾儿若为济南相,恐一时难以应付啊!” 袁术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抹轻蔑。 “黄巾贼寇,皆一帮乌合之众,旦夕可灭之。” “青州剿匪不利,皆因不得其法,孩儿自有灭贼之策。” “再说,废物如陶应,他都能在黄巾流寇、泰山贼肆虐的泰山郡立足,我堂堂袁氏嫡子,朝廷虎贲中郎将,难不成守不住一个小小的济南国?” 陶应的风评,袁术有所耳闻,他不相信自己不如陶应。 “即便是青州,也不在孩儿话下。” 袁术的一番表态,听得袁逢暗暗摇头。 “我儿想简单了啊!” 若是真如袁术说的那么简单,青州的黄巾早就被剿灭了,怎会为祸这么多年。 “陶应能在泰山郡立足,背后靠的是徐州,我儿可当泰山郡为徐州一郡;但我儿若去了济南国,四面皆贼,缺少支援,难以腾挪,作为有限。” 袁逢提示袁术,不要蹚青州的浑水。 “天下之大,州郡之多,可供我儿伸展手脚之地多矣,我儿何独选择如济南这般凶险之地?” 以袁氏的权力,若想去地方任职,袁术完全可选个好去处,没必要与悍贼徐和去拼生死。 “不知阿爹对当今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袁术眸子里掠过一丝狡诈之色,不答反问袁逢。 “黄巾虽灭,匪患愈烈,大厦将倾,力不能扶也。” 袁逢叹息一声,对眼下的大汉忧心不已。 “宗正卿刘焉上奏天子,请复州牧,以节制一州军、政,倾力剿贼,朝堂之上皆鼠目寸光之辈,又有阉宦张让、赵忠等贪婪之辈居中掀风鼓浪,天子竟然应允。岂不知此例一开,则藩镇割据、皇权旁落,国将不国矣!” 袁逢的担忧,袁术不以为然,他还想着做青州牧呢。 “今帝室衰微,党锢横行,各地门阀并起,复州牧,据藩镇,此乃大势所趋,我袁氏若不能趁势而起,必为他人所替!” “今青州一地,流寇横行,看似凶险万分,未尝就不是个机会,青州流寇就好比一股洪流,如若硬堵势必被其淹没,但若因势利导、善加利用,未必就不是一股助力。” 袁术盯着袁逢的眼睛,又说出自己的猜想。 “若孩儿所猜不错,徐州刺史陶谦,忽举自己的废物儿子陶应为泰山太守,正是看清了天下大势,先蚕食泰山,后谋兖州,若一旦兖、徐二州合为一体,北方的青州也定成陶氏囊中之物,三州在手,再想撼动,则难矣!” “嘶!” 袁逢捋胡须的手猛地一顿,几根胡须被猝然揪了下来,他已顾不上疼惜,大脑快速转动,推敲袁术所说是否有可能。 袁术见袁逢神色阴晴不定,久久不语,便又循循善诱。 “若孩儿先以济南国为跳板,待时机成熟,父亲再表儿为青州牧,以青州谋取冀州、幽州、兖州,以我袁氏四世三公之家,据此四州之地,未来我袁氏将无人可取代。” 袁逢眼皮一挑,眸子里一道精光闪过。 “我袁氏,后继有人矣!” 盯着袁术看了良久,袁逢方长叹一声。 “我儿成长矣。为父老朽,将不久于人世,袁氏能否长盛不衰,当在本初与你!” 见对大汉忠心耿耿的袁逢有了一丝动摇,袁术趁热打铁,猛地跪倒在地,语气变得更加恳切。 “请阿爹成全!” 袁逢微微颔首,眸子里掠过一丝欣慰。 “有子公路,夫复何求!” 主意已定的袁逢,扶起袁术,眸子里泛出一抹不屑。 “既然我儿有这般大志向,区区一个济南相位还不配我儿身份,难不成捡拾曹阿瞒剩下的!” 袁术先是一愣,继而心下狂喜。 “莫不是,阿爹要给我谋取青州实职?” 果然,袁逢没有让袁术失望,甚至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表我儿为青州刺史现在有些难,但可举为青州别驾,兼领济南相,待过上一年半载,我儿在青州有了政绩,再表为刺史、州牧!” 袁术当然高兴,但也有些担忧。 “若阉宦从中作梗当如何?” 眼下的大汉朝堂,就三方势力,除了以袁氏为首的士族势力,还有外戚与宦官势力,袁术就担心与自家不对付的宦官坏他的好事。 “我儿放心便是。” 袁逢笑笑,有陶谦这个现成的借口在,阻挠不存在。 “既然徐州刺史陶谦有野心,我儿去青州,是为天子监督陶氏父子,谁敢反对?” 袁术眼前一亮,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第三十八章 视察牟县 兖州。泰山郡。牟县。 三日前。 陶应嘱咐鲁国相陈逸,加急向豫州牧黄琬发去鲁国危机解除文书,又向曾经四处求援的各地修书一封,丢下要与孔融商量建校的蔡邕,当日便匆匆与颜良离开鲁县,回到南武阳。 “伯台,如今卞县虽然有羊衜在台前,但你不能大意。” 在孙康的县衙书房,陶应单独给孙康交代卞县之事。 “此番我们收缴了太多鲁国士族、豪强的坞堡,定会有人回来找事,我担心羊衜经验不足、手段不够,你要秘密派出一队人马,暗中监视各方动态,必要时,不要手软。” 瞅着陶应眸子里闪过的一抹冷厉杀机,孙康便明白了陶应的意思。 “主公放心,康绝不让鲁国豪强们坏了我们卞县之事。” 见孙康听懂了自己的意思,陶应再次提醒他。 “伯台,不仅要防鲁国豪强,还要防谯县的豫州牧黄琬,那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之人,要多加留意从卞县、鲁县通往谯县的信使,在明年五月前,我们要尽可能避免与豫州发生冲突。” 孙康又听到陶应提及这个时间点,心中一动,看向陶应的眼神又有所不同,既有兴奋,又有一丝畏惧。 “主公放心,康知道如何做了。” …… 三日后。 交代完孙康,陶应没在南武阳过多停留,在颜良护卫下一路北上,先后视察了梁甫、博县、奉高诸县的黄巾流寇招抚与剿灭进展后,匆匆转道牟县。 “尹子卢,果没让哥失望!” 能够在历史上留名,又能在曹操手下做东莞太守,尹礼的能力毋庸置疑。 自陶应任命尹礼为牟县令,兼负盖县、莱芜两县的黄巾贼寇招剿等一切事宜后,尹礼一进入自己的治地,便大刀阔斧地三县齐头并进,四处招降纳叛,并未遇到多少抵抗。 尤其是当所过之处,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分粮、分地、分房运动后,连同过得不太好的顺民,也纷纷响应,加入到分食好处的行列,就更别说过着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各路流寇了。 也许刚上手时尹礼还有些手忙脚乱,面对一些残存的豪强大户阻挠,一时下不去手,但一番杀伐下来,理清了头绪,指挥起下属来,如臂使指般灵活。 陶应在尹礼的陪同下,一路视察,虽然还有些不尽人意之处,但总体让陶应非常满意。 毕竟手中无人,让尹礼一人管理三县,还要主持开矿事宜,有点难为他。 “子卢,干的不错,我很满意,以你的能力,即便现在管理整个泰山郡也不在话下,只是当下我们的地盘还太小,只能先委屈你了。” 尹礼心下一暖,他不在乎官职大小,在乎的是陶应对他的认可。 这几日下了,尹礼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为的就是早些完成陶应交给他的重任,现在能被陶应认可,总算是没有白白付出。 “礼能力有限,魄力不足,唯愿肝脑涂地,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陶应亲昵地拍拍尹礼的肩膀,又重重捏了捏,目光和煦地朝他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一路朝正开采的煤矿和铁矿行去。 “主公!” 虽然陶应没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承诺,但尹礼知道,陶应将他的功绩记在了心中,而且绝不会亏待他。 陶应刚走进矿区,便看见老老少少上千人正站在矿区中央的一片空地上。 “主公,这位是礼任命的矿区总管王老汉,也是一位经验十足、手艺高超的石匠。” 尹礼指着一个年龄大约五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者”给陶应介绍。 “王老汉,这位是泰山郡守陶府君。” 王老汉听了尹礼的介绍,连忙朝陶应跪了下去。 “牟县矿区一千三百七十三名矿工拜见陶郡守。” 俯地而拜的王老汉,语气颇为恭敬谦卑。 “见过陶郡守!” 陶应可是他们这帮人的衣食父母,王老汉身后上千矿工也跟着跪了下去,声音宏亮,在旷野回声环绕下,显得大气磅礴,铿锵有力。 “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陶应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吓了一跳,赶紧将王老汉拽了起来。 “夭寿啊,哥怎能受得起一个老人一跪!” 让一个老人给自己下跪,两世为人的陶应,惶恐莫名。 “这不是折哥的“草料”吗?” 王老汉在陶应的拉扯下站起身来,望着陶应,漆黑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大家都起来吧,以后见我陶应,无须行这样的跪拜之礼,本守不喜。” 陶应将老人拉起来,又望着不远处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上千矿工,连连招呼起身。 “惭愧啊,逢年过节,哥给爹娘磕个头都感觉难为情,让这帮百姓磕头,哥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供在厅堂“上坡里”的灵牌!” 不是陶应矫情,作为一个过来人,满脑袋现代思想,不喜欢拜人,也不习惯被人拜。 矿工们诧异地与身边的工友对望一眼,随即齐齐朝陶应磕了个头,打内心深处,心甘情愿地发出一声感激。 “谢陶郡守体恤!” 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更响亮、更有气势。 “陶府君,仁义者也!” 王老汉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能看出,陶应并没有将他们这些新投靠的昔日黄巾流寇当牲口看待。 “王老伯,您今年多大年龄了?” “家中几口人?” “矿山辛苦,您这身体能吃得消吗?” 陶应拉着老人的手,和颜悦色地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哥这算是下基层慰问吗?” 陶应并没有为上者的经验,不过,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 于是,陶应便学着前世影视剧中那些领袖对待百姓的样子,来一番亲民秀。 “不辛苦,不辛苦。” 被高不可攀的一郡太守握着手,如父母关爱儿女般送来温暖,王老汉顿觉浑身是劲,即便辛苦,也不会说辛苦。 当然,王老汉可没敷衍陶应,而是发自肺腑,并带有浓浓的幸福感。 “如今在矿山上干活,一日两餐,累了可随时休息,病了有郎中看,还有工钱可拿,家里又分了田,世间再没有比泰山郡更好的地方了!” 王老汉的感激之语,陶应能从其眸子里瞧出,是发自内心的。 “挖矿是苦力活,一日两餐不行,再加一餐。” 要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饱,矿工是陶应后方武器供应的保障,虽然他眼下缺粮食,但也不能从矿工身上节省。 “子卢,从明日起,所有在矿上干活之人,全部一日管三餐。” 王老汉与上千矿工听到陶应要给他们加餐,既惊讶,又感动,再次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地。 “府君仁义!” 莫说王老汉们惊讶,尹礼脸上也现出一丝异色。 眼下的泰山郡,各地都缺粮,玄甲军士卒都是一日两顿。 “子卢,如今已到十月,百姓田里也没太多活干,要大量招工,加快挖煤、采铁,前方将士要保家卫国,没有兵器可不成。” “诺!” 泰山贼匪出身的尹礼,当然清楚兵器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炼铁厂的建设速度,还要加快!” 泰山新定,按陶应的方略,纪灵、孙观等人,已挑选精壮士卒近五万人,可手中的兵器很是杂乱,全部采买也不太现实,就靠牟县正在建设中的炼铁厂了。 “走,带我去看看,新式炼铁的锅炉建好了没有。” 第三十九章 袁绍心思 洛阳。上东门外。 昨日洛阳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陈雪未融,今日天际又是乌云密密层层,从半空中压下,宛如天倾。 上东门护城河外,刀枪林立,旌旗猎猎,鼓角争鸣之声连绵不绝。 一支新募的五千汉军,在各色迎风招展的旌旗下,结成严整的队列,在瑟瑟寒风中整装待发。 年逾五旬的讨虏校尉盖勋,目光越过身前的新任幽州牧、宗正刘虞,望向着一身银色甲胄、骑一匹红色战马、手持一柄长铁枪的破虏校尉、原北军中侯邹靖,暗暗点头。 “伯安,此番前往幽州,定能旗开得胜,扫灭叛逆。” 盖勋与刘虞比较熟,今日他是专门到城外来为北上幽州的刘虞送行的。 “元固将军说得不错,宗正早年出任幽州刺史时,便政绩卓着,颇有名望,此番再为幽州牧,定能不费吹灰之力,诛灭张纯、张举等叛逆。” 路遇盖勋出城为刘虞送行,虎贲中郎将、西园军中军校尉袁绍也跟了出来。 “虞正忐忑前途艰难,今得元固、本初二位将军吉言,虞心下顿安不少!” 刘虞朝盖勋、袁绍分别拱手感谢其壮行之情。 “虞此番前往幽州,不知何年方能返京师,如今天子励精图治,二位将军又深得天子信任,虞望二位将军能尽心竭力辅佐天子,重振汉室。” 刘虞盯着眼前的盖勋、袁绍,想到一副病恹恹的刘宏,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既担心刘宏时日无多,又担心汉室江山颓倾。 “陛下聪明绝世,只是被左右宠信的宦官蒙蔽,若我们合力清除这些奸佞阉宦,尔后表举清廉能干之人,从此汉室必兴旺矣!” 一想到被灵帝宠信的赵忠、张让、蹇硕等宦官,盖勋脸上满是怒色。 “元固将军高见,绍愿为铲除阉宦尽一份力。” 宦官集团是士族的公敌,袁氏是士族集团的领袖,袁绍当然希望将宦官铲除,夺取朝堂控制权。 “虞亦有元固之心,怎奈势单力薄,无能为力;今元固与本初有此意,虞定与二位同谋。” 刘虞早就看不惯宦官弄权了,盖勋一提议,袁绍一赞同,他自然是一拍即合。 …… “本初将军,以我们三人力量,能否尽除阉宦?” 望着已远去的刘虞大军,踌躇满志的盖勋问了袁绍一句。 “恐怕有些不稳妥,还得再从朝外拉一个外援。” 原本寄望于大将军何进能对付宦官,但灵帝本就防着何氏,何进也不敢冒头,袁绍将心思转到了朝外。 “或许,可以拉前将军董卓来蹚这池浑水!” ———— 兖州。牟县。 视察了矿场,左有尹礼这个牟县令陪同,右有已是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颜良这个“灵官”护卫,陶应来到牟县城外一处四面环山处。 “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是处绝佳之地。” 陶应一边打量周边地形地貌,一边暗暗为尹礼的眼光点赞。 此处是尹礼按照陶应要求选的一处隐秘之地,将作为陶应的炼钢基地和兵甲制造基地。 “主公,工匠们依照主公的指点,总共建造了二十口冶炼精铁的高炉。” 在建造锅炉的这段日子,尹礼几乎没日没夜地盯在这里,可以说对基地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 “嗯,不错!” 环视了一眼整齐划一、规制几乎无二的二十口锅炉,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哥又完成了一项穿越秦汉、三国、隋唐人士的‘签到任务’!” 没办法,穿越到盛世忙“种田”的人都知道搞钢铁革命,如陶应这般,来到汉末三国这样的乱世,为了保住小命,就更绕不过这个“坎”了。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瞅着新建的锅炉,陶应能从中看出,这里面既有自己提供的后世方法,也融合了这个时代工匠自己的一些经验,真正诠释了何为古今融合。 当然,这种融合,显然要比陶应这个二把刀提供的方法更为科学、严谨。 “子卢,新式炼钢炉,必须采用煤炭为燃料,工匠们没有太多用煤炼钢的经验,一定要反复验证,莫要急于求成。” 不是陶应无话找话,而是这个时代炼铁一般都用木炭,这不适合新式锅炉,不适合灌钢技术。 在宋代以前,炼铁不用煤,若忽略尚未发现用煤的好处这一因素外,最大的原因,是煤中含有太多的硫元素。 本来铁矿石中就含有硫,若再将煤炭中的硫混入铁中,炼出的铁就更加脆弱,炼制出来的基本都是废铁。 这一点,古人自然是验证过的。 所以,古人情愿用昂贵的木炭炼铁,也不用煤炭。 “陶府君,用黑石炼出的铁,脆弱易折,尤其不能锻造兵器啊。” 一名冶炼大匠忍不住向陶应发出质疑。 若在秦时,炼铁打造兵刃的大匠,必须将自己的姓名、籍贯刻在兵刃上,若兵刃是劣质产品,是要被按图索骥,杀头抵过的。 “那是因为之前你们并未将铁矿石融为铁水,使矿石中的一种硫物质隐藏其间,故而用煤炭炼出的皆为废铁。” 陶应目光和煦地瞅着向他发出质疑的大匠,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本守知道,各位师傅皆是经验十足的炼铁前辈,但有一句话要记住,‘活到老,学到老。’” 陶应环视一眼缀在身后的二十多个年龄皆已四旬以上的冶炼工匠,提醒他们,莫要保持沉默。 “大家要向这位师傅学习,心有疑,就人问,这才是成就巨匠的必由之路。” 这些人都是原散布在泰山郡各处的黄巾流寇,因有一技之长,才被选中带到这里,为的就是专门替陶应炼铁、制作兵器。 而能被选为二十口锅炉的带头人,自然又比一般的工匠手艺、威望高明一些。 陶应之所以愿意指点,是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而且,陶应从后世来,自然比谁都懂工匠的重要性。 “唉,这帮工匠,恐怕是慑于哥的太守身份吧?” 陶应不会怀疑工匠们不懂装懂,他很清楚,这是个阶级等级分明的时代,他们之所以缄口不言,是心有顾忌。 士农工商嘛,作为工匠,不是谁都有勇气敢质疑一个高不可及的二千石太守的。 “我等谨记府君教诲!” 二十多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千岁的工匠,被刚及加冠之龄的陶应“训”了一通,个个面红耳赤,甘之如饴,纷纷跪拜示谢。 “师傅们以后见了本郡守,无须下跪施礼,本郡守不喜这些礼节。” 陶应将众匠一一拉起,又安抚、鼓励了一番,说出了他们期待的灌钢之法。 “要解决铁水中的杂质硫,只要加入适量的石灰石就可以了。” 脱硫之法,对陶应根本就不是秘密,他随口就给众人说了出来。 再说,这可是后世的莱芜、新泰地区,遍地都是煤,若不利用,陶应才是傻子。 陶应一边巡视新建的锅炉,一边给铁匠们搬运后世历代炼钢的原理,一番下来,口干舌燥。 “小人等现在就开炉试试。” 一帮铁匠担心遗漏陶应所讲步骤,立即趁着陶应在,趁热打铁,生火炼铁。 “呃?” “难道是哥弄错了?” “不是说新炉开炼前,要搞一番开炉祭祀吗?” 陶应瞅着齐齐上阵、手忙脚乱的铁匠们,眸子里闪过一抹茫然。 “这帮人也太不讲究了,敬畏呢?就不担心没收到‘孝敬’的炉神不高兴,给你玩炸炉!” 一个多时辰后,按照陶应的方法,还真用煤炭炼出了铁水,品质也不错,震惊地一帮打铁半生的铁匠们无以复加。 “陶府君莫非乃祖师重生?” 若陶应允许,已佩服地五体投地的铁匠们,恐怕都要拜他为师了。 第四十章 名匠蒲元 三日后。 陶应正在矿区一处大帐听尹礼汇报牟县周边黄巾招抚、土地分配等问题,帐外传来铁匠的求见声。 “陶府君,此乃我等匠人用新法炼制的一柄剑,请府君验收。” 来人双手将剑横举过顶,颜良上前接过,递到陶应手中。 “好剑!” 陶应起身接过剑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新铸剑的不俗,立即赞了一声。 “走,我们去外面试试。” 陶应一边翻来覆去掂量剑身,一边朝帐外走去。 “文恒,来,你舞舞看。” 在帐外挽了几个剑花,又斜劈、直刺了几下,实在不是玩剑的料,体会不出剑的好坏,陶应便将剑丢给了颜良。 “嗖嗖嗖……”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剑在颜良手中,瞬间大放异彩,被舞地剑气纵横,呼呼生风。 “停,试试锋利程度。” 颜良毕竟是玩刀的人,陶应没有看到后世影视剧里剑客舞剑的英姿与美感,立即叫停。 毕竟,陶应新式炼钢之法,解决的是兵器的韧性与锋利程度,是为了杀人用的,不是为表演用的。 “文恒,拿这把剑,猛砍你的剑,看看之间的差距。” 颜良掂了掂手中的剑,暗自摇头,心里已有了结果。 “此剑太轻,与俺重剑迎刃相击,必然是一刀两断之局。” 颜良没有犹豫,取过自己的佩剑执在左手,右手持新剑猛力砍了上去。 “铛……”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除了工匠,陶应、颜良、尹礼三人瞬间嘴巴大张,眼珠瞪得溜圆,眸子里散射出惊异与火热。 颜良的一剑,确实出现了一刀两断的情形。 但断的不是轻巧的新剑,而是颜良自己的重剑。 “真乃宝剑也!” 回过神的颜良,不无嫌弃地扔掉自己被斩断的重剑,翻来覆去打量着新铸剑。 “此刻若是战阵厮杀,俺定非死即伤!” 想到后果很严重,在严寒的冬日里,颜良竟然额头冒出冷汗。 “恭贺主公获得神器!” 脸上满是惊叹与喜悦之色的尹礼,眸子里没有一丝的羡慕与觊觎。 “嘿嘿,回头得让工匠们替俺打造一把宝剑。” 厂矿皆在自己治下,尹礼当然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嗯,不错,不愧是大匠!” 陶应接过剑又看了看剑刃,不见一个豁口,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文恒,你的佩剑废了,这把就归你了。” 陶应毫不吝惜地将剑抛给了颜良。 陶应的想法跟尹礼差不多,有了自己的兵工厂,要什么兵器没有。 “多谢主公赐剑!” 颜良单膝着地,双手平举着剑,一脸严肃地向陶应礼拜。 “嗯?” 看到颜良这一幕,陶应忽然心中一动。 “后世不是有个‘中正剑’的典故吗?似乎,这也是一种笼络人心、抢夺地盘的手段啊!” 有这么好的机会,陶应岂能白白浪费。 “子卢,立即重赏所有参与铸造此剑及改进铸造工艺的工匠。” 要想马儿跑,就给马吃草,陶应深谙这其中的奥妙。 “诺!” 尹礼立即转身收买人心、顺便夹带私货去了。 “大师傅稍等,我画个图样给你。” 陶应将前来送剑的铁匠留了下来,让侍卫给铁匠倒杯茶,自己匆匆画他突发奇想的“中正剑”图样。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重光剑”。 剑样很简单,陶应在博物馆就见过好多回。 据说此剑除了佩饰和荣耀的象征外,还有一个作用是用来自杀;因为剑身上刻有“成功成仁”的字样,又被称为“自杀剑”。 “你们立即给我打造这两柄刀,还有这一柄‘重光剑’。” 没多久,陶应就画好了他想要的重光剑,连早前早就准备好的一幅图样一并递给了铁匠。 铁匠先看向“重光剑”,此剑类似于加长的匕首,剑柄一面刻有“泰山志工无往不胜”,另一面则刻有“陶重光赠”字样。 剑身同样刻有“成功成仁”和唯一编号。 “此‘重光剑’,短小精悍,似乎不用于实战。” 铁匠一眼就看出了重光剑的用途,除了刻字麻烦点外,制作简单。 “这柄‘重光剑’,只铸造一百件即可,一定要精心制作。” 陶应提出重光剑的铸造工艺及要求。 “至于剑身上的字样,教给你们一种铸压方法,先将字用铸铁如印章般烧铸,尔后再一一压印在剑身上,这样就会统一美观,不损毁剑身。” 铁匠略一沉吟,立即便想到了这种方式的好处,大喜过望,忙朝陶应拜谢。 “府君真乃神人也!” 陶应笑笑,又指着另一幅图让铁匠看。 “此刀名‘唐’。” 看到铁匠与凑上前的颜良脸上一片迷茫,陶应出声解释。 “柄短者乃‘横刀’,柄长者为‘陌刀’。” 图上画着的两柄刀,正是陶应搬来的唐代陌刀和横刀的样式。 陌刀为一种两刃的长刀,较重,是对抗骑兵的利器。 横刀,为双手刀,是在眼下汉军装备的环首刀基础上改进而来的,去掉了刀柄尾部的环,并延长短柄改为可以双手使用的长柄,使其变为可以双手使用的窄刃厚脊的长直刀。 “唐刀?为何不是陶刀?” 去而复返的尹礼,听了陶应的解释,心中暗暗发出疑问。 “主公,这长柄的陌刀,简直是对付骑兵的利器!” 都是带兵之人,颜良与尹礼仔细一琢磨,便发现了唐刀的妙处。 尤其是颜良,脸上的兴奋之色毫不掩饰。 “长途奔袭,所向披靡!” 颜良是善于带骑兵奔袭的,而且手中的兵刃也是一柄长刀,自然知道陌刀对付骑兵的妙用。 “我看不止,这陌刀形制类似宽刃矛锥,可以发挥枪矛功用。” 尹礼的兵刃是一支长枪,他看到横刀刀刃较窄,也可如长枪一般刺杀用。 “你们二人说得都对,这正是我要为玄甲军步兵打造的独门兵器,即可对付骑兵,又可冲刺。” 陌刀开始流行于唐高宗调露前后至开元十年之间,正是专门用来对付突厥骑兵的,成为唐步兵的主战兵器之一。 “这短柄的横刀,是专配给刀盾兵的吧?轻巧、犀利,有助于能提升兵士的战斗力。” 横刀,也就是“唐大刀”,也是唐朝兵士普遍所佩之刀,因其强横的战斗力,成为日本武士刀的鼻祖。 铁匠的眼力还是很毒的,一眼就看出了唐刀的优势与威力。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天生吃这口饭的人,眼光就是独到!” 迎着铁匠的目光,陶应赞赏地点点头。 “认识这般久,应尚不知师傅尊姓大名,贵乡何地呀?” 见问,铁匠忙抱拳施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小人姓蒲名元,乃荆州舞阴人氏。” 第四十一章 何氏兄弟 一个工匠,在这个时代,就稍稍比商人好一点点而已,但过得却远不如商人,连商人都看不起。 此时被太守陶应尊重,且问话中带着一缕尊敬,蒲元自然惶恐莫名。 “什么?” “你就是蒲元?” 陡然目爆精光的陶应,猛地一把抓住蒲元的手,谨防鱼儿从手中溜了一般,一脸希冀地盯着他。 “你蒲氏世代为大匠,出身墨门,为何又会沦落成黄巾流寇?” 莫说蒲元被吓一跳,就连一旁的颜良与尹礼,皆被陶应的一惊一乍,搞得一头雾水。 “小人上月随几位工匠至沛县,正赶上黄巾贼寇张闿作乱,被裹挟其中,脱身不得;在南城县,张闿被府君招抚,小人那时就在其中。” “再后来,小人与一批工匠被带至牟县。” 蒲元见陶应眼里除了惊喜,没有一丝的恶意,方定定神。 “造化就是如此神奇!” 得知原委的陶应,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蒲元定是被管家陶安带至牟县的。 “没想到啊,在这群工匠中,居然还隐藏着蒲元这样的一尊大神,若非今日哥多问了一句,岂不是蒲元在哥的生命中擦肩而过?” 陶应绝不会认为因自己没有发现蒲元,致使蒲元这样的大才一直被埋没。 像蒲元这样的大神,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陶应所担心的,是因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蒲元,致使蒲元流失。 “岂不是便宜了刘大耳朵?” 历史上,这蒲元就是跟着刘备混的。 蒲元在斜谷为诸葛亮造刀三千口,他造的刀,能劈开装满铁珠的竹筒,被誉为神刀。 由此可知,蒲元造刀的主要诀窍,在于掌握了精湛的钢刀淬火技术。 “蒲师傅,你可有字?” 蒲元很诧异,没想到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匠,居然能被一州刺史的公子,一位郡守熟知,太匪夷所思了。 “像小人这般工匠,无人起字,也不敢有字。” 陶应拍拍蒲元的肩膀,转身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若蒲师傅不嫌弃,就让本守给你起一个吧?” 不管蒲元同不同意,陶应便先斩后奏。 “就叫‘公输’,蒲元,字公输。” 蒲元一愣,继而大惊,双膝跪地,连连推辞。 “小人不敢取此字,实在不配,有污祖师尊颜。” 对于陶应有没有资格为他取字,蒲元一点都不怀疑。 但陶应所取的字,却让蒲元难以承受。 “公输班乃墨门祖师,亦是天下工匠敬重的祖师,蒲师傅技艺高超,以祖师姓氏为字,意在缅怀与传承,而非以祖师自居。” 陶应拉起蒲元,一脸郑重地为其解释他取此字的用意。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蒲师傅莫要妄自菲薄,否则,反让祖师脸上无光矣!” 蒲元张张嘴,想想陶应的说辞,又无从辩驳。 “蒲元,定要将墨门发扬光大!” 不再纠结,蒲元霎时目现坚毅,心中暗暗鼓劲。 “蒲元,拜见主公!” 蒲元跪地,向陶应行认主大礼。 “一个蒲公输,堪抵十万兵!” 陶应大喜,忙双手扶起蒲元。 “似乎还有个马钧!” 见到蒲元,得陇望蜀的陶应,瞬间被提醒,立即想到了马钧。 “是不是去一趟扶风县,将‘天下之名巧’的机械大师马钧也忽悠到帐下?” “弄不好,在哥的‘指点’下,马钧搞出个高科技来,哥周游世界都不用愁了!” 陶应越想越心痒,越想越迫不及待。 “难免夜长梦多,得立马派陶安前往扶风,将马钧请来!” 陶应的这番火热心思,只是电光石火的一闪,很快又恢复了镇静。 “一个蒲公输,堪抵十万兵?” 能被陶应知悉且如此夸赞的工匠,颜良与尹礼自然不敢小觑,齐齐祝贺。 “恭喜主公,得获大才!” “贺喜公输,得遇主公!” 蒲元忙向颜良、尹礼回礼。 “蒲元尚要仰仗二位将军多多照拂!” 虽然自己被陶应重视,又被赐字,但蒲元不敢在二人面前托大,他还没有与之平起平坐的资本。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正好到了饭点,喜不自胜的陶应立即让人准备酒菜,宴请蒲元。 ———— 洛阳,大将军府。 这几日,何进总是莫名心惊肉跳,一连几日都托病不愿上朝,窝在府里,独自抱着火盘煮酒赏雪。 何进的“病”,甚至还惊动了灵帝,专门派宦官潘隐前来问候。 今日洛阳又是一场雪,是今冬第二场雪了,何进靠在火盘边昏昏欲睡,忽被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惊醒。 “谁?” 何进抬头张望,来人是他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 “叔达来了。” 何进整了整衣衫,重新打起精神,招呼何苗过来坐下,方问起来意。 “天寒地冻,怎么想到哥哥府上来了,有事?” 何苗搓搓手,放在火盘上烘烤取暖。 “大哥,刘虞今日北上了。” 何进轻“嗯”一声,低头望向火盘。 “想必,新兵已招满,孟益、公孙瓒也该北上了。” 何进慢悠悠地顺着何苗的话头自言自语一句,便不再说话,等待何苗的下文。 “大哥,你说陶恭祖是不是没把咱何氏瞧在眼里?” 见何进对刘虞之事不感兴趣,便直指来意。 “嗯?” 闻言,脑袋低垂的何进猛然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眸子,霎时多了一丝冷厉,一瞬不眨地盯着何苗的眼睛。 “叔达此言乃何意?” 何进突然投来的阴冷眼神,激得何苗打了个冷颤。 “大哥,我们帮陶恭祖替儿子陶应搞定了泰山太守之职,还省下了二千万钱,已事成多日,他竟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虽说自己看不上泰山太守这个缺,但何苗觉得他出了力,陶谦就该感激何氏,尤其是对他何苗有所表示。 “省下的二千万钱,至少有一半是我何苗的!” 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成全陶应的泰山太守之事,何进脸上的冷色缓缓敛去,又被慵懒替代。 “叔达,大哥劝你一句,要把眼光放长远,莫要因小失大。” 若非何苗提及,何进早就不记得陶应之事了,毕竟一个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上心。 “近来天子已隐隐有对何氏不信任的迹象,起了废长立幼之心,若此时再交恶重臣,这对何氏很不利。” 说到最后,何进的语气变得稍稍有些严厉,带有一丝不乏警告的意味。 “大哥安心,小弟也只是私下与大哥说句牢骚。” 何进话里的意思何苗听懂了,心中有点慌乱的何苗忙解释了一句。 “叔达莫要性急,如今的徐州、泰山郡,皆四处有黄巾贼寇作乱,加之张纯、张举叛乱余烟未消,陶氏父子定然已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来洛阳。” 何进的余光捕捉到了何苗眼神的变化,知其怕了,便语气又软化下来。 “再说,以陶谦‘仁人君子’的名声,定不会叫人说闲话的。” 何苗懂何进的意思,若陶谦这次就这么算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帮他办事了。 “怪不得大哥能成为大将军,被天子倚重,小弟不如大哥多矣!” 与喜形于色、毫无城府的何苗不同,面上不动神色的何进,心中却已暗起波澜。 “这陶谦父子有点不识相,是得敲打敲打!”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禀报声。 “家主,袁司空过府来访。” 第四十二章 张饶出兵 泰山郡。牟县。 一桌简单的酒席吃完,陶应的下一步安排也吩咐给了几人。 “今日起,任命公输为泰山兵器司司长,全权负责玄甲军一应兵甲制造,只对我一人负责。” 许是担心蒲元等人不清楚司长一职有多高,陶应又补充了一句。 “薪俸二千石。” 蒲元正在寻思陶应给他任命的职务,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想来只对陶应一人负责,算是直达天听,肯定低不了。 当陶应说出堪比一郡太守的俸禄时,莫说蒲元,就连千石的尹礼都震惊了。 “诺!” 再次被感动的蒲元,躬身大声向陶应唱喏。 蒲元不是因为陶应给了他很高的薪俸而感动,而是被陶应对他能力的认可而感动。 “今日起,我蒲元将是所有工匠的骄傲!” 其实,这一刻的蒲元,他心中更想说,他能认陶应为主而骄傲。 “子卢,从今日起,将牟县钢铁厂与兵器制造厂划为军事重地,专门调拨五千士卒守卫,日夜巡逻,实行一级戒备。” “把军事重地方圆十里作为严管区,严令周边村庄村长、民兵队长,留意一切接近本辖区之人,一经发现,第一时间上报。” 陶应目光严肃地盯着尹礼,他要保命、要争雄天下,钢铁与新型兵器的锻造技术将是他最大的依仗,绝不能外泄。 “所有涉及保密技术的工匠,包括他们的家人,也要严密保护!” 看到陶应投向自己的眼神,尹礼一悚,瞬间了然是何意。 “诺!” 尹礼十分郑重地朝陶应拱手领命,暗暗自责自己想得还不够周全、漏洞百出。 “子卢、公输,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到位,这可是未来我们能否守住泰山、守住青、徐二州的关键。” 陶应担心尹礼重视度不够,又重重补充了一句。 “以后,凡是护卫此地的军队,优先装备最新兵器。” 陶应将此地的保密级别提升到“国防”安危的程度,莫说是尹礼,就是颜良、蒲元,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主公放心,礼定亲自盯着。” 尹礼表态的同时,颜良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陶应瞧在眼里。 “文恒,有话就直说,帐内没有外人。” 陶应点了名,颜良便没有了顾忌,说出自己的担忧。 “主公,即便守住此地,但士卒的兵器在作战中难免会遗失,别人若依样打造,同样会对玄甲军不利呀?” 陶应笑笑,没有回答颜良的话,将目光转向蒲元,看看蒲元有何说法。 “文恒将军多虑了,无论是陌刀,还是横刀,若不能锻造出新型钢铁,即便依样打造,也不会有太大杀伤力,反而成为祸害。” 蒲元明白陶应的意思,很是自信地向颜良解释了一句。 “这就好,俺放心了!” 颜良豁然大悟,佩服蒲元的同时,心中更是暗暗佩服陶应的识人眼光。 “怪不得主公这般重视技术的保密与防卫!” 蒲元的一番解释,让尹礼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陶应的担忧。 “哼,无论是谁,敢打我泰山钢铁与兵器的主意,就莫怪尹礼心狠手辣!” 对技术的重要性有了全新认知的尹礼,眸子里的杀意时隐时现。 “公输,接下来,你将二十个炼钢炉分成数组,其中一组专门打造各种铁制农具,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将治下所有县的木制农具替换掉。” 陶应很清楚,要提高治下的粮食产量,解放大量劳动力,就必须对农具进行革新换代。 “主公,这时间上恐来不及。” 蒲元皱皱眉,既要打造兵器,又要打造农具,这压力有点大。 以眼下的条件,即便有足够的人力,也无法突破产能。 “那就改变!” 陶应自然知道全凭人力打造肯定上不去,于是便将自己所知的一些方法告知蒲元。 用鼓风机提高火焰。 用热风可以提升炼铁的速度。 用水力可铁锤。 …… 陶应“天马行空”的设想,让蒲元听得如痴如醉。 恍惚间,蒲元有种错觉,陶应就是祖师临凡,特意来点化他的。 “主公,若如此改进制造方式,加之农具可以模具化打造,有半月时日,便可满足整个泰山郡之需。” 有了蒲元的保证,陶应大喜。 “这我就放心了!” 陶应现在这般争分夺秒,就是缺少时间,如今已十月,来年四五月,天下就要乱了,他再这般安心发展的机会就不会有了。 “报!” 几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 “主公,礼去看看。” 尹礼急忙起身,快步走出大帐,这可是他的地盘,正值百废待兴之时,绝不能出任何岔子,让他在陶应面前失分。 “禀县令,莱芜徐都尉急报,齐国黄巾张饶部近期蠢蠢欲动,大有越境泰山、徐州之意。” 尹礼点点头,打发走传令兵,蹙着眉头进了大帐,泰山郡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听到了,如今驻扎在莱芜的将领是谁?” “有多少兵马?” “装备如何?” 不等尹礼汇报,陶应率先出声,连着问了三个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历史上青、徐黄巾再次大爆发,就是这个节点,陶应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就看手中积蓄的力量够不够他趁机拿下青州了。 “主公,如今在莱芜驻扎有一万士卒,其中骑兵三百,装备比较杂乱。但因新兵皆是重新挑选的精壮,虽然训练的时日尚短,但不影响战力,对付黄巾绰绰有余。” 尹礼向陶应简略地介绍了一番牟县周边的军事力量。 “带兵之人,乃徐州莒县人徐盛。” 陶应一边听尹礼介绍莱芜防御青州黄巾的驻军情况,一边暗暗在为尹礼点赞。 “果然,适当放权是有好处的!” 尹礼连徐盛都能招入麾下,这就不是走运了,而是慧眼识金。 “这个徐盛,子卢是如何找到的?” 陶应对徐盛的加入,感到很好奇。 “礼用主公之法,分别在民间与军中比武招募;因待遇诱人,晋升之路通畅,应者无数,徐盛便是民间应招者其一。” 陶应点点头,对尹礼能执行自己的《招贤令》非常满意,一个人的能力不足没关系,就怕手下不听话。 “子卢,看来这《招贤令》还得继续,多多发现各类人才,尤其是如徐盛这般的帅才!” 陶应的话,让尹礼猛然一怔。 “帅才?” “徐盛有帅才?” 尹礼虽然发现徐盛不简单,可为一方大将,但是不是帅才,真没看出来。 当然,这不是尹礼眼光不行,而是眼下的徐盛,毕竟尚年轻,还远未到锋芒毕露的状态。 “主公是如何看出的,难道他们早就认识?” 心思复杂的尹礼,一时想了许多。 “徐盛,可独当一面!” 尹礼的“胡思乱想”,陶应自然不可能知晓,他当下反而对齐国张饶部黄巾越境泰山不怎么担心了,陶应对徐盛充满信心,甚至还有所期待。 “徐文向,你可不要让哥失望啊!” 第四十三章 蹇硕使阴 洛阳。西园。 西园军上军署衙一间密室,坐着两人,一个是西园军元帅、上军校尉蹇硕,一个是荡寇将军周慎。 “周将军,硕今日请将军前来,除了煮酒赏雪外,尚有一事相托。” 蹇硕一边拨弄面前的火盘,一边慢悠悠地向对坐的周慎道明意图。 “果然,就知道西园的雪没那么好赏!” 久不来往的蹇硕,突然派人请他来西园赏雪,周慎心中隐隐就有种预感,此行必不简单。 “看来,是到了该偿还人情的时候了!” 周慎放下手中的酒樽,将身子坐正,目光复杂地望向身体比他还强壮三分的蹇硕。 “蹇公客气了,请蹇公直言,慎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不管周慎心里怎么想的,但他的表态,让蹇硕很是满意。 “周将军莫要紧张,硕所托将军之事,对将军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蹇硕说得轻描淡写,周慎却不会当真。 “若这般容易,会安排在这密室?会费一个人情?” 在周慎心里,蹇硕让他说的一句话,与当初蹇硕保下他兵败罪责是等价的。 “硕想托将军给张伯慎带句话,让他上表举荐盖勋出任京兆尹。” 蹇硕眸子里闪现一抹阴恻恻的冷芒,这就是今日他喊周慎来西园赏雪的目的,将盖勋赶出京师。 “蹇公,盖元固方被天子半路征召回京师,即便有张温这个司隶校尉表举,天子也不会同意吧?” 周慎没想到,蹇硕相托之事,还真就是一句话的事。 同时,周慎也明白了为何蹇硕会找自己向张温传话。 一来,周慎向张温传话,既不会敷衍蹇硕这个恩人,也不会将蹇硕这个幕后指使暴露出来。 二来,周慎是张温的老部下,不仅早年曾一起征讨过叛军边章、韩遂,张温出任司隶校尉后,周慎又在他手下任职,由他传话,不会引起张温的怀疑。 “只要张伯慎举荐盖勋的理由充足,硕再与其他诸公在后推波助澜,天子会让盖勋出任京兆尹的。” 蹇硕要的只是张温能出面表举盖勋就够了,后面的事情,他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推动,不至于引起灵帝与其他与盖勋不合之人的遐想。 “蹇公,慎能否知道,为何要盖勋去京兆尹,而不是它地?” 三辅地区可不是边地,也不是武都郡,蹇硕赶盖勋出京,为其选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差,可以说非常好。 当然,对周慎来说,年过半百的盖勋无论去哪里,无论生死,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有此一问,只是出于好奇罢了。 “盖勋深得天子器重,若让他去的太远,天子必不同意。” 蹇硕对灵帝的性格了若指掌,他要的是一击即中,绝不会再费心谋二计。 “蹇公安心,慎回去后,便找个机会,向张温提议此事。” 见周慎答应了他的事,蹇硕又将话题一变。 “若周将军有意去地方任职,眼下就有个好机会。” 为了让周慎能尽心做好张温的思想工作,蹇硕又抛出一个诱饵。 “哦?” 周慎没想到,今日西园之行,居然还有个意外之喜等着自己。 “蹇公所指的地方,不知是何处?” 果然,蹇硕的提议,让周慎上心了,他那个杂牌将军,早就不想做了。 “眼下的泰山郡,因前期张举叛乱,各县县令不是被杀,就是逃逸,若周将军有意,硕可表举将军出任奉高令。” 奉高县是泰山郡的治所所在地,无论人口,还是地理位置,都相当的重要,蹇硕以此来诱惑周慎,相信周慎没有拒绝的勇气。 “如此甚好,慎就拜托蹇公了!” 一听是出任奉高令,周慎大喜,连忙起身,恭敬地朝蹇硕拱手示谢。 “举手之劳罢了。” 蹇硕很是轻松地朝周慎摆摆手,让其坐下。 “如今,徐州刺史陶恭祖的二儿子陶应出任泰山太守,陶恭祖早年与周将军一样,皆在张伯慎帐下共事,有这层关系在,想必陶应不会难为将军的。” 蹇硕其实很想提醒周慎,做人要认命,心态要放宽,莫要不平衡。 “蹇公放心便是!” 有点心塞的周慎,眸子里一道怨愤之色一闪而逝。 ———— 泰山郡。牟县。 虽然得知莱芜有徐盛在,稍稍心安的陶应还是不太放心,决定亲自前往,迎战黄巾。 “公输,三日后我会领兵北上莱芜,也许会进入青州剿灭黄巾流寇,这三日,你辛苦一下,多组织人手,分三班倒,昼夜不停打制唐刀。” “我会全部带去前方装备士卒,借此验证唐刀性能。” 陶应又匆匆来到书桌旁,拿出一块锦帛,又一番勾勾画画,递给了蒲元。 “此乃马蹄铁,是钉在马掌之上的,为我泰山不传之秘,公输专找几个可靠之人,秘密打造。打制前,最好找一匹马亲自比对,将马蹄铁的规制规范化。” 陶应盯着蒲元,目光忽然变得严肃、冷峻。 “我再说一遍,目前这马掌乃不传之秘,如若被异族细作获得,必将祸及大汉,这,绝非危言耸听!” 虽然不知道这马掌具体有何威力,但从陶应异常严肃的表情可看出,绝非一般,众人神情皆是一肃。 “你们莫要小看这马蹄铁,如果再将战马配上双马镫,不但可组建重装骑兵,而且还能使骑兵的远距离连续奔袭成为可能。” 陶应见颜良三人对马蹄铁持有怀疑态度,不得不简单对其普及一番,以引起他们的重视。 “我们知道西凉骑兵很厉害,但他们也只能在局部战场发挥威力,缺乏连续突刺的能力,如果我们悄悄装备了钉上马掌的骑兵,就可纵横天下!” “嘶……” 这下,三人的神情立时变得不同了,凉州骑兵的厉害,只要是个武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顿时心中有了期待,几人目光皆转向蒲元,希望他立即打出一副试试。 …… 傍晚,一处隐秘处,陶应及颜良、尹礼、蒲元在一旁站立。 两个蒲元选的可靠铁匠,将一匹战马牵过来,将马匹的四肢牢牢地绑在柱子上。 “先削平马掌,再将马掌钉上去。” 操作异常简单,除了陶应,眼前之人皆是第一次听说如此稀奇古怪之事,所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咦!” “嘶!” 颜良、尹礼一边观摩钉马掌,一边留意着战马,发现战马没有一丝不适的表现,这让他们既诧异,又震惊。 “文恒,骑上去,跑一圈试试看。” 马掌一钉好,陶应便让颜良骑试。 虽然是个“先知”,但陶应也变得有些忐忑,他被颜良几人怀疑的神情搞得有些不太自信了。 “诺!” 颜良早就跃跃欲试了,闻言,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 “驾……” “咯踏踏……” 战马在颜良的一声暴喝下,顿时甩开四蹄狂奔,脚下的铁蹄叩击大地,发出异常清脆的声响,如乐器弹奏,如兵器碰撞,听得众人心神摇曳,雄心大壮。 “哈哈,主公乃神人也,有了马蹄铁,有了双马镫,不仅骑坐稳当,马跑起来更有力量了!” 当然,若在战场上厮杀,还可以解放一只手,甚至可奔跑放箭。 三日后,陶应带着颜良,押运一千长柄陌刀,二千短柄横刀和一车马蹄铁,奔赴莱芜。 第四十四章 袁逢发难 洛阳。南宫。嘉德殿。 骤然变冷的天气,连续两场大雪,让身子孱弱的灵帝窝在深宫,接连几日罢朝。 今日本也不想临朝,但前有大将军何进,后有西园元帅蹇硕,三番两次催请,见拗不过,灵帝方裹着臃肿的袄袍,颤悠悠登殿参与廷议。 “吾等恭迎陛下……” 一阵钟鼓齐鸣中,各按序列站立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整齐划一地朝灵帝跪拜。 将不情愿写在脸上的灵帝,哈欠连天地朝满殿叩首的大臣挥挥手。 “平身吧。” 待文武众臣分班站立金殿两侧后,很有眼力见的中常侍张让将手中拂尘一甩,抢前一步,捏着嗓子尖声朝唱。 “有本早奏,无事退……” “臣,有本上奏。” 张让话音未落,司空袁逢早已出班拜倒在丹墀之上。 “迫不及待呀!” 张让微眯的眸子瞅了一眼跪伏在地的袁逢,一甩拂尘,退至一侧。 “司空年纪大了,有事起来说。” 袁氏四世三公,袁逢又是朝中重臣,士族领袖,灵帝不敢怠慢,遂和颜悦色慰抚。 “老臣谢陛下体恤!” 袁逢从地上爬起身来,又深深地弯下腰去,朗朗之声霎时响彻整个大殿。 “青、徐二州黄巾贼寇死灰复燃,尤其青州,黄巾贼寇已几乎席卷全境,攻占郡国;青州刺史赵琰,为人刚愎自用,胆小昏聩,剿匪缺乏策略,以致黄巾做大。” “赵琰身为一州刺史,能力尚不如大将军‘慧眼’举荐的一个不名一文的郡守;那新任泰山郡守陶应,到任短短十数日,便剿灭了横行治下的各方贼寇。” “昏聩、无能的赵琰,其职乃贿张常侍所得,望陛下追究其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中饱私囊之罪。” 立于玉阶之上的张让,见袁逢一上来便将矛头对准自己,顿时一惊,一脸惶恐地跪倒在灵帝御座之前,大呼冤枉。 “陛下,袁司空血口喷人,老臣冤枉啊!” 张让话音方落,不待灵帝表态,司徒袁隗、侍中王允,卫尉杨彪、太尉马日磾等十数位出身士族的公卿大臣同时出班伏于丹墀之下,朗声应和。 “臣等奏请陛下,敕令廷尉署彻查此事!” 灵帝眉头一皱,这事可真是难为他了。 中常侍张让和赵忠都是灵帝身边最信任之人,要是身边没了这两个人侍候,连吃饭都没滋味。 “哼哼,查了张让,岂不是让尔等士族、外戚做大?” 站在自身利益,灵帝当然不愿削弱宦官集团的势力。 不过,若不追究张让,袁逢、袁隗身后站着的士族文武也不会答应。 “这……” 灵帝有些左右为难了,他哪边都不想得罪。 “列位爱卿平身,袁司空方才所言,朕闻之甚是困惑,能否详细道来?” 灵帝虽然昏聩,却也知道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陛下,青州刺史赵琰玩忽职守,致使青州被黄巾沦陷,吏治已崩坏、百姓皆倒悬,局势已糜烂不堪! 袁逢率先开口陈述,也是为引领朝议方向。 “陛下,据来自青州的邸报,济南黄巾徐和、乐安黄巾司马俱、北海黄巾管亥、管承、齐国黄巾张饶,已席卷整个青州,诸郡国县城被毁,多地官员惨被屠戮!” 有了袁逢引领,杨彪也出班摇旗呐喊。 “两位爱卿危言损听了吧?” 灵帝闻言愕然,良久,忽哑然失笑。 “刚刚尚言一个寂寂无名的陶应,仅短短十数日,便能将黄巾流寇作乱、泰山贼盘踞、张举叛乱抄略的偌大泰山郡平息,难道手握一州之力的赵琰,还不如一个太守陶应,平息不了几处黄巾流寇?” 听闻灵帝的质问,张让心中暗呼一声侥幸,忙出声驳斥袁逢。 “陛下明见,赵琰此人老臣还是知道的,精明练达、颇有才干!” “虽说青州尚有黄巾流寇,但如黑山贼一般,只偏居一隅罢了,绝不似袁司空这般耸人听闻。” 张让为赵琰辩解,呼应灵帝驳袁逢所述,立在殿中的大长秋赵忠也适时出声呼应张让。 “若非青州有赵琰在,青州恐早已糜烂,尚等不到今日!” 赵忠将目光投向列在武班,尚在打瞌睡的车骑将军何苗身上。 “车骑将军之前表举应劭出任营陵令,已到任许多时日,可曾发来北海沦陷邸报?” 陡然被点到名的何苗,打了激灵,也不知前面这些人都谈论了些什么,张口就回了一句。 “不曾。” 有些心虚的何苗,偷瞄了一眼上座的灵帝,见其面目和颜悦色,方暗舒一口气。 “糊涂!” 何苗一出声,立在班首的何进眉头猛然一抖,继而又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此事朕已知晓,赵琰手中兵微将寡,以万余众应对数十万黄巾,能坚守至今,已属难能可贵了。至于各国、郡县失陷,则乃各地郡守、国相之过,他们若皆能如赵琰般克尽己守,黄巾流寇又有何惧哉?” 灵帝是站在张让这边的,他相信张让、赵忠不会骗他。 况且,刚刚何苗的那句回答,让灵帝更不会相信袁逢之言。 “如今,大将军已举荐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前往冀、青、幽三州讨伐张纯等叛贼,青州黄巾自然也在剿灭之列,两路人马合力围剿,必能克日恢复青州政令通畅。” 袁逢目的没达到,自然不能就此放弃。 “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甘愿受凌迟酷刑!” 袁逢以首顿地,咚咚有声,怆地呼天,号啕痛哭,几近死谏。 “如若真有此事,为何不见驿报?司空又从何得知?” 袁逢的作态,灵帝当然不信,甚至心中有些厌恶。 “老匹夫,愈老愈会做戏,就会欺朕心软!” “报……” 袁逢刚要出言,殿外倏然响起一声嘹亮的报号声,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到了金殿之外。 “咚……” 伴随着一声金属与石阶相撞发出的清音传来,瞬间提起了殿内文武百官的心神,目光皆望向黄门之外。 “兖州邸报!” 在百官视野里,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武士拜倒在黄门之外的丹墀之上,将背负的包裹解下,双手高举过顶。 “呈上来!” 已坐正身子的灵帝,目光一凝,死死盯着门外的武士。 早有黄门侍郎从武士手中接过邸报,一溜小跑经过丹墀,进献到金阶之下,又有宦官接过,呈于灵帝案前。 灵帝一目十行阅罢,霍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青州黄巾贼寇果真猖獗如斯,青州刺史丢下生民,只身逃亡兖州!” “还有,泰山郡守陶应,私自招兵数万,他这是想干什么?欲效仿张举焉?” 第四十五章 奸计得逞 兖州刺史刘岱送来的邸报,将张让吓得一哆嗦,慌忙伏地请罪。 “老臣有眼无珠,错信赵琰小儿,以致遗祸大汉江山社稷,罪该万死。” 张让请罪,峰回路转的袁逢自然不会错过发难良机。 “请陛下将张让发配廷尉署彻查!” 随着袁逢对张让落井下石,袁隗、王允、杨彪等人立即跟进,推波助澜。 至于陶应私自招兵之事,主动忽略了。 毕竟,陶应身后,一方是陶谦,一方是何进,进攻的火力不宜分散,张让才是袁逢的首要目标。 “众位卿家,对于青州之事,可有对策?” 灵帝不想再理睬张让之事,他已看出来了,这帮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陛下,大将军慧眼识金,能发掘陶应治理泰山匪患,定能再推出一位可力挽青州狂澜之人。” 袁逢又第一个抢先建言献策。 “大将军,你可有良策教朕?” 灵帝目光投向何进,他想听听何进还能推荐何人。 前番何进表举的陶应,竟私下招兵数万,这已违规制,有图谋不轨之嫌,灵帝心中已对何进有些不满。 “陛下,如今青州糜烂,臣以为,当敕令赵琰返回青州,全力剿匪;袁司空之子,虎贲中郎将袁术,人品贵重,有勇有谋,可为青州别驾,兼领济南相。” 众大臣为之一怔,继而恍然大悟,袁逢半天唱的戏,就是为他儿子谋出路。 何进没有理睬众人的反应,继续陈词。 “袁将军去了青州,一来,可督促赵琰,加紧对青州黄巾的清剿。” “二来,袁将军牧守济南,可就近监视泰山郡守陶应,若陶应有不轨之心,可顺势进入泰山郡,拿下陶应。” 灵帝闻言,轻轻额首,继而击节赞叹。 “妙,妙啊!此计甚妙,甚得朕心。” 灵帝对何进不包庇陶应的行为大感满意。 “传旨,命虎贲中郎将袁术领青州别驾,兼领济南相,率师五千,即日奔赴青州,督促赵琰,荡平青州流寇!” 正中下怀的何进、袁逢,各自一喜,互视一眼,立即拜倒丹墀,三呼赞叹。 “陛下圣明!” 这一刻,张让终于醒悟。 “奸猾的老匹夫!” 何进与袁逢两人演的分明是出双簧戏,张让只是他们的一个由头而已。 “下回,千万莫要撞到本公手里!” 恨得咬牙切齿的张让,阴恻恻的眸子来回在袁逢、何进身上打转,暗暗想扳回一局的法子。 “泰山太守,陶应,徐州刺史陶谦之子……” 想着想着,张让阴沉的眸子,陡然现出一抹亮色。 …… “陛下,臣有本启奏!” 袁逢事一了,司隶校尉张温立即又出班奏事。 “臣举荐讨虏校尉盖勋出任京兆尹,堤防凉州叛逆马腾、韩遂、王国进犯三辅之地。” 灵帝一愣,盖勋他才刚刚征召回京,这帮人是知道的,怎么会又打他的主意。 “张卿,盖元固方回……” “陛下,臣亦表举盖校尉出任京兆尹一职!” 不等灵帝拒绝张温,早已等张温开口的蹇硕立即出班附议,打断了灵帝的推辞。 “呃,这……” “陛下,臣亦附议张校尉、蹇校尉之举。” 灵帝还未从蹦出来给自己添乱的蹇硕身上反应过来,何进又出班“起哄”。 “嗯?” 灵帝缓缓坐正了身子,犀利的目光一一从张温、蹇硕、何进脸上掠过,他想弄清楚,这三人是不是早有勾连、预谋。 “三人莫非与盖勋有隙?他们是商量好的?” 三人当然没有事先商量,张温与蹇硕没有交情,何进与蹇硕这个“上司”还是对头。 何进对张温、蹇硕之举,也是一头雾水,怀疑二人有所勾连。 不过,能将盖勋这个刺头赶出洛阳,眼下除了灵帝,总之皆大欢喜的。 “陛下,盖元固兵韬武略娴熟,正直而无私,若出任京兆尹,帝陵则无虞矣!” 看到张温、何进表举盖勋,与张温有交情的卢植也出班力挺,给了灵帝最后一击。 “好吧,就依众卿所举,由盖勋出任京兆尹一职!” 虽然心中不舍盖勋,但数位重臣出班表举,又涉及到先祖陵寝的安危,灵帝只能答应了。 “今日廷议就到此吧,退朝!” 心气不顺的灵帝,立即起身,回后宫去了。 “吾等恭送陛下……” …… ———— 泰山郡。莱芜县。 陶应这几天非常振奋,当三日前带着颜良进入莱芜县,接到消息的莱芜都尉徐盛,亲自领兵一千出城十里相迎。 陶应一路与徐盛交谈、考教,对于带兵、行军布阵之道,徐盛应答如流,说得头头是道,一些独到见解,听得陶应暗赞不已。 陶应当即晋升徐盛为征虏校尉,领莱芜令。 寒门出身的徐盛,能在泰山郡谋到出路已是非常感激陶应的《招贤令》,如今又被陶应提拔重用,焉能不归心,当即认陶应为主。 在这莱芜三日,陶应每天都观摩徐盛练兵。 许是知道陶应即将展开对青州黄巾的围剿,身在牟县的尹礼,每日督促蒲元这个泰山兵器司司长加紧打造两种唐刀。 一到夜晚,便派遣护卫将白日打造好的兵刃连夜起运至莱芜。 如此往复三日,徐盛麾下一万兵马皆已换装统一制式兵刃。 如今,两种唐刀已经配备到莱芜徐盛麾下每一位玄甲军士卒手中。 望着整齐划一,一身黑衣、黑甲、黑色旌旗的一个个玄甲军士卒方阵,莫说陶应满意,即便是统兵的徐盛、颜良,也是雄心激荡,战意昂扬。 “虎跃龙骧,锐不可当!” “放眼大汉,所向披靡!” 徐盛、颜良敢肯定,再假以时日训练,玄甲军战力定能横扫天下。 “唉,训练太过单一了!” 与徐盛、颜良的乐观不同,陶应对眼下玄甲军的训练并不是很满意。 眼下玄甲军的日常训练,除了练队形、劈刺,就再没有其它科目了。 “有弓弩兵,却没有像样的弓弩手,这不行。” 陶应很清楚,弓箭是冷兵器中的远距离杀伤武器之最。 而练弓箭,一方面可以提高远距离射击敌人的准确度,另一方面则可以提高士兵的臂力。 “看来,得找一个合适的负责人,将英格兰长弓与蒙古弓制作出来。” 陶应自己骑射的技能几乎为零,但这并不妨碍他这个“先知”,通过作弊为自己的部队谋改变。 英格兰长弓最早出现在一四一五年的阿金库尔战役,其中配备穿甲箭头的箭,是对付重装骑兵的利器,可在二百米距离射穿有铁制板甲的骑兵。 “呵呵,曹阿瞒,即便你的虎豹骑,弄不好也得在哥的步兵面前趴下!” 而蒙古弓,一旦装备骑兵,那简直就是冷兵器时代的装甲集团军。 “嘿嘿,装备一万骑,是不是哥就可以横扫乌桓、鲜卑、匈奴等草原异族了?” 第四十六章 陈登意动 泰山郡。茌县。 济北国相陈珪与儿子陈登从治所卢县进入泰山郡茌县,一路走走停停,相互指指点点,行似踏青、秋游。 “是走错了地方?” “还是在梦游?” 此时,陈珪、陈登二人脸上没有一丝的轻松与喜悦,唯有时而不解、时而沉思、时而惊讶的神色。 “这里真是茌县、泰山郡?” 可以说,在大汉的天下,陈珪从未见过眼下这番境况。 一处处新立的民居聚落,一幢幢重新修建齐整的房舍,一条条崭新的道路,一块块正在东一簇西一簇的百姓修整下的农田…… 横亘在眼前的,简直就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这都不足以让陈珪、陈登感到惊讶。 让二人吃惊的,是这一路行来,茌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竟然没有一个闲人。 而且,不管是在田间地头忙碌的青壮,还是四处修路的弱小,每一个人的脸上皆洋溢着满足、期许的笑容。 陈珪能够品出,这是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这里和谐地简直如世外桃源,不见一丝张举叛逆、泰山贼匪、黄巾流寇曾经祸害过的迹象!” 站在陈珪身旁的儿子陈登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短短不过十数日,茌县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陈登可是几次路过茌县,这里当初的残破景象,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 “看来,这茌县令纪灵是个大才,阿爹,此人为何之前从未听人提及?” 陈登所问,陈珪也感到好奇,不过,陈珪绝不相信一个寂寂无名之辈能做出这般大的政绩。 “不,他的身后,一定有个能人在替他谋划!” 陈珪指了指远处田间地头整治农田的百姓,又指了指道路尽头一群修路的百姓。 “元龙,你看看干活的这些百姓,与其他地方的百姓有何不同?” 陈登早就留意到了这些,并未再过多去观察。 “阿爹,这些百姓干劲十足,没有一个抱怨者、怠工者;如今已入冬,天气骤冷,可他们几乎个个赤着上身,干得很是卖力,除非这是替自家做事。” 陈珪点点头,很满意儿子的观察入微、心思缜密。 “是啊,你看看,他们身旁,可有一个官府监督之人?” “这说明,这些百姓,干活靠的是自觉,而不是在服徭役。” 陈登一怔,又仔细四处观察一番,心中暗暗惭愧,汗颜不已,若非陈珪提及,他都忽略了这一点, “父亲观察入微,孩儿不如也!” …… 陈登父子二人一路行至茌县县衙,说明来意。 “原来是济北相光临,有失远迎。” “纪县令不在府衙,此刻应在茌县校场选将练兵。” 听了茌县功曹解释,陈珪、陈登父子一愣。 “茌县百废待兴,不应很忙碌吗,县令怎还有时间去练兵?” 不过想想又释然了。 茌县紧挨着青州济南国,最近济南黄巾徐和部闹得很凶,纪灵将精力花在练兵上情有可原,毕竟要防御随时从济南进入泰山的黄巾流寇。 “可否告知校场所在,我等前往寻纪县令?” 若在过去,以陈珪一国相之位,岂能屈尊降贵去见一个小小的县令,即便是泰山郡守陶应见他,还得看心情。 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有求于人,礼贤下士也应当。 再说,他济北国虽然与泰山郡同属兖州治,但毕竟分属两郡,互不隶属,也管不到茌县。 “我正好有事向纪县令禀报,就与二位一起前往校场吧。” 功曹请陈珪、陈登父子前行,他陪在侧后,一路朝校场而去。 “黄功曹,我一路行来,发现茌县出现许多新的村镇,几乎一色的砖房,修建地很齐整,这些应该不是百姓自己修的吧?” 陈登稍慢一步,与黄功曹平齐而行,问出自己心中所惑。 不怪陈登质疑,如今莫说是泰山郡,即便是兖州富庶的东郡,百姓也不敢奢侈到拿钱买砖修房。 茌县几经贼匪抄略,百姓吃饭尚难,何来钱财修房?能有个茅草屋遮风避寒就不错了。 “自然不是,百姓哪有钱粮修建这般气派、结实的砖石房,是县府出资,由工匠统一建造的。” 黄功曹会意,也不隐瞒,很是自豪地对陈登道出实情。 “二位看到的,有些砖石比较陈旧,那是茌县的城墙砖;崭新的则是新近烧造的新砖。” 陈珪一怔,猛然回头,怪不得他一入茌县城,就发觉少了点什么,原来是残破的城墙不见了。 “你们扒了城墙,若黄巾流寇来犯怎么办?” 陈珪不无担忧地问黄功曹。 “不怕!” 黄功曹笑答一句,一脸的轻松相。 起初纪灵平复了茌县匪患,第一件事不是修缮城墙,反而是下令拆城墙,由工匠统筹,四处替百姓修屋舍,这让黄功曹很吃惊,也很反对。 可纪灵告诉他们,这是泰山郡守陶应下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执行。 当没过多少时日,一批批崭新的兵刃进入新组建的玄甲军,一件件新式农具进入茌县百姓手中时,他们忽然对防守茌县有了信心。 “哪,这房舍也不会免费送给百姓住吧?” 黄功曹瞄了一眼陈登,这不是废话吗,即便陶应再有钱,也不可能这般造啊。 “当然不是免费的。” 不等陈登、陈珪父子提出质疑,黄功曹接着给二人解释。 “房舍、新型农具虽然不免费送给百姓,但也不收百姓的钱,而是由百姓以工代赈,他们闲暇时替县府修路、屯田、做工,通过工时,以此来折算分到手的住房、农具及粮食费用,直到还清为主。” 闻言,陈登心神一震,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 “妙啊,这样既减轻了百姓负担,还充分调动起百姓的积极性,更使百姓拥护官府,不仅促进了茌县的恢复发展,还减少了县府的花费,一举多得,简直是天才般的谋划。” 陈登侧身,对着身旁的黄功曹深深施一礼。 “能出这般方略之人,定是高才,陈登定要拜见请教一番,望黄功曹代为引见!” 黄功曹忙还一礼,边笑边摇头。 “陈先生这可就为难黄某了!” 陈珪、陈登闻言一愣,在这茌县,还有很难见之人吗? “莫非,此贤乃隐士?” 黄功曹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遗憾之色。 “出此方略者,乃我泰山郡守陶应也。即便是黄某,也未曾有幸一见。” 陈珪、陈登二人闻言,相视一眼,心中皆震惊不已。 “岂不是说,眼下的泰山郡十二个县,个个如茌县?” 陈珪很清楚,既然这方略出自陶应之手,茌县的这番景象,定非个例。 “陶恭祖的儿子居然如此大才,难道,是老夫看走眼了?” 陈氏乃徐州豪族,陶谦一进入徐州,不像糜氏、曹氏、王氏、赵氏四家,纷纷投资陶谦,谋取利益,而陈氏则坐地观望。 陈珪父子之所以谨慎,是因他们看出大汉的天下已有分崩离析、寿终正寝之相。 陶谦今日能成为徐州刺史,即便是成了徐州牧,明日也会什么都不是,但他陈氏的根在徐州,不能轻易下注,一步走错,将万劫不复。 当然,陈珪不看好陶氏,关键出在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陶应身上。 毕竟陶谦已垂垂老矣,很快会成为冢中枯骨,他值不值得投资,还得看下一代。 可通过一段时日的观察,陈珪发现无论是陶商,还是陶应,皆非能庇护陈氏之人,投资这样的家族,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今日茌县一番见闻,陈珪动摇了,陈登也心动了。 第四十七章 出兵青州 泰山郡。莱芜县。 心中想自己弓骑兵美事的陶应,不得不重新回到现实。 “唉,哥的想法很美好,可现实有点骨感啊!” 练弓兵要人,制弓箭要人,就是带领弓骑兵征战也要人,可惜这些陶应眼下都没有。 颜良、纪灵冲锋陷阵是好手,练兵却是外行。 孙观兄弟及尹礼、吴敦带兵尚可,治理地方亦可,练兵只能勉强应急、顶数。 “糜芳嘛,剿剿匪,搞搞后勤或许可以,练兵就算了吧。” 陶应心中一盘点,手下的班底,还真没有一个练兵的干才;更别说像孙武、戚继光、曾国藩这样的练兵奇才了。 即便是眼下的徐盛,还是太过年轻,练兵也是在自我摸索。 “看来,面向整个大汉的《招贤令》,得加紧实施了,待来年四月,就不会再有好机会了!” 招揽和瓜分未来替三国争霸的人才,也就这个空档期,再晚,就各自名花有主了。 至于《招贤令》会不会撩动“有心人”的神经,为了生存,陶应也顾及不上了。 “还有,这泰山军事学院也得加紧创办啊,得加大对中下层军官的培养,不然,弄不好哥花钱养出来的兵,就成了手下大将的私兵了!” 民国时期的军阀,就是这样养成的,这也是陶应当下最担心的问题。 “哥可不想当好人,成为别人眼中的冤大头!” 陶应是想瓜分天下的,不是替人来做嫁衣的。 不是陶应不够自信,而是在这自私自利的汉末三国时代,人人奉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信条,真正的忠义之辈,就那寥寥数人而已。 “呵呵,糜芳可以背刺妹夫刘备,孙氏族人可以背叛孙权,陈宫、于禁可以叛离曹操,哥并不比刘、孙、曹高明到哪里去啊!” 尤其是袁绍,手下的背离,直接让袁绍去了西方极乐世界,陶应想想都不寒而栗。 “主公,士卒们训练很刻苦!” 望着热火朝天训练的玄甲军,暗暗摩拳擦掌的颜良,早已热血沸腾。 若非陶应在身侧,颜良还顾虑到矜持,不然早就下场了。 “当然,因为他们是与众不同的玄甲军!” 陶应其实更想对颜良说:“他们是为军饷、福利而努力。” 但那样说,陶应会显得自己没有情商。 情商不够的人,不仅会让人感到刻薄、市侩,还交不到真心的朋友,陶应自然不会干。 玄甲军的军饷制度,早在南城县的时候就被陶应颁布了。 每个玄甲军士卒,每月的兵饷三百钱,这可是三石粮食的钱;外加上半石粮食,每月初提前发放。 凡是战死的,给家人一次抚恤五十贯,多分十亩免税良田,若有子女,同样每月给予其一贯,直至其成年;若学有所成者,优先录用、提拔。 凡因伤致残的,给予一次抚恤三十贯,多分五亩免税良田,每月再发放一贯钱粮。 而且,伤残士卒,在陶应治下,会根据情况,还可以到地方出任村长、民兵队长等,也可到工厂做工。 …… 这可是震古烁今头一遭,绝无先例。 当陶应颁下此军令时,孙观等将领还曾劝陶应三思。 “主公,我泰山郡当前没有税收,未来即便有,也不会太多,如此做,根本不足以支撑五万大军,更何况还有许多方面需要钱粮!” 陶应当时一脸郑重,坚持己见。 “仲台,你的担心我知道。可这是乱世,我们要想让士兵们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毫无后顾之忧地为我们死战,遇到艰难险阻而不生畏惧与退却之心,我们就必须拿出诚意。” “接下来我们会大力发展青州,到时绝不会出现养不起十万大军这种情况出现。” “更何况,此次我们收缴鲁国卞县豪强的钱粮,也足以支撑五万大军一年之用。” 面对信心不足,一脸犹疑的孙观等将领,陶应信心满满地给他们打气。 “待好好发展几年后,我们足以养得起二十万大军!” …… 可想而知,当陶应的这道军令颁下后,兵士们瞬间炸裂,跪地嚎啕,直呼陶应万岁,差点没将陶应吓死。 “别害哥,大汉还没亡呢!” 士兵们的反应,陶应很理解,也很心酸。 看看《诗经》,看看先秦典籍,服兵役是何等的凄惨。 不仅仅当兵的凄惨,倚门相望的亲人更凄惨。 谁能想象,只服一天兵役,却在路上要行走一个月。 军饷?没有的事。 自备路费且不说,若路上不太平,或者得个头疼脑热,基本不是到不了点卯地,就是回不到家,客死他乡,两厢皆不知。 如今有了陶应的新政,兵士们焉能不欢欣鼓舞、感恩戴德。 当然,有奖就有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陶应军令中就有一条,如果不听号令,临阵脱逃,当场处斩,其家人将不再享受治下一切福利,剥夺子女免费受教育权利。 但这对于新型的玄甲军来说,这种担忧几乎是多余的。 战死、被处死,都是一死,只有傻子才去博侥幸,反而连累家人,让家人蒙羞。 况且,就眼下的大汉,一个活着的普通人,很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陶应给的死亡抚恤那么多好处。 所以,如今的玄甲军,除了甲胄尚差一点外,武器精良,气势雄壮,训练也很刻苦。 “训练,没有口号可不行!” 陶应参加过军训,自然照搬后世现成经验。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人在苦中练,刀在石上磨!”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 陶应的这些提振士气的大白话,被士兵们当作座右铭,训练憋着一股气,只为争上游。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陶应都想照搬后世的一些军歌了。 “咯踏踏……” 陡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让正在观摩训练的陶应为之一震,急忙回头。 “主公,是斥候!” 眼尖的颜良,一眼就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报……” 斥候离陶应尚有一里多地,开始大声报号。 “禀主公,齐国黄巾张饶部出兵,已过般阳县,直补莱芜而来,有五万多众。” 听闻斥候所报,陶应目光一凛,瞅了瞅徐盛,望了望颜良。 “立即出兵青州!” 陶应当机立断,开始下达出兵命令。 “命令,讨虏校尉徐盛为主帅,破虏校尉颜良为先锋,出兵齐国,迎战张饶!” “六百里加急,命令茌县令、平虏校尉纪灵,领兵一万,出兵济南,抚剿黄巾徐和部,济南实行临时军管!” “命令,梁甫令吴敦,晋升为捕虏校尉,立即领兵五千北上,驻防临朐,防御北海黄巾!” “命令,南城令、讨虏校尉糜芳,留三千人马驻防南城,率领其余兵马立即北上茌县驻防!” “命令,泰山郡郡丞孙观,晋升为威虏校尉,全权代理泰山郡守之职!” 第四十八章 纪灵出兵 泰山郡。茌县。 济北相陈珪与儿子陈登,一路跟随茌县功曹行至茌县校场,尚未进入校场,远远就听见校场里传来传来此起彼伏的操练声,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还有嘈杂的起哄吆喝声。 “杀……” “将军威武……” “再不用力就完蛋了……” 进入校场,朝四周稍一环视,陈珪与陈登眸子各自一缩,互视一眼,脸色皆变。 “如此精壮之士,从何招来?” 偌大的校场,东一曲,西一曲,聚集着约五十多曲士卒,不下万人,且个个精壮。 每一曲士卒,皆着黑衣黑甲,各竖一面黑色旌旗,或持怪异长刀,或持短柄刀盾,或持弓箭,队列如齐整的豆腐块。 士卒们或整体行进而不乱,或禁止站立而纹丝不动,挥汗如雨,气势雄壮。 “若汉军皆如此操练,这般精壮,黄巾流寇何愁不灭、异族岂敢犯境啊!” 济北国也有二千汉军,但与当下泰山郡茌县士卒精气神一比,陈珪感觉自己手下的士兵更像是替地主豪强看家护院的民团,不像是正规汉军。 “黄功曹,这些士卒手中的长刀、短刀,怎未在其它汉军中见过?” “而且,据登观察,未见一曲长枪兵,是暂未操练长枪士卒,还是本就未配置长枪兵?” 陈登与陈珪不同,他关注的不仅仅是练兵之法,更关心士卒的装备,这涉及到战力;就眼下泰山郡汉军的装备,完胜大汉其它汉军。 “玄甲军手中的兵刃,皆是我泰山郡自行打造。” 黄功曹不加掩饰心中的自豪,很是随意地给陈登解释了一句。 “之所以没有长枪兵,是因长刀兵亦是长枪兵,玄甲军长刀兵配备的长刀,兼具长枪的突刺功能。” 其实黄功曹一开始也是迷惑不解的,还是听了纪灵的解释与演示才明白的。 “不过,黄功曹,按照朝廷律例,一郡之兵不能超过五千人马,怎单单茌县,这兵马就已过万,难道不怕朝廷问罪?” 黄功曹瞥了一眼济北相陈珪,对于他的质疑,一脸坦然。 “我们陶府君说了,眼下泰山郡四处皆匪患,单单五千兵马维护不了全郡各县治安,便广招民团,护卫各县,陈相眼下所看到的,皆是我茌县民团,非正规汉军。” 陈珪与陈登对视一眼,对陶应的掩耳盗铃,相视无语。 “这若是民团,汉军算什么?” 陈珪父子二人还想通过黄功曹多了解一些关于陶应之事,但黄功曹已起了戒心,不愿再搭理他们,快步行至正选拔军侯的校场。 “那位就是我们茌县令,纪灵纪将军。” 黄功曹给陈珪、陈登远远指了指纪灵的身影。 此时的纪灵,正对着场中两个对战之人摇旗呐喊。 陈氏父子二人是第一次见纪灵,也对纪灵这个过去寂寂无名之辈很是好奇,便暗暗打量起来。 脸若银盘,头戴战盔,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袄,下着抹绿靴;腰系皮搭,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五十斤重的三尖两刃刀。 “身躯高大魁梧,端得一名猛将!” 纪灵不知道身后有人在打量他,还兀自在校场上为自己的属下加油打气。 “我说王三,若不行就算了,你这已是第五次挑战于兹了,还得多勤加练习啊!” 随着纪灵话语刚落,王三果然被于兹击败。 “于军侯威武!” “王副军侯,下次再战啊!” 四周围观的一曲人,皆是王三、于兹的部下,也轰然叫好,既有为王三打气的,也有为于兹叫好的,但没有一个喝倒彩的。 二人笑呵呵相互拱拱手,又朝纪灵拱手施礼,结束了这次正军侯之争。 “王三连续五次挑战军侯,勇气可嘉,莫要气馁,下次再战。” 哈哈大笑的纪灵,上前拍拍二人的肩膀,给予一番鼓励。 “于兹武艺精熟,能为一部司马,希望下次征战,早日立功,夺得司马之职。” 陶应的军中,除了带兵的校尉,目前最高只有军侯,统管一曲二百人,若想晋升为更高一级的一部司马,就得有战功,非战功不升。 “诺!定不辜负主公厚望,不负将军知遇之恩!” 纪灵话音刚落,王三、于兹二人再次抱拳施礼。 “尔等伍长、什长、队长、屯长,还有各位兵士,都要如王三副军侯一般,有不服输的精神,刻苦训练,争取挑战拿下更高职务,莫要辜负了主公对尔等的期望。” 纪灵又朝围观他们正、副军侯挑战的一曲士卒大声训话。 “当然,可别忘记了,这可关系到尔等军饷、福利呀!” 随着纪灵话音落下,两百人精气十足、铿锵有力地大声应诺。 “我等定不负主公厚望!” 见纪灵这边完事了,黄功曹连忙上前,替陈珪、陈登父子二人引见纪灵。 “咯踏踏……” 纪灵刚与陈珪、陈登二人寒暄一句,尚未明其来意,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校场外传来。 “莱芜六百里加急!” 纪灵心脏猛然一震,赫然回头,就见一骑快马狂奔而至,四周训练的士卒纷纷避让。 “唏律律……” 待一身黑衣红甲的传令武士在纪灵身前滚鞍下马,踉跄两步,单膝点地,拱手将命令传达给纪灵。 “主公有令,命茌县令、平虏校尉纪灵,领兵一万,即刻出兵济南,抚剿黄巾徐和部,济南实行临时军管!” 纪灵接过陶应手令,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大喜。 “看来,主公要对青州下手了,俺纪灵立功的机会来了!” 纪灵将陶应的手令收起,目光一凛,投向黄功曹。 “从今日起,黄功曹暂代茌县令,等待讨虏校尉糜芳将军接防茌县防务。” 黄功曹大喜,忙躬身领命。 “诺!” 纪灵又对身边传令兵发出号令。 “吹响集结号!” “呜……呜……呜……” 随着纪灵一声令下,偌大的校场,骤然响起三声急促的集结号。 “踏……踏……踏……” 四周各自训练的每一曲士卒,立即停止了训练,迅速在各自军侯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急速朝一处集结,短短时间,一万多人的巨大方阵已列成。 “玄甲军的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主公召唤,尔等准备好了吗?” 纪灵犀利的眸子望向整齐划一,鸦雀无声站立在点将台前的上万士卒,大声喝问。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第四十九章 三方云动 玄甲军的快速集结,震慑人心的铿锵誓言,看得陈珪、陈登震撼不已,惊心不已,也是热血沸腾。 “令行禁止,行动迅捷,这样的玄甲军,气势上天下无敌!” 陈登心中暗暗下了决断,一定要搭上陶应的车。 “阿爹,孩儿决定随纪灵军队北上,前往青州,面见陶重光。” 陈珪望着已出发的纪灵大军,心情很是复杂,陶应的横空出世是偶然,但也是大汉的必然。 “看来,我们陈氏也是到了抉择的时候了啊!” 陈登点点头,如今上陶氏的车虽然落后徐州四大家族一步,但也不算晚。 尤其是陶应身边还没有一个可靠的谋士,这便是他陈登的机会,也是徐州陈氏的机会。 “此番陶重光私自接管济南,估计也会接管齐国,甚至是整个青州,这已冒天下大不讳,若能挺过朝廷的发难,陶氏父子二人占据青、徐二州,未来大有可为!” 陈珪已从陶应给纪灵下发军管济南的命令中,已隐隐猜到陶应的野心。 “不,阿爹,看这陶重光的野心,恐怕眼下这兖州,也是他盘中餐啊!” 虽然陈登年轻,但看的与想的都比陈珪远。 “陶重光若不谋兖州,一开始谋取泰山郡做什么?” 到了这一刻,陈登终于想明白了陶应当初为何要突然出任泰山太守一职了。 “兖州诸郡,几乎都与四世三公的袁氏关系盘根错节,陶氏暂时没有对抗袁氏的能力!” 陈珪这回不怎么赞同儿子陈登的看法,给他点出兖州的态势。 在陈珪看来,陶氏可以打徐州、青州的主意,甚至是打扬州的主意,但绝不能将手伸向兖州、冀州、豫州。 若陶氏敢动作,即便天子无力对付陶氏,袁氏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利益受损。 “多谢阿爹提醒,孩儿明白了!” 陈珪一语双关的话,陈登听明白了,脸上顿时涌出一抹尴尬,感激地朝父亲躬身施礼,回应其教诲之恩。 陈珪的意思很明显,他告诉陈登,若陶应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轻易打兖州的主意。 若陶应果对兖州有想法,既然陈登跟随了陶应,就要保持清醒头脑,随时提醒陶应,尽到谋士的义务。 “唉!还是老夫小觑了陶氏父子啊,不,是陶应此子!” 一旦有了决断,陈珪绝不会拖泥带水,不然也不会将徐州陈氏做大。 “我儿去了青州,作何决定,可自作主张,不必请示为父。” “为父也即刻回济北,待交代一番,即日回徐州下邳一趟,面见陶恭祖!” ———— 冀州。甘陵国。鄃县。 中平五年(188年)十月。 朝廷为剿灭张纯、张举、丘力居叛乱,任命孟益为中郎将,携骑都尉公孙瓒,领兵五千北上平叛,经过数日行军,进驻甘陵鄃县。 “孟将军,我们兵少,没有必要进入青州与黄巾流寇消耗,当长驱直入,直击已闻讯退入河间、渤海的张纯等乌桓叛军,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出冀州,歼灭在幽州。” 公孙瓒望着犹疑不定的孟益,眸子里的一抹不满之色一闪而逝。 “若瞻前顾后,几时能剿灭张纯、张举的叛乱!” 何进已告诉过公孙瓒,此番功成,不但一个中郎将跑不了,还可以封侯。 “而今,朝廷又任命宗正刘虞为幽州牧,很快会进入幽州,若被刘伯安抢先一步,我等此番不但徒劳无功,反被朝廷看低,未来恐再无晋升之机。” 孟益何尝不清楚这些,只是朝廷三方皆命他入青州剿灭黄巾,他无力抗拒。 “公孙将军,你难道不清楚来自朝堂的压力吗?” 公孙瓒的咄咄逼人与不识时务,让孟益有些恼火,质问的语气也变得冷厉。 “且不说天子之令,中常侍张让,让你我二人入青州,助刺史赵琰剿灭黄巾;司空袁逢亦让我们入济南国,帮儿子袁术剿灭黄巾徐和部。” “若我们不入青州,不说天子,张让、袁逢会放过我们?” 孟益的质问,让公孙瓒为之一滞。 “这……” 孟益说的是实情,可真要进入青州参与剿灭黄巾流寇,这样一来,莫说手中的兵力会消耗殆尽,剿灭正主张举会变得很艰难,说不定又是旷日持久之局,这是公孙瓒不愿看到的。 “若不入青州,即便在幽州有所作为,张让、袁逢发难,也难善了。” 孟益见相貌俊美、声音洪亮,一向机智善辩的公孙瓒语结,语气也和缓下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伯圭,我们兵少,可又不得不入青州,其实完全可以效仿蜻蜓点水,入而不入。” 公孙瓒一怔,继而恍然大悟,目露喜色。 “还是孟将军智高一筹,瓒不如也!” 孟益的虚晃一枪之计,可以说是三全其美之策。 “如此一来,只要我们大张旗鼓进入平原郡,以打草惊蛇之势,驱赶青州黄巾,既解了袁术的压力,又可给陶谦父子添点乱,还不失一兵一卒,趁势北上,打张纯等叛贼一个措手不及,一举三得呀!” 孟益捋着胡须,很是自得地点点头。 至于被驱赶的黄巾流寇是退向北海,还是进入兖州济北、泰山,或者是去了徐州琅琊郡,这都不是孟益所关心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个意思。 “伯圭,今日天色已晚,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率兵进入青州,一举‘击溃’黄巾!” 公孙瓒出了孟益的大帐,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眼角闪过一丝阴冷。 ———— 兖州。济北国。肥城县。 经过几日行军,志得意满的袁术进入兖州济北肥城县,下令暂停行军,就地驻扎。 “主公,天色稍早,若再加把劲,今日天黑前便可进入济南,为何突然在此驻扎?” 大将俞涉抬头看了看天际,天色日头稍偏,时光正好,是行军的最佳时机,袁术突然下令扎营,让俞涉有些莫名其妙。 目露狡黠的袁术没有理睬俞涉的质疑,而是朝远处侍立的史阿招招手。 “袁将军!” 史阿疾步上前,朝袁术一拱手,等待袁术的后续交代。 “据探子传来消息,青州刺史赵琰在兖州别驾王彧陪同下,已从昌邑北来,今日已进入东平国,待明日他们进入泰山郡博县,你在龟山附近将其杀死,嫁祸给泰山贼。” 袁术冰冷的眸子里满是杀意,语气也不带一丝温度。 眼下的赵琰,是袁术上位的绊脚石,赵琰不死,袁术这个别驾就很难转正刺史。 “诺!” 史阿没有一丝犹豫,带人转身就走。 “主公,如此做,恐引起泰山郡守陶应的不满,毕竟在他的治下死了一个刺史,朝廷那一关,面上就过不去。” 袁术要杀赵琰,杀了就杀了,但嫁祸给陶应,俞涉有些担忧,毕竟济南国可是与泰山郡挨着的。 “一个废物而已,沐猴而冠,不配做一郡之守。” 袁术阴冷的眸子瞪了俞涉一眼,冷哼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再说,我堂堂虎贲中郎将、济南相,难道还怕他一个郡守?” 侍立一旁的长史杨弘眉头微蹙,袁术这个性子可不好,目中无人,定会吃大亏的。 “主公,虽然陶应不足为虑,但他的身后,有兖州刺史刘岱,还有徐州刺史陶谦,这不得不防。” 袁术摆摆手,有些不耐,感觉俞涉、杨弘就是太胆小,区区一个陶应,根本不值得这般谨慎。 “你二人多虑了,事后推给黄巾贼,或者泰山贼,赵琰已死,刘岱、陶谦亦死无对证,拿本将军无可奈何!” 杨弘摇摇头,这样嫁祸的手段太低端了,尚不保险。 “主公,为了保险起见,一旦史阿得手,主公便以为赵琰报仇为名,由俞将军趁势领兵进入泰山郡,搅乱一番,再迅速北上济南,如此不但可以堵住陶应等人之口,还能落下一个美名。” 杨弘之策,让袁术眼前一亮,岂止这点好处,青州没了刺史,袁术这个别驾就可暂代刺史之职。 “妙,就这么办!” 第五十章 战前动员 青州。齐国。 般阳城外,黄巾渠帅张饶手提厚重长刀,目光如鹰,眺望突如其来的的汉军,一脸凝重。 “汉军开始进军了!” 黄巾士卒也是面露凝重之色,他们看到对面的烟尘滚滚,黑色旌旗招展,听到士卒的呐喊之声、战马的咆哮之音,对即将到来的厮杀产生一丝畏惧。 “不妙啊!” 张饶环视一周身边的黄巾士卒,眉头紧蹙,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他从黄巾士卒的脸上看出了惶恐与畏惧。 “可本帅已没退路了呀!” 如今的张饶,他不仅是齐国黄巾大军的主心骨,更是青州黄巾的领袖,在他选择出兵泰山时,就已没有了退路。 此时张饶若敢以任何理由退却,齐国黄巾必然崩溃,连带着给青州复起的其它各路黄巾,也会带来负面效应,到时他的下场将会很凄惨。 “必须战!” 一想到退却的后果,张饶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紧了紧手中的刀,尽量让自己的腰身在战马上挺得笔直,给士卒们传递他毫无畏惧、此战必胜的信心。 “黄巾弟兄们!” 张饶深吸了一口气,朝四周的黄巾士卒大吼一声,催马徐徐走向一处高地。 “渠帅……” 四周的黄巾士卒被张饶的一声大吼及行动所吸引,纷纷将茫然的眸子投向张饶。 站在高丘之上,大有一览众山小之势的张饶,犹如神只俯瞰苍生般望着身下黄巾士卒们一张张木然的面孔。 这些人,已没有几个是太平道教徒,几乎都是走投无路的流民和一些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无家无业的匪徒等。 “天下大旱,颗粒无收,而赋税益重,只因大汉朝堂腐败!” 张饶缓缓开口,一句一顿,尽力向四周的黄巾士卒传递出清晰的声音。 “我等家无立锥,手无寸铁,唯有人多势众。” “今我等裹黄巾聚众再起,定当革天命于世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饶话音一落,无数黄巾士卒早已将手中的各式兵器、农具高高举起,狂热地向张饶回应。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至于现在还是不是甲子年,对于这群人不重要,他们需要的是一口壮胆的勇气。 张饶闭上双目,听着山呼海啸般一阵又一阵传来的声音,暗暗祈祷。 “但愿尚有一战之力!” 张饶心中不住哀叹,他没想到泰山郡汉军如此之盛,他有种预感,此番复起,恐又是折戟沉沙之局。 “陶应吗?那就战!” 张饶猛地睁开眼,眸子里爆射出一道精光,一挥手中的长刀,大吼一声,发出进军号令。 “出阵!” …… 陶应望着缓缓朝己方推进的黄巾大军,心中一阵恍惚。 连同上次在南城对阵张闿,这是陶应第二次与大规模的黄巾军对阵,要说心中不惶恐,肯定是假的,但他没有退路,必须镇定、面对。 “只不过,这一次,恐怕就没有张闿那次好运了!” 刚刚黄巾渠帅张饶的一番“政治动员”,陶应听到了,若非阵营不对,陶应都要给他点赞了。 可眼下乃敌对双方,是你死我活之局,来不得半点同情。 “张饶吗?那就战!” 陶应催马急奔几步,迎向徐徐而来的黄巾士卒。 “铛铛铛……” 距离黄巾士卒尚有一箭距离,陶应将手中点钢枪缓缓抬起,朝着对面黄压压一片的五万多黄巾士卒轻轻划过一条弧线,又抽出腰间的长剑,狠狠在钢枪上撞击一番。 “汉将要做什么?” “是来叫阵的?” “看他不像个能打的将领!” …… 一阵阵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霎时吸引了最前面黄巾士卒的注意,他们纷纷注目望向陶应,眸子里除了惶然,还有疑惑。 不怪黄巾士卒看不上陶应,实在是眼下的陶应,刚至加冠之年,没有胡须的脸上,显得异常白净,不像个威武霸气的将军,倒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本郡守从尔等无助绝望的眼神之中,我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跟你们一样,我也害怕死亡,只要是人,都会怕死!” 迎上数万黄巾士卒惶惑的眸子,陶应表情凛然,心下取吐槽。 “做思想工作,谁不会啊!” 前进的黄巾士卒虽然对陶应的一番说辞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露出聆听的神情,脚步也慢慢缓了下来,连同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了一分。 自从加入黄巾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这样讲过话。 随着陶应的话音后传,越来越多的黄巾贼加入了聆听者的行列。 “也许有一天,我会投入死神的怀抱,堕入那寒冷的无尽的黑暗,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绝不会是今天!” “你们也一样,若不想死,也不会死在今天!” 看到黄巾贼一脸“享受”的样子,陶应自己都恍惚了。 “这难道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而是传播‘福音’的教堂?” 给黄巾士卒做“洗礼”的陶应,感觉他有做牧师的潜质,尤其他还是个“先知”,完全可以化身为上帝。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玄甲军不会逼迫你们跳入冰冷的河中,然后被当成箭靶射成刺猬!”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玄甲军手中的钢刀不会砍向你们的头颅,让其高挂在城墙上示众!” 招降之语刚落,刚刚化身“上帝”来拯救苦难众生的陶应,立即又转换了角色,原本慈祥和蔼的目光又变得冷厉恶毒。 “但若反抗,欲求一死,玄甲军会成全你们,将你们赶入冰冷的水中喂鱼,头颅砍下筑成京观!” 话音一落,陶应手中长枪猛地冲天一刺,仰天大吼一声。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随着陶应话落,身后的玄甲军齐声呐喊。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 上万人整齐划一的齐声高呼,几乎瞬间传遍了般阳城外的每一处角落。 “呃……” “这……” “俺……” 数万黄巾士卒慢慢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惶恐慢慢在消散,开始安静下来,镇定下来,一边默默聆听玄甲军“魔音”般的召唤,一边判断陶应所说是真是假。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终于,有黄巾士卒动摇了,他们闹腾的结果,不就是为这个吗?既然可以不用死,干嘛还要赶着去送死呢。 恐惧消失了,战意也消失了,武器垂下了。 “什么!” 忽然停下的前行军阵,让张饶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士气,瞬间便被对方以利瓦解了。 “绝对不可以!” 张饶很清楚,放下武器,其他人可以活着,唯他没有活的机会。 “不要相信狗官的蛊惑,当年多少黄巾兄弟投降后,被朱儁、皇甫嵩等狗贼坑杀,难道,你们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张饶的一番话,又让摇摆不定的黄巾贼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嘶……” “当官的真愿意将他们自己手中的田地分给俺们?” 说实话,百战余生的黄巾士卒真信不过当官的会好心给他们分田分地,如今的田地,可都在世家、豪强手中。 虽说已有青州黄巾流寇听了分田的风声,跑去了泰山郡,但是不是还活着,谁也不知道。 “这张饶,能做黄巾渠帅,在齐国做大,还是有点头脑的,不是个草包!” 第五十一章 张饶之死 手提点钢枪,身穿赤炼铠,外罩着一件黑色大氅的陶应,眼看着刚被自己一番利诱动摇的黄巾士卒,再次被张饶蛊惑,心中有些踌躇不定。 “立即进攻?” 现在决战也没问题,至少玄甲军有必胜的信心,但陶应不愿看到许多本不该死的人因此而死去。 虽然这是乱世,人命如草芥,但能活下一个,不说积一分功德,至少为青州留下一个劳动力,为汉裔留下一棵根苗。 “最后一次机会,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陶应做最后的努力,朝身后挥挥手。 护卫在一旁的徐盛会意,回头招招手,从玄甲军中忽然冲出数十个士卒,跑至陶应战马之前,对着黄巾军大喊。 “有安平的老乡吗?我是刘三,原来也是青州黄巾军,如今在泰山郡分田分房啦!” “高飞啊,你在不在?我是马欢呀,我在泰山郡分到了十亩地,还有口粮!” “二蛋啊,快带你妹子来泰山郡吧,我家新房空着,有钱有粮了,我要娶她!” “顺子啊,哥哥是周平呀,在玄甲军当兵不但分地,每月还有饷钱拿!” …… 随着玄甲军兵士的现身说法,黄巾士卒彻底乱了。 “哐当……” 原本动摇的人,这回彻底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喊话的玄甲军士兵有好几个人就是从他们齐国黄巾中跑出去的,他们大多都认识。 “百试不爽啊!” 陶应望着眼前一幕,内心得意不已,后世我军动员土匪家属喊躲在山上的土匪就用这一招,百试百灵。 张饶却急了,看着已有哗变迹象的手下,手中长刀猛地一挥。 “莫要信他们,他们定是上了官军的当,被官军收买,来骗大家的,给我杀!” 张饶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督促死忠分子朝陶应扑来。 “吹号!” “全军冲锋!” 望着面前毫无斗志的黄巾士卒,陶应露出了一抹邪性的微笑。 “张饶,你就是我陶应收取青州的起点,先说声对不住了!” “杀!” 早已迫不及待的颜良,一听到进攻的号角响起,率先冲出玄甲军阵列,迅疾如闪电般扑向张饶大军。 “噗……” “呃啊……” 普一接阵,颜良手中大刀在横劈竖斩、鲜血四处飞溅之间,七八名黄巾顽固分子已命丧黄泉,本来就不严谨的军阵,瞬间被撕出了一道口子。 “轰隆隆……” 面如灵官的颜良勇猛无匹,他身后的三百玄甲军骑兵也不是善茬,看到豁口出现,好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拥而入,一个个双眼血红,凶狠地撕扯着四周手中拿有兵器的黄巾士卒。 “死!” 颜良凶猛,年轻气盛的徐盛也毫不逊色,手中长枪频频出击,不断有黄巾士卒中枪倒地。 “文恒,斩杀张饶!” “文向,莫要一味拼杀,注意招降纳叛!” 随着跟进的陶应一道道命令颁下,颜良也收摄杀心,直奔裹在军中的黄巾渠帅张饶。 “滚开,莫挡道!” 冲杀黄巾主军阵的颜良如入无人之境,疯狂地斩杀着阻挡在他前面的黄巾士卒,而他后面是同样疯狂的玄甲军骁骑,直冲向还在拼死顽抗的黄巾流寇。 随着颜良及玄甲铁骑的疯狂杀戮,黄巾阵地瞬间尸横遍野,鲜血横流,人头翻滚,大地被染成一片赤红。 “啊……”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快逃啊……” …… 终于,中军崩溃了,拱卫张饶的黄巾士卒纷纷不是逃散,就是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他们不想给张饶陪葬。 “汉军太可怕了!” “汉将莫不是灵官下凡?” 没办法,整个军中,上至渠帅,下至士卒,皆非颜良一合之敌。 “张饶逆贼,颜良在此,你的末日到了!” 张饶面前的道路已通畅,颜良长驱直入。 “来的正好!” 望着已成血人的颜良,张饶一点不惧,反而哈哈大笑。 “今日将是我张饶最后一战,也好,太累了,该结束了!” 颜良看着张饶,一双大眼圆睁。 张饶打量颜良,浑身杀气腾腾。 “死!” “杀!” 下一秒,两人狠狠撞在一起。 “铛……” 二人兵器相似,皆是长刀,一出招,便各自施展浑身解数,激烈缠斗在一起。 颜良与张饶都是走的以力破巧的路子,兵刃挥洒之间,劲气四射。 “唏律律……” 就连胯下战马也在互相撕咬翻腾,八只马蹄盘旋,卷起滚滚烟尘,把两人笼罩其中。 “噗!” “呃啊!” 十多个回合之后,张饶手中的长刀被颜良一刀劈成两截,一条胳膊也被生生砍下,瞬间鲜血飞洒,溅得二人身下战马斑斑点点。 张饶武力与颜良差距很大,若非心存死志,不顾惜生死,战力有些超常发挥,早被颜良斩于马下了。 “你赢了!” 颜良没有趁机斩杀张饶,张饶惨然一笑,丢掉手中的半截刀柄,望向打马上来的陶应,一脸落寞。 “还没赢。等我荡平乱世,还汉家百姓一方幸福、安定的净土,才算赢!” 陶应望着张饶,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喜悦,反而一脸的无奈,神情郁郁。 “是我张饶太自私了啊!” 张饶打量一圈已停止杀戮的战场,望着满地的残肢断体、躺地呻吟的伤残士卒,忽然有一丝后悔,若刚刚自己投降,只死他一人,便可换取无数人活命的机会。 张饶缓缓抬头仰望天际,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为什么大贤良师领导的黄巾起义失败了?” “为什么义军如过街老鼠,不再被人同情?” 其根源都在他们这些渠帅身上,是他们堕落了,失去了初心,白白让无数影从的百姓枉死。 “若我之前投降将军,有资格分田分地吗?” 张饶将目光投向陶应,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问出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问题。 “任何一个放下手中武器不再作乱之人,我陶应都会给他分田、分房,最终让他们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陶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不管你是渠帅,还是士卒,只要改造一番,至少挖矿、种地还是把好劳力,死了就啥贡献都没了。 “愿将军善待黄巾士卒,他们皆是可怜人!” “愿将军早日荡平乱世!” 张饶点点头,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他能看出,陶应对他说的是由衷之言,这不就是他们曾经拼死追求的吗。 “噗!” 张饶的残臂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面向死去的黄巾士卒,自刎身亡。 “唉,可惜了!” “不过也好,解脱了!” 第五十二章 徐州来人 张饶要自杀,陶应没有阻止,颜良也没有阻止,他们已看出张饶心怀死志,劝也白费口舌,不如让他体面而去。 “主公!” 收拢了投降的黄巾士卒,徐盛来到陶应跟前,他想知道陶应的下一步计划。 “收敛张饶尸身,将其单独埋葬在此番战死的黄巾士卒身侧,再以我的名义立块碑。” “所有战死的黄巾士卒集中安葬,若归投的黄巾士卒中有其亲属、好友的,可任其单独埋葬。” 战后,胜利的一方有义务掩埋敌方士兵的尸体,这不仅仅是道义,也是为了防疫。 如今张饶战死,黄巾士卒已归降,不管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还是为收拢人心,陶应都必须这么做。 “此番我军战死的兵士,单独安葬,每人都要立块碑。” 黄巾士卒的尸体要妥善安葬,玄甲军的就更让陶应上心,这可是他的军队,陶应更加重视。 “将他们个人物品收集登记,有家人的,带回泰山郡连同抚恤一并交由家人;没有家人的,集中保管,未来在泰山郡建立一处烈士纪念馆,专门纪念这些为我等事业战死的英灵,让他们永世享受汉家香火!” 哗啦啦…… 随着陶应语落,四周无论是玄甲军,还是归投的黄巾军,皆跪倒在地,目中含泪,齐声嘶嚎。 “吾等愿终身追随将军!” 战马上的颜良、徐盛,亦心潮澎湃,皆滚鞍下马,单膝着地,抱拳大吼。 “吾等愿终身追随主公,荡平乱世!” 随着前方士卒呼啦啦跪倒在地,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声传至后方,待后方士卒弄清缘由后,亦群情鼎沸,热泪盈眶,情不自禁纷纷向着陶应的方向跪拜。 “将军万岁……” “主公万岁……” …… 玄甲军、归投的黄巾士卒此起彼伏的呼号声,霎时响彻了般阳县,响彻了这一方天地,声音久久在般阳县周边的旷野、群山中萦绕。 作为“肇事人”陶应,此刻也放下了心中的顾忌与担忧,望着四野黑压压一片的士卒,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号声,眸中精光四射,胸中荡起万丈豪情。 “玄甲军万岁!” 陶应一挥手中的长枪,亦是大吼一声,回应自己的将士。 “主公万岁……” 陶应的回应,让玄甲军将士心中的激情更加热烈。 “喊吧,大声地呼号吧!” 这一刻,陶应尽情享受着被人崇敬的荣耀,并未出言制止士卒们的禁忌之语,任其宣泄心中的激情。 当然,并不是陶应图这虚荣,而是不愿打击士卒们的热情,只有让他们得到充分的宣泄,才能对陶应彻底归心,才能让士卒们彻底融为一体,对未来充满信心。 待众将士激动的情绪得以宣泄,缓缓平复下来,陶应才双手抬起,做出起身姿势,自己也从战马上下来,亲自搀扶起颜良与徐盛。 “主公,这些归降的黄巾士卒该如何安置?” 脸上一股兴奋劲尚未完全退去的徐盛,指着四处坐立的黄巾士卒,问陶应的安置方案。 “全部安置在泰山郡有点不现实啊!” 陶应朝四周望了望,目下跟随张饶参战的不下五万人,还算精壮,但恐其身后,还有更多的家眷和老弱病残幼,保守估计,不会少于十万人,这若全部安置在泰山郡,泰山郡也负荷不起。 “报!” “主公,有二位徐州故人来访!” 陶应正在琢磨对策,忽听闻士卒来报,有故人从徐州来。 “故人?” 陶应一愣,他能有什么故人,除了过去认识的一帮吃喝等死之辈,就没有一个有追求的,还算不错的糜芳,如今已跟着他了。 “难道是便宜老爹陶谦派来的人?” 陶应相信,以前跟他混的那一帮子人,绝无眼光此时跑到危险之地来寻他。 “该不会是徐州闹黄巾,跑来求援的吧?” 历史上正是这个节点,徐州黄巾复起,陶谦征辟了臧霸、孙观等人。 “应该不会!” 陶应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泰山郡黄巾、泰山贼一扫而空,加之泰山郡的友好安置政策,大量原本待在徐州的黄巾都几乎进入了泰山郡,改邪归正,过上了正常人日子。 因此,徐州不可能再如历史上那般,有大规模黄巾复起作乱,零星几个小蟊贼,也翻不起风浪。 “算了,过去看看!” 一时也想不明白,陶应索性不想,便跟着传话士卒一起迎了过去。 既然是徐州来的“故人”,陶应还得顾及礼节,不能坏了陶谦“仁人君子”的名头。 没走多远,陶应远远就看见两个二十多岁之人在四处打量着正忙碌打扫战场、搬运尸体的士卒们。 “王景兴?” 其中一人陶应见过,正是徐州治中从事王朗。 “还真是老爹派来的人!” 陶应脸上堆起一抹笑容,急匆匆小跑上前。 “王治中莅临青州,应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随着陶应的声音响起,王朗与另一人转过身形,望向疾步而来的陶应。 “陶重光?” 王朗与来人相视一眼,心中皆生起一丝诧异。 抛去徐州刺史陶谦不说,单以陶应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便让他们亲自去拜见都不为过,可如今陶应竟然能谦卑自抑,屈尊俯就,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当然,在王朗的印象中,陶应也不是个礼贤下士之人。 “王朗拜见陶郡守!” “梧县步骘拜见陶郡守!” 二人也不敢托大,忙整理一番衣衫,双双躬身施礼。 “步骘?” 陶应一怔,迷惑步骘怎会跟着王朗一起来寻他。 “哥似乎与他不熟吧?” “好像,他还是个白身。” 陶应再次打量一眼不辞辛苦、大老远跑来青州的步骘,压下心中的疑惑。 “我说今日总有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有贵客要临门!” 笑意盈盈的陶应,立即开启他的忽悠模式。 “泰山陶应,见过二位高士。” “只是可惜,这般阳县尚未平定,还处在战时,暂无法为二位接风洗尘。若不介意,二位稍待应安排好眼下之事,再一起入城,寻处静地,与二位慢慢聊。” 王朗与步骘对陶应的说辞感到既新奇又满意,自然不会有意见。 “陶郡守自便,我二人也无紧要事,暂且随便看看。” 他们也知道,眼下重要的是打扫战场,清理残敌。 “看来,徐州没啥大事。” 二人的反应,让陶应暗暗放下心,目光又转向徐盛。 “泰山郡山多地少,不宜过多安置人,如今齐国遍地良田,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垦荒屯田,我决定,将齐国与乐安国合并为齐郡,治所为临菑,临时军管,对郡内所有人口重新登记造册,沿用泰山郡模式,就地安置黄巾流民。” 既然都决定拿下青州了,陶应自然不会让皇室“寄生虫”再留在自己的地盘上,立即决定将两个加起来还没有泰山郡大的封国合并。 至于那几户汉室宗亲,打发一群“黄巾贼”上门走一遭就完事了,以后灵帝过问起来,也有个替罪羊了。 “立即组织刚刚投靠的黄巾士卒,将玄甲军以曲为单位,每两曲为一个招抚组,带着他们迅速招抚齐国境内残余的黄巾势力,两日后必须完成集结,立即解决乐安国的黄巾司马俱部。” 第五十三章 步骘入幕 陶应的交代,让徐盛面现难色。 “主公,此事大而繁多,盛手下也缺少民政之才,恐一时难以完成主公所托!” 莫说还要清剿黄巾流寇,即便是理清一郡政务,徐盛都没有信心在短期内完成。 “乐安有名士国渊、任燠,此二人皆是大才,可为一郡太守,待剿灭乐安国司马俱黄巾,可征辟二人出来主持齐郡事务。” 陶应也知道有些为难徐盛,可时不我待,他手里也没有人,不压榨属下的潜能,总不能自己亲自上吧。 “文向,你难道忘了我的政令吗?我们不仅仅要剿灭黄巾流寇,还要随时随地广纳贤才,为我所用。” “我相信,这青州地面上,还有许多高才被隐没,一定要大力推行《招贤令》,不分出身、不拘一格用人才。” 陶应先安抚了一阵徐盛,又是一番语重心长,谆谆教诲。 “盛让主公失望了!” 一叶障目的徐盛,被陶应一语点醒,目露惭愧之色。 “真是忙昏了头,居然忘记了我徐盛是如何出头的!” 陶应不会批评徐盛,反而又安慰他一番。 “如今正处战时,军事上文向都忙不过来,让文向一人四处救火,确实有些难为人了,是我顾虑不周。” 徐盛见陶应没有责备他,反而又为他开脱,眼圈微红,感动不已。 “也唯有这样的主公,才值得我徐盛永世效忠!” 有些踌躇的陶应,暂顾不上徐盛的心情,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着急了。 “要不,暂时放弃司马俱,先将齐国稳定了再说?” 一边权衡利弊,一边目光四下流转,忽然看见王朗、步骘正一脸惊骇地望着自己,陶应心中一动。 “二位这般看陶应,是否应有不妥之处,万望二位指点、解惑!” 王朗与步骘皆是东汉末年、三国初期的权谋之士,能得二人一番指点,陶应自然可避免犯一些低级错误,少走许多弯路。 “陶郡守,这私自取消两国,将之合并为一郡,必引起皇室攻讦,会为陶氏引来杀身之祸!” 王朗是陶谦的徐州治中从事,也算跟陶应这个二公子是熟人,自然说话少些顾忌。 “呵呵,原来是这事,你不提就不是王朗了。” 陶应暗舒一口气的同时,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据应所知,无论是齐国,还是乐安国,汉室宗亲皆被黄巾流寇屠戮,已后继无人了!” 既然封国已无子嗣继承,当然是可以取消国号的。 若在过去,陶应是不会这么干的,既然知道挨过明年四月,灵帝驾崩,大汉的江山就要与老刘家没啥关系了,为了自己后方稳固,政令统一,陶应必须这么干。 “即便如此,陶郡守也不能这般做,必须得有朝廷敕令方可行。” 王朗虽然怀疑陶应的说辞,但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先斩后奏。 “王治中多虑了,如今的青州,黄巾流寇肆虐,刺史只身逃亡,各地郡县太守、县令死的死、逃的逃,使生民倒悬,置身于水火,应唯有行霹雳手段,方能显菩萨心肠,否则,这青州的秩序,何时方能恢复安宁?” 王朗还想反驳,可陶应没时间与他辩论,自谙也辩不过王朗,他又没有诸葛亮的口才。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陶应想起演义上诸葛亮骂王朗的那句台词,感觉就是全书的经典。 “子山先生,应知道,先生不仅祖上大才频出,即便是先生,对各种学问和技艺广泛学习,又通读博览各种书籍,且性格宽雅深沉,能够折节降志,屈己辱身,允文允武,不知,能否屈就于小庙啊?” 陶应将目光投向步骘,躬身一礼,一脸期待地向他发出邀请。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步骘很爽快地答应了。 若是在徐州,陶应请步骘跟他混,步骘定然会不屑一顾地拒绝。 可此番被王朗的一番诱惑,跟着王朗一起进入泰山郡,步骘对陶应的态度慢慢变了。 莫说是步骘,就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王朗,也是震惊莫名。 二人从徐州进入泰山郡南城,又一路走走停停,经过南武阳、卞县,再到梁甫、奉高,又从牟县到莱芜,泰山郡的翻天覆地变化,陶应的大手笔投资,将二人震惊麻木了。 二人甚至有种错觉,大汉未来的希望,就在泰山郡。 如今陶应私下对青州黄巾用兵,又废封国并郡,实行军管,往小里说,又一个刘益州;往大里说,就是一方诸侯。 即便是身为一州刺史的陶谦,在王朗、步骘眼里,根本不可与陶应相提并论。 此时陶应抛出橄榄枝,若不接着,还待何时? “好好好!不愧是子山先生,心系生民。就请子山先生暂代这齐郡太守之职。” 步骘的爽快,让陶应多少有些意外,不过,陶应喜欢步骘的干脆利落。 “当下第一要务,由征虏校尉徐盛配合子山,迅速恢复原齐国境内各县秩序,各县官员的选拔、任用皆由子山决定,依照泰山郡例,安置流民,恢复生计。” 步骘一怔,没想到自己刚答应陶应,就被陶应委以重任,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是一阵感动。 在步骘看来,以陶应对他的了解,绝非因手下无人才这般重用自己,陶应是真的看重他的才华,付以重托。 “诺!步骘敢不尽力!” 步骘躬身领命后,又后退一步,双膝跪地。 “步骘,拜见主公!” 陶应一愣,继而大喜。 “应得子山,犹如旱苗得雨也!” 陶应忙一把搀扶起步骘,这可是有丞相之才的步骘。 “恭喜主公,得步先生这般大才!” 当步骘被陶应任命为齐郡太守,徐盛大舒一口气,民政最烦人,这下好了,他可以安心剿灭黄巾了。 “恭喜主公,贺喜步先生!” 颜良也是高兴不已,徐盛恭贺完,立即跟进。 颜良的脑袋里不全是肌肉,他看到陶应身边几乎清一色的“粗鲁打手”,没有一个可以出谋划策的谋士,暗暗替陶应着急。 现在有了步骘帮陶应,颜良自然高兴了,至少陶应的实力会进一步扩展。 “这……唉!” 看着步骘被陶应重用,步骘又干脆利落认主,王朗心塞不已。 原本此番追来青州找陶应,王朗就是想实地看看这个让陶谦在徐州忽然强势起来、敢对徐州豪强说“不”的陶应,一个曾经在徐州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到底是如何“洗心革面”的。 “有心机,有手段,有魄力!” 眼下的陶应,在王朗眼中,无论是治理地方的能力、慧眼识才的眼力、不拘一格用人的魄力、左右人心的手段,都不是陶谦那老朽可比拟的。 “尤其,这陶应还有一颗胆大包天的野心!” 当王朗将陶应看清楚了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了。 陶应的野心,甚至可以说是包藏一颗谋逆之心,让王朗担忧跟着陶应,会为王氏惹祸招灾。 但更多的犹豫,王朗考虑要不要放弃徐州从事一职。 毕竟王朗不像步骘是个白身,来去自由,他如今还是徐州治中从事,一个对王氏很重要的位置,也是王氏能实实在在获得利益的位置。 但毕竟王朗对陶应心动了,他隐隐觉得,只有跟着陶应这样的年轻人,自己才会有活力、有希望,而不是跟着垂垂老矣的陶谦。 “步子山,鱼跃龙门啊!” 王朗有些羡慕他的好友步骘了,无心插柳,一入幕,便得了一个二千石的太守职位;虽是陶应这个泰山太守任命的,但那又如何呢? “谁说陶应明天就不会是一个州牧!” 第五十四章 兵临济南 许是看到了王朗的踌躇与不决,陶应没再冷落王朗,上前又朝王朗拱拱手,对其一番赞誉。 “王治中通晓经籍,是治世良才,徐州士人皆知,将来即便位列三公,也不稀奇。” “眼下应可用之才太少,如治中这般大才、贤才,正是应所希求者,但徐州也离不开治中,故而应不敢求也。” 王朗心情舒坦了,腰身自然挺直了几分。 “这陶重光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我王朗当然并不比步子山差!” 尤其听到陶应评价他有位列三公的资格,那可是万石待遇,金印紫绶,自然要比一个二千石的太守高明的多,王朗岂能不心情舒畅。 “陶郡守谬赞了,郎之才,尚无资格问鼎三公,还得勤学苦读,多方历练,将来能为一郡太守,就志得意满了。” 见王朗心情变好,陶应趁机提出了自己对徐州的一些建议。 “治中是懂应阿爹的,年岁已长,虽有雄心,却已力不从心,有些过于保守。” “将来青、徐一体,若治中能大力在徐州推广泰山郡经验,大胆提拔和任用包括寒门在内的一些大才,不出三年,徐州必然大治,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必成为天下百姓向往的天堂。” “乱世?天下大乱?” 莫说步骘、王朗,即便是刚刚加入陶应集团的徐盛,也是一脸懵然。 这几人眼中,虽说这大汉烽烟四起,灾祸不断,风雨飘摇,但不至于会大乱。 “陶郡守,你因何断定这天下会大乱?” 王朗心直口快,有所疑,就人问。 “唉,这不是逼着哥再次当神棍吗?” 陶应变得深邃的眸子,一一从王朗、步骘、徐盛脸上掠过,他很想说自己来自后世,可那样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打死。 “应前时在徐州偶观天象,忽然发现东方帝星晦暗无光,有陨落之相,西方天狼星陡炙,有欺主之虞,若没看错,明年四月,朝廷恐有大变,天下将随之分崩离析,又是一个诸侯争霸,生灵涂炭之兆啊!” 陶应之言让王朗一怔,继而又有些失望。 “这陶重光怎又学方士襄楷那一套,冀州刺史王芬就因听信所谓天象,刚刚落得个自杀身亡的下场!” 陶应见几人面色复杂,似不太相信他的话,也懒得跟他们继续扯这个话题,反正离明年四月不到半年时间,真假很快能见分晓,没必要费口舌。 “暂不提这个,应想拜托王治中,徐州尚有几位良才赋闲在家,若徐州暂用不到,还请帮应引荐至泰山郡或青州来。” 陶应不愿再提及天象之事,王朗也不会就此无稽之谈浪费口水,跟着关注起陶应要的人来。 “陶郡守看中了那些被隐没的良才,郎身为徐州治中,竟然不知?” 虽说徐州大,但真正有才能之辈却不多,王朗对这些人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八九不离十。 “琅琊阳都的诸葛玄、诸葛瑾。” “彭城张昭、严畯。” “下邳下相裴玄,东城鲁肃。” “广陵卫旌,海陵吕岱。” 陶应也不卖关子,这些人才可是经过历史见证了的,陶谦不要,他得早点下手,不然都跑江东搞建设去了。 “呃……” 随着陶应一个个人名从口中冒出,王朗愣住了,步骘也愣住了。 陶应刚刚提及散落在徐州各郡之人,大多二人都知道,有些还比较熟。 尤其是彭城张昭,即便是刺史陶谦征辟,也没有同意,陶谦都快要对他采取强硬手段了。 “主公,广陵的卫旌卫子旗与骘相熟,骘可亲书一封,招来辅佐主公。” 步骘与卫旌同龄,且常有往来,一起诵读诸子百家,惺惺相惜,如今自己有了出路,自然是苟富贵不相忘。 “主公,海陵吕岱盛也熟识,只是吕定公如今身为海陵县吏,恐不易征辟。” 陶应提及的人,步骘有熟识的,徐盛也有认识的,如此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好,卫子旗刚烈忠贞,学识广博,至少可为一郡之守!” “吕定公忠于为国,通达治体,允文允武,亦可为一郡之守!如今只为一个县吏,大材小用了。” 陶应大喜,这个时代就是好,只要能搞定一人,往往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相应又能搞定一大堆人。 “子山、文向,此二人招请,就托付于二位了!” “诺!” 步骘、徐盛也是一脸喜色,谁不喜欢身边多几个相熟的好友为伍呢。 王朗感觉自己又慢一步,不过,若能替陶应搞定张昭,相比寂寂无名的卫旌、吕岱要强多了。 “陶郡守,待郎回到徐州,其余之人,定为郡守招来。” 陶应一把握住王朗的手,热切的眸子盯着王朗,怎么看怎么顺眼,张昭、鲁肃,可都是相才。 “应就拜托王治中了!” ———— 青州。济南国。 纪灵率领大军越过茌县,听从陈登建议,一路疾行,先闪击了历城。 盘踞历城县的徐和黄巾徐三部,没料到泰山郡会突然出兵,被纪灵的玄甲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除少数黄巾士卒逃往东平陵外,徐三被纪灵临阵斩杀,其余全部投降。 因有了泰山郡的招抚经验,纪灵照葫芦画瓢,处理历城县的事情很是顺手。 “于军侯,历城就暂交给你了!” 陶应已下发了济南临时实行军管的政令,纪灵便听从陈登的建议,将于兹的一曲玄甲军留在历城,与历城残存的官吏一边就地安民,一边清剿县内残余的黄巾流寇。 当然,陈登之所以重视历城,皆因历城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 占据历城,向西可防御平原郡,向南可拱卫后方茌县,向东可解纪灵大军的后顾之忧。 “驾!” 匆匆交代完于兹后,纪灵则继续率领大队人马,马不停蹄挥师东进,直奔济南治所东平陵县,徐和的老窝就在那里。 …… 泰山郡突然出兵的消息,随着从历城逃来的士卒传播,盘踞在东平陵一带的黄巾士卒都知道了,毫无准备的渠帅徐和有些慌神。 “徐三这个蠢货,茌县出兵,他居然事先没得到一点消息,死了活该!” 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泰山玄甲军的厉害,但就徐和派往泰山郡回报的探子所言,玄甲军与其他地方的汉军不同,不仅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战力非凡。 若非是得了这个消息,人多势众的徐和早就出兵泰山郡了,毕竟青州已没有多少可劫掠的东西了。 眼下的青州,除了济南,司马俱在乐安国,张饶在隔壁的齐国,管氏在经营北海郡,就连隔壁的平原郡,不仅仅有其他黄巾在抄略,还有张举、张纯、乌桓人在那里烧杀抢掠,徐和去了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汉军势众,这可如何是好?” 本就忌惮玄甲军的战力,如今历城被闪击,徐三战死,让徐和一时六神无主,来回在大帐中走动。 “渠帅,据历城逃回来的兄弟禀报,茌县纪灵的玄甲军不过一万多人马,只要我们一边加紧备战、防御,一边向已移兵齐国般阳的张渠帅求助,东西夹击,定能在济南歼灭纪灵部汉军。” 副将见徐和有些乱了方寸,目光闪过一丝鄙夷,忙给徐和出主意。 “也好,立即动员所有黄巾兄弟,告诉他们,在泰山茌县,那里有大量的粮食、冬衣,只要此番将纪灵部汉军歼灭在东平陵,那些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听了副将的建议,徐和紧张的心神稍稍和缓了一些,立即有了对策。 “派出快马,立即向齐国的张渠帅求助,合力围歼泰山汉军。” 东平陵北部是济水,徐和已来不及北退。 东进也不现实,东北部是司马俱的地盘,东南部是齐国张饶的地盘,他去了,不仅要寄人篱下,还可能会落个被吞并的下场。 “看来,唯有与纪灵部汉军决战一途了!” 副将走后,已有决断的徐和也不敢拖沓,让人帮他披甲,准备迎战纪灵。 “嗯?” 徐和出了大帐,没行两步,忽然发现营帐四周气氛很是诡异,目光望向他的黄巾士卒们个个脸现惊恐色,身子肉眼可见在颤抖,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相。 “这是……” 徐和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疾步登上城楼,朝城外远眺。 “啊!” 瞬间脸色大变的徐和,无法抑制地惊叫一声,与黄巾士卒一样,目现惊惧与骇然。 只见被暮色笼罩下的东平陵城外四野,一片黑麻麻,全是人影和旌旗,四处可见刀身映衬出的幽光闪烁。 第五十五章 陈登首谋 东平陵城外。 纪灵的玄甲军大营绵延十数里,远远望去,有数万兵马聚集。 在大营的四周,早已立上了用树枝立起的拒马,一队队汉军弓手站在拒马之后,严阵以待。 纪灵立马驻足阵前,其身高足有八尺,此时着一身甲胄,更是英武不凡,一派名将风范。 身旁一匹战马上,端坐着从茌县同行而来的陈登。 “陈先生,这样的疑兵之计,那徐和会上当吗?毕竟从历城跑了不少黄巾流寇啊!” 纪灵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散布的空帐,树立的稻草人,虚张声势的旌旗,有些不太安心。 “纪将军放心,正因为有历城的逃兵,徐和才会疑神疑鬼。” 陈登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目光中满是自信。 “如今已日暮西山,能见度不高,徐和看不清我们的虚实,定会加剧恐惧。” 城外游荡的黄巾哨骑,早已被纪灵少得可怜的骑兵驱逐一空,城内已很难获悉城外的消息。 纪灵点点头,心一横,不再纠结。 “那就试试看,大不了重新来过!” 纪灵举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对着四下战意昂扬的玄甲军士卒高声打气。 “济南黄巾不过丧家之犬、强弩之末,以我玄甲军战力,一战可破之!” 纪灵猛地将手中长刀朝前一指。 “出阵!” “诺!” 玄甲军大营顿时一阵人声鼎沸,简易的营门大开,漆黑的大纛旗跟随着纪灵,从营门步出,身后是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号鼓声此起彼伏。 …… 玄甲军迈着齐整的步伐出阵,随着脚步落地,大地如鼓,被一步步擂响,发出沉闷震颤,即便是身在东平陵城头的徐和,也感到了脚下的微微震动。 “如此军阵,浩浩荡荡,漫无边际,恐不下于五万人,谁说汉军不过一万众?” 望着城外成千上万名黑衣黑甲的汉军士卒从各处的营帐涌出,汇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溪流,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井然有序走出营门,徐和恐惧了。 “贼厮误我啊!” 立在城头的其他黄巾校尉也恐惧了。 “此战休矣!” 在昂扬的战鼓、号角声中,玄甲军铺开了军阵。 “踏……踏……踏……” 放眼望去,东平陵城外的原野之上,站满了身着黑衣黑甲的汉军士卒,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步入战场,各级军旗高高竖起,迎风猎猎作响。 庞大的军阵一铺开,玄甲军如同磐石一样,立于东平陵城南的原野之上,绵延数里之地,刀枪如麦穗,戈戟似麻林,旌旗蔽空接天连地。 “呜……呜……呜……” 玄甲军列阵完毕,苍凉的号角声随之响起,传向四方。 “咯踏踏……” 一队骑兵从军阵之前呼啸而过,一面黑色大旗舞动,随后四周的无数方阵尽皆应旗,庞大的黑海沸腾了起来,震天的欢呼声随之传来。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 东平陵城楼之上,徐和远远的望向正在列阵的玄甲军,只觉心已沉谷底,周边空气窒息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唉!一切都完了,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亲眼看到玄甲军可摧破一切的阵势,手中握有四五万可战之兵、有东平陵城做依仗的徐和,既失望又绝望,心中更加后悔刚刚的决定。 若早知泰山郡出动了如此多兵力,徐和绝不会选择与纪灵决战,或者据城而守待援,定会设法渡过济水,向东朝阳而退。 “济南黄巾,完了!” “青州黄巾,复起无望,彻底要亡了!” 渠帅心慌,此时东平陵城内的黄巾士卒及其家属也是人心惶惶,寒毛卓竖。 …… “纪将军,可以下一步了,若再下去,会过犹不及。” 看造势做得差不多了,陈登及时提醒纪灵。 纪灵理会得,立即朝手下挥挥手。 就见从军阵中冲出一马,直奔东平陵城下,在一箭距离之外,驻足高呼。 “黄巾弟兄们听着,我主陶郡守有令,只要放下武器,可如泰山郡黄巾一般,分田分房,若为玄甲军当兵,可每月拿军饷钱粮,吃喝不愁!” 玄甲军骑士喊完话,不待城内黄巾士卒做出反应,立即调转马头回归大阵。 与此同时,另一骑又飞奔至东平陵城下。 “黄巾弟兄们听着,我乃原济南徐渠帅帐下兄弟,如今已成了玄甲军一员,历城放下武器的黄巾弟兄,已在丈量土地,你们若想过安稳的日子,可立即前往历城分田分粮,早到早分。” 不等东平陵城楼上的黄巾士卒回过味,骑士又毫不恋栈地掉转马头回归本阵。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随着喊话的骑士回归本阵,玄甲军军阵中,整齐划一地喊出百试百灵的口号。 “放下武器,分粮分地!” …… 当月光从天际升起时,原本一场剑拔弩张的大战,在东平陵城外消散无形。 “嗒嚓嚓……吱……” 随着东平陵南城门的洞开,大批赤手空拳的黄巾士卒涌出,朝纪灵大军涌来,待到一箭距离,纷纷席地而坐,请求纳降。 “呼!” 立在阵中的陈登长舒了一口气。 “陈先生以一招疑兵之计,不战而屈徐和之兵,有留侯之能,想必主公见了先生,定会为先生的智谋惊艳!” 东平陵城门洞开的一瞬,纪灵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不足挂齿!” 陈登摆摆手,对付徐和这样的黄巾,有些胜之不武。 当然,若非陶应“变态”政策,陈登不用心理战,而是用其它方式击败徐和数万大军,自然会得意。 “纪将军,如今东平陵黄巾已投降,当务之急,一是加紧妥善安置这些流寇,以防复起;二是确定徐和的行踪,务必除恶务尽,否则待其死灰复燃,对主公的大计又会造成威胁。” 有了东平陵这兵不血刃的一计,纪灵对陈登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怠慢,当下便行动起来。 “陈先生,主公已将济南国实行军管,灵要剿灭徐和残部,顾不上管理济南,济南就暂交给先生了,一切依照泰山郡的策略办!” 纪灵说完,也不管陈登答应不答应,招呼手下军侯,一边维持城里、城外秩序,一边搜寻徐和的下落。 “禀将军,已查明,济南黄巾渠帅徐和已带着亲信逃往乐安!” 一个时辰后,一名军侯向纪灵汇报了徐和的消息。 “立即派出快马,向在齐国的主公报捷!” 虽然没有抓住或杀掉徐和,有些美中不足,纪灵有点遗憾,但徐和不在济南,也让纪灵更加安心横扫济南各县的黄巾残余。 “哼,就让你多活几日,到时与司马俱一起上路!” 纪灵也想好了,待济南一稳定,就与陶应一起出兵乐安,届时徐和、司马俱除了跳海喂鱼,就唯有投降一途了。 “各部司马,立即分兵,连夜向济南各县进发,接管各县,就地开展剿匪及流民安置,等待陈先生前来验收!” “丑话说在前面,谁若干不好,刚刚晋升的司马一职取消,继续去做军侯!” 分派完任务,纪灵给陈登留下两曲玄甲军,自己也带着一队人马,连夜前往济南最北端的东朝阳县。 …… 纪灵走了,陈登一双失神的眸子望着远去的背影,久久无语。 即便似乎一转眼成了“济南相”,但陈登没有丝毫激动,他此刻更想去齐国面见陶应。 “陶重光……陶府君……主公!” 良久,眸子恢复焦聚的陈登,收拾心情,望着眼下的烂摊子,一步步走入东平陵城,也就是当下济南国的治所所在。 第五十六章 陶谦抉择 徐州。下邳。刺史府。 一名骑士风驰电挚而至,翻身下马,奔上台阶,对门房管事拱手急催。 “请禀报使君,泰山郡有急信!” 门房管事不敢怠慢,让送信兵入府,自己飞奔去禀报。 书房内,垂垂老矣的陶谦正坐在灯下看两封文书,神情显得有些复杂。 这两封文书,是前几日陶安从泰山郡派人先后送来的。 在陶安的头一封信中,陶安详细地介绍了陶应进入鲁国的所作所为。 “因郚乡城豪强无礼,一夜尽诛郚乡豪强,得钱粮、兵甲无数,强纳卞县入泰山郡治下,就地安民屯田。” “南城征辟南阳太守羊续之子羊秘、羊衜为令。” “与蔡邕、颜良前往鲁县,面见鲁相陈逸。” 陶谦刚一看到卞县消息的时候,惊骇失声,连续两日两夜,食不甘味,寝不成寐,几乎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甚至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担心朝廷问罪于他。 为此,还将大儿子陶商一家,借口梦见扬州丹阳老家祖坟有恙,打发离开了徐州。 不怪陶谦胆小,而是陶应所做之事,太过惊世骇俗,这已与前泰山郡太守张举叛乱无异,所行之事与黄巾流寇手段无二。 再者,鲁国可是孔圣人的家乡,如今孔融就在鲁国赋闲,若他站出来公开讨伐陶应,讨伐陶谦,陶氏根本无力反抗。 等两天过去,似乎风平浪静,即便是暗流涌动,陶谦也没有起初那般慌乱和担心了,反正陶应已与他分家单过,徐州刺史府众人皆知,大不了再来个大义灭亲就是。 也就在这个时候,陶安的第二封信送至下邳。 “二公子鲁县两日,后还泰山,看似无恙,所谈未知。” 接到这封信的时候,陶谦彻底松了口气,虽然还有些担心,不过已不再心神不安了,反而又暗暗自嘲手段和魄力不如儿子。 “唉!真的老了,变得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陶谦的思绪。 “启禀家主,泰山有紧急信件送至。” 院子里传来门房管事的声音。 “快呈上来!” 陶谦精神一振,语音也变得急切。 “应该是陶安的书信!”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家仆进入房间,将一件贴身收藏的布帛和一个包裹呈上。 陶谦接过看了一眼,果然是陶安送来的。 打发走送信的家仆,陶谦急不可耐地打开书信,匆匆看了一遍。 “陶安去了右扶风?” 陶谦眉头微蹙,他不担心陶安远行的安危,而是担心将有好长一段时间得不到陶应的消息。 这封信是陶安被陶应打发前往扶风寻马钧之前写的,信中讲了四件事。 一,卞县风平浪静。 二,泰山郡各县完成人口登记,近十万户,五十余万口,土地丈量完成,分田已顺利展开,全郡秩序井然,百废待兴,生机勃勃。 三,泰山出现炼铁新法,日产百炼兵器两千余件。 四,陶应有出兵青州迹象。 “大手笔啊,老夫不如啊!” “这真是我陶谦的儿子能干出的事吗?” 陶谦盯着手中的信看了许久,方发出深深的感慨,陶应所作所为,已让他震惊到麻木了。 良久,陶谦搁下信,解开包袱,里面现出一柄刀来,正是泰山郡打造的唐横刀。 “好刀!” 陶谦虽然老了,但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宿将,自然对兵刃的好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走出房门,迎着寒风,陶谦行至一株碗口粗细的老梅树前,猛地一刀辟出。 “噗!” 毫不费力,梅树应声而断。 “宝刀矣!” 陶谦收回刀,看了看刀刃,目露精芒,心中震撼。 “有如此神兵利刃,这天下何处去不得,富贵何愁守不住!” 立在院子里,以刀杵地,仰天久久不语的陶谦,原本苍老而略显佝偻的腰身挺得笔直,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呼……” 此时的陶谦,内心一片火热,似乎冬日的寒风也变得轻柔,没有一丝寒气,他望着昏暗的天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我何尝不想对徐州的人口重新登记,但徐州的士族豪强太强大了啊!” 陶谦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外来户,面对徐州各个郡、国豪强士族,能站住脚就不错了,若敢对他们隐没的人口和占据的土地下手,在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豪强反扑下,肯定一天都待不下去,弄不好他这个刺史要抛尸徐州荒野。 况且,这些豪强手中的私兵,加起来比天子让他这个刺史可拥有的数量还多。 这也是为什么一向以心黑手狠着称的陶谦一到徐州,摇身一变成了“仁人君子”,与糜竺、王朗、曹豹、赵昱达成妥协的原因。 “现在不一样了,我儿手中兵甲五六万,陶氏已无后顾之忧,是时候对徐州这些不听话的郡、国下手了,不然,真以为我丹阳陶谦老不中用了!” 陶谦饱经风霜、布满深深皱纹的脸,缓缓舒展,两只有点浑浊的小眼睛,闪过一道肃杀和冷厉,嘴角扬起丝丝缕缕不屑。 “启禀家主,臧霸前来拜见。” ———— 兖州。济北国。卢县。 在茌县,陈登跟着纪灵大军去了青州济南,陈珪也没在茌县停留,匆匆返回了卢县,他要交代一番济北事务,尽快前往徐州,面见陶谦。 “陈相,肥城县传来消息,朝廷新任命的济南国相、虎贲中郎将袁术,统兵五千暂驻扎在肥城,要求济北为大军提供三日所需粮草。” 陈珪刚在相府坐下,济北国中尉匆匆进来。 “什么?” 陈珪一愣,继而大惊,猛地坐起,眸子里闪过一抹慌乱。 “祸事居然来的如此快!” 朝廷任命了济南国相,还带着五千大军,而且已到了家门口,陶应居然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陶应消息滞后这对陈珪来说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要命的是儿子陈登刚刚跟着纪灵去了济南。 “这是几时之事?” 强迫自己定了定神,陈珪望着掌管济北国治安、军事的中尉,满腹疑团地问了一句。 “据肥城县长传来的消息,袁术今日午时稍过便到了肥城。” 陈珪的慌乱,落入济北中尉眼中,略一诧异,便没再多想,此时他更疑惑不解的是袁术的反常动作。 肥城是个不过万户的小县,袁术为何会突然在那里驻足。 “嗯?不是……” 听了中尉的回答,陈珪一愣,他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知道袁术是几时被任命为济南国相的,忽然又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袁术午时就到了肥城?” “肥城距济南不远,即便再行军缓慢,也可今日进入济南,他们为何不去自己的驻地,反而裹足不前,逗留肥城?” 陈珪的疑惑,也正是中尉的困惑,自然回答不了陈珪。 “属下也不清楚,正为此百思不解。” 陈珪怔怔瞅了瞅中尉,慢慢静下心来,快速思索起来,既有袁术突然逗留济北之事,也有儿子陈登前往济南之事,其实也是一件事。 “论理说,袁术乃青州官员,所需粮草要么朝廷解决,要么青州自行解决,他跑到兖州要粮,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啊!” “看来,这袁术不第一时间进入济南,反要三日大军粮草,定然有所图谋啊!” 陈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有事,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袁术此举,多半与泰山郡陶应有关。 “中尉,你立即派人,为袁术提供一日粮草,就说济北也缺过冬的粮食;他若不满意,可让他去昌邑找兖州刺史刘岱要。” 陈珪本想拒绝袁术的,但毕竟袁氏与陈氏昔日还有些交情,不能将关系搞得太僵。 “诺!” 中尉也倾向以一日粮草敷衍掉袁术,开始还担心陈珪会被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唬住,满足了袁术的狮子大张口。 中尉一出门,陈珪急忙喊来两个家仆亲信,快速交代了一番。 没多久,从卢县跑出两匹快马。 一匹向北,直奔济南东平陵。 一匹向东,直奔泰山郡奉高县。 第五十七章 王朗献策 青州。齐郡。般阳县。 徐盛带着玄甲军四处出动,抚剿包括北海国治下的东安平在内的所有原齐国诸县黄巾流寇。 好在齐国本来就不大,加之张饶已死,大部黄巾皆已归降,扫荡起来也不会花多少时间,陶应自不会去过问。 “以徐盛的潜力,即便暂时经验稍欠缺,相信这一番下来,就可独当一面了!” 徐盛去忙了,步骘也已投入到他的民政事务当中去了。 步骘也是第一次上手,且一上手就是一郡事务,陶应对他期望很高。 “步子山,尽快成长吧!” 陶应也知道,不可拔苗助长,要想让步骘达到他历史上的高度,还是需要时间积淀的。 不过,眼下陶应的班底和事业都属于初创期,一切都从练手起步,做错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改过就是。 王朗跟在陶应身后,一路进入般阳城。 眼前残破的县城,虽说不上如地狱,但入目所及,一片残垣断壁,衰败萧条,充满死气,与如今的泰山郡各县相比,那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间乐土。 “造孽呀!” 王朗看得心酸不已,同时对陶应也是暗暗赞叹不已。 “若大汉多几个像陶应这样的郡守、刺史,大汉何愁不中兴!” 王朗侧首复杂地望着默默不语的陶应,既为其治下的百姓庆幸,又为汉室江山默哀,也为徐州王氏的未来踌躇。 “陶郡守,对于青州的战事,你就这般不放在心上?” 陶应闻言,脚步一顿,侧目望着王朗,一头雾水。 “王治中所言何意,齐郡有徐盛、步骘,济南有纪灵,他们必将以雷霆扫穴之势平定二郡,我有何不放心的?” “至于青州其他郡国,也得慢慢来,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王朗盯着陶应摇摇头,真不明白这陶应是假聪明,还是真糊涂。 “郎说的自然不是用人之事,而是朝廷。” 陶应更迷惑了,他平叛,朝廷关不关注都没关系。 “这青州未来是哥的地盘,只要哥上心就对了。” 王朗见陶应还没有反应过来,都替他着急。 “陶郡守主动出兵青州剿灭黄巾,道义上是应该的,若成功,天子也是高兴的,但如今郡守将济南、齐郡临时军管,这就有大问题。” “如今齐郡已剿灭黄巾张饶部数万众,为减轻朝廷猜忌,当遣六百里加急向天子报捷!” 陶应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对呀,这可是妥妥的功绩啊!” “这个时候不邀功,未来即便占据青州,也不被世人认可啊!” 回过味的陶应,忙向王朗拱手感谢。 “多谢王治中提醒,待明日济南有了好消息,一并上报京师。” 王朗很是无语,感觉眼下的陶应,才是过去徐州的那个陶应,脑子真的不灵光。 “不不不,陶郡守错了,今日只报齐郡的,若明日济南国有了消息,再另派一人报济南的捷。” 陶应略一思索,这回就彻底明白了王朗“锦上添花”之意。 分开报捷,灵帝就可以高兴两回,若放在一起报,喜事只有一件,功劳也就只有一件,因为灵帝只高兴了一回。 “唉,这就是有谋士的好处啊,看来,得尽快南下,前往颍川捞鱼!” 陶应再次谢过王朗,他有些意动,想将王朗留在身边。 “王治中,这报捷的文书就由你来起草,今日便派六百里加急连夜入京师!” 陶应拉着王朗,匆匆朝般阳县衙而去,那里已临时清理,做了步骘的办公地,步骘明日才会启程前往齐郡治所临菑。 “王治中,要不,你就暂时留在我身边,给我做谋士吧?” 就眼下的徐州,王朗即便回去,在陶谦那里暂时也不会有多大作为,而留在青州,反有用武之地。 王朗撇撇嘴,不置可否。 “郎此番来,可是带着陶使君的使命,带你回去行加冠之礼,顺便将亲事定下来!” 陶应瞬间愣住了。 加冠之礼? 亲事? “是了,《礼记·曲礼上》记载:男女异长。男子二十,冠而字。” 男子二十岁成年,所以“弱冠”也指代二十岁的意思。 “嗯,我二十岁了,这个很重要,确实得回去一趟!” 不过,这加冠与亲事又有何干系? 陶应弄不清,陶谦这般着急,是拿儿子当利益交换的筹码,还是真心为儿子的终身大事考虑,急着抱孙子。 “王治中,这亲事是怎么回事,怎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 王朗眉头一挑,目光怪异地瞅了瞅一脸呆懵的陶应,语调也变得不客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要征询你的意见?” 陶应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被王朗问得无言以对。 “那,我能知道,是谁家的闺女吗?” 这个王朗还真知道,甚至也知道结亲的两家人打的什么主意,这也是他此行面见陶应的初衷。 “是糜竺糜别驾的妹子,糜贞。” “糜贞?” “好,好,好,这个我同意!” 一听是糜贞,原本“大耳贼”的老婆,“梦想成真”的陶应,顿时心花怒放,不顾形象地连声叫好。 “这个好,这个妙,有成就感!” 当然,关键是糜贞漂亮又多金。 不像蔡琰,眼下寄人篱下的倔老头“老丈人”蔡邕,除了手中的一把焦尾琴,估计什么嫁妆都不会有,弄不好陶应这个便宜女婿还得倒贴。 “呃,至于吗?” 望着陶应突然变得火热的样子,王朗一阵莫名其妙。 “一个出身商贾的女人,除了钱财,能为陶氏带来什么好处!” 结合陶应对亲事的前后反应,王朗鄙夷地摇摇头,感觉陶氏父子都是财迷心窍,利令智昏。 在王朗看来,如陶氏这种士族后起之秀,联姻都不应图钱财,而是多从政治利益和威望上考虑。 人家糜竺嫁妹,取向就正确;陶氏娶糜氏,除了嫁妆多些,并不能给陶应在威望上带来半分好处。 “联姻,还得从世家里选择。” 别人家的事,又不涉及到王氏利益,王朗不会去干预和多嘴。 “走,文恒,我们四处转转。” 不清楚陶谦与陶应各自打什么主意的王朗赶着写报捷文书去了,心情大好的陶应,则在颜良陪护下,趁着天尚未黑,二人在般阳县街巷转悠起来。 “齐郡定矣!” 一路晃晃悠悠,看着路人面带喜悦,神色匆匆,纷纷朝玄甲军指定重新登记身份信息的地方跑去,陶应很有成就感。 根据规定,重新登记了身份、户籍信息,就可以享受分田。 因此,此时的般阳县城,路上看不到一个闲逛之人。 “咦!” 二人行至一处残破的宅院前,陶应忽然眸子一缩,急忙跑上前,从敞开的院子里捡起一块破纸片,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五十八章 曹操欲动 洛阳。大将军府。 东汉末年又进入有史记载的第二次小冰河期,干旱的北方,气温剧降,如今刚刚进入十月,洛阳已冷得滴水成冰。 大将军府邸,何进坐在议事大厅主位上,身旁搁置了两个火盘,即便如此,他穿着厚实袄袍的身体依然不觉得暖和。 身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曹操,在下人的引领之下来到了议事厅。 “对不住诸位,某来晚了!” 曹操一边朝四周在座之人拱手寒暄致歉,一边快步走向何进,在其坐前约五步的距离驻足,拱手施礼。 “见过大将军!” 何进摆摆手,指着下座靠边一个位子让曹操坐下。 “孟德来得时间刚刚好,且坐吃杯酒暖暖身,再等等袁本初,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实在是太冷了,冻得浑身都在哆嗦,喝酒正好可以暖身子,正中下怀的曹操,端起桌案上的酒樽,便欲一饮而尽。 “嗯?” 酒樽入手冰冷。 曹操将酒樽从嘴边移开,定睛一瞧,不见一丝热气。 眉头微蹙的曹操,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其他人的桌案,酒樽上皆影影绰绰冒着热气,而且各自身边尚有一个仆从在一旁温酒侍候。 曹操又将目光转向何进下手的一处空位上,桌案后虽然此时尚未有人在座,但桌案上的酒樽却依稀可辨有一缕热气升腾,定是有人时时在温酒。 “人分贵贱、亲疏有别!” 心中有些落寞的曹操暗叹一声,瞅了一眼身边的火盘,正欲将酒樽中的酒倒回瓮中,放置在火盘上自己温,忽然无意中瞥见何进不冷不热的眸子正有意无意地望着他。 “大将军有意为之?” 曹操心中一凛,心思急转,脸上瞬间堆起笑意,双手举杯,朝何进遥遥致意,便要一饮而尽。 “孟德,且慢饮!” 心中很是满意曹操之举的何进,目露微笑,出声阻止曹操喝下冷酒。 “来,将本将军这瓮酒送与曹校尉。” 何进让身边下人将自己的一瓮热酒端到曹操的桌上。 曹操一怔,原本微凉的心瞬间又恢复了火热,连冰冷的身体也增了三分热度。 “多谢大将军赐酒!” 曹操起身,朝何进躬身下拜,真心表示感激。 四周之人见到这一幕,或点头,或捋须,心思各异。 当然,今日能坐在这里的,都算是何进心腹中的心腹,除了何苗,比如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府掾王匡、大将军掾鲍信,部将吴匡、张璋,亲客张津,还有太监潘隐。 这帮人,不像长史王谦、主簿陈琳、大将军掾刘表等人,既不在乎何进的出身,也不会拆台,反而对何进的表现大加赞赏。 “大将军,操听朝堂有人议论,泰山郡新任太守陶应,私自招兵数万,皆言乃大将军授意,不知可有此事?” 心里美滋滋的曹操,美美呷了一口大将军府上的美酒杜康,此时也闲着,问及陶应之事。 “一派胡言!” 莫说何进没有授意,即便是授意了,他也不会承认,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孟德莫听小人中伤谣言,陶应虽说是何谋举荐,但也是为国举才,并无私心,本将军从未收受陶氏一文钱的好处。” 确实未拿到陶氏一文好处的何进,说话的底气很十足,眸子里没有一丝的躲闪。 “再说,陶应招的并非正规汉军,乃陛下许可的民团,泰山郡黄巾贼寇、泰山贼盘踞数年,加之前郡守张举叛乱,若没有几万兵,自然难以平复,更无法防御青州黄巾流寇入境,陶应这般做,也是无奈之举。” 何进瞟了一眼曹操,又瞥了一眼亲客张津,语调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况且,以徐州刺史陶谦‘仁人君子’的为人,一心忠于汉室,自不会放任儿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何进飘来的眼神,张津自然意会,忙出声附和。 “津前几日刚从泰山郡归来,亲眼所见陶应正在训练的民团,至今缺衣少甲,连兵器都是缴获黄巾流寇的,参差不一。” 何进与张津的一番解释说明,让曹操恍然大悟。 “想来也是,数万大军,岂是那么好养的!” 曹操亲自参与过剿灭黄巾之战,正因为养兵太难,以至于黄巾爆发时,各地无兵可用。 “此风定是张让等阉宦故意放出,目的是在陛下面前诋毁大将军。” 曹操将矛头指向张让,眼神有些复杂的潘隐出声附和。 “孟德将军所言不差。” 潘隐毕竟是个宦官,离张让等宦官比较近,容易掌握他们的动向。 “张让因袁司空与大将军为青州刺史赵琰之事,在陛下面前当众声讨,使张让颜面扫地,因此怀恨在心,这是在伺机报复大将军。” 何进点点头,心中对陶氏父子更加不满。 “叔达说得对,这陶谦父子没将何氏放在眼中,简直是过河拆桥,狼心狗肺。呸,狗屁‘仁人君子’,实乃欺世盗名、男盗女娼之辈!” 没拿到好处反而惹了一生骚的何进,一想到与袁逢一拍即合,安置了袁术这个后手,何进心中又舒坦了许多。 “诸位,即便陶应有异心也无须担忧,袁公路已去了青州,领济南相,可就近监视泰山郡,一旦陶应有不轨之心,以袁公路的才干,定能将其剿灭。” 曹操心中一动,他绝不信袁逢与何进在金殿上的一场戏,只单为袁术谋一个郡相,而且还不是个好去处,定是冲着刺史、州牧去的。 “州牧吗?” 曹操心里开始有些热切了。 曹操之所以不受东郡太守之职选择“归隐”,又放弃蛰伏回洛阳接受西园校尉之职,就是想接近天子,能谋一个更高的职位,比如一州刺史。 不过,既然有黄琬这个外姓的豫州牧出现,就证明他曹操也有机会为一州牧。 “去哪里呢?” 欲成为州牧,必须先以一州刺史为跳板,曹操暗暗合计可能有机会出仕的州。 豫州有黄琬,兖州有刘岱,冀州有新上任的贾琮,熟悉的青州袁术去了,徐州陶谦屁股尚未坐热,司隶、益州没机会,凉州、并州、幽州、交州曹操又不想去。 “看来,唯有荆州与扬州了!” 荆州刺史王叡,与武陵太守曹寅、长沙太守孙坚不合,曹操有可乘之机。 扬州刺史巴祗,为人迂腐,魄力不足,因收拾不了徐州的烂摊子,才被平调至扬州,曹操也有机会取而代之。 “大将军……” “不好意思诸位,绍来晚了!” 想让何进帮忙的曹操刚刚起了个头,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曹操与厅中众人回头,只见从门口快步走进来一道身影。 来人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相貌英俊,气质威严,行走起来龙行虎步,虎虎生风。 “袁本初!” 第五十九章 袁绍下蛊 袁绍一进入议事大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哈哈,不晚不晚,本初,你来得正是时候。” 听到声音,坐在主位之上正为陶应之事恼火的何进抬起头,朗声与袁绍打招呼,显得异常热情,连陶氏父子带给他的那点不快也抛之脑后。 袁绍瞥了一眼一进门就看到的曹操,快步上前,朝何进拱拱手,在其下手最前排的空位坐下。 这个位置之前是何进的长史王谦坐的,今日王谦、陈琳皆不在,自然就轮到袁绍这个编外“心腹”坐了。 “袁氏子弟,身价就是不一般啊!” 曹操盯着一脸自得的袁绍,心中既羡慕又无奈。 袁氏四世三公,自然有他骄傲的地方,曹氏祖上也不差,可那就是个太监,享受蒙荫的曹操却羞于提及。 “袁本初,袁公路!” 曹操羡慕袁绍,此刻更羡慕袁术。 如今袁术被表为青州别驾,领济南相,已带兵前往青州平叛,那可是实职实权,要地盘有地盘,要兵有兵,以袁氏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用不了多久,袁术定会取代赵琰,成为青州刺史,或者更进一步,成为青州牧。 “陶应……陶重光!” 不知为何,曹操突然想到陶应,一个年岁没他大、功劳没他多的名不见经传之辈,甚至风评很差的纨绔,却独领泰山一郡,如今也是手握“雄兵”数万。 当然,曹操不是羡慕陶应成为了一方太守,而是陶应手中的数万民团,即便再差,那也是兵。 陶应虽不能有兵就为所欲为,想打谁就打谁,但也没人敢再轻易惹上门。 也许,这也是曹操刚刚没敢打徐州主意的一个原因吧。 “本初,且喝杯热酒暖暖身,待少定,我们再议事。” 何进出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不碍事,大将军开始议事吧。” 虽然自得,袁绍也不敢在何进面前托大,就是袁逢来也不敢。 “那好,人到齐了,我们开始说正事。” 何进望向袁绍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 要掌权、要推亲外甥上位,何进需要依靠袁氏力量,但并不代表何进一定要向袁氏低头、向世家低头。 “诸位,近日得到消息,董太后又在威逼天子舍长立幼,天子已意动,我等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确保辩皇子未来能即位。” 何进瞅瞅四下端身静坐的一应心腹、谋士,徐徐开口。 “大将军,陛下定是被张让、赵忠等阉宦蛊惑,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霍乱宫中。” 何进话音一落,鲍信、吴匡、许凉等人议论纷纷,曹操却一脸激愤,猛然站起身。 “大将军,操认为,只有将阉宦元凶铲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曹操之言,何进尚未表态,一旁的何苗却眉头一皱,出言驳斥。 “小儿之见,这与宦官有何干系?是那董氏在作妖!” 何进点点头,他也认为根由在董太后身上。 “孟德坐下吧,宦官之势,起自冲、质之时,在朝廷滋蔓极广,安能尽诛?” 曹操的一番建议,让何进很是不满意,甚至有些失望。 “若这般简单,本将军还谋划什么?朝中以袁逢为首的一帮士族大臣早就搞定了,何至于让阉宦霸权这么久!” 坐在一旁默默观察的袁绍,一眼就看穿了何氏兄弟的心思。 “呵呵,既想未来独揽朝廷大权,又不想失去阉宦给与的既得好处,还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想的倒是美!” 何进本质上就是个杀猪的,没有军功,没有战功,没有政治势力,不是通过斗争、推荐上来的,靠的是裙带关系,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宦官的帮助。 这会儿让他们何氏与宦官集团为敌,何氏兄弟自然是不会干的,至少时机还不成熟。 袁绍第一时间捕捉、揣摩到了何进的心思,眼神飘忽,心思暗动。 “大将军,孟德所言不妥。莫说天子不会允许,即便是何后,日后也会不满,甚至会和大将军产生隔阂。” 袁绍说得有些委婉,但道出了重点,何进听得顿时心喜。 “本初所言甚是,不知本初有何良策?” 袁绍挺直腰身,目光炯炯而幽深,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大将军,不如招一名忠心于大汉的将军率兵前来,给予天子压力,这样既可以确保辩皇子将来顺利即位,也可逼天子将阉宦铲除。” 袁绍立即想起与盖勋、刘虞东门外商议之事,趁机鼓动何进。 “本初此言大善!” 何进眼前一亮。 “不可!” 曹操听后,赶忙阻止。 “有何不可?” 何进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盯向曹操。 “调动边关将领,这么做,恐怕会招致天子更大的猜忌,为朝廷引来更大的祸患。” 曹操再次起身,很是诧异地望了袁绍一眼,向何进说出他的担忧。 “请大将军三思!” “这……” 何进动摇了。 如今灵帝已经动了舍长立幼的心思,就是对何氏起了猜忌之心,不然怎么一个堂堂大将军,还要接受西园军元帅蹇硕的节制。 “若招边关将领进来,往轻里说,天子会认为大将军欲行兵谏、清君侧。往重里说,天子会怀疑大将军欲效仿王芬之举。” 见何进有了一丝动摇,曹操又立即给他分析一番后果。 “呃,这……” 何进更加犹豫了,甚至脸色稍稍有了一丝苍白。 冀州刺史王芬才自杀不久,何进可不敢重蹈覆辙。 “嘿嘿!” 袁绍见何进犹豫不决,心中冷笑一声,不但没有失望,甚至很满意。 “至少你犹豫了,这便是好事,一颗种子种下,总有生根发芽的之时!” 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兀自沉思的何进,袁绍很淡定地端起酒樽慢饮。 “这袁本初,似有所图啊!” 袁绍嘴角挂着的一丝似嘲讽、似高兴的诡异笑容,被曹操尽收眼底。 “终究一介屠户之身,虽有些手段,但格局太低,终难成大事!” 虽然何进犹豫了,但曹操没有一丝的喜悦,加之袁绍今日诡异的表现,让曹操隐隐生出一丝不详,感觉再靠近何进,早晚会有杀身之祸,还是远离的好。 曹操主意一定,立即起身,向何进提出自己的请求。 “大将军,与阉宦斗争,没有自己的地方实力不行,操请大将军周全,表操前往青州,清剿黄巾流寇,好为大将军在地方摇旗呐喊。” 曹操话音刚落,何进与袁绍同时出声反对。 “不好!” “不可!” 曹操诧异地望向二人,满腹狐疑。 “二人为何会不假思索地同声反对?” 何进目光转向袁绍,他也好奇袁绍为何出言反对曹操外放。 “大将军,西园校尉虽说有八人,但与将军亲厚的唯我与孟德,若孟德走了,大将军身边就少了一股掣肘蹇硕的力量,到时辩皇子即位就更难了。” 当然这不是袁绍的心里话,他是单纯不想曹操再去青州而已。 “哼,你去了青州,公路谋取青州岂非多一份变数!” 虽然平日里与袁术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涉及到外人,袁绍自然是一致对外的。 不知道自己玩迂回玩脱了的曹操,目光复杂地瞅了一眼坏他好事的袁绍,又望向何进,想先听听何进的说辞再做决定。 “本初说的对,这正是本将军所虑者!” 何进望向曹操,连拉带打,以期打消其不安分的心思。 “孟德,你与本初为本将军的左膀右臂,一刻也难离,在军中,若少了孟德与本初任何一个,都会让本将军捉襟见肘,寸步难行,难道尔欲阉宦少一份掣肘,欺主压臣,祸乱宫廷,为所欲为乎?” 曹操大汗,他只是不想再与何进混而已,这与汉室有何关系,把他说得像个罪人似的。 “大将军,是操思虑不周!” 见曹操打消了念头,也认了错,何进满意了。 “孟德放心,未来莫说区区一郡之守,即便是一州刺史,也不在话下!” 这个甜枣,吃得曹操甘之如饴,当下便彻底死了外出之心。 “多谢大将军提携!” 曹操死心了,袁绍放心了,何进瞥了一眼袁绍,也放心了。 “若曹孟德去了地方,身边只剩下一个袁本初,岂不任他父子拿捏本将军!” 何进看起来十分粗旷豪爽,粗鄙不堪,但能够坐上大将军之位,怎么可能是一个胸无沟壑之人。 在何进粗鄙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细腻的七窍玲珑之心。 第六十章 偶得左伯 陶应的突然失态,让颜良侧目不已,狐疑地望向陶应捧在手心,小心翼翼观望的纸片上。 “主公,因何而喜?” 颜良已看清,陶应手中拿着的东西,帛不像帛,树皮不像树皮,也不像布块,简直就是一块破烂,而陶应却如捡到宝贝一般,一个劲地傻乐。 “文恒,这可是宝贝,足以推动世界文明进程的宝贝!” 陶应扬了扬手中残破的左伯纸,本想递给颜良一观,又担心颜良“不识货”,损坏了纸,便忍住了。 这一刻的陶应,比糜贞突然掉入他碗中还高兴,一屁股坐在破门槛上,等待此方主人归来。 “千万莫要让哥失望啊!” 陶应当然高兴了,心心念念的造纸人,在这里要有结果了。 陶应捡到的纸片,是这个时代出现的“左伯纸”,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姓左的人改造的,而且就是青州人。 按照历史记载,左伯纸也是在中平末年这个时期出现的,和它一起出现的还有韦诞墨和张芝笔。 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卦,左伯纸并没有流传出来。 陶应估计,左伯纸应跟蔡侯纸一样,制造不易,产量不高,大小不一,价格太过昂贵所致。 如今书写、传信,依旧用竹简和锦帛,一个太麻烦,一个代价太高。 “前几日见到蔡邕,似乎也没听说他用纸书写,应该也用不起吧!” 陶应估计,左伯、张芝、韦诞这几个被后世文人墨客耳熟能详的大人物,此时可能还在自娱自乐,虽然各自在书法上造诣颇深,但在工艺上却秘不示人。 毕竟,他们原本非工匠出身,之所以搞笔墨纸砚,只为方便自用而已。 再者,工匠的名声,哪里有士人的名声好听。 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原因,青州是个偏僻的地方,左伯在东莱郡一带造纸,没有官方的支持,造出来的纸又很贵,加上黄巾作乱多年,流通不易,因此没流传开。 “既然如此,那哥便助他一臂之力。” 陶应已想好了,青州、徐州是自己的地盘,生长着大量的竹子,若造出光滑、白净的竹纸,简直就一步到位。 “有了纸,再把墨搞出来,为了替大汉扫盲,再将汉字提前两千年简化,通过楷书推广,简直就可以盛名动天下了!” 现在的竹简、木牍上面,有的是隶书,这还相对好认一些。 可有的是小篆,陶应几乎不认识。 “等到哥推出楷书,与蔡邕的‘飞白体’一较高下,然后再搞个印刷术,将天下典籍一网打尽,恐怕到时整个天下都会震动,无数文人士子都会崇拜哥,会不会给哥立个生祠,与孔让梨的祖宗供一起呢?” 做白日梦的陶应越想越美,越想越期待。 “嘎嘎嘎,天下的贤才们,快快到哥的碗里来!” 一想到如蔡邕、孔融、郑玄等这样的文学、史学巨匠,一个个将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被自己收入囊中,陶应笑出猪声,看得护卫在一侧的颜良莫名其妙。 “难道,主公捡的破烂,真的是了不得的宝贝?” 二人没有等多久,就见一个身材瘦弱、年龄不过二十五六的男子兴冲冲奔来。 “你们是谁?” 一看到家门口坐着的陶应,还有一旁持刀侍立的颜良,男子猛然一惊。 “不会是黄巾流寇上门了吧?” 男子惶惑间,陶应站起身,扬着手中的纸片朝男子疾步迎了上去。 “请问,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这纸是你家造的吗?” 男子看到陶应手中的纸片,心中瞬间有了一丝明悟。 “这是个识货的行家,应该是上门求纸的。” 男子长吁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我就说嘛,这般阳县被汉军夺回,黄巾贼首已被斩杀,士卒皆已投降,还哪来的漏网之鱼!” 望着陶应一双漆黑的眸子如狼盯着肉食一般热切的样子,男子刚刚平复的心又莫名有些惴惴。 “小人正是此间的主人,姓左,名伯。” 看陶应的样子,应该是士族官宦人家的子弟,左伯很郑重地施了一礼,表现地有些谦卑。 “左伯?” 陶应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狂喜,忘情地一把抓住左伯的手。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太好了,居然在这里遇到子邑!” 能知道自己字的人,想必一定是熟人,左伯暗暗放下心的同时,又起了疑惑。 “公子认识小人?” “敢问公子贵姓?” 陶应表现出的极度热情,让左伯一时很是不适,一脸茫然。 不怪左伯疑惑,以他当前的状态,名号还没有到世人皆知的地步,除非是熟人介绍。 “又一个高人?” 侍立一旁的颜良,见陶应遇到这个叫左伯的人,居然露出与当初遇见蒲元一样的神态,顿时眼前一亮,重新打量起个子没他高、相貌没他帅、瘦弱如鸡的左伯来。 “能让主公这般上心之人,就没有一个是庸才!” 如泰山兵器司的司长蒲元,那可是制造神兵利器的天才,颜良对自己手中的宝剑爱不释手,这正是由蒲元打造。 有蒲元的珠玉在前,望着眼下名不见经传的左伯,让颜良生出一丝期待来。 “瞧我这脑子……” 陶应一拍额头,一副懊恼的神情,刚要开口向左伯自我介绍,一旁的颜良已抢先朗然出声。 “左先生,你眼前乃泰山郡守,也是眼下汉军的最高统帅陶应陶将军!” 颜良悄然将对左伯的称谓变成了“先生”,以示对其尊重,这一细微变化,陶应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嗯,脑子不全是肌肉!” 陶应满意地向颜良点点头,表示赞许,目光又转向左伯。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左先生之才,应早有耳闻。” 左伯听了颜良的介绍,已是呆愣当场,待陶应又一番“忽悠”,又是一阵激动,瞬间恢复清明。 “小人东莱左伯,见过陶郡守!” 弄清了陶应的身份,左伯稍微退后一步,略加整理一番陈旧却并不凌乱的衣衫,再次郑重地重新向陶应见礼。 “子邑不必客气!” 陶应回了一礼,又对左伯出现在齐国起了兴趣。 “子邑原本东莱人氏,怎会搬迁至齐郡般阳县?” 左伯一边带陶应、颜良二人进院,一边很无奈地说起自己搬迁至般阳的原因。 “还不是拜经年不休的战乱所赐!” 在左伯的后院,陶应见到了左伯制作纸张的设施,还有堆积的破麻袋、麻绳、麻鞋,以及一处堆积着产自青州本地的桑树皮。 “真落后!” 陶应摇摇头,左伯的“制造基地”连一个手工作坊都算不上,最多是一个简陋的“实验室”。 尚有些得意的左伯,看到陶应露出不屑与失望的神情,眉头微蹙,心中生起一丝不虞。 “看来,这陶郡守,也是一个不识货之辈!” 第六十一章 济南战报 若是别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此等表情,左伯早就撵人了,可眼前之人是身份显赫的陶应,左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没有发作。 “不知陶郡守有何高见,还望不吝赐教?” 左伯也想知道陶应的想法,这可与在门口初见时“惊为天人”的态度完全两样。 “子邑这里太过简陋、落后了,说实在的,你这般干没有前途!” 陶应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观感。 “文恒,你去取些吃食来。” 与左伯回到客厅,眼看天快黑了,到了用晚饭的时间,陶应半天也没见左伯家里有其他人露面,心知很难蹭到左伯家的饭,便打发颜良去军中取吃食。 “左先生,我有新式造纸之法,若工匠足够,可日产四尺宣纸十刀,也就是一千张,其纸张洁白柔软、浸润保墨、纤维细腻、绵韧平整,不知左先生,愿不愿意为我陶应做事?” 陶应语落,左伯猛然起身,一把拽住陶应的胳膊,陡然通红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死死盯着陶应的眼睛。 “你说的是真的?” 左伯已顾不上自己的失态,他盯着陶应,只想确认陶应是不是信口开河,拿他寻开心。 当然,左伯是想知道陶应说的造纸之法是不是真的,对于陶应的招揽,左伯并未放心上。 “世间真有郡守所说的造纸之法?” 不怪左伯怀疑,自“蔡侯纸”出现,至今已近百年,纸张的工艺改进虽然不断,可没有太大的突破,不然也不会至今书写工具还停留在竹简、绢帛之上。 “我的造纸之法,原料是竹子,所以这种纸也叫‘竹纸’。” 左伯的反应自然在陶应的预料之中,对他的失态,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中更加放下和高兴,这就是一个“技术控”该有的表现。 “此纸可以说淡画不灰、淡泼浓、浓泼淡、诗有烟霞气,书兼龙虎姿。” 陶应进一步诱惑左伯,让他明白“左伯纸”与竹纸的差距。 “当然,造纸嘛,最核心的工艺,无非就是制浆而已。” 陶应又很随意地点了一句造纸的核心,瞬间让左伯收起了对陶应的怀疑与轻视,能提出造纸的核心,自然就不是无的放矢。 “这就对了!” 左伯喃喃自语一句。 “呃……小人失礼了!” 待发现与陶应几乎身子紧挨,惊觉的左伯立即放开陶应的胳膊,后退一步,躬身向陶应致歉,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无碍,子邑的心情我能理解!” 见陶应并未生气,且目光和煦,脸上还有一丝盈盈笑意,左伯安心不少。 “敢问陶郡守,此‘竹纸’工艺得自何方高人之手?” 左伯绝不相信陶应是搞纸张研究的,不然也不会屈尊降贵找上他。 “此新式造纸之术,我偶得自一位喑人之手,且有幸目睹新纸,可惜,此人寿元已尽,升入天界!” 为了自圆其说,“先知”陶应不得不给左伯编造一段神话传说。 “若子邑愿意替陶应做事,我愿意将新式造纸之法传授给子邑,并在泰山郡创办一个有数千人同时生产的纸坊,由子邑管理。” 左伯一怔,继而心潮汹涌,热血澎湃,当即纳头便拜。 “左伯见过主公!” 不拜不行,在工匠的心中,任何一项技术都是用来传家的,陶应愿意将改变时代的造纸术传给他一个外人,自然要让陶应放心才行。 “应有子邑,大业可期!” 左伯认主,陶应轻舒一口气,脸上的喜悦之色毫不掩饰。 对陶应来说,千军易得,谋士、武将也易得,唯独如左伯、蒲元这般的“大国工匠”最难得。 “呵呵,哥的‘掘根计划’又迈出坚实一步!” 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士族、豪强对人才的垄断,防止未来再出现新的门阀,陶应必须在教育上下手,而纸张起着关键的作用。 “子邑,我时间不多,现在就将竹纸的制造工艺传授于你。” 左伯认主,陶应说到做到,当下便将后世造纸的新式工艺倾囊相授。 从制浆工艺里的砍竹、削青、拷白,到脚碓舂料、捡料、掰料;从造纸工艺里的浆料入槽、木耙搅拌、捞去粗筋,到压榨去水、焙弄烘焙、磨去纸边,所有流程工序说得清清楚楚。 左伯本就是造纸的大师,陶应将竹纸的工艺说完,他略加思索,便瞬间融会贯通,甚至自己在制作“左伯纸”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弟子左伯,叩谢主公!” 强忍着内心的激荡,左伯再次心悦诚服、毕恭毕敬地屈膝跪地,向陶应行了一个弟子礼。 “论知礼,还得是古人!” 这次陶应没有做作,坦然接受了左伯的叩拜,这是对双方的尊重,也是古人对知识与师道的尊重,不存在阶级与贵贱之分。 陶应扶起左伯,又将后世流水线作业的特点传授给左伯,这样既可以提高产量,还可尽量防止技术泄露。 “子邑,造竹纸需要时间,在此期间,你也莫要放弃对蔡侯纸的改进,未来这个纸就以子邑的姓名命名,叫‘左伯纸’。” “同时,在这两种纸之外,再造一种更加柔软的纸张来,主要是用来替换厕筹的,这个也很重要。” 作为一个现代人,陶应备受厕筹的煎熬,自然要想方设法改善生活条件,不然,打天下还有什么意思。 “诺!” 左伯听到他改进的纸不但没有被陶应放弃,还要以他的名字命名,左伯顿时大喜,这可是名传千古的事。 “人活一生,所谓追求,不就是为光宗耀祖、名垂青史吗!” 当陶应又提出生产第三种纸,只是用来替换厕筹时,左伯看陶应的目光瞬间又不同了。 “不可思议!” 左伯虽然觉得陶应奢侈地有些匪夷所思,但不得不佩服陶应的人生格局。 “主公,济南战报来了!” 陶应与左伯刚谈得兴起,带着饭食匆匆而来的颜良,提及济南战况。 “怎样?” 陶应一直惦记着纪灵的战况,终于等来了消息。 “大捷!” 其实看颜良的神色,陶应已隐隐猜到了战果,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毕竟是纪灵真正的第一战,不知伤亡如何。 “走,回去!” 有了纪灵的消息,陶应也待不下去了,匆匆交代左伯一番。 “子邑,明日你随一曲玄甲军前往泰山郡牟县,找牟县令尹礼,将我的一应要求告诉尹子卢,让他配合你,待青州事了,我会立即回牟县,见证子邑的成果。” 陶应拿着一叠“左伯纸”匆匆离开了左伯家,直奔县衙。 …… 左伯站在大门口,望着已没有陶应身影的大街,内心激荡不已,久久难平。 “这个世间,难道果真有生而知之者?” 左伯发了一阵呆,匆匆回到屋内,拿出一张左伯纸,将陶应所传授的竹纸制造工艺,及一应相关设施的建造之法,事无巨细地默写下来,又反复端详许久。 “都在这里了!” 待增无可增时,左伯才郑重地折叠好笔记,用绢帛包裹好,贴身收藏,方起身出门,与家人一起收拾家当,准备明日前往泰山郡牟县。 第六十二章 报捷露布 般阳县衙里,王朗与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步骘,听从济南传来的诸般信息。 “好,好,好!” 王朗听了陈登在济南给纪灵出的计谋,毫不吝啬地大加赞叹。 “这个陈元龙不简单,这一招疑兵之计,不战而降伏数万黄巾,济南黄巾定矣!” 陈登的才能,王朗自然知晓,他早就给陶谦推荐过陈登,只是陈登并未接受陶谦的征辟,跑到济北国寻他父亲陈珪去了。 “没想到啊,陈氏父子居然也看好陶应!” 王朗有些怀疑,陈登当初在徐州士族面前大张旗鼓地拒绝陶谦的征辟,是为了掩人耳目。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王朗失笑地摇摇头,他没想到陈登瞒着徐州士人,暗地里却悄悄上了陶应的船。 “这陈氏父子,简直跟那商贩糜竺一般,奸猾、鸡贼!” 眼瞅着糜氏、陈氏还有步骘,一个个卯上了陶应,以后说不定还有张昭、鲁肃上船,王朗更加踌躇了。 “要不要答应陶应,留在青州或泰山郡?” 王朗很清楚,眼下的徐州,多半不会有大的作为,他除了能替王氏占个位置外,只会蹉跎时光。 …… “谣传误人啊!” 王朗心思活泛,步骘的内心也是激荡不已。 “差点错失良机,遗憾终身!” 步骘很庆幸此番跟着王朗来了青州,若非亲眼所见,定如徐州绝大多数人一般,将陶谦的两个儿子认定为呆愣无智之辈。 “多亏王景兴此行!” 步骘感激地瞄了一眼怔怔出神的王朗。 “还是陈氏眼光毒辣,早早就登上了陶氏的车!” 步骘原本以为自己是最早跟上陶应的文士,没想到陈登已捷足先登,而且陈登首秀,济南一谋,更是惊艳绝绝,这让步骘更加迫切了。 “定要将齐郡(齐国、乐安国)治理好!” …… 陶应在门外听到王朗赞叹陈登的话语,同时也很疑惑。 “陈元龙几时跟上纪灵的?” 王朗、步骘见陶应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无须多礼,快说说济南战报!” 陶应也不啰嗦,朝二人摆摆手,忙询问济南来的报捷骑士,他要弄清关于纪灵进入济南的一切。 “主公,是这样的……” 从突袭历城,急奔东平陵,又到留下陈登主持济南事务,纪灵自己四处出击济南各县,报捷骑士说得事无巨细,听得陶应频频点头。 “好!” 尤其是陈登的突然加入,陶应对济南国的黄巾流寇抚剿、社会秩序恢复更是信心十足,不再担忧。 “济南有陈元龙,齐郡有步子山,两地恢复生机指日可待!” 陶应高兴,众人也兴奋不已。 “徐州无虞矣!” 如今泰山郡的匪患已除,青州的黄巾祸乱若再平息,意味着身后的徐州也就安稳了,他们的根可都在徐州。 “陶郡守,这是朗刚刚起草的齐国报捷露布,请你过目。” 王朗将一大块帛绢递到陶应手中,陶应接过,嘴角一阵抽搐,暗自腹诽王朗败家。 “啧啧,这么大一块帛绢,得花多少钱?真以为地主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不过,陶应没敢当面埋怨王朗,求人办事,就得付出代价。 “做人不能吹毛求疵,更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不然就没有下次了!” 陶应细细看了一遍王朗的报捷公文,心神一阵恍惚。 “这言辞也太浮夸了,明明一个狗窝,被装修成了未央宫!” 陶应瞟了一眼洋洋自得的王朗,真相敲开他的脑瓜,看看他到底是咋想的。 “难道王朗会错了意,不是写公文,而是做锦绣文章考秀才?” 腹诽归腹诽,学习还得学习,陶应又盯着公文看了起来。 当然,问题不是出自王朗身上,只能怪陶应没见识。 古代战报,为了满足军事斗争需要,在报捷文书中会引经据典,堆砌辞藻,长篇大论。 “王治中果然大才,这文辞之华丽,引述之经典,堪称露布典范,就这般报捷天子吧!” 得到陶应的“夸赞”,王朗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副“算你有眼力见”的神情。 王朗却不知,陶应已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再让他写公文。 “一句话的事,非得搞这般复杂,若以后地盘大了,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光躺着欣赏美文得了!” 得到陶应的许可,王朗将露布绑在早早准备好的一根竹竿上,高高挂起,递给步骘已安排好向洛阳报捷的玄甲军骑士。 “呃,要招摇过市?” 王朗的一番操作,看得陶应瞠目结舌,怎么看,都像后世宣传新店开业酬宾的横幅一般。 “这般大张旗鼓,迎风招展,真的好吗?” 步骘不以为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很是赞同。 “唯有如此,方能让天下闻知克敌之喜!” 陶应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露布’的意义啊!” 克敌制胜之际,作露布将告捷之喜与军民分享,这对提升士气,增强将士对胜利的渴望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陶郡守,齐国剿灭张饶黄巾的报捷文书已发出,济南国的报捷文书也该准备了。” 齐国向洛阳报捷的两位骑士已连夜出发,王朗准备又要起草济南国的文书了。 陶应闻言,眼皮一跳,还是算了吧。 “既然济南有陈元龙在,就让他去忙活,应欲连夜前往济南观摩一番,不知王治中有此雅兴否?” ———— 济南。东平陵。 夜色沉沉,寒风萧萧。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将刚要就寝的陈登吓了一跳。 “公子,家主急信!” 不待陈登喝问,门外紧接着响起通报声。 “快拿来!” 一听是陈珪派家仆连夜送来的信,心有不好预感的陈登来不及穿外衣,急忙拉开房门,让家仆进屋。 “这……” 信的内容虽然不多,但看得陈登头冒冷汗,心惊肉跳。 “真不知陶重光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袁术率军已到了家门口,若非其裹足肥城不前,此时已在济南了。 “陶氏与袁氏对抗,以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实力,陶氏定非袁氏对手。” 陈登放下急报,背搭着手,站在原曹操为济南相时住过的宅门口,望着漫天的星辰,权衡利弊,思索去留。 “此时离开陶氏,无论名声与地位,皆不会对陈氏造成半分损伤;且陶重光军管济南,于制不合。” “袁术初来,正是用人之际,就陈氏与袁氏昔日交情,说不得在袁公路身边也能谋个不错的职位!” 陈登有些踌躇不决,低头,府门前走过一队夜巡的玄甲军,个个精神抖擞,装备精良,黑衣黑甲,如暗夜幽灵,心中又是一动。 “以陶重光的野心,袁公路即便到了济南,即便手中有五千人马,就真能站住脚,陶重光就真能任其捡便宜?” 陈登摇摇头,陶应军管济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将青州看成其禁脔,焉能容袁术染指。 “来人,立即追赶纪将军,让其连夜返回东平陵。” 第六十三章 袁术吃瘪 兖州。济北国。肥城县。 中军大帐中,袁术坐在火盘边,一边温酒,一边霸气十足地与大将俞涉、长史杨弘讨论对付泰山郡民团之事。 “俞将军莫要担心,若遇到陶应的民团不愿缴械,敢反抗,便以黄巾贼匪论处,就地剿灭!” 一副胜券在握的袁术,将志得意满挂在脸上,眸子里露出的一抹狡诈之色,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话语间全是王霸之气。 “以本将军此番带来的五千汉军之雄壮,民团哪怕有数万人,也可瞬息击破,正好拿他们替刺史赵琰‘报仇’,向朝廷为尔等表功!” 从洛阳出发前,袁术就“摸清”了陶应及泰山郡民团的底细,面对风评不佳的陶应、装备如叫花子的民团,袁术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这般指鹿为马,真当陶氏父子是泥捏的?” 坐在下首的杨弘,瞅了几眼袁术,目光微蹙。 “从丹阳杀出来的人,就没有几个是善类!” 出身弘农杨氏旁系的杨弘,对陶谦的出身和性格很清楚,那绝非“仁人君子”。 “俞将军,民团终究非黄巾乱匪,动武不是上策,最好是以利收服,为主公所用。” 担心自大的袁术吃亏,杨弘立即给俞涉提出建议。 “对对对,长史之言甚善,本将军让民团缴械的目的就是这个。” 杨弘的建议,袁术很满意,也正合他的心意。 “泰山郡用不了几万民团,本将军带走一两万人马也无可厚非,都是用来剿灭黄巾贼寇的,跟谁、在哪里剿匪都一样!” 袁术将自己的狡诈表现地冠冕堂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得杨弘直摇头。 “这得多看不上陶氏父子啊!” 以杨弘对袁术的了解,虽然有些自大,但并非没有理智之人。 “请主公放心,末将此番定为主公收服数万精壮!” 俞涉不会像杨弘瞻前顾后,只要袁术让干的事,他百分百支持,也绝不怀疑袁术办不到。 “将军麾下有五千装备精良的汉军,其中尚有一千骑兵,击破一群缺甲少刃的民团,还不是轻而易举!” 俞涉之言,引得袁术一阵哈哈大笑,杨弘也微微点头。 若有了一两万泰山民团的加入,袁术此番在济南国剿灭徐和黄巾就更有保证了。 “报!” 传令兵的声音,打断了袁术三人的兴头。 “将军,济北中尉押送一日粮草前来大营劳军。” 袁术与杨弘相视一愣,皆露出一脸诧异。 “不是让送三日粮草吗,怎只有一日用度?” 俞涉起身,走出大帐,他要亲自去看看。 “主公,粮草确实只有一日之量。” 过了没一会儿,怒气冲冲的俞涉带着济北中尉进了大帐。 “是本将军的军令传的不够清晰?” 袁术瞅着济北中尉,脸色阴沉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际,压抑得整个大帐都喘不过气。 “袁将军索要三日军粮,济北听得清清楚楚。” 济北中尉一点都不惧袁术,朝袁术拱拱手,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那为何只送来一日军粮?不知延误军粮,合族当诛吗?” 袁术盯着济北中尉,语气冰冷地不带一丝温度,大有一言不合,立斩于帐下之意。 “将军乃青州官员,为青州剿匪,所需粮草自然由朝廷解决,要么青州自行解决,济北乃兖州治下,没有义务为将军筹备粮草。” 中尉无视袁术的杀机,反而上前迈了一步。 “即便如此,出于仁义,我济北还是从百姓所剩不多的过冬之粮中,挤出一日口粮劳军,将军还有何不满?” 中尉的质问,袁术怔住了,杨弘、俞涉也怔住了。 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术要粮,还讲规矩? 能让你出粮,不是给你脸吗? 袁术当然知晓粮草得自备,但他为了路上轻便,自行舍弃了辎重,想仗着四世三公的世家名头,一路就食于地方。 本来屡试不爽的这一招,居然到了济北不灵了,人家不买账。 “呃,这……” 袁术招摇撞骗干不下去了,被人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顿时恼羞成怒,手紧握佩剑柄,正欲起身,准备耍横发难。 见情况有些不妙,杨弘连忙起身安抚袁术,并为袁术全回面子。 “一派胡言,剿灭青州黄巾,不仅仅是青州之事,也是兖州之事,让济北提供粮草,朝廷也会赞成;莫非,济北不是大汉的疆土?莫非,济北欲掣肘青州剿匪乎?” 道理讲不过时就讲大义,对于谋士们来说,这是拿手戏,作为袁术长史的杨弘,这种技能还是不缺的。 “借国家大义,欲先声夺人,玩偷梁换柱?” 中尉嘴角微撇,目光闪过一丝不屑,都是庙门前的石狮子,谁怕谁。 “敢问先生,既然你们对剿灭黄巾这般上心,为何午时到达肥城,不一鼓作气进驻济南,解济南百姓于倒悬,反滞留我济北裹足不前,可有图谋?” 这是中尉好奇的地方,借此正好探探袁术的底。 “呃……” 杨弘张张口,嗫嚅难言。 袁术要行刺青州刺史赵琰之事,杨弘当然不敢对外人说,这可是到时连袁逢都无法摆平之事。 “从济北肥城,到济南历城、或东平陵,即便是幼儿,一日时辰也能到达,先生千万莫说袁将军的大军脚程不如幼儿!” 中尉见杨弘一时找不出借口,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给他喘息之机,继续一番调侃、讥讽。 “这……” 杨弘张口结舌,臊得面红耳赤,面对中尉的质问,有苦难言。 “就这么简单的一点事,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这帮文士,非得搬弄一番口舌,浪费口水!” 大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站在一侧的俞涉早就看不下去了,不满地瞪了一眼杨弘,心下暗暗鄙夷。 “你就说吧,能不能再补足两日粮草?” 俞涉上前一步,猛地将腰间佩剑拔出三寸,目露凶光,威吓中尉。 “若将军有所不满,可前往昌邑,向兖州刘使君申斥,向其索粮。” 中尉轻蔑地瞅了一眼装腔作势的俞涉,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袁术。 “这群草包、无赖,文的不成,又换武的!” 中尉已看出来了,这几人仗着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横惯了,以为到了什么地方都可以作威作福,为所欲为,全然一副无赖的架势,便不再与他们啰嗦,转身就要出帐。 “狗贼,敢对本将军这般无礼,来人,将其拿下,账外斩首!” 恼羞成怒的袁术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一脚踹翻桌案,愤然拔出腰间佩剑,指向中尉。 “我济北戴氏,虽不及四世三公的袁氏,但从没有怕死之人,也没有贪生之辈,戴祈在此引颈,等袁将军来屠戮!” 戴祈转身,脸上没有一丝慌乱,轻蔑地瞅向袁术。 “济北戴氏?” 杨弘闻言,暗吃一惊。 “看走眼了啊,没想到,济北国的中尉,居然是戴氏之人!” (注:东汉封国的中尉,为一国军事首长,主掌其国治安、军事;一人,二千石,银印青绶。) 袁术可能看不上小小的地方大族戴氏,但杨弘不得不重视。 济北戴祈,与泛昭、徐晏、夏隐、刘彬,号称“济北五龙”,他们同气连枝,若袁术敢对戴祈下手,莫说在济北待不下去,即便是青州,也难以立足。 “将军息怒,戴中尉也是受了济北相陈汉瑜的指派,做不得主,粮草之事,待事后找陈汉瑜再做计较吧!” 杨弘一边给袁术使眼色打圆场,一边上前将戴祈挡在身后,不让进帐的士卒将其带走。 “嗯?” 杨弘忽然态度大变,袁术就知道戴祈的出身背景必定不凡。 可若就这样轻易放过戴祈,他袁术的面子往哪里搁? “将军,不若让戴中尉回去,督促陈汉瑜补足两日军粮。” 望着袁术阴晴不定的眼神,杨弘知道袁术犹豫了,也知道袁术需要一个台阶下。 “如若不然,将军可请天子下诏,罢免陈汉瑜的济北相!” 袁术眼前一亮,杀人暂下不了手,但免去陈珪的济北相还是比较容易操作的。 “若非杨长史求情,定斩尔头颅,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军棍,赶出军营。” 杨弘还想阻止,但一接触到袁术冷漠的眼神,便打消了主意,他也知道,依袁术的秉性,这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袁术,你没有资格对本尉行刑!” “呃啊……” “袁术,你会后悔的……” 第六十四章 济北急报 泰山郡。奉高县。 “咯踏踏……” 夤夜,凛冽的寒风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奉高县城外的寂静。 “全体戒备!” 紧闭的城楼上,一队巡夜的玄甲兵屯卫兵闻声瞬间汇集,扑到城垛上,有人张弓以待,有人拔刀在手,目光皆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唏律律……” 借着星光,只见一骑风尘仆仆急奔而来,在距城楼一箭距离外拉住马缰,抬头望向警戒的屯卫兵,一边挥手,一边大声疾呼。 “济北急报,快快开城,我要见郡守!” 济北?郡守? 巡夜守城的玄甲军屯卫兵一愣,满腹疑惑地齐齐互视。 “济北不关泰山郡之事啊?” “况且,陶郡守也不在奉高啊!” “莫非,与青州军情有关?” …… 如今陶应正在对青州黄巾用兵,郡丞孙观代理郡守职务,屯卫兵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与泰山郡有关。 夜间守城的屯卫兵有五十人,正好是一队,玄甲军队长略作沉思,决定还是通报给郡丞孙观,让孙观验证真假。 “你且等着,我立即通报将军!” 队长给副队长交代一声,让士兵小心戒备,自己匆匆下楼直奔郡丞府,找孙观禀报。 代理泰山郡郡守事务的孙观,这两日异常的紧张与忙碌。 如今的泰山郡初定,百废待兴,又赶上陶应突然对青州黄巾用兵,一郡事务都压在孙观身上,这让有些力不存心的孙观焦虑不已。 既担心出乱子不好给陶应交代,又怕在一应弟兄面前无光。 所以,这两日孙观处理郡内事务,简直到了事无巨细、一丝不苟的地步,很是小心。 “咚咚咚……” 刚刚睡下不久的孙观,陡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心猛地一揪,急切询问。 “出了何事?” 孙观条件反射般猛然爬起,第一反应是出了事。 “孙将军,城外来了一骑,说是济北急报。” “济北急报?” 孙观也是一愣,虽说济北与泰山郡皆属兖州治下,但两郡互不隶属,济北的急报,应送去昌邑,不该来泰山郡。 心思急转的孙观,一边按压有些昏沉发胀的脑袋,一边快速思索。 “茌县与济北卢县相邻,如今茌县令纪灵率军进入济南,茌县空虚,原本到茌县接防的糜芳明日才会出发,莫不是与茌县有关?” 想至此,孙观打了一个激灵,慌忙跳下炕,匆匆披上衣衫,也顾不得许多,便冲出了房门,跟随城门卫队长直奔城楼。 上了城楼,俯身一望,果然只有一个私兵模样的人,正在焦急地来回走动,等待开城。 “开城门!” 孙观当机立断,下了城楼,直奔城门口。 随着城门徐徐张开一条可过一匹马的缝隙,城外之人立即纵马入了城。 “我是泰山郡代理郡守,济北有何急报?” 孙观挡在送信的私兵跟前,一脸急促,若真茌县出了问题,不仅他的面上无光,恐怕征战济南的纪灵也就危险了。 “朝廷新任济南相、虎贲中郎将袁术领兵五千驻扎济北肥城,恐对泰山郡不利,望斟酌。” 传信兵跳下马,朝孙观一拱手,急忙将陈珪让通报的信息告诉了孙观。 “什么?”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口信,但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了,大到让孙观胆颤心惊、毛骨损然。 “卞县事发?” “还是因泰山郡私自扩兵?” 陶应在泰山郡做下的桩桩件件事情,济北相陈珪不知道,但孙观一清二楚,就没有一件是符合朝廷规制的。 所以,陈珪第一时间怀疑袁术此番驻扎肥城,是冲着泰山郡而来,孙观也赞同陈珪的猜测。 “定是冲着主公而来!” 陶应接管青州之事没那么快被朝廷知道,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泰山郡之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头绪,孙观索性不想,不管袁术想干什么,他都不能容忍泰山郡在自己代管的节骨眼上出问题。 “无论谁来,都不能在泰山郡撒野!” 孙观让人安排济北送信人的食宿,一边快步回到府衙,思索防御袁术兵马的对策。 “茌县空虚,即便糜芳从南城加紧行军,也得两天时间才能到达茌县,等不及!” “梁甫令吴敦率兵五千已前往青州,梁甫尚有五千玄甲军,防御梁甫绰绰有余,倒是靠近肥城的博县一带,兵力不足,得加大防御力量!” 不管此番袁术会不会对泰山郡图谋不轨,孙观都不敢丝毫大意,他必须以防万一,防患于未然。 “况且,济南已是主公的了,怎么能让袁术再染指呢?还是让他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孙观眼角一冷,主意拿定,也没了睡意,立即派传令兵连夜四处传令。 …… “嗒嚓嚓……吱……” 一个时辰后,奉高西城门洞开,火把通明,全装贯戴的孙观,率二千玄甲军连夜奔赴太山,正面监视、防御肥城的袁术。 与此同时,奉高北城门洞开,又有二千玄甲军在两个司马的率领下,连夜直奔茌县。 “咯踏踏……” 紧接着,奉高南城门跑出两匹快骑,直奔博县、梁甫。 奉高的这一番大动静,瞬间打破了整个奉高城的寂静,满城安睡的百姓纷纷亮起灯火,或出门,或开窗,望向秩序井然,杀气腾腾出城而去的玄甲军。 “连夜出动,这是有紧急战事啊!” “老天保佑,泰山郡千万不要再乱了!” “玄甲军必胜!” …… 冀州。甘陵国。鄃县。 公孙瓒自出了中郎将孟益的大帐,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军帐,屏退左右,帐内除了他,就剩下他的两个心腹从兄弟,公孙越、公孙范。 二人是如今身为骑都尉公孙瓒的副将。 “大哥,您找我们二人前来,是不是有事要交代?” 公孙越见公孙瓒神情严肃,脸上还带有一丝阴鸷,猜想定是从孟益那里受了气。 “此番朝廷剿灭张纯、张举、丘力居叛乱,这是我们公孙氏的一次机会,当下大汉朝廷式微,对地方掌控越来越乏力,大哥想借此机会,谋取幽州!” 公孙瓒让两个兄弟将头靠近了些,悄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嘶!” “呵!” 公孙越、公孙范对视一眼,被公孙瓒这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惊出一身冷汗,这弄不好就会身死道消。 “若真如愿,公孙氏占据幽州,便是一方诸侯霸主!” 想到好处,公孙越与公孙范望向公孙瓒的目光又变得迫切、火热。 “大哥,要谋取幽州也不容易啊!” 想到眼下幽州的态势,公孙范又有些灰心。 “如今的幽州,已有了刘虞这个宗正幽州牧,以其在幽州的影响力,您恐难以掌控幽州啊!” 公孙越听了公孙范之言,也不太看好公孙瓒的想法,甚至刚刚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辽东属国、辽西、右北平三郡被张纯、张举、丘力居等乌桓人割据,辽东、玄菟又是一方势力,代郡、上谷不仅有鲜卑人,还有匈奴人,就大哥眼下这点兵力,想占据幽州很难!” 其实公孙越想提醒公孙瓒,莫说掌控幽州,就是占据一郡都难。 眼下的幽州,几乎四分五裂,各方势力拉锯,想拿下一个完整的幽州,面临的可不仅仅是洛阳朝廷的压力。 “此番平叛,尚有孟益在,大哥恐也没有多少自主力呀!” 公孙范一想到身边还有一个节制公孙瓒的中郎将孟益在,就更不看好公孙瓒的想法了。 “你们担心的大哥都知道。” 公孙瓒瞅了瞅二人一眼,又目露不屑,嘴角泛起一丝冷酷。 “刘虞为政宽仁,但却不善用兵,只要我们在幽州,对乌桓大力打击,朝廷自然会倚重我们,我们再从中为刘虞找点事,将其赶出幽州就是。” 公孙越略加思索,觉得可行。 “大哥,那孟益怎么办?” 公孙瓒瞅了瞅帐外,眼角泛起一抹冷厉的杀机。 “明日出兵青州,借机杀掉他,嫁祸给青州黄巾!” 闻言,公孙越、公孙范皆倒吸一口冷气,这若行事不密,只能逃回幽州老家占山为王了。 “干了!” 公孙越、公孙范对视一眼,又坚定地点点头。 若成功,公孙瓒这个骑都尉,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中郎将。 公孙瓒又与两个兄弟在帐内嘀咕了一番,方各自离去,分头准备去了。 第六十五章 月下美妇 青州。济南国。东平陵。 陶应与颜良一行几人,出了般阳县,踏着月色,顶着寒风,疾驰济南。 “驾……” “咯踏踏……” 原本步骘劝陶应明日早行,不必连夜赶路,但被心急火燎的陶应拒绝了。 至于陶应为何这般急,也许是想第一时间见到智谋过人的陈登,也许是更想亲自了解纪灵在济南的战况吧。 步骘见劝不住,便打消了继续劝的念头,让陶应多带些人马,以防路上遇到漏网的黄巾流寇,但也被陶应拒绝了。 齐郡现在到处都需要人,陶应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闲人”,要那么多随从浪费,还不如让这些人留在齐郡发光发热。 “哥相信这一路畅通无阻!” 如今的济南、齐国,徐和、张饶部黄巾已被玄甲军横扫,张饶自杀,徐和只身逃往乐安国,大凡有点脑子的黄巾流寇及其家属都已放下武器,争先恐后地找玄甲军分田分地去了。 有这等好事,早已厌倦了四处劫掠与天挣命的黄巾流寇,谁还会在这个冬季,再提心吊胆、孤零零地出来四处打野食,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再说,哥身边还有一位下凡人间的‘灵官’打手,谁活得不耐烦了来找死!” 陶应敢简行,就是对颜良有十足的信心。 除非出现太史慈、黄忠这样的“狙击手”偷袭,陶应就只能怨自己人品不好了。 当然,面对这样的高手,陶应即便带再多的人马,也是防不胜防的。 这回,身为徐州刺史陶谦特使的王朗,并没有跟随陶应前往济南。 虽说当前的王朗尚年轻,但也经不起连番折腾。 “也难为他了呀!” 今日王朗才刚刚与步骘从泰山郡到齐国,便被陶应临时抓了壮丁,忙地脚不沾地,如今又让他连夜赶路去济南,他肯定不干。 “呵呵,即便是地主家的长工,也没有这般用的!” 王朗不随行,陶应也无所谓,反正也就是顺口一说而已,济南有陈登在,有事他也可以向陈登请教,暂时倒用不上王朗这个“外人”。 “主公,前面快到东平陵城了!” 一行人出了般阳县,过了于陵,继续西进,绕过土鼓县,又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已进入东平陵境内。 陶应没来过青州,对济南不熟悉,颜良提醒了一句。 陶应点点头,边行边四处打量郊野。 随着临近东平陵城,每隔十里就会出现一处简陋的聚落,或残破的村寨。 借着聚落里燃烧的一堆堆篝火,陶应依稀看到有人或躺或卧,或立或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纷纷挤作一团,围着火堆过夜。 四周不时会有黑衣黑甲、手持唐刀的巡夜玄甲军士卒走过,十多人一队,个个目光警惕地巡视着四周,留意着各处的风吹草动。 “干的不错!” 陶应看得出,纪灵忠实践行了泰山郡模式,将归投的黄巾士卒及其家属,按照一百户设一村的方式,分散在了东平陵周边。 “能在这般仓促之下,将人妥善分配遣散,毫不混乱,且人心稳定,真是不容易!” 陶应暗暗为纪灵、陈登点赞。 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功劳,无疑是陈登的,以纪灵的能力,绝难在一日中一步到位。 路过一处聚落,陶应放慢了马速,近距离观望围着火堆席地而卧的流民。 “吁!” 走着走着,陶应停下了脚步,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如今已是十月,虽然是初冬,但天气已变得寒冷,尤其是夜间的北风,很是生硬。而眼前的这些流民、百姓,破衣烂衫不说,还很单薄,虽然躺在火堆旁,但依旧抵御不住寒风的侵袭,在睡梦中冻得瑟瑟发抖。 “不解决住房,不解决衣衫,即便有足够的粮食,也怕安不住这群百姓的心啊!” 陶应有些为难了,若是夏秋季节还好点,可以慢慢解决住房问题,可这是冬天,即便大力建房舍,也来不及安置所有的流民。 回顾历史,陶应估算,青州的黄巾流民,总数不下百万。 “主公,若不解决这些人的御寒问题,这些百姓即便不闹事,青壮还好,老弱病残幼恐怕会被冻死!” 颜良担忧地望向陶应,见陶应的脸上布满忧色,知道陶应也在为流民过冬的问题忧心。 “至少得解决他们的穿衣问题!” 颜良看似是个粗人,但其寒门出身,对民间疾苦还是很了解的,望着眼下在寒夜里卷缩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有些感同身受。 “是啊,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眸子紧蹙的陶应,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在后世,面临危难时刻,人们可以在三天之内建起一座方舱,由此证明,奇迹是可以创造的!” 如今虽然没有现代化设备,但凭对两千多年的历史认知,陶应相信他也可以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实在不行,可以采用建设边疆时住过的地窝子!” 虽然办法过于简陋,但至少可以起到御寒的作用。 “嘤咛!” 陶应正在脑海中搜索可解决燃眉之机的方法,忽然一堆堪堪熄灭的篝火旁,一个女子被冻得发出一声呻吟,打断了他的思绪,目光朝着发声处望去。 就见一身量约一米七八左右的女子,大冷的天,没穿深衣,上着罗襦,颈带披肩,下配曳地绿长裙,虽是卧姿,但依旧衬出了十分的婀娜身材。 “呃,哥这是夤夜遇美人吗?” 在寒冽的北风中,女子的脸蛋被冻得通红,弯眉秀目,樱唇欲滴。 “高髻如云,楚腰丰臀,丰姿绰约,这比四个东莞姑娘诱人多了,即便是蔡琰,也逊色三分!” 陶应眼前虽然一亮,但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月下邂逅的浪漫。 此时在女子的怀中,正蜷缩着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估计是她的儿子,也是冻得瑟瑟发抖。 陶应跳下马,解下身上的长袍,轻轻上前覆盖在母子的身上。 似是感受到了温暖,女子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又沉沉睡了过去。 “如此佳人,似乎不像是黄巾流寇啊,怎会混杂在这群人当中?” 眼前的女子,就其装扮与气质,莫说是黄巾流寇,连流民估计都不是,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 陶应打来到这个时代,尚未见过如此高挑、美丽的女子,借着为篝火添柴的机会,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怪陶应色眯眯,而是眼下的女子,许是年龄较大,熟透了,眉眼熟媚,有股说不出的诱人。 “好美的花瓣唇!” m型线的上唇峰,圆弧w的下唇型,毫无表情的脸上,处于放松状态的丰润嘴唇微抬,说不出的性感与诱人,看得陶应砰然心跳,恨不能一亲芳泽。 “唉!冬天刚刚开了个头,就开始思春了!” 第六十六章 陈登上船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连孔让梨的老祖宗都不例外。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如今美色当前,陶应自然也不能免俗、例外。 “哥这是又穿回去了吗?” 眼下的女子,唇如激丹,脸如桃花,绿鬓朱颜柳叶眉,配上高挑身材,让陶应恍惚又回到前世一般,不心动才奇怪。 “再忍忍吧!” 好在天寒地冻,众目睽睽之下,陶应忍住了好奇,快速将情绪调整过来。 见篝火慢慢又烧了起来,伴随着火苗,发出阵阵的“噼啪”之声,陶应起身从母子身旁离开。 “不行,等此方事了,也不用等到开春,赶紧回徐州,让便宜老爹给行加冠之礼,将糜美人弄进屋!” 陶应本想连蔡琰的主意一起打,可一想到蔡邕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老头,默默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主公,你且穿俺的长袍!” 颜良将马缰递到陶应手中,便要解下自己的长袍给陶应穿,被陶应制止了。 “文恒不必,这一番疾行,浑身燥热,如此正好,赶快上马,我们进城。” 此时,正好一队夜巡的玄甲军士兵走了过来,看到陶应、颜良着一身甲胄,身后跟随的侍卫也是黑衣黑甲,便知是自己人,领队什长忙上前见礼。 “已是夤夜,不知二位将军从何处赶路至此,可否要替将军通报?” 陶应额首微笑示意,没有搭话。 身后的侍卫很机灵,忙上前对巡夜的什长小声嘀咕了几句,便跟着陶应、颜良朝东平陵城疾驰而去。 “什长,刚才的那二位将军是谁?” 待陶应一行走远了,其他巡夜的玄甲军兵士推推发怔的什长,露出一脸好奇。 “主公!” 什长望着已难辨陶应身影的旷野,喃喃自语。 “陶应!” 巡夜的玄甲军离去不久,安睡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明亮地如天上的星月。 “陶应?” …… 又行了大约半炷香功夫,陶应与颜良等一行来到了东平陵城下。 “来者止步!” 此时已是深夜,城门紧闭,陶应几人的突然到来,惊动了守城的屯卫兵。 “已是深夜,城门不启,请明日早早再来!” 虽然高城深堑,但城楼上的玄甲军屯卫兵依然小心戒备,弓张上弦,刀拔出鞘,盯着城下的陶应一行,神情一点也不松懈。 “主公到此,快快开城!” 一名玄甲军侍卫上前一步,对着城楼高喊一声。 “主公连夜从齐郡而来,身边这位颜良将军,乃纪灵将军的旧识好友!” 担心城楼上的守卫不信,侍卫又将颜良搬出来。 “主公?” 屯卫兵一愣,相视一眼,皆露出一丝惊诧与莫名。 “大家都看看,下面有没有熟识之人。” 屯卫兵军侯没见过陶应,也没见过颜良,不能确认城下之人的身份。 守城的屯卫兵纷纷收起兵器,借着月光与火把朝城下几骑打量了半天,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 “吕军侯,城下之人,陌生得很,应该不是来自茌县。” 纪灵手下的一万大军,真正见过陶应的,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百人,还是当初从南城分出的人马。 眼下这一队玄甲兵,显然是纪灵在茌县新征召入伍的士卒,自然没有见过陶应、颜良等人。 “还是请纪将军来辨认吧!” 吕旷点点头,收起兵刃,对着城下陶应一行喊话,语气舒缓了许多,但也不卑不亢。 “我等乃茌县新近入伍之兵,不曾见过将军颜面,将军且在城下稍等,卑职请纪将军前来相迎。” “哼……” 颜良有些不耐,刚要上前呵斥,被陶应出声喝止。 “莫要难为人家,他们做得对!” 陶应翻身下马,一边抚摸头上已满是汗水的战马,一边向颜良解释了一句。 “如此认真负责的兵士,正是我们玄甲军需要的。” “况且,夜不开城,这是规矩,我们每个人都应遵守,我陶应也不能例外。” 颜良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多谢主公教诲!” 颜良心悦诚服地朝陶应躬身一礼,心中对陶应有了更深的认知。 “城下可是主公与文恒?俺是纪灵!” 过了没多久,城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脑袋伸出来,借着火光朝下俯瞰。 “哈哈,伏义,对不住了,大半夜将你吵醒!” 陶应抬头仰望,城楼上除了纪灵与一应屯卫兵外,还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文士。 “此人是陈登?” 因是夜间,加之距离较远,陶应没看清陈登的面目。 “是主公,快开城门!” 纪灵一登上城楼时,基本就辨出了陶应的身份,此时得到陶应的回应,更是确凿无疑,转身便下城迎接。 “主公到来,灵未远迎,望期赎罪!” 随着城门洞开,陶应与颜良尚未入城,纪灵已带着一众人迎了出来,躬身下拜。 “莫要胡说,我陶应非皇帝老儿,哪用得着远迎?” 陶应将马缰扔下,双手搀扶起纪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倒是我这深更半夜突袭,打扰你们休息,实在是过意不去,下不为例!” 安抚了纪灵几句,陶应又将目光投向纪灵身旁的文士,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想必,这位便是以一招疑兵之计,破济南十万黄巾的陈登陈元龙吧?” “果然不愧徐州麒麟,惊才艳艳!” 陶应对陈登的才能了若指掌,所以他的赞叹之言,没有一丝虚夸与敷衍。 “陶重光,果然不简单!” 陶应在与纪灵互动的时候,陈登已在暗暗观望陶应。 “果然是徐州士人看走了眼,绝不似评价的那般不堪!” 陶应语气随和,没有一点架子,尤其是在寒夜里,被属下拒在城门外而不能入,脸上却不见一丝的不虞之色,这让陈登暗赞不已。 “要么虚怀若谷,大智若愚;要么老谋奸诈,藏而不露!” 不过,陶应对他的夸赞,陈登听得很仔细,他从陶应清澈的目光中,能看出陶应所言是由衷的。 “下邳陈登,拜见陶郡守。” 陈登是第一次见陶应,见面的礼节做得很郑重、到位。 “陈登来迟,望陶郡守勿怪!” 陈登虽然已在行使“济南相”之职,但那是纪灵临时指派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依然还算是个白身。 “应仰慕陈先生久矣,可惜一直因缘不具足,未能一见。” 陶应托住陈登,不让他拜下去。 “陈先生此来,时机正好,应荣幸之至,何来‘迟’一说?” 陶应脸上笑嘻嘻,心下却已问候陈珪了。 “怎生出这样一个多心眼的儿子,居然一见面就打机锋!” 陈登语带双关,陶应暗暗吐槽。 “差点就让哥着了道,阴沟里翻了船!” 心中吐槽归吐槽,但陶应表面上却面不改色,盯着陈登一番唏嘘,看看他上不上自己的船。 “陈先生之才,应在徐州便熟知,原本欲登门讨教,怎奈才疏学浅,恐唐突了陈先生,贻笑大方,故屡屡却步。如今得陈先生垂顾,应欲时时讨教,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啊!” 乱世臣择君,抛去陶应的魄力与雄心且不说,陈登对陶应的第一次见面很满意,他能看出陶应是真心实意的招揽,没有一丝敷衍的意味。 “登拜见主公!” 陶应抛出了橄榄枝,心已暗许的陈登自然不会再矫情,立即行了认主之礼。 “从今往后,登任主公驱策!” 这次陶应没有阻止陈登跪拜,待其礼毕,方一把扶起,忍不住一阵畅然大笑。 “应得元龙,如鱼得水也!” 第六十七章 谁是沛公 陶应与陈登攀谈,纪灵也早与侍立一旁的颜良打过招呼,二位老友多日不见,乍一重逢,自然喜不自胜。 “主公,快进城吧,这寒夜北风生冷,先到府衙暖暖身子,有话慢慢说。” 陶应点点头,率先朝里行去。 “嗯?” 刚抬脚,就见城门口跪着两人,依稀正是前番在城楼上答话的屯卫兵。 “这是做何?快快起身。” 陶应疾步上前,将二人搀扶起。 “主公到来,我二人未及时开门相迎,让主公在城外吹冷风,请主公责罚!” 二人被陶应亲自搀扶起身,见陶应脸上并未有一丝的不悦,心有不安的二人暗舒了一口气。 “你们二人是军侯吧?今日这个闭门羹,让我陶应吃得很高兴!” 陶应很是随和地分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见其膝盖沾满泥土,便又弯腰分别替二人拍了拍。 “你们记住,在我玄甲军,除非犯了军纪、贻误了战机,绝不能下跪,我玄甲军的膝盖,如手中的唐刀,硬折不弯!” 陶应的一番动作与话语,瞬间让二个军侯及一应屯卫兵动容了,即便是立在身后的纪灵、陈登、颜良等人,心头也是一片火热与振奋。 “哗……” 陶应语落,除了陈登,所有玄甲军将士,无论是城头执勤的,还是城下迎接、护卫陶应的,皆单膝点地,大声应喝。 “诺!” “我玄甲军的膝盖,硬折不弯!” 城门口虽然人数不多,但齐齐应喝声,在这寂静的夤夜里陡然爆发,气势犹如沙场纵横的千军万马。 “唏律律……” 许是感受到了玄甲军将士的澎湃激情,陶应等人所骑的几匹战马,亦战意昂扬,前蹄后刨,仰天长嘶,呼应玄甲军将士。 待众人起身,陶应的一双眸子已变得认真而严肃。 “一支军队能不能取得胜利,与军纪的严明与否有极大关系。此二人未见过我,并未听说我是陶应而轻易开城门,这就是认真履行职责与军纪的典范!” “诸位可以想想,历史上有多少诈开城门而丢城失地的案例!” 陶应犀利的眸子又投向被沮授评价为不可独用的颜良脸上,似是专为提醒他一般。 “若有一日,我们驻守的城池,被敌人用计诈开,等待我们的命运将是什么?” 望着陶应投来的目光,颜良心中一凛。 “败亡!”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又一一从纪灵、陈登脸上掠过,落到两个军侯身上。 “颜良说得不错,就是败亡!” 陶应语落,若有所思的陈登,连同纪灵、颜良等人纷纷朝陶应躬身。 “我等谨记主公教诲!” 见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达到目的的陶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今日此方屯卫兵军侯,各赏一月军饷;其余兵士,赏半月军饷。并将今日之事,通报所有玄甲军,向这二位军侯学习!” 不是陶应小题大做,而是初创期的陶应输不起。 尤其面对这个时代的人精,陶应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请二位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 感觉“表演”得不太到位的陶应,望着两个身材魁梧、相貌颇为不凡的军侯,补救式地问了一句。 “咦!你二人生得怎这般相似,莫非是亲兄弟?” 二个军侯尚未出声,一旁侍立的纪灵已率先给陶应做起了介绍。 “主公真是慧眼如炬,此二人确是亲兄弟,乃兖州东平国人氏,哥哥吕旷,为玄甲军军侯;弟弟吕翔,乃副军侯。” 感觉有点被人拐弯抹角骂的陶应,失笑地瞥了一眼纪灵,就眼前的吕旷、吕翔,凭其面相,是个人都能猜出血缘相同。 “哦,东平国,离茌县不远。” 东平国就在济北国隔壁,二人多半是纪灵通过《招贤令》招揽的。 “嗯?吕旷、吕翔?” 陶应猛然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此二人不正是未来袁绍手下的大将吗?” 怪不得刚刚乍一听闻二人的名字,陶应感觉有些耳熟。 “怎么他二人现在还是个统领二百人的小小正、副军侯?” 陶应忍不住瞄了一眼纪灵,感觉走了狗屎运的纪灵,识人的眼光有点差。 按照历史,吕旷、吕翔二人先跟着袁绍;袁绍死后又跟着袁尚;后又投降曹操,被封为列侯。 “比起畏罪而降曹操的张合、高览,吕旷、吕翔无疑是忠义之辈!” 在《演义》中,曹操南征进攻刘备的时候,吕旷被赵云刺下马,吕翔死于张飞矛下,可以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原来是你们二位兄弟,好好好,站好最后一班岗!” 陶应说完,也不再在城门外啰嗦,率先朝城内走去,陈登、纪灵、颜良等人,跟在身后,缓缓随行。 “主公,济北消息,袁术被表为济南相,领兵五千,今日已驻扎在肥城,似对泰山郡有所图谋!” 刚一进城,纪灵赶上陶应,将才得知不久的消息转告陶应。 “什么?” 陶应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剧变,一双慌乱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向纪灵。 “难道是卞县之事?” 陶应快速回想自进入泰山郡以来可能出现的纰漏,发现除了卞县之事,就没有其他让洛阳朝廷对他动兵的理由。 “也不对,哥又没公开反叛,身后还有一个刺史老爹,灵帝即便不满,免哥的职就是,何须要悄悄动兵?” 心神慌乱的陶应渐渐平静下来,越思越觉着袁术之举带着诡异。 “走,回府衙再说!” 去济南相府的路上,陶应与众人皆未再出一言。 陶应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在城下没等多久,纪灵就跑了过来,而且陈登也穿戴齐整地一起迎了出来,原来他们也为此事忧心,根本就未曾睡。 议事大厅里,陶应坐了主位,陈登与纪灵、颜良分左右坐定。 济南刚刚拿下,相比于泰山郡,这里尚未进入“新时代”,座椅都没有,还得跪坐,这让陶应很“不适应”。 功夫不到家,跪坐不但小腿疼,屁股也硌得疼,陶应干脆盘腿,如佛祖般跏趺而坐。 不过,经过来相府的这一小段路,陶应原本被袁术突至掀起的波澜,彻底平复了下去。 起初陶应之所以慌乱,那不过是名人效应给他这个“过来人”带来的后遗症,待想清楚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自然就不再惧袁术了。 “泰山郡有玄甲军五六万众,即便纪灵、徐盛及吴敦的两万五千大军进入了青州,泰山郡还陈兵三万有余,区区袁术的五千汉军,在装备唐刀的玄甲军面前,掀不起多大风浪。” 内心大定的陶应,目光投向陈登,他暂时没有想明白袁术屯兵肥城究竟有何意图,想听听陈登这个智谋之士的想法。 “依元龙之见,袁术此番裹足肥城不前,会不会有阴谋?” 瞅着忽然变得气定神闲的陶应,陈登心里暗暗点头。 “临危而不乱,临惊而不慌,遇事而泰然,乃雄主本色也!” 此时听闻陶应所问,陈登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所想。 “主公,袁公路此番突然屯兵肥城,恐玩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把戏,若真单单是主公之事,袁公路绝不会亲至青州。” 在打发人追回纪灵的时候,陈登就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若袁公路真冲着主公而来,如不是袁公路托大,或有所依仗,绝不会只带区区五千人马上门。” 眸子微缩的陶应,若有所思地对陈登轻轻点头,他明白陈登话里蕴含的委婉意思,不由暗暗自嘲。 “呵呵,在四世三公的袁氏眼中,哥还不够资格让袁术亲临犯险!” 屋子里虽然有好几个火盘,但刚刚卸甲的陶应,感觉浑身有些冰冷,便站起身在大厅中缓缓走动,一边活动身子,一边思考袁术的意图。 “这个‘沛公’,又是谁呢?” 第六十八章 应对之策 一到用脑子的时候,纪灵与颜良便很少插话,除非涉及他们自身,尤其像眼下这猜谜一般的事,他们就更谨言慎行,三缄其口了。 陈登站起身,也在议事大厅来回轻轻踱步,似在回答陶应的疑惑,又似在喃喃自语。 “以袁氏如今在朝堂的地位,替袁公路谋一个安逸、富庶,且袁氏根基深厚之地,绝非难事啊!” 陈登之言,让陶应心中一动,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隐隐有发黑的迹象。 自路上听了纪灵提及袁术之事,陶应就已经有所疑惑,感觉很是怪异。 历史上,董卓入京前,身为虎贲中郎将的袁术,一直都待在洛阳,做他的“中央警备团团长”;董卓入京后,袁术跑路,去了南阳招兵买马反董。 如今,这“安分”的袁术,怎么会突然变得不安分,跑到青州来凑热闹了。 “难道,真与我有关?” 陶应不淡定了,若历史真出现大变数,他这个“先知”就没的玩了。 “元龙的怀疑很有道理,以袁氏的能量,怎么着都会替袁公路谋一个像南阳郡那样的富庶郡守,如济南国这样的地方,以袁公路的性格,决计瞧不上。” 陶应结合历史上的记载,徐徐与陈登分析起袁术的性格来。 “且青州黄巾流寇复起,济南更是重灾区,袁公路绝没有替朝廷、替百姓消灾解难的善心!” 陈登眼前一亮,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其中的弯弯绕。 “这就对了,袁公路此番被表为济南相,又兼领青州别驾,他看中的不是济南一郡之地,而是意在整个青州啊!” 陈登担忧地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陶应,袁术的到来,让陶应谋取青州出现了变数。 “陈先生,这与袁术驻军肥城有何干系?” 纪灵听得头疼,若袁术真打青州的主意,就更应该挥师北上,第一时间进入青州,抢占地盘。 “陈先生,这青州还有刺史,袁公路一个别驾,他尚做不了青州的主吧?” 纪灵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 “呵呵!” 陈登与陶应相视一笑,皆未出声。 “若青州刺史死了,别驾就可以代管了。” 见百思不解的纪灵一脸懊恼,颜良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所以,这个‘沛公’,就是逃难至兖州的青州刺史赵琰!” 陈登赞赏地朝颜良额首,他没想到,陶应身边的这个莽汉,居然也是个心思细腻、头脑敏捷之辈。 “这般说来,袁术驻足肥城,是在等待赵琰北上青州,然后中途将其杀死,他好取而代之!” 刚刚释然的陶应,再次缓缓走动起来,脸色变得阴沉。 “好一招嫁祸之计!” 袁术屯兵肥城,定然是已获悉赵琰北上青州的路线,而且肯定是从泰山郡北上青州,袁术选在泰山郡截杀赵琰,很显然是想嫁祸给泰山黄巾或泰山贼匪。 “嘿嘿,估计这‘冢中枯骨’压根就没将哥这个泰山太守放在眼里啊!” 陶应很清楚,袁术在他的地盘上杀人,就从未考虑过会不会伤及陶应。 “要不要救赵琰呢?” 虽然愤怒袁术的目中无人,但陶应对赵琰的生死有些踌躇不决。 赵琰死了,对袁术有利,对陶应也是有利的,毕竟陶应也志在青州。 “活着的赵琰,或者半死不活的赵琰,比死了的赵琰对主公更有利!” 陈登见陶应半天沉默不语,脸色变幻不定,就知道他在做心理斗争,适时提醒陶应,莫要放弃赵琰。 “哦?元龙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一人计短,兼听则明,尤其陶应这个时候心较乱,更需要听人分析。 “主公,这赵琰活着,有两个好处。” 陈登见陶应露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便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一,袁公路刺杀一州刺史,冒天下大不讳,主公可与赵琰一同借机发难,阻止其进入青州,迫使朝廷收回成命。” “其二,若赵琰受伤,可让其在临菑养伤,主公在青州,效齐郡、济南之法,对青州实行临时军管,毕竟青州黄巾复起,刺史养伤,朝廷也不会说什么。” 顿了顿,陈登又补充了一句。 “这期间,再四方运作,谋取青州刺史或青州牧之职,则青州可期矣。” 陶应快速权衡陈登所说的利弊得失。 至于青州刺史或者青州牧一职,陶应都不在乎。 “只要哥能熬到明年四五月份,灵帝驾崩了,朝堂大乱了,这些官就不值钱了!” 灵帝死后,无论是何进,还是董卓,为了利益,什么官都敢封、能封。 就连那公孙瓒,后期大肆封青州牧、冀州牧,眼里还哪有朝廷。 “元龙言之有理,这赵琰是得救。” “不过,我担心的倒不是赵琰的安危,而是担心袁术还有后招啊!” 陈登目露诧异,瞅着陶应看了半天,心中暗暗赞叹陶应的缜密心思。 “主公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若袁公路身边有谋士,定会再演一出欲盖弥彰之计,打着替赵琰报仇的借口,带兵进入泰山郡,将嫁祸黄巾流寇截杀赵琰之事坐实,他好从中两面得利!” 纪灵这回听懂了,猛然站起身,一脸的愤恨之色。 “这袁术小儿也太奸诈了,为了一个青州刺史之位,费这么多心思!” 纪灵说话直来直去,看似在骂袁术一人,可听在陶应、陈登耳中,犹如指桑骂槐。 “嘿!” 二人忽视一眼,皆暗暗脸红,尴尬不已。 毕竟他们也在挖空心思谋青州,所行手段,并不比袁术高尚到哪里去。 “咳咳!” 陶应轻咳一声,忙转移话头。 “泰山郡已无黄巾、贼匪,我担心袁公路杀良冒功,将泰山郡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又搞乱,让刚刚归附的百姓又起异动。” 颜良这次也忍不住了,猛地起身,冲冠眦裂,赫然而怒。 “主公,让俺带三百骑兵,取袁术小儿项上人头来!” 闻言,陶应眼前一亮。 以颜良万夫不当之勇,突袭袁术,能百分百能灭了袁术。 “那就没的玩了!” 陶应又摇摇头,打消了这个非常诱人的提议。 不是陶应不敢冒险,也不是想体验一把诸侯争霸的乐趣,想看看被曹操评价为“冢中枯骨”的袁术是如何表演的,而是陶应还没准备好。 如今的大汉毕竟尚未寿终正寝,天下还没有彻底大乱,陶应若敢此时冒头,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等不到群雄讨伐董卓,先上演一出讨伐陶应。 “什么没得玩了?” 等待下文的颜良,被陶应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 “主公何意?” 第六十九章 济南刘赟 发现失言的陶应,目光匆匆瞄了一眼陈登、纪灵,方盯着颜良一本正经地打圆场。 “若袁术死了,无论天子,还是袁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不要杀他,将他赶走就是。” 陈登暗舒一口气,真担心陶应一时头脑发热,听了颜良的话,不管不顾地诛杀袁术。 若真那样,不管陶应、陶谦会不会跑,他陈元龙会第一个跑路,绝不跟着这样的蠢货主公混。 “既然陈相也派人去了奉高示警,我想孙仲台自不会坐以待毙,此时应已调兵遣将应对了,我们无须担忧泰山郡的安危。” 陶应行至大厅门口,借着门外的寒风,让自己略感昏沉的头脑清醒一些。 “不过,还是得派人提醒一下孙仲台,一要保护好赵琰,二是尽量避免与袁术的汉军起冲突。” 陈登额首赞同,只要保住了赵琰的命,就没有必要与袁术起冲突。 “若能抓住行刺之人,到时把柄在手,袁公路就任主公拿捏了!” 陶应点点头,又暗暗摇摇头。 “袁氏背地杀人,无非用两种人,一是豢养的死士,二是外雇的刺客,这两种人,即便抓住,也很难撬开他们的嘴。” 陶应绝不相信,敢刺杀赵琰的袁术,会为自己留下把柄。 “主公,若袁术要起冲突呢?” 纪灵的想法与陈登不一样,他是带兵的,打仗是双方的事情,不是自己忍耐,对方就会罢兵。 “有一个词,叫‘得寸进尺’。” 陶应脸色一冷,若袁术果真敢不识相,那就拿下。 “忍无可忍之时,无须再忍!” 陶应回过头,望着纪灵,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 “派人告诉孙仲台,若袁术敢带兵入郡,立即缴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陈登心里一突,若真袁术狗急跳墙,双方起了冲突,吃亏的定是袁术,但将其拿下,后续就棘手了。 “主公,若真拿下了袁术与五千汉军,将如何处置?” 陶应想也不想,回眸看着陈登噗嗤一笑。 “元龙,泰山郡如今最不缺人,也最缺人。” 陈登一愣,心中暗暗腹诽。 “这是什么话,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不过,不等陈登问,陶应已替他做了解释。 “泰山郡百废待兴,到处都缺治理人才、建设人才,所以很缺人;但像袁术这样的人,他们唯一的去处,就是泰山的煤矿、铁矿,所以,这样的人,泰山不缺。” 不等陈登回过神,陶应目光又投向发怔的纪灵,对袁术之事快刀斩乱麻。 “伏义最好今夜派出几人,前往奉高,将我的意思告知孙仲台,若一旦起了冲突,汉军士卒中的为恶者、顽固者,一律送去煤矿改造,其余可就地编入玄甲军序列。” 这么好的兵员,陶应自然不会浪费。 “呃……” 这简直就是与袁氏结死仇,觉得做法欠妥的陈登刚要劝陶应一句,纪灵已麻利地接了令。 “诺!” 纪灵二话不说,转身出门安排向孙观连夜传令的人。 “哈……” 事情有了眉目,困意十足的陶应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一边用力揉了揉低垂的眼皮,一边瞄了瞄陈登、颜良,二人皆一脸疲态。 “元龙,文恒,已至深夜,你们且去休息,有事我们明日再议。” 如今已是后半夜,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也好!” 陈登确实撑不住了,向陶应拱手自行休息去了。 颜良也想睡,但见陶应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便站着没有离去。 “文恒,你去睡觉吧,我这里还有点事,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一番,待会儿我会自己去休息。” 颜良闻言,便不再坚持,拱手离开了议事厅,去了纪灵安排好的住处。 …… “调集军用帐篷?” “不行,几十万流民,杯水车薪。” 大厅没了人,陶应不再想袁术之事,而又思考起夜间所见流民安置问题。 “暂安置到各县百姓家中?” “不行,存在安全隐患,恐引起民怨。” …… 陶应想了很多对策,皆被一一否决。 “看来,还得让他们自救才成。” 陶应坐在桌案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寂静的大厅里,发出的声响很是刺耳。 “建房需要砖头,需要水泥,需要钢筋……” “不对,后世六七十年代,百姓建房,也没有砖头、钢筋、水泥,而是用土坯、木头、泥巴、茅草、瓦片,建起了房舍、四合院!” 陶应猛地坐起,目露精光,精神大振。 “对,用土坯造的房子不易透风,保温性能比较好。土坯也不容易酥软,具有一定的坚固性。” “最关键的是,土坯比较廉价,做起来比较容易,一个成年人一天可以打三五百块,几天就可打够建一间房舍的量。” …… “难道,主公在等我?” 此时,传令的纪灵正好回来了,见大厅中只有陶应一人,不见了颜良、陈登,想必二人是去睡觉了。 “伏义,你来的真好,我有事找你,先拿点笔墨过来。” 思绪乱飞的纪灵,心中正在舔舐蜜蜂屎的味道,被陶应突兀出声惊扰。 “呃……是!” 回过神的纪灵咂咂嘴,忙转身替陶应寻找笔墨。 陶应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左伯纸,铺在桌案上,准备画出打土坯用的工具。 无非三样,除了铁锨,就一个木制模子,一个小石夯。 纪灵拿来的笔墨不咋地,但好在能用,陶应也不会嫌弃,接过就慢慢画了起来,并将制作要求、操作要求都一一注明。 “呼……”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长呼一口气的陶应,满意地将画稿放下。 “就这样了!” 陶应起身,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眼角,方将冷肃的目光投向纪灵。 “济南王刘赟还在东平陵吗?” 纪灵神情一肃,他知道陶应这般问,肯定是刘赟已成为占据济南的麻烦。 “在,徐和盘踞济南时,似乎并未太过难为刘赟,他的坞堡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 陶应冷笑一声。 “黄巾流寇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汉室皇族贵戚,这刘赟居然安然无恙,伏义,你说,这是为何?” 纪灵也觉得奇怪,只是没有细思,如今被陶应提及,他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 “这只能说明,济南王刘赟与徐和之间有勾连!” 陶应赞许地点点头,纪灵并不笨,一点就透。 “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达成某种默契,刘赟都不能再留在济南了。” 望着陶应眸子里闪过的一抹冰冷杀机,纪灵便知道他该怎么做。 “此番剿灭徐和,收获钱粮如何?” 这是陶应最关心的,他今夜一路行来,城外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流民,没有粮食,这些百姓很难渡过这个冬天。 “缴获的粮食不过二十万石,钱不过五千万。” 听陶应问及此番剿灭徐和的收获,纪灵望着陶应,眸子里闪现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嗯?” 听纪灵报出的数字,陶应猛然一愣。 “就这么点?” 陶应可是知道的,徐和打劫了几乎整个济南国,手下连同黄巾家眷总计二十多万人,可缴获的钱粮还不如当初在卞县郚乡小城缴获的多。 “这济南还有多少残存的豪强、大户?” 陶应知道纪灵不会骗他,也干不出私藏钱粮的事情来。 “十不存一。” 纪灵虽然被陈登半路叫了回来,没有亲自下到各县,但各地报上来的信息,他还是清楚的。 “他们是主动搬离了济南,还是被徐和劫掠?” 感觉有些诡异的陶应,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明悟。 “绝大多数被黄巾屠杀。” 纪灵笃信的回答,让陶应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徐和只身逃跑,仓促期间,抢来的钱粮根本带不走,那只能说是被他藏了起来。” “伏义,你觉得,济南国那么多豪强大户的钱粮都去了哪儿?” 纪灵顺着陶应的提示,越思越恐,越想越怒。 “定是在济南王刘赟的坞堡里,这个逆贼!” 陶应微缩的眸子一片冰寒,如今他既缺时间,也缺钱粮,至于这济南王是不是与徐和有勾连,刘赟都不能再活着了。 “仔细甄别,若确定刘赟与徐和有勾连,坞堡内所有男人一律清除,所有女人送至泰山郡,满十六岁以上者,优先婚配给玄甲军,幼儿登记造册,专门由人抚养,不得虐待。” “诺!” 第七十章 公孙史阿 中平五年。十月初十。 冀州。甘陵国。鄃县。 万物初醒,晨光绚丽。 中郎将孟益披挂整齐,出了中军大帐,一眼就瞧见同样披挂整齐,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的骑都尉公孙瓒,手提双头铁矛,骑在一匹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的白马之上。 看公孙瓒的样子,似乎已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孟益目光越过公孙瓒,瞅向公孙瓒身后的二人,皆是一身齐整披挂,各自手中拎着一支长枪,骑在战马上,一言不发。 此二人,正是公孙瓒的两个从弟公孙越、公孙范。 “伯圭将军,让你们久等了!” 公孙瓒在战马上朝孟益拱拱手,面带微笑,目光和煦。 “是我等太过性急,请将军见谅!” 孟益接过侍卫手中的马缰,一跃上马,又接过一柄长刀,催马行至公孙瓒身旁,盯着公孙瓒胯下的战马一脸艳羡。 “每次看到伯圭的战马,就让孟某羡慕不已。真是马俊人美,相得益彰啊!” 公孙瓒的战马毛色雪白,光滑如油,闪闪发亮,远远望去,犹如披了一身银丝。 “孟将军放心,待到了幽州,瓒定为将军从鲜卑草原寻一匹上等的宝马,供将军驱策。” 公孙瓒心中暗自得意,他所骑战马,得自渔阳,还是从一个鲜卑王爷手中夺得的。 “好,就拜托伯圭了!” 一大早得到公孙瓒的承诺,孟益心情大好。 “你恐怕骑马的机会不多了!” “死到临头,还是好好享受眼下骑马的时光吧!” 公孙瓒身后的公孙越与公孙范望着兴致勃勃的孟益,心中暗暗替他可怜。 “将军,此番青州之行,恐有些变数。” 公孙瓒适时将话题扯到此番行动上。 “据探马回报,靠近高唐县一带的黄巾流寇,因我们的到来,大部已随张纯叛军北上渤海,我们若不渡过河水(黄河),稍深入青州腹地,恐难起到造势、惊蛇的效果!” 所谓的探马回报,只不过是公孙瓒的借口而已。 高唐县令是公孙瓒昔日的同窗好友,也可以说是小弟,那个不怎么爱读书,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的“大耳朵”刘备。 高唐县不久前被盗贼攻破,命运多舛的刘备带着两个难兄难弟只身逃往冀州绎幕。 在绎幕思考了两天,刘备正打算前往洛阳找已出任西园军典军校尉的昔日故交曹操谋条出路,忽然听得公孙瓒北来的消息,就死了舍近求远的念头。 两下一联络,准备在绎幕汇合。 平原郡的消息,也是刘备带给公孙瓒的。 孟益当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有些为难了,若渡过河水,大军的辎重很难跟上,肯定会拖慢行军速度。 “伯圭,若渡过河水,大军恐难以深入啊!” 公孙瓒明白孟益担心什么,便直接点破。 “将军,辎重此次不必随大军渡河,可由副将公孙越押运,径直北上绎幕县,我们只须自带一日口粮,以突击之势,大张旗鼓接近济南,一起到造势效果,便直接转道北上,与辎重会齐即可。” 孟益有些犹不决,他有些倾向于昨日公孙瓒提出的建议。 “伯圭,要不,就按你昨日所说,不入青州,直接北上攻击张纯叛军,至于洛阳各方,我们再慢慢想对策应付。” 公孙瓒一愣,没想到孟益一夜之间又变卦了,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孟益几眼,看他是不是察觉了自己的意图。 “想变卦?现在晚了!” 若是昨日,公孙瓒肯定赞同,但既然已定下除掉孟益的计划,公孙瓒自然不可能更改。 “将军放心,以我等精锐,莫说平原一带已没有多少黄巾流寇,即便有,也非一合之敌,耽搁不了多少北进时间。” 没有发现孟益神情有何异常,见其只是单纯不愿太过深入青州,放下心的公孙瓒,立即游说孟益。 “也好,这样至少可以给洛阳各方一个交代了!” 以为公孙瓒担心不好向洛阳各方交代,铁心要入青州,孟益便不再坚持,遂同意了公孙瓒的建议。 “将军英明!” 内心暗喜的公孙瓒拍了一剂孟益的马屁,在转身的瞬间,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嘲讽的冷意,眼底闪过一抹冷芒。 “众将听令!” 公孙瓒手中铁矛一挥,对着大军传令。 “副将公孙越,押运辎重粮草,直奔绎幕。” “其余将士,速速备齐一日口粮,直奔高唐,渡过河水,进剿青州黄巾!” 中平五年。十月初十。 泰山郡。博县。龟山。 清晨,初冬的龟山,气温相比平原地带低了两度,幽深的驰道两旁,地上的干草、枯叶,铺上了一层雪白洁莹的霜。 “呼……” 驰道的两旁,生长着许多高大的竹子,在其中一颗竹子的顶端,端坐着一人,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四周升腾起一幕幕白雾。 此人身着白袍,头挽发髻,刘海微微飘散。 若用一句诗来形容:皎如玉树临风貌,身似剑锋寒芒闪。 “簌簌……” 他身背重剑,腰跨一弯弓,端坐在茂密的竹叶林海间,随着晨风拂动,竹林摇曳,时隐时现,端得潇洒。 “只管杀人,不问因果!” 此人正是昨日从肥城而来的剑客史阿,受袁术委托,在此准备刺杀北上青州的青州刺史赵琰。 “此行,应该能替师父还一份人情了吧?” 史阿此番跟随袁术北上青州,是受了师父王越所托,而王越之所以让史阿与袁术同行,又是因司空袁逢的关系。 王越能留在汉灵帝刘宏身边,更被封为虎贲将军,专门负责帝王皇族的生命安全,从一名江湖剑客变成皇帝的近臣,靠的是袁逢。 所以,此番袁术北上青州,袁逢特意找到王越,让其派一名得力弟子跟随袁术左右,贴身保护袁术的安全,王越便推荐了史阿。 王越很清楚,袁逢来找他还人情,绝不是单单保护袁术的人身安全那么简单,肯定还要替袁术干些见不得光的刺杀之事。 在京城教人习武这些年,王越教出的徒弟有不少,唯独史阿让他最得意,也最让他放心。 史阿不仅通晓剑、戟、刀、矛、弓五兵,还有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此地,便是赵琰的葬身之所!” 史阿犀利的眸子向南眺望,前方是龟山外围的最后一道山坡,过了山坡,北上已是一片坦途,若埋伏,山坡处无疑是最佳之选。 但史阿放弃了在那里设伏,若对方是个谨慎之人,路过山坡时,定会提高警惕,时时戒备,不易得手。 反而过了山坡,一片坦途,随着危险消失,人会放松警惕,反而容易下手。 “从巨平到博县,以赵琰一行的脚力,还得三四个时辰!” 史阿暗暗算算时间,缓缓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第七十一章 赵琰北来 中平五年(188年)十月初十。 泰山郡。巨平县。 “咯吱……” “踢踏踏……” 由南向北的一条驰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与一骑徐徐前行。 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车轮在崎岖不平的驰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马匹不时打出一个响鼻,喷出一口白气,使单调寂寥的路途变得唯美。 马车内坐着两人,一个是逃亡兖州的青州刺史赵琰,另一人是此番陪同赵琰北上的兖州别驾王彧。 车外骑马之人,年龄二十来岁,白衣如雪,气质淡雅,相貌堂堂,神情间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与平静。 “雅珪,过了汶水,如今已进入泰山郡巨平境,要不要在巨平休息一阵,过了晌午,再慢慢北行?” 赵琰坐在马车里,低垂着脑袋,困意不时袭来。 此时听到王彧出声提醒,赵琰强打精神,掀开车帘朝外望了望,天刚亮不久,透过车帘,能感受到车外的丝丝冷意。 “我记得过了巨平,前方就是博县,大约三四个时辰可到,我们不若今日就在博县休息,明日再赶路。” 他们昨日晌午就到了东平国的宁阳县,赵琰急着返回青州,便没怎么休息,又催着王彧赶路。 结果这一行,错过了时间,等到了汶阳县时,已入夜,进不了城,只得继续北上。 只是一路行来,却没有发现任何驿站和旅店,没办法,赵琰等人只能摸黑前行,打算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休息。 “王别驾不是也要亲自看看陶应治下的泰山郡现状吗?博县离奉高不远,正好可趁机观察一番。” 见赵琰这般坚持,王彧虽心有不满,当也没再说什么,便点点头,掀开车帘,目光转向车外骑马之人,朝他招招手。 “邓剑师,我们在巨平稍稍停留,你且买些吃食酒水,我们路上垫垫肚子,等到了前方的博县,再休息。” 行了一夜,依然精神抖擞的邓展点头答应。 “诺!” 兖州。济北国。肥城县。 用过早饭,又看着日上三竿,身上不再有寒意,袁术方披挂整齐,出了营门,与大将俞涉、长史杨弘会齐。 “主公,您无须涉险,不若就暂留在肥城,由俞将军带兵进入泰山郡走一遭罢了。” 长史杨弘再一次劝阻袁术,虽说泰山郡黄巾流寇与泰山贼匪已被陶应剿灭,但以防万一,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出现漏网之鱼。 “是啊,主公,您暂与杨长史留在肥城,此番没有作战任务,末将进入泰山郡虚晃一枪,傍晚便可回转。” 俞涉也上前劝阻,有五千大军护卫,相信袁术进入泰山郡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有袁术这个“顶头上司”在,多少会遮挡他俞涉统兵的威风。 “本将军主意已定,你们无须再劝。此番进入泰山郡,无非走走过场、演演戏而已,不会有何危险。” “再说,本将军也想亲眼看看,那陶恭祖的傻儿,将泰山郡折腾成了什么样!” 袁术固执地扫视二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也好!” 杨弘、俞涉见袁术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便不再坚持。 “袁公路是铁了心要给陶应难堪啊!” 在杨弘看来,袁术执意要进入泰山郡,是想在陶应面前一抖袁氏的威风,他就更不好逆了袁术的意。 不过,俞涉、杨弘这次想错了,袁术真没有要耍威风的意思。 袁术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此番出来,本就没带几个熟人,如今身边的人都有任务出了门,一想到一天连个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太难受了,与其傻傻待在肥城等待,还不如跟着出去转转。 “始皇帝曾封禅泰山,本将军也想亲临见证一番!” 青州。济南。东平陵。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树枝上叽叽喳喳觅食的麻雀声,将熟睡的陶应猛然惊醒。 陶应睁开眼,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映入房间,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目光隐隐作痛。 “天这么快就亮了吗?” “还没日上三竿吧?” “好想睡啊!” 陶应揉揉酸涩的眼睛,拽过衣衫,出了才暖热没多久的被窝,极不情愿地起了床。 “唉,才来这个时代不到一个月,被腐蚀地连穿衣服的技能都退化了!” 陶应慢腾腾、笨手笨脚地将衣衫穿好,连他也不清楚,心里是在埋怨汉服的穿戴繁琐,还是因身边少了四个东莞姑娘的不便,总之,感觉就是不爽。 “这,难道就是起床气?” 陶应走出房门,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默默遥望天际初升没多久的旭日。 “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忽有所感,陶应脱口吟诵出《诗经》里的几句诗句。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只是不曾觉察,陈登与纪灵、颜良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元龙先生,主公在说什么?” 纪灵、颜良读书少,听不懂陶应诗句里的意思,疑惑地望向陈登,让其解惑。 “俺没听懂是何意?” 下邳陈氏的大名,徐州人几乎家喻户晓,陈氏子弟个个博览群书、学识渊博,颜良、纪灵自然也不会陌生。 “主公是在教诲我们,早起晚睡的时候,都要想想,莫要辜负了自己的生命。” 陈登盯着陶应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一句的意思,是教我们不要参与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事。” 纪灵、颜良听了陈登的解释,略一思索,脸上皆露出一抹崇敬,陶应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又高大了几分。 “怪不得主公能做到这般成就,果然大才,俺纪灵不及万一!” “主公之言,比圣人‘子曰’更有道理,俺颜良懂了!” 三人在身后嘀嘀咕咕,将陶应当成传道受业的“大师”,陶应听得肝颤、蛋疼。 陶应念这两句诗的意思,是想表达他当下的人生态度。 “我两世为人,实属不易,快到乱世了,一定得想尽办法保住小命!” 为了顾及自身高大形象,陶应当然不可能给陈登、颜良、纪灵三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能将错就错,望着一点点升腾的朝阳,沉默以对。 “主公!” 沉默被纪灵打破,他的耐性没有陈登好,心无城府,藏不住事,也没有太多的人生感悟,就喜欢直抒胸臆。 “今日如何安排?” 陶应转过身,先向陈登打招呼。 “元龙昨夜睡得较晚,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世间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完的!” 陶应的这一番语重心长、嘘寒问暖,并未让陈登感到一丝温暖,反而有些无语。 “主公刚刚不是还说只争朝夕吗?” “如今青州百废待兴,单单济南流民二三十万需要安置,解决过冬之事已是燃眉之急,登焉能安睡!” 陈登眸子里没有不满情绪,脸上只有一抹带有吐槽意味的无语之色;没有质问,唯有不解。 “主公,何为‘革命’?” 陈登之言,让陶应一怔,他这可是出于好心,不明白陈登为何会不领情。 “难道,是哥的表达有问题?” 可能是古人与后世人的思维模式不同,陶应也不打算给陈登科普何谓“革命”,转移话头。 “元龙,打土坯之事很重要,一定要重视,最好是在整个青州大力推广,掀起一场‘打土坯会战’。” 第七十二章 孟益之死 平原郡。祝阿县。 玄甲军军侯于兹站在济水河边,眺望着西岸大批荒芜的土地,一脸的惋惜。 “这若用来分田,得安置多少流民啊!” 于兹随纪灵出兵济南,被纪灵留在历城,负责历城县的剿匪及流民安置事宜,实则行使地方令之责。 “可惜,对面不属于济南!” 身为副军侯的王三,站在于兹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济水西岸,眸子里也布满无奈与不甘。 “是有些可惜呀!” 王三与于兹不同,是黄巾贼出身,更能体会土地和粮食对他们产生的巨大诱惑力。 “大凡手中有田、有粮,百姓自然会安分守己,无人愿意铤而走险,去做那黄巾贼!” 好在陶应来了泰山郡,颁布了全天下最不可思议、最仁慈的政策,让王三放下了武器,心甘情愿地接受了纪灵的征召,加入了守护泰山郡的玄甲军队列。 等随军进入济南,见到同样沦为黄巾流寇、嗷嗷待哺的百姓,曾有同样经历的王三倍感同情。 “王军侯说的不错,无论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主公的事业,我们都得安置好这些流民!” 于兹侧首瞄了一眼自己的搭档王三,他能理解王三的心情。 王三家里已分了田,建了房子,一家人终于不用再过颠沛流离、与天争命的日子,当兵还有军饷拿,王三很是珍惜。 “于军侯,你说,我们私自将流民安置到祝阿境内,纪将军真不会怪罪我们吗?” 眼下的历城,聚集了太多的流民,周边已没有多少田地可以分配,于兹与王三一商量,私下决定将平原郡治下的祝阿县也纳入到了历城分田的范围。 “莫说纪灵将军不会怪罪,即便是主公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还会夸赞我们懂得变通!” 于兹朝脸上挂有一抹忧色的王三摆摆手,一脸的自信。 “俺想也是!” 王三没读过书,但能分清做好事与做坏事,他们当下虽然越界,可做的是好事,没有私心,心里也很坦然。 “只要我们没……” “噤声!” 王三话尚未说完,便被于兹猛然挥手打断。 “呃……” 不待王三反应过来,于兹竖耳凝神听了片刻,又急忙俯身于地,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 “骑兵,不下于几百骑!” 少顷,于兹神情凝重地站了起来,望着王三,心中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从西岸来,定不是我们玄甲军的骑兵,会不会是张纯与乌桓人的骑兵?” 反应过来的王三,也倾听了片刻,隐隐感受到隆隆的马蹄声,立即做出判断。 “走,立即召回对岸丈量土地的百姓。” 于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叛军,但小心无大错,当机立断,率兵过河。 “有情况,快撤回东岸!” “莫要迟疑,快快过河!” …… 二人平日配合很多,行动起来很是利落,很快率一百多名玄甲军士卒跨过济水,四处召唤百姓过河。 “咯踏踏……” 丈量土地的百姓有些分散,待于兹与王三分头将人召集至一处,督促他们过河时,疾驰而来的骑兵前锋已距离他们只有一箭距离。 “来不及了!” 脸露疑惑之色的于兹,手持唐刀,抢身堵在了百姓前面。 “汉军?” 于兹终于瞅清,远处飘扬的旗帜绣着斗大的“汉”字,还有“孟”、“公孙”字样的将旗。 “大家莫慌,来人是汉军,不是叛军!” 神情紧张的百姓听闻于兹之言,慢慢平复忐忑不安的心。 “将军有礼了,我乃泰山郡陶郡守属下军侯于兹,我们在此带领百姓丈量土地,不知将军来此有何公务?” 于兹上前一步,一眼盯向队列前方手持双头铁矛,骑跨神骏白马的公孙瓒,判断应是这队骑兵的统领,便摇摇拱手,大声通禀询问。 “嗯?” 乍闻于兹的通报,公孙瓒一怔,一双茫然的眸子从于兹、王三身上掠过,又打量了一番百人左右的玄甲军士卒,目光落在了济水边尚未过河的百姓身上。 “新任泰山太守陶应的属下?” 自过了高唐县,一心要对孟益下手的公孙瓒,迟迟没找到机会,一路东来,除了遇到三三两两慢行讨食的流民百姓,莫说黄巾流寇,连成规模的流民都没有遇到。 不可能再渡过济水继续深入青州腹地的公孙瓒有些着急了,若再遇不到大队黄巾流寇,他就没办法掩人耳目,伺机对孟益下手了。 如今见到于兹一伙,终于有个两三百人的队伍,且大部分看上去像是黄巾流寇,这让公孙瓒喜出望外。 “不是流寇,这就难办了!” 眼看杀掉孟益的计划要流产,公孙瓒心有不甘。 “泰山郡归属兖州,他们跑到青州丈量土地,这是何意?” 催马赶上来的中郎将孟益听闻于兹之言,疑惑不解,喃喃自语。 “将军,这定是黄巾流寇见我方人多势众,欲使诈偷生!” 正踌躇要不要对于兹下手的公孙瓒,心中一动,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再者,陶应乃泰山郡守,怎会跑祝阿来丈量土地呢?” 孟益点点头,他也觉得不可能,简直匪夷所思。 “嗯,伯圭言之有理,这般黄巾贼寇,真是狡诈奸猾!” 公孙瓒见孟益将对方已判定为黄巾流寇,心中便没有了顾忌,不管对方是不是黄巾流寇,他都得借人头来除掉孟益。 “黄巾逆贼,我乃天子亲封的剿匪平叛骑都尉公孙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公孙瓒一声虎吼,催马上前一步,手中的铁枪直指于兹。 “这群汉军,怕是要杀良冒功啊!” 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公孙瓒,于兹心头暗叫不好。 “公孙将军,我们真是陶应太守属下,我们府君如今就在济南剿灭徐和,莫要误会!” 于兹做最后的一丝努力,又大声解释一句。 “杀光这群黄巾贼寇!” 担心迟则生变的公孙瓒,不再给于兹解释的机会,抬枪大声发布屠杀命令,立即催马横枪,狞笑着率先朝于兹杀奔而上。 “算你们倒霉!” 公孙瓒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人的,哪里有误会一说。 “即便真是陶应的属下,本将杀了就杀了,没啥大不了的,区区一百多士卒而已。” 看公孙瓒的眼神,于兹就知道难以善了,便快速朝身后玄甲军士卒发布命令。 “什长立即过河,前往东平陵向纪将军报信、求救!” “百姓快速过河逃生,玄甲军的弟兄结阵迎敌!” 玄甲军的士卒,本也是出身黄巾,皆百战余生,面对公孙瓒突然发难,虽然有些惶恐,但不至于慌乱,得到于兹的命令,立即形成防御队形。 “不成功,便成仁,杀!” 能进入玄甲军的就没有几个善茬,对着冲杀而来的公孙瓒等骑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 “唏律律……” 望见玄甲军阵列中陡然斜斜举起、散射出一片幽光的唐刀,久经战阵的公孙瓒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带有畏惧之音的嘶鸣。 “死!” 战马生怯,但公孙瓒毫无惧意,双头铁枪挥舞如风,直刺于兹。 “来得好!” 于兹瞅着公孙瓒直刺而来的铁枪,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手中的长柄唐刀正面直劈公孙瓒的铁枪,他可是知道手中唐刀的锋利,简直是削铁如泥,与宝刀无异。 “嗯?” 原本公孙瓒对于兹正面迎击他的铁枪充满不屑,公孙瓒的枪杆是铁杆,一般的刀很难对它造成大的伤害,可于兹陡然出现的诡异眼神,让公孙瓒心中一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堪堪与于兹的长刀接实的一瞬,公孙瓒鬼使神差地扯招了,他捕捉到了于兹眼中闪过的轻蔑与窃喜,多年厮杀经验告诉他,此刀有危险。 “鸡贼!” 公孙瓒突然收回了铁枪,于兹的一刀落空,眼中闪过一丝遗憾的同时,长刀又改劈为刺,直奔马上的公孙瓒。 “噗……” “呃啊……” “唏律律……” 与此同时,进攻的孟益等骑兵,纷纷对上结阵的玄甲军士卒,只一个回合,便传出凄厉的人喊马嘶声。 “嘶!” 公孙瓒余光轻瞄,倒吸一口冷气,包括轻敌的孟益在内,战马倒地,身上带伤,汉军死伤惨烈。 “这是什么刀?居然这般锋利!” 暗暗庆幸的公孙瓒,终于明白刚刚于兹眼神的意思了。 公孙瓒敢肯定,若非他刚才见机的快,此时手中的枪已然报废,弄不好他已死在于兹刀下。 “就是现在!” 瞄见坠马倒地,正要起身的孟益,公孙瓒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一枪挑开于兹刺来的长刀,舍弃于兹,纵马直奔孟益。 “黄巾贼寇,安敢伤孟将军!” 行进间,公孙瓒手中铁枪犹如一条黑龙,穿过孟益前面一队玄甲军士卒的刀幕,瞬间刺杀两人。 “噗!噗!” “呃啊……” 公孙瓒又是一记直刺将挡在孟益前面的两名玄甲军士兵刺成一串,尔后奋力一甩,两具尸体好似沙包一般将后面三名玄甲军士兵砸倒。 刚刚坐起身的孟益,目睹公孙瓒这一波勇猛发威,大赞不已。 “不愧是百战不殆的公孙瓒,孟某佩……” “噗!” “呃啊……” 孟益话未说完,公孙瓒下垂的铁枪陡然发力,直入孟益前心。 “你……” 在孟益倒地的一刹那,他最后目睹公孙瓒手中的铁枪,又刺穿一名玄甲军士卒的胸膛,眼看就活不成了。 第七十三章 处决二贼 济南国。东平陵。 陈登提及流民过冬问题,后知后觉的陶应才发觉,他似乎尚未给陈登安排过具体职务,略一沉思,立即做出任命。 “以元龙之才,即便为一州之牧也有些大材小用,但眼下青州未定,我们尚要与朝廷虚与委蛇,元龙就暂屈就济南太守一职吧。” 陈登无论在政务还是军事谋略上,都远超同期许多智谋之士,若非短命,定会成为三国时期最为顶尖的几个谋士之一。 “诺!” 陈登神情一肃,躬身领命。 有了陶应的亲自任命,陈登这个临时济南相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陶应对他的夸赞之语,陈登再自负,眼下还不敢坦然端着,脸上没有一丝的自得,他权做是陶应对他的鼓励与认可。 “目前济南各地流民不下二三十万,安置一定要上心,确保济南不饿死一人、不冻死一人。” 陶应一任命陈登,便立即给他加担子,流民安置、田地分配、春播等,都是陶应未来一段时间最为关心的事情。 “同时,将泰山郡的模式一定要落实到位,在开春前,必须完成所有土地的分配,剩余的田地一律划归军屯,并大力鼓励开垦荒地与养殖。” 陈登见陶应说得严肃,他也听得认真,陶应对人口与土地的重视,陈登很清楚,无论养民、养兵,没有粮食可不行。 “请主公放心,登定不负主公重托。” 陶应摆摆手,这算不上重托,真正的重活在后面。 “待我们拿下整个青州,元龙还有一项重任,兼任青、徐二州的典农校尉,负责整个青州、徐州的水利、屯田。” 历史上,陶谦能在徐州不愁钱、不愁粮,全靠陈登大力治理水利,陶应自然本着能者多劳的原则,让陈登负责此事。 “当然,这项事业会很辛苦,在东莱,郑玄有个弟子名叫国渊,到时将他请来,与元龙一起负责水利、屯田之事。” 无论郑玄,还是国渊,陶应都没有见过,这还是他从后世史书上看到的。 “果不出所料!” 国渊是谁,陈登暂没放心上,此时他的脑海里,早被陶应毫不掩饰的野心充斥。 “但愿能成功!” 虽然陈登对陶应的野心早有预测,但亲耳听到陶应的谋划,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大汉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陶应深沉而忧郁的眸子仰望天际,似担忧、似焦躁,喃喃自语。 “来年四五月后,天下变乱,将民不聊生;未来几年,天象转恶,北方会连番大旱,四处缺粮,要解天下百姓倒悬,就靠我们了!” 陶应将自己化身为“救世主”,除了颜良与纪灵目露霞光外,怔怔发呆的陈登没有应和,他的思绪有些凌乱。 “天象说?” “神棍”陶应突然玩起神秘,让毫无心理准备的陈登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伏义,看你眼睛通红,定是一夜未眠,事情办得如何?” 陶应没再关注发怔的陈登,而是关心起济南王刘赟之事。 “主公慧眼如炬,那狗贼刘赟与徐和果然有勾连!” 一听陶应问及济南王刘赟之事,纪灵尚未答话,颜良率先眉飞色舞地给陶应做了汇报。 “我们乘其不备攻破刘赟坞堡,不仅缴获了徐和打劫济南大户的所有钱粮,还抓住了徐和!” 颜良昨夜刚躺下,纪灵急匆匆来取他的披挂,得知有行动,手痒心难耐的颜良睡意顿时全无,起身跟着纪灵就走。 “不是说徐和带着亲信逃往乐安国,投奔司马俱去了吗?” 徐和居然还躲在东平陵,这让陶应惊讶不已,后怕不已。 “好一出金蝉脱壳!” 纪灵也是一阵后怕,若非陶应昨夜特意问起济南王刘赟之事,他都想不到身边居然还潜伏着一条恶狼。 “徐和逃往刘赟坞堡藏身前,四处散播逃往乐安国的消息,以此掩人耳目,骗过了除亲随之外的所有黄巾士卒。” 差点阴沟里翻船的纪灵,眸子里的一抹恼怒之意时隐时现。 “到了刘赟狗贼的坞堡,徐和一边派人联络乐安国的司马俱,一边又让亲信联络齐国的张饶,企图东山再起,反攻济南!” 陶应边听边点头,他从纪灵的神情中看出,徐和给纪灵上了一课。 “能做一军统帅的人,就没有一个少脑子、缺心眼的,以后带兵打仗,一定不能偏听偏信,要多方论证!” 这么好的案例,陶应自然不会放过,满含警示的眸子一一从纪灵、颜良脸上掠过。 “连刘赟这样的宗室都与黄巾勾连,挖汉室的墙角,造本家的反,看来这大汉果真要亡了啊!” 回过神的陈登,没想到济南王与黄巾勾连地不是一般的深,既吃惊,又悲哀。 “这若让各州大姓、豪强知晓,还不得群情激奋,群起攻讦各封王?” 陶应才不管陈登所忧,无论是士族大姓,还是皇亲国戚,就没几个眼里有民族、百姓的。 “狗咬狗罢了,最好互相咬死,反正在哥的治下,就不能有特权阶层存在!” 陶应的心里话当然不会对陈登直言,下邳陈氏与汝南袁氏、颍川荀氏一样,都是十足的大姓。 “坞堡里的人,是如何处理的?” 虽然之前就交代过纪灵,但陶应还是又多问了一句。 “除了徐和、刘赟,男丁已一律斩杀,女子不论老幼,皆已派专人驾车送往奉高县。” 自从认定了陶应,纪灵对陶应所说言听计从,让他杀谁就杀谁,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从不打折扣。 “办得不错!”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纪灵除了谨慎不足外,其他方面陶应很放心。 “主公,徐和、刘赟二人如何处置?” 若非这二人的身份不一般,纪灵早就在刘赟的坞堡内将他们斩杀了。 “徐和有投降之意。” 徐和一被纪灵抓获,心知大势已去,便提出投降,以期活命。 “在他一脚踏入刘赟坞堡之时起,就该死了!” 陶应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秘密处死!” 一个是济南二十多万投诚黄巾的不稳定因素,一个是济南推行分田的阻力,陶应当然不可能留着他们。 “诺!” 被一出障眼法戏耍的纪灵,早就想杀徐和泄愤了,至于“吃里扒外”的刘赟,纪灵就更无好感。 陶应要处死刘赟、徐和二人,颜良一点想法都没有,昨夜若非被纪灵拦挡,他早就一刀劈了二人。 这回,就连陈登也沉默了,无论是为了济南的安稳,还是出于二人的“恶行”,他都不会劝阻陶应杀人。 “缴获的粮食大约有多少?” 对刘赟、徐和判了死刑,陶应便不再关注,他更在意此番的收获。 “大约三百万石左右。” 陶应只关注粮食,但纪灵还是将缴获的钱财报了出来。 “钱太多,尚在统计中,不过,几亿钱是有的。” 听了纪灵的通报,陶应快速思索一番,有些失望。 “若这些粮食只养活济南四五十万人口,可以支撑半年,但青州有三百多万人口,即便其它郡有粮,这几年被黄巾连番闹腾,农田水利不兴,恐不会有太多存粮。” 陈登也面现忧色,过去不当家不知道,如今陡然执掌一郡事务,自然得面面俱到,什么都得上心。 “平原郡刚遭张纯叛军抄略,恐存粮不多;北海国有管亥、管承数十万黄巾的劫掠,恐也没多少余粮,东莱郡相对好一些,但也不乐观。” 虽然陶应给他的职务是一郡太守,但陈登还是提醒陶应,小心贪多嚼不烂。 “主公,若将这些郡国皆纳入统管,这粮食恐不够养活流民半年之用啊!” 陶应当然清楚,但他等不起,沉思少许,做出决断。 “加紧出兵,剿灭青州乐安国、北海国、东莱郡的黄巾,收缴他们手中劫掠来的钱粮,同时,从那些幸存的大户手中索粮,若不识相,就不必留在青州了。” “对平原郡出兵,夺下被张纯叛军劫掠的钱粮。” 陶应的策略,听得陈登频频点头,尤其是对张纯叛军动手,除了能收获名声,更有利可图。 “张纯与乌桓叛军此番劫掠冀州、青州数郡,手中很富足,若能截下,也算造福百姓了!” 名不名声陶应没有多想,关键是“黑吃黑”,能解决陶应的燃眉之急。 “待各地钱财统计完毕后,留足十五万玄甲军半年的军饷及用度,全部用于从其它州郡加紧购粮,青州的储备粮食,必须要支撑到明年秋收!” 陶应话音刚落,身边顿时响起一串吸气声。 “嘶!” “嘶!” “嘶!” 无论是颜良、纪灵,还是陈登,脸上皆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第七十四章 史阿劫道 泰山郡。博县。龟山。 马车旁,身着白袄,手挽马缰,乘骑塞外鲜卑白马的邓展,眼角余光从马鞍左右悬挂着的一弯雀画弓、一壶雕翎箭上扫过,又感受了一番背后所背的重剑,方警惕地环视驰道四周。 “踢踏……” “吱呀……” 马蹄声、车轮声,轻轻叩击在驰道上,声音在寂静荒凉的山道间,显得十分清脆、刺耳。 “过了山坡,前方将一片坦途!” 望着前面的一片山坡,邓展神经紧绷。 自过了巨平县,邓展一行已前行了将近四个时辰,此方已离博县县城不远。 “赵使君、王别驾,只要过了前面山坡,便是平原地带,道路宽敞,一马平川,很快就能到博县城。” 邓展神经不敢松弛,俯身提醒车厢里的赵琰、王彧一声。 “好,有劳邓剑师了!” 王彧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语气中也带着丝丝欣喜。 这一路太紧张、太辛苦了,从未如此出过门的王彧就想早点到博县,美美吃喝一顿、睡一觉。 “呼!” 赵琰也长呼一口气,他明白邓展的意思,无非就是过了山坡,剩下的脚程,就无须再担心会有黄巾流寇或泰山贼匪埋伏劫道了。 当然,这一路行来,赵琰他们基本就没有遇到一个劫道的贼匪,一路有惊无险。 “呼!” 山坡道路虽然狭窄,但也不长,不过一刻钟,一行人便出了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终于放松心神的邓展,也暗呼一口气,举目远眺,路的尽头,已可远远望见影影绰绰的博县城。 “嘣……” “咻……” 突然,一道轻微声响传入邓展耳朵,紧接着又响起一股啸音。 “暗箭!” 听到这声音,邓展脸色骤变,猛然从背后拔出重剑,侧身横挥。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音传来,一支狼牙利箭被邓展一剑磕飞。 “二位先生小心!” 邓展击飞利箭,一瞬不停地弃剑回身,一边提醒马车内的赵琰、王彧,一边快速摘下雀画弓,搭上雕翎箭,行云流水般射出。 “咻!咻!咻!” 三道破空声连贯而出,在短短几息间,邓展射出了三箭。 “咦!” 竹林深处,发出一声轻咦。 “连珠箭!” 箭飞入前方道路一旁的竹林中,便没有了半分动静。 邓展却不敢怠慢,再次收弓拾剑,策马挡在了赵琰、王彧马车面前。 “哗……” 远处竹林忽然豁开,一株碗口粗细的竹子突然弯曲,朝邓展猝然扑来。 “刺客!” 虽然被细密的竹叶掩映,但邓展已瞅清,在竹梢顶端,隐藏着一个白色身影,只见此人双腿夹着竹子,手中持剑,猛荡青竹,宛如飞仙般,朝他刺来。 “二位先生莫慌,刺客只有一人!” 邓展一边安抚马车内的赵琰、王彧,一边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手中重剑轻轻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一磕胯下战马,猛然跃身而起,迎着刺客杀奔而上。 “来者何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廷重臣,还不速速离去!” 邓展暴喝,看似在劝说对方离开,但是冲击的气势丝毫不减,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手中的重剑已出现在刺客面前。 “废话真多!” 刺客一击不中,丝毫没有退意,反而杀意剧增。 “铛……” 二人皆是一袭白衣,各持一柄重剑,似乎杀招也相当,二兵电光石火的一招过后,各自倒飞数尺,双双落地。 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在此地守株待兔的剑客史阿。 “一个刺客,居然敢直面示人,有意思!” 邓展打量着毫不遮掩面目的史阿,一时想不明白,史阿如此做,是有杀掉他们一行人的绝对把握,还是有所依仗。 邓展绝不信是史阿大意所致,或是个未经社会毒打的新手。 “此人,绝不简单!” 史阿也在打量同样白衣重剑的邓展这个“变数”。 收起自负之心的史阿,不敢再小觑邓展。 无论是刚才陡然暗箭发难,还是寥寥一击,史阿已掂量出邓展的身手。 “杀!” 几息之后,气势汹汹的邓展率先攻上。 “来的好!” 战意蓬勃的史阿深吸一口气,手里的重剑微微一抖,朝着邓展前胸要害狠狠刺出,剑光在日光下迅猛如同闪电,惊艳好似飞鸿,后发先至。 “铛!” 一声金铁交鸣,一道剑光闪烁。 马车里刚掀起布帘,面露焦急之色的王彧,只感觉眼前一花,没看清楚刺客与邓展是如何出招的,两柄重剑便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炸鸣。 “嘶!” 目睹场上电光石火的一幕,王彧震撼地目瞪口呆。 “忒儿……” 道路两旁树枝上的鸟纷纷惊鸣,扑棱飞逃,震落枯黄的树叶,簌簌而下。 “此人剑术高超,似乎不下于洛阳剑师王越!” 邓展后退数步,暗暗对史阿的剑术称赞不已。 “此人善有手臂,竟然一挡两连刺,即便是师父出招,也不过如此!” 史阿疾退数步,刚刚看似一击,但邓展借着一触即离的间隙,又连番两刺,这已不是一般的剑客能做到的。 寒风萧瑟,两人瞩目凝视。 “阁下剑术高明,敢问阁下,与洛阳王越是何关系?” 邓展已隐隐猜出,眼前之人,剑术路子定与王越有关。 “不出意外,应是王越的弟子!” 史阿再自负,此时也不敢承认与王越的关系。 “阁下也不简单,想必也非无名之辈吧?” 对邓展的问话,史阿不正面作答,反而迂回,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除了师父,此人乃平生仅见的剑术高手!” 有邓展在,史阿已对这趟刺杀任务不抱太大希望,若真露出根底,这里面牵扯的人可就多了。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阳邓展。” 史阿不敢再露根脚,邓展也能理解,刺杀一州刺史,或一州别驾的罪,可是很重的。 一个合格的刺客,是有职业操守的,失手自己可以死,但绝不能露出身后人。 “久闻大名!” 南阳邓展,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对于史阿这些剑术高手,还是很留意的,甚至常常相互间四处打听,为的就是知己知彼。 “听说邓剑师晓五兵,能空手入白刃,今日时光正好,在下想领教一番,请赐教!” 史阿话音刚落,身后马车上传来王彧的焦急呼喊声。 “邓剑师,赵刺史中箭受伤,需尽快前往博县,为其寻医治伤!” 王彧的意思很简单,若能拿下,就尽快拿下;若没有把握,就不要磨蹭浪费时间,赶紧走人。 “什么?” 难得遇到史阿这样的对手,邓展刚想与其较量一番,忽闻王彧之言,脸色大变。 “你刚才射了几箭?” 脸色有些难堪的邓展,一双失神的眸子盯着史阿的眼睛,快速回想自己的致命失误。 “两箭!” 史阿原本对此番刺杀已不抱希望,突闻王彧之言,如闻仙音,心头狂喜。 “一箭射向你,一箭射入马车!” 第七十五章 袁术进村 泰山郡。博县。龟山。 听了史阿的确切答复,邓展心中有些不好受了,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终究是大意了啊!” 邓展此行,是受兖州刺史刘岱所请,将赵琰安全护送至青州,顺便保护别驾王彧。 刘岱当然不会白使唤人,是有报酬的,允诺给邓展一个主掌州府门卫的门亭长干,虽然薪俸只有百石,但那也是个官,铜印黄绶。 邓展一路小心谨慎,居然还是出了岔子。 “他的另一箭是如何射出的呢?” 史阿短短一息射出两箭,邓展只觉察到一箭。 “除非,他的两箭,同时射出!” 邓展有些不明白,史阿是如何做到掩盖另一箭激射之音的。 “不过,这赵琰也太倒霉了吧?被人盲射也能中箭!” 邓展没时间纠结为何中箭的不是王彧,眼下救人要紧。 “你走吧。” 想短时间拿下史阿,邓展知道不可能,所以他熄灭了战意。 “不过,下次再遇上,邓展定取你首级!” 一脸阴沉的邓展放弃了与史阿一决高下的打算,可史阿却不想退,从王彧脸上露出的焦急之色,史阿断定赵琰伤势很重。 “只要在此缠住他们,赵琰错失了医治时机,必死无疑!” 主意打定,史阿一抖手中重剑,率先扑向邓展。 “改日不如撞日,如此良辰美景,邓兄又如此手段,错过岂不可惜!” ———— 青州。济南。东平陵。 陈登、纪灵、颜良三人听陶应要预留十五万人军饷,皆倒吸一口冷气。 “每人每月三百钱,半年这得预留近三亿多钱!” 陈登有些不解,让这么多钱闲置,还不如用来购粮,眼下青州最缺的就是粮食。 “主公,我们只有六万左右的玄甲军,为何要留十五万人的军饷,难道……” 济南已交给了陈登,一心带兵剿匪的纪灵,对军队数量的变化很敏感,目光熠熠地望向陶应。 “在青州,扩军十万!” 陶应面露微笑,目光一一从陈登、纪灵、颜良三人脸上掠过,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 “主公不可!” 陈登猛然一惊,立即出声反对。 “主公,不论眼下未定的青州,还是初定的泰山郡,都不足以支撑十五万大军的供给,更何况,百废待兴,许多地方都需要钱粮支撑!” 已对泰山郡、青州有所了解的陈登,不担心兵员问题,忧虑的是钱粮。 “元龙,有些事需要变通地去看。” 陶应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他知道陈登除了担心钱粮,还顾忌洛阳的反应。 “且不说在我们的治理下,未来青、徐二州不会缺钱粮,即便是泰山、鲁国等郡,也能勉强供给大军的钱粮。” 信心十足的陶应,指着眼前相府大院墙角尚未消散的一缕白霜,给陈登、纪灵一番开导。 “如今正值冬季,刚刚安抚的这些黄巾流民,也耕种不了农田,他们闲着无所事事不说,我们还要白白救济他们,与其如此,不如征召十万预备兵,以民团的名义,加以训练,大不了,开春让他们继续屯田耕种就是。” 陶应的一番解释,让陈登眼前顿时一亮。 “主公睿智,登一叶障目矣!” 初定的流民,尤其是曾经的黄巾流寇,在吃不饱饭、又无所事事的时候,是最不安定因素,陶应的办法,简直一举两得,让陈登大受启发。 “得加快分田,以工代赈,组织民力修路、修水利,即便是冬天,也要让他们忙起来!” 有了贼心不死的徐和这一出,陶应对剿灭青州黄巾更迫切了。 “关键时不我待啊!” 陶应最怕未来他在前方与诸雄争锋,后院起火掣肘。 “伏义,听我将令!” 纪灵一愣,迅速做出反应,疾步行至陶应面前躬身领命。 “末将纪灵听令!” ———— 泰山郡。岱山。 肥城就在泰山郡边上,袁术五千大军没有辎重,所以行动非常迅速,不到一个时辰,已进入泰山郡,再行进约五十里,就是太山(岱山)。 “主公,前方巍峨山峦,便是岱山,也就是始皇帝曾经封禅的地方。若前往博县城,只需南下百里即可到达,想必史剑师此时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杨弘倒是对这一带有些熟悉,早年游历,曾路过博县。 “嗯,以史阿的剑术,区区赵琰几人,恐早已成剑下亡魂。” 俞涉是见识过史阿剑术的,而且史阿的连珠箭也出神入化,偷袭防不胜防。 “杨长史,你确定这里是泰山郡?” 对杨弘、俞涉的提醒,袁术没有放在心上,也几乎没有听进去,一双满是迷惘的眸子瞅着不远处的一处村子,兀自发怔。 “主公何意?” 杨弘被袁术问得一愣,若连身处何地都弄不清,还怎么出门,还如何参谋带兵打仗。 “这里确是泰山郡,归博县治下。” 袁术不置可否,举起手中的马鞭朝远处的村子指了指,又向一块块收拾平整的田地、一条条平坦的村间道路、一处处干活的百姓指了一圈。 “不是说,这泰山郡连年被黄巾流寇、泰山贼匪抄略,又被前太守张举祸害吗?为何村子修葺如新,百姓安逸,堪比司隶旺郡?” 眼下的泰山郡,不见一丝曾遭过贼的痕迹,更别说民不聊生的场景了,让袁术不得不怀疑他来错了地方。 有那么一瞬,望着眼前和谐的场景,袁术都有心在这里生活了。 “呃……” 杨弘与俞涉一愣,顺着袁术的指点,一一望去,脸上也慢慢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难道,这里不曾遭过贼,是被遗漏的地方?” 杨弘喃喃自语,除了躲过匪患、兵灾,没有别的解释。 “不可能!” 杨弘语落,俞涉立即出声反驳,他指着对面矗立的泰山提醒杨弘。 “杨长史,前面不远处可是太山,常年有贼匪盘踞,这村子距离太山不远,几乎下山便至,岂能幸免于贼!” 袁术点点头,对于贼来说,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一说。 “除非,他们本身就是贼!” 袁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在泰山郡能存在这样的村子,简直是匪夷所思,这里都有点像世外桃源了。 “走,继续前行,再看看!” 袁术一行继续行进,每过十里,就会遇到一处崭新的村子,所见大同小异,皆一片安逸祥和,这让袁术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难道,真走错了方向?” 若非前面高耸的泰山,杨弘真会怀疑他走错了路,来的不是泰山郡。 “陶重光,不简单啊!” 眼下的这一隅,即便是司隶地区,也很难见到这样的村镇,即便江南远离黄巾匪患,也不会有如此安逸的村庄。 心中有了一丝明悟的杨弘,一双眸子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去前面村子歇歇脚,正好用午饭,顺便打听一番情况。” 袁术忍不住了,他决定亲自去村子里看看,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绝不相信一个呆傻无脑的陶应,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将泰山郡治理成眼前这般景象。 “即便陶恭祖,也做不到!” 袁术大军的到来,瞬间打破了岱山村的宁静。 第七十六章 邓展逞威 泰山郡。博县。龟山。 考虑到赵琰受伤,邓展不欲再与史阿战了。 可史阿不会让邓展如愿,他只想赵琰死,这是他的任务。 既然脱不了身,邓展也只能寄望于速战速决,将史阿拿下。 “既然如此,邓某就成全你!” 邓展也不再啰嗦,眸中里凶芒闪烁,出手变得更加冷厉。 “锵!锵!锵!” 金鸣炸响,星火迸溅。 眨眼间,二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便是二十余回合。 “痛快!” 放开手脚的史阿,一股畅快淋漓的豪情油然而生,手中重剑爆发出它应有的威力,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强过一剑,当快到极致时,人剑不分,只能隐约感受到剑气。 “哼,垂死挣扎而已!” 满怀怒气的邓展,也一改之前的儒雅、飘逸,气息骤变,尤其是眼神,变得更加凛冽,杀气腾腾,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妙招、狠招频出,一柄重剑出神入化,剑剑不离史阿要害。 随着史阿、邓展的爆发,荒凉的驰道上,一时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 “怎么办!怎么办!” 疼得眼冒金星的赵琰,此时也撩起车厢窗帘向外望去,只见奋力搏杀的史阿与邓展剑光纵横,斗得旗鼓相当,自知短时间内很难脱身,不由心焦如焚。 还算赵琰命大,史阿的一箭盲射,只是射中了赵琰的肩膀,并不致命,但不管是赵琰,还是王彧,皆是文臣,身弱胆小,见血怕死。 “到底是谁要杀我呢?” 脸色苍白,手心隐隐渗汗的赵琰,虽然为官清廉,但同样惜命,没有杀身成仁的觉悟,不然也不会从临菑逃亡兖州,寻求老友刘岱的庇护。 “难道,是我赵琰阻挡了别人的路?” 赵琰很清楚,灵帝要杀他,只需一道圣旨就够了,派人行刺是多此一举。 “嘶……” …… 探出身观看车外战况的赵琰焦躁、不安,身边的兖州别驾王彧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已浑身打颤。 “邓剑师,你千万要将刺客赶走啊!” 王彧暗暗祈祷邓展能赢,至少也要打个平手,维持现状。 至于赵琰的生死,王彧已不大关心了,甚至有些怨恨赵琰没有早死,让他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晦气啊!” 王彧没想到一路上安然无虞,眼看着快要到博县了,千防万防的贼匪没有出现,居然刺客出现了,这就要命了。 贼匪只会为钱财,一般不会要命。 刺客只会为要命,而不会图目标身上的钱财。 最要命的,刺客杀人,一般都是赶尽杀绝,眼中没有无辜。 “到底是哪方势力图赵琰的位置呢?” 王彧绝不信刺客是冲他而来,一州别驾之位,远远不如一州刺史让人眼热,刺史一句话,他这个别驾什么都不是了。 “外戚?大姓?” 朝堂上也就三方势力争权夺势,赵琰虽然是士族大姓成员,但走的是宦官的路子,张让之流是不会杀他的。 “太复杂了!” 王彧甩甩脑袋,寄予邓展将刺客赶走,这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 马车上的两人心思各异,车外的两人依然没有分出高下,依旧龙争虎斗。 “嗯?” 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催,唯快不破,这个道理史阿很清楚,这也是他无往不胜的法宝。 可如暴风骤雨般犀利进攻的史阿,陡然放慢了攻势,甚至有些分神。 “有些不妙啊!” 当然不是史阿面对邓展的犀利攻势后继无力,而是他隐隐听到身后传来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似有大队人马朝这方奔来。 “不行,得走,只能寄望赵琰不治身死!” 史阿清楚是泰山郡的汉兵出动了,当机立断,朝邓展猛攻几剑,转身便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有此理!” 风水轮流转,史阿此时想走,显然有些迟了。 史阿能觉察到有大队人马奔来,玩剑的邓展也不是个迟钝之人。 况且,邓展占据的位置正对前方,他已从影影绰绰的黑色旌旗中分辨出来的正是泰山汉军。 邓展变换步伐,手腕轻轻转过一个弧度,迅速黏住史阿,出剑的速度竟然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将军难免阵上亡,罢了!” 脱身不得的史阿,立即放弃了离去的念头,再次倾尽全力,不管不顾地朝邓展一味猛攻,一时间,双剑相交处,星火迸溅。 “缴械不杀!” 倾尽全力重新绞杀在一起的邓展与史阿,相斗不过十余合,已被赶至的玄甲军士卒团团包围。 “我乃兖州别驾王彧,车中青州赵刺史已受伤,快快捉拿刺客!” 忽见救星的王彧,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出声表明身份。 “拿下!” 王彧话音刚落,玄甲军领军司马立即下令拿人。 “杀!” 得到命令,已层层围住史阿、邓展的玄甲军士卒,手中明晃晃的唐刀齐齐指向场中二人,步步进逼,缩小包围。 ———— 平原郡。祝阿县。 “孟将军战死,杀光这群黄巾流寇,为孟将军报仇!” 公孙范目睹公孙瓒一枪刺死孟益,立即鼓动骑兵,向已为数不多的玄甲军及尚未过河的百姓杀了上去。 “唏律律……” 已抢到一匹战马的于兹,战力瞬间飙升数倍,在济水岸边狭小的区域内,一边尽力护住身后渡河的百姓,一边奋力与密集的汉军骑兵展开厮杀。 “噗……” “呃啊……” 短短一时间,死伤在于兹刀下的汉军已有十数人,他自身也已伤痕累累。 “今日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已变成血人的王三,一边勠力厮杀,一边留意身边战况。 即便凭借手中锋利的唐刀一开始给汉军造成了不小的震慑与伤亡,但毕竟玄甲军步卒人单势孤,在醒过神的大队骑兵面前,根本左右不了局势。 尤其汉军还有公孙瓒、公孙范这样的百战将领,很快,于兹、王三带到西岸的一百多玄甲军士卒死伤殆尽。 “弟兄们,杀,主公会为我们做主!” 知道难以善了,加之心无后顾之忧,王三等幸存的玄甲军士卒,一双双充满仇恨的冷漠猩红眸子死死盯着汉军骑兵,手中紧攥的唐刀义无反顾地劈了出去。 “噗!” “啊……” “唏律律……” 一阵阵人马的嘶嚎悲鸣过后,济水岸边如溪流的血水再次浓烈了几分。 倒地的玄甲军士卒,面带笑容,从容、镇定地合上了眼睛。 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汉军骑兵,望着近在迟尺的玄甲军士卒,眼睛里流露出惊讶、不解,带着绝望与不甘没了生息。 “泰山兵,果悍不畏死!” 公孙瓒将面前已伤痕累累且依旧死战不退的三名玄甲军士卒斩杀,原本因杀死孟益而激荡的一抹兴奋之情已荡然无存,在感叹玄甲军战力的同时,心中隐隐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回,恐怕树下了一个劲敌!” 第七十七章 补救之策 济南。东平陵。 陈登、颜良不知陶应为何忽然要给纪灵发布将令,二人也神情肃然起来。 “命令,以平虏校尉纪灵为主帅,陈登为军师,吕旷、吕翔为大将,统兵三万,组成济南军团,立即对乐安司马俱、平原黄巾流寇展开清剿,伺机进入渤海郡,夺取张纯叛军物资。” 陈登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忙疾步行至纪灵身侧,齐齐应声领命。 “谨遵将令!” 待纪灵、陈登二人退下,陶应又接着传下命令。 “命令,以征虏校尉徐盛为主帅,步骘为军师,吕岱为大将,统兵三万,组成北海军团,立即对北海管亥、管承用兵,肃清北海、东莱黄巾流寇。” “命令,讨虏校尉糜芳继续北上,进驻平原、高唐,兼领高唐令,免去南城令。” “命令,免去捕虏校尉吴敦的梁甫令,领青州练兵处军政司正使,招兵十万,负责练兵。” 待陶应一道道命令传下,陈登快速查遗补漏。 “主公,若我等出兵,这齐郡、济南郡的政务将如何处?” 陶应也很头疼,手下没多少人,《招贤令》也仅仅在泰山、济南、齐三郡推行,可这些地方常年被黄巾流寇盘踞,稍微有点用的人才都跑了,临时抓壮丁也不容易。 当然,陶应还有一个无奈,大姓子弟不好用、也难用;豪强子弟多半没啥用。 而且,这群人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有风险、没利益之事,即便三顾茅庐都没用。 “齐郡,卫旌卫子旗到了交给他,由他出任太守。” “北海郡,征辟北海营陵人王修王叔至为太守。” “东莱郡,征辟孙乾孙公佑为太守。” “济南郡的太守之职,元龙暂领着,平原郡的太守之职……” 陶应有些踌躇了,这个时期的平原太守,是颍川人陈纪,一个被大将军何进征辟的“党人”。 “一个有自己骄傲的人,又是个性情中人,关键还是何进的人,怕是很难为哥所用啊!” 陈纪有名,但与儿子陈群一比,就差那么一点。 陈群这个曹魏重臣,自贡献了“九品中正制”,真正使大姓迈向士族,让士族世袭特质有了保证。 “元龙,依你之见,这陈元方会不会为我所用?” 陶应在提到平原郡时的踌躇不决,陈登已心领神会,脑海快速思索起陈纪来,此时被陶应问及,张口便说出自己的判断。 “主公,这陈元方早年遭受党锢之祸,屡次拒绝朝廷选拔,此番出任平原太守,是得到大将军何进的征辟,主公此时接管青州,陈元方定会拒绝主公招揽。” 虽然心里已有了判断,但陈登的话还是让陶应有些失望,甚至有点担忧。 “这就让哥有点为难了啊!” 本来如陈纪这样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无论去留都不会让陶应在意,关键陈纪出身颍川大姓。 “若他四处散播哥在青州的僭越之举,想必颍川人会与哥划清界线吧?” 陶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陈氏在颍川的影响力,只要陈纪离开青州,陶应想到颍川“捞鱼”的梦想就会彻底破灭。 “那就对不起了!” 陶应眼角闪过一丝冷厉,迅速做出决断。 若再过一年,即便陈纪拒绝,陶应也不会放在心上,如今正是借着“先知”,四处“抢人头”的关键时刻,他绝不能让陈纪坏了好事。 “元龙,若陈元方拒绝,你觉得华歆华子鱼会出任平原太守吗?” 陶应提及的这些大才,基本都是北方系的,好在陈登游学甚广,多少了解一些。 “华子鱼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为同门,渊清玉洁,有礼有法,登敬华子鱼!” “但以登对华子鱼的了解,若没有朝廷天子敕命,他定会以‘赴任不是人臣的合适做法’加以拒绝。” 陶应提及华歆,本就试着一问,陈登的分析,让陶应彻底死心。 华歆能拒绝冀州刺史王芬行废立灵帝之事,还能劝“清达博辩、文冠当代”的陶丘洪不要参与,足见其对汉室天子的忠心。 “除非明年灵帝死了,不然,此时征辟华歆,根本没戏!” 抛弃幻想的陶应,立即做出新的安排。 “平原太守,就调孙观出任,征辟平原人陶丘洪为平原令。” 士族大姓不好用,但又不能不用,陶应尽量征辟历史感观好的,像陈登、陶丘洪这样的大姓子弟,只能靠日后慢慢改造了。 “至于其它各县的官吏,选拔职权一律交由各郡太守,但一定要量才使用,不可任人唯亲,滥竽充数,一经发现,连带去职!” 一听陶应调孙观出任平原太守,岂不是大本营泰山郡又没人兼管了,纪灵不无提醒地问了陶应一句。 “主公,若孙仲台来了平原郡,泰山郡谁替主公守着?” 幸亏陶应是过来人,脸皮比较厚,不然,听了纪灵的问话,还不得尴尬死。 说来也好笑,陶应明明只是一郡之守,居然忙活起一州的太守任命来,莫说大汉没有亡,连乱都还得半年,他这也太迫不及待、明目张胆了些。 “不行,得派人前往洛阳,贿赂、稳住何进、张让等人,好歹也得让哥熬到明年中旬。” 摊子慢慢大了,陶应也开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了。 “泰山郡,就让牟县令尹礼兼管吧。” …… 命令一下,纪灵立即出院派出快马,四处替陶应传令。 颜良也去替陶应准备吃食,院子就剩下陶应与陈登二人。 “元龙,这济南的报捷文书,你得上点心!” 受到王朗的启发,陶应惦记着拿济南的功劳再向灵帝邀功请赏呢。 “齐郡的报捷露布已昨日连夜送往京师。” 陶应顺带将王朗在齐郡向朝廷发露布之事提了一嘴。 “糊涂啊!” 陈登闻言,顿时大惊,脸上现出一抹慌张之色。 “难道,报捷有问题?” 陶应一怔,他被陈登的慌乱表情弄得莫名其妙。 “当然有问题!” 陈登望着有些痴呆的陶应,一脸的无可奈何。 “主公,若没有向洛阳报捷,甚至报忧,这青州军管尚有可能;而一旦报捷,天子及满殿大臣得知青州黄巾已灭,定然反对军管,哪怕再换一个刺史、州牧,也不会许可主公代管。” 陈登尽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语气变得舒缓,甚至有一丝无力。 “即便主公剿灭青州黄巾的功劳再大,也不可能晋升主公为青州刺史!” 担心陶应不明白他话的意思,陈登又补充了一句。 “徐州与青州相邻,无论是天子,还是各方势力,都不会让主公待在青州!” 陈登的一席话,让回过神的陶应瞬间呆愣当场,脸上神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弄巧成拙了?” “王景兴误我?” “不是天子一高兴就什么都会同意吗,怎么反而还没哥的事了?” 一瞬间,陶应想了许多,脑子变得很凌乱,已无法静心思考。 “那该如何补救?” 陈登转身下了台阶,一边揉按太阳穴,一边在院中来回踱步思考。 “将错就错,继续报捷!” “一日三捷!” 第七十八章 袁术纵兵 泰山郡。岱山村。 袁术大军进了村,顿时惊起鸡飞狗跳。 好在村民已辨认出来人是汉军,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村子里来了军队,虽然不是玄甲军,但也是汉军,村长忙出来接待。 “小老儿乃岱山村村长,不知将军因何来此乡村僻壤?” 袁术望着马下躬身而立的村长,眼角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甚至还有一丝不满。 “这帮粗鄙贱民,真没有教养,不懂尊卑,见了本将军居然不下跪相迎!” 袁术不出声,长史杨弘上前一步搭话。 “这位是新任青州别驾、济南相袁将军,乃大汉四世三公的袁氏嫡子!” 村长一愣,他虽然没文化,但还是听得懂这其中的高大上,满腹疑惑。 “不是,一个青州大官,跑俺兖州的乡村僻壤干什么?” 不明归不明,村长还是再次躬身施礼。 “小老儿见过袁将军。” 强抑心头怒火的袁术,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一边,他能从村长的眼神中看出,此人没有一丝对袁氏的敬畏。 “听了本将军的名头,居然还不知下跪行礼,简直愚不可及,活该世代受穷!” 若非顾忌身份,不想与这帮“乡野粗夫”一般见识,袁术早一马鞭抽过去教村长做人了。 “呃……还不如不介绍!” 杨弘也有些尴尬,暗怪村长不醒目、不配合,让他讨嫌。 “请问村长,你们这村子修葺地如此气派、整洁,农田也收拾地很齐整,不像遭过贼匪的样子,日子过得定不错吧?” 杨弘适时转移视线,袁术竖起了耳朵,村长也露出一抹笑意。 “岱山村一个月前不是这个样子,全村不见一间完好的屋子,难挡风雨;田地也撂荒,杂草横生!” 村长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房舍和远处的田间地头,向杨弘解释起来。 “是陶府君来了泰山郡,招抚了黄巾流寇、泰山贼匪,将土地分给了百姓,替百姓修葺了房舍,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村长一双充满感激的眸子,先后从袁术、杨弘、俞涉脸上掠过。 “不瞒将军说,就连我们如今吃的粮食,也是陶府君借给我们的!” 闻言,杨弘与袁术目光互视,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呵!这陶恭祖才去徐州多久,便如此富裕,这得搜刮多少钱财,方能四处放贷!” 袁术不愿再听村长啰嗦,翻身下马,四处走了几步,找了一块干净的石板坐下。 “你是村长,我们大军路过,未带辎重,由你组织村民,为大军提供一顿饭食,至于花费,直接向你们县令或郡守要就是。” 村长有些为难了,他们是有口粮,但也只是半个月的口粮,而且今日已初十,下次领粮得等到十五。 “即便将余粮全部贡献出来,也不够眼前四五千大军一餐之食啊!” 村长将自己的实际情况告知杨弘。 “这就难办了!” 杨弘蹙蹙眉,他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明白,百姓定然不会将粮食拿出来,不然往后几日就得饿肚子。 “这般磨蹭,难道不愿意?” 袁术忍耐已到了极限,脸色阴沉地滴水,手已触摸剑柄。 “主公,这村子有些特殊。” 杨弘无奈,只得将情况转告袁术。 “这般刁民,居然敢诓骗本将军,定然是泰山贼匪。俞涉!” 袁术自然不信,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样。 “难道为了这帮贱民,让本将军饿肚子不成?” 看到袁术脸色变黑,俞涉知道自己有活干了,立即闪身上前。 “末将在!” “立即进村搜粮,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村长一听袁术之言,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将军息怒啊,您可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嫡子啊,大汉的高官啊,千万给岱山村留条活路啊!” 袁术如瞅蝼蚁般瞥了一眼跪地求情的村长,嘴角勾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这回儿终于知道跪地求饶了?晚了!” 袁术对村长的苦苦哀求毫不动心,转过脸去,闭目养神。 杨弘于心不忍,想劝袁术,但一想到饿肚子,便忍住不言。 没多久,太山下的岱山村平静被打破。 “啊……” “畜生啊……” “救命啊……” …… 一时间,岱山村四处响起惨叫声,一些院落,火光冲天。 愁云惨雾,弥漫整个太山。 ———— 太山,孙观兵营。 孙观立在大帐中,焦急等待袁术前来的消息。 前番探马刚刚回报,袁术一路行军缓慢,方到达离泰山不远的岱山村。 “行军如此拖沓!” 孙观算算脚程,袁术也该到泰山脚下了,怎会突然没有了动静。 “报!” 一声急促的报号声打断了孙观的思绪,赫然抬头,就见一斥候急促奔来,一脸焦急、慌张。 “报将军,袁术突然驻足岱山村,刚刚望见,岱山村四处腾起烟火,隐隐有惨叫传来!” “什么?” 孙观大惊,猛地跑出大帐,举目朝岱山村方向远眺,隐隐有浓烟漂浮。 “袁术狗贼!” 孙观此刻拿屁股想都明白,这定是袁术纵兵劫掠百姓了。 “这就是四世三公的子弟,这就是大汉的将军,拿百姓当刍狗,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孙观冲冠眦裂,既为袁术的暴行义愤填膺,还因他自己擅改陶应一开始就拒袁术入境的策略而自我恼怒。 “也许,这一路来,太顺风顺水,让我孙观得意忘形,使脑子变得迟钝,实无颜见主公啊!” 当然还有一点,是孙观高看了袁术的人性,结果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惨剧。 “吹集结号!” 怒目圆睁的孙观,这一刻,他有将袁术大卸八块泄愤的冲动。 “第一司马部!” 随着孙观一声令下,玄甲军集结号响起,各军司马统兵集聚。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绕袭袁术侧后,截断袁术后路。” “诺!” 接到号令,孙观手下的第一司马立即转身出帐。 “第二司马、第三司马。” “末将在。” 二位玄甲军司马出列,昂然峙立帐前。 “你们各率本部人马为左右双翼,堵住袁术从两侧溃逃之路,将之往太山方向驱赶。” “诺!” 二位司马杀气腾腾地转身出帐,孙观也疾步朝帐外行去。 “第四司马部,随本将出击,各部在岱山村完成合围,定要一举全歼袁术狗贼!” …… 第七十九章 美唇丁氏 青州。济南。东平陵。 陶应草草对付了一口清汤寡水到难以下咽的早饭,便与颜良、陈登出了东平陵城,他想四处去看看百姓们打土坯的情况。 陶应一行又来到昨夜路过时的那处聚落。 “这场景,让哥瞧着心潮澎湃啊!” 看到活力四射的乡村大建设场景,陶应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兴奋。 与昨夜有点“凄惨”景象不同,此时的聚落,俨然就是一个大工地,分配到此村的百姓们干得热火朝天。 有丈量土地的、划分院落的、埋锅烧饭的,还有聚集一处打土坯的。 “东平村村长见过各位上官。” 村民看见陶应一行的阵势,知道是东平陵城里的大官来了,一位临时选出的村长匆忙上前见礼。 “辛苦了!” 陶应迅速进入角色,面部表情管理地很是到位,一脸温煦地握住村长的手,嘘寒问暖一番。 “啊,您是陶府君!” 待村长得知眼前握着自己粗糙大手之人,居然就是他们的“大救星”陶应时,心头的感动、感慨、感激交织在一起,霎时热泪盈眶,哽咽难言。 “莫要如此!” 若非陶应拉住,村长等村民早已跪地磕头了。 安抚了一阵村长与围拢的村民,陶应四处察看一番,最后停在打土坯的人群之中。 “陶公,我们已发动木匠大量制作模具了,好在制作简单,一两天就可满足全村子需要。” 村长脸上的笑意浓郁如蜜,一扫昨夜为建房过冬而生起的忧愁。 按照陶应的规划和要求,在他的治下,基本不存在老旧的干栏式房子,都是后世独门独院模式,不但整齐美观,还科学卫生。 最关键的,干栏式房子太浪费木材。 如今的济南郡,四处都在大建设,即便济南有再多的树木,也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人建造房子的需要。 现在,有了陶应提供的土坯房建造方法,所需的木料就不多了。 “来,让我打一块土坯试试!” 陶应瞅了半天,发现百姓第一次接触打土坯的工具,操作起来有些生疏,便忍不住亲自下场示范一番。 虽然力气不大,但陶应这个“先知”胜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操作起来,有板有眼、有模有样,指导起来,驾轻就熟,头头是道。 “打土坯的关键环节是‘打’,一定要将土拌匀,模子内撒放土灰,防止地质松软或者含水分较多而造成粘带。” 陶应一边说,一边示范。 “等晾晒两天,就可以建房用了。” 陶应满意地指着自己打出来的一块齐整结实土坯给村民观摩。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真想不到啊!” 陶应的一番接地气操作,看得不论是陈登、颜良,还是围观的百姓,皆肃然起敬。 “少年有才的往往浮露,而主公却深藏若虚,放眼大汉,着实鳞毛凤角!” 自诩做不到如陶应这般亲民的陈登,一边感慨,一边暗暗鄙夷徐州士人皆是睁眼瞎,当然也包括早前对陶应有同样认知的自己。 “主公不仅雄心万丈、远见卓识不凡,而且绝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 出身寒门的颜良,就更加想不到出身不凡的陶应居然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 “俺们愿生生世世在陶府君治下为民!” 百姓们的心思就简单多了,陶应的一番鱼水之情,让他们脸上堆满亲切与火热。 …… “大家想尽快告别‘天为被子地为床’的现状,住进暖融融的屋子,就得掀起一场你追我赶打土坯的比赛;不仅仅本村内部比,还要与邻村比。” 小小秀了一把,陶应见好就收,又不失时机地鼓励百姓一番。 “当然,一个村子里,各户的情况不一样,也要懂得分工合作,相互帮扶,争取将自己的村子变成和谐村、文明村,到时,让县衙为你们挂牌,组织其它村来参观!” 陶应几乎将后世的所见所闻全搬到了现场,给百姓们一番现炒现卖。 “若我有时间,也会来参观大家的村容村貌建设!” 打土坯是力气活,陶应的身板干不了,就这几下,已是口干舌燥,一番政治鼓动后,便匆匆移步烧水的地方讨水喝。 “嗯,怎么感觉有些面熟?” 烧水的是一个女子,身旁还静坐着一个小男孩,陶应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便没放心上,等着喝一口水就走。 炉灶很是简陋,石块垒成,上面放着一个偌大的陶罐,干柴在下面烧,陶应瞅了一会,暗暗蹙眉。 “效率太低了啊!” 就眼下的烧火做饭方式,不仅耗费时间,尤其是下雨,没有干柴更麻烦,而且还烟熏火燎。 “得让蒲元暂停打造兵刃,发动所有铁匠,全力制作单眼炉、三眼炉、铁锅、铁壶;煤矿全力制作蜂窝煤,这不仅仅能解决治下百姓过冬取暖及生活问题,还是一大笔财政收入啊!” 陶应捏着自己的下巴,盯着火炉的眸子渐渐变得涣散。 “就凭咱这些划时代的产品,销往各州,换取粮食是可以的吧!” 一想到可以半工业化生产,不仅有收入,还能解决手下退伍兵、伤残兵的生计问题,陶应脸上遍满兴奋之色,一时间踌躇满志。 “不过,单从泰山郡输出煤炭,太耗时费力,还得在青州本土打主意啊!” 陶应思绪发散,搜肠刮肚,挖空心思回想前世的一些记忆。 “陶郡守,请喝水!” 烧火女子双手捧着一碗冒热气的开水,递到陶应面前,瞄瞅了一眼发怔的陶应,又低下头去。 此时的陶应,正神游天外,没有留意到女子的举动,连女子清丽的召唤也置若罔闻。 站在远处的颜良与陈登目睹这一幕,皆若有所思地暗自点头。 “主公这是思春了呀!” “主公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二人见陶应盯着烧火的女子一个劲地瞧,一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皆为陶应的幸福着想。 “对啊!” 陶应猛然一拍自己的脑门,略带懊恼的脸上布满欣喜。 “怎把齐河给忘了,商河硝土齐河煤啊!” 一想到此,陶应顿时大喜,尤其是硝土,那可是火药的原材料。 “不行,得马上去趟齐河实地看看,趁着冬季刚刚来临,又有大批的流民闲置,正好动员这些劳力,以工代赈!” 端着热水的女子等了半天,不见陶应有所反应,疑惑抬头,就见陶应一双涣散无神的眸子正盯着她,时不时喃喃自语。 “齐河?商河?” 陶应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没有一丝的淫欲之色,女子知道走神的陶应是在思考问题,暗暗赞赏陶应定力的同时,又满腹疑团。 “此乃地名还是水流?怎未曾听说?” 东汉末年,齐河、商河都在青州平原郡治下,但都还没有出现这两个地名。 “咿呀……” 兴冲冲的陶应刚一转身,一声娇柔的轻呼陡然传入耳中。 “嗯?” 彻底醒过神的陶应,就见眼前俏生生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不停甩着一双柔荑,秀眉紧蹙。 “呀……” 陶应忙低头,就见地上躺着一只打翻的陶碗,还有一摊冒着热气的水渍,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何事。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自责莽撞的陶应来不及思考,忙一把捉住女子的一双柔荑,凑到嘴前,对着就是一阵猛吹。 “疼吗?” 陶应一番自然而然的“神操作”,不仅仅将女子呆愣住,一时忘记了疼,就连不远处的陈登与颜良,也是一脸惊诧。 “主公搭讪女子的手段也太新奇了!” “但也太残忍了些,会适得其反啊!” 陈登与颜良二人想什么,陶应不会知道,但他此时确实进入了状态。 “花瓣唇!” 陶应已看清眼前的女子,正是昨夜所见的美唇女,犹如前世某“车模”般诱人。 忘情的陶应顺着女子的眉眼看下去,在她的樱唇上停了一停,惊觉失态,忙收回目光。 女子被陶应握着一双柔荑,一时惊怔地忘记了收回,待缓过神,正好赶上陶应将目光从她樱唇上匆忙收回之时。 “呃……” 陶应担心女子恚怒,却见她忽抿嘴温婉一笑,这一笑,越发显出花瓣唇的性感与惊艳。 “好美!” 陶应情不自禁的一声赞美,让女子脸一红,她不着痕迹地挣脱陶应的手,盈盈素拜,浅笑嫣然。 “贱妾丁氏,见过陶郡守。” 丁氏的声音虽然清丽,但远远比不上她的唇美。 然而,丁氏的这一拜之间,髻上步摇、颈间披肩、耳中垂珠、裙下丝带,皆随之晃动,乱人眼目,隐有香气入鼻。 “咕嘟……” 原本饥渴的陶应,不觉再次口干舌燥。 第八十章 袁术折戟 坐在一株大树下,杨弘有些心神不宁。 一滴冰冷的水珠忽然自树梢悄然滴落,溅在杨弘鼻尖上,激地杨弘打了个冷颤。 杨弘甩了甩脑袋,目光无意中掠过左侧的一处房屋,忽然发现一群飞鸟,正从屋后林中惊起,杨弘顿时心头一沉。 “空寂寂,飞鸟惊林,莫不是有人?” 杨弘很快又释然了。 “定是有村民逃跑,惊起了飞鸟。” 感觉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的杨弘刚心定,袁术却忽然侧起耳朵,沉声问杨弘。 “杨长史,什么声音?” 杨弘一怔,侧耳凝听片刻,不太确定地回了袁术一句。 “将士村中‘讨’粮的声音?” 袁术眸子微缩,边摇头边望向泰山方向。 “不对,声音来自太山方向,不是村中发出的声音。” 杨弘闻言,心脏莫名不争气地剧跳了一下。 “太山方向?” 杨弘倏然转过头来,再次凝神细听片刻,果然听到了阵阵诡异的响动。 “轰隆隆……” 似雷声,又似洪峰,只片刻功夫,那声音便已经清晰可辨。 留在原地没有参与抢粮的骑兵们也听到了这声音,纷纷茫然转头观望。 “唏律律……” 几乎同时,汉军战马纷纷狂躁不安起来,一边嘶吼,一边马蹄频频刨土,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危险。 “旗!” 一名眼尖的骑兵忽然凄厉地尖叫起来,伸手指着身后。 “黑色大旗!” 袁术、杨弘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被浓烟笼罩的天穹下,一杆黑色大旗自泰山脚下诡异地出现,幽冷的旗帜上绣着斗大的一个“陶”字。 “杀……” 冷酷、阴暗的大旗下,黑压压一片骑兵与黑衣黑甲的步卒,正漫山遍野地冲杀过来。 “咯踏踏……” 马蹄翻飞、泥草四溅,狰狞的杀机充盈天地之间,那一片锃亮的钢刀已经高举空中,闪烁冰冷的寒芒。 汉军骑兵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左顾右盼,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恐惧。 “一支鬼魅幽灵!” 杨弘看得心惊肉跳,颤声自语。 “这是陶应的泰山民团?” 袁术也是惊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精锐也!” 玄甲军一色的黑衣黑甲黑旌旗,统一制式的唐刀,不仅装备精良,行军严整而有章法,关键气势如虹,袁术一眼就看出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何进老匹夫,误我也!” 眸子一片慌乱的袁术,心沉谷底。 “泰山民团来势汹汹,仓促间,恐难以抵挡啊!” 杨弘眉宇紧锁,他能看出,冲杀过来的玄甲军人数不下三四千,尤其是还有部分冲击力强大的骑兵,而且还挑在汉军抢粮的时候发难。 “步卒大部已入了村,收兵已来不及了!” 此时要收回入村抢粮、抢钱的步卒已是不可能的事情,杨弘瞅了瞅六神无主的袁术,头疼不已。 “杨长史,你有何办法阻止陶应小儿的民团?” 杨弘强自定定神,大脑快速运转,阻挡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有以天子和四世三公袁氏的名头威吓了。 “主公莫忧,量他陶应不敢对主公动兵,诛杀汉军,形同造反。” 杨弘再次祭起律法大旗,欲给自己壮胆。 “即便陶应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他爹陶谦着想。” 袁术心思急转,也觉得陶应不敢拿他怎么样,心中的慌乱情绪也慢慢平息了几分。 “杨长史,你去交涉,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否则怎样,并未对自己纵兵行凶之事生出一丝后悔的袁术没有说出口,但杨弘懂。 “虚张声势罢了!” 瞄了一眼又变得强势的袁术,暗暗摇头的杨弘拱手朝村外疾步行去。 …… “驾!” 孙观策马扬刀,奔行在骑阵最前方,黑色披风自他肩后猎猎飘荡,啪啪作响,平地自他脚下潮水般倒退,袁术松散的汉军骑兵阵列像待宰的绵羊,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袁术狗贼,出来受死!” 孙观仰天大吼一声,森冷的杀机自他的眸子里倾泄而出。 “啊……” 听闻孙观陡然一声指名道姓的大吼,惊得汉军心头猛然一颤。 已瞅清孙观倾泻无尽杀意的冰冷眸子的汉兵,心中更是产生难以自制的恐惧。 “来将止步,天子亲命的青州别驾、济南相、虎贲中郎将、出身四世三公袁氏的袁术袁大将军在此,尔等再敢上前惊扰,形同造反,罪灭九族!” 杨弘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将天子与袁术的名头报了出来,以期唬住孙观。 “立即放下武器,下马接受袁将军收纳,可保尔等前程无忧!” 到了这一刻,杨弘还不忘替袁术打泰山郡玄甲军的主意。 “青州官员,跑泰山郡干什么?” 杨弘的一番虚张声势,想吓唬泰山贼出身的孙观,显然是打错了算盘,找错了对象。 “你们又在岱山村干什么?” 孙观的质问,让杨弘一时语结,嗫嚅一阵,又强自镇定。 “此方有乱匪,袁将军在剿匪!” 孙观眸子里闪过一抹冰冷的讥色。 “剿匪?” “我看你们才是贼匪!” “立即缴械投降,否则,岱山村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见孙观软硬不吃,杨弘再也绷不住,脸上的慌乱之色一览无遗。 “你们可别乱来,否则,莫说陶应一个小小的泰山郡守,即便是徐州刺史陶谦,也救不了尔等!” 杨弘还想狡辩,但玄甲军已不给他机会,呼声四起。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 “呃,这……” 杨弘难堪了,到了兖州,第一次发现,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号似乎并不能在大汉通行,狐假虎威的把戏,人家不当回事。 “要不,再提提同样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试试?” 感觉袁氏名头不好使,似乎还有点臭,杨弘突然生起拿杨氏给自己壮胆的念头,没过几息又默默打消了。 莫说他只是杨氏的旁支,就他袁术长史的身份,都不敢轻易拿杨氏名头来壮胆,这不仅仅是坏杨氏的名声,还在打袁氏的脸。 “这就麻烦了呀,硬抗肯定死路一条,放下武器也不会有好下场!” 一想到袁术纵兵抢粮之事,杨弘就知道很难善了。 “唏律律……” 过来几息,见汉军不动,孙观失去耐性,大喝一声,奋力策马,战马悲嘶一声腾空而起。 “不见棺材不落泪!” 战马凌空跨越十步之遥,又如千钧大山般从空中重重压落下来。 “死……” 耀眼的寒芒迷乱了汉军骑兵将士的眼睛,孙观手中犀利的唐刀已借着强大的惯性狠狠斩落。 “噗……” 血光飞溅,一名骑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人头已落地。 “杀……” 孙观一动手,身后围拢的四千玄甲军犹如得到号令一般,怒号一声,趁机像潮水般掩杀而至,每一名玄甲军皆挺直了身躯,手中唐刀奋力扬起,做出了劈砍的动作。 “轰……” 带着强大的惯性,就像一波滔天的巨浪,铺天盖地罩了下来,顷刻间就将袁术汉军骑兵淹没。 上千柄长柄唐刀锋利的刀刃无情地斩落下来,在空中划出上千道诡异的弧线。 “噗……” “呃啊……” “唏律律……” 霎时间,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冲宵而起,毫无心理准备的汉军骑兵们在明晃晃的大刀面前,血溅当场,纷纷哀嚎着、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滚倒尘埃。 “快逃啊……” “别杀我,我投降!” 更多的骑兵,面对玄甲军同仇敌忾,一往无前,犹如幽灵般的杀气,崩溃了,纷纷掉头后逃,或者下马投降。 他们本来就是汉军,自相残杀非己所愿,投降又不至死。 “何必为袁术那个蠢货陪葬!” 一盏茶功夫,袁术的五千大军被孙观缴械。 狼狈的袁术,惶恐的杨弘,嚣张的俞涉,皆已成擒。 “你们这是造反,我要见陶应,让陶应小儿出来见本将军!” 莫看袁术在叫嚣,心中其实已经怕了,后悔没有听从杨弘之言留在肥城。 “早知有今日之灾,本将军就不入泰山郡了!” 目睹玄甲军出手的狠辣,袁术是真的怕了。 尤其看到玄甲军手中犀利的唐刀,杀人宰马,犹如切豆腐;汉军手中的兵刃与之相接,皆被劈为两截,没有反手之力,袁术心中直打冷颤。 “便宜尔等狗贼了!” 孙观自然不会理睬三人的轮番恐吓与叫嚣,若非陶应有交代,他都想立即杀了袁术泄愤。 “袁术这人太坏,还是让他去煤矿改造赎罪吧!” 第八十一章 曹操妻儿 陶应这次是真的看呆了,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他第一次近距离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丁氏来。 丁氏的衣裙布料不算好,也不算坏,对于官宦、大户人家来说,很普通。 披肩、步摇、耳璫、丝带也算中上,除此数物外,还有环佩腕钏之带,搭配巧妙,妆扮精心,再配上身段婀娜,樱唇笑媚,使人望之,甚是魅惑、诱人。 “阿母!” 正在发愣的陶应,忽被一声童音惊醒,忙收摄心神,让自己又变得一本正经。 “丁夫人应不是流民吧,怎会在济南落难?” “可还有家人?” 言由心生,陶应的想法很简单,若丁氏没有了亲人,他就打算好人做到底,收留丁氏,免得她流落街头受罪。 “我们当然有家人!” 丁氏尚未开口,丁氏身旁的儿子抢先出声了。 “我阿爹在京师洛阳,乃西园军典军校尉,姓曹名操,字孟德!” 一句略带稚嫩的童言,瞬间让陶应石化。 “曹操?!” 陶应知道他没有听错,丁氏儿子的话音清脆宏亮,咬字很准。 “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好人妻的曹阿瞒,怎会将老婆丁氏和儿子丢在青州不管不顾,这不可能啊!” 原本心头火热的陶应,被一盆冷水浇醒,略略发了一会儿呆,一双好奇的眸子再次打量了丁氏一番后,目光落在了小男孩身上。 “你是曹昂?” 曹昂很不想理睬陶应,从陶应无礼拉住丁氏手的那一刻起,曹昂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尤其是陶应那双色眯眯的眸子恋栈于丁氏的樱唇,满腹怒火的曹昂就将陶应纳入了敌人之列。 “阿爹每次看卞夫人就是这种眼神,阿母很不喜欢,很生气!” 但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也不想再遭夜宿荒野这份罪,曹昂带着一丝希冀,急切回应陶应。 “你怎么知道我叫曹昂?你认识我阿爹?” 陶应瞥了一眼同样抱有一丝希冀的丁氏,没有正面回答曹昂的疑问,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怎没有跟你阿爹一起从谯县去洛阳呀?” 曹昂的回答,实锤了丁氏母子的身份,但陶应心中的疑惑依然未解。 “呃,这……” 陶应的问题,曹昂不知如何回答,犹疑的眸子瞥了丁氏一眼,闭口不言。 “我没见过你阿爹,但神交已久。” 陶应没再理睬这个眼中刚刚现出不友好相的小屁孩,目光投向丁氏。 “丁夫人,你们母子怎会落难济南呢?” 陶应的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觊觎之色,变得平淡、无奇。 当然不是因为丁氏是曹操的老婆,陶应就不敢染指,而是眼前这个丁氏,乃有名的妒妇。 “连曹阿瞒都敢休,换了哥也降伏不了啊!” 陶应脸上神情的变幻,包括语气中流露出的一分客气与疏离,丁氏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曹孟德,还是昂儿?” 丁氏手捻腰间丝带,又向陶应一个万福。 “贱妾与昂儿及丫鬟一行来济南省亲,赶上黄巾流寇作乱,亲眷离散,我母子也落了单,多亏陶郡守带兵入济南,才得相救;只是如今孤儿寡母,回洛阳不得,不得已暂滞留此地。” 陶应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不想再论证历史上的丁氏母子又是如何回到洛阳的,开始想如何安置丁氏母子问题。 “既然是曹阿瞒的老婆儿子,还是给他送回去的好!” 陶应想法很简单,他帮了丁氏母子,至少在曹操那里落一份人情,说不定将来有所回报。 “既然如此,我年节前会去趟洛阳,若丁夫人非思夫心切,请稍待月余,到时亲自护送夫人母子前往洛阳见孟德,你看如何?” 丁夫人俏脸一红,继而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与愤懑。 “我怎会想念那个无情无义之人,人家有能歌善舞的卞夫人夜夜笙歌,我这个糟糠,估计已成多余了吧!” 恨归恨,怨归怨,表面上丁氏还得做到位。 “贱妾多谢陶郡守庇护,一切任郡守安排!” 陶应点点头,转身招过陈登。 “元龙,此乃典军校尉曹孟德的妻儿,带他们回城,单独安排一处院落暂住,好生供养,待年节前,我亲往洛阳时,再送他们与曹孟德相会。” 陈登微微一怔,忙拱手应诺。 “主公放心,登定保护好丁夫人母子!” 陈登暗自惭愧,他瞎想了半天,却会错了意。 “原来主公并非见色起意,而是遇到了熟人家眷!” …… 丁氏的事情,对陶应来说就是一个插曲,一个举手之劳而已,尚不至于让他牵肠挂肚。 陶应目下心急火燎的还是齐河煤田,他得亲自去一趟,那可是无尽的钱粮。 “元龙,济南就交给你了,百废待兴,多上点心;至于出兵剿灭乐安司马俱,有伏义在,加之徐和、张饶已覆灭,司马俱已孤掌难鸣,他除了投降,已别无选择。” “待伏义剿灭司马俱部,将乐安交给步子山,立即让伏义从乐安出兵平原郡,与我会师。” 陶应略显急匆匆的一番安排,让陈登一怔,他有些不明白,陶应为何会如此着急进入平原郡。 “主公,要不等伏义剿灭司马俱,再一起进驻平原吧?” 陶应摆摆手,他可不想傻等,待青州事了,他得赶回泰山郡,哪里可是大本营,很多事情得在泰山郡落实,尤其还有袁术这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处理好。 “元龙不必担心,有文恒在,我的安全不会有问题,此番我会带二千玄甲军前往平原。” 陶应上前一步,拉住陈登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 “倒是元龙,主意身体,主意安全。” “虽然我们在抢时间,但也没必要用力过度,若你的身体搞垮了,我即便得了济南,乃至整个青州,也得不偿失!” 陶应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瞅着陈登,语气变得很舒缓、低沉,甚至夹杂着一丝惋惜。 “元龙,你可是我陶应的‘州不换’啊!” 历史上,陈登就活了三十九岁,得的是肝吸虫病,太可惜了。 如果陈登没有英年早逝,曹操也没有将其调离广陵,适时吞并江南虽不太现实,但继续给予孙氏重创可能性很大。 “哥绝不重蹈曹操覆辙,干事后后悔之事!” 曹操在陈登去世后,时常后悔没有重用陈登,否则孙氏兄弟不会如此顺利地雄霸一方。 陈登是徐州为数不多的人才,真正的大才,陶应自然不愿陈登早死,希望能改变他的命运。 “主公……” 真的感动了,陈登哽咽难言,反手握住陶应的手,望着比他还小几岁的陶应,目光中泛起丝丝泪花。 陈登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来自陶应的温暖,第一次发觉,陶应重用他,也非常关心爱惜他。 这种关心,已超越君臣、上下之间的关系,而是一种来自至亲、朋友之间的爱惜。 “元龙,记住,莫要吃半生不熟的鱼虾,莫要喝未煮沸的生水,我还想与你共享未来大汉的繁荣盛世啊!” 要治病,先管住嘴,这是陶应从后世得到的经验,也非常对治眼下的陈登。 “噗通!” 陶应语落,已口不能言的陈登赫然跪地,以头抢地,泪水滂沱。 “主公……” 这一刻,陈登对陶应彻底归心。 “元龙……” 陶应也忙单膝着地,双手搀扶起陈登,二人相视无声而笑。 “君臣共情,感人肺腑!” 望着“君臣”二人之间上演的一出惺惺相惜、互为知己的温情戏,候在身边的颜良及丁氏皆感到温馨不已,心生羡慕。 “阿娘,他们为何如此?” 十岁的曹昂很难理解两个大男人之间的互动,但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一丝感染。 “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这么好的育儿典范,丁氏自然不会错过现场说教的机会。 “昂儿要记住,‘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丁氏出身谯县丁氏,乃大姓之家,见识自然不凡,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休掉曹操。 …… “驾!” 陶应心心念念惦记着历城边上的齐河煤田,最后将应付洛阳朝廷之事全权委托给陈登,便率兵离开了东平陵。 “轰隆隆……” 此番陶应抽调了纪灵手下的二千玄甲军步卒,又将三百骑兵拨给颜良,让其先一步前往历城,陶应自己带着大队步兵随后跟进。 第八十二章 血战济水 平原郡。济水河畔。 公孙瓒垂下自己手中的双头铁矛,望着玄甲军仅存的军侯于兹与王三二人,他被二人悍不畏死的勇气所震撼,心中起了招纳之心。 “面对强敌,死战不退,如此忠贞勇士,若能为我所用,定会成为我经略幽州的强大助力!” 心头生起一丝火热的公孙瓒催马上前一步,盯着已伤痕累累的于兹、王三二人, 眸子里的一抹不自在一闪而逝。 “这一战也许是一场误会,二位没有必要再死战下去。” “既然二位也属汉军,莫不如就此归投于我,一起进入幽州,待剿灭叛贼张纯、张举,立下战功,瓒定向朝廷举荐二位,必能获得一个骑都尉之职。” 在公孙瓒眼里,承诺于兹二人一个骑都尉之职,应该相当有诱惑力。 “本将军替朝廷在边地厮杀多年,至今也不过一个骑都尉而已!” 至于封候拜将,那就不仅仅是靠战功,更多的是靠人脉和运气。 “哼,收起你那假惺惺的贼心思!” 于兹冷哼一声,一抖手中的钢刀,眸子里满是不屑。 “在我玄甲军,只有一个主公,那就是陶应!” 扫视了一圈身边战死的袍泽,于兹充满仇恨的森冷眸子死死盯着公孙瓒,冷冷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玄甲军,唯有战死者,没有苟且偷生者!” 于兹语落,瞋目切齿的王三一紧手中的钢刀,坚定地向前迈出一步,一对倾泻无尽杀意的眸子盯着公孙瓒破口大骂。 “尔等狗贼,行杀良冒功之事,所欠血债,令人发指,必天理难容,待我主公大军到来,天上地下,定叫狗贼死无葬身之地!” 于兹、王三二人先后表明态度,且望向公孙瓒的眼神充满愤恨,一副杀之而后快的神情,本不愿再行杀戮的公孙瓒,瞬间怒火高燃。 “不识抬举的贼胚,本将现在就取尔等项上人头!” 这一瞬,公孙瓒感觉唯有将于兹二人挫骨扬灰,方可解他心头之恨。 瞅着含怒杀奔而来的公孙瓒,王三森冷的眸子不屑地盯着他,猛吐一口嘴里的血水,一抹额头下流的血迹,紧攥手中的唐刀,义无反顾地大步朝公孙瓒迎了上去。 “于哥,百姓已过河,你也突围,俺老娘就拜托给你了!” 济水西岸的百姓除少数遇难之外,大部分已渡过了河,如今的济水西岸,就只剩下于兹、王三二人。 “兄弟,不要!” 于兹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杀!” 王三能做纪灵的一军副军侯,自然也是战力不凡的,虽然脑袋有些木讷,但是却天生一股牛劲,手中唐刀夹带着刀啸斩向公孙瓒胯下战马。 “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马!” 王三已看出,在这一支汉军中,公孙瓒是主将,且公孙瓒的武力值也最高,只要公孙瓒的战马受损,以于兹的战力,杀出重围还是有把握的。 “哼!” 王三的动机,公孙瓒一眼就看穿,阴鸷的眸子里厉色一闪而过。 “欲伤本将军胯下战马乎?找死!” 公孙瓒手中铁枪犹如一条黑龙,直接刺穿了王三的刀幕。 “噗!” 锋利的铁枪破开王三的护甲,深深刺进了王三的胸膛,一捧鲜血顺着血槽奔涌而出,瞬间将王三本就一片血红的衣衫再次浸染。 “呃啊……” 王三忍痛大吼一声,一把扔掉手中的大刀,双臂拼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公孙瓒的枪杆,奋力扭头朝于兹大喊。 “于哥,快走啊!” 望着中枪的王三,目眦欲裂的于兹亦是大吼一声,不但没有突围,反而扬刀杀向公孙瓒。 “只有战死的玄甲军,也就唯有战死的于兹,绝不丢下袍泽偷生!” 王三虽然有些遗憾,但嘴角泛出一抹浓郁的笑意。 “主公会为我们报仇的!” 于兹出人意料的反常举动,打了公孙瓒一个措手不及。 “非人也!” 于兹不管不顾地杀奔而来,铁枪被王三紧紧拽住的公孙瓒大惊失色,几次用力想甩开王三,都没有成功。 “来不及了!” 公孙瓒只得撒手弃枪,仓惶间拔出腰间的佩剑,奋力格挡于兹含怒劈来的一刀。 “铛……” 刀剑普一接触,一声金铁脆响,公孙瓒手中的剑被于兹一刀劈为两截。 “嗤……” 公孙瓒一剑虽然减缓了于兹的力道,但锋利的大刀去势依然猛厉,斜斜劈在公孙瓒前胸盔甲之上,破开了甲胄,直入肌肤。 “啊呀!” 手无完兵的公孙瓒惊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厮杀,忍着剧痛,俯身打马就逃。 “休伤吾哥!” 随后跟上的公孙范见公孙瓒挨了一刀,也是惊得魂飞魄丧,拼命催马赶上于兹,阻挡于兹继续追杀公孙瓒。 “狗贼!” 于兹见公孙瓒跑了,又被汉军裹住,虽然遗憾,也只得放弃,勉力又与公孙范等人厮杀起来。 “噗!噗!” 伤痕累累的于兹已是强弩之末,与公孙范这样的战将厮杀,自然力所不逮,又接连中了公孙范两枪,手中的钢刀,已犹如千斤之重,再难以抬起分毫。 “兄弟,慢走,哥哥来陪你了!” 于兹放弃了,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缓缓回头望向双手紧攥公孙瓒铁矛躺在地上的王三。 “咻……” “呃啊……” 随着一声箭矢啸音响起,一支利箭从公孙范耳畔飞过,射中身后一名骑兵,毫无防备的汉军惨叫一声,猝然落马。 “轰隆隆……” 紧接着,济水东岸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喊杀声。 “泰山援军?” 正要对于兹下手的公孙范一惊,抬头一瞅,就见数百玄甲军骑兵已涉济水,朝西岸杀奔而来。 “猛将矣!” 公孙范望着身高九尺,手持一柄大刀,活脱脱一副灵官样的颜良,心头猛然一颤。 “此辈武力,恐不在刘玄德身边的二弟关云长之下!” 关羽的武艺,公孙范是清楚的,莫说是他,就是公孙瓒也不是其十合之敌。 公孙范回望了一眼已俯身跑远的大哥公孙瓒,当机立断,立即舍弃已油尽灯枯的于兹,转身就走。 “众将听令,立即回转绎幕!” 主将公孙瓒跑了,泰山郡的援兵已到,自信不是颜良对手的公孙范一挥手,果断率兵追赶公孙瓒而去。 当然,孟益已死,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公孙范也早就不想在青州无谓消耗了。 “援兵!” 本已放弃的于兹,见汉军突然退走,忙回头眺望济水东岸,只见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玄甲军袍泽涉水而来,眉角顿时泛酸,泪水潸然。 “兄弟,我们的援军到了!” 强提着一口心气的于兹,精神一松懈,瞬间从战马上滚落,直挺挺躺在离王三不远的冰冷河岸上。 “唏律律……” 第八十三章 济水之殇 颜良催马疾行至于兹落马处,驻足四下环顾,脸上现出一片骇然。 只见在渡桥口左右十数米的河岸边,除了身着黑衣黑甲、体无完肤的一百多玄甲军和十数个百姓尸体外,入目所及,皆是数百死伤的汉军士卒。 除了人的尸体,战马的尸体更是比比皆是,不是头身分离,就是腹部被利刃刨开,内脏拖曳遍地。 尤其十数匹被斩断马腿的战马,躺在地上一边挣扎、抽搐,一边仰天发出阵阵悲鸣。 “太惨烈了!” 围拢上来的玄甲军骑兵,皆默默望着散布无数残肢断体、肠肚外溢、血流成溪的战场,既心悸,又愤怒。 这一方战场,已不能用狼藉不堪来形容了。 大量的血水渗入沙土中,经过一番人踩马踏,已变成血泥;再混杂人马的碎肉、残肢断体在其中,简直似地狱,令人作呕,不忍直视。 “唏律律……” 一声战马的悲鸣,吸引了颜良等玄甲军骑兵的视线。 颜良循声望去,那里正是于兹落马处,一具突兀的尸体进入了颜良的视野。 只见一支铁枪刺入一名玄甲军的胸膛,此人双手紧紧拽着铁枪,脸无惧意,嘴角反泛着一抹笑意。 “笑对敌酋!” 颜良再也忍不住,仰天大吼一声,猩红的眸子望着远去的汉军,射出无尽的杀意。 “杀!” 随着颜良一声怒吼,身后三百玄甲军骑兵皆遥相呼应,同时发出杀气腾腾的吼声。 “杀!” 颜良率先朝退走的汉军追杀而上,三百玄甲军骑兵待颜良一动,亦争先恐后,奋力扬鞭,杀奔而上。 “嘣……” “啊……” 一声弓弦炸响,两支穿云箭飞射而出,将两名逃窜的汉军步卒钉死在地上。 “噗……” 已跑得有些力竭的汉军步卒,很快被颜良率领的玄甲军骑兵追上,颜良手起刀落,瞬杀十名狂奔的汉军。 “唏律律……” 没有一味杀戮的颜良,快速兜住了汉军步卒后退的道路。 “公孙瓒狗贼,且让你多活一时!” 颜良驻马,瞅了一眼已追不及的汉军骑兵,眸子里一抹恼怒之色一闪而逝。 “哼!” 公孙瓒带着骑兵跑了,但眼下的步卒可跑不了,颜良环视一眼气喘吁吁又惊惧不安的步卒,冷哼一声。 “公孙瓒狗贼已逃,没有骑兵护卫,尔等唯有一死,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颜良像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将手中的大刀插入身边的土地里,又不疾不徐地摘下弓箭,目光不屑地望向眼前的汉军,仿佛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包围了汉军一般。 “呃,这……” 公孙瓒此番带出的汉军,除了一千步卒随着公孙越押运辎重粮草北上绎幕,就剩一千骑兵,三千步卒。 如今,不足一千的骑兵跑了,不足三千的步卒都在颜良面前。 颜良一句带有威胁的劝降话,落入惊魂未定的步卒耳中,皆面面相觑,拿不定该选那条路。 “尔等如此磨磨蹭蹭,莫不是想死?” 带队的中郎将孟益死了,骑都尉公孙瓒跑了,副将公孙范也没了影,眼前的步卒简直如“弱鸡”,没有一个能打的,颜良杀人的兴趣早就没了。 当然,也许是受了陶应潜移默化的影响,颜良慢慢变得不再嗜杀。 “跑啊!” 不催促还好,颜良一声冷冰冰的质问,让犹豫不决的汉军瞬间炸了营,有人带头喊了一嗓子,撒腿就跑。 “咻……” 三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将三名跑得最快的士卒先后钉死在了地上。 “降者可生!” 三百玄甲军骑兵也猛然发动,在步卒四周来回狂奔呐喊。 “不降者死!” 颜良猛然拔出地上矗立的大刀,犹如庙里面的灵官复活,怒目圆睁,身上的杀意再次凛然,看得有些胆小的汉军步卒心肝俱颤。 “我投降!” “我也投降!” “我降了!” …… 随着第一个汉军投降,剩下的汉军士兵陆陆续续丢下手中的兵器,蹲在地上,向颜良等玄甲军骑兵投降。 待颜良与三百玄甲军骑兵押着投降的汉军步卒归来,陶应已过了济水,正默默站在河岸,望着眼前的战场默哀。 “主公,受伤的人中,除了于兹军侯尚有一息暂存外,再无一名玄甲军与百姓。” 随行的军医四处查看尸体,检查受伤之人,将所见反馈给陶应。 “也就是说,于兹的这曲玄甲军,都战死在了这里!” 陶应抬起头,瞅了一眼军医,又将目光转向惨烈的战场。 寒风凛冽,陶应心中泛起一抹悲伤。 这是陶应重生以来,手下士卒第一次出现如此重大伤亡的一战。 “虽说他们是为自己的未来而战,却也是在为我陶应而战啊!” 慢慢地,陶应心里又生出一抹愤怒。 “公孙瓒这个狗贼杀良冒功,让他们死得很不值啊!” 无论是玄甲军、百姓,还是眼前的汉军,都不是因剿匪而死,可以说是死于“自相残杀”。 “主公!” 颜良上前,请示下一步的行动,他很想一鼓作气,追杀公孙瓒。 “打扫战场,调动历城木匠,打造棺材,将所有战死的玄甲军士兵,更换新衣,单独收敛,连同他们的遗物,一并运回茌县,择地建立烈士陵园,立碑安葬,逢年公祭!” 陶应也想找公孙瓒算账,但如今的公孙瓒大部分是骑兵,陶应手中的骑兵少得可怜,想对付常年在马上驰骋的公孙瓒,陶应没有必赢的底气。 “可惜,没时间让哥去幽州与公孙瓒这个狗贼对决!” 陶应很清楚,公孙瓒此番定是要入幽州的,他不可能扔下半生不熟的青州跑去幽州消磨时间。 “唉,若非出了这一遭,哥更愿意与公孙瓒亲近!” 除了武力,陶应感觉在眼下的大汉,他与公孙瓒是同一类人,出身大姓,却又与士族格格不入。 “文恒,公孙瓒轻装北上,又是骑兵,且等我们腾出手,再慢慢收拾这个不安分又自大的狗贼!” 陶应看着明显没有杀过瘾的颜良,无奈地解释了一句。 “诺!” 颜良看得出,此时的陶应很愤怒,心情也很不好,现实情况也不容许他一味去拼杀,便没再拱火,转身打扫战场去了。 “主公!” 军医上前,脸上有些难色,甚至带着一抹诡异的神情。 “怎么了?” 陶应顺着军医的目光望去,那是副军侯王三的尸体。 “王三军侯身上的铁矛是汉将公孙瓒的,我们收敛尸体,想拔出铁矛,可王三双手拽得很紧,掰不开,如在上面生根一般!” 陶应一愣,心中大奇,疾步上前去查个究竟。 此时的王三,嘴角溢出的血迹已干涸,双目紧闭,双手紧攥着插入自己胸膛的铁矛,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河岸上。 若忽略这些,就王三面上袒露的一抹笑意,定会误以为王三是在美梦中畅游。 “笑对生死,视死如归!” 第八十四章 勘破迷雾 陶应强抑制住自己心中的震颤,单膝跪地,双手试着掰王三的手,果然纹丝不动。 “王三没死?” 陶应有种错觉,在他掰王三手时,王三同时也在用劲,似在防别人与他抢手中的铁矛一般。 “这是王三自己不愿松手啊!” 陶应注视着王三兀自含笑且带有一丝不甘的面容,心情复杂,眼角酸涩。 “呼!” 沉默了好一会,陶应仰天长呼一口气,再低头,右手覆着王三的额头,目光变得肃穆而坚定。 “王三副军侯,你面对强敌,为了玄甲军的荣誉,为了保护百姓不受屠戮,力战牺牲,你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我陶应在此对天盟誓,定灭叛贼公孙瓒,为死难的玄甲军士兵及百姓报仇,为你报仇,你安息吧!” 陶应对死去的王三做出一番评价及发出复仇誓言后,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再次掠过战死的玄甲军士卒尸体,望向身后的济水。 “为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 陶应话音一落,颜良等身后两千余玄甲军士卒呼啦啦齐齐单膝跪地,以刀杵地,对着战死的玄甲军袍泽大声呼号、送行。 “为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 “英雄,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 …… 两千多名玄甲军士兵同时发出的悲怆之音,振聋发聩,久久回荡在济水河畔这一方天地,山河为之呜咽,风云为之变色。 “唏律律……” 似乎受到压抑气氛的感染,数百匹战马也齐齐仰天嘶鸣,为战死的“同伴”壮行。 肃穆悲壮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放下武器的数千汉军。 “英雄,永垂不朽!” 汉军望着眼前的一幕,也默默自发跪地,虽然一言不发,但他们心底里也在为战死的玄甲军士兵致敬,因为他们也是大汉的士卒。 甚至,近三千汉军为有如此凝聚力的玄甲军心生羡慕。 “这才是大汉军人应有的气概!” “玄甲军的将军爱兵如子!” “俺也想成为玄甲军的一员!” …… 昏迷的于兹,在震耳欲聋的吼声中悠悠醒来,强自挣扎着起身,也单膝跪地,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应袍泽。 “英雄,永垂不朽!” 释放了心中愤怒、不甘与欣慰的于兹,面对强敌与死亡都未动摇丝毫的铁汉,泪水从苍白如纸的脸颊滚滚而下。 这一刻,于兹与身边的玄甲军士兵一样,对陶应这个主公、对玄甲军彻底归心。 “吧嗒!” 随着悲鸣之音响彻济水两岸,震动山河,王三的手兀自松开,垂落在地上。 目睹眼前这一幕,陶应感慨万千。 “王三心愿未了,心有所牵,故而残存的潜意识不愿撒手;如今得到了承诺,他才真正地放下、逝去了!” 陶应深深望了一眼溘然长逝的王三,缓缓起身。 “君与我玄甲士卒,灵魂不远,与君魂梦相依,望君遣怀!” 陶应移步至于兹身边,蹲在打量着于兹伤痕累累的身体,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的他肩膀,又稍微用力捏了捏,便起身离开。 “在此竖立一块高大英雄碑,将狗贼公孙瓒的铁矛封存其中,碑上镌刻所有战死玄甲军英烈的姓名,永世纪念!” …… 站在济水西岸,陶应眺望东岸的历城与祝阿,又回头瞅了瞅广袤平坦且荒芜一片的未来齐河大地,有些踌躇了。 “是哥想当然了啊!” 当陶应实地勘探后,才发现当初的想法有些幼稚,眼下的齐河大地,更适合垦荒屯田,而不是挖煤。 齐河煤田深入地下三四百米,以现有的条件,想挖出煤,绝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算了!” 陶应果断放弃,与其浪费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泰山郡运煤。 “主公!” 陶应回头,就见神色有些怪异的颜良急匆匆而来。 “文恒,有事?” “主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我们发现了汉军中郎将孟益的尸体!” 听了颜良所报,陶应很是无语地瞥了一眼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即便如此,陶应还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打扫已接近尾声的战场。 “哎呀,主公,是这样的……” 颜良一拍脑门,暗怪自己将话没有说清楚,忙又解释一遍。 “军医发现,孟益死因蹊跷,似死于枪矛之手,而我玄甲军士卒,皆配唐刀。” 陶应眉头猛然一跳,心头剧震,一脸诧异地望向颜良。 “也就是说,这孟益有可能死于汉军自己人之手?” 对着陶应眸子里的惊疑,颜良笃定地点点头。 以玄甲军当前的装备,除非缺失武器,绝不会舍弃手中趁手的锋利唐刀而用汉军戈矛。 “走,去看看,尽量从汉军中找出一些知情人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陶应急匆匆赶至孟益尸体前,此时旁边还站着两名玄甲军随军军医,应是颜良叫来的。 “主公……” 顾不上客套的陶应一摆手,蹲在孟益身旁,盯着孟益胸口唯一致命伤打量了半天,方目光严肃而深炯地望向军医。 “你们确认这是枪伤?” 从创口已能确认个八九不离十,但陶应还是想亲耳从军医这些比较专业的人士口中听到他们的诊断结果。 “若确认无误,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迎着陶应冷峻而犀利的眸子,心中略有些忐忑的两名军医,匆匆互视一眼,坚定地朝陶应点点头。 “主公,从孟益的伤口来看,他确实是被枪、矛一类的兵刃刺杀,绝非我玄甲军配备的唐刀所伤。” 这么明显的创口,即便医术再差劲,专与伤口打交道的军医也能分清楚。 “会不会是被误伤?” 担心弄错,陶应又追问了一句。 “若是误伤,无论是力道,还是刺杀部位,都不会这般狠准!” 因死去的是朝廷新任剿灭张纯叛军的中郎将,身份非同一般,两名军医也查看得很细致。 “这般说来,若非伺机仇杀,杀死孟益的目的无非两个,一个是嫁祸,一个是取而代之。” 听了军医的明确答复,陶应又瞄了一眼孟益的伤口,站起身轻轻踱步,心中暗暗思忖。 “也就是说,这济水一战,并非杀良冒功那么简单,有可能还蕴含着一场阴谋!” 陶应停下脚步,望着孟益的尸体,左手抱胸,右手捏着无须的下巴颏,一双眸子急转。 “敢对孟益下手的,除了公孙瓒,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吧?” 心中刚刚有了一丝明悟,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将陶应从沉思中惊醒。 “主公,这些都是此番厮杀时靠得比较前的汉军。” 几名汉军全是被颜良让人抬来的,清一色的伤兵,没有一个能站着说话的。 “这些人都是参战的汉军骑兵。” 陶应环视一眼,朝颜良点点头,没有感到一丝奇怪。 汉军步卒速度慢,尚未到达战场战事已结束,又不明就里地匆匆掉头撤离。 “军医发现,你们的主将孟益并非死于我玄甲军之手,而是被你们自己人杀死,你们可曾发现可疑之处?” 陶应指着孟益的尸体,目光一一从伤兵脸上掠过。 “孟将军落马时,骑都尉公孙瓒曾上前救援,当时混战,没留意孟将军之后之事。” 一名忐忑不安的汉军答了一句。 其他几个伤兵虽然混战时靠前,但并未留意孟益、公孙瓒,所以没有出声。 “果然是公孙瓒吗?” 陶应心中一动,立即朝颜良招招手。 “文恒,将公孙瓒的铁矛拿过来!” 第八十五章 公孙之败 陶应突然要公孙瓒的铁枪,颜良神色猛然剧震,脸上泛起一抹骇然之色。 “难道是……” 本就觉得孟益之死蹊跷,这会儿颜良就更加不淡定了。 “狗咬狗一嘴毛,这下可就要热闹了!” 回过神的颜良,转身疾步拿来公孙瓒的铁枪。 “卸下孟益的盔甲。” 陶应要最后一次验证孟益的死亡真相。 军医手脚很麻利,三两下就卸下了孟益的护甲,颜良将公孙瓒的铁枪凑近伤口,让两名军医仔细比对。 “主公,完全可以确定,孟益死于公孙瓒铁矛之下!” 两名军医一番仔细比对,脸上皆露出惊骇之色。 “什么?” 这回不仅玄甲军震惊了,就连一应围观的汉军士卒也震惊了,尤其是伤残的汉军骑兵,遍体生寒,真相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了。 “公孙瓒为何要对孟将军下杀手?” “他们之间有仇?” “不会是公孙瓒要造反吧?” …… 汉军议论纷纷,陶应也心思急转。 以公孙瓒的骄傲,陶应绝不信公孙瓒会做出杀良冒功的勾当。 “那么,也就唯独嫁祸与自利了!” 陶应想起范晔曾评价公孙瓒之语。 “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 按照历史轨迹,公孙瓒此番一路进入幽州,驱赶张纯、张举、丘力居叛军,并与张纯战于辽东石门,很快被晋升为中郎将。 在幽州有了起色的公孙瓒,不愿接受幽州牧刘虞的节制,趁着天下大乱,又将刘虞杀死取而代之。 “呵呵,行嫁祸之计,为获自主统领之权!” “怪不得于兹已解释自己是泰山兵,公孙瓒却依旧要动手,狗贼要杀掉孟益,就只能牺牲玄甲军了!” 理清了济水之战的真相,陶应却更加愤怒。 不仅因为公孙瓒杀了玄甲军,陶应更气愤的是公孙瓒没将他放在眼里。 “前有一个袁术,后再来一个公孙瓒,是不是哥真就如此不堪,任人打脸?” 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对袁术都没听之任之,对公孙瓒的挑衅就更不可能不了了之。 “狗贼,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哥做十五!” 陶应原本打算等群雄讨董后再找公孙瓒算账,既然有了孟益这篇文章,这么好的利用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正好借此机会,转移洛阳对青州的视线,趁机驻军渤海郡,防御幽州,拱卫青州,窥视冀州,慢慢与洛阳拉锯,等待时机到来!” 主意打定,陶应精神一振,立即向身边的颜良发出命令。 “文恒,立即派一队汉军,将孟益、伤兵连同公孙瓒的铁矛运抵平原,交给太守陈纪,告知公孙瓒已在平原郡反叛,速速上报天子!” 平原太守陈纪不能为己所用,陶应决定最后利用陈纪一次。 “派一人前往东平陵,将此事告知陈元龙,让他以泰山郡的名义,六百里加急,上报朝廷公孙瓒、孟益之事。” 三人成虎,感觉还差一点的陶应,立即又将主意打在了赵琰身上。 “遣一队人马,护送于兹及战死玄甲军士兵的遗体回茌县,顺便派人前往奉高,面见青州刺史赵琰,让他以青州刺史的名义向朝廷上报公孙瓒反叛之事,并言明:泰山太守陶应已出兵追剿叛贼公孙瓒。” 颜良虽然不明白陶应为何对公孙瓒的态度转变如此快,但陶应决心对公孙瓒用兵,心中还是振奋不已,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诺!” 命令一下,陶应转身疾步走向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 “吹集结号!” “呜……” 玄甲军紧促的集结号霎时传遍济水河畔,除原于兹一曲剩余的士兵继续打扫战场,收敛袍泽遗体,其余士兵皆在各自军侯、司马的带领下,迅速聚拢集结。 颜良也将归降的汉军集中起来,随在玄甲军队列之后。 本来都是大汉的军队,加之认定公孙瓒杀死中郎将孟益反叛,如今泰山太守陶应要讨伐公孙瓒,汉军士卒也没有任何抵触,甘愿听从调遣。 “善战的玄甲军将士们、大汉的勇士们!” 目光犀利如鹰的陶应,左右顾视一圈已集结齐整的玄甲军及归降的汉军阵列。 “狗贼公孙瓒与叛贼张纯、张举合流,谋杀中郎将孟益,蒙蔽汉军将士滥杀无辜,以致包括汉军在内的数百士兵、百姓枉死,本守决心剿灭叛贼,为无辜死去的儿郎报仇,尔等可有随我陶应杀敌的勇气?” 陶应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鼓动,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句出兵的目的。 “战!战!战!” 无论是玄甲军士兵,还是汉军士卒,皆对公孙瓒的“恶行”愤恨不已,有陶应这个“带头大哥”出头,他们当然战意高昂。 ———— 平原郡。高唐县。 挨了于兹全力一刀的公孙瓒,真是慌不择路,饥不择食,一路惊魂不定,伏鞍马不停蹄狂奔至高唐境黄河边。 “轰隆隆……” 听到身后传来大队骑兵的声音,公孙瓒回眸望了一眼,方长呼一口气,勒停了战马。 “嘶……” 公孙瓒低头瞅了一眼已被鲜血浸染的衣甲,心中后怕不已。 “好锋利的刀!” 若刀口再深入几分,公孙瓒自觉必死无疑。 这是公孙瓒从军生涯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哪怕在幽州与鲜卑人厮杀无数场,公孙瓒都没有遇到像今日与于兹这一战惊险。 “陶应,劲敌也!” 公孙瓒被玄甲军顽强的作战意志和宁死不屈的精神所震撼,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惧意。 “若下次相逢,如无必胜把握,绝不与之战!” “算了,但愿永远不见……” 此番一战,公孙瓒不仅受伤,就连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兵器双头铁矛也丢了。 “这是一个武人的耻辱啊!” 待从弟公孙范赶上,公孙瓒一双不温不怒的眸子默默越过已不足千人的骑兵队,不见一名步兵的身影,心中已了然。 “步卒完了!” 不管最后步兵是被陶应的玄甲军俘获,还是就此四散奔逃,公孙瓒都彻底放弃了这三千人。 “好在,孟益死了,从弟公孙范回来了!” 公孙范催马奔至公孙瓒身旁,瞅着公孙瓒受伤的部位,脸上布满忧急之色。 “大哥,你伤得有点重,快些下马,小弟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一会儿让人抬着大哥走!” 公孙范跳下战马,亲自扶公孙瓒下来,就要替他包扎伤口。 “尚撑得住!” 冷汗森森的公孙瓒摆摆手,阻止了公孙范的动作。 “范弟,青州不可久留,快召集渡船,加速过河,到了鄃县,再为我疗伤不迟!” 自受了伤,公孙瓒一路亡命奔逃,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流了太多血,此时脸色苍白,四肢厥冷,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但还是强自硬撑着。 “诺,加速过河!” 虽然担心公孙瓒的伤势,但公孙范也担心玄甲军追来,便没再坚持,一边护卫着公孙瓒,一边督促骑兵上船渡过黄河。 “嘭!” 刚到黄河西岸,再也支撑不住的公孙瓒,尚未爬上战马,便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大哥……” “公孙将军……” 第八十六章 高唐华歆 陶应率五千大军一路追赶至高唐县境,渡过漯水,行至黄河边时,颜良率领先行的三百多骑兵已驻足在河岸边,一边望河兴叹,一边等待陶应大军的到来。 “主公,据周边百姓所言,狗贼公孙瓒已渡过河水,入了冀州;如今高唐渡口的所有船只皆在西岸,大军今日恐难以渡过河。” 气呼呼的颜良,朱红的灵官脸上被一抹恼怒之色覆盖,显得格外狰狞恐怖,若非陶应已有了免疫力,此刻都不敢与颜良站一起。 “嗯。” 陶应抬手想拍拍颜良的肩膀以示安抚,可颜良的个子太高了,陶应又默默放弃,顺势指了指河对岸,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即便将西岸的船只驳过来,五千大军今日也难一鼓作气渡过河啊!” 陶应眺望黄河西岸,对面影影绰绰停着一些渡船,但都不大,一次最多能载二三十人。 以眼下河面的宽阔程度,一次来回至少要半个时辰,想将五千大军渡过河,没半天时间很难。 “既然叛贼已进入冀州,今日天色已晚,渡河暂且作罢,就地驻扎,全力收集船只。” 暗叹一声,陶应果断放弃了渡河的打算。 “哥还没活够呢,糜贞妹子还等着哥娶她进门呢!” 在这个时代,陶应没有夜间横渡黄河的勇气。 “文恒,立即派出一队人马,接管高唐县城,顺便看看能不能筹集到粮草。” 颜良领命,刚要离去,又被陶应叫住,特别嘱咐了一句。 “大军可以驻扎,但运送孟益尸体前往平原城的人马不能停,必须加紧时间过河!” 公孙瓒把这么好的把柄递给了陶应,若陶应不抓紧时间利用,错过了机会,事后还不被公孙瓒笑死。 “俺晓得!” 颜良转身忙活去了,陶应盯着渐去渐远的颜良背影,既无奈,又欣慰。 “有点赶鸭子上架啊!” 颜良一个满脑子肌肉的大老粗会忙活成什么样,陶应没底,但也无所谓。 “百废待兴的青州,本来就是‘废’的,再被废一点,兴起来或许更有成就感!” 说白了,在陶应眼里,眼下的青州就是一块试验田,专门用来培养班底各种能力的,陶应允许他们犯错、做不好,谁让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嘿嘿,说不定哥能将颜良这个‘暴力男’调教成一个合格的理政人才!” ……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陶应这个甩手掌柜,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黄河边上,欣赏夕阳下的黄河美景。 “壮哉,母亲河!” 陶应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目睹黄河母亲的波澜壮阔。 如今这里离渤海湾黄河入海口不远,所以从西北一路远道而来的黄河,已不再风尘仆仆,所裹挟的泥沙,一路已播撒所剩无几,一改妆容,变得清澈明丽。 “河清海晏!可这天下太平的日子,几时才能到来呢?” 许是此段地势平坦的缘故,河水已不见汹涌之姿,流动很是舒缓。 “在这平缓的表象之下,就如同这大汉的末日一般,必然暗潮汹涌吧?” 不过,远眺宽阔的河面,想想上游的壶口瀑布,陶应依然感受到了黄河的磅礴气势和壮丽景象,心灵第一次被大自然的神迹所震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也许,唯有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才最能表达陶应此刻的心境。 “好诗!” 一句突兀之语,瞬间搅碎了陶应沉浸于黄河与诗带给他的交融意境,差点没让他淹死在黄河里。 “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了意境中!” 满含幽怨的陶应,回头瞅了一眼想要“谋杀”他的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虽然只是初冬,可他的衣衫已是左一层右一层,穿得甚是臃肿与夸张。 “企鹅哥,呃……” “先生好雅兴,天晚地寒,河风凛冽,兵荒马乱,这观河赏景的兴致却丝毫不减!” 嘴里虽然这般说,但陶应心中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你都病得这般营养不良了,还不乖乖在家待着暖热炕,闲的蛋疼,跑出来吓哥!” 陶应的口是心非来人不知道,他的视野尚在王大师的千古绝句上。 “若歆此番不来,岂不是失却一闻千古绝唱的机会?” 王之涣传世的诗不多,但这首绝对气势磅礴、意境深远,千百年来一直激励着中华民族昂扬向上。 华歆的名声不是吹的,自然不缺鉴赏力,赞叹之言由衷而发。 陶应自然不会有疑义,甚至望着华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好像《登鹳雀楼》是他做的一样。 “唉,可惜呀,不是哥做的,哥只是个传播美的搬运工!” 陶应对华歆微笑点头,算是回应。 “咦,江豚!” 陶应没有与华歆吟诗作对的兴致,他目光又转回河面,就看见黄河里有一群江豚跳跃游过。 “这说明,中华大地上的物种,与中华文明一样,数千年来一直都在延续,从未变过啊!” 一抹惊诧从陶应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是释然了眼前所见。 “没想到,陶将军能文能武,不但有荡平贼寇的魄力,还有如此不凡的胸襟抱负和昂扬向上的进取之气,世间少有,真乃我大汉之福!” 陶应没有要说话的意愿,可华歆却很不识趣,似乎很有谈性。 “先生乃一文弱之士,如今黄巾流寇祸乱青州,隔壁的张纯、张举正在抄略幽州、冀州、青州平原一代,先生难道不怕吗?” 江豚游走了,陶应的兴致也没了,回头重新打量一番华歆,眸子里闪过一抹好奇。 “陶郡守出兵青州,如今济南国的徐和黄巾已灭,想必乐安国的司马俱也指日可平,就眼下的平原郡,抄掠过高唐的黄巾流寇已退往乐安国一带,可以说,眼下河水东岸的平原郡已是很安全的地方了。” 华歆不疾不徐地给陶应点出眼下青州的基本态势,也间接给陶应传递一个“别装了,我了解你”的信号。 “此人谈吐不凡,且对我出兵青州之事有所了解,虽未深谈,恐怕知之甚详!” 陶应心头一震,再次认真审视起人到中年的华歆来。 “唉,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称啊,一上来就输了先手,这后面还装个鬼啊!” 陶应“肆无忌惮”打量华歆,华歆一点也不在意,一脸风轻云淡,一副任尔观瞻的架势。 “对了,尚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华歆一捋胡须,瞅着陶应呵呵一笑。 “某乃高唐华歆,想必鲁相陈平举提到过华某吧?” 华歆语落,陶应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遇到平原郡的高才了!” 第八十七章 丧家兄弟 冀州。绎幕县。 押运辎重粮草的公孙越,自孟益与公孙瓒、公孙范带了一日口粮统领大军进入青州平原郡后,便督促剩余的一千汉军,尽起军帐、辎重,离开甘陵,一路北上,直奔绎幕。 从用过早饭启程,等一路行进至绎幕时,已是日头偏西,几近黄昏。 在离绎幕县城尚有五六里地之遥,公孙越遥遥望见驰道旁立着三人。 从三人高大的身材,以及隐约可辨的形貌,还有其中两人的独特兵刃,公孙越已清楚了他们的身份。 “刘备三兄弟!” …… 这一方,路上的三人也看到了公孙越,起步迎了上来。 “大哥,不是说公孙将军有五千人马吗,看这,也不过千把人呀?” “三弟,这只是公孙将军的辎重兵,大军尚在后头。” “嗯,二弟说得对。走,我们且迎上去,前行骑马之人,像是公孙兄长的从弟公孙越!” 说话间,双方很快迎头相接。 “公孙贤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尚有数步之距,三人中一衣着华丽之人疾步上前几步,率先朝骑在马上的公孙越拱手问候。 “呃……” 公孙越一怔,翻身下马,朝来人回礼。 “这不算什么,倒是玄德兄有心了,这般天寒地冻,大老远出城相迎,实在辛苦!” 刘备的问候,让公孙越感到甚是怪异。 “我远道而来,难道你一个被流寇打得逃出高唐县,丢城失地,犹如丧家之犬的织席贩履之辈,就不是远道而来?难不成还是绎幕的主人?” 刘备见公孙越对自己还算客气,心中很是舒畅。 “不辛苦,不辛苦,迎接我的兄长,这是应该的!” 手抚胡须,面如春风的刘备,笑意盈盈 “怎不辛苦?” 刘备话音刚落,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张飞立即出声反驳,如铜铃般的漆黑眸子瞪着公孙越,一脸的怨气。 “从日悬中天的正午,一直等至日薄西山,俺张飞的腿都站麻了!” 对大哥刘备的虚伪一套,张飞自是看不上的,他有话就说,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绕。 “对了,我都听见二哥肚子叫了好久了,是不是二哥?” 宣泄心中怨气的张飞,还不忘拉上关羽作证。 “嗯!” 关羽闻言,虽没多说一句,但头颅频点,凤目斜视,显然是赞同张飞的说辞。 “为了等公孙瓒,关某的肚子早就饿了!” 关羽脾气没有张飞火爆,但也是有性格之人,绝不似大哥刘备喜怒不形于色,关羽可以不说话,但绝不掩饰心中的情绪。 “呃,这……” 两个兄弟表达各自的不满情绪,这让刘备尴尬不已。 刘备既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斥责两个“显然没错”的兄弟,也不会向公孙越这个“行军缓慢”之人解释打圆场,一时面红耳赤,搓手跺脚,进退失据。 “有意思!” 公孙越瞅瞅明显向他发泄不满的张飞、关羽,望望尴尬难言、又对自己兄弟有所回护之意的刘备,暗暗冷笑摇头。 “这与我有何关系呢?即便是大哥,也没叫尔等三兄弟跑出来迎接啊!” 也有点暗怪公孙瓒行军太缓慢的刘备,发现公孙越脸上不复起初的热情与客气,心中一凛,忙转移话题。 “对了,公孙贤弟,我那兄长与孟益将军的大军,也应快到了吧?” 不打算再搭理刘备三兄弟的公孙越,一边指挥辎重继续前行,一边瞅了一眼踌躇不前的刘备,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这个不好说。” 想了想,公孙越又解释了一句。 “我大哥带着大军,一早就先一步出发了,至于几时到绎幕,就要看他们的脚程了。” 公孙越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让刘备三人迷糊了。 “这后行的公孙越都到了绎幕,为何先行一步的公孙瓒反而落了后?” 立在刘备身后的张飞,听了公孙越的话,心头尚未平复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这不对吧,你这行军缓慢的粮草辎重都到了,为何他们轻装简行的反而至今不见身影?” 这回关羽也没忍住,凤眼微眯,语气生冷,瞅着公孙越越发不满。 “这般磨磨蹭蹭,如何带兵打仗!” 刚才刘备就没有呵责两个兄弟的失礼,这会儿尚未回过神的他,就更不可能出声了。 “这是在苛责我大哥?” 张飞、关羽的质问、不满,刘备的听之任之,弄得公孙越一阵恍惚,他有种错觉,好像大哥公孙瓒是刘备三兄弟的属下。 “哼!” 公孙越也是有脾气的,冷哼一声,干脆甩镫上马,对刘备三兄弟也不再有好声气。 “我大哥此番出来是剿匪的,不是来赴宴、游乐的,自然要顺路清剿青州一带的黄巾流寇,若不然,你们三兄弟连个家都回不去了!” 冷冷讥讽了刘备三人一句,公孙越没再停留,押运辎重粮草继续朝绎幕县城行进。 “你个匹……” “三弟,住口!” ———— 冀州。鄃县。 公孙瓒在公孙范及一千骑兵的护卫下渡过黄河,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吓得公孙范魂飞魄散。 好在过了高唐,进入冀州就是鄃县城,公孙范安排军中司马田豫将军队驻扎在城外,他则背起公孙瓒,带着几人匆匆进了鄃县城寻医,替公孙瓒治伤。 一间医馆内,袒露上身的公孙瓒,直挺挺躺在一张床榻上,口中被塞了一块皮革,双臂被两名士兵牢牢固定住,一名县医正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的淤血和嵌入的脏污。 “紧紧按住,莫让将军动!” 县医要切除最后一块烂肉,提醒公孙范等人一声。 “呃啊……” 一阵剧痛,将昏迷中的公孙瓒疼醒。 “大哥,且忍忍,郎中正在给你疗伤!” 骤然疼醒的公孙瓒牙关紧咬,条件反射下挣扎起身,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 公孙范急忙出声安抚苏醒过来的公孙瓒,公孙瓒刚刚这一挣扎,伤口又渗出不少血。 “呃……” 疼得满头大汗的公孙瓒定定神,待看清眼前站着一脸焦虑的公孙范,惶恐的心方放下。 “继续吧……” 知道是在替他疗伤,公孙瓒看了一眼县医,强忍着剧痛又闭上了眼睛。 “好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县医长长松了口气,麻利地将自制的创伤药敷在公孙瓒的伤口上,替他包扎好。 “所幸伤口不深,也未伤及筋骨,治疗也算及时,只要休息一两个月便可痊愈。” 公孙范替公孙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长长吁了一口气。 “呼!” 若公孙瓒不醒来,身后的一千汉军骑兵,公孙范自认没能力统御。 “走,去绎幕!” 缓过劲的公孙瓒担心鄃县不安全,催促公孙范立即北上。 公孙瓒已治过伤,公孙范也没劝说,寻来一辆马车,载着公孙瓒继续领兵北进。 “士气堪忧啊!” 战马上,公孙范打量了一圈徐徐行进的骑兵,其低糜的士气,让他心焦不已。 济水一战,原本一边倒的屠杀,最后变成了汉军自身损失惨重,不仅孟益“战死”,公孙瓒受伤,数百骑兵损失,三千步卒“无一生还”,使士气遭到重挫。 “如此损兵折将,还如何与张纯、张举、丘力居等叛军对决?!” 第八十八章 高唐豪强 平原郡。高唐县。 待知道站在面前的中年人是华歆时,陶应便明白华歆为何会这个时候跑到黄河边来吹冷风,人家是专冲着他陶应而来。 “怪不得华歆知道哥,原来出在鲁国相陈逸那个‘内奸’身上啊!” 当然,陶应又不“坐月子”,没回避生人的必要,莫说是华歆,就是汉灵帝知道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鱼先生弄差了!” 既然失了先手,陶应就不打算再输话语权。 “不是应从陈平举那里听说过子鱼先生的大名,而是应曾对陈平举提及过子鱼先生的轶事。” 像华歆这样的人,靠利益和霸气是无法使其屈服的,唯有靠礼法、才识方可降伏。 陶应很清醒,在这个乱世,一味让他人择主,容易被“枪毙”。 “哦?说歆什么?” 看陶应脸上的一抹自得,华歆满腹疑惑。 “我华氏与你陶氏似乎素昧平生、毫无瓜葛吧?” 陶谦虽先后出任过幽州刺史、徐州刺史,但与青州素无瓜葛,身在青州平原的华氏自然与陶谦没有交集。 当然,就陶谦的刚直性格,华歆也看不上。 “当然是说子鱼先生的‘丰功伟绩’了。” 陶应盯着华歆一双迷惑莫名的眸子,嘴角勾起,不无讥讽地回应。 “比如,你坏了冀州刺史王芬的好事,致使其自杀身亡之事。” “比如,你误了陶丘洪一生,致使他落得不仁不义、苟延残喘之事。” 陶应语气淡淡,但句句石破天惊,甚至诛心之言刀刀见血。 况且,涉及王芬之事,知道华歆在其中“有所作为”的人并不多。 “哼,让你不跟哥混,吓死你!” 陶应很清楚,这样说肯定会得罪华歆,但这个时候的华歆,即便给他磕头,华歆也不会跟他陶应混。 即便是曹操来招揽也没有用,只要汉灵帝还活着,谁都别想让华歆改换门庭。 “既然如此,为何不过过口瘾,杀杀他的锐气,加深一番对哥的印象,说不准,将来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呢?” 果然,华歆闻言,脸色大变,踉跄后退两步,瞪着陶应的眸子怒目圆睁。 “你,你血口喷人!” 华歆的反应,自然不是心虚,而是陶应这一番欲加之罪,让他很是义愤填膺。 “难道,王芬冒天下大不讳,歆不附和有错?” “难道,好友欲行险,会身死族灭,歆不该劝阻?” 陶应瞥了一眼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华歆,得意地扭头望向滚滚东去的黄河,一副你生气就心虚的样子。 “哥的医术比那华佗高明多了,你瞅瞅,刚刚还脸色苍白的病秧子,只几句话,便让他脸色红润多彩,全是健康色,看着顺眼多了!” 陶应一点都不担心会把华歆给气死,不管不顾地对着黄河默默絮叨。 “有病,就得治,哥生来就是替尔等自视才华过人的大姓清高之辈治傲娇病的!” 陶应不回答自己的质问,反而有些轻蔑地转过身去,这让华歆更加恼羞成怒。 “陶重光……” 华歆刚张口,陶应突然就回应了他。 “有没有错,时间会见证一切;而且,这个时间不会等太久,过了明年五月,子鱼先生再看看。” 华歆一怔,刚想问陶应为何将时间定在明年五月,颜良已行色匆匆回来。 “主公,县城已派玄甲军接管,只是,这城内遭匪祸的灾民太多,若不加以赈济,恐支撑不了两日。” 若在过去,颜良看到流民、难民,最多就是同情一番,有多余的吃食,再分给流民一二,很快就会将其放下,听天由命;一个是爱莫能助,一个是习以为常。 可现在颜良的身份不同了,而且很清楚陶应已将青州当成了自己的基业,无论是在泰山郡,还是在济南,陶应都是不计代价救济百姓,甚至不惜与地方大姓、豪强为敌,颜良自然对百姓的态度不一样了。 “城内有没有大姓、富户?” 赈济,自然就地解决为好,尤其是地方大姓、豪强有的是钱粮,只要拿出一部分粮食,就可以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有一家,只是听百姓说,似乎与洛阳‘十常侍’之一的张让有关系,粮食不好借。” 颜良不无担忧地望了陶应一眼,很担心陶应故伎重演,毕竟涉及到了十常侍。 “张让?” 陶应一愣,张让怎么了,难道他比汉灵帝还难斗。 “一个都活不过明年这个时候的阉宦,哥有什么好怕的!” 陶应很清楚,汉灵帝一死,张让等宦官就被袁术兄弟逼得投水将自己腌了咸菜。 “张让嘛,这个时间段,正与何进、袁逢争夺朝堂的控制权呢,恐怕没有精力关注高唐!” 陶应在思索张让的事情,站在一旁的颜良以为陶应知难了,便出声建议陶应另辟蹊径。 “主公,还是算了吧,俺派人连夜前往济南,请元龙先生先筹集一批粮草运到高唐救急吧。” 陶应优点不多,但却能做到每临大事有静气,听了颜良的建议,他反而镇定自若。 “算了?” 陶应瞅着颜良,嘴角微微上勾,冷笑一声,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 “咱们若就此算了,别的不说,高唐县数万百姓岂不饿死?” “再者,从济南调粮不是最佳解决之道,济南也缺粮,等待赈济的流民有数十万!” 将明面上的利害关系给颜良解释一番,陶应背搭双手,再次转身望向平静的黄河水面,拳头越攥越紧,眸子愈缩愈深。 “哼,若就此算了,未免显得我陶应欺软怕硬,被人耻笑!” 陶应心里很清楚,一旦被人嘲笑,不但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威名扫地,就是手下的数万玄甲军士卒,也会对他离心离德。 “恐怕哥在青州,不是永无宁日,就是无立锥之地!” 若陶应因惧怕张让,放过高唐大姓,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后遗症,就是眼下平原郡其它诸县的整治没希望了,即便是整个青州的大姓、豪强,也会公然反弹。 “张让又如何?刘赟都让哥杀了!” “再说,难道哥在青州招兵十万,是弄着玩的吗?” 陶应在青州招兵十万,不仅仅是为未来争霸用的,最主要的用途,还是用来对付地方大姓、豪强的。 这一点只有陶应自己心里清楚,莫说陈登,就是颜良、纪灵等人都不知道陶应的此番用意。 “颜将军说的大户,应该是高氏,他家确实有存粮。” 被冷落一旁的华歆忍不住出声提醒一句。 “不过,高氏可不仅仅与十常侍之一的张让有关系,跟大将军何进也有姻亲关系!” 虽然在生陶应的气,甚至对陶应很是反感,但见陶应一心在为救济高唐县百姓费心筹谋,作为高唐人的华歆,心中的那点气也就消减了几分。 “陈平举说得对啊,一个能将百姓生死放在心中的人,也许是个恶人,但从来都不会是个坏人!” 陶应目光顾视华歆,他听明白了华歆的意思。 “呵呵,豪强吗?!” 第八十九章 刘备眼泪 冀州。绎幕县。 被公孙越一番嘲讽,留在风中凌乱的张飞彻底爆发了,怒目圆睁,指着公孙越的后背破口大骂。 “你个匹……” “三弟,住口!” 脸色发黑的刘备赫然回头,朝张口就要骂街的张飞怒斥一声。 “呃!” 一旁的红脸大汉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发怒了,略一怔神,忙出来做好人,拉了拉张飞的衣袖,劝他“做个乖宝宝”。 “三弟,莫要让大哥难做、生气!” 一边劝胸腹犹如波涛一般起伏不定的张飞,一边瞄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刘备,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关羽,挖空心思想劝说二人的说辞。 “这……” 刘备许是感觉刚才对张飞的语气重了点,心里生出一丝愧悔,但又不好服软,一双忧郁的眸子瞅着张飞略带失落的眼神,一时嗫嚅难言。 “唉,是我刘备无能啊!” 兄弟的不理解、公孙越的一番嘲讽,加之这段时间又很是不顺,一时间,抑郁心情难以宣泄的刘备瞬间爆发,转身仰天长叹。 “蹉跎多年,好不容易得个安喜县尉,被督邮驱赶;辗转高唐,可面对黄巾逆贼的抄掠,又丢城失地,如今戚戚如丧家之犬,反叫二位贤弟受累,这皆是备之过也!” 已是泪流满面的刘备猛然转身,“噗通”一声,对着关羽、张飞二人跪下。 “是大哥有负二位贤弟啊!” 原本因公孙越之事对刘备心有怨言的张飞、关羽二人,一见刘备这番作态,顿时惊得毛骨悚然,双双扑倒在刘备左右,搀扶住刘备的胳膊,大声疾呼。 “大哥,你这是作甚?折煞小弟也!” “大哥,小弟错了!” 刘备突如其来的一跪,瞬间让张飞、关羽二人心头的不满怨气消散殆尽。 尤其是刘备涕泗横流、声具泪下的一番自责之言,更让关张二人心酸不已。 “大哥,再苦再难,小弟二人定追随大哥左右,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一脸沮丧的刘备,泪眼汪汪,左瞅瞅关羽,右瞧瞧张飞,不顾眼泪鼻涕满脸乱淌,只一个劲点头。 “丢城失地,朝廷定然不容,为今之计,我们兄弟唯有暂投公孙伯圭,参与剿灭张纯、张举叛贼,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面目“极度悲伤”的刘备,适时开解二位兄弟。 “故而,此时寄人篱下,万不可恶了公孙越之流呀!” 听了刘备的一番语重心长、谆谆教诲,关羽、张飞互视一眼,皆一脸坚定地向刘备点头表态。 “大哥放心,小弟定听大哥的吩咐!” “俺听大哥的,大哥叫俺张飞往西,俺绝不往东!” 泪眼蒙蒙的刘备,听了关张二人的表态,很是欣慰,一双深邃的眸子“情真意切”地望向张飞。 “三弟,刚才大哥一时失态,语气重了些,千万莫要记恨大哥啊!” 张飞被刘备的目光瞅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暗暗起鸡皮疙瘩,忙大力搀扶刘备起身,借机掩饰心中的不适。 “大……大哥,是小弟鲁莽了!” 本就脸黑的张飞,大脸盘变得黝黑,关羽投来目光,他都不敢直视,扭捏躲闪。 “看三弟难为情的样子,心中的怨气定是消了!” 张飞的一番神态落入关羽眼中,关羽没有多想,只当是张飞被刘备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咦,不对!” 感觉刚刚忽略了什么的张飞,神情又是一变,忙转头满腹狐疑地望向刘备。 “大哥,不是说,攻破高唐县的是张纯、张举叛军吗,怎又变成了黄巾贼?” 关羽一怔,也疑惑不解地看向刘备,要不是张飞提及,他都忽略了刘备前矛后盾的说辞。 “唉!” 刘备一手一个,拉着张飞、关羽的胳膊,分别注目观望二人一阵,心中很是无奈。 “这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脑子有点简单啊!” 刘备目光转向逶迤而行的公孙越一行辎重汉军,长叹一声。 “二弟、三弟呀,大哥前面说高唐县是被张纯、张举叛军攻破,那是给洛阳朝堂、给世人听的,但我们兄弟三人要心中有数,不可自欺啊!” 担心二人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刘备又细细解释了一番。 “当下张纯、张举叛军势大,又有乌桓人相助,聚兵十数万,抄掠幽、青、冀三州,乌桓峭王等五万人马攻破甘陵郡以及平原郡河水北岸地区,杀害吏民,朝廷定已知晓其势威。” “此番我们没能守住高唐县,只有将破城的祸源推到张纯、张举叛贼身上,朝廷才不会太怪罪我们兄弟。” “如若被朝廷知晓攻破高唐城的是青州地方贼寇,这个罪就大了呀!” 张飞听懂了,但还是挠挠头,感觉刘备的说辞有些掩耳盗铃的嫌疑。 “大哥是想当然了吧?” “朝堂衮衮诸公可不都是瞎子,没那么好蒙蔽!” 关羽也不是满脑子都是肌肉的蠢笨之人,只是不愿动脑子而已,听了刘备的一番说辞,凤眉一抖,满心担忧。 “大哥,还有许多县吏、大姓知道啊,他们难道就不会向洛阳告密?” 盯着心有不甘、可又一副无可奈何样子的刘备,张飞又提醒了一句。 “还有那高氏,与大哥不对付,高氏乃高唐豪强,又与十常侍张让关系密切,他定然会伺机通风报信的!” 不提这个还好,张飞、关羽一提及高唐县吏及豪强高氏,刘备心中就恨地咬牙切齿。 “二位贤弟啊,即便高唐县此番真是被张纯、张举叛军攻破,想撵我们兄弟三个外乡人走的高氏,也会说成是黄巾流寇所为呀!” 张飞、关羽闻言皆是一愣,一黑一红两张大脸互视一眼,将信将疑地望向刘备。 “这不是指鹿为马吗?” “难道就不担心东窗事发?” 刘备冷哼一声,以高氏在朝堂的关系网,人家没什么好担心的,说句难听的话,高氏的一句话,比他这个大汉假冒的汉室宗亲还好使。 不过,刘备没有向两个兄弟解释,而是说出了高唐城破的真相。 “二位贤弟啊,此番黄巾贼破城,大哥怀疑,有高唐县吏、高氏从中为内应!” 刘备的话,再次落入关羽、张飞耳中,二人已不是惊疑不定,而是瞠目结舌、石破天惊。 “他们为何要如此做?” “这对他们有何好处?” 心中有些失望的刘备望着关张二人暗暗摇头,他将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二人居然还没听出背后的玄机。 “终究是一介匹夫之辈,打打杀杀是把好手,出谋划策、逗弄心机犹如白痴!” 刘备突然想起自己的少年伙伴简雍,一个性情简单直接、不拘小节,而又善辩多智之人。 “若是宪和,定已看穿高氏背后的用心!” 失望归失望,刘备还是替关张二人解释了一番。 “二位贤弟啊,已占据高唐县尉、督邮二职的高氏,他们惦记上了高唐令啊!” “这也是为何大哥要带你们离开青州,投奔公孙伯圭的原因啊!” 刘备算计得很精明,既然高氏明里暗里让他这个外来户挪窝,那就好聚好散,但破城的锅一定得让张纯、张举背。 “嘿嘿,狗贼,你们图利,我刘备也要顾惜名声!” 刚刚张飞、关羽担心高唐县吏、高氏会向洛阳揭破高唐城失守的真相,刘备却一点都不担心。 “双方必须守住这个默契!” 第九十章 华歆心思 平原郡。高唐县。 端详陶应投来的目光好一会儿,华歆失望地摇摇头,他从陶应毫无妥协之意的眸子里,嗅到了浓浓的血腥,看到了冷冷的杀意。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华歆已了解陶应在泰山郡、卞县对付残存大姓、豪强的手段,但那些“苟延残喘”之人,岂是高氏这样背景深厚的豪强可比拟的。 当然,华歆不是替陶应的生死而担忧,而是担心出身丹阳的陶应,会对平原郡乃至青州大姓、豪强动刀子。 这也是华歆听闻陶应兵临高唐,特意跑来黄河边见陶应的原因,想探探陶应的底。 不过好在知道陶应只在乎田地和粮食,可这两样高唐华氏皆不占优,所以华歆一点都不担心陶应会对华氏动手。 但华氏毕竟是大姓,与地方大姓、豪强多有姻亲关系,他华歆还做不到独善其身。 “希望青州匪患早日灭除,让陶重光这个泰山太守早日回到治地去!” 华歆暗暗期待“多管闲事”的陶应早日“滚出”青州,也绝了继续提醒陶应的念头,指着黄河南岸的大片土地,嘴角现出一抹无奈。 “高氏是平原郡河水南岸最大的粮主,当下举目所及处,皆是高氏的田产,整个平原郡大大小小的粮商全要仰其鼻息。” “此外,负责巡守高唐城的高唐县尉乃高氏家主之子;负责缉拿罪犯、流寇的高唐督邮,乃其高氏女婿。” 华歆的一番介绍,将陶应瞬间听乐了。 一县之地,几乎都是高家的。 一个县就那么三四个实权且有油水的职位,一半还是高家的。 与其说高唐县是汉室的、是平原郡的,不如说是高氏的。 “也就是说,这高唐县的百姓,都是替高氏耕种的;高唐县的官吏,基本也是出自高氏。” 搞清楚了高氏在高唐县的分量,陶应最后向华歆求证高唐城被黄巾攻破之事。 “请问子鱼先生,此番高唐城遭黄巾流寇攻破,这高氏可有损失?” “高唐县百姓遭难,这高氏可有所作为?” 华歆眸子猛然一缩,怔怔望着似笑非笑的陶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所担心之事,恐怕无可避免了。 “陶郡守,你这般问,乃何意?” “若歆没有记错,陶郡守的治地在泰山郡吧?”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华歆,不无提醒地重重点了陶应一句,期望陶应莫越俎代庖,能迷途知返。 “先生有所不知,莫说平原郡,就是整个青州,已被我家主公军管了!” 见华歆这个病秧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一旁的颜良忍不住替陶应回答了一句。 “什么?陶郡守……” “子鱼先生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神色大变的华歆刚要质问陶应,能猜出华歆后面说辞的陶应一脸不耐地朝他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似乎,不曾。” 好半晌,使劲定了定神的华歆方喃喃回了一句。 “啪!” 陶应打了个响指,华歆的回答,让他心里瞬间了然。 “弄不好,这高氏又是一个吃里扒外、为富不仁的济南刘赟!” 不过,这对陶应来说是好事。 “这就好办了!” 尚未完全回过神的华歆,瞅着陶应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心又下沉一分,但还是机械般问了一句。 “陶郡守有何良策?” 陶应瞄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颜良,嘴角暗撇。 “还能有何良策?” “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高氏一刀两断,难不成还留着他成为哥筹粮、分田的阻力?” 干掉高氏还有一个好处,高氏的罪是大是小,就全由陶应一张嘴来说了。 虽然避免不了高氏的余孽或姻亲报复,但至少陶应在大义上“没有做错”。 “没错自然没有把柄了,没有把柄,即便张让权倾朝野,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对哥施以报复。” 只要短期内能太平无事,对陶应来说,就足够了。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离董胖子入京不到一年了!” 当然,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陶应,也有心理准备。 “大不了,提前割据就是,说不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兖州,让曹阿瞒另寻出路去吧!” 华歆目光灼灼地望着陶应,陶应也笑意从容地看着华歆。 “子鱼先生,何必试探于我?” “眼下形势如此,该怎么办,还用说吗?” 陶应的直言不讳,听得华歆浑身发冷,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 “青州,要么死在陶重光手中;要么,陶重光死在青州!” 陶应想杀谁、要杀多少人,华歆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华歆在意的只是大汉的律法、理法、规则。 而眼下的陶应,完全不按规则办事,我行我素,这是华歆无法接受的。 “当年景王问政于管氏,‘杀一人以利天下,可以吗?’若陶郡守是管氏,如何作答?” 陶应知道这个典故的,管氏的回答当然是“不可以”,因为这有悖律法。 但当下是乱世,要救人,就不得不牺牲有些人了,所以华歆旧故重提,他的回答自然不用思考,呼之即出。 “当然可……” 话未说完,陶应猛地顿住了,继而冷汗横流。 若陶应未来只想占据“梁山”,做个带头大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为所欲为,只图自己一时快活,这样回答自然称心、霸气;但若征伐天下,这样的话柄,将是致命的。 “唉!” 陶应虽然及时住了口,但华歆还是失望地暗自摇摇头,再次鄙夷起陈逸的眼光来。 “前一次看走眼了王文祖,这一次又看走眼了陶重光,陈平举,汝不配为鲁国相也!” 华歆此刻想什么陶应没时间琢磨,他尽力束缚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不动神色地瞪着华歆,心中千万次问候华歆八辈祖宗。 “差点就被这条死鱼带到了阴沟里,这人太坏了啊!” 不过,陶应很快又释然了。 “既然要砸烂旧世界,那么凡为新秩序建设所做出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与合理的!” 言出法随,也是在新秩序下通行。 “当然可以!” 胸中充斥雄霸之气的陶应,一双璀璨生辉、傲然睥睨四方的星眸盯着华歆,语音铿锵自信。 “因为,我是陶应!” 华歆骇然抬头,一双失神的眸子盯着傲睨一世的陶应,寒毛直竖,内心翻腾。 “大汉,恐无宁日矣!” 与华歆的惊惧不同,陶应的短短一句慷慨陈词,听得颜良身心激荡。 “主公霸气!” 第九十一章 各怀鬼胎 几近黄昏,公孙瓒一行到了绎幕郊外,前行探马驰来回报。 “将军,前方已至绎幕近郊,远远可见公孙越将军押运的辎重粮草。” 闻报,刚刚醒转不久的公孙瓒心神又安稳几分。 “只要从弟安全,辎重粮草在,即便损失几千步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遍地流民,重新再征召就是!” 公孙瓒刚刚思索下一步对付张纯、张举叛军的策略,车外陡然传来一阵嘈杂而急切的问讯声。 “公孙兄长,你受伤了?伤可严重否?备这就去为兄长遍寻良医!” 即便来人不通名,公孙瓒已从发颤的嗓音中听出来人的身份。 “玄德,不必担忧,瓒未伤及筋骨,伤势不重。” 不管刘备的这一番表态是否真情实意,还是让公孙瓒心中舒坦不已,也感动不已。 “知冷知热,还得刘玄德!” 眼下,公孙瓒正是心怀忐忑、孤立无援的时候,能够遇到刘备这个昔日同窗,也算是他乡遇故知,雪中见炭了。 当然,公孙瓒更在意的是刘备身边两个武力值超高的打手兄弟。 “对付叛贼张纯、张举,多一份助力矣!” 刘备掀起车帘,见里面还算宽敞,便径直登上了马车。 一进入车厢,刘备盯着公孙瓒已渗出血迹的伤口,一时显得手足无措,泪眼再次婆娑,哽咽难言。 “兄长,你为国负伤,小弟甚是感佩;备却丢城失地,愧对天子啊!” 端详了一会儿,刘备方对公孙瓒发表一番没有营养的国赞,还有一番轻描淡写的自惭。 “咳……” 刘备之言,听得做贼心虚的公孙瓒很是不自在,好在身上有伤,忙轻咳一声,将尴尬的神色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嗯?” 见公孙瓒对自己的一番表态没有回应,刘备不动神色地将目光又移到公孙瓒脸上,发现公孙瓒面部表情复杂,眉头轻抖,刘备顿时释然。 “想必是伤口疼痛,让其一时难言!” 刘备忙又换上一副忧伤的神情,一脸关切地询问公孙瓒。 “兄长,你不会是在宽慰小弟吧,你的伤,真的无碍吗?” 公孙瓒嘴角强露出一丝微笑,手臂轻晃,示意刘备莫要紧张,忙转移话头。 “玄德,此地离绎幕城尚远,你怎会在此?莫不是在等瓒?” 刘备点头,没有否认。 原本刘备三兄弟见公孙越走了,他们也打算回城的,刚跨上战马,没行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望,正是公孙瓒的骑兵大队,刘备便又带着两个兄弟迎了上来。 “还是自家师兄弟贴心!” 公孙瓒心中更加熨帖了,他就喜欢刘备的知节懂礼,尊长爱幼。 “兄长,孟益将军没有同行?” 刘备早就发现同来的骑兵队伍里没有中郎将孟益的身影,也不见大队步卒同行,以为孟益带着步卒为后队缓行。 “呃!” 此时,公孙瓒最不愿提及的名字就是孟益。 偏偏刘备问起,公孙瓒目光偏离刘备,眼神有些躲闪,飘忽不定。 “兄长,你这伤,又是何人所为?” 刘备关心完孟益的下落,又关心起公孙瓒的伤情来。 公孙瓒的武力刘备还是清楚的,虽然不及自己的两个兄弟,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若非对方实力强悍,很难伤公孙瓒如此重。 “瓒与孟益将军率军进入青州平原郡,刚渡过河水,便遭遇数万黄巾流寇的突袭,孟益将军不幸战死,三千步卒亦全军覆没。” 公孙瓒想起济水边于兹的那一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就是为兄,也差点死在黄巾流寇的围攻之手!” 虽然公孙瓒掩饰地很好,但他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是被刘备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刘备心中暗暗起了疑。 “刚才所见骑兵,披甲未损,征战的痕迹并不重,公孙伯圭之言恐不真不实!” 刘备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公孙瓒身上的伤,若非公孙瓒此刻的脸色苍白,冷汗森森,一副失血过多的症状,刘备都怀疑公孙瓒装得太像了。 “孟益死了也好,没人统管公孙伯圭,我在他身旁也更自在些,机会更多些!” 一想到便利处,刘备很快就释然了,甚至庆幸孟益的死。 “兄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公孙瓒不愿多提孟益之事,刘备也很识趣地将话题转移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来。 “现在我们只剩下两千兵马,想剿灭张纯、张举叛贼,显然力所不逮,只有向朝廷讨要援军了!” 刘备主动将自己纳入公孙瓒的阵营,公孙瓒很是满意,他沉吟了一阵,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备。 “兄长五千大军一路行来,尚未取得寸功,反损兵折将,若此时向朝廷讨要援军,朝廷会怎样想?” 刘备沉默了半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朝廷会不会临时换将?” 公孙瓒半天踌躇不决,正是出于这种担忧。 他好不容易杀了孟益,为此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就是想自主统兵吗?若再派一个人来,公孙瓒前番就白做了,伤就白受了。 “唉,失策啊!” “都怪孟益,若非他讨好袁氏,一心坚持进入青州,帮新任的济南相袁术剿灭黄巾流寇,大军也不会遭受这般大损失!” 公孙瓒一边甩锅,一个暗自懊悔。 “若早知陶应的泰山军如此悍不畏死,作战意志如此顽强,瓒绝不会在青州对孟益动手!” 公孙瓒感觉此番对孟益下手,简直是鬼使神差,操之过急地有些不可思议。 “在冀州、幽州杀掉孟益的机会也很多啊,为何偏偏选择在青州动手?” 公孙瓒摇摇头,感觉自己一步走错,使未来的路变得更艰辛莫测。 “若不对张纯、张举叛军取得一场胜利,恐很难向洛阳交代啊!” 一时间,公孙瓒的神思变得异常恍惚。 “什么?” “袁公路也率兵进入青州围剿黄巾流寇了?” 刘备心头狂震,语气急促地有些失态。 “这是几时之事?” 尚在自怨自艾的公孙瓒,没有留意刘备的情绪变化,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 “瓒带大军出发后,袁公路第二日便被天子表为济南相,率五千兵马朝青州而来。” 闻言,刘备瞅了一眼公孙瓒,低头颓然不语。 “与公孙伯圭相比,跟着袁公路,应该更有机会吧?!” 若早知道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要进入青州清剿黄巾,刘备肯定不会就此离开平原郡,哪怕躲在山沟里,也要等袁术的到来。 “失策了啊!” 心有所感的刘备,一句心声脱口而出。 待醒悟时,话已出口,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思急转,忙想补救的说辞。 “是啊,瓒失策了,贤弟有何良策?” 好在二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刘备的补救之言尚未出声,公孙瓒已出声了。 “呼!” 公孙瓒并未觉察到刘备的走神,这让刘备暗擦一把冷汗,直呼侥幸。 “为今之计,兄长只有一边养伤,一边驱敌北上幽州,等新任州牧刘伯安到了幽州,届时兄长在幽州招兵,再一鼓作气,剿灭张纯、张举叛军。” 此时再回青州显然已不可能,刘备的想法也就变简单了。 “公孙伯圭受了伤,必然带不了兵,备理所应当为其统领兵马!” 刘备的算盘打得很精细,只要兵权落在他的手里,随便一番作为,等到了幽州,见到刘虞时,积攒的功劳也就差不多了。 “在青州做不了县令,在幽州老家做也是一样!” 想至此,刘备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神色,正好被公孙瓒看到。 “我这大耳师弟,似乎比本将军还有信心!” 第九十二章 高氏抉择 陶应没再与华歆论道,目光投向颜良。 “文恒,你说,要让高唐县的灾民吃上饭,又不想让别人说太多话,你觉得该怎么办?” 颜良听了华歆对高氏的介绍,心中早已有了想法,这种事他早就跟纪灵在济南干过一回了。 “主公,高唐县尉护城不力,疏于防范,以致城破,百姓惨遭屠戮;战时高氏又贪生怕死,弃城而逃。” “就这两项罪,按大汉律例,足以去官抄家!” 颜良话不多说,适时住口,至于怎么决断,全看陶应的意思,他不过是提建议罢了。 但颜良相信,以陶应这个主公的品性,此时能当着“外人”的面问他的看法,就一定会百分百这么干。 “文恒说得不错,想必熟悉大汉律法的子鱼先生也是这般想的吧?” 陶应一边满意地对颜良点头,一边一脸谐谑地瞥了一眼华歆。 “呃,这……” 陶应不怀好意的眸子一投向他,华歆就知道陶应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可能直面表态。 “哼,原以为刚正不阿,还不是欺世盗名、欺软怕硬!” 压根就没想让华歆表态,所以陶应也没为难华歆,眸子又转向滔滔而去的黄河。 “俗话说得好,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粮食可是哥在乱世活下去的命脉,土地也是哥争霸的血液,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好!” 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谁要妨碍他活下去,他就将谁丢入到这黄河中去。 “高氏,你最好识相点,不要误判形势,那样哥还能给你们高家留条活路,如果顽抗到底,休要怪哥心狠手辣!” 抄家要抄到什么程度,是只动高氏几人,还是将高家连根拔起,陶应考虑了好一会儿,方做出决断。 “文恒,派人到高家,一个时辰后,让高家主及高县尉、督邮到县衙见我!” 陶应转过身,一扫刚刚的风轻云淡,一双眸子变得犀利如刀,泛着森森的寒气。 “立即调集两曲玄甲军,命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动手!” 当陶应转过身来,深邃犀利的目光投向颜良时,颜良已知道怎么做了。 “诺!” 颜良一拱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陶……” 望着颜良疾驰而去的身影,华歆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想再劝劝陶应,可话到嘴边,又无奈放弃了。 “但愿知难而退!” …… 一个时辰后。 高唐县县衙大开,高氏家主及儿子高唐县尉、女婿高唐督邮施施然走了进去。 高氏一行人对县衙自然熟悉无比,穿过一座假山,又绕过一片亭台,终于来到县衙的廷议大厅。 陶应没有客气,坐在上首主位,下首第一个位置坐着华歆,他是来“观光”的。 “这是怎么办事的?大冷的天,连个火盘也不知道上!” 穿得厚实的高氏家主一边数落,一边瞄了一眼上座的陶应,眉头微微挑了挑,但还是略微整理了一番毫不凌乱的衣衫,朝陶应轻飘飘施了一礼。 “华郎中难得今日得闲!” 华歆被朝廷授予郎中一职,只是因病辞职在家,高家主向华歆拱了拱手,自行找位置坐下。 “哼!” 同来的高氏县尉、督邮毫不客气,连拱手都懒得与陶应这个外来户应付,大马金刀地挨着高家主坐下。 高氏三人的作态,陶应不以为意,始终嘴角泛笑,神态没有一丝的变化。 “哥向来不与将死之人计较!” 陶应是来找事的,对方越傲慢,付出的代价就越高,他整治起来就会越心安理得。 当然,最高的代价,就是要命。 “唉,不死不休之局啊!” 坐在下首的华歆,不动声色地将陶应与高氏父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从陶应仿若浩瀚星海,又如同深谷幽潭的一双眸子里,看到了无尽的杀意。 “高家主,本守就开门见山了,本守出兵青州,为朝廷剿灭黄巾流寇而来,据遭灾的高唐百姓所言,因本县县尉、督邮疏于防范,这才给了黄巾流寇可乘之机,致使城破,百姓惨遭屠戮。” “而且,据说此战,高县尉与督邮贪生怕死,败坏大汉君威,致使天子蒙羞,你们说说,当治你们何罪?” 陶应决定给高氏一次机会,就看高氏醒不醒目,能不能抓住。 “识相点,赶紧爬到地上求哥,大呼‘我有罪,我任罚!’纳粮纳钱,祈求活命!” 不过,不仅陶应失望了,就连看破陶应用意的华歆也失望了。 “很多时候,钱粮都是身外之物啊,何必看那么重!” 虽然华歆替高氏惋惜,但不会去提醒,他跟着陶应踏入县衙的那一刻起,就抱定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 “这也太直接了吧,含蓄呢?弯弯绕呢?” 陶应一上来就给高氏定罪,让高家主很是一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回过神的高家主,显然对陶应毫不掩饰的“讹诈”之术见多了,也玩多了,岂会被陶应一个外来户得逞,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且不说陶郡守所言乃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即便此中有隐情,也该归青州刺史,或者平原郡守来过问吧?” 高家主的意思很明确,陶应一个外来户,没有资格管高唐县的事。 “难道就因为不借粮与你,便以此蹩脚借口对高氏发难?” 高氏家主的质问,陶应不置可否,也懒得辩驳,他的目的还是粮食。 “为替天子解青州百姓倒悬之苦,青州已暂被军管,你只要回答本守所问即可,莫要东拉西扯。” 有些不耐烦的陶应话音一落,高家主猛然一怔。 “军管青州?” 高家主盯着陶应看了半晌,又侧首瞄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华歆,心中冷笑一声,原本阴沉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甚至更加安然。 “希望小儿军管青州是真的!” 在高家主眼里,陶应敢这般做,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他更加无所畏惧。 “既然陶郡守问及,高某也想问问陶郡守,你说我儿疏于防范,这高唐令刘备带头弃城而逃,我儿拿什么号令士卒守城?” 高家主也不是个善茬,即便陶应身后有四五千大军,他也一点不惧,因为他手中不不仅仅有粮食。 “忘了提醒陶郡守一句,我高氏在京师也有几位亲近的高朋,不妨提示陶郡守一二,一位是张常侍,一位是大将军。” 高家主干脆将话挑明,直言警告陶应。 “莫当我高氏是泥捏的,可任人搓扁揉圆!” 高家主对陶应一番连打带敲,听得华歆心惊肉跳,眉头急抖。 “即便想死,也没这般迫不及待的啊!” 显然高家主没有华歆醒目,他不知道陶应根本就不怕威胁。 “恐吓一个拥有兵甲五六万之人,显然是找错了对象!” 华歆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瞄向陶应,想看看陶应会不会直接狗急跳墙。 “难得啊!” 华歆见陶应被高家主连番质问、恐吓,一点都不胆怯,依然神态如初;即便早对高氏动了杀心,可依旧气定神闲,心中暗暗赞许。 “这要换个旁人,得闻高氏在京师有如此大靠山,怕早就惊乱变色了;或者早就图穷匕首见了,陶重光却刚毅坚定,很能沉得住气,确有枭雄之姿!” 陶应笑了,笑得很欢,甚至如沐春风。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九十三章 高氏覆亡 高家主的话吓唬别人可以,但想吓唬“先知哥”,那是猪八戒背张飞,显然搞错了对象。 “刘备弃城而逃,我管不到,但你们贪生怕死,置满城百姓而不顾,按大汉律例,本守判处抄没所有家财,你可服气?” 陶应给高氏最后一个舍财保命的机会,想看高氏最终的选择。 “呛……” 陶应话音刚落,高氏的两位县尉、督邮双双起身,拔出腰间的长剑。 “我看谁敢动我高氏一个指头!” 两把明晃晃的剑直指陶应。 “休伤吾主!” 门外陡然响起一声雷吼,尔后就见一柄大刀如电似光,直奔县尉、督邮而来。 “噗!噗!” 不待二人反应过来,人头已落地,脖颈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直冲房梁,又哗哗如雨而下。 “啊……” 突发的变故,淋漓的鲜血,将华歆惊得寒毛直竖,脸色煞白,惊叫出声。 儿子、女婿从拔刀到人头落地,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高家主尚来不及反应就已结束了,惊愣当地,惊惧难言。 “这就没得玩了呀!” 陶应摇摇头,暗叹高氏不识时务。 “要钱不要命,何必呢!” 到了这个地步,后面的事情对陶应来说就简单多了。 “高氏与黄巾贼寇勾结,图谋造反,颜良,立即带领玄甲军,将高氏逆贼一网打尽,家财一律抄没充公。” 如灵官降世的颜良,显然没有杀过瘾,眸子立即闪过一抹喜色。 “末将遵令!” 颜良挥了挥手,身后两名玄甲军士兵将高家主拖曳出门,他也疾步出了大厅,带兵抄没高府。 “陶应你个黄毛小儿,不得好死!” “陶谦老儿……” 缓过神的高家主被押解出门,一路大骂陶应,“问候”陶谦,还捎带着“问候”陶氏八辈祖宗。 “骂吧,使劲骂,等你骂够了、骂不动了,咱们之间的账也就了了!” 陶应笑笑,他要人家的命,人家骂他几句也理所应当。 “看来,哥做事,还不算太霸道!” 颜良带人抄家去了,陶应跟华歆暂时没有共同语言,感觉待在县衙太过无聊,便决定出去凑凑热闹。 “子鱼先生,要不要去瞧瞧‘杀富济贫、除暴安良’的乐趣?” 陶应话语在询问,但人已起身出了大厅,他并不是真的要征求华歆这个“迂腐汉”的意见。 “难怪坚固的高唐城会被贼寇攻破!” “没想到啊,高氏竟然与黄巾流寇有勾结!” “抄得好,俺们有饭吃了!” …… 陶应与华歆出了县衙,二人一路随着满怀忐忑、兴奋的百姓来到高氏大门前,陶应瞬间被高氏的庄院气势镇住,暗暗咂舌。 “糜氏与这高氏相比,只能算是个中等小康人家!” 陶应暗暗对高氏期待起来,越是这样的豪族,抄掠起来油水越足。 高氏大宅不仅奢华,占地也很广,房舍鳞次栉比。 其外围院墙高达四米,宽一两米,与其说是宅院,不如说是小型要塞、坞堡。 此时一群人站在院墙上面,手持各式兵刃,与颜良带来的玄甲军对峙。 “尔等听着,我乃破虏校尉颜良,奉太守令,特来捉拿高氏逆贼,尔等庄丁若识相、不想死,立即打开院门,否则,以黄巾流寇论处,一律处死。” 颜良盯着院墙上的高氏私兵、家仆,将陶应的命令搬了出来。 “笑话,我高氏一族在高唐县已经百余年,乃书香门第,忠孝传家,岂会勾结黄巾流寇!” “就是,高氏善行润乡梓,怎么可能是逆贼呢!” “嗯,高家有功于高唐,有功于平原,一个外郡太守,不能随意捕风捉影,肆意妄为!” “没错,高家无错,难道泰山太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效前太守之举,肆意屠戮百姓吗?” 能说这些话的,除了高氏旁支姻亲外,还有就是各地仰高氏鼻息的粮商,他们自然要帮高家说话。 一时间,这些人如同枝头麻雀一般,在院墙上叽叽喳喳地兀自说个不停。 “聒噪,给尔等活路,尔等居然不珍惜,果然是一丘之貉,全都该杀!” 望着院墙上拒不配合的高氏私兵,本就毫无耐心的颜良,眸子里泛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众将士听令,攻破高府,剿灭贼寇!” 早已准备好进攻的几百名玄甲军士卒,闻令二话不说,立即松弦放箭,发起进攻。 “嘣…嘣…嘣……”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不要钱似的朝高氏院墙上的私兵、护卫倾泻而去。 “噗……” “呃啊……” 高氏院墙上的私兵一边惨叫,一边纷纷俯身躲避。 “杀!” 趁此机会,手持短柄唐刀的玄甲军士兵快速冲至高氏墙角,几个配合,数人已如灵猴般攀援而上,登上高氏院墙,对尚未在箭雨中回过神的私兵展开屠杀。 随着登上院墙的玄甲军增多,在强大的战力面前,本就是用来吓唬普通百姓的高氏私兵立即仓惶溃散,高氏院门洞开。 “杀进去!” 当颜良带着大队玄甲军士兵一拥而进,也宣告在高唐县繁衍了上百年的豪强高氏覆亡。 “高氏这就完了吗?” 对陶应抄没高氏的全过程,华歆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发表一句微词,甚至心中不知不觉生起一丝对高氏的幸灾乐祸。 “这便是为富不仁的下场!” 此时的华歆,他没有觉察自己的这种心态,还是出于潜意识里对高氏的嫉妒。 不过,此时华歆关注的重点不在高氏身上,而是在陶应的玄甲军身上。 “此乃陶重光口中的民团?” 旁观良久,华歆将玄甲军的表现尽收眼底,饶是以他的智慧,亦不免暗自心惊。 “如此装备、如此战力,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剿灭泰山贼匪,剿灭齐国、济南黄巾,岂是民团能办到的!” 华歆凝目观望陶应,见他黑袍掩甲,背手矗立在如冠盖一般茂盛的大树下,不管是装的,抑或是真的,意态从容,让人看一眼便觉安心,仿佛面前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惧。 “唉,此陶重光,于大汉,是福焉?是祸焉?” ……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夜幕降临,颜良也结束了高府的清剿。 “主公,高氏已被肃清,斩敌二百余人,俘虏近四百,女眷皆未伤一人。” “缴获田契、金银钱财若干,粮食大约两百万石,战马三百余匹,铠甲一百余副,皮甲、刀枪近千套。” 即便抄家的收获已见多了,陶应还是被高氏的富有震撼到了。 “两百万石!这得养活多少人!” “看来,抄掠比自己种田来得快啊!” 陶应摇摇头,怪不得历史上曹操、袁术、袁绍都这么干,确实很省事。 “召集百姓分散熬粥,全城施粥!” “玄甲军昼夜巡逻,凡有趁火打劫者,一律格杀勿论!” 第九十四章 想暖热炕 高唐县。高氏大宅。 草草用过晚饭,陶应原本想晚上在高唐县衙对付一宿的,可一想到不久前被颜良干掉的两名无头尸,心中有些膈应,最后鬼使神差,居然跑到刚刚抄没的高氏大宅来。 虽说高氏大宅今日死的人更多,但至少陶应没有亲眼所见人头落地的血腥场景。 说白了,高唐县衙与高氏大宅相比,犹如小旅馆与五星级饭店的区别,有的选,陶应自然要选一个舒适点的地方体验生活。 如今的高府里,除了看管财物的玄甲军持刀侍立外,已不见一个“外人”走动。 “好想刷泳池里的小姐姐啊!” 这个时代,一到夜晚,人们吃饱了就没事干了。 当然,除过有媳妇的人,摸黑干点别的。 陶应就是属于没事干的一类人,在初冬昏暗的月光下,一路在高氏院落漫步,消磨黑夜。 走过了冷风吹拂水面的人工湖,绕过了树木成荫的园林,穿过了假山,踏过了亭台、楼阁、水榭、花台…… “还是有钱人会过日子啊!” 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陶应望着高氏大宅里的建筑与景观,有点目不暇接。 并不是高氏大宅有多豪奢,实在是无论之前的陶应,还是现在的陶应,跟着陶谦,就没有享用过这般奢华的府邸。 “一州刺史,不做也罢!” 见了糜竺的府邸,见了高氏大宅,陶应都替陶谦感到不值,觉得陶谦的刺史做得太没意义了,还不如做一个地方豪强自在。 “嘶……” 在森冷的阴风下,陶应逃也似的朝颜良为他踅摸的卧室行去。 “还是屋里舒服!” 一进入卧室,陶应瞬间感到浑身一阵温暖与舒坦。 当然,屋子相比室外,亮堂多了。 “咦,燃着的是蜜烛吧?” 蜜烛,顾名思议,就是用蜜蜂所产之蜡制成的蜡烛,燃烧时少臭气,是秦汉一代最优质的烛种,也是奢侈品,即便是贵为徐州刺史的陶谦,也用不上。 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卧室的几处角落,陶应发现了几个火盘,火盘中的炭火烧得正旺。 “暖和是暖和,就是太奢侈了点,谨记‘路有冻死骨’啊!” 不知这处卧房早前就有这么多火盘,还是因陶应的到来,颜良特意让人增添的,反正就是有点多。 “好吧,哥也不是矫情的人!” 陶应并非疼惜木炭贵,而是如此取暖,担心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陶应四处打量一番,面对琳琅满目、奢华无限的陈设,彻底麻木了。 “唉,哥第一次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地主老财过的日子!” 陶应将自己扔在宽大的大床上,连续两个翻滚,居然还没掉下床。 “这间卧室的主人,不会有特别爱好吧?” 身处舒适至极的大床,很容易让陶应想入非非,浑身燥热。 “刚刚成年的小男人,真的伤不起!” “算了,睡不着,干不了别的,就干点正事。” 陶应站在门口,朝门外守卫的玄甲军士卒交代一声。 “这大宅里还有没有熟悉这里的老人,给我找一个来,我想到书房写点东西。” 等了没多一会儿,过来一个神色凄惶的侍女,带陶应去了一处书房。 “啧啧,应该让‘马爷’来这里才对!” 高氏乃百年豪强,每一处的陈设,都让陶应麻木,包括眼下的书房,就房间的几件青铜器、漆器,放在后世,应该值点四合院。 陶应懒得再去观瞻和品评,过了明日,这处宅邸他将计划拆分处理,分给无房的百姓住,他人想堕落也没有机会。 “帮我找点笔墨过来,再将火盘添旺点,这书房似乎有点冷。” 陶应瞅了一眼怯生生的女子,应该是高氏的女眷,从其肤色、衣着看,绝非一般的仆妇、丫鬟可比。 “诺!” 不知是因为书房昏暗,还是对这里不熟,女子应承了陶应一身,开始手忙脚乱地到处找笔墨。 “还好,还好!” 陶应坐在几案前,从衣兜里掏出左伯当初给的一叠左伯纸,宝贝似地拿出来,发现没有折断、污损,方舒口气。 “嗯,什么情况?” 一番摆弄完,陶应抬头却见那女子还在四处寻找笔墨,一脸的焦急与恐慌,陶应摇头暗叹。 “权贵都是万恶的,尤其是无所束缚的权贵,看把人家女子吓的,都六神无主了!” 陶应不忍心,作为男人,还是要有惜香怜玉之心。 “莫找了,再去寻一个熟识这里的人来,顺便带点火盘过来,我怕冷。” 轻柔的话语落入女子耳中,女子陡然一顿,瞪着一双凄楚无助的眼眸望向陶应,发现陶应并未生气,方如蒙大赦般朝陶应躬身万福,急匆匆出门而去。 没多久,女子带着一个侍女匆匆进来,手里多了一个火盘。 “嗯,有劳了!” 进来的侍女驾轻就熟,很快替陶应找来了笔墨,陶应瞅了一眼侍女,长相中上,衣衫普通,应是这里真正的丫鬟一类。 不过,脸上也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 没办法,高氏突遭大难,男子不是被斩杀,就是被拘禁,而这些女子,等待她们的命运是什么,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们以后会感激哥的,至少不用待在大户人家当牛做马了!” 陶应没有出声安慰她们,没有这个必要。 “你们下去休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人。” 拿起笔,蘸墨沉思少许,陶应开始在左伯纸上用楷书简体默写起《三字经》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光武兴,为东汉。四百年,终于……” 刚刚写至此,一叠左伯纸也用完了,陶应也觉得差不多了。 “后面的内容,就要删减和更改了,不能再原文抄写了,不然无法解释。” 陶应搁下笔,伸了伸懒腰。 “噗通!” 陶应刚起身,先前的女子突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哭泣、哀求。 “府君,求您放过我儿子,他非高氏子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陶应一愣,一时搞不清楚女子要上演哪一出。 “你且站起来,慢慢说。” 女子没有动,她非常清楚,眼前的陶应,是她唯一的希望,错过了这个机会,到了明日,她们母子恐怕就要天人永隔了。 “唉,男女授受不亲啊!” 没办法,昏暗的灯光下,跪伏着的女子,泪眼婆娑,一副哀哀欲绝、我见犹怜的样子,看得陶应心都快碎了,只得起身上前,亲自将女子拉起。 “咦!” 触手的一瞬间,虽然隔着层层衣衫,陶应还是感觉到了女子肌肤的滑腻。 “嗅……” 近在迟尺,一股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陶应忍不住重重闻了一气,瞬间让他陶醉其中,甚至隐隐有了感觉。 “用了香水?” 陶应第一时间想到了后世弥漫在电梯里久久不散的香水味。 “不对,这个时代不会有,只能是体香!” 被陶应搀扶而起,女子就像两片石榴花瓣突然飞贴到她的腮上似的,两颊霎时绯红。 “嘤咛!” 女子刚想摆脱陶应的一双“魔爪”,脸色又忽然转为青白、黯淡,强忍下心中的羞恼与不适,放弃了动作。 “若惹恼了眼前之人,我儿恐活不过今夜!” 迷醉其中的陶应,自然没有发觉他的失态,正痴呆呆地瞅着眼前呼吸可闻的女子,心潮起伏不定,喃喃自语。 “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 “这就是用‘玉人’来形容的女子吗?” 眼前女子有一种丰腴挺拔的雍容之美,这种美不同于丁氏的妩媚,而是一种魅到骨子里的荡漾。 “难道,‘波多也解衣’也穿越了?” 眼前女子,同样属于那种让人看到就想到上炕的人。 波波给人的感觉,是想要尽情亵渎。 而眼前之人,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块肥沃的田地,只想尽情地耕种。 “这是一个只能够让人想到暖热炕的女人!” 第九十五章 青州之夜 济南。东平陵。 自从陶应白天带兵离开济南后,忙得脚不点地的陈登刚刚回府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天已黑透,这个时候来人,恐怕是出了大事!” 已对半夜敲门通禀心有阴影的陈登,急匆匆起身穿衣,他很清楚,若非大事、急事,属下是不会这个时候来搅扰他休息的。 “陈军师,主公传来加急口信。” 陈登尚未出门,门口已传来通报之声。 因陈登已被陶应任命为济南军团的军师,所以,玄甲军的士卒皆称呼他为军师。 “快说,主公有何口信?” 陈登一惊,陶应前脚刚离开济南,后脚便连夜传来口信,定是出了不可预测的大事。 “朝廷新任平叛中郎将孟益被骑都尉公孙瓒斩杀,于平原郡反叛,主公请军师以泰山郡名义,六百里加急上报洛阳。” 陈登一愣,公孙瓒反叛,似乎与陶应眼下所经营的地方并不相干,为何这般上心。 “不对,这其中定然涉及到主公的谋算!” 陈登又细细向前来传口信的玄甲军士卒询问了一通事情的经过,心中恍然大悟,继而狂喜。 “今日派出了一队报捷信使上了洛阳,他们会实行一日三捷之计;若隔一日再报公孙瓒反叛的噩耗,洛阳的目光定然会暂时偏离青州,玄甲军正好趁机驻军渤海郡!” 陈登抑制住激荡的心情,来回在府院中走动、沉思、谋划,反复推敲,以防出现纰漏。 “有平原郡陈纪的奏报,有泰山郡的奏报,再加一个青州刺史赵琰的奏报,这公孙瓒不是叛贼,也是叛贼了!” 陶应的此番借机谋划,既替枉死的玄甲军士卒、百姓报了仇,又转移了洛阳对青州的视线,还趁机进驻了渤海郡,真可谓一石三鸟。 “主公睿智矣!” 陈登对陶应的缜密心思暗赞不已。 “说不得,此番能柳暗花明,替主公谋一个好身份!” 想清楚了个中厉害,陈登立即回房,起草文书,派传令兵连夜加急送往洛阳。 “咯踏踏……” ———— 平原郡。平原县。 暗夜月高,四野荒寂无声。 “踏踏……踏……” 突然,一阵突兀零碎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平原城外的寂静。 “什么人?” 城楼上被惊醒的屯卫兵,纷纷慌乱抄起手中的戈矛弓箭,对准城下。 “我们乃中郎将孟益将军的属下,快快通报陈纪陈太守,有紧急军情上报!” 随着城下传来的呼喊声,平原城女墙上的汉军士卒完全清醒,他们借着微弱的月光以及燃起的火把,终于看清了来人。 “伤兵?” 一队二十多人的汉军,抬着好几个伤兵,不知是死是活。 “朝廷派来剿灭张纯、张举叛乱的汉军,莫不是从冀州而来?” 平原县的隔壁就是冀州绎幕县,那里刚刚与平原一样,经历了张纯、乌桓叛军的抄掠之害。 “你们从何处而来?” 城楼上的屯卫兵还是多问了一句,这样他们好给太守一个确切的信息。 “我们从高唐县连夜渡河而来,我们的中郎将孟益将军被骑都尉公孙瓒谋害,公孙瓒三兄弟已反叛朝廷,带兵与张纯、张举叛军合流了。” 女墙上的汉军士卒一听,这可是大事,急忙让人去叫太守陈纪。 大约等了一盏茶功夫,年过花甲的陈纪方晃悠悠登上城头,朝城下打量一番,又询问了几句,见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方打消疑虑。 “你们将手中兵刃堆放一处,徒手进城。” 陈纪下令开城,招呼了一队全装贯戴的士卒与他一起去了城门口,以防贼寇诈城。 “呼!” 待城外汉军赤手空拳进了城,城门又急速关闭,陈纪方暗舒一口气。 “你们是说,泰山郡守陶应已出兵追剿公孙瓒,明日大军会渡过河水?” 陈纪瞅着已死去多时的中郎将孟益尸体,向前来报信的士卒问起事情始末。 “居然有这般凑巧之事?” 泰山郡属于兖州,陶应主动出兵青州清剿黄巾,刚好遇到进入平原的公孙瓒反叛, 被公孙瓒“杀良冒功”,陈纪不得不怀疑事情的诡异。 “你们全是孟益将军的兵?” 人老多疑,陈纪对每一个前来的汉军,尤其是伤兵事无巨细地反复盘问了一番。 “目光无躲闪,答话不斟酌,这些人没有说谎!” 以陈纪六十年的“玩人”经验,汉军士卒有没有说谎他很容易就能分辨清楚。 陶应此番没让一个玄甲军前来平原城,安排的全是孟益带出的汉军士卒,为的就是打消陈纪的怀疑。 “陈府君,孟将军确实死在此铁枪之下!” 陈纪派人连夜叫来几个擅治刀枪伤的郎中,反复勘验一番,他方确信孟益的死因。 “看来事情是真的!” 朝廷新拜的平叛中郎将死在了平原郡,已无睡意的陈纪,干脆连夜起草公文,等天一亮就派人前往洛阳报信。 “唉,这大汉的叛贼,越剿越多!” ———— 高唐县。高氏大宅。 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 “太美了!” 陶应盯着眼前的女子,真的动心了,比在东平陵见到曹操的老婆、那个美唇丁氏时还要动心,甚至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冲动。 “你是哥的了!” 陶应情不自禁地将女子揽入怀中,口鼻凑近她的脖颈、发际,贪婪嗅着那缕醉人的馨香。 女子虽然身体在颤抖,有恐惧,有羞涩,但她并没有抗拒陶应的无礼,脸色变得更加黯然。 “为了晏儿,妾身对不住夫君了!” 女子情绪的变化,陶应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但他太贪恋这具身体了。 尤其是女子的反应,让陶应感受到了山峦给他的冲击力,使他更加血脉偾张,不舍撒手,担心一旦松手,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再也不属于他。 “嘤咛!” 被陶应搂在怀中紧了又紧,女子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陶应的变化与反应。 “完了!” 陶应有力的一双臂膀勒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女子,已预感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原本青白的脸庞,又渐渐转作绯红,双瞳剪水的眸子闪过一抹慌乱,极力躲避陶应的视线。 “把我儿子还给我!” 女子知道定难逃脱陶应的魔掌,因此也不做无谓反抗,但她的牺牲,必须换得儿子的自由。 当然,傍晚在高府大宅所见人头滚滚,就让女子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勇气。 陶应一把抱起女子,出了书房,朝卧室而去。 “那张床很大,哥也想试试!” 至于女子所说的儿子,既然不到十岁,也非高氏子弟,陶应相信颜良不会滥杀无辜,放是肯定会放的,但不是现在。 “此事,日后再说!” 第九十六章 何进儿媳 青州。平原郡。高氏大宅。 一番酣畅淋漓之后,陶应虚脱如死狗般躺在床榻上。 “哥的人生,从此不纯洁了!” 一边仰望屋顶呼呼喘气,一边回味自来到大汉之后,第一次体验鱼水之欢的舒爽。 “人生得意须尽欢,是指这个吗?” 陶应头一回感觉到,这种穿越才有意义,比费尽心思捞一个泰山太守有意义多了。 “怪不得‘从此君王不早朝’,换做哥,也会如此吧?!” 陶应如此,身边的如玉美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过了良久方缓过神来的女子,在昏暗的烛光下,偷偷侧目瞄了一眼陶应,她隐隐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 “难道有‘仁人君子’之称的陶谦,将儿子管教得这般严,连男女之事都限制?” 毫无章法的一味索取,不能怪女子这般看陶应。 其实也对,等到开春,陶谦才会给陶应行加冠之礼,说眼下的陶应是个“童子鸡”,也没有错。 至于陶应是不是真表现地那般不堪,这就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把儿子还给我!” 尚闭目沉浸在美妙余韵中的陶应,身边陡然传来女子悠悠“讨债”之音,堪比“谢谢老板,承惠一千”的破坏力,瞬间冲散了美不可言的气氛,让陶应又回归了现实。 “唉!简直就是大汉版的祥林嫂!” 陶应现在累得无爱,连手指头都懒得再动一下,依然闭着眼睛回味。 “现在?” “你儿子叫什么?” 陶应的回应,让女子心中一喜,一双如同一场春雨浇灌过后的花朵般娇艳动人的美眸,满是风情无限地暗暗瞪了陶应一眼,心中鄙夷不已。 “再凶恶的狼,吃饱喝足后,比豢养的狗还温顺数倍!” 女子裹了裹被子,语带欢欣、不乏骄傲地说出了她儿子的名字。 “何晏。” 陶应暗自点点头,果然不是姓高的,这就好办了,他最怕被女人骗。 “嗯?” “何晏?” “是何晏?” 陶应浑身打了个激灵,仿佛抽离的气力,瞬间又满血复活,猛地起身,犀利的目光,如刀似箭般射向床榻上的女人。 “哪个何晏?” 陶应俯瞰垂眸,正好对上女子似笑非笑的美眸,她懒倦的眉眼微微一挑,颇有种等着陶应吃瘪的意思。 “陶郡守认识很多何晏?” 女子轻轻一笑,薄唇微启,便是如桑雪清冽的声音,让陶应如坠冰窟般清凉。 “你是谁?” 此时,春水汪汪,双眼闪动、荡漾着魅惑光芒,眼角的美人痣散发着妖娆的女子,迎着陶应略带惊慌的目光,伸了伸脑袋,将她修长的脖颈,几乎完全展现在陶应眼前,微带傲娇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贱妾尹氏,见过陶郡守。” 尹氏之言,犹如天雷滚滚,瞬间将陶应击得五荤六素。 “完了!” 陶应既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又破灭了自己的一丝侥幸,颓然倒在床榻上,心头原本的火热,瞬间变得发凉发冷。 “尹氏!” “这女人是尹馨!” “大将军何进的儿媳妇!” “汉少帝刘辩的表兄弟何咸的媳妇!” 当然,尹氏嘛,历史上成了曹操的小妾,成了曹矩的娘。 “前有济南丁氏与儿子曹昂,后有平原尹氏与干儿子何晏,哥怎这般与素未谋面的曹阿瞒有缘!” 陶应自动忽略了当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何进,也忽略了那个短命的少帝刘辩,只想到了曹操。 “提前截胡了曹阿瞒,不知曹阿瞒会不会冲冠一怒为尹氏?” 过了好一会儿,陶应慢慢安静下来,嗤笑一声。 “哥手中即将雄兵十数万,还担心活不过明年的何进?” “还怕曹阿瞒来抢人?” 陶应侧头,望着尹氏,嘴角泛起一抹邪笑。 “呃!” 刚刚还傲娇,忽然又忐忑不安的尹氏,目光熠熠地盯着陶应,清冽的语音又变得怯生生。 “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陶应嘴角上翘,猛然一翻身,目光露出缕缕恶狼般的幽光。 “不,你猜对了,别的女人我不会杀,唯独你,必须杀……” “……” ———— 兖州。泰山郡。牟县。 挖了一天煤,已是腰酸背疼的袁术,躺在温暖、舒适且臭烘烘的大通铺炕头上,心情既愤怒,又无奈。 “改造、赎罪?” 自从被孙观俘获,袁术的诉求丝毫没得到陶应的回应,便与长史杨弘、大将俞涉,以及在岱山村被甄别出曾杀人、打人、放火的汉军,一起带到煤矿挖煤。 “陶应小儿!” 咬牙切齿的袁术,仰望着新修葺的屋顶,森冷的眸子里全是璀璨夺魂的杀意,一只满是水泡和伤痕的拳头,一下一下轻轻砸着身下的大炕,发泄内心的愤懑。 “主公,且忍忍!” 担心袁术将炕砸塌,招来监管军侯的惩罚,长史杨弘忙小声劝了一句。 “嘿!” 袁术不甘地松开紧攥的拳头,放入被窝,感受热炕的温度。 “唉!” 十分憋屈的袁术,长这么大哪里遭过这般罪,受过这般羞辱,作为“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天生就应该有“豁免权”的,可陶应不讲规则,生生给剥夺了。 当然,一开始袁术自然是抗议的,嚷嚷着要见陶应,要见陶谦,要向天子告状,负隅怠工。 可负责看守他们这帮“犯人”的玄甲军军侯,自然不会惯着袁术。 不干活? 可以,不打你,也不骂你,就不给你饭吃。 只一天功夫,逃不掉、躲不过、又不想死的袁术就认命了,反过来劝两个“难兄难弟”看长远些。 “干吧,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让陶应小儿付出代价!” “带头大哥”都服软了,做小弟的杨弘、俞涉也老实了。 第二天,担心饿死的三人,乖乖拿起泰山郡特有的工具,上煤窑挖煤赚口粮去了,做了陶应矿场里的“黑窑工”。 好在袁术虽然出身高贵,但毕竟行伍出身,挖煤的力气还是有的,比起“玩嘴皮子”的长史杨弘,那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一天下来,袁术收获颇丰,不仅额外得到了一碗带有马肉的饭菜,还得到了矿长王老汉的一顿猛夸。 “大家要向袁公路学习挖煤技巧,争取吃到带肉菜!” 王老汉不仅号召矿工们向袁术学习,还要求袁术向矿工们传授挖煤经验。 “哼,本将军干哪一行都是出类拔萃的好手!” 有那么一小会,袁术很是自得,面露骄傲,恍惚间,感觉他天生就该来挖煤。 “陶应小儿,陶谦老儿,你们给本将军等着,待本将军回到洛阳,就让尔等父子知道得罪四世三公袁氏的后果!” 第九十七章 窑工袁术 兖州。泰山郡。牟县。 挖了一天煤,已是腰酸背疼的袁术,躺在温暖、舒适且臭烘烘的大通铺炕头上,心情既愤怒,又无奈。 “改造、赎罪?” 自从被孙观俘获,袁术的诉求丝毫没得到陶应的回应,便与长史杨弘、大将俞涉,以及在岱山村被甄别出曾杀人、打人、放火的汉军,一起带到煤矿挖煤。 “陶应小儿!” 咬牙切齿的袁术,仰望着新修葺的屋顶,森冷的眸子里全是璀璨夺魂的杀意,一只满是水泡和伤痕的拳头,一下一下轻轻砸着身下的大炕,发泄内心的愤懑。 “主公,且忍忍!” 担心袁术将炕砸塌,招来监管军侯的惩罚,长史杨弘忙小声劝了一句。 “嘿!” 袁术不甘地松开紧攥的拳头,放入被窝,感受热炕的温度。 “唉!” 十分憋屈的袁术,长这么大哪里遭过这般罪,受过这般羞辱,作为“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天生就应该有“豁免权”的,可陶应不讲规则,生生给剥夺了。 当然,一开始袁术自然是抗议的,嚷嚷着要见陶应,要见陶谦,要向天子告状,负隅怠工。 可负责看守他们这帮“犯人”的玄甲军军侯,自然不会惯着袁术。 不干活? 可以,不打你,也不骂你,就不给你饭吃。 只一天功夫,逃不掉、躲不过、又不想死的袁术就认命了,反过来劝两个“难兄难弟”看长远些。 “干吧,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让陶应小儿付出代价!” “带头大哥”都服软了,做小弟的杨弘、俞涉也老实了。 第二天,担心饿死的三人,乖乖拿起泰山郡特有的工具,上煤窑挖煤赚口粮去了,做了陶应矿场里的“黑窑工”。 好在袁术虽然出身高贵,但毕竟行伍出身,挖煤的力气还是有的,比起“玩嘴皮子”的长史杨弘,那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一天下来,袁术收获颇丰,不仅额外得到了一碗带有马肉的饭菜,还得到了矿长王老汉的一顿猛夸。 “大家要向袁公路学习挖煤技巧,争取吃到带肉菜!” 王老汉不仅号召矿工们向袁术学习,还要求袁术向矿工们传授挖煤经验。 “哼,本将军干哪一行都是出类拔萃的好手!” 有那么一小会,袁术很是自得,面露骄傲,恍惚间,感觉他天生就该来挖煤。 “陶应小儿,陶谦老儿,你们给本将军等着,待本将军回到洛阳,就让尔等父子知道得罪四世三公袁氏的后果!” 躺在袁术旁边的长史杨弘,尽量将酸疼的腰肢紧贴在火炕上,借此来减轻身体的不适与疲乏。 “还真别说,这泰山郡发明的火炕,冬天睡觉真舒服,一点都不冷,屋子也不用火盘就可越冬,简直温暖如春!” 袁术也暗暗称奇,他已决定,待回到洛阳,也叫人在府里盘上炕,下雪天,坐在炕头,就无须裹着被子、抱着火盘取暖了。 “主公,这陶应躲着不见主公,他是何意?” 俞涉有点倒霉,在岱山村反抗拒捕,被孙观狠狠收拾了一顿,本来浑身是伤,现在又不得不挖煤,身体有些吃不消,比起文弱的杨弘还不堪。 “陶应不是躲着不见主公,应该真不在泰山郡。” 袁术尚未开口,杨弘慢悠悠先回了一句俞涉。 “以陶应对主公的不敬,若在泰山郡,他早就露面了!” 杨弘忽然觉得,陶应与袁术很像一类人,皆自大、傲慢,做事不计后果。 “袁公路能干出羞辱陶重光之事,陶重光也同样会痛打落水狗,借机羞辱袁公路!” 杨弘暗暗后悔跟了袁术,让他身陷囹圄,险些丢命。 “呃……” 杨弘稍一侧身,一阵酸疼袭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才来矿场两天,身板单薄的杨弘就待不下去了,他期望陶应快点回来,这样就可以早点离开矿场。 “陶应小儿恐怕真的去青州清剿黄巾流寇去了!” 袁术赞同杨弘的分析,他已确信孙观没有骗他。 “唉,失策啊!” 袁术开始后悔了,早知是眼下的结局,即便是给他青州刺史的位子,他也不会离开洛阳半步。 如今身陷囹圄,说什么都晚了。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穷鬼待的地方,回到繁华、瑰丽的洛阳去。” “洛阳漱芳园里新来的几个歌姬,尤其是那个叫来莺儿的,多半又便宜本初与曹阿瞒了!” 一想到温柔乡的美妙,袁术就更加恨陶应。 “济南相?谁喜欢谁就去做,本将军不屑屈就!” “青州黄巾,不是陶应小儿喜欢多事吗,就让他去拼死拼活,最好死在黄巾手中,省得本将军再动手了!” 袁术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暗中资助一下青州黄巾,让陶应折戟沉沙。 “主公,您说陶应小儿主动前往青州清剿黄巾流寇,这般出力不讨好之事,他如此积极,不会有所图谋吧?” 确认陶应不在泰山郡,想到还得挖一段时日煤的俞涉很是失望。 “难道,陶应小儿也想做青州刺史?” 俞涉的疑问,袁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袁术绝不相信,陶应是为了泰山郡不被青州黄巾流寇抄掠才主动出兵的。 但除了这个原因,袁术也想不明白,陶应贴钱、贴粮、贴人图什么? “主公,这陶应恐谋的不是青州刺史之位。” 杨弘也想过这个问题,以陶谦的老谋深算,自然知道陶氏已占据一个徐州刺史之位,朝廷诸公就不会再允许他家多一个青州刺史。 “难不成还想做徐州牧或青州牧?” 袁术猛然转过身,惊讶地望向杨弘。 “你不会想说,陶应小儿在谋一个中郎将职位吧?” 杨弘瞅着袁术脸上露出的不可置信神色,苦笑摇摇头。 “泰山郡守已是品秩二千石,一个中郎将,不值得陶氏这般卖力气。” 袁术缓缓躺了回去,涣散无神的眸子仰望着屋顶,虽沉默不语,但内心已翻滚沸腾。 “大将军之位不可能,中郎将又太低,那就只能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中的一个,这都与皇甫嵩、卢植、何苗一般,位比三公了!” 一番脑补的袁术,无神的眸子又慢慢紧缩,变得森冷夺目。 “陶应小儿,胃口倒不小,是本将军小觑了你!” “不过,若真被陶应小儿得逞,以后收拾起来就有点棘手了,得想办法,尽快回到洛阳去!” 第九十八章 张奉身世 青州。平原郡。高氏大宅。 不知是后继乏力,还是惜香怜玉,陶应终究没干出那般残忍之事。 不过,这一番,陶应彻底解气了。 “看在何大将军曾为哥出过力的份上,哥就放过他儿媳!” 此时,被陶应连番挞伐后的尹氏,已然瘫软如泥,俏脸上布满久久不散的红润。 不过,相比前番的遭际,尹氏这回心中不但没有了抗拒,反而多了一丝迎合。 尹氏很清楚,她的此番迎合,不是为了以期活命讨好陶应,而是她潜意识里的一缕眷恋与期待。 “相比孱弱的何咸,这蛮牛陶应,似乎更让人感到安心,更愿意亲近!” 当此想法从尹氏心中生起时,尹氏吓了一跳,暗骂一声荒唐。 “我乃有夫之妇,这若是传了出去,何氏定不会放过尹氏,即便是陶氏,恐也在劫难逃!” 尹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一时显得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嘤咛!” 就在尹氏惴惴不安之时,一对孔武有力的胳膊将她霸道揽入宽广、温暖的怀抱,出言安抚。 “你已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去,何氏一族,活不过明年八月!” 汉灵帝前脚刚死,专权的何进经不起以袁绍为代表的大姓门阀鼓动,欲对何氏的恩人宦官集团动手,后脚就被以张让为代表的宦官集团给收拾了。 “除非,你想带着儿子何晏一起去为何氏陪葬!” 陶应知道尹氏不会相信,继续吓唬尹氏一句。 “嘁!” 尹氏当然不信,伏在陶应怀中,嘴角暗暗勾起,眸子里闪过一抹鄙夷的神色。 “想霸占人家的儿媳,居然这般诅咒人家死,这也太坏了,哪有‘仁人君子’陶恭祖的家风!” 莫说尹氏不信,即便陶应说给他爹陶谦也不会信。 如今的何氏,有一位帝后,有一位大将军,有一位车骑将军,即便是下一任天子,也是何氏的亲外甥,简直权势滔天,怎么会灭族。 即便是宦官集团里,一个与何进同父异母、与何皇后同父同母的妹妹,就嫁给了中常侍张让的儿子(养子),太医令张奉,有这层姻亲关系,何氏也不会倒下。 “你肯定觉得我危言耸听吓唬你,不过没关系,你是我陶应的女人了,自然不会放你回洛阳去送死。” 尹氏未发一言,陶应知道吓唬不住,干脆出言挑明,绝了尹氏回洛阳的心。 “当然,若你愿意,我可以派一队人马,将你儿子何晏送回大将军府,反正离明年八月没多少时间,到时自然会真相大白。” 陶应不放尹氏回去,自然不是担心尹氏会被杀,即便何晏死,尹氏都不会死。 “哥是不想便宜了曹阿瞒!” 当然,压根就不想给人白养儿子的陶应,在何进没死前,是绝不可能放何晏回洛阳的。 “不要!” 尹氏见陶应如此说,反倒担心起来,何晏是她的命根子,她绝不会愿拿儿子的命来赌。 “就怕晏儿等不到明年八月!” 不知不觉,尹氏将身子又往陶应怀中挤了挤,这样她才觉得更有安全感。 “放心吧,我会像对儿子一般善待何晏的。” 尹氏的示好,陶应满意了,他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回应了尹氏。 “对了,你们母子怎么会在高唐高氏宅院里?” 这个疑惑,在陶应知道了尹氏身份的那一刻就已有了,只是刚才急着办正事,没顾得上问。 现在襄王梦圆、云收雨散了,自然要弄清楚。 陶应即便不惧何进的报复,但能拖到何进身死族灭,自然要比直面对抗稳妥、省心。 “张奉夫妇回高唐省亲,张奉夫人何氏乃良人亲姑姑,出面邀妾身与良人一家同行。” 许是担心陶应弄不清张奉的身份,尹氏又解释了一句。 “太医令张奉本是高唐高氏子弟,早年过继给了张常侍。” 尹氏的解释,让陶应恍然大悟,这下他就清楚了。 “呵呵,怪不得高氏仗着张让的身份飞扬跋扈,原来是替张让贡献了一个便宜儿子啊!” 这一会儿,陶应也终于明白华歆为什么说高氏与何氏有姻亲关系了。 “嘶,不对!” “也就是说,在高氏大院里,不仅张让的儿子张奉在,尹氏的男人、大将军何进的儿子何咸也在,这就麻烦了!” 陶应眼皮猛然一跳,忙支起身,不顾尹氏胸前雪肌在烛灯斜照下尤显的风韵,急声询问心中所忧。 “何咸、张奉也在这高氏宅院中?” 被子突然被撑起,一股冷风骤然袭来,激得尹氏打了一个冷颤,忙拉被子裹了裹。 “张奉在,何咸行至朝歌时,被大将军派人招回了洛阳,只妾身母子跟着来了高唐。” 尹氏一边解释,一边犹如酒意半醺时的妩媚眸子不满地剜了陶应一眼。 “呼……” 陶应长呼一口气,何咸不在,尹氏之事至少可以隐瞒一段日子。 若何咸也在这大宅里,为稳妥起见,陶应就只能将何咸与张奉一并杀掉。 但那样的后果,陶应要同时面对宦官、外戚集团疾风骤雨般的发难。 “呵呵,被哥得罪的士族集团自然也不会闲着的!” 陶应很清楚,到那时,他等不到群雄讨董,只能提前割据了。 “唉,红颜祸水,诚不我欺!” 陶应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脸蛋绯红,眉角含笑,如同一朵出水芙蓉、沐雨桃花般的尹氏,匆匆穿衣。 “不能让张奉跑了!” 陶应要交代颜良一声,趁着夜晚,将张奉杀掉。 一旦被张奉蒙混过关,逃回洛阳,陶应很清楚,他的一番筹谋就完了。 “唉,张奉怕是要死了!” 尹氏目光复杂地看着急匆匆起身穿衣的陶应,以尹氏的聪明,自然知道陶应要去找张奉。 “晏儿!” 张奉的死活尹氏并不在意,但一刻见不得儿子何晏,她始终惴惴不安,也忙起身寻衣。 “你且睡着,外面冷,我一会儿带何晏回来。” 陶应瞄到尹氏的动作,知道尹氏担忧什么,又将她按回被窝,并在她红润的珊瑚唇上轻轻一吻。 “乖乖躺着。” 陶应报以温柔、体贴的一吻,让尹氏一阵恍惚。 “这个霸道、粗鲁的男人,原来君子般温润如玉,内敛温柔,如清风晓月!” 尹氏默默盯着陶应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很复杂,她看不透陶应,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尹氏很清楚,即便陶应不阻止她出门,陶应也不会带她去寻何晏的。 “但愿你说到做到!” 第九十九章 灵帝视野 中平五年(188年)十月十五。 洛阳。南宫。嘉德殿。 随着宦官一声轻喝,等在大殿外面的文武百官,开始整冠,脱鞋,排队上金殿。 皇宫大殿中,灵帝刘宏端坐龙椅之上,满脸虚弱,眼圈深陷,一看就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宏身上帝王的威严丝毫不减。 “诸官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看到灵帝有气无力的样子,中常侍张让一步跨出,操着公鸭嗓提醒大殿众臣,可以开始奏事了。 “哼!” 张让唱完朝,目光不善地扫过大将军何进、司空袁逢,想看看他们今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上次赵琰之事让张让在金殿上大失颜面,张让早给何进、袁逢在账面上添了一笔。 “陛下,臣有本要奏。” 何进与袁逢未动,司徒丁宫面带苦色,率先出班请奏。 “卿有何本要奏?” 灵帝有些失望地瞥了一眼上月刚从司空转任的丁宫,无力地点点头,一双无神的眸子又环视满殿大臣一眼,暗暗腹诽。 “这班人,为何总有事来烦朕!” 得到许可,丁宫朝刘宏又一躬身,方直起身来。 “进入十月,青、徐黄巾复起,人数超过百万;叛贼张纯、张举联合乌桓人又抄掠幽、冀、青三州,攻破清河、平原,造成各地流民剧增,请陛下拨款赈济,安置流民。” 丁宫语落,太尉马日磾趁机出班附和,提醒灵帝一定要重视赈济之事。 “陛下,若赈济不及时,朝不保夕的难民,为期求活,恐又加入黄巾贼作乱。” 如今身居高位,常有匡扶社稷、救济世人志向的尚书卢植,自然不能尸位素餐。 “据青州刺史部传来消息,整个青州的黄巾流寇已多达百万,若朝廷再不赈济,只怕中原也会步冀州、青州的后尘!” 灵帝明白了,这些人说这么多,是又伸手向他要钱了。 灵帝慢慢坐直了身子,无神的目光渐渐变得清冷、犀利,一一从大殿众臣脸上怒视而过。 “二月,郭太等黄巾在西河白波谷造反,攻略太原郡、河东郡等地。” “三月,南匈奴、屠各胡攻入并州,杀死刺史张懿。” “四月,汝南葛坡黄巾再起,攻没郡县。” “六月,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绵竹,杀刺史郤俭。” “七月,荆州区星、周朝、苏马、郭石为祸长沙、零陵、桂阳等郡。” “如今十月,青州、徐州黄巾又起,攻略郡县,刺史外逃、郡令被杀者众;还有张纯、张举勾结乌桓人祸乱冀州、幽州。” 刘宏愤怒的目光再一次从卢植、何进、马日磾、张温、袁逢、周忠等人脸上扫过。 “朕想问问诸位臣工,我大汉的天下,为何变得如此千疮百孔,各地的盗贼为何屡剿不绝?” 面对灵帝森冷的目光,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还能为什么?” 众人自然不会这般说,皆沉默不语。 “卢尚书,你曾多次带兵平叛,你且说说,进入中平五年以来,各州叛乱不止,这是为何?” 灵帝怒视着一众装死的朝臣,面如寒霜,强压着怒火,干脆点名。 “陛下,造成此番境况的原因,不出其二。”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声如洪钟,且性格刚毅,品德高尚,虽然屡受打击,但他从不抱怨天子,如今见问,自然直言回禀。 “一是因各地兵力不足,事起时无力弹压,致使贼寇坐大。” “二是地方郡守不作为,畏敌怯战,助长了有心作乱贼寇的嚣张气焰。” 听了卢植的回答,灵帝脸上的冰冷之气并未减少丝毫,反而对很不待见的卢植更加失望。 “哼,兵力不足?” “这不是理由,甲子年黄巾祸起之前,大汉也没这么多兵,天下却一片升平。” 卢植的说辞,灵帝只赞同一半。 “地方官吏不作为,这倒是真的!” 灵帝又将目光转向太尉马日磾。 “马太尉,朕一个月前就从西园拿出三十亿钱以补充国库,你告诉朕,现在国库还有多少钱?” 马日磾哭丧着脸,不敢抬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国库已空。” 马日磾的回答,让灵帝一愣,他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国库居然又没钱了。 “呵呵……” 灵帝怒极反笑,盯着马日磾又问了一句。 “那你告诉朕,这三十亿钱救济了多少中原难民?” 三十亿钱,若给每个灾民一千钱,可以救济三百万灾民,如今的粮价大涨,要三百钱一石,这也足够一个灾民维持三个月时间。 “救济中原七郡,大约有五十万人受益。” 马日磾沉吟了半晌,方慢吞吞地说出了一个大致数字。 “呃……” “嘶……” 听到马日磾的这个数字,莫说灵帝不想说话了,就是满殿的大臣,哪怕算术再差,也觉得不可思议。 “钱到哪里去了?” 金殿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钱被这满殿的大臣瓜分了呗。 一时间,嘉德殿寂静地落针可闻。 这种寂静,犹如殿外的天空,阴沉而诡异,压抑地有些瘆人。 心中有鬼的,不敢出来说话;想说话的,担心明天再站不到这大殿里头。 就连一向善于察言观色、温顺体贴的张让,也闭口不言,脑袋低垂,一双眸子闪烁不定。 “这些人太坏了,只给本公不到千万钱!” 金殿内,上至天子,下至朝臣,一个个如石雕泥塑般静默,使昏暗的大殿显得阴森森,有点可怖。 “唉,这就是我大汉的重臣!这就是我刘宏的臣子!” 灵帝心里既凄苦,又无奈。 “外戚专权、大姓贪婪、官员庸碌,就没有一个让朕称心、能替朕分忧的忠良之臣!” 灵帝忽然想起了刚刚被朝臣们拱走的盖勋,那是他信任的人。 “要不,再让盖勋从京兆尹回来?” 念头刚一起,心头热乎了不到三息,灵帝又默默打消了念头。 灵帝前番刚刚将盖勋从出任武都太守的路上召回,若再从其出任京兆尹的路上召回,他无法给满殿大臣一个合理的说辞,尤其是无法向容不下盖勋的各方势力解释。 “这其中,恐怕也有蹇硕的影子啊!” 虽然蹇硕掩饰地很好,利用了张温,但还是被灵帝洞悉。 “周慎?荡寇将军?一个十足的废物,值得西园军元帅出面为其谋奉高令?” “咦,不对……” 一提及奉高,灵帝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丝亮光,猛地坐直了身子。 “对呀,还有一个人可谓良臣,‘仁人君子’陶谦的儿子,新任的泰山太守陶应!” 第一百章 陶应与何晏 朝霞满天,万物初醒。 一身披挂整齐的陶应,神清气爽地出了高氏大宅。 在门口,颜良安排的一队玄甲军侍卫肃穆侍立,等待陶应渡河。 “主公,颜将军已与大军渡河,将军会在河水西岸等待主公。” 颜良已先行一步率领玄甲军渡河,只待陶应一到,便会沿平原郡北上,一路追击已逃至冀州绎幕一带的公孙瓒。 “好,我们也出发!” 陶应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动作娴熟地踩镫上马。 “哈哈,长缨在手,舍我其谁!” 接过从未杀过一人的点钢枪,顿觉雄心万丈的陶应,眸子里闪过一道炽烈精芒。 其实有点搞笑,前世的陶应就没有摸过马,更别说骑马了;原本的陶应,跟着糜芳出门骑马,结果摔伤,一命呜呼了。 不过,当下的陶应,经过前身血的代价,加之从徐州到泰山,又到青州,这一路的锻炼,骑术大涨。 如今玄甲军骑兵皆配双马镫,即便在沙场上驰骋,陶应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少不会再轻易掉下马来。 …… 此时,从高氏大宅门口走出两大一小、两女一童来。 女的艳冶柔媚,妍姿俏丽。 小童不到十岁,也是唇若涂脂,貌比潘安。 两女,一个是大将军何进的儿媳尹氏;一个是何进的妹子、张让的儿媳何氏。 小童自然就是大将军何进的孙子、尹氏的儿子何晏了。 “咦!” 昨夜在昏暗的灯光下,尹氏没有怎么瞅清陶应的相貌,如今,在朝阳的辉映下,再看陶应,让尹氏眼前一亮。 “古有城北徐公,今有丹阳陶应!” 此刻的陶应,衣冠整齐,骑在一匹卷毛黄骠马上,手持一支长枪,摇身一变成了威风凛凛、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好一个掷果潘安!” 阳光下的陶应剑眉朗目,气度从容,英气逼人,不见一缕昨夜的慵懒。 许是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与归宿,如今再面对陶应,尹氏目光反倒变得坦然,甚至有些炙热。 “这就是我尹馨未来的夫君了!” 痴痴地瞅着陶应背影的尹氏,面目绯红,看得身边的何氏很是不满,暗暗骂尹氏不知廉耻。 “等回了洛阳,再慢慢炮制你这个荡妇!” 何氏对侄媳妇再不满,也不敢当面指责,就连脸上也不敢过分地表露出心中的厌恶情绪。 从未如此憋屈、卑微过的何氏,想要活下去,想要逃离青州,她还得仰仗靠“出卖身体”苟活的尹氏。 “阿娘,这个大哥哥神采英拔,英姿勃勃,是他救了我们吗?” 何晏凝视着战马上的陶应,目光露出一丝羡慕。 “我若骑在高头大马上,定也英姿飒爽,威风八面!” 神游天外的尹氏被儿子何晏拉回,俏脸一红,忙收摄心情。 “是,呃……” 尹氏刚想点头,突然发现身旁的何氏,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正不善地盯着她,尹氏大窘,臻首低垂,娥眉轻颤,俏脸瞬时变得黯淡。 “真的回不去了!” 虽然何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尹馨还是从她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鄙夷和憎恶。 “阿娘!” 何晏目光灼灼地盯着尹氏,想得到确切的回答。 “这……” 尹氏有些作难,头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尹氏知道,以何晏的聪明,时间一久,定然能看出其中的是非曲直来。 “当然是了!” 陶应突兀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吸引了三人的目光,替尹氏解了围。 在何晏出声前,陶应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尹氏三人,他知道,定是尹氏来送他这个“夫君”出征的。 “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迎着三双神情各异的目光,脸带微笑的陶应泰然地从何晏、何氏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了尹氏身上。 “这么温柔体贴的女人,哥真的爱了啊!” 对于霸占尹氏,陶应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一个是因老何家的男人都命不长久,包括后来的何晏,年轻轻就被司马懿干死了。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陶应不下手,曹操也会对尹氏下手,陶应自然不会便宜了曹操。 “本来不打算惊扰你的,既然你出来了,也好,那就道个别。” 陶应瞅着情愫暗生,一张狐媚脸,眉眼上扬,秋波暗送,一睁一闭间,凸显出无尽魅惑与风情的尹氏,一时看呆了。 “谁说灯月下看女人会美十分的?这尹氏,明明在旭日下端详,方觉惊艳!” 瞧瞧,眼下的尹氏,虽然穿着一身袄衫,外罩一件斗篷,腰间束着腰带,纤细的腰肢还是完美地被勾勒了出来,前凸后翘的火爆身材,真是妖娆无比。 “啧啧,还是曹阿瞒的眼光毒辣,不知卞夫人会不会也如尹氏、丁氏一样美!” 从曹操手中截胡了尹氏,在济南见到了丁氏,陶应又“惦记”上了卞氏。 陶应打量着尹氏,明眸善睐的尹氏也在端详着陶应。 “也许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尹馨在痴呆呆盯着她瞧的陶应眼里,没有发现一丝的淫邪,全是惊艳,心中既得意又满足。 这一刻,尹氏彻底安心了,容颜是她后半生活在陶应心中的唯一资本。 “嗯。” 尹氏抿了抿娇艳欲滴的珊瑚唇,微微轻启,轻轻回应了陶应一声。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尹氏顾盼传情的明亮眸子,冰冰凉凉的香,盈盈浅浅的笑,再配上嫣红的嘴唇,开阖间,勾魂摄魄,陶应忍不住赞叹一句。 “太美了!” “当然,我阿娘是大汉最美的女人!” 陶应情不自禁的赞美之词刚说出口,就被十岁的何晏应和了一句,尹氏的美,洛阳闻名。 赏花被何晏搅扰,陶应自然不能再露出猪哥相了,笑眯眯地将目光投向何晏。 “我救了你,你说,该怎么感激我呢?” 陶应这也是第一次见何晏,昨夜他离开尹氏房间后,就让人将何晏与何氏一并送去了尹氏房间,他没有再回去,那房间床再大,他也睡不下去。 “这还不简单,看你也是当官的,我爷爷乃当朝大将军何进,给你封个大官做就是了!” 何晏瞅着陶应,目露鄙夷,一副“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得陶应牙疼。 “呵,听听这口气,这权贵人家的子弟,说话、行事就是霸气,不服不行!” 一旁充满敌意,瞄着陶应一个劲暗自诅咒的何氏,暗暗骂何晏傻瓜。 “还感激个鬼,你娘为救你,将自己都搭贴给了这个屠夫、强盗,你爷爷不杀他千刀,都不算屠户出身!” 何氏心中对陶应的恨意,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一对奸夫淫妇!” 恨屋及乌,何氏又不着痕迹地狠狠剜了尹氏一眼。 “啧啧,不得不说,娘漂亮,生的娃就是漂亮。哥觉得自己长得很美了,但在你面前,哥不得不承认,你更配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啊!” 陶应笑眯眯蹲下身子,双手拽住何晏的一双胳膊,美美打量了一番何晏。 “我不要你爷爷给我封大官,你干脆就给我做儿子算了,我也想要一个你这样漂亮的儿子。” “以后,你就叫陶晏。” 第一百零一章 露布震京师 洛阳。南宫。嘉德殿。 许是对满殿大臣太过失望,亦许是陶应的出现太过突兀,让灵帝居然隐隐记住了陶应这个陌生太守。 “陶重光出任泰山太守不到半个月光景,泰山郡已海清河晏!” 灵帝数日前接到来自泰山郡的邸报,陶应已剿灭了盘踞泰山郡数年的贼匪,清除了全郡黄巾流寇,收拾了张举叛乱留下的烂摊子,这个政绩,比起当下大汉各地的情况,自然显得很突兀。 “朕免除陶重光的太守献资、免除泰山郡三年的赋税,是值得的,是……” “报……” 殿外倏然响起一声嘹亮的报号声,瞬间打断了灵帝的遐思、打破了大殿的沉静。 “咚!”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到了金殿之外,陡然发出一声金属与石阶相撞的清音,久久始竭,那是有人拜倒在丹墀之上的声音。 灵帝猛地抬头,大殿中的众大臣也是一脸惊疑,目光纷纷转向殿外。 “青州露布!” 就见一名风尘仆仆的黑衣红甲士兵出现在百官视野之中,士卒单膝跪地,手里举着的偌大露布,在大殿门口随风飘荡。 “泰山郡守陶应出兵青州齐国,剿灭齐国张饶部黄巾,斩杀贼首张饶,灭黄巾流寇三十万,齐国境内,再无一流寇!” 听到通报内容,灵帝先是一愣,继而大喜,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若非身体虚弱,他都冲下金阶,亲自去抢过露布了。 “阿父,快,快,取露布与朕!” 丝毫没有怠慢的张让刚下金阶,在殿外值守的十常侍夏恽已将露布带进殿,张让忙上前几步,将露布从竹竿上扯下,跑回金阶,递到灵帝手中。 …… “陶应又立功了!” 何进听了简略的通报内容,瞬间狂喜。 “此子乃本将军所表也!” 陶应能顺利“窃取”泰山太守之职,大将军何进是出了力的。 为此,何进还背着私受徐州刺史陶谦贿的锅。 当然,何进内心还是很想受的,但是陶氏父子“卸磨杀驴”,至今没有送来好处费。 如今,陶应斩杀张饶,破敌三十万,立下泼天之功,何进这个“慧眼识金”的表举人,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陶恭祖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这一刻,何进心中对陶氏父子的“不识相”,早就忘地一干二净,即便记着,也会两清,何进又不缺钱,此时他更缺面子。 …… “定是我儿公路晚了一步啊!” 有人欢喜有人愁,袁逢就有些失望了。 袁逢原本听到“青州露布”几字,第一反应是袁术在济南打破了黄巾贼,都想着要替袁术讨封赏了。 当听到是陶应,可惜不是袁术时,袁逢就有些心酸、失落。 “看来小觑了陶恭祖的儿子啊!” 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袁逢不会质疑露布的真实性,莫说陶应要顾惜陶谦的名声,就露布的性质,陶应造假的机会都没有。 …… 灵帝接过露布,先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又回头细细读了一遍,一扫心中的阴霾,面色潮红,兴奋如打激素。 “好!” 若非在上朝,灵帝定然已在裸游宫召开无遮大会了。 此刻的灵帝,感觉又可以与后宫佳丽们大战三百回合。 “朕有此能臣,何愁黄巾不灭、贼寇不死、天下不靖!” 王朗的文辞优美,露布的消息更让灵帝心花怒放。 “蹇帅,将露布挂到宫门外去,供京师百姓观瞻闻喜!” 很想长时欣赏的灵帝,很不舍地将露布递给蹇硕。 趁着灵帝高兴,何进率先跪倒在地,向天子恭贺。 “臣何进,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有了何进的示范,反应过来的朝臣,立即一拥而上,躬身下去,齐声回应。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 “为大汉贺!” 眸子里溢满豪迈之情的灵帝也大声附和一句,一一从满殿大臣的身上掠过,内心深处又充满了身为帝王的骄傲。 “陛下圣明!” 金殿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群臣个个红光满面,喜形于色,好像攻破黄巾贼寇的是他们,而不是陶应一般。 “朕的这帮臣子,似乎也非个个庸碌!” 赞颂声,宛若潮水,将灵帝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再看满殿的大臣,似乎又不那么憎恶了。 “此战,泰山太守陶应功居第一,大将军慧眼识金,同样是功不可没!” 内心熨帖的何进再骄傲,也不敢托大坦然领受天子的夸赞,忙俯身谦辞一番。 “为陛下选才,为朝廷举才,此乃臣的本分,臣当不起破敌之功!” 灵帝很满意何进的态度,至于何进有没有功,这个自然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说了算。 “陶应此番主动出兵青州,替朕分忧,剿灭张饶部黄巾共计三十万,并斩杀了贼首张饶,就地安置了流民,此功必赏。” 陶应并不是第一个主动出兵、跨治地剿匪平叛的太守,当下身为长沙太守的孙坚,也主动出兵向盘踞在零陵、桂阳的叛军动手,只是他的动静没陶应搞的大,没引起灵帝的太过关注。 “诸位卿家,都说说,当如何赏赐朕的功臣呢?” 卢植率先站了出来,他也参与过剿灭黄巾的战争,知道是多么的不容易,尤其陶应出兵,一兵一卒皆未向朝廷伸手,兵甲、粮草皆由自己解决,这就更加不容易了。 “陛下,此番陶郡守未拿朝廷一钱一粮,剿灭与受降三十万黄巾流寇,此功自黄巾之乱爆发以来,从未有过,当迁陶应为青州刺史,令其一鼓作气,将青州其它郡国黄巾一举剿灭。” 卢植的说辞,听得灵帝内心既骄傲又满意,频频点头 此番陶应不但灭了齐国三十万黄巾流寇,居然还没有向灵帝伸手要一钱一粮,灵帝不高兴才怪。 “若每个大臣皆像陶应一般,这得给朕省下多少钱?” 一想至此,灵帝狠狠瞪了一眼丁宫、马日磾。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知道要钱,与陶应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卢植建议迁升陶应为青州刺史,这在灵帝眼里根本不叫事。 “与陶应一比,赵琰那个青州刺史庸碌如废物啊!” “陛下,不可!” 灵帝刚要采纳卢植的建议,袁逢忙出声反对。 “陶谦已被陛下表为徐州刺史,若陶应再被拜为青州刺史,这于社稷不利,也不合祖制。” 袁逢之言很是牵强,灵帝不置可否,但既然反对,换一个就是。 “袁司空有何建议?” 袁逢瞄了一眼灵帝,又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司徒王允、马日磾,将主意打在陶谦身上。 “陛下,不若迁徐州刺史陶谦为太常卿,这也算父凭子贵。” 若在一月前,要迁陶应为青州刺史,袁逢不但不会反对,还会双手双脚赞成,不仅是消耗陶氏的底蕴,还能对中常侍张让一个打击。 现在嘛,既然儿子袁术看上了青州刺史位,袁逢自然就不能再让他人染指了。 “嘶!” “呃!” “这!” …… 第一百零二章 何晏荐姑婆 徐州。下邳。刺史府。 徐州刺史府东南一处正厅,这里是大汉徐州刺史部的廷议处。 若陶应在的话,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定然会吐槽。 “太寒酸了,这与主管一州行政、军事权力机构的身份地位很不相匹配。” 若与陶应前世所在金碧辉煌、雕梁画柱、气势磅礴的镇府大楼相比,这里的州廷议厅,简陋地简直如贫民窟。 老旧的木廊,青灰的砖瓦,掉了渣的方几案…… 此时,正厅中,徐州刺史陶谦坐在主位低矮的蹲坐上,座前左右各一排方案后,在看似不厚不薄的跪塌上跪坐着几个人,他们皆是徐州刺史部有资格参加廷议的官吏。 “前段时日,治中从事王景兴提议,为了减轻兵曹从事曹豹将军的压力,以防黄巾祸起时捉襟见肘,特举亡命东海郡的臧霸为骑都尉,负责募兵,以肃清徐州境内黄巾。” 陶谦目光扫向四周,一一从糜竺、曹豹、赵昱、周逵、许耽等人脸上划过,目光和煦,语音和缓,徐徐说出今日廷议之事。 “当然,此事不必再议,老夫已同意了,命臧霸在东海募兵三千,屯兵琅琊姑幕,防御青州黄巾流寇入境。” 王朗的提议,陶谦的决断,糜竺、赵昱等州吏自然赞同,没有疑义。 “如此甚善!” 糜竺、赵昱等人的想法与王朗一致。 “多了臧霸这个骑都尉拱卫徐州,徐州就安全多了!” 众人一点都不怀疑臧霸的能力,因为他们相信王朗的眼光。 当然,糜竺、赵昱、王朗等人眼中的安全,可不仅仅是治安上的,还有对曹氏的制衡。 同为徐州的大姓、豪强,没有人愿意仰人鼻息存活。 起初陶谦任命曹豹主掌一州军事,大姓、豪强欲塞入自家子弟于军中,却被曹氏明里暗里排斥,这让徐州大户们很没安全感。 “这下,曹氏应该收敛一些了吧?” “哼,曹氏若识相,就该上门来示好!” …… 徐州大户们之前之所以没有反对陶谦的这一任命,一来顾及曹氏的面子,二来陶谦初来徐州,他们与曹氏一样,也在忙着与陶谦搞利益交换,暂顾不上其它。 但徐州毕竟是这些豪强、大姓的根基所在,以曹豹的能力和阴桀性格,根本不足以保证他们家族的利益不受损。 如今大势已定,自然要想个补救的办法,于是就有了王朗的出面举荐。 “呵呵,拜臧霸为骑都尉募兵,想必陶恭祖也是出于制衡曹氏的目的吧!” 赵昱深炯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泰然自若的陶谦。 “咦!” 赵昱有种错觉,今日今时的陶谦,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特别有神。 …… “有没有臧霸,我糜氏也不再担心。” 气定神闲的糜竺笑眯眯端坐几前,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糜氏有佳婿,谁敢动我糜氏分毫!” 徐州豪强、大姓尚不知道陶应的底细,但在陶应身边有“耳目”的糜竺却一清二楚。 “妹婿”陶应手中有五六万的泰山大军,即便徐州再乱,曹豹再草包,他糜氏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哼,糜陶联姻,岂是尔等能猜度的!” 糜竺主动倒贴嫁妹于陶氏,这在徐州大姓、豪强圈子里成了笑谈,觉得糜竺太想洗白身上的商人气息,并把一个徐州别驾太当回事了。 当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以糜竺商人的精明,能做出这般举动,自然也引起了有心人的警觉与窥探,比如王朗,就亲自见陶应去了。 …… 众人或高兴,或无所谓,但曹豹听闻陶谦所言,瞋目切齿,艴然大怒。 “老匹夫,欺人太甚!”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臧霸一被陶谦拜为骑都尉,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在徐州已变得“孤零零”的好友昌豨,让昌豨做他的副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孙观将他兄长孙康及尹礼、吴敦引荐给了陶应,独独落下昌豨,但臧霸敢肯定,问题出在陶应身上。 到底是何因,臧霸没有去问孙观,也没有询问昌豨,毕竟问谁都不好。 一个涉及到陶应,一个涉及到面子。 “大哥,这泰山郡的变化真大呀!” 昌豨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地,满是横肉的脸上,被惊诧与不可思议布满。 “真不敢相信,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泰山郡!” 过去的泰山郡,路上除了偶尔可见的成群山贼,就是无人掩埋的死尸;田地荒芜,村庄破败,人烟稀少,死气沉沉。 而眼下的泰山郡,臧霸、昌豨虽然只走过了两三个县,却十里一村,家家生火,户户炊烟,道路平整,地无荒田,有种人满为患、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是啊,变得有些陌生了!” 眸子紧缩的臧霸停下脚步,眺望南武阳郊野四处忙碌的身影,心潮起伏不定。 “陶重光,是臧某小觑了你啊!” ————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目光和煦的陶应,平心静气地与何晏聊天、打趣,看得尹氏心欢不已,她就担心陶应容不下何晏,现在好了,她安心了。 “你才讨厌!” 陶应让何晏给他做儿子,还起了一个很“难听”的名字,何晏瞬间炸毛,俊美的脸上露出恼怒而不乏鄙夷的表情,稚嫩的眉头紧蹙,显得很是不满。 “我不给你做儿子,我有爹,我姓何,我家是大官,我叫何晏!” 何晏的回答,让站在一旁的何氏心悦不已,忍不住一句赞叹脱口而出。 “说的对!” 何氏突兀的发声,霎时将陶应等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是三人望向何氏的目光各有不同。 何晏得意,尹氏讶异,陶应若有深意。 “呃……” 其实,当何氏“刷存在”的一句话出口,何氏就后悔了,此时陶应目光望向她,顿时让她一阵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她应该正在‘抗洪’吧?” 陶应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何氏,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将视线转向小正太何晏。 “我不想你爷爷给我封官,你又不想给我做儿子,那你说怎么办?” 何晏不假思索地拒绝,陶应也不生气,曹操当年都拿何晏没办法,陶应就没想过能把何晏掰弯。 “呃,这世上还有只要漂亮儿子不想做大官的傻子吗?” 何晏有些想不明白,陶应到底是怎么想的。 “除了我给你做儿子,你说个条件出来。” 何晏语音刚落,陶应立即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不愧是大将军的孙子,爽快!” 陶应站起身,一边搓自己的脸颊,一边不时瞟一眼目光始终不离他的尹氏,给何晏提出了新条件。 “这个世间,能生出你这样漂亮娃的,也就你阿娘了,所以,只能让你阿娘给我生一个了,以后,你就有一个与你同样漂亮的弟弟了!” 何晏一时没转过弯来,他将目光瞄向尹氏,发现尹氏的面色一片潮红,没有出声应和,也没有出声反对,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问题不大了,他娘都成陶应的了,替陶应生几个娃,还不是看心情。 “嘶,这姓陶的目光诡异,似乎有些不对啊!” 没过几息,何晏从陶应狡黠的眸子里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他将目光又转向阴沉地发黑的何氏,顿时眼前一亮。 “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姑婆替姓陶的生一个吧!” 打定主意,何晏也学着陶应的样子,打了一个“响指”,笑眯眯地对陶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姑婆也很漂亮的,还没有生过娃娃,就让他给你生一个吧。” 何晏语出,没再理睬陶应,懊恼地低头,一个劲地琢磨自己的手指,研究为何他的响指变成了哑炮。 “嗯……” “呃……” “啊……” 这下,莫说陶应愣住了,尹氏愣住了,就连何氏也是一怔。 “不可以!” 第一百零三章 宫议各谋私 洛阳。南宫。嘉德殿。 袁逢“移功”陶谦,打什么主意满殿大臣虽然不太清楚,但就拿陶谦的一州刺史换一个没啥大用的九卿太常,定然是憋着坏。 “陶氏应该与袁氏没有利益冲突吧?” 被袁逢瞅了一眼,王允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替袁氏摇旗呐喊而已。 “陛下,袁司空所举甚善,臣附议。” 袁逢是王允的救命恩人,在朝堂之上,王允自然要与袁逢立场一致,以袁氏马首是瞻。 “臣附议!” 王允一带头,袁隗、马日磾、丁宫等几名大臣也站了出来,学着王允的样子,躬身到底,高声附和。 “臣附议!” 虽然觉得袁逢让陶谦进京不怀好意,犹豫了一会儿的张温,还是站在了士人集团一边,“出卖”了自己昔日的老部下。 “臣等附议!” 人天性喜欢随波逐流,见袁氏、王允、马日磾、张温等人主动带头,其他没多大主意的士族集团成员也纷纷站了出来,有样学样。 转眼间,朝堂上竟然有近一半人躬下了身,场面顿时“蔚为壮观”。 “唉!” 灵帝见了,心中顿时又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原有的一点好心情瞬间没了。 灵帝手探向桌案上的酒樽,本能地就想抓起来往下砸。 然而,手指感觉到了酒樽的凉意,他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阿父,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对袁逢一伙的建议灵帝没有立即做出决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金阶上的张让。 “陛下,老臣也赞同袁司空的建议。” 张让确实有话要说,而且感觉他的机会来了。 “嗯?” 张让的附议,让大殿中低头等待灵帝决断的众大臣猛然一怔,纷纷抬头望向张让。 “上次吃了暗亏,这阉宦怕袁氏了?” “阉宦在向士人示好?” “这阉宦不会与陶氏有过节吧?” …… 与满殿士族大臣的乐观不同,听到张让的话,袁逢没来由眉头一跳,心脏一突。 “这阉宦,恐怕又憋着坏啊!” 大殿中与袁逢一样清醒的还有灵帝。 “呵呵,这下又有戏可观了!” 灵帝太了解张让的秉性了,尤其此时还是针对他的仇人袁逢,灵帝瞬间又来了精神,目光期待地盯着张让,想看他能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陛下,徐州黄巾复起,若非老成持重之臣,无以掌控徐州,前刺史巴祗正因魄力不足方调离徐州,为大汉江山社稷计,臣请陛下迁司空袁逢出任徐州刺史,接替陶谦!” 张让语落,大殿中尚在懵懂之中的大臣瞬间明白了张让的用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让的说辞大义凛然,没给袁逢留下一丝拒绝的空间,让袁逢一时无话可说。 “呃,这……” 精明如袁逢都没有一丝拒绝的勇气,就更别说站在袁逢身后的士族大臣了,连出言反对的说辞都没有。 “张常侍之言甚善,臣附议!” 士族集团哑火了,身为宦官集团的代表,赵忠带头声援张让。 “臣等附议!” 夏恽、郭胜、毕岚等十常侍也出来声援。 虽然宦官集团在朝堂上人数不占优,但气势丝毫不让士族集团,甚至声音更宏亮。 不过,在宦官集团中,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并没有表态,那就是蹇硕。 半路“出家”的蹇硕,算是宦官集团里的另类,他并未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宦官,也并未将自己融入到士人一伙,有点特立独行。 如今张让对袁逢发难,身为西园军元帅的蹇硕,不可能站在张让一边。 抛去立场不说,在西园军中,袁绍是蹇硕的中军校尉,助军右校尉冯芳是袁术的准丈人,右校尉淳于琼是袁氏的家臣,八校尉有三人是袁氏的人,蹇硕不可能因此破坏团队的“和谐”。 “嗯,阿父建言有理!” 看到袁逢及其身后的一众大臣吃瘪,灵帝心中已乐开了花,心中的恶气算是稍稍出了些。 “啊……” 灵帝明显向着宦官的态度,让袁逢心中一阵发急,担心灵帝真让他去徐州接替陶谦,袁逢立即将目光转向一言未发的何进。 “大将军向来高瞻远瞩,识人善用,不知大将军对此如何看?” 有些病急乱投医的袁逢一提到何进,众人纷纷将视线移向何进,灵帝也不声不响地望向他。 “老狐狸,前债未还,又欲赊新账,本将军就是那么好利用的吗?” 何进回头打量了一眼望向他的众人,目光大有深意地又在袁逢身上停留了两息,方朝正注视着他的灵帝拱手建言。 “陛下,如今陶应担任太守之职,不利于越治地剿匪,不若陛下下旨,再拜陶应为中郎将,责令其继续剿灭乐安国司马俱、北海国管亥、管承等黄巾流寇,待青州黄巾肃清,再另行封赏不迟。” 何进既没有附议袁逢的建议,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还给陶应又送去了一个顺水人情,别人满意不满意不知道,但灵帝很满意。 “大将军果真高瞻远瞩,甚合朕心!” 灵帝还想陶应继续给他做免费打手,一鼓作气将青州黄巾剿灭。 “传旨,拜陶应为中郎将,继续领泰山太守,望再接再厉,克日剿灭青州其它郡国黄巾流寇!” 虽然躲过了一劫,但终究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为了儿子袁术的谋划,袁逢再也顾不得体面,再次出声阻止。 “陛下三思,陶应的功绩,远远不够拜为中郎……” “袁司空,若袁术能剿灭济南黄巾徐和部,能安置好十数万流民,朕也不吝赏赐!” 灵帝一脸阴沉地打断了袁逢的话音,这回他不打算妥协。 “哼,老匹夫,这般不顾公卿体面,心思阴谲,还不是担心陶应在青州大放异彩,遮掩了你儿子袁术的光芒?” 望着灵帝不善的目光,袁逢尴尬地张张嘴,瞬间住口了。 袁术能不能剿灭济南黄巾,袁逢心中没底,但让自家出钱安置流民,他袁氏也没那么傻。 “陛下圣明!” 见袁逢歇菜了,虽然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但张让还是眉开眼笑,对灵帝躬身称颂,大呼英明。 …… 陶应的事情是个插曲,赈济流民的正事还没个着落,见缝插针的丁宫又站了出来,继续向灵帝要钱。 “陛下,中原流民的赈济,刻不容缓……” “罢了,朕已感疲乏,今日廷议就到此为止!” 好不容易有了点好心情,丁宫又来添堵,灵帝眉头一蹙,袍袖一拂,起身退朝。 “今日廷议到此结束,百官罢朝!” 张让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杆,扯开嗓子立即喊散朝。 “呃,这……” 丁宫望着不管不顾离去的灵帝,满心无奈地摇头叹气。 “走吧,下次再议!” 心气不顺的袁逢顺道安抚了丁宫一句,临出殿时,又与几位大臣相视一眼,各自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张让的儿媳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被何晏“出卖”,何氏又羞又气,脸色绯红,若非这里是青州,若非对方是她的侄孙,何氏都要冲上去撕烂何晏的嘴了。 “啧啧,不愧是神童,反应就是比常人快!” 嘴角抽搐的陶应,注视着一点亏都不吃的何晏,暗叹摇头。 “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陶应不再打趣何晏这个“嗑药始祖”、历史上“五石散”的推广者,目光投向已恼羞成怒的何氏。 “自从你一出这个大门,就一直在心里骂本守吧?” 陶应注视着一脸怒气的何氏,目光已变得冷漠无情,没有了对尹氏的暧昧,对何晏的温煦,一副面对厌恶之人的架势。 “本守想知道,你对本郡守的恨意,来自何处啊?” 眼前的何氏,陶应这也是第一次照面。 借着这个时机,陶应仔细打量起这个何皇后的亲妹子、中常侍张让的儿媳来。 “嗯,柳眉如烟,杏眼明仁,艳冶柔媚!” 何氏身材完美,凹凸有致。 隆起处如拔地之山峰,细腰似过山之小溪,纤细而有弧度。 下着剪裁得体的开裆长裙,翘臀挺立,飘荡着腰带,撩人无比。 若非立场、场合不对,陶应有理由相信,何氏的这身装扮,就是诱惑。 “若非这女人脸上一副哥是她杀父仇人的架势,哥都怀疑她是别有用心,是深思熟略的诱惑!” 陶应啧啧摇头,即便何氏外面罩着一件御寒的裳,他依然替何氏感到冷,忍不住自己夹了夹腿。 “灵帝还真是个人才,伟大的服装设计师,这大汉女子的开裆裤,果真是一道靓丽、无限风景!” 据说灵帝为妃嫔发明这一开裆裤着装,目的真是为了皇室子嗣的繁衍、龙脉兴盛,还是为了别的,这就只有灵帝知道了。 “这么穿,夏天自然通透凉爽,但是如今已入冬,再加裳堵漏,应该还是冷的吧?” 陶应真想亲口问问眼前的何氏,会不会冷,担不担心结冰。 迎着陶应冰冷的目光,何氏因发怒而潮红的眸子并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低头,反而挺了挺饱满的酥胸,对着陶应就是一番义正言辞。 “你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我不该恨你吗?” 陶应摇摇头,这个锅他不背,灭高氏,是给了机会的,被杀的,就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 “杀一人而能活十数万人,所以,本守杀了高氏通贼害民、为富不仁之辈。” 鹰睃狼顾的陶应,脸色愈加阴沉,冷若冰霜。 “怎么,难道你不同意?” “还是说,你要替高氏死去之人陪葬?” 陶应的原则是不杀女人,但并不是不能杀。 像何氏这种若搞不清状况,欲拿何进、张让来叫嚣之辈,陶应会毫不犹豫举起屠刀。 许是看到陶应脸上露出了杀意,何氏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变得苍白,怯生生地朝尹氏身后挪了挪,语气也瞬间弱了三分,没有刚才那般硬气了。 “张奉是无辜的,他只是个会看病的郎中,很早就离开了高氏,你为何连他也不放过?” 听了何氏的控诉,陶应明白了,何氏不是为高氏鸣不平,而是为了她男人。 “原来是为了张奉,给哥早说啊!” 何氏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张奉,倒是让陶应对她高看了一眼,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老何家的女人,都比男人重情重义。” 昨夜陶应匆匆出门,还真想杀了张奉,毕竟他出身高氏。 但被冷风一吹,头脑变得清明的陶应,又打消了杀张奉的念头。 “高氏完蛋了,张让明年就死了,哥怕鬼报复?” 张奉能做太医令,肯定医术是比较高明的,眼下无论是青州,还是泰山郡,陶应最缺这样的人才。 陶应自然不会因噎废食,像曹阿瞒一样,谁不听话杀谁,将不识时务的“大神”华佗杀掉,有点太可惜了。 但为了防患于未然,陶应交代颜良,今日会将张奉和高氏大院中的俘虏,连同女人一并送往牟县软禁,在明年八月之前,是绝不会让他们与洛阳方面有所接触的。 “呼……” 看到陶应脸色有所缓和,尹氏暗暗替何氏舒了一口气。 如今的尹馨,面对何氏,有些尴尬,明面上她还是何咸的媳妇,但内心深处,已将自己看成了陶应的女人。 因此,若何氏真惹毛了陶应,尹馨都不知如何从中转圜。 “本守没杀张奉,但他在明年八月前,必须在矿场给矿工看病赎罪,等过了八月,他就自由了。” 陶应瞥了一眼狐疑不定地望着他的何氏,又补充了一句。 “若你想去矿场陪张奉,本守也可以派人送你过去。” 陶应这样提议,也有试探何氏的意思,看她是不是真的对张奉有情有义。 “明年八月?” 一听到陶应又提及这个时间段,尹氏芳心一震,望向陶应的目光变得复杂、畏惧。 “明年八月,恐怕不仅仅是何氏灭族了,张让也活不下来吧?不然,他为何要放了张奉!” 虽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陶应的这种预测,充满了神秘的恐怖感,这让尹氏恐惧不安。 “这……” 见陶应如此说,何氏知道陶应没有骗她的必要。 “一个敢霸占大将军儿媳的人,还有什么顾忌的?” 若陶应真有所顾忌,何氏都活不到今日天亮。 “唉,这恶人定然不会放我走的,哪要不要去陪张奉到明年八月呢?” 何氏有些踌躇了,不去,她肯定被软禁监视;去,矿场定然辛苦,担心熬不住。 “你最好去矿场陪着张奉,他只是一个医生,又不用干体力活,你还可以给他洗衣做饭,照顾起居,让他安心‘服役’。” 看出何氏有所担忧,陶应干脆将话说明白,省得她再打尹氏的主意,若一不留神被她跑回了洛阳,陶应就真得提前割据了。 “你若不去,本守会送你去泰山郡,当然也不可能让你吃白食,还是要自食其力的。” 陶应既安抚又吓唬的话,瞬间让何氏作出决定。 “我去陪张奉。” 何氏也想明白了,还是与张奉在一起踏实,眼下的尹氏,已靠不住了。 “看这贱人的神态,已然将自己当成恶贼陶应的人,自然不会再向着何氏了,与其被气死,还不如与张奉在一起,慢慢寻找脱身的机会。”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何氏的女人,就是比何氏的男人识时务、有脑子!” 第一百零五章 失态的曹豹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咯踏踏……” 处理好何氏的事情,陶应刚要交代尹馨一番,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报!” 陶应回头,就见一玄甲军飞奔而至。 “主公,讨虏校尉糜芳将军率七千人马,已至高唐城外。” 陶应闻报大喜,他刚还在愁由谁来接管高唐城。 “哈哈,我们的高唐令来了!” 糜芳来了,陶应就可以放心北上找公孙瓒的麻烦去了。 “传我将令,命糜芳将军率领一千玄甲军进城,接管城防,其余兵马暂在城外驻扎修整!” “诺!” 待传令兵离去,陶应将目光再投向尹氏,脸上瞬间堆满浓情蜜意。 “夫人,你们回去也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已安排好人,会护送夫人母子前往东平陵,暂与典军校尉曹孟德的夫人丁氏及儿子居住一处,不仅夫人有个伴,何晏与曹昂同龄,也可为伴。” 陶应也想看看,曹操宿命里的两个女人,此番相见,会不会如宿命里一般,相看两厌。 “待我从冀州剿灭了叛贼,再接夫人母子回家。” 虽然有丝不舍,但尹氏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何氏尚未族灭,身旁还有何咸的姑姑虎视眈眈,她得表现地矜持一些。 “妾身全听将军安排!” 高唐离东平陵不远,那里又有丁氏在,尹氏倒也省了寂寞。 “典军校尉曹孟德我认识,他是我阿爷的帐下之臣。” “我也知道曹昂,他十岁了!” 曹操常泡在大将军府里等机会,何晏认识没什么稀奇,不然,他妈也不会成了曹操碗里的菜。 “哼,你去了东平陵,见到了曹昂,不能一天到晚淘气、顽皮,给我将《论语》背会,若我从冀州回来,你什么都不会,小心你的皮!” 何晏一愣,他早就在背诵《论语》了,只是陶应似乎管的太宽了。 “你又不是我先生,凭什么听你的?” 陶应蹲下身,笑嘻嘻地两手捂住何晏的小脸,一边搓揉,一边冷笑。 “就凭我是你阿爹!” “你不是,我阿爹姓何!” “我说是,就是!” “……” 陶应对何晏的一番训导,让尹氏眼前一亮,媚眼如丝,盯着陶应,有股说不出的冲动。 “哼!” 何氏瞅着“一家三口”秀父慈子孝、夫妇和顺,再也忍受不住,转身进府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 “等她们收拾好东西,按照昨晚的安排,分别送往各地,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待三人进了门,陶应一挥手,跑来一名玄甲军军侯,做了一番交代。 “记住,送往牟县的东西,比生命都重要,一定要万分谨慎,不可损毁、遗失!” 陶应将他已默写的《三字经》和活字印刷术带给已前往牟县的左伯,这可是他下一步针对士族大姓的杀手锏。 当然,也少不了给蒲元下的命令,钢铁冶炼厂全力打造单眼炉、三眼炉,煤窑利用煤渣加工蜂窝煤,这可都是陶应兴旺治下商业的手段。 “请主公放心,末将以人头担保,定将东西安全送达牟县!” 陶应边点头边拍军侯的肩膀,表示对他的信任。 “我不要你的吃饭家伙,只要你安全抵达!”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大哥,你说我们还能招到那帮昔日的贼匪吗?” 原本此番进入泰山郡招纳贼匪旧部信心十足的昌豨,越深入泰山郡腹地,信心越发不坚定。 “恐怕,很难!” 莫说昌豨信心动摇,就是臧霸也没有了之前的踌躇满志,一时变得困惑、迷茫。 “有这般日子过,谁还愿意做匪徒,谁还愿意去当兵?” 陶谦让臧霸在东海自主募兵,但臧霸却看不上东海本土的兵源,还是觉得老家泰山郡的那帮山贼更可靠、更彪悍。 在臧霸看来,出身都一样,知根知底,招揽起来更容易。 “莫说陶谦给臧某三千兵额,即便是招三万,也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臧霸这个昔日泰山贼头,跑回曾经的老巢招揽旧部,可不仅仅是“念旧”,他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算计。 “自己招的兵马,当然就是自己的兵;自己的兵,当然还是泰山旧部更贴心!” 可如今,望着南武阳周边和谐、安逸的场景,臧霸隐隐感觉他的谋算要落空。 “唉!” 当初拒绝了陶应的招揽,臧霸一点都不后悔,如今被陶谦拜为骑都尉,并不比跟着陶应差,但瞅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还是五味杂陈。 “到底是对是错呢?” 臧霸拒绝陶应,不仅失去了昔日的一帮“左膀右臂”,也失去了一次亲手改造家乡泰山郡的机会。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臧霸在发怔,一脸羡慕的昌豨也在默默感慨。 昌豨本就是农民出身,只是后来失去了土地,才被迫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将自己变成了泰山贼。 昌豨能看得出,无论是一路走过的南城县、费县,还是眼下的南武阳,百姓虽然面黄肌瘦,衣衫陈旧,但他们却个个面容带笑,精气神十足。 “有房、有田、有奔头,即便再苦再累,也踏实、安心啊!” 眼下虽然进入了冬季,但南武阳的百姓依然没有要停下田间地头活计的迹象。 放眼望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与老天抢时间,在大地彻底封冻之前,为来年的春耕忙碌着。 “走吧,去见见我们昔日的好友,如今的南武阳令孙伯台!” ————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使君,拜一个亡命徒为骑都尉,怎没有与曹某等商议?” 听闻陶谦的决定,曹豹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怒视坐在主位上的陶谦,出言质问。 “即便要增加徐州防御力量,不论我曹氏,还是徐州其他大姓,皆有上佳人选,为何单单选一个碌碌黔首充数,这岂非视徐州安危如儿戏?” 曹豹并不生始作俑者王朗的气,毕竟都是徐州大姓,各自心里在盘算什么都清楚。但曹豹生陶谦的气,感觉陶谦没将他主掌一州军事的主官放在眼里。 “哼,这是不将我徐州曹氏放在眼里啊!” 在曹豹心里,虽然他这个兵曹从事是陶谦任命的,但那又如何? “没有我曹豹,没有徐州曹氏,你陶谦一个外来的老匹夫,还想在徐州站住脚?做梦!” 事实就是如此,但曹豹再蠢,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不仅仅是与陶谦撕破脸,也会引起徐州大姓、豪强们的不满。 “曹豹急了!” 端身静坐的糜竺,眼皮猛地一跳,快速扫视了一眼坐在主位的“谦谦君子”陶谦,又瞥了一眼凶相毕露、虎视眈眈盯着陶谦要说法的曹豹,暗暗摇头。 “没有一个善茬!” 即便陶谦掩饰地再好,还是被老奸巨猾的糜竺捕捉到了他深陷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杀机。 “不过,曹豹完了,曹氏恐怕也要完了!” 糜竺很清楚,陶谦之所以动了杀心,是因为他有了对徐州豪强动刀子的底气与依仗。 这个底气与依仗,可不是许耽手中的两千丹阳兵,而是陶应,或者说陶应手中的数万玄甲军。 “不就是一个臧霸吗?离了徐州大族钱粮兵甲的支持,他连狗都不如,又能对曹氏构成什么威胁,至于这般失态吗?” 曹豹摆出一副没将陶谦放在眼里的意味,看得在座的赵昱惊诧不已。 曹豹的语气几近咆哮,带着赤裸裸的不满与质问,尤其是面对一州刺史、他的主官,这么干很是失礼。 “这下徐州又得热闹一阵了!” 第一百零六章 曹操议陶应 洛阳。青楼。留香院。 今日虽然天气晴朗,但初冬的洛阳已然冷冽异常,街面衣着单薄的行人,几乎个个蜷腰弓背,瑟瑟发抖。 而留香院内,却是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一片火热的景象。 “我等共敬司空、太尉一樽!” 散了早朝,袁隗、袁逢邀约的一帮“亲朋故友”径直来了留香院,午时不到,便畅饮上了。 “孟德,这可是你最爱的杜康,满饮一樽!” 有这样宴饮的机会,袁绍岂能错过,也拉着他的好友曹操从西园匆匆而来。 要知道,洛阳的留香院可是当下大汉每个少年郎都向往的地方。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进入的地方,以曹操眼下的家资,每来一次,都感觉肉疼一次。 当然,留香院也不是后世的那种窑子,是集饮食、娱乐、办公、休闲于一体的综合场所。 所以,留香院的特点就是贵,不仅价格贵,而且显得极为高贵,这也是为何袁逢选在此地请客的原因。 “今日各位朝堂高义,袁谋在此谢过了!” 袁逢举杯,回应了众人一句。 论理说,今日袁氏在朝堂吃瘪,应该没有心情搞聚会的,但袁逢还是大摆筵席,一来维系袁氏体系的团结,二来也是借此掩饰尴尬。 “我等士人同力协契,司空无须见外!” “我等必唯袁氏是瞻!” …… 大厅中依附于袁氏的人纷纷向袁逢、袁隗表露心迹,曹操却一心品尝着杯中美酒。 “论美酒,还得是杜康啊!” 这也是时隔袁术被表为济南相、拜为青州别驾,领军前往青州后,曹操第二次来留香院喝酒。 “论奢侈,还得数袁氏!” …… 此时正是酒过三巡、气氛最烈之时。 马日磾行酒令,忽见身边不见了侍中王允,不由问袁隗。 “姑父,怎又不见了王子师?” 袁隗的夫人是马伦,是马日磾的亲姑姑。 “刚才看到王子师的侄儿王凌来寻,想必是有事回府了。” 袁隗也不知道王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刚转身四顾,丁宫替他回了一句。 “这个老滑头,定然又是寻他的蝉儿去了!” 回过头的袁隗脸上露出一抹荡笑,显得淫气逼人。 “莫非传言是真,这个貂蝉当真生有倾国倾城之貌?” 马日磾早就听说王允府上有个歌伎,据说国色天香,只是不曾见过,心中有些好奇。 “应该是了,否则也难令子师如此痴迷!” 袁隗、马日磾、丁宫几乎是同一类人,做官乃尸位素餐的曲媚奸臣,廉耻之心自然也无,但对风月之事,很是上心。 “翁叔有所不知,这貂蝉平素不见外人,唯有子师等少数知己有幸一睹芳容。” 袁隗又一脸遗憾地摇摇头,甚至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隗曾欲以三女换貂蝉一人,被王子师拒绝;隗又出资百金换,依然被他拒绝。” “翁叔是知道的,隗曾以十金与天子换得一宫女。” 袁隗话音刚落,袁绍与曹操已围了过来,几个同道中人,顿时有了共同话题。 “叔父所言不虚,小侄曾听闻王子师戏言,‘今有幸一睹蝉儿芳容,虽死无憾矣!’足见这貂蝉是何等国色天香、令人倾倒。” 袁绍也没有见过貂蝉的真面目,只是伺机上门隔帘瞅了几眼,内心也如猫挠似的。 若是别家的女子,袁绍早就与曹操上门了,大不了再偷一次,但对方是王允,他们可不敢造次。 “今有幸一睹蝉儿芳容,虽死无憾?” 马日磾沉吟一声,脸上不觉露出倏然神往之色。 …… “咦!杜公良也被请来了?” 看马日磾露出猪哥相,一脸鄙夷的曹操顿觉大倒胃口,感觉再与这帮人谈女人,连喝杜康都不香了,将目光转向别处,一眼就看到了雅乐郎杜夔。 “他可不需要我们请,人家是这里的座上宾!” 顺着曹操的目光,袁绍瞥了一眼与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站在一起的杜夔,酸溜溜地答了一句。 “本初说得不错,这姓杜的乐师常给留香院的歌伎填词谱曲,自然是这里的常客!” 袁隗也看到了杜夔,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一个宫廷乐师,不值得袁氏结交。 “哦!” 听了袁绍、袁隗的解释,曹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又在杜夔身边的年轻人身上打量了几眼,方回过头,转移话题。 “太尉、太傅、司徒,操刚刚与本初看了宫门外所悬青州露布,不知三位如何看?” 曹操提到了刚刚被晋升为中郎将的陶应,心中异常复杂。 “曹某家世比陶氏显赫,曹某替国效力多年,如今只是个议郎、典军校尉,而曾籍籍无名的陶应,却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从一介白身摇身一变成了大汉的一方郡守、中郎将!” 在曹操看来,陶应这已不是运气的问题,而是上天的眷顾。 “哼,就凭陶应在泰山郡招募的那点民团,想要剿灭三十万黄巾流寇,以绍之见,绝无可能,陶氏夸大其词而已!” 袁绍不顾形象地径直斜靠在袁隗身边的几案上,一手举着酒樽,一边瞧着大厅中起舞的歌伎,对于曹操所问陶应之事,一脸不屑,冷笑连连。 “嗯?” 曹操端详了几息明显带有偏见的袁绍,对他的说辞没有评价。 一双深邃的眸子又从丁宫、马日磾、袁隗脸上掠过,曹操很是失望,跟这几人谈论军事,显然是找错了对象。 “露布岂能作假?” 曹操对袁绍的说辞不置可否,可有人站了出来,正是与杜夔站在一起的年轻人。 “青州报捷露布一路从青州穿过兖州、司隶,进入京师洛阳,世人皆知,陶将军岂是愚蠢之辈,公然造假,自毁前程!” 阮瑀替陶应正名,吓了杜夔一跳,忙出声阻止。 “元瑜,休得多言!” 阮瑀或许不认识眼前权倾大汉的几人,但身为雅乐郎的杜夔一清二楚,尤其今日这里可是袁氏的主场,敢怼袁绍,这不是找死呢吗。 “你一个黄齿小儿,懂个什么?” 被阮瑀讥讽愚蠢,袁绍稍一愣神,勃然大怒。 “瑀虽不知陶将军是如何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粮便剿灭了齐国黄巾流寇,但以瑀之见,绝脱不了手中兵甲之利、士气之壮、钱财之丰、安抚得法!” 面对怒目圆瞪的袁绍,阮瑀一点都不惧,轻蔑地注视着袁绍,眸子里满是不屑与桀骜。 “先生高见!” 听了阮瑀的分析,曹操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袁绍的感受,立即起身,朝正被杜夔拉扯的阮瑀抱拳躬身一礼。 “某乃典军校尉曹操,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第一百零七章 华歆终出山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交代完尹氏及牟县之事,陶应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牵马朝高氏大宅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走去。 不知几时,华歆已站在那里,正是昨晚抄没高氏时二人曾站立看热闹的地方。 “子鱼先生,此番前来,是瞧热闹的,还是与应告别的?” 心情大好的陶应,毫不顾忌地打趣华歆。 华歆笑笑,他已大致了解陶应不拘礼法、行止洒脱的性子,所以对陶应的打趣毫不在意。 “陶郡守,你这是要肃清河水北岸,还是进入冀州,对叛贼公孙瓒用兵?” 看陶应一身行装,且行色匆匆,华歆就知道陶应要渡河了。 其实,华歆此番前来,是想问陶应关于军管青州到底是有何目的,只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子鱼先生,本守渡过河水,既要肃清平原郡的黄巾流寇及张纯叛军,也会进入冀州,剿灭叛贼公孙瓒,为我玄甲军、为青州百姓报仇。” 陶应沉吟少许,眸子一动,目光熠熠地盯着华歆,向其发出邀请。 “若力所能及,应会率玄甲军进入渤海郡,一鼓作气,将张纯、乌桓人叛军赶出冀州,以此来屏障青州的安稳。” “此番也算为国剿贼,子鱼先生,敢不敢与应同行?” 陶应临行前对华歆做最后一番试探,若华歆依然不为所动,他便彻底死心,不再惦记。 在陶应想来,即便华歆现在不会与朝廷唱反调,但只要不私下任命他,让他做个无职无权的参谋、顾问,应该不会忌讳。 “渤海?” 对陶应的邀请,华歆未置可否,他想知道陶应为何选渤海郡。 “张纯、乌桓人苏仆延率叛军刚刚抄掠冀州、平原,此时尚盘踞在渤海郡,对青、徐、冀依然虎视眈眈,虽然应解不了全冀州百姓倒悬之苦,但至少要替青州百姓扫除后患,撑起一支保护伞。” 陶应挺直了胸膛,神情严肃,慷慨激昂。 “病骨支离武弁宽,孤臣万里河水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天下乱贼纷起,天子被阉宦、外戚蛊惑,应虽位卑,但也要为大汉百姓驰骋疆场,岂能安居燕坐,虚度青春!” 华歆剧震,他像第一次见到陶应一般,又细细端详起来。 “陶重光刚刚的这首诗,与昨日所闻《河水感怀》一般,皆积极向上,只是此诗,充满浓浓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这样的人,怎会是大汉之患呢!” 内心顿感惭愧的华歆暗暗检讨,发觉他的逃避行为与陶应的一往直前相比,二者的境界不在同一个档次。 “我华歆年长陶重光十岁,陶重光能不为名利、不畏士人目光,为国、为君、为民迎难而上,我华歆也非国难畏缩之辈!” 主意一定,霎时显得豪情万丈的华歆,赫然扬眉,眸子里崭露坚毅神采,答应出山。 “是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歆随重光渡河!” 陶应大喜,忙扔掉手中的马缰,朝华歆深施一礼,以示感激。 “哈哈,太好了,有子鱼先生同行,应对此番肃清平原、剿灭冀州叛贼信心十足!” 陶应对华歆的过往很清楚,华歆在灵帝死后,投了小霸王孙策,被待为上宾;又在曹操讨伐孙权时担任军师,其用兵谋略自不用怀疑。 陈寿曾评价过三人:“钟繇开达理干,华歆清纯德素,王朗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 “王朗基本被哥圈定,华歆也差不多掉入哥的瓮中,若再将钟繇搞定,那就更完美了!” 陶应一时想入非非,显得很是兴奋。 “重光,你刚刚所吟之诗,乃何名?” 陶应刚刚所念的,是出自宋代陆游的《病起书怀》上阙,后面提到《出师表》,所以陶应没有吟诵下阙,而且也对背景做了更改。 “就叫《病起书怀》吧!” 能无缘无故跑来三国时代的人,基本都是不要脸的人,陶应只是稍稍尴尬一下,便说出了诗名。 “《病起书怀》?” 听了陶应报出的诗名,华歆特意打量了一番陶应的脑袋, “也没见头小多少啊?” 若按诗中意,陶应以前的脑袋比现在还大。 不过,华歆又释然了,作诗嘛,略带夸张与比兴,也是很正常的,只要将情怀表达清晰就是了。 “位卑未敢忘忧国!” “此句犹如漫漫长夜中的一盏心灯啊!” “歆虚活三十余载,不如重光啊!” 陶应暗暗惭愧,自己只是个靠“先知”存活的搬运工,哪经得起华歆的赞誉。 “陈元龙评价先生渊清玉洁,有礼有法。” “应亦知先生清纯德素,故,先生一直都是应的楷模,千万莫要妄自菲薄,让应惭愧,应还想时时待在先生身边侯教呢!” 陶应与华歆一番拉拉扯扯,加上一些商业互吹,刚刚进入佳境,糜芳匆匆奔来,身边还有一人,正是被陶应临时征调而来的孙观。 “末将糜芳,拜见主公!” “末将孙观,拜见主公!” 糜芳与孙观行至陶应近前,尚不待陶应上前,二人已远远拜倒在地,一脸兴奋。 “子方、仲台,一路辛苦了!” 陶应忙又疾行几步,同时搀扶起二人,左瞅瞅糜芳,右看看孙观,心中很是满意。 “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同样一脸激动的陶应一边连番问候,一边拿拳头分别在二人肩窝前轻锤几下,以示亲近。 “让你们脚不点地行军,身体吃得消吧?” 糜芳、孙观从陶应的眼神、陶应的话语、陶应的动作中,能够感知到真诚。 “只要主公召唤,我等刀山火海,千万里,必趟之!” 陶应没有一丝的做作与敷衍,瞬间让二人心暖不已,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目光中竟隐隐现出泪花。 “士为知己者死,也唯有这样的主公,方值得孙观去效命!” “如今的陶重光,已非下邳时的陶重光,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地盘有地盘,却对我一往如故,昔日友情不减,这才是糜芳一生值得追随之人!” 陶应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关爱依旧,瞬间让糜芳二人心安不已,感动不已,陶应也感受到了二人情绪的变化。 “二位兄弟,这位是子鱼先生,他可是青州、乃至大汉数一数二的高才,无论政务、军务,你们日后多向子鱼先生请教,必会受益无穷!” 三人的互动,都瞧在华歆的眼里,华歆再看陶应的眼神已变得异样。 “陶重光,比陶恭祖强!” 华歆虽然身在青州,但对徐州刺史陶谦并不陌生。 许是年龄的缘故,很多大才不愿意依附陶谦,即便是王朗、赵昱等人,也是与陶谦合作的成份居多,利则合,不利则分。 当然,陶谦的嫌贫爱富,也阻挡了寒门高才的投靠。 “如陶重光这般,身边聚拢如此多死心塌地的效忠者,真是少见!” 不过,想想徐州世家子弟陈登、步骘,还有鲁国相陈逸纷纷效忠,华歆又不觉得意外,只有佩服。 “仅凭收拢人心方面,陶重光不仅比陶恭祖强,也比华某见过的很多人强!” 依附是依附,效忠是效忠,两者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陶重光已显露枭雄本色矣!” 内心复杂的华歆,感觉已看不清陶应。 第一百零八章 曹操的崇敬 洛阳。青楼。留香院。 曹操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桀骜如阮瑀,但也分得清好歹,忙恭敬地回了一礼。 “孟德,此乃陈留阮瑀阮元瑜,乃蔡伯喈先生的弟子。” 阮瑀尚未开口,一旁的杜夔忙替曹操做了介绍。 “某记起来了,原来是伯喈先生赞为‘奇才’的阮元瑜当面!” 曹操一拍脑门,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态。 “听元瑜之言,似与陶将军很熟?” 阮瑀摇摇头,脸上现出一抹既遗憾又向往的神采。 “瑀与陶将军素未谋面!” “竖子,尔既然从未见过那陶应,怎敢替其张目,道听途说?” 被曹操的“背刺”惹得更加不快的袁绍,抓住漏洞,冷冷质问了一句。 “哼!” 袁隗、马日磾、丁宫既与陶应不熟,也不认识阮瑀,虽然阮瑀讥讽袁绍让他们心中有些不快,但毕竟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再不要脸也干不出以老欺小之事,便默不出声。 此时听袁绍质问阮瑀,三人眸子里皆闪过一丝厌恶与嘲讽。 “道不同,不相为谋!” 阮瑀懒得回应明显已喝得醉醺醺的袁绍,神思随着曹操的疑问转到了素未谋面的陶应身上。 “陶重光,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暗暗自问的阮瑀,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与犹疑。 阮瑀对陶应也充满好奇,当然不是陶应的强大武力,而是陶应的才学和抱负,从接到蔡邕让他东上书信的那一刻起,就没平息过对陶应的揣摩。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阮瑀忍不住将蔡邕在书信上的话喃喃念出。 “嘶!” 即便走神的阮瑀自语声很轻,但还是被近在咫尺的曹操听得一清二楚。 “想不到元瑜不仅才华出众,品格也如此高尚,操愧不如也!” 神情肃然的曹操,再望向阮瑀的目光,多了一丝火热与崇敬之意。 “曹将军误会了,吃苦在前,享乐在后,阮瑀做不到!” 醒过神的阮瑀嗤笑一声,目光复杂地朝曹操摆摆手。 “此语,乃陶将军与孔文举、陈平举以及家师伯喈先生问对时所言!” 这下,莫说曹操一震,就连袁绍也大感意外。 “昔日风评极差的陶应,原来是个包藏祸心的狡诈之徒,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袁绍收起了放荡不羁的形态,缓缓坐直了身子,脸上的醉意、怒意霎时消失不见,幽深的眸子变得严肃而冷峻,平生第一次正视起陶应来。 “此子能与孔融、陈逸、蔡邕为伍,岂是平庸之辈?” 与袁绍一样,袁隗心中对陶应也生起了一丝警觉,心中莫名替前往济南的袁术担忧起来。 “公路此番谋青州,恐不会太顺!” 越想袁隗越不安,有些坐不住了。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陶恭祖有‘仁人君子’之誉,膺秉懿德,允武允文,教出的儿子,也是温仁爱民!” 曹操感慨不已,若方才阮瑀所言,真是陶应心声,陶应即便不能成为圣人、伟人,也能成为流芳千古的一代名士。 “孟德将军评价中肯,但尚不能窥其全貌!” 阮瑀也赞同曹操对陶应的评价,但觉得还远远不够。 “瑀得到陶将军一首乐府古诗,吟唱给将军听。” 借着话机,也出于对乐府诗《短歌行》的喜爱,阮瑀、杜夔这两个当朝音乐大才,一个吟唱,一个操琴,当众演绎了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杜夔善钟律,丝竹八音,无所不能;阮瑀师从蔡邕,音乐修养颇高。 二人配合,瞬间让大厅中的歌伎黯然失色。 随着杜夔的古琴声,阮瑀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吟唱,使大厅中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浸在幽深的诗境之中。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阮瑀唱完最后一句,与杜夔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了决断。 “不再蝇营狗苟,明日东进!” 杜夔带着阮瑀,朝大厅中目光复杂的众人拱手一圈,转身而走。 “陶应的人格、学养、抱负和雄心壮志,操不如多矣!” 曹操望着杜夔、阮瑀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复杂,他知道杜夔这一稽,是与众人道别的,他要去投奔陶应了。 “《短歌行》,真乃我曹操心曲也!” 听了阮瑀的吟唱,曹操如饮醇醪,甘之如饴,这简直就是唱出了他的心声,将他心中长时以来的惆怅与壮志,抒发地酣畅淋漓。 “陶重光,操之‘伯牙子期’也!” 不知不觉中,曹操对陶应的称谓也变了,心中对陶应的重视度排在了前位。 如果陶应此时在侧,知道曹操有如此心声,定然会与曹操喝上三大碗,趁着酒兴告诉曹操:“能打败曹操的,也只能是曹操本人!” 若有一天,曹操知道这么残忍的真相,会不会哭晕在茅厕里? …… 曹操走了,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阮瑀对陶应剿灭黄巾的评价。 “兵甲之利,士气之壮,钱财之丰,安抚得法。” 袁绍也走了,他很不想相信出自阮瑀之口的一切,都与那曾经籍籍无名的陶应相关,但这就是事实,包括悬挂在宫门口的露布,那就是事实。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真就以为,以你一人之力,能扫平这大汉此起彼伏的叛乱?真就能维护大汉天子的威严?” 袁绍阴冷的眸子里泛出一抹不屑。 “没有大姓、豪强的支持,就凭你陶氏,做梦!” ———— 洛阳。司空府。 书房内,坐着从留香院匆匆而回的袁逢、袁隗,还有袁逢的大儿子袁基。 “士纪,公路自去了青州,可有书信传来?” 略显不安的袁隗问起袁术之事,袁基立即摇了摇头。 “叔父,公路才离开京师不久,算算日程,也就这三两日能到青州,如今青州黄巾复起,公路怕是一时顾不上传信回来。” 袁逢手捋胡须,微微蹙眉,即便袁隗不提醒他要戒备陶应,今日朝堂上围绕陶应博弈的落败,也让袁逢对陶应这个变数上心了。 “陶应被拜为中郎将,对青州黄巾动兵,公路的处境恐不太妙啊!” 袁术没有书信传来,袁逢心里本就不踏实,如今陶应在青州先声夺人,先下一城,担心袁术即便拿下济南徐和,光芒也很难盖过陶应,再谋取青州就变得艰难。 “阿爹,公路身边带着五千大军,又有长史杨弘、大将俞涉相助,还有剑师史阿护卫,安全不会有问题。” 袁逢显得心神不宁,袁基以为是单纯在为袁术的安全忧心,忙出言安慰。 “从京师到青州,这一路北上,进入青州前,不会遇到大部黄巾流寇;再者,前面尚有孟益、公孙瓒的五千人马先行,阿爹无须为公路担忧。” 袁基劝慰之词,听得袁隗既点头又摇头,袁基不知道袁逢在担忧什么,但袁隗很清楚。 “大哥,还是派人前往青州面见公路吧。” 袁隗的提议正合袁逢的心意,今日几次三番被陶应搅得心神不宁,眼皮总是跳个不停,袁逢没来由为袁术的安危担忧起来。 “次阳之意甚善,正好借此叮嘱公路一番。” 心中主意已定,袁逢没有拖拉,立即交代儿子袁基派人前往青州。 “士纪,安排袁福今日就前往青州,面见公路!” 第一百零九章 陶谦要发疯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谦不声不响拜臧霸做了骑都尉,募兵来制衡曹豹,这让曹豹感觉在徐州豪强面前大失颜面,顿时失态,当众向陶谦表达不满。 对于这些豪强大族来说,面子就是名声,名声比钱财、官位更重要。 至于多一个骑都尉,真不叫事儿。 曹豹的无礼,甚至有些犯上,座下众人皆瞧在眼中,但没有一人出声呵责,纷纷将目光投向陶谦,窥视陶谦的反应,看陶谦如何处置他的徐州“第一爱将”。 不过,众人失望了,也了然了,陶谦似乎并不在意曹豹的无礼,对曹豹的态度没有任何的变化。 “看来,还是顾忌曹氏在徐州的势力!” “曹豹不愧是陶恭祖的‘心腹爱将’!” …… 陶谦无视众人大有深意的目光,望着曹豹,笑盈盈地摆摆手,劝他不要着急。 “曹将军稍安勿躁,此事并非今日议题,你若有疑义,事下可找王景兴商议一番,若真不妥,老夫能拜一个骑都尉,也能免一个骑都尉。” 陶谦话语的意思很明确,一个郡守、县令职务,可能目前他没有能力任命或罢免,但三衙之下,他这个一州刺史还是有权力任免的,包括曹豹的一州兵曹从事。 “老夫今日与各位要议的,是打算在徐州重新登记人口,诸位都是徐州的官吏要员,有何良策,可一一道来。” 陶谦语落,议事厅顿时大哗,众人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这就是事实。 原本面对曹豹之事一脸淡定的众人,神情顿时变了,再也做不到处事不惊、风轻云淡。 “陶恭祖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老匹夫,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这个外来户,不会是觉得他在徐州已稳如磐石,无人撼动了吧?” …… 随着陶谦重磅语落,在座一应州吏内心顿时骇然,反应激烈。 若说陶谦前一个议题对徐州来说是好事,或者只针对曹豹一人;那这后一个议题,看似对徐州也是好事,但针对的却是他们这些大姓、豪强。 “这是要掘徐州大户的根啊!” 今日能坐在州府议事大厅的,皆是徐州的豪强、大姓,他们谁家没有大量土地?谁家没有隐没庞大人口? 陶谦重新登记人口,只能是针对他们,这已是赤裸裸地要向他们这些豪强、大姓动刀子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但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反对,因为陶谦的提议,有利于社稷,天子会第一个力挺陶谦。 “呵呵!” 众人的反应及神态,一一落入陶谦的眼中。 似乎早有预料,陶谦脸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一副“仁人君子”的模样,但心中已是冷笑连连。 “你们最好都识相点!” 尤其是对曹豹,陶谦手中的唐刀,已跃跃欲试了。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臧霸与昌豨的突然到来,给了孙康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不是不愿见二人,而是孙康很忙,没太多时间招待他的这两个昔日“战友”。 “宣高兄,昌兄,二位远道而来,康本该盛情招待二位的,可眼下的泰山郡,正是青黄不接之时,酒食甚是寒酸,千万莫要介意呀!” 臧霸与昌豨坐在泰山郡时下最流行的新式桌椅前,瞅着桌面上摆着的几道菜,他们知道孙康用心了。 “自家兄弟,伯台莫要见外,泰山郡什么样子,霸等自然知晓,倒是让伯台费心了!” 臧霸本就不是来解决口腹之欲的,招兵之事不解决,即便现在孙康将山珍海味、琼浆玉露摆在他面前,他也会食不甘味。 臧霸与孙康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说明此番来意。 “伯台,霸已被徐州陶使君拜为骑都尉,此番想在泰山招募三千昔日贼匪,还望伯台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给霸几分薄面,襄助一二。” 闻言,孙康眉角陡然一跳,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顿时了然臧霸、昌豨突然寻他的来意。 孙康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臧霸,面现难色。 “臧宣高这是给我来找麻烦的!” 孙康很清楚陶应对治下人口的重视,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在吸纳流民进来,不然也不会出台各种闻所未闻、不可思议的利民政策。 如今,臧霸想从泰山郡带人走,虽说不多,但他不好向陶应交待。 “宣高兄,不是康不愿帮你,而是没法帮呀!” 臧霸与昌豨闻言一愣,二人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樽,满是不解的望着孙康,想知道孙康是在推诿,还是真有难处。 他们二人一路已打听清楚,如今的孙康,莫看只是一个南武阳令,却管着泰山郡治下的南城、南武阳两个大县,就连费县令羊秘都听孙康的,与其说他是一个县令,不如说是半个郡守。 “孙伯台,据豨所知,你治下人口近三十万,让我们招募三千人,这很难吗?” 昌豨与孙康交情一般,加之孙观没有将他举荐给陶应,心中对这两兄弟自然有了一丝隔阂,所以说起话来,昌豨就没有那么委婉顺耳了。 “再说,昔日那帮老兄弟,想要跟我们走,你恐怕也拦不住吧!” 臧霸本觉昌豨语气太过生硬,这样与孙康说话不合适,但一想到招募泰山贼匪之事,便忍住没有劝阻。 “主公说的没错,这昌豨,就是个反复无常之人!” 昌豨的不满,孙康看出来了,也第一时间想到他的不满来自何处。 “昌兄说的对,昔日的那些贼匪是否愿意跟你们走,康说了不算。” 瞅了瞅昌豨,又瞄了瞄臧霸,孙康对二人大失所望,心中昔日的那点交情,瞬间薄了几分。 “这样吧,你们可以在南武阳各处招募兵员,凡是愿意跟二位走的,无论多少,康必不阻拦。” 臧霸已瞧出孙康有些不高兴,但至少孙康不反对他们在其治下招募昔日贼匪,这让臧霸安心不少。 “伯台此番成全之美,霸记住了!” 臧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的未来,即便与孙氏兄弟从此陌路,也无所谓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气氛有些尴尬,三人再吃喝已如同嚼蜡,没持续多久,便草草散席。 孙康借口有公务,给二人安排了一处住处,便扔下二人走了。 “走,找人去!” 没了孙康,臧霸与昌豨反倒自在了,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到四下村子里去招募昔日的那帮贼匪。 “本将不要一万、五千,只要三千人足以!” 第一百一十章 曹豹支阴招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面对陶应袒露的枭雄之色,华歆心情很复杂,可又无从苛责。 陶应当下所做,虽然有所僭越,但公大于私,这也是他愿意跟陶应此番远行冀州的原因。 “子方,青州军管,还是按老办法施行,平原郡河水东岸的高唐、漯阴、祝阿三县你暂费心负责。” 四人又一番寒暄后,陶应便对糜芳一番交代。 “此番从南城带来的兵马,留两千给你,剩余五千,待修整一日,让他们渡过河水北上,跟随我一起剿灭张纯及公孙瓒叛贼。” 糜芳也想跟着陶应北上剿匪,但也知道后方的稳定也很重要,只能等陶应手下可用之人多了,再从繁琐的政务中解脱出来。 当然,身在后方,至少安全方面还是有保障的。 “这高氏大宅,暂派人守护,找工匠再改造一番。” 陶应指着身后的高氏大宅,叮嘱糜芳。 “摘掉高氏的牌匾,换一块招牌,就叫‘高唐县博物院’。将收集的一切先秦文物,和有价值的当朝文物,分门别类陈列其中,未来供百姓参观,供学者研究,也为后世子孙保护好祖宗的文化遗产。” 这里不仅有陶应来大汉后最美的一个回忆,而且若真如当初的设想,将大宅拆分给百姓居住,对这百年大宅来说,其实是一种糟蹋。 况且,不患寡而患不均。 “沿着人工湖附近,就地改造出一所学校来,那里清雅、安静,未来高唐县的中学就设在这里。” 随着陶应对高氏大宅规划的一一示下,糜芳、孙观和华歆心神巨震。 尤其是华歆,看陶应的目光由欣赏变为崇敬,就陶应对文物保护的这一番高瞻远瞩交代,便可名垂青史了。 “陶重光,德佩天地,堪为师表!” 华歆很清楚,当下的文物,基本都是私财、私物,即便是皇宫大内,也没有明确的保护措施,更别说给百姓开放参观了。 “对了,里面有一处小院落,那里我昨夜曾住过,感觉很舒适,就保持原样,做我的高唐别院吧。” 陶应最后向糜芳夹带一点私货,目光又投向孙观。 “仲台,你是休整一日再过河,还是现在随我过河?” 孙观即便再累,他也不愿待在高唐,他早就手痒了,想带兵上阵厮杀。 “主公,末将不累,末将要陪主公今日便渡河,追剿叛贼公孙瓒!” 公孙瓒屠杀玄甲军的事情,孙观在路上就已得知,他自然很生气,当然很赞同陶应对公孙瓒用兵,替枉死的玄甲军士卒报仇。 “也好!” 看孙观一副不让他今日过河就跟你急的表情,陶应没有劝阻孙观。 “子鱼先生,你要不要先回府安排一番?” 半路拉华歆上车,陶应怎么着都得给人家一点交代家事的时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人带走,华氏还不急翻天。 “不了,这里就有歆的家里人,让他带话回去就是。” 华歆回头朝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招招手,向他匆匆交代了一番。 “子鱼先生,这位是令弟?” 看二人长得有些相像,陶应忍不住问了华歆一句。 “正是,舍弟华缉。” 华歆大方点头承认,陶应眼前一亮。 “子方,子鱼先生乃当世高才,其弟也必有沟壑,眼下高唐四处缺人,你且带带华缉,照羊秘之法办!” 陶应的交代,糜芳秒懂。 “诺,芳定亲自带华缉一些时日!” 陶应与糜芳打哑谜式的交流,让华歆、华缉一头雾水,不过知道定与出仕有关,二人也没有多问,华歆也没有反对。 “那好,这里就交给子方了,我们立即前往渡口,文恒应该已渡过河水了。” 众人没再啰嗦,立即出城,赶往黄河渡口。 ————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谦将目光扫向四周,询问式地打量在座诸人。 众人皆不敢随意言语,都等着徐州四大辅臣糜竺、曹豹、赵昱、王朗率先发表言论。 当然,今日王朗不在座,他还待在青州没有回来。 “依曹某看,没有必要费这劲,徐州有多少人口,各郡国县衙皆有记录,一查便知。” 曹豹心中正不爽,莫说陶谦的提议严重危害曹氏利益,即便与曹氏无关,他也会出言反对。 “老匹夫,莫要当我曹豹不存在!” 曹豹首先出了声,赵昱自然也要表态。 “使君,重新登记人口确实没有必要,且不说如今黄巾流寇四处作乱,百姓变动频繁,很难统计,即便是登记,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陶谦望着二人点点头,目光又转向糜竺,看着这个未来的亲家公,心中有些复杂。 “厉害啊,不愧是做生意的,居然看我儿重光,比老夫这个亲爹看得还准!” 糜竺一直正襟危坐,将诸人的话全都听完,此时方才慢悠悠地站起了身,环视一圈,最终一拱手。 “重新登记人口,确实耗时费力,但我们可以先选一郡试行。” “待一郡登记完,若效果好,可再在下一郡开始。” 糜竺也是老奸巨猾,糜氏既然已决定全力上陶应的船,自然要向着陶谦说话;但也不能因此得罪徐州其他豪强、大姓,这对糜氏不利。 毕竟,陶应能走多远,糜竺心中并没有底。 因此,糜竺选一个折中的方案出来,两下不得罪,两下同讨好。 至于先在哪个郡开始,这就看在座大姓、豪强们的取舍了。 “不愧是做生意的,首鼠两端啊!” 陶谦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老奸巨猾的糜竺,嘴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使君,别驾之言甚善!” 糜竺的提议,使在座之人皆眼前一亮,赵昱第一个表态支持。 “如此一来,既可以不扰乱徐州的稳定,也无须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简直两全其美!” 余下之人见风使舵,见糜竺和赵昱同出一撤,随即起身纷纷附和。 “属下附议。” 曹豹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眸子里闪过一缕阴冷,对于糜竺的提议,他没有出声附和,但也不会反对,他已在糜竺提议的一瞬,就替陶谦选了块能碰个头破血流的石头。 “老匹夫既然膨胀了,那就让琅琊国王刘熙、琅琊相阴德重新教你做人!” 陶谦目光掠过曹豹,环视众人一眼,他也缓缓起身。 “既然诸位都赞同别驾的提议,那就再议出一个先行的郡国来。” 陶谦话音刚落,曹豹这回抢先出声,说出自己的选地。 “就琅琊国吧。” 曹豹语落,满厅的众人皆神情复杂地望向曹豹,眼里露出“果然”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一章 高唐小阅兵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此时,城外,刀光耀目,杀气腾腾。 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玄甲军,虽然未扎下营盘,但千人一部,六部阵列,整齐划一,威严肃穆,寂静无声,如同盘踞平原的一头巨兽,随时择人而噬。 在步兵方阵后,是骑兵方阵,约两、三阵,每阵约五百人马左右,人左马右,紧紧侍立,摆出一副随时出征的姿态。 “壮哉,我大汉民族的钢铁长城!” 陶应刚一出城,就被眼前的阵势震撼到了。 虽然之前已观看过玄甲军的操练,此番来高唐,也带着玄甲军士卒出征,但此次再看到这般严阵以待的军阵,还是让陶应生出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多出的千人骑兵队。 当目光落在队列中一面绣着斗大“陶”字的黑色将旗上,陶应身心俱震,目露万丈豪情。 “这是我陶应的玄甲军!” “这是为我陶应征战天下的玄甲军!” “这是为我陶应荡平乱世、撑起民族脊梁的玄甲军!” 陶应神情一肃,缓缓催马上前,从玄甲军队列前徐徐走过,检阅军阵。 剑眉星目,容貌英俊,再加上这段时间在泰山郡、青州的历练,陶应身上已有上位者杀伐果决的气度。 陶应行至玄甲军步卒队列中间时,右手抬起,握拳贴胸,大吼一声。 “玄甲军的将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陶应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声的步卒队列,突然整齐划一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 玄甲军士兵气吞山河般的连续三呼,听得陶应热血沸腾,他强抑制住内心的激荡,控制好节奏,徐徐行至骑兵阵列前。 “玄甲军的勇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随着陶应的话音刚落,骑兵队里立即传出一阵人喊马嘶,简直蔚为壮观。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唏律律……” …… 高唐城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阅兵式,不仅仅震撼了华歆,也震撼到了城里城外的百姓。 “这是汉军?如此威武雄壮!” “这是陶郡守的玄甲军,与汉军不同,他们来自泰山。” “有玄甲军驻扎,高唐从此不再惧任何贼匪抄掠!” …… 恰逢其会的检阅后,陶应便脱离这些玄甲军士卒,丢下糜芳传达休整命令,与华歆、孙观带着换防后的旧部朝黄河渡口而去。 “咯踏踏……” 刚走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紧促的马蹄声,陶应等人回头,却是刚刚检阅的玄甲军士卒跟了上来,骑兵在前,步卒在后。 陶应眉头微蹙。 “不是让他们休整吗,怎么跟上来了?” 陶应勒住马头,驻足等待后续队列上来。 “为何不休整?” 等骑兵队上来,神色显得有些不虞的陶应喝问缘由。 “禀主公,我等不累,特来请命,随主公立即渡河,北上讨贼。” 陶应语落,一身高八尺,长浓眉络腮胡,下唇上包朝天鼻,颧骨凸出,眉目严肃之人,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请命。 “立功心切啊!” 陶应盯着请命的骑兵领队打量了一会儿,翻身下马,将他搀扶而起。 “你的请命,我同意了,立即率领骑兵,随我渡河讨贼。” 得到陶应的允诺,领队大喜,一脸兴奋地着朝陶应拱手致谢。 “多谢主公!” 陶应嘴角一阵抽搐,此人笑起来眼角下垂,似威似笑,太有特点了。 “不用忙着谢,待此番讨贼结束,按照军规,你自行领受不听号令之罚。” 领队先是一怔,继而频频点头,只要让他上阵,一顿军棍算不了什么。 “主公英明,末将心服口服!” 孙观走了过来,指着领队向陶应介绍。 “主公,此乃观在奉高招募的骑兵司马潘璋。” “潘璋?” 陶应不由又打量了潘璋几眼,心中暗暗惊喜。 史上,潘璋为人鲁莽勇猛,禁令严明,喜好建功立业,带领人马不过几千人,但所到之处常常可以起到上万兵力的作用。 “不知此番会不会有上佳表现,哥好期待呀!” 陶应注视着潘璋,心中又生起一丝好奇。 “这潘璋不是东郡的知名‘穷鬼’吗,怎么跑到泰山郡奉高县当兵来了?” 来到这大汉,陶应学会了有疑必问的习惯。 “文珪,你家不是在东郡发干吗?该不会赊账酤酒,债主上门讨债逼得急,你逃亡到泰山躲债来的吧?” 潘璋一震,他盯着陶应的面目仔细端详一番,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心中暗暗大奇。 “这陶郡守怎么对俺在东郡的事情,知道地这般详细?” 潘璋的事,哪怕是孙观也不清楚。 所以,莫说潘璋惊讶,就是孙观,也一脸的莫名其妙。 “主公听过潘璋之名?” 孙观不由暗暗上心,又盯着潘璋审视起来。 “能被主公过问之人,皆有大才,看来,我对潘璋的重视还不够啊!” 潘璋回过神,对陶应的打趣,顿感温馨不已,这让他对玄甲军又多了一份归属感,对陶应也多了一份亲近感。 “主公,俺家已搬至泰山奉高,分了田和房,俺现在是奉高人了。” “所欠东郡的酒钱,等俺此番随主公讨完贼,就去还他们!” 陶应使劲拍了拍潘璋的肩膀,哈哈大笑。 “只要文珪此番讨贼立下大功,我不仅提拔文珪为校尉,还替文珪还欠下的酒钱!” 寒门出身的潘璋顿时狂喜,能得陶应的许诺,他必然前途一片光明。 至于所欠的那点酒钱,以潘璋现在的军饷,两个月就可以还清,对潘璋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噗通!” 没的说,潘璋又是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璋定一生追随主公,赴汤蹈火,绝不叛离!” 手下能打的人越来越多了,比如颜良、纪灵、徐盛等,陶应再遇到对眼之人,已经矜持了许多,没有之前那般浮夸,他笑盈盈地将潘璋扶起,没再多言。 “主公,我等步兵也无须休整,今日便可随主公渡河北上讨贼!”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臧霸走泰山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臧霸与昌豨出了南武阳城,就近到附近村子里转悠,想看看能否遇到熟悉的面孔。 说来也凑巧,二人一到村口,就遇到了几位昔日的泰山“战友”,正扛着农具,有说有笑,往村外走。 应该是去修整田地的,像这样的事,臧霸、昌豨一路已遇到了许多。 一脸火热的昌豨,急切上前拦住,一番寒暄后,说明来意。 “宣高大哥已被徐州刺史拜为骑都尉,大哥有了出路,不忘昔日旧友,故而特来寻尔等前往徐州共事。” 神采飞扬的昌豨,眉宇间满是傲娇,犹如被陶谦拜为骑都尉的不是臧霸而是他,环视眼前的几个昔日泰山贼匪,一副“羡慕吧”的神情。 不过,昌豨失望了,他并未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一缕的羡慕与热切,似乎昌豨口中的那个“骑都尉”,还不如他们的村长荣耀。 “呃……” 这就有些尴尬了,昌豨盯着眼前几人来回扫视两圈,讪讪一笑,干脆直奔主题。 “怎么样,大冷天的,别去地里挨冻了,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到了徐州,有吃有喝。” 几个被拦住的昔日泰山贼匪互相对视一眼,并没有人要放下手中农具的意思。 其中一人笑笑,看了看站在一边装深沉、扮冷酷的臧霸,又瞅了瞅脸上一副“为你好”的昌豨,问出了他们所关心的问题。 “去徐州当兵,有军饷吗?” “军饷?” 昌豨一愣,除了豪强、大户人家的私兵,大汉朝廷的汉军就没有给钱的。 “服兵役不是应该的吗?” 昌豨将目光瞄向臧霸,看他何说法。 臧霸也莫名其妙,一语不发地注视着几人摇摇头。 陶谦并没有说当兵发薪,能提供武器、粮草、护甲就不错了。 看到二人的表情,几个昔日泰山贼匪便明白了,没钱。 “去徐州当兵,给分田吗?” 这回昌豨不再问臧霸,他直接摇头。 “分田?想得美!走遍大汉,就没有当兵给分田的地方。” 眼下的大汉,即便给豪强、大姓当私兵,都不会赏赐半分田。 “那肯定更不会分房子了对不对?” 已有些不耐的臧霸直接点头,他不想再打哑谜,只想知道这些昔日的贼匪是怎么想的。 “你们这般问,到底是何意?” 另一昔日泰山贼匪站出来,指了指村外不远处的田地,又回头指了指身后修葺一新的房舍,给臧霸、昌豨指点“迷津”。 “在泰山陶郡守手下当兵,每月可领三百钱,外加半石粮食;若在军中担任职务,职位越高,薪俸越多。” “若战死,家人一次能得五十贯抚恤金,多分十亩免税良田,若有子女,同样每月给予其一贯,直至成年。” “若伤残的,家人一次能得三十贯,多分五亩免税良田,每月再发放一贯钱粮。” 第三人又站了出来,给了臧霸、昌豨最后一击。 “若你们能给出这些好处,看在昔日的交情上,应该会有人跟你们去徐州的。” 臧霸、昌豨一脸震惊,对视一眼。 “不可能,这是骗人的吧,这得每月花多少钱粮才能养得起兵?” 尤其是对战死与伤残的抚恤,即便是大汉朝廷,也办不到。 至少徐州养不起,不然,陶谦手中早就兵甲数万了,不至于此番只招区区三千人。 昌豨回过神,又打量了一番昔日的几个贼匪,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 “有这般好事,怎没见你们去给陶应当兵呢?” 起先说话的村民,脸上泛起一抹自嘲。 “我们或因为年龄,或因为体力,或不想当兵,所以没能成为陶府君手下的玄甲军。” 昌豨瞬间无语了,面上现出一抹鄙视与讥讽。 “说了半天,这般好事,原来没你们的份啊!” 几个昔日贼匪互视一笑,皆摇摇头,转身就走,不想再跟昌豨、臧霸这两个“瓜子”瞎扯,简直是浪费时间,这都耽搁修整一大块田地的时间了。 再过一阵子,就是小雪节气,大地就要彻底封冻,能进地干活的时间没多长了。 “我们虽然没有军饷,可每人有十亩田,每家都有免费房舍!” “俺家人多,五口,有田五十亩!” “俺听村长说,来年修好学堂,俺家娃可免费上学、免费午餐,还免费书本!” …… 几个昔日的泰山贼匪越走越远,他们的嬉笑谈论远远传来,飘入臧霸、昌豨的耳中,让犹听天书的二人彻底凌乱! 当晚,臧霸与昌豨没再找孙康道别,也没在泰山郡带走一人,连夜匆匆离开了曾经的故土,回了东海郡。 ———— 徐州。下邳。刺史府。 廷议后,陶谦回到后宅,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思前想后,整整谋划了一下午。 里面有对付琅琊国相阴德的,也有收拾兵曹从事曹豹的。 在晚饭前,别驾糜竺来到刺史府求见。 “糜别驾,此番前来寻老夫,可是有要事?” 陶谦瞄了瞄眼前老奸巨猾的糜竺,暗暗有些后悔,按陶应现在的发展,陶谦突然发觉与糜氏联姻有些草率了。 “糜氏配不上重光的野心啊!” 当然,这里面也有陶谦对糜竺今日行首鼠两端伎俩的不满。 若没有答应联姻之事,待收拾完曹豹,陶谦都考虑将糜氏也收拾一顿,让糜竺清醒清醒,脚踩两只船,那样容易被淹死。 陶谦之所以变得有些“膨胀”,归根结底还是陶应的突然变化与强大,让他有了彻底与徐州各郡国、大姓、豪强叫板的底气。 “使君,竺今日来,并非公事,也可以说全非为公事而来,故而,就莫要客套,还是称‘亲家’亲切些。” 糜竺这个人,做官一般,然而他能把糜氏经营起来,家资积攒无数,的确不一般。比如投资陶应,不得不说糜竺有魄力、有眼光,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那糜别……亲家,此时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呀?” 陶氏在徐州势单力孤,还是需要阵营的,虽然对糜竺不满,但至少糜氏真心投靠,陶谦也不能将他往外推。 原本陶谦看好曹氏,可今日曹豹的表现,让陶谦顿悟,无论给这些徐州大姓、豪强再大的好处,他们都不可能与陶氏一条心。 “还是为了妹夫陶二公子的事。如今子方已带兵七千从南城前往青州平原郡,被二公子表为高唐令,看来,二公子是志在整个青州啊!” 糜竺已看出陶谦是仗了陶应的势,要对徐州不听话的郡国下手,但他同样担心陶谦操之过急,不但徐州的豪强没搞定,还影响到陶应的谋划。 “故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亲家公当暂缓对琅琊郡下手,待二公子从青州回师,再图之不迟。” 不论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糜氏的利益,在陶应没有缓过手来之前,糜竺都不想让陶谦节外生枝,掣肘陶应的布局。 当然,糜竺还隐藏着另一层意思,或者是担忧。 “糜贞没有过门之前,徐州绝不能乱,等糜贞过了门,生米煮成熟饭,即便陶恭祖将徐州搞成烂摊子,被朝廷调职、罢免,但妹婿陶重光已在青州站稳了脚跟,我糜氏的富贵,依然有所保障!” 说白了,糜竺还是有些自卑。 糜氏乃商贾出身,陶氏是名门之家,双方的身份地位悬殊很大。 在这个存在巨大阶级鸿沟的时代,陶应能娶糜氏女,这是糜氏的荣幸。 即便糜氏的女儿嫁给陶应做妾,也一样是糜氏高攀,这是身份的差距。 尤其随着陶应越来越显露出枭雄之姿,糜竺担心陶氏变卦,被本路撵下船。 “哦?你是说,重光带兵进入青州去清剿黄巾流寇了?” 这倒是个新消息,自上次收到管家的信息后,陶谦就再没有得到陶应的最新消息。 “亲家的意思,老夫清楚了,待重光回来,行了加冠礼,便给他们定亲。”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名将之克星 青州。平原郡。高唐县。 前脚潘璋代表骑兵刚请战完,后脚步兵又来请战。 “主公,我等步兵也无须休整,今日便可随主公渡河北上讨贼!” 陶应回头,就见一个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黑衣黑甲,大约二十岁左右之人,单膝点地,抱拳请命。 “我玄甲军,皆是热血男儿啊!” 陶应打量了一番请命之将,又抬头朝已跟上来的大队人马望了望,苦笑摇头。 “看来,你们个个精力旺盛,立功心切,那我便成全你们。” 陶应扶起眼前小将,拍了拍他的肩,如同对潘璋说的一样,战后自我领罚。 “看你身配弓箭,是弓弩兵?” 如今泰山玄甲军的配置,已与大汉其他地方驻军大不相同。 一营五千兵马,其中有五百刀盾兵,一千五百弓弩手,三千长刀兵。 小将尚未出声,一旁的孙观又替陶应解了惑。 “主公,此乃玄甲军步兵新任军司马,东莱黄县马忠,乃观在嬴县发布《招贤令》所求之将。” 陶应麻了,已没有太多的情绪要表达,只想快点过河,找公孙瓒算账,让手下这帮新来的“神仙”显显手段给他瞧瞧,是不是与历史名副其实。 “守信,如同我给文珪承诺的一般,若此番你立下大功,我也提拔你做校尉。” 陶应对马忠指了指身后立在卷毛黄骠马身边的点钢枪,又给了他一个筹码。 “我那支点钢亮银枪,到时也奖励给你。” 陶应原本现在就想将自己的点钢枪赠给马忠,借此收买人心,但又没特别充足的理由,担心伤了身边其他人的心,便想出一个变通的方法。 “唉!” 陶应语落,心中有些酸涩的孙观暗暗自嘲摇头。 “好不容易发现的几个人才,原来早就在主公的掌握中了!” 很快孙观又释然了,眸子里闪过一抹自得。 “潘璋、马忠能被主公认可,说明俺孙观的眼光也不错!” 至于被陶应一口道破二人身份,孙观也不觉得奇怪,他在加入陶应阵营前,也早就被陶应知悉根底。 “莫非,主公乃生而知之者?” “也对呀,主公能观天象,自然就能识人,没什么稀奇!” …… 孙观在默默感慨,马忠也一脸震惊,望着陶应发怔。 “主公怎知道小人的字?” 马忠暂顾不上陶应出的筹码,他想解心中的好奇。 马忠的字,还是他私下找了一个郑玄的弟子,以一只猎到的狐狸求来的,除了好友太史慈,就没有人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字,还知道你有个好友叫太史慈,一样箭术高明。” 既然是东莱马忠,陶应就有信心了。 马忠不仅能开硬弓,一张弓射遍天下无敌手,比同为东莱人的太史慈强一分,还善骑烈马,使一杆银枪。 只是,太史慈混得比马忠好,马忠也只能给太史慈做小弟。 “不管是真是假,哥是当真了!” 麦城之战中,马忠射死了关羽父子。 黄忠跟刘备率兵出征,被一箭射中肩窝,没挺到大营,就因失血过多而亡,玩箭的,最终死在了箭下。 在合肥之战中,马忠一箭射进了乐进头颅。 张辽跟随曹丕出战,被马忠射到要害,最终不治而死。 还有许褚、文鸯,以及谋士毛玠等人,全都是被马忠一箭毙命。 由此可见,马忠的箭法是一等一的。 “啧啧,死在马忠箭下的,就没有一个是庸才,十足的名将克星!” 陶应没有正面回答马忠的问题,但特意提到了太史慈,马忠顿时了然,他这个字,也就告诉过太史慈一人。 眼下在辽东避祸的太史慈,早前在东莱郡任奏曹史,洛阳毁奏章之事青州闻名,太史慈见过陶应,马忠一点都不怀疑。 “末将马忠,愿永世追随主公,肝脑涂地,马革裹尸,绝不背离!” 同样出身寒门的马忠,能被陶应看中,自然欣喜若狂,这便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们不背离我,我也永世不会舍弃你们,就让我们共富贵!” 陶应拉起拜倒在地的马忠,他相信马忠的誓言不会作伪,他与潘璋一样,都是忠义之辈。 当然,这其中也与马忠的出身有关系,要不然马忠有这么多战绩,怎么在东吴阵营里一直默默不得志,至死还是个司马。 “整队出发!” 陶应踩镫上马,偕目光复杂的华歆与孙观,率先朝黄河渡口奔去。 …… 黄河渡口离高唐城不远,不到一刻钟,陶应与骑兵大队已来到渡口。 此时渡口已停满驳船,颜良率领的两千玄甲军已渡过了黄河。 “过河,文恒已在对岸等我们多时了!” 望着西岸影影绰绰的人影,陶应这个甩手掌柜将骑、步兵扔给潘璋、马忠,与华歆、孙观各自牵着战马上了船,径直朝黄河西岸驶去。 “主公!” 大约半个多时辰,陶应尚未体验够在黄河下游“荡悠悠”的感觉,便被早已等在岸边的颜良接上。 “未来,要在这河水上架起一座可以跑马的钢铁之桥;河面上的船也有点小,未来要有至少可渡百人的大船!” 陶应瞅着百舸争渡的场景,暗叹基础设施太差。 “文恒,可曾派出斥候查探公孙瓒的下落?” 都是熟人,也用不着客套,陶应关心的是眼前的情报问题。 “平原县方向可有张纯、张举叛军的消息?” 颜良虽然是个武夫,但也不是傻子,自然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主公,昨夜就有斥候过河,今日刚刚传来消息,狗贼公孙瓒已逃至甘陵绎幕县。” “前期被张纯叛军攻破的平原城已恢复平静,叛军已北上渤海一带。” 陶应一边听颜良通报消息,一边快速盘算用兵次第。 “是先肃清平原郡的残敌,彻底占据平原,还是进入冀州,追杀公孙瓒?” 此番渡过黄河的玄甲军并不多,除了早先从东平陵带来的二千人马外,就只有六千糜芳从南城县带来的人马,还有孙观俘获袁术的一千汉军骑兵。 “可兵分两路,一路沿平原北上,肃清沿途残匪;一路进入冀州鄃县,沿大河故渎北上,清剿、驱赶沿途叛贼,直至绎幕。” 既然跟着出来了,华歆就不会藏拙,主动替陶应出谋献策。 “如此做的好处,两路大军齐头并进,相互呼应,既防止平原的贼匪逃入甘陵,又可防止甘陵的贼匪进入平原,两军最后在绎幕对叛贼公孙瓒围剿,万无一失。” 陶应略加权衡,便采纳了华歆的建议。 “命令,威虏校尉孙观,率五百骑兵、三千步兵,以司马潘璋为先锋,沿平原北进,待处理好平原城之事,大队迅速北上,在绎幕与本守会师。” “命令,以破虏校尉颜良为先锋,司马马忠为大将,随本守沿鄃县北进,直击绎幕。” “末将遵令!”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孙观、颜良等将领立即分兵分头行进。 “咯踏踏……” “唏律律……” 一时间,平原郡黄河西岸战旗招展,人吼马嘶,杀气腾腾。 也随着陶应的过河,预示着陶应谋取青州计划的基本完成,征战冀州的序幕徐徐拉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张翼德叫阵 中平五年(188年)十月十六。 冀州。甘陵国。 “咯踏踏……” 战马飞驰,卷起一阵阵尘埃。 陶应、华歆、马忠三人率领五千步兵、五百骑兵,奔驰于鄃县城外的荒野当中。 此时此刻,陶应的心中充满了无限杀意。 严格来说,从公孙瓒在济水边杀了王三等玄甲军士兵开始,陶应便已经升起了杀心。 “敢对我玄甲军对刀者,虽远必诛!” 作为玄甲军的缔造者,也作为助他荡平乱世的助力者,部下被公孙瓒为谋个人私利而残杀,陶应绝不能忍。 “公孙瓒!” 公孙瓒也是一个枭雄,是枭雄,就不会安分守己。 陶应很清醒,只要自己占据青州,羽翼丰满后的公孙瓒定会觊觎、染指。 “也好,你我之间的对决,那就提前开始!” 既然注定公孙瓒将成为自己逆天改命路上的一个对手,若能在公孙瓒羽翼未丰之前将其斩杀,陶应自然不会放过。 “现在杀了公孙瓒,哥未来谋取幽州,也会少一份阻力!” …… 从高唐到鄃县,行了大约二个多时辰,陶应大军已至鄃县城外。 眼下的甘陵(清河)大地,满是荒芜,黄巾之乱让强盛的大汉元气大伤,尤其是黄巾之乱的中心地带冀州,更是十室九空。 如今再被张举、张纯、乌桓人连番抄掠,更是满目疮痍。 看到这里,陶应阵阵心痛。 “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大军休整的间隙,陶应与华歆、马忠进入鄃县城,四处观望一番。 此城不久前,被张纯与乌桓峭王五万人攻破,一番抄掠过后,县城破败不堪,饥民遍地。 三人在城内沿着主街又走了一段路,却不见有官府丝毫的赈济、安置迹象。 “子鱼先生,这鄃县百姓嗷嗷待哺,饥民遍地,似乎未见甘陵国王刘忠、甘陵相周崇赈济难民的迹象啊!” 华歆也是一脸哀叹,这冀州本来是大汉的根本,如今一路行来,满目疮痍,民生凋敝,残破如斯,尚不如高唐。 眼下又见不到官员出来安置灾民,华歆心中暗暗为大汉社稷担忧,也对甘陵国相不满。 甘陵相周崇,出身扬州庐江周氏,其父周景,官至太尉,其兄弟周异是洛阳令,周忠是大司农,华歆在洛阳时也接触过二人,此时不愿再谈周氏。 “或许,是在等待朝廷的钱粮吧!” 如同陶应忽略鄃县县衙本身,华歆也直接忽略了甘陵国相府、冀州刺史府,将希望寄托在了洛阳灵帝身上。 眼下鄃县的现状,就如同当初高唐的现状如出一辙。 当初,高唐城破,县令刘备只身逃亡,高唐当地豪强大族如高氏,对百姓的死活不闻不问;加之郡守府在黄河西岸,也遭到了张纯、乌桓叛军的抄掠,已顾不上东岸百姓的生死,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如今的鄃县流民,与当初的高唐百姓一样,能不能活下去,只能听天由命。 高唐好在有陶应冒天下大不讳,诛灭高氏,强势赈济,使百姓有了生的希望,不至于沦落为黄巾流寇,甚至易子而食;而眼下的鄃县,在华歆看来,怕是难了。 “谁能解鄃县百姓倒悬之苦,替天子分忧啊!” 华歆默默为大汉社稷哀叹,为鄃县百姓的处境生出丝丝悲凉,也暗暗期待如陶应这般有作为、敢作为的县令、郡守出现。 “呵呵,等朝廷的钱粮拨到鄃县,估计鄃县已没有赈济的意义了吧!” 听到华歆言语中的无奈,陶应摇摇头。 想到朝廷那帮高高在上、自私自利的朝臣们,陶应已隐隐听到了大汉的丧钟已敲响。 “我可是听说,冀州的黑山贼很厉害,他们四处招纳流民,壮大队伍。” 陶应为汉灵帝默哀,替大汉百姓默哀,也为自己的力不存心悲哀。 大凡手中力量所及,朝堂有所依仗,陶应都可立即强纳鄃县入平原郡,就地屯田,安置流民。 “唉!若刘虞还是甘陵相,想必鄃县的百姓,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吧!” 陶应暗暗紧攥的拳头,不时握紧,又无力地松开,他军管青州,尚能自圆其说,若再敢强占甘陵国,后面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像甘陵这么大的郡国,人口超过六、七十万,若陶应现在没有由头敢染指,莫说汉灵帝不放过他,就是新任的冀州刺史贾琮及周边豪强、大姓也会群起攻之。 “刘伯安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寄望于鄃县的崔氏,能够顾惜名声,出面赈济流民。” 陶应提及刘虞,华歆也是对其钦佩不已,可惜刘虞只有一个,如今的继任者周崇,只是个尸位素餐之辈。 “但愿吧!” 像鄃县崔氏这样的士族大姓,陶应自然是不看好的,但他也不想打击华歆,毕竟自己也不知道崔氏到底有没有这份济民于水火的仁心。 “算了,冀州的事情,就由冀州官员烦心吧,我们继续北上!” 陶应狠狠心,放弃了对鄃县百姓的安置。 “不过,守信,立即派出一曲人马,在城里城外四处宣扬,流民可过河,前往平原郡各县就食、分田!” “再派快马过河,让糜芳在河水两岸熬粥赈济,让渡口的船只昼夜不停转运进入青州的灾民。” 虽然青州粮食紧缺,但陶应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再者,人口也是第一位的战略资源。 至于甘陵的百姓愿不愿意进入青州,那就随他们了,陶应不会强迫迁徙。 “重光,若大汉多几个像你这般有担当、有仁心的郡守,这天下早就升平了!” 华歆投向陶应的目光很复杂,有欣慰,也有由来已久的担忧。 随着陶应力量的逐渐强大,再加上他能知人善任,又懂得虚与委蛇,处处收买人心,慢慢发展下去,华歆敢肯定,葬汉者,恐陶应也! “天下大才何其多,我陶应只是沧海一粟!” …… 离开鄃县,陶应率兵继续北上。 陶应抬头仰望天空,日头正午,也不知日落之前,能不能到达绎幕。 “守信,加快行军速度。” 陶应也顾不上身体孱弱的华歆了,只能委屈他一下,不然,以现在的行军速度,天黑都到不了绎幕。 “驾!” 随着陶应的一声令下,队伍陡然加速,狂奔带起的飞沙犹如一条狂龙朝着绎幕方向席卷而去。 …… “终于到了!” 日头偏西,陶应终于看到了绎幕县的界碑。 隐隐约约望见前面有一片营盘,黑色旌旗猎猎招展。 前方,正是颜良先锋营的驻地。 “吁!” 陶应催马疾驰,待至颜良的先锋营,才发现绎幕城下有一支千人左右的汉军骑兵,正与颜良对峙。 在汉军骑兵的前方,不见公孙瓒的身影,却有很醒目的几骑,尤其是其中三人。 “呃……” 陶应仔细端详三人,不由地呆住了。 一个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两只大大的招风耳,一脸祥和,看着很是亲切;当然,也很奇葩,双手过膝,双耳垂肩,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猩猩。 一个长三缕长须,丹凤眼,面色红润,如同重枣,跟血压高似的,但身材高大,极是威武。 还有一个,豹眼环须,像个黑人,虽然面有钢须,环眼横眉,但长得有棱有角,棱角间颇有几分俊逸之色;只是,其眉宇间似有一股子煞气,一看就知道脾气不太好。 “不会吧,居然遇到了这三个牛人!” 陶应心中咯噔一下,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又瞅了瞅身边的颜良、马忠,隐隐有点担忧。 “主公,对面汉军骑兵,是孟益、公孙瓒所部,手中持枪之人,正是狗贼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 颜良看出对方几人中,有两个不是好相与之辈,虽然手痒难耐,但陶应大队人马没有上来之前,他未敢轻易出击。 “一个小人物而已!” 相比于眼前异常醒目的三位,公孙范都很难入陶应的“法眼”了。 刚想与“心怀大汉”的刘备打招呼,让其倒戈拿下公孙瓒,张飞却已急不可耐,催马上前两步,大声叫阵。 “尔等泰山贼寇,磨磨蹭蹭,燕人张翼德在此,可敢一战!”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备的表演 “泰山贼寇?” 张飞的一嗓子直接将陶应喊懵了。 “哥几时变成了泰山贼?” 陶应侧目瞅了瞅颜良、马忠,又看了看华歆,他很想问问几人的想法。 “张飞如此说,你们怎么看?” 张飞陡然出马叫阵,喊玄甲军为泰山贼,不仅陶应愣住了,也打了正思索如何化解眼下危局的刘备一个措手不及。 “三弟,不可胡说!” 被张飞的莽撞惊得面色发白的刘备,忙出声喝止,心中暗暗埋怨不已。 “三弟啊,你骂对方是贼匪,这不是找死吗?大哥还没活够啊!” 虽然陶应只有区区五百骑兵,不及“自己”的一半,但陶应手中还有五千装备精良的步兵,真要厮杀起来,即便关羽、张飞是万人敌,也架不住玄甲军人多,刘备没有必胜的把握。 “泰山兵,精锐也!” 颜良先锋兵马刚到绎幕城下时,刘备就已看出,无论装备,还是士气,玄甲军皆优于大汉其它地方的汉军,战力不容小觑。 “怪异刀身闪耀森冷光芒,其必为上等钢铁打造,锋利异常!” 玄甲军没有装备一支戈矛长枪,皆是一色的唐刀,刘备断定必然不凡。 “大汉何时练出了这样一支精锐之师?” 若非阵列中尚有“汉”字大旗,刘备都怀疑玄甲军是一支异域入侵大汉的番兵。 如今陶应的后续大军到来,兵合一处,就凭精良统一的装备,这就不是黄巾流寇或者泰山贼匪可置办的起的。 “即便是洛阳的北军、天子的西园军,也不一定这般奢侈!” 早先公孙范说玄甲军是泰山贼匪,刘备就有所怀疑,如今陶应率领大军到来,他就更不相信了。 “你就是阉人张飞?” 回过神的陶应,不理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刘备,森冷的眸子望着敢骂他贼的张飞立即回怼过去。 “果然是杀猪卖肉的屠夫出身,不仅眼力差,还猪油扪心,与贼为伍!” 像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陶应自然喜欢,但也有自知之明,心中未起一丝欲招纳二人为己效力的涟漪。 这二人一旦跟了“洗脑大师”刘备,那就是死心塌地,莫说八匹马拉不回,万匹马也没戏。 既然注定了要成为对手,那就不分早晚,也无须惺惺作态,“失人”不能失气势,该讥就讥,该讽就讽。 “哇呀呀!泰山贼,休要猖狂,俺要杀了你!” 被陶应一番调侃、讥讽,本就不耐的张飞顿时怒目圆瞪,火冒三丈,怒吼一声,一挺手中丈八蛇矛,打马朝陶应杀奔而上。 “三弟,住手!” 陶应无视自己的眼神,开口讥讽张飞时,刘备就知道要坏,在张飞挺起手中蛇矛的一瞬,早有防备的刘备一把扯住了他。 “三弟,不可鲁莽,对方乃汉军,不是泰山贼匪!” 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陶应的玄甲军,刘备已看清陶应身边还有一人,正是高唐县大才华歆。 当刘备看清华歆的那一刻,就更加确定公孙瓒兄弟骗了他。 “华子鱼议事论人平和客观,从不曾诋毁、伤害过他人!” 华歆在青州乃至大汉也是知名之士,能和华歆这样的人共事的,岂会是贼。 刘备很清楚,若他们兄弟敢对陶应的玄甲军动手,只要华歆一句话,他们兄弟就唯有学黄巾流寇,占山为王了。 “子鱼先生,备这厢有礼了!” 安抚住尚瞪着陶应骂骂咧咧的张飞,刘备催马上前一步,一脸谦逊地先朝华歆施了一礼,方向陶应拱手问讯。 “在下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刘备刘玄德。因与二位义弟剿灭黄巾有功,被天子表为高唐县令,敢问将军名讳?” 刘备一边介绍自己,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华歆与陶应神情的变化。 “此番两军相峙,恐有误会啊!” 听着刘备一贯的这一套说辞,陶应差点吐了。 放眼整个东汉,也就只有刘备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开头,而且懒得一个字都不会改。 “原来你还是汉室宗亲啊,失敬失敬!” 陶应嘴里喊失敬,脸上却一点恭敬的样子也没有,甚至眸子里充斥着浓浓的鄙夷与不屑。 “本郡守没有你身份高贵,姓陶名应,如今舔居泰山太守之职。” 陶应也不打算与刘备扯关系,单刀直入。 “刘备,我且代天子问你,你既身为汉室宗亲,又是大汉天子任命的高唐县尉,却不力战死守高唐,与高唐百姓共存亡,反而丢下满城百姓,任贼寇屠戮,只身逃走,当知何罪?” 陶应的一声暴喝,惊得刘备心脏猛然一跳,他最担心的就是被人问及丢城逃走之事,太丢人了。 “不是备不愿与高唐城共存亡,而是一时不察,被贼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致使城池失手,无力回天!” 刘备的反应也很快,陶应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便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朝洛阳方向拱手礼拜。 “备等本该战死,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怎奈贼寇未灭,不敢轻易言死。备思再三,方带着二位义弟离开高唐,留此有用之身,待剿灭贼寇后,再向天子请罪!” 刘备说得声情并茂,愧悔交加,眼看着就要泪流满面了。 “这刘玄德,脸皮非一般的厚!” 刘备的这一番既博同情,又自辩开脱的表演,看得一旁默默观瞻的华歆眼角连抖。 “这刘备还真是水做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说来就来,不去做演员太浪费了。” 总算见到“刘大耳朵”真人的陶应,望着他“影帝”级别的带妆精彩表演,大呼可惜。 不过,刘备遇到陶应这样的钢铁直男,这一番表演算是白搭了。 “那好,刘玄德,本郡守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立即将公孙瓒兄弟这几个叛贼拿下,押解进京师,在天子面前,替你折功赎罪。” 刘备猛然抬头,一脸惊骇地盯着陶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 刘备很清楚,他若敢捉拿公孙瓒,不仅便宜老师卢植那一关过不去,还会在世人面前留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声,即便是灵帝赦免了他的罪,以后也不好混了。 “这陶应小儿,比他爹陶恭祖差远了,心思太坏、太歹毒!” 拿不拿公孙瓒兄弟,刘备陷入了两难,一旁的公孙范却害怕了。 “你胡说,我兄长乃天子御封的骑都尉,是来剿灭张纯、张举叛军的,怎么可能是叛贼?” 公孙范自家人知自家事,眼下连跑路都困难的公孙瓒,若刘备真听了陶应的对他动手,公孙瓒绝无还手之力,被押解洛阳,唯有死路一条。 “你定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污蔑我兄弟几人!” 担心立场不坚定的刘备对大哥公孙瓒背刺,眸子里满是惧意的公孙范忙打亲情牌。 “玄德兄长,你与我大哥是同窗,皆是卢尚书的弟子,你是了解我大哥的,他绝不会背叛朝廷,千万莫要听信陶应小儿谗言,他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公孙范一边提醒刘备莫要上当,自己却不着痕迹地悄悄后退,拉开与刘备兄弟之间的距离。 公孙范提及卢植,让刘备更加犹豫不决了。 “呃,这……”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颜良战张飞 公孙范的一番说辞,让刘备犹豫不定,一旁因陶应讥讽而心怀不忿的张飞却站了出来声援公孙瓒。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公孙将军是叛贼?” 张飞声援公孙瓒,不是他与公孙瓒有多要好,而是单纯不喜陶应,只要与陶应对着干,他就舒心。 “你到底是如何当上太守的?” 陶应年纪轻轻就成了一郡太守,比辛辛苦苦打拼数年的刘备职位还高,这更让张飞不忿。 当然,其中也有羡慕恨。 始终戒备颜良的关羽,凤目斜瞥一眼陶应,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 “哼,肯定是靠关系当上的太守!” 关羽崇拜的人只有刘备一人,像陶应这种靠关系上位的人,他最看不起。 “呃,这……” 公孙范、张飞、关羽先后质疑陶应,让本就难以取舍的刘备有点进退失据、不知所措。 “你这个黑厮,算什么东西,敢质疑我家主公!” 前有公孙范骂,后有张飞讥讽,陶应尚未回应,颜良却顿时怒了,一扬手中的大刀,直指张飞。 “我家主公乃徐州刺史嫡子,莫说在泰山郡,就刚刚剿灭齐国张饶、济南徐和数十万黄巾,凭这份功绩,岂是尔等丧家之犬可乱诋毁的!” “哇呀呀!” 被颜良骂成狗,怒气冲天的张飞再也顾不得刘备的阻拦,两军阵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挺矛催马直奔颜良。 “早就看你这贼厮不顺眼了,看俺张飞取尔狗头!” 张飞的一声爆喝,如同平地起雷,震得两军阵前的士兵脑瓜一阵嗡嗡作响,战马也纷纷惊叫嘶鸣,四肢躁动。 “唏律律……” 不待众人从骤然响彻耳畔的轰鸣声中回过神,一身黑色盔甲、剑眉虬髯、眼如铜铃的张飞已直挺丈八蛇矛,杀到了颜良跟前。 “文恒小心,这黑厮有万夫不当之勇!” 看到张飞催促大黑马杀奔而来时,陶应立即提醒了颜良一句,自己拨转马头,退回本阵。 “主公放心,俺定取黑厮狗头,给主公当夜壶!” 即便陶应不提醒,颜良也看出性格暴躁的张飞定然不俗,但他并未将张飞看做威胁,只是值得他一战而已。 若是红脸的关羽,颜良或许还会谨慎三分。 “守信,那黑脸的张飞不是文恒的对手!” 陶应瞄了一眼眸子微缩,紧握刀柄蠢蠢欲动的马忠,提醒他当发挥自己的狙杀专长。 “你紧盯那红脸大汉,若他敢轻举妄动,你就一箭射死他!” 马忠是关羽的宿命之敌,陶应不知道这回马忠偷袭,能不能让关羽提前领盒饭。 “诺!” 马忠立即将手中的长刀随手插入身侧泥土中,摘弓搭箭,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住关羽。 “环眼贼,与叛贼为伍,定不是好东西,拿命来!” 有了陶应压阵,没有后顾之忧的颜良,彻底放开了手脚,提刀催马朝纵马杀奔而来的张飞迎了上去。 “铛!” 一声金属相撞的巨响过后,两匹战马几乎同时退后两步。 “这个黑厮,果然了得,比伏义强,而且强出很多!” 一击之后,颜良已大概评估出了张飞的战力。 “嘶,这泰山贼,堪比二哥,绝对是个劲敌!” 被颜良一击震得双手有些发麻的张飞惊诧不已,颜良可是长途行军而来,他是以逸待劳。 张飞、颜良有了第一招的彼此试探,两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人变得格外小心,各自拿出压箱本领,厮杀在了一起。 “颜文恒,不愧是我玄甲军第一虎将!” 望着与张飞厮杀的颜良,此时陶应才发现,在齐国般阳时,颜良对战张饶,根本就没有用全力。 “张飞果然十分了得,确有万夫不当之勇!” 真正虎将之间的厮杀,没有半点的花架子,没有一丝的水分,招招要命,看得陶应热血沸腾。 “擂鼓助威!”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玄甲军的军鼓手立即竖起军鼓,大力擂响战鼓。 “咚咚咚……” 玄甲军沉重而有力的隆隆战鼓声一响起,犹如一波浩渺的潮水涌入玄甲军士兵心底,瞬间燃起激情的烈焰,纷纷挥舞手中战刀,向场上的颜良高呼助力。 “颜将军威武!” “颜将军无敌!” …… 玄甲军的士兵几乎都脱胎于百战余生的黄巾流寇、泰山贼匪,眼力见还是有的。 自家主将颜良战力彪悍,而对手张飞也是勇猛异常,这种级别的生死对决,玄甲军士兵平生仅见。 “好一场龙争虎斗!” 陶应一瞬不眨地注视着战阵上厮杀的二人,不时发出赞叹。 张飞的丈八蛇矛与颜良的长柄唐刀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赤一黑,两匹战马在阵前狂奔,溅起浓浓尘土,宛如腾云驾雾。 两边的兵士在拼命擂鼓和呐喊助威。 一时间,兵器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两边兵士的呐喊助威声,震天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场交响乐,使整个绎幕城都在震颤。 颜良与张飞这一战,三十多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 “三弟恐后继不足啊!” 观战的关羽看得很清楚,虽然颜良、张飞现在不相上下,可是颜良更显得游刃有余。 而且,颜良手中的大刀,既可当刀劈砍,又可做枪刺杀,变幻不定,让张飞应接不暇。 再者,颜良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比张飞的坐骑凶猛,时不时地撕咬着张飞的坐骑。 照此下去,张飞必然会败。 “今日这一战,不容有失,必须杀出气势,赢下战局;否则,大哥将在陶应小儿面前,颜面尽失!” 关羽更担心一旦战败,陶应将刘备与公孙瓒归为一类,当做叛贼押解洛阳,那样他们兄弟就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杀!” 想至此,凤眼缩成一条线的关羽,大喝一声,挥刀催马而出。 “大哥,我去助三弟!” “呃……” “咻……” 始终监视关羽动静的马忠,终于等到了机会,暴喝一声,手中的箭离弦而去,直奔关羽脑袋。 “红脸贼,以多打少,称什么英雄,看箭!” 一脸忧色的刘备还没来得及回应关羽,刚刚冲出阵脚的关羽就被马忠的一箭阻挡住了去路。 “狗贼,欲暗箭伤人呼?” 关羽怒喝一声,猛地一挥手中的偃月刀,将马忠射来的箭矢磕飞。 “死……” 凤目深凝的关羽怒视一眼再次搭箭的马忠,刚想冲上前将马忠斩杀,余光中突然发现张飞已落入下风,且险象环生,担心张飞的安危,关羽瞪了马忠一眼,又朝颜良杀奔上去。 “守信,阻止关羽,莫让他加入战团!” 陶应急了,张飞与关羽皆是万人敌,虽然他对颜良战胜张飞有信心,但再加一个关羽就没有丝毫胜算了。 再说,关羽与颜良也是宿命冤家,虽说关羽斩杀颜良这个“木头人”的方式有些奇葩,但毕竟还是死在了关羽手中,陶应不得不为颜良担忧。 “二打一算什么英雄,红颜贼,俺潘璋来战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关羽战潘璋 关羽放弃马忠,一心要助张飞,担心颜良死在关张二人的刀矛之下,焦躁不安的陶应一边催促马忠放箭阻止,一边紧了紧手中的点钢枪,开始打算让玄甲军全体出击,一起对付关张二人。 “红脸贼,俺潘璋来战你!” 陶应“群殴”的命令尚未下,陡然一声大喝传来,身后窜出一匹红色战马,一身黑衣黑甲、手持长柄唐刀的潘璋径直杀奔关羽。 “潘文珪!” 陶应回头一望,孙观率领的另一路玄甲军也赶至了绎幕城。 “主公,末将来迟!” 精神大振的陶应,一扫对颜良的担忧,也来不及与孙观寒暄,立即让孙观替潘璋掠阵。 “仲台来的正是时候,你且替文珪掠阵,那红脸大汉乃刘备结义兄弟,有万夫不当之勇,文珪不是其久战之敌!” 在玄甲军中,能被陶应评为“万夫不当”的武将,也就颜良一人,颜良的武力孙观是亲眼见识过的,如今陶应又如此评价关羽,立即让孙观的心提了起来。 “诺!” 孙观二话不说,立即提枪催马,立在关羽、潘璋阵前,随时准备接应潘璋。 “守信,若对方阵中有人异动,格杀勿论!” 陶应还有些不放心,又提醒马忠一句,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诺!” 潘璋的到来,解了马忠的压力,但马忠依然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一双犀利的眸子一边凝神戒备,一边暗暗揣摩张飞、关羽的武力值。 “若俺与黑脸张飞厮杀,恐非其二十合之敌;而这红脸大汉,比张飞更是过之而不及!” …… 前有马忠,后有陡然出现的潘璋,让关羽援助张飞之路阻碍重重,这让关羽非常愤怒。 “你不是我的对手,速速退下!” 关羽现在心里只想着给张飞帮忙,不想与潘璋纠缠。 “无名鼠辈,大言不惭!” 关羽眸子里露出的轻蔑之色,瞬间激怒了潘璋。 眼下的刘备名声不显,跟着刘备混的关羽就更加籍籍无名,至少潘璋从未听说过关羽的名号。 但潘璋却不同,他在玄甲军当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威名,自然不接受关羽的轻视。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潘某刀下不收无名之鬼!” 尽管能够感觉到关羽绝对是一名悍将,可潘璋也有自己的傲气,依然向关羽扬起了刀。 “记住,杀你之人,解良关羽也!” 潘璋暴怒,关羽也不遑多让,冷冰冰的话音未落,缩成一条线的眸子猛然张开,战马陡然加速,手中青龙偃月刀裹着摧枯拉朽的劲风朝潘璋当头劈下。 “谁死谁生尚未知!” 迎着关羽势大力沉的一刀,潘璋完全明白,关羽很强,绝不输与张飞对战的颜良,心中暗暗警觉的同时,使出全身的力气,唐刀从下而上,撩向关羽的偃月刀。 “死!” 几乎将所有力量都加在刀头上的关羽暴喝一声,他想一刀劈了潘璋。 “铛……” 一声巨响,火花飞溅。 关羽的刀头崩出三尺多高,手腕有些发麻。 “唏律律……” 战马连退三步的潘璋,眼前金星直冒,体内犹如翻江倒海。 “这关羽怎会如此强?” 对关羽心生警觉的潘璋,再次将关羽提到危险程度。 “咦!” 一刀没能建功,心中有些失望的关羽,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关羽低估了潘璋,虽然潘璋不是他的对手,但绝不可能被他秒杀。 “也仅此而已!” 心中更恼火的关羽,借着沉重青龙偃月刀下落之势和战马的狂奔,又斜劈一刀,不给潘璋一丝的喘息机会。 潘璋这一次没有选择硬撼,将马一带,闪过了关羽的这一刀。 “咻……” 关羽的第二刀走空之后,再次顺势拉回,直奔潘璋肋下。 “吱……” 关羽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让潘璋吃了一惊,但他并没有慌乱,手中大刀往外一带,两柄刀头斜碰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呼……” 二马一错开,暗呼一口气的潘璋脸色终于变了,望向关羽的眸子已略显骇然与慌乱。 关羽的连续三刀,刀刀致命,若非潘璋久经历练,应变能力强,此时恐怕早已被斩落马下。 “这姓潘的,确有叫嚣的资格!” 关羽也微微吃惊,颜良已经很强了,没想到陶应麾下的将领竟然都这么强。 …… “看来,潘璋并非关羽的对手!” 华歆虽然是文臣,但对武事也非外行,关羽的武艺,华歆很是欣赏。 数月前,刘备出任高唐令时,华歆就见过刘备三兄弟,刘备曾两次登华氏的门拜会,当时关羽、张飞二人随侍刘备左右。 在那个时候,华歆就已经留意上了关羽与张飞,知其皆是难得的猛将,今日亲眼目睹二人一战,更加证实了他们万人敌的能力。 “潘璋不是关羽的对手,但也不会速败!” 陶应没有否定华歆的观点,但对潘璋武艺的认知又提高了一分。 历史上,潘璋在麦城战胜关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关羽的刀法,刚猛有余,但耐力不足,三刀没有杀死潘璋,必然有一场苦战;只是张飞那边,恐怕就不是颜良的对手了!” 陶应的语气中没有轻蔑,评价也很中肯,听得华歆暗暗点头。 …… “现在该怎么办?” 陶应与华歆轻松自在,但在不远处的刘备,却是一脸震惊和慌乱。 刘备震惊了,也慌乱了。 刘备震惊的是,没想到陶应手下居然有如此多的猛将。 刘备慌乱的是,一旦战败,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押解到洛阳,估计也难讨到好。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关羽、张飞有万夫不当之勇,刘备本以为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他两兄弟更加悍勇的人了,但今天,张飞却被颜良压着打,刘备算是被陶应上了一课。 “再继续打下去,我们三兄弟恐怕都要折损在这里!” 刘备害怕了,也有点后悔了。 “公孙伯圭青州之行损兵折将,恐怕真如陶应小儿所言,欲叛朝廷!” 公孙瓒反叛之事若属实,刘备再与陶应厮杀下去,他就成了公孙瓒的帮凶,一辈子都得背负叛逆的污点,将难以洗清。 “怎么办,怎么办……” 已惊慌失措的刘备,瞅着关羽、张飞厮杀的战阵,异常焦躁。 …… “噗……” 终于,苦苦支撑的张飞,刚露出一个破绽,被愈战愈勇的颜良抓住机会,猛力一刀劈在肩头,破开护甲。 “哇呀呀……” 张飞肩头挨了一刀,虽然伤得不重,但也是鲜血淋漓,冷呼连连,这反倒激发了张飞的凶性。 “泰山贼,俺要杀了你!” 咆哮如雷的张飞,手中的蛇矛冲刺地更加迅猛凌厉,对自己的生死全然不管不顾。 “三弟,撑住!” 关羽自然看到了张飞的险象环生,可被潘璋缠住,一时既杀不了对方,又脱身不得,内心憋屈难耐。 “啊!” 焦躁难耐的关羽,终于爆发了,仰天怒吼一声,一张赤红的脸霎时变得朱紫,犀利而阴鸷的眸子倾泻无限杀意,放开空门,手中的偃月刀不管不顾地朝潘璋头颅奔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刘备又下跪 “这红脸的‘二师兄’玩不起要玩命了!” 陶应担心潘璋有失,立即提醒孙观下场。 “仲台,速速上前,与文珪一起拿下关羽!” 陶应话音未落,看到潘璋有危险的孙观已挺枪直刺关羽。 “红脸贼,休要猖狂,孙观来也!” 孙观也不再提“二打一非英雄”之语,理所应当地加入了战团。 “咻!” 突然一声尖锐的厉啸从陶应耳畔划过。 “呃啊……” 不待陶应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惨叫传来。 “嘭……” 陶应忙循声望去,不知几时已脱离汉军阵列准备逃跑的公孙范,背心中箭落马。 陶应再回过头,就见马忠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目光环伺战阵中厮杀的众人,准备随时出手。 “哈哈,守信干得好,射杀贼寇公孙范,立下首功!” 偷偷逃跑的公孙范被射杀了,已六神无主的刘备只是瞥了一眼,对其生死一点都不惋惜。 “死得好,若非这个骗子,我们三兄弟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此刻的刘备很是后悔。 既后悔没有当机立断与公孙瓒划清界线,使自己进退两难。 又懊悔没有拦住莽撞的张飞,使事态变得无法收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二弟、三弟若万一有个闪失,我以后怎么办?” 对刘备来说,名声、面子很重要,但也要有命在。 “若不能活着封妻荫子,白认一个祖宗也毫无意义啊!” …… 此时,两军阵前五将相斗,已进入了白热化。 关羽本来是明显胜潘璋一筹的,可是有了孙观的加入,二打一,急切之间,再想玩命也没有用,拿二人毫无办法。 当然,关羽还有点分心。 既要关注张飞的状况,还要提防马忠的冷箭,这大大影响了关羽的水准。 “红脸贼,原来你是狠前三刀啊!” 此时潘璋也发现了,关羽前三刀虽然很厉害,但三刀过了之后,并不是那么强。 这一边,张飞与颜良这一战,胜负已经非常明显了。 尽管张飞在“哇哇”大叫,看上去依旧是凶猛无比,却完全被颜良压制,身上又多了两道血痕。 …… 场上大战激烈无比,两边观战的也紧张异常。 头上直冒冷汗的刘备,手里紧握着双股剑,很想冲出去帮自己的两个兄弟,但冲出去又能怎样,根本就帮不上忙。 况且,兵对兵,将对将,不说陶应麾下还有将领,即便是陶应,也没有出战。 “尤其是那个手持弓箭的,箭术非凡,我这一冲出去,必被其射杀!” 心思急转的刘备,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连同胯下战马也受到了影响,四肢频动,响鼻不止。 “怎么办?” 急切之间,战马陡然一甩头,将毫无防备的刘备吓了一大跳,急忙勒紧马缰,稳住战马,防止自己被甩落马背。 也正因此一动,刘备突然瞟到了气定神闲观战的华歆,眼前顿时一亮。 “华先生,您是清楚备的,备乃大汉皇族,真不清楚公孙瓒反叛之事,这就是一场误会啊!” 刘备说完,丢掉手中的双股剑,翻身下马,跪倒在阵前,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还算识时务!” 华歆并不同情刘备,甚至有点失望。 “同是汉室宗亲,这刘备远远不如刘虞、刘焉,甚至不如刘岱、刘表!” 当然,华歆看不上刘备,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刘备这个高唐令弃城而逃,高唐可是华氏的根基所在地。 “公孙范已死,现在是收拢骑兵的时候了!” 华歆瞄了瞄跪在地上哀求不止的刘备,又望了望他身后一千左右的汉军骑兵,侧首朝陶应微微点头。 既然随陶应出来平叛,自然要替陶应谋划,让陶应的利益最大化。 况且,眼前这明明是汉军,互相厮杀只会自我消耗力量,还不如合兵去对付张纯、张举及乌桓叛军。 “好!” 陶应明白华歆的意思,公孙范死了,刘备三兄弟的嚣张气焰也被压制了,收拢汉军骑兵的时机已成熟了。 “过犹不及!” 华歆、陶应二人都清楚,若将刘备逼急了,铤而走险,忽悠汉军骑兵上前厮杀,即便最后胜利了,也会损失惨重。 “鸣金!” 听到陶应的号令,号令兵立即敲响了收兵用的铜锣。 “铛铛铛……” 双方除了怨,本就没有仇,听到号令声响起,都熄了继续厮杀的念头,不约而同退出了战圈,各回本阵。 就连脾气暴躁、伤痕累累的张飞这回都老实了,没有骂骂咧咧,耷拉着脑袋乖乖退回到刘备身旁。 “汉军将士们听着,叛贼公孙瓒在济水边杀良冒功,暗杀中郎将孟益,欲嫁祸给青州黄巾;如今,他谋杀孟益的证据已送往洛阳,尔等皆是被蒙蔽的参与者,现在,我以大汉太守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即下马,以示清白,既往不咎!” 待因没有拿下张飞而一脸惋惜的颜良和潘璋、孙观退回本阵,陶应立即催马上前一步,望着一脸茫然的汉军骑兵发布号令。 “若有不从者,一律按叛贼论处,不仅朝廷会追究尔等家人的罪过,还会在大汉境内通缉尔等,定杀无赦!” 陶应话音刚落,汉军骑兵顿时大哗。 “什么,孟益将军是被公孙瓒杀的?” “我也看着济水边被杀之人不像流寇!” “狗贼公孙瓒,原来早有反叛之意!” …… 公孙瓒在济水边干的事,汉军骑兵都是参与者,只是不知道公孙瓒包藏祸心,居然趁机杀了孟益,想嫁祸给青州黄巾。 “俺没在济水边杀人!” “俺不是叛贼!” “我是清白的!” …… 汉军本来就没想过叛乱,也不会跟着“叛贼”走到黑,更不想连累家人,于是纷纷丢下手中的刀枪,下马自证清白。 只不过几息时间,近千人的汉军骑兵,已无一人骑在战马上。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又催马朝前走了几步,继续发布号令。 “尔等果然是大汉的清白勇士,我从你们的目光中已看出了对叛贼的愤怒,对国家的忠诚。” “现在,我命令你们,重新拿起你们的刀枪,继续上马,与我一起捉拿叛贼公孙瓒;继续完成你们此番出征的使命,将叛贼张纯及乌桓人赶出冀州!” 陶应本来还想说一句“将叛贼歼灭在幽州”的话,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他没有这个勇气,而是没有那个时间。 “我们还可以继续为国征战?” “当然,我们是汉军,不是叛贼!” “陶郡守英明,威武!” …… 陶应的号令一示下,汉军骑兵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陶应的这一命令,意味着这帮汉军骑兵得到了认可,重新又回归到了汉军的序列,既证明了他们的清白,又可以为国征战。 当然,他们高兴的是又有地方吃饭了。 ……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子不可小觑啊!” 陶应反掌之间收拢了一千骑兵,这番操作看得刘备三兄弟结舌不已。 尤其是刘备,眼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冷与畏惧。 “小看了陶恭祖的儿子,能做一郡太守,果然没那么简单!” 目光投向玄甲军齐整的阵列,刘备眼中又露出深深的羡慕。 “哪怕我有其一半的兵力,也不至于被高唐的豪强赶出来!” 随着孙观、潘璋的到来,聚集在绎幕城下的玄甲军已经近万,且装备精良,兵丁精壮,刘备一眼就瞧出玄甲军的战力绝非大汉其它地方汉军可比。 “陶应兵强马壮,不知是福是祸!” …… “行事心思缜密,张弛有度,游刃有余!” 陶应这一张一弛、一收一放的手段,简直就是帝王心术,轻轻松松就收拢了一千汉军骑兵的人心,看得华歆频频点头。 “这可是一千骑兵啊!” …… “文恒,立即带领五百骑兵,进城捉拿叛贼公孙瓒!” 陶应没管众人的心思变化,捉拿公孙瓒最重要。 “诺!” 颜良接过命令,立即带着本部骑兵进了绎幕城。 “仲台,立即带人接收公孙瓒带来的辎重粮草,今夜在绎幕扎营!” 大军出征,粮草先行,这可是重中之重。 “守信,立即在城外选址扎营,准备埋锅造饭。” “文珪,立即派出斥候,侦查鬲国、修县方向的叛军消息。” 待孙观、马忠、潘璋各自去忙了,陶应才回过头来,准备敲打一番刘备。 “嗯?人呢?” 等陶应四下寻找时,已没了刘备三兄弟的踪影。 “长跑冠军,趁机又溜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雄各奔逃 渤海郡。修县。 夤夜,再过一两个时辰,已至望日。 此时,天幕高悬的月亮已满,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犹如给大地铺了一层金莎。 大河故渎(黄河故道)边,几匹突兀的战马在水边悠闲饮水,啃噬地上裸露的干草。 在不远处的河道边,病恹恹的公孙瓒不顾地上的冰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目光哀伤无神,仰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发呆。 身旁席地而坐的公孙越,也是一脸红肿,无神的双目,瞅着远处的河道怔怔出神。 在二人不远处,尚站着几个不时打量四周的侍卫,也是一脸茫然。 “今年冬天,居然这般寒冷,这冀州的冷,都赶上辽西令支了!” 公孙瓒想起了家乡令支,想起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院落与房间,顿觉冰冷的身体有一股暖流注入,替他驱散了冀州的寒冷。 公孙瓒呵出一口薄薄的热气,慢慢坐了起来,目光转向神情哀婉的从弟公孙越。 “越弟,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莫要再为范弟悲伤,大哥发誓,总有一日,定取陶应小儿项上人头,祭奠范弟阴魂!” 脸色苍白的公孙瓒,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伸手拉起公孙越。 “这里已离渤海郡修县不远,若大哥没有猜错,张纯叛军驻军在南皮,而辽东属国乌丸大人峭王苏仆延的大军驻扎在河间乐成一带,我们去找苏仆延!” 听到公孙瓒要去投乌桓人,公孙越神情立即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公孙瓒,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哥,不是说好的直接回辽西吗,怎么是去投奔乌桓人?” 哪怕公孙瓒是投奔叛贼张纯、张举,公孙越都能接受,但投乌桓人独独不行。 “大哥,你很清楚,乌桓人与我们有仇,他们早想杀你而后快!” 公孙瓒的目光从公孙越身上移开,抬头仰望满天星辰,冰冷的眸子里闪现一道道冷厉的杀意。 “正因为早年我们杀了太多乌桓人,所以,辽西暂时不能回去。” “张纯、张举乃蠢笨之辈,一个称王,一个称帝,这都是取死之道;如今刘虞已来了幽州,以刘虞的手段,他们败亡早晚间,所以我们也不能去投。” 公孙瓒侧目瞄了一眼一脸阴郁的公孙越,缓缓朝河边的战马走去。 “但辽东的乌桓人不同,大哥去找他们,也不是要投奔他们,而是利用他们,蛊惑苏仆延进攻陶应,让他们两败俱伤!” 公孙瓒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缀在身后的公孙越愈回味眼睛愈亮,公孙瓒的这一谋划堪称完美。 “妙啊,大哥这一招驱狼逐虎,坐山观虎斗,既消耗了乌桓人与陶应小儿的力量,又有机会替小弟报仇,还能趁机进入辽东,一举三得!” 公孙瓒牵过自己的战马,目光和煦地望着从辽西便跟在自己左右的从弟公孙越,既赞许又愧疚。 “小弟说得对,大哥之所以选择去辽东,还有一个原因,若事不可为,我们可暂时寻求公孙度的庇护。” “襄平人公孙度在辽东很有威望,且此人对大汉早有异心,加之我们又是同姓,可借其慢慢培植我们自己的势力。” 公孙瓒一跃上马,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森然一笑。 “终有一日,我公孙瓒将率领自己的军队,夺取幽州,横扫中原!” 公孙越招呼几个心腹侍卫也上了马,对于公孙瓒的豪言壮语,他已有了免疫力,甚至不敢再轻信了。 上次谋杀孟益时,公孙瓒也这般豪情壮志,可转眼间,出师未捷,公孙范先身死。 “我只想活着回辽西去!” ———— 甘陵国。东武城。 “呜哇……” 废弃的院落里,寒鸦的怪叫声不时响起。 在不断死人的年月里,这些东西就像是瘟疫一般,繁衍地格外迅速。 “噼啪……” 破败的堂屋中,门扇早已不见,仅剩下的一点窗框,此时已变成了一堆篝火在燃烧,加之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堂内透亮无比。 三个打扮各异的人,背靠墙壁,坐在一处,都在沉默着。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绎幕城下,偷偷溜走的刘备、关羽、张飞。 他们离开绎幕后,没敢继续北上,而是转道西进,直奔东武城。 这一马不停蹄的奔逃,足足用了四个多时辰,若非珍惜马力,刘备都不打算停歇,会继续借着亮如白昼的月光直奔东武城。 刘备很清楚,陶应不仅要找公孙瓒的麻烦,还要借机剿灭张纯与乌桓叛军,如果自己向北,不是被叛军所困,就是被赶上来的陶应再次逮到。 不论是叛军,还是陶应,刘备都不想再遇到。 前者,刘备除了两个“万人敌”打手,就是个光杆司令,无能为力。 后者,遇到就太尴尬了,刘备尤其是不愿在高唐人华歆面前丢脸。 过了许久,张飞刨了一把乱糟糟,还粘了好些杂草的头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大哥,今日全怪俺没用,没想到那颜良贼厮,手段端得厉害,一口怪异大刀使得密不透风,都快赶上二哥了!” 张飞自我检讨了,关羽也不好再沉默,目光一横,也道出自己的郁闷。 “今日俺也有些不济,未能拿下潘璋,后来又被另一个贼厮缠住,没能及时相助三弟,致使大哥受了陶应小儿的委屈。” 刘备瞅了瞅关羽,又瞧了瞧张飞,一脸无奈。 “二弟、三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之战,并非能力不及,而是时机不对,心有顾忌,所以并未敢尽全力,大哥很清楚!” 为了照顾心高气傲的张飞、关羽面子,刘备将开脱之词说得似真似假。 “来吧,我们兄弟合计一下,该投奔哪里合适。” 刘备不愿再为此事纠结,忙转移话题,为东山再起寻找“垫脚石”。 关羽、张飞起身,朝刘备身前挪了挪。 “大哥您说吧,无论去哪里,俺和二哥都跟着您。” 只要身边有刘备在,张飞遇事从不思考。 “三弟说得对,大哥定!” 关羽话不多,凡是张飞的提议,只要附和自己的心意,他都会附和。 “呃,好!” 刘备这显然是多此一问,只要三人在一起,张飞、关羽就没有提过任何的意见,全凭刘备做主。 当然,即便张飞、关羽有想法,刘备也不一定会采纳,他之所以问一嘴,只是维持表面上的民主罢了。 “洛阳我们暂时去不了,虽然陶应小儿可恶,但他说的也有道理,为兄身为大汉宗亲,丢城失地,又逃离青州,这个罪名很重。现在,我们唯有立功赎罪,才会有重新出头之日。” 关羽目光一蹙,继而又一舒,试着给刘备提出一个建议。 “大哥,您不能去走走老师卢植的路子吗?他如今已贵为天子尚书。” 刘备想都不想,直接摇头拒绝。 “老师也日子难过,我们即便去了,也不会有出路。” 跟公孙瓒之前刘备就打算去洛阳,但不是投卢植,而是找曹操帮忙。 如今出了公孙瓒谋杀中郎将孟益之事,刘备就更不敢登卢植的门了。 卢植本来就不受宦官待见,如今自己的弟子反叛,恐怕日子更不好过,屁股本身就不干净的刘备,担心此时上门,反被牵连,那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我们回涿郡,一边重操旧业,一边等待时机,不再受这鸟气!” 也算是半个地方豪强出身的张飞有些不耐了,感觉自跟了刘备,别说吃香的喝辣的,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就连心气也没顺过,还不如卖肉过得痛快。 重操旧业? 你卖猪肉,我卖草鞋? “又回到原点,那这一番岂不是白折腾了?” 刘备自然不干,他瞪了张飞一眼,又语重心长地劝慰一番,方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们绕道回幽州,去蓟县投奔幽州牧刘伯安。” “一来,我们与刘伯安有昔日的交情。” “二来,刘伯安刚被任命为幽州牧,如今的幽州已乱成一锅粥,正是用人之际,以我们兄弟三人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又可以牧守一方,出人头地!” “这个主意好!” 投刘虞依然前途未卜,但好在回到了幽州老家,张飞自然赞同。 关羽本就是幽州的流浪汉,重新回去也无所谓。 “驾!” 又过了一个时辰,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藏身之地,驱马直奔安平国,打算由安平绕道幽州。 第一百二十章 绎幕论刘备 绎幕城外,中军大帐内,陶应坐在主位,下首分别坐着华歆、颜良、孙观、潘璋、马忠。 虽然跑了公孙瓒,走了刘备,有点遗憾,但陶应并不失望。 能做一方枭雄之人,危机意识都是非常强烈之人,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会做出判断,趋吉避凶。 好在孙观没有让人失望,完整缴获了孟益、公孙瓒带出的五千兵马粮草。 华歆放下手中的茶盏,出于好奇,就今日刘备的一番表现,他想听听陶应的看法。 “重光,你如何看刘备这个人?” 见华歆郑重其事地问起对刘备的看法,众将也停止了各自的动作与话头,目光转向陶应,想听听陶应对刘备的评价。 陶应没有第一时间发表自己的见解,缓缓环视帐下众将一圈,他想先听听属下们对刘备的第一印象。 “文恒,你觉得刘备这个人怎么样?” 颜良翻了翻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除了他的两个兄弟,这个大耳朵的家伙,就是来十个,也不是俺的对手。” 对于颜良的回答,陶应真无话可说。 “果然,性格决定命运,沮授的评价很中肯,虽骁勇,却不可独任!” 就事论事,刘备的武力值确实只配给颜良提鞋,陶应很满意颜良对刘备发出的轻蔑。 “文恒霸气,下次若两军对垒,莫理睬关羽、张飞,第一时间将刘备斩杀!” 陶应对颜良的点评给出积极回应,又将目光投向潘璋。 “文珪,你也说说看?” 潘璋低头思忖片刻,眉头微皱。 “刘备此人,似乎心机很深。他能为两个兄弟下跪求情,可见性格颇为坚忍,有些高祖之风!” 潘璋的评价,让华歆眼前一亮,陶应也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果然,能设谋干掉关羽父子之人,岂能没有眼力,胸中焉能没有沟壑!” “潘璋可独领一军!” 陶应没再询问孙观、马忠的看法,笑嘻嘻地开了一句玩笑。 “要我说,刘备长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 颜良、潘璋、孙观、马忠皆是一愣,搞不清陶应此话算什么评价。 “一言中的!” 华歆先是一怔,继而又暗暗点头。 刘备面皮白净,眉毛笔直且浓密,眼珠黑白分明,七分沉稳,三分亲切,面相看着很善。 “刘备的那一张脸,讨女人欢心不知道够不够,但却绝对不会让男人产生反感;年长者觉得他稳重,年幼者又会觉得他可亲,就算不喜欢,也绝对不会讨厌。” 陶应顾视众人一眼,缓缓收起调侃与玩世不恭,目光变得严肃。 “若是乱世到来,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懂得隐忍的人,加之身边有关羽、张飞这样的万人敌、虎熊之将,你们说,值不值得我们警惕呢?” 陶应的警醒之言,包括颜良在内,瞬间收起了对刘备的轻视之心,并暗暗将刘备三兄弟在心中标记为危险级别。 “眼光毒辣,看人精准,兵机智算,殆难与敌,实有英雄之才矣!” 华歆更是心中一动,对陶应的认知又提高了一份。 “我明白了!” 半天没有说话的马忠,望着陶应,眸子里陡然露出一抹恍然的神色。 “主公眼光独到,今日忠掠阵时,就见刘备右手往腰间的佩剑上不经意地按压时,身上显露出一股令人不敢轻视的气质,原来他是在隐忍!” 华歆很赞赏地瞄了一眼马忠,他没想到一个猎户出身的武夫,居然还有这般细腻的观察力,很是难得。 “刘备在高唐时,歆与他曾有两面之缘。” 众人都发表了各自的见解,华歆也说出自己对刘备的看法。 “此人胸怀大志,还有两位武艺高强的兄弟伴其左右,将来或许可以出人头地。” 只是出人头地? 岂止! 不过,华歆的评价,陶应也是理解的。 毕竟,大汉境内尽管叛乱不息,可目前来说,仍旧是大一统的局面,尚未到天下大乱、诸侯纷争之时。 刘备虽已有了些雄心壮志,但这些雄心壮志,只是为出人头地、渴求功名罢了,还远没有日后“光复汉室”的那份“野心”。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刘备还没有“自成一家”的野望,那么,华歆说其为出人头地也对。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啊!” 陶应摇摇头,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重光果然才华横溢,颇有圣人之风!” 陶应金句频出,简直经典又精辟,听得华歆眼前一亮。 “重光看刘备的眼光亦精准无差,这刘备常以皇族自居,脸皮颇厚;又能屈能伸,颇有些高祖之风,若不是出身太低,也可成为一方俊杰。” 华歆对自己的评价,陶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对刘备的评价,还是没有看透。 “刘备若不是出身太低,他也不会有这些品质,有这种高祖之风。” “出身低,对于刘备来说,恐怕也不是一道打不开的枷锁。” “此人或许有一天,会一飞冲天也未可知!” 陶应语落,华歆与颜良等将皆一脸讶然地注视着陶应。 “重光,你与刘备并不熟识,为何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呵呵,没什么,只是种预感罢了。” 陶应不愿再谈论刘备,刘备当下还不是他的首要对手,当下对陶应威胁最大的,却是逃走的公孙瓒。 陶应敢肯定,公孙瓒定然已逃往了老家幽州,以其记过忘善、睚眦必报的性格,待他缓过劲,第一个找上门的必然是他。 “华先生,公孙瓒如何?” 华歆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歆与公孙瓒不熟,故对其了解不多,但就其谋杀孟益一事来看,有勇无谋,不足以成大事。” 华歆说的不错,公孙瓒难成大事。 不过,公孙瓒作为一猛将的英武,除了陶应,恐怕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公孙瓒虽然有勇无谋,不过他的勇是真的勇,并非匹夫之勇,从其早年与乌桓、鲜卑等异族人厮杀便可窥其貌。” 三国历史上,诸侯除了董卓,就数公孙瓒骑兵最多。 而且,因幽州常年面对着外族的威胁,公孙瓒麾下的士卒可都是从血海里杀出来的。 所以,公孙瓒军队的战力也排在诸侯之前。 陶应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慢地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明天按计划继续分头进军,一路清剿张纯、乌桓叛军。” 散帐后,陶应朝军营行去,他想看看大军休整的情况。 如今驻扎在绎幕的军队,除了二千骑兵外,还有步卒一万一千人。 其中糜芳从南城带来的七千玄甲军,有六千过了黄河,还有济水边收拢的三千汉军,从济南带出的二千玄甲军。 因是三方军队聚集,融合很关键,陶应最担心的是地域偏见。 一番查看下来,陶应很满意。 无论是玄甲军,还是刚刚收拢的汉军,皆和睦相处,伙食一视同仁,这让陶应对马忠又高看一眼。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军队的哗变,皆因分配不公引发,所以,常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忧。 “主公,属下有泰山郡、平原县的消息禀报。” 孙观见陶应视察完了军营,便见缝插针地跟了上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捷报入洛阳 洛阳。皇宫。 清晨,东方浮现一抹绚丽的朝霞,洛阳城内缕缕炊烟腾起,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城内,形成一片片薄雾。 此时的洛阳,远远看去,仿佛一座雄伟壮观的云雾之城,令人神往。 但在皇宫大内,却是另一番境象。 汉灵帝刘宏面沉如水,极不情愿地缓步走入大殿之中。 群臣早已等候多时,见天子至,纷纷起身,附身拜唱。 “臣等,问陛下躬安!” 灵帝虽然平日间沉迷声色,但朝议这等庄重场合还是分得清礼仪。 “众卿平身!” 带着深深上朝气的灵帝,淡淡回了一礼,方在既爱又恨的龙椅上坐下。 “陛下,冀州、兖州以及司隶河内郡、河南尹部分地域流民人数日益剧增,若再不及时赈济,恐危及京师!” 这次没等灵帝开口,忧心忡忡的大司农周忠率先站出来,提醒灵帝重视洛阳周边的流民问题。 至于更远些的幽州、并州、凉州、青州、徐州等地的流民,周忠没有提。 周忠很清楚,说得太多,以灵帝的性格,会连冀州、司隶的流民也放任不管。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还请陛下从内库出钱,赈济中原流民!” 有了周忠这只出头鸟,上次朝议未能达到目的的司徒丁宫趁机出班向灵帝要钱。 大将军何进、司空袁逢、太尉马日磾等人瞄了一眼丁宫,皆低下了头。 “一个个就知道钱,钱,钱!” 原本心情就不佳的灵帝瞬间就爆发了,一双充满愤怒的眸子死死望着丁宫,犀利阴鸷。 “钱呢?” 灵帝近似咆哮般的质问充斥金殿,殿内群臣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在此时触碰灵帝的霉头。 满殿大臣几乎都是一个心思,提出问题的是周忠,出面要钱的是丁宫,有事自然由他们二人顶着。 即便这个锅不归周忠、丁宫二人背,但那又怎样,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谁让二人多事呢。 “莫要将朕当傻瓜,朕就算中原有三百万灾民,前次三十亿钱,每个灾民可以分到一千钱,朕这没有算错吧?” 已气急败坏的灵帝环视文武百官一脸,发出阵阵冷笑。 “如今只赈济了五十万灾民,还有剩余的二百五十万赈灾钱到哪里去了?” 张让、赵忠知道,何进、何苗兄弟知道,袁逢、袁隗知道,就连丁宫、周忠也知道。 当然,殿内没得到好处一些朝臣也心知肚明。 殿内没有一个是傻子的朝臣,面对灵帝的喝问,皆选择缄口不言。 …… 洛阳城东,中东门口。 一群百姓正向城门外走去,忽如白日见了鬼一般,纷纷倒退而回,匆忙散向道路两边。 “咯踏踏……” “让开,让开……” 一匹战马急如流星般射了进来,马上一名黑衣红甲的骑士一边大喊,一边向城内南宫方向疾驰而去。 “济南大捷!” “剿灭黄巾流寇徐和部二十万众!” 突如其来的讯息让城门两边惊魂未定的百姓一愣,待回过神,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不再急着出城去的百姓,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相互眉飞色舞地议论交谈起来。 “青州又有二十万黄巾被剿灭,太不可思议了!” “这次不知是哪位将军之功!” “会不会是剿灭齐国张饶的陶应将军?” “定是新任济南相的袁术将军!” …… 灵帝发泄了一通后,见殿内群臣个个如同泥雕木塑,既无人出言献策,也没人出面安抚,皆一言不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烧。 “唉!” 有些心力憔悴的灵帝无奈地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再次当着群臣的面发火。 “朕这个天子,做的有些憋屈啊!” 若非下了“励精图治”的决心,灵帝都不打算再理睬流民的事了,每日待在西园、北宫,有吃有喝有的玩,何必伤这脑筋生这气。 “赈济流民的钱,又从哪里筹集呢?” 流民的事情终归是要解决的,灵帝可以不再发火,但绝不会再出钱,不然,他这个冤大头就要吃土了。 灵帝的目光从低眉垂目的何进、袁逢、周忠等人身上掠过,这些都是大汉最有钱的一些人。 “嚎……” “咯踏踏……” 灵帝正准备将压力转到袁逢等人身上,殿外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和马蹄疾驰声。 “发生了何事?” 这突如其来,震地连宫殿都仿佛在摇晃的山呼海啸般声响,让灵帝的心猛地一揪,急忙将目光转向殿外。 “蹇硕,快去看看!” 殿外乱哄哄的巨大声响,让满殿“装死”的大臣也是心头一阵狂跳,纷纷回首朝大殿之外张望。 “到底发生了何事呢?” 蹇硕尚未出金殿,当值的中常侍夏恽一脸惊喜地跑了进来。 “陛下,大捷,大捷啊!” “济南徐和黄巾被剿灭!” “灭贼二十万!” 灵帝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 “快,将报捷文书呈上来!” 夏恽一溜小跑经过丹墀,将文书递到金阶之下,张让接过,快步呈到灵帝手中。 “简直难以置信!” 灵帝一目十行阅罢,神情顿时大悦,刚刚群臣带给他的阴郁一扫而空。 “好!好!从此济南无忧矣!” 灵帝之所以如此高兴,不仅仅是济南的黄巾彻底覆灭,连带着幽州恢复稳定也指日可待。 灵帝曾答应新任幽州牧刘虞,从青州调拨钱粮支援幽州的平叛及稳定。 如今齐国黄巾张饶、济南黄巾徐和先后覆灭,意味着青州很快就能恢复稳定。 “济南大捷?” 司空袁逢一听灵帝一句“济南无忧”几字,内心顿时狂喜。 “我儿公路,果然乃袁氏麒麟儿也!” 袁逢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荡,趁着众大臣尚未反应过来,率先跪倒在大殿之中,以平日最大的嗓门恭贺大捷。 “臣袁逢,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袁逢带着破音的突兀恭贺声,吓了满殿众人一跳,瞬间使大殿失声,落针可闻。 “袁公路的功劳?” 何进很快回过神来,袁术不久前被他与袁逢联手表为济南相,领兵五千前往青州清剿黄巾,算算行程,此时应该有消息了。 “怪不得这老东西表现地这般失态!” 大殿中的群臣皆醒过神来,纷纷出言向灵帝恭贺,再次上演了一番陶应取得齐国大捷时的宫廷贺戏。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不待灵帝做出反应,刚刚恭贺完天子的大臣,又纷纷向袁逢拱手祝贺。 “袁公路,不愧是袁氏的麒麟儿!” “袁公路真乃大汉的社稷良臣!” “有袁公路在,黄巾流寇何愁不灭!” “恭喜,恭喜!” …… 殿内大姓、豪强集团的一众官员围着袁逢一个劲地溜须拍马献媚,让应接不暇的袁逢得意不已,毫不顾忌此时是在朝堂,走马灯似的应付着。 “同喜,散朝后,老地方,留香院吃酒!” “各位千万莫要缺席呀!” 殿内围着袁氏兄弟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看得一头雾水的灵帝怪异不已。 “那陶应,莫不是袁逢的私生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陶应点潘璋 冀州。甘陵国。绎幕县。 天光破晓,绎幕城外炊烟升腾,人喊马嘶,一片嘈杂,但却毫无紊乱之相。 玄甲军出征前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陶应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甲,一边回味昨晚孙观对他的汇报内容。 “袁术祸乱泰山,除了袁术、俞涉、杨弘三人及罪大恶极者,已发配到牟县挖煤,其余汉兵,除了骑兵外,步兵都划拨给了徐盛。” “青州刺史赵琰受了箭伤,待在奉高休养两日,将会前往临菑。陪同他一同到泰山郡的,有兖州别驾王彧,剑师邓展。” “在博县刺杀赵琰的刺客,暂不明身份,已被关押。” “平原相陈纪已被送去了临菑,新任平原令,征辟了陶丘洪。” 陶应再次回想昨晚给孙观做出的批示,是否隔了一夜,能发现纰漏。 “告诉步骘,拴住赵琰、陈纪。” “再秘密派一队人,暗中监视二人,不得让二人有只言片语送出青州;若二人有异动,立即送其前往牟县,限制居住,但生活上不可为难二人。” 软禁赵琰,陶应是为了暂先稳住洛阳,不对青州做出大的调整与关注。 软禁陈纪,陶应是为了颍川那一群让他觊觎的谋士着想。 “平原除了陶丘洪,还有王烈、刘敦、祢衡,皆是大才,征辟王烈为青州教育司副司长,负责整个青州的学校建设,按照事先规划,先从平原郡开始。” “邓展是个大才,想方设法将其留下,我有大用,暂许诺他一个都尉之职。” 陶应事业初创,一上来就没有停歇地四处用兵,情报系统几乎是空白,他想搭建情报网,关键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挑头人。 现在邓展送上了门,陶应自然不能放过。 “袁术让他先在矿场待着,待青州事了,再放了他。” …… 一想到袁术这个烫手的山芋,陶应想了一夜,始终举棋不定。 “杀了袁术,以绝后患!” 陶应内心深处,总有一道声音在提醒他,不要放过机会。 但陶应也很清楚自己的劣势,他并不是怕袁术的报复,而是担心来自袁氏集团朝堂上的发难。 “哥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啊!” 但就白白放了袁术,陶应也不甘心,不但与袁氏的怨解不了,也无法向属下交代,无法对岱山村遇难的百姓交待。 “袁氏,你最好老实点,董胖子可以让袁氏血流成河,哥一样也可以!” 一道厉芒从陶应眸子里划过,整理衣甲的手陡然加力,将刚刚扣上的衣甲扣又拽了下来。 “末将潘璋,拜见主公!” 此时,潘璋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快进来文珪。” 潘璋进帐,陶应并未停下手中整理衣甲的动作,望着潘璋一脸和煦地额首示意。 “文珪,出发在即,就不招呼你坐了。” 这是陶应自见到潘璋之后,第一次单独召见潘璋。 “主公,我来帮你披甲!” 陶应的手忙脚乱,看得潘璋实在是忍不住,便上前帮忙。 “那就多谢文珪了。” 有了潘璋的帮忙,衣甲整理起来很是快捷,陶应便停下手,任由潘璋施为。 “文珪,此番单独叫你来,想必你已知道自己的任务了吧?” 潘璋手微微一顿,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又继续替陶应整理衣甲。 “末将知道,孙将军已告知末将,过了乐陵,由末将独立一军,进入渤海,围剿驻扎在南皮的张纯叛军。” 可以独领一军,潘璋非常激动,对陶应的另眼相加,更是感激不已。 潘璋是知道的,颜良从徐州开始就跟着陶应,却至今都从未独领过一军,可见陶应对自己的器重。 “嗯,你此番人马比较少,步兵三千,骑兵五百,行军一定要谨慎,遇事多动脑子,莫要逞一时之勇。” 虽然知道潘璋属于智勇兼备之将,陶应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一番。 毕竟潘璋当前历练较少,尚达不到历史上的高度。 闻言,潘璋立即停下了替陶应整理衣甲的动作,疾步转至陶应面前,抱拳躬身,郑重承诺。 “主公放心,末将定不会贪功冒进,枉送一兵一卒性命!” 潘璋语态严肃而认真,神态郑重而坚毅,陶应十分满意。 不过,这不是陶应此番叫潘璋独自前来的目的。 “文珪,你此番独领一军前往南皮,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歼灭张纯叛军,而是劫下张纯抄掠冀州、平原郡所得的粮草、物资!” “因此,我们此战,宁可放张纯逃回幽州,也一定要将他们劫掠而来的粮草完好无损地截下,这是我们青州军民能否渡过这个冬季的唯一希望。” 潘璋有些吃惊地望着陶应,他原以为陶应让他独自北上南皮,只是为了拖住张纯,方便陶应对付屯兵在河间乐成一带的乌桓人苏仆延。 “这是反过来了啊,主公带兵前往河间乐成,是为了拖住乌桓人的五万大军,好让俺潘璋在南皮夺下叛军的粮草!” 潘璋顿时感到肩上的担子变沉重了,这已不仅仅是陶应对他的期望,还有青州几十万军民对他的期待。 “主公放心,纵然粉身碎骨,末将定不让粮草有所损失!” 看到潘璋显露出来的昂扬斗志,以及十足的信心,陶应拍了拍他的肩膀。 “注意安全,若不可为,宁可放弃粮草,我可不愿失去一员未来替我征伐一方的大将!” 陶应担心自己的话反而变成催命的毒药,又郑重地告诫潘璋一句。 “记住我的话,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潘璋听到陶应语气陡然变得极为严厉,眸子里全是一副没得商量的冷肃,眼圈一红,心中一暖。 “诺!” 潘璋自然听的出来陶应对他的关心,对他的爱护。 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在潘璋的心间不断流淌。 “士为知己者死,我潘璋,此生此世,只任主公一人驱策,至死方休!” 潘璋没有矫情,深深一揖,转身出了大帐,跨马而去。 ———— 冀州。河间国。乐成县。 从修县到乐成,大约一百八十里,骑马大约三个时辰可到达。 踏着月光,公孙瓒与公孙越等几个贴身侍卫,一路忍饥挨饿,不到日上三竿,便已到了乐成。 眼下已接近冬月,北方的寒风骤大,刮在人脸上,如同利刃切割一样的刺疼。 即便如此,强忍着伤口崩裂剧痛的公孙瓒,却将腰身挺得笔直,一双锐利的眸子审视着乐成城里城外的一切。 “城门戒备疏松,军民出入随意,士卒骄横懒散,目光毫无杀气!” 盯着乌桓人苏仆延城外的驻军,公孙瓒嘴角勾起,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这乌桓人是把冀州当成了自己的领地,自大、傲慢,就这样的乌桓人,若让我来清剿,分秒可灭!” 公孙越望了望乱糟糟又不乏闲散的乌桓叛军,又瞅了瞅身边的公孙瓒,忍不住提醒公孙瓒莫要想当然。 “大哥,这乌桓人可有五万之重,且都是骑兵!” 公孙瓒目光一凝,瞥了一眼公孙越,冷冷怼了他一句。 “即便有五万人,那又怎样,在大哥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公孙瓒没有再磨蹭,催马来到城门口,一挥手中临时找来的一支长枪,朝守门的乌桓士卒大喝一声。 “呔,尔等听着,某乃幽州公孙瓒,速带我去见苏仆延,本将军给尔等送富贵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闻济南捷 洛阳。皇宫。 望着眉花眼笑、忘乎所以的袁逢,又瞅瞅群情鼎沸的一众大臣,灵帝都怀疑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邸报。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朕漏看了邸报?” 灵帝忙又瞄了一眼手中的报捷文书,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还是不放心,灵帝又将邸报转给了中常侍张让。 “张常侍,你替朕看看,是不是弄错了!” 张让心中极其不情愿,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袁氏得意。 袁术能出任济南相,被表为青州别驾,还是袁逢、何进算计张让得来的机会,让他看袁术的报捷文书,这不是当众打脸吗? 没奈何,灵帝让他看,张让不敢忤逆。 接过灵帝递来的邸报,张让很是敷衍地瞅了一眼,刚想还给灵帝,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咦?” 忙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张让又重新细细阅读一遍。 “噗嗤!” 张让急忙捂住自己的口,朝灵帝躬身请罪。 “陛下恕罪,老臣实在没忍住!” 从张让眸子里露出的神情,灵帝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是殿内的一帮“小丑”搞错了。 “哼,尔等且尽情欢庆吧,一会儿有尔等这群只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眼绿的时候!” 这么难得的看戏机会,灵帝自然不会放过。 心情陡然大好的灵帝,静静坐在龙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满殿大臣的表演,一点都不觉得坐龙椅如坐针毡了。 “还是陶应让朕舒心啊,虽然朕没有见过他,但他却一次次给朕带来惊喜,既替朕分忧,又替朕打这般‘恶’臣的脸,真让朕解气!” 瞅着满殿大臣一张张不同的丑恶嘴脸,灵帝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嘲讽。 “张常侍,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节了,下旨,招陶应来京,朕要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股肱之臣!” 张让的心情也变得很好,春光灿烂的脸上堆满笑容,一双阴恻恻的眸子不时在袁逢、何进脸上来回切换。 “正好,托陛下的福,我儿张奉夫妇与大将军儿媳、孙儿皆在平原高唐省亲,有了陶将军一路陪护来京,老臣也就安心了!” 听到灵帝的吩咐,张让立即躬身应承,顺便夹带私货。 …… 自诩矜持与身份的何进,没有第一时间向袁逢恭贺。 待众人闹腾得差不多了,何进刚想上去来个锦上添花,忽然眉头一跳,脚步又顿住了。 “不对!” 感觉有点诡异的何进,不动神色地扫视了大殿一周,没有发现异常。 “嗯?” 何进又将眸子转向丹墀之上的张让,瞬间就愣住了。 “袁术立下大功,最不应该高兴的是张让,为何这阉宦在笑?” 担心自己看错,何进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张让脸上的神情,终于不淡定了。 “笑由心生!” 张让的笑发自内心,没有一丝一缕何进想象中的笑比哭还难看的神色,且张让眸子里散射着似有似无的讥笑。 若有所思的何进忙将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灵帝。 此时的灵帝,嘴角勾起,略带潮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刚好被何进捕捉到。 “嘶!” 何进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邸报上。 “恐怕袁逢这老狐狸是弄巧成拙了,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何进庆幸不已,差点就被自以为是的袁逢带进阴沟里,被灵帝、张让看了笑话。 “可恨袁逢,可恨袁术,匹夫,竟欲陷本将军于窘境,吾誓辱之,誓辱之!” 内心恼怒不已的何进拿出屠羊时的霸气,对着乱糟糟的金殿暴喝一声。 “闭嘴!” 这突兀的一声怒喝,莫说镇住了朝臣,即便是“看戏”的灵帝,也被惊地心肝一颤。 “这个何屠夫,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被吓到的群臣,一个个莫名其妙,满腹疑惑地瞄向何进,想知道个所以然。 搅扰了自己的好事,袁逢更不爽,目光不善地盯着何进,想看看何进这个屠夫,是不是杀羊杀多了,得了羊癫疯。 “呃……” 不过,袁逢失望了,何进没疯,还是一副没事人的作态,风轻云淡,低眉顺眼。 “嘶……” 能站在大殿上的,都是大汉的人精,终于有了一丝明悟,感觉到了不对。 “是不是想当然了?” 众大臣纷纷将目光望向高高在座,不言不语的灵帝。 见没戏看了,意犹未尽的灵帝顿时变得索然无味,环视了众臣一眼,朝张让挥挥手。 “诺!” 心领神会的张让立即拿起邸报,朝大殿前走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开始阴阳顿挫地读起邸报来。 “……十月初十,臣陶应,以纪灵为大将,出兵济南,一举剿灭济南黄巾徐和部,徐和只身逃亡乐安国。此战,共收服黄巾流寇二十余万众,臣已就地安置流民,济南民生恢复中……” 随着张让宣读完邸报,大殿落针可闻,刚刚还争先恐后朝袁逢恭贺的大臣,脸上火辣辣的,皆不好意思抬头。 “又是陶应,不是我儿公路?” 袁逢更是呆愣当场,一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我儿公路呢?” …… 灵帝已看够了戏,没有心思再看满殿大臣的丑,现在正是敲打人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 “你们都听到了吧?陶应一个郡守,不仅出兵剿灭了齐国黄巾张饶部三十万众,朕刚刚拜他为中郎将,这不到一日,又替朕剿灭了济南国黄巾徐和部,并安置了二十万流民。” “你们看看,陶应向朕要过一钱钱吗?要过一粒粮吗?” 众大臣无语了。 当然不是针对灵帝,而是陶应,不明白陶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陶应想干什么? “这不是将满朝大臣放在火上烤吗?” “就你陶氏心中有大汉,心中有天子!” “陶应这是在破坏规矩呀!” …… 灵帝不理毫无羞愧之心的众臣,目光转向何进与袁逢。 “何将军,袁司空,经你二人表举,虎贲中郎将袁术领济南相,进剿济南黄巾,现在已有数日之久,为何济南黄巾都已被泰山郡守陶应剿灭了,袁术却还没半点动静?” 灵帝的质问有点打脸,自觉被袁逢“利用”的何进低头不语,不知如何回答。 当着满殿大臣的面被质问,一脸尴尬的袁逢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报……” 突然,殿外倏然响起一声嘹亮的报号声,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到了金殿之外,瞬间替何进、袁逢解了围。 “济南捷报!” 一日两捷? 灵帝猛地抬头,大殿中的众大臣也是一脸惊诧,目光又纷纷投向殿外。 就见一名风尘仆仆的黑衣红甲士兵出现在百官视野之中,士兵单膝跪地,手里高举报捷文书。 “泰山郡守陶应出兵青州济南,剿灭济南国徐和部黄巾,斩杀贼首徐和,灭黄巾流寇二十万,济南境内,再无一流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备遇邹靖 冀州。河间国。乐成县。 乌桓大营。 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端坐主位之上,显得意气风发。 这位在乌桓部落之中名声显赫的王者,正处盛年时期。 张纯、张举叛乱,张举在辽西称帝,封苏仆延为峭王。 此番抄掠中原,苏仆延跟着号称“弥天安定王”的“三郡乌桓”元帅张纯一起出兵,并独立统领五万大军攻破了甘陵、平原诸郡,抄掠颇丰。 “公孙瓒,你可是我们乌桓人的‘老朋友’了!” 苏仆延长身而起,表情冷漠,他的眸子里已经凝起冰霜,握刀的右手手背上也凸起了根根青筋,就像鳄鱼背上狰狞的鳞甲。 “你是汉廷派来的?” 苏仆延的语调不愠不火,却隐隐带有一股萧肃的杀机。 “本来是,现在不是了。” 面对满脸络腮胡子,环眼圆瞪有如铜铃,容貌极为骇人的苏仆延的恐吓,公孙瓒依然姿态从容,声音洪亮,眸子里不见一丝退缩。 “虚张声势罢了!” 相貌堂堂的公孙瓒,近一米九的身高,比苏仆延足足高出一截,苏仆延不得不离公孙瓒远些,方不至于仰视公孙瓒的目光,这无形中使苏仆延的气势大打折扣。 甚至,给大帐内其它乌桓小帅造成苏仆延惧怕公孙瓒的假象。 “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俯视苏仆延的公孙瓒,露出一副蔑视的姿态,这让苏仆延对乌桓人的公敌公孙瓒更为恼怒。 “还是,你有自信,本王不敢杀你?” 苏仆延的色厉内荏,公孙瓒视而不见,他揉了揉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心中暗暗冷笑。 “一只卑贱的乌桓狗,竟敢在本将军面前称王,用这种语气跟本将军说话,若非狗贼陶应,本将军现在就宰了你这狗!” 公孙瓒挑挑眉,扫视了大帐一圈,语气不温不火地怼向苏仆延。 “少说废话,本将军没时间与尔等在此啰嗦,还要去肥如见‘天子’张举!” 公孙瓒的轻蔑与不屑,瞬间激怒了大帐中的一名乌桓小帅,手中的马鞭呼啸着朝公孙瓒头上抽来。 “狗贼找死!” 公孙瓒嘴角绽起一丝冷笑,左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朝他脑袋呼啸而来的马鞭鞭梢。 “跳梁小丑!” 马鞭被公孙瓒抓住,乌桓小帅奋力一抽,竟是纹丝未动,在力量上,两人似乎是不相上下。 “呛……” 乌桓小帅的环眼里掠过一丝冷焰,毫不犹豫地弃了马鞭,反手拔出腰际的佩剑。 “狗贼,今日定要杀了你!” 公孙瓒瞳孔猛然收缩,能够佩剑的乌桓小帅,定然是地位尊崇,战力惊人。 否则,对于资源匮乏、等级森严的乌桓人,没有资格占有佩剑。 “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 冀州。安平国。武遂县。 刘备与关羽、张飞三人连夜离开东武城,早上在安平国治所信都城匆匆饱食一餐,稍事休息,又马不停蹄北上幽州。 午时,行至武遂县郊,被一支数千人的汉军挡住了去路。 “吁!” 刘备拉住马缰,以手遮住阳光的照射,眺望如林般树立的旌旗。 “邹?” 汉军中除了打出的“汉”字大旗外,尚有“刘”字帅旗与“邹”字将旗。 刘备沉思了稍许,忽然眼前一亮。 “莫非,是破虏校尉邹靖?” 刘备早前在涿县时,就跟着邹靖征讨黄巾,还因讨黄巾贼有功,被授予了安喜尉,直到去了高唐,就再没有见过邹靖。 “二弟、三弟,前面汉军可能是邹靖的军队,我们上前打听一番,说不定,这是我们三兄弟的机会。” 关羽、张飞没有意见,跟着刘备凑了上去。 刘备猜的不错,这支汉军带队的正是邹靖,他此番北上,是为了护送幽州牧刘虞前往广阳蓟县。 “玄德,你不是在高唐为令吗,怎来了冀州?” 几年没有见过刘备,邹靖突然在安平见到他,很是好奇。 “难道刘玄德又迁至冀州为官了?” 当然不可能,刘备就是被新任的冀州刺史贾琮淘汰掉的贪污官吏,这一点邹靖心知肚明。 “唉!” 望着邹靖,泫然欲涕的刘备,脸上瞬间布满悲愤与无奈。 “将军乃备的恩公,备也不瞒恩公,备虽乃汉室宗亲,怎奈出身太低,不被高唐大姓、豪强所容,无奈之下,选择挂印离去。” 刘备转身朝南眺望的一瞬,眸子里露出的一丝尴尬一闪而逝。 ———— 冀州。甘陵国。绎幕。 一条北上修县的驰道上,一队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大军正缓缓行进,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黑色长龙,盘旋在黄河故道上。 这支六千人的大军,正是陶应亲自率领的步兵。 作为后队,步兵还担负着护送辎重粮草的重任。 “报……” 正行间,前面斥候飞马而来。 “主公,颜良将军的先锋兵马已至修县,请示继续北进,还是就地驻扎?” 颜良是玄甲军的西路先锋,带着一千骑兵提前北上,为陶应的后续大军扫清障碍。 “华先生怎么看?” 陶应侧头望向华歆,想听听华歆的建议。 “从绎幕至修县,大约一百二十里,按眼下的行军速度,到达修县,天就黑透了。” 骑马与陶应并行的华歆,抬头望了望天,估算步兵的行军速度。 陶应的战马数量有限,只有两千骑兵,其余一万一千皆是步兵,这影响了陶应的行军速度。 “修县离弓高县不远,若修县无虞,则屯兵在弓高,可防御乐成南下的乌桓骑兵。” 陶应略加思索,采纳了华歆的建议。 “告诉颜良,今日驻军弓高,若有可能,迅速扫清漳水南岸的所有叛军,派出斥候,摸清漳水北岸乌桓人的动静!” 传令兵刚走,马忠赶了过来。 “主公,孙观将军、潘璋将军已入鬲国,将继续转道东进般县、乐陵。” 陶应与华歆对视一眼,心中皆对平原郡的态势有了判断。 “看来平原已无大患,东路的行军速度会加快。” 绎幕再次分兵后,孙观、潘璋带走了一千骑兵,五千步兵,等他们到了乐陵,孙观与潘璋就会再次分兵。 孙观会留下二千步兵和二百骑兵继续清剿平原郡残匪,恢复地方政令。 潘璋则会依照陶应的计划,带着剩余的三千步卒与八百骑兵前往渤海南皮,伺机夺下张纯手中的粮草。 陶应抬头望了望天空,离天黑至少还要四五个时辰,他不想再这么慢吞吞地行军了。 “守信,将后队全部交给华先生,你我二人先行赶往修县!”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日三报捷 报捷信使浑厚而嘹亮的声音响彻金殿,激得殿内殿外所有人都是一阵心神荡漾。 有些失神的灵帝,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次捷报,似乎与刚刚的捷报没有两样呀?” 张让这回见机的快,立即跪地向灵帝贺喜。 “贺喜陛下,济南黄巾贼头徐和授首!” 被张让一提醒,灵帝瞬间醒悟过来。 前番捷报说徐和逃了,这一番明确告诉灵帝,跑掉的徐和又被陶应抓住了,并且被斩首。 灵帝接过报捷文书,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神情愈加精彩,突然从龙椅站起,放声大笑。 “善!大善!朕要重重封赏陶卿!” 尚书令卢植听了灵帝之言,忙站出来举荐。 “陛下,陶应将军连番重创青州黄巾,斩杀齐国张饶、济南徐和,安置黄巾流民近五十万,此功世之罕见。” “臣请陛下,加封陶将军为青州牧,拜其为卫将军,责令继续剿灭乐安国司马俱,北海国管亥、管承,彻底肃清青州匪患!” 卢植语落,金殿一片大哗。 “嘶……” 卢植表举一个青州牧不够,还要再搭一个卫将军,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陛下,不可,陶应剿灭黄巾固然有功,但尚不够一州之牧的功绩!” “再者,陛下刚刚拜陶应为中郎将,不可再拜其为卫将军,升迁太频繁,不合规制。” 缓过劲的袁逢当然要反对了,这本来是给他儿子袁术谋的封赏,岂能眼睁睁落到陶应的头上去。 “哼,陶氏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与四世三公的袁氏争功、抢位!” 袁逢阻止灵帝封赏的话音一落,刚刚还沉浸在尴尬之中的袁氏一党,如打鸡血,又恢复了神采与斗志,纷纷加入了打压陶应的战斗。 “司空老成谋国,嘉言甚善,臣附议!” “臣附议!” 卢植望着满殿的大臣,摇摇头。 “党同伐异,猖獗如斯,亡国之兆啊!” 卢植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明面上是以左丰为首的宦官集团陷害,暗地里却离不开袁逢等人的推波助澜、见死不救。 若非皇甫嵩委功搭救,卢植恐怕会老死在洛阳的大狱之中。 心灰意冷的卢植,平生第一次对朝堂生出了厌倦之心。 …… “可恶啊!” 灵帝俯视殿中以袁氏为代表的大姓士族集团,很是无奈。 这些文臣武将,个个都是功于心计的人精,他们这般做,根本不是为了大汉社稷,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一心排除异己,逼着灵帝以他们的意愿行事。 “而朕,还必须遂了他们的意。否则,就是没有帝王智慧,是个昏君!” “难道,只能按照他们的意图,一笑了之?” 灵帝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心中闪过无尽的悲凉。 …… 经过连续的几日飞雪,洛阳难得放晴日。 连续两通报捷使驰往南宫,青州剿灭黄巾流寇数十万的事情,已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大街小巷的洛阳百姓皆在分享、议论。 “咯踏踏……” “闪开,闪开……” 一匹战马急如流星般从中东门射了进来,又一名黑衣红甲的骑士一边大喊,一边向南宫疾驰而去。 “青州大捷!” “乐安国黄巾贼首司马俱授首!” “剿灭黄巾流寇十五万!” …… 面面相觑的百姓们麻木了,不再欢呼,不再呐喊,甚至再听到类似的消息,变得索然无味。 百姓们的风向彻底变了,不再惊艳和夸赞,反而调侃起黄巾流寇来。 “青州剿灭的不是黄巾流寇,应该是几十万待宰的绵羊!” “今年的黄巾流寇有些菜啊!” “张角老道不会将他的神通赠送给了朝廷大将,专来灭他这群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的吧?” …… 皇宫内,有些踌躇的灵帝,将目光转向大将军何进,陶应是他表举的,灵帝想听听何进的想法。 看到灵帝的目光望向了自己,何进知道自己不说话不行了。 “陛下,陶应之功,当……” “报……” 突然,殿外又响起一声嘹亮的号子声,打断了何进的话头。 “青州捷报!” 一日三捷。 灵帝也麻木了,大殿中的众大臣也麻木了,连头都懒得再转向殿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还是让天子自个儿乐去吧!” 不过,这回张让却兴致十足,不待灵帝交代,他已跑出大殿,从黄门侍郎曹纯的手中接过报捷文书。 “陛下,青州大捷!” “陶应将军又剿灭乐安国黄巾流寇十五万,贼首司马俱授首!” 张让瞥了一眼低头发呆的袁逢,尖细的嗓音更加宏亮了几分。 “如此一来,仅陶应一人,便剿灭盘踞青州多年的黄巾顽寇张饶、徐和、司马俱,共计六十五万流寇,并未动用朝廷一兵一卒,也未花费朝廷一钱一粟。” “老臣张让,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张让尖锐的公鸭嗓子,恭贺起来,韵味悠长,比喊出破音的袁逢悦耳多了。 不过,这回殿内的大臣没有跟着张让起哄。 一来,已经三回了,麻木了。 二来,张让是宦官,无论外戚,还是大姓,皆羞与其为伍。 当然,关键是张让的话里话外都在给两大集团的官员上眼药,他们岂能与狼共舞。 “好,好,好!” 灵帝突然诡异一笑,刚刚被袁逢大姓士族一伙人的发难激起了逆反心态。 “既然你们反对,那定然是不利于你们,却不一定不利于社稷、不利于朕,朕为何要次次遂了尔等的意?” 灵帝不再向士族妥协,也不打算再询问外戚们的意见,他这个大汉的天子决定任性一回。 “蹇硕,传旨,拜泰山郡守、中郎将陶应为卫将军,持节,封济南侯!” 灵帝话音刚落,大殿稍稍寂静了几息,又瞬间变成了菜市场,众大臣一片哗然,纷纷出来阻止,一个个挣得面红耳赤。 感觉解气的灵帝笑了,根本不理会满殿朝臣们在说什么。 “朕昨夜秉烛读书,忘记了时间,今日有些倦了!” 灵帝打了个哈欠,笑着起身。 “今日朝议就到此,散朝……” 与其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不如回后宫抱抱王宫女。 啧啧,那两截笔直修长,白晰丰腴的美腿,深藏一道幽暗的沟壑。 里面芳草萋萋,那一道浅浅的凹痕,若隐若现…… “能让朕忘记所有的疲劳!” 张让的目的达到了,见灵帝已起身,立即宣布散朝,搀扶着灵帝离开了大殿,直奔深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公孙瓒逞凶 冀州。安平国。武遂县。 听了刘备诉说的遭遇,邹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眼下大汉的官场就是如此,是大姓、豪强、外戚及宦官集团的天下,莫说毫无根基的刘备,即便是权倾天下的灵帝,也得向这帮人妥协。 “玄德此番来冀州,有何打算?” 刘备的境遇,让邹靖产生同情。 毕竟是好友公孙瓒的同窗,还曾效力过自己,加之刘备的为人也不错,若是力所能及,邹靖也愿意帮刘备一把。 “备打算前往幽州,投奔州牧刘伯安,以期重新谋个出身。” 了解邹靖的为人,刘备也不隐瞒自己此番的去向,便将他的打算和盘托出。 “好想法!” 听了刘备的打算,邹靖眼前一亮。 “既然如此,玄德就暂留在本将大营,刘州牧已先行一步,本将为后卫,待到了幽州,靖向州牧引荐玄德。” 如今冀州被乌桓人抄掠,在隔壁的乐成,尚有五万乌桓大军驻扎,邹靖手中只有三千新招的士卒,可以说兵微将寡,一路小心翼翼。 如今遇到了刘备,尤其是他的两个“万人敌”义弟,急需帮手的邹靖立即动了拉拢之下。 “恩公高义,备就却之不恭了!” 邹靖的邀请,让刘备顿时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结果。 “恩公不辞辛劳,一路从幽州而来护卫州牧,又甘冒刀兵之险,亲为后卫,实在令备钦佩,备与二位义弟不才,一路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刘备说话滴水不漏,虽然是在夸邹靖,却又并无拍马之嫌,语气还显得非常诚恳,让邹靖怎么听怎么舒服。 “玄德过誉了!” 邹靖又朝刘备身后的“哼哈二将”打招呼,也是熟人,无须客套。 “云长、翼德,多年未见,二位将军英气更加逼人啊!” 关羽略微一点头,几乎没有任何弧度,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在点头示意。 “邹公谬赞了,关某与三弟现在无职,不敢当‘将军’二字。” 邹靖不以为然地朝关羽笑笑,又瞥了一眼脸色稍微有些发白、显得无精打采的张飞。 “此番去了幽州,定有二位的英雄用武之地,升迁早晚耳!”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继续领军北上。 ———— 冀州。河间国。乐成县。 乌桓大营。 看着公孙瓒与乌桓小帅一触即发的械斗,大帐内的其余乌桓人眼神漠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乌桓人成员复杂、良莠不齐,这样的械斗,其实每天都有上演,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 当然,他们更期待自己人能将四处屠杀乌桓人的公敌公孙瓒斩杀。 “死!” 乌桓小帅挽了朵剑花,爆喝一声,朝公孙瓒胸口刺来。 “用剑高手!” 面色不改的公孙瓒心底暗暗叹息,一看对方握剑和出手的姿势,就知道今天遇上了用剑好手,与这样的高手斗武技,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看来,今日只能以命博命了,不然,恐难活着走出乌桓人大帐!” 公孙瓒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只有继续强势下去,才有机会活命;唯有继续从气势上压倒对手,令对手心生惧意,才有机会鼓动乌桓人去进攻陶应。 “呔!” 公孙瓒大喝一声,对当胸刺来的利剑视若无睹,手中夺来的马鞭以灵蛇出洞般绕向乌桓小帅的脖颈。 “咻……” 细长的马鞭撕裂了空气,发出锐厉的嘶啸。 “就算被一剑洞穿心脏,本将军都要将这乌桓狗绞死!” 这一刻,公孙瓒心中再无半点杂念,只有以命搏命的凶狠。 “呃!” 公孙瓒不按常理出牌,让乌桓小帅脸色微变,忙撤剑闪身躲避,他可不愿意和公孙瓒这个“汉贼”同归于尽。 “住手!” 二人一招走空,苏仆延立即叫停了械斗,正事要紧。 “说吧,说出你此行的目的。” 苏仆延的语调仍旧不愠不火,可语气里隐含的森然杀机却已全然消失。 “呸!” 公孙瓒不屑地瞪了一眼临阵退缩的乌桓小帅,扔掉手中的马鞭,从容地用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目光方望向苏仆延。 “朝廷已派三路人马向尔等扑来,其中一路由中郎将孟益统领,不过,此人已被本将军杀了,无须担心。” 对着苏仆延侃侃而谈的公孙瓒,脸上的表情平静地就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公孙瓒胸部的伤口又崩开了,已在往外渗血,公孙瓒很清楚,他这番虚张声势已坚持不了多久。 “另一路,乃新任泰山太守陶应的泰山军已至修县,将是尔等的劲敌,若不趁其孤军冒进时歼灭,待汉军三方合围,尔等只能葬身中原了!” 苏仆延对公孙瓒情报的真假不置可否,语气依旧冷然。 “本王为何要相信你?” 公孙瓒脸色保持着一贯的冷漠,仿佛苏仆延根本就不存在,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身处“狼窝”一般,唯有他乌黑的眸子里,那抹狠戾的冷焰变得更加浓冽。 “因为张举,本将军杀了朝廷新任剿灭尔等叛贼的中郎将孟益!” “因为泰山郡守陶应与本将军有仇,本将军才来给尔等一个警告!” 苏仆延明白了,公孙瓒与陶应有仇,此番如此“好心”,多半是想借刀杀人。 “你是想坐山观虎斗,从中得利吧?” 苏仆延冷哼一声,望向公孙瓒的眸子变得不善。 “汉人太坏了,一不小心,必上其当;尤其是这个公孙瓒,更坏!” 至于公孙瓒说他杀了孟益,苏仆延一点都不怀疑,以公孙瓒的骄傲,没必要撒谎。 况且,在苏仆延的印象里,汉人最喜欢的就是窝里斗,公孙瓒想反叛汉廷,与张举勾连,孟益自然不会容下他,公孙瓒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本将军是想借你的刀,杀了陶应;但,本将军对尔等战力并不抱希望,只是看在有共同敌人的份上,顺路给尔等提个醒。至于信不信,过两天你就会知道!” 公孙瓒毫不掩饰自己利用乌桓人的心思,微撇的嘴角,绽放出一缕嘲讽。 “不过,那时候,尔等已是陶应汉军刀下的冰冷碎肉了,本将军会通知‘弥天安定王’元帅替尔等收尸的!” “锵!” 公孙瓒的讥讽,再次成功激怒了大帐中的乌桓小帅们,刚刚与他过招之人,已是恼羞成怒,勃然作色。 “狗贼,我乌桓是草原上的精灵,是狼神的子孙,区区一个陶应,旦夕可灭之!” 乌桓小帅将佩剑抽出半截,眸中杀机大盛,大有苏仆延一声令下,便要将公孙瓒斩杀当场的气势。 “虚张声势!” 公孙瓒冷哼一声,森冷的眸子里露出丝丝不屑。 “库傉小帅,不得无礼。” 苏仆延出声阻止,愤愤不平的库傉小帅很不情愿地将佩剑回鞘,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一脸不耐的公孙瓒。 “本王相信公孙将军所说,不如将军暂留在大营,看本王杀了陶应,替将军报仇,可好?” 苏仆延目光变得和缓,盯着公孙瓒,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公孙瓒冷哼一声,语气生冷地怼了一句。 “峭王若没别的事,本将这就告辞了,若峭王命大,此番不死在陶应刀下,本将在幽州为峭王接风!” 被公孙瓒的一番讥讽,好不容易挤出点笑意的苏仆延,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 “既如此,本王不送!” 瞥了一眼已有些气急败坏的苏仆延,公孙瓒又轻蔑地环视了一圈大帐中的乌桓人,转身阔步出帐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陶应的杀意 冀州。修县。 红日正当空,冬日暖阳直直照射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 官道从绎幕城一直往北伸展,经过黄河故道逶迤向北,一路延伸到渤海郡辖地修县。 “咯踏踏……” “吭噗……” “呼……” 此起彼伏的战马响鼻声,从未停歇,其中还夹杂着铁蹄叩击在官道上发出的沉闷声,凌乱的马蹄卷起地上的干草与泥土,上下翻飞,凝重的气息在原野上无尽地弥漫。 骑马疾驰的二人,正是脱离后队,直奔修县的陶应与马忠。 自脱离步兵后队,一心疾驰赶路的二人,从未交流过一句。 骑乘卷毛黄骠马,一身黑色袄袍迎风飘荡的陶应,坚毅的眸子里,绽放着一往无前的果敢之气。 马忠紧随其后,他的眸子灼热无比,胸腔就像有团烈火在里面熊熊燃烧,他喜欢这样的声音,喜欢这样的氛围,更喜欢这样驰骋疆场的日子。 自从加入玄甲军,追随陶应,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将以来,他就渴望征战,希望在沙场能一展身手。 其实,马忠跟颜良、潘璋一样,将征战沙场当作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活,就是征战。 或者说,杀戳就是他们的乐趣,他们的乐趣,也应全部来源于杀戳。 “唏律律……” “吁……” 从绎幕到修县,大约一百二十里,若步行,需要十个多时辰,但快马只需两个时辰左右就可到达。 陶应与马忠赶至修县时,颜良的先锋骑兵已在修县修整一个多时辰了。 为了不搅扰县城的秩序,颜良将兵马驻扎在了城外。 “文恒,修县城内的情形如何?” 陶应顾不上与颜良客套,径直问起乌桓人的情报来。 “修县的现状跟绎幕差不多。” 颜良摇摇头,一脸激愤与无奈,沉声说出修县的状况。 “修县不久前被五万乌桓人抄掠,不仅县城残破,流民遍地,而且,绝大多数存活下来的流民,几乎皆是老弱,精壮及女人、孩子,则被掳掠一空,赶往幽州。” 陶应闻言,霎时目露凝重之色。 甘陵、渤海、河间皆是冀州人口大郡,三郡人口超过二百五十万。 “怪不得自张纯、张举叛乱后,乌桓控制下的辽东属国、辽西与右北平三郡的人口膨胀到了百万以上,原来绝大多数是从冀州三郡掳掠而去的!” 陶应神色渐渐变得冰冷,心中同样冰冷如铁。 “看来,为了大汉民族的长盛不衰,为了杜绝五胡乱华那样的惨剧重演,对这些异族唯有杀戮,方能永绝后患!” 表情冷漠的陶应,缓缓拔出腰刀,以衣袖反复擦试唐刀刀身,原本就光芒耀眼的刀刃,更加闪烁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辉来。 “咻……” 陶应森冷的眸子猛然一缩,裹挟着凌厉杀意的一刀狠狠朝前挥出,随着嘴里蹦出一个冰冷的“杀”字,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应声断为两截。 “走,前往弓高!” 就跟唐刀的刀刃一样,陶应的话语冰冷而又锋利,不含一丝感情。 ———— 冀州。乐成县。乌桓大营。 强忍怒火的苏仆延目送公孙瓒离去,冰冷如霜的脸上,一双阴鸷的眸子霎时倾泻出无尽杀意。 “库傉,你带一千精兵,亲自盯着公孙瓒狗贼,若他敢玩花样,当场杀之,拿他的狗头祭奠死去的乌桓精灵!” “库傉遵命!” 库傉小帅朗声应诺,漆黑如墨的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笑意,他已经听出了苏仆延的弦外之音。 “公孙瓒这个狗贼虽然巧舌如簧,但他说的并没有错,若真是让汉人三面合围,即便我们有五万大军,也恐一时难破其围,退回幽州就有些困难了!” 待公孙瓒与库傉小帅先后出了大帐,苏仆延方目光扫过大帐中的诸乌桓各邑落小帅,面色变得凝重。 “一旦被汉军围困,定会被辽西大人丘力居、上谷大人难楼、右北平大人乌延看笑话,此番抄掠所得,也会得而复失!” 苏仆延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雄壮,宛如山丘的大汉走出,朝苏仆延朗声抱拳。 “大王,我们不善守城,当立即出兵,趁其不备,先击破汉军一路!” 大汉之言正合苏仆延心意。 “薄奚小帅,你领一万骑兵,向西防御武遂方向汉军。” 一脸狠厉的苏仆延,当机立断,向大帐中的各乌桓邑落小帅发出命令。 “鲁迷小帅,你领二万骑兵,一路进驻弓高,防御修县而来的陶应部汉军;一路驻扎在漳水北岸,做为后应。一旦陶应汉军达到漳水,立即上报。” 苏仆延命令一下,声如洪钟的薄奚、鲁迷二人立即大声领命出帐。 “大王放心,我们定然叫前来送死的汉人有来无回!” …… “呜呜……” “昂昂……” 一个时辰后,嘹亮而又独特的牛角号声从乐成县城沉沉响起。 很快,乐成县城中冲出两支乌桓骑兵。 “嗷……” “嗷……” 一路从西门出,嘶吼着直奔安平武遂方向。 一路从南门出,足足两万大军,叫嚣着直奔漳水方向。 随着骑兵的奔驰,无数花里胡哨的乌桓战旗在空中迎风舒展。 数万战马发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惊天动地,使乐成这方天地都在颤抖。 ———— 滹沱河畔。 出了乌桓人大帐,沿着滹沱河北上的公孙瓒、公孙越几人拉住马头,回头眺望十里外乐成城传来的巨大动静与浮起的大片烟尘,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不管是乌桓人胜,还是狗贼陶应胜,都得掉一层皮!” 拳头紧攥的公孙瓒,阴鸷的眸子深沉狠戾,在他心中,无论是乌桓人,还是陶应,都得死。 “大哥,跟在后面的乌桓骑兵怎么办?” 公孙越望着从他们一出乌桓人兵营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乌桓骑兵,心中惴惴不安。 “哼,这群乌桓狗贼!” 公孙瓒虎目里闪过一道精光,神情冷峻地抬了抬手中的长枪,一双冷厉而嗜血的眸子死死盯向带队的库傉小帅。 “大哥,你不能再战!” 冰冷的杀意从公孙瓒身上一散发出来,近在咫尺的公孙越立即就感受到了,神情顿时一变,忙急声劝阻。 “大哥的伤口已再次迸裂,若继续厮杀,我们恐怕回不了幽州!” 公孙瓒暗叹一声,心有不甘地放下手中的长枪。 “哼,今日就暂时放过这群卑贱的狗奴!” 公孙瓒摘下腰间的硬弓,抽出一支狼牙箭,瞄着库傉小帅搭弓而射。 “咻!” 远远缀在公孙瓒一行后面的库傉小帅,正寻思下手的时机,突然一声厉啸传来,心神一凛,出于常年征战养成的本能,急忙低头。 “噗!” 一股冷冽劲风迎面刮过,库傉小帅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头上的发髻散落,一缕缕头发掉落下来,随风飘扬。 “呃……” 若非见机的快,库傉小帅早已命丧滹沱河畔。 “公孙瓒这个狗贼果真厉害!” 略一怔神,脸色有些苍白的库傉小帅,望着百米开外显得神采飞扬的公孙瓒,再也没有了起初的气势,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公孙瓒的可怕。 “回去!” 看到公孙瓒又在抽箭搭弓,侥幸逃过一劫的库傉小帅立即调转马头,朝乐成城而回,他已失去必杀公孙瓒的信心与勇气。 “呼……” 见乌桓人退走,长喘了一口粗气的公孙瓒,已是大汗淋漓,强忍着伤口的剧痛,颤巍巍收起手中的弓箭。 “走!”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桓骑出动 安平国。武遂县境。 再次投入邹靖的汉军阵列,不仅刘备高兴,关羽、张飞也欣喜不已。 “呼!” 刘备瞄了瞄身后的三千汉军,暗暗呼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又挺了挺已很笔直的胸膛。 “终于不用去卖草席了!” 当初张飞提及重操旧业,刘备第一反应是恼火,虽然张飞是好意,但那跟杀了自己没啥两样。 若在过去,“创业失败”,再去贩卖草鞋也没什么,关键是刘备为了起兵,自提身价,冒充皇室,结交了不少人,这若再回头,还不成为大汉的第一等笑话。 “终于不用再跟猪打交道了,还是跟着大哥、二哥一起快活些!” 张飞高兴,因为他已厌倦了跟臭烘烘、油腻腻的猪打交道,他爱杀人,但不爱杀猪。 “终于不用再四处躲藏、流浪了!” 关羽更舒心不已,他是个改名换姓的逃犯,若刘备功业半道崩殂,他还得过朝不保夕的逃亡日子。 因为避免了重回涿郡再操旧业,关羽、张飞二人互视一眼,皆长舒一口气。 这不仅仅是又端上了官家的饭碗,将来可以谋个出身,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更重要的,关、张二人都喜欢冲锋陷阵、大杀四方的感觉。 刘备三兄弟各自在感慨命运,邹靖却没有心思关注他们。 邹靖抬头望了望天,日当正午,脸上隐隐显出一抹愁色。 “但愿平安无虞!” 邹靖心里有些隐隐不安,隔壁三十里外有乌桓人的五万大军驻扎,他担心两军相遇。 “双方力量太过悬殊了啊!” 心思灵巧的刘备,已经多少感受到了邹靖的担忧,随即出声安慰。 “邹公莫要担忧,为了我大汉天下的繁荣昌盛,为了幽州的安危,若真遭遇乌桓叛军,备三兄弟定身先士卒,力战不退,保将军无虞。” 邹靖赞赏地朝刘备点了点头,又笑着摇摇头。 “玄德果然是一片赤胆忠心,这一路之上,就仰仗玄德三兄弟了!若此行立下功劳,到达蓟县,靖定会向刘州牧如实禀报,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至于靖的安危,玄德无须担忧,若遇叛军,唯杀身成仁耳,绝不苟且偷生!” 跟在二人身后的关羽、张飞听了邹靖之言,登时欢欣鼓舞。 “玄德,我有些不放心右翼乐成方向的乌桓叛军,我们得放出警戒哨骑,监视其动静。” 邹靖话音刚落,张飞赫然出声请命。 “邹公,张飞不才,愿亲率一队人马,监视乐成叛军,护卫大军右翼!” 张飞嗓门洪亮,说话语气坚定,斩钉截铁,自有杀伐果决之气。 “翼德有万夫不当之勇,亲自护卫我军右翼,定能保我军安然无虞!” 邹靖回头,望向肌肉虬结,满面胡须,眉宇间尽是狂野霸气之色的张飞,欣喜地点点头。 “诺!” 得到邹靖的许可,欣喜若狂的张飞在马上向邹靖抱拳一揖,又喜滋滋地朝刘备一拱手,瞄了一眼关羽,领着一队人马打马朝东而去。 “呃,这……” 望着远去的张飞,刘备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又瞥了一眼一脸懊悔的关羽,最终还是忍住了叫回张飞的冲动。 “但愿三弟平安无事!” ———— 同样在武遂县境,一队约一万人的乌桓铁骑越过滹沱河,急速向武遂县腹地而来。 “停!” 统领这支乌桓骑兵的是苏仆延手下的薄奚小帅。 “唏律律……” 疾驰的战马纷纷被挽住马头,又狂奔了大约半里地,方停下脚步。 “薄奚小帅,再有二十里就到武遂县了,我们不能再前行了。” 薄奚小帅手下的一位次帅及时提醒了一句。 “峭王给我们此番的任务,是监视来自西边的汉军,可不是进攻、抄掠!” 前行的脚步被突然叫停,一脸怒容的薄奚小帅望着自作主张的属下厉声质问。 “郝次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身高七尺,年龄二十七八、形貌还算周正的郝次帅,盯着眸子里杀意时隐时现的薄奚小帅,毫无畏惧。 “当然知道,我是提醒你,峭王分兵是为了防御,若我们太过深入,被西路汉军粘住,不但等不到峭王的援兵,还会坏了大王的事!” 薄奚小帅眉角一抖,略微踌躇一下,目光变得更加阴鸷。 “你怕死?” “我怕死就不会跟着峭王从辽东来中原!” 郝次帅嗤笑一声,冷漠的眸子望着薄奚小帅,流露出深深的嘲讽与鄙夷。 “我是提醒你,莫要忘乎所以,一意孤行!” 郝次帅的表情与语态彻底激怒了薄奚小帅,一双阴鸷的眸子里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小帅,是领队,你算什么东西?” 看到薄奚小帅已处暴走边缘,嘴角勾起的郝次帅毫不在意,一脸的讥笑。 “若非杀死自己的父兄,将自己的母亲、妹子送给峭王,你能当上邑落的小帅?” “刷!” 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钢刀已架到了郝次帅的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 被郝次帅当众揭开丑行,恼羞成怒的薄奚小帅胸腔内外激荡着无尽的杀意,盯着郝次帅的目光冷地能结冰,一字一顿地威吓。 “唰……” 郝次帅身边的乌桓骑兵望着猝然发难的薄奚小帅,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怒目凝视薄奚小帅。 “呃……” 迎面而来的冰寒杀意,让郝次帅打了冷颤,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但强自硬气地吼了一句。 “你若敢当着乌桓儿郎的面杀我,峭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望着郝次帅身后剑拔弩张的乌桓骑兵,心有不甘的薄奚小帅眼角闪过一抹挣扎。 “哼,若再有下次,定取尔狗头!” 恢复平静的薄奚小帅,警告了一句后,将钢刀从郝次帅的脖子上拿开。 “郝次帅说的对,我们的任务是防御。如此,由郝次帅统领大队在此驻扎,本帅领三千勇士继续前行探路!” 薄奚小帅不再与郝次帅啰嗦,一举手中的钢刀,目视乌桓骑兵。 “乌桓的儿郎们,前方就是汉人的城池,从未被抄掠过,那里有数不尽的金银与女人,本帅需要三千勇士,不怕死的,跟我去抢汉人!” 随着薄奚小帅的话落,一阵阵高昂的乌桓语喊声响遍云霄。 “抢汉人,抢汉人咯……” 声音之中,有着难以言喻的罪恶,那是即将对汉人杀戮、抢掠、淫邪的亢奋。 “嗷……” 薄奚小帅朝郝次帅望了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大笑,他举手向天,发出宏亮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嗷嗷嗷……” 乌桓士卒也双拳使劲地捶击着自己的胸膛,昂首向天,放荡地嚎叫起来。 “出发,攻破武遂城!” ———— 河间国。弓高县。 弓高,前几日刚刚被五万乌桓叛军蹂躏过的县城,到处破砖碎瓦,满目疮痍,幸存的灾民双目无神。 弓高,已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时隔几日,又一场劫难即将在这里再次上演。 “吼呜呜……” 大地已彻底封冻,田野一片荒芜,极目一片苍茫萧瑟。 在一望无垠地原野上,却骤然响起低沉苍凉的号角声。 在嘹亮绵长的号角声中,一片迎风招展的旌旗自北方冉冉而来,如洪流般遮蔽了旷野原有的灰色。 鲁迷小帅惬意地跨骑在马背上,眯起眼睛眺望前方,前方天高云淡、艳阳高照。 “报……” “鲁帅,前方十里已到弓高。” 弓高? 鲁迷小帅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焰,倏然回头,只见身后烟尘熏天、铁流汹涌,一万乌桓骑兵密密麻麻的身影,瀚如烟海。 他们手中的腰刀,聚成一片银色的汪洋,日光照耀下,燃烧起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报……” 又一骑探马拖着滚滚烟尘从前方疾驰而来。 “鲁帅,弓高城无汉军防守!” 鲁迷小帅闻言精神一舒,喝问汉军的消息。 “可曾探清陶应的兵马动向?” “暂未发现汉军前往弓高的迹象。” 鲁迷小帅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语气低沉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再探!” “遵命!” 探马答应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弓高,不设防!” 鲁迷小帅脸上掠过一丝贪婪而又残忍的杀机,长声大喝一声。 “吹号,出击!” “呜呜……” 杂乱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响彻长空。 “轰隆隆……” 缓缓行进的乌桓叛军逐渐加快了马速,奔腾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乌桓骑兵一窝蜂地向着南方的弓高县城席卷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哀嚎的弓高 河间国。弓高县。 “咯踏踏……” 在通往弓高县城的驰道上,一群黑压压的骑兵从空旷平坦、毫无生机的荒野里席卷而过。 这群骑兵身披黑衣黑甲,手握唐刀,顶盔上的那唯一一束樱红流苏,在骄阳的照耀下,艳红如血。 骑阵的正前方,一杆黑色大旗,正迎风猎猎飘荡,上绣斗大的一个“陶”字。 “吁……” 离弓高县尚有十多里地,陶应一挥手,示意骑兵减速。 “唏律律……” 陶应轻轻一勒马缰,喝住坐骑,静静肃立在官道边。 “库噜噜……” “呼哧……” 随着玄甲军骑兵停下疾驰的脚步,此起彼伏的战马响鼻声响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铁蹄叩击在冻得有些发硬的道路上传出的金属铮鸣。 “停止前行!” 陶应倏然高举手中的点钢枪,缓缓而前的骑兵队伍彻底静止下来,上千精骑肃立一片,鸦雀无声。 连战马亦出奇地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嘶鸣。 一时间,此方田野又恢复了起初的宁静,只有一杆杆大旗,迎着强劲的北风啪啪作响。 “文恒,让士兵下马,就地休息。” “守信,找十个激灵的士兵,我们一起再前往五里,侦查弓高城的情况。” 交代完任务,陶应没再关注,自己驱马率先出发,不过,此番没再打马疾驰,而是缓缓行进。 陶应没走多远,马忠、颜良及挑选的十名精骑已追了上来。 “踢踏……踢踏……” 马蹄轻轻叩击在驰道上,声音在寂静的田野里显得十分清脆、刺耳。 “乌桓叛军应该已离开了弓高城!” 神精紧绷的陶应一行,缓缓前行了大约五里,一路没有发现任何乌桓人踪迹。 “咯踏踏……” 正思忖间,前方陡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愈来愈清晰,瞬间打断了陶应的思绪。 “斥候?” 颜良、马忠等人立即神情一肃,颜良紧了紧手中的唐刀,马忠立即摘下自己的弓箭,目光熠熠地望向陶应。 “进树林!” 离县城已不到五里,此地正好有一片低矮丛林,陶应当机立断,让众人牵马躲了进去。 不多时,急促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响,透过树林,道路前方隐隐绰绰地出现了一些人影,他们身披薄甲,手持弯刀,全然一副乌桓人的装扮。 “主公,有六骑,应是乌桓人的斥候!” 瞅着林外的乌桓人,蠢蠢欲动的颜良,冷傲的眸子里迸射出嗜血的光芒。 “看来,乌桓人又回到了弓高城!” 面目冷若冰霜的陶应,透过树梢,一动不动地盯着疾驰而来的乌桓斥候沉思。 “要弄清弓高城的敌情,乌桓斥候必须拿下!” 只过了两息,没见到再有后续的乌桓人出现,陶应立即做出决断。 “守信、文恒,我只要三个活人,至于怎么让他们下马,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其余人,待弓箭一响,立即随我冲出去抓人!” ———— 安平国。武遂县境。 “哈哈哈……” 意气风发的张飞,手持丈八蛇矛,骑在他全身黝黑的高头大马之上,几乎被黑髯黑发全覆盖的头颅回顾一眼跟在身后的三百步卒,显得志得意满,仰天大笑。 “天日正好,若乌桓狗贼敢出来,俺张飞定戳他三百个窟窿!” “轰隆隆……” 张飞笑声未毕,忽有隐隐雷声传来。 “雷打冬?” 张飞一愣,再次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乌云。 “呃……”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的张飞,愕然转过头去,遥相眺望,倏然发现天地相接的地平线尽头,隐隐有一道黑线在缓缓蠕动。 “不会吧!” 张飞还以为自己看花了双眼,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观望,忽又发现这条黑线似乎比方才要粗了一些。 “什么声音?” 隐隐的雷声越发响亮,不但张飞,所有的汉军皆听到了动静,纷纷转头眺望东方。 此时,那黑线已经变成了一道汹涌澎湃的黑色巨浪,挟带着碾碎一切的声势向着汉军席卷过来。 心惊胆战的汉军步卒们惊恐地发现,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有耀眼的寒芒映亮了远处的长空,那是一片雪亮的弯刀。 “乌桓叛军!” 张飞大吃一惊,凄厉地嘶吼起来。 “敌袭!列阵,快列阵!” 跟着张飞前来的三百汉军步卒,都是邹靖部的精锐,但就算是汉军的精锐,也毫无战术纪律可言。 几年连番的黄巾祸乱,大汉的汉军精锐已死伤殆尽,即便是尚有强大战力的士卒,皆被汉灵帝调入北军或西园军,还有一部分人马分给八关都尉。 邹靖的这三千人马,只不过是临时征兆的流民而已。 像这样匆促成军的汉军,没有人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让一群农民变成训练有素的士兵,况且,邹靖的这队人马,根本就没有经过训练。 “尔等皆是一群猪吗?” 张飞喊破了嗓子,结果却只是让汉军的阵形混乱不堪。 前面的汉军已经停住了脚步,后面的汉军却还在乱窜,甚至有几人已掉头往大队汉军奔去。 “哇呀呀!” 张飞气得哇哇大叫,可也没办法,乌桓人的骑兵已呼啸而来,没有时间让他继续排兵布阵了。 再说,经过马上目测,乌桓骑兵足足数千,就他身后这三百步卒,真要冲击起来,撑不过乌桓人的一息之击。 目光一凝,张飞立即舍弃了步卒,一挺手中的蛇矛,径直迎向奔腾而来的乌桓叛军。 “燕人张飞在此,乌桓狗贼休得猖狂!” ———— 河间国。弓高县。 狂风呼嚎,尘土漫卷。 原本暖融融的冬阳,忽然变得冰冷,天穹如墨,日光黯淡,弓高城如煮开的水一般沸腾。 “轰……” 数千骑乌桓骑兵如潮水般涌进了弓高城,狂乱的马蹄无情地肆虐着城池大道,发出末世般的声响,整个弓高城再次颤抖起来。 “蓬……” 汹涌的铁蹄狠狠地践踏过燃烧着的残垣断壁,溅起漫天火星,数支燃烧着的柴火在空中翻翻滚滚地掉落,掉进干草堆里,干燥的茅草腾地燃烧起来。 火光闪烁中,乌桓骑兵四处散开,开始残忍的二次杀戮、劫掠。 目光呆滞、手无寸铁的百姓、流民,纷纷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 “不,不要……” 前方劫掠幸存的一名妇人从屋里奔逃而出,发足狂奔,形容凄惶。 “哈哈哈……” 一名乌桓叛军袒胸露腹,满脸淫笑着从屋里追将出来,两步追上那妇人,将她整个横转过来,扛在肩上,伸手在妇人滚圆丰满的翘臀上打了一巴掌,仰天再度发出一声惬意的大笑。 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和嚣张。 …… “阿爷!” 一名脏兮兮的小孩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哭喊着奔到一名卧地不起的老者身边,拼命摇晃着老者血肉模糊地身体,想把老人摇醒,可老人已经永远不可能醒转了。 就在片刻之前,在老人刚刚将孙子藏进草堆之后,一名乌桓骑兵拍马杀到,锋利的弯刀,无情地挑开了他的胸腹。 “阿爷,你醒醒啊,我怕!” 小孩的哭喊声,瞬间吸引了另一名乌桓骑兵的注意,嘴角裂出一抹残酷的阴笑,霎时拍马疾驰而至。 “噗!” 冰冷的寒芒掠过,小孩的哭喊声嘎然而止,幼弱的身躯软绵绵地瘫倒下来,贴着老人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 …… “乌桓狗,俺跟你拼了……” 一名年轻男子拾起地上的一件农具,趁其不备,将一名乌桓骑兵从马背上狠狠地敲落。 “噗,噗!” 不待男子继续砸烂乌桓贼寇的脑袋,背后两柄锋利的弯刀同时刺入他的后背。 “啊……” …… “去死吧乌桓狗贼!” 一院落中,一名汉子趁机夺过一匹乌桓人的战马,刚刚斩杀一名乌桓人,尚未下一步动作,身后一柄弯刀刺入他的后背。 “呃啊……” 随着疾驰战马的驱动,乌桓人的弯刀狠狠地切过汉子单薄的身躯,血光崩溅中,汉子的身体猛地打了转,颓然掉下马背。 …… 一具具尸体之下,殷红的血液浸染和浇灌了身下的大地。 一双双明亮犀利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甘,永远黯淡了下去。 备受蹂躏的弓高城,再次在血与火中哀嚎…… 第一百三十章 张飞战乌桓 河间国。弓高县。 陶应要擒下乌桓斥候,颜良、马忠二人闻言对视一眼,迅速做了分工。 “嘎嘣嘣……” 颜良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弓弦慢慢被拉圆。 暖阳下,六名乌桓骑兵越奔越近。 随着乌桓斥候的接近,马忠犀利的眸子悠然一冷,脸上掠过一丝狰狞而冷酷的杀意。 马忠反手伸到肩后,从箭壶里抽出三支狼牙箭,同时搭在弦上,瞄着疾驰而来的乌桓斥候缓缓移动。 转瞬间,乌桓斥候进入射程之内。 “嘿!” 马忠猛然暴喝一声,双臂同时发力,刺耳的嘎吱声中,三石强弓张开,犹如满月。 “咻!咻!咻!” 凄厉刺耳的尖啸声划破长空,电光石火之间,三支狼牙羽箭已经射至疾驰的乌桓人身上。 “噗!噗!噗!” “呃啊……” 在凄厉的惨嚎声中,三名乌桓人先后哀嚎着掉下马背。 “唏律律……” 骤然失去主人的战马,嘶鸣一声,兀自朝前继续狂奔而去。 “嘣!” 在马忠出手的同时,颜良也已出手。 “咻!” 第一箭,射中一乌桓斥候战马的脖颈,疾驰而前的乌桓斥候陡然间人仰马翻。 “唏律律……” 紧接着,颜良第二箭射出。 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乌桓斥候战马的后臀。 突遭重创的战马,悲嘶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前蹄骤然扬起,将主人甩落马下,兀自狂奔了两里地,轰然倒地。 “咻!” 颜良刚要射第三箭时,马忠已提前出手,一箭直入乌桓骑兵的肩胛骨。 “啊……” 乌桓骑兵凄厉地惨嚎起来,没坚持几步,便从战马上掉落下来。 “抓人!” 在马忠、颜良出手的同时,陶应已率领十名玄甲军士兵冲出丛林。 久经锻炼,陶应的动作也变得异常迅捷,不待摔下马的乌桓士兵站起跑路,便与玄甲军士兵一起将他们牢牢控制住。 “文恒,留下几人将战马收拢,处理尸体,将受伤的战马直接斩杀,拖入丛林。” “守信,立即审问俘虏,弄清乌桓人驻军情报。” ———— 安平国。武遂县境。 张飞甩开步卒,狂奔半里,堪堪压住阵脚,乌桓的前队已近在咫尺。 “燕人张翼德在此,逆贼休得猖狂!” 随着张飞一声暴喝,已望见前方出现一队几百汉军的薄奚小帅,立即勒住战马,示意大队停步。 “唏律律……” 待奔驰的战马完全止步,双方相距只有一箭开外的距离。 薄奚小帅放眼望去,一道环眼钢针须,十分凶猛、雄伟的身影霍然映入他的眼帘。 “乌桓鼠辈,张飞在此等候尔等多时!” 面对数千乌桓骑兵,张飞不但一点不惧,反而浑身充满凛凛战意。 当然,张飞此时也已没了退路,刚刚才向邹靖夸下海口,以他的骄傲,自然不能望风而逃,干出打脸之事。 见乌桓人压住阵脚,张飞将手中沉重的丈八蛇矛一抬,矛尖直直地指向一箭开外的乌桓叛军。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来与俺一战?” 神情肃然的张飞突兀暴喝一声,其滚滚天雷之音,在双方阵前上空环绕,宛如死神降临。 “唏律律……” 陡然炸开的雷霆之音,带着纠纠虎威,震荡旷野,惊得乌桓战马纷纷嘶鸣,马蹄焦躁地刨着脚下的泥土。 “儿郎们,谁出马将此黑脸汉贼斩杀?” 缓过神的薄奚小帅勃然大怒,四下环视一眼身后的骑兵,自己三千多乌桓精骑,怎能能被区区一个汉将吓住。 “我来斩杀此獠!” 薄奚话音甫落,阵中便冲出一身躯高大、肌肉发达的乌桓大汉,扬刀咆哮着朝张飞杀奔而上。 张飞心中大喜,对方选择单挑,正中他的下怀。 “希望能拖延至大哥援兵到来,吓退这帮乌桓叛贼!” 也不通名,张飞哈哈大笑一声,用滚雷般沉闷宏亮的声音怒吼一声。 “俺今日且先拿你狗头开荤、祭旗!” 没有花哨,没有招式,张飞只是简单的抬矛猛然一刺。 “噗哧!” 冲向张飞的乌桓大汉,尚不待反应过来,瞬间被无坚不摧的丈八蛇矛刺穿,而后被张飞高高挑起,随手甩飞。 “呃啊……” 血液瞬间挥洒长空。 “呃……” 张飞的这一刺,瞬间让刚刚想欢呼胜利的乌桓人闭嘴,骇然地望着豹眼圆睁、肆意大笑的张飞,一时心神俱震。 “这帮卑贱的乌桓贼,战力比起狗贼陶应的泰山军差远了!” 虽然乌桓人单挑不是他的对手,但张飞喜欢单挑的感觉,更担心乌桓人群殴。 “乌桓鼠辈,可还敢再来一战?” 得理不饶人的张飞雷霆之音陡然炸开,一摆手中锋芒煜煜的丈八蛇矛,继续叫阵。 “此贼骁勇,单独难以匹敌!” 反应过来的薄奚小帅,脸色一片铁青,立即放弃了继续单挑的想法。 “吹号,全体进攻,杀光这群汉兵!” 还是群殴更适合乌桓人。 “呜!” 绵延不绝的号角声从乌桓人的骑阵中响起,一声接连一声,恒久不绝。 “哦哦……” “啊啊……” 马蹄滚滚,乌桓叛军催动胯下战马,朝张飞及其身后的数百汉军步卒席卷而来。 “噗哧,噗哧!” “呃啊……” 顿时,马嘶声、哭喊声、尖叫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发出的金属声,此起彼伏。 一转眼,张飞及三百汉军步卒被淹没在乌桓人的滚滚洪流之中。 ———— 邹靖大军里,刘备现在的心情非常轻松,骑马走在官道之上,看着身旁三千大军如同游龙一般向前蠕动,心里禁不住豪气勃发,仿佛天下就在他的脚下了一般。 “陶应小儿,总有一天,让你匍匐在我刘备的脚下,一报绎幕之耻!” 至于这支军队是不是刘备自己的,在刘备眼里,已没有多大分别。 “邹靖的,就是我刘备的!” 有了刘备三兄弟在侧,加之张飞主动请缨拱卫大军右翼,邹靖安心不已。 “只要到了中水县,就无须再这般紧张了!” “咯踏踏……” 刘备、邹靖二人正在各自盘算着前途,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 “报……” 二人抬头望去,一骑快马从右翼飞速而来。 马上之人乃是斥候打扮,斥候跑到邹靖、刘备二人身前,拱手急报。 “禀邹将军,拱卫右翼的张飞部遭遇数千乌桓骑兵,双方正在接战!” 斥候话音刚落,刘备的好心情顿时没了,继而冷汗横流。 “果然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一听张飞的战况,凤眼骤缩的关羽顿时急了。 “大哥,救三弟!” 双方力量太悬殊了,若不救援,即便张飞是万人敌,也必死无疑。 回过神的刘备,一脸急切地望向邹靖。 “邹公,快快出兵,援助右翼,若右翼崩溃,大军也会被乌桓骑兵击溃!” 刘备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求邹靖救张飞,便换个方式鼓动邹靖出兵。 “对对对!”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有些失神的邹靖,瞬间醒悟过来,立即同意了刘备的建议。 “好,云长,立即命令大军,转道东进,救援翼德右翼!” 邹靖很清楚,即便张飞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以区区三百步卒对战数千乌桓骑兵,根本就是螳臂挡车,没有一战之力。 “刘备三兄弟,果然是情深义重啊!” 虽然刘备鼓动出兵带有私心,但邹靖更清楚,若不出兵,右翼的局部溃败,会传染整个大军,连锁反应之下,会由局部引发全军溃败。 “既然结局都一样,还不如卖刘备兄弟一份人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关云长驰援 河间国。弓高县。 北风呼嚎,尘烟漫卷,遮蔽了五里外的弓高城。 原本暖融融的冬阳,似乎眨眼间失去了温度,天穹变得越来越黯淡。 “这是要下雪的征兆吗?” 陶应抬头仰望天空,心中隐隐有些烦躁。 他的设想始终是青州,在明年灵帝驾崩之前,他只想稳住青州,等待进一步的变局到来。 “有些失控了!” 仓促出兵冀州,皆因公孙瓒的变局出现。 当然,也是为了夺下张纯叛军手中的粮食,好缓解青州缺粮的压力。 至于顺势赖在渤海郡,作为将来进入幽州的一条通道,也只是事在人为;可为,也可不为,并不紧迫。 “可现在,对乌桓人用兵,绝非我愿啊!” 不愿对乌桓人过早用兵,不仅仅是实力太过悬殊的原因,陶应现在身份很尴尬,他只是一个郡守而已,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陶应更担心他太过暴露在洛阳及众大姓、豪强势力面前,再韬光养晦就艰难了。 此时的陶应,尚不知道他已经被汉灵帝拜为持节的卫将军,位比三公。 “可眼下,对乌桓人,又不得不动兵啊!” 陶应感觉自己太难了,原本想跳出既有的游戏规则,可一入局,发觉自己这个局中人,很难完全挣脱规则的束缚。 远处的弓高城,浓烟越来越浓郁,陶应已隐隐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和凄厉的惨呼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主公,紧急军情!” 负责审讯乌桓斥候的马忠急匆匆奔出丛林,来到独自立在大道上的陶应身边。 “讲!” 陶应没有回头,紧蹙的眸子依旧死死盯着弓高城。 “受了狗贼公孙瓒的蛊惑,苏仆延派出两路人马,一路向西,去了武遂方向;一路南下,越过漳水,再次回到弓高城。” 陶应眸子骤然冰冷,他的担忧是真的,弓高城定然又遭到了乌桓叛军的肆虐。 “公孙瓒这个狗贼,又欠下了一笔血债!” “南下的乌桓叛军有多少人马?” 马忠这回没有亲口解释,而是将一名俘获的乌桓斥候推到陶应面前。 “老实回答问题,否则,就让你步入另外两个同伴的后尘!” 乌桓斥候畏畏缩缩朝陶应点头躬身,说话也抖抖索索。 “将…将军,乌桓…乌桓出兵两万,一万驻扎在漳水北岸,一万南下弓高,是为了防御将军的汉军,其中,已有三千…三千人进了城,另外七千留在弓高北城外。” “嗯?” 陶应冷冽如刀的眸子,狼一般地盯向乌桓斥候。 “呃……” 乌桓斥候激泠泠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再不敢直视陶应噬血般的骇人眸子。 “哼!” 陶应嘴角绽起一丝冷厉的笑意。 乌桓斥候眼神虽惊,却并不散乱,不像是在撒谎。 只要不是说谎话,这个情报就是准确的。 马忠见陶应不再问乌桓斥候话,忙将自己的计划提了出来。 “主公,这倒是个机会!趁着乌桓人还没有占据城池,我们迅速杀进城去,可打乌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处理完尸体回来的颜良听了马忠的建议,很是赞同。 “主公,我们后续大军尚未到来,若被乌桓人抢先一步占据了城池,攻城于我们不利啊!” 马忠、颜良的提醒,陶应当然清楚,只是担心就一千骑兵,很难撼动一万乌桓骑兵。 “既然文恒、守信这般有信心,我就放心了,看弓高城的情形,百姓又是一番劫难!” 部下都有信心,陶应自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况且,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同仇敌忾我必胜!” 陶应眸子里猛然迸发出浓浓的战意,疾步走到自己的战马边,一跃上马。 “守信,杀掉乌桓斥候;文恒,立即召集人马,杀入弓高城,驱逐乌桓叛军,解救城中百姓!” ———— 安平国。武遂县境。 得到军令的关羽,救张飞心切,再也顾不上慢腾腾的步卒,带着数十骑兵,率先朝张飞所在的右翼狂奔而去。 “呜……” “咻……” “噗……” “啊……” 关羽尚未进入战场,远远就听见了乌桓人的号角声,伴随着箭矢声、刀剑入肉声、惨嚎声,汇集成一曲地狱的勾魂乐,弥漫整个旷野。 “呱呱……呱呱……” 地上惨烈的厮杀,遍布四处的烂肉、血腥味,吸引了大量的寒鸦在空中盘旋,它们在等待,只要这群野蛮的人类离去,它们将分瓜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驾!” 待更近了一些,关羽入目所及,已见不到一个活着的汉军步卒。 “三百步卒,完了!” 步卒死了就死了,关羽一点也不在意,让他唯一担心是张飞的安危。 此时的战场,已见不到张飞的身影,但能从乌桓人的核心战阵中,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定是三弟!” 信心大震的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刀柄狠狠磕了一下马屁股,策马狂奔。 “杀!” 关羽一声暴喝,既为张飞传递出援兵到来的信息,也为自己打气。 “咯踏踏……” 霎时,关羽一骑的威力,似乎有千骑的气势,裹挟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乌桓叛军漫卷而去。 “死!” 堪堪接近乌桓骑兵,关羽大吼一声,手中长刀在空中划过,乌桓人尚来不及惊叫,三颗大好头颅已迎风而起。 “挡关某者死!” 喷洒的鲜血淋了关羽一脸,关羽毫不在意,手中大刀左砍右劈,一路杀奔阵心,他已看到遍体鳞伤却依然拼杀不退的张飞。 “哇哈哈,二哥,杀,杀个痛快!” 已有些脱力的张飞,一见关羽到来,知道刘备来救他了,瞬间如打鸡血,又精神抖擞地厮杀起来。 “噗……” “噗……” 两声沉闷的割肉声响过后,两名乌桓叛军的脑袋已冲天而起,殷红的血液溅满了关羽胸前的皮甲。 “啊!” 周边围杀张飞的乌桓骑兵目睹如此血腥的一幕,手中的兵刃为之一顿,惊惧地连厮杀都忘了。 “死!” 张飞趁机蛇矛频出,连连挑翻数人。 “呀嘿……” 有了关羽的策应,怒目圆睁的张飞暴吼一声,挺矛直奔薄奚小帅。 “援军来了?” 正在指挥围杀张飞的薄奚小帅,见张飞来了帮手,明白是汉军来了援军。 “步卒?” 薄奚小帅急忙抬头远眺,远远望见大队汉军步卒朝战场奔来,不下数千之众。 “又来送人头的!” 冀州一马平川,最适宜的就是战马驰骋。 在平原地带,步卒即便有绝对的人数优势,若无特殊的防御手段,也不是过千大队骑兵的对手。 况且,邹靖率领的汉军步兵,人数并不占优势。 “嗯?” 薄奚小帅刚要下令对汉军援兵发起冲锋,忽见张飞又如同回光返照般,朝他杀奔而来,周边的乌桓骑兵竟非一合之敌。 尤其身披绿袍、面如重枣、手提一柄刀锋寒闪、分量极重青龙偃月刀的关羽,所过之处,杀人如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 “放箭,射死他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关张各奔逃 冀州。弓高县。 神情肃然的陶应,回头一一从马忠及十名玄甲军骑兵脸上掠过,看他们个个脸上露出坚毅、毫无畏惧的神色,眸子里满是欣慰,朝他们一一微笑点头。 “也许,此战过后,这些人中,将会有人再也嗅不到这个世界的气息!” 当目光再次回到马忠脸上时,陶应盯着他看了几息,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点钢枪,甩手扔给了马忠。 “我曾答应过,只要你立下大功,会将我这支点钢枪奖励给你,现在,它是你的了!” 临战前将自己的钢枪送给马忠,陶应是不想欠下一个可以及时兑现的承诺,他不想事后遗憾,或者自己来不及兑现。 此战,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别人可能战死,陶应也不排除自己会永远长眠于弓高。 “哥就是穿越界的弱鸡,原本的那个陶应,也是弱鸡中的弱鸡,哥好想是吕布、赵云附体啊!” 马忠没有矫情,接过陶应抛来的点钢枪,紧紧攥在手里,望向陶应的眸子,深邃而悠远,内心激荡而振奋。 “主公知遇之恩未报,即便主公抱着必死之心,但我马忠在死去之前,绝不会让主公有丝毫闪失!” 陶应的这一番作态,不仅马忠知道是何意,就连身边的十名玄甲军也知道其中深意,这里面,不乏提前诀别的意味。 “马忠此生绝不辱没主公的赠枪!” 陶应望着马忠微微点头,一抹和煦的笑意从脸上掠过。 “唰!” 神情一肃,陶应猛地拔出腰间的唐刀,冷冽的眸子再次环顾众人一圈,猛然转身催马,率先朝弓高城急速冲去。 “咯踏踏……” 此番没有直透苍穹的低沉号角声,唯有弥漫天幕的肃杀之气。 陶应一骑绝尘,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马蹄叩击大地所发出的震颤之音。 “环宇乾坤,天地唯我!” 这一刻,烈烈豪情在陶应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他感觉,天地在战栗、在颤抖。 五里不到的距离,疾驰的快马,不过三五分钟,便已到达。 盯着洞开的弓高城,陶应没有一丝的犹豫和畏惧,一马当先,杀奔城内。 “杀!” 陡然发难的陶应大吼一声,手中唐刀狠狠斩落,将一名尚未反应过来的乌桓叛军劈落马下。 “噗!” 锋利的唐刀割断了乌桓人的脖子,身体溅崩出让人颤栗的鲜血,激了陶应一身。 “呃啊……” 与此同时,伴随着乌桓人临死前发出的让人心悸的哀嚎,瞬间让陶应的五脏六腑像搅在了一起,无比难受。 “第一次,就是这般难以适应!” 说白了,就一种感觉,想吐。 但此时的陶应,已没有资格停下步来找块地方呕吐,他能不能活下去,都得靠老天赏命。 “唏律律……” 陶应一行的突兀出现,随着十多名乌桓叛军被接连斩杀,瞬间吸引了乌桓人的目光。 “汉军?!” 乌桓叛军微微一怔后,立即呼啸着,朝陶应等十几人蜂拥杀奔而来。 “驾……” “哈……” “喝……” 早已没有退路的陶应,冷笑一声,反而怂胆大壮,战意十足,迎头朝乌桓叛军疾行对冲。 “日你仙人板板!大不了,哥借此重生为霸王!” “虞姬,慢慢洗,哥一会儿就来!” 乌桓叛军吱哇乱叫着,举着手中的弯刀,风驰电掣般潮水涌来。 “咻咻咻……” 脸上布满狰狞带头前冲的乌桓人,尚未接近陶应身前,一阵羽箭从天而降,射进前面疾驰的三人体内。 “噗噗噗……” 锋利的羽箭无情地攒射进身无护甲的乌桓骑兵身上,纷纷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唏律律……” 失去主人的战马,昂首嘶鸣一声,独自前奔。 “马守信,好样的!” 陶应知道,能一箭三连的,也只有马忠。 “杀死这群乌桓狗贼!” 陶应前奔的速度极快,可身边受到陶应大无畏精神感染的十名玄甲军骑兵更快。 当陶应冲杀上前的时候,十名玄甲军骑兵已砍落陶应面前各自的目标,继续向前扑杀。 “呃……” 反倒是陶应面前目标一空,无人可杀。 “搞什么,莫抢,只要有命在,今日杀个够!” ———— 冀州。武遂县境。 薄奚小帅的命令一下,听到命令的乌桓叛军皆纷纷一愣。 “这会误杀自己人!” 不过,也只犹豫了两息,乌桓叛军便纷纷摘下腰间的弓,搭箭上弦,对准张飞、关羽二人乱箭齐发。 不是乌桓人心冷,实在是张飞、关羽这两尊万人敌“杀神”,不仅单挑不是他们一、两合之敌,即便是群殴,也一时奈何不了对方,反而自己沾上就死。 当然,还有一个他们敢于放箭的原因,能聚集在薄奚小帅身边的人,皆是来自同一邑落,语言相通,他们会第一时间闻声躲避。 听不懂话的那些人,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哇呀呀!” 一味猛杀猛冲的张飞,盯着近在咫尺的乌桓小帅,欣喜若狂。 “哈哈,若在此斩杀了薄奚小帅,俺就立下大功一件,刘州牧还不拜俺为骑都尉!” 此时的张飞,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这队乌桓骑兵因此而溃退,反而在为他的前途遐思。 “死!” 越想越美的张飞,手中一矛疾出,又将左边一名忽然奔逃的乌桓骑兵刺死。 张飞的余光已发现,前路已无人可当,再有两蛇矛距离,便可斩杀薄奚小帅。 “三弟,快退!” 关羽急切的叫喊声陡然传来,让张飞稍稍一愣。 “退?” “是不可能的,眼前就是俺张飞的‘骑都尉’,怎么可能白白放过呢!” 有点志在必得、得意忘形的张飞,没有第一时间停下马速,而是继续前冲。 “嘣…嘣…嘣…” “咻…咻…咻…” 忽然,一阵沉闷的弓弦松动声、悦耳的箭矢厉啸声传入张飞的耳朵,后知后觉的张飞顿觉不妙。 “不会吧!” 惊得打了个激灵的张飞,猛然抬头,瞳孔瞬间放大,一阵手忙脚乱地舞动手中蛇矛,阻挡三面而来的箭矢。 “铛铛铛……” “噗噗噗……” “唏律律……” “啊呀呀……” 金铁交击的声音,箭矢入肉的声音,战马悲鸣的声音,疼痛哀嚎的声音,瞬间交织成一片,犹如一曲交响乐。 “呃啊……” 张飞如此,即便是见机最快的关羽,也身中两箭,虽然没伤到要害,但让不可一世的关羽,也是惊地魂飞魄散。 “是自己人……” “狗贼……” 关羽、张飞被箭雨重点关照,二人周边被波及的乌桓骑兵也不在少数,纷纷坠马、咒骂。 在箭矢射程之内的乌桓骑兵,见状纷纷策马躲避。 “三弟,快走!” 趁着乌桓骑兵再次搭箭的功夫,关羽提醒张飞快逃。 其实,即便关羽这次不提醒,张飞也已经掉转马头,趁着乌桓人躲避流箭让开的大道,狂奔而逃,再也不惦记他的“骑都尉”了。 …… “报……” 一骑乌桓探马疾驰而来。 “快说!” 关羽、张飞跑了,薄奚小帅脸色阴沉,语气也变得冰冷。 “小帅,汉军援兵已到!” “有多少人?” “三千左右!” “才只三千人?” 脸色阴冷的薄奚小帅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蔑。 “今日本帅就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告诉郝次帅那个卑贱种,我薄奚并非像他想的那般无能!” “也让峭王看看,我薄奚多么英明神武!” 被一众乌桓小帅瞧不起的薄奚小帅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传本帅号令,全军即刻对汉军发起攻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呜呜……” 杂乱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响彻长空,缓缓行进的乌桓叛军,立即摆出战斗阵型,逐渐加快了马速,一窝蜂地向着邹靖率领的援兵席卷而去。 “轰隆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战弓高城 弓高城。 陶应与马忠等十名玄甲军骑兵,策马杀入弓高城内,激烈的杀伐声,霎时冲霄而起。 震天的喊杀声,终于慢慢吸引了全城的目光,不仅仅是乌桓人的,还有弓高城幸存百姓的。 “朝廷出兵了?” “我们的军队来了!” “老天啊,你终于开眼了哇!” …… 没有停歇,陶应呼啸着继续杀入乌桓人阵中。 “哈……” 一名玄甲军骑兵策马疾进,手中唐刀狠狠劈斩而下,将一名乌桓骑兵拿刀的手臂齐肩削去。 “呃啊……” 乌桓骑兵凄厉地哀嚎起来,身子一晃从马上掉落,被后进躲避不及的乌桓战马践踏而过。 瞅见这惨烈的一幕,陶应已经麻木了,甚至有一丝亢奋与快感。 “杀!” 陶应手中唐刀猛劈,将一名砍向他的乌桓人弯刀斩断,刀势不减,又顺势割开了乌桓骑兵的脖子。 来不及关注乌桓人的死活,陶应又转身挥刀杀向旁边的另一名乌桓叛军。 乌桓人越聚越厚,双方在狭长的弓高城内主道上纠缠,上演你死我活的拼杀。 “噗!” 一名玄甲军士兵将一个乌桓叛军的左臂砍断。 “呃啊……” 惨嚎的乌桓骑兵,手中弯刀狂乱地挥出,恶狠狠地捅进了玄甲军士兵的胸膛。 “啊……” 玄甲军士兵大吼一声,再次挥刀将乌桓人斩杀,两具失去生命的身体一同从马背上颓然栽落。 “唏律律……” 骤然失去主人的战马,昂首悲嘶一声,双双朝着无人的街巷狂奔而去…… “冲上去,将这几个汉猪碎尸万段!” 已至阵前的鲁迷小帅,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着勠力厮杀的陶应几人,调动乌桓骑兵加紧围杀。 陶应也看到了杀意炽烈的鲁迷小帅,从他狠戾的目光中就可知此人打的什么算盘。 “是不想哥几个继续活着啊!” 快速扫视了一眼身边的袍泽,只剩下他与马忠等五个人了,陶应目光一横,咬了咬牙,厉声大吼一句。 “为民族而战,死得其所,杀!” 早就没有了回头路,陶应心中反而不抱活着的幻想,只想多死几个乌桓叛军。 当然,若能挨到颜良大军到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的可能。 “噗,噗,噗!” 浑身浴血的马忠,手中点钢枪上下翻飞,不断挑落陶应身边的乌桓骑兵,他身上已是血迹斑斑,有自己的,更多的是乌桓人的。 马忠早已没有了箭矢,即便有,也不容他再从容狙杀。 弃弓抄枪的马忠,一样战力十足,死在他枪下的乌桓骑兵,已不下二十多人。 “汉猪休得猖狂!” 见识了马忠的骁勇,鲁迷小帅亲自出马,他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砸在马忠的钢枪上。 “铛……” 两般兵器相磕在一起,发出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 “唏律律……” 巨大的冲击力,使马忠坐下战马蹭蹭蹭连退数步,马忠体内也是一阵气血翻腾。 “这乌桓狗贼的力气真大!” 马忠眸子里现出一抹骇然,望着又朝自己抡起狼牙棒的鲁迷小帅,酥软无力的胳膊,几次欲抬起手中的钢枪,却都未成功。 “乌桓狗贼,看陶应杀你!” 发现马忠的状态不对,陶应急忙一边大喊吸引鲁迷小帅的视线,一边奋力举起手中的唐刀催马杀向鲁迷小帅。 “铮,铮,铮……” 陡然,一阵刺耳的弓弦声突然爆响。 “噗,噗,噗……” 突如其来的冰冷箭矢,瞬间连成片地倾泻而出,几乎覆盖了陶应身前数步的区域。 在如此狭窄的街道之中,乌桓士兵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纷纷中箭惨嚎。 “铛……” 其中一支狼牙箭,直击在鲁迷小帅高高举起的狼牙棒上,巨大的冲击力,将鲁迷小帅手中的狼牙棒磕向一边,若非鲁迷小帅力气大,已脱手而飞。 “轰隆隆……”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这一陡然变故吓了鲁迷小帅一跳。 “汉军大队人马到了!” 鲁迷小帅急忙抬头张望,就见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装备精良的玄甲军骑兵,裹挟着埋葬一切的威势席卷而来。 “杀!” 来人正是颜良率领的玄甲军骑兵大队人马。 “死!” 狂奔而至的颜良,猛然挥动手中的长柄唐刀,自上而下,一刀便将一名挡住去路的乌桓骑兵兵刃斩断,刀光一闪,一个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身后玄甲军骑一涌而上,锋利的唐刀,瞬间便撕裂了乌桓叛军的军阵。 “这人,可怕!” 原本不可一世的鲁迷小帅望向颜良的眸子陡然变色,平生第一次对战场生出一抹恐惧。 “想跑?” 心生惧意的鲁迷小帅暗暗后退,早被颜良圈定的他,岂能让他这只猎物轻易逃走,一双冷冽的眸子始终围绕着他。 “呃……” 身后退路堵塞,又被颜良嗜血的眸子锁定,目眦欲裂的鲁迷小帅知道很难全身而退。 “挡住他们,城外援军马上就到!” 鲁迷小帅已经隐约听到城外蜂拥而来的乌桓骑兵发出的吼叫声。 “只要再坚持半盏茶工夫!” 然而,死亡来地却是如此之快。 颜良一路左砍右劈,已将十步之内的所有乌桓骑兵斩杀殆尽,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杀!” 退无可退的鲁迷小帅,眸子里流露出狼一样凶残的幽光,奋起胆气,抡起手中的狼牙棒,咆哮着冲向奔驰而来的颜良。 “噗!” 刺耳的破空声中,锋利的唐刀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鲁迷小帅的胸膛,颜良用刀挑起鲁迷小帅的尸首,高高举起。 “呃啊……” 悬空的鲁迷小帅发出惨烈的哀嚎,嘹亮的凄嚎之音传遍四周,瞬间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处于战阵的乌桓人纷纷循声望向“旗帜”般的自家主帅。 “唏律律……” 战马长嘶,颜良奋力将刀尖上的鲁迷小帅尸体甩向乌桓叛军,重重地砸落在乌桓人的骑阵里,有数人被砸落马下。 “哇呀呀……” “呃啊……” 在凄厉的嚎叫声、夹杂着绝望的哭喊声中,乌桓叛军终于被玄甲军骑兵犀利的唐刀杀崩溃了,纷纷掉头,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朝北城门逃去。 “一群土鸡瓦狗!” 望着溃散而逃的乌桓叛军,颜良眸子里满是不屑。 “杀!” 乌桓人溃败,陶应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立即与玄甲军追杀而上。 没杀过瘾的颜良也不甘落后,急速跟上,手中的唐刀上下翻飞,如砍瓜切菜般,从未停歇一刻。 ———— 武遂县境。 刚刚赶上来的刘备、邹靖,尚未摆开防御阵型,就见关羽、张飞二人从乌桓人骑阵中狼狈奔逃而至,二人皆是身中数箭,如同刺猬般,惨不忍睹。 “二弟、三弟……” 刘备尚未来得及眼红、落泪,阵前已传来阵阵怪叫,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隆隆而来。 “喔…喔…喔…” 刘备抬头,就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像蝗虫般从平原上漫卷而来,庞大的骑阵,仿佛来自忘川河的洪涛。 “轰隆隆……” 刘备已被眼前的阵势惊呆了,他从军征讨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战场的可怕,感受到了死亡对他的召唤。 “大哥,快走,速速离开,保命要紧!” 一身血污的关羽从刘备身前经过,大声提醒刘备一句,顺便在刘备战马上抽了一刀柄。 “唏律律……” 战马吃疼,扬蹄急奔。 “邹公,快逃!” 张飞经过邹靖,也有气无力地提醒了邹靖一声,尔后不管不顾地兀自跟在关羽身后前奔。 “我邹靖纵横边塞,何曾后退一步?众将士,随我杀敌,退后者斩!” 邹靖听闻张飞之言,眉头一蹙,顿时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长枪攥紧,暴喝一声。 “弓弩手,放箭!” 说罢,邹靖猛一打马,向着潮涌而来的乌桓叛军杀奔而上。 “还是玄德英雄了得,不愧是大汉皇族,临危不惧,有高祖之风!” 邹靖嘴角露出一抹欣慰之色,前方刘备手持双股剑,已率先杀入乌桓骑阵。 只不过,邹靖不知道,此时刘备心中满是苦涩。 “二弟啊,大哥尚未掉转马头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刘玄德装死 冀州。武遂县境。 “二弟啊,你就这么想大哥死吗!” 埋怨归埋怨,都到了这个地步,刘备不得不打起精神保命。 大发雄威的刘备舞动手中的双股剑,将身边的两个乌桓骑兵斩落马下。 “现在就走!” 趁着身前出现短暂空档期,刘备立即调转马头,一眼看到手持长枪前来“接应”自己的邹静。 “邹将军,叛军势大,速速退兵……” …… “玄德小心身后……” 不顾张飞劝逃,义无反顾地朝乌桓叛军杀奔而来的邹静,突见刘备转身,而他身后有一乌桓叛军快速贴近,手中的弯刀已朝刘备的脖颈高高举起,刘备却全然无知。 “驾!” 一脸骇然的邹静一边提醒刘备,一边猛踢马腹,想要救援刘备。 “嘿,邹公目现惊惧,定然也被乌桓叛军的气势吓到了!” 战场上人喊马嘶,刘备并未听清邹静的提醒,剑身猛抽战马屁股,他要尽快逃离此凶险地带。 “唏律律……” 陡然,马失前蹄,将一心逃命的刘备猛然甩出。 “啊呀……” 这一突兀变故,将刘备惊得魂飞魄丧,手中的双股剑也脱手而飞。 “呲!” 就在刘备堪堪落马的一瞬,身后乌桓叛军的弯刀也刚好落下,错开了刘备的脖颈,一刀划破刘备的脊背,霎时血流如注。 “呃啊……” 变故接踵而至,吓得三魂已不见七魄的刘备惨叫一声,跌落在脚下一堆汉军步兵的尸体之中。 “玄德……” 目眦欲裂的邹静,紧赶慢赶还是没能第一时间救下刘备。 不过,看到刘备陡然落马,邹静心中却暗舒一口气。 邹静看得很清楚,刚刚若非刘备的战马陷入尸体堆中,将刘备摔落马下,此时刘备的大好人头已经落地了。 说不定,刘备的一对大耳朵,会成为乌桓人庆功宴上的下酒菜。 “邹公,救救我……” 尚不知逃过一劫的刘备,望着疾驰而来的邹静大声呼救。 “呃……” 刘备刚喊了一句,余光瞧见数不清的马腿朝他的方向奔来,立即闭上了嘴巴,趴在死尸堆里,一动不动。 “我死了,莫看我,马儿莫踩我……” 其实,即便刘备喊也没有用,在强大的乌桓铁蹄下,活着的汉军自保尚难,谁还顾得上救他。 更何况,根本没人能听到他的呼喊声。 当然,刘备也不敢喊,他此正处乌桓人的马蹄下、视线里。 ———— 冀州。乌桓大营。 低垂的门帘忽然被人一把掀开,苏仆延听闻门口传来的声响,不由四肢撑地,猛地起身。 “谁他娘的不长眼?” “库傉小帅?” 紧蹙眉头,霍然回过头来的苏仆延,刚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心中怒火瞬间熄了一半。 “狗贼公孙瓒,已解决了?” “嗯?” 苏仆延看到库傉目光中露出的一抹艳羡,心中既得意,又生气,目光变得不善。 回过神的库傉小帅,连忙说明来意。 “公孙瓒狗贼跑得太快,没能追上,不过,他确实是回了幽州。” 没有除掉公孙瓒,虽然有些遗憾,但苏仆延并没放在心上,公孙瓒嘛,等回了幽州,他慢慢再收拾就是。 “还有没有其它事?” 苏仆延的意思很明显,没事就早点滚蛋,莫要耽误他办正事。 “峭王您忙,小的去看看薄奚小帅防御的西线。” 识趣的库傉小帅忙躬身告退,趁机又瞄了一眼苏仆延身下的女人。 那女人仰躺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娇躯莹白如玉。 一对山峰圆润挺翘,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不堪一握。 肌肤细腻玉润,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女子,且风情犹有胜之。 “呼……” 出了苏仆延的大帐,库傉小帅长长舒了口气,心中又暗赞起苏仆延身下的女人来。 “薄奚小帅的妹子,果然娇俏可人!” 库傉小帅缓缓移动着犹如灌了铅的腿脚,暗暗思忖要不要也去找个鲜卑女人。 库傉小帅加快了脚步,他有种预感,若再不快点,这里将会有血光之灾。 当然,是库傉小帅忍不住杀了峭王苏仆延,上演一出横刀夺爱的戏码。 “娘的,好女人啊!” 满心艳羡的库傉小帅,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 弓高城。 城内的战事已成一边倒的屠杀,玄甲军虽然人少,但士气高涨,加之手中的唐刀锋利,让乌桓人很绝望。 乌桓人手中的弯刀一碰到玄甲军手中的唐刀,立即断为两截,剩下的结局,自然就唯有等死了。 “杀!” 战意昂然的陶应,催动胯下卷毛黄骠马,挥动散溢寒光的唐刀,一路追逃砍杀。 “噗!” 频频举刀,陶应的胳膊已然酸软无力,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亢奋,机械般地对着乌桓人砍杀不辍。 “杀光这群乌桓贼!” 身先士卒的陶应一声暴喝,一千玄甲军轰然回应,声如炸雷,数千只铁蹄搅起漫天烟尘,如滚滚铁流,淹没了乌桓人的哀嚎声。 “噗……” “呃啊……” 刀光闪烁处,乌桓人纷纷惨叫落马。 “死!” 大发雄威的颜良,宛如虎入羊群,频频挥刀,所过之处,乌桓人如下饺子般落地。 犹如灵官再世的颜良,他的杀戮,简单,干脆,暴力。 “啊……” 乌桓叛军开始颤栗,胆寒,然后是无尽的恐惧。 乌桓叛军看向已被鲜血染红了的颜良,眸子里布满浓浓的畏惧。 而在颜良冰冷的瞳孔之内,乌桓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就是一具尸体。 一具无人管、无人看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任由寒鸦、野狗分食的尸体。 “我……我不想死啊!” “我投降!” “我…我……” …… 城内外逃的乌桓骑兵已无生路,前路已被蜂拥而入的乌桓骑兵堵住,两厢交杂,进退皆难。 想掉头反扑,却也很难,拥挤不堪的街面,已挤满了双方绞杀的骑兵,若此时有人敢贸然下马,定会被踩成肉泥。 “得休息一会儿了!” 陶应是杀不动了,胳膊再难抬起一分。 “这般砍杀下去,即便是铁汉也招架不住!” 虽然是在收割乌桓人的生命,但对方人太多了,陶应担心过犹不及,被乌桓人翻盘。 陶应已留意到,就连颜良,也已不复刚刚入城时的威猛,气势已弱了三分。 “投降不杀!” 主意打定,陶应暴喝一声,又指挥身边的玄甲军一起大喊。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 随着玄甲军的喊声传遍弓高城,已被杀破胆,或者无路可逃的乌桓叛军,纷纷扔掉手中的弯刀,表示投降。 “守信,立即带一队人马看管投降的乌桓人。” 陶应立即指挥玄甲军让开一条道,让投降的乌桓人下马,牵马往城内空旷处集中,让开城门。 “文恒,待城门口清空,立即出城追剿没有放下武器的乌桓叛军。” 由于街道狭窄,双方数千骑兵又拥挤一块,待清空弓高北城门时,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玄甲军将士,出城,追杀乌桓叛贼!” 半个时辰,也给双方有了一丝喘息之机,稍稍恢复气力的陶应,再次与颜良率领骑兵杀出城外。 “必须一鼓作气,解决掉进入弓高的乌桓骑兵!” 不是陶应不想休息,若不趁漳水南岸这一万乌桓骑兵群龙无首之际将其歼灭,一旦河对岸的乌桓骑兵支援,只有一千不到的玄甲军,处境就艰难了。 更别说,乌桓人对岸尚有四万左右的骑兵。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怨的刘备 武遂县境。 “二弟呀,大哥没有地方对不住你吧,你咋就这么想大哥死啊!” 装死的刘备,又一次埋怨起关羽来。 “早知是这个结局,还不如留在绎幕,任陶应那狗贼处置,至少可以活着!” 虽然刘备避免了人头落地,但邹静并不清楚背后的那一刀是否致命,此时见刘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头不由一痛。 “刘玄德完了!” 邹静的第一反应,大汉宗室又少了一位豪杰。 “玄德,你是英雄,我邹靖没有看错人,公孙伯圭也没看错人!” 为刘备之死惋惜的邹靖,心里怅然若失,在疾驰的战马上怒吼一声。 “我要杀光你们这帮乌桓狗贼!” 化悲痛为力量的邹靖,手里的铁枪挥动,将杀奔而来的几个乌桓人接连挑杀马下。 “杀乌桓狗……” 汉军士卒见主将发威,士气顿时大震,纷纷开始反击。 “此汉将定是这支人马的统领!” 薄奚小帅望着奋力搏杀的邹靖,阴冷的眸子闪过一道寒芒,一甩手中的弯刀,催马朝邹靖杀奔而上。 “汉将,看本帅取尔狗头!” 邹靖也看到了薄奚小帅,暴喝一声,一枪将一个乌桓叛军挑落马下,挺枪迎向杀奔而来的薄奚小帅。 “咻!” “噗!” 不待薄奚小帅接近邹靖,一支狼牙箭后发先至,射入疾驰而来的邹靖心脏。 “呃啊……” 猝然中箭的邹靖,猛喝一声,用尽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一枪将一名冲上来的乌桓骑兵刺穿,完全失去生机的身体,方颓然掉落战马之下。 “唏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朝着荒野狂奔而去。 斩杀邹静的头功被人半路抢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薄奚小帅既惊诧,又愤怒。 “是谁!” ———— 弓高北城外。 数千乱作一团的乌桓骑兵,惶惑地正相互盘问、诉说城内的战事。 未曾进入弓高城的乌桓叛军,脸上皆布满震惊与不敢置信之色。 “城内不是没有汉军吗?” “陶应的汉军到了?有多少人马?” “什么?鲁迷小帅战死了?” …… 刚从城里逃出来的乌桓叛军,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战栗,失神的眸子里弥漫浓浓的畏惧。 “太可怕了,汉军如草原上的羊羔,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汉军人人手持怪异宝刀,削铁如泥,我们手中的弯刀,如同木棍,一触即断!” “有…有个猛人,杀起人来,如宰牛屠羊般,一眨眼,杀了我们好几十人,鲁迷小帅就是被他一合刺穿的!” …… 陶应与颜良率先杀出弓高北城。 “嘶!” 触目所及,密密麻麻,皆是乌桓叛军的身影。 “这么多人!” 倒吸一口冷气的陶应瞬间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冲动、莽撞。 “数字这个概念,太过抽向了,容易让人忘形、玩脱啊!” 这个时候,裤子都脱了,就差一哆嗦,后退不起的陶应猛一咬牙,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 “文恒,叛军人数太多了,不可一味拼杀,你带五百人,迅速凿穿叛军,兜转至漳水渡口,截断这支叛军的退路,烧掉渡桥,阻止北岸的乌桓骑兵过河增援。” “国让,剩余的人马由你统领,趁着叛军群龙无首,不知我军底细之机,击破他们,迫使他们投降!” 眼下已是箭在弦不得不发之局,战意蒸腾的颜良与田豫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依照陶应的命令分头行动。 陶应则一兜马头,脱离大队,喊过十几人,奔向旁边的一处小树林。 “立即下马,砍断树枝,绑在马尾上,沿着弓高城北门来回驰骋,扬起沙尘,造成大军进攻的气势,迷惑叛军!” …… 弓高城外乌桓叛军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许多人开始纷纷朝漳水奔去,欲第一时间过河,远离弓高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不想死在汉人的土地上!” 若有可能,这些吓破胆的乌桓人,都想立即回到幽州去。 “轰隆隆……” “杀……” “唏律律……” 不待心神不宁的乌桓叛军完全醒转,弓高城里忽然杀声大作。 地动山摇、烟尘翻滚中,惊见一支汉军骑兵从北城门里骤然杀出。 千百铁骑铺开,裹挟着风雷之势,瞬息之间,撞入乌桓叛军骑阵中。 “噗……” “呃啊……” 颜良一马当先,无情地斩杀着身前的乌桓叛军。 利刃捅进人体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 血光激溅,一路浇灌和祭奠着弓高城外的每一寸土地。 “死!” 颜良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身前阻挡他前路的乌桓叛军悉数斩落马下。 后续跟进的玄甲军骑兵,不得不稍稍偏离一点颜良这个“锥头”,方可在行进中,让自己手中的唐刀饱饮乌桓叛军的鲜血。 “快跑啊,杀神来了!” “就是这个汉将杀了鲁迷小帅!” “魔鬼来了,快逃命啊!” …… 人的名,树的影。 颜良普一出现,立即引起曾见识过他恐怖杀戮手段的乌桓叛军的恐慌。 畏惧的情绪一旦蔓延,就无法收拾。 霎时间,本就混乱不堪的乌桓叛军,更加心无斗志,纷纷避让颜良的锋芒。 趁此机会,颜良率领五百骑兵,一路凿穿数千乌桓叛军,朝漳水渡口驰去,沿途不断有溃逃的乌桓叛军被斩杀。 ———— 武遂县境。 薄奚小帅猛然回头,他想看看,到底是谁不长眼,抢先下手,射死了邹靖。 “咻咻咻……” “咻咻咻……”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无情地从天空上倾泄而下,缺乏防御装备的汉军、在箭矢射程之内的乌桓骑兵,完全无法抵御箭雨的袭击,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般,无差别地、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 “呃啊……” “唏律律……” 只片刻功夫,荒芜而冰冷的平原上躺满了汉军的尸体、乌桓人的尸体,还有战马的尸体。 更多的人、马则倒在血泊中,发出凄厉的哀嚎、悲鸣…… “呃啊……” “救救我……” 有汉兵的,有乌桓人的。 短短百余步的距离,竟成了绝大多数汉军及少数乌桓叛军,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遥远征程。 侥幸躲过这波箭雨洗礼的汉军,主帅都死了,再也没有了斗志,转身就逃。 “快跑啊……” “别挡我路,滚开……” “我不想死啊……” 新招的汉军被杀地胆寒了,一个个尖叫着、哭喊着、求饶着。 乌桓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他们第二回遭受自己人无差别射杀,也纷纷四散躲避。 一时间,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响彻旷野。 躲在死人堆里的刘备,听到了邹靖的喊声,他没敢抬头,他心中清楚,等待邹靖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我应声,也得死啊!” 果然,没有几息,邹靖的一声惨叫传来,即便刘备没有抬头,他都知道结果。 “邹靖完了!” 刘备尚来不及替邹靖默哀、缅怀,汉军的崩溃之音接踵而至,刘备心中更是冰冷一片。 “汉军也完了!” 有点心如死灰的刘备,终于静下了心,暗暗反思自己。 “到底是我刘备倒霉,还是自己本就是个不祥之人?” 刘备有这样的错觉也很正常。 他跟着公孙瓒,公孙瓒完蛋了;跟着邹靖,邹靖又完蛋了。 “若是跟着陶应,会不会陶应步入二人后尘?” 刘备忽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报复陶应的最好方式。 不过,刘备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具备“克人”的功能。 “为何二弟跟着我,倒霉的是我这个大哥呢?” 刘备立即打消了委身陶应的想法。 “那简直就是主动送羊入狼口啊,愚蠢至极!” 刘备有点惋惜自己不是“不祥”之人。 “二弟啊,你是不是埋怨大哥没有给你找个媳妇,才这般报复大哥呀!” 一想到关羽,刘备心中瞬间又充满委屈,幽怨不已。 “我也没有啊,三弟也没有哇!” “再说,女人如衣服,那比我们兄弟手足之亲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骨攒孤冢 弓高北城外。 “轰隆隆……” 不等颜良这尊杀神远去,又一队玄甲军骑兵裹挟着滚滚雷霆之势杀奔而来。 “噗……” 本就惊慌失措的乌桓叛军,尚未在惊惧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又一次陷入锋利而冰冷的唐刀之下。 “呃啊……” “唏律律……” “我……我不想死啊!” 凄厉的嚎叫声中,乌桓叛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一人跑,两人跑,紧跟着一群人跑…… 乌桓人被玄甲军的狠、被玄甲军的凶深深地震撼到了。 在冰冷犀利的唐刀下,头颅落地,胸腹洞穿,肠肚外流,残肢飞舞…… 眼前的一幕幕画面,深深地刺进了一个又一个乌桓人的灵魂之中。 他们终于感到了汉军的可怕,他们的灵魂在颤栗。 “呜……” 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彻云霄。 “是汉军的号角声!” 正在亡命四散奔逃的乌桓人,惊恐地回头远眺,只见不远处的弓高城下,似有万马奔腾,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魔鬼,张开血盆大口,朝乌桓叛军滚滚扑来。 “这汉军没完没了,又来一波?” “我投降……” “我们愿意投降……” “别杀我,不要杀我……” 目睹玄甲军的强大威势,乌桓人脑海深处的恐怖记忆终于被唤醒了。 在尘封的记忆中,乌桓的先祖们,曾经追随汉军一起北击匈奴,见识过汉军的赫赫武力。 强大如匈奴,最终匍匐在汉军的脚下,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乌桓人开始臣服于汉人的统治。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乌桓人逐渐淡忘了这段历史。 以为汉军敢战、能战的精气神,连同昔日的那支威武雄壮之师,一同湮灭在了历史的尘烟之中。 可是,今天,乌桓人终于发现,昔日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汉军魂仍在。 “没人能够击败他们,就算是昔日强悍不可一世的匈奴,遇见这支汉军,也会望风披靡!” “张纯、张举这两个汉贼,欺骗了乌桓大人啊!” “恶毒啊,这是要害死乌桓人呀!” …… 冰冷的杀意弥漫天地,令乌桓人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毁灭力量。 这就是玄甲军所带来的压迫感。 生与死,将在这里决出。 “这波乌桓人的意志彻底被摧毁了呀!” 陶应暗舒一口气,缓缓催马上前,犀利的眸子扫视惶惶不可终日的乌桓叛军,盱衡厉色,振扬武怒。 “跪地献刀……” 乌桓人呼啦啦地跪了一片,纷纷将手中的弯刀高举过顶。 ———— 武遂县境。 这边厢刘备自怨自艾,大难不死的薄奚小帅却怒火中烧。 “姓郝的,你是不是想谋杀本帅,好取而代之?” 薄奚小帅没有被乱箭射死,郝次帅心中暗暗惋惜。 “这下可就麻烦了,薄奚这个鲜卑贱种,定然会在峭王面前进谗言;加之他母亲、妹妹的关系,恐怕峭王难容我了!” 郝次帅瞅着离他不远的薄奚小帅,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手中的弯刀紧了紧。 “看来,只有杀了这个卑贱种,倒还可以搏一搏;不然,即便回到幽州,恐怕也难已活命!” 主意打定,郝次帅双眸一厉,悄悄抬动自己手中的弯刀,准备来个突然发难,割下薄奚小帅的头颅,既解恨,又解后顾之忧。 “薄奚邑落的儿郎们,郝次帅这个贱种,射杀邑落儿郎,图谋作乱,大家一起杀了他,本帅定向峭王替大家请赏!” 不待郝次帅发难,已察觉郝次帅动机的薄奚小帅立即鼓动自己邑落的乌桓人,一起对付郝次帅。 “呃,这个……” 此番跟着薄奚小帅出来的一万乌桓骑兵,并不是来自一个邑落,而是来自辽东属国好几个邑落。 前番跟着薄奚小帅打算抄掠武遂县的三千多人,已是薄奚邑落的全部。 如今,经历一番与汉军的厮杀,又被郝次帅一通箭雨,剩下就两千多人了。 而郝次帅身边,足足有七千多骑,相杀起来,薄奚邑落自然不会是对手。 所以,薄奚小帅的临阵蛊惑,让薄奚邑落的乌桓人犹豫了。 “嘿嘿……” 见薄奚的话并未起多大作用,郝次帅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手中的弯刀又抬高了几分。 “薄奚,你个卑贱之奴,还是死了这份蛊惑邑落儿郎的心思吧!” 郝次帅话音刚落,身形已动,催马上前,举刀劈向薄奚小帅。 “哈!” 薄奚小帅见自己已处于危势,若再待下去,定会死在郝次帅的手里,当机立断,掉转马头,直奔乐成大营而去。 薄奚小帅的突然逃跑,使郝次帅的一刀落空。 “薄奚的儿郎们,回大营!” 郝次帅刚想追赶,呼啦啦一声,一群薄奚邑落的乌桓人,也纷纷掉转马头,跟在薄奚小帅身后朝大营奔去,瞬间阻挡了郝次帅的去路。 “这个鲜卑贱种,这般狡诈!” 骂归骂,不甘归不甘,郝次帅很清楚,薄奚的逃走,他的前路已被堵死了。 脸色一片铁青的郝次帅,环视一圈身边数千乌桓骑兵,一时不知所措。 “嘎……嘎……” 几只大雁从天上扑翅飞过,一路从北向南,洒下声声苍凉的悲鸣,恰似郝次帅此时的心境。 “辽东郝邑落,该何去何从?” ———— 弓高北城外。 弓高城外的鏖战似乎按下了暂停键。 已听不到震天响的喊杀声、金属碰撞声、刀剑箭矢入肉声、战马的嘶鸣及响鼻声…… 再看不到手中冰冷锋利的刀因挥劈闪烁出的寒光,再看不到被斩杀落马的景象,再看不到背后偷袭砍杀的画面…… 但,压抑这一方天地的战争阴云尚在,依旧笼罩着四方。 浑身酸软的陶应,骑在血迹斑斑的战马上,缓缓从几堆乌桓人堆积如山的刀剑箭矢旁边走过,穿行在已经止息的战场上,脸沉似水。 “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 陶应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幕所深深震撼,原本空旷的田野上,从南向北,一片狼藉。 “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吗?” 横七竖八挺躺着的人尸,马尸…… 四散的残肢断体,外流的脏腑…… 尚未死去而躯体不停抽搐、呻吟、哀嚎的伤兵、伤马…… 一股股尚未凝结而流淌的血溪…… “这是地狱?” “这是忘川河?” 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令陶应一阵阵反胃欲呕。 可惜,浑身脱力的陶应,已没有力气吐出来。 况且,身边还跟着十七八岁的小将田豫,年龄也不大的马忠,他这个“主公”,没脸当着他们的面吐。 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虽然零星还可以看到倒地的尸体,但已没主战场那么凄惨了。 “扑棱棱……” 杂乱的马蹄声,惊起了几只秃鹫,扑翅着飞上了高空。 “呱呱…呱呱……” 秃鹫一边飞,还一边发出一声声惨烈地凄鸣,越发显出几分苍凉和血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遥闻鼓角声 “守信,你负责打扫战场。” “救治伤兵,将所有战死的玄甲军士兵集中到一处,待后续步兵上来,由他们负责收集遗物,登记造册,再择地统一安葬。” “安排乌桓战俘,择地挖两个大坑。一个用来集中安葬死难的弓高百姓。一个用来掩埋战死的乌桓叛军;包括受伤的乌桓人,一并填埋。” “收拢四散的所有战马,甄别受伤的马匹,若能救治的留着,没有用处的一律宰杀,连同死马一起,就地煮肉,分食弓高难民。” 稍等了一会儿,马忠见始终凝望着漳水方向没有回头的陶应不再出声,方在陶应身后默默一拱手,掉转马头,打扫战场去了。 “国让,还有没有力气,我们去……” “咯踏踏……” 陶应话尚未说完,一骑绝尘,从北向南疾驰而来,离陶应尚有一二十米的距离,始狠狠一勒马缰,生生止住了冲势。 “吁……” 是玄甲军的斥候,在马上一顿,来不及喘气,立即向陶应大声禀报。 “主公,颜良将军率领兵马杀过漳水,正与北岸乌桓叛军鏖战!” 陶应一愣,继而大吃一惊。 “什么!怎么会杀过河去?” 满脸惊疑的陶应,猛然侧头瞥了一眼田豫,似乎在问:我明明安排颜良阻断渡桥即可,难道是我的表述有误? “不对,定然是出现了何种变故,颜良不得不杀过河去!” 虽然颜良比较莽撞,但也不是个蠢笨之辈,他绝不会自大到以区区五百骑兵冲击一万乌桓大军。 “陶将军,漳水北岸的乌桓人以逸待劳,我军连番鏖战下来,已兵疲马乏,若再战,恐无丝毫胜算啊!” 出身寒门的田豫,虽然年龄小,但从小识文断字,能做到这点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田豫的见识自然是不凡的,此时头脑很清醒,他提醒陶应,莫要冲动。 “国让说得不错,我们已无力再战,即便是刚刚的胜利,也是凭借侥幸而已。” 陶应也很清楚,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没有休整的玄甲军,已是疲惫之师,强弩之末,再战,跟送死差不多。 “但是,我们不能不救文恒与五百玄甲军袍泽呀,你可有办法?” 陶应一时有些凌乱,大脑虽然在高速运转,可是一团浆糊。 “这……” 田豫虽说聪明,但毕竟年龄尚小,历练不多,突遇这般棘手难题,也一时没个对策。 关键是,眼下玄甲军的力量,与庞大的乌桓骑兵相比,太过悬殊了。 也就是一句话,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可故技重施!” 身后一句突兀的话音,打破了陶应、田豫二人的焦灼。 “嗯?” 陶应乍然回头,不知几时,身后站着一个二十七八,身长七尺,面目白净,头戴纶巾的青年文士。 “请先生明示!” 虽然好奇突兀出现的来人身份,但眼下救人比解决好奇心更紧要,也顾不上寒暄,陶应忙躬身求教。 “若信得过田某,陶将军可立即率兵过河救人,后面交由田某来办。” 陶应深深瞅了一眼面前的“田某”,立即一拱手,听从了他的建议。 “那就一切拜托田先生了!” 不是陶应对这姓田的有信心,而是已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容不得他再有半分的犹豫。 刚刚在问计田豫的时候,陶应心中就已做出了选择,不管有没有办法,他都得杀过漳水救颜良,这个没得商量。 所以,“田某”的建议,对陶应没有多大的影响,陶应只是隐隐期待这个突如其来的“田某”,能给他带来奇迹。 “国让,敢不敢与我过河,再战乌桓!” 见陶应主意拿定,田豫也不会退却,立即一抖手中的大刀,稍显稚嫩而又异常干练的脸上,顿时豪气干云。 “陶将军尚且能战,豫自然不能后退!” 田豫的意思听在别人耳朵里会显得有些小看陶应的意思,但陶应却觉得理所应当,他本来就是弱鸡,不如田豫许多。 况且,陶应相信田豫并没有对他不敬的意思。 “国让好样的!” 陶应由衷地赞了一句田豫,冷峻的眸子又望向身后静立的二百多名玄甲军,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在我玄甲军的信条里,只有‘不抛弃,不放弃。’如今,我们的袍泽在对岸孤军血战,玄甲军的勇士们,你们还有再战的勇气吗?” 陶应话音刚落,二百多名战意昂扬的玄甲军骑兵立即齐声呐喊。 “不抛弃,不放弃!” “战…战…战!” 见士气可用,陶应立即回头,一甩手中的唐刀,猛然催马奔向漳水。 “不愧我玄甲军的勇士,杀过漳水,救袍泽!” ———— 武遂县境。 目光黯淡的郝次帅,前后蹀躞,进退维谷。 “回辽东是不可能了,辽西的丘力居与苏仆延关系很好,去了那是自投罗网!” “上谷乌丸大人难楼容不下人,右北平乌延也庇护不了我!” 暗暗后悔有些冲动了的郝次帅一脸晦暗,他没想到一次失手,居然让他步入了死局,走投无路。 “难道,真就没有活路了吗?” 喃喃自语的郝次帅,脸色慢慢又有了一丝光泽。 “看来,唯有投奔汉军一途了!” 郝次帅森然一笑,乌黑的眸子里杀机毕露。 “薄奚贱种,等着,总有一日,我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主意打定,郝次帅催动胯下战马,朝身后的几千乌桓骑兵走了几步。 “各邑落的儿郎们,薄奚那个贱种,为了成为邑落的小帅,杀了自己的父兄,将自己的母亲、妹妹献给了峭王。” “而今,他回去定然会在峭王面前诋毁我们,我们若回去,定会成为其他邑落的奴隶,掠夺属于我们的战利品,你们愿意吗?” 七千乌桓骑兵一阵骚动,纷纷握紧手中的弯刀,挥舞表态。 “不愿意!” “我们不做他人奴隶!” “我们要抢掠更多的战利品!” …… 这个结果,郝次帅很满意。 郝次帅乌黑的眸子里凶光一闪,倏然高举右臂,清晰地将自己的打算送进每一名乌桓人的耳际。 “为了活着,为了不做奴隶,本帅准备南下,投奔北来的汉军陶应部。你们若不愿意,现在可以返回大营,本帅绝不阻拦!” 郝次帅话音一落,七千乌桓叛军顿时大哗,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投奔汉军?” 在这些人中,并非全是郝邑落的落户,还有其它邑落的人,他们不愿做奴隶,但也不愿背叛乌桓,或者说没有勇气背叛,尤其是投奔汉军,前途未卜。 “乌丸邑落退出!” “辗迟邑落退出!” “审邑落也不愿投汉军!” …… 很快,有四个乌桓邑落的叛军做出了选择,退出郝次帅的队列,他们不愿跟随郝次帅南下投奔陶应。 “那好,你们可以走了!” 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郝次帅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不快,毕竟,眼下已不容他再浪费时间动员对方,或者与其动武。 况且,退出的有四千人马左右,在人数上,郝邑落已不占优势。 “哈……” “轰隆隆……” 望着已离队,直奔乐成乌桓大营而去的四邑落人马身影,眸子里交织不甘与无奈神色的郝次帅,当机立断,下令南下。 “儿郎们,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会后悔的!” 他们,当然是指临时退出的乌丸等四个邑落之人。 “北来的汉军将领陶应,一个能让乌桓人、鲜卑人的‘公敌’公孙瓒狗贼都害怕之人,岂是好对付的!” “现在,立即收拢可用的战马、箭矢,我们立即南下,投奔陶应,谋个……” “郝帅,不可南下!” 郝次帅的话尚未说完,一人十七八岁的少年催马上前,出声阻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漳水畔之战 漳水河畔。 一路急奔,大约过了一刻钟,陶应与田豫率领的两百多玄甲军骑兵来到了漳水河边。 “杀……” “铛铛……” “呃啊……” “唏律律……” 对岸尘土漫天,裹夹着喊杀声、金属碰撞声,还有人马的惨叫与嘶鸣声,不绝于耳。 横亘在漳水上的渡桥无人防守,也容不得陶应再多想,他毫不迟疑,径直杀过了漳水渡桥。 “国让,尽量往颜文恒身边靠拢,助其杀散乌桓叛军后,立即过河,不可恋战!” 知道自己是个弱鸡,想救颜良,还得靠这些历史名人,他能保住性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诺!” 毫不犹豫的田豫,率先越过陶应,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区域杀奔而去。 “杀!” 陶应现在唯一的胆气,就靠着手中的唐刀之利,胯下的双马镫和马蹄铁,这也是他敢与乌桓人叫板的底气。 说到杀人,陶应真正一路所斩杀的乌桓叛军,两只手估计能数过来。 …… 漳水北岸,原本浑身浴血,已是强弩之末的颜良,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喊杀声,豁然回头,便见陶应、田豫及数百玄甲军冲过漳水渡桥,朝乌桓大军杀奔而来。 “主公来了!” 精神大振的颜良,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战力,灵官般涨红的脸上,一双犀利的眸子更加嗜血,手中的大刀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它本有的凶猛与锋利。 “玄甲军的勇士们,主公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本已抱着杀身成仁的玄甲军,一听来了援军,顿时如打鸡血,回光返照般再次抖擞精神,奋力与乌桓叛军厮杀起来。 “杀……” 颜良的怒吼声,玄甲军突然振奋且夹杂着喜悦的喊杀声,不仅引起了乌桓叛军的骚动,还吸引了战阵中奋力拼杀的一员白马白袍小将的目光。 “呃啊……” 白袍小将又将一名乌桓叛军刺落马下,趁着间隙,回头扫视一眼。 “泰山军!” 这支骑兵,虽然旌旗中有“汉”字旗,但身穿黑衣黑甲,配着统一的怪异长刀,装备与处在战阵中的汉军一般无二,却与大汉其它地方的汉军明显不同,十分精良。 “泰山军,果真威武雄壮!” …… 就在白袍小将抽空打量玄甲军援兵的同时,陶应已冲入阵中,挥动手中的唐刀,瞅准机会就给乌桓叛军来一下。 四处游走,又不脱离大队玄甲军,远远看上去,陶应杀得游刃有余。 “咦?” 又向前拼杀了一段距离,陶应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员未披盔甲、衣衫血迹斑斑的白袍小将,犹如猛虎入羊群,大杀四方,十分骁勇。 小将手中的一柄点钢亮银枪,犹如出水的游龙,上下翻飞,凡是挨到长枪的乌桓叛军,纷纷坠马。 “嘶,这小将是谁,怎未曾见过?” 虽然离得稍远,但陶应能从小将的身上感受到那股浩然正气。 “噗……” “呃啊……” 就在陶应打量的短短几息间,白袍小将已连番出手,枪挑数人。 “手速太快了,好枪法!” 陶应愣是没有瞅清白袍小将出枪的姿势与手法,只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枪影,就听到一声声惨叫,一个个乌桓叛军不是落马,就是被捅了个透心凉。 “又是一个杀神啊!” 白袍小将的飒爽英姿,以及舍我其谁的无畏气概,将陶应震撼地无以复加。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想必绝非无名之辈吧!” 一时想不清小将的来历,陶应一边应付乌桓叛军,又一边暗暗留神白袍小将的出枪姿态。 “战力堪比颜良,这里是冀州,莫非他是赵云?” 一道念头闪过,陶应心中猛然一动,第一时间想到了赵云。 “‘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与罗大师的描述似乎有点吻合,又似乎有点差距,高大是高大,却没有哥帅啊?” 正在对号入座的陶应,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稍一分神,危险已降临他的头上。 一名乌桓叛军已盯了陶应多时,见陶应驰援白袍小将,时不时偷袭乌桓人,心中早已恼怒,抡起手中的长刀,直奔陶应扑来。 “死!” 待陶应发觉时,已经有些来不及应付了,眼睁睁瞅着乌桓人的长刀朝他头颅劈落。 “哥命休矣!虞姬,哥来了!” 即便如此,惊魂未定的陶应也没有放弃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想法,若两个更好,路上可以斗地主。 “既然你想将哥当柴劈,哥就给你串个羊肉串,让你去支援淄博老板!” 眸子里泛起一抹狠戾的陶应,也不再顾头顶落下的弯刀,扬刀猛然朝乌桓人的胸腹捅去。 “铛!” “唏律律……” ———— 武遂县境。 “伦直,你是反对南下,还是反对投汉?” 目光凛然的郝次帅掠过伦直,一边沉声询问,一边环视留下来的邑落部众。 “投汉是对的,但此时南下不妥!” 只有十七八岁的伦直,本是辽东汉人,因与郝次帅关系好,此番被其裹挟着南下中原。 “哦,你说说看,哪里不妥了?” 见邑落部众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心绪稍安的郝次帅转头望向伦直,目光变得缓和。 对于伦直,郝次帅是了解的,既勇武,又聪明,他很喜欢这个汉人,将其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在辽东时,两人常在一起打猎。 “郝帅南下投汉的消息,很快就会被苏仆延知晓,他定会出兵阻止。” 到了这个时候,也关系到自己的存亡,伦直没有卖关子,替有些进退失据的郝次帅分析利害。 “况且,漳水边尚有两万鲁迷小帅的兵马驻屯,我们也越不过去。” 朝南望了望,伦直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郝帅此番毕竟是走投无路才去投陶应部,若不拿出点诚意,恐难被陶应重视!” 能被邑落部众推举为邑落小帅,郝次帅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如今被伦直一提醒,立即就明白了其意。 “是得准备一份投名状啊!” 郝次帅有些踌躇了。 “乌桓人能拿出的最好诚意、汉人最喜欢的东西,无非是草原上的骏马而已!” 这点郝次帅很清楚,可仓促之间,又远离幽州草原,他可没有弄马的地方。 “乐成大营倒是有,但打苏仆延的主意,跟自投罗网没两样!” 郝次帅目光殷切地投向伦直,他很清楚,伦直能在这个时候提醒他,定然是已有了想法。 “伦直,你说大哥我该如何办?” 已显得有些智穷的郝次帅,很期待伦直能给他一个可行的办法。 “立即东进南皮!” 早有想法的伦直,不假思索地给郝次帅指了一条明路。 “南皮?” 郝次帅瞅着伦直略加沉思,眼前顿时一亮,立即明白了伦直打的什么主意。 “看来,对付汉人,还得是汉人自己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伦直的谋算 漳水河畔。 陶应出刀的同时,白袍小将也已发现了陶应的危险。 “当心!” 白袍小将出声提醒的瞬间,手中长枪脱手而出,电光石火间,替陶应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噗!” 陶应也一刀刺进了乌桓人的胸腹,乌桓人带着死不瞑目的神情坠落马下。 “呼……” 劫后余生的陶应,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目光复杂地向“罪魁祸首”白袍小将致谢。 “谢谢!” 白袍小将打马而至,一把抄起自己的银枪,匆匆瞥了一眼陶应,微微蹙眉额首。 “战阵厮杀,最忌分神,莫当儿戏!” 面无表情的白袍小将猛一夹马腹,就见雄壮的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落下时,已闪电般窜了出去。 “哥被现场教育了!” 白袍小将生冷的话音落入陶应耳中,使陶应为之一愣。 目光追着白衣小将的身影看过去时,陶应就见他已经又一枪将一名乌桓骑兵刺落马下。 陶应瞥了一眼落马的乌桓叛军,就见其喉结上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正吱吱往外冒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呜……呜……” “轰隆隆……” “唏律律……” 正在漳水北岸厮杀的双方,突闻南岸号角之声震天而起,响彻云霄,成千上万的战马在奔腾,卷起漫天的烟尘,直扑漳水而来。 “汉军又来了援军?” “听其马蹄之声,恐怕不下万匹!” “快退!” …… 已失去主帅的乌桓人,大惊失色,哪敢恋战,慌忙勒转马头,纷纷落荒而逃。 战场上的逃跑,是一种传染病,只要有一人奔逃,会瞬间带动局部崩溃,尔后是整个大军的崩塌。 八九千的乌桓骑兵悚动起来,人人只知逃回乐成,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 “我们还有援军?” “不对,应是主公之计,为了惊退乌桓叛军!” 缓过神的颜良,看到乌桓大军溃退,立即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前一挥,高声大吼一声。 “玄甲军的勇士们,随俺杀乌桓狗贼!” 随着颜良的再次咆哮,区区几百玄甲军骑兵,却发出一片怒吼,策马涌出,人人争先恐后,高举手中的唐刀,直朝军心溃散的乌桓叛军杀去。 “文恒,只追五里,立即后撤!” 看到颜良又要发癫,陶应吓一跳,立即提醒颜良,让他不要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再这般下去,玄甲军的骑兵就要全葬送在这里了,哥还想用他们保命呢!” 颜良追杀上去了,田豫跟着上去了,那白袍小将也不甘落后,一马当先,痛杀落水狗。 陶应没有动,向这样捡便宜的事,他不屑做。 “好吧,其实是哥已没力气动了!” 加之刚刚在奈何桥上走了一通,差点就与阎王点灯玩起“哥俩好”,划拳唱令喝小酒了,心有余悸的陶应,心率尚未平复,哪还有勇气再上前。 不再上阵厮杀,有了一丝喘息之机的陶应,从疲惫不堪的战马上下来。 “你又会是谁了?” 手拄唐刀,静静立在漳水河畔的陶应,一双欣喜的眸子望向漳水南岸,他很想知道从天而降的“田某人”是如何做到万马奔腾,吓退乌桓人的。 “哥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哥抱在怀里还未捂热的尹美人,就得便宜曹阿瞒了!” …… 此时,远在青州济南国东平陵的尹氏,坐在一间宽敞温暖的屋子里,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时不时抬头观望一眼安静读书的儿子何晏。 “啊嚏!” 没来由,尹氏打了一个喷嚏,惊动了何晏。 “阿娘,您是受寒了吗?” 他又瞅了瞅门帘,又耸耸肩,感受一番屋子的温度,一脸疑惑地望向尹氏。 “阿娘,这屋子有两个火盘,不冷呀!” 尹氏脸一红,忙安抚何晏。 “娘没事,是碳灰入鼻引起的,安心背书,小心你的皮!” 怎么会没事? 尹氏想起那晚某人打了一个喷嚏,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说:“打一个喷嚏,代表着想念,应该是有人在想我,并且还带着很深的思念之情!” “会不会,是那个坏人在想我?” 想着想着,尹氏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秋水含波的目光渐渐发散,两腮潮红,浑身燥热,竟有了缕缕诗意。 …… 此时,远在洛阳校尉府的典军校尉曹操,正围着火盘,举着酒樽,席地斜卧,一脸惬意地盯着翩翩起舞的卞氏,一坛杜康落肚,脸上红火一片,心头也燥热不已。 “啊嚏!” 没来由,曹操打了一个喷嚏,这让曹操莫名其妙。 “孟德,你是受寒了吗?” 正在起舞的卞氏,忙停下舞步,跑过来关切地询问曹操,顺便替他拉了拉敞开的衣衫。 “我没事,为夫现在浑身燥热,怎会受寒!” 怎会没事? 有一次在大将军府,正好何进打了个喷嚏,中常侍郭胜说,这是被人惦记上了。 “会被谁惦记上呢?” 曹操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鬼扯,郭胜那般说,是提醒大将军防备蹇硕、张让等阉宦,跟打喷嚏没任何关系!” 想通这点,曹操扔掉手中的酒樽,目光灼灼地盯向卞氏。 端庄和妩媚的风情,在卞氏身上显露无遗,令曹操心神摇曳。 曹操一把将卞氏搂在了怀里,粗糙的大手就是一阵摩挲。 “夫人,咱们安歇吧!” “嘤咛!” 浑身如触电的卞氏,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自去年冬天生了曹丕后,卞氏就再未怀孕,趁着丁氏不在身边,她也想替曹操再生一个孩子。 “夫君……” ———— 武遂县境。 伦直的建议,郝次帅听后不动声色,不置可否,他还想印证一番自己猜到的是不是与伦直计划的一样。 “伦直,说详细一点。” 伦直跳下马,用手中的长枪在地上比比画画起来。 “苏仆延大人一旦知道我们南下的计划,定然会派兵追赶,也会通知漳水边的鲁迷小帅堵截,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那我们就来个声南击东,迅速东进绕过乐成,在乐成与成平之间渡过滹沱河,转而直奔东南的北皮城,在天黑时,再南下,诈开南皮城。” 接下来,伦直便住口了,没有再往下说,以郝次帅的聪明,自然明白去南皮城的目的。 “果然与我想的差不多。这个伦直,年龄不到二十,便眼光毒辣,手段狠厉,将来定然不会久居人下!” 眉角抖了抖,伦直的狠厉,还是让郝次帅暗暗惊叹,心中将伦直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只要进了南皮城,我们不仅可以拿下汉帝恨之入骨的张纯,还可劫下此番进入中原抄掠而来的钱粮。” “有了这两份投名状,莫说陶应,即便是汉帝,也会对我们优待的!” 郝次帅望向伦直的目光很是复杂,有赞赏,有欣慰,还夹杂着一缕畏惧。 “伦直,你颇有你们汉高祖身旁曾经的谋士张子房之智啊!” 闻言,伦直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郝次帅,再次翻身上马。 “堪比张子房?” 伦直失笑摇头,他感觉郝次帅不会夸人,若非了解他,都怀疑他是在骂人。 “还好,这姓郝的是个乌桓人,若是个汉人,将我与‘留侯’齐平,定会被人骂死!” 不是伦直谦虚,他真不敢背这个智比张良的喻,还是向郝次帅解释了一番。 “留侯之智,连高祖都说:‘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千里外,吾不如子房。’” “郝帅,你是了解我的,我与留侯的差距,岂止十万八千里啊!” “以后,千万莫要这样夸我,会被人笑话你我二人,一个少见识,一个不自量力!” 伦直的直言劝告,倒是让郝次帅对他刮目相看。 一来,郝次帅夸赞伦直是真心的。 二来,世人谁不喜欢被夸赞呢,尤其是汉人,不是更爱被人吹捧吗? “好吧,伦直,我明白了。” 简单地归拢了箭矢与无主的战马,为了防止东进的消息提前泄露,郝次帅又下令将受伤的乌桓人挨个补了刀,方转道东进,直奔南皮。 第一百四十章 田丰的无奈 漳水河畔。北岸。 颜良这回没敢逞能,果真追了五里地,便带着幸存的玄甲军回来了。 看到陶应目光中闪过关切与不满的神色,颜良二话不说,跳下战马,噗通跪地。 “主公,末将未执行军令,擅自杀过渡桥,致使大部兵士战死,请主公惩处!” 陶应没有搭话,瞅了一眼跪地垂首请罪的颜良,目光又从幸存的几百玄甲军士卒脸上一一掠过。 眼下的这些玄甲军,个个伤痕累累,形容疲累,但依旧遮掩不住他们目光中闪烁的战意与锐气。 望着眼前这群百战余生的将士,脸上布满欣慰之色的陶应,心中一片火热。 “大浪淘沙,这些百战余生的精英,将是玄甲军的军魂所在,将是未来助我征伐天下的利箭!” 目现热切之色的陶应,催马上前走了几步,大声喝问一声。 “玄甲军的勇士们,你们还有再战之力吗?” 已疲敝不堪的玄甲军将士,闻言皆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奋力一挥手中的唐刀,不约而同齐声呐喊。 “战!战!战!” 这就是血性,陶应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有血性的战兵。 “玄甲军的勇士们,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作为军人的血性!” 一支军队,若是没有血性,则这支军队的气概尽失! 气概失,则气象尽;气象尽,则沉舟侧畔、过尽千帆,只沦一片喑哑和黯淡。 陶应目光中充满振奋,胸中激情澎湃,语气铿锵有力。 “此番漳水之战,我们以不到一千之兵,以少胜多,战胜了乌桓叛军近万人马,是你们以舍我其谁的豪气、敢于担当的勇气、所向披靡的士气,打出了玄甲军的气势,打出了大汉民族的威势!” “无论是你们,还是今日战死的袍泽,都不愧我玄甲军的脊梁,不愧我大汉民族的脊梁!你们称得上‘英雄’之名,必将永垂青史!” 陶应一番激昂陈词,瞬间感染了所有人,听得玄甲军将士热血沸腾。 “哗啦啦……” 战马之上的玄甲军士兵纷纷下马,单膝点地,目光皆望向独自一人站立的陶应,大声宣泄内心的激荡。 “为大汉民族而战!” “为主公而战!” …… 玄甲军将士反复高呼着这两句,宣泄着胸中的浓浓情感与战意,目光中蕴含激动的泪花。 “唏律律……” 似乎受到了玄甲军将士高涨的情绪感染,战马纷纷昂首嘶鸣,前蹄猛刨,做出迫不及待再次重返沙场的姿态。 ———— 漳水河畔。南岸。 “若我大汉各州之兵,皆有泰山兵如此之威,何愁叛军不灭,异族不亡!” 漳水南岸,亲耳听闻陶应之语,亲眼目睹玄甲军将士的威武,田丰内心也是激荡翻腾不已。 “想不到,陶恭祖那武夫,也能生出陶应这样有霸气、有担当的儿子来!” 其实,田丰此时内心很复杂、很矛盾,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陶应枭雄之姿已显露无遗,这对风雨飘摇的大汉王朝,恐非好事啊!” 面对士卒喊出“为主公而战”,陶应没有丝毫的推却,这让田丰看得很不是滋味。 田丰之所以愤恨宦官当道、贤臣被害、被排挤,弃朝廷侍御史不做而归老家,正是因为他太在意大汉朝廷的秩序了。 而眼下的陶应,已露出搅乱大汉秩序的苗头,田丰岂能不忧虑。 当然,此时的田丰,面对陶应,内心更加矛盾。 “若非陶应,眼下这五万多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何人来驱除?谁来解冀州百姓倒悬之苦?” 朝廷倒是派了孟益、公孙瓒来平叛,田丰却得到噩耗,中郎将孟益身死,骑都尉公孙瓒反叛,这就指望不上朝廷了。 “真是祸不单行啊!” 当然,田丰之所以这般上心冀州之事,最关键的,他就是冀州渤海郡人。 乌桓叛军一日不离开冀州,不离开渤海郡,他田丰也睡不安寝,食不甘味。 站在这个角度,田丰得感激陶应。 这,也许就是田丰此番亲自上门,愿意助陶应一臂之力的原因所在吧。 ———— 武遂县境。 乌桓人走了许久,四野除了盘旋欢叫的秃鹫、苍鹰、乌鸦发出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响动。 一脸苍白,躲在死人堆里装死的刘备,缓缓抬起身子,僵硬地转动脖颈,朝四下张望一眼。 入目所及,皆是横七竖八倒伏的尸体;人的,马的,难觅一个站立的人影,不见一匹游走的马匹。 唯有欢快饕餮啄食死尸的猛禽、飞鸟。 “呼!” 刘备终于放下紧绷的心神,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阵北方吹过,他又重重地摔下身子,爬在死人堆里,安睡了过去。 刘备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两个难兄难弟,带着一群收拢的溃散汉兵,将他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放在一辆运粮的马车上,一路带着北上,前往幽州。 “二哥,俺张飞头一回服大哥,在那样的情形下,大哥不顾安危,不惧生死,与乌桓贼搏杀,不愧汉室宗亲,俺不如也!” 听了张飞的赞誉,梦中的刘备紧了紧手中的拳头,挺了挺胸膛,感觉自己就是个大英雄。 “三弟啊,大哥这般悍不畏死,是个英雄,二哥也佩服;但二哥更担心大哥太早战死!” “二哥,你为何这般担心大哥早死?” “三弟啊,大哥至今无后,若是死了,以后清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那多可怜呀!” 关羽的话,又让梦中的刘备自怨自艾起来,差点就做了老刘家的不孝子。 “二哥,那你为何当初不提醒点大哥?” “三弟啊,我拦来着,还特意替大哥打马快逃的,谁知道大哥这般恨乌桓叛贼,只一转眼间,他就杀入乌桓大军了!” 梦中的刘备很委屈,很想冲上去问问关羽。 “二弟啊,你那是拦吗?简直是嫌大哥活得太滋润,让大哥早点死啊!” …… “二哥,以大哥的谨慎,绝不会这般干,定是受了邹靖的蛊惑,才这般蛮干的!” “三弟说得对,算他邹靖命大,此番战死了,不然,哪怕他再有恩于大哥,二哥也要斩了这厮,看他还敢不敢再蛊惑大哥送死!” 刘备无语了,暗暗为死去的邹靖默哀。 “二哥,到了幽州,得找个媒婆,赶紧给大哥说门亲,不能让大哥无后啊!” “三弟放心,到了幽州,请刘州牧替大哥物色,他们可都是汉室宗亲,高祖的子孙!” “二哥,那…那也替俺顺带说一门亲事呗,俺也得替老张家留个后……” “三弟放心,二哥也是这般想的!” 刘备彻底晕了过去,说来说去,他的二弟,还是想媳妇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常山赵子龙 漳水河畔。 河对岸田丰心态复杂,河这边也有人心情起伏不定。 “陶将军,颜将军违反军令,率兵过河,皆因小人而起,小人常山赵云,愿同受惩罚!” 玄甲军的威武雄壮,面对异族的悍不畏死,都让赵云向往不已,他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赵云的偶像,就是北击匈奴的霍去病,他一直都想要成为霍去病那样的人,成为守卫边疆的民族英雄。 此番从常山来到河间,赵云就是听到朝廷任命的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要剿灭乌桓叛军,他是专门赶来投奔效力的。 尤其是公孙瓒,早年一直在幽州对抗乌桓人、鲜卑人,他的事迹,赵云常有耳闻,他很想投在公孙瓒帐下,与之并肩对异族作战。 在赵云心中,公孙瓒常年对抗异族,保护幽州众多百姓,很合他的脾性、胃口。 尤其这次,毕竟身为冀州人,赵云更想在故土之上征战,驱除乌桓叛军,为保护家乡百姓而战,为扞卫冀州安宁而战。 只是可惜,一头扎进来,没有见到偶像公孙瓒,却遇到了乌桓大军。 “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 瞅着跪在颜良身侧的赵云,陶应明白了,这一下解决了他两个疑惑。 一个是,眼前的大脸盘白袍小将,果然是常山赵子龙。 一个是,颜良违反军令,原来就是为了救这赵云而过的河。 陶应先扶起颜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缓,但不无赞赏地对颜良下了定论。 “你虽然违反了军令,致使许多玄甲军袍泽因此战死,但你做得对,为了解救百姓而战,有担当,是个汉子;战死的士兵,他们死得其所” “所以,此番之战,你功过抵消。” 眼眶黝红的颜良,眸子里隐隐含泪,心中一片火热。 “多谢主公!” 颜良谢什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知,陶应也肚明,各自心领神会即可。 “敢独自一人硬扞上万乌桓骑兵,常山赵子龙,果然一身是胆!” 陶应扶起赵云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心里没有过多激动,只有复杂。 “陶应也在此感谢子龙救命之恩!” 陶应很是郑重地双手抱拳,朝赵云躬身施了一礼,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不可敷衍,不然,会寒人心的。 “比起将军大军的救命之恩来,云出手相助陶将军,不足挂齿;况且,此番将军遇险,也因云而起,将军如此谢云,让云羞愧难当!” 陶应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陶应瞅了瞅赵云的衣衫,又打量了一番彼此的身形,回头喊过站立一旁的颜良,帮他退下盔甲。 “文恒,来,帮我卸甲!” 颜良一愣,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照做了,麻利地替陶应解下盔甲。 “子龙,应征战在外,身无长物,唯有此一件盔甲,陪同应从徐州到兖州,又到青州,此番又来到冀州,就赠送子龙,权当我答谢子龙的救命之恩,望莫要推辞,一定收下!” 赵云望着陶应双手捧着的一身盔甲,心中很复杂,有感动,有愤怒,一时搞不清楚陶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盔甲乃武人的保命之物,陶将军将自己唯一的盔甲给了我,他穿什么?” “难道,我赵云救他陶应的命,是为了获得他的馈赠吗?还是,陶应想以此甲,与我赵云恩怨两清,将来互不相见?” 脸色阴晴不定的赵云,怔怔望着眼前的盔甲,一时不知接还是不接。 ———— 乌桓大营。 苏仆延大帐,没有齐鸣的鼓乐,却有着无限的春光。 乌桓峭王苏仆延袒露满是胸毛的肚皮,仰面躺在大帐的毛毯上,身边不仅置有两个火盘,上面温着美酒,在大帐的四周,还置办了好几个火盘,帐内温暖如春。 若陶应在,定不会担心苏仆延中毒而死,只会破口大骂。 “即便是抢来的木炭,也不能这般挥霍呀;况且,你不是从辽东来的吗,怎这般怕冷?” 此时,一名身材惹火的鲜卑女人,正跨坐在苏仆延身上,丰盈雪臀,紧紧压在苏仆延的肚腩上,款款起舞。 望着晃来荡去的丰腻,苏仆延感觉大帐内的火盘烧得太旺了,账内更加燥热了。 而在一旁,还有一个更年轻的鲜卑女子,正是前番库傉小帅所见过之人,身材同样惹火,望着账内的一幕,吃吃荡笑着。 若陶应在此,定会想起动画片《葫芦兄弟》里的蛇精来,这眼下的年轻女子,妖艳、灵动,犹如蛇精的翻版。 …… “呼……” 低垂的门帘忽然被人一把掀开,一个年轻汉子满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薄奚小帅。 两名妖艳女子见有人擅闯王帐,不由愕然,待看清来人居然是薄奚小帅时,魅惑的眸子里一片复杂。 这二人不是别人,一个是薄奚小帅的母亲,一个是薄奚小帅的妹妹;她们正是薄奚小帅为了上位,送给苏仆延的献礼。 薄奚小帅也看到了她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眼中一闪而逝,隐没了一缕贪婪与惊艳。 “你们下去,我跟薄奚有事说。” 薄奚小帅这个时候跑回来,苏仆延知道定然不是来看戏的,一定是与西面的汉军有关,不然,薄奚小帅的脸色不会这般难看。 薄奚小帅的母亲与妹子在毛毯上爬起身,毫不避讳薄奚小帅的目光,抱着自己的衣衫离开了王帐。 “呼……” 薄奚小帅舒了口气,对母亲与妹妹的离去,心中竟有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说吧,西线汉军出动了多少人马,此番损失如何?” 脸色倏然变得严肃的苏仆延,拽过一条毛毯,盖在自己赤条条的身上,冷峻的眸子盯着薄奚小帅,语气沉闷而冷厉。 “峭王,您一定要给薄奚做主啊!” 回过神的薄奚小帅,脸上立即被愤怒占据,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委屈。 “末将本已击溃西线汉军,可郝次帅突然发难,射杀了许多乌桓儿郎,如今,他带着郝邑落的落户叛逃南下,投奔北路的陶应汉军去了!” “什么?” 一脸不敢置信的苏仆延猛地站起,不顾身下袒露的狰狞,一双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薄奚小帅。 “你说的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苏仆延之怒 乐成。乌桓大营。 苏仆延原本以为薄奚小帅是吃了西线汉军的亏,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属下窝里反。 “千真万确,乌丸、辗迟等邑落户可作证!” 得到薄奚小帅再次确切的回答,勃然大怒的苏仆延一脚踢飞脚下的火盘,对着大帐的门帘大声咆哮。 “这该死的混蛋,定然是不甘做次帅,因此对本王阳奉阴违,趁机反叛投汉的!” 愈骂愈气的苏仆延,双手越攥越紧,脸部因为愤怒青筋暴起,阴恻恻的眸子里充满了血丝,如杂草般的头发也因为愤怒而竖起,随着走动,身下的“鼓槌”激烈地敲打着。 “本王发誓,定要亲手将姓郝的这个贱种撕碎喂狗,将郝邑落的所有贱户划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苏仆延的态度,正是薄奚小帅想要的。 “峭王说得对,就该对郝邑落赶尽杀绝,杀鸡儆猴,看还有谁敢背叛峭王、背叛乌桓!” 郝次帅之所以对薄奚小帅发难,就是冲着小帅这个位子而来的。 “峭王,郝邑落已南下投汉,我们该怎么办?” 发泄了一通,心气稍稍顺了点的苏仆延,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快速盘算对付叛徒郝次帅的法子。 “郝邑落最多三千落户,眼下,漳水边有鲁迷小帅的两万大军,若本王立即出动所有兵马,南北夹击,你说,他会是个什么结局?” 暗自窃喜的薄奚小帅就等苏仆延的这句话。 “在四万多乌桓儿郎的弯刀下,定会让郝邑落这群叛贼弹指间灰飞烟灭!” 穿好衣甲,苏仆延拎起自己的狼牙棒,气冲冲出了大帐。 “哼!郝氏邑落的这些贱种,本王要亲手拧断他们的脖子!” 望着漳水方向,一脸狰狞的苏仆延恶狠狠地抡起手中的狼牙棒,朝身前的一颗大树砸去。 “噼啪……” 一声沉闷的巨响,水桶粗细的大树传出清脆的碎裂声,木屑纷飞。 “传令下去,全军出动,剿灭郝邑落……” “报……” 愤怒的苏仆延话音尚未落,营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峭王,南线鲁迷小帅大败,鲁迷小帅战死弓高城,汉军陶应部已越过漳水,正与防御漳水北岸的乌桓儿郎鏖战!” 不待苏仆延问,斥候立即报出了军情。 “胡说!” 闻报苏仆延猛然一怔,第一反应不是他听错了,而是斥候谎报军情。 “鲁迷小帅有二万兵马,岂会守不住漳水!” 目光如刀的苏仆延,狼一般盯着斥候,让斥候激泠泠打了个冷颤。 “咯踏踏……” “报……” 不待斥候解释,又一匹快马狂奔而至,苏仆延抬头,还是斥候。 “报峭王,漳水我军大败,已朝大营败退!” “什么!” 苏仆延顿时大惊失色,这回他终于信了,甚至有点慌乱。 “定然是汉军出动了大队精锐人马!” 这是苏仆延自随张纯入寇中原以来,麾下大军第一次遭遇的溃败,苏仆延也第一次内心产生了紧张、畏惧的情绪。 “公孙瓒狗贼没有骗本王,这新任泰山太守陶应果然不好对付!” 看到骤闻惊变已有些六神无主的苏仆延,一旁的薄奚小帅忙问斥候过河汉军的情况。 “南线汉军有多少人马?” 斥候也不太清楚陶应具体有多少人马,不过,据他们目测,过漳水的汉军,不超过一千。 “具体人数不详,但在北岸的汉军骑兵,不足千人!” “嗯?” 回过神的苏仆延,听闻斥候之言,脸色瞬间冷若寒霜。 “鲁迷这头猪,太无能了!” 不足千人的汉军骑兵,就敢与过万的乌桓骑兵对决,而且,驰骋草原的马上乌桓,居然败给了两条腿的汉人,这是苏仆延所不能接受的。 “奇耻大辱!” 拳头紧攥的苏仆延,骨节发出吱吱爆响,阴鸷的眸子冷地欲冰冻,这一刻,若鲁迷小帅还活着,苏仆延定会毫不犹豫地扭断他的脖子。 “吹号,全体出动,杀奔漳水!” 目光冰冷嗜血的苏仆延,一拄手中的狼牙棒,一跃上马。 “本王倒想亲眼看看,这陶应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苏仆延怎么都想不透,陶应到底哪来的底气,敢以区区一千骑对抗二万乌桓骑兵,做出鸡蛋碰石头的举动来。 “敢挑衅本王者,一律都得死!” 苏仆延眸子里倏然掠过一抹冷厉,正好,连同郝邑落的叛徒一起收拾。 “呜……” ———— 漳水河畔。 陶应见赵云的脸色如同六月的天,变幻不定,立即反应过来。 “这赵云,不会是误会哥的一番美意了吧?” 即便不能将赵云收归帐下,陶应也不会给自己树立这样一个敌人。 “子龙莫要多想,应知道子龙非挟恩图报之辈!” 担心弄巧成拙,陶应立即出声解释。 “应之所以赠予子龙盔甲,是希望子龙穿上这身盔甲,能多多为国杀敌,保护百姓不遭异族屠戮,不至于让这身盔甲在应身上徒感寂寞!” “没错,子龙,主公将自己的点钢枪赠给了马守信,也是这个意思!” 颜良也反应过来,忙接过陶应的话,向赵云解释一番。 “呼!” 有了陶应与颜良的连番解释,赵云方暗舒一口气,继而又目现惭愧之色。 “是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回,赵云没有再矫情,单膝点地,双手高举,郑重地托过陶应放在他手中的盔甲。 “赵云发誓,绝不辱没陶将军这身盔甲!” 陶应搀起一脸坚毅的赵云,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久久注视着赵云,眸子里满含赞赏与期许。 “别人能不能做到,应不敢保证,但应对子龙的誓言毫不怀疑!” 至于招揽赵云,陶应已没有当初缺人那么迫切了。 “还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为好!” 没多啰嗦,陶应立即发布命令,打扫战场,撤离漳水北岸。 “国让,立即将所有玄甲军士兵尸体、伤员抬到南岸;再将所有的无主战马赶过渡桥,尤其是我军的,一匹不落!” “文恒,带人立即检查倒地马匹的马蹄,属于我们玄甲军的,立即斩断,若来不及带走,全部扔进济水之中,不可有任何疏漏!” “子龙,若无他事,请前行五里,监视乌桓人动向,发现乌桓人异动,立即来报!” ……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玄甲军立即全体动了起来,就连陶应也没闲着,四处检查倒地的战马。 好在玄甲军的战马皆配有双马镫,很好辨认,倒地的战马也不多,很快便清理完毕。 大约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玄甲军伤兵、尸体皆运过了漳水,四散的无主战马也被一一驱赶过了渡桥,赵云也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陶将军,乌桓人出动了,密密麻麻,人数不下数万!” 陶应没有迟疑,立即下令尚待在北岸的玄甲军士兵过河。 “立即过桥,文恒,准备烧桥!” 当所有人都踏上了漳水渡桥,陶应最后才在赵云、田豫的护卫下,一起过了桥。 等苏仆延率领乌桓大军赶到漳水边时,横亘在漳水上的唯一渡桥,已冒起滚滚浓烟,两军隔漳水相望。 “陶应狗贼,本王定要杀了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潘璋临南皮 渤海郡。南皮城。 一路风尘仆仆的潘璋,赶在太阳刚刚落山时,率领三千步卒,八百骑兵,在距南皮城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 按照潘璋原本的行程,大军没这么快到达南皮。 而今,却比原计划足足提前了两个多时辰。 原来,潘璋与孙观自与陶应在绎幕分兵后,一路进入平原郡北部,从鬲国向东扫荡。 等二人进入般县时,一路除了遇到零星流民、流匪外,并未碰到成规模的黄巾乱匪或乌桓叛军。 潘璋与孙观二人一合计,预计平原郡不会再有成规模的流寇,干脆在般县提前分兵,潘璋就此北上,由孙观一人带着两千步兵和二百骑兵前往乐陵。 行程的这一改变,让潘璋少走了二十多里地。 潘璋安排好扎营诸事后,对身边“捡来”的原渤海郡郡丞车胄提议。 “趁天还没黑,走,我们去南皮城下看看。” 已成“丧家犬”的车胄自然没有异议。 况且,车胄还指望着“从天而降”的潘璋这路大汉的泰山军,替他早日收复南皮城呢。 自张纯与苏仆延叛军攻破渤海郡后,车胄这个领六百石、铜印黑绶的太守副手就“失业”了。 渤海郡太守被张纯所杀,车胄只身逃出城外,一直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南皮县周边,等待朝廷大军来剿灭张纯叛贼。 不过,朝廷的大军没有等到,却先等来了陶应的泰山军。 当然,在车胄心中,不管是洛阳派出的大军,还是泰山郡的地方军,都是汉军。 “一家人,只要收复南皮就好!” 车胄本是长于文事,胸有韬略,可生得面如紫矿,手如钢钩,提一柄古锭刀,骑在马上,也不失名将风姿。 “吁!” 潘璋带了十几骑,与车胄前行五六里,在离南皮城不到两里的地方,勒马停下,远望城池。 苍茫的暮色下,南皮城城墙高耸,城门紧闭。 城外空无一人,护城河上的吊桥早被高高吊起。 城头上影影绰绰,排列了几十个士卒,执着各色的兵器,也在临城远眺。 “嘿嘿!” 潘璋观望了一阵,不时微笑摇头,目露不屑之色。 “将军为何发笑?” 车胄早就发现了潘璋表情的异样,心中很是不解,忍不住出声发问。 南皮城的坚固,车胄自然了如指掌,就潘璋眼下这点兵马,莫说没有攻城器械,即便有,也很难轻易攻破,潘璋有何底气轻蔑叛军。 “太年轻了,陶应这个郡守,恐无识人之明啊,怕是要白白葬送这数千士卒的性命呀!” 车胄想什么,潘璋不知道,语气依旧轻松地说出自己的观感。 “贼兵不会守城!” “哦?为何这般说?” 潘璋瞥了一眼车胄,给他指了指道路一旁的一片树林。 “田间林木未砍伐,这不是留给我们做攻城器械的吗?” 车胄一愣,目光转向南皮城南的一片林木,心中一阵恍然,暗暗收起了对潘璋的轻视。 “小觑了呀!” “也是,这般年轻,便可独自领军三四千出征,岂是无智之辈!” 虽然长于内政,但车胄对军事也非白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自古以来,欲要守城,必先要把城外的林木砍掉、民宅拆掉。” 一是防敌人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械。 二是防敌人以此为隐蔽,在夜间发动奇袭。 潘璋又指着城头,给车胄继续解释。 “城头不见守城器械,只将区区吊桥吊起,如此防备,岂能阻我数千步骑?” “破城反掌间耳!” 车胄听了潘璋的一番解释,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心中却激荡不已。 “如此年轻,心思便这般缜密,目光如此犀利,未来,成就恐不下于皇甫嵩之流!” 心情大好的车胄瞬间对收复南皮城有了信心,立即催促潘璋行动。 “潘将军,请立即发动士卒,砍伐林木,打造攻城器械!” 听了车胄之言,潘璋目光又变得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得想个万全之策方可!” 车胄不解,眼下的情势,除了强攻,根本无谋可用,张纯叛军不可能主动放弃城池,更不可能投降。 “张纯的路,已被他自己走绝了!” 对于眼下张纯、张举的处境,车胄看得很清楚。 “嗯?” 发现潘璋脸上的轻蔑之色不见了,被一抹担忧所替代,车胄忽然心中一动。 “将军在顾虑什么?” 潘璋掉转马头,一边往回走,一边给车胄徐徐解释。 “璋之主公,此番前往乐成,以不足万人之兵马,拖住乌桓叛军五万大军,为的就是让璋拿下叛军囤积在南皮城的抄掠所得。” “若不能瞬息攻下南皮城,攻城一旦陷入胶着,使南皮城的叛贼张纯狗急跳墙,一把火烧掉钱粮,此番出兵南皮,对我玄甲军将毫无意义!” 潘璋的一番解释,让车胄恍然大悟。 “怪不得,陶应跨州越郡,这般积极出兵,原来是想黑吃黑啊!” 知道了真相,车胄虽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能理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莫说是陶应,上至天子,下至黔首,谁人能逃脱名、利二字。 “即便是我车胄,不也为名、利而忙活吗!” 再说,被叛军从冀州各郡县劫掠走的钱粮,就已是叛军的了,若陶应真能截下,不论是他车胄,恐怕那些苦主,也会拍手叫好,大快人心的。 “只是,置朝廷大义何处呢?” 车胄搞不懂,这陶应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朝廷大义,不比获得财富更重要吗? “那,潘将军打算如何做?” 潘璋已有了想法,也不隐瞒车胄。 “待饱餐过后,全军开到城下叫阵,尔后大张旗鼓打造攻城器械,最好是惊走城内叛军。” “若叛军不为所动呢?” 车胄很清楚,在乐成尚有乌桓人的五万骑兵,他们随时可以驰援南皮。 潘璋笑笑,目光变得幽深、犀利。 “若叛军打算坚守城池,那就好办了,说明他们不会轻易毁掉抄掠而来的粮草!” 城下溺战,或者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样子,潘璋还是出于试探张纯的目的。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从容设法,送一队人偷偷进城,先护住粮草,尔后再来个里应外合,强攻城池,拿下叛军!” 车胄张张嘴,他很想提醒潘璋,恐怕没那么简单,最后车胄还是忍住了。 “这世间,我车胄办不到之事,并不代表他人也办不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陶应谋田丰 河间国。漳水北岸。 骑着一匹雄壮乌桓马的苏仆延缓缓走过漳水河畔,犹如此刻天色一般阴沉的脸上,密布愤怒与骇然之色。 在漳水渡桥附近的河畔上,入目所及,全是乌桓人冰冷的尸体和哀嚎不止的伤兵。 由于稍早前陶应已将玄甲军战死士兵的尸体,连同伤兵一起运过了河,此时的河滩上,不见一个汉军的身影。 “疼死我了……” “救救我……” “唏律律……” 四散的人体,在寒风中哀嚎的伤兵,悲鸣的战马,散落四周的残破兵刃,被殷红的血液染红了的冰冷沙滩…… 面对眼前惨烈场景,居然让苏仆延这个视生命如草芥的乌桓枭雄,平生第一次从心底发出一声慨叹。 “生命卑贱,连野狗都不如!” 当然,苏仆延更是因为没有见到一具汉军的尸体而愤怒,除了数百自己人的外,只有腾起的漫天黄尘,遮蔽了本就灰暗的天际。 郝邑落的背叛,鲁迷小帅的战败,满地死伤的乌桓士卒,让苏仆延的愤怒终于到了极致。 “咻!” 苏仆延怒而挽弓搭箭,弓弦响处,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奋力掠过漳水,直奔南岸张望的玄甲军。 “啪嗒!” 锋利而冰冷的箭矢,最终无力地掉落在了有两箭之宽的漳水之中,连一抹小水花都未溅起,便被冰冷的漳水裹挟,顺流飘荡,直奔宽阔无垠的渤海而去。 “吧嗒……” 似是嘲笑苏仆延的无能,燃烧的漳水渡桥,正好断为数段,跌落漳水,溅起团团浪花。 “啊!” 暴跳如雷的苏仆延,仰天大吼一声,阴鸷的眸子望着漳水南岸,大声向陶应溺战。 “汉狗陶应,可敢与本王一战!” ———— 漳水南岸。 陶应拉着田丰的手,很是一番感激。 “若非元皓先生智谋,此番我玄甲军将士,恐皆捐躯漳水北岸!” 田丰的计谋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依然采用了陶应之前在弓高城下玩的虚张声势之计。 不过,条件在那里摆着,田丰玩得比陶应大多了。 田丰将俘获乌桓人的数千匹战马全部赶出了弓高城,一路驱赶,直奔漳水河畔,造成浩大的气势。 又叫人一边四处吹响进攻的号角,一边让人不断抽打马匹,让战马不停发出怒吼、嘶鸣,营造出万马竞奔的气氛,以此来影响对岸乌桓人的心神。 果然,自鲁迷小帅战死后,群龙无首的乌桓人,在玄甲军悍不畏死的冲杀下,尤其是颜良、赵云两个杀神的肆意屠杀下,一听到南岸骤起的声势,产生了误判,战意瞬间瓦解,最终溃退。 “这不算什么,关键还是陶将军麾下将士用命,不畏异族强大,敢于拼杀,方迫使乌桓叛军退兵,田某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虽然为自己的手笔暗暗自得,性格高傲的田丰,还是表露出了对陶应及玄甲军将士勇气与战力的由衷钦佩。 尤其是面对强大的乌桓骑兵,玄甲军上上下下死战不退,这在大汉其他地方汉军身上,田丰很少见闻这种血性。 “不不,元皓先生过谦了!” “虽说两军相逢勇者胜,玄甲军有不怕苦、不怕死的战斗精神,和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但缺了正确且完美的谋略,也只是逞匹夫之勇而已!” 田丰是汉末时期的一头“倔驴”,在人人都是演员的汉末三国,他几乎就是一个另类,陶应很佩服田丰的这份率真。 “元皓先生天姿朅杰,权略多奇,天下能及者屈指可数。应在徐州时,已十分钦慕。” “说来可能元皓先生不信,应对先生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恍惚愈千年呐!” 这话,落在田丰耳中,心中熨帖的同时,自然感觉到了浓浓的马屁味。 只是田丰不知道陶应说的是真心话。 “言过其实,恐遭天下人嗤笑耳!” “嗤笑?” 瞥了一眼神情复杂的田丰,心中暗暗嘀咕的陶应一脸莞尔。 “笑你,还是笑我?” 陶应微笑摇头,也不解释,继续忽悠田丰,希望田丰能上自己的船,莫要跟着袁绍混。 “不然,你田元皓会葬送卿卿性命的!” 本着拯救田丰的目的,陶应背着手,缓步行至漳水河边,眺望着对面张望此方的乌桓人,吟诵起罗大师对田丰的赞诗来: 渤海田元皓,天姿迈等伦。 周朝齐八士,殷室配三仁。 直谏…… “汉狗陶应,可敢与本王一战!” 震天的怒吼声,让陶应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暗暗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 “差点就念穿帮了!” “哥得感谢苏仆延的及时警示,让他死的时候尽量慢一点,记住哥对他八辈祖宗的感激!” 刚听到痒处的田丰,见陶应忽然被对岸的乌桓人打断,心中生起一丝恼怒。 “这群该死的乌桓贼,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声,是成心的吧?” 生气归生气,田丰已想好了,等战后有了空闲,哪怕是舔着脸,也得让陶应将后面的诗句补全。 “这种不似古体诗的体裁,值得我田元皓学习!” 陶应回过神,目光投向对岸暴跳如雷、望河兴叹的苏仆延,大声回应。 “苏仆延,你这个乌桓狗杂种,你给本郡守将狗头洗干净等着,过两日,本郡守定杀过漳水,砍下尔的狗头,拿来当尿壶!” 对岸的苏仆延自然听到了陶应的话,他与汉人打交道的日子长了,自然能听懂汉话,更加怒不可遏,目眦欲裂。 “陶应狗贼,本王定要杀了你!” 对于隔岸骂仗,陶应表示不屑,转头就走,他得回一趟弓高城,看看华歆的步卒上来了没有,顺便再处理一番乌桓俘虏的事。 “文恒、子龙,生起篝火,就地驻扎,一边烤马肉,一边监视对岸乌桓人的动静。” “国让,驱赶战马,返回弓高城。” 陶应一双贼兮兮的眸子转向喜欢“刚而犯上”的田丰,笑眯眯地招呼他同行。 “唉,这个田丰,可是汉末三国时期,智慧绝伦的最好谋士之一;可惜,也是最悲催的谋士,却没有之一!” “也许只有哥,才能挽救他倔强而忠直的小命!” 当然,前提是田丰能看上他陶应。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政说张纯 南皮城。 萧瑟的寒风越吹越急,那一抹残阳早已经被乌云遮掩,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飘起了冰冷的雪花,大地一片昏沉。 “呜……” 低沉的号角声,直透苍穹,天幕弥漫在一片肃杀之中。 寒风中,恢弘的“汉”字旗、“陶”字旗,随风猎猎。 唐刀兵刃的冷辉,迷乱了阴暗的天空。 潘璋统御三千玄甲军,肃列成阵,在南皮城下搦战。 “泰山潘璋在此,谁来与本将一战?” 随着潘璋的叫阵之声飘上城头,冰冷的雪花落入脖颈,使不可一世的张纯叛军浑身打了个冷颤,虽不至于心神俱裂,但胆魄也几近离体。 “汉军终于来了!” “好日子恐怕到头了!” “我好想回幽州啊!” …… 驻守城头的叛军,望着城下器宇轩昂的潘璋,还有身后龙精虎猛的玄甲军士卒,叛军有些胆怯了。 “快去通报元帅!” …… 南皮城昔日的渤海郡郡守府,如今成了“三郡乌桓”元帅、弥天安定王张纯的帅府。 在书房里,除了张纯与门客王政外,没有其他人。 二人围着火盘,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安定王,不能再逗留冀州了,当立即转运此番抄掠来的钱粮,尽快回幽州。” 王政放下手中的酒樽,他有种预感,洛阳的汉军,很快就会来找张纯、张举和乌桓叛军的麻烦,不可能任张纯等叛军逍遥下去。 “是该回去了,虽然大汉各地叛乱不止,让刘宏焦头烂额,但朝廷的动员底蕴,是不可小觑的!” 能做一郡太守,还能统帅三郡乌桓之兵,自然不会浪得虚名,张纯审时度势的敏锐度一点都不缺。 “那好,明日就派人传令给苏仆延,让他率兵前来南皮,起运城中粮草,连同城中女人、精壮,一起返回肥如。” 王政很满意张纯的果决,虽然张纯为人凶暴专一,士卒对其又怕又恨,但眼光和魄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最好不要回肥如,直接去柳城!” 张纯一怔,眉头缓缓蹙起,不解地望向王政。 “这是为何?天子可在肥如呀?” 王政深深瞅了一眼张纯,很想直接告诉张纯,他王政想做丞相。 “有两个原因。” 王政也没卖关子,直接给心思简单的张纯解释起来。 “第一,肥如靠近中原,且无险可守,容易被汉廷攻破。柳城则不同,地势凶险、易守难攻,且北倚塞外、南扼辽东,可为都城。” 张纯本是幽州人,又对辽西很熟悉,自然知道濒临渝水的柳城比肥如更具防守优势。 “可,天子不一定会同意呀?” 王政笑笑,拨了拨火盘中的炭火,一缕青灰伴着一抹青烟升腾而起,火盘里的火苗也旺了几分,映在他的脸上,借着酒劲,更加红润了。 “张举同意不同意都没有关系,正好,安定王可取而代之。这便是第二个原因。” 明白了王政的用意,张纯幽深的眸子慢慢变得严肃,甚至有了一丝心动。 “你是深思熟虑的?” 张纯缓缓坐直了身子,凝视着王政,想看清他的这个门客,是不是喝多了说的醉话。 “如今是冬季,幽州各郡皆缺粮草,安定王手中却有海量的钱粮,加之手中握有重兵,到了柳城,张举自然不会反对禅位于安定王。” 张纯投来的审视目光,王政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地替张纯分析了一番优势。 “再者,辽西的丘力居,辽东属国的苏仆延,早就不满张举无功无劳而窃据天子之位;只要安定王给二人些许好处,他们定会拥护安定王为帝的。” 王政的一番分析与蛊惑,让张纯彻底心动,不知不觉袄袍下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好,好,若真能成,我定拜王先生为丞相!” 有做皇帝的机会,谁不愿意做啊,他张纯提着脑袋造反,不就怀揣一个皇帝梦吗?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张纯自然没有拒绝的勇气。 “臣,王政,拜见陛下!” “心想事成”的王政大喜,立即跪地叩拜,谨防张纯变卦。 “好!好!好!” 虽然是干巴巴的一句拜词,还不如陶应听来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动听,可听到张纯耳朵里,犹如仙音。 “朕得王卿,如龙得水也!” 心情大悦的张纯,忙起身双手搀扶起王政。 “哈哈,没想到我张纯的列祖列宗如此给力,让我成就了天子梦!” “龙颜大悦”的张纯,嘴角上扬,面颊上抬起深深的皱纹,眼睛尾部布满鱼尾纹。 就这样,在昔日的渤海郡太守府里,张纯这个“二五仔”,在门客王政的鼓动下,称帝了。 “哐哐哐……” 一阵紧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瞬间惊醒了沉浸在帝业美梦中的张纯、王政,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在各自提醒对方。 “这里不是幽州辽西柳城,而是冀州渤海南皮!” 张纯强抑制住心中的不悦,不耐烦地隔门喝问。 “何事?” “禀元帅,汉…汉军兵临城下!” 门外之人显然经过剧烈的跑动,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 “什么!” 报信之人话音刚落,张纯、王政立即转身出门,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这么快!” …… 张纯、王政匆匆登上南皮城头,站在女墙后,朝城下汉军望去。 乌黑一片的玄甲军,大约三四千人。 “呼!” “还好,人马并不多!” 看到来的汉军没有想象中的多,长呼一口气的张纯瞬间安心不已,信心又变得十足起来。 “潘璋?” “一个毛未长齐的无名之辈,看本帅斩了这厮!” 望着城下一个劲叫阵搦战的潘璋,张纯转身阔步而行,亲侍为他提刀,流光闪烁,锋芒毕露。 “大将军莫要出战,等待峭王苏仆延援军即可!” 王政见状,忙撸起袖袍,急追而上,阻止张纯。 “哼!” 暴吼一声的张纯,为发泄自己的不满,径直跳到垛堞之上,居高临下,俯瞰兀自叫骂不休的潘璋,摘弓搭箭。 “咻……” 箭矢爆出破空的尖啸,直抵潘璋的面门。 “雕虫小技,比马守信箭术差远了!” 潘璋早就看到了张纯,箭矢飞来,他只轻轻抬刀一磕,便将其磕飞。 “呔!” “无胆的叛贼鼠辈,可敢下来与俺潘璋一战!” 有了王政的提醒与劝阻,任潘璋如何挑衅,张纯兀自不搭理。 “传令峭王苏仆延,尽起大军,前来南皮解围,本帅要回师幽州!” 随着潘璋的到来,加之心中有了天子梦,张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冀州了,立即派出传令兵,前往乐成苏仆延的乌桓大营,召唤其前来汇合。 …… “张纯这个缩头乌龟!” 潘璋在城下搦战半个时辰,喉咙都喊干涩了,张纯却仍旧没有采取行动。 潘璋又命令士兵轮番谩骂,刺激张纯,城头依旧没有反应。 “潘将军,张纯恐怕不会出战的!” 车胄望着南皮城头陡然增加的防守士卒,眉头紧蹙。 有了王政的劝告,张纯又发现潘璋连攻城器械都没有,便坚守不出,甚至临时增派了一些守城士兵,他径直回府烤火去了。 “这帮叛贼,一个敢战的都没有,真叫本将失望!” 其实,潘璋一点都不失望,反而暗暗窃喜。 从张纯叛军的反应可看出,他们是打定了坚守不出,等待乐成援军的主意,这对城内粮草的安全是最有保障的。 “退兵五里,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伦直见潘璋 弓高城。 陶应一行回到弓高城,天空已飘舞起雪花。 眼下的弓高城,已不见昔日的人烟鼎盛,不见华丽的建筑,一切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的繁华,皆已烟消云散,再也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则是尚未燃尽的烟火,一片的残垣断壁,还有尚未清理干净的尸体。 有汉人的,有乌桓人的。 有男人,有女人,大多是老人。 当然,也有孩童。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尸体烧焦之后的焦臭味。 “如此血腥的场景,犹如炼狱啊!” 陶应抬头,望着漫天飘舞的飞雪,扑梭梭落在弓高城的废墟里,似乎要替人类遮掩这个世界的罪恶。 “可,这远还不是结束啊!” 陶应知道,真正的兵灾,尚未来临,但已不远了。 “无能啊!” 陶应喃喃自语,大凡自己力所能及,都会阻止眼下的惨剧在中华大地上上演。 “唉,全是冀州的黑山贼闹的,若非如此,怎会让乌桓人有机可乘!” 田丰觉得,冀州有今日之祸,多半归于黑山黄巾。 “也不全因黑山贼。” 华歆不太赞同田丰的观点。 “即便没有黑山贼,以冀州的那点兵员,也难阻挡乌桓人五万骑兵的寇略!” 乌桓人此番出动了五万大军,且全是骑兵,即便河间有一万人马的汉军,一样阻挡不了乌桓叛军的锋芒。 再说,自黄巾之乱后,整个冀州也没有两万汉军,这还得分到数郡防御。 “是啊,众寡悬殊,很难抵挡!” 陶应原本叹息自己无能,却被二人理解为是在批评冀州官员,便将错就错,顺带也为其辩解一句,算是间接替冀州官员开脱,免得以后被人说他陶应刻薄。 “我了解过了,乌桓人第一次打破弓高城时,就冲入府衙,将弓高令杀死了。” “这帮叛贼,在城中四处抢夺财物、粮食、妇女,那些没有油水的民居,往往被他们付之一炬。” 田丰家在渤海东光县,离弓高不远,自然很清楚弓高城发生的一切。 “可恨啊,朝堂之上,阉宦当道,贤臣被害,只顾争名夺利,却从不顾念百姓的死活,再这般下去,这大汉的天下,恐怕要亡了!” 田丰属于清流一系,正因为痛恨宦官集团,才辞官回家的,就跟那托病跑回鲁国的孔融一样。 “这田元皓太天真了!” 陶应暗暗摇头,不管是宦官集团、外戚势力,还是这些自诩清流的大姓士族,只不过是乌鸦与猪比黑而已。 “汉廷之乱,全非宦官而起,这其中,更大的祸患,正是你们身后的大姓门阀推波助澜,才一点点蚕食着大汉的生机,以致让异族有了染指中原的机会!” ———— 北皮城。 相比于南皮县,北皮县只是个小县,它位于南皮城北部,处于漳水与漳水支流的分叉口,距离南皮城不足十里。 而且,南皮属于渤海郡,北皮属于河间国。 郝次帅与伦直率领三千多郝邑落落户,结束了在北皮的休整,进入了渤海郡,徐徐朝南皮城行进。 “伦直,此番诈城,以王政的谨慎与狡诈,张纯恐不容易上当啊!” 郝次帅见过张纯的门客王政,那是一个手段阴狠毒辣、心机颇深之辈,一般人很难糊弄到他,郝次帅担心功亏一篑。 可以说,张纯能当上“三郡乌桓”的元帅,门客王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最大,是他一一瓦解了三郡乌桓的团结,才使张纯这个汉人有了机会。 “郝帅无须担忧,到了南皮城,若张纯、王政有所怀疑,我们就退后五里扎营,表现出进不进城都无所谓的样子,只要时不时派人前去讨要粮草即可。” 张纯身边的王政,伦直对其也有所了解,只不过一个门客,伦直没将他放在眼里。 “你这叫什么来着?” 郝次帅挠挠头,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对于这些弯弯绕,他一时说不清楚。 “欲擒故纵。” 伦直笑笑,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欲擒故纵!” 郝次帅感觉自己跟着伦直,又增长了一点见识。 “若张纯派人前往乐成大营怎么办?” 前一个疑惑刚解,郝次帅又起了新的担忧。 “时间拖久了,苏仆延知悉了我们的行踪怎么办?” 伦直望着郝次帅有些无语,感觉眼前的这个乌桓人脑子里就一根筋。 “这期间,派出一队人马,在南皮与乐成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截杀斥候与传令兵,让双方短时间内无法通信,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郝次帅一点就通,瞬间又恢复了斗志,刚想夸赞伦直两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咯踏踏……” 郝次帅与伦直互视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已零星飘散雪花的天空。 “都这个点了,又天寒地冻,这疾驰的快马,应该是南皮城出来的传令兵!” 伦直立即做出了判断,提醒郝次帅做好应对准备。 “若是传令兵,待问清事由,立即杀掉!” 二人话音刚落,两名骑兵已经急驰而至。 “吁!” 待看清是乌桓兵马之后,两名传令兵目现喜色,忙勒停坐骑。 “请问,你们是哪一邑落小帅的人马?” 不待郝次帅出声,伦直抢先出言,与两个传令兵搭话。 “我们是郝邑落的落户,归薄奚小帅统领,这是我们郝次帅。汉军已分三路北上,峭王不放心元帅这边,特命我们前来增援。” 伦直指了指身边的郝次帅,趁机旁敲南皮城的信息。 “南皮没有汉军出现吧?” 听了伦直的解释,两个传令兵一脸的恍然。 “真是太巧了!” “汉军潘璋部已到了南皮城下,元帅发布命令,召唤峭王率兵解围,准备返回幽州!” 闻言,伦直与郝次帅不动声色地互视一眼。 “好险,再晚一步,恐怕此番就凶多吉少了!” 伦直给郝次帅使了一个眼色,郝次帅会意。 “你们是继续前往乐成传达命令,还是与我部先去南皮城解围?” 两名传令兵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前往乐成,面见苏仆延。 “那好吧,让我的部众送你们上路!” 郝次帅笑盈盈地朝身后招招手。 “无须麻烦郝次帅,我们先行一步!” 两名传令兵对郝次帅抱拳施礼,打马继续前行。 “噗!” “噗!” “呃啊……” “嘭!” 随着身后动静的传来,伦直回头瞄了一眼,就见两个传令兵,一个已透心凉,一个人头落地,喷涌的热血,在冰冷的旷野里,冒着丝丝热气。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伦直,机会来了,不用担心进不来城!” 原本还有些担心进不了城的郝次帅,心情顿时大好,张纯有了麻烦,哪还有心思怀疑他们的突然出现。 “不过,郝帅,既然汉军到了南皮城下,应该立即与他们联络,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张纯与粮草,以防出现误会!” 汉军已到南皮城下,伦直心中自然高兴,但他也很清醒,若沟通不好,双方最后不明就里打起来,那就弄巧成拙了。 “正该如此!” 郝次帅立即采纳了伦直的建议,并提议伦直前往汉军营,与潘璋商定策略。 “伦直,你是汉人,也清楚我们的计划,就请你出面,与南皮城下的汉军沟通,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进城。” 到了这个节骨眼,伦直也不推辞,带着两名乌桓骑兵,冒雪直奔潘璋大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弓高问二士 漳水北岸。 心情异常抑郁的苏仆延,阴鸷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薄奚小帅。 “为何本王一路南下,并未发现郝邑落的那群叛贼身影?” 苏仆延绝不相信郝邑落已提前过了漳水,因为漳水边驻扎的鲁迷小帅兵马,也未发现郝邑落的踪迹。 “也就是说,郝邑落南下是假,他们北上幽州是真。” 库傉小帅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还不忘给薄奚小帅上眼药。 “郝邑落那群叛徒,故意放出假消息,让薄奚小帅来迷惑峭王,好让他们安全返回幽州!” 若说郝次帅恨不得杀了薄奚小帅,库傉小帅一样希望薄奚小帅早点死。 “嘿嘿,最好是将薄奚这个鲜卑狗杀掉,到时,本帅就可以向峭王讨要薄奚的妹子了!” 库傉小帅脑海里闪现薄奚妹子肥大丰腴的翘臀,以及玉胯间那丰满的坟起,还有那道浅浅的溪痕,心中的火焰便腾地燃了起来。 “郝邑落南下的消息,是乌丸四个邑落之人带回来的,小的也是被郝邑落的那些叛徒给骗了!” 库傉小帅打什么主意,薄奚小帅不清楚,但面对苏仆延的质问,他还得小心应付。 “不过,峭王放心,这郝邑落投汉或许我们一时拿他们没办法,可若回到了幽州,他们便是死路一条;想必,以峭王的威势,幽州无人敢收纳郝邑落这群叛徒!” 听了薄奚小帅的解释,苏仆延脸色稍霁,但一想到河对岸的陶应,眉宇间的阴沉又增加了一分。 “看来,短期内是渡不过漳水了!” 若非渡桥被陶应烧断,苏仆延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等,恨不得立即杀过漳水,将陶应碎尸万段。 “嘭!” 苏仆延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砸在河岸上,溅起大波的泥土,将脚下的河滩砸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没来由,苏仆延感到一阵阵烦躁,有来自陶应的,有来自郝邑落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 “呼!” 长呼一口浊气的苏仆延抬头望了望天空,天上零星飘荡着小雪花,落在脸上,能感到丝丝冰冷之意。 “下雪了,是该回去了!” 脑袋恢复了一分清明的苏仆延,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等出了陶应小儿这口心中恶气,立即返回幽州!” 苏仆延决定去趟南皮城,提前与张纯通通气。 “库傉小帅,本王得去趟南皮城,大军暂由你统领,密切监视对岸汉军的动向,不得有丝毫松懈!” 库傉小帅闻言,瞬间大喜。 “这可是近四万大军的统领之权,哪怕是临时的,那也是统帅!” 库傉小帅一时眉欢眼笑,得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薄奚小帅及其他邑落小帅,挺了挺胸膛,向苏仆延大声保证。 “峭王放心,库傉定不负大王所托,若对岸的汉军敢过河,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 南皮城外,潘璋军营。 阵阵战鼓轰鸣,好似闷雷炸响。 滚滚旌旗招展,如同千层波涛。 “铛铛……” “好!” 军营一处宽阔地域,三千玄甲军士卒汇聚在此,高声呐喊,给场中正在冒雪奔驰激斗的两人助威。 场中的两人,一个是此番攻略南皮城的主帅潘璋。 另一位,则是潘璋路上遇到的渤海郡丞车胄。 二人皆是勇猛之辈,刀法精妙,斗将起来,刀影纷飞,各施勇力,各逞英雄,在场中翻滚拼杀,三四十回合过后,依然不分上下。 伦直刚靠近潘璋军营,就听到了营内传来的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说明来意的伦直,被带至校场,他阻止了士兵的通报,想看看此番前来南皮讨伐张纯的潘璋武艺到底如何。 越过层层围观的士兵,来到最前方,伦直目光落在场中。 只见场中战马奔腾,两员猛将正激战一处。 两人当中,左边一人身材高大,浓眉络腮胡,手持一柄狭长大刀,使得上下翻飞,听他在战阵中的自称,正是南皮汉军统帅潘璋。 而右边一人,身着盔甲,面如紫矿,面目刚毅,提一柄古锭刀,手中厚背重刀舞得虎虎生风,正是车胄。 此时两人各骑两色战马,大声呼喝,互相拼杀,激战正酣。 伦直从旁观战良久,看出潘璋的武艺明显略胜车胄一筹。 虽然车胄的武艺稍逊潘璋,但车胄稳扎稳打,防守严密,加之潘璋心有顾虑,有些放不开,一时也奈何不了车胄。 “若我与潘璋对决,恐抵不过其二十合!” 望着场内各逞勇力,各凭风采比拼的潘璋与车胄,伦直暗暗做出一番比较。 “车郡丞,差不多了,今日就此罢手吧!” 二人的武艺,差距比较明显,再斗将下去,也就那样了。 况且,潘璋已过足了瘾,而且他已瞄到了伦直的到来,便提醒车胄撤招,二人一起退出战圈。 “潘将军,鄙人伦直,从乐成而来,有紧急军情汇报。” 见潘璋与车胄停止了比拼,伦直方上前拱手施礼,说明来意。 “嘶!” 听到伦直提到乐成,脸上顿变的潘璋眉头猛然一跳,心中骤然不安起来。 “乐成?” ———— 弓高城。 陶应、田丰、华歆三人来到弓高城曾经的县衙,这里已被马忠收拾出来。 马忠虽然年轻,但执行力还是非常强的。 他不仅发动了城内幸存的百姓,挨家挨户搜索遇难百姓的尸体,一一运往城外,准备集中安葬;还将俘虏的乌桓人利用起来,清理着被他们付之一炬的残垣断壁。 华歆带来的六千步兵,除了临时巡逻县城的五百人外,有两千人已前往漳水,接替颜良,监视对岸的乌桓叛军。 其余的步兵,不是在城内帮忙烧火造饭,就是在城外整理战死袍泽的仪容,收集他们的遗物,登记名录,准备明日统一安葬。 陶应没再管这些,与华歆、田丰坐在县衙里,商议对付漳水北岸几万乌桓骑兵的策略。 “孔文举曾言:‘田丰、华歆,智言之士也,可为谋。’” “二位先生,漳水北岸尚有四万左右的乌桓叛军为祸冀州,请问,有何良策,可驱逐其离开冀州?” 陶应很矛盾,公孙瓒跑了,如今潘璋已去了南皮,只要截下张纯手中的劫掠所得,他就可以离开冀州了,没必要为冀州之事瞎操心。 “至于乌桓人,还是由灵帝自己对付的好!” 再说,眼下的冀州,又不是他陶应的地盘,即便赶跑了乌桓人,他也不敢占据,如此卖力,出力不一定讨好,白白给袁绍将来做了嫁衣。 可是面对异族肆意屠杀汉民百姓,陶应又做不到视而不见。 “争霸天下,不仅仅是为了能在乱世活下去,或者挥洒一番万丈豪情,更重要的是得有一份对民族的担当!” 陶应问策,华歆、田丰互视一眼,直接忽略了孔融对他们的赞誉之词,各自暗暗思索起对付乌桓人的策略来。 “火攻不可取……” “水攻倒可一试……”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士谋乌桓 河间国。弓高城。 田丰、华歆略加思索一番,便开启了慢悠悠的品茶论策模式。 “乌桓人皆是骑兵,以陶郡守眼下的泰山军,很难正面对决,如前番的胜利,已不可能再有!” 华歆已了解了弓高城之战的经过,陶应胜得很侥幸,若乌桓人一开始清楚陶应的底细,选择死战,陶应死的渣都不剩了。 “因而,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华歆语落,亲身经历过弓高城外之战的田丰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他很清楚陶应的劣势。 而且,大凡以少胜多的战例,皆建立在阴谋诡计之上。 “这不是废话吗?” 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陶应对华歆、田丰二人不直入主题很是不满。 “玄甲军与乌桓叛军力量悬殊,谁看不出来?” 田丰、华歆皆是历史公认的智谋之士,不是陶应手下那些武夫可比的,陶应对二人可是寄予了厚望。 腹诽归腹诽,陶应没敢表现出不耐来,他知道二人在铺垫,杀招肯定在后头。 “自古交战,水、火最为无情。” 田丰淡淡地说道,似乎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山地多枯木,平原多水泽,因势利导,因地施计,可破之。” 华歆语气更加舒缓,接过田丰的话头,进一步阐述。 “唉,这是两个什么人啊!” 陶应有点恍惚,这个场合似乎不像是在商讨对付乌桓人的策略,更像是在听一场讲座,或看华歆、田丰坐而论道。 “不行,得赶紧回泰山,看看马钧来了没有,哥想研究大炮,有了这个利器,莫说华歆、田丰,即便是卧龙、凤雏,在哥面前都是渣,根本无须听他们废话!” 不过,陶应算是听明白了,二人都倾向用水来对付乌桓骑兵。 “乌桓人皆是骑兵,若马蹄陷入泥水之中,行动不便,便会失去奔袭优势。” “如今天又飘起雪花,对弓弦的影响也很大!” 田丰、华歆继续慢悠悠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着。 “二位先生果然不是人!” 陶应终于被点醒了,眼前顿时一亮。 “呃,应的意思,二位先生不是一般人,是神人也!” 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陶应忙解释一句。 “这个好办,应立即安排玄甲军步兵前往漳水上游,筑坝截流,水淹乌桓叛军!” 华歆知道陶应为人比较超脱,也是个多心眼之辈,即便要骂人,也不会当面骂,权当陶应说的是赞誉之词。 “关键在于,要设法将乌桓骑兵大部或全部诱在漳水河畔驻扎,这样方可一劳永逸解决,否则,筑坝,得不偿失!” 华歆及时提醒陶应一句,无非是担心乌桓人发现威胁提前跑路,或者水攻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反而使下游百姓白遭殃。 “这个也好办,命令士兵在漳水边大张旗鼓一边扎木筏,一边作出架桥的准备,给乌桓人营造出一副我军迫切与之决战的错觉,将乌桓人牢牢吸引在漳水边。” 喜不自胜的陶应,复杂地注视着田丰、华歆二人,他的想法是能将乌桓人赶走就好,没想到二人却要将其一锅烩。 “还要让士兵不停刺激苏仆延,激怒他,让他也生出迫切一战的愿望。” 田丰捏了捏自己下巴颏上的一缕胡须,给陶应继续支招。 “不过,时间不能拖太长,必须在两日内实施水攻之计!” 华歆看着陶应,提醒他把握好时机。 “应知道如何做了!” 陶应对二人躬身一礼,扔下二人,匆匆出门实施水攻之计去了。 ———— 渤海郡。南皮城。 伦直提及乐成,让潘璋为之一震。 乐成驻扎着五万乌桓大军,潘璋从伦直的衣着看出,伦直定是来自乌桓。 “他没就近找主公,却跑来南皮找我,这般舍近求远,不会是有阴谋吧?” 乐成陶应的情报尚未传递到潘璋手中,潘璋也不敢肯定陶应面对五万乌桓骑兵,会不会出现变故。 “还是,主公那边出了意外!” 潘璋不动声色,带着伦直与车胄进了大帐,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问伦直。 “不知伦先生来南皮找潘某,有何军情?” 车胄也暗暗奇怪,默默打量着十七八岁、明明是汉人却穿着乌桓人衣衫的伦直。 “有些诡异!” 虽然乐成离南皮并不算远,但依潘璋的信息,陶应已到了乐成一带,伦直即便有军情,也该找陶应才对,来南皮找潘璋,车胄就有点想不通了。 “潘将军莫要怀疑,我是辽东汉人。此番来找潘将军,也是适逢其会。” 即便潘璋掩饰地很好,伦直还是从潘璋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怀疑和戒备。 伦直并不生气,这很正常,换作他自己,也会如此。 不过,好在伦直并不要求潘璋做什么有风险之事,只是前来提醒一番,待双方进了南皮城,莫要发生自相残杀的误会就好。 “伦先生准备何时动手?” 听了伦直的一通解释,潘璋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心中大喜,正想着如何进入南皮城,现在有了郝邑落这个内应,目标且都一致,进城就简单了。 “郝邑落等不起,若被乐成的苏仆延知道动向,处境就危险了。” 如今的伦直,虽然是汉人,但他却被绑在乌桓人的战车上,他若想为自己谋得未来,就必须确保郝邑落此番获胜。 “若今日能顺利诈开城门,会立即动手!” 潘璋点点头,快速思索对策。 “你们突然到来,若那城内的张纯,提出先让你部击退我军,到时该如何应对?” 车胄提出自己可预见的可能情形。 “若张纯让郝邑落进攻我军,我们则配合你部,佯装溃败,掩护你们进城!” 车胄能想到的,潘璋也已想到,所以不等伦直出声,潘璋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 “潘将军之策甚善!” 伦直额首赞同,也只有这样,才能有一方顺利进入南皮城。 “若真要进攻,我会让郝邑落的乌桓人将箭头折断,你们到时只要佯装中箭倒地即可。” 三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便分头开始行动。 ———— 漳水北岸。 刚刚接替临时统领乌桓大军的库傉小帅,站在漳水岸边,斜视的眸子骄傲自豪地一一从薄奚小帅等各乌桓邑落小帅脸上掠过,活似他才是乌桓最终的胜利者,得意忘形地有些目空一切。 “各自散了吧,此夜无战事!” 库傉小帅很清楚,漳水无桥又无船,除非陶应的玄甲军长翅膀飞过来,否则,待在漳水边,除了生火烤肉,无所事事。 “哐哐哐……” “咚咚咚……” 库傉小帅的话音才落不久,对岸汉军营地便传来此起彼伏的阵阵伐木之音,似乎专等苏仆延的离去一般。 “对岸汉军在干什么?” “劈柴生火?” “不对,他们似乎在扎筏子、搭桥!” “难道,他们要渡河与我军决战?” …… 听到对岸玄甲军营地传来的巨大动静,乌桓人纷纷涌到岸边眺望,议论纷纷。 “嘶!” 对岸玄甲军的动静骤起,让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的库傉小帅倒吸一口冷气,一股酸涩的冷水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心理倾泻了出来,再也无法挥洒他的那份得意了。 “快,戒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变再换策 弓高城。 朦胧的夜色下,陶应躺在暖帐里,瞅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弯眉美目,面颊潮红,樱桃小嘴撅得红嘟嘟的,其媚态,看得陶应心头怦怦直跳。 “丁夫人,《魏氏春秋》说,曹操姿貌短小,据我目测,你身高有一米七,他能亲到你的美唇吗?” 陶应一边问,一边一双贼溜溜的眸子停在丁氏的嘴唇上,流连忘返,瞄个不停。 “妾身怎未听说过《魏氏春秋》?” “米,是何尺寸?” 陶应目光上移,望向丁氏的柳眉星眼,却见她秀眉轻蹙,一脸迷茫。 “真美!” 此时的丁氏,那又娇又羞的模样十分可爱,羞人的卧姿,高高撅起的翘臀,曲线饱满,很是撩人。 望着丁氏的美唇,情不自禁的陶应慢慢凑了上去,他早就想一亲芳泽了。 “哐哐哐……” 心头一片火热的陶应刚刚凑近丁氏,甚至已能感受到丁氏唇瓣的温度,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陶应前倾的姿势立即顿住。 “有人敲门?” 有些气急败坏的陶应张口就想呵骂,他最讨厌别人搅扰他的好事,尤其,他刚刚才睡下。 “主公,紧急军情!” 陶应刚酝酿起骂意,门外已传来急切的通报声。 “嗯?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迷迷糊糊的陶应想了半天,方想起是谁来。 “夫人,你且等会,马守信来了,定然有要事,我且去看看究竟,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陶应猛地爬起身,一阵冷风陡然袭来,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嘶……” 陶应忙四下张望,哪里有暖帐,哪里有丁夫人,黑漆漆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连个鬼都看不到。 “原来,是在做梦啊!” 怅然若失的陶应,坐在床榻上怔怔出神。 “真是奇怪,也不是没见过女人,为何偏偏会对丁氏绮思连连呢?” “难道,因为她的唇太美?” “还是,因为她是曹阿瞒的老婆,有别样的风韵与刺激,所以才令哥情难自抑?” “也不对啊,哥已截胡尹氏,为何却没有梦见她?” 再次打了一个冷颤,使魂游天外的陶应立即回过神来,忙四处寻摸火折,急切间,半天也没有找到。 “守信,我一时找不到火折,有何军情,你直接说,我听着。” 马忠已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知道陶应醒了,立即说明来意。 “潘璋将军从南皮送来紧急军情,乌桓郝邑落反叛苏仆延,欲投我军,已与潘将军相约,今夜会诈开南皮城,拿下钱粮与叛贼张纯!” 马忠话音刚落,陶应已一把拉开房门,一股寒风从洞开的房门袭来,让只穿了一身单衣的陶应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也借着门外映射而入的微弱亮光,陶应找到了自己的袄衫,麻利地穿了起来。 “送信的士兵路上走了多久?” “消息有没有告诉子鱼先生?” 陶应一边穿衣服,一边快速权衡一旦南皮城攻破对眼下乌桓人的影响。 “尚未告诉华先生。” 马忠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找陶应,至于华歆,也得陶应发话,他才敢将如此机密的消息告诉华歆。 毕竟,华歆与玄甲军还不是一路人。 “好,立即将此消息转告华先生,对,还有田先生,对此二人,不必隐瞒!” “诺!” 有了陶应的交待,马忠立即转身去寻华歆、田丰。 “计划没有变化快啊!” 陶应隐隐有种预感,水淹乌桓人的计谋要泡汤了。 等陶应急匆匆来到一处亮灯的房间时,华歆、田丰、马忠、田豫皆在。 “水淹计划要夭折!” 陶应一进门,急性子的田丰,一双焦虑的眸子立即望向陶应,张口就说出他的担忧。 “除非,立即实施计划!” 华歆摇摇头,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如今是冬季,枯水期,刚刚筑起的堤坝,没有积蓄到多少水,恐怕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陶应到过漳水,对漳水的流量很清楚,华歆否决立即水攻,陶应也持同样的态度。 “水攻已不可行!” 马忠、田豫的眸子里皆露出一抹不甘与遗憾的神色。 “人算不如天算,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总算不是一无所获,没什么好遗憾的!” 见事已至此,几人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陶应便出声安慰众人。 “南皮城若被攻破,叛军失去了粮草,定会北逃,就没有必要再筑坝蓄水了,趁水位不高,立即打开堤坝排水,避免殃及下游……” “报!” 陶应话音未落,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报号声,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而来。 “主公,漳水水位下降,水深齐膝,颜良将军担心乌桓骑兵趁机杀过漳水,请问主公如何防御?” 传令兵语落,有些沮丧的田丰、华歆等人皆是一震,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乌桓人可趁机趟河而过,这可是要命的事。 尤其,乌桓人皆是清一色的骑兵。 “对岸乌桓人如今是什么状况?” 陶应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现在唯有立即扒开堤坝,方可防御乌桓骑兵趁机越过漳水。 “对岸乌桓人似乎尚未觉察到漳水水位下降,皆已扎营休整。” 陶应暗呼一声侥幸。 “我军还在扎筏、架桥吗?” 传令兵担忧地瞄了一眼陶应的神色,摇摇头,声调也略低了几分。 “赵云担心引起对岸乌桓人的警觉,让颜良将军下令停止了一切行动。” “好,不愧是赵子龙,有胆有识!” 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是个忠心地不懂变通之辈,陶应暗暗庆幸将赵云留在了漳水边。 “立即回报颜良将军,停止一切动作,熄灭南岸所有火把,莫要惊扰乌桓叛军。” 传令兵急匆匆走了,陶应正想派人通知上游,扒开水坝泄洪,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看到来人同样是一个传令兵,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陶应,心猛地又是一突。 “主公,纪灵将军与陈登军师率领一万大军已至弓高城外!” 陶应一怔,继而大喜若狂。 “哈哈哈,元龙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天助我也!” 峰回路转,田丰与华歆对视一眼,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陶将军,暂缓掘堤,正好趁水位下降之机,夜袭乌桓叛军大营!” 脸色有些涨红的田丰,一边提醒陶应,一边摩拳擦掌。 “以玄甲军的装备与战力,此番定能建功!” 华歆也是神采奕奕,他有种预感,此战过后,不仅能将乌桓叛军彻底赶出冀州,陶应也将名满大汉。 “二位先生之言正合我意!” 不用田丰、华歆提醒,陶应也要这么干。 虽然玄甲军的兵力还是不如乌桓叛军,但弓高一战,加之郝邑落的反叛,漳水北岸的乌桓人也就三万五千左右。 加之又是偷袭,装备精良的玄甲军步兵虽然不能以一当十,但以一当二、当三还是没问题的,覆灭乌桓叛军绝不是梦。 “立即传令纪灵,大军直奔漳水!” “国让、守信,尽起城内所有玄甲军,奔赴漳水,今夜一举歼灭乌桓叛军!” 第一百五十章 诈开南皮城 南皮城南门。 “哈哈,这苏仆延能做辽东属国乌桓大人,果然有点脑子!” 郝次帅与伦直率领郝邑落部众一到南皮北门,张纯便得到了消息。 “立即开城,让郝次帅协防南皮城,这下,南皮城就更加稳固了!” “不可!” 张纯话音刚落,王政立即出声阻止。 “陛下,当先让乌桓人击退城外汉军,再让他们入城,如此,南皮城方可高枕无忧,从容等待苏仆延大军归来!” 张纯略加沉思,立即采纳了王政的建议。 “传令郝次帅,立即击破南门外汉军,本帅在南城门迎接他们!” 命令传达到郝次帅手中时,郝次帅与伦直对视一眼,暗暗庆幸提前一步与潘璋沟通,否则手忙脚乱,容易露出马脚。 …… “杀……” “咻……” “呃啊……” “唏律律……” 过了一个多时辰,潘璋与郝次帅约定的一场戏“轰轰烈烈”地落幕了。 郝次帅慢悠悠押着一群俘虏的汉兵,来到了南皮城下,瞅着徐徐放下的南城门吊桥,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笑。 ———— 南皮城北门。 “咯踏踏……” 一阵急促而嘈杂的马蹄声,瞬间打破了南皮城北城的寂静。 “开城门,峭王要见张元帅!” 城头守卫借着火光瞅了半天,待看清果然是苏仆延,也没有啰嗦,立即放下吊桥,让苏仆延一行进了城。 “城内怎如此喧闹、混乱?” 这个时辰,加之天上飘着小雪花,并有越下越大趋势,南皮城却一片嘈杂,这让苏仆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报告峭王,汉军已兵临南皮城南门,我军刚刚击破汉军,大军正在得胜回城!” 汉军三路进攻,苏仆延是听公孙瓒说的,具体消息他也不太清楚,如今汉军来了南皮,应该就是三路中的一路。 苏仆延点点头,一边朝前走,一边问击破汉军的详情。 “是张元帅亲自出兵击破了汉军吗?” 领路的叛军士卒摇摇头,笑意盈盈地回了苏仆延一句。 “不是,是峭王属下郝次帅的援兵击破了汉军!” “什么?” 士卒的话,让骑在战马上的苏仆延猛然一怔,一把勒紧了马缰。 “唏律律……” 一听到是郝邑落的部众,苏仆延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不好!” 回过神的苏仆延,大惊失色,威猛的身形在战马上猛地一晃。 “快,立即通知张元帅关城门,莫让叛贼进城!” ———— 漳水南岸。 一个时辰后,陶应携田丰、华歆与陈登来到漳水河畔。 颜良接上几人,已顾不得见礼、寒暄,直奔主题。 “主公,漳水水深已不及膝盖!” 陶应回头环顾了一眼在雪中已很难掩藏身影的玄甲军,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 “破虏校尉颜良,令你率一队骑兵主力,居中击破乌桓叛军,来回掩杀!” “平虏校尉纪灵,令你率一队人马,从左翼进攻,司马吕旷随行!” “赵云,本守征你为玄甲军司马,令你率一队人马,从乌桓右翼进攻,司马吕翔随行!” “陈登军师,令你率一部人马,立即接收乐成城,司马田豫随行!” “司马马忠,令你从中策应各路人马,狙杀苏仆延等乌桓首领!” 随着当机立断的陶应一声令下,被点到名的众将齐齐上前一步,朝陶应躬身领命。 “诺!” 待斗志昂扬的众将接了令,陶应严肃而冷峻的眸子又一一从接令的将领脸上掠过。 “若乌桓人逃窜北上,追杀至滹沱河即可,穷寇莫要深追,立即回师绞杀残敌,打扫战场!” “此战,将是我玄甲军在冀州的最后一战,也是对乌桓人在中原的最后一战,本守期待能圆满落幕!” 陈登、颜良、纪灵、马忠、吕旷、吕翔互视一眼,皆齐齐抱拳应诺。 “我等绝不让主公失望!” 半路被陶应征辟的赵云、田豫也齐齐上前一步,躬身承诺。 “我二人绝不给玄甲军拖后腿!” 陶应回头瞄了一眼田丰、华歆,见二人没有要说的,陶应立即下达进攻命令。 “众将听令,立即分兵,全军出击!” …… “击鼓吹号!” 陶应看到身躯高大、一马当先的颜良部已率先偷渡过河,立即下令吹响进攻号角。 “呜呜呜……” “咚咚咚……” “杀……” 号角声、战鼓声、喊杀声,霎时响成一片,漳水河畔的空气,骤然间变得炽烈起来。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近两万玄甲军在雪中奋勇狂奔,快速趟过冰冷的漳水,滚滚而前,手中闪烁着死亡冷辉的唐刀,砍向一片混乱的乌桓叛军。 “噗……” “啊……” “唏律律……” 骑着战马,与陶应一起观望玄甲军进攻的田丰、华歆,望着战马奔驰,弓弦惊鸣的场景,热血沸腾。 “玄甲军威武!” “大汉威武!” 虽然没有亲临战阵,也毫无武力可言,但这并不妨碍田丰、华歆这两个顶级谋士的一腔热血。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望着进攻的玄甲军,陶应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自豪。 ———— 南皮城。 望着洞开的南门,郝次帅与伦直,以及装扮成乌桓人模样的潘璋互视一眼,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缓缓过了吊桥,穿过城门洞,进入了南皮城。 “看来郝邑落与伦直的投靠,是真心的!” 不动声色的潘璋,一进入南皮城,快速扫视了城门周边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暗暗担心郝次帅、伦直使诈降计的疑虑彻底打消。 “郝帅,伦直,你们此番大功一件,待见到主公,我定替你二人表功!” 潘璋没想到,此番进入南皮城居然这般顺利,只要拿下叛军手中的粮草,就彻底完成了陶应交给他的任务。 “多谢潘将军,以后,还得仰仗潘将军提携!” 目露谄媚的郝次帅,一脸讨好地瞄了一眼欣喜若狂的潘璋,心中暗暗为自己的未来祈祷。 “希望投汉是个好归宿!” 没办法,以后要寄人篱下了,已走投无路的郝次帅不得不放低身段。 “你们无须担忧,璋之主公,乃英明神武之主,用人只看才干,不论出身!” 伦直虽然没有像郝次帅表现的那般明显,但心中同样忐忑不安,如今有了潘璋的保证,反倒对素未谋面的陶应生起几分期待来。 “咯踏踏……” “快关城门,他们是汉军……”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还有歇斯底里般的示警声,瞬间吸引了城内所有人的目光。 “坏了!” 始终戒备城内乌桓人有可能识破伦直他们诈城之计的潘璋,最先反应过来,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唐刀。 “杀!” 既然已被乌桓人看破,潘璋不再隐瞒身份,立即大喝一声,率先朝狂奔而来的乌桓骑兵杀了上去。 “呛……” “驾……” 随着潘璋发出行动的信号,混迹在乌桓人骑阵之中的玄甲军骑兵,立即抽出唐刀,纷纷脱离郝邑落,紧随潘璋之后,一拥而上,杀向乌桓叛军。 “车郡丞,护住城门,召唤大军快速入城!” 潘璋一边前行,一边叮嘱隐藏在身后的车胄,只要玄甲军大队人马进了城,这南皮城,就是玄甲军的了。 “将军放心!” 车胄也一挥手中的古锭刀,立即斩杀了城门口张纯手下的几个叛军,防止叛军关闭城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了郝次帅与伦直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回过神时,潘璋与玄甲军已经动了。 “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郝次帅与伦直对视一眼,目光变得异常凝重。 “郝帅,立即协助潘将军,拿下苏仆延!”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政弑张纯 漳水北岸。 “呜……” “杀……” 号角声与喊杀声瞬间惊醒了睡在大帐中的库傉小帅,他猛然睁开眼睛,略微迟疑了一瞬,神色立即大变,一脸骇然地爬起身钻出营帐。 “汉军过了漳水!” “他们怎么做到的?” 不敢置信地望着在圣洁的雪花中如洪水般奔涌而来的“黑潮”,库傉小帅的眸子里有莫名的恐惧在激荡。 “这些该死的汉军,总是喜欢搞偷袭!” 环视一眼已乱成一团麻的兵营,库傉小帅有些后悔了。 “峭王为何这个时候让本帅代管大军?” 库傉小帅有种感觉,苏仆延给他的不是荣耀,不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而是一根要命的绞索。 “峭王这是要害我呀,为何他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南皮!” 望着潮涌而来的玄甲军,库傉小帅不再犹豫,立即奔向后帐,寻自己的战马。 “薄奚小帅,汉军不多,我命令你,立即带薄奚邑落部众杀上去,阻挡汉军,为大军争取集结的时间!” 赶到后帐,库傉小帅意外遇见了薄奚小帅,立即对他发布命令。 “嗯?” 刚刚跃上马背的薄奚小帅,也是一脸的惶恐,瞅着已心神大乱的库傉小帅,阴恻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库傉这个贱种,平日里看我的目光满是鄙夷与不屑,且对我妹子不怀好意,眼下到了这般地步,居然还敢对我颐指气使,莫不是真当自己已成了苏仆延的继承人?” 薄奚小帅朝四周快速扫视一圈,猛地抽出弯刀,迅疾捅入正在上马的库傉小帅后心。 “噗!” 既无防备,又没铠甲护体,薄奚小帅的弯刀很轻易地捅入了库傉小帅的背心。 “呃啊……” 霎时间,库傉小帅凄厉的惨嚎声从后帐冲宵而起。 “你……” 跌倒在战马脚下不住抽搐的库傉小帅,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嘲讽的薄奚小帅。 “谁到不能将本帅当狗看,你不能,苏仆延也不能!” 薄奚小帅猛然催动胯下战马,马蹄从奄奄一息的库傉小帅身上踩踏而过。 “啊……” 库傉小帅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哈啊……” 杀了库傉小帅,薄奚小帅也没有冲向玄甲军,反而一兜转马头,直奔乐成城而去,他想第一时间带着自己的母亲与妹子返回幽州。 “库傉小帅死了……” 一名赶来寻库傉小帅的乌桓叛军,看到倒在地上、胸腹塌陷、口鼻流血不止的库傉小帅,立即打马狂奔,向四周传递消息。 “什么?” “库傉小帅死了?” “薄奚小帅朝乐成……” 乱纷纷抢夺战马的乌桓叛军,本来就慌乱不已,听到苏仆延指定的库傉小帅也死了,更是群龙无首,无心应战,慌张四逃。 “咻!” “噗!” “呜啊……” 一名惊恐的乌桓骑兵话尚未说完,一支利箭已从他的口中狠狠贯入,穿透了整颗头颅,又从脑后穿出。 中箭的乌桓士兵哀嚎着掉落马下,四肢抽搐,有一滴殷红的液体,顺着锋利森冷的箭矢滴落,霎时渗入了冰冷的雪地上。 “啊……” 看到眼前的一幕,已抢到战马的乌桓叛军,瞬间崩溃,纷纷朝着乐成城而逃。 …… 随着越来越多的玄甲军越过漳水,加入追杀乌桓叛军的行列,三万多群龙无首的乌桓叛军,瞬间如同草原上被狼群袭击的羊群,四散奔逃。 加之颜良、纪灵、赵云三个杀神的左突右挡,很快,没有抢到战马的乌桓人,瞅着临近的冰冷唐刀,纷纷跪地投降。 许多会骑马的玄甲军士兵,在乌桓人的营地抢到战马,纷纷上马,由两条腿的步兵变成了四条腿的骑兵,跟在颜良、纪灵、赵云身后,四处追杀奔逃的乌桓叛军。 “我们胜利了!” 过了漳水的陶应,望着开始打扫的战场,期待的眸子隔空投向了东边的南皮城。 “潘文珪,现在就看你的了!” ———— 南皮城。 望着朝苏仆延杀奔而上的潘璋,伦直立即提醒郝次帅。 “没想到苏仆延来了南皮,郝帅,这是个机会,立即助潘将军将苏仆延拿下!” 伦直很清楚,眼下就是检验真诚度的时候,只要他们有一丁点的退却或观望,都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除非郝邑落根本就没有真心投汉的意思,只想虚与委蛇。 “我明白!” 郝次帅当然清楚伦直话的意思,没有退路的他,不敢再有一丝的犹豫。 “邑落的儿郎们,立即随本帅杀!” 朝身后邑落落户大吼一声,郝次帅一摆手中的弯刀,立即朝苏仆延杀奔而去。 “杀……” 有了郝次帅的表率,郝邑落部众也没有二话,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纷纷抽出腰刀,催马一拥而上,见人就杀。 “噗!” “呃啊……” 这个时间点,天寒地冻,能站在南皮城大街上的,基本都是张纯叛军,加之人人手拿兵刃,乌桓人基本不会有任何犹豫,一路砍杀,毫不手软。 …… “呃……” 与张纯立在不远处的王政,目睹突然出现的变故,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会吧!” 王政急忙回头望向快马狂奔而来的骑兵,隐约看到打头之人,正是乌桓峭王苏仆延。 再将目光投向已徐徐进城的乌桓人,王政一一掠过郝次帅、伦直,当看到潘璋时,失神的眸子猛地一缩,浑身冷彻骨髓,颤抖不停。 “完了,完了,要死了,丞相飞了!” 已惊得六神无主的王政,他很清楚,官军一旦进城,除非将其立即歼灭,或者立即跑路,否则,他的下场,不比张纯好到哪里去。 但以当下的情形,汉军、乌桓叛军,源源不断进城,想将其剿灭,已是白日做梦。 “我不想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 慌乱的眸子流转间,王政看到身边正一脸惊诧地望着疾驰而来的苏仆延,顿时恶向胆边生。 “对不住了,为了活下去,只能借你人头一用了!” 王政看得很清楚,官军已进城,且乌桓人也反叛了,张氏叛军大势已去,他想活命,也只有戴罪立功,而最好的功劳,莫过于眼下的张纯。 “呛!” 猛然拔出自己的佩剑,趁张纯不备,王政毫不犹豫地砍向张纯脖颈。 “噗!” 手起剑落,张纯连一句惨叫与哀嚎都未来得及发出,才做了半日帝王梦的人头已落地,脖颈的鲜血冲天狂涌而起,淋了他的心腹门客王政一身。 “成了!” 王政已顾不得清除脸上的鲜血,疾步上前,拾起张纯的人头,牢牢拎在自己的手中。 “这可是保命符,绝不能丢失!” …… 这边王政动作快,那边潘璋、郝次帅动作也不慢,二人联手杀向苏仆延。 “铛!” 仓促间,苏仆延的狼牙棒与潘璋的大刀相接,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唏律律……” 潘璋战马后退一步,不待他振作精神再战,郝次帅的弯刀也已劈向苏仆延。 “叮!” 力大的苏仆延虽然略胜潘璋一筹,但也一招用老,仓促间又接了郝次帅一刀,一时手忙脚乱。 “张纯已死,投降不杀!” 稳住阵脚的苏仆延,望着背刺他的郝次帅,阴鸷的眸子里倾泻着无尽的杀意,刚想上前杀了郝次帅泄愤,突然听到张纯已死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猛地一招逼退潘璋与郝次帅的联手,苏仆延快速瞥了一眼王政手中拎着的人头,终于证实了张纯的死。 “走,立即回乐成!” 苏仆延再也无心恋战,招呼一声幸存的乌桓叛军,立即掉转马头,直奔南皮城北门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末路苏仆延 漳水北岸。 陶应与田丰、华歆驱马徐徐朝已在打扫的战场走去。 “我们胜利了!” 喜不自胜的田丰,脸上布满了笑容,随着乌桓叛军的覆灭,冀州三郡彻底安定了。 “不到两万兵马,战胜了四万左右的乌桓骑兵,不可思议啊!” 眺望满旷野收拢受惊战马的玄甲军,华歆暗暗为玄甲军的战力咋舌。 “仅目测,这战马恐不下三万余匹,这可是战争利器啊!” 获得数万战马,这对陶应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冀州之行,这步棋走对了!” 眼下的大汉,出产战马的地方主要有三处,一处在幽州,一处在凉州,一处在并州,无论是青州还是徐州,皆没有马场。 荆州、益州巴郡等地倒也产“南马”,但这种马身材矮小,不适合作为战马使用。 陶应很清醒,一旦乱起,莫说远在并州、凉州的战马,就是近在咫尺的幽州战马,也很难弄到。 “要争霸,没有骑兵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陶应出兵冀州前,之所以打算长期赖在渤海郡,为的就是给自己打通一条通往幽州的通道,好获取幽州的乌桓马。 “与此番出兵冀州所担负的风险相比,收获远远大于风险,很值得!” 陶应非常满意此战的结果,有了这些战马,潘璋再拿下南皮城,冀州之行就可以圆满收官了,他可以安心回到泰山郡去,静待时局的变化。 “主公,乐成城已被田豫、陈登军师拿下!” 马忠疾驰而来,给陶应汇报最新的消息。 “有没有贼首苏仆延的下落?” 乐成是乌桓叛军的大本营,乐成拿下了,苏仆延就无路可逃了。 “据俘虏交待,苏仆延在战前就去了南皮城,至今未归!” 一脸惋惜的马忠摇摇头,他还想着此战拿下苏仆延给自己添点功劳的,随着苏仆延的提前离去,马忠的愿望落空了。 “嗯?” 陶应眸子猛然一缩,勒停战马,原本平静的心又悬了起来。 “苏仆延去了南皮城,潘璋那边会不会出现变故?” “咯踏踏……” 陶应正考虑调派一队人马立即前往南皮城支援潘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报……” 众人回头,就见一名黑衣红甲的玄甲军斥候疾驰而来。 “主公,潘将军已拿下南皮城,叛贼张纯授首,乌桓人劫掠的粮草安然无虞!” 斥候在陶应、田丰、华歆、马忠不远处便开始勒马,在嘶鸣的战马人立而起的一瞬间,大声通报潘璋战况。 “哈哈哈……” 斥候话音一落,刚刚还在为潘璋担心的陶应仰天长笑,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潘文珪果然没让我失望!” 田丰望着欣喜若狂的陶应,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可是乌桓人劫掠了冀州数郡所得啊,恐怕养百万人一年都绰绰有余!” 即便如此,田丰也没有多说什么,钱粮被陶应截下,总比便宜乌桓人要好。 田丰很清楚,若非陶应,乌桓人定会将一切劫掠所得运回幽州去。 “陶郡守,大坝不能再蓄水了,趁水位不高,立即疏通,不然,将影响下游的数县百姓!” 田丰的提醒,让陶应立即回过神,这个真不能拖。 “守信,立即带领一队士兵,掘开堤坝!” 马忠也知道轻重缓急,立即掉转马头,准备带人去掘堤。 “且慢!” 华歆忙出声阻止。 “陶郡守,趁着漳水水位不深,当立即重新架桥,不然,将影响两岸百姓往来!” 华歆的及时提醒,一下子点醒了陶应。 “哎呀!” 陶应猛地一拍脑门,懊恼不已,差点就让自己过不了河。 “守信,马上组织人手架桥,待桥梁修复后,立即扒开堤坝!” 好在对岸有现成的木料,加之眼下有的是人手,只要在原址修复加固就是,用不了多少时间。 将打扫战场的事情交代给颜良、纪灵等将,陶应与华歆、田丰径直去了乐成城。 ———— 北皮县。 逃出南皮城的苏仆延,一路狂奔至北皮县境内。 “呼……” 见身后并未有汉军追来,苏仆延长长出了一口气。 苏仆延仰天抬头,伸出贪婪的舌头,雪花落入口中,冰冷的寒意自舌尖传来,令苏仆延整个人的神志为之一清。 “呼噜……” “吭哧……” 此时,已听不见南皮城里的喊杀声,这一方天地,唯有苏仆延与他身边亲信胯下战马发出此起彼伏的响鼻声。 苏仆延轻轻一带马缰,转过身来,凛冽的目光从每一名亲信脸上扫过,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焦到苏仆延身上。 “走,回漳水河畔,带上儿郎们,我们连夜回幽州……” “轰隆隆……” “唏律律……” 苏仆延的话音未落,大地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犹如滚滚惊雷,依稀还夹杂着战马的嘶鸣之声。 透过稀疏的雪花极目望去,苏仆延看见,在白茫茫一片的旷野尽头,在雪幕中,起了一道乌黑的雪线,且越来越粗, “骑兵!” 待更近了一些,不仅苏仆延看清楚了,苏仆延的亲信们也看清楚了,成百上千的骑兵在雪地里狂奔,一片混乱。 “咦,是我们的人!” 一名乌桓叛军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完了!” 苏仆延阴沉的眸子猛然一缩,心中立时生出一缕不好的预感。 “漳水边的大军恐怕凶多吉少!” 溃逃的乌桓叛军很快与苏仆延相遇,他们本来是想直奔南皮城的,却不想在北皮境内遇到了苏仆延。 “峭王,我军被汉军数万人突袭,库傉小帅战死,汉军正朝这边杀奔而来!” 薄奚小帅看到苏仆延的一刹那,眸子里乍现的一抹慌乱一闪而逝,继而又暗暗庆幸。 “幸亏乐成城被汉军先一步占据了,若我此时带走母亲、妹子,定会引起苏仆延的怀疑!” 果然跟自己的预料差不多,苏仆延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冰冷地如眼前的漳水。 “汉军杀过来了……” 又有数百骑脱逃而来的乌桓叛军汇聚过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已能影影绰绰看到旌旗飘扬,刀光耀眼,声势颇为骇人的玄甲军,正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 “立即过河,回幽州!” 见大势已去,苏仆延率先掉转马头,直奔滹沱河成平县的渡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失踪的袁术 洛阳。司空府 残阳如血,孤悬天边。 一骑如飞,从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满面风尘,看他苍白而焦躁的脸上,写满了一个“急“字。 “让开,快快让开……” 凄厉的吼声响彻洛阳旄门,往来行人纷纷闪避。 “什么人……” “是袁氏的家仆!” 旄门城门候刚出声呵止,就被眼尖的旄门司马阻止了。 骑士策马径直奔行入城,顺着宽敞的洛阳大道直奔司空袁逢府邸。 …… 此时,袁逢正与袁隗、王允、袁绍、曹操等亲朋好友宴饮,恰恰酒过三巡、气氛最炽之时。 屋外忽然响起一片骚乱声,旋即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大厅而来。 “门外何人喧哗?” 面色不虞的袁逢,眉头一蹙,扬声喝问。 “家主,大事不好!” 门开处,袁府老管家神色张皇地奔行入内,顾不及屋内尚有外人,张口便报。 “派往青州的袁福传来消息,三公子并未前往青州!” 管家的通报,让袁逢一愣,袁术没有去青州,怎么可能。 “公路没去青州?” “那他去了哪儿?” 袁逢好奇袁术的行踪,大厅内坐着的众人也是一脸的惊诧与莫名其妙,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樽,望向袁氏管家。 “这个袁公路,又玩什么把戏?” 眉头暗挑的曹操,微缩的眸子不动声色地观望着袁氏管家及袁逢、袁隗的表情,想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戏。 曹操很清楚,袁术谋取济南相,积极出兵青州剿灭黄巾,一定是冲着未来的青州牧去的。 “嘶,不像是假的!” 虽然只有短短几息,曹操能分辨出袁氏一众主仆神情的真假。 “嘿嘿,这任性的袁公路,不会是前脚刚被表为济南相,后脚就听到天子将陶应封为济南侯的消息,这么打脸的事,他没法接受,故意不去就任的吧?” 越寻思越觉得有理的曹操,原本还有些羡慕袁术有个好出身,此时却有种幸灾乐祸般的解气,望着一脸惊诧的袁逢,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讽。 …… “据袁福传回的消息,三公子在济北肥城短暂停留一日后,第二天一早便进入泰山郡,从此便失去踪迹!” 同样一脸讶异的袁氏管家如实回答了袁逢的询问。 “什么?” “失踪?” 管家话音刚落,袁逢猛然坐起,急促间,将桌案上的酒樽撞翻,浑浊的酒水,顺着桌案下流,打湿了袁逢的鞋袜。 “杨弘、俞涉呢?” 已顾不上尴尬的袁逢,立即询问其他人的消息。 “三公子与五千人马一同没了音讯!” 袁逢自己都顾不得威仪,管家也不会避重就轻,忙回袁逢的问话。 “什么……” “嘶……” “啊……” 这下,不仅袁逢惊骇,就连王允、袁绍、曹操也震惊不已。 “公路不会遭遇泰山贼匪,全军覆没了吧?” 袁绍第一反应,打着剿匪名义出门的袁术,此番恐怕凶多吉少。 虽说对袁术这个袁氏嫡子弟弟有意见,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袁绍不紧张其生死,那是假的。 “这不可能!” 曹操一改刚刚的幸灾乐祸,神情严肃地否定了袁绍的猜测。 “泰山郡的贼匪,早已被济南侯剿灭,不可能再有匪患出现。” 不过,曹操也不敢太过肯定,又委婉地提出质疑。 “再说,袁公路手下有五千装备精良的大军,其中一千人马还是骑兵,能让五千大军全军覆没,泰山贼匪至少得出动数万人马方可办到!” 曹操的分析,立即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孟德说的有道理,若真遇到数万的黄巾贼匪,即便步卒难以幸存,骑兵杀出重围应该不是问题,绝不会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王允是了解袁术的,以袁术的诡诈,不可能被黄巾贼匪将其杀死。 “啧啧,这多好的一个要挟袁氏的筹码,黄巾贼再蠢,也不会将到手的‘钱粮袋子’给毁掉!” “再说,真到了那一步,若黄巾贼不够聪明,为了活命,袁术会自己教会黄巾贼如何要挟袁氏!” 王允虽然对袁术的生死不太关心,但对袁术的行动轨迹还是产生了一丝好奇。 “袁司空,公路不是前往济南就职吗?怎会去了泰山郡?” 袁逢与袁隗匆匆对视一眼,自然不会说出袁术出兵泰山郡,可能与刺杀青州刺史赵琰有关。 “这个,老夫也不太清楚啊!” 曹操捕捉到袁逢、袁隗有些躲闪的目光,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看来,袁公路进入泰山郡,目的并不单纯啊!” “可惜,此番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曹操又将目光盯向自己的“好基友”袁绍,看他是否清楚袁术前往泰山郡的事情。 “本初,公路前往泰山郡,不会是想绕道前往济南国吧?” 不明就里的袁绍,目光在袁逢、袁隗脸上来回打量,他也想知道袁术为何突然转道去了泰山郡。 但袁绍敢可定,袁术绝不会是去帮陶应清剿泰山贼匪的。 “我也不太清楚公路为何选择走泰山郡。” 袁绍深邃的眸子投向曹操,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也许,公路是遇到了何种突发事件,有不得不进入泰山郡的理由吧!” 袁绍很清楚,曹操之所以这样问,定是怀疑袁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借袁术之手来完成。 “今日宴饮就到这里吧,莫怪老夫扫兴,来日老夫再请诸位相聚赔罪!” 出了这样的事情,袁逢自然没有心情再喝酒了,他得想办法找到袁术的下落。 众人也理解袁逢的心情,纷纷起身离席,各自安慰了袁逢几句,离开了袁府。 “本初,既然公路是在泰山郡失踪的,最好找找卫将军。” 朝门外走了几步,沉思了少许的曹操,对跟在身后送行的袁绍提了一个建议。 “也许,卫将军清楚公路的下落!” 虽然陶应被灵帝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但陶应的泰山太守之职并没有免去。 因此,曹操敢肯定,泰山郡的风吹草动,绝逃不出陶应的耳目。 而且,曹操隐隐有种感觉,袁术的突然失踪,跟陶应脱不了关系。 “卫将军?” 怔怔望着曹操的袁绍,很快反应过来曹操说的是谁。 “陶应!” 陶应在袁绍眼里,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或者说,世人眼中皆知的陶氏纨绔无能之辈。 “明白了,多谢孟德提醒!” 曹操的提醒,让袁绍也顿时起了一丝怀疑,而且愈思愈笃定,忙朝曹操拱拱手,急匆匆转身朝屋内行去。 “陶应,最好不是你,否则……”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赵忠谋陶应 洛阳北宫。 灵帝将手中的帛书扔到一旁,瞅着雾气蒸腾的裸游池,一阵唉声叹气。 “狗贼公孙瓒反叛,孟益身死,这剿灭乌桓叛军的计划就又落空了!” 这已是一下午,灵帝收到的第二份急报了。 一份是泰山郡守陶应加急送来的,一份是平原相陈纪快马呈送的。 虽然尚未接到青州刺史赵琰的文书,但灵帝敢肯定,赵琰的急报,估计也差不多了。 “你们说说,朕该如何处理公孙瓒反叛之事?” 十常侍中的张让、赵忠等宦官侍立一侧,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有趁机发难,是因为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都是大将军何进举荐的,宦官集团本来就与何进关系有点紧张,他们不想进一步刺激何进。 若是袁逢等大姓士族一方的人,张让、赵忠早就落井下石了。 “陛下,公孙瓒杀了孟益,盘踞冀州的五万乌桓叛军,恐一时难以驱除,朝中大臣近一半与冀州世家有关联,明日朝堂之上,怕又要为难陛下了!” 见无人说话,张让立即站出来搭话。 虽然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且毫无营养可言,可胜在让灵帝不至于感到冷场。 “朕不担心朝臣闹,若谁有意见,就让谁统兵前去剿灭叛军。” “朕担心,若乌桓叛军与黑山黄巾贼寇勾连,危及司隶,朕就寝食难安了,这大汉的天下,恐就彻底乱了呀!” 冀州不仅有难以剿灭的黑山贼,还有嗷嗷待哺的数十万流民,再加一个乌桓叛军,已糜烂如斯,灵帝打内心深处已放弃了冀州,但拱卫京师洛阳的司隶地区,绝对不能乱。 只是灵帝心中的这个想法,再昏聩也不敢公开说出来。 毕竟,冀州的河间国,可是灵帝爷爷“孝穆皇”刘开的封国。 “陛下,要不,让刚刚拜为卫将军的济南侯陶应出兵,剿灭冀州的乌桓叛贼?” 赵忠眼珠转了几转,一脸媚笑地向灵帝提议。 “陶氏,似乎与赵氏没有嫌隙吧?” 一脸诧异的张让,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赵忠,默默望着灵帝不做声。 “陶应?” 赵忠的话,让灵帝眼前顿时一亮,这个提议,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陶应对付贼寇似乎很有一套,关键是不向朕要一兵一卒,一粮一钱,简直太省心了!” 有了赵忠的建议,灵帝心中瞬间有了主意,心中的烦恼一朝尽去。 “大长秋之言甚善,正合朕心!” 见灵帝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赵忠立即出声恭维了一句。 “陛下圣明!” 在低头的一瞬,赵忠阴恻恻的眸子里一抹阴狠一闪而逝。 “你不是很能打吗?从徐州跑到兖州,又从兖州跑到青州,那就再去趟冀州好了!” 赵忠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对素未谋面的陶应,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刺耳。 在陶应身上,赵忠总感觉有傅燮的影子,有点恨屋及乌的味道。 哪怕陶氏与傅燮没有丝毫的瓜葛,但只要赵忠感觉不舒服,他就不会让陶应好过。 说白了,赵忠就不太喜欢能打的武人,尤其是不知道孝敬他的武人。 “陶谦、陶应,总有一日,让你们父子知道我赵忠的存在!” 心情大好的灵帝抖掉身上的浴袍,赤条条跳进了热腾腾的水中,惬意地畅游起来。 “让父、大长秋,这寒冷的冬日,在温水池中游戏,更有一番滋味,快都下来,陪朕一起乐和!” ———— 冀州。乐成城。 昔日的河间王府,在陶应一行到来之前,被乌桓人苏仆延侵占做了临时的乌桓大营,如今,陶应及田丰、华歆、陈登暂居歇脚。 起初,田丰得知是灵帝的故宅,说什么也不敢在这里居住。 陶应一句话,就打消了田丰另择它处的想法。 “这里,过去是河间王府,后来是乌桓人的大营,如今,这是我们的战利品,可随意支配。” 虽然觉得陶应说法太牵强,可田丰发现陈登与华歆无所畏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就随大流,欣然住了下来。 其实,田丰也不想再换个地方住,毕竟,这昔日的河间王府,设施齐备,建筑华丽,他也想体验一宿王侯的待遇。 昏暗的烛灯下,陶应与陈登围着一个火盘,席地坐在一块毛毯上,这正是早前苏仆延与一对鲜卑母女嬉戏玩乐的地方。 “元龙,冀州的事情已基本结束,我们要尽快从冀州撤兵回青州;你说说看,这善后之事,如何给洛阳一个说法?” 陶应有种预感,待剿灭五万乌桓叛军的消息传到洛阳,传遍天下,他陶应虽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也会名动天下,再想韬光养晦,恐怕不可能了,他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这,恰恰就是陶应所担心的,尤其在明年董卓进入洛阳之前。 “主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陈登直接问陶应的想法,只要知道了陶应的底线,他就好筹谋了。 “在冀州,渤海郡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中,这将是我们未来从陆路进入幽州的一个通道。” 其实,当陶应意外缴获了四万多匹乌桓马后,占据渤海郡并没有先前那么迫切了。 “此番剿灭乌桓叛军,所得马匹、钱粮,必须留在青州。” 钱粮关系着青州、泰山郡流民的安置,战马则关系到未来应对天下的变局,陶应自然不会放弃,也绝不会让人染指。 “最关键的,我暂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陈登盯着陶应严肃而冷峻的目光,心中很是振奋。 “陈氏没有选错人!” “我陈登也没有跟错人!” 不怕陶应野心勃勃,陈登最担心陶应取得了一点成就,便得意忘形,失去斗志,安图享乐。 “主公,保住钱粮容易。” 一路跟随陶应从青州出来,陈登自然对陶应的想法和面临的困境很清楚。 “如今无论是青州,还是冀州渤海、河间、甘陵一带的流民,不下百万众,只要主公将缴获与流民赈济缺口一并上报天子,请求朝廷弥补缺口,这番缴获,自然无人敢从主公手中讨要、分食!” 陈登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告诉朝廷,这点缴获连赈济流民都不够,就不要眼红,再想着分瓜了。 “元龙之策甚善,就照此办!” 虽然不可能从灵帝手中拿到钱粮,但陶应也可借此恶心一下朝廷诸大臣,让他们知道,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般使唤的。 “至于战马,已被贼酋苏仆延趁乱赶过了滹沱河,所得不过数千匹,而且大多是伤残马匹,已经分给此番有战功的士卒,做了抚恤与奖赏!” 望着成竹在胸、一脸轻松自如的陈登,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在这汉末三国时代,论玩心眼,还得是谋士!”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袁绍的野思 洛阳。司空府。 前来宴饮的宾客已全部离去,在另一间稍小的客厅里,袁逢、袁隗、袁基、袁绍等在洛阳的袁氏核心族人皆在。 “阿爹,公路恐怕被陶应小儿给算计了!” 袁绍话音一落,袁氏族人皆吃了一惊,袁逢更是厉声喝问。 “你如何得知?” 面对袁逢冷厉的眸子,袁绍也不惧,便将曹操的猜测之语说了出来。 “若非陶应暗算,以公路手中的五千大军,不会没有一丝的痕迹可寻!” 侧耳聆听的袁基,略一思忖袁绍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二弟言之有理。无论是正面作战,还是突然发难,三弟公路自保不难。除非,公路没有戒心,着了对方的道!” 袁基举起手中的茶杯,向袁逢晃了晃,一饮而尽。 “这不可能!” 袁逢摇摇头,他明白儿子袁基的意思。 “以公路的谨慎,加之杨弘在其身边,自不会与陶应小儿一起宴饮;即便宴饮,陶应小儿想在酒中下毒谋算公路,也是不可能得逞的!” 自己的推理被否定,袁基神色一僵,嘟囔一句,讪讪别开脸去。 “会不会是青州刺史赵琰之事出了岔子!” “赵琰之事?” 袁基的话让袁绍神色一动,微缩的眸子从袁基、袁隗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袁逢脸上。 “难道,曹孟德怀疑公路进泰山郡另有图谋是真的?” 几人的表情证实了袁绍的猜想,袁绍心中泛起一阵酸涩、隐痛。 “看来,袁氏的很多事情,并不想让我这个庶子知道啊!” 屋子并不大,众人又几乎围坐一处,袁基话音虽小,也落入所有人耳中。 “哼!” 袁逢面色一冷,狠狠瞪了儿子袁基一眼,好在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袁逢都得考虑杀人灭口了。 “次阳,你怎么看公路之事?” 面色凝重的袁逢,焦虑地望着比自己早担任三公之位的弟弟袁隗,眼下的袁氏,也只有袁隗还可以商量个事。 “本初的担心是对的,但我敢肯定,公路生命无虞。” 半天一语未发的袁隗,看了一眼发怔的袁绍,目光回到袁逢身上。 “眼下,当立即派人去见陶应,弄清事情的真相,我们再想……” “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传来,打断了袁隗的话。 “谁?” 本就烦躁难安的袁逢,面色更加阴冷,近似咆哮地对着门帘外呵问一声。 这之前,袁逢已特别交代过管家,不准靠近和打扰他们。 “家主,袁福回来了!” 不知是被平时儒雅斯文的袁逢给吓到了,还是急匆匆而来,管家的声音有些颤栗。 “袁福?” 袁逢迟迟没有收到出兵青州的袁术消息,便让袁基打发家仆袁福亲往探查,今日刚刚才得到袁福让人传回的消息,没想到袁福也回来了。 “嘶,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袁基神色大变,也顾不得在座的袁逢、袁隗,立即向门外发话。 “快,让他进来!” 有了袁氏大公子袁基发话,没过几息,连续四天四夜,一路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奔回洛阳的袁福,推门走了进来。 “小人袁福,见过家主!” 屋子里全是袁氏的重要族人,袁福忙行至袁逢身前跪下行礼。 “快说,公路怎么会无端失踪?” 袁逢望着一身尘土的家仆袁福,就知道他赶路很焦急,心下不由得更加慌乱、急切。 “家主,大事不好,三公子在泰山郡被陶应的泰山军俘获,全军覆没,生死不明!” 袁福的话,差点没把袁逢吓死,一步跨出,一把拽起袁福的衣领,目眦欲裂。 “胡说,陶应乃泰山太守,怎敢对官军动手?” 刚刚袁绍、袁基将袁术的失踪怀疑到陶应头上,袁逢还有些不太相信,此时袁福的话,彻底证实了这个猜想。 “难道,他欲效仿张举,造反不成?” 袁绍瞅着被袁逢阴冷噬血的目光吓得一时不知所措的袁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乍现即隐。 “阿爹稍坐,由儿来问袁福。” 袁绍上前,安抚了一句袁逢,将袁福拉起。 “袁福,莫怕!” 拍了拍袁福肩膀上的灰尘,袁绍将自己的茶盏递给了袁福。 “来,袁福,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慢慢说事情的经过。” 有了袁绍的安慰,袁福瞬间安心不已,心中也有了一丝暖意,感激地朝袁绍躬身一礼,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事情是这样的,小人在肥如见到了跟随剑客史阿前往泰山博县的随从……” 定了定神,袁福方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缓缓说出。 “嘶……” 袁福话尚未说完,袁逢、袁隗、袁基皆吸一口冷气。 “这下就麻烦了!” 听到史阿失手,袁隗脸色大变。 “这史阿,定是阿爹从王越那里讨要来帮公路办事的!” 袁绍瞅了袁隗三人一眼,至于什么麻烦了,以袁绍游侠本性,自然猜到了大概。 “刺杀赵琰,应是公路此番进入泰山郡的真正目的!” 不动声色的袁绍,语气又和缓地催促袁福继续往下说。 “后来,小人赶往太山,听说岱山村发生了一场因官军抢粮引发的大战,小人特意询问了村民一番,方知纵兵抢粮的正是三公子!” 袁福怯怯地瞥了一眼瞳孔紧缩,圆瞪着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神色的袁逢,咬咬牙,将后面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三公子被泰山兵俘获,长史杨弘、大将俞涉皆被擒,所有参与抢粮杀人、放火的官兵,皆被秘密带走,生死不知!” 听了袁福的陈述,袁绍一脸诧异。 “公路这是在搞什么,以我袁氏四世三公的地位,还用得着抢粮?” 莫说袁绍想不通,就是袁逢、袁隗也想不通。 “你胡说,公路大军自有粮草,怎会愚蠢到去纵兵抢粮,行贼匪之径!” 袁福环视袁氏众人一眼,无奈地说出实情。 “三公子为了行军方便,出了洛阳,便舍弃了辎重,一路就食于地方!” “啊!?” 袁隗、袁绍惊地目瞪口呆。 袁逢愣了几息,脸色骤然变得潮红。 “竖子!竖子!竖子啊……” 旋即,袁逢张嘴喷出一口血箭,一头昏厥翻倒。 “阿爹!” 幸亏袁绍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袁逢扶住,否则,直挺挺倒地,袁术的事情未了,就得给袁逢先办丧事了。 “二哥!” 陡然变故,吓了袁隗一跳,赶紧趋前一探,幸好袁逢仍有鼻息,这才心神稍定。 “士纪,你立即带人前往泰山郡面见陶应,让其放回公路;不管陶应提任何条件,都答应他,只求公路回来!” 望着身边有些慌张的袁基、袁绍,袁隗立即作出一番安排。 “本初,家中之事由你照看,叔父去找人疏通关系。” …… 夜幕下,司空府一阵鸡飞狗跳。 “驾!” 很快,从府中跑出数匹快马,带队的正是袁氏大公子袁基,如风卷残云,直奔洛阳旄门而去。 “去王侍中府上!” 袁基走后没多久,袁隗也匆匆出了府门,直奔王允的府邸。 满心复杂的袁绍望了一会儿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父亲袁逢,缓缓行至门外,仰头望着天空升起的冷月,喃喃自语。 “陶应,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物!” 渐渐地,袁绍的眸子变得冷厉,有无尽的杀意散出。 “也对,若这世间都是些土鸡瓦狗,与这般人玩,岂不太过无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酸的曹操 冀州。河间国。乐成城。 陶应与陈登谈完了钱粮之事,将话题转向了谋划渤海郡上面。 “主公,欲将渤海郡控制在手中,只要推举一个自己人出任郡守即可,但这有一个隐患,若此人与主公关系太过密切,定瞒不过有心人的目光。” 陶应明白陈登的意思,虽然说举贤不避亲,但得看是在什么情况下。 “元龙,你接着说。” 陈登见陶应不置可否,便进一步提出建议。 “其实,即便拿不到太守职位,但只要拿下章武、南皮、修三县的县令之位,渤海郡还是在主公手中。” 陶应快速在脑海中回顾渤海郡的地图。 章武在渤海郡最北端,靠近幽州;南皮县居中,修县在渤海郡最南端,与河间、安平、甘陵以及青州的平原郡接壤。 这三县,几乎是渤海郡的西部屏障。 “有了这三县,整个渤海郡就是青州的一部分了!” 那么,现在就是太守或者县令的人选了,陶应心中暗暗思索一番,将自己的推荐人选说给陈登。 “主公,这车胄本是渤海郡的郡丞,表举他出任渤海郡太守,在朝堂的阻力不大,也不会引起他人遐思,是个很好的人选。” 陈登听了陶应推荐的人选名单,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询问陶应推荐这些人的理由。 “只是,登有些疑惑,这车胄,与主公非亲非故,主公怎会想到表举他出任太守,为何不是田元皓?” 陶应之所以推荐车胄,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表举车胄,主要看中其才华,他有成为一州刺史的能力,莫说做郡丞有些屈才,即便是为一郡太守,也有些大材小用。” “眼下的渤海郡,经历了一场乌桓叛军的祸害,亟需一个熟悉渤海事务之人来治理,车胄就是最好的人选。” 车胄能被曹操任命为徐州刺史,其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有曹操的鉴定,陶应自然不会去怀疑。 “至于田元皓,我准备表举他出任河间相。” 原本陶应想让田丰出任渤海郡太守的,后来又打消了念头。 一个是担心田丰见不得官场的黑暗,不愿出仕。 另一个,历史上,袁绍跑到渤海郡招兵买马,田丰就亲自送上门去了。 而且,田丰宁可身死,都未背离袁绍,这让陶应担心将田丰留在渤海郡,反给袁绍做了嫁衣。 当然,无论是车胄,还是田丰,陶应都不会将这些告诉陈登,以防引起陈登的遐想。 “再者,表举潘文珪出任南皮令,车胄也不会背离我们的意愿。” 陈登略一思忖,瞬间便明白了陶应的想法。 此番攻略南皮城,潘璋不仅与车胄有了交情,关键时刻,潘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表田豫为章武令,皆因其居身清白,规略明练,出统戎马,入赞庶政,忠清在公,田豫是个忧国忘私之人,可以重用。” “再者,章武与幽州相接,暴寇之来,必虑其强,田豫如李广般,皆属善守之辈。有田豫出任章武令,不惧幽州贼寇入略。” 对田豫不熟悉,听了陶应的一番解释,陈登便不再多言。 “主公表举田元皓出任河间国相,又是出于何种想法?” 对田丰,陶应知道很难将其拿下,让田丰上他的船,也得等到诸侯争霸才行。 田丰与华歆一样,都是心存汉室之辈,不可能汉室大厦未倾塌,便改旗易帜。 “田元皓之才,与元龙不相上下,若未来天下大乱,真要经略天下,此人可起大用,早点示好,也不至于未来便宜他人,与我等为敌。” 陈登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找伞要稳妥得多!” 二人又就一些善后事宜磋商一番,便各自休息了。 ———— 洛阳。校尉府。 曹操目睹袁基、袁隗分头急匆匆而去,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又坚定了一分。 “果然,袁公路前往青州,包藏祸心啊!” 从袁氏府邸外不远处的隐蔽角落走出来,曹操若有所思地观望了一阵司空府,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府邸。 “哇……哇……” 刚一进门,从屋内传来一阵小儿的啼哭声,曹操脚步微微一顿,侧首蹙眉。 “是丕儿在哭闹,想必是饿了吧!” 曹操想都不用想,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刚满一岁的幼儿,就是曹丕,除了他,没有别人。 “已到年节了,是该派人将丁氏与昂儿从青州接回来了!” 听到曹丕的哭声,曹操瞬间想起了十岁的大儿子曹昂。 自从谯县分开后,丁氏含着怨气带曹昂去了青州济南探亲,曹操则与卞氏带着幼儿曹丕及大女儿来了洛阳。 “也不知,她们母子是否安好?” 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月,曹操有些担心起丁氏母子的安危来。 这一阵子,正好赶上青州、徐州黄巾复起,丁氏去的地方,正是济南黄巾徐和闹腾的重灾区,不得不让曹操感到焦虑。 “虽然徐和黄巾已被济南侯陶应所灭,但一日见不到丁氏与昂儿,始终不安心!” 进了里屋,果然看到卞氏正抱着曹丕在喂奶。 卞氏雪白的乳峰,看得曹操眼热不已;瞅着卞氏怀中的曹丕,口中也哼哼不已。 “夫君回来了!” 见进来的是曹操,卞氏迎向曹操的目光略微一红,也没有回避,继续给儿子曹丕喂奶。 “夫君,今日怎宴饮结束地这般早?” 卞氏瞥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奇怪地望向不喝倒袁氏不回府的曹操。 “莫非,夫君中途退席?” 曹操瞅了几眼小眼睛睁得溜圆锃亮,露出一副护食样子的曹丕,在一旁火盘边坐下。 “袁公路在泰山郡失踪了,袁府的宴饮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卞氏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哪怕是汉帝驾崩了,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只对音乐歌舞有兴致。 但此时见曹操居然目露喜闻乐见的神情,卞氏心中一动,便顺着曹操谈论起来。 “四世三公的袁氏,权倾朝野,谁敢对袁氏之人下手?” “而且,那袁公路,似乎还是袁氏嫡子,就不怕袁氏报复?” 卞氏的不解与疑惑,曹操也是一脸感叹。 “这卫将军、济南侯,果真英雄也。文才武略,无所不通;且胸怀大志,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 “唉,吾不如也!” 曹操的这一番感叹,听得卞氏惊诧不已。 卞氏看得出来,曹操的这番感叹,是真诚的,这很难得。 自从卞氏嫁给了曹操,就从未在曹操口中听过他夸赞一个人,这是头一回。 “这个卫将军、济南侯,是哪位老将?是他动了袁氏子弟?” “老将?” 曹操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心酸起来。 “夫人可能不信,这陶应,尚未加冠;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便从名不见经传的白身,成了一郡太守,又被陛下拜为中郎将、卫将军、济南侯!” “陶将军,一个月,走完了很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操不如也!” 这回,连卞氏都对陶应上心了,这简直就是在听天书。 “这陶将军,莫非背后有大靠山?” 在眼下的大汉官场,爬得快、爬得高的,也就是三大集团的人,而且是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卞氏有理由怀疑陶应的升迁之路。 “陶将军确实有点靠山,但靠山不大!” 曹操摇摇头,陶谦这个徐州刺史,背景还不如自己老曹家的大,陶应能谋一个太守之职,已是陶谦最大的能量了。 “陶重光有今日的成就,全靠自己的本事打出来的呀!”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何苗引祸水 洛阳。上东门。 冬日暖阳,光芒万丈。 昨夜零散飘了一夜冬雪的洛阳,在旭日的映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咯踏踏……” 洛阳上东门打开没多久,行人刚零零散散地从城门口出入,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上。 屯卫兵刚要上前拦截盘查,被城门候阻止。 “是驿使,如此焦急,恐又出了大事,莫要阻拦,行人速速闪开!” 早已听到动静的行人,一边纷纷闪避,一边望向一大早便打马狂奔的快骑。 就见一骑如飞、风卷残云般冲了过来,骑士双手控缰,策马疾驰,脸上满是风尘寒霜,神情疲惫不堪,只有那对乌黑的眸子依然明亮。 在骑士的背后,斜挎着一卷布帛,布帛上插有一面三角令旗,正迎风猎猎招展。 “六百里加急,快让开,让开!” 好在城门候有先见之明,早早驱散了行人,让开了大道,急促的马蹄踏碎一地残雪,瞬息之间,畅通无阻地越过护城河,穿过上东门,冲向了南宫。 ———— 南宫。嘉德殿。 冬日的被窝最让人留恋,不仅仅常人如此,汉灵帝也如此。 但今日,灵帝破天荒没懒床,就连龙床上王美人那丰腴性感的身体,都没能动摇他起床的决心。 不待中常侍张让催促,灵帝早早让侍女帮他更衣,一大清早,便来到嘉德殿参与廷议。 待灵帝端坐在龙椅上,又整理了一番穿戴齐整的衣冠,目光示意鼓乐师。 “叮叮……咚咚……” 随着殿内钟鼓齐鸣,原本清冷的金殿,霎时有了一丝生气。 跟往日上朝一样,在钟鼓齐鸣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各按序列徐徐入殿,朝拜叩首后,起身列于金殿两侧。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中常侍张让将手中拂尘一甩,按照惯例,上前一步,捏着嗓子尖叫一声。 张让话音一落,不论士族集团,还是外戚势力,众大臣很自然地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司空袁逢身上。 袁逢是“群头”,他若不第一个出来奏事,众臣都不知道怎么开始了。 即便是与之对立的宦官集团,基本也是等待袁逢先“挑事”。 可惜,今日的袁逢,心不在大殿,或者心不在洛阳,而是在失踪于泰山郡的袁术身上。 若非担心有人趁他不在朝堂对袁氏发难,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袁逢,都不想来参加今日廷议。 所以,袁逢毫不理会满殿众臣朝他投来的“殷切”目光,低头瞅着自己脚下的地板,心中暗自盘算着儿子袁基的行程。 “经过一夜疾行,我儿士纪,此刻应该到成皋了吧?” “按脚程,再过三日,就该到泰山郡了,不知那‘死人’陶应小儿,会不会再出幺蛾子?” 自从袁术出了事,不管是袁逢,还是袁氏一族,都已将陶应列为仇寇,当成陷害袁术的罪魁祸首,把陶氏一族当死人看。 “凡与‘四世三公’的袁氏作对之人,都将成为死人,无论是谁!” 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的袁逢,已打定主意,待儿子袁术一脱身,就立即收拾陶应、收拾陶氏。 …… “这袁术做的叫什么事,真为四世三公的袁氏丢人!” 见袁逢不语,侍中王允知道其定然是在为袁术烦恼。 “原本以为袁氏出了个麒麟儿,原来是竖子一个!” 昨日王允刚从袁府回家,还未来得及让貂蝉给他弹曲解酒,袁隗便急匆匆登门拜访。 袁隗没敢对王允隐瞒袁术在泰山郡纵兵抢粮之事,这事,即便兖州刺史刘岱不上报,若泰山郡守陶应捅出来,根本瞒不住。 而且,这事根本无法抵赖,有五千大军参与抢粮,知情人太多。 所以,袁隗开门见山,要求串联的一帮大臣,到时候替袁术开脱,将大事化小。 当然,袁氏自然要欠人情的。 不过,此时袁术所干龌龊之事,尚未东窗事发,王允也不会提前将事情引爆。 “再厚的雪,总有融化的一日啊!” …… “嗯?” 满殿大臣无一人出头奏事,若是往日,灵帝定然很开心地退朝回后宫了,今日偏偏他有事,需要大臣们给他一个由头。 “咳咳……” 近在咫尺的张让,听到了灵帝鼻孔中发出的一声轻微不满,立即借着咳嗽,朝另一旁侍立的赵忠使了个眼色。 “陛下,臣有本要奏!” 接到张让的信号,赵忠匆匆瞥了一眼灵帝不虞的神色,立即会意,出班打破金殿沉默。 “大长秋……” “报……” 赵忠的善解人意,让灵帝心中稍稍舒服了些,刚开口搭台,殿外倏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瞬间打断了灵帝的话头,打破了金殿的沉静。 “咚!”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到了金殿之外,陡然发出一声金属与石阶相撞的清音,久久始竭,那是有人拜倒在丹墀之上的声音。 “来了吗?” 灵帝猛地抬头,大殿中的众大臣也是一脸惊疑,目光纷纷转向殿外。 “青州六百里加急!” 黄门侍郎曹纯从驿使手中接过急报,一溜小跑经过丹墀,进献到金阶之下。 张让赶忙上前接过,呈于灵帝案前。 灵帝一目十行阅罢,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震惊,甚至很是平淡。 “跟朕想的一样,这青州刺史赵琰的急报还是来了。” 灵帝将手中的急报递给张让,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给大将军看看!” 何进一愣,看了几眼平静地坐在龙椅上的灵帝,不知是自己眼神不好,还是今日的灵帝掩饰地很好,何进愣是没有瞧出一丝端倪来。 “这急报,为何单要给本将军看?” 带着疑惑,何进接过急报,只看了几眼,脸色骤然大变,失声疾呼。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公孙瓒绝对干不出杀中郎将孟益造反之事!” 公孙瓒是何进举荐的,公孙瓒反叛,已不仅仅是朝廷出了一个叛臣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对张纯、张举及乌桓人的叛乱清剿也会随之夭折。 如今,乌桓叛军盘踞冀州,抄掠了数郡,殿中冀州籍朝臣早就不满了。 何进很担心大臣们会因此将矛头指向他,尤其是在灵帝最不待见何氏的这个节骨眼上。 “不会反叛的,怎么会反叛呢?” “公孙瓒如今是骑都尉,很快就能升迁为中郎将,如此荣耀之事,他怎会叛乱呢!” 何进赶紧又安慰自己,他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上次青州刺史赵琰的事情,何进就与袁逢一起,算计了一把张让。 如今同样的事情落到了他何进的头上,何进自觉很难躲得开。 “陛下……” 何进刚要替公孙瓒开脱,便被灵帝抬手阻止了。 “还有这两封急报,也让大将军看看!” “还有?” 何进的心开始暗暗下沉,一封急报可能会弄错,再有两封,那就是实锤了。 “末将有眼无珠,错信公孙瓒小人,以致遗祸大汉江山社稷,臣有负陛下圣恩!” 何进最后的一丝侥幸破灭了,两封急报来自不同人。 第一封青州刺史赵琰的急报,何进可以质疑其真实性。 可眼下的这两封,不算陶应的急报,另一封来自平原郡太守陈纪的急报,何进不会有丝毫怀疑。 “陈纪乃本将军征辟,他绝不会陷本将军察人不明!” 公孙瓒反叛的消息,让何进心慌意乱,就是车骑将军何苗同样惊慌不已。 “祸事了,祸事了!” 金殿上,文武百官望着跪地垂首的何进,尽皆悚然色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孟益死了?” “公孙瓒投了叛贼?” “岂不是驱逐冀州的乌桓叛贼无望?” 尤其是来自冀州的大臣,一听公孙瓒杀了孟益投了张纯、张举,原本就对灵帝清剿叛贼的态度所积下的怒火瞬间爆发了。 “请陛下将大……” 冀州籍大臣刚要对何进发难,何苗立即抢先站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将矛头对准了怔怔发呆的尚书卢植。 “请陛下将卢植发配廷尉署彻查!”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幕的卢植 为了保住大哥何进,何苗立即祸水东引,将矛头对准了尚书卢植。 “请陛下将卢植发配廷尉署彻查!” 袁逢此时也不敢再装死了,忙出来引导风向。 “陛下,无论是叛贼公孙瓒,还是弃城而逃的鸡鹜刘备,皆是卢植的弟子,请陛下彻查卢植教徒无方,遗祸国家之罪!” 论理说,卢植也是出身大姓士族,可为了袁术纵兵抢粮之事,袁逢只能牺牲没有多大背景与靠山的卢植,向何氏示好。 “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有了袁逢的指引,众大臣纷纷有了主心骨,立即改口跟进。 “请陛下问卢植遗祸之罪,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袁隗、王允、马日磾、张温、杨彪等人推波助澜。 “请陛下问卢植遗祸之罪,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这一次,除了朱儁、皇甫嵩等寥寥几人,几乎所有的文武官员都站了出来,就连宦官,也正义凛然地请求查办卢植、公孙瓒。 至于袁逢提及的刘备,在众大臣眼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而已,自动忽略了。 若公孙瓒此时在大殿之中,即便再能打,也得在满殿大臣脚下簌簌发抖。 “呼!” 何进暗暗舒了一口气。 “侥幸,侥幸啊!” 矛头转向卢植、公孙瓒,何进知道,灵帝不会过多指责他,他可以过关了。 “这回,中常侍们没有趁机发难,算是何某欠下他们一个人情!” 对于张让等宦官的示好,何进心知肚明。 何进微微抬头,目光一一扫过张让、赵忠等人,借机释放善意。 张让等中常侍,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算是回应何进。 至于袁逢打什么主意,何进权当他在还上回谋张让的债。 “唉!” 心灰意冷的卢植,这回没有像前次被宦官陷害那样申辩,而是默默走到金殿中间,等待灵帝最终的判决。 “嗯?这卢子干为何不申辩?” “看来,这回卢子干的心彻底死了!” “谁让他收徒不慎呢!” …… 卢植眼下的态度,不仅让大臣们惊讶,就是高高在上的灵帝,也大感意外。 卢植清剿黄巾有功,后来被太监诬陷,多半都是灵帝授意太监干的,望着年逾五十的卢植,灵帝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卢尚书,你有何话要对朕说?” 不知是真的愧疚,还是明知卢植是无辜的,灵帝对垂首恭立的卢植难得和颜悦色。 “陛下,老臣昏聩无能,教徒无方,致使百姓遭殃,国家蒙羞,已无颜再为人臣;加之老臣近来身体多疾,眼睛昏花,已不堪再为陛下分忧。” 卢植跪伏在丹墀之上,朗朗之声霎时响彻整个大殿。 “老臣感念陛下的恩遇,今请辞尚书,回乡休养,颐养天年,望陛下恩准!” 卢植也不等灵帝发话,径直将自己的官帽摘下,将腰间的印绶解下,双手托举,递向金阶之上的灵帝。 “草民卢植,拜辞陛下!” 看着卢植的这一番麻利动作,灵帝嘴角一阵抽搐。 “这哪里是让朕恩准他辞官,这老匹夫摆出的姿态,朕不准都不行!” 无论是祸水东引的何苗,还是推波助澜的袁逢,望着孤零零立于大殿中央的卢植,心中都不是滋味。 “唉!” 原本还想替卢植分辨的朱儁、皇甫嵩,看到昔日性格刚毅的卢植去意已决,除了有兔死狐悲之感外,皆暗叹一声,熄了劝阻之心。 灵帝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现,朝张让挥挥手,让他接过卢植的印绶。 “既然卢卿身体有恙,那就回去好好休养吧!” 灵帝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再跟卢植说,就连刚刚生出的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将卢植杀掉。 “少一个卢植,朝廷也没任何损失,反倒多出一个位子,朕的内库,又多一笔收入!” 卢植朝灵帝又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很是洒脱地大步出了金殿,扬长而去。 对于卢植的离去,朝堂之上,大多数人不会感到惋惜,只有少数如朱儁、皇甫嵩、张温这样的儒将,才会有些许的遗憾。 “发露布于大汉各州,通缉叛贼公孙瓒!” 至于卢植,大殿里的人都知道是替人背了锅,如今辞官离朝了,没人会再揪着不放。 “公孙瓒乃大将军举荐,大将军有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不过,此乃是小事,朕自有处置!” 瞅着满殿大臣一致讨伐公孙瓒,闭口不言何进之过,本就没打算要处置何进的灵帝,也借坡下驴,岔开话题。 “现如今,乌桓叛军盘踞冀州,其间百姓危如累卵,却兹事体大,众卿有何良策,可剿灭叛贼,以解冀州之危?” 刚过一关的何进,擦一把额头的冷汗,立即出班陈奏。 “陛下,进入冀州的乌桓叛军皆是骑兵,可调前将军董卓前往冀州,以拒乌桓叛军!” 张温闻言,瞥了一眼何进,眉头一蹙,立即出班阻止。 “陛下不可,董卓此人,中平二年(185年)时,在温帐下追剿叛贼边章、韩遂,便目无法度,骄忍无亲。如今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其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 皇甫嵩也不看好董卓,站出来反对。 “董卓凶悍难制,且贪生畏死,面对五万乌桓骑兵,恐徒耗钱粮,反更使冀州生乱!望陛下三思!” 见大哥何进的建议被张温、皇甫嵩反对,何苗心中恼怒,立即出班声援。 “陛下,董卓乃……” “好了!” 何苗的话尚未展开,便被灵帝打断。 “皇甫将军言之有理,朝廷已没有多余的钱粮空耗。如今,卫将军陶应就在青州,离冀州近在咫尺,何必舍近求远另遣大军!” 众大臣闻言,心中顿时恍然大悟,皆暗暗无语,又默默为陶应幸灾乐祸。 “原来,还是钱粮闹的!” “没钱没粮,董卓肯定不会前往冀州!” “也只有陶应最合陛下心意了!” …… 灵帝的提议,更合赵忠的心意,立即出声赞叹。 “陛下圣明,目光如炬!” 张温朝神采奕奕的灵帝躬身一礼,又提出自己的隐忧。 “陛下,冀州的乌桓叛军,不同于青州黄巾,即便卫将军再勇武多谋,但面对五万乌桓骑兵,欲将其彻底剿灭,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者,若冀州地方郡县配合不力,大军的粮草补给不及时,恐有掣肘之虞,这对卫将军剿灭乌桓叛贼很不利呀!” 说到了地方官吏的配合,司徒丁宫立即出班上奏。 “如今乌桓叛军盘踞的渤海郡、河间国、甘陵国等郡、县,上至郡守,下至县令,不是被乌桓叛军屠戮,就是逃往别郡,恐一时难以替卫将军平叛大军筹集粮草!陛下,当尽快另选官吏补缺。” 丁宫语落,金殿之中的众臣,目光陡然一亮。 “哈哈,机会来了!” 大汉的太守、县令之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轻易很难变更。 如今有了丁宫的提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豪强、世家们自然要摩拳擦掌,为自家谋取一个职位。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过去的那些职位,也是他们这些豪强、世家、宦官的,只是,此时皆不敢出言反对,谁让他们的人不争气呢。 相比于大臣们的喜悦,灵帝却没有那般好心情,听了丁宫的话,眸子顿时掠过一丝狠辣。 “黄巾贼寇起时,这群拿着朝廷俸禄的太守、县令惜命逃亡;乌桓叛军作乱时,在关键时刻,他们又不顾百姓死活,只身逃走!” “众位说说,朕养这些官员干什么?” “张纯、张举,这都曾是朕养的太守;还有叛贼公孙瓒,朕封的骑都尉,到头来,一个个吃朕的、拿朕的,却不思报国恩、报君恩,反而反叛!” “你们说说,这是何道理?” 面对灵帝的厉声喝问,大殿中,一众朝臣皆是缄口不言。 “唉,朕的这帮大臣,为了利益,一个个争破脑袋;遇到事情,又一个个当缩头乌龟!” “中兴大汉,终究是镜花水月啊!” 灵帝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传旨,令卫将军、济南侯陶应,立即出兵剿灭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一应粮草,皆从渤海、河间、甘陵筹集!” “此三郡国及诸县所缺官吏,济南侯可自行亲辟,报由朕征命!” “廷尉署立即彻查诸郡县逃亡官吏,一律抄家!” 灵帝旨意一下,大殿中顿时一片喧哗,就连袁逢、何进、张让等各方领袖,皆为灵帝的决断感到惊讶,但又都不敢出言反对。 灵帝再昏庸,那也是天子;大汉再乱,也尚未倾塌。 所以,天子之怒,可伏尸百万,也能血流千里。 再说,灵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毕岚到弓高 冀州。河间国。弓高县。 三日后。晨光昏黄。 在解决了乌桓大军之后,陶应将城市修缮、清理,百姓安抚等这些后续繁杂善后事务,一并交给了陈登、华歆处理,就连临时拉的“壮丁”田丰,也被派上用场,陶应自己却美美在河间王府昏天暗地地睡了三天。 即便如此,陶应还是感觉没有睡够,对着昏黄的铜镜照了照,一顿吐槽。 “皮肤差了好多哦!” 当然,这话,陶应也只能在一个没人的空间自怨自艾一番,不然,他这般女人作态,定会将英明神武的形象一朝毁尽。 陶应还不知道,他已在汉灵帝心中挂上了号,灵帝那般喜欢他,若知陶应如此“妩媚”,定会将他召进宫,做一个“刑余之人”。 好吧,陶应只是想体验一下使用汉代铜镜的古韵、古风 “这若放在后世,男人不敢用其乱拔胡须,女人不敢乱修娥眉!” …… “驾!” “咯踏踏……” 连续三日的补眠,陶应已变得神清气爽、精气十足。 草草用过早饭,在颜良的护卫下,陶应一行从乐成城一路急速南下,过了修葺一新的漳水渡桥,来到弓高城外。 这是陶应自战后,第一次返回弓高县。 此时的弓高城郊外,呈现一片黑色的海洋。 乌云般密布的黑色旌旗,张挂在四处随风飘荡的黑色幢幡,一色黑衣黑甲的玄甲军士卒…… 虽然人山人海,却不显一丝的嘈杂与凌乱。 “吁!” 陶应早早便在人海外围下了马,徐徐步入主场。 “踢踏……踏踏……” 当一片棺木出现在面前时,陶应终于收住了缓行的脚步,直愣愣地肃立在弓高城外的荒野上。 萧瑟的北风烈烈刮过,刮得荒野上的草木蔌蔌作响,荡起陶应身后黑色的披风,发出猎猎之声。 在每一具棺木旁,侍立着一名玄甲军士兵,皆身着一色黝黑的铁甲,在暗淡的晨光下,闪烁着幽森的寒芒。 望着眼前数百具棺材,有莫名的萧瑟在陶应心头回荡,倏忽之间,陶应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诗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玄甲军虽然大多数人脱胎于昔日的泰山贼、黄巾流寇,但自成为一名玄甲军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蜕变,与贼匪再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们是一名立志为大汉民族而战,为我陶应而战的正义之士!” 这些人,追随在陶应身边,从兖州泰山郡到青州济南、平原郡,又一路北上冀州河间国,无论凶险、无论艰厄,始终不离不弃。 “可今日,望着一具具冰冷的棺木,你们的骤然离去,教我陶应如何不黯然神伤!” 在陶应身后,侍立一排的陈登、颜良、纪灵、潘璋、马忠、田豫、赵云、吕旷、吕翔众将神色恻然。 唯有不远处的车胄、伦直、郝次帅等人,表情木讷,心情异常复杂。 在另一方人群中,华歆、田丰二人,亦是神情肃穆。 对于普通士卒,尤其在人命贱如草芥的东汉末,能有这样庄严、隆重的安葬礼遇,简直不可思议,华歆、田丰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样的场景,平生仅见,给他们心灵带来的震撼与冲击,难以言表。 华歆、田丰二人再看向陶应的目光,变得又有些不同。 “将士同心很易做到,可真正能始终如一的,少之又少!”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将士同心,玄甲军战力焉能不强!” …… ———— 兖州。泰山郡。奉高县。 连续急奔四日,一路风尘仆仆从洛阳而来的袁基,抬头微微打量了一眼奉高太守府,没敢直闯,让随行家仆袁福与门卫沟通,替他通报。 “袁福,好声说话!” 会意的袁福点点头,忙上前替袁基通报来意。 对袁基态度的变化,袁福心知肚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是在过去,身为“九卿”之一的太仆袁基,不可能这样谨小慎微的姿态。 莫说眼前只是一个太守府衙,即便是大将军府,袁氏子弟也无须在大门口吹冷风,都是直入偏厅才会打招呼通报。 …… “这还是大汉地界吗?” 在等待之余,一脸诧异的袁基默默打量起府衙周边的街道。 整齐划一的民宅、商肆,宽敞、平坦、整洁的街巷…… 目现安逸与幸福神色的百姓,街头巷尾无忧无虑、尽情嬉戏玩耍的儿童…… 恍惚间,袁基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安逸、平和,即便是富庶、奢华的洛阳也不可比啊!” 在进入泰山郡后,一路所见带来的冲击,让袁基对大汉这处经历数年贼匪肆虐的地方,感觉既新鲜又陌生。 …… “你从洛阳来,是袁府的大公子袁基?” 目光正在四处游弋的袁基,突闻身后传来的问话,立即回过神,转头望向来人,是一位中年文士,忙拱手见礼。 “我是袁氏袁基,不知君……” 袁基话尚未说完,便被来人挥手打断。 “某乃太守府主簿,走吧,我们尹府君正好在府衙。” 来人也不与袁基多说话,转身就朝府内行去,步履轻盈而快捷。 “区区一个太守主簿,俸禄不过百石,居然敢对‘九卿’之一的太仆这般无礼!” 感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袁基,盯着前行的主簿,暗握的拳头攥了攥,微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冷,心中对陶应的憎恨又增加了一分。 “待救回公路,定会让尔等感受来自袁氏的愤怒!” ———— 弓高城。 中常侍毕岚与高唐令糜芳一行人,骑马徐徐从城内大道穿行而过,一路打量着残破不堪的县城,心中皆生起一丝愤怒与黯然。 “好端端的一座县城,被乌桓叛贼祸害成这般景象,造孽呀!” 虽然是十常侍之一,毕岚相比起张让、赵忠来,害人的手段还是欠缺了点,毕竟出身寒门,热衷发明创造的他,多少对百姓抱有一丝同情。 “城内这般少人,定是都去城外参加葬仪去了!” 糜芳目光朝四处打量,城内街巷,几乎见不到多少人影。 “走吧,咱也去瞧瞧,顺便将天子的诏令传给陶将军,本常侍的使命就完成了!” 毕岚此番是受汉灵帝之命,前来给陶应传旨的。 一路到了青州高唐,并未见到陶应,听说陶应追剿叛贼公孙瓒去了绎幕县,毕岚也想见见这位有点传奇色彩的卫将军,便在糜芳的陪同下,一路到了绎幕。 在绎幕扑了个空,又一路忍饥挨冻赶到弓高,没将锦衣玉食惯了的毕岚折腾死。 等毕岚、糜芳一行人出了弓高城,立即被眼前一片黑色世界所震慑。 “嘶!” 第一百六十章 弓高城之祭 弓高城外。 呼嚎的狂风中,只有干草木发出的哀鸣声,使这一方天地,格外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在玄甲军诸将领身后,两万多玄甲军将士,千人一营,肃立如林,鸦雀无声。 在玄甲军外围,则是弓高城幸存的百姓,皆神情凄然,黯然垂泪。 “一路走好,玄甲军的袍泽们!” 心中默念一声,陶应翘首望天,在三军将士视线难及处,一向坚毅的眸子里,有一丝怆然悄然掠过。 陶应单膝着地,在战死的玄甲军士兵棺木面前,肃然跪下。 “嘭嘭嘭……” 随着陶应的动作,颜良、纪灵等众将也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 “哗哗哗……” 紧接着,玄甲军的士兵,如同浪潮般,一排排次第跪倒,连绵不绝的声音,震天响起,犹如海啸而过。 倏忽之间,肃立如林的二万多将士,由擎天柱变成了压舱石,尽皆跪倒。 “哗啦啦……” 玄甲军的将士跪下了,外围前来送行的百姓,望着入目所及的一具具棺木,也纷纷自发跪倒在地。 此时,荒芜、冰冷的荒野上,再无一站立之人。 呼嚎的北风中,无论是将士,还是高傲如田丰、华歆,都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呱呱……呱呱……” 许是地面人们悲伤的情绪感染了天空兀自寻食的乌鸦,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凄鸣,越发显出弓高城外的苍凉和晦暗。 “踢踏……” 被乌鸦的嘶鸣吵得有些心烦的陶应,正想着要不要让马忠将其一一射落,一阵沉闷而零碎的脚步声突兀传来,更使陶应心中不快,目光慢慢变得不善。 “主公,圣旨到了!” 陶应刚想骂人,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轻传来。 “糜芳?” 陶应抬头,果然是一身风尘仆仆的糜芳。 “圣旨?” 一脸肃穆的陶应,盯着跪在身侧的糜芳,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灵帝要出什么幺蛾子?” 陶应没有说话,朝糜芳颔首示意后,将目光投向他身侧的毕岚身上。 衣着华丽,体态丰腴的毕岚,下巴颏不见一根胡须,面容白得像个女人。 “这,想必就是大汉的太监一族了吧!” 自来到这个世界,对汉廷里的太监,陶应还是头一回见。 “这宫廷里的伙食就是好啊,连太监都养得这般白胖!” 陶应没有起身,只是朝毕岚微微点头,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有旨快传,莫要耽误葬礼!” 毕岚也朝陶应颔首回应,这种场合,他也知道不好过多寒暄,便展开圣旨,当众沉声宣读起来。 “天子之诏!” “泰山太守、中郎将陶应,忠心体国,代朕剿灭黄巾济南徐和部、齐国张饶部、乐安司马俱部,有功于社稷,特拜为卫将军,持节,加封济南侯。” “望一鼓作气,剿灭青州其余黄巾流寇,代朕解百姓于倒悬,还青州以清明!” 毕岚宣读完圣旨,将圣旨合起来,递到陶应手中。 “贺喜济南侯!” 毕岚的恭贺声,没让陶应心中产生一丝的喜悦,木然接过圣旨,心中泛起一阵恍惚。 “哥什么时候成了中郎将,咋没人告诉一声?” “哥现在是卫将军了,还持节?似乎比那董胖子的前将军还高一级!” “哥现在是侯爷了?” …… 陶应缓缓起身,依旧肃然地朝毕岚点点头,环视乌泱泱跪伏一片的玄甲军及百姓一圈,而后大声陈词。 “玄甲军的袍泽们,就在刚刚,天子拜陶应为卫将军,加封济南侯!” 数万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陶应高举的圣旨上。 “此刻我很高兴,不是因为我陶应被拜将封侯,而是为我玄甲军高兴,这个荣誉,看似天子是给我陶应的,实则是给我玄甲军全体袍泽的!” “若没有你们,若没有我陶应身后战死的袍泽们,何来这等荣耀!” 心中被豪情与暖流交融的二万多玄甲军将士,坚毅而冷峻的眸子齐刷刷地投向整齐摆放的数百具棺木,在为牺牲的袍泽骄傲的同时,心中不可抑制地浮起一抹哀婉。 “你们可还记得,在济水之畔,战死的军侯王三及一百多名玄甲军袍泽吗?” “为了给百姓足够的过河时间,军侯于兹、王三,率领一百多名袍泽,与三四十倍于己的公孙瓒叛贼血战,除身负重伤的于兹一人生还外,其余……全部战死!” 听到陶应提起济水之战,颜良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峻而萧瑟,泛红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清厉,那无比惨烈的一幕,竟历历在目。 “三日前的弓高城之战。为了救援弓高百姓,以马忠为首的十余骑,义无反顾地率先杀入弓高城,与数千乌桓叛军展开血战,纵然战至最后两三人,也无人后退一步!” “还有漳水河畔之战。为了救援同袍,颜良将军义无反顾,率领区区五百袍泽,杀过漳水渡桥,与上万乌桓骑兵血战,此战有三百多名袍泽牺牲,一百多人伤残!” 荒野一片死寂,无论是玄甲军将士,还是弓高城百姓,眸子里都有莫名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们仿佛被带到了陶应所描述的那一场场无比惨烈的杀伐之中。 “玄甲军,就是一支专为保护百姓而生的军队!” 为了百姓,英勇的玄甲军,正无所畏惧地迎向十倍乃至百倍的虎狼之敌,纵血战身亡,亦绝不后退。 陶应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大声厉喝。 “现在,你们该明白,为何我说这个荣誉属于英勇牺牲的袍泽们了吧?他们有没有资格拥有这个荣耀?” “有…有…有……” 数万将士轰然回应,声浪席卷所至,天地为之色变。 华歆、田丰是陶应的“临时工”,早已领略玄甲军的士气与军威,此时目睹陶应的心胸与手腕,心中暗暗为风雨飘摇中的大汉帝国默哀。 “有心计,有手段,有实力,枭雄之姿显露无疑!” 刚刚才“下基层”的中常侍毕岚,哪见过这般威武雄壮的汉军,心中更是震颤莫名,继而生出一丝明悟。 “难怪陶应很快便剿灭了五六十万的青州黄巾流寇,这绝不是故意夸大,而是有实力呀!” “这,不正是我等要物色的后应吗?” …… 众人心思各异,陶应已无暇关注,他正沉浸在自我升华与对玄甲军的思想改造中。 “那么,你们可曾清楚,他们又为何选择死战不退?” 不知是众人不知道如何回答陶应,还是不想回答,跪伏的人群一片死寂。 “唉,这帮人……” 陶应心中刚生起一丝失望,颜良突然昂起头颅,狂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锋芒。 “他们之所以选择战死,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 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的颜良,声如惊雷地回答了陶应一问。 “说得好!” 没想到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陶应暗暗对他刮目相看的同时,攥紧的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大声赞喝了颜良一句。 “颜将军说得对,这些战死的袍泽,他们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死战而不退,面对强敌而毫不畏惧,敢于舍生取义,正是因为他们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这更多的人里,有我陶应,有你们这些袍泽,有他们的妻儿父母,有大汉的万千百姓!” “他们是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大汉民族而战!” “他们的这种敢战、能战,敢死、能死的气魄,正是我玄甲军的军魂所在,正是我陶应组建玄甲军的意义所在!” 森然的寒芒从陶应的眸子里浮起,他朝前跨出一步,大声喝问。 “现在,你们面对牺牲的战友们,大声地告诉我,面对强敌,有没有敢战、敢死的勇气?” 陶应语落,二万多玄甲军士兵赫然头颅高昂,如火山喷发般发出惊天怒吼。 “战!” “战!” “战!”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何进思何晏 洛阳,大将军府。 行色匆匆的车骑将军何苗驾轻就熟地进了何进府邸内院。 此时虽已午时,天气阴沉,满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昏暗笼罩整片天宇。 何苗进来的时候,何进正负手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际发呆。 “又要下雪了!” 许是何苗的脚步声惊扰了何进的思绪,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二弟,你来了!” 何苗恭敬地向何进抱拳一揖,也来不及铺垫与寒暄,急声询问。 “大哥,您找我有急事?” 被何进匆匆招来,何苗担心是公孙瓒反叛之事又出现了变故。 “大汉国运多桀、祸不单行啊!” 何进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色越发浓郁,行至火盘边坐下,对何苗的问话,答非所问。 “冀州、青州黄巾之乱尚未平息,张纯、张举、乌桓人又趁机入寇冀州作乱!” “如今,公孙瓒狗贼反叛,汉阳人王国,又联合西贼韩遂、马腾攻掠三辅地区!” “唉,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因此而死!” 何苗一怔,不解地望向何进。 “大哥,匪患与叛贼,自有朝廷官军和各地民团镇压,这些贱民的生死,与我何氏何干?” 何苗顿了顿,一脸诧异地问何进。 “大哥,你今日叫小弟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何进摇了摇头,对着何苗嗤笑一声。 “这不过是大哥一时感慨罢了。” 何进虽然是大将军,但他的一亩三分地在洛阳、在朝堂,京师之外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二弟,晏儿随妹婿夫妇回青州高唐省亲,已一月有余,眼看年节将至,本想让咸儿前往接回他们,可咸儿柔弱,路上大哥终究放心不下。” 想孙子的何进,对何苗道出他的意图。 “再加上青州、冀州两地不太平,不如你亲自走一趟,将他们接回洛阳?” 何苗一口答应,没有任何的借口与推辞。 “大哥,小弟回府稍作准备,就即刻启程。” 何苗知道何进的脾气,找他来,不是商量,而是必行。 “二弟莫急,还有一件事,你顺带也办了。” 何进叫住已转身的何苗,盯着何苗的眼睛,很是郑重交代。 “此去青州,务必面见陶应,虽然陛下已下旨,令其剿灭乌桓叛军,可那是五万乌桓骑兵,岂能一蹴功成!” 何苗若有所悟地轻轻点头。 对何进品性了若指掌的何苗,很清楚何进绝非是为灵帝、为冀州百姓考虑。 “大哥是担心陶应会应付天子,高垒不战,惰慢军心,坐视乌桓叛军?” 何进欣慰地拍了拍何苗的肩膀,前几日要不是何苗见机的快,将公孙瓒反叛的祸水引到卢植身上,在朝堂上绝不会轻松过关。 “你见了陶应,督促其尽快驱除冀州的乌桓叛军,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将乌桓人赶回幽州即可;剩下的事情,就让幽州牧刘虞头疼去!” “也唯有如此,方可消除陛下与冀州朝臣心中对我何氏的不满!” 想起三日前朝会上差点被群起攻之的惊险一幕,何进心有余悸。 “顺便,敲打陶应几句,让他明白,他陶应能有今日,非他陶应、陶谦之能,而是我何氏的表举之功!” 何苗心中一动,上次事成之后,陶应父子没有送来谢礼,这回倒是向陶应“讨债”的机会。 “对,他有冀州三郡官员的表举之权,可趁机推荐几个人!” 眼珠子乱转的何苗,神情变幻不停,何进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也没有阻止。 “此行大哥会让曹孟德的妻弟卞秉带五百北军随行护卫,二弟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曹操打算让自己的妻弟、典军假司马卞秉前往济南,何进正好给何苗路上找个护卫。 “小弟理会得。” 何苗向何进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 冀州。河间。弓高城外。 群情激昂的二万多玄甲军将士,目光灼热地望着站立的陶应,整个身心被浓郁的战意笼罩,且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回应,望着将士眸子里流露出灼热的战意,陶应很满意。 待将士们宣泄得差不多了,陶应倏然高举右臂,队列中的嘶嚎声顷刻间平息下来,四周一片肃杀,只有将士们粗重的呼息声清晰可闻。 “这些袍泽用牺牲生命,在提醒我们每一位活着的玄甲军将士,只有不怕死,时刻准备着为了袍泽、为了家人、为了民族而选择自己去死的时候,我们才会成为一群狼、一群虎,才会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只有成为虎狼之师,我们每个人才有机会活下去、活到最后!” 同样胸中热血激荡的陶应,稍稍停顿了几息,一双冷峻的眸子再次环视一周。 “现在,你们面对牺牲的袍泽们,大声地告诉我陶应,有没有能战的实力?” 陶应话音刚落,荒野顿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嘶嚎声。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 两万人久久不绝的呼号声,如决堤的滔滔洪流,裹挟着席卷天下之势,瞬间淹没了荒芜的旷野。 这一刻,玄甲军将士的眸子,如同着了火般,化成灼热的烈焰,纷纷将紧握成拳的右手奋力高举过顶,忘乎所以地肆意呐喊。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原本就属于玄甲军一员的将士们在嘶嚎,宣泄着心中的万丈豪情,气势越发高涨。 刚刚加入陶应阵营的赵云、伦直、郝次帅也在狂呼,受到感染的他们,这一刻因能成为玄甲军的一员而感到骄傲,沸腾的热血激荡着心胸。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就连华歆、田丰、车胄,亦尽情宣泄心中的激荡,不知不觉间,他们将自己当作成了玄甲军的一份子。 更加有趣的是中常侍毕岚,莫看他是个太监,居然也怀揣有一颗成为英雄的心,站在陶应身侧,尖细的嗓音,喊得尤为起劲,激情一点都不比玄甲军将士少。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处在最外围的百姓,也是热血沸腾,虽然他们不能像玄甲军那样去征战,但他们一样有激情,有为保护家园而战的勇气。 “战,战,战……” 不动声色地一一从众将及华歆、田丰、车胄、赵云脸上扫过,陶应心中大定。 “成矣!” 陶应缓缓举起右臂,尽情呐喊宣泄的玄甲军再次嘎然止声。 “送我大汉民族的英雄们……上路……” 目光森严的陶应转身,对着数百具棺木大声送行。 “嘭!” 陶应再次单膝点地,脑袋低垂,为战死的玄甲军将士送最后一程。 “起灵柩……”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一队队事先安排好的玄甲军士卒,八人一组,从前到后,一一抬起棺木,朝早已营建好的玄甲军烈士陵园行去。 “呜呜呜……” “咚咚咚……” 送灵的号角声,冲锋陷阵的战鼓声,嘹亮而激烈,交织在一起,霎时响彻云霄。 当一具具棺木沉入已掘好的墓穴中后,陶应起身,接过侍卫递来的一把铁锹,与身后的陈登、颜良、纪灵等众将徐徐朝陵园行去,准备亲自参与填土。 “且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曹操遣卞秉 洛阳。典军校尉府。 西园军典军假司马卞秉一进入曹操的府邸,便被等候的曹操接住,引入了书房。 此时,书房里,卞氏也在,她正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曹丕在逗弄。 “小弟来了!” 书房本是曹操的隐秘场所,一般不会让家人进入,但唯独卞氏例外。 “姐姐!” 目露孺慕之情的卞秉,先恭敬地向姐姐卞氏躬身施礼,后目光宠溺地望向卞氏怀中的外甥曹丕。 一开始,卞秉是看不上曹操的,始终认为曹操配不上卞氏。 尤其,卞氏进曹门,是给曹操做妾的。 但卞氏喜欢曹操,卞秉也没有反对。 卞秉很尊重姐姐卞氏,在卞秉心中,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姐姐,就是他卞秉的母亲。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曹操,但却很喜欢曹丕这个外甥。 “姐姐,已到了冬月,丕儿就要满一岁了吧?” 卞秉伸手点了点曹丕的鼻梁。 冰冷的手,让曹丕打了一个冷颤,兀自往卞氏怀中缩了缩。 “嗯。” 卞氏秀丽的眸子轻瞋一眼卞秉,回应了一声,垂首宠溺地望着怀中的儿子曹丕,目光犹怀老牛舐犊之爱。 在曹丕出生的时候,有青色的云笼罩其上整日,形状如同一副车驾的上盖。 在古时,乘坐带伞盖的车驾是非同寻常的规格,而曹丕身上的云盖就更不同凡响。 有“望气”的术士前来看吉凶,一见此云盖,顿时满面肃然,认为曹丕非比寻常。 曹操当时听了很是欢喜,问术士,曹丕前途如何,可否赶上他的祖上,也做一个皇帝亲信大臣。 术士连连摇头,答道:“这不是人臣所配有的云气,而是至贵至尊的人主征兆!” 曹操听了虽然很高兴,但在那术士一出门,就被曹操亲手给宰了。 曹操怀疑,这术士,定然是哪个仇家打发上门来的。 …… 此时,怀抱曹丕的卞氏,虽然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穿上锦衣华服,但她脸上溢出的母性光辉,将她最美的一面展露无余。 望着姐弟互动的曹操,看到卞氏此时的姿容,心中大赞不已。 “夫人真美!” 曹操心头很是火热,若非还有要事交代卞秉,他都想提醒卞氏一声。 “冬日昼短,夫人,我们就早早安歇了吧!” 卞秉知道曹操找他来有事情交代,也没过多与姐姐攀谈,便与曹操谈起正事。 “姐婿,不知此番喊秉前来,有何吩咐?” 曹操收摄心情,拉卞秉坐在火盘边,端起热腾腾的酒瓮,给自己与卞秉各倒了一杯,美美饮了一口,方目光一转,说出事来。 “我想拜托小弟前往青州济南一趟,将丁氏与昂儿接回来。” 卞秉瞥了一眼卞氏,很是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好,秉回去略加拾掇,立即动身!” 以曹操对卞秉的了解,知道他不会拒绝的。 “西园军不可轻动,但大将军会拨五百北军由你统领。” 曹操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地接着交代了一句。 “这一路之上,不仅要保护好车骑将军何苗,回来时,还要顺带护卫大将军的孙儿何晏及儿媳尹氏。” 一提到尹氏,曹操眼角闪过一丝惊艳与觊觎,那是一个与卞氏之美不相上下,又有着别样温润之美的女人。 曹操每次到大将军府,都要四下悄悄留意一番,捕捉尹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叫人瞄一眼,就想到床榻的女人!” “可惜了,便宜了何咸那个竖夫!” …… 卞秉原本还有一丝疑惑,为何给曹操接家眷,大将军会派出北军,原来不是曹操面子大,而是何进公器私用。 “小弟理会得!” 见没有其他事,卞秉没有停留,一口喝掉杯中的热酒,朝卞氏打了个招呼,起身出了书房。 曹操跟着卞秉,送其出了府门。 “小弟,到了青州,要小心行事!” 见左右无人,曹操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提醒卞秉。 “到了济南,留意一下袁公路之事,看看他与卫将军陶应有何过节;顺便,留意何苗的行踪。” 卞秉为人严谨,性格和顺正直,他虽不知道为何曹操会这般好奇这些人之事,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秉记下了!” …… 曹操回到书房,卞氏还在等他。 “夫君,让小弟前往济南接夫人,夫人看到小弟,恐会不喜的!” 卞氏很清楚,丁氏之所以这次没有与曹操一起回洛阳,主要原因还是她。 尤其在生了曹丕后,丁氏对卞氏就更加没有好脸色,对曹操尤为不满。 “放心吧,夫人不会为难小弟的。” 曹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内疚,不过,也就是一闪而已。 “路上既有夫人与昂儿,又有尹氏与何晏,干系重大,夫君就这般放心小弟?” 卞氏自然不仅仅关心丁氏母子与尹氏母子的安危,更担心小弟卞秉的安危。 除了曹操、曹丕,卞秉就是卞氏唯一的亲人了。 “夫人安心就是!” 卞氏的话外音,曹操自然懂的,忙安慰卞氏一番。 “小弟文才上,有一定的学识;武略上,也颇通军略。加之有五百北军精锐随行,安全万无一失!” 曹操顺带夸赞卞秉一番,省得卞氏睡不安寝,食不甘味,这可不仅仅影响儿子曹丕,还影响他曹操的性福。 ———— 冀州。弓高城外。 陶应刚在一处坟坑边铲起一锨土,忽然一道粗大而响亮的声音自陵园外响起,声音之大,整个陵园居然都听的一清二楚。 “踢踏…踢踏……” 紧接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更是将肃穆的陵园搅扰地一片凌乱。 “嗯?” 陶应愕然抬头,便见一行十多人急匆匆而来,为首一人,年龄大约三十左右,腰大十围,肌肥肉重,面阔口方,一脸怒容。 “此地乃我赵氏所有,谁给尔等胆子,敢在这里埋死人!” 来人语落,陵园里的气氛为之一凝,继而所有玄甲军将士的脸色霎时变得漆黑,眸子里尽皆燃起火焰。 “唰!” 一时间,陵园里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了陶应,等待他的决定。 虽然这是在打所有玄甲军的脸,但陶应才是此间的主事人。 “主公!” 目眦欲裂的颜良望着陶应,只要陶应一声令下,他定将眼前这帮不长眼之辈大卸八块,以泄轻慢袍泽英灵之恨。 感觉被当众打脸、羞辱的陶应,冰冷的脸上弥漫寒冰,一股滔天的杀意在身上涌动,手臂因愤怒而轻微颤抖。 华歆与田丰对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一抹凝重。 “你是这里的地主?” 脸色铁青无比的陶应,瞅着眼前的中年人,俊秀的脸上浮现丝丝戾气,显得格外狰狞。 “不过,也不对呀,乌桓叛军如蝗虫过境,弓高大姓、豪强已寸草不生,怎会又冒出地主来?” 不待中年人回答,稍稍收敛怒容的陶应转头望向田丰。 “田先生,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应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疏漏,目无表情地望着田丰,语气冷淡了三分。 这一带田丰熟,陵园也是田丰亲自选的址。 陶应曾特意交代田丰,要选一处无主之地做陵园,就是担心事后为地皮扯皮。 毕竟,这里是冀州,不是陶应可左右的青州。 “赵县令?” 已顾不上陶应的不满,面色有些难看的田丰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观津令赵续。 “这是打算趁火打劫,还是故意出来找事?” 田丰虽然不认识赵续,但对他的底细却了解地很清楚。 “赵县令,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里是弓高县,不是观津县!” “这片土地的主人姓朱,已被乌桓叛军族灭,此地已是无主之地,怎又成你赵氏的产业了?” 田丰连番的质问,不仅陶应瞬间明悟,就连一旁站立的华歆、陈登、毕岚等人也明白了过来。 “哼哼,看来,是捡便宜的人来了!” 陶应咧嘴森然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那模样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嘴的恶狼。 “你有种,居然敢在我陶应碗里夺食!” “想必,出身、背景皆不凡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忠要发难 洛阳,校尉府。 城门校尉赵延急匆匆回到府里,一眼就瞧见大哥中常侍赵忠正坐在客厅火盘边,手中执着一樽热气腾腾的酒水,一边慢饮,一边与自己的小妾调笑。 “骚蹄子……” 赵忠肆无忌惮地调戏着弟弟赵延的小妾。 “嘤咛……” 面色潮红的赵延小妾,配合着赵忠,一只手搂住赵忠的脖子,身体紧贴着赵忠肥胖而油腻的胸膛,一只手还不忘给赵忠杯中添酒。 “大哥!” 一声突兀的叫声瞬间打破了屋子里的旖旎,将无力观察周围动静的小妾惊醒。 “夫……夫君!” 一看来人是赵延,面色羞红的小妾顿时一阵慌乱。 “滚吧!” 正主来了,脸上毫无一丝尴尬的赵忠,顿时对怀中的小妾失去了兴致,如赶苍蝇般将其推开撵走。 对赵忠来说,莫说只是逗耍了弟弟的小妾,哪怕是大房,他赵忠张口也能要来。 “过来,坐下说。” 赵忠在自己弟弟的府上,不把自己当外人,招呼赵延在身旁坐下。 “大哥今日亲自过来找小弟,是不是有事让小弟去办?” 赵延像个没事人一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举杯一口饮下,瞬间感到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赵忠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天子负气拜陶应小儿为卫将军、济南侯,如今又让其专举冀州渤海、河间、甘陵三郡国所缺太守、县令等职,这是个机会!” 一脸恍然的赵延,立即就明白了赵忠的意思。 “大哥是想让小弟亲自去一趟冀州,找陶应表举几个我们自己的人?” 冀州是赵氏的大本营,从颍川迁出的族人,几乎都在冀州。 自前冀州刺史王芬畏罪自杀后,新任刺史贾琮清理庸官腐吏,原本赵忠想打贾琮的主意,后来一了解贾琮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便默默打消了念头。 “若陶应小儿识趣,就让出两个太守、十个县令之位。” 赵忠阴恻恻的眸子缩了缩,语气中带着丝丝幽冷之意。 “此番清剿乌桓叛贼,定能有所斩获,让其分利一半于我赵氏,我便放他陶氏一马,让他继续做个安稳的卫将军!” 至于出身丹阳的徐州刺史陶谦,赵忠早不将其放在眼里了。 “嘶!” 赵忠的狮子大张口,贪婪如赵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哥,会不会太过了?” 望着赵忠,赵延眸子里露出深深的顾虑。 “若逼的太狠,恐适得其反,大哥莫要忘了傅燮之事!” 不提傅燮还好,这一提,反倒让赵忠更加恼怒。 “你亲自去见陶应小儿,不仅让他答应前面的要求,再额外给我千万钱,算是他买卫将军、济南侯的花费,一钱都不能少!” 说完,赵忠将手中的酒樽随手扔掉,留下大张的嘴巴能塞下一个拳头的赵延,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赵延府邸,回宫里去了。 ———— 兖州。泰山郡。奉高太守府。 望着眼前费了半天口舌,却依旧不为所动的前荡寇将军、如今朝廷新任的奉高令周慎,陶应指定的代理郡守尹礼耐性终于磨没了。 “周将军,此时陶府君不在泰山,你要么在客栈等待府君回来再接任奉高令,要么前往青州亲自面见府君。” 尹礼是陶应的起家班底,自然知道泰山郡对陶应的重要性,绝对不会让外人再染指,哪怕周慎是朝廷任命的,那也要经过陶应的首肯。 “哼,本令乃朝廷任命,莫说太守陶应,即便是兖州刺史刘岱,也无权阻止!” “再说,本令与徐州刺史陶恭祖曾同在张伯慎(张温)帐下听令,陶应乃一晚辈尔,本令岂可亲往见他?” 尹礼失去了耐性,心情不爽的周慎同样也不耐烦了,不屑地瞪了一眼尹礼,起身甩袖而走。 “哼,一个废物,也敢在泰山郡撒野!” 望着油盐不进的周慎一步跨出议事厅,冷厉眸子微缩的尹礼,朝身边的护卫挥挥手。 “盯着他,若敢进县衙一步,立即拘押!” 陶应连不可一世的袁术都可发配到煤矿挖煤,一个周慎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办周慎,尹礼一点顾虑都没有。 “诺!” 护卫一拱手,立即转身跟着周慎出了议事大厅。 …… “呃,这……” 刚刚最后的一幕,正好被走进议事大厅的袁基看见。 荡寇将军周慎,袁基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周慎是通过谁的关系成了奉高令。 “袁太仆是吧?请坐。” 看到身长俊朗、温文尔雅的袁基进来,尹礼一边招呼,一边暗暗赞叹。 “不愧是出自‘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其品行且不论,就这一份从容气度,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拟的!” 尹礼请袁基坐下,让人奉茶后,便开门见山。 “袁太仆此番前来,有何见教,请直言。” 天寒地冻的,尹礼当然清楚袁基大老远从洛阳跑到奉高所为何事。 “对了,陶府君此时不在泰山郡,人在青州清剿黄巾流寇。” “若事不急,太仆可待府君归来;若着急,尹某可代为通报。” 袁术的事情,尹礼做不了主,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来直去,省得浪费时间。 “这……” 袁基也不想跟尹礼这样的“泰山贼匪”浪费唇舌,他除了急需见到陶应外,就想第一时间见到袁术。 “既然济南侯不在泰山,袁某想见见三弟公路,还望尹府君能行个方便!” 尹礼只是替陶应看家的,但为了能顺利见到袁术,袁基违心地称尹礼为太守。 “济南侯?” 尹礼一愣,骤然犀利的目光盯向袁基,那眼神,直欲将人刺穿。 “袁太仆,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望着尹礼如狼似鹰般的眼神,袁基心下凛然,但目光依旧从容,语气平缓而不乱。 “许是消息闭塞,陶郡守因功已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加封济南侯。” “真的?” 眸子陡然大亮的尹礼,有些失态地从椅子上蹦起,盯着袁基的眼睛注视了半晌,确信不是诓他,顿时欣喜若狂。 “看在袁太仆带来好消息的份上,尹某就实话实说,你那纵兵行凶的弟弟袁术,目前吃得好、睡得好,身体也很健壮。” 每日在煤矿“卖力”锻炼,袁术不但没有被拖垮,反而身体更加健壮了。 “但你要见他,得有陶府君的许可才成!” 听了尹礼的话,袁基虽然有一丝失望,但顿时安心不少。 “呼……” 袁基长舒一口气,只要袁术人没事,救他回去就容易多了。 “那袁某就开门见山,我此番前来,代表袁氏,请陶将军让公路回洛阳,算我袁氏欠陶氏一个人情,望尹府君代为通报一声!” 尹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有打一丝的推辞,上报很简单,用不着敷衍袁基。 “袁太仆的意思尹某明白了,尹某会立即派人将太仆的意图上报给府君;在这期间,太仆可暂住在客栈,等候府君的消息!” 得了尹礼的答复,袁基带着家仆袁福出了泰山郡府衙,出门寻客栈去了。 …… “大公子,您发现没有,这泰山府衙里的座椅甚是奇特!” “而且,偌大的客厅,居然没有火盘,却不觉丝毫冷意,反而有温暖如春的感觉,真是怪哉!” 袁福陪着袁基进了太守府,没有别的事情,就观察太守府的稀奇了。 “嘶,你还真别说,那座凳果真舒适!” 刚刚只顾着陶应与袁术的事情了,袁基倒是忽略了府衙内的观感,此时想起来,确实透着诡异。 “不行,这泰山郡处处透着奇特,我们得仔细查探一番!” 坐了一回泰山郡守府里的座椅,袁基再也不想跪坐了。 “不管如何,回洛阳的时候,也要带几张泰山郡的坐凳回去,既孝敬阿爹,又舒适自己!”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陶应仇人簿 冀州。弓高城外。 盯着体态肥硕的观津令赵续,眸子缓缓收缩的陶应,凛冽的杀意从挺拔的脊梁里往外散溢。 “本将军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拿出这里的地契,本将军立即为战死的袍泽们另选安息之所!” “若拿不出,本将军必以尔等头颅,祭奠我玄甲军英灵!” 陶应掷地有声的冰冷言辞,震慑地陵园为之一静。 “呃……” 陶应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让赵续的神情有些慌乱,有如坠冰窟之感。 “地契?在冀州,我赵氏看上的土地,就无须地契!莫说是你,即便是到了天子面前,也不会二话!” 面对陶应冰冷的眼神、咄咄逼人的语气,心有所恃的赵续很快又恢复了底气,脸上的惧色也被轻蔑所替代。 在赵续看来,只要朝堂有赵忠存在,莫说陶应只是一个过路的太守,就是冀州刺史贾琮来了,也不敢对赵氏之事说三道四。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本令的出身吗?那你可要站稳了,莫要吓到你!” 扯高气扬的赵续,一双阴恻恻的眸子,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陶应,谨防周边之人听不清,故意大声报出自己的根底。 “不妨告诉尔等,当朝十常侍之首的大长秋赵忠,也就是当今天子口中‘赵常侍是我母’的赵公,便是我赵氏家人!” 赵续语落,陵园内气氛愈发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陶应。 他们都很清楚,从赵续报出赵忠之名起,事情就变的复杂了。 “没想到啊,田某即使远离了朝堂,这阉宦之祸,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田丰最恨的就是宦官,否则,他也不会辞官回到老家来。 “济南侯,希望你莫要让田某失望!” 目光熠熠的田丰,默默盯着陶应,他想看看陶应最后如何选择。 田丰心里也清楚,即便陶应已被天子拜为卫将军,但与赵忠这样重量级的宦官对抗,赢面并不大。 “这不仅仅要看淡得失,还比拼身后的背景;陶氏,难撼赵氏!” 田丰对陶应有一份期待,华歆、车胄等尚未上陶应船的人也有所期待。 “不知新晋的济南侯,能否顶住赵氏的发难!” 注视着陶应神色变化的华歆,心中暗暗也为陶应担忧。 “阉宦赵忠,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此事,当真是难以了断了!” 不过,相比较于田丰、华歆、车胄等人的不看好,陈登、颜良、纪灵、潘璋等早已加入陶应阵营的诸将,毫不怀疑陶应的手段与魄力。 “主公连刘赟都敢杀,区区一个赵忠的家人,能活着才算奇迹!” “不知此番主公会砍掉赵氏多少人头?” “哎呀,这次抄家,俺得抢下,不能让颜文恒专美!” …… 陶应扫视众人投向他的目光,这些人心中想些什么,虽不能尽知,但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哼,一个没有几个月好活的阉宦,别人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也好,既然撞到我手里了,正好给我筑垒的名声添砖加瓦!” 望着目空一切,一副目中无人模样的赵续,陶应怒极反笑。 “赵常侍?” “果然背景强大,怪不得你行事如此霸道!” “好好好,赵续,你果然有嚣张的本钱!” 陶应眸光一转,投向躲在人堆中的中常侍毕岚,朝他招招手。 “毕常侍,你来看看,这个人会不会是冒充赵常侍的家人,在败坏赵常侍的名声?” “此人居然说,他是陛下的太后一族;据我所知,太后姓董不姓赵呀?” 嘴角一阵抽搐的毕岚,狠狠瞪了陶应一眼,心中大声问候了陶应的家人一圈。 “果然,出身丹阳的,就没有一个是善类!” 毕岚很清楚灵帝说“赵常侍是我母”的用意,是说赵忠待他如母,并非真将赵忠当娘。 “即便天子同意赵忠做他娘,天子爹刘苌也不会同意呀!” “难道说,天子的爹,喜欢走旱路?” 脑海放飞自我的毕岚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摇摇头,将“大逆不道”的想法抛诸脑后。 “唉,此番恐怕要着陶应小儿的道!” 被陶应点了将,心中隐隐不安的毕岚也无法再躲下去,缓缓走了出来。 “毕常侍,您几时来的冀州?” “怎没先到小弟府上,让小弟尽尽地主之谊?若大长秋知晓小弟对毕常侍怠慢,定会家法伺候!” 一见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毕岚,赵续顿时欣喜若狂,瞬间底气更加十足。 “蠢货!” 毕岚瞥了一眼一脸谄媚,又不失得意忘形的赵续,暗暗摇头,没有理睬他。 “还没看出来,陶应已给你挖好坑,准备埋你了吗?” 毕岚神情复杂地望着陶应,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郁。 “济南侯,慎重啊!” 赵续一出现在陵园时,毕岚早就认出了他,赵续正是中常侍赵忠的旁亲族人。 之所以毕岚半天不出来,是因为方才观陶应的神态,其一脸的不屑与杀意,显然是不打算将此事揭过。 “此事已无法善了!” 这也是毕岚不愿意掺和到里面去的原因。 毕竟,一方是赵忠,一方是后起之秀陶应,得罪谁,毕岚将来都不好过。 “我明白了!” 毕岚只有短短一句话,但陶应已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看来,本将军是得慎重啊!” 陶应盯着一脸自得的赵续,慢悠悠地重复了一句毕岚的话,勾起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话虽然听起来平淡无奇,实则锋利如刀,冰冷似雪。 “我要杀人,是赵忠,又怎样!” 虽然赵忠势力强大,但不代表陶应就会畏惧、妥协、退缩。 陶应不再理会观津令赵续,徐徐转身,抬头闭目仰天。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真的很寂寞啊,一切苦,一切难,都得一个人默默扛过去!”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突然,命运时常捉弄人。 不过,命运对于陶应来说,至今还是受眷顾的,还算顺风顺水。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只是,不知不觉间,树立的仇家多了点啊!” “袁术、公孙瓒……对,还有那大耳朵贼,估计也不会念我的好啊!” 人总是在不断的磨砺与打击中成长,红尘万千事,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锤,不断地捶打你,不断地淬炼你。 有的人在半道上崩溃,有的人则被淬炼成了一把绝世利剑。 而此刻的陶应,正在经受淬炼。 “既然矢志天下,就应当有承受痛苦淬炼的觉悟啊!”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个道理,陶应懂。 “看来,为了天下,再痛苦到令人崩溃,也还得继续经受淬炼啊!” “《仇人簿》上,我得把赵忠添上去!” 良久,陶应长长呼出一口气。 “呼……”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拉毕岚下水 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戾气,陶应霍然睁开双眼,不温不火的眸子从一应正等待他做抉择的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田丰身上。 “田先生,你是冀州人,又曾任侍御史,你的正直人品,世人钦佩。” “应想问问田先生,乌桓叛军入寇河间弓高时,可曾进入安平观津县?” 虽然不明白陶应为何放下观津令之事不顾,却突然问起乌桓叛军之事,但性子耿直的田丰,还是实话实说。 “乌桓叛军不仅攻破了观津,还攻破了武邑、武遂、棘津城、下博诸县,若非信都城高,恐也会被攻破。” 陶应点点头,其它县城有没有被攻破他无暇关注,现在要收拾赵续,他只想知道观津县的事情。 “那好,据元皓先生所知,当时乌桓人攻破观津城时,观津令有无率兵抵抗,当时身在何处?” 陶应话音一落,聪慧如田丰,眼前猛然一亮,他终于明白陶应为何这般问了。 “这是要给姓赵的罗列罪证啊!” “这可是赵忠的族人啊!” 田丰对陶应这个卫将军更加期待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兴奋,田丰忙将自己所了解的观津令之事,竹筒倒豆子般说给陶应。 “据田某了解,在乌桓人攻破下博县城,尚未入寇武邑、观津时,武邑令、观津令便带着家人,早早逃去了巨鹿薄落津的宅邸!” 田丰的回答,让陶应很满意。 “临战弃城而逃,这就是妥妥的罪责呀,都无须再找任何借口,我这个‘便宜侯’就可替灵帝陛下清理门户了!” 原本一脸冷瑟的陶应嘴角缓缓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慢慢转过身去,目光灼灼地盯向肥头大耳的观津令赵续。 “还是来了啊!” 陶应与田丰的一番对白,落入华歆、毕岚耳中,自然明白陶应的意图。 “但愿能够挺过来自宦官势力的疾风骤雨!” 华歆暗暗为陶应担忧,担心大汉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宛若流星般陨落。 “世事难料啊!” 毕岚默默为赵氏默哀,同时,心中将陶应这位手握重兵的后起之秀引为宦官集团外援的想法也破灭了。 “哈哈,俺颜良,又有活干了!” 从南城开始,颜良一直跟在陶应身边,基本已摸清了陶应的脾气,先怒后笑,这是阿弥陀佛接人去极乐世界的节奏。 “哗啦啦……” 当陶应对敌人露出标志性笑容的一刹那,手按刀柄的玄甲军众将领,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将赵续一伙围在中间,不加掩饰地摩拳擦掌。 “主公的笑容,不是表达歌舞升平,而是演绎金戈铁马!” 眼下能跟着陶应的人,基本都是人精,连颜良这样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肌肉男都明白的事,他们又岂能不知。 “你……你们要干什么?” 被虎视眈眈的玄甲军众将领围困,后知后觉的赵续终于不复之前的嚣张,他也从陶应如沐春风的笑容里,感受到了锋利的刀芒。 “若早陶应不知好歹,还不如等其走后,派人毁坟来得方便!” 赵续后悔了,望着周围怒目圆瞪的玄甲军将领,慌乱的眸子急转,快速想脱身离去的对策。 瞥了一眼额头冷汗森森的赵续,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冷幽幽地望向田丰。 “元皓先生,这武邑令,又是何方神圣?” 田丰数次有意无意提及武邑令,陶应再迟钝,也渐渐回过味来,田丰绝不会无的放矢。 “武邑令,亦是中常侍赵忠的族人。” 见目的达到,田丰眸子里的一抹得色一闪而逝,慢悠悠回了陶应一句,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明白了!” 陶应恍然,颇有深意地回了田丰一句,再次转头瞄向被众将围堵的观津令赵续。 虽然有被田丰利用的嫌疑,但陶应无所谓。 “在这汉末三国,我这个‘外来户’最喜欢的就是‘斗地主’,尤其是带炸的!” 对于赵忠的族人,尤其是像赵续这样找上门来闹事的人,陶应宰一个与宰两个,本质上没有区别,仇恨不增不减。 “异族入侵,你身为一县之令,不思保境安民,护佑一方百姓,却只顾自身与家人,临阵脱逃。” “依照《大汉律》,你应该知道要受何种刑罚吧?” 眸子骤然森冷的陶应,盯着赵续一字一顿地质问,语气阴森地犹如陵园里弥漫着的丝丝幽冷。 “我……我……” 陶应眸子里闪射出的犹如野兽一般凶悍的光芒,让赵续浑身瑟瑟发抖,大冬天,额头的冷汗不可抑制地溢出,话音卡在喉头,嗫嚅难言。 “看来,你这个观津令,是从你那以搜刮暴敛、骄纵贪婪见称的族人赵忠手中讨来的吧,定然对大汉律例不太清楚!” 陶应嘴角泛起一抹讥笑,目光投向中常侍毕岚。 “毕常侍,请你给这个枉食君秩的观津令说说,畏懦不击,当受何刑罚?” 既然与赵忠结仇免不了,陶应自然要拉毕岚这个中常侍下水,省得他回到洛阳乱说。 “哼!” 毕岚冷哼一声,射向陶应的眸子瞬间变得阴鸷。 “陶应小儿,居然算计起本侯来了!” 灵帝亲封的十长侍,就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之辈,陶应的念头刚起,毕岚就洞悉了。 “嗯?” “莫不是毕长侍也不熟悉《大汉律》?” 毕岚投来警告的眼神,陶应视若无睹,对于这些即将被“一锅炖”的十常侍,眼下的陶应,更没有丝毫的畏惧。 “张让的儿子、儿媳都在我手中,赵忠的族人我也要拿他们来祭奠手下英灵,再多你一个毕岚,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毕岚不识相,陶应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冀州。 陶应冷厉的目光深深地刺入毕岚阴冷的眸子,两人的目光,霎时隔空对接,似有莫名的气息从两人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犹如实质般在空中交锋、厮杀。 “嘶!” 站在一边观望的田丰、华歆、陈登,看得惊心动魄。 “呼……” 足有数息之久,毕岚才舒了口气,嘴角绽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移开了视线。 “哼!” 陶应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将毕岚牢牢锁定。 大凡有才之士,其行必异。 像毕岚这样的发明家,又能位居十常侍之列,岂能没有点手段。 所以,陶应不会以看待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毕岚。 有时候,你只需要一句话,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令他们死心塌地地效命。 可有时候,就算你杀尽了天下人,也难以换来他的畏惧。 “毕常侍,你给观津令说说,畏懦不击,当受何刑罚?” 事情尚没有结果,陶应自然不会放过毕岚,又冷悠悠地追问了一句。 “畏懦不击,当弃市!” 这回,毕岚回答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毕常侍说得不错。” 毕岚的回答,陶应满意了。 “据《汉书》载,天汉三年(公元前98年)秋,匈奴入雁门,太守坐,畏懦弃市。” 陶应眸子一转,望向身侧的华歆、陈登,求证自己的记忆。 “子鱼先生,元龙,应有没有记错?”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闻天使至 陶应问及《汉书》所载案例,华歆一拂胡须,微微颔首。 “济南侯所言不差,确有其事。” 陈登则上前一步,拱手抱拳。 “主公所言,与《汉书》记载无二,登不如主公博学矣!” 陶应摆摆手,他一个搬运工,自家人知自家事,不敢在这些古贤面前有丝毫得意之色。 “元龙过谦了,你可是我的老师!” 陶应转身,犀利的眸子如刀般刺向观津令赵续。 “既然毕常侍都说了,本将军也拿《汉书》里的记载佐证了,赵续,太守都被弃市,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不能例外!” 看到中常侍毕岚毫不理会自己,已惶恐不安的赵续顿时大惊失色,他真的怕了,忙大声自辩起来。 “济南侯,乌桓那帮叛军,听信张纯、张举叛贼的蛊惑,主要针对的就是我们官吏!” “而且,没兵没将,叫我如何抵御数万乌桓叛军?” “再者,为了自己身家性命,去外地避避风头,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陶应闻言,嗤笑一声。 “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 田丰、华歆、陈登等更是一脸鄙夷。 “狗屁的人之常情!” “危难时刻逃的比谁都快,一看没事了,就立刻又跑回来作威作福,做那人上人!” “一县父母官,不可如此恬不知耻!” …… 不愿再听赵续辩解的陶应,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颜良,立即将这帮恶贼拿下,以他们肮脏的头颅告慰冀州枉死百姓的亡魂,祭奠我玄甲军牺牲的英灵!” “诺!” 早已蠢蠢欲动的颜良,一听陶应令下,立即怒吼一声。 “狗贼,让尔嚣张、猖狂!” 颜良大手挥起,如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拎起大声呼号的观津令赵续,朝陵园正门的纪念碑处疾步奔去。 已吓得屎尿横流的赵续还想挣扎求活,却被颜良劈头一巴掌糊在白胖肥肿的脸上。 “啪!” 一身蛮力的颜良,一掌之力,何其恐怖。 莫说娇贵的赵续,即便是换成纪灵这样的猛人,也不一定能够承受住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噗!” 一股血箭,从赵续口中喷涌而出,赵续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昏死过去。 “拿下这帮仆从!” 周围早已怒目圆瞪、虎视眈眈的玄甲军兵士,立刻一涌而上,将赵续带来的一群护卫擒拿。 “你们这群不长脸的恶棍,居然敢冲撞我玄甲军的英灵,都得死!” 见赵续都没有活路了,这群仆从们更是个个惊骇,吓得屁滚尿流,哭天喊地,连连呼告求饶。 “我是被逼的……” “我不想死……” “放过我,我不是赵家人……” …… 面对一声声凄厉的呼号,陶应不为所动。 虽然这群人算不上十恶不赦,但能跟着赵氏混的,尤其是跑到陵园来狗仗人势的,陶应都不想放过。 “我陶应不是冷血嗜杀,而是今日必须要杀!” 众目睽睽之下,陶应不仅仅要给活着的玄甲军士兵一个姿态,也要给战死的玄甲军士兵一个交代。 否则,玄甲军将士与陶应之间,虽不至于离心离德,但一道裂痕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陶应也有借此杀鸡儆猴的意味。 “济南侯,这不合法度啊!” 被陶应利用的中常侍毕岚,完全没想到,陶应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真的敢对赵忠的族人动手。 “将军虽是侯爵之尊,拜为卫将军,但实权职位只是泰山郡太守,没有斩杀县令的权利!” 目光复杂地瞅着陶应,毕岚做最后一丝的努力。 “观津令即便有罪,也要先上报刺史部,报给廷尉署,由天子来决断!” 毕岚很清楚,若赵续死了,他回到洛阳,再如何实言相告,赵忠都不会相信他,不会放过他。 “将军擅杀县令,这是僭越之罪!” 陶应咧嘴一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屑。 “毕常侍,曾有位高贤问应,为万人而杀一人可以不?应告诉他,可!” “因为,本将军是陶应!” 站在旁边的华歆,嘴角一抽,心中暗暗腹诽。 “何必隐瞒,你陶应就径直说,是给我华歆说的,所杀之人,还与中常侍张让有关系!” 陶应的话,让田丰、华歆这些受正统思想禁锢的士人很难接受。 但对于颜良、纪灵、赵云、潘璋、田豫、马忠等寒门出身的将领,却听得很是振奋。 即便是才华横溢的陈登,在目睹了黄巾之乱给青州百姓带来的煎熬,目睹了豪强大姓们麻木不仁的做派,也赞同陶应的做法。 陶应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仰天长叹一声。 “唯行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陶应的叹息悠悠飘入众人耳中,尤其是华歆、田丰、陈登,目光大亮,瞬间有醍醐灌顶之感,心中的一丝晦暗一扫而空,眼前豁然开朗。 “噗……” “呃啊……” 不多时,陵园里接连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呼。 起初嚣张不可一世的赵续等人的大好人头,纷纷落地。 颜良一把将观津令赵续的头颅高高举起,也不顾及血水雨淋,朝着四周的玄甲军将士及围观百姓展示。 “嗥……” 玄甲军方阵立即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主公威武!” …… 远处围观的弓高百姓,看到不可一世的豪强官吏被砍头,心头莫名振奋,瞬间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济南侯……济南侯……” …… 这便是民意。 这便是人心所向。 陶应心中欢喜的同时,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虽然又树立了一个强敌,但值得!” 若让华歆、田丰、毕岚等人知道陶应此时的心声,估计原本复杂的心,会更加无语。 接下来,有了观津令赵续亲自送上门来的人头祭奠,战死的玄甲军士兵葬仪进行得很顺利,也很完美。 在每一座坟茔处,都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烈士的名字。 看得活着的玄甲军兵士羡慕不已,也振奋不已。 “此刻,主公让俺去死,俺也愿意!” 这还得感谢陶应,在玄甲军中推行新式兵役制度,强制实行实名登记造册,层层保存政策。 若依旧像当前大汉各地的汉兵,莫说死后立碑,能不做个曝尸荒野的孤魂野鬼就不错了。 就更别谈死后抚恤了,那根本就是奢望,连军饷都没有,戍边还得自掏路费。 “狗蛋,你就安心地去吧,身后事不用操心,主公说了,你的父母由他养!” “白叫驴,好样的,你放心,你的抚恤金主公已安排好了,俺回头亲自送你家里去!” “李二虎,哥欠你一条命!主公已做主,将你的妻儿让哥养了,不用主公军令,哥一生绝不纳妾!” …… “弓高战役烈士纪念碑。” 陶应领着一行人整齐地肃立在陵园正门纪念碑处,仰望着用了三天,发动数百石匠赶制的高大纪念碑。 这一刻,陶应心里沉甸甸的,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鞠躬!” 依照陶应的要求,众人行了新式的三躬之礼,算是完成了对烈士的送行与瞻仰。 “报!” “主公,圣旨到!” 陶应一愣,一脸疑惑地望向中常侍毕岚。 “不是你刚刚传了旨吗,怎么又来?” 若非毕岚带来了卫将军印绶,陶应都怀疑毕岚是不是冒充的天使。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左丰来传旨 弓高县。 洛阳又来人了,原本准备散场的陶应,停下了脚步,满腹疑惑地静待来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比中常侍毕岚年纪稍轻,一脸猥琐的太监慢吞吞走了过来。 许是陶应站着未动,没有亲迎,此时太监的脸上乌云密布,心中的不满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此人乃小黄门左丰。” 陶应正猜测来人的身份,不知出于何故,毕岚居然好心地提醒了陶应一声。 “是他!” 陶应瞬间恍然,一个并不比“十常侍”地位低多少,敛财能力与阴人手段却过之而不及的黄门太监。 “怪不得比中常侍毕岚还拽,甚至有些嚣张啊!” 静静站立在陶应身后的毕岚,一双夹着幸灾乐祸的眸子不住扫视陶应的背影。 “不要以为‘刑余之人’都好欺负,那是本侯心慈手软,这左丰,你试试看!” 当毕岚告诉陶应来人是左丰时,陶应转瞬就明白了毕岚的心思。 “这是想看我陶应的笑话呀!” 当然,如今的陶应,已不可能有笑话给人看。 “我陶应可不是卢植那穷鬼,我有的是钱钱,若左丰敢索贿,我保证满足他的胃口!” 直到左丰走到陶应面前,直挺挺站着未动的陶应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朝左丰拱了拱手,将躲在身后的毕岚拉了出来。 “我说今日为何乌鸦在枝头叫,原来是‘鬼人’左公到了!请恕本侯未能远迎天使之过!” “你看,就在不久前,毕常侍也赶到弓高城传旨,本侯也未能相迎。” “好在,毕常侍通情达理,并未怪罪本侯;想必,左公也不会在意区区小节,对吧?” 陶应一边拉毕岚出来解释,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左丰的神态变化。 “鬼人?” “不是贵人?” 近在咫尺的毕岚,听闻陶应借谐音讥讽左丰,嘴角连连抽搐,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朝脸色阴沉的左丰微微点头,算是给他的“同行”打了个招呼。 “噗嗤!” 毕岚忍住了,但田丰没忍住,他被陶应的“鬼人”给笑喷了。 “也对,这帮阉宦,做事手段阴森森,哪里算得上是人!” 田丰的倏然失态,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 “咳咳……” 回过神的田丰,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向众人解释了一句。 “田某不知是偶感风寒,还是陵园阴气太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见谅!” 一脸愕然的左丰,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死死盯着“热情洋溢”的陶应,似戈矛利箭,欲刺穿陶应。 “哼,陶应小儿,左谋记住了!” 若非陶应提到乌鸦,左丰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陶应口中的“鬼人”就是“贵人”。 “不用这些虚礼了!” 强抑制心中怒火的左丰,阴鸷的眸子向毕岚微微颔首示意,方履行他此来的职责。 “济南侯、卫将军陶应接旨!” 左丰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帛,照着宣读起来。 “天子诏曰:命卫将军、济南侯陶应,立即出兵剿灭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一应粮草,皆从渤海、河间、甘陵筹集!” “另:此三郡国诸县所缺官吏,济南侯可自行亲辟,报由朕征命!” 读完圣旨,已面无表情的左丰将手中的诏书递到陶应手中,立在一旁,等待陶应的回应。 “臣,陶应,谨受天子之命!” 貌似梦游的陶应,毫无生气地回了一句。 “你们都听到诏令了吗?” 目光木然,又异常怪异地一一从陈登、华歆、田丰、颜良、潘璋等人脸上缓缓掠过,陶应很想知道此时手下众将的心思。 “呃……” “这……” “嗨唉……” 陶应表情滑稽,陈登、华歆、田丰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毕岚,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陛下呀,陶应早已对乌桓叛军动手了呀,而且还取得了胜利,大胜!” 毕岚虽然不知道冀州的乌桓叛军到底咋样了,但通过陵园里的一番葬礼他已心中有了眉目。 “陛下呀,您的圣旨来得太早了呀!” 毕岚敢肯定,视财如命的灵帝,若得知因自己的失误,白白损失三个太守、二十六个县令的职位献资,一定会哭晕在裸游池里。 …… 与陈登、毕岚等人不同,陶应手下的一帮大将则显得异常兴奋。 圣旨里有一条,陶应可以自行征辟三郡的太守、县令。 “这得安排多少人出任地方令呀!” 面对陶应及众人的沉默与不同表情,左丰却想差了。 “哼哼,五万乌桓叛军,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知道棘手了,晚了!” 当然,左丰心里还有一句话。 “如果这次能让本公满意,本公倒是可以在天子面前替尔转圜一二!” 不再神游的陶应,自动屏蔽了华歆、田丰及属下众将的滑稽表情,也忽略了左丰的小九九,立即关心起灵帝的旨意来。 “左公,天子言及‘所缺官吏’,是何意啊?” 左丰鄙夷地瞥了一眼陶应,冷冷地解释了一句。 “陛下已下旨,此番所有弃城而逃的地方官吏,由廷尉署彻查,一律抄家!” 陶应再次一怔,继而又后悔不迭。 “灵帝大哥啊,你这旨意来得晚了点呀,早知如此,就该将刘大耳朵三兄弟斩杀了事啊!” 经过连番的征战与提心吊胆,经受了硝烟洗礼的陶应已想得很明白,他之所以跑出来铤而走险,在刀尖上跳舞,当然不是为陪太子读书,而是为改变自己的命运,为谋天下的。 既然如此,如果有机会,第一时间就该把曹操和刘备这样的枭雄给干掉。 “汉末乱世如果没有了曹操与刘备,也许会更乱、更糟,但我陶应却能活得更稳妥、谋天下将更容易、更快捷!” 陶应绝不会蠢到选择曹操、刘备这样的枭雄做自己的终极对手。 “汉末三国,人人是演员,人人都在践行‘人不为己,天诛的灭’的信条,且对此信条的精髓领悟至深,我陶应岂能化身圣母!” 如果再有机会,陶应会毫不犹豫地在曹操、刘备羽翼未丰满之前就让他们退场。 “有位穿越前辈说得好啊,千万不要说什么‘没有对手,江湖太寂寞’之类的屁话,汉末不是江湖,人生更非儿戏!” 陶应神情变换不定,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懊恼,看得身边的众人莫名其妙。 “济南侯,你有何打算呢?” 一脸不耐的左丰,毫不犹豫地唤醒了再次神游天外的陶应。 “哼,本公不辞辛劳、风尘仆仆赶来冀州是传旨的、拿好处的,可不是待在死人堆里吹冷风的!” 陶应回过神,瞥了一眼神色不虞的左丰,心思微动,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既然左公问及,本侯就不藏着掖着了!” 沉吟片刻,陶应正色回应左丰。 “应出身良正之家,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现如今只能寻求人间之正道,遍尝百家饭食,以慰平生所求!” 莫说左丰,就连田丰、华歆、毕岚听了陶应的这一番言辞,也是一阵云里雾里,不知陶应要做什么伟业。 “济南侯,你到底是何意?” 陶应白了左丰一眼,一副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没好气地怼了左丰一句。 “这也听不出来?” “就是要饭!” 一旁正不明就里的田丰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哭笑不得地望着陶应,暗暗鄙夷。 “陶恭祖的儿子,居然将要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古今唯此一人耳!” 陶应的话,莫说田丰、华歆等人不信,左丰的脚指头都不会信,他又不是没脑子。 “济南侯,你在耍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赵子龙归心 回过味的左丰,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杀气。 左丰的不满,陶应一点也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应若不去四处乞讨,怎么回报左公的此番劳苦呢?” “应若不去四处乞讨,左公怎么替应在天子面前美言呢?” 被陶应带有挖苦、嘲讽地点破心思,左丰心中怒火直冒,但面上却一副道貌岸然,对着陶应就是一阵冷哼加训诫。 “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枉费这副男儿身躯,去行那乞讨之事!” 莫说陶应一怔,就是对左丰知根知底的中常侍毕岚,像第一次认识左丰一般,惊诧地盯着左丰打量了许久。 “男儿身躯?” “亏你说得出口,不知道自己是个刑余之人吗?” 毕岚有种冲动,想亲手扒下左丰的裤子,看看他是不是潜伏在黄门堆里的奸细。 “幸亏本侯知道左丰索贿之事历史闻名,差点要了卢植的小命,不然,真就被这个小黄门给骗了!” 啧啧嘴,陶应围着左丰转了一圈,又一脸唏嘘地摇摇头。 “左公,你怎能摆知心大姐的姿态,说的都是那种隔肚皮的话呢?” 陶应毫不掩饰地当众讥讽,即便左丰城府再深,也忍不住了,脸色瞬间涨红,已在暴走的边缘。 知心大姐是什么人,左丰搞不清,但隔肚皮的话,他还是懂的。 无非就是嘴里不说心里的话呗。 或者,人心隔肚皮。 不等左丰发难,陶应猛地抬头,抢先一步,义正言辞地对着正津津有味地望着他的“吃瓜群众们”发表感言。 “左公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才不枉费这男儿之躯!” “应某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混吃等死,毫不作为的庸人!” 说着说着,陶应森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杀机。 一一扫视侍立在面前的将领,陶应脸上重新恢复了初时的深沉与冷厉。 “颜良!” “末将在!” 知道陶应有动作了,颜良立即恢复了战意,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带领五百骑,立即前往观津县,捉拿、抄没前观津令宅邸!” “诺!” 陶应语气冷冰冰,但颜良心里却热腾腾,干这事,他驾轻就熟,转身就走,谨防有人跟他争抢。 “赵云、田丰!” “小人在!” “呃,田丰在!” 被陶应点到,赵云心中大喜,田丰却有点尴尬,可又不好拒绝,硬着头皮出列。 “奉旨,本将军征赵云为虎威校尉,田丰为河间相。” “率领五百骑,立即前往武邑县,捉拿、查抄武邑令宅邸。” 陶应担心赵云与田丰第一回干抄家之事,畏首畏尾,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若遇顽抗者,立斩不赦!” 被陶应征辟,一步就成了校尉,赵云心中既激动,又感动,立即躬身领命。 “末将赵云,谨遵将军令!” 说完,赵云又立即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感谢陶应的知遇之恩。 “常山赵云,拜见主公!” 赵云的一番动作,让陶应一愣。 “赵云赵子龙,就这样上了我这个‘外来户’的船?”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感言怎么办?” 陶应暗暗摇头,他就那么两句话,翻来覆去说,估计很多人都开始鄙夷词穷了。 “这可是常山赵子龙呀!” 史书评价赵云: 为国,不被天姿国色所迷;为民,不为良田豪宅所动。 一身是胆,忠义无双,时人与后人,皆敬其德。 镇定心神,扶起赵云,陶应拍拍赵云的肩膀,目光满含期待地盯着他。 “子龙,如今天下祸乱不断,民不聊生;又有异族对我大汉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为帅为将,为士为兵,有责任、有义务,为维护中华帝国的朗朗乾坤鞠躬尽瘁,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民族繁荣昌盛!” “你在本将军麾下,绝不会被埋没,一定可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陶应的话语,既厚重,又激情。 莫说是赵云,就是身旁的所有追随陶应的将领,皆听得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赵云坚定地点了点头,热切的眸子里迸射出一缕璀璨的精芒,犹如钻石一般,光彩夺目,战意蒸腾。 “云从今往后,追随主公,驰骋沙场,死而后已!” 一身武艺,自然要驰骋沙场,这是赵云的梦想。 “我赵子龙,真正成了玄甲军的一员,可以堂堂正正地为大汉民族的繁荣昌盛而战了!” 赵云原先以为,能投在公孙瓒麾下,需要很长时间,才可杀出自己的赫赫威名。 可是现在,一下子从白身到校尉,连升数级,赵云岂能不抓住。 更何况,如今的卫将军陶应,经过此冀州一战,歼灭五万乌桓叛军,威名定会名扬天下,将来的威望与地位,只会水涨船高,赵云更加神往。 “好!” 若不是想保持矜持一点,若不是面前还有数万人马,陶应真想大笑几声。 “无论前世今生,赵云都是我陶应最喜欢的将领啊!” 现在,赵云的选择,让陶应心想事成了。 “子龙,用不了多久,你将会名扬天下!” 历史上,赵云真正出名,是在当阳的长坂坡之战,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多谢主公!” 赵云一听,更激动了。 “去吧!” 陶应笑眯眯地点点头,他能理解赵云此时的心态,这跟自己一样。 赵云走了,陶应却是一阵恍惚。 赵云浑身上下透露出强大的气势,这种气势,陶应只在颜良身上真切感觉到过。 再有,在绎幕县见到关羽、张飞,也隐约有这种气势流露,但接触太短,陶应感受不明显。 “也许,这就是五虎上将的气势吧,果真英武不凡!” 赵云上演了一出临时加楔的认主大戏,田丰却做不出来,他也不可能像赵云那样肤浅。 “收买人心,不愧枭雄!” 陶应不征询田丰的意见,就征辟田丰做河间相,田丰没有在意,不喜不悲。 可让田丰去抄没武邑令家宅,田丰对陶应的这番安排,心里却玩味不已。 “这陶应,心眼还真小!” 田丰很有深意地瞅了陶应一眼,拱手领命,寻赵云点兵去了。 当然,收拾阉宦一系的贪官污吏,田丰也是喜闻乐见的。 不然,莫说是陶应,即便是汉灵帝,也不可能让田丰这头刚直的倔驴低头。 见田丰没有拒绝,嘴角上翘的陶应,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小样,敢利用我陶应,我就拉你下水,赵忠的《仇人簿》上,有我陶应,也不能少了你田元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征辟三郡守 颜良、赵云、田丰走了,但事情还有一大堆,陶应继续埋头苦干。 “纪灵!” “末将在!” 听到陶应点名,纪灵第一时间抢步上前,抱拳躬身,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令你率一千快骑,前往薄落津,抄没观津令、武邑令家财,运抵弓高;赵氏所有族人,一个不漏,全部缉拿!” 与颜良一样,纪灵早在鲁国、济南等地积攒了丰富的抄家经验,即便陶应不特意交代细节,驾轻就熟的纪灵也知道怎么办。 “末将定不让主公失望!” 纪灵所承诺,这正是陶应派他前往薄落津而不是颜良的主要原因。 薄落津在巨鹿郡,派其他人去,弄不好还没进入巨鹿,就被巨鹿太守郭典给撵走了。 也只有清楚陶应行事风格,且杀伐果断、心眼灵活的纪灵,才可以短时间内抄没赵氏的家财。 “赵忠啊赵忠,本侯倒是很期待,看看你这些年为赵氏搜刮了多少浮财!” 纪灵刚走,陶应还没来得及继续发号施令,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左丰急了。 “济南侯,你没有私自抄没犯官家财的权利,天子已派廷尉署执行,你不可越俎代庖,这是僭越!” 左丰之所以着急,当然不是为了维护大汉朝堂的威仪与律例,而是为了庇护有些跟他有关联的人。 更重要的,陶应出手,左丰估计自己捞不到什么油水。 陶应瞥了一眼左丰,不以为然地怼了一句。 “观津令、武邑令的罪状,已查实,且毕常侍已当着数万百姓宣判他们有罪,他们既然犯在本将军手中,自然由本将军代劳,替天子锄奸佞!” 陶应朝立在一旁的中常侍毕岚努努嘴。 “左公,你若不信,可问问毕常侍,看本将军是否胡说!” 脸色发绿的毕岚,嘴角连抽,心头不停问候陶应八代祖宗安好。 “陶应小儿,我毕岚与你陶氏应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吧?” 毕岚狠狠瞪了陶应一眼,很是无奈。 面对陶应的浩然正气,不知为何,毕岚感觉自己阴人的手段全无用武之地。 “陶应啊陶应,你是不将本侯整死,誓不罢休啊!” 毕岚一边心中感叹时运不济,一边斜睨了同样一脸懵逼的左丰一眼,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你个欺软怕硬的小黄门,莫要看本侯,本侯被陶应小儿无缘无故拉来蹚浑水!” 毕岚很想对左丰实话实说,可望着陶应如刀似箭的目光,毕岚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毕常侍,你莫不是疯了?” 满腹委屈的毕岚不说话,显然已怒气蒙心的左丰也无法善解人意,一双失神的眸子赫然圆睁,不可思议地盯着毕岚大声质问。 “你不知道观津令、武邑令,皆是大长秋的族人吗?” 不待毕岚辩解,左丰眸子再次睁圆。 “你,不会是不想回洛阳了吧?” 左丰这样想很正常,以赵忠的阴损,毕岚敢对他的族人落井下石,赵忠绝不会轻易放过毕岚。 左丰一连串的质问,冲击地毕岚惴惴不安。 “观津令、武邑令,确实畏懦不击,是他们亲口承认的!” 被陶应拉下水的毕岚,扭头苦笑一声,算是承认了陶应所说。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递给毕岚一个“算你明智”的眼神。 “莫怪本将军,是本将军在救你,明年你会感激我的!” 陶应不打算再与左丰这个小黄门扯皮,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左公,实话跟你说吧,天子让本将军剿灭乌桓叛军,所需钱粮从渤海、河间、甘陵三郡筹集,可你知不知道,这三郡的钱粮都去了哪儿?” 左丰肯定不会关注这个,也不会在乎这个。 “只要本公有钱拿,我管三郡的钱粮去了哪儿!” 陶应当然没有指望左丰这个太监能顾全大局,他朝人群中的车胄招招手。 “车郡丞,你是渤海的郡丞,你来给左黄门说说,这三郡的钱粮都去了哪里。” 半天没有存在感的车胄,一听到陶应点名,立即迈步上前,沉声回答。 “此三郡国的钱粮,皆被乌桓叛军抄掠一空!” 车胄自然知道这些钱粮现在都堆积在南皮城,但他不会多事。 再说,他车胄也没有说谎。 陶应目光和煦地朝车胄点点头,车胄的回答,让陶应很满意。 “怪不得能被曹操任命为徐州刺史,政治智慧还是很强的嘛!” 左丰算是明白陶应的意图了,惊诧地看着陶应。 “济南侯,你莫不是想靠抄家来筹集钱粮吧?” “莫怪本公没有提醒你,这些犯官,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要给你陶氏招灾引祸!” 左丰的恐吓,陶应不屑一顾。 有了灵帝的旨意,现在不趁机钻空子,过期会作废。 “到时候,连命不久矣的灵帝都会看不起本侯的!” 陶应目光转向陈登,递给他一个只有二人懂的眼神。 “元龙,你已是本将军的长史了。” “现在,趁着众将皆在,代本将军替天子征辟三郡官吏,各方配合,一鼓作气,剿灭乌桓叛军!” 陶应语落,陈登眸子里掠过一抹精光,立即上前一步,朝陶应拱手一礼。 “诺!” 尔后站在陶应身侧,开始发布早已与陶应内定的政令。 陈登对掌控军队没有兴趣,对为一郡、县之令也没有兴趣。 对陈登来说,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展胸中所学。 一计出,敌国震颤。 一计生,伏尸百万。 “遵天子诏令,奉卫将军令,征辟原渤海郡丞车胄,出任渤海太守;征辟华歆,出任甘陵国相;征辟田丰,出任河间相。” “为解百姓倒悬,即日到任,清查郡内一切渎职官吏,抄没家财,救济百姓,恢复郡内政令畅通!” 陈登目光投向车胄、华歆,虽然印绶此刻不在手中,但那不叫事。 不见了,后补一个就是,只要灵帝承认就行。 “谢济南侯表举!” 华歆很坦然地上前领受甘陵相。 华歆本来就曾被推荐为孝廉,由朝廷授予郎中一职,但因病辞职回了老家高唐。 现在被陶应又征辟为甘陵相,不仅仅这是个实权职务,而且甘陵就在高唐县隔壁,他欣然受命。 当然,华歆之所以这般配合,在他看来,这个任命,是灵帝下发的,他受的是灵帝的命,与陶应无关。 “车胄谢济南侯表举!” 车胄的心情就比较激动,从郡丞到太守,这个跨度非常大,若非有显着的政绩,或者有强大的人脉背景,加上巨额的钱财,不然很难获得。 所以,此时的车胄,很感激陶应,尤其是见证了陶应的家底,心中就更加热切了。 “以济南侯的实力,未来定水涨船高,此时能依附,我车胄的前途必然光明无限!” 若非此时人多,加之心中稍稍有点矜持,车胄都想认陶应为主了。 田丰抄家去了不在,但之前已被陶应亲口征辟,此时在不在也没关系。 “田元皓,希望你莫要错过这个机会!” 第一百七十章 胜利的果实 三个郡守产生了,剩下的就是县令了,陈登根据之前与陶应的计议,一一任命。 “潘璋,晋升为平狄校尉,领南皮令!” “田豫,晋升为灭寇校尉,领章武令!” “马忠,绎幕射杀叛贼公孙范,晋升为玄甲军扬威将军,领弓高令!” “吕旷,晋升为奋威校尉,领东平舒令!” “吕翔,晋升为建威校尉,领成平令!” “纪灵,晋升为平虏将军,领乐成令!” “赵云,领文安令!” “众将即日起,各自率兵三千,克日剿灭境内乌桓叛军,恢复属县政令畅通,比照泰山模式,安置流民、百姓!” 随着陈登的任命颁下,获得新职的将领,个个神色欣喜,双眸之中闪烁着狂热,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对陶应抱拳施礼。 “末将潘璋,叩谢主公!” “末将田豫,必不负主公厚望!” …… 陶应上前一步,望着威风凛凛,士气高涨的众将,双眸之中精光暴闪。 “家底渐丰,有一争天下的底气了!” 陶应清楚,冀州与乌桓叛军的战事基本已落幕了,冀州三郡也将进入难得的休养生息阶段。 他即将离开冀州,回到青州去,回到泰山郡去。 而眼下的这些种子,将趁机在冀州三郡播撒,在冀州生根、发芽。 “连番不断地征战,将在这一刻,暂时得到熄止,我陶应的生活,将回归难得的平静!” 陶应心里念头百转千回,其神色一收,大声号令。 “众将士听令,此番所有进入冀州平叛的玄甲军将士军饷皆升一级,各部立即点齐兵马,火速剿灭辖区叛军、贼匪,以报国恩!” “诺!” …… “唏律律……” 战马嘶吼,北风凛冽呼啸,吹动旌旗猎猎作响,天地之间,各种声音交汇在一处,汇集成一道独特的声音。 那是将士对战争的渴望,是战马不安的躁动,亦是玄甲军黑色旌旗散发的争鸣。 “轰隆隆……” 一队队战马疾驰,各自从弓高城潮水般北卷。 大军浩荡,激起尘土连绵数里。 一面面黑色旌旗,迎风招展,如同一条黑龙在天空中狰狞变化,锋芒毕露,直击九天。 “卫将军麾下,竟如此雄壮,此战,必能歼灭乌桓叛军!” 中常侍毕岚,起初只看到了陵园外手无寸铁的士卒,却没有见过统一装备的骑兵,此时强大的阵势,瞬间将毕岚震撼到了。 只是毕岚不知道,这些骑兵,也是在缴获了乌桓叛军的战马后,由步卒临时转变而来的,装备根本达不到骑兵的标准。 甚至,他们并不具备骑战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也让身处深宫、不明就里的太监毕岚咋舌不已。 “难怪能剿灭数十万青州黄巾,这般兵强马壮,莫说临时招募的西园军,即便是陛下的北军,也不能敌呀!” 左丰望着杀气腾腾的玄甲军骑兵,尤其是赫然绣着斗大“陶”字的旌旗,脸色变了,漠然的心脏,也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 “原本以为董卓的西凉骑兵已无敌了,这陶应的泰山军,更如狼似虎!” 瞅着这一幕,左丰看陶应的目光又不同了,一边暗暗收起心中的傲慢,一边又产生了深深的不安与戒备。 “这陶应,摆明了与我等刑余之人非一路,待回到洛阳,一定要与赵常侍想个对策,趁早将此獠铲除,否则,若他与士族合流,我等恐没有活路了!” 望着一队队黑衣黑甲黑旌旗的玄甲军骑兵,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北漫卷而去,陶应也是一阵豪情万丈。 可一想到弓高城外的烈士陵园,陶应心中又一阵唏嘘。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唐人曹松的诗,很是应景,情不自禁地吟诵而出。 北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 隆冬,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陶应一一从神色复杂的中常侍毕岚、小黄门左丰,还有准备辞行赴任的华歆脸上掠过,在弓高令马忠的陪同下,转身进了县衙。 “三位,且等等,待前往观津的颜良将军,及子龙、田元皓、纪灵将军归来,看看他们的收获,我们再一同南下。” 待三人落座,陶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一路南下,既有黄巾乱匪,又有飘忽不定的乌桓叛军,路上恐不太平。” “若有颜良将军陪护,毕常侍、左公的安全也会有个保障。” “否则,若二位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会问本将军护卫不周之罪的!” 一坐下来,心中尚在激荡的华歆,一言不发地思考着进入甘陵后的事。 “嘶!” 陡闻陶应看似关心,却暗含杀机的话语,心头巨震的华歆,猛吸一口冷气,一双漆黑的眸子惊骇地望向陶应。 “这是对两个宦官动了杀心?” “难道,就不担心天子问罪、宦官们报复?” 陶应之言,落在左丰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立即出声赞叹。 “还是济南侯考虑得周到,忠君体国!” “待本公回去,定在天子面前,替济南侯表功!” 左丰一改之前的不满,立即眉欢眼笑,再看陶应,顺眼多了。 “哼,还以为有多硬气,原来也只是给手下那群丘八做做样子,到最后,还不是要给本公公分润!” 等待颜良、赵云、纪灵的收获,这不就是暗示要给他左丰分钱吗? 左丰如此一想,心中自然高兴不已,就连这笔赃款来自赵忠的家族也不顾忌了。 “对不住了赵常侍,犯官的家财是天子下旨查抄的,又是济南侯陶应给本公的,本公无意与赵氏为恶,只是好意难却,不得不受啊!” 左丰赞誉陶应的一番言辞,将华歆听得一愣。 “在天子面前给陶应表功?” 聪颖如华歆,略一琢磨,立即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可怜起贪财的左丰来。 “莫不是,以为陶应会给你分利吧?” 中常侍毕岚也被左丰的话语惊为天人。 “太天真了!” 毕岚很无语地瞥了一眼暗自得意的左丰,暗暗摇头不已。 “蠢货,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做那黄粱美梦!” 毕岚神色复杂地瞄着陶应,他有种预感,自己即便不死,恐再难以回到洛阳去了。 “唉,听天由命吧!” 陶应话里的杀机,华歆听懂了,毕岚也琢磨透了,唯独贪婪的左丰还不知不觉。 “那,本将军就多谢左公了!” 陶应颇有深意地瞅了瞅左丰,笑呵呵地向其致谢。 …… 直至傍晚,颜良、赵云、田丰满载而回。 “文恒、子龙、元皓先生,你们辛苦了!” 陶应带着华歆、毕岚、左丰出来迎接。 “主公,我们一点都不辛苦!” 颜良、赵云飒然一笑,虽然很是疲惫,但完全掩饰不住那明亮的眼神。 “主公不知道,看到赵氏被抄家问罪,两县的百姓们不知有多兴奋!” 兴奋的颜良,显然是没有杀够,表述起来眉飞色舞,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真是大快人心啊!” 田丰瞅了瞅陶应,眼神有些不善。 “济南侯,这次抄没的钱粮,田某已大致清点好了!” “共计粮草一百多万石,钱三十万缗,帛十余万匹!” “其他珍奇物件不计其数!” 闻言,陶应也是一震。 瞅着眼前络绎不绝的马车、牛车,押解着物资连绵进入县衙,陶应暗暗咋舌不已。 “这赵氏还真是富有!” “有这笔钱粮,够我养活多少兵马!” 冀州多郡已被乌桓叛军抄掠过一番,两县赵氏县令居然还有如此多家底,简直骇人听闻。 “呵呵,天子的内库,恐也不及赵氏的九牛一毛啊!” 陶应的一声感叹,落入众人耳中,皆有同感地点点头。 “哼,阉宦赵忠,乃大汉国贼耳!” 田丰最恨的就是祸乱朝纲的宦官与贪官污吏了,感觉将观津令赵续一刀杀了太便宜了。 “当凌迟处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 钱财压左丰 第171章 钱财压左丰 弓高县衙内,同为十常侍的毕岚,看到被陶应抄没的赵忠族人家产,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敛财不愧是赵氏!” 左丰瞅着连绵不绝的车马,眼冒金星,口水直流。 “这,本公得分多少钱!” 左丰也暗暗钦佩起赵忠来。 “能被天子称为‘母亲’、位居‘十常侍’之首,这聚财的手段就是高明,本公不如多矣!” 一想起为了讹卢植一点钱,手段用尽也未得逞,一脸唏嘘的左丰自惭不已。 望着源源不断拉进弓高县衙的钱粮,陶应麻木了,华歆、田丰也麻木了。 赵氏的这些财富怎么来的,没有人会不清楚。 “济南侯,这些财富,来自于冀州百姓,丰以为,当用之于救济冀州百姓!” 瞥了一眼呆呆发怔的陶应,田丰立即进入河间相的角色,沉声向陶应提出请求。 “元皓先生的提议甚善!” 回过神的陶应,漆黑的眸子赞赏地望着田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过,田相得稍等一下。” 田丰一怔,不解地看着陶应。 “救人如救火,济南侯,冀州百姓等不起啊!” 陶应摆摆手,回头指了指中常侍毕岚、小黄门左丰,一脸笑眯眯地给田丰解释了一句。 “这笔钱财,有一部分是二位公公的,待他们拿过后,剩下的,再用来赈济冀州百姓。” 闻言,田丰顿时恼怒,喷火的眸子瞪着陶应就是一通指责。 “济南侯,此乃天子查抄的犯官家财,岂能作为你巴结权贵的献资,私分他人?” “陶应,我田丰看错你了!” 早就了解田丰的性格、脾气,被田丰指着鼻子怒斥,陶应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田丰名副其实。 “呵呵,田元皓,果然还是那个田元皓!” 一听陶应要给他分钱,毕岚眉角猛然一突,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毫不迟滞地出声反对。 “济南侯,此乃查抄所得,与本侯无关,本侯一钱不要!” 丢下怒火中烧的田丰不理,陶应一脸玩味地看着毕岚。 “毕常侍,你真不要?这可是好多钱财呀!” 顿了顿,语带调侃的陶应继续蛊惑毕岚。 “这么多钱财,本将军要是你,就会认真考虑考虑的!” “这钱财虽然是赵氏的,但也是本将军查抄的,即便赵忠想找你麻烦,他也找不到理由,你放心拿就是!” 陶应一边怂恿引诱,一边悄咪咪琢磨被太监事业耽误了的科学家毕岚。 “这毕岚还真鸡贼,怪不得像蔡伦一般,能搞发明创造,头脑就是比一般人转得快!” 陶应越是鼓动,毕岚越是惊悚,脑袋已摇得像拨浪鼓,甚至身子也往后退了一大步,面对海量钱财,犹躲蛇蝎。 “本侯真不要!” 一脸警惕的毕岚,小心翼翼地望着陶应,目光游离间,带着一丝惶恐不安之色,心中不住问候陶谦八辈祖宗。 “不要钱财,都可能小命不保;若敢拿钱,本侯定然毙命当场!” 望着毕岚畏惧的神情,陶应嘴角微微上翘,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本来是三份分财,既然毕常侍坚持不要,那就变成两分,倒是便宜了本将军与左黄门,一人一半!” 陶应冲冷眼旁观的颜良一招手,颜良会意,立即招呼人抬进来几口大箱子,放在左丰面前。 “嘎吱!” 一声清脆刺耳的箱盖开启声传来,箱子一打开,只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一双贪婪的眸子始终盯着一架架马车目不转睛的左丰,并未发觉毕岚神情的变化,就连毕岚拒绝陶应分润,左丰除了暗暗讥讽毕岚胆小外,连头都未抬一下。 此时望着面前几口敞开的箱子,左丰定格在金银珠宝上的眼睛,更加一动不动了。 “济南侯,你无权私分……” 田丰急了,怒吼一声,上前就要阻止陶应给左丰分财,被华歆一把拽住。 “莫急,且等等看!” 怒目圆瞪的田丰,正欲摆脱华歆的拉扯,华歆已在他耳边悄悄地安抚一句。 “这钱,恐怕左丰无命拿!” 有点当局者迷的田丰,闻言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华歆的眼睛,瞬间明悟。 “嘶!” 继而,田丰眼中泛出一抹惊诧,心中又为陶应暗暗担忧起来。 “这,弄不好,恐招杀身之祸啊!” …… “左公,本将军够意思吧?此番抄没,一人一半,你没有意见吧?” 陶应笑眯眯地望着左丰。 “意见?” “谁有意见?” 回过神的左丰,心花怒放,他怎么可能有意见。 “这么多钱财,本公下辈子都够用了!” 望着兀自不停地运抵弓高县衙的钱粮资财,左丰现在已为如何将自己的一半浮财带走发愁了。 “不愧是济南侯,就是大气!” “只是,会不会太多了?” “这,本公一时也带不走啊!” 陶应摆摆手,露出一副你放心的样子。 “不多,不多。莫担心,本将军会替左公安排好的!” 这一刻,眉花眼笑的左丰看向陶应的目光,更柔和、更满意了。 “如此,本公就笑纳了,有劳济南侯费心了!” “好说,好说!” 陶应转身,目光瞬间一凝,嘴角泛起一抹冷厉的杀意。 “文恒,子龙,立即将左黄门的那一份钱财,给他带在身上,不可少一钱,立即送左黄门上路!” 颜良与赵云互视一眼,立即应诺。 “左黄门,请拿好!” 颜良率先搬起一箱铜钱,塞在左丰怀中。 一箱铜钱挺沉,少说也有百斤,以左丰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抱得动。 “噗通!” 许是颜良动作太粗鲁,左丰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接住钱箱,连人带箱子摔倒在地。 “咳咳,陶应,你敢耍本公!” 后知后觉的左丰,终于明悟,是他想当然了,陶应压根就没想给他钱。 “怪不得贪财如命的毕岚,今日面对钱财,如遇蛇蝎,兀自躲避,原来早就看穿了陶应没安好心!” “可是,他为何不提醒本公?” 这一刻,左丰不仅觉得陶应可恶,发觉毕岚更该死。 “呃……噗……” 不等左丰寻思日后怎样整死陶应、毕岚的法子,赵云已将一箱钱财堆在了左丰身上,骤然的重压,让左丰喷出一口老血。 左丰真怕了,他知道,陶应对他动了杀心。 “济南侯……本公不要了,放过……” 左丰话音尚未说完,颜良又搬来的一箱子钱财,压在了左丰的身上,左丰瞬间没了声息。 …… 当左丰身上的钱财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的时候,众人知道,这个仗着灵帝的宠幸,索贿、整人肆无忌惮的小黄门,从此将成为大汉历史上,第一个被钱财压死的人。 “太狠了!” 中常侍毕岚心中一阵庆幸,若他刚刚有一丝犹豫,此刻左丰的下场,就是他毕岚的翻版。 “哈哈,大快人心!” 刚刚还指着陶应鼻子斥责的田丰高兴了,陶应的行事风格,让他很赞赏,这很对他的胃口。 “左丰,定将成为历史笑柄!” 像左丰这样差点整死中郎将卢植的阴人,也只有陶应这样的狠人,以如此打脸的狠招,将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方才解恨 当然,田丰心里也很清楚,陶应这样做将意味着什么。 “济南侯将背负很大的压力啊!” 当下大汉朝堂里,敢对左丰这样当红太监下杀手的,唯陶应一人。 “就连大将军何进,也不敢对阉宦们动手!” 这一刻,田丰感觉,依附陶应,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做起事来心情舒畅。 “岂止是左丰成了笑话,济南侯恐怕因此会名扬天下,亦会名垂青史!” 华歆复杂地看了看陶应,回应田丰一句。 华歆赞同田丰所说,但他更看重此事给陶应带来的好处。 “这陶应,愈发显露枭雄本色,这大汉,恐已没有拴住他的笼头了!” 颜良、赵云、糜芳、伦直、郝次帅等围观的将领,望着陶应,炽热的眸子如火焰燃烧。 他们不会像华歆、田丰等谋士考虑那么深远。 作为武人,嫉恶如仇是本性,快意恩仇是本能,建功立业是终极追求。 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带头大哥”,有多么强大的个人武力。 需要的,是一个敢作敢为,能够给他们营造出一方公平的竞争环境,能够使英雄有用武之地的主公。 犹如始皇帝,有蒙恬、王翦、王贲、章邯…… 犹如高祖,有夏侯婴、灌婴、樊哙、周勃、曹参…… 犹如武帝,有卫青、霍去病、赵破奴、公孙贺…… 他们,需要陶应如这样的“带头大哥”,这样的主公。 而他们自己,则会努力成为蒙恬、樊哙、霍去病……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冀州三郡事 第172章 冀州三郡事 弓高城县衙,如今弓高令马忠的官署。 处理了左丰,陶应将视线又转回到了手头要交代的事。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说轻点,叫越俎代庖;说重点,叫僭越。” “但,为了冀州百姓,我希望你们能依照泰山郡、青州的模式治理冀州三郡。” 陶应目光一一从华歆、田丰脸上扫过,见他们没有抵触情绪,暗暗点头。 “如今是冬季,渤海、河间、甘陵三郡,乃冀州人口大郡,人口超过二百万,经过此番乌桓叛军的抄掠,流民、难民的安置会困难重重!” “因此,借着天子正要抄没逃亡犯官家财之机,抢先抄没各地庸碌官吏家财,以此来赈济百姓!” 若非“从天而降”的冀州三郡表举专权,陶应早就拍屁股回青州了。 说白了,如今的冀州三郡,简直就是个烂摊子,谁接手,谁棘手。 除非,只为了做官,不顾百姓死活。 既然又有了收割冀州财富的机会,陶应自然不会放过。 “我要让袁绍在冀州三郡,没有丝毫便宜可捡!” 田丰与华歆对视一眼,他们很清楚,对冀州难民的安置,冀州刺史部是指望不上的,贾琮可能是个好刺史,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冀州刺史部指望不上,洛阳朝堂就更不用奢望了。 灵帝上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自己的私库里拨出三十亿钱救济中原百姓,结果用在百姓身上的仅仅九牛一毛,其余的皆被满殿大臣私吞了。 朝廷指望不上了,冀州三郡的事情,也只有三郡官吏自己想办法了。 而陶应提出的解决之道,虽然会得罪很多人,但好在上有天子之令可搪塞,下可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 “济南侯不用担心,即便你不说,丰也会如此做!” 田丰也想得很清楚,已被陶应拉下水,有了武邑抄没赵氏的先例,后面他也不会再有所顾忌,反正是出于公心,他不怕世人说。 当然,有陶应兜底,田丰也不担心有人冲着他来。 “再说,若让朝廷来抄没,抄没所得,恐怕一钱都不会留给冀州三郡!” 汉灵帝的贪财,世人皆知。 这样的结果,田丰自然不愿意看到,为了冀州百姓,他要学陶应,先下手为强。 “济南侯,歆担心仅靠抄没犯官的家财,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应付到明年秋收啊!” 华歆面现忧色,语气中带有浓浓的不确定。 华歆要去甘陵国上任,甘陵国王刘忠、原甘陵相周崇,就没有打算赈济流民。 刘忠、周崇二人想得很清楚,洛阳朝廷没有钱粮拨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傻到拿私财来赈济。 像得罪地方大姓、豪强的事情,他们就更不会去干。 所以,无枝可依的流民嘛,那就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了。 “简单,华相若不想眼睁睁看着甘陵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就在甘陵国内,不论王族,还是大姓、豪强,一律强制让他们出钱出粮,安置流民!” 陶应眸子里一抹冷芒闪过,语气带着丝丝的冷厉。 “此次南下,我会让伦直统兵三千,听从华相的调遣。” 陶应的想法很简单,趁着现在有甩锅给灵帝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对冀州三郡为富不仁的豪强举起屠刀。 “没办法,与其以后费尽心思,和这些豪强去沟通、去妥协,还不如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冀州这个地方,大汉近一半的士族、豪强,借助举孝廉制度,长时间盘踞在这片土地上,已树大根深,自成一系。 积年累月之下,不仅仅成了大汉朝堂的毒瘤,也危害着地方的公平、正义。 陶应想得很明白,趁灵帝还活着,又有此番的圣令,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用铁血手腕,将这些豪强连根拔起。 “反正,上有灵帝可甩锅,下有田丰、华歆大汉名士可背锅,与我这个泰山郡守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说,这么干,地方会不会大乱? 这一点,陶应一点都不担心。 “我陶应麾下的玄甲军,就是为镇压豪强、士族而生的!” 而且,治理地方,只要能将民心收拢,只要百姓不替那些士族、豪强卖命,即便豪强们有钱粮,也是纸老虎一只。 “我要让大汉的大姓、豪强们陷入一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一个多月的残酷经历,让陶应深深地懂得一个道理。 “要想在乱世活下去,必须得狠,要比别人更狠,绵羊,注定是要被狼吃掉的!” …… “派三千玄甲军入甘陵?” 华歆眉角一跳,瞬间想起了与陶应二人曾经在甘陵鄃县城的所见。 “济南侯这是要对甘陵的大姓、豪强动刀啊!” 陶应早就对甘陵大姓、豪强失望了,华歆是清楚的。 “嘶!” 继而,华歆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猛然一皱,深邃的眸子不善地盯着陶应,心中暗暗恼火。 “这陶重光,是要断我华歆的后路啊!” 聪明如华歆,岂能看不出陶应的“借刀杀人”之计。 “为了逼华某上陶氏的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华歆很想当面指责陶应,可陶应用的是阳谋,一时让他无话可说,除非他撂挑子不干。 莫看田丰没有提出异议,华歆相信对陶应的用心,田丰同样心知肚明。 华歆想什么,陶应不会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否认。 此时的陶应,已隐隐有了“君择臣”的底气,已不再是起初那般的孤家寡人一个。 若真华歆看不上他陶应,陶应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会太过失落与勉强。 “不过,安置流民,一定要讲究手段,除了特殊群体,绝不能白养他们。” 田丰、华歆皆是一愣,对视一眼,眸子里现出一抹茫然。 “不接济,算什么安置?” 糜芳立即提醒田丰、华歆二人一句。 “以工代赈!” 在这方面,凡是从泰山郡出来的主事人,都很精通。 实践证明,效果也非常好。 “子方说得好,你继续给二位先生说说!” 陶应赞赏地朝糜芳点点头,鼓励他继续传授泰山经验。 “县城城防的修缮,道路的拓展,河渠、水利的疏通,甚至为官方烧炭、烧砖等,都需要人手。” “总之,就是要让百姓们都动起来,将劳动力发挥出来。” “而这些从犯官手中查抄来的钱粮,就是用来发给百姓的工钱!” 糜芳的一番经验介绍,听得眼冒精光的田丰频频点头,由衷地感叹一声。 “丰懂了!” “济南侯的这一策,着实高妙!” “如此一来,既改善了地方的基础设施,又解决了流民的救济与安置,还杜绝了养懒汉!” 华歆心中嗤笑一声,没有出声,但暗暗替田丰补充了一句。 “这样一来,民心必定更加向着济南侯了!” 随着和陶应接触的增多,华歆越发觉得陶应深不可测。 或许,在具体的事务执行层面,陶应不是很精通。 但是在大局观和战略的高度上,陶应却永远是高瞻远瞩的那一个。 陶应随便提出来的一点见解,便足以让冀州三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子龙、守信,冀州三郡人口众多,如今很多人无所事事,你们当依照泰山、青州招兵标准,各自再招募一万到二万的玄甲军预备部队,乘此开展冬季大练兵。” 既然有机会从冀州拉人头,陶应毫不犹豫挥起镰刀,趁机选拔优秀兵员。 一个是,玄甲军不能全用青州兵。 一个是,好的兵员挑走,未来给袁绍的机会就减少。 “此番经过弓高之战幸存的几百骑兵,全部提拔为军侯、军司马,让他们带兵、练兵,明年春季,三郡组织一次大比武,看看各自训练的成果!” “届时,我玄甲军将根据比试成果,命名一支‘玄甲狼骑’,我会亲自授旗!” 赵云、马忠、伦直三人互视一眼,精神一振,顿时战意昂扬,摩拳擦掌,暗暗较劲。 “我赵云,一定要拿下这个名号!” “嘿嘿,我马忠,向来当仁不让!” “虽然刚刚加入玄甲军,并不代表我伦直就不如众将!” 陶应瞥了一眼几人,其实他还想组建一支“玄甲豹骑”、一支“玄甲虎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未来的“玄甲豹骑”,将是一支重装骑兵。 “狼骑”与“虎骑”,则是轻装突骑。 当然,陶应的此番选拔,不仅仅是在冀州三郡,还有整个青州、泰山郡。 “至于你们各自的政务,老办法,继续发布《招贤令》,不拘一格用人才,你们则将精力主要用在玄甲军建设上!” 不是陶应不重视地方建设,而是担心灵帝驾崩后,若有人针对他,他可完全放弃冀州三郡,但玄甲军是他的根本,绝不能放弃。 因而,陶应侧重手下在冀州的军事储备,而不是民政。 “诺!” 众将起身,齐齐答应。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赵云与糜芳 第173章 赵云与糜芳 第二日,日上三竿。 弓高南下甘陵的官道上,马蹄声轰隆而来,尘土四散飞扬。 伦直率领的三千玄甲军在前,郝次帅率领的三千多乌桓骑兵随后。 六千多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甘陵进发。 陶应眸子一瞥,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弓高城,心里喃喃自语。 “下一次再来,恐怕就该是征伐天下了吧!” 陶应侧头看了一眼护卫一旁、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颜良,哈哈大笑一声。 “文恒,那鲜卑女人滋味如何?” 犹如灵官的颜良,原本就偏红的脸庞更加绯红,他没有说话,神思飘忽。 “好一匹鲜卑马!” 想起陶应送给他的鲜卑女人,曾经乌桓峭王苏仆延的女人,食髓知味的颜良,又有些蠢蠢欲动。 娇躯莹白如玉,峰峦圆润挺翘,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不堪一握,玉腿修长而有力…… 那肌肤,细腻玉润,竟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女子,而风情,狂野犹如奔驰的野马…… …… 颜良目光不自觉瞟了一眼着一身汉军衣衫,容光焕发,骑马混在玄甲军侍卫队伍里的薄奚小帅妹子,心神又有些激荡。 “温柔乡,英雄冢!” 陶应暗暗摇头,有些后悔将鲜卑女人送给了颜良。 “颜良的大好头颅,尚未被关羽收入囊中,他的小头,已被鲜卑女人深深锁入幽谷!” 担忧归担忧,但陶应相信,一个女人,还拴不住头脑里全是肌肉的颜良。 陶应转头又将目光投向新任的甘陵相,自己从青州忽悠出来的华歆。 “子鱼先生,那鲜卑女人你真不要?” “我看田元皓、陈元龙的眼神,满是垂涎与幽怨,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摇摇头,华歆给陶应甩了一个白眼。 一想起那鲜卑女人犹如磨盘般的大屁股,他就一阵反胃。 “田元皓、陈元龙那是垂涎的眼神吗?” “你没看出来,他们是大倒胃口吗?” 陶应闻言,一想起当初二人推拒时的情景,犹如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那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不由哈哈大笑。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驾!” 陶应一抖马缰,纵马驰骋。 “哈哈,我陶应要回青州了!” 许是被话题所刺激,陶应瞳仁里的光彩多了几分波澜,瞬间也感觉自己的肝火有些沸腾起来。 “尹氏,为夫要回来了!” 一时间,陶应心中一改出征时的豪情万丈,被浓浓的乡愁所替代,归心似箭。 ———— 漳水北岸。 赵云隔河远眺影影绰绰的弓高城,心中的思绪,犹如眼前的漳水,起伏不定。 赵云明白,在这个时代,以大姓为尊。 以赵云寒门出身,想要重现祖先荣光,实现自身理想,其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知道上位之路充满崎岖坎坷,但赵云愿意一试,他愿意从底层爬起。 所以,赵云带着对机会的无比渴求,一路东进,欲投公孙瓒。 可惜,没等到公孙瓒,却一头扎进了乌桓叛军之中。 赵云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坚毅的眼眸里,陡然迸射出一缕缕豪气,心中怒吼一声。 “杀!” 此方正是赵云当初孤身一人,与万余乌桓骑兵拼死搏杀的地方。 “唏律律……” “噗……” “呃啊……” 黯淡了的刀光剑影,远去了的鼓角铮鸣,彷佛又重新回到赵云的眼前、耳畔,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又在赵云眼前眼前飞扬。 那真是好一场厮杀,一场与天争命的对决。 面对乌桓人的围杀,赵云心中泛起一阵阵心悸,又荡起一股股英雄气。 ……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的玄妙。 正当赵云山穷水尽的时候,玄甲军来了,颜良来了,陶应来了。 赵云倏然抬头,目光盯向修葺一新的漳水渡桥,眸子里散发出一片激动与柔和,深情地对渡桥发出喃喃呼唤。 “主公!” 良久,赵云回眸身后。 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三千玄甲军骑兵静静侍立,胸中又激荡起万丈豪情。 “虎威校尉,文安令!” 赵云翻身下马,遥望南方陶应离去的方位,屈膝下跪。 “咚!咚!咚!” 赵云以头抢地,连磕三个响头。 是陶应给了他领兵的机会,是陶应让他一夕之间,身份发生了质的蜕变,赵云心存深深的感激。 “知遇之恩,云当以死相报!” 赵云一跃上马,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主公放心,云定为主公从幽州赶来马群、牛群与羊群,让主公餐餐食肉!” “传令,全速前进。” “驾!” “唏律律……” 一声声高亢的嘶鸣,在风中萧萧而起。 三千骑兵犹如一道黑色洪流,在官道上极速北进,直奔目的地文安城。 ———— 南皮城。 糜芳拿着从南皮令潘璋手中移交过来的钱粮册,来到存放从乌桓叛军手中截获的物资,心中如排江倒海般翻腾。 “这么多钱粮,足够三百万人用度一年!” 眸子闪过一抹光彩,糜芳想起昨夜陶应单独召见他的情形。 …… “子方,我从徐州出来时,除了几个家仆,就孤家寡人一个,是你,义无反顾地跟着我陶应!” “同样是子方你,雪中送炭,将自己的家私献给了我陶应,让我有了起家的资本!” “我曾答应过你,绝不负子方。你所献一千人马、千万钱财、十万石粮食,当加倍偿还!” “如今,南皮城的钱粮堆积如山,弓高城里战马数万,我决定,以五倍之利,偿还子方当日所献,子方随时可以安排人将钱粮、马匹带走!” 糜芳眼皮一跳,不知怎么的,听了陶应饱含感激的话,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对,昨夜没有想明白,就是一种惊悸感!” 此时想起,糜芳暗暗庆幸自己昨夜的选择。 “主公,当日芳已说过,莫要在意区区钱粮,芳既然跟定了主公,就必定死心塌地,绝无半分顾虑!” 糜芳本就是商贾之家出身,自然知道“债清情淡”的道理。 若欣然接受了陶应的五倍之利,他糜氏今生、来世吃喝都不用愁。 “但,那不是糜氏想要的!” 若接受了陶应的美意,糜芳敢肯定,糜氏与陶氏的关系,从此也就那样了。 糜氏再想攫取别的政治利益,恐怕很难。 甚至,糜氏在陶氏的阵营里,将比不过后期才上陶应船的陈登、步骘等人。 糜芳的坚辞不收,让陶应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 “既然子方不愿要这些东西,也好。我这里有一桩长久的买卖,可以与糜氏合营,虽不能让糜氏大富大贵,但也可保证糜氏富甲一方!” 陶应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帛,递给一脸迷茫的糜芳。 “海水制盐之法!” 糜芳不解地接过陶应递给他的绢帛,看着上面的内容,脸色慢慢变了。 “白如雪花,细如尘沙!” “一日产量数万石!” 在糜芳眼里,制盐之法就相当于点石成金之法,毕竟盐是人每日的必需品。 被陶应描述的日产量,瞬间将糜芳震惊了。 “这可是可以食用的盐啊,如此恐怖的产量,大汉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没盐吃、吃不起盐了!” 瞅着糜芳惊骇与放光相交织的眸子,陶应知道糜芳心中所思、所想。 “渤海郡已在我们手中,我已私下交代田豫,章武沿海一带全部圈禁,用来做盐场,你安排糜氏接手即可,注意保密!” 制盐,也是陶应早就想好的一门生意,不仅仅是用来赚钱,还要用来打压豪强、士族对盐业的垄断。 …… “若我一开始选了五倍之利的馈还,恐怕这制盐之法,将与我糜氏毫无瓜葛!” 虽然糜氏不会像被钱财压死的小黄门左丰一样,但糜芳敢肯定,失去了制盐之法,糜氏同样会沦落为笑柄,一点不会比左丰少难堪。 糜芳最后深深注视了一眼面前堆积如山的海量钱粮,转身就走。 如今的糜芳,已成了陶应指定的钱粮总管。 但这一刻,糜芳再也提不起对钱粮的一点兴趣。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陶应谋袁氏 第174章 陶应谋袁氏 青州。平原郡。 “咯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条件反射般激起了陶应坐下战马的战意。 “唏律律……” 战马猛打一个响鼻,将头高高昂起,眼睛扫过陶应,似乎在等待他的一声令下。 “主公!” 一道大喝声传来,徒然响彻平原官道。 陶应抬头,就见官道上一匹骏马正在疾驰而来,骑士死命地抽打马匹,马鞭带起道道残影。 “主公,是孙仲台!” 骑在战马上,身材高大的颜良,早已瞅清来人,立即提醒陶应。 “吁!” 扯了扯马缰,陶应将战马勒住,眸子里一道精芒闪过,直直投向孙观。 “仲台来了!” 神情激动的孙观,勒住马缰,在陶应跟前拱手施礼。 “观来迎主公入城!” 虽然心中很满意孙观对自己的态度,甚至很享受这份尊崇,但陶应还是笑着摇摇头。 “仲台,我们可是老弟兄了,没必要搞这种虚套。” 喜笑颜开的陶应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孙观身后尚看不到影子的平原城方向。 “你看,这离平原城尚有二十里,得浪费你多少时间与精力!” 陶应饱含体恤的言辞,落入孙观耳中,自然熨帖与温暖。 但孙观知道,君臣之间的这种礼节,绝不可废。 “观今日有点空闲,加之久坐,正好借迎接主公之机,溜溜马,放松放松!” 对孙观的说辞,笑盈盈的陶应不置可否。 孙观能被识人善用的曹操任命为青州刺史,不仅仅做事能力出众,说话、做人也很有智慧。 “哈哈,看来是我考虑不周!” 陶应大笑一声,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了。 “我们做事,就该劳逸结合,仲台做得对!” 孙观与颜良打过招呼,方凑到陶应身边,打马徐徐而行。 “主公,俺去看看郝帅那家伙!” 看到孙观与陶应并驾齐驱,颜良给陶应打了一个招呼,立即调转马头,朝后队的乌桓人郝次帅奔去。 颜良绝不信孙观独自出迎二十里仅仅是为了接陶应,他应该还有重要的事情向陶应汇报。 “主公,子卢从奉高派人送来消息,袁术的大哥袁基到了泰山郡,请求主公放了袁术。” 对袁氏找上门来要人,陶应早有预料,心中并没有起多大波澜。 “袁氏有何表态?” 此时若被羁押的是袁绍,陶应定会一改往日初衷,将其斩杀了事。 可这是袁术,他的危险系数,在陶应心中并不高。 “我还寄望袁公路替本侯圈住扬州,看住江东豪强呢!” 陶应对袁术还是有份期待的,最好能将江东的士族、豪强屠戮一遍,以后从他手中抢下扬州,建设起来少些阻力。 “听子卢送来的消息,若主公放了袁术,袁氏答应欠主公一个人情!” 孙观将尹礼派人送来的消息给陶应复述了一遍。 “嘁!” 陶应嗤笑一声,瞄了一眼孙观,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袁氏的承诺,或许对别人尚有几分诚意,对我陶应,那就是空口白牙!” “仲台,你信不信,我前脚放了袁术,袁逢、袁隗等袁氏之人,后脚定会在朝堂之上对我陶氏发难?” 陶应可知道袁氏手段的阴狠,不仅仅是对外人,对自己人也一样。 为了成全袁术、袁绍兄弟的霸业,袁逢可以牺牲全族的性命。 陶应如今不仅阻挡了袁术的前程,又羞辱了袁术一番,以袁氏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绝不会放过陶应。 “他袁氏的人情,恐怕是让我陶应死得稍微体面点而已!” 能做刺史的料,孙观自然也有脑子,听陶应一说,眸子一凝。 “主公的意思,袁基并没有给子卢说出放袁术的条件?” 陶应冷哼一声,望向远处天际的森冷眸子,慢慢收缩,渐渐变得冷厉。 “不管是袁基耍滑,还是袁氏托大,既然他们搞不清状况,那就让袁氏付出的代价大一点!” “派人告诉尹子卢,将袁基也扣下,打发其同来的袁氏家仆回去,让袁氏送二百万石粮草入泰山郡,以此补偿袁术纵兵抢粮之过!” 孙观眼睛一亮,有了二百万石粮草,至少可以接济泰山郡百姓到明年秋收。 “主公放心,观定交代子卢,一定办好此事!” 无论是孙观,还是尹礼,陶应对他们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你们做事,我自然一万个放心!” 不然,陶应也不会将家底都交给他们,自己做一个甩手掌柜。 “不过,既然袁氏不老实,也不能就这么放了袁术。” 瞄了一眼孙观,陶应嘿嘿一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 “刺杀赵琰的刺客,身份弄清楚了没有?” 孙观心里一动,看陶应的神情,应该是要在刺客身上做文章。 “没有!” “不过,据邓展猜测,在如今大汉,能够施放连珠箭的刺客不多,那人像是剑师王越的弟子史阿!” 陶应脑海里快速回忆自己所了解的汉末、三国时着名剑师、刺客,似乎真不知道几个。 但陶应相信当事人邓展的判断,江湖人的事情,还是江湖人最了解。 “被邓展拦截的刺客,估计就是王越的徒弟史阿,告诉子卢,想办法离间二人!” 陶应之所以确定是史阿,因为他就只知道东汉末年的四个半刺客。 一个是剑师王越,他在汉灵帝身边,不会离开洛阳。 一个是黄巾贼张闿,此人已被陶应在南城县秘密杀了。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邓展,一个史阿,很好排除。 至于另外半个,那就是“半途而废”的徐庶了。 大凡再多几个人,陶应都没有把握猜测。 “哈哈,怪不得有人说,知识越多越反动,选择越多越束缚,真理啊!” 这一刻,陶应为自己的知识浅薄而沾沾自喜。 孙观没问陶应是怎么猜出史阿身份的,以陶应的识人之明,能看穿史阿的身份,孙观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仅仅史阿,还有袁术的长史杨弘,大将俞涉,都可以给袁氏添点乱!” 孙观举一反三,立即想到了瓦解敌人内部团结的好处。 “仲台说得没错!” 陶应对孙观的反应之快,交口称赞。 乱世出人才,像孙观这样的人杰,只要给他们发挥才智的土壤,他们就会茁壮成长。 当然,野心,也是催生人才的关键因素。 如眼下的颍川人杰们,那些狡诈多智的人精,个个都是野心家。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幅画面的幕后执笔人,就是贾诩、戏志才、郭嘉、荀彧、诸葛亮等等人。 这些人狠起来,莫说董卓、吕布这样的狠人害怕,连匈奴、鲜卑等异族都害怕。 “走,我们加快脚步!” “驾……” 陶应双腿轻轻一挟马腹,坐下的卷毛黄骠马甩了甩脑袋,又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 陶应身后,数千骑乌桓骑兵亦步亦趋。 “轰隆隆……” 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数千骑战马奋勇争先,上万只马蹄无情地叩击大地。 大军浩荡,就像一支穿云箭,其骇人速度,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四方天地。 天地间,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华歆入甘陵 第175章 华歆入甘陵 冀州。甘陵国。 一路南下,华歆没有与陶应继续同行,二人自绎幕县分道扬镳。 陶应在颜良的护卫下,由郝次帅率领三千多乌桓骑兵,转道东进,前往平原郡平原城。 而华歆则在伦直的护卫下,率领三千玄甲军继续南下甘陵城。 此时的伦直,已被华歆以甘陵相的身份,征辟为甘陵中尉,主掌甘陵国治安、军事。 “我伦直是中尉!” 一封国的中尉,在大汉,其俸禄二千石,银印青绶。 刚刚投诚于陶应的伦直,自然满心欢喜,一扫在弓高城时没有被陶应表举为令的失落。 “一封国中尉,似乎不比铜印黑绶的千石县令差!” 伦直嘴角勾起,掀起一抹浓浓的笑意,眸子里掠过一抹璀璨的光芒。 “直虽未认卫将军为主,但这份知遇之恩,直当以身终生报于卫将军!” 之前,在弓高城时,早先追随陶应的一帮部将,皆被提拔为校尉,除了颜良,几乎个个都被表为县令。 而配合潘璋诈开南皮城的伦直,替陶应截下了乌桓叛军抄掠而来的海量钱粮,却什么也没捞到,这让伦直很是失望。 伦直并不在意一个校尉或县令之职,他只在乎陶应对他的态度。 在伦直看来,陶应对他的功劳不闻不问,除了对他这个从乌桓阵营归投之人有戒心外,还有点处事不公、赏罚不明。 直到南下时,陶应私下交代他一些事,伦直才知道,陶应对他的重视,显然不比其他诸将少,甚至过之而不及。 “伦中尉!” 华歆深深看了一眼伦直,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华相!” 伦直一拱手,望着华歆,其神态很是恭敬。 “伦中尉,甘陵有七县,除却甘陵城,诸县皆遭乌桓叛军抄掠,流民遍地,以卫将军调拨的三千士卒,能否保证郡国内治安稳定?” 甘陵国是冀州的人口大郡,愈七十万。 虽然经此乌桓兵灾,人口有所流失,但相比于庞大的人口基数,那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如今,遍地皆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在这种状态下,治理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华歆不得不担忧。 “华相安心,卫将军对末将早有安排,直定不会让华相因郡国内的治安而分心!” 莫看安慰华歆的语气很坚定,其实伦直的心中也充满忐忑,担心自己完不成陶应交付他的任务。 “扫灭郡国内一切为富不仁的大姓、豪强,以缴获的钱粮安置流民……” “每个县城可适当组建五千到一万不等的地方民团,若政令有变,立即将民团悉数撤入青州……” …… 伦直的承诺,让华歆略略安心的同时,眸子里也迸射出一抹精光。 “治理区区一郡,尚难不住我华歆!” 如今能主政一方,华歆自然要一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这可比在朝堂里与各方势力虚以为蛇不一样。 “至少,我华歆不比田元皓、陈元龙差!” 不知不觉间,华歆暗暗与田丰、陈登较起劲来。 当然,华歆乃清素寡欲,聪敏特达之辈,并不一定要与二人争个高下,而是不愿被陶应看低。 “伦中尉,既然济南侯已有交待,你当依计而行!” 拳头暗攥的伦直,一脸坚毅地望着华歆猛一点头。 “诺!” 从伦直铿锵有力的语气里,华歆能感受到他坚定十足的战意。 “济南侯识人的目光世间少有啊!” 华歆一扬马鞭,战马前蹄一用力,便朝前疾冲而去。 “唏律律……” 看到意气风发的华歆陡然加速,伦直也一挥手中的长枪,催动胯下战马,跟随而上。 “驾……” 伦直命令加速的信号一发出,三千大军紧随而后,一同加速。 “轰隆隆……” 三千多匹战马,一起疾驰,瞬间荡起浓浓的烟尘,甘陵大地为之震动。 ———— 平原郡。平原城。 此时,在平原城的北城门护城河外,站立着一群神色各异,衣着华丽、考究之人,目光不时眺望南来官道。 “陶县尊,卫将军快到了吧?” 这些人,正是以平原令陶丘洪为首的平原县官吏。 其中,不乏平原郡守府的吏员及平原一带的名士。 比如刘敦、王烈、祢衡等。 他们得知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的陶应要来平原,或主动、或相约,纷纷等在城门口迎接。 若非与陶应不熟悉,他们会像代理平原郡太守的孙观一样,不说二十里外相迎,至少也会相迎十里。 青州已被陶应以黄巾流寇猖獗为由,暂时军管,青州人人皆知。 这意味着,眼下的青州,山高皇帝远,灵帝管不到,青州刺史赵琰也无力管,那就只有陶应这个“外来户”说了算。 毕竟,都是平原郡的“有识之士”,此时不积极表现,拍陶应的马屁,以后从哪里找机会上位。 “看看陶子林的际遇,誉满洛阳,也没见有人表举他出仕;却被陶应一句话,便表举为平原令!” “陶子林的确有才,我也通文墨!” “做不了县令,俺可以暂时屈就县丞!” …… 众人此时的心态,陶丘洪不用去揣摩都一清二楚。 陶丘洪眺望着远处已隐隐扬起尘烟的官道,一对眸子里,神情充满复杂,里面有抗拒、怀疑,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依孙府君的消息,估摸着,济南侯很快就能到!” 陶丘洪慢悠悠地回了众人一句。 心思又默默转向即将到来的陶应身上,陶应可是他陶丘洪的“贵人”。 “济南侯,你到底是一个忠厚干练的辅国良臣,还是一个刁巧伶俐的乱国奸雄?” …… 对于陶丘洪的回应,众人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放心上。 或者说,众人出声问陶丘洪,就是多此一举。 今日能站在这里的平原士人,手中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比陶丘洪少多少,之所以出言相问,只是为了打发心中的寂寥而已。 当然,也是替陶丘洪这个新任的平原令刷刷存在感。 “卫将军兵强马壮,所向披靡,此时莅临平原,定是已将入寇冀州的乌桓叛军剿灭!” “区区五万乌桓叛军算什么,盘踞青州的数十万黄巾流寇,不也被济南侯以摧枯拉朽之势剿灭!” “我听说,陶将军尚未加冠,不仅诗文冠绝天下,而且带兵打仗很勇猛,很有谋略!” “济南侯是‘仁人君子’徐州刺史陶恭祖的儿子,名门出身,的确是显赫!” …… 听着身后传来的各种阿谀奉承之声,陶丘洪暗暗摇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如是,概无例外!” 对这些人的议论,陶丘洪只是一笑了之。 “哈哈哈……” 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在人群中响彻了起来。 原本小声议论的众人,齐齐皱起眉头,纷纷循声望去。 却见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修长挺拔,相貌也算俊朗的青年,正站在离众人几步之遥的地方,瞅着众人肆无忌惮地狂笑,眸子里满含鄙夷与不屑。 “祢衡!”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祢衡要找事 第176章 祢衡要找事 祢衡是平原郡的“名人”了,妇孺皆识。 “这只疯狗!” 见是祢衡,众人个个微皱眉头,目光中泛出一抹厌恶和敌视。 “一群俗物,令人作呕!” 此时,显得很是不合群的祢衡,眼里满是蔑视与不屑。 “祢衡羞得与尔等为伍!” 祢衡才学出众,莫说在平原、在青州,哪怕是在大汉,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 唯一的问题,祢衡的嘴巴狠毒,如刺似刀。 只要被祢衡看不顺眼,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的士人,他都一视同仁地鞭挞、嘲讽。 关键是,祢衡辩才无碍,凡是与祢衡争辩之人,几乎难有胜局。 所以,祢衡少有朋友,少人赏识。 甚至,有人视祢衡为瘟疫,远远瞧见,绕道疾行。 “陶应能出名,不过是狗仗人势,仗着陶谦这个做刺史的爹,上贿赂朝廷奸佞,下盘剥百姓,方有今日!” 祢衡一句出口,便是惊人之语,犀利而狠辣,毫不掩饰与铺垫,直指核心。 “这是开始了!” 众人对祢衡的套路早已熟识无比,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祢衡犀利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圈,继续高声揭陶应的“黑历史”。 “陶应拥有的一切,不是靠他自己,是仰仗陶氏在背后运作,都是依仗陶谦在背后撑腰!” “自天子西园以来,凡新上任者,都必须先按秩纳钱。陶应出任泰山郡郡守,两千石,依天子之令,那可是必须要交两千万钱才行的!” 祢衡眸子里满含讥讽与不善地环顾众人一眼,大声质问。 “以陶谦的俸禄与出身背景,若他不巧取豪夺,多少年方能替他蠢儿凑够这笔献资?” 众人被祢衡这般质问,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其中的猫腻,作为豪强、世家出身的众人,谁不知其中的弯弯绕? 但,这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也只有已不能用“愣头青”来形容的祢衡这样的另类,才不讲规则,出言无忌。 “当初,陶应乃举世皆知的平庸、无能之辈,竖子耳!” “在鲁国,却与陈逸那个‘叛逆’混在了一起,居然作了一首诗,孔文举还四处替其传扬,这事儿本就蹊跷。” “因此,衡认为,是陶氏和孔文举联手演的双簧,故意给陶应扬名!” 祢衡一脸得意地揩揩嘴角的唾沫星子,继续揭露陶应的真相。 “至于陶应能打胜仗,一方面是我大汉士卒厉害,另一方面是黄巾贼匪废物,所以才有陶应成名的机会!” “陶应,绣花枕头耳,不值一提!” “今日陶应来平原,衡要会一会陶应,揭破他欺世盗名的嘴脸,让他知道,在我平原,既不屑与假仁假义的陶谦为伍,也不欢迎陶应这样的‘伪君子’!” 众人默默听祢衡眉飞色舞地喷了半天,皆暗暗摇头。 “你这是在找死啊!” 一语不发的刘敦,怜悯地望着祢衡,很想提醒他一句,选一个好捏的对象下手。 曾不止一回吃过祢衡亏的王烈,也是默默为祢衡祈祷。 “若陶重光真是个草包,明年今日,便是你‘祢疯狗’的忌日!” 陶丘洪很是无奈地望着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的祢衡,心中默默替祢衡判了死刑。 “也许,从明天开始,平原……不,大汉就清净了!” …… 神色自信的祢衡,毫不在意众人看他的眼神,继续对着众人放狠话。 “陶应不是诗文冠绝天下吗?他此番来平原,衡定斗他一斗,揭露他的真面目!” “在我祢衡面前,从来没有一个伪君子可遁形!” 毕竟是同乡,如今又是自己的治下之民,于心不忍的陶丘洪,还是上前劝祢衡一句。 “祢正平,陶将军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而且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你挑衅他之前,要三思而行,不要胡来!” 终于有人跟他搭话了,祢衡眉宇间闪过一丝兴奋。 “一个人自说自话,太过无聊了!” 祢衡白了陶丘洪一眼,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轻蔑神色,立即不屑地回怼陶丘洪。 “陶子林,你懂什么?” “真金不怕火炼,如果陶应有真才实学,就不会惧我祢衡的挑战!” “如果他是外强中干之辈,我更要戳穿他!” 祢衡顿了顿,目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衡明白了,陶子林,你这般替陶应说话,是因陶应表举你做了平原的‘伪县令’吧!” 祢衡就是这样的风格,就是这样的行事作风,话直白得让人想动刀子。 早就领教过的陶丘洪,虽然尴尬,但不至于下不来台,只是眉头皱了皱。 “我是为你好!” “祢正平,你性情急躁,我陶丘洪可不计较,平原士人可让着你。但是,陶将军也年轻,他不是青州人,不会惯着你的!” 陶丘洪的好意,落入祢衡的耳中,让其感觉很是刺耳,甚至带着羞辱。 “你才急躁,你陶氏全家都急躁!” 祢衡眼神亮得吓人,回怼陶丘洪的语气更加急促而犀利。 “陶子林,你怕陶应,就直接说;你要巴结陶应,尽管去,没有人拦着你。” “可是,你把平原人都当成了怂包,这就不行,我祢衡第一个不答应!” “我祢衡,要让陶应知道,我青州上下,英雄辈出,文风粲然,没有他陶应的立锥之地!” 王烈、刘敦等平原士人,听了祢衡的话,有的翻白眼,有的面颊抽搐。 “怂包?” “青州谁是怂包?” “你祢衡,尚代表不了平原,更不要说代表青州!” …… 只是,没有人出来辩驳。 谁都知道祢衡是疯狗一样的人,惹怒了祢衡,他就会狂吠,完全摆出疯狗的架势。 “他是一头真正的恶犬,若雪山之獒!” 眼前的陶丘洪,就是最好的例证。 “你简直不可理喻!” 陶丘洪大袖一拂,转身背对着祢衡,不再说话。 陶丘洪本是好意提醒,可惜,祢衡完全是不领情。 “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祢衡没把陶丘洪的提醒放在心上,更不会将陶应看在眼中,依旧摆出一副自信十足的战斗姿态。 “区区陶应,不值一提。我祢衡就是要看看,陶应是什么成色!” 失望透顶的陶丘洪面颊抽了抽,心中也起了一丝恼怒。 “祢衡这厮,真的是欠收拾啊!” 不过,与陶丘洪、王烈、刘敦不同,许多上不得台面的平原士人,看向祢衡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这下又有热闹可看了!” “吃瓜群众”,一般都不会有立场。 他们虽然都厌恶祢衡,可是又喜欢祢衡,因为有祢衡的地方就有热闹看。 他们不希望自己被祢衡针对,可是祢衡针对他人,却喜闻乐见。 “这群人,除了阿谀奉承,就没有一个能辩的,没意思!” 祢衡轻蔑地冷哼一声,转身挤进了人群。 “莫让陶应以为,我祢衡也是眼巴巴来迎接他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平原多才俊 第177章 平原多才俊 青州。平原城。 陶应令郝次帅将三千多乌桓士兵驻扎在城外,在颜良、孙观的护卫下,徐徐进入平原郡治地平原城。 平原城可不比高唐、绎幕、弓高这样的中小县城,平原城城高池深,是平原郡(国)的郡治所在。 如今,城里有足足一千精锐玄甲军驻守,还有孙观坐镇,即便是再遭受数万黄巾流寇围攻,也足以支撑上数月之久。 不久前,平原郡黄河西岸数县,基本被数万乌桓叛军与张纯攻破。 但唯独平原城,在平原相陈纪率领数百汉军及地方豪强私兵的守卫下,安然无恙。 靠的,不是兵多将广,也不是运筹帷幄,而是平原城的高大与坚固。 “主公,前面清瘦青年,便是平原令,他前来迎接主公了!” 行进间,孙观及时提醒陶应。 “陶丘洪?” 陶应心中一动,抬头望向站立在城门口,正朝他张望的一个二十五六岁青年。 那青年,相貌儒雅,眼神清澈明亮,儒雅中带着一丝的阳刚。 “果然俊逸!” 在陶丘洪周边,还站着一些人,应该是平原郡守府或平原令府的官吏。 陶应扫视一圈,也注意到几个其他的俊朗青年,只不过比较一番,如果只论相貌,陶丘洪最好。 “红花,绿叶,泾渭分明!” 陶丘洪置身其中,瞬间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 疾行两步,陶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多了一抹赞许。 “子林先生清达博辩,文冠当代,应仰慕已久!” 笑意盎然的陶应,朝陶丘洪伸出双手。 “今日得见子林先生,真乃三生有幸!” 陶丘洪却对陶应伸出的手视若无睹,没有第一时间相迎,反而后退一步,抱拳躬身,向陶应施礼。 “平原令陶丘洪,拜见济南侯!” 陶丘洪的举动,陶应没有生气,反而眸子里闪过一抹赞许。 “不愧是自诩聪明与远见超过华歆之人,言行举止果真表现地让人无可挑剔!” 虽然陶应并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但礼多人不怪,心中还是很熨帖的。 “子林,你我皆姓陶,五百年前是一家,无须这般多礼!” 陶应忙将伸出的双手改扶陶丘洪的双肩,笑盈盈地开起玩笑来。 “虽然你我二人皆姓陶,可你陶子林,因才气而誉满大汉;我陶应,却庸碌到天下皆知!” “不过,鸡头、凤尾,若抛却倒顺不论,皆为第一!” 陶应的一句似真似假、不乏自嘲的玩笑话,引得陶丘洪及其身后一行人一阵莞尔,彼此之间霎时少一丝陌生,多了一份亲近。 “济南侯兼资文武,实在是过谦了!” “卫将军蕴孙、吴之略,有文武之才!” “济南侯文武兼济,又不失陶使君‘仁人君子’之风,世间难得!” …… 陶应的自嘲,若放在一个月前,陶丘洪等平原士人皆会赞同。 但是现在,即便是祢衡在他们面前大加诋毁陶应,他们连脚趾头都不会信。 “惭愧,诸位贤达过誉了、过誉了!” 众人的夸赞,让陶应内心尴尬得要死,兴不起一丝自得。 若非借着“先知”这个作弊器,他都没有勇气站在这些人精跟前一论长短。 “济南侯,这些皆是我平原郡的才俊。” 陶应表现出的亲民与低调,让陶丘洪暗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陶应的好感与期待,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位是王烈王彦方!” 互相寒暄过后,陶丘洪给陶应介绍起身后的人来。 “至孝至善的王彦方?” 陶应眼前一亮,瞅着年愈四十七八,温文尔雅的王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百善孝为先,彦方先生至情至孝,真乃吾辈楷模啊!” 陶应连忙伸出手,与王烈相握,脸上流露钦佩之色,语气中也饱含着满满的真诚。 王烈为人孝顺仁慈,当年跟着颍川人陈寔学成后,正赶上父亲病逝,王烈为他哭了三年。 “若便宜老爹陶恭祖作古了,我能为他坚持哭三个月吗?” 一想到王烈为父亲哭了三年,陶应想想都觉不可思议。 自问,他陶应是绝做不到的。 “莫说三年,就是让我坚持哭三个月都难!” 陶应心思百转,王烈却强抑制心中的一抹激动,出言谦虚一番。 “济南侯过誉了,舜帝孝感动天,文帝亲尝汤药,乃世间真正的至孝啊!” “烈乃一凡夫俗子耳,做不到二帝之孝,唯略尽人子之情罢了!” 陶应嘴角一阵抽搐,暗暗腹诽王烈不老实。 “你还真敢比,不论是华夏文明的奠基人舜帝,还是汉文帝刘恒,那都是一代帝王,还真不把自己当一般人!” “咋不跟仲由、董永这两个黔首比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以王烈的为人,陶应还是相信王烈不至于在他面前自抬身价。 “一代人说一代事,彦方先生乃当下楷模,毋庸置疑!” “再说,先生不仅孝名闻名海内,善举亦举世皆知呀!” 这回,不等王烈自谦,一旁的“占星师”刘敦出言附和陶应。 “济南侯所言甚是,彦方学成回到平原,兴办教化之所,使平原风气为之大变,所有人皆行善远恶,此乃彦方善举也!” 这是事实,所以陶丘洪也颔首附和,为王烈的“功绩”锦上添花。 “即便是昔日的平原王、相,皆曾到彦方跟前筹划和咨询政令!” 陶应瞄了一眼面色潮红,又带有一丝羞赧与不安的王烈,哈哈一笑。 “这正是我极力征辟彦方先生为青州教育司副司长,负责整个青州学校建设的初衷!” “希望王司长莫忘初心,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为兴盛青州的千秋教化再立新功!” 陶应没再与王烈互动,与刘敦等人打过招呼后,徐徐进城。 此时,挤在城门口等待进出城的百姓们听说是济南侯、卫将军来了,纷纷向两边闪开一条道,好奇地打量年轻地不像话的陶应。 待陶应笑呵呵地一边朝围观的百姓们打招呼,一边徐徐走出城门洞,很快,两边的百姓窃窃议论起来。 “难道,那年轻人就是济南侯吗?” “错不了,看看身旁的新任郡守、县令,就知道他是卫将军!” “这般年轻,就将青州的数十万黄巾流寇剿灭了,不可思议!” “哎呀,不行,俺得给济南侯磕个头,俺家的田地就是济南侯分的!” …… 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些天,关于陶应剿灭青州黄巾,给青州百姓分田、分房,救济流民的事情传遍了青州,受益的平原百姓自然感念陶应的恩德,甚至有的人家里给陶应立了生祠。 “哗啦啦……” 几乎所有的平原人皆受了陶应的恩惠,此时有机会当面向陶应感恩,根本无须他人带头,皆自发冲着陶应跪了下来。 “小老儿谢济南侯的救命之恩!” “济南侯,若非您,俺家五口皆要饿死在乞讨的路上了啊!” “济南侯,您给俺家分了田,俺家再也不用为生计愁了!” …… 面对道路两旁纷纷跪地,真心实意地哭喊着叩头谢恩的百姓,即便是已“见过大世面”的陶应,心中欣慰的同时,又莫名的惶恐。 “我虽然为你们谋了福利,可我是有私心的啊!” 矫情惯了的陶应,面对简单、淳朴的百姓,这一刻真不敢欣然领赏他们的叩谢。 “我不怕遭雷劈,我怕短寿;虞姬不会喜欢这样的陶应!” 陶应一边心理忍受着煎熬,一边手忙脚乱地招呼百姓起身。 “快起来,快起来,我陶应所做不多!” 陶应回头瞅了一眼孙观、陶丘洪,对二人点头称赞。 “父老乡亲们,你们更应该感谢新任的孙府君,感谢新任的陶县尊,他们才是你们的父母官,有他们在,你们所得的利益才不会得而复失!” 这么好的收买人心机会,陶应却推给了下属,真不是陶应矫情。 虽然孙观、陶丘洪二人是按照陶应的要求做的,但要将泰山郡的模式不折不扣地在青州实施,就必须以神挡杀神,佛挡诛佛的雷霆手段,方能取得成功。 但凡二人对大姓、豪强有一丝的畏惧心理,新政多半推行不下去。 “这证明,我陶应没有用错人!” 这一刻,陶应对孙观这个一路跟随他到青州的太守更加满意了。 “既听话,又会做人,不愧是孙观!” 虽然没有去打听,但陶应绝对相信,孙观定是四处宣扬,将分田给百姓的恩惠全推到了“带头大哥”陶应身上了。 …… “主公这是‘委功’于我孙观啊!” 陶应对百姓的一番谦辞,落入孙观耳中,顿时让孙观暖心不已,眼睛也微微起雾。 “主公于我前有知遇之恩,后有维护之情,观虽肝脑涂地,岂能报效万一!” …… 陶丘洪亦是心潮澎湃,望向陶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丝火热神采。 “难怪乎年纪轻轻便获得如此成就,就连华子鱼也愿追随其后,这陶重光已不仅仅是个干臣,更是个枭雄!” 望着眼前的陶应,陶丘洪猛然想起了不久前自杀身亡的冀州刺史王芬来,心中暗暗替王芬感到惋惜。 “若王文祖有济南侯的手段与魄力,废帝另立定能成功,不至于身死道消!” …… 跟在陶应身后的王烈、刘敦等平原郡的才俊们,听了陶应推功的话,心中也不由得纷纷感慨。 “看看,陶应就是不一样!” “为人虚怀若谷!” “为人温润如玉!” 同样不到二十的人,祢衡狂傲得没边儿了,走路都昂着头,像只孔雀似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可是陶应同样差不多的年龄,已封候拜将,完全就不一样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一应平原才俊心中,再次证实了一句话。 “盛名之下无虚士!” …… 不过,相比孙观、陶丘洪等人的心理反应,平原百姓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济南侯是府君、县尊的上官,若非济南侯命令,府君、县尊也无令可行呀!” “我们叩谢济南侯,就是对府君、县尊的最好肯定!” “济南侯,您是俺平原百姓的大救星啊!” …… 淳朴百姓的肺腑之言,让陶应心中忽然有一阵恍惚。 “我是不是又穿越去了另一个年代?” “这里是不是该同唱一首歌,东方红,太阳升……” 陶应忙甩甩脑袋,驱除不该有的魔念,心中暗暗警醒自己。 “老实做人,不然,会遭雷……” “哈哈哈……” 突然,一阵刺耳如炸雷般的狂笑打破了平原城的和谐,将正收摄心神的陶应吓得心肝一颤。 “不会吧,这么灵!” 第一百七十八章 祢衡骂陶应 第178章 祢衡骂陶应 心虚的陶应忙抬头望天,见不是冬打雷,方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是谁吓唬本侯,出来,本侯保证不打死你!” 回过神的陶应,立即扫视街面,一眼就看见了独自站在不远处,诠释什么叫“鹤立鸡群”的祢衡。 “呵呵,众人皆醉你独醒,有点意思!” “就是不知,你欲标新立异,拿本侯当垫脚石博名上位;还是哗众取宠,自取其辱!” 身处汉末三国,什么样的怪异之人都有,乍一遇见,陶应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见陶应目光不善地望向了自己,尚未做好战斗准备的祢衡不得不仓促上阵。 “唉,这帮愚昧无知的贱民,你们如此做,难道不知反映衬出祢某的尊崇与高洁吗!” 没办法,裤裆崩了,祢衡藏不住了。 “那就开辩!” 随着百姓忽然呼啦啦跪了一地,瞬间将隐藏在人群中的祢衡给显露了出来,祢衡不得不提前与陶应战斗。 “一群俗物,令人作呕;满街愚昧,苍天悲叹!” 这一刻,祢衡伫立在“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百姓之中,颇有俯瞰苍生之感。 “陶应,尔乃欺世盗名之辈,前以诗文作弊,后又僭越窃据青州,此又愚弄幕僚,乃少信、寡忠、无义之辈,滚出平原,滚出青州!” 祢衡的猝然发难,让陶应一脸懵逼的同时,心中莫名一颤。 “此人怎知我的诗文作弊?” “难道,他也来自后世?” “还是,他妈是穿越前辈?” …… 一刹那间,陶应心思电闪,想了很多的可能,唯独不信曹操会提前赋诗一首。 陶应呆愣,颜良、孙观也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难道,孙仲台动了他家的地?” “这又是哪家不开眼豪强的漏网之鱼,跑出来挑衅主公!” 祢衡的骂声传来,没过几息,回过神的颜良面色倏然冷了下来,心中杀意沸腾。 “锵……” 勃然大怒的颜良猛然拔出手中的宝剑,就欲上前将祢衡斩杀。 “匹夫找死!” 主辱臣死。 祢衡羞辱他颜良的主公,就是羞辱他颜良。 “狗贼,说,你是哪家的余孽,观让你死后留名!” 颜良动作快,孙观动作也不慢。 尤其此事发生在他的治下,这让孙观感觉很丢人。 “这不仅仅是让主公难堪,更陷我孙观在同僚面前无法做人!” 颜良、孙观的反应,惊醒了发蒙的陶应,连忙出声喝住二人。 “文恒、仲台,不可鲁莽!” 在陶应叫住二人的同时,陶丘洪也已回过神,急忙上前替陶应解释。 “济南侯,此人乃祢衡,性格急躁,神识混沌不堪,最喜胡言乱语,请济南侯莫要当真!” 毕竟是同乡,祢衡也真有才学,虽然恨不得让其死,但其真面临生死关头,陶丘洪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就是祢衡!” 陶应恍然大悟,继而又摇摇头。 “一生坎坷、短命,不是没有道理的!” 陶应想想,以今时祢衡的年龄,从曹操不要,刘表弃之如敝屐,最后被黄祖斩杀,都活不过十年了。 “想想,真替他短暂的一生可怜、可悲!” 继而陶应又自嘲地摇摇头,感觉自己就没有资格可怜别人。 “历史上的陶应,或许身家、寿命皆好,却比祢衡还可悲!” 好歹人家祢衡还能因《击鼓骂曹》而名垂青史,他陶恭祖的儿子算什么? “不过嘛,现在我是陶应了,自然不能比祢衡还差,至少现在有条件收拾一番这个刺头!” 陶应朝正在瞠目结舌、怒目圆瞪着祢衡的平原百姓挥挥手,让他们自便。 “乡亲们散了吧,本侯要忙了!” 陶应徐徐朝祢衡走去。 手持宝剑的颜良与唐刀在手的孙观,杀气腾腾地缀在陶应身后。 只要陶应发话,他们会第一时间斩杀祢衡。 “哈哈哈……” 反观祢衡,瞅着迎面而来的陶应等人,却是面色如常,毫无畏惧,大笑愈响。 “陶应,畏惧衡之真言,欲杀我灭口耶?” 瞅着眼前如同一只求斗的公鸡般跃跃欲试的祢衡,陶应失笑摇头。 “这祢衡还真奸诈,出口便给自己先拿下一张保命符,怪不得能在曹操、刘表手里活命!” 这一刻,陶应终于明白了,以曹操的性格,能屠戮徐州数县百姓,能杀华佗、孔融,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祢衡却不好下手,原来根源在这。 “华佗、孔融没有当众向曹操喊出‘欲杀我灭口耶’!” 祢衡击鼓骂曹,曹操能忍,陶应自然要向曹操学习。 “若遇不决事,当效仿曹阿瞒,未来之路定能走长远!” 祢衡得罪刘表,刘表能忍,陶应就更不应该比刘表耐性差。 “胸无大志、苟且偷安的刘荆州能忍,本侯这个‘先知’没道理不能忍!” 收转心思,陶应瞥了一眼祢衡,也不动怒,暂将他无视,而是将目光投向王烈。 “王司长,你在平原的教化,让陶应有些失望啊,竟然还有祢衡这样只会污言秽语、缺少教化之辈存在!” “看来,兴旺平原教育之路,道阻且长啊!” 王烈知道陶应不是真在批评他,而是借机讥讽祢衡而已。 但祢衡毕竟是平原人,祢衡的表现,让王烈这个平原人脸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这……” 陶应的话,让王烈一时嗫嚅难言。 “衡所言非虚,乃天地清明之语,何谓污言秽语?” 陶应话音刚落,祢衡便上前一步,挡在王烈等人前头,瞪着陶应高声喝问。 “陶应,你颠倒黑白,是心虚、胆怯吗?” 忍无可忍的颜良怒声替陶应回怼了一句。 “济南侯乃天下英雄,你开口即辱没于他,也敢自夸天清地明?” 祢衡目光扫视一眼颜良,故意露出一抹讶异之色。 “果然欺世盗名,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粗鄙之犬!” “铿……铿……” 祢衡话音刚落,身边拔刀之声骤起。 颜良、孙观就在侧边,祢衡之言,顿时激起他们的杀心。 单就颜良等人袒露的杀人眼神,就能将人射得千疮百孔。 “嘶!” 陶丘洪等平原人吓得满背冷汗,暗暗替祢衡担心不已。 “再能说,也要有个度啊!” 祢衡什么话都敢说,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不打紧,陶丘洪等人可不想因祢衡而被陶应迁怒。 陶应眸子一扫,以眼神制止众人。 祢衡都开口了,若因为几句话把他给杀了,对陶应今后的影响会很坏。 见动武是不行了,颜良将剑归鞘,改用斗嘴。 “怪不得你嘴臭,原来满嘴喷粪!” “就是不知,你除了这张臭嘴,还有多少能耐?” “两军阵前,跨马持刀,我颜良不需用手,能挑杀你满门!” 颜良解下腰间的宝剑,递到祢衡面前,语带讥讽地挑衅祢衡。 “你且拿着,我空手试试你的本事。” 祢衡眉角一挑,很是不屑地侧身躲开颜良递来的宝剑,心中暗暗鄙夷颜良智商堪忧。 “头脑简单的粗鄙匹夫,想杀我祢衡,就用点心,想个好点的法子,莫用这等低劣的激将法!” 祢衡鄙夷地瞥了一眼颜良,目光又投向陶应,继续嘲讽。 “衡乃清白之人,岂能效匹夫,只知争勇斗狠!” 陶应眉头微皱,目光不善地望向祢衡,回怼祢衡一句。 “圣人言:‘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 “祢衡,你贬低武人,原来是不通圣人之道啊,我陶应高看你了!” 陶应摇摇头,转身就走,不想再与杠精祢衡瞎扯。 “哈哈哈!” 祢衡一拍胸膛,忽而大笑。 “陶恭祖粗鄙不堪,教子亦无方,怪不得你陶应孤陋寡闻!” “为人之道,怎可拘束于古人之言?所谓不虚不伪,实用最是紧要!” 祢衡忽然辱及陶谦,陶应猛然停步回头,看向祢衡的眸子瞬间阴沉了下来。 “祢衡啊祢衡,你这是在赌命啊!” 祢衡当着陶应的面毁辱陶谦,这是在绝陶应的退路。 当然,也可能是在绝他祢衡自己的路。 若陶应今日不替陶谦维护声誉,或者在祢衡跟前辩论败退,祢衡就彻底赢了。 赢了的好处,自然就是名声大噪。 可对陶应来说,就两个结果,一个是不孝,一个是无能。 但无论是不孝,还是无能,陶应都将成为天下笑柄,好不容易打下的一点江山,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毕竟,这是汉末,无论是天子公卿,还是黎庶百姓,皆以“孝”为评判人品、德行与才干的最优标准。 陶应猛地趋近祢衡,目光忽然变得阴冷、嗜血,语调也阴冷三分。 “很好,祢衡,既然你要找死,我陶应就让你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陶应的罪状 第179章 陶应的罪状 四周的空气骤然凝结变冷,莫说当事人祢衡心中一突,即便是刚强如颜良,也莫名打了个冷颤,心中对陶应又多了一份认知。 “莫看主公平日随和,似乎是个毫无个性可言的翩然文士;实则,主公的骨子里与俺颜良一般,血性十足,杀伐果决!” 陶应身上爆发出的惊天杀意,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气势,惊得陶丘洪、王烈、刘敦等平原人后退数步。 比起陶应,祢衡简直就是一只蝼蚁。 “完了,完了,祢衡这回彻底作死了!” 陶丘洪等人之前从未接触过陶应,对陶应的性格不太了解,此时直面陶应的反应,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陶应的气势,与他眼下的成就相匹配。 况且,年轻人,哪个不气盛。 “嘶拉……” 面对陶应咄咄逼人的目光,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又转青的祢衡,猛然扯开衣服,露出干瘦的胸膛。 “祢衡不惧死!” 陶应嗤笑一声,摇摇头,他算看出了祢衡的路子。 “碰着流氓讲大道理,碰着讲大道理的耍流氓,一手一个标准,加之不怕死,堪称最难缠的杠精!” 陶应若真杀了祢衡,祢衡就带着两个标准其中之一,溅陶应一身血,让陶应发臭。 “黄祖啊,本侯同情你,本侯相信你不是一个大老粗土鳖!” 黄祖就因为杀了祢衡,“粗鄙、无谋、妒才、不能容人”的一堆标签,永世贴在了他的身上。 “不怕死就好!” 杠精的本质,还是因为自卑,陶应很理解寒门出身的祢衡为何将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 “现在,你给本将军说说,什么叫‘少信、寡忠、无义之辈’?” 陶应收敛了气势,让压力骤减的祢衡暗舒一口气的同时,眼前更是一亮。 “哈哈,我祢衡的机会终于来了!” 见陶应要说法,祢衡霎时神情振奋,神采飞扬,谨防陶应变卦似的,便迫不及待地控诉起陶应的罪状来。 “你寸功未立,就担任泰山郡太守,何德何能?” “你兴兵青州,名为剿灭黄巾,实则谋取私利,却假以大义,是否于国‘寡忠’?” “你让孔文举冒名赋诗,又替你四处宣扬,博取名声,愚弄天下,是否‘少信’?” “你看似‘委功’孙观、陶丘洪,实则乃既收买人心,又转嫁屠戮、掠夺士族之过,是否‘无义’?” 有了战斗舞台,祢衡如打了鸡血一般,一个劲地狂喷陶应。 “啧啧,言辞犀利,条理清晰,有的放矢!” 陶应每听祢衡公布一条他的罪状,心中便暗暗点赞一条,眼里的神采亦明亮一分。 “除了最后一条里怀疑我陶应有‘甩锅’之嫌外,其它所举,基本就是事实啊!” 虽然诗不是孔融代笔的,但确实是陶应搬运而来的,意思差不多。 “这祢衡虽然是个杠精,确实是个人才!” “若以后我办一份报纸,专门开辟一个栏目,就叫《祢犬衡吠》,每期一骂,看谁不顺眼就让祢衡咬谁,岂不快哉!” 一想到在汉末掌控舆论导向,陶应心中有些火热了。 “对,祢衡现在的字叫‘正平’,这完全胡扯,得给他改个字,叫‘新?’!” 眼珠子不停转动的陶应,浑身透着一股诡诈与狡黠。 “若曹阿瞒敢与本侯抢女人,本侯就让祢衡狠狠咬他!” 祢衡:曹孟德五官皆浊,嗜好人妻,实乃寡妇之友也。 “若袁绍敢与本侯抢打手、争地盘,本侯就让祢衡扑倒咬他!” 祢衡: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若刘大耳朵敢打本侯徐州的主意,本侯就让祢衡骑到他身上咬住不松口,不给他打狂犬疫苗的机会!” 祢衡:刘玄德厚颜无耻,假仁假义,反复无常,实乃五姓家奴也。 “若郭色鬼不跟着本侯混,本侯也只好叫祢衡对他下口!” 祢衡:郭奉孝乃色中饿鬼、醉酒狂徒,可使之青楼念白、侍寝贵妇,看墓守坟。 …… 想想那画面,就让陶应莫名兴奋。 在非常重视舆论的汉末,这绝对是混淆视听、打击对手的利器。 “许劭许子将,到时恐怕就要没饭吃了!” 嘴角微微上翘的陶应,盯着祢衡,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你所说一切,太过滑稽、幼稚,都不值本将军回应!” “以你狡辩的本能,即便本将军说大地不是平的,是圆的,你也会反对!” 陶应没打算和祢衡辩驳,因为没有任何的意义。 “即便赢了祢衡,我也没有任何的好处,纯粹是浪费时间!” 只是,既然祢衡找上门来了,陶应不出手,不符合他的风格。 “况且,这个祢衡已辱及了便宜老爹陶谦的名声!” 陶应略加思索,目光不经意掠过平原城墙,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较。 “文……仲台,你且将这个不懂圣人之礼,身孱如柳,体弱不如鸡的狂妄之辈,吊在平原城门口,让他清醒清醒!” 陶应本来是想让颜良去干的,担心颜良趁机将祢衡捏死,那就有点不划算了,于是改口让相对稳重的孙观执行。 “诺!” 孙观会意,二话不说,如巨汉拎弱鸡般,一把提起单薄、瘦弱的祢衡就走。 “陶应,地本就平的,妇孺皆知,有何可辨!” “陶应,你做贼心虚,欺世盗名,不学无术,挟私报复!” “陶应,当着平原士人的面,我要戳穿你的真面目,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陶应就是个庸碌无能之辈,就是一个养在深宅里的废物!” …… 祢衡一路高声喝骂,以期引来陶应的回应。 可陶应对祢衡的叫嚣充耳不闻,任其被孙观拎走。 “孙观,放开我,尔乃粗鄙竖夫,蠢笨如豚,被陶应愚弄而尚不觉知!” 见陶应不理睬他,祢衡又将目标对准了孙观。 “孙观,你莫要被陶应骗了!” 祢衡有些急了,若真被吊在城门口,他就成平原人笑话了。 “陶应之所以不承受分田给百姓的恩泽,实则是在转祸于你呀,以后士族回头清算,你便是他陶应的替罪羊啊!” 既然陶应对他不闻不理,祢衡只能寄望于能点醒孙观,让孙观迷途知返,好放了他祢衡。 “哼!” 孙观冷哼一声,不屑地瞪了祢衡一眼,手中稍稍用力,先给不怀好意的祢衡一点小小的苦头吃。 “呃啊……” 孙观如同钢铁之钳一般的手骤然加力,差点没将祢衡的骨头捏碎,疼得祢衡一阵狂呼。 “孙匹夫,你想替陶应那小人杀我灭口乎?” 孙观不屑地瞥了祢衡一眼,嘴角满是讥讽。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收起你那挑拨离间的伎俩吧!” “观之主公,从来就不是一个怕事、不敢担当之人!” “即便是要杀你,也会堂堂正正地杀你,不屑遮遮掩掩!” 孙观可是听说了冀州的事,左丰就是被陶应光明正大地用钱财给压死的。 “真真叫永世不得翻身!” 孙观加快脚步,提着祢衡登上平原城楼。 “嘭!” 将祢衡如扔破麻袋一般丢在地上,不待摔得七荤八素的祢衡醒过神,孙观一只大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拽过一条绳索,麻利地将祢衡捆绑好。 “即便是皇亲国戚,若敢为富不仁,不顾百姓死活,撞在主公手中,亦杀之如屠豚犬,就莫说杀区区几个世家豪强了!” 孙观不再理睬兀自挣扎不停的祢衡,将其径直挂在了女墙上,任其在凛冽的寒风里“飘荡”。 …… 陶应没有因怒杀祢衡,这让陶丘洪、王烈等平原士人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再次提高了对陶应的认知。 “虽然年轻,但绝不缺谋略与手段!” 在士人眼中,一个有城府、能成事之人,即便被祢衡这样的人蹬鼻子上脸,也会微笑应对,这是能容人,且礼贤下士的标准姿态。 显然,陶应做到了。 不过,一想起陶应最后给祢衡说的话,众人又目光怪异地瞅向陶应。 在他们新的认知里,以陶应的学识与素养,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对。 “济南侯,那个,地,确实是平的!” “占星师”刘敦实在忍不住,向陶应提出纠正。 刘敦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陶应莫要因此而贻笑大方,白白葬送了一世英名。 陶应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刘敦,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心中却暗暗吐槽。 “唉,本侯用这般老套的手段来刷名望,实在没意思啊!” 陶应的目光又一一从陶丘洪、王烈等平原士人脸上掠过,抬头望了望天际,已至正午。 “怪不得有点饥肠辘辘,是该吃午饭了啊!”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皆在疑惑陶应这是什么神回应。 不过,确实是到了用餐的时间了。 而且,孙观、陶丘洪等人已为陶应的到来在太守府备下了接风宴席。 “济南侯……” 虽然对陶应似乎不想接受指正微微感到一丝失望,但陶丘洪等人并未表现在脸上。 毕竟,关于地平、地圆之说,时有争论,也无伤大雅。 “若你们去过海边,便可发现那些远航的船舰先是下面的船身消失不见,然后再是上面的桅杆消失,这说明,地是圆的。” 就在刘敦等人放弃的时候,陶应却又慢悠悠地解释了起来。 “那祢衡嘴巴确实很臭,但有一点他没有说错,圣人之言,不一定都对!” 像刘敦这样的占星师,本来就是搞天文学的,绝对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之辈,无须陶应过多赘言。 “文恒,走,吃饭去!” 一番提醒后,陶应扔下风中凌乱的刘敦、陶丘洪等人,在颜良的护卫下,大步朝孙观的太守府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洛阳来人了 第180章 洛阳来人了 平原城外。 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城门校尉赵延,远远望着驻扎在平原城数里之外的数千乌桓骑兵,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难道,乌桓叛军没有离开平原?” 赵延回头环视一眼随侍的二十多骑,只见个个心神不宁,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退走?” 立即掉头跑路的念头在赵延心中一闪而过,继而又暗暗摇头。 “不行,若就此离去,不但大哥交代的任务难以完成,还会引起乌桓叛军的注意!” 赵延很清楚,如果他突然掉头逃跑,一定会引起乌桓人遐想,那样他死得更快。 “怎么办,是进实退?” 进退两难的赵延,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群废物啊!” 赵延略显慌乱的眸子再次一一从二十多个随从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自己的长史身上,稍微停顿了几息,又满心失望地摇摇头。 随赵延出来的二十几人,对付一些小毛贼或许还顶点事,但显然不是问计出主意的料,比靠着中常侍赵忠关系混上城门校尉的“草包”赵延还不如。 “咯踏踏……” 就在赵延焦灼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响亮,霎时吸引了赵延的注意。 “这又是什么人?” 待赵延侧首张望时,就见两匹快马从北疾驰而来。 马上二人,年纪皆在二十四五左右。 一个文士打扮,却不失阳刚英武之气,一看就是允文允武之辈。 一个身披铠甲,手拎一口三尖两刃刀,看其分量定不轻,身上隐隐散溢出浓郁的煞气,一瞧就知道是长时征战疆场,杀人无算之流。 “他们从冀州来?” 不待赵延回过神,疾驰而来的快骑已与他错身过儿,一息不停地冲平原城而去,对不远处驻扎的乌桓叛军视若无睹。 “洛阳来的……” 待两快骑跑远了,方隐隐约约有声音飘过。 “他们对乌桓叛军视若无睹?” 满腹疑惑的赵延,惊讶地目睹两快骑顺顺利利进了平原城。 “乌桓人没有动!” 赵延身边的长史与一帮随从也注视着消失的两骑,又留意着乌桓人的反应,发现情况有些异常,立即提醒赵延。 “校尉,这帮乌桓人,恐怕不是叛军!” 被提醒了的赵延,急忙又将目光投向乌桓人营帐,发现乌桓人果然没有动,就像没有看到刚刚过去的二骑一般。 “说得对,他们定早就发现了我们,若是叛军,恐早已围了上来!” 战战兢兢的赵延一行裹足不前,离乌桓人营帐又不远,乌桓人岂能发现不了他们。 后知后觉的赵延,长吁一口气。 “真蠢,陶应就在平原城,这城外若有乌桓叛军,陶应岂敢以身犯险!” 想通了其中关窍,赵延也不考虑这群乌桓人是哪里来的,将提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瞬间又恢复了神气。 “走,我们也进城!” ———— 平原城。郡守府。 一场宴饮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待众人散得差不多了,缀在最后的陶丘洪望着陶应,欲言又止。 “子林,是不是意犹未尽?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陶应笑眯眯地望着一脸作难的陶丘洪,很是善解人意地宽慰他一番。 “本来呢,我打算在平原多待上几日,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帮点忙。” “如今一看,有你与仲台治理平原,我这个不学无术之辈明显就是多余,就不给你们添乱了,傍晚我便过河,前往高唐。” 陶丘洪嘴角抽抽,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张口,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话,朝陶应拱拱手,转身就走。 “太奸诈了,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你放了祢衡!” 陶丘洪暗暗摇摇头,对陶应的左顾而言他,也能理解。 祢衡敢当陶应的面辱及陶谦,以陶应今时的实力与地位,不杀他祢衡,已算是仁慈了。 “但是,若就这般将祢衡继续吊在城门口吹冷风,估计也用不了多久,祢衡就变腊肉了!” 陶丘洪出了大堂,抬头仰望毫无温度的晴空,一阵冷风吹过,贯入衣领,冷得他直打哆嗦。 “终究,还是要杀祢衡啊;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陶丘洪暗暗为祢衡自作死的行为摇头叹息。 “死了也好,河里没有了鱼,水反而更清澈了!” 即便陶应杀了祢衡,陶丘洪也不会对陶应有丝毫怨言。 祢衡本就是平原的“万人恨”,加之与祢衡又非亲非故,陶丘洪才不会傻到替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之辈出头。 “子林,稍等!” 陶丘洪刚下了台阶,准备离开郡守府,陶应突然急匆匆赶了出来。 “喝酒误事,子林,辛苦你一趟,将那祢衡放了吧,估计他已清醒了!” “哎呀,不行,我得回去躺一会儿,醒醒酒!” 也不等陶丘洪反应过来,陶应揉着脑门,又转身进了屋,来去如风。 “呵呵!” 陶丘洪瞅着空荡荡已没有陶应身影的门首,无奈地苦笑摇头,转身离去。 ———— 平原城门口。 站得高的好处,就是比其他人看得远,但坏处也很明显。 “高处不胜寒!” 寒冬凛冽,大风刮在脸上,仿佛刀割一样,非常难受。 被吊在女墙上的祢衡,没多久,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色泛青。 “冻死我了!” 祢衡年轻力壮,身上衣服一向穿得不多。 当然,不是祢衡火气重,而是为了彰显出俊朗儒雅的风姿,祢衡有意不多穿衣服。 此时,一阵阵的冷风袭来,侵入祢衡的身体,冷得祢衡直打哆嗦,不停缩脖子,身体的冰冷,让祢衡终于有了一丝后悔。 “早知陶应小儿如此卑鄙,出门时就该多穿一件衣衫啊!” 望着城门之下一群指指点点、看他笑话的百姓,祢衡咬牙切齿,心中异常愤怒。 “陶谦老儿假仁假义,乃伪君子!” “陶应小儿欺世盗名,乃不讲礼之徒!” 祢衡与人辩论,即便骂遍对方八辈祖宗,对方也不会将他咋样。 甚至还礼遇有加,请他进府,好酒好菜地款待他,向他赔礼道歉,求他口下留情。 可是陶应,就这么把他挂在了城门口。 “实在是没礼貌,不为人子!” 祢衡越想越气,心头的怒火无法控制,俯视着城下观望的百姓,放声狂骂。 “陶应,你连基本的礼节和素养都没有,果然与‘伪君子’陶恭祖一般,有其父,必有其子!” “陶应,若你不是心虚,就出来与我祢衡一辩啊!” 有生以来,祢衡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无视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愤怒。 …… “没想到,这陶应居然如此不堪,且为人更是飞扬跋扈!” 赵延望着吊在城门上的祢衡,听他骂陶应之语,不时闪烁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哼哼,此番他若不答应大哥的条件,待回到洛阳,定让大哥在陛下面前进他的谗言,让他免官除爵!” 赵延也不着急走了,混杂在人群中津津有味地看起热闹来。 …… “陶应,你是缩头乌龟吗?出来啊!” “难不成,你不是男人,躲在闺房绣花?” “陶应,你好歹也是天子亲封的济南侯、卫将军,你如此无胆,你配居其位?” “咳咳……” 祢衡骂得正起劲,一股冷风陡然迎面扑来,贯入口中,呛得狂咳起来。 由于是被吊在城门上,祢衡一时又不能弯腰,只得使劲蠕动着犹如蚕蛹般的单薄身体,咳地天昏地暗。 城门下,聚集了许多平原百姓,望着被吊在墙上的祢衡,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哈哈,祢狗这回终于被收拾了!” “活该,他惹谁都不该惹济南侯!” “就怕他被冻成腊肉,以后没有热闹可瞧了!” …… 难得看到祢衡这样吃瘪,众人皆笑了起来。 祢衡狂咳了一阵后,感觉半条命都快没了。 “若再给我祢衡一次机会,我宁可刺杀陶应小儿,也绝不与他争辩!” 连祢衡自己都没发现,面对陶应,他一个明明靠嘴皮子吃饭的人,居然也想打打杀杀了。 “一群蛀虫般的人,虫虿、废物,看什么看,滚!” 脸色发青的祢衡,听到脚下百姓的议论、嘲讽,眸子里放射出凶恶的幽光,大声呵斥。 “哈哈哈……” “急眼了……” 看到有力无处使、有怒无处发泄的祢衡红眼了,百姓的笑声更加欢畅了,嘲讽依旧此起彼伏。 “啊……” “陶应,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赵延找上门 第181章 赵延找上门 平原城。郡守府。 陈登、纪灵二人的到来,让陶应心中为之大畅。 “本侯的主心骨回来了!” 陶应从弓高南下时,头天前往巨鹿薄落津抄没赵氏庄园的纪灵尚未回来。 陈登也去了渤海南皮,安排转运从乌桓叛军手中截获的抄掠钱粮回青州事宜。 因而,二人没有与陶应一同南下。 此时到来,自然是各自已完成了任务。 “伏义,此番薄落津之行,没有遇到麻烦吧?” 待二人用过饭食,陶应顾不得休息,便与陈登、纪灵、颜良、孙观一起聊了起来。 “赵氏庄院收获如何?” 这是陶应眼下最关心的,关系到冀州三郡的百姓能否挨过这个冬季。 当然不是陶应咸吃萝卜淡操心,他陶应也不是圣母玛利亚。 关键是陶应运走南皮城里的海量钱粮,那可是冀州三郡的。 虽说这些钱粮原本就与普通百姓关系并不大,但陶应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唉,一个‘过来人’,还是有点心太软,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陶应清楚自己尚未到无能为力的那一步,不然,也只能狠心做到视而不见。 “麻烦倒没有。” 有些抑制不住色飞眉舞的纪灵,心里像灌了一瓶蜜,眉角含笑,连那四方的紫膛脸上隐隐约约的麻瘢也泛着红光。 “主公,赵氏庄园里的钱粮太多了,单单粮食就超过二百万石!” “为了第一时间将这些不义之财运走,灵私自做主,发动周边百姓帮忙运送,凡是帮忙的百姓,每人皆分了三石粮食,三百钱!” 陶应闻言一怔,继而朝纪灵伸出大拇指,大加赞赏。 “伏义,你做得好,做得对,遇事就该多动脑子,懂得取舍之道!” “况且,你雇佣百姓,跟我们眼下四处所行‘以工代赈’之法一样,算在帮百姓!” 先夸赞了纪灵一番后,陶应心头又掀起一抹狂喜。 “这下好了,赵氏庄园所得,勉强可接济冀州三郡的百姓挨到明春了!” 陶应高兴,陈登、颜良、孙观也很是振奋。 “这下,青州就不愁粮了,至少可熬到明年秋收!”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陶应就可心安理得地将南皮城里的钱粮尽数运往青州。 “青州,才是玄甲军的根本所在!” 作为陶应最重要的班底,陶应绸缪青州的意图几人都很清楚。 此番出兵冀州,也正是为了替青州搞钱粮才出兵的,不然,即便公孙瓒再可恶,陶应也不会为他妄动刀兵,徒耗钱粮。 又听纪灵介绍了一番前往薄落津的所见所闻后,陶应将目光转向陈登。 “元龙,我们剿灭乌桓叛军,斩杀张纯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你要合理安排报捷、献张纯首级于天子的时间。” 见陶应望向自己,陈登缓缓收摄心神,眉头微微皱起,目现忧色。 “主公,登倒不担心消息提前泄露!” “登担心,经过此番大胜,主公名声定然会响彻天下,到时,所有人的目光皆会盯向主公、盯向玄甲军啊!” 陈登的担忧陶应很清楚,他也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 “如今,不仅得罪了袁氏,还得罪了赵忠,我又杀了左丰那个小黄门,估计即便没有此番剿灭乌桓叛军之事,也会被人盯上啊!” 按照这种状况,陶应感觉自己莫说熬到董卓进京,即便挨到汉灵帝驾崩都有点困难。 “元龙,看来再走韬光养晦的路子怕是行不通了!” 陈登赞同地点点头,这正是他替陶应忧虑的地方。 “从天子拜主公为卫将军,封济南侯,又赋予专表冀州三郡官吏之权看,天子寄予主公很大期待啊!” 陶应也觉得汉灵帝似乎对他太好了,好得都超过陶谦那个正牌爹了。 “难不成,‘陶应’是汉灵帝的私生子?” 荒谬的念头一起,陶应忙摇头掐灭,若被陶谦知道,定会活活打死他。 “元龙,你的意思是:天威难测?” 陈登摇摇头,脸上的忧色更浓郁了一份。 “依登揣测,天子似乎有树立除外戚、宦官、士族清流之外第四方力量的意味;而这第四方力量,恐怕就是主公!” 顿了顿,陈登在心中谨慎地组织了一番言辞,特意提醒陶应一句。 “也就是说,天子有意让主公做他手中制衡其它三方的刀!” 陈登语出,莫说陶应被吓一跳,就是默默倾听的颜良、纪灵、孙观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果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天子让你生,你要感恩;让你死,你也要感恩!” 回过神的陶应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无论我多低调,即便关起门来只与尹氏玩沉淀也不行;那怕是藏老鼠洞里,也会有人掘地三尺找上门的!” 就更别说,陶应一旦犯点错,后果就非同小可,定被满朝大臣群起而攻之。 “既然低调不成,那就高调行事!” 一道灵光闪过,陶应缓缓舒展眉头,笑盈盈地瞅着陈登。 “元龙,看来,我不犯点大错是不行了啊!” 陶应突然转变了态度,语气也变得轻松舒缓。 “自污?” 孙观一愣,继而眼前一亮。 “对,就是自污!” 孙观的脑子也很活络,顺着陶应的话便想到了许多。 “主公以前名声不太显,性格不拘一格,很是跳脱;如今年纪轻轻便被拜为卫将军、济南侯,做些任性的事情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 “一个陶氏纨绔子弟,自然不值得各方势力以及天子重视!” 被孙观这样一说,颜良与纪灵也是恍然大悟,赞同地点头附和。 “仲台所言极是!” 不过,坐在一旁的陈登既点头,又摇了摇头。 “自污是对的。但要让天子对主公安心,这个度恐怕不好拿捏啊!” 其实,陈登是想说,要想不被天子怀疑有野心,陶应就莫给自己留后路,必须自绝于三方势力之外,而不是仅仅靠杀几个不顺眼的地方豪强就可以的。 “官宦集团,我杀了左丰,又得罪了赵忠,这个力度够不够?” 陶应没提他还将张让的儿子、儿媳给软禁了起来,毕竟,性质不一样。 “勉强够了!” 陶应能闻弦知雅意,一点就通,这让陈登更加肯定陶应当初在徐州就是装傻充愣、掩人耳目。 “主公在徐州时,定然是以自污的方式,行韬光养晦之道,居然成功骗过了徐州士人!” 见陈登点头,陶应暗舒一口气。 宦官里最有名的就是十常侍了,可除了一个已“投诚”的毕岚外,其他人陶应都不认识。 “总不能让我陶应学祢衡,隔空骂街吧!” 接下来就是士族集团了,不过这个相对已完成了任务。 “我得罪了‘四世三公’的袁氏,这在天子跟前能不能过关?” 这次陈登毫不犹豫地点头。 开玩笑,在盘根错节的官僚士大夫网络中,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已成了整个大汉官僚士大夫集团的领袖,就连他下邳陈氏,与汝南袁氏也有颇深的交情。 若非袁术在肥城难为父亲陈珪,打了济北中尉戴祈,陈登都想在适当的时间劝陶应将袁术放了。 因此,陶应得罪袁氏的下场,不言而喻。 “那么,现在就剩如何与以大将军何进为代表的外戚划清界线了!” 这就让陶应有些头大了。 陶应霸占了大将军何进的儿媳尹氏,扣下了何晏以及何皇后的亲妹子,这绝对是将自己自绝于外戚集团之外。 “若我现在敢对外宣扬此事,莫说何氏不放过我陶应,即便是灵帝,也顶不住来自何氏的压力,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我给牺牲了!” 陶应与何氏互掐可以,但灵帝绝不会允许陶应抢掠何氏的女人、孩子,这已不仅仅涉及外戚的尊严,也已触及了皇家的底线。 “报!” 就在陶应想如何过何氏一关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门外。 这里是孙观的太守府,陶应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朝孙观点点头。 “何事?” 孙观会意,对着门外喝问一句。 “禀郡守,城门校尉赵延从洛阳来,要见主公!” 闻报,陶应与陈登、颜良、纪灵几人互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一抹惊诧。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陶应前脚刚抄了赵氏的老巢,后脚赵延就找上门来了。 “嘿嘿,有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死的赵延 第182章 送死的赵延 平原太守府议事厅,上首而坐的陶应,一动不动地盯着站在大厅、神情倨傲的赵延。 “你从洛阳来,你真是城门校尉赵延?” 鹰瞵鹗视的陶应,阴森冷厉的眸子如饿狼紧盯猎物般死死盯着站在大厅中的赵延。 “当然是!” 面对陶应恶狼般的眼神,赵延一点都不惧,心中很是不屑。 “虚张声势罢了!” 陶应不但没有出门迎他,此时既不起身见礼,又一副质疑、审视的样子,这让一向被人奉承惯了的赵延很不适,也很不满。 “等着,你虽然是卫将军,但得罪了我赵氏,你这卫将军也长不了!” 赵延心中已暗暗打定主意,即便此番陶应答应了大哥赵忠的要求,他回去也要想办法坏陶应的事。 “本侯不信!” 陶应猛然坐直了身子,冰冷的眼神,犀利地能将人刺穿。 “你一个城门校尉,跑青州来找本侯做什么?” “难不成,你有天子的密诏于本侯?” 起初陶应与陈登几人还以为冀州之事赵忠已得知,看到此时赵延的表现,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嘁,恫疑虚喝!” 面对咄咄逼人的陶应,赵延一点也不惧,只要赵氏有赵忠在,他赵延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莫说你只是一个卫将军,就是大将军何进又如何,我赵延也不怕!” 赵延心中暗暗鄙夷陶应的小心思,从腰间解下印绶托在手中,在空中晃了晃,目光满是不屑地瞄向陶应。 “此乃城门校尉印绶,若济南侯不相信,可以亲自查验一番!” 陶应对赵琰的印绶一点兴趣都没有,摆摆手,直奔主题。 “说吧,你来找本侯何事?” 赵延见陶应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份,他也懒得与陶应废话,目光朝大厅左右看了看,眉头微微一蹙。 “济南侯,要不,换个地方私下说?” “别磨蹭,快点说!” 赵延话音才落,陶应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很是不耐地催促赵延赶紧说。 “这里除了你带来的外人,皆是本侯的股肱心腹、袍泽兄弟,无话不可对其言!” 陶应目光一一从陈登、颜良、纪灵、孙观脸上掠过,最后瞥了一眼躲在赵延身后的祢衡,冷笑一声。 “那好,本尉就直说了!” 见陶应没有要私聊的打算,赵延也不坚持,阴恻恻的眸子盯着陶应,将赵忠的要求一一提了出来。 “天子能拜你为卫将军,加封济南侯,这少不了大长秋赵忠之功!” “因此,赵常侍希望济南侯能将冀州三郡专表之权,让出两个太守、十个县令之位!” 原本赵延对大哥赵忠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有点过分,可今日陶应的倨傲、自己的冷遇,让赵延突然发觉,还是赵忠的手段更让他解气。 “此外,此番若剿灭了乌桓叛贼,定然会有所收获,赵常侍让济南侯再分利一半,赵常侍保证济南侯能做个安稳的卫将军!” 赵延将要求一提出,莫说陶应惊为天人,即便是陈登、孙观等人,也无不耸然动容。 “嘶……” “太狠了!” “胃口太大了!” “阴狠不愧为十常侍!” 待陈登几人冷静之后,又一脸怪异地望向赵延。 “赵忠莫不是脑子有病吧?” “赵忠狂妄至此,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不知赵氏哪里还有老巢,俺想再去抄一回!” …… 陶应怔了怔神,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以此来掩饰心头狂冒的怒火。 “比起赵忠的狠来,我陶应简直上不得台面啊!” 神情淡然的陶应,不动声色地望着明显意犹未尽的赵延,缓缓提醒他。 “说吧,还有何要求,一并说不出,不要遮遮掩掩。” 见没有激起陶应多大的反应,这让赵延心中生起一丝失望的同时,不由暗暗担忧起来。 “爱叫的狗才不咬人!” “陶应如此城府,恐怕又是一个傅燮啊!” 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但到了这一步,赵延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大不了空手而回就是。 “赵常侍说了,让济南侯再给他千万钱,算是济南侯买卫将军、济南侯的花费!” 陶应麻木了,陈登、颜良等人也麻木了。 “嘶!” 就连站在赵延身后,被赵延从城门口拉来看戏的祢衡也一脸无语。 “阉宦赵忠,已经疯了!” 虽然与陶应不对付,但起码的常识祢衡还是懂的。 一个卫将军之职,莫说他赵忠一个宦官,就是四世三公的袁氏想搞下来,都得费一番工夫,更莫说还有一个济南侯之爵。 “天子再贪财,还不至于昏聩如斯!” …… 原本还异常恼怒的陶应,突然被赵氏兄弟的贪婪逗乐了,心中的怒火潮水般退去,换了一个坐姿,如看小丑般兴致盎然地望着洋洋自得的赵延。 “本侯想问问,你大哥赵忠到底是如何让我当上这个卫将军、济南侯的?” 陶应一头雾水,赵延也不是个明白人。 “这,本尉就不太清楚了,宫里的事,大哥从不跟我说,那是皇家机密……” 目光有些躲闪的赵延,他心里很清楚大哥赵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威胁加讹诈而已。 “与你陶氏无缘无故,大哥凭什么给你出力,莫要天真了!” 赵延的一番神情落入大厅众人的眼中,都是人精,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哼,这赵氏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啊!” 陶应不打算再与赵延虚与委蛇,反正已抄没了赵氏老巢,仇怨已深结,这送上门来的赵氏二号人物,自然不能放虎归山。 “杀了赵延,就等于断了他赵忠的一双手足!” 陶应再次缓缓坐正身子,目光变得森然。 “我就说,你不是城门校尉嘛,居然是个疯子!” 目光越过赵延,投向身后的祢衡,陶应决定拉祢衡下水。 “祢衡,你不是自诩是平原乃至大汉最聪明正值之人吗?说说看,城门校尉,是干什么的?” …… 跟在赵延身后的祢衡,脸沉似水,胸中确是五味杂陈。 祢衡原本以为陶应借机要将他冻死在平原城头,没想到还是打发陶丘洪来放了他。 可又想起此前陶应对他的羞辱,平原百姓对他的指指点点,已隐隐听到有人喊他“墙上君子”,这让祢衡对陶应的怒火又旺了起来。 “此番若不给陶应小儿一点颜色,我祢衡定要名声扫地!” 赵延是指望不上了,祢衡的右手悄然摸到了藏在腰间的刀柄上。 刀还是祢衡在城门口向执意要带他找陶应论理的赵延手里讨来的。 “只要抢上前去刺穿陶应小儿的心脏,我祢衡定能名扬青史!” 祢衡正欲拔刀时,陶应突然出声喊他,将祢衡惊得打了个冷颤。 “呃……” 回过神的祢衡,忙打消了拔刀的念头,稍稍偏离身前的赵延,目光正面望向席地而坐的陶应身上。 此时,陶应正以冰冷的眼神盯着他,让祢衡有种如坠冰窟之感,他可没有赵延的底气与依仗,做到视若无睹。 “看来,你祢衡不仅仅不懂圣人之礼,连耳朵也有点背!” “若你如此不堪,就没有必要再活在世上了,那只会浪费粮食,不如早死早超生!” 陶应一挥手,示意下首站立的颜良,将祢衡扔出大厅去。 “陶应,你才不懂圣人之礼!” “你才耳背!” “你全家都耳背!” 被陶应一刺激,充满战斗激情的祢衡又回来了。 “既然你不耳背,那你给这个自诩是从洛阳来的城门校尉说说,城门校尉是干什么的?” 陶应挥手制止颜良的进一步动作,只要祢衡不与赵延合流,他还是可以容忍祢衡活着的。 “城门校尉,当然是总管京师洛阳十一座城门兵马的校尉!” 京城这么重要的职务,这么简单的常识,祢衡自然张口就来。 “也就是说,这个职务很重要,不得擅离职守,对不对?” 祢衡话音刚落,陶应又紧接着问了一句。 “正是!” 祢衡心下凛然,应答很从容。 “来人,将这个冒充城门校尉的骗子拉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目的达到了,陶应不再搭理扯高气扬犹如“战斗鸡”般的祢衡,立即下令将面目转白的赵延拖了出去。 “济南侯,我真是城门校尉,不是骗子……” 当陶应揪着城门校尉的职责不放的时候,赵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十军棍,这陶应小儿明显动了杀心啊!” 好歹赵延也是个带兵的,五十军棍,还是重打,那不是要他的命是干嘛。 陶应的不按常理出牌,让赵延终于怕了,语气也带着丝丝颤抖。 “济南侯,我错了,我不该听大哥的话来为难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蜂蜜与蚂蚁 第183章 蜂蜜与蚂蚁 “卑鄙,无耻!” 赵延一路叫喊着被几名玄甲军拖了出去,祢衡也看穿了陶应的用心。 “陶应,你以小人伎俩拉我祢衡下水,我祢衡也不怕!” 赵延挨了打,祢衡自然清楚赵氏日后会迁怒于他,可他就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祢衡,你别以为骂过我陶应就这么算了,你欠下的债,得用余生来偿还!” 陶应朝祢衡笑眯眯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可祢衡从来都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逮到机会就不会轻易罢休,兀自对着陶应骂个不停口。 “嘁!骂你又怎样?我祢衡,就是要拆穿你的虚伪面目,要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你陶应看起来强横,实则外强中干,就是仗着陶氏,仗着你爹陶谦罢了!” “都说陶谦是‘仁人君子’,乃世人楷模,是忠烈榜样;如今看来,陶谦就是个以权谋私、公私不分、心冷手黑、假仁假义之辈!” “陶谦是个伪君子,你陶应也是个伪君子,你陶氏满门上下的清誉,都是欺世盗名所得!” …… 前面被陶应吊城门口羞辱,后面又被陶应利用谋赵延,今天不报仇,祢衡的内心就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看样子,对你的收拾还是不够啊!” 熟悉了祢衡的套路,陶应也不会再轻易上火。 祢衡这种刺头,软硬不吃,一般的手段用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 “看来,得跟祢衡玩点阴的!” 陶应也想明白了,只有让祢衡对他心理产生了阴影,方可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 眼珠转了半天,陶应嘴角噙笑,朝孙观招招手。 “仲台,将这个狂徒拉出去观刑,让他看看狂妄之辈的下场!” 眼神冰冷的颜良,眸子里掠过森冷杀意,他早就想捏死身如蝼蚁、强做斗士的祢衡。 “主公,此狗顽冥不灵,直接杀了算了!” 陶应摆摆手,制止颜良杀人的意图,让孙观将祢衡拎了出去。 “杀了他?” 陶应瞥了一眼颜良,瞅着被孙观拎出门的祢衡,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奸诈的笑意。 “不不不,那太便宜他了,他得活着赎罪!” 陈登一直都在观察陶应对祢衡的反应,见陶应一点都不生祢衡的气,心中暗暗佩服陶应的隐忍功夫。 “主公,赵氏的丑恶行径,与赵延同来的随从及平原百姓不一定知道真相,对其行刑,宜当众执行为上!” 陶应眉头一挑,立即明白了陈登的意思。 “元龙说得对,是不能让赵延不明不白地死了,得让他亲口告诉百姓自己因何而死!” 如此一来,即便赵延被当众打死,以后无论谁来青州调查此事,都不会怀疑陶应挟私报复、借机杀赵延。 “元龙,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陶应与陈登、颜良、纪灵一行出了太守府。 此时,太守府门口不远处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其中不乏陶丘洪等平原名士。 “济南侯来了!” 见陶应一行到来,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 “济南侯,我真是天子亲封的城门校尉,不是骗子啊!” 被一群玄甲军按倒在地,准备行刑的赵延,心神大乱,见到陶应,立即大声疾呼。 “卫将军,你放了我吧,我立即回洛阳,我大哥交代之事,与我无关啊!” 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瞅着已吓破胆的赵延摇摇头,沉声呵斥。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冒充城门校尉!” “至于你替中常侍赵忠传话,要求本将军让出冀州三郡官吏专表之权,索要巨额钱财之事,本将军亦不信赵常侍能背着天子做出这般令人不齿之事!” “定是你与赵氏有仇,欲在本将军面前行挑拨离间之计!” 见陶应还是不信,赵延更急了,一边挣扎,一边望向同来的长史、扈从。 “济南侯,我的身份你可以问问与我同来的随从侍卫啊,他们可都是洛阳城的屯卫兵啊!” 陶应顺着赵延的目光瞥了一眼二十多个洛阳来的随从,向颜良招招手。 “将他们全部拿下!” “行刑!” 目的已达到,陶应也不啰嗦,省得夜长梦多。 “啪……啪……啪……” 有了陶应的命令,早已准备好的玄甲军士兵,军杖立即雨点般落在了赵延的身上。 “呃啊……” 细皮嫩肉的赵延,从小到大,只有打人的份,哪里挨过打,尤其是这种棍棍到肉的体验,平生头一回。 “疼……” 第一军杖落在身上,赵延就已经体会出什么叫生不如死。 “别打了……” “啊……” “我不想死……” 站在赵延身边,亲眼目睹行刑的祢衡,没来由心头一震狂颤。 “陶应小儿太狠了!” 虽然棍子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皮开肉绽的惨烈景象,让祢衡感觉浑身肉疼。 “不知这个骗子能挨过济南侯几军杖!” 围观的百姓,胆小的不自觉退后,甚至已不忍目睹;胆大的则相互讨论赵延到底能挺过几军杖。 “这赵延,怕是死定了!” 陶丘洪、刘敦等平原士人,已知道了赵延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上前替赵延求情。 不仅仅是十常侍的名声太臭了,既然陶应已露出对赵氏的杀心,他们可不想站在陶应的对立面,为赵氏陪葬。 事实也是如此,十杖没过,赵延已哀嚎不出一声了,气若游丝,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主公,赵延恐怕已死了!” 纪灵守在陶应身侧,始终留意着赵延的状态,悄悄提醒了陶应一声。 “主公,骗子受刑不过,已断气!” 行刑的玄甲军士兵也发现了赵延的异样,立即停止了杖击,俯身勘验了一番,跑来向陶应汇报。 “祢衡,你与这骗子有缘,皆属狂徒一类,你去替本侯验验尸,看他是真死,还是装死!” 朝行刑的士兵挥挥手,陶应笑眯眯地望向祢衡。 “哼!” 祢衡心中一阵恶寒,冷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 “我祢衡清清白白,凭什么受你这杀人恶魔污秽!” 陶应冷笑一声,他从不相信汉末三国有清白之人。 “你若不去,本侯会让你祢衡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陶应的这声冷笑,犹如暗夜里鸣叫的夜枭,令祢衡脊背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威胁我也没用,祢衡不惧死!” 祢衡强自镇定一番,眉头挑了挑,哗的一下又扯开衣服,露出干瘦的胸膛。 “陶应,来,以剑刨我胸膛!” “今祢衡袒露在此,敢来否?” 说着,祢衡挺着胸膛,很是大义凛然地朝陶应踏出一步。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看着故技重施的祢衡,一脸不屑的陶应冷笑摇头。 “啧啧,有点意思,若非知道自己来的是汉末三国,还以为跑到民国了呢!” 人家谭嗣同光明磊落,这祢衡只图自己名声,两人的境界,岂止天差地别。 “也好,本将军就成全你这个露体狂!” 陶应冷哼一声,朝孙观、纪灵招招手。 “仲台,你去找点蜂蜜来!” “伏义,你看看附近哪里蚂蚁多!” 孙观、纪灵虽然不知道陶应要干什么,但相信一定跟收拾祢衡有关。 “诺!” 二人也不废话,冷冷瞥了一眼排骨根根,丑陋至极的祢衡,分头而去。 “你想干什么?” 陶应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发人去寻蜂蜜、蚂蚁,祢衡心中瞬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甚至隐隐有些害怕。 “本将军曾听仙人讲过一件事,想验证一番。” 陶应语音一落,莫说祢衡,就是陈登、陶丘洪等平原士人,脚步不自觉朝外移了一步,想离陶应远点。 “你个恶魔!” 祢衡二话不说,立即拽上自己的衣衫,掉头就想离去。 “哪里去!” 不待祢衡移动脚步,拿下赵延扈从而回的颜良,一只大手早就将已看不顺眼的祢衡从脖子上钳住。 “啊……你个竖夫,放开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思谋陛灵帝 第184章 思谋陛灵帝 没过一会儿,寻找蜂蜜与蚂蚁的孙观与纪灵一起回来了。 “仲台、伏义,你们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俺来办!” 颜良走到孙观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一罐蜂蜜,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哇,这可是上等的好蜂蜜哦!” 粗鲁的颜良,随手一拉祢衡的腰带。 “哐当!” 一阵清晰的金属脆响传来,在祢衡的脚下多了一柄匕首。 “吆,看不出,还以为你祢衡专耍嘴皮子的,居然也玩刀,果真清白!” 腰带松了,藏着的匕首掉了出来,祢衡已顾不得清白不清白了,眼下的一关才最要他的命。 “你……你要干什么!” 祢衡惊叫一声,忙拽紧自己的亵裤,他当然知道颜良要干什么。 “嘿嘿,自然是试试你有多清白!” 眼神冰冷的颜良也不理睬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抖个不停的祢衡,粗鲁的大手就开始撕扯他的亵裤。 “你……你不要乱来啊!” 祢衡彻底怕了,使劲夹紧自己的双腿,蜷缩着身子,一个劲地躲闪颜良的恶魔之手。 “俺颜良这人虽粗鲁,但绝不乱来,俺会仔细些的!” 见祢衡躲闪,一手持蜜罐的颜良有些不耐,一把将祢衡拽了过来,掼倒在地,一只大脚丫踩在他的胸口,霎时让祢衡动弹不得。 “俺在想,把这罐蜂蜜浇到上面,你说这些蚂蚁会不会发现上面有蜂蜜呢?” 犹如灵官再生的颜良,俯视脚下瑟瑟发抖、挣扎个不停的祢衡,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这还用说,蚂蚁肯定可以闻到上面的蜂蜜味道,定会顺着大腿爬过去,到时候什么都给啃掉了!” 面色如土的祢衡,仰望着恶魔般的颜良,眸子里露出一抹深深的恐惧。 “太恶毒了,这比将蜂蜜涂抹在脸上还要可怕百倍!” 一想到可怕的后果,祢衡再也顾不得矜持,侧首望向陶应,大声乞求。 “济南侯,我错了,祢衡听你的,全听你的,求你放过我!” 随着祢衡向陶应讨饶,宣告祢衡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斗士形象彻底坍塌。 “嘁!” 陶应一脸鄙夷地盯着三魂已少其二的祢衡,心下嗤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能把自己给作死的人。 “不不不,你无须听本侯的,本侯只想试试你有多清白,试试仙人告诉本侯的这个‘蜂蜜泡鸟窝’的手法是否管用!” 见陶应不为所动,依旧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神色,祢衡彻底绝望了。 “济南侯,我……” 急红眼了的祢衡,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起来。 “我,我错了,还请济南侯大人不记小人过……” 陶应望着脚下彻底屈服的祢衡,瞬间失去了继续炮制他的兴趣。 “不知是这祢衡还太年轻,还是我从后世看来的整人手法太过阴损,居然将一代狂徒给整崩溃了!” 陶应暗暗担心,经过今日一番教训,祢衡会不会彻底废了。 “文恒,放开他!” 祢衡的不堪,让颜良也失去了继续收拾他的兴趣。 “还以为有多硬气,不过如此!” 骂骂咧咧的颜良收回脚,抱着蜜罐站到陶应身后去了。 “差点浪费了一罐上好的蜂蜜!” “一世英名”尽失的祢衡,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忙起身将衣衫裹好,低垂着脑袋,佝偻着身子,立在陶应身前,目光不敢与众人对视。 …… “恐怕,世间从此再无祢衡!” 作为平原人,陶丘洪、王烈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屈服、低头了的祢衡,再也不值得平原人关注!” 其实,陶丘洪是想说,活下来的祢衡,恐怕已是行尸走肉。 “这平原郡,已没有祢衡的立锥之地!” 年愈半百的王烈,对祢衡的处境看得更是透彻。 …… “我祢衡,真的错了吗?” 垂首不语的祢衡,此刻很后悔,对陶应从内心深处感到畏惧。 祢衡不惧死,而是惧怕生不如死。 “也是,陶应年纪轻轻就能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岂是易于之辈?” 即便是垂垂老矣、戎马倥偬一生的陶谦,至今不过一个刺史,离封侯还很遥远。 “是我祢衡,选错了挑衅的对象啊!” 若再给祢衡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去洛阳挑战汉灵帝,也不愿与手段阴狠的陶应较劲。 祢衡会不会就此废了,陶应不会放心上。 “没废,就用他;废了,就任其自生自灭!” 毕竟,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人可任性一生。 “祢衡,你去看看,赵延那个狂妄之辈死了没有!” 陶应冷着脸,看着沉默垂首的祢衡,语气中不带一丝的感情。 “诺!” 祢衡没有丝毫犹豫,麻利地转身朝躺在地上已没有任何声息的赵延走去。 “死了!” 祢衡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在赵延的鼻孔下,试探了一番,没有一丝的呼吸。 “废物,五十棍,连一半都挺不过去!” 陶应摇摇头,心中很是看不起赵延这样的“草包”将军。 “对,还有一个车骑将军何苗,也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草包!” 对祢衡的低眉顺眼,陶应很满意。 幽黑的眸子在祢衡与赵延两人间不断徘徊,一丝暗影划过,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 平原太守府。 陶应与陈登二人盘膝坐在火盘边,抵足长谈。 “元龙,看来,我们要亲自去一趟洛阳了!” 陈登颔首,他很清楚陶应的顾虑,也赞成陶应亲自陛见汉灵帝,稳住眼下的局势。 “眼看快到了年节,主公可借进献叛贼张纯人头为天子贺的时机,摸摸天子与朝臣的态度!” 陶应点点头,他此番上洛阳,就是设法为自己拖延点时间,一旦等到明年灵帝驾崩,他就无需再这般提心吊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顺便将表举冀州三郡的官员名单也递给天子,这样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冀州三郡对眼下的陶应来说,可有可无,但有机会让自己的属下占一个坑,陶应也不会错过。 “主公,赵延之事,一到洛阳,必须第一时间派人四处散播消息,只要赵忠名声臭了,他就不敢轻易找天子替他赵氏出头。” 陈登如今是陶应的卫将军长史,自然要为陶应的洛阳之行谋划。 “还有,因为袁公路之事,主公到了洛阳,当留心袁氏的发难!” 陶应开出条件,让袁氏拿出二百万石粮食换回袁术、袁基,陈登担心袁氏趁机报复。 陶应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倒不担心此行的安全问题。 “无论是赵忠,还是袁氏,他们虽恨我,但不会明目张胆地为难我,我的安全元龙无须忧虑!” 此行陶应也不会只身前往,决定让颜良率领一千玄甲军精骑护卫,以备不需。 “我倒是担心天子那里呀!” 陈登眉头猛然一抖,微微眯起眼睛。 “主公是担心天子得悉乌桓人已被赶出了冀州,会又让主公出兵他处平叛?” 不愧是陈登,陶应一提灵帝可能会出幺蛾子,他立即想到了问题所在,这让陶应佩服不已。 “元龙,天子会不会让我出兵去剿灭黑山黄巾?” 陶应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登,问出心中所虑。 “黑山黄巾虽然人多势众,但尚未危及到司隶地区。” 陈登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登担心,天子会让主公率军前往三辅之地,对付马腾、韩遂等凉州叛军!” 陶应一怔,继而长舒一口气,忙摇头否定。 “这不可能,若我没有算错,王国、马腾、韩遂近日就会出兵陈仓。” 历史上,也就是中平五年(188年)的十一月,凉州叛军攻略三辅之地。 “若天子真让我出兵三辅,我就推说泰山军连番征战死伤近十万,已疲敝不堪,无力再战;我会力荐皇甫嵩为左将军,督领前将军董卓,各率两万人马拒敌。” 听了陶应的托词,陈登略加思索,觉得可行,又将目光转向他之前否定的黑山黄巾上。 “若主公不出兵司隶,那出兵黑山就不可避免了啊!” 陶应有些头大,苦笑摇头。 “这卫将军、济南侯的好处我尚未体会到,坏处反而一大堆!” 不是陶应不愿对付黑山张燕,而是现在出兵绝对不划算。 “什么好处都没有,徒给袁绍做嫁衣,给自己增负担!” 陶应的犹疑不定,陈登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主公,为何对剿灭黑山贼犹豫呢?” 面前坐的是陈登,陶应没什么好隐瞒的。 “元龙,前番之所以出兵冀州,目的是为了解决青州的粮草问题。” 这点陈登很清楚,若非公孙瓒给了陶应一个掩人耳目、鼓动士兵出战的理由,陶应都无法解释出兵的动机。 “若现在再出兵冀州,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啊!” 明白了陶应的意图,陈登想了想,眼前忽然一亮。 “若能替主公拿下冀州牧呢?” 陶应一怔,继而失笑摇头,陈登有点想当然了。 “元龙,太难了,莫做梦!” 陶应说的“太难了”,还有另一个意思。 冀州也是个四战之地,接壤的幽州、并州都不太平,防守压力太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何苗向北来 第185章 何苗向北来 冀州。甘陵国。 “轰隆隆……” 迎着朝霞,前往司隶的驰道之上,一条长长的马队,正在飞奔,卷起了满天的黄沙。 同行的马车里坐着卫将军长史陈登,他是陶应的先遣队,一路为陶应进洛阳面见灵帝“鸣锣开道”。 此时,陈登的脑海里,还在回响黄河岸边分别时陶应给他的嘱咐。 “元龙,若你先到了洛阳,关于我本人的一切,你都可以替我做主,无须有所顾忌!” “除了你个人的安全方面,凡是涉及到我,或者是泰山郡之事,你无须委曲求全,莫怕得罪人,出了事情,我陶应替你顶着!” “元龙,记住,以我们当下所取得的成绩,想低调行事已不可能,那就莫瞻前顾后,我们只信守一条: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 陈登掀开幔帐,看着外面滚滚黄沙,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 “主公如此信我陈登,登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此番能为主公分忧解难,实乃登的本分和荣幸,纵然肝脑涂地,登也在所不辞!” 走出车厢,大地满是荒芜。 黄巾之乱让强盛的大汉元气大伤,尤其是黄巾之乱的中心地带冀州,更是一片残破、凄凉。 “遍观古今,成大事者,多为薄情寡恩、六亲不认之人,主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别人或许不清楚、不解,陶应为何会将自己辛辛苦苦夺到手的钱粮留在冀州三郡救济百姓,陈登却深有体会。 “主公重情重义,待百姓如父母待子女,未来的冀州,无论归谁主导,除了主公,都难获三郡百姓之心!” 所以,陈登看得很清楚,陶应眼下的牺牲,绝不会没有回报。 “未来,只要主公想,三郡传檄而定!” 至于洛阳之行,陈登更不会低调行事。 “太低调了,怎么可能替主公谋到更大的好处!” 陈登也早已洞悉陶应的战略意图。 “以泰山郡为跳板,以青州、兖州为根基,待乱世到来,西据河水,北守渤海,尔后南向争豫、扬、荆诸州,以安社稷。” 但要拿下兖州,陈登心里很清楚,难度很大。 兖州不仅仅有一个挡路的刺史刘岱,还有众多袁氏的子弟及姻亲故吏。 山阳郡太守袁遗,乃袁逢大哥袁平之子,是袁术的从兄。 东平国相李瓒,其子李宣,与袁绍是姻亲关系。 陈留郡的当地大族高氏,与袁逢是姻亲关系,高干是袁术的外甥。 无论是赶走刘岱,还是驱除袁遗、李瓒、高氏,都不容易。 “没难度,主公要我陈登做什么?” “没难度,我陈登也不会追随主公建功立业!” 虽然有难度,但陈登一点都不气馁,反而充满斗志。 “只要此番鼓动天子迁刘岱出任冀州牧,不仅可以撵走‘人见人恨’的冀州刺史贾琮,那兖州刺史之职,定然也是主公的了!” 等陶应入主兖州,剩下的袁遗等人,陈登会徐徐图之。 “长史,这里风大,您还是回车厢吧。” 陈登正在凝神遐思,一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旁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文恒啊,此番辛苦你了!” 陈登侧首,就见一身黑衣黑甲、身材魁梧、面如灵官的颜良纵马伴行,手中闪耀着光芒的大刀,在凛冽的寒风中散发出森森冷厉杀气。 望着眼前威风凛凛的万人敌颜良,陈登心里再次熨帖、火热。 “主公的第一心腹爱将!” 颜良不仅仅是陶应手下最能打的武将之一,还是陶应形影不离的贴身护卫。 此番前往洛阳,出于安全考虑,陶应特命颜良率领一千玄甲军精锐骑兵护卫。 因陶应要先回东平陵接上丁氏母子,加之担心陈登的安全,便让颜良护卫陈登先行。 要是在过去,陈登定然不会接受。 但此番考虑到陶应对他安全的顾虑,且玄甲军已没有了新的战事,陈登欣然接受了陶应的这番好意。 “长史哪里话,这是俺颜良的荣幸!” 别看颜良长得粗壮,似乎满脑子肌肉,只知道打打杀杀,但心眼还是不缺的。 “陈元龙,绝对是主公的头号心腹谋士!” 虽然这样想,但颜良一点都不妒忌,他知道自己的定位。 在弓高,哪怕一个个武艺不如自己的人,都被陶应任命为地方令,唯独他颜良没有被任命。 “可我是主公任命的将军了!” 颜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他的长处不是治理地方,也不是运筹帷幄,而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主公知人善任,视俺为心腹兄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安危托付于俺,俺绝不负主公!” 陈登虽然与颜良打交道不多,但也很清楚,能被陶应托付身家性命,绝对是忠义、勇武之辈。 “哈哈,那我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交给文恒了!” 意气风发的陈登也不矫情,站在车辕朝前路远眺。 “文恒,以咱们的脚程,多久能到甘陵城?” 抬头只瞄了一眼前方,颜良不假思索地答复了陈登。 “长史,以现在的行军速度,大约两个时辰可到达甘陵城。” 甘陵城是甘陵国的治所所在地,沿着甘陵城,继续南下,过了贝丘县,就进入冀州魏郡了。 “那好,我们此行不赶时间,待到了甘陵城,驻扎一日,明日再南下!” 颜良眉头一挑,望着陈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切听长史的安排!” 颜良清楚陈登为何这般做,待他们离开甘陵境内,以后所经之地,都不受玄甲军控制,就得一路小心谨慎了。 其实,颜良所想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陈登之所以要在甘陵城驻扎一日,是受了陶应的指示。 陶应不仅担心心慈面软的华歆搞不定甘陵境内的大姓、豪强,也担心半路送上门来的伦直稳定不了甘陵的治安。 陈登到甘陵,就是想亲自考察一番二人的状态,顺便看能不能给与帮助。 “咯踏踏……” 陈登、颜良二人正各自思考着,一骑快马飞速而来。 “报……” 马上之人黑衣红甲,是玄甲军斥候的打扮,斥候飞速来到颜良身前,一控马缰,出声便报。 “禀颜将军,前方行来一队人马,大约五百人,打‘何’字将旗!” 颜良与陈登对视一眼,二人第一反应,这恐怕又是来找陶应的。 毕竟,前往幽州,不会走这条道;冀州的州治也不在甘陵。 “打‘何’字旗,莫非与大将军何进有关?” 二人清楚,即便来人不是何进,也应与何进脱不了干系。 “长史且歇,俺亲自去看看!” 颜良的性格就是这样,与其费劲瞎猜,还不如当面弄个明白。 “若是找主公的,让他们去高唐县便是!” 陈登此行责任重大,自然无暇分心于青州。 但陈登相信,以陶应的智慧与手段,还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他的事。 “诺!” 向陈登回应一声,颜良转身催马随着斥候直奔而去。 ———— 一条平坦的官道上。 车骑将军何苗,正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路向北行进。 何苗身披红色大氅,腰间配有一把宝剑,旁边乃是他的长史乐隐。 在乐隐的身后,跟着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皆是乐隐的随学弟子,一个是牵招,一个是史路。 “吁!” 何苗轻揽缰绳,神情自若,微微转头,看向麾下的五百北军,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丝丝自傲之感。 “卫将军,济南侯?那又怎样,苗乃车骑将军、济阳侯!” 何苗这次受大哥何进之命前往青州,一是为了接回何晏、尹氏;第二便是要敲打陶应一番,顺便从陶应那里讨要些好处。 “乐长史,待此番使命结束,你可以顺路回趟安平观津县了!” 乐隐也在何苗身边拉住马缰,一捋胡须,微微摇头。 “将军行程匆忙,眼下又到了年关,身边恐离不开乐某,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回吧!” 何苗不以为然,摆摆手。 “正因为到了年底,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乐长史此番可在乡里待到过完年再回洛阳!” 都到家门口了,衣锦还乡,乐隐岂能不心动。 “隐多谢将军体恤!” 自被何苗征辟做了车骑将军长史,乐隐一次都没有回过冀州老家。 “哈,太好了!” 乐隐身后的牵招与史路,闻言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的兴奋。 他们都是冀州人,乐隐这个老师可以回乡过年,他们自然也可以与家人团聚。 “何将军,前方行来大队骑兵,约有千人!” 何苗正与乐隐聊天,曹操的妻舅、西园典军假司马卞秉驱马奔来。 “看其军中旗帜,应与卫将军陶应有关!” 何苗一怔,与乐隐对视一眼。 “莫不是陶应知道了本将军的行程,特意前来迎接本将军的?” “呃……”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凌乱的祢衡 第186章 凌乱的祢衡 高唐县。黄河东岸。 在黄河西岸与陈登、颜良分别,陶应、纪灵及乌桓人郝次帅一行人渡过黄河,进入了高唐县。 陶应站在黄河边,眺望着来回渡河的船只,心中感叹不已。 “我陶应又回来了,可将华子鱼丢在了对岸!” 陶应如今所站的位置,正是当初遇到华歆的地方。 “伏义,你说,华子鱼会不会骂我多事?” 眼下的甘陵,可不是那么好治理的,不仅仅本郡灾民遍地,隔壁的魏郡、安平、巨鹿,流民更是遍地。 若华子鱼大刀阔斧地开展流民救济与安置,定会将隔壁三郡求助无望的流民全吸引到甘陵。 接替颜良暂时护卫陶应的纪灵,望着有些幸灾乐祸的陶应,想了想,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主公,华子鱼会不会怨你俺不知道,但黑山张燕,肯定会怨主公多事!” 陶应一愣,目光怪异地上下打量了纪灵一番。 “可以啊伏义,我发现,你的脑子越来越会发散思维了,比颜良那家伙强!” 纪灵老脸一红,忙自谦一番。 “文恒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武艺上,只是懒得动脑子而已,其实,文恒比俺聪明!” 陶应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理纪灵,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祢衡。 “新?,你觉得华子鱼会感激我吗?” 对,“新?”,这是祢衡的新字,是陶应给他改的。 以前祢衡字“正平”,陶应觉得那完全是胡扯,给他改个后世人人谈之色变的字,更符合祢衡的性格与身份。 “济南侯,那华子鱼会感谢您的。” 面对陶应,哀默心死的祢衡现在只遵循一条,只说好话,绝不唱反调。 “不然,他哪里有机会做一郡之守!” 祢衡瞥了一眼陶应,觉得太过敷衍了,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 陶应玩味地瞅了瞅一副生无可恋的祢衡,眸子里闪过一抹怜悯,心中暗暗叹息。 “若不是你将矛头对准了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未来,下场也不会这般凄惨!” 陶应眼中的怜悯之色出现地快,消散隐没地也快。 甚至,在陶应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兴奋。 “祢衡,只要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陶应必给你一个发挥才智的舞台!” 看着脸上依稀带着倔强的祢衡,陶应沉默了一下,仰望湛蓝的天空,幽幽出声。 “祢衡,除了会怼人,你还会什么呢?” 祢衡眼中闪过一抹恼怒,继而又完美地掩饰起来,低头不语,心中却暗暗问候陶应的祖宗十八代。 “我祢衡可不仅仅会怼人,我祢衡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是你陶应小儿可比的!” 见祢衡不出声,陶应也不以为忤,继续问道。 “治理地方,你能行吗?” “带兵打仗,你能行吗?” 陶应侧首瞥了一眼不敢与自己再争辩一句的祢衡,感觉很没意思。 甚至有一刹那,陶应生出一个念头,干脆让纪灵将已成“废物”的祢衡扔到黄河里喂鱼算了。 “本将军手下,有一个少年,十七岁,名叫田豫,渔阳人,他已成为一名军中校尉,身领章武令,马上可治军,疆场可杀敌,马下可治民!” “本将军手下,有一个少年,十八岁,名叫马忠,东莱人,他已成为玄甲军的一名将军,身领弓高令,射杀敌酋,如杀猪屠狗,文武兼备!” “本将军麾下,还有一个少年,十八岁,名叫伦直,辽东人,如今他已是甘陵国中尉,管理一郡治安,更是惊才艳艳!” 沉思了片刻,陶应还是决定响鼓用重锤,诛诛祢衡的心,免得他一直都摆不正自己的位子。 “相比于这些同龄人,你祢衡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百无一用,有点才学就沾沾自喜,半灌水响叮当,到处得罪人。” “而你所自诩的那点才学,于国、于民、于己毫无益处,反倒是害了你!” “你没有发现,所有平原人,看你的眼神,都仿佛看苍蝇、看小丑一般吗?都想远离你,或者只想看你的笑话!” 陶应的语音清冷,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了祢衡的耳中。 “我……” 祢衡猛然抬头,盯着陶应,眼神依旧充斥着恨意。 “你……” 祢衡很想大声驳斥陶应胡说,可嗫嚅半天,又无言以对。 此刻的祢衡,内心很颓丧,很是失落,眸子里满是迷茫与晦暗。 陶应的话听起来有些刻薄、伤人,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陶应说得对啊!” 祢衡脑海里快速回放他在平原的点点滴滴。 “祢正平,你有献侯(陈平)之才!” 人人嘴里都说他祢衡才华出众,可是,仿佛所有人都在疏远他,都不愿意和他深交。 “祢正平,王烈自诩满腹经纶,你去驳驳他!” 或者,都在怂恿他祢衡,让他去找人辩论,他们跟着后面瞧热闹。 “我祢衡,真的错了!” 这一刻,祢衡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非是被陶应打击,而是一朝醒悟。 “原来,我祢衡,自始至终都活在自我编织的笑话里!” 祢衡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原本充满希望的一片绿洲心田,瞬间蜕变成犹如经受寒霜的荒原。 “百无一用是书生!” 祢衡回味陶应的这句话,不停反问自己。 “我祢衡究竟能够干些什么,能干成些什么?” “当我祢衡垂垂老矣,回首顾看,会否唏嘘韶华?” 祢衡越思考,越对未来充满迷茫。 “其实,当你谦虚下来治学,再自我沉淀一番后,你未必不能名垂青史!” 望着祢衡不断变换的神色,涣散的眸子里露出愈加明显的迷茫与绝望,陶应知道打击地差不多了,而且懂得反思的祢衡还有救,便立即给了一个甜枣。 “随本将军回泰山郡,本将军给你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希望你祢衡不要让本将军失望,不要让平原人失望,更不要让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祢衡赫然抬头,没有想到,将他打击地体无完肤的“仇人”陶应,最后却还不忘鼓励他,给他“重新做人”机会。 “这陶应,才真正算得上是掌控人心的高手吧!” 满心复杂的祢衡嗤笑摇头,陶应太狡猾了,谈笑之间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和他斗,还是太嫩了!” 虽然有点不爽,但祢衡不再怨恨,甚至内心隐隐对陶应生出一丝感激。 许是,感激陶应点醒了他。 许是,感激陶应不计前嫌,还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才华的机会。 “多谢济南侯!” 祢衡调整心态,退开半步,真心实意地向陶应躬身施礼。 “济南侯,前番都是祢衡自不量力,出言无状,还请济南侯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 陶应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祢衡一礼,很是满意地上前一步,双手将祢衡扶正。 “何以扫块垒?唯有顺心意!” “你祢衡昔日所为,或许是冲动,或许是思虑不周年轻气盛,但那又何妨?” 陶应忽然一改对祢衡过去的不满意,反而赞赏起祢衡来。 “纵是只有四分的才学,也要辩出十分的论调来,大不了边辩边学就是!” 陶应大义凛然地拍了拍一脸懵逼的祢衡肩膀,诱导祢衡莫要丢了老本行。 反正,只要祢衡不把矛头对准他陶应,祢衡骂谁都支持。 “新?,你要做一个真正的勇士,敢于与任何人争辩的勇士!” “什么是真正的勇士?”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既然祢衡已被他掰弯了,陶应就得再负责把祢衡给掰直。 “本将军看好你,本将军支持你!” 陶应都想好了,若有机会,他一定给曹操与祢衡创造一个对决的现场。 “本侯会找个视野不错的地方,放下小马扎,尔后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边津津有味欣赏边股掌!” 想到那名画面,陶应差点没笑出猪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何苗生畏惧 第187章 何苗生畏惧 青州。高唐县。 “莫不是陶应知道了本将军的行程,特意前来迎接本将军的?” 听了何苗想当然之语,卞秉的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屑。 “幼稚,这里是冀州,不是洛阳!” 对何苗走到哪里都端着架子,卞秉很是不屑,心中甚至暗暗对陶应产生期待。 “最好,卫将军此番能给这个草包车骑将军一个教训!” 此番若非有姐夫曹操的嘱托,卞秉根本不会与何苗混在一起。 “将军,对方恐怕不是来迎接将军的,应是南下京师的人马!” 卞秉懒得提醒何苗,但作为何苗的长史,乐隐自然要提醒何苗一声,以免其丢人现眼。 “出动千骑,许是护送重要人或物前往洛阳!” 不是乐隐要扫何苗的兴,若何苗想当然丢了面子,他这个长史脸上也会无光的。 “哦!” 一听不是陶应前来迎接自己,何苗心中泛起一抹失望,甚至生出一抹不满。 “如今是战时,陶应出动千骑南下洛阳,他要干什么?” 本来就没有期望,何苗略微生起一丝酸涩外,很快就忘了不快,立即又对南下的这支人马来了兴趣。 “陛下刚刚命令陶应出兵冀州,剿灭乌桓叛军,他此时派出一千骑兵,岂非分散兵力?” 一想到陶应可能消极怠战,何苗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若陶应不尊天子号令,不能早一日将乌桓人赶出冀州,大哥在朝堂的日子就要多受一日的煎熬!” 在何苗的想法里,陶应起家于泰山郡,手中的兵丁,多半都是征召的民团,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骑兵。 “难道,陶应没打算向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出兵?” 乌桓人出动了五万骑兵,即便陶应再能打,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何苗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对陶应消极应对乌桓叛军也可以理解。 “将军,无须猜测,让卞校尉上前询问一番就是。” 乐隐也搞不清楚陶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无法给何苗一个准确判断,干脆就不去想。 “顺便也问问,济南侯此时身在何处,省得将军跑冤枉路!” 长史乐隐的建议简单直接,何苗欣然采纳。 “卞秉,你去问问这队人马,有何公干?陶应如今身在何处?” 有了何苗的交待,卞秉也不磨蹭,掉转马头,径直迎了上去。 …… “呔!” “前方何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卞秉向前赶了一里地,便被迎面而来的颜良远远暴喝一声,阻止靠近。 “吁!” 前行的卞秉突闻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心肝一颤,猛地一勒马缰。 “唏律律……” 疾行的战马骤然被勒停,猛地人立而起,若非卞秉牢牢夹紧马腹,恐早已摔落马下。 “我乃洛阳北军,与车骑将军何苗前往青州,拜见济南侯!” 望着颜良手中挥舞的大刀,刀身映射出一抹锋利的冷芒,刺得卞秉遍体生寒。 尤其是颜良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杀意,让卞秉心中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尸山血海中孕育的杀神!” 一听卞秉所言,颜良心中顿时了然。 “果然与大将军何进有关!” 颜良收回手中的大刀,稍稍收敛外露的锋芒,徐徐催马上前,行至卞秉跟前。 “卫将军此时在平原高唐县,你们可去高唐拜见!” 颜良打量了两眼一身银色甲胄的卞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战力尚不如吕旷、吕翔兄弟!” 有了陈登的交待,加之在卞秉身上没有感到一丝的杀伐之气,颜良便对卞秉失去了兴趣,亦不再多言。 “敢问将军,您可是卫将军麾下?此番是要南下洛阳吗?” 卞秉也看到了颜良眸子里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视,心中暗暗苦笑,但面上并未流露出一丝一缕的不满。 “无论这眼前的壮汉,还是身后的一千骑兵,皆身上弥漫杀气,定是沙场百战余生的精兵!” 对于这样的军人,同样作为军人的卞秉,自然理解其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从何而来,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敬畏。 “不错。我等乃卫将军麾下,此番前往洛阳向天子献礼!” 见卞秉表现地乖觉,颜良便没有为难他,语气也变得和顺了几分。 “顺便,将一个诈称是‘城门校尉’的狂徒尸体送回洛阳!” 颜良话音刚落,玄甲军骑兵大队已源源不断过来,正好裹挟在队伍中间的一辆平板马车驶过。 “赵延?!” 颜良刚提到城门校尉,卞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中常侍赵忠的弟弟赵延,不待卞秉完全反应过来,就一眼看到了直挺挺躺在马车上的赵延尸体。 “这下,洛阳恐怕要热闹一阵子了!” 赵延冰冷的尸体,将卞秉吓了一跳。 “那可是中常侍赵忠的亲弟弟啊!” 继而,卞秉又莫名地兴奋起来。 “一方是中常侍赵忠,一方是卫将军、济南侯,都是天子的红人,就不知,此番天子会向着谁!” 不过,卞秉还是希望陶应能挺过赵忠及宦官集团的发难。 毕竟,陶应所杀之人,是曹操等深恶痛绝的宦官一派。 曹操早就对祸乱朝纲的宦官不满了,只是苦于无从下手而已。 “若姐夫得知赵延被卫将军杀了,定会引卫将军为知己吧?” 颜良犀利的眸子始终盯着卞秉,当卞秉看到赵延尸体的那一刻,神色瞬间变幻不定,目光始终不离马车,颜良心中便有了数。 “看来,这个城门校尉是真的!” 进一步确认了赵延的身份,颜良也不再与卞秉待了,丢下卞秉,立即直奔陈登的马车而去,他要第一时间将信息告知陈登。 “得让陈长史心中有个数,好早做应对之策!” 颜良走了,回过神的卞秉也待不住了,立即掉转马头,直奔向何苗。 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与自己无关,但卞秉此番有护卫职责,自然要提醒何苗一声。 “陶应连赵忠的亲弟弟都敢杀,说明陶应不是个好相与之人,见了陶应,最好都老实点!” 看到神情突然变得凝重的卞秉忽然急匆匆而来,何苗与乐隐对视一眼,眸子中同时流露出一抹惊异与不安。 “何将军,城门校尉赵延死了!” 不待何苗发问,一脸冷峻的卞秉率先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一个校尉而已,死了就死了!” 何苗暗吁一口气,不满地瞪了一眼一惊一乍的卞秉。 莫说死一个校尉,哪怕是死一个中郎将,对于权倾朝野的何氏,真不值得他们上心。 所以,何苗的第一反应,鄙夷小门小户出身的卞秉,没见过世面,有点大惊小怪,反而让他白担心一回。 “中常侍赵忠的弟弟赵延?” 与何苗不同,乐隐听懂了,神色一变,立即出声向卞秉确认。 “正是!” “赵延的尸体,就在南下的这支兵马之中!” 后知后觉的何苗终于反应了过来,缓缓坐直了身子,收起了刚才的一丝傲慢,神情也变得严肃,眸子里竟现出一抹慌乱。 “怎么死的?” 赵延死了,何苗既然到了青州,自然要弄清楚真相。 何苗与何进不同,何进对宦官集团的态度受士人蛊惑,摇摆不定,对其死活不会上心。 但何苗能有今日,包括他的亲妹子何后,都受过张让、赵忠等宦官的恩惠,而且平常还有勾连,私下的关系还算融洽。 何苗虽不至于去替赵延报仇,但他至少要心中有数,回去好给赵忠一个说法。 “听此行卫将军的领队将领意思,卫将军将赵延当作了冒充‘城门校尉’的骗子给打死了!” 久在朝堂厮混,何苗这个车骑将军带兵打仗或许不行,但玩勾心斗角、耍阴谋诡计还是在行的,听了卞秉的话,立即嗤笑一声。 “骗鬼呢!” “若陶应只那点眼力见,他岂能被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 乐隐也一捋胡须,微微点头,很赞同何苗的观点。 “将军,看来此卫将军,年轻气盛,行事冲动,不是个好打交道之人啊!” 乐隐话说得比较婉转,何苗自然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长史放心,本将军自有分寸!” 赵忠的亲弟弟、灵帝亲封的城门校尉陶应都敢杀,何苗自然已没有底气再在陶应面前耍横了,他还想活着回洛阳去。 “这里是青州,陶应的地盘,不是洛阳,那就且忍忍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点何苗还是懂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长史,就让你的两个弟子先行一步,前往平原郡打听一番赵延之事!” 何苗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若搞不清赵延的死因,弄不清陶应的套路,何苗不敢再轻易前往高唐见陶应了。 “我们放缓行程,等有了确切消息,再渡河进入高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何苗闻噩耗 第188章 何苗闻噩耗 青州。高唐县。博物院。 望着昔日的高氏大宅,故地重游的陶应,心中感慨莫名。 “这里,有我穿越大汉以来,最美好的回忆!” 当然,以陶应当下蠢蠢欲动的身心可知,他所谓的最美好回忆,是在床上收获了尹氏,截了曹操的胡。 “唉,早知还要回到高唐,就不该过早送尹氏去济南啊!” 一想到尹氏撩人的风姿,诱人的丰臀,床上动人的风情,陶应火燎的心燥热无比。 一时间,眼前高氏大宅错落有致的无限美景也不美了,甚至变得很是枯燥、乏味。 “主公!”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碎了陶应的无限遐思。 “嗯?” 陶应闻声回头,就见一道飒爽的人影缓步而入,立在陶应身后,躬身施礼。 “伏义来了!” 来人正是从徐州一路追随陶应,进入泰山郡、青州、冀州四处征战的手下得力大将纪灵。 纪灵从陶应起家时便开始追随,他素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在陶应平定泰山郡,军管青州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 可以说,眼下陶应所取得的成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纪灵的功劳。 “伏义,如今我已到了高唐,安全没有问题,你立即赶回乐成,田元皓主持河间政务我不担心,但我们玄甲军的事业,决不能让‘外人’染指!” 田丰的态度陶应摸不清,也信不过,陶应绝不会让田丰将手伸向玄甲军,最后给袁绍做了嫁衣。 “主公放心,末将明白怎么做!” 望着剑眉星目,容貌英俊,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青州、冀州之地四处征伐,整个人身上尽是上位者杀伐果决气度的陶应,纪灵心中不仅敬畏之心更浓,也对未来更有信心。 “灵今日便赶回乐成!” 纪灵清楚陶应的脾气,既然让他回河间,自然是不会有商量余地的。 而且,眼下青州的黄巾除了北海国的管氏兄弟尚未剿灭外,基本已海清河晏,纪灵倒不会担忧陶应的安全。 再说,陶应身边还有乌桓人郝次帅的三千多骑兵,护卫陶应完全没有问题。 “伏义,冀州与青州不同,因而,你的侧重点还是招兵、练兵,其余的让下边人去干就是,你莫要太过分心!” 如今纪灵被陶应拜为平虏将军,领乐成令,陶应再次提醒他不要本末倒置,冀州目前可不是他陶应的地盘。 “末将明白,主公放心!” 纪灵也知道,陶应眼下能占据一州之地已是在刀尖上跳舞,若再敢染指冀州,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弄不好连青州都要丢。 “未来我们能否一争天下,就仰仗伏义了啊!” 一改之前的严肃,陶应上前轻轻拍了拍纪灵的肩膀,原本冷峻的眉目线条顿然变得柔和舒展许多,充满期许。 “主公的厚望,灵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纪灵单膝着地,对陶应重重一揖,没再多言,起身就走。 …… “高唐县博物院?” 一脸呆愣的车骑将军何苗站在昔日高氏大宅的大门口,望着上方悬挂的一方匾额,感到莫名其妙。 “这‘博物院’,乃何意?” 回头瞄了一眼长史乐隐,见乐隐也是一脸雾色,何苗便打消了问他的念头。 “请问,此乃何地?” 站在乐隐身后的牵招,捕捉到了何苗与乐隐的对视,心中一动,立即上前询问门卫。 “博物院,就是收集先秦、前汉文物的地方。” 这样的问题不知被人问了多少遍了,门卫回答既干脆,又言简意赅。 “至于何为‘文物’,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前朝的宝贝就是!” 不等牵招继续发问,门卫又自行替牵招补充了一问。 这个问题,凡是问完前一句的人,都会紧接着作为第二个问题问出来。 “呃……这个我知道!” 牵招一脸怪异地望着热情的门卫,朝他点头微笑。 “呃……” 门卫一愣,继而释然。 就牵招等人的装扮,一看便知道是有学问的士子,岂会不知道何为“文物”。 “这里,不是高氏大宅吗?” 弄清“博物院”的概念,何苗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了。 “难道,这是高氏的新产业?” 指着头顶悬挂的博物院牌匾,何苗不解地问守卫。 “回将军,这里过去确实是高氏大宅,但不久前被充公了,如今变成了公共场所!” 守卫虽然是个新征召的民兵,但很有眼力见,看何苗一队人的行头,知道来头定然不小,所以说话显得小心翼翼。 “嗯?” “充公了?” “谁这么大胆?” “难道,又是陶应干的?” 自牵招、史路一番打探,何苗得知了陶应在青州、冀州的种种“倒行逆施”,便第一时间想到了陶应。 “在青州,敢这么干的,恐怕也就济南侯了!” 乐隐见何苗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自己,苦笑摇头,不无感慨地回应了何苗的猜测。 其实,乐隐更想说,在整个大汉,除了反贼,也就陶应敢对高氏下手。 “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灵帝,若非危及皇权,也不敢轻易动高氏!” 高氏的背后,不仅仅有中常侍张让,还有大将军何进。 如果攀扯地更深一点,还有灵帝的皇后何氏。 “请问,这高氏大宅,因何被充公?” 既然涉及到“屠夫”陶应,原本出身“屠户”的何苗都有些害怕了,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长史乐隐,说话也变得小心谨慎。 “是高氏犯事了吗?” 即便眼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门卫,乐隐也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 “高唐县尉护城不力,以致高唐城破,百姓惨遭屠戮;战时高氏贪生怕死,又弃城而逃。此两罪按大汉律例,当抄家灭族!” 陶应抄没高氏的事情门卫很清楚,一点不打磕绊地告诉了乐隐等人,眸子里的欢畅与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为富不仁的高氏被陶应抄没,以高氏的钱粮救济了高唐百姓,门卫一家都是直接受益者,自然高兴。 “嗯?” 闻言,何苗再次一怔,继而大惊失色,更加感到不安。 “那高氏族人呢?” 再也顾不得装不相干的路人甲了,何苗大声喝问门卫。 “高氏族人?” 门卫一愣,尔后理所当然地回了何苗一句。 “当然全被济南侯杀了呀,难道留着他们继续祸害高唐?” 疑惑莫名的门卫,不解地望着何苗,搞不清为何刚才还和颜悦色,怎么突然就变得焦躁不安、凶神恶煞了。 “难道,是俺说错了话?” 门卫想什么,这会儿何苗彻底不在意了,满怀期待地又急切追问了一句。 “济南侯只杀了高氏族人,对不对?” 本来与高氏关系就不深,此时的何苗,对高氏的死活已不放心上了,他只在意何晏的安危。 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子,还有侄媳妇尹氏,何苗也顾不上了。 “高氏大宅里的人,因为反抗,已被玄甲军全部斩杀!” 门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高氏大宅里,不论男女老少,不论高氏族人,还是外地粮商、家仆,皆被斩杀,一个不剩!” 门卫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用一句话堵死何苗,省得不太友好的何苗继续发问烦他。 “啊……”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何苗,仰天大吼一声,“噔噔噔”连退数步。 若非立在身后的长史乐隐伸手强扶一把,何苗都要一屁股蹲在冰冷的地上了。 “陶应,你个屠夫!” 何苗心中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了,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一双喷火的眸子盯着高氏大门上的匾额,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我何氏,一定要将陶应小儿挫骨扬灰!” “定让陶谦老儿,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何苗很清楚,不说今时今日何氏权倾朝野,就以何进的性格,当得知自己唯一的孙子何晏被陶应所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何氏的怒火,没有人能够承受!”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陶应的胆子 第189章 陶应的胆子 看到何苗已在暴走的边缘,担心会殃及池鱼的长史乐隐忙上前提醒、劝慰,阻止任性的何苗做傻事。 “将军,此地是高唐,乃陶应的势力所在,暂且息怒,从长计议!” 乐隐也对陶应的行事风格感到无比诡异,他绝不相信陶应不知高氏背后的势力。 但陶应还是毫不犹豫地屠戮了高氏满门,连大将军何进的儿媳与孙子也不放过。 “是个狠人啊!” 乐隐更不信陶应不知道何进的儿媳与孙子、张让的儿子与儿媳在其中。 “这陶应小儿,到底想干什么?” 缓过神的何苗,尽力收敛自己的情绪,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最后怔怔地看着乐隐,想让其替自己勘破迷雾。 “或许,是为了高氏的钱粮!” “或许,是为了杀人灭口!” 乐隐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牵招说了两句。 “也许,二者皆有之!” 见牵招都开口了,同样作为乐隐弟子的史路,也不甘寂寞,回应了一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听了牵招、史路二人的分析,一脸阴沉的何苗略加沉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陶应小儿绝不会这么简单!” 越是看不透陶应,何苗心中对陶应就越加畏惧。 “陶应,你是我何苗有生以来,第一个感到不安之人!” 这也许就是何苗在得知了陶应的一些信息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陶应,而是径直跑来高氏大宅接尹氏、何晏的原因。 “走,立即回洛阳!” 心神已慌乱的何苗,眸子里弥漫惊惧之色,匆匆瞥了一眼长史乐隐、护卫卞秉,率先甩镫上马,朝高唐城外疾驰而去。 何苗真怕了,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青州了,离陶应越近,他越没有安全感。 至于何进交代督促陶应进攻乌桓人之事,何苗也不想管了,反正陶应已出兵冀州。 “不管是乌桓叛军,还是陶应,他们相安无事也好,打死打活也好,皆与我何苗无关!” 原本想借机敲打、讹诈陶应,何苗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敲打‘屠夫’?那与找死有何区别!” …… 高氏大宅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纪灵,又一次消失地无影无踪,陶应莫名又是一阵寂寥。 眼前高氏大宅里的人工湖面,一阵北风吹拂而过,掀起湖面阵阵波纹,连带着湖面假山上覆盖的干草,亦随风舞动。 恍惚间,陶应看那假山,似乎是尹氏。 一身青丝裁剪成的薄纱长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在陶应面前。 透过薄纱,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粉色的肚兜与亵裤。 最让人瞩目的,是犹如平地凸起的两座伟岸山峦。 “尹馨,有没有想我?” 心中无比躁动的陶应,不自觉朝前迈出一步,他想第一时间,揽尹氏入怀,好好疼爱一番。 “夫人,你的唇,真美!” “嗯?” 不是尹氏,是丁氏。 陶应一阵恍惚,揉揉眼睛,想看得清晰些。 此时的丁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幽怨地盯着陶应。 “这是埋怨我认错了人啊!” 陶应急了,他最见不得女人的幽怨,急切想上前安抚丁氏一番。 “咕咚!” 突然,北风将假山上的一块碎石吹落入水,发出一声闷响,溅起朵朵水花,惊扰了陶应的神游。 “唉,白日梦!” 回到现实的陶应,心里突然生起一股白日宣淫的荒唐感来,顿感自己头顶灰暗一片,雷声阵阵。 “看来,得赶紧回济南,食髓知味的年轻人,熬不起!”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冒出如此荒唐的想法,不过不到三秒钟,陶应就将其归结到了大宇宙的力量。 “得赶紧送丁氏母子去洛阳,不然会犯错的!” 这一刻,曹操已不再是陶应的偶像,西门庆才是。 …… “啊!” “陶应,你个屠夫!” …… “咦?” 陶应莫名感觉浑身一冷,抬头望了望天,冬日暖阳依然散发着热量的,熏烤地陶应昏昏欲睡。 “唔……” 受此影响,陶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咱这个要貌有貌,要钱有钱的高富帅,又被人盯上了?” 陶应敢肯定,刚才绝非幻听,绝对有人在喊他。 “是谁呢?” 想了半天,除了在博物馆参观的祢衡、郝帅,陶应想不起在高唐还会有谁惦记他。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这已经快成了陶应的座右铭了。 “算了,反正今日闲来无事,不如赶快回济南,接上丁氏母子追赶陈登!” 一旦主意拿定,陶应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毕竟,高唐离济南东平陵并不远。 …… 纪灵出了高氏大宅,就见一队人马朝高唐城门狂奔而去。 “似乎是朝廷的军队!” 纪灵眸子微缩,脸上掠过一抹疑云。 “这群人来高唐所为何事?” “为何又匆匆而走?” 高唐县令是糜芳,此时正在渤海南皮督促人力往平原转运截获的钱粮,纪灵是知道的。 “难道是来找主公的?” 纪灵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陶应就在高氏大宅,若是找陶应的,早就上门了,绝不会就此离去。 “算了,回乐成!”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纪灵也不再去费神,他也急着渡河北上,今日打算连夜赶回河间。 “驾!” “咯踏踏……” 一拍马,纪灵朝着高唐城门射去。 有了陶应的交待,这一次,纪灵北上的目标,就是为陶应练出一支能战精兵。 “我纪灵,绝不会输给赵云、田豫等在冀州的将领!”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赵云的武力,但颜良对赵云的一番评价,还是让纪灵非常上心。 “常山赵子龙,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 以纪灵对颜良的了解,颜良绝非夸大其词。 “颜文恒从未如此评价过我纪灵!” 纪灵暗暗对赵云上心的同时,心中的压力也重了三分。 “还有章武令田豫,曾经跟在公孙瓒队伍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居然也战力非凡,谋略出众!” 纪灵对陶应慧眼识英雄的本领佩服地五体投地。 只要陶应看重的人,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工匠、技师,皆是一等一的大才,从未走眼过。 “若日后南下,不能为主公带出一支强军,我纪灵定会成为他人笑柄!” 纪灵嘴角勾起,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倔强之色。 “唏律律……” 纪灵马鞭怒抽,战马嘶鸣,扬起健硕的蹄子,朝黄河渡口狂奔而去。 高唐的官道,自玄甲军入主以来,以工代赈,修葺地宽阔而平坦,自是可以纵马驰骋的。 “咯踏踏……” …… 缀在何苗身后的卞秉,心中暗暗感叹陶应的胆略。 “这陶应,胆子比反贼大,下手比天子狠!” 卞秉心中莫名生起一丝兴奋,越发对陶应期待了。 “敢对赵忠族人下手,打死城门校尉赵延!” “敢对天子亲信下手,用最羞辱的方式压死小黄门左丰!” “敢对外戚下手,使大将军何进绝孙!” “敢对四世三公的袁氏下手,拘谨袁氏嫡子袁术!” “敢对地方下手,军管青州,私任官吏!” …… 在卞秉眼中,陶应简直就是一个生冷不忌的“屠夫”。 “济南侯的所作所为,已与反贼无二矣!” 卞秉暗暗拿姐夫曹操与陶应相比,发觉在行事手段与魄力上,陶应远比曹操激进。 “济南侯敢做担当,英雄气概十足,更适合做俺卞秉的姐夫啊!” 卞秉暗叹,可惜陶应不是自己的姐夫。 第一百九十章 纪灵阻牵招 第190章 纪灵阻牵招 高唐西二十里,黄河渡口。 黄河东岸,一杆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一个斗大的“何”字。 数十艘渡船呈一字逶迤排开,每艘渡船各载二三十人不等,正蓄势待发。 有了前番渡河追剿公孙瓒的经历,陶应命令高唐渡口增加了运力。 所以,如今的高唐渡口,船只多了许多,更加方便黄河两岸人员的往来。 尤其是从冀州欲进入青州的流民,只要到了渡口,立即便可上船过河。 来去匆匆的何苗也是沾了陶应的光,他的五百北军一到渡口,就立即上了船。 大旗之下,面色不虞的何苗与长史乐隐并排肃立,望着登船的北军护卫。 “何将军,待过了河水,您就安全了,秉要前往济南一趟。” 何苗的事情办完了,曹操交代卞秉的事情还没有办。 “此番来青州,何将军应该知道,秉除了护卫将军外,还要从济南接上曹校尉的夫人与公子回洛阳!” 卞秉表达得很清楚,就是告诉何苗,过了黄河,我卞秉就不陪你了。 “不行!” 本来心情不佳的何苗,神色瞬间变得阴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卞秉离队的请求。 “开玩笑,即便远离了青州,但冀州也不太平好吧!” 何苗现在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日不回到洛阳,他一日就没有安全感。 “卞秉,你莫忘了,大将军让你领五百北军的目的!” 语带呵责的何苗,阴冷的眸子盯着卞秉,特意提出何进来敲打和威胁。 “暂时收拾不了陶应小儿,但要收拾你一个西园军小小的假司马,反掌之间耳!” 在何苗心中,莫说卞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就是西园军的典军校尉曹操,何氏要收拾起来,也是轻松加愉快。 “要不这样办,我的弟子牵招,为人稳重,就由他代替卞司马前往济南一趟如何?” 在眼下的节骨眼上,乐隐不愿见到何苗与卞秉之间闹出嫌隙,便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好吧!” 心中不满的卞秉想了想,无奈地同意了乐隐的提议。 “那就有劳牵先生了!” 卞秉转身先朝牵招躬身一礼,尔后将他拉至一旁,细细交代了一番关于丁氏与曹昂之事。 “唉,太窝囊了!” 卞秉原本可以不理睬何苗的,但他不想因此给姐夫曹操带来麻烦。 眼下的曹操,虽然隶属于西园军蹇硕手下,但却依附的还是大将军何进。 得罪了何苗,跟得罪何进没什么差别。 为了姐姐卞氏,卞秉选择了妥协与隐忍。 “若秉的姐夫是卫将军、济南侯,这何苗,还敢如此颐指气使吗?” 没来由,陶应模糊的“影子”突然从卞秉的脑海中闪过。 “哼!” 骑马立在何苗对面的卞秉,虽然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脸上的恼怒之色依然时隐时现。 “卞护卫,你交代完了?” 何苗不愿搭理卞秉,乐隐却要维系双方微妙的关系,一脸温煦地朝卞秉打了个招呼。 不是乐隐与何苗唱反调,关键是这一路上并不安全,尤其是高唐出现新的变故,他们还要靠卞秉护卫呢。 “多谢乐长史关心,卞秉可立即出发!” 神色生硬的卞秉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些。 “算你识相!” 立在一旁一语不发的何苗轻哼一声,心中稍稍舒畅了一分,再看卞秉,心中也没有刚才那么厌恶了。 “卞护卫,这一路虽然是南下,但也并不太平,我们身边只有五百兵马,需小心谨慎,万不可大意!” 乐隐瞟了一眼何苗,目光又紧紧盯向卞秉,特别沉声提醒了卞秉一句,这才是眼下何苗最上心的事。 “请何将军放心,卞秉理会得。” 话是乐隐交代的,但卞秉知道这是何苗的意思,对着何苗拱了拱手。 “出发!” 何苗大手一挥,向卞秉发下号令。 “开船!” 事已至此,郁闷的卞秉也不再多言,目光一厉,转过身去,扯开嗓子嘶吼一声,以期将自己的命令清晰传递到每一艘北军船上。 当然,也不乏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懑。 “开船咾……” 在旌旗的引导下,搭载五百北军的船只沿着黄河东岸浩浩荡荡地一路西去。 “咯踏踏……” 待何苗、乐隐上了船,卞秉也纵身跳到了船上,正要下令艄公横渡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东岸响起。 何苗、卞秉惊回首,只见一骑,身披铠甲,手拎一支三尖两刃刀,踏着暮色,杀气腾腾地疾驰而来。 “又一个杀神!” 卞秉目光犀利,老远瞧地真切,身上的汗毛骤然乍起,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长枪。 “此人与前番南下之人一般,满身煞气,定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恐又是济南侯的麾下!” 在卞秉、何苗思忖间,纪灵已到了岸边。 “唏律律!” 纪灵猛地一勒马缰,疾驰的战马骤然一个急停,人立而起。 待战马前蹄落地时,战马之上的纪灵已甩镫下马。 “船工,渡本将军过河!” 纪灵招呼一只空船,牵着自己的战马走了上去。 “是纪将军,大家快替将军牵马!” 船工显然认识纪灵,立即招呼同船的伙计干活。 “有劳各位船工了!” 上了船的纪灵,犀利的眸光扫视了一圈河面上的北军,又瞅了瞅隔壁船上的何苗、卞秉,便不动声色地立在船头,待船工拴好马匹,便可渡河。 “呼!” 见纪灵不是冲他们来的,何苗、卞秉暗舒一口气。 “子经,记着,到了济南,接上丁夫人与曹公子,立即回洛阳,路上谨慎些!” 马上就要开船了,将牵招一个人丢在青州,乐隐有些不放心,出声又交代一句。 “老师放心,弟子定安然无虞地将人护送回洛阳!” 牵招看了看身边给自己留下来的十名北军,朝老师乐隐保证一番。 “子经?” “丁夫人,曹公子?” 立在船头,不动声色暗暗留意隔壁船上之人的纪灵,听闻乐隐之语,眉头猛然一跳。 “这群人,莫非是受了典军校尉曹操的命令,前来济南接丁氏与曹昂的?” 丁氏与曹昂之事,纪灵是知道的。 陶应在东平陵,曾亲自交代陈登,安置了丁氏母子两个。 而且,此番陶应回济南,就是为了接丁氏母子上洛阳。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去济南,否则,尹氏与何晏之事就暴露了!” 若没有后来的尹氏与何晏,纪灵绝不会在意丁氏与曹昂的去留。 但现在她们两家住在了一起,为了陶应洛阳之行的安全,纪灵就不得不出面阻止了。 “任何对主公不利之人,都得死!” 虽然不知道陶应为何一定要送丁氏母子回洛阳,但纪灵相信以陶应的智慧,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不怕丁氏母子泄露尹氏母子的消息。 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纪灵握三尖两刃刀的手紧了紧,立即就想下船,伺机斩杀“子经”一行。 “嘶,不对!” “这个‘子经’,怎么有些耳熟?” 纪灵又停住了自己已抬起的脚,脑海中开始竭尽全力地搜寻起“子经”这个名字来。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眸子急转的纪灵,一边思索,一边盯着站在岸上的牵招又细细打量起来。 就见牵招,一副书生装扮,身高八尺,俊眉秀目,眉色淡淡,眼角微微勾起,肤色偏白,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单纯。 “对对对,听陈军师说过,有个叫牵招的,正是字‘子经’,乃此番主公表举的河间易县令!” 陈登是陶应任命的济南军团军师,虽然如今的身份是卫将军长史,但纪灵还是习惯称陈登为军师。 一想到牵招是陶应特别表举之人,纪灵就有些犯难了。 “主公所举之人,皆是可为己用的大才,不能一杀了之!” 其实,纪灵此刻即便将牵招杀了,陶应也不会怪纪灵半分。 只是纪灵会做人,他绝不会因为受陶应的器重,就得意忘形。 当然,纪灵更不愿让陶应对他失望。 “对,就这么办!” 苦思冥想了一会,纪灵眼前陡然一亮,眉宇间的犹豫不决一扫而空,冲着岸边的牵招猛喊了一嗓子。 “子经,你可是冀州观津县的牵招?”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陶应临济水 第191章 陶应临济水 平原郡。济水河畔。 “驾!” 出了高唐城,陶应双腿轻轻一挟马腹,胯下的卷毛黄骠马甩了甩脑袋,又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 陶应身后,数千骑乌桓骑兵,在郝次帅的率领下,亦步亦趋。 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 数千骑战马奋勇争先,上万只马蹄无情地叩击大地。 一时间,高唐城外的这片天地,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数千骑就像是一波汹涌的洪流,带起一路尘土,向着济水席卷而去。 这一天,自从离开平原城,陶应几乎就没有停歇。 一路向东,归家心切。 当然,这个“家”,陶应隐隐落在了尹氏的身上。 “有尹氏的地方,就是我陶应暂时的家!” 大约疾驰一个多时辰,已离济水不远。 “吁!” 陶应勒住马缰,让疾驰的战马慢下来。 又大约行了一里多地,战马缓缓停了下来。 “郝帅,前面就是济水河,待过了济水,就是历城了。你且带着大队缓行,我前往祝阿方向,祭奠一番战死的袍泽,我们在济水边汇集。” 既然又到了济水边,陶应自然要前往祭奠一番战死的王三等玄甲军士卒。 王三之死,不仅仅为玄甲军在青州赢得了群众基础,更为陶应出兵冀州创造了条件。 “此番南皮城的收获,王三等战死的玄甲军们功不可没!” 陶应的叮嘱,郝帅自然不会有所疑义,立即拱手应命。 “诺!” 如今被陶应命名为郝帅的乌桓人郝次帅,已对陶应死心塌地。 “济南侯能将个人生死托付于我一个异族人之手,这除了对我的极度信任,还有就是对我有所期待!” 作为一个走投无路而投靠陶应的乌桓人,郝帅心中原本是惴惴不安的,害怕陶应杀了他。 而当陶应将颜良、纪灵等将领一个个打发走,却将郝帅如“心腹”一般留在身边,这让郝帅感到了来自陶应的信任。 瞅着与祢衡纵马远去的陶应,郝帅心中暗暗发誓。 “向天神起誓,我郝帅此生绝不负济南侯!” 郝帅心里的复杂变化,陶应这会儿感受不到,他已接近济水之战的河岸边,并隐隐望见树立的一块高大英雄碑。 “主公,前方似乎有打斗声!” 已心甘情愿认主的祢衡,及时提醒陶应一声。 “吁!” 即便祢衡不提醒,以陶应今时今日的历练,早就发现了前方的异常。 “唏律律!” 一把拉住马缰,黄骠马嘶鸣一声,顿时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陶应翻身下马,笑眯眯地朝祢衡上下打量了一番。 “新?,看不出,你的骑术还可以啊,走,过去看看。” “诺!” 陶应已经下马,祢衡自知别无选择,只好下马跟上。 只是越往前走,祢衡手中紧攥的马缰握地越发紧了。 “找死,真当某家铁戟不利乎?” 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声响起,惊得陶应打了个冷颤。 “嘶!” 陶应忙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足有九尺,相貌丑陋,长得跟金刚差不多的大汉,要多凶恶就有多凶恶。 “这,他娘的,真的是人类吗?” 陶应脑子里猛地闪出一个怪异的念头。 此时就见那丑汉,凛冽的河风吹起他身上披着的兽皮,露出兽皮覆裹下又浓又密的黑毛,不将他当野兽都不成。 “这可是寒冬啊!” ———— 黄河渡口。 站在岸边刚要转身离去的牵招,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诧异地将目光投向船上的纪灵。 “某正是观津牵招,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一脸惑然的牵招,忙冲纪灵拱手施礼。 纪灵身躯高大魁梧,一身甲胄,手持雄兵,独立船头,威风凛凛,一表人物,瞧在牵招眼里,很是羡慕。 “何日,我牵招也能如此纵马驰骋于大汉天地间!” 纪灵大喜,又从船上跳回到岸上,三步并作两步,疾行至牵招跟前。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纪灵一把拽住牵招施礼的胳膊,不待牵招回过神,强拉着牵招就朝自己的船上行去。 “子经,你还不知道吧,你已被卫将军、济南侯表举为易县令!” “正好,灵要前往乐成就任乐成令,你我二人正好结伴同行!” “子经,到了乐成,灵这个乐成令,定尽地主之谊,张罗好酒好菜款待子经!” …… 纪灵的自来熟,加之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搞得牵招一头雾水,有些反应不过来。 牵招几次想摆脱纪灵的拉扯,但一来纪灵力大,二来纪灵有心算计,牵招挣扎了一番,未能成功。 最后,被兀自不放手的纪灵,硬是在嘴巴叨叨不停歇下,将牵招踉踉跄跄地拽上了船。 “开玩笑,本将军能让你牵招前往济南吗?” 待上了船,纪灵招呼船工去将岸上牵招的马匹牵来,他却笑眯眯地盯着牵招,防止牵招跳船跑路。 “将军,您没有开玩笑?” 已上了“贼船”,牵招倒是镇定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纪灵,连他都没发觉,他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当然,这事能开玩笑吗?表举子经的文书,卫将军这几日就会亲自送往洛阳,面呈天子!” “对,卫将军的长史今日已率先出发了!” 这事是真的,纪灵没必要诓骗牵招。 “这!” 今日颜良、陈登率领一千骑兵南下洛阳,牵招倒是遇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个使命。 此时听纪灵提及,牵招瞬间就相信了七八分。 这一刻,牵招的内心,如同沸腾的开水,掀起滔滔波澜,脸上更是潮红一片。 “我既与济南侯没有半分瓜葛,又是一个无名之辈,济南侯为何会表举我?” 继而,牵招又生起浓浓的不解与困惑。 似乎是猜到了牵招心中所思,纪灵目光和煦地拍了拍牵招的肩膀,出声安抚。 “济南侯说过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虽然眼前的牵招,看起来更像个文弱书生,名声不显,但纪灵绝不会小瞧于他。 “能被主公看中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弱鸡!” 比如那田豫,混在公孙瓒的队伍里,名不见经传,可到了陶应手下,立即显山露水,惊艳众人。 “多谢济南侯表举之恩!” 牵招转身,立在船头,朝高唐城方向躬身礼拜。 虽然纪灵的话依旧没有解决他心中的困惑,但牵招已不再纠结了,而是暗暗将陶应放在心上。 “可是,我还要去趟济南……” 牵招瞅着纪灵,眸子里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牵招就不是一个朝三暮四、得意忘形之辈。 恰恰相反,牵招是个有始有终之人。 牵招一生给人收过两次尸,一次是给老师乐隐收尸,感动了山贼。 一次是给前主袁尚收尸,感动了曹操。 “子经,我刚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要接的丁氏与曹昂,若是典军校尉的家人,就无须前往济南了,他们早已被黄巾流寇徐和杀害了!” “啊!” 闻言,牵招尚未反应过来,立在隔壁船上的卞秉惊恐出声。 “纪将军,我乃典军校尉曹孟德的亲戚,您所说当真?” 纪灵神色瞬间变得冰冷,隔船望着卞秉,冷冷地回了一句。 “在济南的所有大姓、豪强,包括济南王刘赟,皆被徐和满族屠戮,你觉得呢?” 纪灵的话,虚虚实实,但搪塞不知底细的卞秉还是没问题的。 谁让丁氏的亲戚是济南豪强呢。 “开船!” 半天默默观望的何苗高兴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卞秉不是想接丁氏与曹昂吗?” “我看,接人是假,收尸是真!”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陶应谋典韦 第192章 陶应谋典韦 平原郡。济水河畔。 陶应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丑汉,而丑汉挥舞着双铁戟,犹如狗熊下山一般的威势,大肆攻伐。 “铛!” 火星四溅,与丑汉对决的一个年轻人,手中的重剑脱手而飞,人瞬间倒翻几步。 “死吧!” 一声怒吼,丑汉铁戟再转,朝着年轻人脖颈斩去。 抱着杀心的丑汉,出手狠辣,绝无留手,一击必杀,势在必得。 “咻!” 然而,就在铁戟距脖颈只有一掌间隙时,一道如闪电般璀璨的亮光划过,就像蛰伏的毒蛇一般,暴起伤人。 一柄丈二长刀,直刺丑汉后背。 “小心!” 陡然出现的一系列变故,将观战的陶应惊得冒出一声冷汗。 “住手!” 醒过神的陶应立即朝场中打斗的几人发出一声暴喝,阻止众人继续厮杀。 但,此时的战圈,犹如泼出的水、射出的箭,哪里是陶应喊一嗓子就能停手的。 哪怕陶应搬动雷公,这会儿也不可能叫场中几人停手扯招。 “唉,若有吕布的一半武力,强行介入,便可结束这场纷争!” 陶应突然有点羡慕起吕布来。 当然,陶应所羡慕的,仅限于吕布的武力值。 至于行军打仗,陶应对武力值天下第一的吕布很是不屑。 不怪陶应看不上吕布,实在是吕布也太杯具了。 吕布一辈子几乎就没打过几次胜仗。 屈指可数的,在演义中,初战帮丁原料理了一下董胖子。 然后,帮袁绍欺负了一下黑山贼张燕。 再然后,凭借着这辈子唯一一个军师陈宫,捅了一下曹矮子的菊花。 再后来,靠女人欺负了一下喝醉了的燕人张屠户。 最后,配合着后来三分天下的三个家族,欺负了一下袁公路。 “就吕布的这点战绩,差霸王好几十条街!” 也许,这就是陶应喜欢虞姬,不喜欢貂蝉的缘故吧。 不过,这会儿,貂蝉还在侍中王允的深宅里养着,跟吕布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 陶应的一声咆哮,没有阻止住场中险象环生的打斗,陶应也没有能力上前劝架。 就见双戟横劈,旨在杀人的丑汉,回救已是不及。 “敢小觑某家!” 此时,丑汉也察觉到后背恶风不善。 一声咆哮,杀人之心不减,铁戟横劈不停,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一支小戟脱手而出。 “铛!” 小戟带着极速,径直撞向身后飞驰而来的长刀刀刃之上。 在巨力冲撞之下,丈二长刀不稳,失去了重心,偏离了丑汉的非人类脊背。 若非持刀之人尽力握紧手中的长刀,此刻长刀定然已脱手而飞。 “好强悍的爆发力!” 陶应对丑汉爆发出的力量咋舌不已。 不过,丑汉要杀的人,也借机几个翻转,身子轻巧灵活地远离了铁戟范围。 “嘭!” 丑汉的铁戟一招落空,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瞬间眼前多了一个小坑。 一招惊心动魄的杀伐结束,听到陶应喊声的几人,终于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跳出了战圈,各自凝神戒备。 “主公!” 看到来人是陶应,于兹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忙朝陶应疾步而来,单膝点地,抱拳施礼。 “末将于兹,拜见主公!” 陶应上前扶起于兹,在于兹身上打量了一番,又重重拍了拍于兹的肩膀,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 “于兹,前番的伤,全好了?” 见陶应尚惦记着他的伤情,于兹心中莫名一暖,一张紫脸涨的通红,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 “这就好!” 陶应理解于兹的心情,笑笑,又拍了拍于兹的肩膀,方将目光投向场中望着他的两人。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凝神戒备的丑汉细细打量了一眼陶应,虽然陶应手无寸铁,武力值也不高,但他能从陶应身上感受到一丝上位者的气势。 “某家典韦!” 在陶应脸上没有发现一丝一缕的恶意,典韦垂下手中的铁戟,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典韦?” 陶应猛然一怔,继而犹如捡到天堂房卡一般,内心被巨大的惊喜包裹,漆黑的眸子毫不掩饰地闪烁着贪婪的亮光。 “他是典韦?” 陶应已很久没有因见到一个“名人”而这般失态过,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典韦,紧怕一眨眼的工夫,典韦会从他面前消失一般。 不管是“一吕二赵三典韦”,还是“一吕二颜三典韦”,无论后世民间如何排序,典韦的战力始终稳居前三。 当然,陶应不仅仅看重典韦被任由时间都认可的战力,他更赞赏典韦战至力竭的不贰忠心。 “典韦,你是我陶应眼下最需要的人之一!” 在陶应的眼中,创业初期,属下的才能可有可无,忠诚才是最主要的,尤其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护卫。 颜良的武艺与性格,就注定了要去冲锋陷阵,在沙场一显英雄本色,而不是给人当保镖、护卫。 但典韦则不同,让他冲锋陷阵,总有一点违和感,做保镖却最合适。 “看来,老天都在帮我陶应啊!” 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在最佳的时候遇上典韦,陶应内心激动地无以言表。 强抑制住火热的心情,陶应迈步朝典韦走了过去。 “嗯?” 只走了两步,陶应的眉头蹙起,便停了下来。 “有杀气!” 有过一段时间的生死经历,陶应的第六感变得异常敏锐,只朝典韦迈了两步,他便捕捉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若再贸然上前,我定会死在典韦这个丑汉铁戟之下!” 倏然目露凛然之色的陶应,收住了脚步,凝神戒备。 “典韦,我乃卫将军、济南侯陶应!” 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陶应抑制住心中的迫切,开始改变策略,决定徐徐图典韦。 “你不是在陈留吗?” “怎来了青州?” 典韦绝不会无缘无故跑到青州来,陶应想先探探典韦的底。 “历史上,典韦没有跟着曹阿瞒混之前,一直在陈留打转啊!” 愈思眼睛愈亮的陶应,心中有了一抹期待。 “难道,我陶应的王霸之气终于养成了?” “典韦来青州,是投奔我陶应来的?” ———— 高唐县。黄河渡口。 尹氏、何晏被陶应所杀,曹操的夫人丁氏与儿子曹昂被黄巾贼徐和杀了,何苗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平衡。 “下一步何氏对付陶应小儿,收拾丹阳陶氏,他曹氏也该出大力!” 至于牵招被陶应表举为易县令,何苗虽然弄不清陶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点莫名其妙,但何苗乐见其成。 谁让牵招的老师乐隐,是他车骑将军的长史呢。 “只要乐隐在本将军身边,即便陶应表举了牵招,牵招也是我何氏的人!” …… “唉,丧妻丧子,不知姐夫听闻噩耗,能不能承受这个打击!” 丁氏与曹昂已死,卞秉心情很复杂。 除了对曹操生出一丝同情外,卞秉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窃喜,那是为自己姐姐卞氏与外甥曹丕的。 “呼!” 卞秉长呼一口浊气,一扫之前何苗强迫他回洛阳时的不情不愿,此刻心中再无顾虑。 …… “我牵招,也终于要出仕了!” 心潮澎湃的牵招,随着济南之行的终结,了无牵挂地随纪灵舟马同行。 “我牵招,一出仕便是一方之令啊!” 牵招很清楚,若没有陶应的表举,靠他的老师乐隐,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熬多久才能上位一方县令。 眼下颍川荀氏、郭氏,很多优秀的子弟几乎都赋闲在家,等待表举、征辟的机会,只有个别之人为一郡县的百石计吏。 牵招已想好了,等他同纪灵到了乐成,拜见河间相田丰后,就立即前往与幽州涿郡范阳接壤的易县上任,决心将易县治理好。 “我牵招,绝不辜负济南侯的厚望!” …… 不过,相比于牵招的意气风发,此时有两个人的心情异常复杂。 一个是牵招的老师乐隐。 莫看乐隐是车骑将军的长史,但那是何苗征辟的。 而牵招虽然是一个县令,但那却是天子任命的。 “子经,这是遇到贵人了啊!” 另一个人就是同为乐隐弟子的史路。 史路有点搞不懂,陶应为何会表举毫无瓜葛的牵招出任一县之令。 “定是老师与济南侯有交情,替牵招走了路子!” “可,同为弟子,老师为何不向济南侯推荐我呢?” 一时间,史路内心五味杂陈。 慢慢地,史路心中对牵招的羡慕变成了嫉妒。 “牵子经,我史路哪里不如你?” 同时,史路对老师乐隐,内心也滋生出一丝不满,甚至微微有些恨意。 “老匹夫,若你有朝一日作古,我史路绝不会为你点一炷香、低一寸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典韦归陶应 第193章 典韦归陶应 平原郡。济水河畔。 “算你识相!” 看到朝自己大大咧咧走来的陶应突然止步,典韦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刚刚若陶应再往前走两步,典韦会毫不犹豫地抡起手中的铁戟将陶应斩杀。 虽然陶应手无寸铁,但陶应刚刚神情的不断变化,望着自己犹如饿狼见到肉一般的贪婪眼神,让典韦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你不是在陈留吗?” “怎来了青州?” 陶应突然提及自己的行踪,这让对陶应充满敌意的典韦一愣。 “你真是济南侯?” “你咋知道俺在陈留?” 直肠子的典韦,眸子闪过一抹诧异,收敛了外露的杀气,紧握铁戟的双手也松弛了下来。 “是了,俺乃朝廷的通缉犯,济南侯知道俺杀人之事不足为奇!” 典韦自嘲似的自我回应一声,眸子里又闪过一抹失望。 “如今得罪了济南侯的人,投奔他恐没有希望了!” 典韦摇摇头,也不等陶应开口,捡起地上的小铁戟,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大不了,继续流亡就是!” 两年前,典韦因为一时义愤,杀人出市,隐于山中结草而居。 此番听说陶应在青州发布《招贤令》,不论出身过往,量才使用,这让典韦看到了脱罪的希望,所以只身一人来了青州。 可尚未见到陶应,在济水边先遇到了于兹等人,双方起了冲突。 “嗯,这是要走?” 望着典韦毫无留恋的动作,让自我感觉良好的陶应心情瞬间不美了。 “不是来投奔我的?” 犹如大冬天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浇了陶应一个透心凉。 “不行,送上门来的保镖,岂能让你轻易离去,那不是我陶应的风格!” 不愿便宜曹操的陶应,瞬间急了,也不顾典韦给他的压迫感,急忙上前封住了典韦的去路。 “典壮士,你不是来青州找我陶应的?” 不死心的陶应,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脸大,向典韦直接求证他真实的想法。 “你可是个杀人通缉犯,就这样抛头露面,不怕被官府拿下?” 陶应接着又警告典韦一句。 “俺是通缉犯又怎样?” 见自己的去路被陶应堵住,典韦冷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恼怒,后退一步,死死盯着陶应。 “谁想要俺典韦的命,先问问俺手中的铁戟答应不答应!” 典韦直接忽略了陶应的前一句,挥挥手中的铁戟,向陶应发出警告。 “哪怕你陶应是济南侯,只要为难俺,俺绝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典韦再次紧握手中的铁戟,虎视眈眈地盯着陶应,只要陶应露出一丝要为难他的意思,他会第一时间将陶应砸死。 “果然霸气,不愧是长街拔剑,快意恩仇的义士典韦!” 典韦没有正面回答陶应的问话,而且眸子里满含敌视,这让陶应心中升起一丝失落。 但陶应还是直言赞了一句典韦,肯定了典韦的杀人之举。 这不仅仅是示好,陶应也做了最坏打算,若留不下典韦,也不得罪他,以后战场相见,保不齐就能救自己一命。 “对了,你们刚才因何起了误会?” 典韦与于兹等人的一番对决,是在争命,但一方是自己的属下,一方是自己看重的人,陶应故意将这场冲突轻描淡写。 “确实是一场误会,是属下莽撞了!” 看出陶应有招揽典韦的意思,于兹立即出声揽下了所有的错。 况且,若非陶应及时出现,今日躺在济水边的,定然是他于兹。 于兹加入陶应阵营比较早,虽然与陶应接触不多,但耳闻目染,多少对陶应的行事风格了解些。 “果然,历史留名者,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之辈!” 听了于兹的话,陶应若有所思地朝于兹点点头,眸子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赞赏之意。 “这于兹,值得重用!” 于兹的醒目,又对他陶应忠心耿耿,而且作战英勇,毫不畏死,陶应瞬间将于兹的重视度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俺也有错,不该偷吃祭品!” 见正主都认错了,性格耿直的典韦就更不会让人看不起,坏了自己的名头,立即出声认错。 “祭品?” 陶应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目光投向济水边的英雄碑。 果然,在纪念碑的祭台上,盛放着一些供品,估计是于兹来祭奠王三等自己手下的玄甲军士兵的。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陶应,瞬间想通了典韦与于兹等人爆发冲突的原因。 典韦定是饿急了,忍不住拿供品吃,被于兹发现,双方最后演化成一场生死对决。 “既然是误会,就此作罢,莫要记仇!” 快速走到纪念碑前,陶应拿起一份供品,回到典韦跟前,顺手递给了他。 “你定是饿了,莫嫌弃,吃吧,先垫垫肚子!” 看着陶应的一番操作,典韦稍微怔了怔,眸子里忽然闪现一抹神采,一把接过供品,当着陶应的面便大口啃食起来。 “典韦,多谢济南侯赐食!” 看着大口朵颐的典韦,陶应会心一笑。 “典韦,你无须谢我,应该谢为百姓不再饥饿而战死的玄甲军英雄!” 扔下典韦,陶应再次行至英雄碑前,注视着纪念碑,肃穆而立。 “为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牺牲的英雄,永垂不朽!” 祭奠完王三等战死的英灵,陶应最后对着济水大声颂念一声。 铿锵有力、且饱含豪情的念辞传入在场众人耳中,皆是一震。 “济南侯,非常人也!” 吃了陶应给的供品,缓解了连续几日流亡的饥饿,典韦的精气神瞬间得到了恢复。 此时又看到陶应面对战死的英灵如此礼遇,瞬间豪情万丈、心有荣焉的典韦,对陶应的感官又有了不同。 “不愧是济南侯,俺典韦此番青州之行不亏!” 即便陶应不给典韦吃的,典韦也不至于饿死,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一份恩情,性子耿直的典韦铭记在心。 “以济南侯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能够秉持公道,不因为是自己的属下就为难俺,还拿供品给俺吃,这样的人,在大汉太少了啊!” 望着矗立在济水边的陶应,典韦如处梦境。 陶应重新回到典韦等人身边,淡淡一笑,将眸子里的热切隐藏到最深处。 “典兄,欲往何处?” 跟在陶应身后的祢衡望了望陶应,又看了看典韦,眸子一闪,朝典韦打招呼。 “可同路乎?” 祢衡虽然是个玩嘴皮子的外行人,但还是看出了典韦武力的强大。 “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更何况,祢衡早觉察了陶应对典韦的心思。 这个时候,祢衡不介意替陶应推一把。 “某因犯事,家不可回,唯有天地四处奔波!” 一句话道尽了心酸,典韦的虎目微微泛红。 “典韦,若看得起我陶应,留在我身边可好?” 见时机差不多了,早已按耐不住心头火热的陶应,眸光一转,对典韦直言发出邀请。 如今陶应几乎得罪了大汉所有的势力集团,身边若有了典韦,就相对安全不少。 “典韦拜见主公!” 此刻的典韦,心中已不再是兴奋,而是微微感动。 典韦是杀人犯,陶应不仅不包庇属下,还又接纳他,这种认同感,犹如毒药,在典韦心中生根。 “好!好!好!” 望着纳头而拜的典韦,内心狂喜的陶应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犹如火山喷发般瞬间爆发。 “哈哈哈……” 大力扶起犹如金刚野人般的典韦,陶应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放肆大笑,其酣畅淋漓的笑声直冲云霄,久久回荡在济水两岸。 “典韦,你今日跟了我陶应,陶应就绝不会负了你!” 陶应的拳头不住地轻击典韦的肩窝,表达他的欢喜与亲近。 “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我陶应的这条命,就完全交给你了,你可要保护好我啊,我的革命事业尚未成功啊!” “若我因你的疏忽死了,到了阎王殿,我也会找你算账的!” 面对典韦这样的大块头,陶应说话很直白,无需咬文嚼字玩高雅。 最好是像李云龙那样,有多粗鲁就玩多粗鲁,这会更让典韦这样的“野人”受用。 “主公放心,即便俺典韦死了,也会护主公周全!” 虽然知道陶应在与他开玩笑,但典韦认真了。 典韦凌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手中紧握的一对大铁戟兀自在空中比划了数下,对空嘶吼一声,仿佛在对天地神祗发出警告。 “有俺典韦保护主公,尔等牛鬼蛇神若敢近前,定砸成肉泥,叫尔等魂飞魄散!” 第一百九十四章 恶来与新 第194章 恶来与新 青州。济水河畔。 陶应没有端着自己济南侯的身份,反而将自己幻化成游侠,瞬间拉近了与同样游侠出身的典韦之间的距离。 典韦有种错觉,眼下的陶应,更像他的家人、大哥。 这份亲切感,这份烟火气息,绝不是济南侯、卫将军这个身份能够有的。 “典兄弟,我刚才阻止你归去,在你眼中只看到了恼怒,却没有发现惊慌,这是为何?” 想起刚才自己孤注一掷,堵在典韦跟前的一幕,陶应问出自己的疑惑。 “不惊慌,是因为俺有信心脱身离去!” 对陶应的问话,典韦直言不讳,眸子闪过一抹坦荡。 “呵呵,也不是个头脑满是肌肉的简单之辈!” 典韦的回话看似真诚,但陶应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狡黠。 陶应一瞬间便明白了典韦的想法。 “这个野人,是看出我的武力值太低,有信心一戟送我上西天啊!” 陶应很清楚,就以当下自己加于兹,还有白衣青年,三人一起上,都不会是典韦的三合之敌。 这一点,从典韦自信而傲娇的眼神力,同样得到了印证。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陶应深深地看了一眼典韦,突然又有了一丝明悟。 “每一个在历史天空中留名的人,不分好坏,无关文武,都不是纯粹的莽夫!” 因为,脑袋里全是肌肉的莽夫,在这个乱世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成名,让天下知。 “原本的陶应、陶商,就是这样的莽夫吧?” 有了这个明悟,陶应也放弃了原本想好的计划。 “看来,颍川之行,只能作罢,一切顺其自然!” 招揽谋士、武将,最重要的就是第一眼缘。 一旦第一次失败,就意味着这个人与你失之交臂。 陶应左思右想,感觉自己没有底气第一次与颍川人杰见面就能忽悠动他们。 “这大汉的江山尚未寿终正寝,这群人凭什么听我‘胡说八道’,画饼充饥?” 突然,陶应感到浑身一阵莫名的轻松,眼前更有豁然开朗之感。 “果然,得失心太重,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没智慧,上人的当;没文化,上书的当!” 人生境界得到升华的陶应,再望向典韦的目光变得柔和,已没有了刚刚的得意与窃喜。 “典韦,你可有字?” 在陶应的认知里,典韦是没有字的,他那个“恶来”,还是曹操随口叫的。 “禀主公,典韦出生贫寒,家父早逝,无人取字!” 瞅着一眼落寂的典韦,陶应很是同情,他拍了拍典韦的胳膊,以示安慰。 “以后,我陶应就是你的亲人,我们相互扶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典韦虎目瞬间泛红,猛点粗大的头颅,谨防陶应变卦一样。 “俺典韦全听主公的!” 不怪典韦表现夸张,实在是,能做济南侯的亲人,这可是他老典家祖坟冒烟的事。 好吧,祖坟是不是冒青烟,典韦并不上心,他更在意的,跟着陶应,从此就不再是“孤魂野鬼”,一日三餐有了保障。 “看你武力,在这天下,必然稳居前三,且你的相貌独特,与古之恶来有的一拼,不若就叫‘恶来’吧!” “典韦,字恶来,不错,好字,既霸气,又贴切!” 典韦尚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祢衡先满意地替典韦应承了下来。 不过,这回,最爱挑刺的祢衡并没有嫌弃陶应,而是真心实意地赞赏了一回。 要知道,在大汉朝,取字是一件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 除非是父、师、君、长者,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的。 此刻的陶应,且不说已是典韦的主公,就陶应如今的济南侯身份,替典韦取字,已算是恩赐了。 当然,若是别人,祢衡早就开骂了。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有何资格替人取字?简直厚颜无耻之极!” 陶应取字,祢衡赞赏附和,落入回过神的典韦耳中,自是喜不自胜。 “嘭嘭嘭!” 典韦立即推金山倒玉柱,对着陶应连磕三个响头。 “典韦,叩谢主公取字!” 取字这样严肃的事情,典韦再是个大老粗也是知道的。 如今陶应亲自给他取字,典韦开心的同时,也真心实意地对陶应行了叩谢之礼。 这回,陶应没有矫情,欣然领受了典韦的叩拜。 这不仅仅是礼节的问题,更是对典韦的尊重。 在典韦跪拜的间隙,陶应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祢衡,传达对祢衡的不满。 “你看看,同样是取字,人家典韦是如何做的,你又是如何做的?” 精明如祢衡,当陶应饱含得意的眸子瞄向他时,瞬间就读懂了陶应的意思。 “哼,我祢衡本来就有字,无需你越殂代疱!” 祢衡有种感觉,陶应刻意为他取字,一定没安好心。 所以,祢衡虽然迫于陶应的“淫威”接受了新字,但绝不会心甘情愿如典韦般对存心不良的陶应感恩戴德。 “新??如此怪异之字,真如解释的那般?” 陶应当初的解释冠冕堂皇,强糊弄过去了祢衡。 “?者,冠也!” “希望你祢衡,重新雄起,让大汉士人,闻你名而色变,在你的赫赫威名之下,生不起一丝的反抗!” 但祢衡始终不相信陶应的解释,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正平”就很好。 陶应没理睬祢衡的不满,扶起典韦,笑呵呵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典韦拉风的装扮。 “恶来,等到了东平陵,得给你换一身行头了,你这样抛头露面,我都替你感到冷!” 至于陶应这个“冷”是何意,也就各自理解了。 解决了典韦之事,陶应目光投向一身白色袍服,站立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环抱重剑青年,身高八尺,目光炯炯而犀利,英气逼人,一副侠士装扮。 “不知侠士高姓大名?” 见陶应终于关注自己了,白衣青年上前一步,朝陶应抱剑拱手躬身。 “属下邓展,见过济南侯!” 邓展声音洪亮,姿态不卑不亢。 “果然是邓展!” 陶应听闻邓展报号,心中瞬间了然。 刚刚看到邓展手持重剑,一副侠士打扮,又与于兹在一起,陶应隐隐就猜到他的身份。 “哈哈,怪不得能在恶来戟下安然脱身,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邓都尉!” 就刚才邓展在典韦铁戟之下逃命的那一招,哪怕是颜良、纪灵也做不到。 “还得是邓展、史阿这样的身手灵巧之辈!” 邓展精研武术,擅于运用各种兵器,而且还能空手入白刃,这凭借的是巧技,而不是猛力、蛮力。 撇下典韦、于兹、祢衡,陶应疾步上前,双手扶住邓展,笑呵呵地拍了拍邓展的肩膀。 “邓都尉,你不但擅长五兵,还能空手入白刃,能射连珠箭,可见武略不凡;尤其是你在龟山与剑客史阿一战,能将其拿下,足见剑术高明!” “在文韬上,听说邓都尉更是不俗,据传都尉在《汉书》的研读上也颇有造诣,让我这个不学无术之辈很是汗颜啊!” “所以,你邓展的大名,在我这里,可是如雷贯耳啊!” 对邓展的了解,全来自后世的资料介绍,陶应如数家珍。 “济南侯过誉了,汗颜的是我邓展才对!” 陶应的一番言辞,听得邓展眸子精光闪烁不停,暗舒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变得异常火热。 “济南侯竟对我邓展如此了解,足见其所赞皆是由衷之语,发自肺腑!” 即便是熟悉邓展的人,大都停留在他的剑术上,却鲜有人知邓展还在注释《汉书》。 不过也能理解,注疏典籍,在世人心中,那都是郑玄、蔡邕这样的大儒之事,岂是邓展这样玩剑的游侠莽汉能干的。 眼下的陶应,若非来自后世,他也不会想到邓展在文学上也有不亚于当世大儒的才华。 就好比,眼下的陶应,绝不会相信典韦能舞文弄墨,也不会相信玩矛的张屠夫能绣花。 “看来,济南侯让属下招揽邓某,绝非仅慕邓某的剑术!” 陶应的热情与重视,霎时打消了邓展心中的顾虑,甚至心中更有了期待。 “不愧是济南侯,信人也!” 邓展原本受兖州刺史刘岱所托,护卫青州刺史赵琰、兖州别驾王彧到青州,却被陶应让人将他留下,任命为一郡都尉。 这并不仅仅因为陶应给他的官职比刘岱许诺的门亭长大。 关键是,邓展一路从泰山郡行来,对陶应治理地方的能力很认可。 尤其是实行的新政,简直世间罕闻,有改天换地之象。 “辖地一片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有新朝之气!” 这个想法,在邓展心中已萦绕了许久。 到了青州,看到陶应对青州实行军管,邓展就更有了一丝明悟。 “济南侯,恐是高祖的再现!” 邓展心潮澎湃,起伏不定,陶应也是激动难平,眸子里一片火热。 “都尉能来青州,并留在青州,我很高兴,本来想第一时间要见你的,只可惜冀州战事紧迫,一时脱不开身,直到今日方见到都尉!” “这下好了,有了都尉,我玄甲军的一项大计,就落在都尉肩上了!” 玄甲军的情报系统至今空白,陶应此番赶回青州,其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面见邓展。 “主公放心,邓展定不负主公所托!” 邓展的认主,让陶应更是心花怒放,心中的一点疑虑瞬间冰消瓦解。 “好,好,好!” 陶应拉起单膝点地的邓展,没有再多说一语。 说实在的,若邓展不认主,陶应都怀疑将构建情报系统的重任交给邓展是不是合适。 为了打消邓展的顾虑,陶应化身话痨,一个劲地释放自己的热情,看得冷眼旁观的祢衡鄙夷不已。 “收买人心!” 祢衡瞅着陶应的背影,嘴角暗撇。 不过,祢衡看得出来,陶应无论是对典韦,还是对邓展,都是真心实意地招揽,并没有一丝的虚情假意在其中。 “若我当初没那么鲁莽,他也定会这样对待我的!” 祢衡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 好在结果是完美的,他也心甘情愿地认主陶应。 陶应也不计前嫌留他在身边,祢衡内心多少也有些感动。 “走,回东平陵!” 陶应没再多言,招呼几人上马,朝着济水桥奔去。 他们都清楚,若在天黑之前赶不到东平陵,他们就要露宿荒野了。 “驾!” 第一百九十五章 焦躁的徐州 第195章 焦躁的徐州 徐州。下邳。曹氏府邸。 曹豹、曹宏、曹虎等曹氏族人齐聚一堂,话题始终围绕着徐州刺史陶谦一家打转。 “大哥,我们不去刺史府恭贺一番,陶谦老儿定会对我曹氏心生不满!” 曹宏担忧地望着大哥曹豹,说出自己的顾虑。 “之前廷议时,大哥算计陶谦,定已让陶谦老儿不高兴!” “若此时不趁机上门示好,化解陶谦老儿心中的怨气,定会让陶谦老儿以为我曹氏倨傲、骄横,看不起他陶氏,要与他陶氏决裂!” 陶应被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洛阳的邸报已传到了徐州。 这个大跌眼镜的消息,自然引起徐州各地大大小小的大姓、豪强们的惊诧与大哗。 不过,能盘踞徐州数代而不衰的大姓、豪强们,自然练就了见风使舵、趋吉避凶的本领,一改往日对陶氏的不屑,纷纷上门恭贺献殷勤。 作为曹氏家主的曹豹,不仅自己这个陶谦征辟的兵曹从事没第一时间上门恭贺,还不许家族里的人上刺史府凑热闹。 “我曹氏,就看不起他一个外来户,那又怎样?” 曹氏老三曹虎,性子较烈,蛮横无忌,是下邳有名的恶霸。 此时阴恻恻的眸子里露出不屑的神色,对二哥曹宏的担忧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这里是徐州,是下邳;不是扬州,不是他陶谦老儿的老家丹阳!” “若没有我曹氏,他陶谦老儿能在徐州坐安稳刺史之位?” 大嗓门的曹虎,将对陶谦的不满发挥到了极致,话音震得屋子里的众人耳膜嗡嗡响。 曹宏吓一跳,忙猛拉一把曹虎,出言制止。 “三弟,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制止了曹虎,曹宏又劝曹豹,想让他将姿态放低些。 “大哥,如今的形势,恐对我曹氏不利啊!” “且不说陶应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就眼下的徐州,臧霸被拜为骑都尉,糜氏欲与陶氏联姻,王朗有倒向陶氏的迹象,我曹氏,已有被孤立之虞啊!” 目现忧色的曹宏,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哼!想用一个流亡犯来分我曹豹的兵权,掣肘和钳制我,他陶谦老儿打错了算盘!” 说到底,曹豹还是生陶谦的气,感觉陶谦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对不住曹氏这个“恩人”,是陶谦怠慢了他曹豹。 “不过,二弟的担忧也有道理,不得不防陶谦老儿铤而走险!” “前次廷议,我已察觉陶谦老儿似乎已对我曹氏不满,恐已生出杀心!” 曹虎闻言,勃然大怒,腾地跳起来,将腰间的环首刀抽出一半,嗔目怒吼。 “陶谦老儿疯了?” “大哥,不如今日就点齐兵马,杀入刺史府,将陶谦一门赶尽杀绝!” 曹宏大惊,猛地站起,骇然地望着曹虎。 “三弟,你莫忘了,陶应已被拜为卫将军,手中有兵!” 曹豹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瞪了曹宏一眼。 “莫说陶应小儿此番对付五万乌桓叛军能不能活下来,即便他有兵,那也是朝廷的兵,不是他陶氏的私兵!” “若他敢对我曹氏动兵,莫说徐州大姓不答应,即便是朝廷也不会放过他;难道,陶应小儿欲效张纯、张举之流,举兵造反不成?” ———— 琅琊国。阳都。诸葛氏府邸。 后院一处新结的草庐里,燃着两口三眼火炉,炉灶上放置的铜壶,里面的水已煮得沸腾。 一处火炉边,围坐着诸葛玄与十五岁的侄儿诸葛瑾。 另一处火炉边,坐着八岁的诸葛亮与六岁的诸葛均。 诸葛氏是琅琊的望族,先祖诸葛丰,曾在西汉元帝时做过司隶校尉。 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在东汉末年做过泰山郡丞。 而此时,诸葛珪刚刚去世,诸葛玄离开荆州,专门回到徐州琅琊来照顾堂兄的遗孀及子女。 “朝廷拜陶重光为卫将军、封济南侯的邸报已传遍徐州,你们说说看,他有能力剿灭入寇冀州的五万乌桓叛军吗?” 除了给诸葛珪守墓,闲来无事,诸葛玄时不时会有意无意考教一番几个侄儿的才学与见识,顺便指点一二。 “只要粮草有保障,济南侯能成功,只是尚需时日!” 诸葛瑾率先说出自己的看法,他对陶应战胜乌桓叛军有信心。 “陶将军能很快解决入寇冀州的乌桓叛军!” 相比大哥诸葛瑾,诸葛亮信心更是十足,不假思索地表达了对陶应的看好。 “一来,乌桓人入寇冀州时日已久,他们非为土地而来,只为抄掠,如今收获颇丰,自然要撤回幽州。” “二来,如今是冬季,后面天气会愈加冷冽,乌桓人也开始思归。” 诸葛亮明亮而深邃的眸子,望了望叔父诸葛玄,又语出惊人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即便朝廷不再派兵清剿乌桓叛军,他们也会主动离开冀州的。” 坐在诸葛亮身侧的诸葛均闻言,眼睛猛然一亮。 “岂不是说,济南侯此番际遇极好,捡了个便宜!” 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闻言,相视一眼,皆目露微笑,轻轻摇头不语。 作为汉末三国时期的一代人精,诸葛氏不论男女都很清楚,这个世上,就没有白捡的便宜。 即便是捡便宜,也得靠实力。 ———— 彭城国。相府。 彭城相薛礼坐在靠椅上,惬意地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望着侧面而坐的徐州郡国从事赵昱。 “元达,现在你还觉得陶恭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蠢呆、二儿子也不伶俐,是只知奢侈使气,不堪中用之辈吗?” 薛礼望着赵昱,目光缓缓变得凝重。 “陶重光在徐州时不显山露水,一去了泰山郡,不仅被天子拜为卫将军,还封为济南侯,陶恭祖自然就无须再韬光隐晦了!” 赵昱面色一凝,缓缓站起,目光炯炯地盯着薛礼。 “薛相,你觉得,陶重光此番能剿灭五万乌桓叛军吗?” 薛礼摇摇头,他不敢给赵昱一个肯定的回答。 “恐怕,有难度;至少,非一朝一夕可功成!” 在薛礼的内心深处,还是不看好半路出家的陶应。 毕竟,在成为泰山郡守之前,陶应文不成,武不就,于国于民,没有一丝一缕的贡献,就更别说赫赫战绩了。 “青州的黄巾流寇虽众,但徐和、张饶、司马俱之流,乃平庸之辈,将一群本来吃肉的狼,活生生带成了吃草的羊,因而被陶重光轻而易举瓦解!” “乌桓叛军则不同,虽然人数只有五万,可全是驰骋草原的骑兵;再说,领军的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那就是一头吃人的饿狼啊!” 薛礼能文能武,对军事自然熟识。 不像赵昱,对军谋一知半解,不然,也不会被笮融灌几杯酒,便夺了他的人马,送了自己的小命。 “若陶重光此番进剿乌桓叛军失利呢?” 薛礼瞅了一眼赵昱,心中暗暗摇头,赵昱的问话有些幼稚。 “以天子的性格,加之满朝冀州的大臣,怎么可能让陶应继续担任卫将军之职!即便是济南侯这个爵位,恐怕也保不住!” 这话,赵昱信,而且想得很通透。 “大汉的利益就这么大,而且是外戚、宦官、士族三分的,怎么可能让陶氏跻身进来,跟他们分食!” 陶应一旦失败,各方势力自然会趁机落井下石,将豪强出身的陶氏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若陶重光侥幸战胜了乌桓叛军呢?” “或者,如今是冬季,乌桓叛军主动退出冀州呢?” 事情总会有个万一,赵昱自然要想到另一面,做好两手准备。 “元达,礼之所以劝你不要冲动,这便是其中的另一个原因!” 赵昱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原本不想说的薛礼,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大汉的天下,眼瞅着已乱,未来恐怕又是一番群雄割据的状态,手中握着大半个徐州之地,陶谦是绝不会空坐其位,碌碌无为的!” “所以,眼下的得失并不重要,甚至垂垂老矣的陶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卫将军陶应啊!” 薛礼话音刚落,赵昱的眸子中骤然现出一抹骇然之色。 “这不可能!” 目光定定地注视了薛礼良久,冷汗潸潸的赵昱方发出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尹氏望陶应 第196章 尹氏望陶应 青州。济南。东平陵。 冬日,日光普一落下,大地立即变得一片昏暗。 陶应、典韦、邓展等一行人,快马疾驰至济水桥头,与早已等候的郝帅兵马会齐,快速过了济水,直奔东平陵。 一个多时辰后,陶应等三千多乌桓骑兵已到了东平陵城下。 于兹带着郝帅,将兵马引向城外的一处校场兵营驻扎,安排粮草补给。 陶应则与典韦、邓展、祢衡入了城,直奔济南相府。 一路行去,陶应微微偏头,打量着此时显得熙熙攘攘的东平陵城。 衣裳奢华的商人带仆信步闲漫,偶尔侧首向陶应一行望来。 身着朴素的黔首百姓或匆匆奔走,或偷闲望目,或停驻路旁与同行低语。 随后这厢响起了店主的喝声,那边又传来啧啧的议论,起此彼伏,好似大海永远不绝的哗哗拍岸场景。 陶应目光一转,几个衣着简单的孩童,正在一处尽情地玩耍嬉戏,许是听到了马蹄声,纷纷回头张望。 一个稍大点似乎是孩子头头的男孩说了句什么,就见他们转身又在巷道里奔跑嬉闹,声音迅速远去…… “这是俺第一次看到没有流民、乞丐的大城!” 护卫陶应的典韦一进入东平陵城便暗暗提高了戒备,可随着逐渐行进,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城市井然有序、道路平坦而整洁,人们之间相安无事的和谐场景,尤其是没有发现一个乞讨者的身影。 “了不起啊!” 玄甲军接管平原不久,治理尚不彻底,祢衡没有深切的体会,一进入济南东平陵,给祢衡的冲击就大了。 “没想到奸诈如陶重光,居然能将济南治理地如此之好!” 与初来乍到的典韦、祢衡不一样,邓展已在东平陵待了几日,眼下的一切场景都习以为常了,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反而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不错!”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青州已是他圈定的根据地,也是未来所有占据州郡的“样板间”,若与过去没有什么两样,无论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争霸,都显得没有意义。 随着马蹄声一路嘒嘒,犹如陈酿的酒香飘荡一路,沁人开颜。 “王治中,你怎么会在济南?” 刚进府衙,陶应一眼就看到王朗,让陶应很是诧异。 “你一直没有回下邳?” 当初陶应离开济南时,王朗还在齐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陶应以为王朗已回了徐州。 “哼!若非陈元龙将烂摊子丢给王某,朗早已回到下邳!” 目光不善的王朗狠狠瞪了陶应一眼,发泄心中的不满。 “也就是说,徐州的王治中,现在是济南相了?” 恍然大悟的陶应,口里调侃着王朗,心里暗暗却为陈登的机灵点赞。 “陈元龙办事,最让我省心!” 陈登随纪灵领兵前往冀州前,定是拉了王朗这个“壮丁”,将济南托付给了他。 “不是!朗只是代那陈元龙暂管几日!” “对了,陈元龙是否与你一起回来了?正好,朗要回下邳过年,这里就交还给他了!” 王朗来青州,就是单纯替陶谦向陶应传达口信的,让其年前回徐州。 一是陶应要行加冠礼,二是陶氏与糜氏定亲。 若非王朗对陶应有了其他想法,王朗早就回下邳了。 莫说是陈登,就是陶应,哪怕给他一个青州刺史之职,也留不住王朗。 “不急,不急。” 陈登现在是自己的卫将军长史,莫说不在身边,即便在,也不能让其绑在政务上,那不是才尽其用。 而治理地方,王朗却是一把好手,陶应自然不会浪费。 说白了,地盘大了,陶应治理地方的人手不够。 “王相放心,应给你发双俸,决不让王相白干!” 不等王朗分说,陶应问明尹氏的居所,心急火燎地跑了。 “王相,你给恶来换一身行头!” “展兄,你安排一下,今晚我宴请在东平陵的所有将领与官员,多备好酒好菜!” 望着陶应消失的背影,王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陶重光,我在乎你的双俸吗?” “哼!色欲熏心,玩物丧志!” …… 王朗的近似咆哮声,陶应自然已听不见。 此刻,陶应站立在一处幽静而不失雅致的大宅前,静静望着一双瞳人剪秋水,含羞带娇,媚态十足地向他张望的尹氏。 “你,你回来了!” 语音轻颤的尹氏,强抑制住心中的惊喜,朝突然出现的陶应怯生生打招呼。 “这,便是爱的呼唤啊!” 尹氏的声音,如同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陶应这桶重油,又或似一声进攻的号角,让早已蓄势待发的陶应再也忍不住,化身出匣利箭,亦或野兽,朝尹氏扑了上去。 “嘤咛!” “哐!” “夫君,一会儿晏儿就该回来了!” “其他事日后再说!” 唯一的一扇门,隔绝了冬日黄昏的一抹亮色。 尹氏的寝屋里,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漫,刺激地火热的陶应热情霎时高涨起来。 借着屋子里黯淡的光线,尹氏的花容月貌更是显得标致,越发的朦胧迷人。 “这,才是我陶应梦中的那个尹氏!” 在陶应猴急般的拉扯下,嘤嘤不绝的尹氏,身上的遮拦越来越少,隐隐露出艳红的抹胸。 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雪白的肌肤光洁如玉,在昏暗的光照下,散发出诱人的色泽。 “夫君……” 同样抑制不住对陶应思念的尹氏,再也顾不得矜持,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陶应。 莫说何咸已彻底在尹氏的生命里消失,即便是儿子何晏,这一刻,尹氏也顾不上了。 “想为夫没?” 陶应盯着尹氏满是春情的眸子,轻轻吻了一下。 “嗯……想夫君……” 此时的尹氏,吐气如兰,脸泛桃花,一双轻盈的美眸里,爱意浓烈地几欲滴出水来。 听了尹氏的回答,陶应最后的一丝忍耐也消磨干净。 …… “美人如玉、欺霜赛雪!” “没想到,天底下竟然真的存在如此极品美人,我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啊!” 陶应的眸子,陡然变得热切起来。 …… 丁氏宅院。 进入冬季,昼短夜长,在济南,太阳一落山,大地几乎便进入夜晚。 丁氏瞅了瞅门外的天色,喃喃自语一声。 “该掌灯了!” 丁氏起身,并未点亮油灯,而是出了自己的寝屋,缓步行至隔壁厢房。 尚未到门口,丁氏就听见从里屋传出两个童音的朗朗读书声。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丁氏诱人的美唇轻启,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立即放轻了脚步,侧耳倾听房里的动静。 “好了,何晏,今日就背到这里吧,陪我玩会儿箭呗!” “晌午不是陪你玩过了吗?曹昂,你还是陪我再背会《论语》吧,反正天黑了,也射不成箭了!” “可是,你不是已经将《论语》背熟了吗,为何还要背,你担心什么呀?” “唉!你不知道,那个坏人,就是现在的卫将军、济南侯,非得要给我做爹,听我阿娘说,他快回来了,如果我背不下《论语》,我的皮就得遭罪!” “你不是有爹吗?你阿爹能同意你给济南侯当儿子?” “我阿爹肯定不会同意呀,可,我阿娘同意了呀!” 门外的丁氏,听了何晏的话,瞬间明悟,美唇斜勾,露出一丝鄙夷。 “怪不得尹氏一提及济南侯,脸上总泛出一抹时隐时现的春情,原来,她早已委身济南侯!” 继而,丁氏脸上又露出一抹古怪。 “难道,济南侯霸占尹氏,抢夺何晏,就不担心大将军何进的报复?” 丁氏出身谯县丁氏,乃士族大户,见识自然不凡。 她更有独立的思想,加之曹操与何氏的关系,丁氏自然知道何氏的强大。 “嘶!” 陡然回过神的丁氏,脸色霎时发白,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寒风一吹,冻得她直打哆嗦。 “坏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群雄的反应 第197章 群雄的反应 司隶。右扶风。前将军大营。 一间略显宽敞的议事大厅中,脸如弯月、双眉如柳、目光幽远的前将军董卓上首主坐。 下首左边第一位坐着的是前将军长史武威人周毖,他不仅是董卓的谋士,还是董卓的“人事总管”。 挨着周毖依次坐着董卓的哥哥董擢、弟弟董旻及唯一女婿、“五虎将”牛辅。 在牛辅身后一排,依次坐着董卓的部将张济、李傕、郭汜、樊稠、贾诩。 下首右边依次坐着同为“五虎将”的董越、段煨、徐荣、胡珍。 在董越身后,有部将杨定、王方,胡珍身后有部将华雄。 “司隶今日一场大雪,正好闲来围炉煮酒,来,我敬诸位一樽,满饮此樽!” 望着帐下几乎皆为武威出身的文臣武将,意得而志未满的董卓,挪动稍显臃肿的身体,举杯邀饮。 “我等同敬主公!” 董卓敬酒,帐下诸人自然不敢托大,立即纷纷举起桌案上的酒樽,侧身注目董卓,恭敬地回应。 “嗯!” 脸上布满笑容的董卓,轻声回应一声,率先喝掉了杯中热气腾腾的酒水,尔后一脸慈祥地望着同饮的众人,看得众人莫名暖心。 “瑞雪兆丰年,明年这司隶一定是个丰收年!” 董卓的哥哥董擢放下酒樽,一边切割桌案上的一块鹿肉,一边发出一声感叹。 “丰年?” 董擢身边的长史周毖心中冷哼一声,眸子里的一丝鄙夷一闪而逝。 “越是丰年,司隶死的人会越多!” 见无人回应董擢的话,牛辅出声替其掩饰尴尬。 “主公,这天子拜陶应为卫将军、封济南侯,也太儿戏了吧?” 牛辅之言,顿时引起在座诸将的共鸣。 在牛辅、董越等人看来,陶应虽然剿灭了泰山郡、青州的数十万黄巾,功劳再大,也不该位列董卓之上。 “仲远,你怎么看?” 不置可否的董卓,放下手中的酒樽,深邃的眸子一一从帐下诸将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长史周毖身上。 “主公,在毖看来,天子拜陶应为卫将军,目的有二。” 灵帝拜陶应为卫将军的邸报早就传遍了大汉各州,得悉消息的周毖,早已思考过其中的缘由。 “其一,冀州被叛贼张纯勾连的五万乌桓叛军寇掠,朝廷派出清剿的中郎将孟益被反叛的骑都尉公孙瓒谋杀,冀州大姓、豪强怨声载道,不得已才重用陶应。” “其二,天子必然因不满朝中大臣的庸庸无能,不乏借此敲打的意味。” 周毖的回答,听得董卓频频点头。 “不是陶应的能力超过老夫,而是他恰逢其会罢了!” 刚看到朝廷邸报的时候,董卓内心对灵帝很是不满,当然更羡慕陶谦生了个好儿子。 黄巾爆发前,董卓是并州刺史,陶谦是幽州刺史;黄巾爆发后,董卓与陶谦同在张温帐下听用。 而今,陶谦再次成了徐州刺史,董卓被拜为前将军,驻兵右扶风,防御凉州叛贼马腾、韩遂等人,拱卫陵园。 而董卓的儿子,此时尚未成年,陶谦的儿子陶应,却已成了位列前将军之上的卫将军。 “天子识人不明,用人不公,为何不让战绩赫赫的大哥率凉州雄狮前往冀州对付乌桓叛贼呢?” 董旻不满地发出一声质问。 “呃……” “这……” 董旻的话并未引来众将的共鸣,就连他大哥董卓与长史周毖也没有回应。 “五万乌桓叛军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朝廷不但不出一兵一卒,也不给一钱一粮,拿什么对抗?” “你以为天子给的卫将军、济南侯是那么好接手的吗?” …… 张济、徐荣、李傕等人瞥了一眼董旻,纷纷低头割肉,不言不语。 “陶应吗?有意思啊!” 坐在后排角落里列席今日宴饮的贾诩,一双深邃而幽冷的眸子闪烁不停。 “呃……” 见众人无一回应,后知后觉的董旻端起酒樽,借此遮掩尴尬。 “后生可畏啊!” 不堪久跪坐的董卓,缓缓站起身,毫无顾忌地当众活动着腰身、腿脚。 莫看董卓身体有些臃肿,八尺的身材,不仅体魄健壮,力气过人,还通晓武艺,骑上骏马,能带着两双弓箭,左右驰射。 “陶应……” 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的董卓,不知不觉间,微缩的眸子里散射出冷冽的寒光。 ———— 荆州。长沙郡。太守府。 室外寒风凛冽,议事大厅里火盘熊熊,燥热难耐。 “呵呵,这个陶恭祖的儿子,果有乃父之风!” 容貌不凡的孙坚,身长八尺,广额阔面,虎体熊腰,他一双俊毅的眸子一一从程普、韩当、祖茂、吴景、朱治、孙贲等麾下将领脸上扫过,最后“穿越时空”,落在了寿春。 “策儿,你定要以陶重光为榜样,将来也封侯拜将啊!” 在孙坚心中,当年与陶谦同在张温帐下听用,他的儿子并不比陶谦的儿子差。 只不过,陶应即将加冠,孙坚的大儿子孙策今年方满十四岁。 “刚刚加冠之龄,就已是卫将军、济南侯,我孙坚突然发觉已垂垂老矣!” 当然,眼下的孙坚并不老,只有三十四岁,是人生中最精华的时刻。 只是,与陶应所取得的成就一比,孙坚心中很是酸涩复杂。 “主公,陶应出兵冀州,对付五万乌桓叛军,一切后勤补给皆从冀州三郡筹措,这能成吗?” 望着神情有些复杂的孙坚,程普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几乎大汉的一半大姓聚集在冀州,而被乌桓叛军抄掠的冀州三郡几乎一片疮痍,陶应要想筹集到足够的粮草,恐怕不易啊!” 大汉各州的大姓、豪强是个什么德性孙坚一清二楚,他虽然有些羡慕或嫉妒陶应的成就,但也担心陶应功亏一篑。 毕竟,陶应是在为国、为民族而战。 对于为祸国家社稷的异族和叛徒,孙坚骨子里就憎恨,若非灵帝没有征调他,孙坚早就想出兵征剿乌桓叛贼了。 “相信陶重光必能战胜乌桓叛贼!” ———— 幽州。广阳郡。刺史府。 刚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幽州牧刘虞,看着手中的邸报,心中大定。 “这下好了,天子拜陶重光为卫将军,出兵冀州,以他在青州所取得的战绩,对付乌桓叛军应该不成问题!” 刘虞之所以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对陶应有信心,关键是他需要陶应的胜利。 若陶应能将五万乌桓叛军留在冀州,这会给刘虞收服幽州各路乌桓叛军减轻压力。 最关键的,冀州、青州恢复了稳定,刘虞才能从这二州拿到资助的钱粮,安抚、绥靖幽州异族。 “天子慧眼识金,济南侯果乃大才也!” 站在刘虞身边的掾吏刘备,瞄了一眼刘虞手中的邸报,一脸殷切地回应了刘虞一句。 “陶应小儿,希望你能在乌桓人的弯刀下活下来!” 内心复杂的刘备,恨不得陶应被乌桓人乱刃分尸,被万马踩成肉泥,可又暗暗后悔当日自己的逃走。 “当初若没有偷偷离开,如今手握冀州三郡官吏专表之权的陶应,定能给我一个县令做啊!” 听了刘备的赞叹,欢欣鼓舞的刘虞一边捋胡须,一边点头。 “玄德说得对,天子励精图治,重用良臣,大汉中兴有望!” 刘虞在屋内来回走了两步,心中有了决断。 “玄德,你立即领一千人马,前往渔阳泉州,接任泉州令,若乌桓人败退,可击可服,替幽州打通连接冀州、青州的通道,为接收二州的钱粮做准备!” 心情郁郁的刘备乍闻刘虞的命令,猛然一怔,继而狂喜。 “诺,敢不从命!” ———— 幽州。辽西郡。肥如。 “啊……” 听着从弟公孙越带来的消息,慢慢握紧拳头的公孙瓒,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睚眦欲裂,须发皆张,忍不住怒吼出声。 “陶应小儿,我公孙瓒与你不死不休!” 望着双目血红,表情十分狰狞恐怖的公孙瓒,担心其未完全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公孙越忙上前劝慰。 “大哥,事已至此,无需恼怒,小心伤口!” 闻言,大口喘息的公孙瓒,一手用力地按着胸膛,一副凭白受了天大的冤屈、难以承受的样子,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行,越弟,我们必须提前离开肥如!” 见公孙越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气稍顺一些的公孙瓒解释了一句。 “陶应小儿被拜为卫将军,他定会全力对付冀州的乌桓叛军,那苏仆延绝非陶应小儿的对手,若战败,定然会迁怒我们!” 公孙瓒的一番解释,惊出公孙越一身大汗。 眼下的公孙瓒不但被大汉各州通缉,公孙瓒又利用苏仆延进攻陶应,致使其损兵折将,想想后果都可怕。 “立即就走!” 第一百九十八章 郭嘉戏志才 第198章 郭嘉戏志才 豫州。颍川郡。阳翟。 阳翟城西郊外的涂山上,坐落着一处私学,门口挂着一方匾额。 “颍川书院。” 匾额落款:水镜先生。 匾额字体遒劲有力,红与黑相映,红如鲜血,黑如夜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沉稳而凝重。 这处书院,当下尚不知名,只是荀氏的一处私学而已。 但学院里被荀氏请来的老师却非常有名,乃大汉知名的隐士“水镜先生”司马徽。 若陶应在此,定然知道“水镜先生”的大名。 司马微为人清高拔俗,学识广博,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很受颍川人的敬重。 颍川书院,可是陶应心心念念的地方。 正对着颍川书院大门的是一间大屋,屋宇方正,青砖砌就,上有雕花瓦当。 “奉孝,你又喝得醉醺醺!” 听闻有人数落他,穿一身朴素袍衫的郭嘉,目光中露出一抹狡黠。 “志才兄,你错了啊!” 瞄了一眼戏志才,郭嘉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斜靠在几案上,呈现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郭嘉笑盈盈地吟唱了一段《诗经·既醉》,转而调侃起戏志才来。 “志才兄,君子岂能一日无酒?” “君子若不喜酒,何以饱德!” 着一身蓝色陈旧袍服的戏志才,看着胡搅蛮缠的郭嘉,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少喝点酒,少沾染女人,你郭奉孝的命还能长久些……” “咳咳……” 正在劝郭嘉要爱惜身体、注重名声的戏志才,一句话尚未说完,自己便被打了脸,忙转身咳了起来。 “啧啧!志才兄,你恐不是担心嘉的身体,而是忧嘉囊中羞涩吧!” 虽然嘴里在调侃说笑,但郭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 “志才似乎比以前咳得更频繁了!” 此时的戏志才,近八尺的高大身板,显得有些单薄,甚至有些不协调。 一张瘦条脸上,长着一些不很稠密的胡须,由于脸色显出一种病容似的苍白,那胡须看起来倒黑森森的。 郭嘉注视着亦友亦师的戏志才,暗暗发誓。 “若嘉发迹,定遍寻名医,给志才兄调理身子!” 戏志才也没太大的毛病,主要还是穷病,长期营养不良,又缺乏必要的运动,使得身体慢慢变差。 而此时的郭嘉,日子过的也比较紧巴巴,要长时接济戏志才有些力不存心。 郭嘉虽然出身阳翟郭氏,但他这一支有些落魄。 这也是为何郭嘉虽然学有所成,可连个举孝廉的机会都没有的原因。 即便是他的族兄郭图,虽然出身郭氏主脉,如今也不过一个太守手下无定员的百石计吏而已。 当然,郭图能被太守征辟为计吏,并不是靠他自己的才学,而是颍川太守阴修看在郭氏的份上出的人情。 “唉,何时才有机会出仕,获得秩俸啊!” “即便学有所成,若无人表举,欲出人头地,不过镜花水月罢了!” 心高气傲的郭嘉很是无奈,想出仕无人表举,给人做幕僚他又不屑干,只能暗暗叹息时运不济。 当然,不仅仅郭嘉如此,颍川学院里的大多数学子也同样面临出仕难的窘境。 即便是荀氏,无论荀爽、荀彧,还是荀攸、荀谌,都“待业在家”。 “奉孝,你已学有所成,与其蹉跎于颍川,不如前往青州,投济南侯陶应,跟着他,日后必为之重用啊!” 出身寒门的戏志才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条件,获得孝廉的机会微乎其微。 既然眼下有陶应这个机会,自然要抓住,主动出击,为自己谋个出路。 “济南侯不仅在泰山郡、青州皆广发《招贤令》,而且手中又有冀州三郡的官吏专表权,这个机会错过,岂不可惜!” 坐在郭嘉身旁的戏志才,嗅到郭嘉身上飘来一股股女人残留下的香味,嫌弃地抬手在鼻子前扇扇,身体往外挪了挪。 “奉孝,不瞒你说,我欲前往青州,投效济南侯;以你我所学,加之济南侯知人善用,我们完全有机会的!” 戏志才之所以劝郭嘉同行,也是看到学律的郭嘉出仕无望。 与其待在颍川每日喝酒、找女人等机会,还不如主动走出去找找机会。 “至少,可以解决衣食之难!” 戏志才已有心理准备,即便陶应此番不能给他安排个好职位,他也接受,这总好过他寄人篱下,过穷困潦倒的日子。 对眼下的戏志才来说,出人头地固然重要,但解决生计问题更紧迫。 “还早,还早!”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又摆手拒绝了戏志才的提议。 “这天下迟早大乱,像我等长于谋略之人,乱世不至,仓促出山,恐所托非人,反而误己一生啊!” 郭嘉素有大志,这点戏志才是清楚的,但郭嘉的言外之意,还是让戏志才为之一震。 “奉孝,你不看好济南侯?” 脸上布满疑惑之色的戏志才,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紧紧盯着郭嘉。 “不是不看好!” 郭嘉缓缓坐直身子,眼眸中少了一分游戏与不羁,多了一分慎重与认真。 “而是暂看不清、看不透!” 坐在案几前,郭嘉深深看了一眼戏志才,闭目凝神,眸子里漆黑一片,迷茫一片,就如同他期望的未来一般,他看不清。 “以陶氏当下的微薄底蕴,无论是徐州刺史陶恭祖,还是陶重光,都不应该强势才对啊!” 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郭嘉望着戏志才,道出心中所思。 “尤其是陶重光,且不说此番能否剿灭五万乌桓叛军,他不懂得隐忍,反而锋芒毕露,行事莽撞,这绝非成就大事之人应有的性格。” 顿了顿,郭嘉稍稍犹豫几息,说出自己目下不太看好陶应的真正顾虑来。 “嘉担心,陶氏恐怕等不到乱世到来,早早就落幕了!” 郭嘉的话说得比较含蓄婉转,虽然看似在替陶应担心,实则是在为自身担忧。 戏志才当然听得懂,无非就是担心投靠了陶应,会被各方势力打上陶氏集团的烙印。 尤其是这个陶氏,最终成了失败者。 凝视郭嘉几息,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子里也泛起一抹迷惘。 “陶谦欲对琅琊国人口重新登记,这已触及到大姓、豪强的根本,必然会被群起攻之,吃力不讨好,他为何要行此下策呢?” “陶应冒天下大不讳,强行军管青州,虽为剿灭黄巾,但这已触及汉室皇威!” “陶应因官军抢粮,扣押天子亲拜的虎贲中郎将袁术,却得罪了清流大姓之首的‘四世三公’袁氏!” …… 戏志才一想到近期陶氏父子的所作所为,结合郭嘉的一番分析,原本看好陶氏的念头,忽然也生起了一丝动摇。 “一个不畏皇威,专与大姓、豪强作对的家族,定然难以在大汉生存,委身其下,确实非明智之举啊!” 无论是郭嘉,还是戏志才,都秉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信念,既然不看好陶氏,自然不会干出飞蛾扑火之事来。 “那就再等等看吧!” 越思,戏志才越觉得郭嘉的顾虑有道理,暂且等待与观望,不失稳妥之道。 “不愧是郭奉孝啊,就这份超乎常人的眼界,志才自愧不如!” 戏志才彻底动摇了,发现相比于他的急迫,还是郭嘉看得更长远。 毕竟,出身寒门,戏志才本身就没太多机会,若再跟错了人,那将万劫不复。 “奉孝,那你有何打算?” 郭嘉盯着戏志才看了半晌,忽然又哈哈一阵大笑。 “我欲前往青州,找个管吃管住的差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何晏与曹昂 第199章 何晏与曹昂 青州。东平陵。丁氏寝院。 身材修长,凹凸有致的丁氏,娥眉微蹙,美唇微张,呼吸有些紧促。 “我撞破了济南侯与尹氏的私情,济南侯岂能放过我母子?” 后知后觉的丁氏,一想到自己与曹昂恐怕再也回不了洛阳,心里顿时六神无主。 …… “那济南侯果然是个坏人,何晏,你不知道,他以前看我阿娘的眼神就很怪异!” “呀,曹昂,你阿娘也很美丽,难道,济南侯也想让你阿娘替他生个漂亮的娃娃做儿子?” “呃?” “那个坏人说,他想要一个与我一样漂亮的娃娃当儿子,可我不同意,所以,他就让我阿娘替他再生一个!” “难道,那坏人也想让我给他做儿子?” “嗯,对,可能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他就让你阿娘给他生一个!” “这……我阿爹是不会同意的,我阿娘会同意吗?” …… “哐当!” 待在门外的丁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立即推开房门,打断了何晏与曹昂的对话。 “住口,不可胡说!” 虽说童言无忌,可这话要传入大人耳中,她丁氏的名声就要坏了。 “尤其是那负心汉,生性多疑,岂肯善罢甘休!” 作为多年的枕边人,丁氏自然对曹操的性格了若指掌。 丁氏相信曹操不会将她怎么样,大不了从此冷落而已。 在丁氏的意识中,只要曹操有卞氏在,就不会太过在意她丁氏的存在。 再说,有曹昂在,即便传出丁氏的流言,曹操也不会太过为难丁氏,但对陶应,那就不好说了。 “无论济南侯再有不是,但他确是我与昂儿的救命恩人啊!” 一想起东平陵城外的那一夜,丁氏的心情就变得异常复杂。 “阿娘!” “夫人!” 何晏与曹昂见平日里目光和善的丁氏,此刻面若寒霜,小心肝立即忐忑起来。 各自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将小脑袋低垂,一副“我错了”的认罪神情。 “走吧!” 丁氏暗叹一口气,转身出门。 不是丁氏不想训诫二人,而是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毕竟无论是何晏,还是曹昂,皆不过十岁而已,涉及男女之事,丁氏也羞于说出口。 就在刚刚,丁氏已想明白,她若想走,陶应肯定会放她离去。 但曹昂,那就不可能了。 毕竟,丁氏可以保证自己的嘴巴不乱说,但谁替曹昂保证呢? 而曹昂,又恰恰是丁氏的软肋。 “若济南侯拿昂儿威逼,我该如何抉择?” 尹氏的美,连丁氏都羡慕;但丁氏自己的妩媚,她也很有自信。 而这,莫说是血气方刚的陶应,就是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充满魅惑。 “济南侯,似乎,更喜欢我的唇!” 一想到昔日陶应眸子在她唇畔偷偷流连睃视的神情,丁氏脸上霎时泛起一抹红晕。 “哎呀,丁氏,你在想什么!” 一股冷风袭来,瞬间让陷入遐思的丁氏回过神来。 她忙朝四下打量一番,还好,没有他人,两个小屁孩也走在后面。 也是丁氏心虚,如今暮色霭霭,即便有人近前,也看不清她脸上的变化。 丁氏收摄心情,穿过一处月亮门,疾步朝尹氏居住的院落行去。 “嗯……” 刚刚迈步进入尹氏宅院的丁氏,陡闻尹氏屋子里传出的靡靡之音,人瞬间石化。 “阿娘!” 见丁氏忽然止步不前,不明就里的曹昂叫了一声。 “走……快走!” 醒过神的丁氏,强抑制心中的慌乱,一手一个,连拉带拽,一刻不停地将曹昂、何晏拖出尹氏的院子。 “丁姨,我阿娘……” 何晏耳朵很灵,虽然离尹氏的房门尚远,但他还是清晰地听见尹氏房中的动静。 只不过,尹氏的跌宕起伏,传入何晏的耳中,显得有些痛苦罢了。 “你阿娘没事,你们且随我回屋,姨忽然想听听晏儿背《论语》,晚饭迟些时候再吃,省得半夜饿醒!” 作为过来人,又摊上曹操那个喜欢没羞没臊“游戏”的丁氏,自然清楚尹氏在房中干什么。 “傻孩子,你阿娘这会儿,正在跟济南侯那个坏人孕育小‘何晏’呢,还是少打扰为妙!” 丁氏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涩涟漪,不管何晏与曹昂愿不愿意,强将他们拉出了尹氏的院子。 “可是,我阿娘……” 何晏心中有些不愿意,频频回头瞅尹氏的院门。 丁氏不时将何晏偏转的小脑袋拨正,不让他回头观望,似乎担心被他看破。 “你阿娘一会儿就会来找你的!” 丁氏一边安抚何晏,一边带着两个小家伙急步朝自己的宅院行去。 “尹氏,你们快点吧,我已尽力了!” 以何晏的聪慧,丁氏知道自己的反常举动,定已引起他的怀疑。 至于能安抚住何晏多久,何晏会不会突然跑去掀尹氏的房门,丁氏就不敢保证了,只能寄望尹氏与陶应早些结束他们的罪与伐。 ……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在起初何晏与曹昂背书的房间里,一盏微弱的灯苗晃耀。 何晏站立在丁氏面前,双手背搭,语气不疾不徐地背诵着早已滚瓜烂熟的《论语》。 不得不说,聪明、俊美的何晏,背起书来,很是严肃、认真。 只不过,听书人却神游天外。 何晏朗朗的背书声音,自然抵不过烙印在丁氏脑海里的尹氏发出的婉转妙音。 那声音,对丁氏来说,如同魔音,挥之不去,欲罢不能。 ———— 冀州。甘陵国。相府。 望着油盐不进的前甘陵相周崇,不管是新上任的华歆,还是劝和的陈登,皆一脸的愤怒与无奈。 “周崇,你出身庐江周氏,又是故太尉仲飨公之子,岂能不知朝廷法度?” 出身庐江大姓的周崇,他的父亲是前太尉、安阳乡侯周景,他的几个兄弟也身份尊崇。 二弟周忠,是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三弟周尚,身居丹阳太守;从弟周异,领洛阳令。 也正因为出于此,心有顾忌的陈登与华歆才和颜悦色地劝说了半天。 “朝廷法度我自然知晓,但我并未弃甘陵而逃,也未接到朝廷免去我甘陵相的邸报,济南侯虽有冀州三郡专表之权,却也不能为所欲为!” 心有所持的周崇,很是不耐地瞥了陈登一眼,想让他离开甘陵,根本不可能。 “若我周崇此时离开甘陵,才是擅离职守!” 周崇很清楚,他若背着临战而逃的罪名,不仅他的仕途完了,也会给庐江周氏摸黑,甚至会影响到其他兄弟的仕途。 “周崇,那歆想问问你,乌桓叛军入寇甘陵时,身为甘陵相的你在哪里?” 虽然华歆清素寡欲,但并非没有脾气,他处平则以和养德,遭变则以断蹈义,看着周崇一副耍赖的行径,心中的火气也慢慢上来了。 “眼下甘陵有数十万流民嗷嗷待哺,请问你要如何救济与安置他们?” 华歆的言辞变得犀利,不复之前的和风细雨,但周崇依然不以为意。 “乌桓人侵入甘陵时,我前往魏郡邺城向贾使君求救兵!” “至于数十万流民的救济,甘陵的府库、粮仓已被乌桓叛军劫掠一空,自然是等朝廷出钱粮赈济了!” 周崇理直气壮的言辞,莫说听得华歆、陈登直咬牙,就连大厅中陪护的颜良、伦直也是冷笑连连,恨不能一刀活劈了周崇。 “求救兵是假,寻庇护是真吧?” “厚颜无耻,堂堂周氏子弟,怎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之词!” 相比于颜良、伦直的直接讥讽、谩骂,陈登、华歆的言辞相对犀利而文雅些。 “向刺史求救兵?他手中有兵吗?” “等朝廷救济流民?饿殍遍野的甘陵等得起吗?” 出现四打一的局面,心虚的周崇顿时恼羞成怒,摆出了最终的态度。 “不管你们怎么说,若没有朝廷的邸报,我周崇还是甘陵的国相;现在,你们立即离开相府。” 一个怯战弃国而逃之人,居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瞬间将华歆气笑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 华歆快速瞄了一眼脸色阴冷的陈登,明白其意的陈登点点头,并给以安心的眼神。 “周崇,想必你已知晓济南侯在河间是如何处置那些畏战而逃的官吏的吧。” 华歆的语气再次变得平和,传入周崇耳中却感到浑身冷飕飕,脸色骤变,不复之前的淡定。 “你想干什么?” 耐心早已磨尽的华歆没有理睬惴惴不安的周崇,冷峻的眸子望向伦直。 “伦中尉,按照济南侯在河间的方式办!” 早已迫不及待的伦直二话不说,一把揪起周崇,直接拖出了大厅。 “嘿嘿,终于轮到我伦直抄家了!” 华歆动手了,孤掌难鸣的周崇终于知道怕了,忙不顾矜持地大声讨饶。 “华相,我走,我立即离开甘陵,莫要杀我,我乃周氏子弟啊!” 眉头微蹙的华歆,再次与陈登相视,陈登再次点点头。 “伦中尉,抄没犯官家财,将人赶出甘陵!” 第二百章 青州观新兵 第200章 青州观新兵 青州。东平陵。 回到东平陵的两日两夜,陶应过得很忙碌,又感觉很充实。 在夜晚,陶应几乎将自己泡在尹氏的房里。 二人始终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地探讨着干柴遇见烈火的爱情。 …… 在白天,陶应几乎将自己都泡在兵营里。 如今,在东平陵城外的一处兵营中,聚集了五万新兵。 当初,陶应出兵冀州前,本着救济与不浪费的原则,或者说为了替玄甲军储备后备军,特别命令吴敦在青州招兵十万。 前晚,陶应出面招待所有在东平陵的一应玄甲军将领及青州官吏,没想到被他任命的青州练兵处军政司正使吴敦也在济南。 于是,吴敦拉着陶应这个玄甲军的正主到军营观摩。 “主公,这些新兵,虽然训练时日尚短,但皆出身青州黄巾,若给他们换装,上阵征战没有问题!” 陪陶应连续视察兵营两日,吴敦对自己编练的新兵战力很有信心,内心多少有点得意。 “主公,不仅济南的五万新兵如此,齐郡的另五万新兵亦如此!” 吴敦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是同一批兵源,状态相差无几,陶应没有见过,但吴敦有必要让陶应心中有数。 “嗯!” 一脸严峻的陶应不置可否地回应了吴敦一句。 继续背搭双手,凝神观望一队队按后世练兵方案操练阵型的新兵,漆黑而明亮的眸子里,不时闪烁精光。 陶应的反应,落入吴敦眼里,让吴敦暗暗舒了一口气。 “看来,主公对新兵还算满意!” 吴敦看得出来,陶应连王朗的政务都不管不顾,连续两天待在新兵营,自然是对新招的这些尚未纳入玄甲军序列的新兵充满期待。 “主公,北海兵团的徐盛将军,手中兵员缺额尚差一万,几次向敦催要新兵,欲补齐编制,但因新兵训练时日尚短,并未装备护甲、兵刃,只得拖延!” 以眼下这些新兵的战力,即便没有玄甲军制式兵器及护甲,就配以缴获的杂乱兵刃,他们依然有一战之力。 “无论是玄甲军,还是新选练的民团,都是主公陶应的,而非我吴敦!” 吴敦之所以没有答应徐盛的要求,还是因为忌讳。 “主公能将十万大军的选练之权交给我吴敦,我自不能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吴敦很清楚,若他私下给徐盛调拨一万新兵,即便陶应不会说什么,但吴敦敢保证,这种僭越,会葬送自己在陶应心中的信任。 “到那时,看在昔日的功绩上,主公能让我领一地方令算是施大恩了!” 吴敦的谨慎,以及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陶应自然心领神会。 “你用心了,你做得对!” 陶应赞赏地拍了拍吴敦的肩膀,心中很满意吴敦的醒目与警觉。 至于哪里做得对,陶应相信,以吴敦的聪明,他能领会。 陶应不反对手下人有野心,他只讨厌目中无他这个主公的人。 通过连续两日的观察,陶应自然也看出这些新兵不缺战力;或者说,这些新兵不缺血性。 毕竟,这些人皆出身于青州黄巾,更是百战余生的黄巾,几乎个个悍不畏死。 “怪不得曹阿瞒得了青州黄巾后,从此咸鱼翻身,能干趴袁绍,不是没道理的!” 这也正是陶应一开始就绸缪青州的初衷所在。 躲避洛阳朝廷的目光固然重要,但最大的因素,还是眼前拉出来便能战的青州兵源。 “不过,我更希望玄甲军是一支有思想、有理想的能战之兵!” 欣赏归欣赏,庆幸归庆幸,但眼下的陶应,暂时没了征战之需,对玄甲军的要求自然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匹夫之勇上。 “吹集结号!” 眸子里一道精芒划过,陶应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诺!” 稍一怔神,吴敦立即朝陶应拱手领命,转身向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发号施令。 “吹响集结号!” “诺!吹响集结号!” 传令兵重复了一遍命令,立即转身,一路小跑,向号令兵传达命令。 “呜…呜…呜……” 乱哄哄的偌大校场,陡然响起三声直冲云霄的号角声,使校场上训练的新兵心神皆猛然一震。 “咚咚咚……” 紧接着,聚兵、聚将的鼓声又骤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兵营。 “踏踏踏……” 反应过来的新兵,立即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按照操典,朝陶应帅旗所在的点将台次第小跑聚拢。 不到一刻钟,五万新兵,整齐划一地肃立在校场,满含疑惑与热切的目光,静静地望向点将台上岿然而立的陶应。 “吴将军身前站着的就是卫将军、济南侯?” “主公好年轻啊!” “好想跟着主公一起去征战!” …… 此刻,除了寒风拂动黑色旌旗发出的猎猎声,五万士兵各自翻腾、起伏不定的心跳声,口鼻呼出的浑浊气息声外,再听不见一丝杂音。 “壮士们,我是陶应,也就是玄甲军的最高统帅!” 陶应望着校场里集结的新兵,目光露出一抹满意的神采。 “对,你们没有听错,我称你们为‘壮士’,而不是玄甲军‘战士’!” “想知道为什么吗?” 只穿了与玄甲军相同黑色作训服的新兵,没有披甲,没有兵刃,只有人手一根的木棍。 但陶应还是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溢出的浓浓战意与激情。 “因为,在我陶应的麾下,一名合格的玄甲军士兵,不仅要有强健的体魄,敢战不怕死的勇气,还要明白玄甲军的军魂所在!” “若你们不知道玄甲军的军魂是什么,你们就不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你们也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玄甲军!” 为了保证让每一个在场的士兵都能听到陶应的训话,吴敦特别安排了数十个传令兵每隔一段,重复一遍陶应所说。 “哗……” 陶应语落,五万新兵顿时大哗。 “军魂?” “跟人的魂一样?” “玄甲军的军魂是什么?” …… 环视一圈台下一脸茫然望着自己的新兵,陶应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 “于校尉!” 陶应朝身后不远处与典韦侍立一侧的于兹招招手,让他站到自己身旁。 “这位,是青州练兵处军政司副使,更是我玄甲军的英雄,从今日起,由他负责给你们讲什么是玄甲军的军魂!” 指着身边如松挺立,隐隐有些激动的于兹,陶应向五万新兵发布选拔号令。 “再过五日,本将军会在你们当中选出五千人,成为真正的玄甲军!” “至于落选的人,你们要么继续努力训练,争取在下一波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光荣的玄甲军士兵;要么,解散回家耕种。” 陶应话一说完,在猛如金刚的典韦护卫下,撇下了吴敦,撇下了于兹,撇下了邓展,二人匆匆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焦虑的王朗 第201章 焦虑的王朗 离开兵营,陶应与典韦刚进入相府大院,就被面带慌乱的王朗疾步接住。 “重光,出大事了!” 形色匆匆的王朗,来不及与陶应寒暄,将手中的一块绢帛递到陶应手中。 “哦?” 望着王朗眸子里露出的深深担忧,让一头雾水的陶应心中莫名一紧,忙接过王朗递来的帛书。 “难道,徐州出了事?” 心头本就惴惴的陶应,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远在徐州的便宜老爹陶谦。 在这世上,只有陶谦才是陶应的软肋。 不是陶应与陶谦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这个世道,上到帝王,下到黎庶,皆脱离不了一个孝字的束缚。 没容陶应多想,王朗已迫不及待地补充了一句。 “冀州三郡的局势有些失控,你得立即思考对策,尽快上书朝廷,撇清干系!” 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陶应脸色的王朗,略显焦躁的脸上,布满了阴郁,语气也异常的严肃。 “呼!” 见不是陶谦出事,陶应暗吁一口长气。 “嗯?” “冀州三郡?” 刚舒缓了一下神经,陶应又再次紧绷,大脑快速运转。 “难道,乌桓人又出兵冀州了?” 担心乌桓大人苏仆延带兵重新杀回,陶应的心又猛地一揪,急忙看起了帛书。 “唉,算了,还是由郎来为代笔吧,重光最后只要署个名就好!” 望着在短短几息间神色几经变化的陶应,担心夜长梦多的王朗,也不等陶应细看帛书内容,转身就走。 “王相,你且等等,容我看完内容再做决定!” 知道王朗是为自己好,所以陶应对王朗这种替自己拿主意的行为并没有生气。 甚至,陶应从王朗的神色与语气中,隐隐感受到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嗯,毕岚这个太监,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帛书是被陶应“策反”的中常侍毕岚写来的,一手蝇头小隶,一映入陶应眼帘,陶应心中止不住暗赞一声。 “呵呵,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王景兴吓我一跳!” 只看了几眼,陶应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干得好!” “不愧是我陶应带出来的弟兄!” 眉欢眼笑的陶应,忍不住出声大赞一句。 “什么?” 陶应的反应,将王朗霎时搞懵了。 “这陶重光,该不会疯了吧?” 呆愣愣望着陶应一副欣欣自得的脸,王朗既不解,又失望。 “不应该是六神无主、焦虑不安吗?” 陶应的表现,太出乎王朗的意料。 “王相,若你忙,就忙自己的事去吧,这冀州之事,你无需操心!” 眸子里闪烁着满意神采的陶应头也没抬,对王朗摆摆手,神情愉悦地边往屋里走,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文书。 “啧啧!” “没想到啊,这田元皓还真是个狠人,杀起大姓、豪强来,毫不手软,比我陶应还狠三分!” 毕岚在文报里,简要通报了冀州三郡陶应所表举的地方令各自的动作。 车胄在渤海郡配合潘璋、田豫等,对渤海郡内的一切绊脚石采取了高压血腥手段。 田丰在河间国,一边督促赵云、纪灵等清剿乱匪,一边自己做回迁大姓、豪强的工作,对那些油盐不进的豪强士族,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杀得河间人头滚滚。 因为甘陵国离得比较远,除了伦直,甘陵诸县没有陶应的人,所以毕岚没有提及。 当然,这期间,那些大姓、豪强也不是没有动作。 除了找关系,向洛阳告状外,还动用私兵、家奴发动数次叛乱,都被田丰、车胄直接血腥镇压。 由于冀州三郡落实陶应在泰山、青州的政策,又开展了规模宏大的以工代赈善举,一时间,除了心有不甘的大姓、豪强,普通百姓民心尽附,皆赞颂济南侯陶应。 “呵呵,短短五六日,冀州三郡都要铁板一块了!” 由于田丰、车胄的狠辣果决,加之三郡之前就遭到张纯、张举及乌桓叛军的肆虐屠戮,冀州三郡的豪强势力,已经衰微到了极致,根本无力再与地方抗衡。 “重光,针对世家的手段,太过狠毒了,这会激起朝廷的不满,会被天下士族群起而攻的!” 王朗也终于回过味来,明白了冀州三郡针对大姓、豪强之事,定是受了陶应的暗中指使。 “必须停下来,为陶使君、陶氏的未来想想!” 同样出身大姓的王朗,目光复杂地望着陶应,劝陶应悬崖勒马,停止对大姓、豪强行杀戮手段。 这一刻,连王朗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同情大姓们多一点呢,还是出于为陶应好。 “放心,已经结束了!” 瞄了瞄王朗,陶应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敷衍了一句。 说实话,陶应非常同情那些被蹂躏的大姓、豪强们,或许他们中有些人为富不仁,可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 “富有不是大姓们的错!” “但我陶应也无能为力,别无选择!” 自黄巾之乱后,大汉的百姓太苦了,为了保证让大多数人活下去,陶应只能牺牲掉豪强。 汉末三国是士族群体的萌芽阶段,也在慢慢开启属于世家天下的时代,陶应当然清楚得罪他们意味着什么。 “可那又如何?” “如果不去抢他们、吃他们,百姓只怕挨不过这个冬季!” 在陶应心中,如果连命都保不住了,再考虑别的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呵呵,我陶应也要活下去啊!” 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陶应转过头去,望着门外晴朗的天宇,转眼间就将大姓、豪强们遭遇的凄惨景象抛诸了脑后。 “呼!” 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站立了许久的陶应,轻呼一口,再次将目光回到毕岚文报的最后一条上。 “云,兵出幽州。” 这条文报只有简短的五个字,简直如后世的电报一般,惜字如金。 可就这五个简单、明了的字,却让陶应反复地看了数遍。 在陶应眼中,可以说,毕岚的整篇文报,也就这最后一条有价值。 “子龙,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陶应轻声低喃一句,缓缓抬头,轻蹙的眸子,再次投向天际。 文报很短、很模糊,莫说王朗一头雾水,就是起草文报的毕岚,也不一定清楚赵云的动机,但陶应很清楚。 “只有三千缺乏训练的骑兵,且弓箭装备不足,战将、谋士几乎皆无,对付乌桓人,恐怕讨不到多大便宜啊!” 就赵云部的现状,仓促出兵幽州,陶应不得不为赵云担忧。 “我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 毕竟赵云太过年轻,距离他在历史上崭露头角,还尚需二十多年时间的沉淀,陶应担心自己拔苗助长。 当然,赵云“大器晚成”,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赵云刚开始跟错了人,蹉跎了岁月。 “嗨,想多了!” “虽然有点冒险,但我相信今日的赵子龙,就是历史上的那个赵子龙!” 强迫将自己的意识往历史上对赵云的各种评价上靠拢,陶应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 “浑身是胆的赵子龙,哪怕再年轻,也不会是个鲁莽之辈!” 没办法,这一刻的陶应,不得不带点赌徒心理。 一来,鞭长莫及,陶应即便想提醒赵云也来不及了。 二来,陶应也暗暗对赵云有些期待,看看赵云是否能“创造”历史,给他一个见证奇迹的机会。 “重光,兵出幽州,乃何意?” 第二百零二章 赵子龙出兵 第202章 赵子龙出兵 五味杂陈的王朗,瞅着神色反复变幻的陶应,忍不住心中好奇,出声询问“兵出幽州”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赵云是谁。 “就是字面意思!” 神情舒缓的陶应,抖了抖手中的文书,瞄了一眼神情复杂的王朗,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文安令赵云赵子龙,谨遵天子令,率兵驱逐冀州境内的乌桓叛军,进入了幽州!” 陶应轻描淡写地向王朗解释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 王朗感觉陶应越来越飘了,变坏了,现在对陶应所说,他不敢轻易相信。 “就这么简单!” 陶应诧异地打量了王朗一眼,又肯定地回了他一句,心中也是一片通透。 “对了,王相,应准备今明两日就离开济南,前往洛阳陛见天子,在元龙回来之前,这济南就拜托王相了!” 不待王朗回过神,若有所思的陶应转身出了相府议事厅,带着“金刚”护卫典韦,匆匆离开了济南相府。 …… “这陶重光,比他爹陶恭祖更难琢磨与掌控!” 望着陶应远去的背影,一脸迷茫的王朗,心思起伏不定。 “一匹脱缰的野马!” “不,一头出笼的猛虎!” 脸上布满忧色的王朗有种感觉,大汉朝堂对羽翼丰满的陶应,掌控已越来越乏力。 当然,大汉的朝堂,其实就是外戚、宦官、士族的朝堂。 朝廷对陶应失去了掌控,也就是以王朗这样的大姓士族对陶应失去了掌控。 “一个不受掌控的陶应,能走多远?” 这一刻,眼神迷离的王朗,对上陶应的船有些踌躇不决了。 大汉的朝廷已开始向士族天下过渡,投资游离于士族之外的陶应,王朗感觉太过冒险。 ———— 幽州。渔阳郡。 一身银色盔甲、白袍的赵云,端坐在白色战马上,一手抄枪,一手挽缰,古井无波的目光,望着光滑如镜的巨马水,原本澎湃的心情,亦变得平静。 “子龙,我们就这般进入幽州,能战胜乌桓人吗?” 骑一匹枣红色战马,同样持一支钢枪,驻足在赵云身侧的夏侯兰,目光从冰面上缓慢移动的骑兵身上转到赵云身上,脸上布满担忧之色。 其实,夏侯兰更想问赵云:“就这点人马,跑到乌桓人的地盘上闹腾,我们能活着回冀州吗?” “当然能!” 侧首瞄了一眼夏侯兰,赵云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异常坚定地回了他一句。 今年刚刚满十八岁的夏侯兰,既是赵云的常山同乡,又是他的儿时玩伴,还是他的半个同窗, 赵云到了文安县的第二天,夏侯兰就来投奔他了。 以赵云对夏侯兰的了解,夏侯兰担心什么,赵云自然一清二楚。 “你放心,不但你不会死,我不会死,就是眼下这一千玄甲军骑兵,我也会让他们好好活着回到冀州,回到青州去!” 语气铿锵的赵云,坚毅的目光从夏侯兰脸上掠过,既给夏侯兰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时又在暗暗提醒自己。 “云,绝不能让自己带出的袍泽,埋骨他乡,让主公失望!” 一想到陶应,赵云的目光又变得温顺,低头瞅了瞅身上的盔甲,心头泛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我早说过,此番轻装进入幽州,直奔右北平,不是为了与乌桓叛军决战,而是为了掠夺乌桓人的战马与牛羊!” 似是为了进一步打消夏侯兰的忧虑,赵云又解释了一遍此番出兵幽州的意图。 “即便乌桓人想与我决战,我也不会与之战!” 望着巨马水冰面上逶迤过河的本部玄甲军骑兵,从他们身上发出的雄赳赳气势,赵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芒。 “主公胸有韬略,不输《孙子》、《吴子》!” 对陶应提出的以战养战的“游击”战术,赵云佩服地五体投地。 “既练了兵,又打击了乌桓人,还践行了天子的使命,尤其是还得到了冀州、青州亟需的耕牛,简直是‘四全其美’!” 当然,赵云更看重的是练兵,他可没有忘记陶应在冀州时所说过的话。 “明年春季,冀州三郡大比武,我定拿下‘玄甲狼骑’的称号,让主公亲自授旗!” 一想到离春季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赵云心中既紧迫又期待。 …… “子龙,好不容易将乌桓叛军赶出了冀州,陶将军为何还要让你出兵幽州,去招惹乌桓人呢?” “而且,现在是冬季,连草原上的乌桓人、鲜卑人都不会轻易出动!” 吃了赵云的“定心丸”,稍稍安心的夏侯兰,立即又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陶将军的决策,会不会有问题?” “主公的决策是正确的!” 脸上骤然一冷的赵云,不容置疑地回了夏侯兰一句,语气中带着丝丝冷厉。 “主公的决策也是英明的!” 赵云对夏侯兰知根知底,知道他从小就有点胆小、谨慎;加之没有见过陶应,没有见识过玄甲军的真正战力,因而赵云此次没有计较夏侯兰对陶应的质疑。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在赵云面前质疑陶应,赵云虽说不至于与他翻脸,至少不会再给对方好脸色看。 “战后,主公第一时间安抚冀州三郡百姓,努力让他们安居复业,这是为未来向他们征调赋税、劳役和兵役的关键!” “但要让三郡百姓快速恢复生产,就需要大量的耕牛;要保家卫国,就需要大量的战马。” “而这些,都要从乌桓人、鲜卑人手中去夺!” 除了小心谨慎,赵云具有很强的大局意识和清醒的头脑,他的一番耐心解释,让夏侯兰如拨云见日般,心中的疑惑瞬息迎刃而解。 “兰明白了,多谢子龙解惑!” 端坐在战马上,神色肃然的夏侯兰真挚地向自己最好的儿时玩伴、朋友赵云拱手行礼,以示感谢。 “子龙与兰,犹云泥之别!” 夏侯兰清醒地意识到,他与赵云的差距,已在不知不觉中拉大。 再看向临大事而岿然不动,睿智而英姿勃发的赵云时,夏侯兰的目光里不时闪现出羡慕的神色。 “你我二人从小玩到大,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莫要客套!” 已是一脸温煦的赵云,异常和蔼地回应了夏侯兰一句,提醒他莫要生分。 “人马已全部过了巨马水,我们要趁乌桓人不备,先抢下今晚的口粮与帐篷,不然,就要在寒冷的夜晚,在右北平冻饿而死!” 提醒夏侯兰一句,赵云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进。 “驾!” “唏律律……” 随着赵云的率先出击,一千多骑兵陆续加速疾驰。 霎时间,漫天烟尘滚滚卷起,遮蔽了那轮凄艳的夕阳,脚下的荒原如潮水般倒退。 “乌桓人,我赵云来了!” 对异族,赵云心中充满了憎恨,而能让他解恨的,唯有手中的钢枪。 虽然尚未与乌桓人厮杀,但经过漳水一战,那曾经惨烈的杀伐气息,虽时隔已久,亦能清晰地感受到。 “杀!” 赵云的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有幽幽的火焰在眸子深处燃起。 “唏律律……” 胯下雄健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赵云身上燃起的烈烈杀意,昂首长嘶一声,猛然加速,如风驰电掣般漫卷过冰冷的荒原,冲向那未知的战场。 第二百零三章 莫名起心悸 第203章 莫名起心悸 青州。济南。东平陵。 离开相府,带着典韦一路朝丁氏住宅而去的陶应,越走心越不安,越走神经越慌乱,两只眼皮跟吃了“跳蛋”一样,突突突跳个不停。 “嘶,我这是怎么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这两只一起跳算什么?” 自来到这个世界,陶应还从未遇到今日这种状况,这让他不得不上心。 “难道要出事?” 愈思愈不安的陶应,陡然停步,呆愣愣地站在相府门前的大街上,目光逐渐变得涣散,低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到底哪里不对呢?” 陶应突然停步,紧随其后的典韦若非见机地快,闪身躲过,偌大的块头定会撞在陶应“单薄”的身体上。 犹如金刚的典韦,其身上的力量不下于一辆马力十足的重型特克,而陶应在其面前,就像是一辆摩托车。 很显然,二者相撞的结局一目了然,陶应在尹氏床上不躺个半月,很难下床。 “嗯?” 盯着陶应的后背,典韦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主公这是怎么了?” 不明就里的典韦,立即上前一步,立在陶应身侧前,询问陶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主……” 刚一张嘴,看到眉头深蹙的陶应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当中,典韦立即收声。 “噌!” 典韦转身,背对着陶应,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一对大铁戟,一双犀利的眸子鹰瞵鹗视,扫视着街道四周。 …… “似乎从看到毕岚的文报后,心悸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 犹如高速路上突然急刹车的陶应,躲过了一场“卧榻”之灾,但他毫不知情,依然魂游天外。 “难道,赵云要出事?” 陶应苦思冥想了半天,发现也就赵云出兵幽州的事让他最放心不下。 至于身处冀州三郡、青州、泰山郡的其他人,陶应感觉都很稳健,不至于让他乱心。 “不行,得给赵云派点帮手!” 既然有了担忧,陶应立即践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打算未雨绸缪。 “恶来,走,我们再去新兵营!” 回过神的陶应,瞅了一眼操着一对大铁戟,正杀气腾腾地四下凝神戒备,眸子里露出一副生人勿进神态的典韦,心中暗暗点头。 “诺!” 见陶应已回过神,典韦立即收铁戟上腰,跟在陶应身后,朝城外的兵营疾步而去。 …… “咯踏踏……” 过了不久,两匹快骑从兵营疾驰而出,一路出了东平陵,朝西奔去。 “难道,我的预判不对?” 坐在新兵营帅帐主位上的陶应,目光闪烁,再次陷入沉思。 一到吴敦的新兵营,陶应一刻不停地手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渤海章武,命令田豫留意进入幽州的赵云踪迹,随时做好接应、后援的准备。 可待传令兵走后,陶应发觉自己浑身并未感觉到一丝的轻松,依然眼皮狂跳,心悸的感觉依旧,丝毫未减。 “到底是哪里要出问题呢?” 这一刻,陶应发现身为“先知”的他,也有预测不到的危机,临事他根本做不到淡定不乱。 “难道,便宜老爹哪里有事?” 一想到陶谦,陶应心头猛然一震,立即坐直身子,快速搜索历史上与陶谦有关的事。 “天下不乱,便宜老爹似乎无所事事啊!” 一番思索下来,陶应发现陶谦似乎没有要渡的劫。 也是,一心依附徐州地方豪强的陶谦,没人会与他过不去;除非他跟人家过不去。 “难道,有人要做二五仔,在我身后背刺?” 否定了陶谦,陶应又开始怀疑起自己属下的忠诚度来。 毕竟摊子大了,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陶应不敢保证每一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尤其是在汉末、三国时代,被自己所倚重的谋士、良将背叛的事情上演太多了。 除去名声不佳、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吕布不说,陈宫、张邈、于禁叛曹操,许攸、张合、高览叛袁绍,孟达、糜芳叛刘备…… 这些人一个个浓眉大眼,莫说是陶应,就连精明如曹操也预估不到他们会背叛“革命”。 “嘶,虽说我陶应不是个完人,但自信对他们超好,应该不会轻易背叛我吧?” 陶应微缩的眸子一闪,不动声色地从帅帐里静坐默默关注他的典韦、吴敦、邓展、于兹、郝帅等人脸上一一掠过。 “不会的!” 观望了一圈,陶应很快又否决了属下背叛这一可能。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若因识人不明,被人送去见虞姬,我陶应也认了!” 始终抱着“想不清楚,那就不想”原则的陶应,将心思放下,目光投向已被他提拔为校尉的邓展身上。 “邓校尉,人手你可以慢慢挑,随时选,但事情不能耽搁!” 虽然明知陶谦哪里不会有事,但陶应还是打算派人去暗中留意徐州的动态。 “这样,立即从你遴选的人中,派出一队人,前往徐州!” 已接手玄甲军情报工作的邓展,立即起身领命。 “诺!” 去而复返的陶应一回到兵营,便神色冷峻,心绪不安,邓展自然看在眼里,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二话不说,转身疾步出了帅帐。 至于陶应让他派人去徐州干什么,邓展自然清楚。 “吴校尉,将新兵选拔日期提前两日,从济南与齐郡各选五千人,立即拨给徐盛兵团。” “告诉徐盛、步骘,半月内,必须拿下管亥、管承,肃清北海、东莱!” 知道管亥难缠,徐盛也需要锻炼,所以陶应一直没催促。 但眼下,陶应隐隐有种感觉,他恐怕等不到乱世到来了,他必须尽快拿下整个青州,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另外,派人前往临菑,告诉卫旌,任赵琰、陈纪去留!” 再将青州刺史赵琰、平原相陈纪软禁在临菑,陶应觉得已没有必要,不如还其自由,去留自便。 毕竟,眼下的陶应,羽翼渐丰,已不在乎名声、人缘了。 当然,陶应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陶应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叫人白吃!” 吴敦起身,一脸严肃地朝陶应躬身领命,转身出了帅帐,命人向两地新兵营和临菑传达陶应的最新指令。 “恶来,我们回城,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前往洛阳。” …… 陶应与典韦离开新兵训练营,一进城,没再四处闲逛,径直回到了尹氏的住宅,他要与尹氏做个告别。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刚行至宅院门口,陶应便听见院内传来的朗朗诵读声。 “是何晏那小正太!” 一听声音,陶应就知道是何晏,会心一笑,嘴角微微上翘,紧绷的心弦也稍稍得以松弛。 “恶来,你且自便,明日一早用过早饭,我们便出发前往洛阳。” 这片住宅属于济南相府群,吃饭自然有人招呼,所以陶应并不担心典韦会挨饿。 “诺!” 典韦一点推辞都不打,朝陶应抱拳躬身一礼,转身疾步而去,似乎担心下一秒陶应会变卦一样。 “嘿!” “这头笨金刚,难道春天来了,遇到了相好,都这般迫不及待了吗?” 瞅着如躲瘟疫般匆匆而去的典韦,陶应老脸一黑,腹诽不已。 “呼!” 待到了自己的住处,典韦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刚才即便陶应不说,知情识趣的典韦也不会待在尹氏的宅院。 当然不是典韦避讳,而是他不愿头大。 听何晏、曹昂院里读书,典韦头大。 听陶应、尹氏房中唱曲,典韦头大。 “丑金刚,你给哥等着,早晚替你物色一只母猩猩!” 心中暗暗有点后悔的陶应,对典韦躲什么他心知肚明。 “早知典韦这般不懂情趣,就不该将那臀肥如车轮的鲜卑女人送给郝帅那小子!” 第二百零四章 教子明大义 第204章 教子明大义 陶应一步跨入尹氏院落,一眼就瞧见何晏与差不多同岁的曹昂,正站在院中老枣树下背书。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何晏刚背诵到《论语·泰伯篇》中的“名句”。 闻言,心中正不忿的陶应,眉头一挑,眼珠一转,闪过一缕狡诈。 “子曰……” “停!” 陶应背搭着双手,换了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喊停了背书的何晏。 “呃,阿……阿爹……” 背书被喊停,不明就里的何晏,错愕抬头,望着陶应,一头雾水。 “没有背错呀,这个坏人要干嘛?” 迫于陶应的“淫威”,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何晏,屈辱地选择了妥协、逆来顺受。 没办法,有一个重色轻子的妈,何晏不愿被“双打”。 “陶将军……” 陪在一旁的曹昂,也被一脸严肃的陶应搞得暗暗发憷,语音怯怯,比往常弱了三分。 “一点都不像曹孟德啊!” 陶应朝曹昂颔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目无表情地又盯向美男子何晏,开始了他的表演。 “晏儿,你来说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乃何意?” 心有惴惴的何晏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不学无术’的坏人是要考教我《论语》大意!” 原本有点忐忑不安的何晏,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不由挺了挺胸,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此意乃说: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也。” 一点也不迟滞,有点小得意的何晏,张口就说出大意。 “也就是说:对于黔首百姓,只能使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是担心陶应智商不够,何晏又特别替陶应用大白话解释了一番。 别看何晏只有十岁,但他启蒙很早。 满脑子肌肉的何进虽然是个屠夫,却不愿让孙子端自己的饭碗,被士人瞧不起。 因而,何进早早就请大儒宋忠给何晏启蒙,传授《论语》。 “呵呵,这是在鄙视爹!” 何晏夹杂不屑的眼神,看得陶应嘴角一阵抽搐。 “不孝子,等爹收拾完你,再去打你娘的屁股!” 何晏那点小聪明,岂能瞒过心思玲珑剔透的陶应。 “哼!” “一派胡言!” 刚刚还为何晏的聪明学识暗暗点赞的曹昂,被陡然大声呵斥的陶应吓了一跳。 “呃,错了?” 自从来到济南,虽然每日陪何晏读诵《论语》,但曹昂对句意却不太明了,一点都不具备判断力。 “嘶!” 一边做针线,一边美目不时隔帘顾盼情郎的尹氏,骤然听到陶应苛责何晏,惊地将手中的铜针刺到了手指,疼得发出一声轻吟。 不过,尹氏已顾不得手指钻心的疼,只关注院中的陶应如何教子。 “原来晏儿说得不对!” 在尹氏心里,只要陶应说错了,那就一定错了,她绝不会怀疑陶应与何晏过不去。 所以,只要是为儿子好,陶应如何训斥何晏,尹氏都会支持。 “咦!” 尹氏的屋子里,不仅尹氏在,前来告别的丁氏也在。 陶应一进入宅院,丁氏就看见了。 这两日被陶应与尹氏折磨地“身心俱疲”的丁氏,本不愿与陶应这个“坏人”照面,想立即回自己的宅院去,免得尴尬。 可陶应一进院,第一时间考教起何晏的学业来,这让丁氏产生了一丝好奇,便打消了立即离去的念头,想观摩一番陶应的长短。 “难道不对吗?” 陶应怒斥何晏,丁氏立即发出一声轻咦,美唇微启,一双迷人的眸子一蹙,满腹疑惑地隔帘望向立在院中,显得玉树临风的陶应。 “这坏人,不会金玉其外,不学无术吧?” 何晏的解释,丁氏听得很清楚,她可不像尹氏一般,认为何晏解释错了。 在学识上,出身谯县的丁氏,可不是尹氏能比的。 …… “不对?” 陶应一声无情呵斥,惊得何晏心肝一颤,一阵错愕后,立即反驳起来。 “这可是宋忠宋先生给我的解读!” “就是大儒蔡伯喈,也对此意无疑义!” 一想到博学多才的宋忠、蔡邕,底气十足的何晏毫不畏惧地注视着陶应,一双漆黑的眸子隐隐泛出一丝轻蔑与不满。 很显然,在何晏心中,十个陶应,都比不过一个宋忠、蔡邕这样的当世高才。 “没错!” 隐在屋子里的丁氏,听了何晏的反驳,也暗暗赞成。 同时,丁氏心中对陶应的观感又低了一分。 “呃……难道,夫君错了?” 尹氏彻底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一双泛着迷茫的水汪汪大眼睛盯着陶应,一瞬不眨。 …… “愚蠢至极!” 见何晏辩驳,正中下怀的陶应,又无情地斥责了起来。 “你认为,孔圣人会宣扬愚民思想?” 何晏的解释,陶应早有预料。 后世出版的何晏《论语集解》中,就有何晏专对此句的解释,说法一模一样。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来,你给我说说,孔子这般重视‘教民’而‘使知之’的,哪有什么‘不可使知之’的愚民思想?” 目光骤然变得犀利的陶应,盯着何晏,有理有据地向他发出质问。 论先秦典籍搬运,陶应甩何晏一千年。 “呃……” 听了陶应的两句例证,何晏张张嘴,立即无言以对。 “怎会这般矛盾?” “难道对圣人之言理解有误?” 莫说何晏,就是丁氏,美唇亲启,芳心猛然一震,眼神变得迷惘、困惑。 她可以怀疑陶应,但绝不会怀疑孔子。 “我就说嘛,夫君怎会错!” 看到儿子被陶应驳斥蔫吧了,尹氏立即眉欢眼笑,秋水般的眸子,望着陶应,满是浓得抹不开的蜜意。 “陶……陶将军,那,这一句该当如何解释呢?” 本来站在一旁吃瓜的曹昂,忍不住开口,怯生生地问了陶应一句。 何晏也是目光一亮,期待地望着陶应,他也想知道真意。 “跪下!” 看着何晏,一副夫子派头的陶应,慢悠悠地轻喝一声,语气不冷不热。 “噗通!” “噗通!” 不仅何晏跪了,就连曹昂也被陶应显露的威势惊地跪了下来。 望着陪何晏一起跪下的曹昂,陶应一怔,又释然地点点头,一脸和煦。 “你们记着,读书,要有自己的思想,不可人云亦云!” “为人处世亦是如此!” 何晏与曹昂互视一眼,目光又齐齐投向陶应,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现在,你们再想想,孔子是何意啊?” 其实,这都是古代无句读惹的祸。 陶应因不忿典韦,借机拿小何晏出出气,顺带给他纠纠错,还能刷刷自己高大的形象,一举三得。 若在平日,陶应才不会闲的蛋疼,搞这些弯弯绕。 “圣人说:百姓可以使唤的,就使唤他们;不能使唤的,就教化他们。” 何晏略一沉思,目光猛然一亮,说出自己的理解,期待地望着陶应。 “阿爹,晏儿解释正确否?” 听了何晏的解释,陶应面上和煦无波,内心却翻滚着浪。 “反应还真是快,能成为玄学大师,不是没有道理的!” 内心很不平静的陶应,望着两双期待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回对了!” “你们起来吧,把这句话,每日再诵百遍。” 见目的已达到,恶趣味得以满足,陶应便再没心思与两个小正太玩了,立即转身就走。 “尹氏,为夫回来了!” 跟小屁孩玩,哪有跟尹氏玩有趣,一想到尹氏,陶应心头顿时又一片火热。 当然,陶应此番是来找尹氏道别的,之后他还要去找丁氏,告诉她明日回洛阳之事。 “主公!” 陶应刚抬脚,身后就传来玄甲军护卫的声音。 “门外有位先生求见!” 第二百零五章 程昱来请托 第205章 程昱来请托 青州。济南。东平陵。 在两个小正太跟前刷了一把存在的陶应,心急火燎地刚朝尹氏的房门迈了两步,就被守在宅院门外的玄甲军护卫叫住。 “先生?” 一头雾水的陶应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满是敬意的护卫,眸子微蹙,大脑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来人可有通名?” 既然能被护卫称为先生之人,定然不可能是简单之辈。 “属下问了,但那先生笑而不语。” 护卫的回答,让陶应又是一怔。 “嗯?玩深沉?” 继而,陶应心中泛起一阵冷笑。 “遮掩行藏,不是故作神秘,玩欲擒故纵之辈;就是担心走漏风声,不得不缩头藏尾,此乃多为鸡鸣狗盗之徒!” 这两种人,陶应都不太喜欢。 本不予理睬,但略加沉思,陶应还是抬脚朝门外行去。 “唉,没想到我陶应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了!” 眼下是汉末,什么样的“怪演员”都有,陶应就不敢轻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况且,他心头的困顿此时尚未解除,不想再节外生枝。 “还是在尹氏面前自在啊,只要我喜欢,一切由着我的性子来,什么姿势都可以!” 刚一出门,陶应就看见一个身长八尺三寸左右,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身儒士袄袍,美髯垂胸,老神在在地立在院外拐角处,闭目养神。 “先生,是你找陶应?” 陶应信步上前,朝中年儒士拱手一礼,目光又朝四周打量了一圈,除了眼前的儒士,还有四周几个侍卫,一个杂人都没有。 “东阿程立,拜见济南侯!” 陶应一脚跨出院门的时候,程昱就觉察到了,此时见陶应显得彬彬有礼,也没敢托大,立即转身见礼,报上自己的名号。 “呃,我猜错了!” 一听来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程昱,久经风浪的陶应,还是眼皮一抖,心脏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两下。 “夭寿啊,历史上,老曹能有未来,全凭的是眼下这个家伙,给创业初期的老曹谋划了一块得已发展的土地!” “难道,程昱是来投奔本侯的?” 一想到曹操又要失去一血,陶应心中莫名一阵兴奋,心脏再次剧烈跳动了一下。 “济南侯何事猜错了?” 陶应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没头没脑的话,定是与自己有关,出于好奇,程昱叫醒了神游天外的陶应。 “仲德先生不对护卫通名,应便猜测先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便是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 很清楚程昱的性格,陶应也不遮不拦,实话实话。 “立乃虚度半生的碌碌无为之辈,通不通名都一样。” 闻言,程昱脸上泛起一抹笑意,亦实亦虚地自谦了一句。 “济南侯果承‘仁人君子’的家风,胸怀坦荡!” 对陶应的直言不讳,程昱不但不生气,反而很赞赏他的光明磊落。 “仲德先生过谦了,应可是知道仲德先生的!” “先生有谋,能断大事;先生之胆,过于贲育。” 战国时的勇士孟贲和夏育到底是怎样的人,陶应不太清楚,但既然历史这样评价程昱,陶应自然照搬。 “至于应,胸无点墨,无断无谋,当不得先生之誉;若能得先生日日教诲,那便是上天眷顾了!” 趁着话风尚投机,陶应不动声色地向程昱抛出橄榄枝。 “接吧,快接吧,这比你自荐要有面子的多!” 听闻陶应对自己的评价,年愈半百的程昱身子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隐入衣袖中的双手紧攥,深邃的眸子霎时泛红。 “年愈半百,唯‘心怀异志’的陶重光识我程立啊!” 很快,程昱面上又恢复了正常,目光复杂地望着年龄不到他一半的陶应,快速回味了一番准备好的说辞,道明他的来意。 “济南侯,立此番拜见,乃受故人荀文若所托,请让陈元方归乡。” 若不是荀彧从颍川寄书于他,程昱绝不会蹚这滩浑水。 “陈元方已是花甲之龄,恐时日无多,就让他回归故里,颐养天年吧?” 程昱满含期待地注视着陶应,希望陶应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至于陶应暗暗向他抛来的橄榄枝,装糊涂的程昱自动忽略了。 “哦,是这事啊!” 明白了程昱的来意,也清楚了程昱的态度,陶应似喃喃自语,又似承接了程昱一句。 “剃头担子,是我陶应一头热啊!” 到头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陶应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眸子里那缕燃烧的炙热也瞬间熄灭消散。 “应本来想请陈元方着写《陈子》的,既然仲德先生亲自上门,陈元方的去留就自便吧!” 陶应本来就要放陈纪走,程昱突然上门请托,这个顺水人情做得甘之如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程昱。 至于招揽程昱失败,陶应很快就释然了。 “好处不能全占,否则会天打雷劈!” 有些郁闷的陶应在默默自我安慰,一脸欣喜的程昱心中却泛起一抹激动。 “立替颍川陈氏拜谢济南侯!” 没想到陶应如此好说话,不虚此行的程昱,急忙朝陶应抱拳躬身一礼,感谢陶应的成全。 “程立定不忘今日济南侯成全之德!” 想着暗暗拒绝了陶应的招揽,程昱心中又有些惭愧,再面对陶应,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立就不打扰济南侯了,这就去临菑见陈元方,告辞!” 程昱再次拱手一揖,转身就走。 “呃,这么急不可耐,是担心本侯变卦吗?” ———— 豫州。颍川郡。阳翟。 一听不太看好陶应的郭嘉要前往青州,戏志才被郭嘉的神转折瞬间搞迷糊了,眸子里闪过一抹惑然。 “奉孝,你这又是何意?” 若非戏志才是了解郭嘉的,定会认为郭嘉是在戏弄于他。 “若汉失其鹿,天下英雄必共逐之;因而,这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郭嘉瞅着戏志才,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 “既然如此,济南侯那里暂时有饭吃、有酒喝,我们干嘛不去白吃白喝呢?” 郭嘉的这一番解释,听得戏志才直翻白眼,很是无语地摇摇头。 “奉孝,你要清楚,济南侯的饭,恐怕没那么好吃!” 戏志才提醒郭嘉,出工不力的事情还是要少干,尤其是在陶应手下。 “陶应干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惊世骇俗,那可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戏志才心里想什么,郭嘉一清二楚,但他却不以为然,依旧一副大义凛然、理所应当的样子。 “济南侯可以救济数以百万计的流民,救济救济我这个颍川流民,想必也不会吝啬的!” 望着郭嘉露出一脸诡诈的浪子模样,戏志才再次无奈地提醒。 “莫过火,小心引火烧身!” 郭嘉虽然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戏志才绝不会当真。 以郭嘉的智慧,绝不会干出坏自己名头的事来。 “你不担心济南侯‘不懂得隐忍,反而锋芒毕露,行事莽撞’了?” 戏志才将刚刚郭嘉自己所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想看看郭嘉又如何自圆其说。 “哈哈,志才兄,这正是我亲自前往青州验证一番的原因所在。” 将身子坐正,郭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志才兄,你有没有发现,济南侯似乎隐隐在下一盘大棋?” 戏志才也挺了挺腰身,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目光灼灼地盯着郭嘉看了几息,缓缓地点点头。 “我亦有此感觉,只是,一时猜不透其中的奥秘!” 戏志才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来猜猜如何?” 郭嘉与戏志才二人讶然相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门外。 就见从门外兴冲冲走来几人,分别是荀彧、荀攸、辛评、陈群。 第二百零六章 荀彧论陶应 第206章 荀彧论陶应 青州。济南。东平陵。 程昱匆匆离去,立在尹氏宅院门口的陶应,望着已人迹渺渺的拐角,沉思了许久。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首龚自珍的《已亥杂诗》,从陶应口中脱口而出。 这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也是个需要革新的时代,人才确也不少,可就是思想观念禁锢太多,认死理。 “颍川人,别了!” 陶应敢肯定,陈纪之事,绝对会让颍川人对他望而却步。 当然不仅仅是颍川人,与颍川名士沾亲带故的,恐怕也不会有几个跟着陶应混。 眼下的程昱,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是个不太讲大道,全凭好恶而仕的时代!” 名声坏了,你再有理想,再有实力,哪怕代表了真理,人家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最后赢了世界又怎样? 人家一句“不食嗟来之食”,直接遁入山林吃土去了。 “诸葛村夫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因为曹操进攻徐州,诸葛玄在逃难的路上病死了,大哥走丢了,诸葛亮就恨上了曹操,宁可让天下三分,也要阻止曹操一统天下。 “比起‘人妻曹’在徐州杀的那点人,死在诸葛村夫手中的人何其多!” 这个世界,就这么不讲理,只凭个人的心性。 “阿爹,你刚才吟诵的诗叫什么?是阿爹作的吗?” 何晏一声清脆而满含欢欣的童音打断了陶应的思绪。 陶应回头,就见不知几时来到他身边的何晏,正一脸热切地望着他。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在何晏的眸子里,陶应分明看到一丝崇拜的意味。 不知为何,陶应发现,何晏喊他爹越顺口,他听着越怪异,甚至有一丝不适。 “让你喊爹,不是稀罕你这个儿子,是稀罕你娘啊!” 说白了,陶应让何晏喊爹,心里存的是恶趣味,并没有当真。 再说,他一个刚刚加冠的年龄,有一个十岁的儿子,怎么想怎么别扭。 现在何晏当真了,一副乖宝宝的样子,陶应就觉得不好玩了,他更喜欢一个叛逆的何晏,一个与他对着干的何晏。 “要不,将他送还给何进那屠夫?” 念头一闪,陶应立即就掐灭了。 若陶应敢将何晏送走,尹氏定跟他玩完。 “这首诗叫《戊辰杂诗》,你就当他是来自千年后的声音好了!” 今年是一八八年,农历戊辰年,陶应将时间改了,不然又得圆半天。 “阿爹相貌俊雅,学富五车,精通诗文,文武双全,晏儿折服!” 何晏的话语虽然表现地有些夸张,但陶应从他眼中能看出真诚。 “只要你好好用功,将来比阿爹强!” 陶应轻抚何晏的后脑勺,目光和煦地盯着何晏,真心鼓励了一句。 “卫将军,我能跟何晏一样,叫你阿爹吗?” 站在何晏身侧的曹昂,一脸羡慕地瞅着互动的二人,将目光投向陶应,满含期待地问了一句。 “啊?” 闻言,陶应嘴巴大张,瞬间石化。 “这个,昂儿,只要你阿娘同意,我……” “我不同意!” 一脸怪异的陶应对曹昂话尚未说完,就被身后陡然出现的丁氏,语带羞怒地打断了。 “呃……” 有些面红耳赤的陶应尴尬回头,就见身材高挑,楚腰丰臀的丁氏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不善地盯着他。 “夫人,若你收拾好了,我们明……” “我已收拾妥当,今日就可出发!” 话音再次被丁氏打断,望着她起伏不定的高耸,微撇的花瓣唇,陶应一点脾气都没有。 “也好!” 本来就心神不宁,如今丁氏一副早就想走了的样子,陶应当机立断,决定今日便前往洛阳,追赶陈登。 “晏儿,你与曹昂最后道个别,他们今日要回洛阳了!” 看了一眼被丁氏吓得低头认罪的曹昂,陶应转身去了典韦的住处。 “噗嗤!” 看着陶应逃也似的疾去的身影,丁氏美唇勾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 “恶来,准备准备,我们今日就前往洛阳!” 陶应一进院,耳聪目明的典韦已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立即走出房间。 “诺!” 瞄了一眼陶应的神色,典韦二话不说,壮如金刚的身体,敏捷如风地闪入马厩,牵出陶应与自己的坐骑。 …… “驾!” 陶应最后安抚了一通尹氏,在王朗、吴敦、邓展、祢衡、于兹等东平陵官吏的注视下,由郝帅率一千乌桓骑兵护卫,与典韦、丁氏母子出了东平陵城,一路南下,直奔洛阳。 ———— 豫州。颍川郡。阳翟。 看到进来的四人,不论年龄,还是在颍川郡的声望,都比自己大,郭嘉与戏志才不敢托大,连忙起身相迎,拱手见礼。 “奉孝、志才,非我等偷听你二人谈话,实在是你二人说话太大声了,掩耳难绝啊!” 待众人见过礼,荀彧以长辈且主人的身份,招呼众人围着火盘坐下。 一脸温煦的荀彧,目光灼灼地投向戏志才、郭嘉二人,似认真、似玩笑地解释了一句刚刚突然搭话的缘由。 “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 荀彧很赞赏二人的才学,在他看来,郭嘉、戏志才之能,绝不亚于范蠡、陈平。 “哈哈哈,文若先生多虑了!” 都是熟人,郭嘉也讨厌繁文缛节,瞬间又恢复了浪子风骨,说话不遮不掩,直来直去。 “嘉与志才兄所言,无背人之意,故广而告之,可任各位贤达听闻、品评!” 戏志才也连连点头,附和郭嘉所言。 “志才与奉孝闲来无事,随便聊聊,打发空虚罢了!” 自己是不是君子,戏志才不敢保证,但他还是能做到坦坦荡荡的。 在座的都是熟人,彼此都很了解,所以事情说开了,都不会再纠结其中,又继续刚刚提及的话题。 “济南侯从徐州到泰山郡,又闪电出兵青州,剿灭济南、乐安、齐、平原诸郡国的黄巾流寇,确实在下一步棋。” 荀彧目光复杂地环视众人一周,语带酸涩地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想。 “济南侯是想以此不世之功,让陶氏一门再出一位刺史,或者州牧!” 荀彧心情有些复杂,颍川荀氏乃世家大族,比起丹阳陶氏,底蕴强多了。 可如今两者相比,荀氏混得不如陶氏,甚至已被甩了几条街,荀氏望尘莫及。 且不说陶谦身居徐州刺史,隐隐有成州牧的趋势,就已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的陶应,眼下的成就,似乎还不是他的极限。 反观荀氏,朝中无人,即便是荀攸、荀彧,一把年纪了,连个举孝廉的机会都没有。 “荀氏八龙”之一的老六荀爽倒是有机会,可被党锢之祸搞怕了,被举荐而不敢受命。 “这,恐怕难以满足陶氏的野心!” 已三十二岁的荀攸眉头微皱,他对荀彧的看法不太赞同,委婉地提出质疑。 “不然,济南侯不会做出军管青州之举来!” 荀攸虽然年龄较大,却是荀彧的侄子,但他的见识,比荀彧只高不低。 “我这族叔,太老实了,把陶应想太简单了!” 荀攸心中暗暗否定了荀彧的猜测。 “这算个屁棋!” 郭嘉也心中暗暗摇头,他绝不信陶应只为了一方刺史铤而走险。 “这荀文若,真让人无奈啊!” 还以为荀彧能直言不讳,结果论起时政,还是遮遮掩掩,自我欺骗,让没有听到眼前一亮高见的郭嘉有些失望。 “唉!” 荀彧悠悠叹息一声,幽深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不是荀彧没看透,而是不愿往那里想。 “这陶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恐非大汉之福啊!” 荀彧是个十分传统的耿忠之人,甚至有点愚,自然对陶应这样的“乱臣贼子”深恶痛绝。 荀彧的话,落入众人耳中,一时不知如何接对。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若汉失其鹿,天下亦可逐之,怨不得济南侯!” 郭嘉本就对大汉朝廷已失去期待,眼看乱世已显,大厦将倾,不但没有一丝的忧虑与惋惜,反而心中生出一股兴奋来。 当然,郭嘉不是看好陶应,而是就事论事。 至于荀彧的那点担心,只能说可笑加幼稚。 “哈哈,我等连登庙堂都没有机会,何须这般多愁善感!” 郭嘉其实很想对荀彧说,你心有社稷,社稷不知有你。 “即便社稷知你荀彧才华,给你一方郡守之职,可你有为郡守的献资吗?” 自汉灵帝西园以来,凡新上任者,都必须先按秩纳钱。 一方太守,两千石,依天子之令,那可是必须要交两千万钱才行的。 荀氏在颍川算是大族、望族,可也是个“穷鬼”。 第二百零七章 振奋的灵帝 第207章 振奋的灵帝 洛阳。南宫。嘉德殿。 “哈哈哈……” 汉灵帝将手中的邸报递给张让,止不住心中的欢喜,仰望寝宫穹顶,放肆地大笑,宣泄心中的畅快。 “朕的卫将军,济南侯,替朕做了朕想做而做不到之事!” 这一刻的汉灵帝,一点都不显病态,老谋深算的眸子,加之意气风发的神态,霸气侧漏的威势,瞬间与他帝王的身位相符合。 至少在张让的眼中,这一刻的灵帝,是精明的,是励精图治的,与恋栈于酒色肉林中的汉灵帝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呀,若您始终保持如今的状态,大汉岂能不兴!” 在张让的内心深处,他更喜欢眼下的汉灵帝,而不是被自己等人如算盘子拨动的汉灵帝。 “阿父,你说,朕重用陶重光,是否走对了这步棋?” 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灵帝,一双充满自得的眸子神采奕奕地盯着张让,似想看透此刻张让心中所想。 “陛下圣明!” 目光从来自冀州的邸报上移开,张让神情复杂地望向灵帝,不无阿谀地回了灵帝一句。 “陛下慧眼如炬,岂能错失良臣!” 此刻不管张让所说是不是真心话,灵帝都很满意,内心更加舒畅。 “哈哈哈……这陶重光,还真是有魄力啊!” 这两日弹劾陶应的奏章如雪花一般送抵洛阳,呈上朝堂;尤其是袁隗等人联名上书,想要削去陶应的爵位,皆被灵帝压下。 “朕没有错拜陶重光为卫将军,没有白封他为济南侯,更没白给他冀州三郡的表举专权,他果然是朕对付大姓、豪强的一把利剑!” “庙堂之上所有庸碌之辈,都抵不过一个陶重光有用!” 爱憎分明的灵帝一扬一抑,听得张让心情更加复杂,灵帝就差指名道姓骂丁宫、马日磾等人是酒囊饭袋了。 “老臣恭喜陛下得此有力臂助!” 为了不让灵帝孤独地唱独角戏,张让脸上再次堆满浓郁的笑容,昧着心恰到好处地躬身称颂了一句。 其实,张让很清楚,灵帝任用陶应,就是一石三鸟。 灵帝不仅仅要对付大姓、豪强,对付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外戚。 “陛下也有对付我等刑余之人的心思啊!” 大长秋赵忠的族人被陶应查抄,甚至家人官至县令,也被陶应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已是妥妥的僭越,可灵帝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 “这不是纵容陶应,这不是对我等刑余之人不满,还是什么?” 尤其是小黄门左丰,还是灵帝的心腹宦官,被陶应用钱财活生生压死,这已是对宦官集团赤裸裸的宣战,可灵帝同样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阿父!” 眉欢眼笑的灵帝,来回在寝宫中走动,显得踌躇满志。 “明日那些冀州藉的大臣定然会对陶卿发难,你可得配合好朕,莫要让这帮人得逞!” 至于自己的亲侍中常侍赵忠会不会闹,灵帝直接忽略了。 以灵帝对赵忠族人的了解,相信赵忠没有更好的借口之前,是不敢明目张胆来麻烦他的。 “太嚣张了,杀了也好,省得为祸地方,让朕背上骂名!” 赵忠的族人被陶应杀了,家财也被抄掠一口,用来赈济冀州百姓,完全将自己置身于宦官集团的对立面,这让灵帝对陶应更加满意了。 “一个不被大姓、宦官所容的陶应,才是朕要的陶应,才是对大汉社稷有益的良臣!” 若说灵帝还有一点不满意,就是陶应与大将军何进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 “陛下放心,老臣定不会让冀州大姓们得逞!” 虽然对陶应毫不留情地杀戮和拘禁宦官有所不满,但毕竟没有危及到自己的利益,所以张让也不会轻易给陶应使绊子。 尤其现在面对的是大姓士族,是宦官的公敌,张让自然要站在陶应一方。 当然,张让再嚣张跋扈,也不敢与灵帝唱反调。 “嗯!” 看着张让脸上露出的一副恭顺表情,灵帝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张让不危及皇威,无论他犯多大的错误、贪再多的钱财,灵帝都可以容忍。 “待陶卿来洛阳,你私下告诉他,让他不必担心朝堂众臣的态度,放手去做,朕就是他最有力的后盾!” 灵帝已从冀州刺史贾琮的邸报中得知陶应已对乌桓叛军用兵,且取得了很大的胜利,而陶应自始至终也没有向朝廷要钱粮,这让灵帝更加满意了。 “只要陶氏不谋反,朕定会庇护陶氏一族!” 在灵帝的内心深处,他更期望陶应能帮他废长立幼,断了何氏的念头,以防自己死后,何氏坐大,危及刘氏皇权。 只不过眼下尚未到那一步,灵帝自不会提及,以防激起已惴惴不安的何氏狗急跳墙,反害了刘协的性命。 “诺!” 张让眉头再次一挑,躬身应命的同时,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看来,陛下已选定陶应为将来的顾命大臣!” ———— 豫州。颍川。阳翟。 洒脱不羁的郭嘉,性子比较直,只要他认为是对的,说话就不会遮遮掩掩,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才不管你是不是荀彧。 “奉孝言之有理!” 戏志才第一个站出来力挺郭嘉。 陈群、辛评虽然没有出声,但也点了点头。 就连注视着郭嘉的荀攸,轻捋胡须,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采。 “不破不立,这便是我辈一显身手的好时机!” 郭嘉忽视了荀彧的难堪,由着本心说事。 “奉孝之言,甚善!” 这回荀攸也忍不住出声了。 “乱世,是危及,也是机遇!” 越有才华的人,越期望乱世。 唯有乱世,才有他们重塑权贵秩序的机会。 见众人话里话外都似乎在赞赏陶应,荀彧心中很不舒服。 “你们莫要忘了,济南侯对大姓世家似乎并不友好!” 荀彧瞥了一眼陈群,似乎在提醒众人莫要忘了陈纪之事。 “长文的父亲元方公,至今生死未卜啊!” 其实,荀彧内心还是赞同众人观点的。 但荀彧就是一个传统的人,对忠孝节义看得很重。 即便别人说荀彧有点愚,但荀彧也不会改变,这是荀彧的操守。 “群打算近日前往青州临菑!” 既然提到了自己的父亲,陈群也不再沉默,将自己前往青州之事说出来,省得走后被人恶意猜度。 “长文,你想好了?” 荀彧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立即提醒陈群一句。 “那济南侯,绝非善类啊!” 荀彧的意思很直白,围坐的几人都听懂了。 “莫要你父亲陈纪没有救回来,连你陈群也搭进去!” 荀彧内心很矛盾,既想劝阻陈群不要前往青州冒险,又不能阻止人家陈群救父、尽孝。 其实,说白了,荀彧更担心陈群投入陶应阵营,他不愿看到颍川人“助纣为虐”,危及大汉皇权。 “文若多虑了!” 陈群眉头一挑,眼眸深处一丝不快一闪而逝,心中暗暗压下对荀彧的不满。 “诸位莫要担心,群此番青州之行,定安然无虞!” 环视一圈目光熠熠地望着他的众人,脸上已堆起一抹笑意的陈群解释其由。 “前几日,群已讨得孔文举手书一封,想必,济南侯会给他老师一点薄面的。” 与孔融相交甚厚的陈群,已得知陶应与孔融的关系,如今有了孔融的书信傍身,相信陶应不会为难他。 再说,颍川陈氏与丹阳陶氏,本就没有利益冲突,陈群不担心陶应会对他们父子二人不利。 “这就好!” 心情很是矛盾的荀彧,很想将自己已托付程昱前往济南见陶应的事告诉陈群,可程昱能不能说动陶应放了陈纪,荀彧没有把握,便忍住没有说出来。 “哈哈哈,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若有所思的郭嘉,深邃的眸子从陈群、荀彧脸上掠过,忽然仰头大笑。 “陶重光心怀大志,想要仿效周公吐哺,礼贤下士,却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善用人才!” 郭嘉适时转移话题,让室内气氛又为之一松。 “奉孝想多了!” 郭嘉话音刚落,荀攸闪烁着绚丽逼人光芒的眸子骤然大亮。 “济南侯能否知人善用,这与我等没多大关系。” “自古以来,凡是有识之士,皆能审度其主,方而立功扬名。” “若济南侯不能知人善用,他所谓的大志,也不过笑话耳!” 像戏志才、郭嘉、荀攸这样的人杰,绝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尤其是在乱世,他们的本性就是投机。 今日看好陶应,他们可以投奔,若明日出现更强大的明主,他们一样可以舍弃陶应,另攀高枝。 这一幕,曾在袁绍集团体现地淋漓尽致。 “先生,冀州有新消息了!” 荀彧刚想给郭嘉泼冷水,门外突然传来家仆的声音。 “乌桓人败了,济南侯已回青州!” 第二百零八章 曹操诘袁绍 第208章 曹操诘袁绍 洛阳,西园。兵部议事厅。 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右校尉淳于琼等西园八校尉,除了上军校尉蹇硕外,齐聚一堂,各自围着火盘喝酒闲聊。 “冀州之事,各位都听说了吗?” 面色有些阴郁的袁绍放下手中的酒樽,冷峻的眸子一一从曹操等人脸上掠过,沉声问了一句。 “那陶应,未免也有些太大胆妄为了!” 淳于琼也算是袁氏的家臣,袁术的事情他也知悉,此时袁绍提及冀州之事,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和。 “竟然敢大肆杀戮,不仅谋杀了陛下派去传旨的天使,还斩杀那么多的官吏,屠戮世家大姓,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助军右校尉冯芳也点了点头,显然无比认同袁绍与淳于琼的想法。 冯芳不仅是已故太监曹节的女婿,还是袁术的准老丈人,若非袁术突然去了青州任职,他漂亮的女儿冯方女就要嫁给袁术做妾了。 有了这层关系,不管是迎合宦官集团,还是迎合袁氏,冯芳都得站出来对陶应进行一番声讨。 “不错,陶应确实有些太嚣张了!” “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竟然如此袒护这个屠夫!” “若非有陛下撑腰,陶应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 有了淳于琼、冯芳的回应,一时间,其他人纷纷对陶应发出声讨。 “哼!” 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曹操,眸子微缩,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咧。 “一群头脑简单之辈,被袁本初当枪使,尚不自知,真不知道是如何当上西园校尉的!” 一语不发的曹操悠闲自得地拨弄着火盘,温着自己的酒,对众人所言,左耳进右耳出。 袁绍漆黑的眸子几次扫过曹操,希望自己的“好基友”也能发表一番感言。 可几番下来,心有期待的袁绍失望了,曹操连头都没有抬,一门心思都在酒上。 “难道,我袁本初的话,还不如你曹孟德火盘上的一壶酒有趣?” 眸子微蹙的袁绍,脸色不知不觉变得阴沉,垂在案几下面的一只手慢慢紧攥。 “嘭!” 陡然,火盘里的炭火发出一声炸裂,惊得袁绍打了一个冷颤,瞬间让袁绍回过神。 “孟德,对陶应的所作所为,可是有别的想法?” 袁绍脸上的冷意瞬间尽敛,换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绍可是知道的,孟德胸有韬略,莫要藏拙,说来让诸位听听!” 没想到不说话反被袁绍点名,曹操拨弄火盘的手一顿,眉头紧蹙,心中暗暗有些恼火。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真不当人子,不将曹某拖下水你很不甘心啊!” 袁绍的用意曹操很清楚,无非就是拉帮结派,为孤立和谋算陶应造势,以此来报袁术之辱,或者说袁氏之辱。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心思急转的曹操,略一思忖,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慢慢抬起头,紧蹙的眉头已舒展,笑意盈盈地望向袁绍。 “操对冀州之事所知不多,不知本初有何高见,说来让操等也领受一番,可好?” 曹操的意思也很明确,既然你袁绍要对付陶应,那就摆到桌面上,莫要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却潜藏深处。 “呃……” 曹操的反问,打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说得不痛不痒,会被众人看轻;说得过狠,传入陶应耳中,袁术弄不好就没命了。 “曹阿瞒啊曹阿瞒,你今日给我提了个醒!” 以袁绍对曹操的了解,他的问题,曹操多半会心直口快,直言不讳,即使不好回答,曹操也只会推脱,绝不会反诘。 可今天,曹操太出乎袁绍的意料了。 “曹阿瞒,你变了,变得奸诈、狠辣了!” 望着鲍鸿、淳于琼等人投来的目光,被曹操反摆在了台面上的袁绍,明白自己要表态了,若他不给自己发起的话题下个定论,在座的人再蠢笨,也会明白他的用意。 到那时,他袁绍以后就没有朋友可“玩”了。 “这还用问吗?” 众目睽睽之下,袁绍大义凛然地做了一句总结。 “绍的意思,也跟各位将军一致,陶应杀戮过重,不配为济南侯,有污卫将军声誉!” 说完,也不等众人再回应,袁绍立即端起面前的酒樽,举杯邀饮,借此掩饰他的心虚。 “曹阿瞒,你等着!” 在众人微不可察的角度,袁绍阴冷如狼般的眸子狠狠瞪了曹操一眼。 …… “哼,狡诈如狐!” 袁绍玩文字游戏,自然瞒不过精明的曹操。 “什么叫‘也跟众位将军一致’?” 只是顾虑到袁绍的颜面,又顾忌袁氏的强大,曹操便隐忍没有点破。 不过,给袁绍面子,并不代表曹操甘心被莫名其妙当枪使。 “你袁氏四世三公,要想与济南侯陶应对抗,那是你袁氏之事,莫拉上我曹氏!” 一想到陡然崛起的陶应,曹操自然不愿将曹氏放在陶氏的对立面。 “济南侯在冀州所行,曹某倒觉得,济南侯是个英雄!” 瞥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袁绍,曹操眉头一挑,一改刚才的三缄其口,对陶应在冀州之事做出自己的评判。 “拨乱之政,以刑为先。济南侯虽然手段酷烈了一些,却是一片拳拳之心,忠心为国!” “至于那些被济南侯所杀之人,与其说是死于济南侯刀下,倒不如说,是死在他们自己的贪欲之下!” “夫刑,百姓之命也。” “依大汉律,无论索贿的小黄门左丰,还是战时畏惧潜逃的官吏,他们的行为,本就该判弃市!“ 言辞犀利,目光幽深的曹操,环视众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多行不义必自毙!” “济南侯为国、为民伸张正义,试问,又何罪之有?” 曹操不无愤慨的质问,让大厅中跪坐的袁绍、淳于琼、鲍鸿、冯芳几人,脸色顿时一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呃……” “这……” “咳……” 嗫嚅不言的众人,只得纷纷端起面前的酒樽,借此掩饰内心的尴尬。 “唉,曹孟德,还是那个曹孟德!” 袁绍等人突然想起,曹操可是嫉恶如仇、不畏权贵之辈。 当年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曹操就敢下狠手,打死蹇硕的叔叔。 那悬挂在洛阳四门的五色棒,简直就是那些有钱有权、在地方上称霸逞强之人的梦魇。 “唉,若两下相比较,曹孟德与陶重光,简直就是一类人!” 看到曹操对陶应有惺惺相惜之感,鲍鸿瞬间明悟。 “无论是曹孟德,还是济南侯,都少沾惹为妙!” 曹操犀利的眸子一一从袁绍、淳于琼等人脸上掠过,看到众人面上的不自在与眼神的躲躲闪闪,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一帮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难成大事!” 曹操也没指望袁绍等人回答自己,重新斟满一樽酒,径直站了起来,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朝着北方遥遥举杯。 “这杯酒,我曹操敬济南侯!” 一脸严肃冷峻的曹操,眸子里带着几分崇敬的神色,并隐隐流露出一抹羡慕。 “大丈夫,当如陶重光也!” 听着曹操的隔空祝辞,袁绍几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如同吃了秽物一般。 “天已漆黑,某家丕儿近日多闹,夫人照看不来,就先行一步,告退!” 有他在,众人也不会自在,曹操很识趣地提前退场。 “也好!” 看到曹操拱手辞行,强抑制心中怒火的袁绍,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应和了曹操一句。 “孟德……” 不待袁绍酝酿的一番关心之语出口,曹操已转身疾步出了议事大厅,其匆匆形色,如躲瘟疫一般。 “哐当……” “嘭……” 怒不可遏的袁绍,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衣袖一扫,桌案上的酒樽、酒瓮纷纷坠地,一时碎裂声一片,杯盘狼藉。 “竖夫!竖夫!” 尚未解恨的袁绍,又一脚踹翻桌案,大声咆哮,当众发泄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既有对陶应的,也有对曹操的。 “这是袁本初?” “真本性?” 淳于琼、鲍鸿、冯芳等人,瞅着如癫如狂的袁绍,面面相觑。 …… “失态了,失态了!” 过了好一会儿,袁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脸平静,泰然自若。 “诸位将军莫要多心,绍的怒火,是冲陶应小儿发的!” “今日天色已晚,既然孟德走了,我等也散了吧,改日再畅饮!” 笑眯眯的袁绍,朝众人拱手一圈,与淳于琼并肩出了西园议事大厅。 今日六一,祝所有大朋友、小朋友都快乐! 感谢所有默默支持本书的书友,你们的鼓励与鞭策,愚人铭记在心,感恩! 第二百零九章 荀彧的敌意 第209章 荀彧的敌意 青州。平原郡。祝阿县。 冬日的平原,太阳落山的很早,陶应一行午时从东平陵出发,过了历城,到达祝阿城时,已华灯初上。 “下官祝阿令华缉恭迎济南侯!” 已得到陶应路过祝阿消息的祝阿令华缉,早早就等在城门口,迎接陶应一行的到来。 在华缉身后,还站着一些祝阿的官吏,及听闻陶应到来,前来看热闹的祝阿百姓。 “华令辛苦了!” 略显疲态的陶应跳下战马,华缉刚要接过马缰,陶应却先一步将马缰塞到了身旁的典韦手中,笑着握住华缉伸出的手。 “怎么样,有没有体会出老子所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 二十多岁的华缉,是华歆的弟弟,如陶应一般,历史上也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只不过沾了华歆的光,被魏文帝封了列侯。 若不是陶应想绑住华歆,加之手头缺人,不会轻易让华缉在自己的治下出任一方县令的。 “惭愧,若非先前有糜将军言传身教,缉定不敢出任祝阿令!” 在高唐因为哥哥华歆的缘故被陶应征辟,华缉跟着糜芳“实习”了一阵子,便意气风发地出任祝阿令。 不过,观摩学习与实践是两码事,虽然是照猫画虎治理祝阿,但真正落实起来,让有些懦弱、老实的华缉还是焦头烂额。 “多学习,慢慢来,这样就不会出错!” 看华缉的神态,陶应就知道他这个县令干得有点吃力,便出声又给他打气。 “不要闭门造车,有时间、有困难,就去历城或茌县看看,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陶应显露出的亲和,让心头有些忐忑的华缉顿时安心不少,也感动不已,他很清楚,这其中还有着大哥华歆的因素。 “缉一定将祝阿治理好,绝不辜负济南侯的期望!” 陶应笑着摇摇头,又拍了拍华缉的肩膀,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华县令,我陶应的期望并不重要,而是莫要辜负了祝阿百姓的期望!” “或者你可以这样理解:只要祝阿百姓满意了,我陶应就满意!” 陶应话音一落,城门口为之一静,继而从围观的百姓群中爆发出嘈杂而洪亮的山呼声,此起彼伏。 “小老儿拜谢济南侯活命之恩!” “俺今生只认定济南侯!” “俺全家也只愿在济南侯治下过活!” 猝然被跪倒一地的狂热百姓欢呼,一阵头大的陶应忙尽力安抚了一番,不敢再待在城门口,急匆匆去了华缉安排好的住处。 …… “济南侯,济北国相陈汉瑜在门外求见。” 陶应在华缉早已准备好的饭堂与典韦、郝帅、曹昂一起用过饭食,正一边泡脚,一边与曹昂说笑,一脸诧异的华缉匆匆走了进来。 “嗯?” ———— 豫州。颍川。阳翟。 荀彧、荀攸的到来,颍川书院的晚餐显得丰盛了许多。 待众人酒足饭饱,又继续挑灯品茗,延续了白日的话题。 “陶重光心高气傲,不懂得隐忍,不但得罪了宦官一系,又与大姓士族为敌,只注重寒门,这绝非明主,还是少与其沾惹!” 眸子里满是不屑的荀彧,显然不看好陶应,望着郭嘉,忍不住泼冷水。 陶应在冀州用钱财压死小黄门左丰之事,今日传至颍川,这让与宦官集团有姻亲关系的荀彧,对陶应更加排斥。 “这大汉有今日之颓,阉宦功不可没,陶应为国除奸,有错?” “就因为陶应扣押了纵兵抢粮的袁术,就与士族为敌了?” “寒门怎么了,难道寒门就不该有出头之日?难道我戏志才活该一世受穷?” …… 荀彧对陶应不加掩饰地唱起挽歌,莫说是郭嘉,就是戏志才、辛评、陈群等人,都暗暗对荀彧嗤之以鼻。 虽说世间之事,大抵还是挽歌多一些,但成王败寇,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的准呢? 当然,最终谁赢了,谁败了,谁荣了,谁辱了,都会在死去元知万事空的谶言里变成昨天的事。 “可今天,不管情愿与否,陶氏都已成颍川人绕不开的存在,哪怕不与陶氏有瓜葛,也绝不能与其为敌!” 陈群暗暗摇头,不是他甘心向陶应示弱,实在是眼下的陶应,实力太过强大了。 “一个能轻而易举消灭几十万黄巾贼寇之人,能将五万乌桓骑兵赶出冀州之人,是那么容易对抗的吗?” 陈群已从孔融那里得到了一些陶应更为详细的消息,为了家族的繁衍,陈群不得不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唉!” 半天沉默不语的荀攸,瞄了瞄已发觉自己说错话的荀彧,无奈摇头,好不容易被郭嘉调转的气氛,又被荀彧给搞胡了。 “奉孝有鬼谋之才,你且分析分析,济南侯当初为何不留在徐州经营,反而舍易就难?” 没办法,为了掩饰族叔的尴尬,年过三旬的荀攸不得不站出来替其解围。 郭嘉若有所思地瞄了荀攸一眼,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两道精光,显得神采飞扬。 “徐州看似是陶氏的,但那是陶谦的,不是陶重光的,陶重光想对徐州有所作为很难。”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郭嘉所言,陶应想在徐州大显身手,就必须将他爹陶谦搞定,但要让陶谦退居二线或做陶应的傀儡,显然不现实。 “因而,陶重光则另辟蹊径,以泰山郡为跳板,谋下青州,以青州为自己未来争霸的根据地。” “如此一来,陶氏就有了两州之地,既可各自独立发展,又能守望相助,互可进退腾挪,这步棋,陶重光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郭嘉眸子里的精芒闪耀,他敢肯定,以陶谦的魄力,绝对走不出这步棋。 “不然,也不会先来个分家的戏码,给他陶氏留条后路!” 戏志才坐直身子,眉头一挑,就着郭嘉的分析,又补充了一句。 “济南侯恐怕不会单单满足于一个青州。” “兖州,必然是他下一个目标!” 只要兖州到手,青州、兖州连成一片,后面再加一个可以腾挪的徐州,陶应就有三州之地,争霸天下的底气就十足了。 “可,这天下毕竟尚未乱啊!” 半天不曾一语的辛评,手捏下颌短须,目光微凝,忍不住发了一句感慨。 “汉室气数已尽,不出三年间,必将迎来诸侯割据的时代!” 郭嘉尽显放荡之色,笑容灿烂,宛若根本不把“励精图治”的灵帝放在眼里。 “可惜,可惜哉!” 莫说荀氏叔侄,就连陈群、辛评,与郭嘉相识至今,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嘶……” 好一阵后,荀彧才恢复如常,却只是长吁了一声,站起身,摇首带着几分苦涩的笑,丢下众人,独自出了屋。 …… “难道,这大汉的天下,终归要分崩离析?” 荀彧出了旁门书房,立在书院大堂中央的一个大大香案前,呆望着香案后悬挂着的孔圣画像,喃喃自语。 此时,香案上的黄铜香炉中插着几枝香,袅袅香烟缓缓上升,淅淅散开,有一缕香烟飘入眼帘,熏得荀彧眼睛直流泪水。 “为何这大汉会有如此多不思君恩的奸佞?” 荀彧使劲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的幽芒,脑海里划过陶氏父子的名号。 “他日若有机会,我荀彧定不会叫陶氏这样的奸佞好过!” 不知为何,在荀彧的心中,总觉得大汉沦落到今日之局,都是因陶氏这样不一心思国、思君的能臣造成的。 “奉孝,若真到了群雄割据的时代,你将如何选择?” 屋子里,传来戏志才毫不掩饰的兴奋之音。 不过,落入荀彧的耳中,却是异常的刺耳。 荀彧很想冲进去,大声叫醒他们,不要倒行逆施。 “你们只有忠于汉室,才能流芳千古,附逆只会遗臭万年!” 可荀彧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就是自己的侄子荀攸,也不会站在他一方,还岂能左右郭嘉、戏志才这样的颍川人杰。 “唉,能够让人回头的,只有南墙!” 荀彧摇摇头,不再想听屋子里一帮“佞臣”的高谈阔论,出了大堂,穿过颍川书院的大门,冒着夤夜寒风,孤零零地下山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宦官议倒陶 第210章 宦官议倒陶 青州。平原郡。祝阿县。 华缉的通报,让陶应莫名一怔,眸子里现出一抹迷茫,一时没想起陈汉瑜是谁来。 “是陈长史的父亲陈珪陈汉瑜!” 看到陶应一脸的疑惑,眼神怪异的华缉忙又解释了一句。 “哦,是他,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陶应也顾不得擦脚,拎过鞋子就穿,因为脚湿,穿了半天都没有穿进去,干脆扔到一旁,光着脚就朝屋外跑去。 “阿爹,天冷地冻,要穿鞋的!” 看到陶应赤着脚跑出了屋,回过神的曹昂立即提起陶应扔得东倒西歪的鞋子跟了出去。 “陈相亲临,应有失远迎,还望原宥怠慢之过!” 除去陈珪的济北国相不说,他不仅仅是徐州大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关键还是得力谋士陈登的父亲,于情于理陶应都不能怠慢。 “夤夜叨扰,还望济南侯莫怪!” 瞥了一眼陶应尚有水渍的一双赤脚,陈珪眸子里乍现的一抹异彩一闪而逝。 “这陶重光用心了啊!” 光脚而来的陶应以晚辈之礼迎接陈珪,这让陈珪满意的同时,心中又生起一丝自豪与感动。 “看来,陶重光对我儿元龙很满意!” 陈珪很清楚,以如今陶应的身份与地位,根本无需自降身价,但陶应能这般降尊纡贵,多半是看在儿子陈登的面子上。 “先生好!” 拎着鞋追出来的曹昂,眼见陶应对陈珪很是客气,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也见了一礼后,忙将鞋放在陶应脚下。 “阿爹,快将鞋穿上!” 陶应低头,很是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强做儿”的曹昂后脑勺,将鞋子拎了起来,与望着曹昂一脸诧异的陈珪往屋里走。 “昂儿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早早赶路!” …… “不知陈相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进了屋,陶应让人上了茶,便与陈珪开门见山。 虽然与陈珪第一次见,但陶应相信半夜从济北国赶来找他的陈珪,绝不是为了拉闲话。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从济南侯这里一解心中之惑!” 陶应开门见山,陈珪也不想说闲话,略加整理了一番措辞,便道明来意。 “济南侯,济北国与泰山郡唇齿相依,若将济北国归入治下,是否也要行泰山郡的模式?” 陈珪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陶应的眼睛,一瞬不眨。 “当然要!” 明白了陈珪的来意,陶应不假思索地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陈相乃元龙之父,应与元龙犹如亲兄弟,自不会敷衍与欺瞒陈相,未来在应的治下,皆按泰山郡模式治理,绝不会出现特殊!” 闻言,陈珪眸子猛然一蹙,怔怔注视陶应许久,方叹息一声,不无担忧地提醒陶应。 “若皆按泰山郡模式,恐怕除了青州,其他州郡很难响应济南侯!” 陈珪的意思很直白,他提醒陶应,“打土豪分田地”的策略在眼下的大汉根本行不通,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不仅自己治下的济北国,戴、泛、徐、夏、刘氏五大姓不会响应,就是陶谦还无法完全掌控的徐州,除了糜氏,曹氏、王氏、赵氏等大姓也不会跟着陶氏走。 “济南侯当慎重啊!” 汉末的天下是大姓当道的天下,几乎所有的权谋、政治、战争都是围绕着大姓集团背后的资源优势而展开的,有拉拢、有对抗、有敷衍、有讨好,但其核心和根本都是围绕“利益”和“实力”而进行的。 若陶应想代汉而立,就必须与大姓、豪强们媾和,照顾他们的核心利益,未来与士族共天下。 “哼哼,想让我与大姓、豪强们妥协,重蹈隋炀帝的覆辙?” 陈珪话里不乏警告的意思,陶应听懂了,不过早有打算的陶应一脸的不以为然,冷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 “陈相是了解应的,应原本就不名一文,若注定未来要孤单前行,应也会无所畏惧,孤注一掷,大不了碰个头破血流!” 陶应说得轻描淡写、轻松自如,一副风和日丽的景象,却听得陈珪心惊担颤,浑身发冷,面前浮现一副炮火连天、金戈铁马的景象。 “陈珪明白了!” …… 从陶应嘴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矛盾的陈珪谢绝了陶应的挽留,连夜回了济北国。 “这济北相也该弃了!” 济北国与泰山郡、青州相邻,陈珪很清楚,羽翼丰满的陶应一旦下定决心自立,不仅仅首当其冲的济北在陶应的屠刀之下,整个兖州都难以保全,儿子陈登已上了陶应的船,他无法兼顾公私,还不如就此早早脱身。 “元龙,不知道你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 洛阳。长秋宫。大长秋赵忠住处。 除了今夜执勤灵帝身边的孙璋外,灵帝亲封的十二个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粟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密聚一室。 当然,被陶应“策反”的毕岚自然不在列。 “那就是个死人!” 自从毕岚青州传旨“滞留不归”,无论是汉灵帝,还是中常侍,都已将毕岚开除出了队伍之外。 就如同被陶应压死的小黄门左丰一样,众人都默认毕岚已死。 但有意思的是,少了一个毕岚,今日却意外地多了一个小黄门蹇硕。 蹇硕虽然未列十常侍,但在灵帝心中的地位一点都不低,甚至比张让、赵忠更倚重。 位列西园八校尉之首的蹇硕,可是灵帝寄予厚望的托孤之人。 就连大将军何进,都要接受蹇硕的节制。 “废长立幼,不合礼制,于国不祥!” 汉灵帝隐隐流露出废长立幼之意,张让、赵忠等宦官出于与何后的关系,自然心中有些抗拒。 因此,慢慢就与肩负使命的蹇硕拉开了距离,平日很少来往,以防得罪了何进,引起何后的猜忌。 但赵忠今日特别邀请了蹇硕,自然是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蹇硕在门外左右张望半天,确定没有人偷听,他才闪身进了秘室。 “赵公,大家都已经齐了,您现在总可以说说了,究竟是什么要紧事,非要半夜三更召集大家秘议?” 赵忠阴恻恻的眸子一一从蹇硕、张让等人脸上掠过,慢悠悠地说出了此番密议的用意。 “我等恐怕没有活路了!” 赵忠一语,话不多,却石破天惊,将在座的中常侍们吓了一跳。 “嘶……” “难道,大将军与袁氏等大姓要联手对我等发难?” 眸子里一片恐慌的张让,猛然站起,死死盯着赵忠出声急问。 “忠公,你得了何种消息?” 张让吃过何进与袁逢的亏,第一时间就想到是这两股势力合流。 “这不可能,今日我还见过那袁本初,若袁氏对我等有不轨之心,其定有反常表现!” 蹇硕也是被赵忠吓得心肝一颤,待听了张让的猜测,他立即出声反驳。 “别忘了,袁氏正在为袁公路烦,没有精力来对付我等!” 何进会不会动手蹇硕不知道,但他敢肯定袁氏不会。 至少在蹇硕心中,现在的袁氏没有发难的精力与心情。 “难道,是陛下要对我等下手?” 蹇硕否定了张让的猜测,郭胜又将目光转向灵帝。 “都别猜了,我说的是陶应那小儿!” 面色有些不悦的赵忠,陡然提高他窄细的声线,冷声打断了众人的猜度。 “哼,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居然都没看到来自陶应小儿的威胁!” 陶应杀了赵忠的族人,抄没了赵氏在冀州海量的钱粮,赵忠自然是恨陶应的。 “陶应小儿,你最好不要动赵延,否则,让你知道我赵忠的手段!” 赵忠隐隐对弟弟赵延青州之行有些不安,若早知道陶应敢对宦官、大姓动手,赵忠就不会让赵延去打陶应的主意。 “济南侯要对我等动手?” “这怎么可能!” 一脸诧异的郭胜望着脸色阴冷的赵忠,发出自己的质疑。 “怎么不可能?” 赵忠冷冷瞪了郭胜一眼,阴恻恻的眸子又环视众人一周。 “陶应小儿杀了左丰,毕岚生死不明,又对我赵氏动手,这说明什么?” “说明陶应小儿蔑视我等刑余之人,故而频频举刀杀戮!” “今日陶应小儿杀了左丰、毕岚,对付我赵忠,明日就会轮到你们!” 赵忠摆事实讲道理,连带着恐吓,以期引起众宦官们对陶应的抗拒与愤怒。 “哼,想让我等死,那就先下手为强,想办法铲除陶氏!” 蹇硕成功被赵忠忽悠,旗帜鲜明地响应赵忠的呼吁。 “对,杀了陶应小儿,省得我等食不甘味!” 郭胜、夏恽等人立即附和。 瞬间,一场针对铲除陶应的密议在赵忠的密室里如火如荼地展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 郭嘉论雄主 第211章 郭嘉论雄主 豫州。颍川。阳翟。 荀彧中途离席,一点都不影响屋内众人的谈兴,就连荀攸也更加放得开,话也多了起来。 “若真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我郭嘉,定要找一位有雄才大略,而且还比我郭嘉更聪明的主公!” 戏志才、荀攸、陈群、辛评皆是一怔,互视一眼,继而皆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这天下,比奉孝还鬼一分的,怕是没有咯!” 戏志才手指虚空点点郭嘉的脑门,一边大笑,一边调侃。 的确,刚刚加冠的郭嘉,在颍川已经是声名鹊起,就连戏志才也自愧弗如。 “确实,天下间,和奉孝一样聪明的人有,但比奉孝还聪明的人怕是找不到了!” 戏志才对郭嘉的评价,得到了辛评、陈群、荀攸的一致赞同。 “不见得啊!” 刚刚还自鸣得意的郭嘉,听了戏志才等人之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被一抹肃然取代。 “若是过去,志才兄如此评价嘉,嘉定然欣然领受,可数月前的一趟洛阳之行,让嘉不敢再小觑天下人杰!” 望着郭嘉脸上露出的一副严肃、认真相,戏志才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 “能让郭奉孝佩服的人,定然智慧、谋略绝伦!” 戏志才刚想问郭嘉为何会有如此感概,郭嘉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在洛阳,嘉遇到了几个人,有冀州的田丰、沮授,东郡的程立、陈宫,扶风郡的法正,其智慧谋略均不下我颍川人杰,甚至过之而不及!” 郭嘉指名道姓地点出的几人,其中如田丰、程立,荀攸等人或认识,或早闻其名,不由皆坐正了身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郭奉孝不是谦虚,而是认真的!” “田丰、沮授、程昱、陈宫、法正!” 荀攸、戏志才等人虽然对自己的智慧谋略很自信,但绝不会自大到目中无人,有了“鬼才”郭嘉的提醒,心中暗暗对田丰等人的重视程度增加了份量。 身为颍川的人杰,他们都很清楚,既然乱世将至,又是一个群雄共舞的时代,这些大才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搭档,或者成为自己的对手。 能早点了解这些人的底细,无论是未来合作,还是对抗,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戏志才感慨地回应了郭嘉一句,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羡慕。 “志才兄,你以为,嘉前番洛阳之行,只为游学吗?” 郭嘉突然一改严肃,眉眼再次舒展开来,嘴角勾起,笑意浅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猾。 “嘉尚未到洛阳前,已对汉室的分崩离析已有预感,因此前往洛阳,是想给未来找一位可辅之明公!” 这下莫说一脸失神的戏志才,就连一旁看郭嘉唱独角戏的荀攸、陈群、辛评,脸上亦一片骇然。 “奉孝可找到了明公?” 内心极不平静的戏志才,神情复杂地重新审视起郭嘉来。 “与郭奉孝不动声色地未雨绸缪相比,我戏志才何其迟钝!” 这一刻,内心苦涩的戏志才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怪不得郭奉孝对投奔陶重光犹豫不定,原来是还有可供选择之人,甚至对方比陶重光更值得辅佐!” 洒脱不羁的郭嘉,深邃的眸子一一从荀攸、辛评、陈群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戏志才身上。 “这大半年来,嘉阅人无数,洛阳那些所谓俊杰,可成雄主者,却不过三人!” 郭嘉蔼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表露给众人的神情中,尽是通达人情的体贴。 “愿闻其详!” 眸子微缩的荀攸等人,一瞬不眨地盯着郭嘉,谨防漏掉一字。 “其一,袁本初。此人素有大志,近些年来,在洛阳名声大噪,以其游侠的人脉,一旦拥兵而据,必然一呼百应,成为一方雄主!” 注视着戏志才等人的神情变化,嘴角勾起的郭嘉露出一抹笑意,也没卖关子,直言相告。 “其二,袁公路。此人身份比起袁本初更为显赫,乃袁氏嫡子;加之袁氏在汝南势力根深蒂固,一旦接管本家,称霸南阳、汝南、九江一带绝非难事!” 说到袁术,郭嘉的眸子里又闪过一抹犹疑,显然对袁术的未来又有了一丝不确定性。 “袁公路此番在泰山郡折戟沉沙,不知会否影响他的雄心!” “当然,这还建立在他是否有命活着离开泰山,回到洛阳!” 戏志才等人望着侃侃而谈的郭嘉,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袁术的遭际众人皆知,郭嘉突然改变对袁术的看好,也能够理解。 “其三,曹孟德。此人名望、家世虽不如袁氏兄弟,看似平平无奇,却是高深莫测,嘉难以猜度他的心思!” 提到曹操,郭嘉脸上现出一抹异彩,在他内心深处,更看好曹操的未来。 “果然!” 郭嘉语落,戏志才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陶重光果然没能入郭奉孝的法眼!” 雄主三人,郭嘉单单不提陶应,戏志才也能够理解。 毕竟陶应崭露头角有些突然,郭嘉尚未有机会与之接触,能不完全被郭嘉否定,也算陶应非常不一般了。 “不过,陶重光犹如潜龙在渊、待机而动的王者,能义无反顾地军管青州,嘉敢肯定,他定也看清了眼下大汉的局势!” 一脸谐谑的郭嘉,犀利的眸子再次从若有所思的荀攸、陈群、辛评身上一一掠过,落在戏志才脸上。 “我郭嘉能看透的事情,就不信你戏志才看不透!” 郭嘉睿智幽深的眸子注视着戏志才,一脸审视。 戏志才能提议让他前往青州,郭嘉绝不相信是仅仅为找个吃饭或进身的门路那么简单。 在整个颍川,能让郭嘉除水镜先生之外敬重如师的,也唯有戏志才一人。 “奉孝的意思,济南侯军管青州,是未雨绸缪?” 忽略了郭嘉望向自己的怪异眼神,神态自若的戏志才出言印证自己的猜想。 “志才兄不是早就看清陶重光的用意了吗?” 戏志才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一抹讶异与意外,被郭嘉尽收眼底。 “陶重光先谋泰山,后占青州,步步落子,先下手为强,不是预先给自己抢占一块高地,为未来争雄天下做准备,还能是为什么?” 郭嘉谐谑地反问戏志才,戏志才尚未自辩,轻捋胡须的荀攸先喃喃出声。 “看来,陶重光亦有雄主之姿啊!” 陈群心中一动,更加坚定了前往青州的决心。 “也许,因祸而得福!” 辛评的心思却并没有在陶应身上,而是始终回味着郭嘉对袁氏兄弟的评价。 “四世三公的袁氏,似乎力量更强大一些!” 戏志才、陈群等人想什么郭嘉没有在意,他继续陈述对陶应的态度。 “就陶重光眼下张扬的行事风格,说实话,嘉看不清!” 若说郭嘉对曹操看不透,对陶应就更如坠迷雾。 若两厢相较,陶应自然比曹操更有优势。 不过,郭嘉没有见到陶应本人之前,他尚不能对陶应做出准确的判断。 “此番长文前往青州,嘉欲同行,可惜囊中羞涩,不知长文雇佣车夫否?” 一改刚刚的神采飞扬,郭嘉眸子里再次浮现一抹奸猾的笑意,一脸谐谑地望着陈群。 “哪里话,有奉孝同行,群求之不得!” 郭嘉主动提出同行,让本对青州之行有些忐忑的陈群心中狂喜。 虽然手中有孔融的文书,但毕竟不太了解陶应,孤身面对,陈群多少有些胆怯。 其实,在陈群的内心深处,他真怕荀彧那“乌鸦嘴”的警示成真。 但有了郭嘉在侧,那就不一样了,毕竟郭嘉的精明能甩他陈群几条街。 “就你鬼心眼多,你这哪里是去给长文赶车,我看是蹭吃蹭喝还差不多!” 戏志才笑着打趣了郭嘉一句,顺便也提醒陈群不要把郭嘉的话当真。 “以郭奉孝的骄傲,哪怕饿死,也不会给人去赶车!” 郭嘉的用意,不仅戏志才清楚,荀攸、辛评、陈群同样心知肚明。 “狡诈如狐郭奉孝!” 郭嘉对陈群当众开玩笑,是不想让颍川人对他的青州之行过度解读。 “我郭嘉前往青州,不是去投奔陶应,而是给陈群作伴!” 颍川人心太过复杂,在乱世未至之前,郭嘉绝不会将自己立在大汉朝廷的对立面。 “呵呵,长文又不差我郭嘉的一口饭食,志才兄多虑了!” 聪明如郭嘉,自然对戏志才的话心领神会,眸子一转,笑眯眯向他发出邀请。 “志才兄,此番难得有长文这个金主,不若你我与长文偕行如何?” 戏志才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郭嘉,笑着望向陈群。 “长文,若不嫌志才累赘,也让志才沾沾长文的光可否?” 陈群更是喜不自胜,忙不迭点头答应,谨防戏志才变卦。 “有奉孝、志才一路同行,群此番青州之行,必不寂寥!” 有了郭嘉的同行,陈群对救回父亲陈纪多了一份底气;如今又再多了一个戏志才,陈群更加信心十足。 至于一路来回两个人的吃喝用度,以当下陈氏的身家,根本不算什么。 “对了,群打算明日早行,不知仓促否?” 兴冲冲的陈群站起身,立即征求郭嘉、戏志才二人的意见。 只要郭嘉、戏志才同意明日出发,陈群就立即下山叫人多准备一辆马车。 “我乃有名的浪子,了无牵挂,随时可行!” 陈群的态度,让郭嘉很满意,他看得出,陈群是真心实意欢迎他们同行。 至于陈群想借他们壮胆之事,对郭嘉来说,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我看明日天光正好,宜出行,无需改期!” 戏志才也站起身,既然明日就前往青州,他虽然东西不多,但也得拾掇拾掇。 “此番之行,恐再难回颍川书院了!” 戏志才有种感觉,他与颍川书院的缘分尽了。 “那好,奉孝、志才,你二人收拾收拾,群这就下山去作安排,明日一早,二位来鄙宅,待用过早饭,一起出发。” 担心夜长梦多的陈群见郭嘉二人对明日出发无疑义,便不再磨蹭,朝众人打声招呼,连夜急匆匆下山而去。 陈群走了,郭嘉、戏志才也要离开颍川书院前往青州,荀攸与辛评坐不住了,也结伴下山。 “这颍川书院,恐怕再难现昔日的热闹了!” 无论是荀攸,还是辛评,都明白,郭嘉、戏志才定是前往青州谋出路去的,他们也有点心动,毕竟,靠举孝廉谋出身的机会太渺茫了。 不过,一想到陶氏的所作所为,荀攸、辛评又有些踌躇不决。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陶应入虎牢 第212章 陶应入虎牢 洛阳。中东门。 在颜良率领的一千精锐玄甲军骑兵护卫下,陈登离开甘陵,沿着官道继续南下,连续四日晓行夜宿,进入河南尹。 一路行来,陈登惊讶地发现,越往南走,出现的流民便越多。 这些流民,或三五十人一伙,或百十人一队,大多衣不蔽体,面有菜色。 而且,每个人都神色麻木地拖动着自己的躯体。 “这里可是司隶,已接近河南尹呀!” 若眼前的景象出现在冀州、青州,或兖州、徐州地区,陈登尚能理解。 可眼下已是京畿之地,离洛阳不足两百里,面对此情此景,让陈登难以置信。 毕竟,这四五年黄巾所肆虐的地区,基本远离司隶地区,直接受兵祸的影响很轻微。 “民生困顿如斯,大汉焉能不亡!” 陈登心中不禁发出感慨。 “难怪自黄巾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单看这流民景象,便知汉室已无药可医!” 这一刻,陈登更加钦佩陶应洞悉天下的眼光,更能领会陶应重视民生的用意。 “主公说得对,得民心者得天下!” 骑在战马之上的陈登,执马缰的手越攥越紧,回眸东望,炯炯深邃的目光,愈来愈火热。 “文恒,加快速度,我们午时赶到洛阳城!” 陈登抬头仰望天际,今日司隶的天空与昨日一样污浊,既灰暗又狭隘。 “驾!” 收拾心情,陈登厉声暴喝一声,猛然一夹马腹,率先催动胯下战马。 “哈!” “唏律律!” 随着陈登加速,颜良及一千玄甲军骑兵亦加速跟进。 “轰隆隆……” 一时间,通向都城洛阳的宽阔直道上,奔腾疾驰的骑兵,如黑色洪流呼啸而过,数千只马蹄无情叩击司隶大地。 十数杆大书“汉”字及“陶”字的黑色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马蹄声淹没了难民的呻吟,震碎了司隶山河的冰封,震颤了村野城郭。 扬起的尘埃,更是遮蔽了此方天际的灰暗。 …… “洛阳城!” 风尘仆仆的陈登、颜良一行大约疾驰了两个多时辰,在人困马乏时,巍峨的的的洛阳城东门已赫然在望。 “吁!” 距离洛阳城大约尚有五里之遥,陈登勒住马缰。 “文恒,将大队骑兵就地驻扎,只带一百护卫与我随行进城见天子。” 交代完颜良,陈登立即跳下战马,走向自己的马车。 站在车辕上,陈登眺望随行护卫自己的上千玄甲军骑兵,虽然皆一身风尘仆仆,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难掩其威武雄姿,冲天煞气。 “恐怕,放眼大汉,再难有一支汉军可与玄甲军争雄!” 至于在世人眼中骁勇善战的西凉骑兵,被陈登直接忽视了。 “没有马蹄铁,再雄峻的良马,都不可能长途奔袭!” 在陈登眼里,就眼下装备了马蹄铁与双马镫的一千玄甲军骑兵,加之配备的百炼钢唐刀,可以对抗一万西凉骑兵。 “如此雄壮利器,若陈兵洛阳城下,焉能不惊吓天子!” 陈登很清楚,若非陶应是卫将军、济南侯的身份,加之此番又是入京报捷天子,没有朝廷的许可,就眼下的一千玄甲军骑兵,莫说接近洛阳城,就是入虎牢关都难。 当然,陈登更担心的是引起有心人对玄甲军的觊觎或猜忌。 “诺!” 对陈登的安排,颜良言听计从。 当然不是颜良信任陈登,而是信任陶应。 至于陈登为何这般安排,颜良懒得思考。 “若有宵小之辈敢造次,就莫怪俺颜良手中的刀太快!” 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的颜良,紧攥的拳头,关节“嘎嘣”如爆豆响。 莫说身边尚有一百玄甲军骑兵护卫,即便没有,颜良也有信心在洛阳城护得陈登的周全。 “哼,不管是谁,若敢对主公不敬,对长史不轨,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俺颜良照砍不误!” 很快,颜良将大队兵马交由副将陈矫统领,就地驻扎,他随意选了一百骑兵,护卫着陈登的马车,带着城门校尉赵延的尸体以及张纯的人头,赶到了五里外的洛阳城中东门。 ———— 洛阳城。旄门。 离中东门不远处的旄门,数十个屯卫兵肃然而立,尽心尽责地监视着进入城门的每一个人。 就连当值的城门校尉属官都每天固定两人,一个司马,一个城门候。 没办法,一进入旄门,就是太尉、司空、司徒三大府邸。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瞬间将旄门屯卫兵的神经提了起来。 “信使?” 守卫们忙抬头远眺,只见一骑快马正从东边疾驰而来。 “司空府急报,闪开!” 离城门尚有二三里的距离,一阵阵嘶哑的喊声便传来,提醒路上的行人及城门卫们让路、放行。 “袁司空府上的人?” “那人是袁福!” “莫要拦截,放行!” 快马转瞬即至,越过护城河,从敞开的旄门官道上,一息不停地疾驰而过。 “果然是袁福!” 当值的司马、城门候皆看清了骑在马上,一身风尘仆仆,显得疲惫不堪之人,正是司空府的家仆袁福。 “咦,我记得,十多日前,与袁福一起走的还有袁府大公子袁基,怎不见袁基,袁福独回?” “看袁福的样子,恐怕是出事了!” “闲话少叙,小心招祸,四世三公的袁氏,惹不起!” …… 原本还想继续八卦的众人,闻言,立即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 洛阳。虎牢关。 “天设巨防,不愧为天下第一雄关!” 第一次真正见到虎牢关的陶应,立即被虎牢关的雄壮与险要所震撼。 “诸侯讨董,怪不得难以逾越虎牢关,非兵甲不利,战将不雄,谋略不奇,实在是虎牢关非人力能克!” 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的虎牢关,关墙随山势而建,南连嵩岳,北濒黄河,沟壑纵横,丘陵连山,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站在虎牢关下,才发觉我陶应的渺小!” 仰望着雄伟的虎牢关发了一阵感慨,直到脖子酸疼了,意犹未尽的陶应才收回崇敬的目光。 “郝帅,你就将人马驻扎在关外,我只带一百骑入关即可!” 郝帅没有迟疑,立即同意了陶应的安排。 “诺!” 一来前方已有一千骑玄甲军随陈登、颜良进入洛阳,郝帅不担心陶应的安全问题。 二来,郝帅所统领的骑兵皆是一色的乌桓人,太多人入关,陶应担心引起洛阳的猜忌与反弹。 …… “济南侯,您可以入关了!” 陶应将郝帅大队人马安排好,没多久,驻防虎牢关的洛阳八关都尉前来为陶应放行。 “辛苦都尉了!” 一脸和煦的陶应,朝虎牢关都尉打了一个招呼,带着一百骑兵徐徐越过虎牢关,朝京师洛阳城疾驰而去。 …… “都尉,今日这是怎么了,虎牢关异常热闹!” 关城副将一脸好奇地问都尉。 不算刚刚过去的陶应兵马,之前有陈登、颜良的一千玄甲军骑兵入关,后又有车骑将军何苗的五百北军过关。 “或许是年节快到了吧,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很多!” 虎牢关都尉瞥了一眼关城副将,望着已渐行渐远的陶应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色。 “济南侯的骑兵,莫说驻守洛阳城的北军,即便是天子新建不久的西园军,恐非其敌!” 以虎牢关都尉的眼力,还是能看出玄甲军的厉害来。 莫看只有一千一百玄甲军骑兵进了洛阳,若真发生不测,两万北军、一万七千左右的西园军,加起来不一定是玄甲军的对手。 “千万莫要有事!” 莫名打了一个冷颤的都尉忙甩甩头,将自己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抛掉。 “不会的,不会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陈登遭刁难 第213章 陈登遭刁难 洛阳城。中东门。 “来者止步!” 护卫着陈登,颜良等百余骑刚行至护城河,便被十数名洛阳城门屯卫兵并排拦住了去路。 “唰……” 原本身躯挺得笔直,手执长矛像标枪般挺立在城门外的屯卫兵,如临大敌,长矛齐齐向外,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哗……” 城楼上,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屯卫兵,随着城下士兵的动作,亦快速做出反应,守城的弩箭上弦,目光警惕地盯着全装贯带、杀气腾腾的颜良等玄甲军。 警告的意味很明显,只要玄甲军敢硬闯,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京师要地,擅闯必死!” 护城河外,当值的屯卫兵司马赵四手擎佩剑,上前一步,神色略显紧张地盯着犹如灵官样的颜良,弱弱地喊了一句。 “废物!” 瞥了一眼神情有些畏畏缩缩的赵四,又望了望堵在护城河边上的屯卫兵,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让这些废物守城,天子夜晚能睡得着?” 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颜良懒得理睬屯卫兵司马赵四,侧首示意身旁随行护卫的玄甲军军侯薛悌,让其上前交涉。 早有准备的薛悌,立即催马上前一步,大声报号,声如洪钟,语气中隐隐挟带着一丝自得。 “我们乃卫将军、济南侯麾下,前来陛见天子,请放行!” 出身兖州东郡的薛悌,今年也只有十八岁,血气方刚,同样看不上身无半分杀气的赵四,眸子里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 “你们济南侯呢?” 赵四早就从玄甲军所打的旌旗中猜到了颜良一行的身份,并没有怀疑薛悌所说,一边打量被百骑护卫的马车,一边冷声问薛悌。 “马车中乃卫将军长史,济南侯的先行使者,济南侯不日就会到洛阳。” 一听陶应并未同行,赵四心中不由一动。 “不知校尉见到陶应没有?” 屯卫兵司马赵四是城门校尉赵延的属官,也是赵氏的家臣,被赵忠授意的赵延私自去青州找陶应,赵四也是知情人。 “你们可有身份印绶?” 颜良与薛悌分别表露出来的不屑神情赵四看得懂,心中暗怒的赵四,自然不会轻易放颜良、薛悌一行入城。 “你是要这个吗?” 面色不虞的薛悌从怀中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印绶递给了赵四。 “金印紫绶!” 薛悌一拿出印绶,赵四一眼就认出位比三公的卫将军印绶。 “卫将军章。” 待看清印绶上面的铭文,赵四更加不会怀疑颜良一行人的身份。 “要不要再为难他们一番呢?” 前有陶应在冀州对赵氏的屠戮,后有颜良、薛悌对自己的轻蔑,不动声色的赵四心思电转,思忖着如何给颜良一行再添点堵。 可一看到凶恶如灵官般的颜良,其身上隐隐散溢的杀气,让赵四心中又有些发憷。 赵四相信颜良不敢对他怎么样,不仅仅他身后有“大神”赵忠罩着,关键这里是洛阳城,没人敢对屯卫兵动手。 但赵四同样不敢做得太过火,毕竟赵氏在洛阳还做不到只手遮天,一旦事情闹大,他定然会成为平息事态的替罪羊。 “咯踏踏……” 倏然,东方官道上传来一片嘈杂声,打断了心有不甘的赵四思绪。 “嗯?” 赵四抬头眺望,只见又一队汉军正从官道上向着洛阳中东门疾驰而来,附近的商旅、百姓纷纷让道躲避。 “是车骑将军!” 待一伙人临近护城河,赵四已看清来人身份,正是从青州“落荒而逃”的何苗一行。 “尔等且让开城门,先请车骑将军进城!” 瞌睡了正找枕头的赵四眸子骤然一亮,毫不犹豫地驱赶颜良、薛悌一行,替后来的何苗清道。 “你……” “找死……” 看出赵四有意刁难,薛悌、颜良顿时火冒三丈,不自觉各自手按到随身的兵刃之上。 “文恒、孝威,让开道,让他们先行!” 马车中早就看清事态的陈登,眸子里闪过一抹恼怒,立即出声制止了颜良、薛悌的躁动,让护卫驱车让开大道。 “哼!” 金刚怒目的颜良,一双嗜血的眸子盯着一脸得意的赵四冷哼一声,拨转马头,与薛悌让开了入城的大道。 “呃……” 颜良的一声冷哼,让赵四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待与颜良如看死人一般的眸子对视一眼,整个人如坠冰窟。 ———— 洛阳。司空府。 今日灵帝罢朝,身为大汉的司空袁逢,与太傅袁隗皆待在司空府里。 “次阳,前番士纪去泰山郡见陶应,你嘱咐清楚了吧?” 虽然袁隗已多次重复了当日对袁基的交待,但面带忧色,内心焦虑不安的袁逢,还是忍不住又问袁隗一遍。 “无论如何,都要以安全接回公路为要啊!” 袁基前往泰山郡已十数日,迟迟未见消息传回,这让袁逢对袁术安危的担忧与日俱增。 “二哥安心便是,士纪老成持重,知道轻重,莫要担忧。” 袁隗再一次和颜悦色地安抚了近日有些思绪反常、行为焦躁的袁逢一句。 袁隗很清楚,袁逢之所以几乎每日都问他一遍当日对袁基的交待,并非不信任他,而是太过紧张袁术的安危了。 “二哥,您说何苗与赵延此番前往青州找陶应小儿,能讨到好处吗?” 为了转移袁逢的注意力,袁隗有意转移话题。 袁逢一怔,继而又摇摇头。 “以陶应小儿的作为,我看很难!” 果然,一提到外戚与宦官两方势力的动作,作为第三方大姓士族领袖的袁逢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那何苗会不会死不好说,依我之见,擅离职守的赵延,恐怕凶多吉少!” 一想到陶应对中常侍赵忠一族的抄掠与屠戮,袁逢苍老而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陶应对宦官集团举起屠刀,这是袁逢乐见其成的。 “陶应小儿,行事毫无顾忌,简直就是个另类!” 一改刚刚的焦躁与不安,袁逢又变得睿智、精明起来。 若有所思的袁隗,听着袁逢的分析,一边捋胡须,一边频频点头。 “二哥,您说,这陶应小儿会不会已暗中依附了何氏?” 陶应在青州、冀州屠戮大姓、豪强,又对宦官集团下手,唯独不见与外戚何氏有冲突,这不得不让袁氏集团产生怀疑。 “不好说,得看何苗……” “家主!” 面色谨慎的袁逢话尚未说完,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 “何事?” 有点风声鹤唳的袁逢,神色一变,猛地从榻上挺直腰身,朝门外大声喝问。 “家主,袁福回来了!” 门外通传的管家,一边朝屋里通报,一边打量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袁福。 袁氏管家能看得出来,袁福这一路,定是没日没夜,在寒风中经过了一番艰苦跋涉,不然,脸颊不会被风吹裂,不会如眼下这般疲惫到摇摇欲坠。 “哐当……” 屋里响起一阵杯盘落地之声,紧接着,厚实的门帘被猛然掀起,神色匆忙的袁逢从里疾步而出。 “快说,公路无恙否?” 顾不上关注袁福的状态,脚步未稳的袁逢张口便问袁术的安危,就连大儿子袁基也没顾得上。 “禀家主,三公子安然无恙!” 一身疲累的袁福,忙朝袁逢施礼,替袁术报了一声“平安”。 “二哥,屋外冷,让袁福进屋细说。” 跟着袁逢走出来的袁隗,瞅了袁福一眼,快速四下打量,却不见袁基的身影,眸子不由一缩。 “进来吧!” 袁逢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原本养成的静气功夫,被袁术搞得荡然无存。 进了屋,浑身感觉一阵舒适的袁福,事无巨细地将青州之事对袁逢、袁隗二人叙述了一遍。 “什么?” “二百万石粮食?” “不事农桑的陶应小儿,该不会以为粮食是大风刮来的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苗辱陶应 第214章 何苗辱陶应 洛阳城。中东门。 “呼!” 一路风尘仆仆,草木皆兵的何苗,驻足在护城河边,抬头仰望洛阳城头上镶嵌的三个大大的“中东门”篆字,长吁一口气。 “本将军终于活着回来了!” 这一刻,一路惴惴不安的何苗,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还是洛阳好啊!” 望着不知进出多少回的洛阳城门,何苗从未感觉有今日这般亲切与安全。 “咦!” 跟在何苗身侧的卞秉,一眼就看到身躯高大,龙精虎猛,在道旁驻马而立的颜良,发出一声轻咦。 “杀神!” 与颜良有一面之缘的卞秉,不知道颜良的名字,只能凭自己的第一感观称谓。 “其他人呢?” 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的卞秉,四下快速打量一番。 卞秉清楚地记得,当初在甘陵国路上与颜良一行相遇时,与颜良一起南下的全装贯带骑兵足足有一千多骑。 而眼下护卫着陈登马车的骑兵,最多不过一百骑左右。 “既然再次遇见,那就打个招呼吧!” 抛下心中的疑惑,撇下暗自大发感慨的何苗,卞秉立即催马上前,抱拳向颜良打招呼。 “将军,没想到我们在洛阳又相遇了!” “在下琅琊卞秉。” 望着颜良,卞秉一脸的和颜悦色,隐隐带着一丝恭敬。 这不是卞秉讨好,而是出于对颜良这样强者的崇敬。 哪怕是面对姐夫曹操,卞秉对其只有尊敬,而没有崇敬之意。 “某亦琅琊人,颜良。” 这回,颜良的面色变得和善许多,与卞秉搭话,也没第一回那般生硬与不屑。 前后两次相遇,颜良能感受到卞秉的善意。 “咦,我们是同乡!” 听到颜良是徐州琅琊人,卞秉的眸子猛然一亮,迫不及待地报出自己的生地。 “秉乃开阳人氏!” 一脸激动的卞秉,单挑着俊眉,在马上再次一拱手,心中的喜悦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临沂……” “卞秉,你的使命尚未结束,怎可与不相干之人闲扯!” 颜良话尚未说完,便被目光不善、语气冰冷的何苗打断。 “颜将军,秉先行一步,等秉回校尉府交完差,在洛阳城请将军饮酒!” 面色有些尴尬的卞秉,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向颜良拱手告辞。 “好,俺记住了!” 眼睛微闭的颜良,盯着五步之遥的何苗,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额首。 “呃……” 颜良慢悠悠、又带点微冷的话音,落入卞秉耳里,卞秉一时搞不清他是在回应自己,还是针对何苗。 反正,望着颜良看何苗像看死人一般的神情,卞秉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若是这‘杀神’将姓何的宰了,将会怎样?” “嘶!”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恍惚间,卞秉有种感觉,中东门就是个不祥之地,留在这里,他有可能殒命。 “驾!” 隐隐有些不安的卞秉一带马缰,立即拨转马头,也不向何苗打招呼,脚跟猛然一点马腹,径直冲过了护城河,穿过中东门,直奔曹操的校尉府交差去了。 “好你个卞秉,焉敢轻视本将军,看本将军如何炮制你这娼家小儿!” 望着卞秉的踪影在城门口消失,心情刚刚有些顺畅的何苗又被一抹阴郁堵塞,阴鸷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厉。 “莫说你‘赘阉遗丑’的姐婿曹阿瞒救不了你,即便是他爹曹嵩,也得在我何氏面前俯首帖耳!” 卞氏出身卑微,出身太监养子、且改了祖宗姓氏的曹操一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非曹操对何进还有用,何苗都想趁机将曹操也一并收拾了。 “卞氏,能歌善舞,高耸肤白,纤腰不盈一握,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啊!” 一想到曹操的妾侍卞氏,何苗心头止不住一阵火热。 “何将军,请入城!” 中东门屯卫兵司马赵四望着面色一会儿阴冷,又一会儿火热的何苗,急忙催促他进城。 “这草包不会出了趟门撞邪了吧?” 借机晾陶应长史一行的赵四,不担心何苗堵塞城门,洛阳有十二个城门,东门也有三个,少一个中东门也无所谓;倒是担心何苗在城门口发疯,连带着他也粘晦气。 “你,给本将军说说,这些是什么人?” 回过神的何苗,目光一肃,立即将卞氏妩媚妖娆的身影暂时抛诸脑后,指着颜良一行装起糊涂。 “嗯?” 透过车帘,陈登耳闻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望着何苗的表情,陈登犀利的眸子骤然一缩。 “这何苗要使坏啊!” 始终冷眼旁观的颜良,听到何苗的问话,眸子骤然一冷,他绝不怀疑何苗的脑子有问题。 “装糊涂?” 卞秉前后两次遇到颜良一行,作为主事人的何苗绝不会不清楚身份,颜良不知不觉紧了紧手中的大刀。 “呃……难道何苗与陶应也有仇?” 何苗揣着明白装糊涂,赵四略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顿时心花怒放。 “嘿嘿,原本只想借这草包的势羞辱陶应一番,没想到这草包居然想亲自上阵!” 事后既可免遭陶应的报复,又能替赵氏出口恶气,还能得到赵氏的奖赏,如此意外之喜,赵四自然不会放过,立即配合何苗表演。 “禀将军,他们自称是济南侯的使者,欲入城陛见天子,末将担心乃黄巾流寇冒充,正在核实其身份真伪!” 一脸“严肃、认真”的赵四,立即将手中“烫手山芋”卫将军印绶双手递给何苗。 “何将军乃天子重臣,英明神武,见多识广,请帮末将辨识一番此印绶的真伪!” 赵四的激灵与识相,何苗心中暗赞的同时,又飘飘然起来。 “懂尊卑贵贱,识相知进退,还得是司隶人!” 被赵四一通马屁,感觉满血复活的何苗,立即又神气了起来,露出一副扯高气扬的样子,骑在马上,望着屯卫兵及远远避让的百姓,又有了睥睨众生之感。 “卫将军印绶,本将军曾多次目睹,就替尔等鉴别一番!” 带着一副傲慢,何苗轻飘飘接过赵四递来的卫将军印绶。 “假的!” 只瞟了一眼,何苗就将印绶随手丢入了护城河。 “嚓!” “咕咚!” 一声清脆的冰裂响起,接着传来重物沉水之声,电光石火间,卫将军印绶在玄甲军、屯卫兵及何苗身后的北军士卒一片惊诧的目光中消失。 “做工粗造,一看就知是民间劣匠新制的伪印,他们的身份值得怀疑!” 望着目瞪口呆的各方人马及百姓,何苗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眸子里乍现的一抹狡诈与阴鸷一闪而逝。 “哼,到了本将军的地盘,自然由本将军说了算!” 目的达到的何苗,嘴角勾起,满含嘲讽与不屑的眸子环视了颜良等人一圈。 “陶应小儿,陶氏不灭,誓不罢休” 一想到陶应不仅杀了何晏、尹氏,还将自己吓了个半死,一路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洛阳的何苗,便怒不可遏,发誓要给陶应报复回去。 而当众丢掉陶应的卫将军印绶,拒绝陶应的长史入城,这只是何苗报复陶应的开始。 至于印绶的真相,与给自己出气相比,何苗感觉一点都不重要。 “欺人太甚!” 君辱臣死,安坐在马车里的陈登,目睹何苗将陶应的印绶丢入护城河,勃然变色,再也坐不住了,猛然掀帘而出,立在车辕上,手指何苗大声斥责。 “堂堂车骑将军,行小人之径,不当人子!” “辱我陶应者,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得付出代价!” 陈登话音刚落,一个冰冷低沉的嗓音陡然传来,不仅令陈登心头一凛,就连自鸣得意的何苗背脊猛地生出一股寒意,他震惊侧过头。 “你是陶应?” “主公!” 回过神的颜良,睚眦欲裂,嗜血的眸子瞬息变得胀红,仰天大吼一声,身上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婉如滔天血海一般将何苗笼罩了起来。 “辱俺主公者,必须死!” 也不与陶应打招呼,颜良猛然一夹马腹,挥刀朝发怔的何苗杀奔而上。 “死!”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血洗中东门 第215章 血洗中东门 洛阳。司空府。 “陶应小儿,欺我袁氏太甚!” 一听陶应要二百万石粮食才肯放了袁术,袁逢顿时大怒。 至于袁基耍小聪明,反而被扣下之事,袁逢自动忽视了。 “二哥,制怒!” 此时的袁隗,脸上一片通红,心中的尴尬怎么也掩饰不住,很想一走了之,可他知道,袁逢正需要他,没办法,只得唾面自干,全力劝慰袁逢。 “救回公路要紧,些许粮食,我袁氏尚损失得起!” 袁基将袁隗的话当成耳旁风,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身陷囹圄,袁隗既解气,又恨铁不成钢。 “士纪啊士纪,太让叔父失望了!” 连日来袁隗几乎每天都向袁逢保证袁基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打脸了。 “怪不得二哥重视公路多过袁基这个老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对陶应已恨之入骨的袁逢,深吸一口气,强将自己的怒火掩藏,朝袁福挥挥手。 “你且下去休息,有事再叫你答话。” 等袁福出了屋,过了好一阵子,袁逢才让自己的心气平顺下来。 “看来,可以考虑与赵忠这群阉宦联手了!” 面对陶应这个共同的敌人,袁逢打算暂时放下与宦官集团的争斗。 “与阉宦合谋对付陶应小儿之前,必须等公路离开泰山郡!” 袁隗赞同地点点头,又提醒了袁逢一句。 “自然如是!” 即便袁隗不提醒,袁逢也会这样做,他绝不会拿儿子袁术的命当儿戏。 “本初去了大将军府,尚未回来?” ———— 洛阳城。中东门。 被何苗“神操作”整懵的屯卫兵司马赵四,随着颜良炸雷般的一声大吼,打了个激灵,骤然回过神来。 “嘶,坏了!” 赵四第一反应,这次恐怕玩脱了,他隐隐有种感觉,死神在向他招手。 “最终的替罪羊,恐怕就是我赵四啊!” 真相终会浮出水面,以陶应杀起大姓、豪强、宦官毫不手软的性格,赵四很清楚自己的下场。 到时,强大的何氏不会死人,而他这个积极参与其中的小人物,自然会成为各方平息怒火的牺牲品。 “我不死,谁死?” 这一刻,被颜良爆发出的骇人杀意吓得心神乱颤、六神无主的赵四,心中生起深深的后悔。 “快,挡住他!” 看到面红耳赤,目光如狼般阴鸷,盯着自己杀奔而来的颜良,何苗心肝俱颤。 “这个匹夫,对本将军动了杀心啊!” “陶应小儿他怎么敢?” “这里可是京师啊!” 来不及后悔的何苗,慌忙招呼身后北军上前阻挡颜良的同时,想也不想,将站在身边已丧魂失魄的赵四当作肉盾一脚踢向颜良,以期迟滞颜良的冲击。 没办法,何苗离杀神颜良太近了。 “噗!” “呃啊……” 在身后响起赵四凄厉惨叫的一刹那,借着这点喘息之机,狂打胯下战马的何苗,才堪堪越过护城河。 “噗!” 惊魂未定的何苗刚至城门口,一支快如闪电的小铁戟朝他后背飞奔而来,刺入了胯下疾驰的战马后臀,没腹而入。 “唏律律……” 骤然受袭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载着何苗急速穿过城门洞,再也坚持不住,将何苗甩落在地,轰然倒下。 “啊呀……” 亡魂大冒的何苗被摔的七荤八素,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急忙朝伴随自己多年的战马望去,就见口鼻冒血、四肢抽搐的战马,后臀被利器撕裂,血肉模糊。 “关城门,快关城门!” “起吊桥,快起吊桥!” 何苗真的怕了,他能体会出陶应语气中的寒意,能感觉到颜良的滔天杀气,担心陶应不管不顾地杀入洛阳城,要了他的小命。 “快放箭,射死他们!” 脸色煞白的何苗爬起身,一边招呼中东门屯卫兵关闭城门,以防陶应杀入城内,一边奔向一名牵马的屯卫兵,一把抢过他的战马,上马朝大将军府疾驰而去。 至于城外北军护卫、城门屯卫兵的死活,在何苗的眼中都是蝼蚁,不值得为他们忧心。 “活着,就得为我何氏分忧;死了,也得为我何氏尽忠!” 一息尚未喘匀的何苗,陡然想起他的长史乐隐尚在马车里。 “顾不上了!” 乐隐的身影只在自身难保的何苗脑海里微微一闪,瞬息便烟消云散。 “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 对何苗来说,一个长史而已,死了就死了,再征辟一个就是。 只要不是征辟当世名士、大儒,条件稍低点,何苗相信,应征者会趋之若鹜,根本无须担忧无人可用。 当然,身边即便没有长史,对何苗的影响也不大。 …… “何苗狗贼,哪里逃!” 一刀活劈了“挡道”的中东门屯卫兵司马赵四,颜良一息不停地追杀逃走的何苗,却又被一拥而上的北军护卫及屯卫兵围杀。 “死!” …… “可惜了!” 护卫在陶应身侧的典韦,抬起未进化彻底的毛茸茸胳膊,懊恼地挠挠头,脸上依稀有一层红霞笼罩。 刚刚就在何苗转身偷跑的一瞬,随陶应而来的典韦立即甩出一枚小铁戟,因距离有点远,加之何苗一心逃命,速度太快,躲过了典韦的致命一戟。 “没关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面无表情的陶应,始终盯着如地狱勾魂使现世人间收割生灵的颜良,语音淡淡地安慰了典韦一声。 “恶来,你也去活动活动筋骨!” 若非身未披甲,手无兵刃,心中冒火的陶应早就杀入战圈了。 “诺!” …… “主公!” 再次上了战马,立在陶应身侧的陈登,望着面前已血流成河的局面,眸子里闪现掩饰不住的不安和迷惘。 “元龙,放弃幻想,准备迎接疾风骤雨,准备涅盘!” 一脸镇静的陶应,侧首凝视陈登半晌,徐徐点点头,又将毫无情绪的眸子投向已比赛“砍瓜切菜”的颜良、典韦身上。 “是我陶应准备涅盘啊!” 陶应心里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要面临的考验已经来临了。 当然,最大的考验无非是忠诚与背叛。 有亲情的,有属下的。 “是暴风雨,那就来得猛烈些吧!” 陶应一双如同黑宝石一般耀眼的眸子,好似闪烁着璀璨星河。 …… “呼!” 望着陶应看不出丝毫情绪的俊朗面容,陈登长呼一口气,脸上的不安与迷惘一扫而空,被一抹坚毅所取代。 “那就让我陈登陪主公共渡疾风暴雨,同步涅盘!” …… 何苗跑了,愤怒的颜良,将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融入犀利的大刀里,挥向北军、屯卫兵。 “噗,噗,噗……” 何苗未死,失手的典韦,将胸中充斥着的郁郁之气化进锋利的大铁戟里,抡向北军、屯卫兵。 “嘭,嘭,嘭……” 颜良手中的大刀,迅疾如风,犹如割草般,无情地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典韦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快如闪电,犹如风卷残云般,无情地席卷过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无坚不摧的大刀,所向无敌的大铁戟,这一刻展现了它们最为恐怖的一面。 不穿护甲的北军,一刀两断,肠肚横流。 穿着护甲的屯卫兵,同样一戟活劈,骨碎筋断。 每一刀劈出之后,必会溅起一片鲜血。 每一戟砸下之后,必会出现一滩肉泥。 “啊……” “呃……” 碰上颜良、典韦这两个杀神,北军、屯卫兵算是倒了大霉,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很快,颜良、典韦的黑色铠甲便被鲜血染红。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战绝后路 第216章 一战绝后路 “杀……” “唏律律……” 护卫陶应的典韦出动了,加之围杀二人的北军、屯卫兵有数百人之多,跟随颜良而来的一百名玄甲军骑兵不干了,在军侯薛悌的招呼下,纷纷拔出锋利的唐刀,纵马杀入战圈。 “噗噗噗……” “呃啊……” 简直是狼入羊群,砍瓜切菜。 这一刻,一边倒的屠杀,只能用这些词来形容。 玄甲军虽然只有一百人左右,但皆是百战余生的骑兵;北军、屯卫兵人数虽众多,却近一半都是步卒,在装备精良、久经战阵的玄甲军面前,连一合之敌都没有。 况且,玄甲军有陶应这个灵魂主帅在侧,有两个“杀神”般的主将身先士卒,皆同仇敌忾。 而北军原本的统领何苗、大将卞秉,逃的逃走的走,中东门屯卫兵司马赵四阵亡,两军皆群龙无首,进退失据,成了一盘散沙。 颜良、典韦与玄甲军骑兵的大砍大杀,很快就将洛阳城下的北军、屯卫兵杀崩溃了。 “啊,我不想死!” “快跑啊!” “饶命啊!” …… 利刃入肉声,死亡前的惨嚎声,哭喊声,尖叫声,求饶声,战马的嘶鸣声,四周受惊百姓的恐慌惊叫声,此起彼伏,合成了一曲《死亡奏鸣曲》。 一时间,洛阳中东门城下骤然爆发的这场厮杀,将这方安逸百年之久的天地拖入了无边地狱。 “嗒嚓嚓……咚……”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传来,中东门前靠在桥墩上的吊桥在绞索的牵引下缓缓升起,沉重的城门缓缓合拢。 “咻咻咻……” 紧接着,城楼上的屯卫兵开始无差别地朝城下放箭。 其实,已算不上“无差别”了。 不过半刻钟时间,数百北军、屯卫兵,除了见机地快逃走的,几乎被颜良、典韦与一百余玄甲军骑兵屠戮殆尽,城下站着的几乎是一色的玄甲军骑兵。 “玄甲军听令,速退!” 立在陶应身侧观战的陈登,始终留意着城楼上屯卫兵的动静,此刻,看到屯卫兵终于要不管不顾了,立即下令玄甲军远离护城河。 “主公,小心城头来箭!” 刚才陈登既未阻止颜良对何苗动手,也没有劝陶应隐忍罢兵,不仅仅因为他心中有股怒火,还因为要维护卫将军、济南侯的尊严,维护十数万玄甲军的威严。 说白了,何苗此番挑衅的不仅是陶应,而是整个以陶应为核心的玄甲军。 这是一场为正义与血性而展开的战斗。 所以,陈登明知道此方乃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必然会引起各方的反应,但他也没有劝陶应隐忍。 而且,陈登很清楚,若他阻止,不仅会与颜良等玄甲军离心离德,即便是陶应,也会对他失望。 “文恒、恶来,速退!” 得到陈登的提醒,陶应漆黑幽深的眸子快速瞥了一眼城头已在搭弓引箭的屯卫兵,朝嗜杀的颜良、典韦大声喊了一嗓子,一把抓住陈登的马缰,掉头后退。 “速退!” 先后听到陈登、陶应的命令,身前已无人可杀的颜良毫不迟疑地立即大声应喝一句,率先与典韦朝陶应所在的方向退去。 “驾!” 听到命令的玄甲军骑兵亦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待宰的羔羊”,纷纷掉转马头脱离了战圈,远离了护城河。 “咻咻咻……” 这一刻,令行禁止的好处立即就体现了出来,颜良、典韦等玄甲军骑兵才远离护城河没几息,城头上如飞蝗般的箭雨便落了下来。 “噗噗噗……” “呃啊……” 因是居高临下,即便护城河岸离城门有近两百米的距离,但普通的箭矢依然落在了刚刚厮杀的战场上。 来不及躲避,以及受伤的北军、屯卫兵等,纷纷中箭。 包括已经战死的、装死的士卒,许多都被射成了刺猬。 “嘶,幸亏退得及时!” “哈,差点被穿成肉串!” “还是主公英明,令行禁止能保命啊!” …… “再退两百步!” 不等暗呼侥幸的玄甲军士兵喘口气,望着中东门城头眸子微缩的陶应立即又下了命令。 “防御弩箭!” 这回不等陶应伸手,陈登与陶应同步兜转马头,在颜良、典韦的护卫下朝后急退。 “驾!” 有了刚刚的一番经历,玄甲军更加迅疾地驱马后退了两百步。 “嘣嘣嘣……” “咻咻咻……” 不过几息,一阵比刚刚箭雨破空声更加强劲数倍的啸音传来。 “六石具弩?” 一脸惊诧的颜良,远眺城头,暗暗擦了把冷汗。 “必是蹶张士!” 同样有些后怕的典韦,幽冷的眸子盯着中东门,瓮声瓮气地嘀咕了一句。 步兵弩手中,蹶张士能使用腿、腰部协同发力,使用六石至八石的蹶张弩。 强弩是守城的利器,射程自然要比一般步兵弓远许多,若非陶应及时提醒,颜良、典韦死不死不知道,但眼下的一百玄甲军骑兵就很难说了。 “呼……” 望着刚刚曾伫立过的地方,已被密集如林般的弩箭覆盖,玄甲军骑兵皆长呼一口气。 “主公,俺听说洛阳城头有超过十二石的强弩,是不是再退远点?” 后知后觉的颜良,护在陶应身前,不无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无须紧张,十石以上的强弩,已非人力所及,需用牛力,此下非战时,城头不会有牛。” 望着城头,眸子微蹙的陈登安抚了颜良一句,又一脸焦虑地望向陶应。 “主公,屯卫兵已动用防御强弩,此番入城见天子恐怕有些苦难了!” 陶应听懂了陈登的意思,北军、屯卫兵死伤惨重,不管这是一场误会也好、阴谋也罢,真相对灵帝与陶应都不重要了,只要陶应不妥协,唯有尽快跑路一途,而且越快越好。 “立即回青州?” “不行,这不仅会让何苗的奸计得逞,白背一个叛贼的名声,跑路也不会顺畅!” “留下?” “被阉宦、外戚、大姓士族掌控的朝堂,灵帝是不可能见到我的!” ……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陶应,思前想后,却发觉遇上灵帝这样的昏庸天子,他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化解法子,连一丝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不由心一横。 “既然横竖难以善了,那就孤掷一注好了!” 慢慢地,在陈登、颜良、典韦、薛悌等玄甲军的默默注视下,陶应变幻不定的神色趋于平静,俊朗的面容上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原本暗沉的凌厉眸子也变得柔和,不见一丝波澜。 “董胖子,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 陶应好似秋日深潭般毫无情绪起伏的眸子一一从陈登、颜良、典韦等人脸上掠过,催马向前一步。 “诸位,眼下的情势一目了然,我陶应必不为阉宦、外戚、大姓豪强这‘三座大山’所容,也就意味着必不为腐朽没落的汉室朝廷所容,不一定能活着回到泰山去、回到青州去,前途生死未卜!” “为了避免跟着我陶应走独木桥,你们现在就可以与我陶应划清界限,去走自己的阳关道,我陶应绝不会怨恨诸位!” 说完,脸上泛起一抹浅笑的陶应缓缓转过身,面向中东门,将陈登、颜良等所有玄甲军抛在身后。 “诸位可以选择自行离去!” 刚刚爆发的一场惨烈战事,此时已归于暂时的平静。 今日洛阳无风,但中东门城下浓郁的血腥味,还是飘散向了四周,不时刺激着城下、城上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不再多言的陶应,跳下战马,朝前走了数步,来到一名北军士兵的尸体前,默默扒下他身上简易的皮甲,也顾不得沾满血腥的恶臭,就往自己身上套。 “主公,俺来替你披甲!” 始终默默跟在陶应身后的典韦,等到陶应扒下北军身上的皮甲,他方将手中的一对大铁戟随手插入脚下的泥土中,从陶应手中扯过护甲,为他套上。 “恶来,你跟着我陶应,可能会死!” 陶应一脸和煦地盯着为自己披甲的典韦,眸子里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嘿嘿,俺不怕!” 典韦话音刚落,身后陡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不离不弃!” 这一波直冲霄汉的宣言,再次打破中东门短暂的死寂。 “啊……” “快跑……” 中东门外周边仓皇奔走的百姓、商旅惊魂失魄,加快了远离中东门的脚步,谨防下一秒被波及丧命。 “嘶……” 中东门城楼上紧张戒备的屯卫兵也为之一颤,望着四百步开外杀气冲天的玄甲军,目光中皆带着震撼。 “唏律律……” 不仅是众人,在这一道宛若龙吟的嘶吼声之下,玄甲军身边的战马也战意昂扬地仰天发出嘶吼,此起彼伏。 陶应侧首回顾,就见包括陈登、颜良、薛悌等所有玄甲军骑兵,没有一人退去,皆齐刷刷单膝跪地,一脸毅然。 “那就与我陶应一起谋个光明未来!” 陶应捡起地上北军遗留的一支长矛,快步走到自己的战马跟前,踩镫上马,朝着陈登、颜良等一百玄甲军骑兵一挥手中的长矛,立即发布号令。 “元龙,你亲带一百护卫立即赶往虎牢关,接管关城,引城外郝帅骑兵共同驻防!” “文恒,立即传令驻扎的大队人马集结,分出两百骑接管马市,筹备我军五日所需粮草!” 望着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发布号令的陶应,陈登、颜良、薛悌等玄甲军将领、士兵皆一扫心中的阴霾,信心大涨,豪气顿生。 “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号角震洛阳 第217章 号角震洛阳 洛阳。马市。 从中东门往南三五里,即为洛阳马市。 虽近正午,洛阳的天空依旧一片晦暗,连时时肆虐荒野的北风,此刻也感觉不到一丝一缕。 天光不好,在这寒冷的冬季,反倒觉得有一丝暖融融。 这个时间点,正是马市最热闹的时候,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成群结队的马匹嘶嘶嚷嚷。 “这是要下雪的征兆啊!” 贯穿马市的官道上,行人如织,不时有人抬头望天。 “咦,什么声音?” “好像有马匹的嘶鸣声……有惨叫声……还有金铁交织的械斗声!” “好像是在中东门!” …… 官道上的行人,带着惊疑,纷纷止步远眺中东门。 酒楼、客栈里的各地商贾,闻讯亦涌出大堂观望。 洛阳城是东汉王朝的都城,经过几代君王、一两百年的倾力发展,不但城内商铺林立,城外亦是酒楼、客栈鳞次栉比,各地商贾云集。 一时间,马市周边,人群很快堵塞了整条大街,使本就繁忙的马市街,变得水泄不通。 “官军打起来了!” “快让开,济南侯造反了!” “快跑啊,黄巾贼在攻城!” …… 就在马市街不明就里的人群议论纷纷的时候,陆续从中东门跑来一些人。 有惶恐不安的百姓,有惊魂未定的北军,有惊慌失措的商贾。 这些人传递的信息虽然各不相同,自说自话,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他们充满惶恐的脸上,眸子里皆弥漫着“惊惧”二字。 “中东门,恐怕已血流成河了!” 马市街聚集的人群,结合之前听到的、眼下看到的,瞬间不淡定了。 “当啷……” 一名客商失手将一把陶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顿时惊醒了发怔的人群。 “快进城!” 反应过来的人群,纷纷转身,不约而同地朝不远处的旄门奔去。 “让开,别挡我的路!” “呃啊,我的腿!” “别踩,我……我……” …… 呵骂声、哭喊声、惨叫声,掺杂着上千人凌乱的脚步声,使得昔日井然有序的马市街顿时大乱。 “哐当……” “咯吱……” 街道上混乱一片,两旁的商铺、酒楼亦纷纷关门闭户,担心遭到兵灾。 “啊,放我出去,我要进城!” “等等,放我进去,我的行李在客房!” …… “全体戒备!” 发现陡然奔涌而来的人群,旄门当值的屯卫兵司马、城门候皆心头一紧,对视一眼,立即拔出腰间佩剑,指挥守护城门的屯卫兵警戒。 “我们要进城,济南侯打进洛阳了!” “快放我们进去,黄巾贼来了,在攻打中东门!” …… 一头雾水的旄门城门候,若非看到形形色色、手无寸铁潮涌而来的人群中夹杂着惶惶不可终日的北军、屯卫兵,都怀疑是黄巾流寇冒充的。 “胡说八道!” “呃,站住……” 城门候刚开口呵斥,如惊弓之鸟的成百上千人群已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不顾屯卫兵锋利的戈矛,挤开当值的司马、城门候,冲散屯卫兵,纷纷夺路越过城门,进入洛阳城。 “快关城门!” “快起吊桥!” 原本还带有一丝镇定的当值司马、城门候,看着不似作假的亡命百姓,也跟着慌乱起来,随在争抢进城的人群身后,朝城内挤去。 “快,吹号示警南宫!” 随着旄门关闭,三短一长的城防示警号角声,先于主场中东门冲霄而起,响彻了整个洛阳城。 “呜…呜…呜…,呜……” 没过几息,中东门、上东门亦先后吹响了同样的城防号角。 三短一长,杀气遮天。 百年未遇兵灾的洛阳,升平日久,骤闻号角声起,不论权贵,还是黔首,闻之尽皆色变,格外惊慌。 “嘶……” “什么……” “完了……” 很快,洛阳城十二门皆闭,城内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狼藉遍地。 行人纷纷归家闭户,商铺、酒楼尽皆打烊关门。 无处可去的商旅之人,纷纷涌到南宫阙门,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混乱没持续多久,原本被一片晦暗笼罩的繁华京师洛阳,变得死寂无声。 ———— 典军校尉府。 “姐姐!” 离开中东门,一路疾驰而回的卞秉,将马匹丢给曹操的家仆,径直穿堂过厅,来到后院卞氏的住处。 “小弟回来了!” 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卞秉安然归来,抱着曹丕的卞氏,娇媚的笑容如乍然绽放的玫瑰般灿烂,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 一旁的奶妈很有眼力见,忙上前从卞氏手中接过曹丕去了旁屋。 “这一路上来回还算平顺吧?” 自己的亲弟弟,又是一手带大的,卞氏虽然已嫁给了曹操,但她依旧不避讳,围着卞秉如母亲检视归儿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姐姐安心,这一路之上,来回皆平安无事!” 看着姐姐一脸紧张的神情,卞秉忙安抚了一句,还不忘在卞氏面前笑嘻嘻地甩甩胳膊踢踢腿。 “在这个世上,也唯有姐姐在意我、惜疼我!” 心里一片暖融融的卞秉,感觉浑身的疲累一扫而空;就连何苗一路让他受的气,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呼!” 见卞秉确实安然无恙,卞氏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 “呀!看我这脑子,丁夫人和昂儿接回来了吧?” 只顾了弟弟,卞氏差点将丁氏之事给忘了,忙问了一句,立即转身,就要去拜见丁氏。 “姐姐别忙!” 卞秉一把拉住就要出门的卞氏,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虽年愈三十,已为人母,但容颜更加雍容娇艳的姐姐。 “出了什么事?” 以卞氏的聪慧,自然能看出卞秉眸子里传递的意思。 “恐怕,丁氏母子凶多吉少!” 心中的这种不祥预感陡一滋生,卞氏脸色瞬间苍白,眸子一片慌乱。 “济南黄巾作乱,对所有大户见钱财就抢、见人就杀,即便是济南王刘赟一家,也被满门屠戮!” “丁夫人的族亲乃济南富贵大户,自然未能幸免!” 对卞秉来说,丁氏及曹昂死了,对姐姐却是好事,不仅不用再遭丁氏大房的白眼,还能因曹丕的缘故扶正上位。 “啊!” 卞秉的亲口确认,让卞氏心底仅存的一丝侥幸像是被一道闪电击碎,荡然无存。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卞氏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坐垫上,眼角瞬间湿润。 “姐姐,姐婿不在府里?” 看着姐姐为丁氏母子伤心垂泪,心情复杂的卞秉不知如何安慰,忙转移话题。 “你姐婿应该去了大将军府上……” “呜…呜…呜…,呜……” 卞氏话音未落,洛阳城内骤然响起三短一长的城防号角声,打断了卞氏的话音。 “颜良将军……” 骤闻号角,神色大变的卞秉心脏猛地一抽,失神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骇。 ———— 司空府。 袁逢与袁隗又反复揣摩了一番袁福从泰山郡带回来的消息,开始琢磨这二百万石的粮食从哪里出。 “次阳,从汝阳筹粮,能筹齐吗?” 袁逢问袁隗的意思,是老家的存粮够不够支付袁术的赎金。 “二哥,家里储粮应该有一百五十多万石,还得采买至少五十万左右。” 袁逢虽然是袁氏的家主,但并不管财,由袁隗掌管。 袁逢点点头,袁氏有钱,汝阳遍地有粮,出钱很容易采买到五十万石。 “时间要快,免得夜长梦多!” 多拖一天,袁术就多遭一天罪、多一份危险,袁逢可不想再出现其它变故。 “二哥,真的就这样将二百万石粮食白白送给那陶应小儿?” 一想到平白被陶应讹去这么多粮食,一改之前劝慰袁逢的态度,袁隗突然有些肉疼,二百万石粮食,袁氏得三五年时间才能积攒下来。 “这些粮食,起码可以养活二百万人吃一个多月了!” 袁隗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公路值不值这么多粮食?” 念头刚一在脑海里闪现,立即被袁隗扼杀,心虚地瞄了一眼二哥袁逢。 “不给,公路……” “呜…呜…呜…,呜……” 陡然,城内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声,激得袁逢、袁隗打了个冷颤。 二人骇然相视一眼,急匆匆奔出屋子,凝神倾听。 “是旄门!” 司空府离旄门最近,城防号角一起,立即就确定了位置。 “快,让府里护卫全副武装,关闭府门,严禁进出!” “立即派人前往大将军府,招本初回府!” 醒悟过来的袁逢,立即下达闭门戒备的命令,心中不住地暗暗祈祷。 “千万要守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周瑜的志向 第218章 周瑜的志向 洛阳。大将军府。 今日灵帝罢朝,时已冬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何进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大将军府,与自己的一系僚属围炉煮酒宴饮。 放眼望去,大将军长史王谦、主簿陈琳、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从事中郎郑达、东曹掾蒯越、大将军掾(北军中候)刘表、令史边让,皆下首右坐。 大将军掾甄俨、鲍信、毋丘毅;东曹属伍孚、府掾王匡、部将吴匡、张璋、张辽等将领居左。 曾经是何进府掾、如今已是虎贲中郎将、西园军中军校尉的袁绍与议郎典军校尉曹操也列席宴饮。 只不过,这两个被何进看好的“编外人员”,彼此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袁绍居右上座,曹操居左末座。 “今日刚刚得到消息,凉州叛军首领王国,联合叛逆马腾、韩遂的兵马,集胡汉十数万兵马,骤然围攻陈仓,陈仓守将向朝廷求救的文书已送达。” 主位斜坐的何进,一边惬意饮酒,一边漫不经心地向属下通报来自右扶风的军情。 “你们说说,若天子问何人可解陈仓之危,本将军该推荐谁领兵呀?” 其实,何进一提及人选时,如同灵帝一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免费打手”陶应。 “眼下的陶应,应该正在冀州与乌桓叛军打死打活吧?” 知道陶应分身乏术,没可能西进右扶风与凉州叛军对决,何进打消了进一步消耗陶应的念想。 “可惜了!” 随着陶应被灵帝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风头日盛,且灵帝明显偏袒陶应,有打压外戚、大姓士族的意思,何进隐隐有些担心陶应这个新贵会危及到何氏的权威。 “大将军,前将军董卓驻兵右扶风,可让其出兵……” “滚开!” “大哥!” 长史王谦刚开口推荐人选,话音便被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急促的叫嚷声打断。 “哗!” 厚重的门帘被大力掀起,一股冷冽气息霎时穿透了宴饮的大厅,让被火盘熏烤地有些燥热的众人,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叔达!” 一脸惊疑的何进与众人刚将目光投向门口,惊惶未定的何苗已掀帘闯入。 “你这是怎么了?” 本就一路担惊受怕、风尘仆仆的何苗,在中东门又被颜良赶杀,亡命奔逃,此刻衣衫不整,冠帽歪斜,毫无大汉车骑将军的威仪,显得及其狼狈。 “大哥……大将军,陶应在青州杀了城门校尉赵延、屠了高唐高氏满门,割据青州造反了,如今已杀入洛阳城下!” 见一屋子的人,何苗立即以官方化的口吻,先给陶应戴上一顶叛贼的帽子。 “什么?” “这不可能?” “济南侯没有理由叛乱!” …… 莫说精明睿智如袁绍、曹操这样的人不信,就连靠裙带上位的何进也不信陶应会造反。 当然不是陶应不敢造反,而是以陶应如今的地位,在众人眼里,他没有必要造反。 “呜…呜…呜…,呜……” 倏然,三短一长的号角声自室外远方响起,令质疑何苗的满屋子谋士、将领悚然一惊,立即停止了议论,纷纷将或错愕、或惊恐、或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室外。 “城防号角!” ———— 洛阳令府邸。 灵帝罢朝,作为洛阳令的周异,也没有到宫门四周去巡检,一脸阴郁地独自坐在书房观看堂兄周崇的书信。 “华歆、陶应……” 乌桓人入寇甘陵,身为甘陵相的周崇逃跑,不但相位被华歆取代,连家财也被抄没,若非华歆、陈登还顾忌庐江周氏的势力,耍赖的周崇连小命都保不住。 “唉!” 虽然心中暗恨华歆、陶应不给周氏面子,但周异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替周崇声讨二人,就连身为大司农的兄长周忠也不敢,毕竟周崇逃跑是事实。 “哼!” 可就这么算了,不仅仅心有不甘的周崇心中恨意难消,就是庐江周氏的脸面也没地方搁,周异自然也不会息事宁人。 满心皆是愤懑不平的周异起身来到书房门口,想借此喘口气,可抬头仰望天空,苍穹之上布满看不见边际的阴云,这让周异内心更加的压抑,只得再次回到书桌旁。 桌案上摆放着一架古色古香的古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古董。 周异坐下,开始操琴,曲目是《白雪》。 刚弹了小半截,书房门就被推开了,十三岁的周瑜走了进来。 “阿爹,您有两处弹错了。” 周瑜走到周异面前,很认真地替他指出弹错的地方。 在儿子进来的一瞬,周异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推琴起身,一脸温煦地拍了拍已与他齐高的周瑜肩头,拉着周瑜就往饭厅行去。 莫看周瑜年龄不大,身材却已长七尺有余,容貌俊美,妥妥的一个美男子。 若非周瑜的脸上略显稚气,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未成年。 “阿爹记住了。” 在周异心中,堂兄周崇对周氏重要,但绝比不过儿子周瑜对自己的重要。 “瑜儿,过两日你堂兄晖要代伯父去趟丹阳,探望二位伯父,阿爹也有此意,你们正好结伴而行,可否?” 已想好徐徐图华歆、陶应的周异,打算让周瑜先代他前往丹阳,安抚直接回了扬州的周崇,顺便也探望一番身为太守的兄长周尚。 “诺!” 周异的提议,让周瑜眼前一亮,立即答应。 “孩儿正好借机回趟庐江探望母亲!” 没有朋友的周瑜早就想离开洛阳了,只是担心周异一人在洛阳会感到孤独,所以没有提。 “嗯,这次回了庐江,瑜儿就留在母亲身边照顾她,不要再回洛阳了。” 眼看着大汉进入多事之秋,周异也早就想让周瑜回庐江了,此次因为周崇之事,周忠的儿子周晖要去丹阳,正好路上有个伴。 “孩儿想从鲁国南下,从广陵到丹阳!” 见父亲是认真的,神采飞扬的周瑜忙将自己想好的南下路线告诉了周异。 “路径尚可,正好顺路去拜访伯喈先生一番!” 周瑜的那点心思,周异一清二楚,忍不住笑着点了一句。 蔡邕避祸泰山羊氏的这十年里,周瑜曾几次前往拜访学琴,不仅与蔡邕结下师生情,也与蔡琰成了好朋友。 蔡琰大周瑜三岁,不仅是块“金砖”,而且马上要嫁给河东卫老二了,周异很放心。 “孩儿也是这般想的!” 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父亲,周瑜一脸羞赧。 “瑜儿,阿爹知道你精通音律,你的志向,该不会就是做个音律大家吧?” 周异担心儿子玩琴丧志,“误入歧途”,丢了庐江大族的家风。 “孩儿久慕前汉淮阴侯,瑜愿学之!” 一提及志向,周瑜脸上划过一抹红光,还有一丝期待。 “哈哈,我儿好志向!” 惊喜无比的周异,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望着周瑜,眸子里满是宠溺与自豪。 “那可是韩信啊!” 对周瑜选的标杆,周异不得不赞叹。 韩信率军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无一败绩,天下莫敢与之相争。 “若我儿有韩信一半的战绩,也足以名留青史!” 想想那楚霸王,也被韩信逼得乌江自刎,周异不知不觉热血沸腾,暗暗对周瑜期待起来。 “呜…呜…呜…,呜……” 陡然,城内毫无征兆地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声,如一盆冷水,将心头火热的周异浇了个透心凉。 “城防号角!” 刚刚行至饭厅的周异,骇然变色,扔下周瑜,转身就往府外急奔。 洛阳令平时没啥大事,最多就是抓个人、搞搞户籍什么的,但战事一起,洛阳令的事情就繁杂了。 “阿爹不用着忙!” 急匆匆的周异刚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周瑜叫住。 “阿爹,城防号角一响,洛阳城里的北军、西园军、执金吾、羽林卫都会出动,这街面上几乎不会再有行人,您这个洛阳令几乎无所事事。” 周瑜年龄虽小,但已通学《孙子》、《六韬》,见识自然不凡。 “但,派人巡视街面还是要的,不能让宵小之徒有机可乘。” 心绪稍安的周异并未停步,他是个恪尽职守的人,虽然周瑜说的是实情,但他也不会尸位素餐。 “那好,阿爹安排人巡视街面,孩儿也想到城楼上去瞧瞧,看到底是哪方不知死活的蟊贼敢攻打京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洛阳尽披甲 第219章 洛阳尽披甲 洛阳。南宫。永乐宫。 灵帝今日罢朝,特意到永乐宫探望他的生母董氏,即永乐太后。 当然,灵帝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看他与美人王荣生下的宝贝儿子刘协。 时近正午,灵帝在董氏宫里用的午膳。 吃饭的没有旁人,就董氏、灵帝和刘协三人。 “宏儿,这里没有外人,你跟娘说说,这未来大汉的江山,你到底想让谁继承?” 董太后看着比她一个老妇人还“老态龙钟”的儿子灵帝,心中满是担忧。 “唉,这老刘家是怎么了,总是女人比男人命长!” 目光柔和的灵帝看了一眼安静用膳的儿子刘协,心里暗暗叹息。 “只有两个儿子,哪里要费心挑选!” 一想到自己子嗣单薄地不像话,灵帝立即就又恨上了皇后何氏。 “辩举止轻浮,没有国君应有的威严气质。” “协儿自小在永乐宫长大,由母后悉心抚养,举止端庄,深得朕心,孩儿自然是想立协儿为太子的!” 董氏已多次明里暗里劝灵帝立刘协为太子,灵帝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根本无须遮掩。 “朕设立西园军,给蹇硕留下力量,就是为了保证协儿能顺利即位啊!” 但这个不能给董氏说,灵帝只能隐匿心中,他担心给刘协带来杀身之祸。 “那你打算何时册立太子呢?”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又担心夜长梦多的董氏,想从灵帝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时间。 “孩儿想……” “呜…呜…呜…,呜……” 灵帝刚想说出自己的打算,宫外雄浑的号角声冲霄而起,三短一长,杀气冲天。 “何……何处响起号角声?” 骤然吃了一惊的灵帝,失声朝殿外值勤的中常侍夏恽喝问。 “快去问问,速……速来报朕!” 灵帝像是被陡然抽空了身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额角冷汗森森。 “这是城防号角啊!” 自登基以来,灵帝终日不思国事,只知与后宫妃嫔荒淫戏嬉,又有十常侍每日进献稀罕奇巧之物,令其玩物丧志,早成废料一个。 即便今年有些迷途知返,欲励精图治,但早已病入膏肓,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此时,城防号角一响,在母亲与儿子面前出丑,灵帝也不在乎了。 “城破,先死的必是皇家!” ———— 洛阳。西园。 灵帝一意孤行为自己修建的避暑胜地西园,此时毫无浪漫、生机可言。 四周草木枯槁,不见一缕生气。 数十条人工渠封冻成冰道,没有了夏日的清澈透明与流水淙淙。 池里从南方移栽来的“夜舒荷”,被冰封冻其中,七上八下地露出一截截衰败、干枯的枝叶,难觅一丝清丽。 就是散布在西园各处的数百十四五六的妙龄女子,也寂寂无声,没有了昔日的欢声、笑语。 “这大汉的江山,犹如眼下的西园啊!” 身体壮硕的蹇硕立在西园上军校尉府门口,涣散无神的眸子,瞅着毫无生气的西园暗暗叹息。 “陛下,你的励精图治,恐怕很难!” 光和七年(公元一八四年)爆发黄巾起义,给灵帝重重一击,也从那年起,大汉的天下就越来越乱。 朝内不仅有宦官乱政,还有外戚何进久居塌下。 朝外更是有各路居心叵测的诸侯,还有反复无常、贼心不死的异族。 欲“浪子回头”的灵帝,发现除了小黄门蹇硕对他还算忠心外,手下能用之人十分少。 可现在又不同了,除了蹇硕、盖勋外,灵帝似乎又多了一个人选。 “陶应,卫将军,济南侯!” 一想起灵帝给自己私下的交待,蹇硕眸子里露出一丝嘲讽与不屑。 “赵忠啊赵忠,仇恨与私欲蒙蔽了你的眼睛啊,对付陶应,你是与天子过不去啊!” 前两日,蹇硕有点“受宠若惊”地被赵忠邀请参加了一次十常侍的秘密会议,竟然不是给他送好处,而是欲拿他当刀使。 “除了天子,谁都莫想利用本公,即便你是天子的‘爹’也不成!” 当然,蹇硕也并不是灵帝的死忠。 在赵忠密室与其虚以为蛇一番后,蹇硕并未将赵忠等十常侍谋算陶应之事告诉灵帝。 “陶重光,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 若十常侍与袁氏合作除掉陶应,蹇硕也乐见其成。 虽然灵帝没有明确向他表示“托孤”的意思,但蹇硕看得出来,灵帝在为小儿子刘协即位做准备,他蹇硕就是唯一的保障。 不过,陶应的突然出现,蹇硕的唯一,就变成了唯二。 但蹇硕也清楚,单靠西园军,与大将军何进对抗有风险,若拉上陶应这个与三方势力毫无瓜葛的外援,未来刘协即位十拿九稳。 “但是,本公更想以一己之力来扶持‘董侯’即位啊!” 若扶持刘协即位的好处独占,他蹇硕就是新皇的唯一近臣了。 “赵忠、张让?滚一边去!” “今后这大内深宫,丹墀内外,由我蹇硕说了算,尔等皆要仰我鼻息存活!” 可让陶应插一脚,那就不仅仅是摊薄功劳那么简单了,更对蹇硕未来专权带来威胁。 所以,蹇硕隐隐有些期待,让陶应最好死在十常侍、袁氏的手中,给他解除后患。 当然,若陶应与中常侍、袁氏能三败俱伤,对蹇硕来说,那就更完美了。 “本公倒是很期待最终的结局啊!” 抱着两不相帮,一心坐山观虎斗的蹇硕,阴恻恻的眸子里蕴满奸笑。 “呃……” 太过投入的蹇硕,一转身,就见上军司马潘隐、别部司马赵瑾、军司马张杨怔怔地望着他。 “咳咳!” 回过神的蹇硕忙轻咳一声,借机掩饰自己的失态。 “刚刚想到陛下的一些交代,有些走神,莫怪!” 心情舒畅的蹇硕疾步行至桌案处坐下,端起火盘上温着的酒,笑眯眯地邀众将共饮。 “来,我们共饮一樽!” 蹇硕是灵帝的宠臣,听了他的解释,一脸释然的潘隐等人并没有多想,忙各自举起酒樽回敬蹇硕。 “敬蹇公……” “呜…呜…呜…,呜……” “哐当!” 倏然,三短一长的号角声陡然响起,惊得蹇硕滑落了手中的酒樽,酒水溅了一身。 几息之后,又接连响起同样的号角声。 脸上布满震骇之色的蹇硕、赵瑾、张杨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疾步出了西园上军校尉府。 “城防号角!” “来自东三门!” “贼人在攻城?” 除了太监潘隐,蹇硕、赵瑾、张杨三人都是经历过战阵之人,对号角声异常敏感。 “潘司马,立即传令西园各军,前往东三门守城!” “赵司马,立即率上军随我前往南宫护驾!” “张司马,你带两百上军侍卫,巡查东三门城防,必要时,协助北军守城!” 回过神的蹇硕,立即下达了西园军全体出动的命令。 莫看蹇硕是一个太监,但一身本领却是丝毫不弱。 身材壮硕高大的蹇硕,身上并无太监的阴柔之气,不仅精通武艺,而且很有谋略才华。 此时乍一听闻城防号角,蹇硕毫不手忙脚乱,发起号令来也是威风凛凛,很有章法。 “诺!” 潘隐、赵瑾、张杨立即分头而行。 “披甲!” 蹇硕也没有闲着,转身进屋,喊侍卫替他穿戴盔甲。 …… “披甲!” 前车骑将军府,四十多岁的朱儁,听闻骤然响起的城防号角,立即丢下手中的饭碗,喊家人为他披甲、备刀、牵马。 …… “披甲!” 被剥夺左车骑将军、改封为都乡侯的皇甫嵩,城防号角一响起,立即扔掉手中的酒樽,冲入兵器房,让家仆为他披甲。 …… “披甲!” 司隶校尉府,年逾六旬的张温,当城防号角响起,猝然从火盘上赤脚踩过,直奔书房,大喊让家仆替他披甲。 …… 一时间,披甲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从洛阳城的各处响起,如洪流般,尽皆涌向东三门。 第二百二十章 何苗陷曹操 第220章 何苗陷曹操 洛阳。中东门。 “主公,既然不打算进入洛阳城,为何不趁着虎牢关不备,我们暂且回青州呢?” 去而复返的颜良,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护城河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北军尸体,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你怕了?” 陶应尚未出声,护卫在一旁的典韦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语气中不乏挑衅的意味。 “自从跟了主公,俺颜良就从未怕过死!” 怒目圆睁的颜良,一晃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暗敛的杀气陡然爆发,盯着如金刚般矗立的典韦不满地大声回怼了一句。 “哼!” 颜良身上骤然迸发出来的惊人杀气涌向典韦,典韦轻松自如地冷哼一声,将威压化解。 “呵呵,一个灵官下凡,一个金刚转世,半斤八两!” 颜良、典韦暗中较劲,陶应自然能感觉到。 陶应也很清楚,二人不是向他争宠,而是在争夺玄甲军中的武力值“老大”地位。 “放眼天下,典韦的武力值稳居第三,就不知颜良第二还是第四!” 陶应也想亲眼验证一番二人的武力值排序,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 “若我们都能活着回到泰山、青州,我让你们公平地打一场,现在要同舟共济、一致对外!” 陶应瞄了一眼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典韦,冷峻的眸子又越过他们高大的身躯,扫视了一眼身后全装贯带的八百多名骑兵,脸上又涌起一份自信。 “主公放心,若官军出动大军,俺定替主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虎牢关,亲为主公断后!” 颜良的意思很简单,哪怕他死,都会让陶应活着回到青州去,完成玄甲军的大业。 “无需你断后,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不拖后腿就行,俺典韦定能护主公周全!” 眼看二人又要杠上,有些头大的陶应忙出声安抚。 “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青州去!” 怕二人又要嗡嗡嗡,眼不见为净的陶应干脆舍弃了二人,驱马朝丁氏、曹昂所乘的马车行去。 “阿爹!” 看到陶应过来,有些心醉神迷的曹昂早已掀开车帘,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望着陶应手持的长矛,脸上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呵呵,不愧是老曹的种,若是换了何晏,就刚刚的场景,还不吓尿!” 趁着曹昂掀开车帘的一瞬,陶应与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丁氏对视一眼。 “花瓣唇,便宜了老曹那个色鬼!” 有些心酸的陶应,匆匆收回不甘的眸子,略带情绪地回了曹昂一句。 “昂儿,你到家了,可以进城找你亲爹去了!” “昂儿”两个字陶应咬得特别重,听到丁氏耳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是在指责我乃‘无情妇’吗?” 车帘也落下,陶应那张俊毅爽朗的脸已消失,但他茶眸中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留在了马车内,在丁氏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得多激烈啊!” 丁氏忍不住又想起了在东平陵尹氏宅院中的见闻,不由海棠般的面容为之一红。 “呸!” “不要脸!” 丁氏不自觉地夹了夹自己微微有些发软的双腿。 “幸亏是在马车里,不然就没脸见人了!” 面色潮红的丁氏,长呼一口气,忙收敛心神。 “阿爹,你不进城了吗?” 陶应情绪的变化曹昂没有留意到,他只关注陶应的下一步动态。 “我进不去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满心复杂的陶应上前一步,捏了捏面有期待之容的“便宜儿”曹昂肩膀,一脸的苦涩。 “这洛阳城里的人,都不欢迎我的到来!” 陶应一挥手,典韦已牵来两匹阵亡北军的战马,接过马缰,塞到了曹昂手中。 “现在,你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亲自保护着你阿娘进城!” 玄甲军已成了北军、屯卫兵的仇寇,自然无人再给丁氏母子赶车,丁氏母子只能自己进城去。 “不会的,我阿爹一定会欢迎你的!” 曹昂捏着马缰,急切地替亲爹曹操分辨了一句。 “也许吧!” 其实陶应很想给曹昂说,眼下的洛阳城里,嫉恶如仇的曹操恐怕是要他陶应命最积极的那一伙人。 “昂儿,济南侯还有要事,我们自己进……” “呜…呜…呜…,呜……” 掀帘而出的丁氏话尚未说完,便被洛阳城东三门渐次响起的三短一长城防号角掩盖。 “你们暂时进不了城了!” 洛阳城防号角响起的一刹那,陶应猛然回头望向已如临大敌的中东门城头,眸子骤缩。 “这回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 大将军府。 被城防号角惊得七荤八素的何进,猛地一按桌案,从地上坐起,不管不顾地从掉在地上的酒樽上踩过,直奔屋外。 “大将军,这是叛逆陶应在进攻中东门!” 随在何进身后的何苗,看何进神色变幻不定,忙提醒了一句。 “难道,陶应真敢攻城?” “这可是帝都洛阳啊,他怎么敢!” 心思电转的何苗,已被陶应吓脆弱的心脏,不争气地又猛跳一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陶应小儿是个屠夫,那‘灵官’也是个无脑的杀神!” 这一刻,后背有些发凉的何苗,发觉即便身在洛阳,也不见得就安全。 “早知如此,就不该丢了那印绶!” 心惊肉颤的何苗已顾不上后悔,忙又大声催促何进。 “大将军,洛阳城危在旦夕,请速调北军剿灭叛贼!” 何苗的眸子里不时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翳,他很清楚,凭他一个人是斗不过陶应的,只有将何进一系人马全拉下水,才有杀死陶应的可能。 “对对对!” 被何苗一提醒,何进顿时醒悟,立即向身旁的刘表下令。 “刘景升,立即前往北军,调五营兵马前往中东门!” 大将军掾刘表,还有一个职务是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能混上这个职务,还是得益于他的宗室身份。 “诺!” 洛阳危在旦夕,刘表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大将军,应该派人告知蹇校尉一声,天子的西园军亦有护城之责!” 长史王谦提醒何进一句,北军出动,若蹇硕这个节制大将军的“上司”不知情,蹇硕定会在灵帝跟前给何进上眼药。 “对对对!” 王谦的意思何进很清楚,灵帝组建西园军,就是防备他何进的。 “孟德,你去给蹇公通报一声!” 在何进眼里,曹操是西园军的典军校尉,由他跑腿最合适。 毕竟,曹操是宦官的孙子,与蹇硕那个太监是“一路人”,和尚不亲帽子亲嘛。 “虎牢关失守了?” 正在神游的曹操似乎没有听到何进的话,紧蹙眉头,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 眸子正乱转不停的袁绍,听曹操发出的疑问,闻弦知雅意,目光立即盯向何苗。 “何将军,攻城的人马有多少?” 随着曹操、袁绍的发问,站在何进周边的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何苗。 就是何进,也回过神来,看着何苗,想知道答案。 能站在何进这个大将军身边的,几乎都不是军事白痴,自然知道攻城的第一要素就是人。 人少了那就是开玩笑,人多了,虎牢关过不来。 “呃……” 何苗有些傻眼了,只顾着给陶应泼脏水,希望借此将陶应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不再有翻身的机会,可忽略了他要忽悠的都是人精。 “我总不能说虎牢关安然无恙吧?” “我总不能说眼下攻城的只有一百名骑兵吧?” 京城洛阳可不是乡村坞堡,虽不能说固若金汤,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就陶应那点人马,莫说没有攻城器械,哪怕有,连坞堡都攻不破,更别说防守森严的洛阳城了。 “这……” 心虚的何苗自然不敢实话实说,慌乱的眸子乱转个不停,额角冷汗森森,脊梁隐隐发麻。 若他不能给出一个搪塞的理由,估计以后在本就看不上他的何进一系人马面前更会威信扫地。 “大哥,陶应杀了晏儿啊,他可只有十岁呀!” 实在没办法了,何苗决定打悲情牌,刺激何进怒而兴师。 “啊!” “陶应小儿,我何进与你势不两立!” 果然,听到唯一的孙子何晏被杀,心神失守的何进牙呲欲裂,转身就朝府外急奔而去。 “大将军,莫要……” “曹孟德!” 看曹操要阻止何进,何苗急了,立即发出一声厉喝。 “曹孟德,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儿子曹昂也被陶应杀了,你夫人丁氏已成陶应房里的人!” 何苗上前一步,走到曹操跟前,阴恻恻的眸子盯着曹操,语气中夹带着丝丝幸灾乐祸。 “啧啧!还有,你那妻舅早已与陶应小儿眉来眼去,他此番回洛阳城,就是要带卞氏走,这城外的陶应就是他的依仗!” 面色陡然变得漆黑的曹操,盯着何苗,阴冷的眸子里一片厌恶之色。 “挑拨离间,搬弄口舌,乃妇人行径,车骑将军自重!” 横眉怒目的曹操瞪了何苗一眼,也不与眼神怪异的众人打招呼,疾步出了大将军府,径直朝家中奔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曹操疑卞氏 第221章 曹操疑卞氏 洛阳。典军校尉府。 急匆匆而回的曹操,刚至门口,就被急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管家上前接住。 “将军可回来了,卞夫人等得很焦急!” 曹操跳下马,面无表情地上了台阶,一只脚刚跨进门,忽然心中一动,又退了出来。 “曹安,是不是卞秉回来了?” 曹操叫住牵马的管家曹安,目光四下打量一番,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回来不多一阵。” 停住脚步的曹安,不安地望向曹操,目光中泛出一抹担忧。 “喔,他应该见到夫人了!” 曹操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变成了一条线,看似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府门前的街道,实则他的眼角余光,始终观察着曹安的神情变化。 “嗯,见过了,刚刚卞夫人还在……还在伤怀掉泪!” 曹安是曹府的老人,听见卞秉与卞氏的谈话,也为丁氏母子的遇害难过不已。 “哦?” 不动声色地在察言观色的曹操,见曹安不但未提及丁氏母子,脸上还布满不安与哀伤,心口如遭重锤,虎躯止不住一晃,原本微眯的眸子骤然圆睁,变得赤红。 “我去看看,夫人到底为何事伤怀!” 心神大乱的曹操,再也无法淡定,转身便跨进府门。 “对了,马匹就留在门口,逆贼攻城,本将军得立即去军营!” 进了府门,转过照壁,疾步而行的曹操又放慢了脚步,一边缓行,一边思索。 “卞秉独回,卞氏垂泪,丁氏、昂儿恐凶多吉少!” 从离开大将军府,何苗的话音始终在曹操脑海里盘旋,犹如魔音挥之不去。 “陶重光,我曹氏与你陶氏无冤无仇,安敢杀吾子、夺吾妻焉!” 在大将军府,何苗当众给曹操通报丁氏母子的噩耗时,曹操已信了三分。 以何苗的身份地位,曹操相信他不至于当众撒谎,那对何苗没有丝毫好处。 至于卞秉要将卞氏送给陶应,曹操是绝不会相信的。 “我信不过卞秉,但信得过卞氏!” 曹操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努力压下心中的哀伤与怒火,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一点,尔后进了后宅。 “夫君,你回来了!” “姐婿!” 看到曹操进院,等得已心焦的卞氏与卞秉忙起身迎了上去。 “让夫人忧心了!” 曹操上前握住卞氏的双手,一边安抚卞氏,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卞氏的神情。 “眼帘红肿,面有悲色,乃真心哀伤也!” “眸子清明,不见闪烁,乃内心无鬼也!” “卞氏,绝不会背我而去!” 曹操的大手稍稍用力捏了捏卞氏的双手,对卞氏更加有信心了。 “夫君,夫人与昂儿……” 在脑海中努力组织措辞的卞氏,反手握住曹操的双手,颤巍巍地提及丁氏与曹昂,担心曹操受不了痛失妻儿的打击。 “夫人与昂儿之事,我已知晓,夫人伤怀勿盛!” 目无表情的曹操打断了卞氏的话,从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拍了拍卞氏,让她安心。 “小弟,你随我来!” 扔下卞氏,曹操转身叫上卞秉进了书房。 “姐婿,还请节哀!” 一进书房,卞秉没有等曹操开口,便主动将青州之行说给了曹操。 “什么?” “你说夫人与昂儿是被济南黄巾贼杀害的?” 曹操一愣,卞秉所说与何苗之词一点都对不上。 “二人同路同行,几乎形影不离,为何说法各不相同?” 疑窦重重的曹操,细小的眼睛再次缩成了一条线,斜斜地瞄了一眼略显不安的卞秉,心中立即就有了判断。 “难道卞秉在说谎,他在为陶重光遮掩真相?” 何苗满带奚落与嘲讽的话音再次充斥曹操的脑海,让曹操的情绪越来越复杂,最终化成了愤怒。 “卑贱小儿,安敢欺我!” 曹操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极速且有力,愤怒渐渐淹没了理智,他只想将眼前的卞秉撕碎,将从未谋面的陶应五马分尸。 “唉,夫人、昂儿有今日之祸,皆操之过也!” 曹操面容换上一副悲伤的情绪,昂头望着屋顶,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她们母子前往青州,悔不当初啊!” 看着曹操自怨自艾,心神俱伤的样子,卞秉一时不知如何安抚。 毕竟,丁氏母子死了,受益的是卞氏母子,卞秉怎么安抚,都会显得假惺惺。 可要一直不出声,似乎也显得冷漠无情,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 一时间,挖空心思想说辞的卞秉,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小弟,你觉得济南侯这个人怎么样?” 就在卞秉努力想如何劝慰曹操的说辞时,曹操冷不丁问起陶应来。 “呃?” 卞秉诧异地望着曹操,他想不明白为何刚刚曹操还在为丁氏母子哀伤,一转眼就将视野转向陶应了。 “济南侯灭黄巾、平叛军、驱乌桓、济流民,手下兵精将广,乃真英雄也!” 让卞秉评价陶应,自然要比想说辞劝慰曹操容易多了。 “小弟想不想到济南侯麾下效力?” 若有所思的曹操,盯着脸上涌现崇敬之色的卞秉,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想!” 早就不想待在毫无前途的西园军中混日子的卞秉,毫不犹豫地给曹操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回头姐婿让你去见济南侯!” 明白了卞秉的心意,不动声色的曹操转过身的一瞬,脸色骤然变得无比狰狞,阴鸷的眸子倾泻无尽杀意。 “走吧,城防号角响了,你跟我回军营!” 不待卞秉回过神,紧攥拳头的曹操已疾步出了书房。 曹操也没有找卞氏打招呼,径直出了府门,一言不发地从曹安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直奔西园而去。 ———— 中东门。 坚固而高大的城头,影影绰绰,站满了军士,皆全装贯带,持戈执戟而立。 “呃……” 何进立在城头,居高临下望着护城河边躺了一地的残肢断体,忍不住一阵反胃。 “这简直就是在老家屠羊时屠场才有的情形啊!” 虽然离护城河有一段距离,今日也无风,可城下的浓烈血腥气还是飘到了城头,让久离杀戮场的何进很不适。 “陶应小儿,你简直就是一个屠夫!” …… “嘶!” 站在何进身边的北军中侯刘表,望着城下数百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失神的脸上一片惊骇。 “全是北军、屯卫兵尸体!” …… “嘶!” 面容冷峻的皇甫嵩朝护城河边遍地尸体来回打量一圈,发现战死的北军、屯卫兵,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残肢断臂四散,人头移位,肠肚横流,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皆死于利刃之下!” 驰骋沙场多年的皇甫嵩,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门道,若非是利刃,尸体创口绝不会像眼前这般齐整。 “是何等利器所屠?” …… “皆死于骑兵之手!” 眉头微蹙的张辽,脸上一片凝重,他已发现,更多的北军士卒是被一刀两半。 “城下的‘叛军’,没有一个步卒!” 张辽是并州刺史丁原派到何进手下效力的,张辽在并州时常与匈奴人在草原上厮杀,对骑兵作战的特征很熟悉。 “何苗在说谎?” …… “嘶!” 瞅着城下被射成刺猬的北军尸体,张温骇然惊悚。 “这是屯卫兵所为?” 护城河冰面上掉落着许多箭矢,且箭头皆朝向城外,一看就知道是城头屯卫兵所射。 “怎忍心对自己的袍泽下手!” …… “城下就这点人马,确定是济南侯的叛军?” 一身甲胄的朱儁,一抬手中的长枪,指向护城河四百步外的玄甲军骑兵,发出质疑。 “区区数百骑兵,能攻破固若金汤的天堑虎牢关?” 莫说刚烈的朱儁不信,几乎中东门城头所有人都不会相信陶应会攻城。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这下麻烦了!” 望着城下惨烈的景象,听着城上的各种议论、质疑,目光闪烁不停的何苗有些心虚了,隐隐感觉祸事要临头。 “怎么办?怎么办?” 逼反济南侯,这事若被灵帝知悉,即便他何苗是外戚,有何后庇护,他也得死。 “赵忠?” 眼珠乱转的何苗,无意瞄到不远处望着城下的中常侍赵忠,眼前顿时一亮,心中霎时有了主意。 “赵常侍,你看到城下马车没有,城门校尉赵延的尸体就在上面,是被陶应小儿杀害的!” 犹抓住救命稻草的何苗,悄悄移到赵忠身旁,准备给自己再拉一个同盟。 “赵常侍,你就不想给令弟及族人报仇?” 虽然离得远些,但眼睛贼亮的赵忠,还是看到了赵延的尸体,只一眼,那种血脉相连的阵痛,是骗不了人的。 “陶应小儿,你不得好死!” 强抑制着心中怒火的赵忠,一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何苗,散发着阵阵寒意。 “你想怎么做?” 要“渡劫”的何苗打什么主意,赵忠现在一清二楚。 “三方联手,灭了陶氏!” 陶应杀了何晏,杀了赵延,拘禁了袁术,将外戚、宦官、大姓士族全得罪了,三方联手,莫说陶应,就是灵帝也得怕。 …… “打开城门,济南侯要见天子!” “交出逆贼何苗,还济南侯公道!” “打开城门,济南侯要见天子!” “交出逆贼何苗,还济南侯公道!” …… 城上气氛正有些诡异,城下玄甲军的怒吼声传来,瞬间将城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何苗身上。 “何将军,你到底对济南侯做了什么?” “何将军,这些人讨何公道?” “何将军,陛下那里是瞒不住的,说说吧?” …… “这……” 迎上朱儁、皇甫嵩、张温、刘表等人投来的目光,心慌意乱的何苗忙求助地望向大哥何进,可面色阴冷的何进始终未看他一眼。 “呃……” 得不到何进的帮助,何苗又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赵忠。 “诸位且耐心防守,本公立即去向陛下讨旨意,是否让陶应入城见驾,由陛下做主!” 见脸色煞白的何苗有些快撑不住了,近似乞求地望向自己,面色阴沉的赵忠立即出声喝住众人,替何苗解围。 “何将军,你最好待在城头,等本公讨旨回来!” 赵忠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何苗,转身下了城楼,在若有所思的众人注视下,直奔南宫而去。 …… “有意思啊!” 隐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的袁绍,将赵忠与何苗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外戚与阉宦联手,我袁氏能得到点什么呢?” 袁绍深邃的眸子再次飘向护城河外陶应所在的方向,嘴角慢慢泛起一抹奸诈的笑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马市传噩耗 第222章 马市传噩耗 南宫。永乐宫。 洛阳城的温度若说接近冰点,那么,永乐宫的温度已冰冷地令人窒息。 “完了,完了!” 浑身乏力,就跟抽干了力气一样的汉灵帝,斜靠在坐榻上,似乎再也起不来。 “祖宗保佑,大汉江山永固!” 太后董氏拥着今年刚七岁的刘协,一双混浊的眼睛,一会儿瞅瞅双眼无神的灵帝,一会儿望望阴沉昏暗的长乐宫门外,脸上弥漫的惊恐之色,浓郁到化不开。 …… “大哥,你一定要守好洛阳城,我儿还要当皇帝,我要当太后!” 惊闻号角声,带着十五岁的刘辩匆匆赶到永乐宫的皇后何氏,娥眉微蹙,花容失色。 …… “这号角,很可怕吗?” 被大人们的情绪搞得有些紧张的七岁刘协,小眼睛默默地东瞅瞅、西看看,一时满头雾水。 …… “唉,也不怎么样啊!” 十五岁的刘辩,立在何氏身侧,对平生第一次听到的城防号角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对轻佻的眸子,偷偷打量着永乐宫里噤若寒蝉的宫女。 “还以为‘董妖婆’宫里的侍女皆是难得一遇的美人,就这样貌,也不比我床上那些庸脂俗粉好看多少呀!” 大失所望的刘辩暗暗撇撇嘴,嫌弃地收回萎靡的目光。 “嗯?” 满心乏味的刘辩将目光投向额头冷汗森森、有气无力的灵帝身上时,猛然一怔。 “看父皇的样子,这是快要死了吗?” 一想到灵帝时日无多,刘辩的眼睛陡然变得璀璨夺目。 “那西园,岂不是很快就成我刘辩的了?” 刘辩正想着西园裸游池里赤条条的美人鱼暗自流口水时,忽然永乐宫外传来一阵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 “来了!” 神情紧张的灵帝,似乎身上消失的力气又回来了一般,猛然坐直身子,紧张兮兮地望向宫门口。 “陛下!” 中常侍赵忠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不待灵帝询问,“噗通”一声跪地,向灵帝大声禀报。 “济南侯陶应反了!” “什么?” 灵帝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哑然失笑。 “这不可能!” “赵公一定是弄错了!” “莫说陶卿不会叛朕,即便他有反心,以虎牢天下雄关之坚固,易守难攻,又有精兵把守,纵有百万雄兵蜂拥来攻,又岂能短期攻破?” 稍稍失神的灵帝,绝不相信赵忠的话,将征询的目光转向跟着赵忠一起进来的中常侍夏恽身上。 “陛下,城门校尉赵延已被济南侯杀死!” “而今,中东门外,至少已有五百北军、屯卫兵战死!” 望着灵帝的目光,太监夏恽立即实话实说。 “当真?” 夏恽的回答,算是证实了赵忠的说辞,这让原本对陶应信心十足的灵帝如坠冰窟。 “这……这么说,陶应果……果真攻破了虎牢关?” 脸色煞白、体若筛糠的灵帝,额头冷汗潸潸,语音颤颤。 “陛下,叛军已至中东门外!” 一心要陶应死的赵忠,眼下最不想抠细节,立即转移灵帝的视线。 “啊!” 果然,脸色苍白、浑身乏力的灵帝,再次打了个激灵,立即关注起洛阳城的安危来。 “大将军可出动北军守城否?” 见灵帝不再细究虎牢关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失守,暗吁一口气的赵忠,急忙又出声安抚灵帝。 “陛下安心,不仅北军五营齐出,大将军更是身先士卒,已登上中东门亲自防守!” “臣来请旨前,在京的朱儁、皇甫嵩、张温等将军也已登城。” 稍稍心安的灵帝从地上勉力爬起,依旧有些慌乱的眸子越过跪伏在地赵忠、夏恽,望向永乐宫外,又连连摇头。 “叛军能攻破虎牢关,定兵强马壮,只北军守城不够,让蹇硕率西园八军共同驻防。” “另外,速速调集司隶、荆州、豫州、兖州的兵马入京勤王!” 在灵帝心里,陶应能剿灭数十万黄巾,能驱赶强大的乌桓骑兵,又能轻易攻破虎牢雄关,战力定然不俗,就洛阳城这二万多兵马,绝难阻挡其兵锋。 “陛下不必惊慌,洛阳城下叛军并不多,若城内大军齐出,反手可灭耳!” 额头冷汗大冒的赵忠,一边忙不迭阻止灵帝调兵勤王的念头,一边暗暗腹诽懦弱怕死的灵帝有些风声鹤唳。 “陛下呀,我只想借您金口玉言,逼反陶应小儿,而不是让我赵忠万劫不复啊!” …… “嗯?” 望着一脸笃定的赵忠,莫说灵帝一愣,就是身后的何氏、董氏也是一头雾水。 “既然灭贼如此易耳,为何我大哥不速速出兵剿灭叛贼?” 百思不解的何氏,望着跪伏在地的赵忠,忍不住问了一句。 “陛下,大将军本来要出兵剿灭叛贼,可城下的叛军嚷嚷着要见陛下,故而臣先来讨圣意。” 何氏的疑问,也正是灵帝的不解,正中下怀的赵忠立即说明自己的此番来意。 “陛下,要不,请移驾登临敌楼,接见叛逆陶应?” 赵忠目光灼灼地望着灵帝,似乎在鼓励灵帝登城。 “哼哼,本公料你没那胆气!” 果然,一听要让自己亲自登城,双腿骤然发软的灵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断然拒绝。 “叛逆陶应,大逆不道,深负朕望,痛失朕心,他有何面目见朕?” 一听陶应出动的兵马并不多,洛阳城安然无虞,彻底放下心的灵帝,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消失的王霸之气又再次回到了身上。 “赵公,立即传朕旨意,令大将军节制城内一切兵马,即刻剿灭城外叛军,恢复京师安宁!” 薄情的灵帝不加思考地抛弃了陶应,这正是赵忠最想见到的。 “诺!臣亲自传达陛下的旨意!”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头窃喜的赵忠担心灵帝回过味来变卦,二话不说,麻利地从地上爬起,一息不歇地跑出永乐宫,直奔中东门而去。 “迫不及待啊!” 望着远去的赵忠,夏恽若有所思地暗暗自语一句,又悄咪咪地瞄了一眼灵帝,默默退出了永乐宫。 ———— 中东门外。 “暴风雨前的平静!” 始终留意着城楼守卫力量变化的陶应,漆黑的眸子越来越凝重。 陶应有种预感,眼前的中东门很快会洞开。 “那不是让我入城见驾,而是送来刀枪剑戟!” 望着城头上骤然多了数百北军,还有十数名全装贯带的武将,陶应不敢心存侥幸,深陷洛阳,他不敢赌。 “相信陈元龙能顺利拿下虎牢关!” 要逃离洛阳,回到青州去,虎牢关是陶应必须要走的通道,而且必须在八关都尉尚未得到洛阳惊变的消息前拿下,不然,陶应会被灵帝关门打狗。 这也是陶应让陈登前往虎牢关的原因,让其他人去,陶应不放心。 当然,毕竟陈登是文臣谋士,深陷龙潭虎穴的陶应,也不打算让陈登涉险,有让其早早避险的意思,省得到时瞻前顾后、顾此失彼。 “文恒,恶来,恐怕接下来的一战会很惨烈啊!” 陶应朝护卫在他左右的颜良、典韦二人瞄了一眼,又瞥了一眼牵马立在身后,面色有些亢奋的十岁曹昂,跳下战马,走到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北军尸体边,动手扒拉起来。 “主公放心,即便俺颜良战至最后一滴血,也要护卫主公周全!” 颜良心脏猛然一揪,虽然他神经有点粗,但身处险地,还是能听懂陶应话外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战,恐怕就不是刚刚屠戮北军那么顺手了!” 身如猩猩的典韦这回没有与颜良斗嘴,也没有向陶应保证什么,只是紧了紧手中的一对大铁戟,默默随护在陶应身侧,周身倾泻出无尽的杀意。 “尔等最好勿找死!” 像看死人一般,典韦扫视一眼中东门城头全装贯带的汉将,冷厉的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 “我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玄甲军的事业!” 扒尸的陶应并未抬头,淡淡地回应了颜良一句。 “接下来的一战,只要我们击败了北军、西园军,就可以顺利撤离洛阳,回到青州去!” 一旦出了虎牢关,陶应就不担心以何进、赵忠为首的外戚、宦官发难了。 至于被得罪了的袁氏,只要袁术、袁基还在手里,陶应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报复。 “区区北军、西园军而已,俺颜良定杀得他们哭爹喊娘、魂飞魄丧!” 信心十足的颜良,霸气地一抡手中的大刀,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将北军、西园军放在眼里。 “你们二人记住,冲锋陷阵勇气固然重要,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也要学会审时度势!” 停下扒尸的陶应,一脸冷峻地注视着典韦、颜良二人,语气也变得严肃认真。 “诺!” “俺记下了!” 陶应眸子里暗沉的凌厉,竟压迫地颜良、典韦不能呼吸一般。 典韦、颜良都很清楚,来自陶应的这种压迫感,不是王霸之气,也不是武力压迫,而是如父母对子般的真心教诲与呵护。 …… “曹昂,将这护甲穿上,最好也给你阿娘穿一件,兵荒马乱,说不定能保命!” 陶应将扒来的两件北军护甲、头盔及一壶箭、一支长矛丢到曹昂身前。 “一会儿带着你娘离这里远点,待洛阳城门开了,你们就自己回去!” 看到陶应送来的护甲、弓箭及长矛,早就习骑射的曹昂大喜,一边点头,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穿戴。 “嘿嘿,何晏,跟着阿爹,我曹昂终于要当将军了!” 立在马车旁的丁氏,望着心细如发的陶应,心情很复杂。 “也许,今日过后,再无相见之时!” 以丁氏的聪慧,岂能看不出陶应已走投无路了。 “咯踏踏……” 陶应刚想与丁氏再打个招呼,倏然从马市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陶应不由心一揪。 “唏律律……” 一名玄甲军士兵急匆匆奔至陶应身前,猛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 “禀主公,马市筹粮遇阻,我军已有数人战死!” 陡闻变故,陶应神色大变。 “什么?” “对方有多少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陶应驰马市 第223章 陶应驰马市 中东门外。 “马贩?私兵?” 听闻在马市对抗玄甲军筹粮的不是官军,而是二三百马贩私兵,陶应心中暗暗惊讶的同时,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陈矫不但吃了亏,而且有压力了!” 与陶应前来洛阳的玄甲军骑兵皆是悍不畏死、以一当十的精锐,能够被一群马贩私兵打得求援,说明对方的战力不容小觑。 “哼,哪怕你是天王老子的私兵,杀了我玄甲军,也得付出代价!” 陡然出现的变故,让陶应忧心的同时,眸子里闪烁出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恶来,给你留三百骑兵,监视城内官军动向,我与文恒去马市支援陈矫!” 虽然只是二三百马贩私兵,陶应却丝毫不敢大意,若这股私兵不能立即解决,一旦城内出兵,定然腹背受敌。 “若城内出兵,不可挡时,立即向马市靠拢!” 虽然通报只有二三百马贩,但既然能让陈矫吃亏,陶应也没有快速将其歼灭的十足把握,担心被拖住,不能及时回援典韦。 “主公放心,俺晓得怎么做!” 声如洪钟的典韦,毫不迟疑地接下了任务,一摆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催马朝前走了几步,一双幽冷的眸子犹如利箭般射向中东门城头。 “想让俺典韦退,除非乾坤倒悬!” 一瞬间,典韦身上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婉如滔天血海一般将中东门笼罩了起来。 莫看如金刚般粗矿的典韦同样满脑子肌肉,但并不代表他傻。 陶应让典韦守在中东门,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城内北军的动静,还有吸引城内北军力量的意思,同时也防止在陶应撤离洛阳之前何苗毁尸灭迹。 “文恒,立即率领剩余人马随我前往马市,将那群不开眼的马贩斩尽杀绝!” 陶应幽暗深邃的目光盯着中东门城楼上的北军兵将,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果决的冷芒。 “绝不再存妇人之仁,给自己留下后患!” 不是陶应嗜杀,而是他手中的力量太少,连防御北军都紧张,岂能再被一群马贩掣肘。 “诺!” 胸中早已杀意纵横的颜良,大吼一声,立即冲向玄甲军骑兵队列分兵。 “曹昂,带着你阿娘退到安全地带去,这里将会成为战场!” 陶应又匆匆嘱咐了曹昂一声,冷峻的眸子从丁氏脸上掠过,再次瞥了一眼高大而孤单的典韦背影,打马直奔马市。 “驾!” 陶应很清楚,他越快解决马市隐患,典韦这里便越安全。 “唏律律……” 看到陶应已朝马市方向疾驰,分完兵的颜良双腿狠狠一挟马腹,吃疼的战马昂首发出一声长嘶,开始加速。 “都听仔细了!” 颜良高举大刀,从奔行的战马上直起身来,回头大喝一声。 “主公有令,前方马贼,不留活口,一律格杀!” 一听是陶应传下的格杀令,玄甲军士兵又齐齐重复了一遍。 “不留活口,一律格杀!” 一群马贼,敢与玄甲军作对,即便陶应不下命令,彪悍的玄甲军士兵也不会仁慈留手。 “轰隆隆……” 随着数百骑玄甲军的加速,奔腾的铁蹄,无情地踏过洛阳城外冰冷的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风卷残云般向着三里外的马市席卷而去。 …… 中东门城头,赵忠前往请旨后,朱儁、皇甫嵩等便没再揪着做贼心虚的何苗不放,而是一边等待灵帝的旨意,一边监视着护城河边陶应等玄甲军的动态。 “咦!” “陶应想干什么?” 原本安分的玄甲军队列突然骚动起来,瞬间吸引了城头所有人的目光。 朱儁心头一紧:“济南侯要分兵?” 张辽眉头一挑:“分出之兵不下五六百骑!” 何进脸色一变:“陶应小儿到底意欲何为?” 袁绍眸子一蹙:“陶应小儿莫不是要狗急跳墙?” …… 城头上几乎皆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自然有着各自清醒的分辨力。 “轰隆隆……” 就在众人各自思绪乱飞的一瞬间,只见护城河对岸的玄甲军动了,骤然腾起的滚滚烟尘,渐扬渐起。 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骑兵,带着滚滚烟尘潮涌而去,顺着宽阔而空旷的官道,冲向旄门方向。 在黑压压的“洪峰”最前方,一杆黑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斗大的“陶”字,其字圆润中不乏霸气。 自发生中东门变故后,陶应便让人收起了“汉”字旗,无形给玄甲军士兵传递出一个信号:玄甲军姓陶,不姓汉。 随着沉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渐远渐淡,原本清晰可见的玄甲军身影,转瞬变得模糊难辨。 “嘶!” 目睹玄甲军铁骑滚滚而去,城楼上霎时响起“嘶嘶”的吸气声。 “啊!” 跟随张杨上城的西园军上军司马潘隐更是被吓得脸色如土、体如筛糠。 潘隐虽领上军司马之职,却只是一个在宫门内打转的柔弱太监,何曾见过真正的刀兵和烽烟,叛军兵临城下,他自然难以淡定。 “济南侯的麾下,果真威武雄壮!” 这一刻,第一次目睹玄甲军阵容的朱儁、皇甫嵩、张辽、张杨等沙场实力战将,皆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陶应能从籍籍无名,到连连获得天子晋升、加封,绝非天子偏厚啊!” 鲍鸿、赵融、淳于琼、夏牟等西园校尉,心中原本对灵帝的不公、对陶应的嫉妒,皆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半年之内,本将绝难带出如此之雄兵!” …… 何进、袁绍等与陶应多少有些嫌隙的众人,目光变得更加凝重、复杂。 “陶应小儿的羽翼已丰啊!” 这一瞬,何进终于知道了陶应为何能在短期内剿灭青州黄巾,敢于向五万入侵冀、青的乌桓叛军出手的底气所在了。 “窥一豹而见全身!” 虽然眼下只有区区数百骑,但精明如袁绍,岂能不举一反三。 “怪不得陶应小儿敢对公路下手,确实有将袁氏不放在眼里的底气!” 一想到袁术还在陶应手里,袁绍再也站不住了,立即悄悄退出人群,下城直奔司空府而去。 …… “哼,四世三公的子弟,胆小如鼠,不过如此!” 混杂在城头人群中的周瑜,目睹袁绍的悄然“逃跑”,嘴角微撇,眸子里闪现一抹鄙夷与不屑。 “陶重光,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周瑜很快将袁绍抛之脑后,再次变得火热的眸子盯着城下远去的玄甲军骑兵喃喃自语。 “从声名‘狼藉’的无志纨绔,到卫将军、济南侯,短短两个月,你便成了很多年轻人的梦啊!” 周瑜有种感觉,陶应成长的速度与高度,简直让后来者无力觊觎与逾越。 “哼,不久的将来,我周瑜,定然超越你!” 周瑜忽然很想亲眼见一见如红日般冉冉升起的陶应,见一见已被庐江周氏列为敌人的陶应。 “终会成为对手吗?” 这一刻,周瑜对人生理想有了全新的追求,那就是征服与超越陶应这座大山。 其实,周瑜没有察觉到,他的心中,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对陶应的成就产生了一丝不可言状的嫉妒。 …… “叛军的目标是马市!” 何进身旁的大将军掾鲍信突然发出一声惊疑。 瞬间又将城头众人的注意力引向马市方向。 就见远去的玄甲军骑兵,偏离了旄门方向,已跨入三里之外的马市街。 “马市定然出了某种变故!” “马市少说也有千余匹战马存栏!” “不对,马市有他们需要的粮草!” …… 处在洛阳城东郊的马市,是东汉帝国最富盛名的马匹交易所,南北客商多在此设立店铺,每日货卖的马匹足有百余之数,存于栏中的马匹更是数目庞大。 “咯踏踏……” 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陶应、颜良领着五百精骑蜂拥而至,雄浑的铁蹄声几欲踏碎空旷的马市街道。 “咯咯咯……” 躲在街道两旁店铺、房间中的商人、百姓,透过缝隙看向犹如修罗场的街面,吓得牙齿不停打颤。 “菩萨……保佑……” 在这一天,已经百年不曾遭受兵灾的京畿重地,终于让平和画上了句号。 从此之后,大汉的洛阳,将再无法回复往日的安宁。 乱世的序幕,徐徐在洛阳城下揭开。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袁氏的焦虑 第224章 袁氏的焦虑 洛阳。司空府。 匆匆而回的袁绍,尚未到袁府门口,便被等得焦急的袁福疾步上前迎住。 “二公子,快,家主已等得心焦不安了!” 乍然一见袁福,袁绍猛然一怔,继而又眉头一挑,忙开口询问。 “袁福,你几时回来的?” 袁绍瞄了一眼紧闭的袁府大门,一边急走,一边又打量起脸上依旧显得风尘仆仆的袁福来。 “公路无恙否?” 袁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袁术的安危。 当然,不是袁绍与袁术兄弟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而是袁术已影响到了袁绍的利益。 袁术现在可是整个袁氏“不安”的因素。 不仅在朝堂之上使袁氏说话不复硬气,在面对陶应时,也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小人在城防号角响起前不久进的城。” 接上了袁绍,袁福又急匆匆返身上前替袁绍叫门。 “三公子暂时安然无恙。” 莫看袁福似乎回答地很笃定,但袁术的情形到底如何,他并未亲眼所见。 说实在话,袁术是死是活,袁福也不敢肯定。 “这就好!” 听到袁福的答复,袁绍暗舒一口气。 还想再问袁基与陶应的谈判细节,袁府大门已打开,袁绍便住了口,跨步进入府院。 “二公子!” 一进院门,一声宏亮而沉闷的问候声响起。 “文丑!” 迎面施礼打招呼的是护院家将文丑,行色匆匆的袁绍边向他点头示意,边扫视一圈院落。 就见在袁府大门内侧及各院墙险要处,皆是全装贯带的家兵,不下一二百人。 袁绍犀利的眸子再匆匆回顾面如獬豸,体型大如牛,脸上、手上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一双眸子明亮有神的文丑。 就见文丑身着铁甲,手持丈二铁枪,后背三石硬弓,胯侧斜挂一壶羽箭,显得杀气腾腾。 “有点风声鹤唳啊!” 袁绍暗暗摇头,疾步进入大宅议事厅。 …… “本初,快说说,外面现在是何情形?” 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来回不停踱步的袁逢,一见到袁绍回来,立即迎了上去,心神稍定的同时,忙问起城防警报之事。 “阿爹、叔父,莫忧,洛阳城无碍!” “是陶应小儿在中东门闹事而已。” 袁绍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袁逢,目光又瞅向叔父袁隗,向他点头示意。 “孩儿回来时,阉宦赵忠已讨得天子的旨意,命大将军节制洛阳城内所有兵马,出兵剿灭闹事的乱贼。” 闻言,袁逢、袁隗皆一愣,继而相视一眼,目光灼灼地又盯向袁绍。 “闹事?” “除非陶应小儿得了失心疯!” 以袁逢、袁隗的精明,岂能看不出这其中必有隐情。 “说说吧,到底出了何事?” 既然不是黄巾流寇等乱匪攻入洛阳,袁逢、袁隗自然就不再担心洛阳城的安危。 “陶应小儿即便再嚣张跋扈,想必也分得清洛阳与泰山郡。” 紧绷的心神一松弛下来,汗湿了的袁逢,顿感浑身冰凉,回到主位案几边坐下,借着烧得通红的火盘,驱除身体的寒意。 “孩儿估摸着,应该与车骑将军何苗有关。” 袁绍知道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袁逢、袁隗是不会轻易揭过这一茬的。 当然不是二人八卦,他们身居庙堂高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关系到袁氏的利益,他们不得不多心。 “也就是说,原本想向陶应讨要冀州三郡好处的何氏,不仅没捞到油水,反而被陶应小儿屠戮了何进的孙儿何晏、儿媳尹氏?” 听了袁绍的一番解释,袁逢瞬间明白了何苗为何会在洛阳城下刁难陈登一行。 “呵呵,这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 何进吃了大亏,受了大辱,袁逢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昏花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就不知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何氏与陶应已成死仇,接下来双方必然不会风平浪静,这自然是袁逢乐意见到的,并对双方的下一步动作,心中暗暗有些期待。 “双方打得越激烈越好!” 不管最后何氏与陶氏谁赢,袁逢都无所谓,毕竟不论输赢,双方皆会元气大伤,得利的还是他袁氏、士族一方。 “陶应小儿屠戮了高氏,不仅让何晏、尹氏身死,还让张让的养子太医令张奉、儿媳何氏送命,以张让的阴狠性格,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 稳下心神的袁隗,一边慢悠悠在火盘边温酒,一边捋着长须,就陶应之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张让的儿媳,可是何后的亲妹妹!” 愁容被笑意取代的袁隗,若有所指地向袁逢、袁绍提醒了一句。 张让的儿媳何氏,与大将军何进是同父异母兄妹,但与灵帝的皇后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子。 以何后的阴私、狠辣手段,袁逢、袁绍很清楚,灵帝必然受不了枕边风的狂吹,定然会舍弃“股肱之臣”陶应。 而且,以灵帝的薄情、自私性格,会弃陶应如敝履。 “陶应小儿不仅得罪了外戚,得罪了阉宦,现在连皇室也得罪了,他陶氏的下场,恐怕会极惨!” 站在袁隗的立场,陶应树敌越多,他就越高兴,谁让陶应是袁氏的敌人呢。 想想即将白白被陶应勒索而去的二百万石粮食,肉疼的袁隗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陶应早死,好让袁氏保住这笔粮食。 “极惨?” “恐怕是灰飞烟灭吧!” 听了叔父袁隗的说辞,袁绍嘴角露出一抹轻蔑,心中对陶氏的结局异常通透。 “还不止,陶应小儿在青州不仅杀了赵忠的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听何苗所言,曹孟德的儿子曹昂也被陶应小儿所杀,夫人丁氏亦被其强纳!” 见袁逢、袁隗二人难得有个好心情,袁绍又添了一点小料。 无论是袁绍,还是袁逢、袁隗,在他们眼里,相比起何进、赵忠之事,曹操那都是小事。 至于丁氏被陶应霸占,在汉末时代,更不叫事。 女人,就是让强者来霸占、掠夺的。 被霸占、强夺的女人,都成了一时佳话,绝不会被世人鄙夷、看轻。 几年前,曹操、袁绍二人就没有少干。 即便是当下,若有机会,他们依然会这么干。 不过,对眼下四面皆敌的陶应来说,抢女人即便是茶余饭后的趣事,也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况,丁氏的出身并不普通。 “曹阿瞒啊曹阿瞒,这回,看你还有何面目在我袁绍跟前扯高气扬!” 一想到十分推崇陶应的曹操也遭了殃、受了奇耻大辱,让幸灾乐祸的袁绍很是解气。 “呵呵,还有这事。” 听闻曹操之事,袁逢、袁隗果然内心并未起多大波澜,只是陶应四处“作恶”、树敌,二人倒喜闻乐见。 “已故大长秋曹腾的余荫未灭,谯县丁氏亦是豪门大族!” 至于曹操的父亲曹嵩,在袁逢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直接无视了。 “陶应小儿得罪了皇室、阉宦、外戚、士族;陶谦老儿在徐州亦不得人心,这陶氏,已成了大汉的公敌,必然万劫不复!” 心思玲珑的袁逢猛然一顿,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缓缓凝结,脸上渐渐被忧色替代,内心隐隐不安起来。 “公路、士纪……” 袁逢对已四面楚歌的陶应,慢慢又不淡定了。 “如此一来,各方势必会加速合流,发力讨伐陶氏,公路、士纪就危险了啊!” 各方合流,袁氏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不仅仅袁氏与陶应有仇,若袁氏不加入对付陶应的行列,必然会被各方敌对,连士族领袖地位也会不保。 但若旗帜鲜明地公开加入讨伐陶应的队伍,还在陶应手中的袁术、袁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这正是孩儿所担心的!” 袁绍之所以从中东门匆匆而回,就是为了与家人商议袁术之事,担心将陶应逼急了狗急跳墙,袁术、袁基的小命就没了。 “阿爹,对放回公路,陶应小儿有何说辞?” 一扫脸上的喜色,袁隗神情凝重地向袁绍复述了一遍袁福从泰山郡带回的消息。 “看来,这二百万石粮食必须立即筹齐送往泰山郡,换回公路、士纪刻不容缓!” 袁隗虽然有些心疼粮食,但与袁术、袁基的性命比起来,那点粮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从老家汝阳筹粮,再运往泰山郡,至少需要旬月,时间有点太长了!” 眉头紧蹙的袁逢摇摇头,脸上的愁色更加浓郁了三分。 若非出现眼下变故,哪怕从汝阳筹粮、运粮花去十天、半个月时间,即便再担心夜长梦多,袁逢也不会太过紧迫。 按袁逢的想法,这期间让袁术再多遭几天罪,多长点记性也是好的。 “何氏、阉宦恐不会给我袁家太多时间啊!” 如今变数出现了,袁逢就不淡定了,现在他连一刻都不想耽搁。 “这……” 袁逢的话袁隗听懂了,也感到了棘手。 “不在汝阳运粮,如此一大笔粮食,即便有钱,在泰山郡周边一地也很难一次性凑齐!” 一筹莫展的袁隗,眉头紧蹙,点出难处。 自黄巾乱起后,兖州也不太平,不少耕地撂荒,加之气候影响,粮食本来就欠收。 如今,又是冬季,每一郡的存粮都不会太多。 “阿爹、叔父勿忧,或许有其他办法!” 第二百二十五章 麹义阻马市 第225章 麹义阻马市 洛阳。南宫。永乐宫。 望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赵忠,全身披挂的蹇硕,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转身顺永乐宫拾阶而上。 “蹇公!” 候在殿外的中常侍夏恽早看见了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蹇硕,只是蹇硕盯着赵忠的背影沉思,夏恽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如今看到蹇硕朝殿内行来,便立即换上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快步迎了上去。 “夏公,陛下……” “陛下安好!” 夏恽立即打断了蹇硕的话,一双眸子警惕地朝四周扫视一圈,忙将自己在中东门所见,及赵忠见灵帝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多谢夏公告知,蹇某明白了!” 蹇硕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夏恽,朝他拱手示谢后,朝嘉德殿行去。 “哼,在本公面前耍心机,你的道行浅了点!” 刚一转身,蹇硕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阴恻恻的眸子里迸射出浓烈的轻蔑与杀意。 蹇硕相信夏恽所说属实,而且并未加一丝一缕的闲料,因为这根本瞒不住。 但正因为全是实话,夏恽的用心,让蹇硕感到了无比的险恶。 “赵忠欺诳陛下,你替他掩饰,却又想拉本公事后为你分担过错,夏恽啊夏恽,你的算盘打得真不错!” 蹇硕能有今日地位,岂是一般人能够轻易算计、利用的。 夏恽的想法很简单,帮赵忠拿到了想要的,在赵忠那里赚了人情,但也要未雨绸缪,将自己从是非里摘出来。 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若有一日真相大白,灵帝倒算的时候,他夏恽就可以推到蹇硕头上了。 “臣发觉被赵常侍‘利用’后,‘醒悟’过来的臣,第一时间将真相告知了蹇公,蹇公可替臣作证!” 至于蹇硕会不会第一时间将真相告知灵帝,夏恽一点都不担心,反正里外他都是个“忠诚”、“可靠”的好人。 至于蹇硕要不要做灵帝的忠臣,要不要成为赵忠等中常侍眼中的佞臣、小人,那就不是他夏恽要关心的了。 …… “陛下,臣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一进入永乐宫,蹇硕向董氏施礼后,立即躬身朝灵帝请罪。 至于冷眼旁观的何后,以及两个皇子,被蹇硕直接无视。 “无碍!” 坐在董氏身旁的灵帝,盯着一身甲胄的西园军元帅蹇硕,满意地点点头,心气更加顺畅了些。 “逆贼陶应辜负了朕,行张纯、张举之事,攻破虎牢,蹇帅说说,这虎牢关都尉乃何人表举,玩忽职守如斯,竟让京师陷入险境!” 被城防号角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在妻儿母亲面前大失威仪的灵帝,此刻不仅恨陶应,更恨驻守虎牢关的都尉,准备秋后算账。 蹇硕是灵帝亲自任命的西园军元帅,也是目前唯一信任的人,灵帝相信蹇硕不会骗他。 “陛下,臣匆匆从西园而来,虽然尚未亲眼所见东三门发生之事,但据臣分析,这其中恐怕透着蹊跷!” 中常侍夏恽说的实情,蹇硕并未第一时间告诉灵帝,他除了坐山观虎斗,也想下一盘大棋。 不过,夏恽提醒了蹇硕,说话要留活扣,不能让自己陷入死地。 “嗯?” 灵帝猛然一怔,缓缓坐直了身子,骤然幽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蹇硕,想弄清蹇硕此话到底是何意。 “陛下,臣这就亲往东三门查探,待臣弄清了原委,再来向陛下详细禀报。” 灵帝孱弱且不失犀利的目光一投来,让心中有鬼的蹇硕一阵发虚,竟不敢直视灵帝的眼睛,忙请示出宫。 “宫外防卫如何?” 见神色有些躲闪的蹇硕不说,若有所思的灵帝深深注视了蹇硕一眼,便转移了话题。 “陛下放心,南宫、北宫外有执金吾甄举的千人护卫,永乐宫外至嘉德门,有臣的二千西园上军拱卫。” 见灵帝没有逼问,蹇硕暗舒一口气。 “既如此,蹇帅速速出宫,待查明陶应造反的真相再来禀朕!” …… “呼……” 出了嘉德殿,蹇硕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渍,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 站在宫门侧立柱旁的中常侍夏恽,笑眯眯地瞅着蹇硕,没再上前交流。 “哼!” 恢复镇定的蹇硕颇有深意地瞄了一眼夏恽,也未打招呼,直奔南宫苍龙门而去。 “本公早就料定,你蹇硕也非剖心坼肝、忠诚不二之辈!” 盯着蹇硕的身影消失在嘉德门,原本一脸笑意的夏恽,如川剧变脸一般,瞬间又恢复了冷漠,阴恻恻的眸子里,透射出丝丝不屑。 “是天子的心腹又如何?” “是西园军元帅又怎样?” “若没有我等十常侍的支持、庇护,你蹇硕早成何进那屠夫刀下亡魂了!” ———— 典军校尉府。 曹操走了,卞秉跟着也走了,目光呆滞,面色苍白的卞氏,挪着犹如灌铅的双腿,缓缓从书房侧门移出。 “怎会这样?!” “难道,丁氏母子之死,小弟刻意隐瞒了真相?” 刚刚曹操与卞秉进入书房,卞氏便回了房间,抱起曹丕,刚准备喂奶,忽又想起城防警报之事,想去问曹操对曹府的安排。 毕竟,丁氏不在了,卞氏已成曹府事实上的女主人,她有责任替曹操管好这个家。 刚行至书房侧门,卞氏就听到曹操与卞秉的奇怪谈话。 作为曹操最宠幸的枕边人,卞氏自然对曹操的性格了若指掌。 曹操看似与卞秉说话毫无章法,滴水不漏,但听在卞氏耳中,处处陷阱,步步杀机,听得卞氏心惊肉跳,浑身打颤。 “莫不是,丁氏母子之死与济南侯有关?小弟也参与其中?” 想到卞秉可能也是杀害丁氏母子的凶手,卞氏苍白的脸上一片骇然。 “当初嫁曹孟德,因年岁、出身,我甘愿为妾,小弟便心有不甘!” 不怪卞氏怀疑卞秉,为了她成为曹府的女主人,卞秉趁机对丁氏母子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这绝不可能!” “小弟可以骗世人,唯独不会骗我这个姐姐!” 回想普一见到回来的卞秉,其眸子里的坦然,卞氏忙摇头,驱除心中可怕而荒谬的念头。 “无论如何,若小弟有个三长两短,曹孟德,你我二人今生的缘分就尽了!” 既然曹操已怀疑上了卞秉,隐隐起了瞎心,卞氏就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与立场做出选择。 “卞氏即便嫁入曹门,但骨子里流淌着的依旧是卞氏的血。” “卞氏绝不会与一个不可信任之人或仇人生活在一起!” 嫁汉,不仅仅是为穿衣吃饭,同样也要庇护家族。 这一刻,卞氏剪水双瞳里的温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刚毅与决绝,似乎又回到了她几年前带着卞秉四处讨生活的状态。 “小弟啊,你千万要好好的!” 心神不宁的卞氏,心中暗暗祈祷卞秉平安无事。 在曹操走后,卞氏几次想冲出去提醒卞秉,让他小心提防曹操。 可又担心是她想多了,反而让曹、卞心生隔阂,日后难以相处,卞氏又生生忍住了。 “希望是我多心了!” 曹操的不告而别,明显是连她也怀疑上了,这让卞氏有些心寒。 “即便小弟有过错,也不该怀疑为你生儿育女的枕边人啊!” 卞氏低头,许是母子连心,就见刚满一岁的儿子曹丕,正睁着一双乌黑灿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卞氏,手舞足蹬,显得很是不安。 “孩儿啊!” 凝视怀中的曹丕良久,卞氏紧紧将曹丕搂在怀中,心里泛起一抹难言的酸涩与悲凉。 ———— 马市。 陶应、颜良的到来,让军侯陈矫如释重负。 “主公,就是这群马贩阻挡我军筹粮!” 陶应目无表情地朝陈矫点点头,幽暗的眸子从满地的尸体上快速掠过。 尸体杂乱无章,有玄甲军的,有马贩的;有人、有马匹,不下数十具。 虽然马贩的尸体居多,但陶应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惊讶,他很清楚这一支玄甲军护卫骑兵的战力。 “果然没讨到便宜!” 陶应冰冷的眸子投向二十步开外与玄甲军对峙的三百左右马贩身上,眸子骤然一缩。 “这群马贩绝非普通的私兵!” 马贩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三百左右,但个个骑马,阵形严谨,身材壮硕,目露凶光,一看就是常年刀口舔血、悍不畏死之辈。 而且,装备精良,皆是一色的异域马刀,虽相隔十数步之遥,亦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就凭这股子彪悍杀气,比北军强!” 陶应在观察马贩的同时,一脸惊讶的颜良也仔细打量着马贩,脸上原本的不屑与轻视不见了。 “主公,这群马贩不简单,就其衣着,定来自北地!” 颜良暗暗赞叹对方的同时,心中又暗呼一声侥幸。 “幸亏主公有先见之明!” 颜良很清楚,若忽视了这帮马贩,当玄甲军与北军厮杀时,这帮马贩背后猝然发难,玄甲军定然凶多吉少。 “哼,再不简单,也叫他在我玄甲军的唐刀之下灰飞烟灭!” 盯着马贩,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文恒,速战速决,斩尽杀绝!” 相比马贩,玄甲军不仅装备精良,而且人数此时也占优,陶应有信心碾压马贩。 “诺!” 颜良知道已没有多余的时间给玄甲军消耗,一听到陶应进攻的号令,狠狠一勒马缰。 “唏律律……” 胯下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威风凛凛地一阵空踢,昂然发出一声嘹亮至极的长嘶。 不及战马前蹄落地,颜良手中大刀高举撩天,厉声朝对面马贩大喝一声。 “贼头出来通名,俺颜良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眼眸顾盼间,颜良颇有股蔑视天下的气概。 “凉州麹义!” 颜良语落,一身长八尺有余,满脸络腮胡须,手持一柄大戟之人,赫然从众马贩中跃马而出。 “逆贼休得猖狂,今吾于此,定叫尔等叛贼灰飞烟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袁绍的图谋 第226章 袁绍的图谋 洛阳。司空府。 见袁逢、袁隗为筹粮而犯愁,略加沉思的袁绍,眸子里闪过一道精芒,脸上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哦?” “本初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袁逢、袁隗顿时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望向袁绍。 “孩儿回来之前,阉宦赵忠与何氏已暗中勾连,达成共同对付陶应的盟约。” 袁绍也不敢卖关子,立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若孩儿所料不差,过不了多久,这两方必然会再次登门邀请我何氏,商讨三方共诛陶氏之事。” 一脸得意的袁绍,一双如恶狼看到荤腥的眸子,来回在袁逢、袁隗脸上打转。 “到那时,这二百万石粮食……” 话未说完,袁绍便住了口。 后面的话不用袁绍细说,以袁逢、袁隗如狐般的精明,自然知道袁绍想干什么。 “哼!” 望着倏然住口的袁绍,袁逢冷哼一声,原本光亮、充满期待的眸子,立即被一片晦暗、失望取代。 “本初,糊涂啊!” 还以为袁绍能提出多好的点子,没想到居然是想趁火打劫,这让袁隗也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相比于袁逢的冷脸与不满,袁隗就显得温和多了。 “本初,记住叔父一句话:欲成大事,就莫要见小利而忘命!” 许是担心袁绍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害,袁逢冷着脸又直白地提点了袁绍一句。 “为了对付陶氏,何氏、阉宦会为袁氏出那二百万石粮食,可事后呢?” 几人都清楚,等陶氏这个共同的敌人被斗倒,同盟一解散,袁氏定然会成为外戚、宦官秋后算账的对象。 “孩儿的意思也并非要挟!” 原本神采奕奕、得意洋洋,露着一副“快来夸夸我”表情的袁绍,没等来期待的表扬,反而是轮番的耳提面授,暗暗擦把冷汗,忙改口解释。 “孩儿是想向他们就近借粮,待换回公路,事后再还他们粮食就是。” 袁绍脸上的得意之色不见了,被一抹尴尬取代,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变得小心翼翼。 “借也不行!” 袁绍的意图,被袁逢一口否决。 不过,听了袁绍的解释,袁逢神色稍稍舒缓了些。 “借粮?” “这个提议倒也不错!” 冷着脸否决了袁绍的提议,手捋胡须的袁逢望着袁隗又若有所指地夸赞了一句。 “嗯?” “几个意思?” 袁逢似乎有些前矛后盾的话,直接将袁绍搞懵了。 “到底是能借,还是不能借呢?” 暗暗吐槽的袁绍,没指望袁逢会替他解释,将目光转向叔父袁隗,期待能给自己指点迷津。 “对,这是个好法子!” 袁隗眼前陡然一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被一抹欣喜所取代。 至于袁绍投来的目光,被袁隗直接无视了。 “山阳郡、东平国距泰山郡只一两日的路程,若从此二地运粮,四五日内,公路便可平安脱身!” 袁逢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也被一缕淡淡的笑意所占据。 “若此二地存粮不足,再加上陈留,以三地之储,定然能满足所需。” 袁逢、袁隗二人打哑谜般的交流,使原本一头雾水的袁绍略一思索,立即恍然大悟。 “粮食还得‘借’,只是换成了自家人而已!” 袁绍暗暗撇嘴,心里默默替袁遗、李瓒、高氏默哀。 山阳郡太守袁遗,乃袁逢大哥袁平之子,是袁绍的从兄。 东平国相李瓒,其子李宣,与袁绍是姻亲关系。 陈留郡的当地大族高氏,与袁逢是姻亲关系,高干是袁绍的外甥。 这三郡,皆属兖州,且几乎就在泰山郡的隔壁。 从这三地借粮、运粮到泰山郡,自然既无人非议,又省时省力。 若三地姻亲们醒目,袁氏还可省下二百万石粮。 “倘若三地存粮还不足,可向东郡太守桥元伟借粮,故太尉桥玄,乃曹孟德至交!” 其实三地府库存粮已绰绰有余,但为保险起见,袁绍还是将桥瑁当成了备胎。 “嘿嘿,谁让你曹阿瞒与陶应小儿有仇呢?” 袁绍的提议,袁逢不置可否,立即做出安排。 “事不宜迟,次阳,就让胤儿、叙儿持你我二人手书,今日快马分别亲往山阳、东平面见伯业、李瓒,让其三日内将粮运至泰山郡,换回公路、士纪。” 既然有了定计,袁逢毫不拖泥带水,决定让袁隗的两个儿子袁胤、袁叙去见袁遗、李瓒。 “二哥,隗也亲自去一趟兖州吧,不第一时间见到公路,隗不放心!” 袁隗并不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像袁基一样将事办砸或被骗,而是担心拖延了时日,袁术、袁基就没命了。 当然,在袁隗的内心深处,还是担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那可是二百万石粮食。 至于儿子袁胤、袁叙的安全,袁隗也是放不下的,担心像袁基一样,肉包子打狗。 “这……” 袁隗的主动请缨,让袁逢眉头一抖,心中一阵犹豫。 “与次阳相比,于我袁氏一族,公路、士纪并不重要啊!” 若为了袁氏利益,袁逢宁愿失去儿子袁术、袁基,也不愿让兄弟袁隗去冒险。 “若陶应小儿不讲道义,不但公路、士纪回不来,反将次阳再搭进去,‘四世三公’的袁氏未来就堪忧了!” 这是袁逢更犹豫的地方,袁氏经不起这样大的损耗。 “二哥,莫要犹豫,小弟会小心应付,不会有事。” 看出袁逢的顾虑,袁隗心中一暖,忙出声安慰袁逢。 “况且,陶应小儿如今在洛阳,只要我们动作快,让公路、士纪安然脱身不难!” 眸子里饱含感激的袁逢微带颤抖地握住袁隗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 “次阳,那就辛苦你了!” 无论从斗智斗勇,还是临机应变上,袁隗都甩袁绍、袁叙、袁胤几十条街。 让几个小的去办这么大的事,袁逢心里还真没底。 所以,袁隗的提议,袁逢一开始就心动不已。 当然,袁术、袁基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袁逢做不到见死不救。 这一次私心与大义的抉择,袁逢稍稍偏向了私心。 “次阳,一路定要多加注意身体。” “若事不可为,要当机立断,莫存顾忌!” 袁逢的叮嘱,袁隗明白其意。 注视着袁逢坚毅而果决的目光,袁隗混浊的眸子变得愈加柔和。 “二哥勿忧,隗知如何自处!” 袁隗也不拖沓,朝袁逢拱拱手,立即起身出门准备去了。 ……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啊!” 袁逢、袁隗二人的对话,立在一旁默默倾听的袁绍听得明明白白。 一想到一旦出现变故,袁术、袁基这两个亲兄弟会被放弃,袁绍心头莫名涌动一股悲凉。 “四世三公的袁氏,何曾遭遇如此屈辱!” 袁绍缩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且愈攥愈紧,青筋凸显的狰狞脸上,一双眸子射出一道道阴鸷的凶芒,心中暗暗发着毒誓。 “陶应小儿,有朝一日,绍定让尔陶氏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袁绍很清楚,一旦袁氏对陶氏发难,没有利用价值的袁术、袁基,定不会有活路。 “公路,让文丑率二百家兵一路护卫你叔父前往兖州。” “另外,派人提前一步前往陈留,让高氏接应你叔父,定要护卫他无恙归来!” 迫不得已让袁隗前往兖州涉险,袁逢自然要做好袁隗的安保工作。 “诺,孩儿这就去交代文丑。” 文丑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是袁逢,还是袁绍,对文丑都很满意。 “阿爹放心,孩儿立即前往西园,调动中军,护送叔父出城。” 回过神的袁绍,化对陶应的仇恨为力量,立即恢复了昔日的精明。 “去吧!” 袁逢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对袁绍借助中军校尉的身份调动西园军护送袁隗出城,公器私用,袁逢选择了默许。 “国家大义,关键时刻也得为我袁氏利益让路!” ———— 洛阳。马市。 麹义抬起手中的大戟,猛然指向跃马而来的颜良,脸上除了微微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外,嘴角亦泛起一抹不屑。 “打劫到麹某头上,麹某就让尔等长长记性!” 麹义身材没有颜良高,但麹义胯下所骑,乃产自西域、凉州一带的高头大马,比起颜良所骑的幽州乌桓马高了一头。 这就给人一种错觉,麹义比身高近九尺的颜良更显高大、威猛。 加之麹义常年生活在凉州,混迹于羌人之中,行走于混乱、血腥的商旅之间,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与匪气,这更衬托出颜良有些“文弱”、“秀气”。 “凉州人?” “麹义?” 一身桀骜的麹义一通名,陶应眸子骤然一缩。 “又是一条养不熟的恶狼啊!” 历史上的麹义,先叛韩馥,后欲叛袁绍,被袁绍诓杀。 “呵呵,我更想看你被赵子龙一枪戳死!” 《演义》中,杀得公孙瓒满地找牙的麹义,被赵云在界桥没几合一枪刺于马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麹义战颜良 第227章 麹义战颜良 “麹义?” 麹义一出马,颜良目光微缩,大刀紧攥,如猎人见到猎物般,一对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死死锁住麹义。 “没听说过!” 虽然能感受到麹义身上散溢出的冷冽杀气,但麹义的轻蔑与不屑,让本就怒不可遏的颜良更是火上浇油,将心中微微生起的一丝警觉抛之脑后。 “死!” 一瞬间,颜良身上迸发出一股滔天的杀气,宛如龙卷风暴将麹义笼罩其中。 “呃……” “又想单挑?” 颜良炸雷般的一声怒吼,将陶应从沉思中惊醒,就见颜良已催动胯下坐骑,犹如利箭般冲向麹义。 “文恒,且不可轻敌,此乃凉州精悍之士也!” 回过神的陶应,望着毫无畏惧杀奔麹义的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毕竟麹义不是一般人,跟着麹义的马贩也非北军可比。 “精悍?” 听到陶应的提醒,颜良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俺先斩了这贼头,灭了这伙‘精悍之士’的锐气!” 陶应话音才落,颜良早已策马扬刀而去,空中只传来他冰冷而不屑的一句言辞。 “将军威武!” 颜良纵马杀向麹义,四周磨刀霍霍的玄甲军骑兵,爆发出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助威声。 威风赫赫的主将颜良已出击,激得同仇敌忾的玄甲军兵士胸中战意更是蒸腾。 “唏律律……”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强烈战意,玄甲军胯下战马亦前蹄猛刨,仰脖嘶吼,流露出一副迫不及待驰骋沙场的情绪。 “季弼,杀光这群马贼!” 担心“肌肉男”颜良吃亏,压阵的陶应立即命令陈矫部全体出动。 “杀!” 陶应命令一传出,枕戈待敌的玄甲军骑兵,手中的唐刀猛举,毫不迟滞地纵马朝对面的凉州马贩杀奔而上。 “季弼,你留在这里!” 见陈矫一摆手中的大刀就要往前冲,陶应一把拽住了他的马缰。 陈矫本姓刘,因过继给母族而改姓陈。 陈矫的武力值不怎么样,但却是一个让曹操为之钦佩的智谋之士,陶应自然不能让他去冲锋陷阵。 陶应眼下不缺武将打手,缺的是能出谋划策、为政一方的治理人才。 “主公……” 陈矫望着一脸冷峻地盯着战场的陶应,心中一暖的同时,又生起一丝倔强。 “坏了!” 陈矫刚想向陶应表态自己可以上阵厮杀,脸色骤变的陶应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 “啊最!”(入位) 一双犀利如狼的眸子始终紧锁颜良的麹义,看到颜良一动,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立即一挥手中的大戟,向身后的马贩们用羌语发出号令。 “纳基阿路!”(吉祥如意) 麹义用羌语、暗语连续发出号令,训练有素的凉州马贩们立即做出了反应。 “哗……” 就见前排马上的马贩们立即俯身,前胸紧贴马背,露出身后一排手持弓弩的马贩。 “嘣嘣嘣……” 在前排马贩俯身的一瞬间,后排马贩已扣动悬刀,强劲的弩箭迅疾如风,直奔蜂拥而来的玄甲军骑兵。 “册额责!”(吃羊) 玄甲军与马贩们相距太近,马贩只有一轮劲射的机会。 因而,弩箭刚一出匣,麹义又一息不停地发出迎战的号令。 “哈……” 听到号令,马贩们动作娴熟地挂起弓弩,抽出马刀,忘乎所以地咆哮着迎上杀奔而来的玄甲军骑兵。 …… “文恒小心!” 看到对面马贩陡然露出弓弩,紧盯战场的陶应大惊失色,急忙提醒颜良。 “噗噗噗……” “呃啊……” 相距太近了,陶应的话音未落,疾射而来的弩箭已纷纷没入毫无防备的玄甲军骑兵身上。 “呃……” 即便陶应不提醒,直奔麹义的颜良也已看见了马贩们的动作。 “这帮奸诈的凉州狗贼!” 太近了,目眦欲裂的颜良根本没有做出规避动作的喘息之机,箭矢裹挟着沉闷刺耳的厉啸眨眼即至。 “唏律律……” 马贩的猝然发难,让疾驰的玄甲军骑兵一时马嘶人嚎,人仰马翻。 被重点关照的颜良,仓促挥舞手中的大刀,虽然磕飞了几支弩箭,但还是连中数箭。 “呃啊!” 左臂、右肋、小腿中箭的颜良,疼痛瞬间激发了他的凶性,一声炸雷般的怒喝,赤红嗜血的眸子瞪着近在咫尺的麹义,抡起大刀怒劈。 “死!” 望着凶性大发的颜良,麹义轮廓分明的脸上毫无惧意,眸子里更是露出一抹不屑,立即举起手中的大戟,迎上颜良裹挟着劲风的大刀。 “铛!” 大刀与大戟狠狠相接,发出一声震天巨响,震耳欲聋。 “唏律律……”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麹义虎口崩裂,坐骑发出一声悲鸣。 若非麹义经验十足,双腿夹紧马腹,他后仰的身躯早已掉落尘埃。 战马上的颜良,虎躯亦是被震得晃了晃,前冲的坐骑也为之一滞,陡然停下了脚步。 “嗯?” 颜良与麹义心中俱是齐齐一震。 “怪不得这般猖狂,这马贼倒是有点本事!” 没能一击必杀,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不过,比起那燕人张飞,还是差了点!” 略略感到一丝诧异的颜良,并未给麹义喘息之机,立即又挥起大刀劈向麹义。 “倒是小觑了这叛贼!” 在凉州横贯了的麹义,看到身上“长刺”的颜良不给自己须臾喘息之机,再次杀奔上来,终于收起了对颜良的轻视。 “麹某尚有依仗!” 一想到自己身后尚有战力十足的私兵,麹义眸子微缩,瞬间又信心大涨。 “莫说如山羊般的汉军,即便是马寿成、董仲颖手下的凉州铁骑,在麹某死士面前,也不堪一击!” 给自己打足了气的麹义,再次奋力抡起手中被颜良大刀砍出豁的大戟,朝颜良迎了上去。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知道今日之战已难以善了,麹义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自己的压箱本事,将他的凶悍发挥到极致,与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颜良周旋起来。 一时之间,此方马市,马走盘旋,刀来戟往。 转眼间,要命的与保命的便斗了七八个回合。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守多攻少的麹义,越打心中越吃惊,越战越悲观。 “这姓颜的叛贼当真了得,麹某平生仅见!” …… “所有人,随我杀!” 就在马贩放出弩箭的一瞬,睚眦欲裂的陶应一振手中的长矛,怒吼一声,打马杀奔而上。 “杀!” 陶应动了,随在陶应身侧的陈矫暗呼侥幸的同时,亦怒目圆睁,拎刀催马,杀奔战圈。 “轰隆隆……” 随着陶应的一声号令传下,目睹伤亡在弩箭之下的众多袍泽,数百前来增援的玄甲军顿时怒火焚烧,纷纷扬起手中的唐刀,犹如山洪暴发般一拥而上。 “噗……” “呃啊……” “唏律律……” 为了战死的袍泽兄弟,为了夺得保命的粮草,义愤填膺、脸红筋暴的玄甲军们将手中犀利的唐刀无情挥向彪悍的马贩们。 一时间,利刃入肉声,死前的惨叫哀嚎声,战马的悲鸣声,在马市这一方天地汇集成地狱的“迎宾曲”。 “一个不留,杀光这群马贼!” 玄甲军本来就人多势众,加之手中的唐刀更是锋利,激战不到一刻钟,平生第一次遇到比他们还骁勇善战的麹义近三百死士无一人站立,只剩下孤零零徘徊在主人身边不愿离去的战马在悲鸣。 …… “呃……” 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喊杀声,麹义用眼角余光瞟向一边,赫然发现满地都是死士的尸体,心中悚然一惊。 “这……” 麹义猛然抬头,就看见玄甲军士兵们在强大的相互呐喊助威声中,频频举刀,左挡右杀,将跟随他多年的死士赶尽杀绝。 “噗!” 麹义分神的一瞬,瞅中机会的颜良一刀劈在了他的前胸。 “呃啊……” 亡魂大冒的麹义大吼一声,拼尽全身的最后一丝气力,抡起手中已难以自持的大戟,狠狠掷向颜良胸膛。 “铛!” 看到飞来的大戟,颜良扯刀将其磕飞。 “驾……”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忍着剧痛的麹义暴喝一声,猛打胯下战马,朝旄门方向仓皇奔逃而去。 “想逃?” “岂有此理!” 对麹义恨之入骨的颜良,岂会让麹义在自己的刀下逃掉,立即催动胯下战马,一手挽缰,一手拖刀,朝麹义追杀上去。 …… “季弼,分出一百人救治我军伤员、收敛尸体,所有受伤的马贩一律补刀!” 一脸担忧的陶应一边盯着追杀麹义而去的颜良,一边快速交代陈矫打扫战场。 “再派出三百人,接收马市所有马匹、粮草,连同我军受伤与牺牲的士兵立即撤往虎牢关!” 与麹义的死士一战,让陶应不敢再逗留在洛阳城下,准备立即前往虎牢关与陈登汇合,尽快撤回青州去。 “咯踏踏……” 刚交代完陈矫,陶应准备前往接应颜良,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陶应忙抬头,就见从中东门方向奔来一名玄甲军骑兵。 “报主公,中东门出兵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麹义诱袁绍 第228章 麹义诱袁绍 洛阳。中东门。 城楼上,自陶应亲率五百玄甲军骑兵与颜良杀奔马市后,一脸阴沉的大将军何进、做贼心虚的车骑将军何苗,及亦忧亦惑的皇甫嵩、朱儁、张温等将领,望着城下只剩三百骑的典韦,心中有些焦躁难耐。 “大将军,要不,派人去催催?” 长史王谦许是看出何进的不耐烦,便出声提议。 “也好……” 何进正想着由谁去南宫催促灵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赵常侍回来了!” “陛下有何旨意?” ……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等待中,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赵忠。 何进闻声一回头,就见气喘吁吁而来的赵忠,已被城头上的众人围住,问东问西。 “陛下有旨,逆贼陶应恃宠而骄、飞扬跋扈,祸乱京师,令大将军节制城内所有兵马,即刻剿灭城外叛军!” 担心夜长梦多的赵忠,立即添油加醋地将灵帝的意思传达给脸色阴沉、眸子满含期待的何进。 “陛下圣明!” 正遂心意的何苗,脸上的忐忑之色一朝尽去,大声赞喝一句,立即催促何进出兵。 “大将军,下令吧!” 只要将陶应斩杀或者赶出洛阳,销毁掉卫将军印绶,何苗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本将属下一千人马,谨遵大将军号令!” 如今的城头,有三股军方势力。 除了何进掌管的北军五营及期门、羽林两军外,还有西园军和车骑将军的属兵。 至于朱儁、皇甫嵩及司隶校尉张温等人,只是高级打手,手中没有一兵一卒。 “嘁,欲盖弥彰,你们何氏,还分彼此?” 混在人群中的周瑜,望着上蹿下跳表演的何苗,一脸鄙夷。 “何人愿领兵出城,剿灭这群乱贼?” 对何苗的表态未置可否,何进将阴鸷的眸子投向自己的属下。 就城下陶应的那点人马,还不够自己手下六七千人马塞牙缝的,根本无须何苗的人马和西园军出动。 当然,西园军何进既不指望,也指挥不动。 “末将愿往!” 司马许凉率先站出来,抱拳领命。 跟何进想的一样,在许凉眼里,陶应几百人马,根本不是他一千北军屯骑营的对手,自然不能放过眼下立功、露脸的机会。 “可!” 得到何进的许可,许凉立即转身快步下楼而去。 “大将军,请允许步兵营随同许司马出战,以报袍泽被屠戮之仇!” 北军中候刘表不失时机地也站出来请命。 “可!” 何进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刘表的请求。 城下被屠戮的近五百北军,是护卫何苗前往青州的步兵营士卒,而北军步兵营司马、假司马正是刘表的从子刘磐、刘虎。 如今步兵营折损过半,这多少与何进有很大关系,所以,何进愿意给自己的掾属刘表一个表现的机会。 “嗒嚓嚓……吱……” “哐……” 厚重的中东门城门被屯卫兵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快速落下。 “杀……” 许凉、刘磐率领北军屯骑营、步兵营,先后冲出中东门,越过护城河,逼向四百步开外的玄甲军。 ———— 旄门。 “轰隆隆……” 就在麹义的死士全军覆没,麹义只身逃往旄门的一瞬,旄门洞开,率先冲出一队二百人左右的全装贯带骑兵,正是文丑率领的袁氏私兵。 “咯吱……” 袁氏二百私兵之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里面坐着大汉太傅袁隗。 马车左右是两名同样全装贯带的年轻人,正是袁隗的儿子袁胤、袁叙。 “咯踏踏……” 在马车之后,又是一队人马,赫然是护送自己叔父出城的虎贲将军、西园中军校尉袁绍。 …… “老天眷顾,我麹义命不该绝!” 看到从洞开的旄门里出来一支人马,心存侥幸的麹义顿时大喜过望,出声呼救。 “将军救命!” 血染衣衫的麹义朝旄门亡命奔逃,早就被文丑看见了,也看到了缀在身后追杀而来的颜良。 “是叛贼陶应的手下?” 文丑让过手无寸铁、浑身伤痕累累的麹义,催马上前一步,阻止追杀而来的颜良。 “叛贼休得猖狂!” 一声暴喝,文丑手中的丈二铁枪猛然指向颜良。 “滚开!” 眼看麹义就要成刀下亡魂了,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岂能不叫睚眦必报的颜良愤怒。 “死!” 性情勇悍的颜良,本来就没有好脾气,又在火头上,对多管闲事的文丑自然不会客气,出刀凶险狠辣。 “找死!” 文丑也不是吃素的,他不但相貌丑陋凶恶,战场厮杀也是阴狠诡厉,看到颜良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出刀,也毫不迟滞地出枪。 “铛!” “唏律律……”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二人胯下战马各自发出一声嘶鸣。 “比马贼麹义强!” 含怒而出的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只一击便摸清了文丑的武力值。 “这叛贼果然有猖狂的资格!” 原本对颜良不屑一顾的文丑,硬接了颜良一刀之后,眸子里涌现一抹骇然之色。 虽然仓促一击二人似乎半斤八两,但文丑很清楚,三枚已折断箭羽的箭矢尚在颜良体内,此时颜良的武力值显然是大打折扣的。 “若这贼厮没有受伤,俺文丑定非其对手!” 一击之后,颜良、文丑二人皆收起了的轻视之心,紧绷神经,再次勠力厮杀起来。 “文丑,正事要紧!” 文丑正与颜良厮杀,跟上来的袁绍很不满地大声提醒了文丑一句。 “莫要节外生枝!” 对眼下的袁绍来说,他很希望陶应死,可现在不是公然翻脸的时候,必需先救回袁术、袁基。 “可惜了!” 既遗憾又惊觉的文丑,铁枪猛撩,格开颜良越来越虚弱无力的大刀,立即退出了战圈。 “今日且放过你,下回定取尔项上人头!” 一句异常豪横的场面话说完,文丑护卫着袁隗的马车,绕开马市,直奔虎牢关而去。 文丑很清楚,今日没有趁颜良病要了他的命,下回战场再相遇,死的定然是自己。 “希望没有战场对决之日!” 文丑知道不可能,就袁氏与陶应已势同水火的关系,除非他离开袁氏,否则与颜良战场对决是早晚之事。 …… “贼厮,算你跑得快,下回俺颜良定取尔狗头!” 一双幽冷的眸子望着远去的文丑背影,颜良强压制下心中的愤怒,将目光再次投向躲在袁绍中军里寻求庇护的麹义身上,麹义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咯踏踏……” 颜良刚勉力抬起手中已重如千斤的大刀,欲杀入袁绍的中军,拿下麹义人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颜将军,主公让你速速回中东门!” 听到中东门有出兵的迹象,原本欲接应颜良的陶应立即驰援势单力孤的典韦,只能让军侯陈矫替他传话。 “中东门出兵了,主公已驰援!” 担心颜良不知轻重,陈矫又补充了一句。 “驾!” 心有不甘的颜良,喷火的眸子瞪了一眼躲在袁绍中军中的麹义,又瞥了一眼同样心有不甘的袁绍,立即掉转马头,直奔中东门。 “主公这是要退兵了吗?” 看到再次匆匆奔往马市的陈矫,心有所悟的颜良顿时舒口气。 “就怕俺反成主公的拖累!” 自家人知自家事,已是强弩之末的颜良,此刻头脑异常清明。 “咯踏踏……” 心急如焚,又力不存心的颜良,再次勉力提振精神,狂打胯下战马,杀气腾腾地直奔中东门。 …… “将军,中东门已出兵,若您率兵夹击,定能一举将叛贼歼灭在洛阳城下!” 望着原本欲杀入袁绍中军取自己性命的颜良匆匆退走,暗吁一口气的麹义立即建议袁绍出兵。 “哼!” 看到文丑护卫着袁隗安全而去,已徐徐引兵入城的袁绍不善地瞪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麹义,催马快速退入旄门。 “无知马贼,本将军难道不知道夹击必胜吗?” 袁绍对麹义的提议原本是很动心的,甚至有种不管不顾的念头,可又担心杀不死陶应,反而丢了两个兄弟的性命,他就不好在袁氏混了。 “将军,叛贼已退回中东门,马市空虚,您可趁机接管马市,那里有我凉州上等战马存栏上千匹,我愿献给将军!” 见袁绍没有打算出兵的意愿,麹义又以自己已不可控的凉州战马来引诱袁绍出兵。 “驾!” 听到身后麹义传来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的袁绍,狠狠抽了一鞭马屁股,加速进了城。 “呃……”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的麹义,感觉袁绍那一鞭不是抽在马屁股上,而是抽在了他脸上。 “难道我说错了吗?” 袁绍不但一句话不说,反而如躲恶魔一般加速退入旄门,让精神萎靡的麹义满腹疑惑。 最终,心思玲珑的麹义自然不敢上前询问显然心情不好的袁绍;心情郁闷的袁绍自然也不会对欲借刀杀人的麹义解释他的苦衷。 “嗒嚓嚓……哐……” 随着袁绍西园中军退入城内,洛阳东三门之一的旄门再次关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典韦显神威 第229章 典韦显神威 洛阳。中东门。 “嗒嚓嚓……吱……” 中东门厚重的城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匆匆赶来,一口气尚未喘匀的陶应眉角猛然一跳,毫不犹豫地向身旁的典韦下达命令。 “恶来,传令所有将士,北军一过护城河,立即放箭;射出两箭后,全军掩杀,莫给北军整队之机!” 陶应的意图很简单,他想抢先下手,先声夺人,期望第一击能打乱在主场作战的北军进攻节奏,继而凭借玄甲军骑兵的强大冲击力击垮北军,从容撤退。 “唉,还是等来了最坏的结果!” 等了这么久,洛阳城里的北军还是出动了,陶应明白这是灵帝已放弃了他。 “是该回青州的时候了!” 对灵帝大失所望的陶应,彻底抛弃了心中的幻想,开始考虑保命的问题。 至于是灵帝被奸佞蒙蔽,还是陶应的对头妄自所为,都已经不重要了。 “诺!” 典韦毫不拖泥带水,立即转身,驱马跑动,将陶应的命令清晰无误地传达到每一个玄甲军士兵耳中。 “哗……” 得到命令的玄甲军,立即跃身上马,摘弓搭箭,几息之间,一气呵成。 居前排的骑兵,更是又将一支箭衔在口中,这样可减少射出第二箭的时间。 “哐……” 护城河上的吊桥落地声一传来,玄甲军似乎听到了进攻的号角一般,皆奋力拉弦。 “杀!” 看到许凉率领的北军屯骑营先锋一越过护城河,尚来不及列队,一脸冷肃的陶应大吼一声,下达进攻命令。 …… “嘶……” 站在城头观望的朱儁、皇甫嵩、张温等老将,看到玄甲军的一番动作,皆吸一口冷气,心中立即不安起来。 “不好!” 立在何进身边的鲍信、张辽、吴匡等将领,等看到玄甲军跃马搭弓的动作,立即明白了陶应的意图。 “完了!” 城头上的冯芳、淳于琼、张杨等部分西园军校尉、司马,一望见玄甲军拉圆的满弓,便预感到北军的结局。 “好,好,好!” 与城头众将的担忧不同,何苗心中无比惬意、乐观,感觉此刻的自己,就是纵横开阖的留侯再生,眸子里不时闪烁出得意的光芒。 至于是北军死,还是玄甲军死,最后死多少人,何苗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他自己活着就可以了。 “这下陶应小儿不是叛逆也成了叛逆;不想反,也得反!” 赵忠虽然不是武人,也没有经历过战阵,但他有一双善于察言观色的眸子,一颗揣摩人心异于常人的脑袋,城头众人的反应一落入他的眼底,便通透无比。 “愚不可及!” 周瑜眉头一蹙,犀利的眸子望着护城河外的陶应,暗暗摇头。 在周瑜看来,陶应之举,除了自不量力之外,简直就是在给陶氏招祸,绝陶氏的后路。 不过,周瑜的内心深处很期待这样的局面出现,至少可以省了周氏费一番手脚。 …… “咻咻咻……” 在城头众人各种心思起伏不定的几息之间,城下的战事已骤然爆发,局面正朝他们所想的方向演绎。 刚想展开阵型,一边向陶应宣示赫赫武力,一边等待后续屯骑营出城的许凉,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迎面而来的箭雨覆盖。 “噗噗噗……” “呃啊……” “唏律律……” 连续两轮箭雨,将毫无准备的许凉及率先越过护城河的屯骑营北军,如割麦子一般割倒一片。 一时间,护城河边人喊马嘶。 “杀……” 不等猝然遭受打击的北军回过神,身躯高大如猩猩的典韦,率先抡起手中的一对大铁戟急速冲向人仰马翻的北军屯骑营。 “噗!” 没有花哨,没有招式,典韦只是简单一戟,一名侥幸逃过两轮箭雨、首当其冲的北军士兵肚子被刺穿,直接被典韦随手甩飞,血液挥洒长空。 “呃啊……” 杀了一名北军,典韦眉头都没皱一下,抡起大铁戟,猛磕胯下战马,箭矢般飞速冲入混乱不堪的屯骑营士兵。 “一起上,杀了他!” 身上挨了一箭的北军司马许凉一脸暴怒,望着势不可挡、大发神威的典韦,一边快速整队稳住阵脚,一边疾呼屯骑营士兵一起围杀典韦。 “杀……” 随着更多的屯骑营及步兵营北军过了护城河,被玄甲军的突然发难刺激到的北军士兵怒喝着杀向典韦、杀向玄甲军。 很快,四名北军骑兵几乎同时朝着凶残的典韦扑来。 一般的北军士兵胆子比较小,看到典韦“非人类”的凶残样早就胆怯地退避三舍了。 但能身居北军司马、假司马、军侯一类,自然就例外了,他们的武力值与胆量绝不是普通士卒可比拟的。 更何况,此刻越过护城河的北军数量明显占据优势。 “土鸡瓦狗耳!” 毫无畏惧的典韦两眼一眯,二话不说,一对大铁戟左手狠狠一刺,右手一击,一气呵成。 “噗!” “砰!” 乌光划过,左手边的一名北军军侯尚未刺出他的长矛,脑袋已被典韦的大铁戟刺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掉落马下,死的不能再死。 “呃啊……” 与此同时,典韦右手边的一名北军假司马被典韦重如千钧的大铁戟一击,人如炮弹一般脱离战马,惨叫着飞向身后涌来的北军人群。 “铛,铛!” 典韦一刺一击过后,快速撤回一对大铁戟,分别迎向“姗姗来迟”的另外两名北军兵器。 “噗!” 化解了刺向自己的刀枪,典韦毫不迟滞地再次反攻,一道黑光闪过,厚重而尖锐的大铁戟刺穿了第三名围杀他的北军军侯胸膛。 “呃啊……” 典韦猛一抬手,将北军军侯尸体挑离战马,猛地一甩,凄惨嚎叫的军侯尸体瞬间高飞起来,砸向正指挥调度抵御玄甲军进攻的北军司马许凉。 “啊呀!” 三名围攻典韦的同伙死了,第四名已被典韦吓破胆的北军军侯再也没有进攻的勇气,调转马头,直奔许凉所在的方向逃去。 “想逃?” 已杀得兴起的典韦,嘴角一咧,一对大铁戟快速转到左手,右手从肋下摸出一柄小铁戟,甩向只顾亡命奔逃的军侯。 “噗!” “呃啊……” “唏律律……” 北军军侯堪堪逃至司马许凉身前,背心就被典韦的小铁戟刺穿,口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射许凉一脸,惨叫着掉落马下。 “啊……” 被军侯心头血淋了一脸的许凉,连番的刺激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提起手中的大刀,不管不顾地朝典韦杀奔而上。 “许司马,我们来助你杀贼!” 已赶到阵前的步兵营司马刘磐、假司马刘虎,看到许凉杀奔典韦,担心他不是人高马大的典韦对手,二人毫不犹豫地上前助战,共同围杀典韦。 “来得好,省得俺典韦挨个找!” 看到不自量力的许凉主动杀来,心中暗喜的典韦一抡手中的大铁戟,立即打马迎头而上。 “主公,这回俺典韦要杀个大官!” …… 此方典韦率先发动,陶应也没有闲着看热闹,待两轮齐射一结束,亦持枪杀向混乱的北军。 “杀上去,冲垮他们!” “不讲武德”的典韦快、陶应快,玄甲军士兵也不慢,纷纷扬起手中唐刀,催马杀奔而上。 “噗……” “啊……” “唏律律……” 无坚不摧的唐刀,瞬间展示了它强大的破坏力、杀伤力。 无论是北军手中的环首刀,还是长戟、枪矛,迎上唐刀,立即断裂。 北军乃拱卫洛阳城的禁军,士兵身上的护甲优于各地汉军,即便如此,除却个别铁铠,几乎在犀利的唐陌刀、横刀之下,毫无防护之力,不是被一刀劈开,就是被捅穿。 此刻的玄甲军,无论典韦、陶应,还是普通士兵,砍杀北军的动作简单、干脆、暴力。 一时间,中东门外不大的一块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以及在大冷的冬季尚来不及凝结而冒着热气的鲜血。 伤残士兵的凄惨哀嚎声,受伤倒地的战马悲鸣声,充斥着这方犹如人间地狱的方寸世界。 随着越来越多的北军被屠戮,北军士卒开始颤栗,胆寒,旋即心中生起无边的恐惧。 他们看向典韦及玄甲军士兵,眸子里皆是浓浓的畏惧。 望着犹如屠夫般的玄甲军士兵,北军士卒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无比恐怖的未来。 “啊……” “我……我不想死……” “跑啊……” 一名北军士卒发出一声充满畏惧的尖叫,转身疯狂逃跑。 一人跑,很快就带动一群人跟着跑。 北军士兵被典韦的狠,被玄甲军士兵的凶深深震撼到了。 一个又一个北军被简单粗暴杀死的画面,深深刺进了他们的灵魂之中。 北军士兵的灵魂在颤栗。 “快回城!” 终于回过神的司马许凉,朝刘磐、刘虎大喊一声,舍弃典韦,掉头就跑。 “想跑,俺典韦不同意!” 舍弃仓皇而逃的刘磐、刘虎,典韦毫不迟疑地追上许凉,一戟将其洞穿,挑离战马。 “呃啊……” “唏律律……” 第二百三十章 曹孟德出兵 第230章 曹孟德出兵 北军司马许凉被典韦一戟刺杀,高高挑起,惨叫声传向四方,无论城头的大将军何进等各方将领,还是城下已被玄甲军杀破胆的北军士兵,皆为之一震。 “败了,一败涂地!” 望着城下被典韦高高挑起的北军司马许凉尸体,何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一脸失神地呢喃着。 …… “这厮是人是鬼?” 何苗如看鬼似的紧盯着已被鲜血染花脸的“金刚”典韦,心中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 “陶恭祖的儿子,并非风评所传那般不堪!” 老将皇甫嵩一脸震撼地盯着依稀有几分陶谦影子的陶应,心中感慨不已。 “这陶重光比陶恭祖强!” 陶谦曾是皇甫嵩手下的杨武校尉,一起讨伐过羌人叛乱。 …… “陶谦那厮乖张难驯,这陶应更是难调难伏!” 望着城下将北军杀得落花流水的玄甲军,张温一脸的复杂,有些后悔当初放了陶谦一马。 …… “小觑了这陶重光啊!” 周瑜伏在女墙上,一双充满震惊的眸子始终紧盯如狼入羊群般肆意屠戮的玄甲军,心中暗暗有些担忧。 “周氏找陶应的麻烦,恐怕不是个好选择!” 莫说战力强悍的玄甲军,就身如铁塔般凶残的典韦,周瑜想不起谁能将其降服。 周瑜有种预感,若将陶应放虎归山,其眼下的实力,远远不是极限,迟早有一天,陶应会成长到让所有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 “陶应小儿必须死!” 第一次见识到玄甲军的强悍战力,中常侍赵忠害怕了,他已不再想死去的族人、兄弟之仇,而是考虑如何保命。 …… “这下麻烦了!” 心中已无比后悔的刘表,盯着死伤惨重的北军屯骑营、步兵营,暗暗为自己的两个从子刘磐、刘虎担忧。 …… “死!” 城下,在典韦斩杀许凉的一瞬,率兵冲杀上来的陶应,眸子里寒光一闪,一枪刺向因许凉之死而惊魂失魄的刘虎。 “噗!” “呃啊……” 不待近在咫尺的刘磐回过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陶应一枪刺穿脖颈,跌落马下。 “不……” 担心什么来什么的刘表,立在城头亲眼目睹陶应一枪刺死刘虎,睚眦欲裂,紧攥的拳头无助地击打着女墙,发泄心中的愤怒。 “陶应小儿,我刘氏与你不死不休!” 随着屯骑营司马许凉、步兵营假司马刘虎的战死,面对张开獠牙的玄甲军一边倒的无情杀戮,越过护城河的北军终于被杀崩溃了,开始像无头苍蝇一般拼命往城里奔逃。 “让开……” “别挡我路……” “滚开……” 可惜,玄甲军的猝然发难,让城内尚未完全出城、越过吊桥的北军步兵营反应过来,便在狭窄的通道上与亡命而回的屯骑营、步兵营士兵撞在了一起。 “去死吧!” 前有堵塞,后有屠刀,在这种状况下,对于亡命之人来说,想活下去,只能杀出一条通道。 因此,没有勇气回头的北军士兵,唯有毫不手软地将手中的屠刀挥向自己的袍泽。 “噗嗤……” “噗通……” “啊……” 刀枪入肉声,人马跌落河水声,死亡前的悲号声,踩踏发出的惨叫声…… 瞬间汇成一曲幽冥《招魂曲》,响彻东中门城下,响彻洛阳城。 “这……” 望着城下惨烈的一幕,何进惊得目瞪口呆,大脑立时宕机。 “不好,快,拉起吊桥!” “关城门,快关城门!” 担心玄甲军趁机杀入城中,大将军长史王谦、主簿陈琳先后急声提醒何进。 “快拉吊桥,快关城门!” 二人的提醒,瞬间将何进惊醒,顾不得额头冒出的冷汗,立即下令拉吊桥,关城门。 “这样不行,大将军,快下令放箭,逼退叛军!” 眉头深蹙的皇甫嵩,急忙提醒何进。 “疏通吊桥需要时间!” 眼下,无论是吊桥上,还是城门里,全是拥挤在一起的北军,根本无法快速收回吊桥,关闭城门。 “对对对,快放箭!” 城门口因北军自相残杀已陷入一团混乱,皇甫嵩的提议,让俯瞰城下的何进霎时醒悟。 至于会不会伤到自己人,无论是皇甫嵩,还是何进,都已经顾不上了。 就连起初不满屯卫兵无差别射杀北军的张温,此刻也保持了沉默。 没办法,事态有点严重,与洛阳城、天子的安危比起来,北军的生命此刻显得微不足道。 …… “嘣嘣嘣……” “咻咻咻……” 当城头骤然响起箭矢、弓弩的劲射声时,始终关注战局的陶应,眸子里的一抹诧然一闪而逝,立即做出反应。 “玄甲军速退一里!”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身边的号令兵立即吹响撤退号角。 “后退!” 听到号令,尚在四处屠戮已丧魂失魄北军的玄甲军士兵,心中一凛,立即舍弃了眼前的“绵羊”,调转马头急速后退。 不是玄甲军有多么遵守军纪,而是实践已让他们总结出一条:玄甲军的退兵令,能让自己保命。 “呃啊……” 即便陶应反应快,但还是有不少玄甲军士兵中箭。 不过,与城下的北军相比,除了死伤少许多外,几乎所有中箭的玄甲军士兵,皆跑回了本阵,或在弓弩射程之外落马。 “嗒嚓嚓……哐……” 随着陶应退兵,城内、城外借着一丝喘息之机,中东门终于再次关闭。 “呼……” 与此同时,蹇硕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中东门城楼,颇有深意地瞅了一眼望着他的赵忠,将目光投向城下。 “呃……” 望着城外满地的残肢断体,挣扎哀嚎的伤兵、残马,鲜血浸染的护城河,让蹇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败了?” 一脸不可思议的蹇硕侧首注视了一眼面容布满尴尬的何进,又扫视一圈城头其他默默无语的将领,忙又将目光投向城外。 “还好,都是北军屯骑营、步兵营,不是西园军!” 仔细辨认过后,蹇硕心又放了下来,死伤的皆是北军营属。 北军五营,也就屯骑营是轻装骑兵,且几乎都是汉兵。 “啧啧!” 有些幸灾乐祸的蹇硕,再次望向神色有些躲闪的何进,毫不掩饰地讥讽。 “大将军,这北军已多久没有操练了,居然连区区几百陶应的泰山兵都拿不下!” 蹇硕的调侃,让本就因折了许凉、刘虎而黑着脸的何进,脸色立时如眼下的天气般寒气逼人,难看至极。 “呃……” 即便是王谦、陈琳、甄俨等何进掾属,也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 “杀……” 就在城上气氛为之尴尬时,城外陡然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又将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是曹孟德的西园典军!” “还有冯芳的西园右助军!” 众人将目光投向上东门方向,就见曹操、冯芳各领一军,从侧翼杀向已退至一里开外的陶应所部。 “可惜了!” 老将朱儁叹息一声。 “若西园军再早一步,两下夹击,叛军必亡!” 大将军东曹掾蒯越拳手相击,不无惋惜地轻叹一声。 “蹇公,你令西园军出兵,为何不提前知会本将军一声?” 朱儁、蒯越的话,瞬间提醒了何进,何进立时怒视蹇硕,大声质问。 “本帅并未让曹孟德、冯芳出战呀?” 看到曹操、冯芳出兵,蹇硕也是一脸懵然。 “呵呵,本将军倒是期待西园军的表现了!” 望着蹇硕脸上露出的一副茫然神色,何进相信了蹇硕的话。 不过,曹操、冯芳居然私自出兵,这让何进又生起看蹇硕笑话的心思来。 “大将军,请立即下令北军出动,配合曹校尉,一举击破陶应叛逆!” 蹇硕与何进之间的龌龊,刘表不感兴趣,但对击破陶应,他看到了机会,看到了给自己从子刘虎报仇的机会。 “不可,北军新败,士气低落,亟需休整,不可再战。” 何进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出兵,定可将陶应击破,但他不想替蹇硕做嫁衣,他还等着看蹇硕的笑话呢,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刘表的提议。 “大将军……” “好了,本将军自有主张。” 刘表还想争取,被何进怒声打断了。 “唉!” 立在城头的朱儁、皇甫嵩等人,皆暗暗叹息一声。 就连何进的部将张辽、王匡等人,望向何进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曹操击陶应 第231章 曹操击陶应 上东门。 满怀丧子失妻之恨的西园军典军校尉曹操,杀气腾腾地率先冲出洛阳东三门之一的上东门,直奔中东门战场而来。 紧随曹操身侧的是典军假司马卞秉、黄门侍郎曹纯,以及本部一千二百人马。 在曹操的典军之后,跟着西园右助军校尉冯芳及一千二百本部人马。 曹操的想法很简单,他要趁中东门北军粘住陶应之机,从侧翼陡然发难,给陶应致命一击。 “战事结束了?” 上东门在中东门东侧,与西侧的旄门一样,二门相距不到三里,曹操率兵一越过护城河,朝中东门疾驰不到一里,就发现了异常。 “叛贼陶应已被剿灭?” 眸子微蹙的曹操暗暗摇摇头,心中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兵甲之利,士气之壮……” 曹操脑海中不由回荡当初阮瑀对陶应玄甲军的评价。 “大哥,中东门太安静了!” 紧随曹操身侧的曹纯匆匆瞥了一眼有些走神的曹操,不无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莫非有变?” 原本在上东门清晰可闻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陡然销声匿迹,若非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曹纯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颜将军胜了?” 同样发现异常的卞秉心中一动,眸子里一抹亮彩一闪而逝。 “不愧是济南侯的麾下!” 许是曹操之前答应送卞秉到陶应麾下效力,原本就对陶应有无限好感的卞秉,不知不觉将自己纳入了陶应阵营,此时不仅仅对玄甲军有信心,更希望颜良战胜北军。 “此地乃京师城下,子和勿忧!” 行进的曹操阴冷的眸子匆匆瞥了一眼暗自窃喜的卞秉,又一脸温煦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堂弟曹纯,给他打气。 “即便叛贼陶应侥幸获胜,也已是强弩之末,反掌可灭之!” 身躯高大威猛的曹纯今年只有十九岁,是曹仁的亲兄弟,虽然年轻,不但已成为黄门侍郎,而且因为崇尚学问,依附他的儒士很多,名声远播。 “呃,济南侯几时成了叛贼?” 听到曹操与曹纯的对话,后知后觉的卞秉赫然抬头,一脸惊骇地望向曹操。 “姐婿,这不是一场误会吗?” 瞪了一眼催马赶上来的卞秉,一脸阴沉的曹操厌恶地呵斥一声。 “此乃军中,称某将军,莫叙私情!” 一想到卞秉居然替陶应掩饰杀害曹昂、霸占丁氏的恶行,曹操恨不能先杀了卞秉泄恨。 “蠢货,若是误会,天子岂能下令剿灭逆贼陶应?” 本来就脑子已凌乱不堪的卞秉,又被曹操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无情斥责,卞秉更加迷糊了,一时嗫嚅难言。 “大哥,莫要生气,对付逆贼要紧!” 瞥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卞秉,曹纯立即出声劝慰怒气冲冲的曹操。 “大哥无碍,子和勿虑!” 曹操深吸一口气,朝曹纯望了一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孟德,北军似乎已退了!” 就在曹纯安抚曹操之际,冯芳驱马赶到曹操身边,满腹狐疑地征询曹操的想法。 其实,即便冯芳不说,曹操也知道北军退了,而且是败退。 行进的曹操已望见离中东门一里之地,有四五百玄甲军骑兵静立,虽然甲胄歪斜,阵型有些散乱,但明显没有惶恐的样子。 “冯校尉,你我二军人数占优,且疲惫不堪的叛军已成强弩之末,此时只要你我二军一鼓作气,未得到喘息之机的叛军必能一举歼灭!” 明白被自己鼓动出城的冯芳心生退意,曹操微缩的眸子一展,心中对陶应的杀意却又浓郁一分,立即蛊惑冯芳向陶应进攻。 “可,对方皆是骑兵,你我二军皆以步卒为主啊!” 冯芳还是有些犹豫,他早年可是见识过凉州骑兵作战的场景,步卒面对强大的骑兵冲击,即便人数占优,也不堪一击。 “冯校尉放心,只要你我二人对叛军发起进攻,大将军定然不会错失歼灭叛贼的良机,自会派出重兵围剿。” 开弓没有回头箭,向来不服输的曹操,在感觉自己占优势的情形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半途而废。 再说,对陶应的杀子之仇、夺妻之恨,曹操自然不能忍,此战无论成败,他都要向陶应宣战。 当然,曹操也相信,有了自己与冯芳出兵,同样与陶应有杀孙、杀儿媳、杀妹之仇的何进,定会出兵泄恨。 “杀!” 曹操的一番鼓动,成功让冯芳打消退意,西园二军一起杀向陶应的玄甲军。 …… 中东门。 一与北军脱离,退后一里的陶应,一边派人救治伤兵,收敛战死的玄甲军遗体,一边派人前往马市,催促军侯陈矫加快撤离的速度。 “主公,此战我军又有三十多人阵亡,一百多人受伤!” 清点完战损的典韦,匆匆上来给陶应汇报玄甲军眼下的兵力状况。 “此战战损一百多人,马市一战伤亡近百人,如今可战之兵尚有七百左右,若速度快些,退往虎牢关不成问题!” 望着暗暗琢磨的陶应,已是饥肠辘辘的典韦又提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主公,由于连番作战,得不到修整的战马已疲惫不堪,恐很难再经受更大的厮杀!” 望着紧闭的中东门陷入沉思的陶应,闻言悚然一惊。 “恐怕将士们同样饥肠辘辘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如此,战马更是如此。 “看来,跑路之前,先得饱餐一顿才成!” 陶应一行原本打算进入洛阳城用午饭的,可惜出现了何苗这个变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恶来,传我命令,让伤势不重的士兵立即斩杀受伤的战马,就地烤肉。” “派出几人前往马市,让陈矫立即调集一批草料与饮用水过来救急。” 陶应才将典韦打发走,刚想过去向并未远离的曹昂、丁氏打个招呼,从上东门方向又传来一片喊杀声。 “嗯?” “西园军出兵了!” 待看清渐行渐近的旌旗,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同样紧张张望的曹昂与丁氏。 “曹阿瞒终于出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曹操的突然出现,让陶应心中略微生起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消散无形,脸上渐渐被一抹自信替代。 “哼,曹阿瞒又如何,我陶应已非彼陶应!” 陶应立即打消了与丁氏母子打招呼的念头,一跃上马,奔至玄甲军阵前。 “敢耍阴谋诡计,就让你阴沟翻船!” 望着从上东门方向突然杀奔而来的西园军,陶应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庆幸与嘲讽。 庆幸中东门的北军退了,玄甲军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也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后果。 嘲讽机关算尽的曹操,偷袭侧击的计划落空。 “全体玄甲军听令,除却伤员继续烤肉,其余人马随本将掩杀西园军!” 西园军虽然近二千之众,但几乎全是步卒,陶应立即选择硬抗。 陶应有种预感,此战将是他洛阳之行的最后一战。 若胜利了,陶应可安然退往虎牢关。 若失败了,陶应定成为曹操进阶的垫脚石。 “记住,此战莫要恋杀,以击破、击溃西园军为要!” 陶应相信,以玄甲军铁骑的冲击力,击溃毫无防御阵型的曹操步卒问题不大。 但眼下玄甲军可战之兵不足五百,且已人马俱疲,后面还要应付不可知的突发事件,陶应不得不谨慎。 “杀……” “唏律律……” 随着陶应的号令传下,枕戈待敌的玄甲军骑兵,挟新胜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迎面反杀向曹操、冯芳的西园二军。 …… 中东门城头。 “蹇帅,请让下军、佐军出城,以助曹、冯校尉一臂之力!” 何进不顾国家大义,摆明了要看蹇硕的笑话,作为蹇硕的上军假司马,张杨除了不满何进的自私外,也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善!” 张杨的提议,莫说蹇硕,就是朱儁、皇甫嵩等老将也是眼前一亮。 丁原能把并州从事张辽、武猛从事张杨派到京城洛阳任职,本身就说明二人的不凡。 而张杨早年也是凭借着武勇,成为并州一带赫赫有名的大将,带兵打仗、上阵厮杀自然有自己的眼光。 “潘司马,立即传令鲍校尉、淳于校尉,接应曹、冯二校尉回城!” “什么?” 蹇硕的命令,让城头众人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济南侯猝然在京师城下作乱,其中必有隐情,本帅已禀明天子,在查明真相之前,暂歇刀兵!” 一脸得意的蹇硕,一双满含深意的眸子从骤然变色的赵忠、何苗脸上缓缓掠过,也不理睬何进、刘表与陶应有深仇大恨的不甘目光,转身扶住女墙,蹙眉望向城外滚滚而起的烟尘。 “哼,本帅出兵,只为预防曹操、冯芳战败被何屠夫看笑话而已!” 蹇硕的初衷依然没变,就是坐山观虎斗。 当下与陶应暂没有利益冲突的蹇硕,绝不会大张旗鼓地站到陶应对立面去。 “本帅给了你们向陶应报仇的机会,可你们惜命怕死,那就怪不得本帅了!” …… “杀……” 陶应不按常理出牌,反攻而上,让处进攻之态的曹操、冯芳错愕不已,甚至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前进的阵型瞬间被疾驰而来的强大骑兵凿穿。 “子和,立即整顿阵型,防御叛骑……” “轰隆隆……” 不等曹操交代完曹纯,玄甲军骑兵又返身杀入四散的西园军中。 “杀!” 没办法,脸色阴郁无比的曹操,只得挥动自己手中的青釭剑,奋力与玄甲军骑兵厮杀起来。 “曹孟德,陶应来也,受死吧!” “你是陶应?”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曹操杀卞秉 第232章 曹操杀卞秉 跨越两千年,乍一见到被后世贴有诸多标签的一代枭雄曹操,陶应匆匆打量了一眼。 “不会认错了人吧?” 年龄三十四五的曹操不仅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而且眉毛散、鼻梁突,额头有特殊的倾斜幅度,除了具备古代英雄必备的沧桑感外,乍看之下,还有些恐怖且诡异。 “怎么有点像僵尸?” 陶应在打量曹操,曹操同样在打量有“杀子夺妻”之恨的仇人陶应。 “后生可畏啊!” 瞥了一眼面如傅粉、胸肌健硕、肩膀宽厚、接近九尺身材的陶应,面目有些阴沉的曹操连一丝嫉妒心都没有生起。 “如此年轻,又生得这般浮浪,一看就是个奸邪辈!” 曹操与陶应二人对过一个眼神,确认彼此没有认错人,便毫不犹豫地枪剑互刺。 “逆贼,今日曹某定将你碎尸万段!” “曹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一个欲报血海深仇,一个欲扫清争霸路上的绊脚石,一出手皆是狠辣杀招,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起,曹操与陶应这对宿命冤家的搏命一击打了个半斤八两。 “小儿不过如此!” 一击之后,曹操收起了对陶应的轻视,更将坊间对陶应的风评抛诸脑后。 “唉,历练这么久,居然连曹操这种武力值排不上号的人都没干掉!” 原本以为自己已脱离菜鸟级别的陶应,一枪没能让曹操挂彩,心中有些酸涩。 “恶来,快来杀了这白脸贼!” 既然有机会提前超度曹操去西天,感觉一时半会不能把曹操怎么样的陶应,毫不犹豫地喊帮手。 “逆贼,安敢欺俺大哥!” 一身闷雷陡然从陶应身后响起,将陶应吓了一跳,陶应忙一枪挑开曹操的青釭剑,猛然回头。 “威风凛凛,必非无名之辈!” 身长八尺有余,团白脸,黑髭髯,腰细膀阔的曹纯,挺枪杀气腾腾地直奔陶应而来。 “子和,快杀了这逆贼,为昂儿报仇!” 看到曹纯前来,也知道凭己之力无法将陶应拿下的曹操顿时大喜,亦毫不迟疑地与曹纯联手。 “啊呀,吾命休矣!” 喊典韦喊来了曹纯,陶应已来不及郁闷,一边开始勾画即将见到虞姬的情景,一边挺枪,视曹纯而不见,不管不顾地刺向曹操。 “即便死也要拉你曹贼作伴!” 望着陶应的疯狂举动,原本心情大好的曹操顿时亡魂大冒,他是要杀陶应,但不代表自己要陪陶应一起上路。 “丹阳小儿疯了!” 虽然不愿两败俱伤,但曹操已刺向陶应的剑无法中途撤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陶应的长枪朝自己的前心刺来。 “勿伤曹将军!” 就在曹操放弃的一刹那,始终离曹操不远的卞秉惊呼一声,立即出枪挑开陶应的长枪,替曹操化解了致命一刺。 …… “休伤吾主!” 同一时间,陶应长枪刺向曹操电光石火的一瞬,身后的曹纯长枪业已贴近陶应背心,眼看就要刺穿陶应,突然一声怒吼响起,如平地惊雷一般吓得众人纷纷一抖。 “砰!” 陡然赶至的颜良手中大刀一撩,将曹纯手中的长枪磕离陶应的身体,替陶应化解了背心致命一枪。 …… “噗!” 陶应的长枪被卞秉挑离了曹操的身体,曹操的青釭剑却毫无阻拦地刺入了陶应的前胸。 “呃啊……” 疼痛传来,让陶应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嚎,掉落战马。 “主公……” “保护主公……” “阿爹……” 看到陶应受伤,被西园军阻隔的典韦睚眦欲裂,仰天怒吼一声,眸子里凶光更加炽盛。 “死!” 凶性大发的典韦舍弃体力几乎已耗尽的战马,右脚猛一蹬地,抡起一对大铁戟,疯狂冲向阻隔自己的西园军。 “一起杀了他……” 一名西园军话尚未说完,黑光四射的大铁戟已洞穿他的口腔。 “砰……” “噗……” 已近似癫狂的典韦,手中的一对黝黑大铁戟犹如收割机,使得虎虎生风,左砸右刺,动作丝毫不停。 “呃啊……” 典韦虽然招式简练,甚至粗鲁到毫无章法可循,但戟戟带着无限杀机。 西园军一个接一个被典韦刺穿、砸飞,转眼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嘶……” “啊……” 周边的西园军一个个两眼瞪得老大,望着如恶魔般收割生命的典韦,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 “这是人是鬼?” 灵帝挑选的西园军皆是能战、好战之辈,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没有见过如典韦这般威猛恐怖之人。 几息之间,在典韦前进的路上已有二十多名西园军倒地不起,惨不忍睹。 西园军被吓住了,可一心向陶应靠拢的典韦没有停手,杀戮起西园军来,更加狠厉。 “古之恶来也!” 陶应中剑倒地,峰回路转的曹操原本还想再上前补一剑,直接取了陶应的性命,可前有凶悍的颜良,后有恶魔般的典韦,一脸羡慕的曹操瞬间放弃了。 “子和,速退,整顿兵马再战!” 随着陶应的受伤,曹操的信心再次大涨,决定先整顿四处溃散的西园军,尔后再围杀典韦、颜良。 “诺!” 曹纯早就不想与颜良单挑了,若非眼下的颜良身受重创,曹纯几乎已死于颜良刀下。 “大哥,若城内不出兵,恐没有机会剿灭这群叛贼了!” 曹纯与曹操、卞秉一脱离典韦、颜良的战圈,四下扫视一圈,脸上顿时一片灰暗。 “大将军应该快出兵了!” 望了一圈被玄甲军骑兵冲垮的西园二军,心焦如焚的曹操一双阴郁的眸子再次掠过紧闭的中东门。 “子和,速速收拢兵马,准备围杀陶应叛贼!” 已不再对何进抱幻想的曹操,将出兵的希望寄托在了蹇硕及袁绍身上。 “曹将军……” 曹纯在收拢溃散的兵马,担心姐姐守寡的卞秉异常警惕地随护在曹操左右,寸步不离,防御玄甲军的四面来袭。 “莫要畏惧不前,快速整顿步卒,奋力杀贼!” 曹纯离开,卞秉此时留在身侧,曹操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反而浑身发冷。 “呃啊……” 有些委屈的卞秉正犹疑之际,不远处传来冯芳的一声惨叫声。 “别愣着,快救冯校尉!” 曹操再次冷声呵斥了卞秉一句,驱马远离了卞秉几步。 “哼!” 卞秉的犹豫,让曹操心中更加冰冷,微眯的眸子里杀机一闪而逝。 …… “主公!” “主公!” 曹操、曹纯、卞秉脱离战圈,奋力赶到的颜良、典韦也没有追赶,而是快速将陶应护住。 “我没事,文恒,你也伤的不轻啊,还能坚持吗?” 躺在典韦血淋淋的胳膊弯里,一股股血腥的恶臭冲击得脸色煞白的陶应欲吐。 “主公,俺扛得住,可惜来晚一步,让主公受了伤!” 陶应不顾自己的伤痛,第一时间关心颜良,这让颜良感动的同时,心中又生起浓浓的懊悔。 “莫管我,快,恶来,一举击破西园军,莫让他们收拢士卒!” 坐起来的陶应,四处望了一眼,神情变得焦躁起来。 “诺!” 颜良、典韦互视一眼,让身旁一名玄甲军士兵看护陶应,二人立即冲向战马,招呼能战的玄甲军杀向正在收拢整队的西园军。 …… “轰隆隆……” 倏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马市方向传来。 本已不安的曹操,心脏猛然一突,忙抬头远眺,就见朝南方位,扬起大片烟尘,直奔中东门而来。 “完了!” 骑兵速度很快,不过几息,曹操便看清了与眼下玄甲军衣着无二的陈矫等人,一颗怀着侥幸的心立时跌落谷底。 “为何大将军不出兵?” “为何蹇硕不出兵?” 曹操没等来城内的援兵,反而等来了玄甲军的援兵,心中立时泛起一抹苦涩与愤怒。 “奸贼误国,致使家仇难报!” “呜……” 曹操正愤懑不平,陡然听到了西园军撤退的号角,也看到了让他望眼欲穿的中东门终于姗姗洞开。 “收兵!” 眼看背腹受敌的曹操,暗舒一口气,立即惟命是从,下令撤退。 其实,此时即便曹操不下令,他与冯芳所领的西园二军,被玄甲军来回几番冲击,早已溃不成军,已纷纷朝上东门、中东门方向亡命奔逃。 “吃里扒外的娼家狗!” 心头充满不甘与怒火的曹操,幽冷的眸子望向下马搀扶冯芳的卞秉,一抹阴鸷一闪而过。 “既然你慕陶应小儿,就无须再回城,姐婿为你提前送行!” 曹操毫不犹豫地摘下弓箭,张弓怒射。 “咻!” “噗!” 卞秉刚刚将受伤的冯芳奋力托上马背,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直入后心。 “啊……” …… “阿爹!” 就在曹操收起手中弓箭的一瞬,一声熟识的童音传来,将曹操激得打了一个冷颤。 “昂儿?” 曹操忙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简易护甲的曹昂跳下战马,扑到陶应身侧,焦急地查看着陶应的伤情。 “哦,是幻听,弄错了,不是我儿!” 一脸失望的曹操失笑地摇摇头,暗忖自己思念儿子都快得魔怔了。 “嗯?” “逆贼陶应的儿子?” 刚转身欲离去的曹操,一双细长的眸子再次眯成一条线。 “陶应小儿杀我子昂,我便杀他子偿命!” 被仇恨蒙蔽大脑的曹操,想也不想刚刚弱冠之龄的陶应为何会有如此大一个儿子,再次张弓怒射。 “咻……” “小心!” “昂儿……” “噗……”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陶应退虎牢 第233章 陶应退虎牢 中东门城头。 “唔……” 曹操趁乱向卞秉射出一箭,别人没有发现,但这一幕被穿一身西园军士卒革制战衣、头戴鞮瞀,混杂在屯卫兵人群中的卞氏看得一清二楚。 望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枕边人射杀,身姿高挑、容颜娇媚的卞氏身心如遭重锤,顿时惊心骇神、花容失色,忍不住失态惊叫一声,赤红的双眸两行清泪决眶奔涌。 好在城头众人的目光皆被城下惨烈的战事吸引,并未发觉卞氏的异样。 即便如此,卞氏也不敢哭出声,怕引起城头众人的注意,拭去泪水的手忙紧紧地捂住了檀口,低声抽搭着,尽量不哭出声来。 “为什么会这样?” 脸色一片苍白的卞氏,无助地缓缓闭上眼睛,另一只扶着女墙支撑软弱无力身体的柔荑,手指紧挠城砖,已崩裂的指甲渗出丝丝血迹,染红了砖头。 等卞氏倏然睁开剪水双瞳时,脸上已经平静地像无风的湖面,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再次望了一眼已倒地的卞秉,一脸刚毅的卞氏转身疾步下了城头。 …… “咦!” 在卞氏转身的一瞬,站在不远处观望城下战事的周瑜赫然回头,发出一声轻叹。 “好一个俊俏风流的西园军!” 十三岁的周瑜个头高挑、面容英俊,但面对同样高挑、英俊的卞氏,还是发出一声赞叹。 “他有亲人战死了?” 周瑜瞥了一眼卞氏留在城墙砖上的血迹,又回头望向已人迹杳杳的梯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都是逆贼陶应害的!” …… 城外,已舍弃马车,同样骑在一匹战马上的丁氏,当曹操率西园军朝陶应杀奔而来时,她已远远看清了怒目圆睁的曹操。 心情复杂的丁氏,很不愿看到曹操与陶应厮杀,但又无法去干预二人的争战。 丁氏很清楚,西园军出动,必是灵帝的旨意,曹操是为天子而战,或者说为国而战;陶应迎战,是为活命而战,于公于私,她都无法阻止。 因此,就在陶应与曹操上演两败俱伤的一幕时,丁氏也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惊叫。 直到陶应被曹操一剑刺落战马,曹操安然离去,忍耐到极限的曹昂大叫一声冲向陶应,丁氏心中才起了剧烈的波澜,娇艳不可方物的花瓣唇微咧,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发出一声惊呼。 待丁氏再次注目远眺兵败回城的曹操时,正好看到曹操引弓射箭,目标赫然是他的儿子曹昂,吓得惊魂失魄的丁氏凄厉地发出一声惊叫。 “不要……” …… “小心!” 在丁氏发出惊叫的同时,一脸复杂的陶应尚来不及安慰曹昂,便捕捉到曹操偷袭的动作。 神色大变的陶应急切提醒曹昂的同时,出于本能反应,拼尽全力将曹昂护在身后。 “嗤!” 丁氏的惊叫、陶应的提醒,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十岁的曹昂尚未从突然出现的变故中醒过神,曹操射向曹昂的利箭已没入陶应的脊背。 “噗……” “昂儿……” 猝然受创的陶应,一口血箭喷涌而出,溅了曹昂一脸,将发怔的曹昂猛然惊醒。 同时,被曹操一箭惊得掉下马的丁氏,凄厉地发出一声哀嚎,顾不得浑身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扑向曹昂。 …… “阿爹?” 随着陶应再次栽倒在地,面前没有遮挡的曹昂看清了射箭之人,正是他的亲爹曹操。 “阿爹要杀我?” 一脸错愕的曹昂,怔怔地望着正遗憾收弓的曹操,彷佛不认识一般,口中发出喃喃自语。 “是济南侯救了我!” 曹昂低头看了一眼脸如白纸的陶应,心存感激的同时,一股劫后余生的愤怒又从心底生起。 “若非济南侯替我挡此一箭,此刻我已死了!” 曹昂再次抬头远眺已转身的曹操背影,随着被陶应喷了一脸的血水下流,稚嫩而不乏英挺的面目骤然变得狰狞恐怖。 …… “主公……” “天降横祸”的陶应再次受创,让颜良、典韦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中喷薄而出。 “杀光这群狗贼,为主公报仇!” 随着颜良、典韦情绪的变化,受到感染的玄甲军再次爆发了。 “杀……” “唏律律……” 直冲云霄的怒吼震动了中东门,震动了洛阳城,使这一方天地风云为之变色。 一马当先的典韦、颜良率领能战的玄甲军直扑朝中东门撤退的西园二军。 同样一马当先的陈矫,亲率二百骑朝曹操掩杀而上。 合流的玄甲军铁骑,含怒出击,犹如巨大的风暴,瞬间席卷仓皇而退的西园军,在势不可挡的强大冲击下,如同天威一般恐怖,不仅仅城下的西园军,就连城头上观战的何进、朱儁、张辽等将,都因玄甲军如飓风般的冲杀而微微颤抖。 “大哥,快走!” 望着如捅了马蜂窝般袭来的玄甲军,曹纯再也顾不上收拢四散溃逃的西园军了,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士卒,奔至曹操身前,催促进城。 “子和,我刚刚似乎看到了昂儿!” 就在丁氏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的瞬间,曹操再次听到了呼唤曹昂的声音,等曹操回头张望时,已被冲杀而来的玄甲军骑兵遮挡了视线。 即便如此,透过人流,曹操还是依稀辨出几分曹昂的摸样,尤其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特别强烈,那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感觉。 “大哥,你定是因苦思和念想产生了幻觉!” 看到曹操有些失神,身后玄甲军已近在咫尺,顾不得许多的曹纯,一把拽过曹操的马缰,将马头调转,手中的长枪狠狠一击马屁股,吃疼的战马瞬间驮着曹操朝洞开的中东门狂奔。 “也是,我儿年方十岁,岂会披甲上阵厮杀!” 战马狂奔,让曹操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狐疑,紧紧抓住马缰,稳住身形,朝城内奔去。 “咯踏踏……” 就在疾驰的曹操越过护城河的一瞬,一身西园军穿戴、手无寸铁的卞氏与曹操擦肩而过,朝潮涌而来的玄甲军奔去。 “嗯?” “卞氏?” 虽然卞氏一身西园军装扮,但日夜耳鬓厮磨的夫妻,曹操岂能认不出来。 心神慌乱的曹操尚来不及反应,他的战马已越过城门,进入了洛阳城。 “唏律律……” 等曹操猛然勒住疾驰的战马,借战马人立而起嘶鸣的一瞬,曹操回头,城门口已被仓皇而来的西园军堵塞,早已不见卞氏的身影。 “不好!” 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充斥了曹操,曹操一跃下马,径直朝中东门城头奔去。 …… “死!” 已杀得浑身血水下流的典韦,抡起手中的大铁戟,朝一名似乎已吓得六神无主、丢兵弃甲、反其道而逃的西园军砍去。 “呃!” 就在典韦闪着幽光的大铁戟挥出的一瞬,义无反顾的卞氏头顶鞮瞀脱落,一头摆脱束缚的乌黑秀发迎风飞舞,犹如大海中在巨浪里起伏不定的小舟上下起伏。 “女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典韦来不及迟疑,另一件大铁戟迅速出手,击向已挥出的铁戟。 “铛!” 就在大铁戟堪堪逼近卞氏头颅的一瞬,被典韦击飞,战马也错身而过。 逃过一劫的卞氏脸上并无劫后余生的庆幸,依旧披散着秀发毫不迟滞地纵马奔向已倒地的卞秉。 也许正因为卞氏一头随风飞舞的秀发,让随在典韦身后的玄甲军纷纷让开了一条道,任其前行。 也正因为卞氏的陡然出现,原本心中充满戾气的玄甲军,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了三分,放慢了对西园军追杀的力度。 “呜……” 没过几息,玄甲军退兵的号角倏然响起,原本追杀西园军的玄甲军毫不犹豫地后撤,朝高高树立的陶应帅旗聚拢。 “陈矫,你全权负责退兵,直至到达虎牢关!” “恶来,你殿后……”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丁氏绝曹操 第234章 丁氏绝曹操 “主公,必须先给你处理伤口,否则万不可远行!” 从洛阳到虎牢关相距一百里,即便轻装骑兵昼夜疾行也得走一天,以陶应现在的身体状况,若不及时医治,很难熬到虎牢关。 “季弼无须担忧,我还能撑得住!” 已浑身阵阵冒虚汗的陶应,摆手阻止了陈矫的提议,担心随时晕过去,一个劲地催促陈矫执行。 “别磨蹭,快走,到了巩县再为我医治不迟!” 眼下的洛阳城虽然再次暂时回归了平静,但已将宦官、外戚、大姓士族全得罪光了的陶应,丝毫不敢再抱侥幸,尤其是在颜良和他受伤的状况下,不出虎牢关,陶应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诺!” 见陶应固执己见,忧心忡忡的陈矫便不再劝,立即转身集结已更换战马的玄甲军,希望早一刻到达五十里外的巩县,为陶应疗伤。 “曹昂,我要走了,洛阳不会再有事,很快你就可以和你娘进城了,我们就此别过!” 陈矫一离开,满心复杂的陶应,趁着“一息尚存”,盯着蹲在自己身边神情郁郁的曹昂与之话别。 “希望你日后莫要上阵厮杀,像何晏一般,专心学问,远离军旅!” 虽然差点死在了曹操手里,但陶应对曹昂的态度没有变,也不希望他如历史那般,二十岁的年龄,就为曹操的风流付出生命代价。 “唉,这便宜干爹不好当啊!” 压根就没打算为难丁氏母子的陶应,不仅仅因为曹昂叫了他几天爹,也不仅仅是对丁氏有点念想,而是这二人也算是一对苦命母子。 “阿爹,昂儿要跟你走!” 听陶应说完,脸色一片灰暗的曹昂沉默了几息,一把握住陶应的手,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与期待。 “你是我阿爹,你到哪里,昂儿就跟着去哪里!” 莫看曹昂只有十岁,跟着丁氏长大,脾气与丁氏一样,很有主见,甚至有些倔强。 “傻瓜,你阿爹是大汉朝廷的议郎、典军校尉,你的家在洛阳!” 瞥了一眼蹲在曹昂身后,正诧异地望着曹昂脊背的丁氏,强打精神的陶应很不情愿地替曹操解释了一句。 “虎毒不食子,你阿爹应该没有认出你来,所以,那一箭……” “不要替那‘负心贼’解释!” 陶应话尚未说完,便被脸色异常难看的丁氏打断。 “丁氏与昂儿随你一起回青州!” 一脸果决的丁氏猛然站起身,魅惑十足的花瓣唇微翘,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 “从今日起,丁氏与昂儿跟那曹贼再无瓜葛!” 不管曹操是否故意向曹昂射出那一箭,丁氏都不打算原谅曹操。 对丁氏来说,曹昂就是她的全部,若非陶应以身挡箭,此时倒下的定是曹昂。 丁氏不能生育,失去曹昂,她感觉活着也没多大意义。 “呃,这……” 丁氏的决绝,让陶应眉头猛然一跳,心中不仅没有一丝的窃喜,反而多了一抹担忧。 “这可是个大醋缸啊!” 既然丁氏愿意跟随陶应再回青州,不管丁氏有没有进一步的表态,陶应相信到了自己的窝里,迟早都是他碗里的菜。 “你知道的,我已成为朝廷的‘叛逆’,必定会招来四方的讨伐,未来生死未卜,跟着我并不是个好主意!” 擦了一把虚汗的陶应,虽然对丁氏有份念想,甚至有些觊觎,但内心斗争几息,还是不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不然,陶应起初就不会将丁氏母子从青州带回洛阳来,完全如尹氏母子一般,来个金屋藏娇。 “要不,我叫人护送你们回谯县老家?” 陶应的犹豫与拒绝,让丁氏暗暗鄙夷的同时,心中不由生起一抹恼怒。 “陶重光,你是担心给自己多个累赘,还是觉得丁氏母子不如那尹氏母子温顺、乖觉?” 望着一脸愤怒,且故意对他嘟了嘟性感花瓣唇的丁氏,陶应心肝不争气地狂跳几下。 “好吧,你们随我回青州便是!” 陶应一双已毫无生气的眸子贪婪地在丁氏的花瓣唇上恋栈几番,很没骨气地妥协了。 “原来,她也知道我喜欢她的美唇!” 既然被丁氏拿捏住了“软肋”,已无力反抗的陶应,便下定决心迎难而上,逆来顺受。 “恶来,扶我上马车,我们得立即出发!” 眼皮越来越重的陶应,连看丁氏的花瓣唇都出现了重影,知道自己差不多了,立即招呼护卫在一旁的典韦。 “主公,你恐怕得再忍一会儿!” 典韦并没有马上上前扶陶应,而是望向走路已有些不稳的颜良。 “文恒,你怎还没有上马车?” 虽然已褪去了盔甲,但颜良身上的三处箭头并未取出,跟陶应后背所中箭一样,都只是斩断了箭杆,箭头尚留在体内。 陶应已查过,麹义死士射出的弩箭箭镞有箭翼和倒钩,若贸然拔出箭镞,就不仅仅是扩大创口和带出皮肉那么简单了,仓促之间伤口处理不好,感染必死。 而西园军所用的箭镞是倒三角形,一旦射中身体就会卡住皮肉。 没嫌自己命长的陶应,当然不会轻易拔箭,他得找个安全隐匿的地方,最好能找一个治疗箭伤的外科医生给他做手术,他不想如刘邦一样死于箭伤。 “主公,琅琊的一位同乡有话要对你说!” 脸色苍白的颜良匆匆朝陶应一礼,立即让开高大的身躯,露出身后的人来。 “哦?” 满腹疑惑的陶应,使劲眨了眨已迷糊不堪的眼睛,再次强打精神,朝来人望去。 就见披头散发的卞氏,与两名玄甲军抬着的卞秉来到陶应面前。 “卞氏?” 看到着一身西园军皮甲,犹如疯子般披头散发,毫无昔日半分精致的卞氏,丁氏惊呼出声。 “你怎么这副模样?” “你们没死?” 原本怒不变容,喜不失节,目无表情的卞氏,乍一看到丁氏与曹昂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猛然一愣,继而脸上神色顿变,被一抹悲愤与狰狞替代。 “曹贼!” 吊着一口气的卞秉,几乎生机已绝的眸子骤然大亮,圆睁的怒目死死瞪着丁氏与曹昂,异常费劲地抬起右手,颤巍巍指着二人,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小弟!” 卞秉再次昏死过去,卞氏立即抛下对曹操的怨恨,俯身揽起卞秉的脑袋放在怀中,一个劲地哀哀呼唤。 “主公,卞秉是被自己人暗算的!” 一脸同情且带有几分愤慨的颜良,望着昏死过去的卞秉及哀哀欲绝的卞氏,俯身轻轻在陶应耳边解释了一句。 “卞氏?” “曹阿瞒的二老婆、曹丕的亲妈?” 心中已翻腾巨浪的陶应,满腹疑惑地望向身侧同样一头雾水的丁氏,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得出,卞氏的出现,对她冲击不小。 “老天,我这只小蝴蝶,难道翅膀真的硬了吗?” 这一刻,满心凌乱的陶应对未来的走向开始不自信了,甚至心中对未知的未来生出一抹惶恐。 “主公……” 就在陶应走神的一瞬,昏死过去的卞秉又悠悠醒来,他没有再看丁氏母子一眼,而是颤巍巍握住姐姐卞氏的手,努力朝陶应递来。 “呃……” 望着强吊一口气的卞秉眸子里涌现出的浓烈乞求之色,放下惶恐的陶应毫不犹豫地挣扎着伸出自己的手,在卞氏惊愣的目光下,从卞秉手中接过卞氏的柔荑。 “卞秉,你姐姐美则美矣,可惜她已不止三块砖了呀!” 陶应并非觊觎卞氏的美色,而是明白卞秉临终托孤的意思,陶应不忍让心地纯善的卞秉死不瞑目。 看到陶应握住了姐姐卞氏的手,已口不能言,紧紧憋着一口气的卞秉,一双已赤红肿胀的眸子虽然有了一抹柔和,可依旧死死盯着陶应,任人都能看出他对陶应有一份期待,或者说等一句承诺。 “你放心,只要我陶应不死,定照顾你姐姐一生周全!” 同样已没时间耗下去的陶应,立即给了卞秉一句承诺,他担心犹豫的瞬间,不是自己率先晕倒,就是卞秉一命归西。 “呼……” 听到陶应的承诺,终于泄了心头气的卞秉,脸色瞬间变得柔和,望着一脸哀恸的姐姐卞氏露出一抹温馨的微笑,溘然长逝。 “小弟……” “主公……” …… 车骑将军府。 一脸阴郁的何苗在大厅来回走动,死里逃生的长史乐隐与同样一脸阴沉的北军中侯刘表静坐。 “何将军,陶应小儿身受重创,泰山军又疲惫不堪,此时仓皇朝虎牢关退去,定然不会有所防备,若你我二人率本部人马追杀,定能一举将逆贼歼灭!” 一心想给从子刘虎报仇的刘表,知道以何进的性格是不会让北军出动的,现在唯有指望导致此番洛阳之变的罪魁祸首何苗了。 “只有将陶应小儿杀死,将军才有可能过天子及蹇硕那一关!” 担心平日里胆小惯了的何苗此时退却,刘表又不动声色地恐吓何苗一句。 “逆贼陶应将所有战死的士卒及伤兵都带着上路了,他们走不快,若此时出兵,在陶应叛军到达偃师之前便能追上。” 虽然有点生何苗的气,但乐隐并没有怨恨何苗,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苗。 对于刘表鼓动何苗出兵的用意,乐隐心知肚明,不过他也赞成追杀陶应,不仅仅是玄甲军抢走了他的马车。 “别忘了,陶应不仅有自己的一千余匹乌桓战马,还从马市劫走了近两千匹凉州大马!” 眼下的大汉,幽州马场因乌桓人、鲜卑人叛乱,战马输入变得有些困难;而凉州马腾、韩遂叛乱,并州匈奴人作乱,战马同样很难进入中原腹地。 “刘景升,本将手中的一千人马暂时交给你,你定要取来陶应小儿的项上人头!” …… “咯踏踏……” 一个时辰后,已洞开的洛阳上东门,两千多名全装贯带的车骑将军属兵、北军步兵营,在司马刘磐、部将张合的率领下,杀气腾腾地朝虎牢关方向而去。 上东门的这一番大动静,使原本舒了口气的洛阳百姓,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看来,洛阳的战事并未结束啊!” “老天保佑,洛阳不要再乱了!” “这大汉的天下,何处是净土啊!” …… 第二百三十五章 蹇硕谋何进 第235章 蹇硕谋何进 洛阳。南宫。嘉德殿。 中东门外惨烈的战事与其说是以何进的北军、蹇硕的西园军战败而结束,不如说是以陶应的玄甲军退往虎牢关而终结。 随着洛阳骤然飘起的鹅毛大雪,洛阳城外无论是马市、还是中东门,令人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和遗漏的人体残肢,皆被大雪覆盖,看不出一丝曾经的硝烟与战火。 紧闭的洛阳十二门洞开,心神不定的百姓、商贾重新走上街头,躲在长乐宫里的灵帝在虎贲将军王越的护卫下,也回到了嘉德殿。 “夏公,你来得正好,替我当回值,我肚子有些不适,如趟厕!” 正在焦躁不安,来回走动踅摸人的中常侍郭胜看到在嘉德门外晃悠的夏恽,如见救星般招呼一声。 “嘶!” 捂着肚子猛吸一口冷气的郭胜,也不等夏恽答复,迫不及待地转身朝殿后茅厕奔去。 “吃坏了?” 夏恽一边观望疾步而去的郭胜,一边朝大殿走去。 傍晚本不是夏恽当值,加之骤然下起的大雪,若在往日,夏恽早就在住处围炉煮酒赏雪了,可随着中东门外战事的结束,夏恽的心神开始有些不安起来,鬼使神差地又来了嘉德殿。 …… “陛下,臣已弄清发生在中东门外之事!” 坐山观虎斗的蹇硕,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于是果断下起自己的棋来。 “虎牢关安然无恙,随济南侯进入洛阳的护卫只有一千骑!” 蹇硕的解释,让灵帝暗舒一口气的同时,浑浊的眸子再次瞪圆。 “那东三门的城防号角是怎么回事?” “陶应就凭一千骑敢在洛阳闹事?” 虽然灵帝昏庸,但绝不傻,他从蹇硕对陶应称谓的变化已听出了门道,话语中也不再喊陶应为逆贼了。 “陛下,此番济南侯来京师,本是为陛下进献叛贼张纯人头及冀州三郡官吏名录的,可在中东门城下,被车骑将军何苗羞辱,拒绝济南侯入城,由此引发了一场冲突!” 蹇硕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灵帝的神情变化,一边对何苗、赵忠以及敢利用他的夏恽落井下石。 “中常侍赵忠为报私仇,与何苗合谋,伙同夏恽欺瞒陛下,致使北军屯骑营司马许凉、步兵营假司马刘虎阵亡;西园军右助军校尉冯芳下落不明、典军假司马卞秉战死!” “嘶!” 蹇硕的陈述,让灵帝对何苗、赵忠、夏恽愤怒的同时,也对陶应的玄甲军战力倒吸一口冷气。 “泰山军果真战力不凡!” 虽然之前总是接到陶应剿灭黄巾流寇、泰山贼匪的消息,但那都隔了千山万水,而眼下发生在洛阳城下的战事,且陶应只出动了一千骑,就让强大的北军、西园军吃了大亏,这让灵帝对玄甲军的战力有了更加明晰的认识。 “说吧,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这三人?” 一想到三人的身份以及背后所牵扯的关系,灵帝脸上的怒火又暗暗隐去。 甚至,灵帝怀疑之前蹇硕到长乐宫时的遮遮掩掩,定是早已知晓此事。 “看来,蹇硕也是有所图啊!” 灵帝望着壮健而有武略的蹇硕,心中莫名生起一丝悲凉。 “陛下,昨日右扶风送来加急求救文书,凉州叛贼王国与马腾、韩遂合兵一处,围攻陈仓,陛下可调大将军前往陈仓平叛!” 蹇硕并未对如何处置三人给灵帝提出建议,而是借此将目标对准了何进。 “善!” 蹇硕的提议似乎与要处置的三人无关,可灵帝明白蹇硕的意图。 “拿何苗逼何进就范!” 只要将何进调离洛阳,一心要废长立幼的灵帝就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至于能不能剿灭王国、马腾、韩遂,对灵帝并不重要;或者说,何进无论输赢,对灵帝都有好处。 何进剿灭了王国、马腾、韩遂,不但三辅之地安全了,皇陵安全了,说不定凉州也安稳了。 若何进兵败,灵帝就更有借口拿捏何氏了。 “赵忠、夏恽敢欺瞒朕,差点逼反济南侯,是该杀鸡儆猴了!” 只拿何苗来要挟何进似乎还不保险,灵帝决定通过处置赵忠、夏恽这两个亲侍来敲打何进,同时安抚陶应。 “明日朝堂,蹇帅当配合朕,让何进尽快离开洛阳!” 灵帝心中对蹇硕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站起身来,一脸温煦地望着蹇硕,再次变得踌躇满志。 “诺!” …… “嘶!” 躲在殿外的夏恽已浑身冰冷,他能听懂灵帝的意思。 “明日就要没有活路了!” 越想越害怕的夏恽,快速朝四处打量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也不等郭胜回来,立即悄悄离开嘉德殿,直奔赵忠的住处。 ———— 长秋宫。赵忠住处。 心急火燎的夏恽一路踩着地上已铺满厚厚一层的积雪,颠颠撞撞地来到长秋宫赵忠的住处。 “赵公,若陛下怪罪,逼反陶应小儿的罪过可不轻!” 夏恽一到赵忠的住处,轻车熟路摸到平日聚会的屋子,尚未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张让的声音。 “看来,也只有让夏恽替你受过了!” 张让的话给夏恽迎头一棒,将夏恽击得天旋地转。 浑身冰冷的夏恽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心自己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惊动了屋里的二人。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没有更好办法的赵忠,毫不犹豫地采纳了张让的建议,准备让夏恽替他背锅。 “可如何坐实夏恽的罪呢?” 夏恽之前对灵帝所说基本属实,赵忠担心不保险。 “借天子名义,让夏恽去见一趟陶应小儿,待他归来,便向天子禀报,告他与逆贼陶应勾连之罪!” 儿子、儿媳死在了陶应手里,张让自然改变了对陶应的态度,毫不犹豫地与赵忠、何进、袁逢达成进攻同盟,为了保住赵忠,牺牲掉没什么大用的同类夏恽也无所谓。 “张公之计甚善!” ———— 大将军府。 自从中东门回到府邸,心情抑郁的何进便有些坐立不安,不仅没能杀掉陶应为何晏报仇,反而让北军损失惨重,让他颜面扫地。 “大将军,车骑将军将自己的属兵借给了刘景升,刘景升又从御史中丞韩文节手中借走了大将张合,由步兵营假司马刘磐亲率,追杀陶应去了!” 得到上东门消息的主簿陈琳急匆匆进来,给何进通报何苗与刘表的动静。 “孔璋,你觉得此番他们可有胜算?” 无论何苗,还是自己的掾属刘表,何进都不好管,他们私自出兵所为何事,何进一清二楚,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张合早先曾清剿过黄巾,也是一名智勇之将;受了重创的陶应群龙无首,一心只顾着逃出虎牢关去,应该想不到后有追兵!” 陈琳没有直接回答何进,只是分析了一番双方的优劣态势。 “也就是说,刘磐能……” “报!” 何进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一声通报打断。 “大将军,中常侍夏恽有急事求见!” 何进与陈琳对视一眼,皆是一怔。 “让他进来!” 除了一个内奸潘隐,到何进府上的太监几乎没有,夏恽的突然到来,让何进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将军,蹇硕要害你!” 匆匆逃离赵忠的住处,夏恽一息不停地出了宫,直奔大将军府邸。 “哦?” 一进门毫不寒暄的夏恽一开口就让何进心肝猛然一跳,但何进强抑制住心中的慌乱,漫不经心地质问了夏恽一句,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怀疑。 “本将军与蹇帅无冤无仇,他怎会害我?” 一心找活命靠山的夏恽没藏着掖着,将蹇硕与灵帝的对话复述给了何进。 “夏公,若陛下叫本将军出兵平叛,本将军去就是了,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何来陷害一说?” 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的何进,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冷漠,将夏恽打发掉。 “夏公,今日天色已晚,就不留夏公了,改日再请夏公来宴饮!” …… “来人,立即请袁司徒、大长秋、张常侍来府议事!” 夏恽一离开,何进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与陈琳商议一番,决定与袁逢、赵忠、张让达成攻守同盟,共同应对明日朝会面临的危机。 “对了,也叫车骑将军与曹孟德一起来!” 何进想了想,决定让何苗与曹操也参加商议。 要度过灵帝的发难,同样少不了何后的庇护,而何后与何苗的关系何进比不了,何进需要借助何苗与何后沟通。 至于曹操,虽然何进看不上,但至少也是一股对抗陶应的力量。 …… “这是没有活路了吗?” 出了大将军府邸,面如死灰的夏恽站在路中央,仰面朝天,任鹅毛般的雪花覆盖面颊,借助雪花的冰凉让他保持一份清醒。 “去见陶应?” 想起赵忠与张让谋陷他的话语,夏恽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毕岚一去不复返,定是投了陶应,既然已没有了活路,投陶应也不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打算逃离洛阳的夏恽,一扫心中的阴霾,决定将计就计,立即朝宫里而去,等待赵忠的召唤。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周瑜的警示 第236章 周瑜的警示 洛阳。典军校尉府。 眼神阴沉、心情复杂的曹操,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曹丕,肃立在书房门口,望着室外飘舞的大雪,显得异常孤独。 “数典忘祖的何苗奸贼,吾誓杀汝!” 对于何苗,曹操可谓恨之入骨。 若非何苗欺骗,曹操就不会怒而出兵对付陶应,就不会误射曹昂,失去丁氏母子。 曹纯虽然极力否认曹操在中东门外看到的是曹昂,但曹操并不傻,尤其是当他张弓射曹昂的一瞬,丁氏充满绝望的惊叫声清晰地传入了耳中,曹操绝不会听错。 曹操很清楚,若没有何苗在中东门搞事,随陶应一起回洛阳的丁氏与曹昂,此刻已在他身边欢声笑语了。 若非何苗欺骗、利用,曹操也就不会错杀卞秉,失去卞氏。 “陶应小儿,我曹操与你今生不死不休!” 对于陶应,曹操从对其大敬到大恨,眼下同样恨之入骨,甚至比恨何苗还入木三分。 若非陶应将丁氏与曹昂带入险地,逼曹昂“认贼作父”,曹操就不会误射曹昂,不会再次失去丁氏母子。 若非陶应来了洛阳,曹操就不会被何苗利用、欺骗,怒杀卞秉,失去卞氏。 虽然被何苗骗了,但在曹操内心深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陶应。 “丁氏、昂儿!” 望着门前鹅毛般飞舞的大雪,有些雪盲的曹操仿佛看到丁氏与曹昂站在雪中对他怒斥与控诉。 当初陶应的玄甲军全部撤离后,中东门外除了遍地的残肢碎体外,丁氏与曹昂也没了踪影,久立城头的曹操,心中原本怀揣的一抹期待彻底幻灭了。 虽然曹操不想承认,但内心很清楚,丁氏与曹昂是心甘情愿地跟着陶应走的,并不是因迁怒被掳掠而去。 这也是为何醒过神的曹操没有再出城,接回丁氏与曹昂的原因。 儿子已“认贼作父”,丁氏同样会嫁贼为妇,这让曹操感到极大的羞辱。 “哇……” 失神的曹操不知不觉一步跨出了书房,站在了雪天之下,瓢泼的雪花落入曹丕脖颈,激得沉睡的曹丕打了一个冷颤,倏然而醒,继而张嘴大哭。 “丕儿!” 惊回神的曹操,忙裹紧曹丕,疾步回到房内,在火盘边坐下。 许是感受到了温暖,没睡醒的曹丕再次窝在曹操怀中安然入睡。 “卞氏!” 望着沉睡的儿子,曹操脑海再次映现出中东门城头看到卞氏的那一幕。 当披头散发的卞氏抱住卞秉的那一刻,曹操就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卞氏。 虽然错杀了卞秉,但曹操心中一丝的愧疚都没有。 固然被何苗欺骗、利用,但卞秉同样给曹操传递了假消息。 尤其何苗说卞秉要带卞氏投陶应,曹操明知是谎言,可随着卞氏真跟陶应离开了洛阳,曹操的心头犹如被扎入一根刺,连带着对卞氏也生起了恨意。 “何苗狗贼、陶应小儿!” 前有何苗利用,后有陶应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得丢盔弃甲,连失两妻,越想越气的曹操,更是咬牙切齿,忍不住一脚踹飞了面前的火盘。 “哐……” “哇……” 曹操的失态,再次将曹丕惊醒,张嘴大哭。 “将军,大将军府来人了!” 正在曹操心烦意乱之时,奶妈走了进来,接过啼哭不止的曹丕。 “喔!” 瞥了一眼在奶妈怀中渐渐安稳下来的曹丕,一脸阴沉的曹操疾步出了门。 ———— 洛阳令府邸。 随着洛阳城解禁,洛阳令周异又成了闲散人,此时屋外大雪纷飞,周异的书房里却灯火通明,热气腾腾。 书房里除了周异这个主人,身为大司农的哥哥周忠也在,下首坐着周忠的儿子周晖,以及从中东门回到府里的周瑜。 “瑜儿,今日所见感想如何,说来听听。” 确定了周瑜与周晖前往丹阳的日期与路线,周忠将话题又扯到中东门之变上。 “伯父,逆贼陶应的泰山军很是不凡!” 周瑜知道周晖是考教他对中东门之变的后续走向,但他没有去想那些,而是借机提醒周异、周忠。 “若我周氏没有足够强大的依仗或武力,不宜与陶氏翻脸!” 因为周崇,周氏对陶应生恨,但恨归恨,却不得不正视玄甲军的兵锋,今日所睹之战,周瑜对陶应的玄甲军起了莫名的畏惧。 “哦?” 虽然周瑜只有十三四岁,但无论周异,还是周忠,都没有将他当小孩看,尤其此时周瑜一脸的认真,二人对视一眼,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瑜儿,你详细给伯父说说!” 没有亲临一线,周异、周忠皆没有见到玄甲军与北军、西园军及马贩的几场厮杀。 “陶应的泰山军,先在马市一战,斩杀三百多名纵横凉州、司隶一带的马贩!” 看到周异与周忠二人上心,周瑜便毫不夸张地将所见娓娓道来。 “在中东门先战北军屯骑营、步兵营,后战西园军典军、右助军;前者司马许凉、假司马刘虎战死,后者助军校尉冯芳生死不明、假司马卞秉阵亡!” 想起玄甲军踏破山河的马蹄、无坚不摧的唐刀,尤其是杀神典韦、颜良的骁勇无敌身姿,周瑜既神往又畏惧。 “放眼大汉,恐再难见匹敌泰山军之兵!” 当然,莫说是尚未经过征战的周瑜,就是当时站在城头的当世名将朱儁、皇甫嵩,同样心有惧意。 “嘶!” “这……” 周异与兄长周忠再次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冷峻。 “看来,对付陶氏,周氏不能单打独斗,只能随众而斗!” 一心想给兄弟周崇出气的周忠,被周瑜的一番话说得立即改变了策略。 想想也是,只有区区一千骑护卫的陶应,能将北军、西园军杀得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还能在重关环伺的洛阳城下安然退去,只是这份能力,便足以令周氏寝食不安。 “大哥,崇弟去了丹阳,那丹阳可是陶氏的祖根所在啊!” 一想到周崇的性格,周异不无担忧地提醒了周忠一句。 “瑜儿、晖儿,你们明日便南下,到了丹阳,一定要提醒你叔父尚,安抚好你叔父崇!” 周异的提醒,周忠立即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担心周崇借着丹阳太守周尚的身份对陶氏族人下手。 “诺!” 一来知道事态有些紧迫,二来早就不想在洛阳待了,周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陶应,总有一日,我周瑜会打败你!” ———— 大将军府。 “操来迟,诸位见谅!” 匆匆而来的曹操跟随大将军府侍卫一进入议事大厅,快速四下扫视一眼,朝何进及众人见过礼,便自觉坐在了下首,挨着何苗的长史乐隐。 “孟德来得正好,我们现在就议事!” 待曹操坐下,心神不安的何进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商议明日朝会的对策。 “孔璋,你将中常侍夏恽带来的消息给诸位说说!” 借着陈琳复述夏恽消息的空挡,曹操再次不动神色地打量一圈议事大厅中众人的身份。 “皆与陶应小儿有仇!” 若有所思的曹操,微眯的眸子一一从赵忠、张让、袁逢、袁绍、何苗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身旁的乐隐身上。 “乐长史,此次青州之行,定凶险无比吧?有恙否?” 趁着众人交头接耳议论时,曹操有意无意地与乐隐交流起来。 虽然已知道何苗骗了他,但曹操还想弄清楚何苗是道听途说,还是故意编造谎言。 当然,曹操同样也是验证卞秉之言。 “有惊无险!” 对曹操,乐隐还是很赏识的,至少曹操比何苗强。 “倒是令郎与丁夫人惨遭济南黄巾毒手,孟德要节哀顺变啊!” 一脸同情的乐隐,刚到洛阳就被何苗丢弃在了城外,并不知道何苗诓骗曹操之事;更不知道同他一样皆被困在城外而不得入的丁氏与曹昂,与他近在咫尺。 “狗贼何苗乃有心欺我!” 心中虽然怒火熊熊,但曹操面上神色不变。 “曹某定将尔狗碎尸万段!”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曹操便没再与乐隐多说一句,缓缓坐正身子,一言不发地听着何进与何苗、赵忠、张让、袁逢几人商定逼宫讨陶之策。 “陶应小儿,即便你缔造了一支可怕的虎狼之师,但面对宦官、外戚、大姓士族的熊熊烈焰,也会化为齑粉!” 若在过去,心怀正义的曹操定不屑这种不忠不义、罔顾事实、阴谋算计的伎俩,但内心感到被羞辱了的曹操,明知陶应是冤枉的,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大势”一面。 “总有一日,曹某将陶氏斩尽杀绝!”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尸乡伏张合 第237章 尸乡伏张合 河南尹。偃师。尸乡。 临时接替陶应指挥玄甲军撤往虎牢关的陈矫,驻马阳渠桥边,望着身后已被白茫茫大雪遮蔽的洛阳方向,眉头轻蹙。 虽然玄甲军一色的骑兵,却因为带着庞大的车队,加之天降大雪,道路湿滑,拖慢了行军速度,即便疾行近三个时辰,才走了不到十二里。 “主公昏迷不醒,颜将军亦重伤难行,绝不能再出岔子!” 按照常规,大雪天不宜行军,更别提征战了,但肩负重任的陈矫心中总是不安,担心洛阳会出兵追来。 “陈军侯,不能再走了!” 陈矫正在犹豫要不要派出斥候返回洛阳方向侦测,护卫着陶应马车的典韦,愁眉不展地驱马走了过来。 “若再不医治,主公可能走不到巩县!” 陶应前胸挨了曹操一剑,后背替曹昂挡了一箭,虽然都未击中要害,但剑伤依然过重,且流血不止,再不止血,必死无疑。 “马车里也缺御寒之物,受伤的士兵也恐难熬过今夜啊!” 一路提心吊胆的陈矫,不仅关注着陶应的状况,也时时留意着伤兵的情况,此时即便没有亲自去查看,也知道同样得不到及时救治的伤兵性命堪忧。 “那就不走了!” 望着前方同样被大雪笼罩的尸乡,曾经商王朝的都城所在地,陈矫当机立断。 “典将军,你护卫着主公,我带人接管尸乡!” 也不等典韦回应,陈矫已催马朝前奔去,带着前行的三百骑兵冲入尸乡。 尸乡不大,只是一个拥有近一千多户的乡镇,除了十多名捕快外,连多余的一兵一卒都没有,陈矫很快就控制了尸乡长,将玄甲军连同数千战马、粮草皆集中到镇里。 一阵鸡飞狗跳后,尸乡再次回归宁静,顾不得休息的陈矫将典韦悄悄叫到一边。 “典将军,我总担心洛阳会出兵,今夜你恐怕不能安睡了!” 眉头猛然一跳的典韦,抬头望了一眼依旧大雪不止的昏暗天空,一抡手中的大铁戟,犀利的眸子慢慢收缩。 “陈军侯放心,俺定护卫主公安全!” 洛阳不出兵便罢,若真敢追来,典韦绝不会手软,会杀个血流成河;实在打不过,他也会背着陶应跑路,逃出生天。 “要不,俺带人半道埋伏?” 典韦虽然在军中没有职务,但陈矫不敢随意支使,不仅仅典韦是陶应的贴身护卫,还因为典韦杀破天的武力值,值得陈矫敬重。 “不用半道埋伏,就在这尸乡守株待兔!” 看到典韦投来不解的目光,陈矫笑着又解释一番。 “大雪天半道埋伏不仅困难,也容易暴露;这尸乡离洛阳仅十二里,镇子也不大,若真有追兵,不易引起他们的怀疑,反而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要我们灭掉镇子里所有的灯火,再派人驱赶一千匹战马朝虎牢关方向前行二里再折返回来,清除掉进入镇子的车辙与马蹄印,就可瞒过追兵!” 陈矫的一番解释,典韦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不由对陈矫刮目相看。 “主公的眼光,果然非常人能及!” 一开始陶应指定由陈矫全权负责撤退事宜,还特别交代典韦听从陈矫指挥,典韦以为是陶应身边无人可用,迫不得已才用陈矫。 “俺典韦全听陈军侯的!” …… “轰隆隆……” 大约一盏茶工夫,饱餐一顿的数十名玄甲军骑兵驱赶着同样吃饱喝足的一千匹战马出了尸乡,朝虎牢关方向行去。 没多久,战马又原路返回,悄悄进了镇子。 待战马走过,一群早已等候的玄甲军士兵手拿树枝,麻利地将进入镇子的道路积雪重新抚平,遮掩了战马踩踏过的痕迹。 加之降雪未停,道路很快就被白皑皑的雪花覆盖,不留一丝大队人马进入的痕迹。 …… “主公!” 在临时占用的尸乡长家中,剧烈的疼痛让陶应发出一声闷哼,骤然醒来,忧心忡忡的陈矫忙出声安抚。 “郎中在帮您清理伤口,您忍忍!” 许是陈矫的安抚起了作用,许是因陶应的骤然醒来让郎中停下了手中的活,疼痛略减的陶应睁着虚弱不堪的眸子四下打量一眼,方将目光落在陈矫的身上。 “这是哪里?” 室内油灯昏黄,显然已入夜,陶应虽然一路昏迷,但相信并没走多远。 “主公,这里是偃师尸乡。” 陈矫俯身轻声回了陶应一句。 “果然,走了不过十里地!” 陶应若有所思地注视了陈矫一会儿,方将目光转向替他治伤的郎中身上。 “还真是简单粗暴!” 只看了一眼,陶应止不住眼皮一跳,嘴角一抽。 若非郎中年龄已过四十,加之身旁还站着金刚一般的护卫典韦,陶应都怀疑陈矫是不是要继承他的“遗产”,将他埋尸尸乡。 “停……” 看到陶应向他望来,以为又可以开始了,郎中抄起不知传了多少代的一把闪着幽光的铜刀,凑向只能侧卧的陶应,吓得陶应立即喊停。 “嘶……” 怕死的陶应反应过于激烈了些,触动伤口,一阵疼痛袭来,让陶应猛吸一口冷气。 “别动!” 望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密布一层细密汗珠,整个身子抖个不停的陶应,守在一侧的丁氏一边拿毛巾替陶应擦汗,一边出言轻嗔。 “想活着,就忍着点!” 陶应侧首望了一眼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的丁氏,目光从她诱人的花瓣唇上掠过,干涩的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正因为我想活着,才让他停手的呀!” 对于现代医疗常识,陶应无法向丁氏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 “我的伤怎么样?” 陶应再次望向有些不高兴的郎中,想弄清自己现在的伤口是什么情况,陶应最担心的是感染,在这个时代,感染必死。 “将军流血过多,现在急需止血,若胸部伤口得不到医治,背部的箭矢轻易不能拔!” 郎中的意思很明显,若前面的“漏洞”堵不住,背部的箭拔出来,还会流更多血,陶应即便是牛,也没多少血可流,必死无疑。 “唉,我前世的血白献了!” 知道了大致情况,虚弱的陶应立即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在这个时代可以补血的活命之道。 “鸭血、鹿血最好,可不好找,但马血有的是……” “杀菌消毒的酒精没有,也来不及提纯,只能烧开水烫……” “粗暴拔箭头不是好习惯,必须开刀保肉,但没有麻药会疼死,需要麻沸散……” “嗯?” 陶应正思考着,自己的一只手心被一只温润的手紧紧握住,随之而来的温度,似乎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三分,忙睁眼。 就见不知几时,脸上隐隐还有一丝哀恸的卞氏来到了身侧,眉目氤氲着柔暖的光芒,似乎能用暖意将人给包裹起来。 卞氏虽然已三十,不仅不显老,反而姿容更加艳丽,比那尚未开化的蔡琰还娇嫩三分。 “唉,老曹,你这是造孽啊!” 陶应转而轻轻反手握住卞氏的手,稍稍有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传递自己的谢意与安慰。 “忍着点,你的伤口必须尽早治,否则回不了青州!” 明白了陶应心意的卞氏,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氤氲的眉目更加柔暖了一分,如哄小孩般轻声安抚陶应。 “哼!” 看到卞氏与陶应眉来眼去,丁氏心头没来由泛起一阵酸意,转身就走。 “嘶!” 早就暗暗留意丁氏的陶应,在丁氏转身的一瞬,一把抓住她的手,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不仅牵扯到前面的伤口,鲜血横流,就连后背的箭矢也朝里扎了一分。 “这便是‘接盘’的代价吗?” 原本要甩脱陶应的手,见陶应脸色更加苍白,汗珠如雨下,丁氏顿时心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醋意,又替陶应擦拭起额头的汗珠来。 “莫闹,快治!” 若非陶应替曹昂挡了一箭,丁氏绝不会给陶应好脸色。 一手一个美人的陶应,心中无丝毫得意,甚至感觉握着的是烫手山芋。 陶应一双无神的眸子望着二人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从再次蠢蠢欲动的郎中身上掠过,望向一脸尴尬的陈矫。 “季弼,我说你记。” 陶应无视了陈矫的不自在,立即为保命开方。 “先杀一头马,取马血与食盐蒸煮,端来我喝,也让失血过多的士兵们喝!” “到药铺抓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文火熬制半个时辰备用,多抓几副,文恒也要用!” “让人烧开水,将郎中的医刀蒸煮半个时辰;让所有伤兵用蒸煮过的烫毛巾擦拭伤口!” …… “陈军侯果然料事如神,洛阳真有追兵赶来!” 匆匆来到镇口最前的一处房屋,透过门缝,典韦望着远远驻足镇口观望的刘磐、张合,眸子里闪过一抹钦佩。 “看样子,北军来了不下二千人马!” 虽然北军人多,但以逸待劳的典韦一点都不担心。 此时的玄甲军已得到了修整,虽然睡眠还有些不足,但起码酒足饭饱,精神头比匆匆而来的北军强百倍,即便不埋伏,立即杀出镇子,也能将远道而来的北军一举击破。 “恐怕你们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雪夜击张合 第238章 雪夜击张合 河南尹。偃师。尸乡。 一路冒雪疾行的北军步兵营司马刘磐、外借的大将张合率二千步骑赶到尸乡时,已人困马乏。 “儁乂,你也太过谨慎了!” 浑身酸软的刘磐,盯着兀自观望镇子好一会儿的张合,显得有些不耐。 “此地距洛阳不足十二里,且陶应逆贼狼狈逃窜,惶惶不可终日,岂敢在此驻足?” 镇子离大道不足三百米,可由于天降大雪,将整个镇子笼罩其中,雾蒙蒙的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 “这张合莫不是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刘磐不知道张合到底在看什么,若非此番出兵时刘表一再交代,他才不愿被张合左右。 “兵者,诡道也!” 微蹙着眸子的张合,淡淡地回了刘磐一句,头也未回,依旧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大雪中的镇子。 “北军新败,士气低落,不能再败了!” 张合的回应,让刘磐一怔,继而心中生起一抹恼怒。 “这厮是在嘲讽我中东门之败吗?” 中东门之战不仅刘磐失利了,还将自己的弟弟刘虎搭了进去,此时张合明显带有警醒的话,听到刘磐耳中异常刺耳,说话也开始变得不善。 “逆贼陶应的兵马至少有一千骑,加之从马市掳掠近二千匹战马及粮草,区区一个小镇怎能藏得住?莫要疑神疑鬼,立即进镇修整!” 虽然刘表让刘磐听张合的,但并未让刘磐受张合节制,此番追杀陶应的统兵权在刘磐手中,张合只是一个外借的援手而已。 “诺!” 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北军、车骑将军属兵早就不愿再待在大雪中了,一听到刘磐的号令,立即朝镇子里行去。 “且慢,小心埋伏!” 看到北军士卒开始往镇子里涌,张合一惊,忙出声阻止。 “刘司马,且让人查验一番进镇的道路再入不迟!” 望着神色不虞的刘磐,张合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虑。 “无须这般麻烦,刚刚斥候来报,通往虎牢关方向的道路有大队骑兵踩踏过的痕迹,逆贼陶应定是连夜冒雪前行,不会滞留尸乡!” 原本因张合一句小心埋伏而止步的北军,此时听到刘磐的解释,顿时失去了戒心,再无顾忌地朝镇子里冲去,有些争先恐后。 “快走,冻死我了!” “先弄口吃的填饱肚子!” “俺就想睡觉!” …… “嘣嘣嘣……” “咻咻咻……” 倏然,一阵阵弓弦声、箭矢发出的啸声冲破漫天飞舞的大雪,迎着正幻想热乎饭、热被窝的北军士卒飞速而来。 “有埋伏!” 本就心神不宁的张合,一听到熟悉的弓弦声骤然响起,脸色顿时大变。 “快退!” 透过白皑皑的雪幕,张合看到犹如飞蝗般的箭雨呼啸而来,其迅疾而犀利的箭头连漫天的飞雪都惧怕,纷纷四散躲避。 “噗噗噗……” 张合的提醒不仅有些晚,还被一心进镇的北军士卒踩踏积雪发出的声音遮蔽。 离张合近一些的北军,即便听到了张合的惊叫疾呼,可转身后退同样艰难,不仅仅有蜂拥而前的同伴阻挡,还因淹没脚面的积雪阻止,根本跑不快。 “呃啊……” “唏律律……” 冲在最前面的北军士卒,尚未回过神,便纷纷中箭倒地。 一命呜呼的,永远闭上了嘴,提前结束了三国争霸的演出;尚苟延残喘的,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凄厉哀嚎,等待命运的眷顾。 “旺旺旺……” “咯咯咯……” 一时间,原本寂静无声、沉醉在冬日美梦中的尸乡,瞬间沸腾。 伴随着人喊马嘶,凄厉惨叫,四野狗吠不断,躲在屋子里的百姓上下牙床磕碰不停,浑身瑟瑟发抖。 “完了!” 紧随在进镇北军身后的刘磐,因不在箭矢的射程之内,躲过了一劫,此时目光朝四周望去,血红雪白,神色无比恐惧。 “悔不听张合之劝啊!” “杀……” 刘磐心中浓浓的悔意方生起,镇子里已传来一片喊杀声。 “典韦!” 待看清手抡双戟,率先杀出的来人是典韦时,已见识过典韦之勇的刘磐,想也不想,掉头就逃。 当初许凉、刘磐、刘虎合三人之力围杀典韦,许凉被典韦刺死,刘虎也阵亡,刘磐更没有勇气单独面对杀神。 “狗贼,上次让你侥幸脱逃,这次定要你命!” 徒步杀奔上来的典韦,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刘磐,也第一时间锁定了他。 “嘭!” “滚开!” 直奔刘磐而上的典韦,抡起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将挡在自己身前仓惶逃命的北军士卒一个个砸飞,愣是在阻碍重重的道路上,生生清出一条通途。 “噗……” “呃啊……” 长途而来的北军,本来就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此时又猝然遭到打击,加之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还有不时踉跄倒地的同伴阻隔,根本跑不快,纷纷倒在已恢复精气神的玄甲军箭矢与唐刀之下。 “张合在此,叛贼休得猖狂!” 感觉跟着韩馥毫无前途可言的张合,很重视此次外借之战,他想通过此番追杀陶应之功,进入北军,加入大将军何进的阵营。 可惜小心谨慎了一路,还是因为刘磐不听劝阻,中了埋伏,致使他的计划有可能功亏一篑。 虽然有些怨恨刘磐的刚愎自用,但刘磐毕竟是北军中侯刘表的从子,若死在典韦戟下,张合担心回去不好交差,只得飞马挺枪,大叫一声,朝典韦挺枪便刺。 “死!” 张合能看出典韦的威猛,尤其是在打顺风仗的典韦,手中的一对大铁戟犹如死神镰刀,不断收割如待宰羔羊的北军生命,但毕竟典韦徒步,张合有信心将其斩杀。 “呵呵!” 张合眸子里的一抹轻视之意典韦看得清清楚楚,也懒得与他浪费唇舌,冷笑一声,抡起手中的大铁戟,须臾之间,便杀到了张合面前,不假思索地砸向张合。 “啪……” 一声巨响,典韦泛着幽光的大铁戟重重砸在了张合的长枪上,张合的长枪应声而断。 “唏律律……” 张合手中只剩半截的枪杆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连带着马腹也受到了重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躲典韦如躲瘟神一般,转身狂奔。 “嘶!” 倒吸一口冷气的张合,已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紧紧抱住马头,稳住身形,由着战马疾驰。 “哼,就这点本事,还敢来追?” 见机早的刘磐早早就逃了,得到教训的张合也脱离了战场,望着已人迹杳杳的雪雾,典韦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 …… “杀!” 陈矫身为临时主帅,自然不会让典韦独立对抗北军。 此时见北军已全面溃退,镇子已无须防御,立即挥动手中的唐刀,指挥防守士兵全线压上。 “杀光他们!” 早就磨刀霍霍的玄甲军防御士兵,听到陈矫出击的命令,立即如下山猛虎般蜂拥而上,加入赶杀北军的袍泽队列,对四散亡命奔逃的北军、车骑将军属兵毫不留情地挥动手中唐刀。 “噗……” “呃啊……” 不是玄甲军嗜杀,也不单单是为自己攒功,而是为搏命。 玄甲军都清楚当下自身的处境,一日不出虎牢关,一日不回到泰山郡、回到青州,随时就有可能埋骨他乡。 “啊,饶命……” “俺不想死……” “我跑不动了,我投降……” 主将刘磐、张合皆没了踪影,群龙无首的北军早就被杀破了胆,面对汹涌而来的玄甲军,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走投无路,纷纷丢掉手中兵器,跪地投降。 “典将军,穷寇莫追,立即打扫战场!” 陈矫担心反中北军埋伏,那样身受重伤的陶应就麻烦了,果断下令收兵。 “莫让主公担忧!” …… “儁乂,现在怎么办?” 逃离尸乡的张合、刘磐又聚在了一处,身边陆陆续续又逃回来数百人。 “唯有回洛阳,再从长计议!” 这个时候,饶是张合智计滔天,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撤退。 至于带出的北军、车骑将军属兵,能逃出多少人便逃出多少人。 “典韦,恐天下难逢其敌!” 原本心头对典韦有一丝轻视的张合,被典韦一戟深深震骇到了。 同时,张合对陶应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陶重光兵精将勇,胆识过人,世之枭雄也!” …… “主公,北军已被击溃,除主将刘磐、张合与六百多人逃走外,俘获八百多人!” 在尸乡长宅邸,陈矫向等待消息的陶应汇报战况。 “呼!” 听到消息,陶应终于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沉重的脑袋再次昏昏欲睡。 “莫要让北军伤兵冻死在雪地,能救则救……” “俘虏愿意跟着我们的,让他们帮着驾车,不愿走的,给一口吃的,让他们自去……” “离开镇子前,给受到惊扰的人家拿钱粮补偿……” “取麻沸散与酒来,立即为我取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灵帝弃陶应 第239章 灵帝弃陶应 洛阳。南宫。嘉德殿。 昨日一场鹅毛大雪,直至天亮才停歇,整个洛阳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道路行走变得艰难。 心情郁郁、身子孱弱的灵帝本不愿出被窝,但经蹇硕几番提醒,也想早日撵走何进,灵帝强打精神,裹着臃肿的袄袍,颤悠悠登殿参与廷议。 “吾等恭迎陛下……” 在一阵钟鼓齐鸣中,各按序列站立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整齐划一地朝灵帝跪拜。 “开始吧!” 稍稍恢复了精神头的灵帝朝满殿叩首的大臣挥挥手,示意张让开始朝议。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待文武众臣分班站立金殿两侧后,得到示意的张让一甩手中拂尘,捏着嗓子尖声朝唱。 待唱完,张让眸子有意无意地从何进、袁逢、何苗脸上扫过,最后大有深意地瞄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蹇硕,退至一旁,垂手恭立。 “臣有本上奏。” 等了几息,见无人第一个站出来说事,司隶校尉张温站了出来,向灵帝启奏。 “陛下,汉阳叛贼王国勾连叛逆马腾、韩遂,集羌汉十数万兵马骤然围攻陈仓,陈仓岌岌可危,请陛下速速派兵平叛,以护皇陵安全!” 皇陵分布在长安周边,离陈仓尚有一段距离,但众人都清楚,陈仓一旦失守,长安就危如累卵了。 “这就来了!” 看到第一个出来奏事的张温,一上来就提陈仓之围,垂首的张让眉头一跳,眼角余光快速从灵帝、袁逢脸上扫过。 “不知是天子授意,还是袁逢这老贼蛊惑?” 张温当然不是得到了授意,而是出于他司隶校尉的职能,本着一片公心。 “这个张伯慎,果然老成谋国!” 今日第一个议题就是陈仓之事,精神大振的灵帝心中暗赞张温的同时,立即将目光投向了何进。 “大将军,皇陵乃我大汉根本所在,不容有损,你看由何人出兵平叛合适啊?” 灵帝一上来就将矛头对准了何进,这让何进心中很愤怒。 “若非昨日有夏恽告密,本将军今日定会落入你的瓮中!” 对灵帝迫不及待赶自己走的行为,何进内心很生气,但表面并没有显露一丝一毫不满,语气淡淡地朝金阶之上的灵帝拱手应对。 “叛贼王国与马腾、韩遂乃凉州悍匪,非一般人难以降服;且皇陵乃皇家重地,非忠心之人不可轻托,臣举荐西园军元帅蹇硕为帅,率兵平叛,定确保万无一失!” 向来与蹇硕面和心不和的何进一改往日的谨慎,直接推荐蹇硕,让灵帝眸子骤然一缩。 “若蹇硕离开了洛阳,这天下岂不是成你何氏的了?” 灵帝成立西园军,唯一的目的就是防范何进,若蹇硕离开了洛阳,手握北军的何进就无人能牵制,灵帝欲行废长立幼之事就更无从谈起。 一脸阴沉的灵帝久久注视着何进,心里有种感觉,与蹇硕对付何进的谋划被何进知道了。 不然,以何进昔日的性格,宁可推举手下僚属,或者朱儁、皇甫嵩、董卓这样的战将,也不会动蹇硕的念头。 “陛下,大将军所举甚善,臣附议!” 默默观察了几息灵帝神情的变化,又瞥了几眼神色有异的蹇硕,袁逢确认了夏恽消息的真实,为了对付陶应,立即出班声援何进。 “臣附议!” 袁逢一带头,杨彪、丁宫、马日磾、何苗、王允等大臣也站了出来,学着袁逢的样子,躬身到底,高声附和。 “臣等附议!” 袁逢、杨彪乃大姓士族的领袖,加之何进之言还算公允,不明就里的大姓士族、外戚成员纷纷附和何进所举。 “老臣附议!” 与陶应有着切肤之恨的中常侍张让、赵忠,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挺何进,至于蹇硕,本来就不一条心,二人顾不上了。 “我等附议!” 人天性喜欢随波逐流,见袁氏、杨氏、何氏、张让、赵忠等人主动带头,其他没多大主意的大臣们也纷纷站了出来,有样学样。 转眼间,朝堂上除了朱儁、皇甫嵩等寥寥少数几个武人外,几乎所有人都躬下了身,场面顿时“蔚为壮观”。 “不妥!” 一脸怒容的灵帝,没有采纳何进的建议,也不打算向满殿有逼宫嫌疑的大臣妥协。 “朕的西园军不能轻离京师,蹇帅亦不得轻易离开洛阳!” 这是灵帝的底线,他再次提醒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众人,不要挑战他的底线。 “朕意已决,为了稳妥起见,由大将军领兵平叛,车骑将军何苗辅助,将功折过!” 不打算兜圈子的灵帝,直接点名何进,语气中夹带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陛下,叛贼陶应已逃往青州,他定效仿张纯、张举之流,割据造反,为大汉根本计,臣愿率兵平叛!” 既然灵帝图穷匕首见,又拿何苗来威胁,何进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陶应。 何进给灵帝表达地很清楚,不是他贪生怕死,不是他恋栈洛阳,而是相比于王国、马腾、韩遂,对付陶应更重要。 “济南侯陶应并非叛贼,何来割据造反一说?” 论理说,无论何进是***叛,还是北上击陶应,只要离开洛阳,灵帝的目的就达到了,可灵帝心中对陶应还有一分期待,不愿为了何进、赵忠报私仇而真将陶应逼反。 灵帝是要一心废长立幼,削弱何氏,但也绝不愿看到蹇硕一家独大,无人制衡。 “陛下,陶应是叛贼无误!” 看到灵帝不打算找陶应的麻烦,袁逢担心错失打压陶氏的机会,不待何进分辨,立即站出来抢先陈奏。 “陶应纵兵逞凶洛阳城下,致使北军、西园军、屯卫兵死伤惨重;又纵马劫掠马市,肆意屠戮百姓、商贩,使民怨鼎沸!” “堂堂皇城,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若任由陶应来去自如、纵骑劫掠,我大汉朝廷威望何存?尊严何存?” “天下士人、黎庶百姓又将如何看陛下?” 袁逢掷地有声的质问,使大殿中原本心思各异的众人心头皆一震,就连明知道陶应乃迫不得已自卫的灵帝,也开始动摇。 “必须要舍弃陶应?” 无论陶应是否存谋逆之心,但其在洛阳城下将北军、西园军杀得损兵折将、狼狈逃窜,这对于大汉帝国的威信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令人担忧的是,此时天下各州多有贼寇起事,若听闻陶应中东门纵兵之事,必然大受鼓舞,从此更不将朝廷威严放在眼里,挑战朝廷的意志必然更加坚定。 “用不了多久,大汉境内必再次烽烟四起,这大汉的社稷必然分崩离析、国将不国,纵然武帝再世,恐亦无能为力啊!” 一个黄巾之乱就将大汉折腾地千疮百孔,将灵帝折腾个半死,灵帝不愿再来一场那样的大乱。 “陛下,若不处置逆贼陶应,恐越发助长各地匪逆的嚣张气焰,使之变本加厉,越发难以收拾!” 看到灵帝有些动摇,老谋深算的袁逢立即趁热打铁。 “若不处置陶应,各地州郡皆效仿陶应,私自接管州郡、强并他县、屠戮大姓士族,大汉朝廷的威信将不存,陛下的威信将全无!” 袁逢满含警告意味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灵帝最为担心的。 灵帝可以没有能臣,可以没有钱财,甚至可以没有漂亮的女人,但绝不能让他这个天子没有威信。 “陶应……” 袁逢的警告,灵帝的动摇,让感到“事态严重”的满殿大臣,再次一拥而上,纷纷请求灵帝处置陶应。 “陛下,请下旨罢免逆贼陶应卫将军、济南侯及泰山太守职爵!” “陛下,徐州刺史陶谦纵子行凶,亦有谋逆之心,有负‘仁人君子’之名,请罢免其刺史之职!” “陛下,请广发露布各州,揭示陶氏之罪!” “陛下,请速速出兵泰山,捉拿逆贼陶应!” …… 袁逢趁热打铁鼓动灵帝收拾陶应,何进、何苗、张让、赵忠、周忠、马日磾等公卿重臣亦纷纷推波助澜,对陶氏落井下石。 就连原本算计何进、赵忠的蹇硕,也跟着附和。 “逆贼陶应有负朕望,立即下至……” “陛下,不可!” 为了维护自身皇权威信,彻底被动摇了的灵帝,刚要下旨惩处陶应,被脸色大变的张温出声打断了话头。 “嗯?” “呃……” “老匹夫何意?” 张温陡然出声阻止,不仅让灵帝一愣,就连金殿中的众人也是诧异不已。 “陛下,若此时公然下旨处罚陶氏,恐洛阳不保!” 顾不得灵帝与大殿中有心人的恼怒目光,张温忙解释起来。 “此时对陶应下手,恐逼其与叛贼马腾、韩遂联手,一东一西夹击司隶,则皇陵不保、洛阳不保!” 即便张温没有提及盘踞黑山的黄巾张燕,但众人都能想到,只要陶应、韩遂、马腾动了,无利不起早的张燕绝不会闲着。 “嘶……” “这……” “棘手了……” 知道张温所言绝不是危言耸听,有些顾此失彼的灵帝与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要灭陶应,但绝不想连自家也搭进去。 尤其是家大业大的袁逢、何进,他们很清楚失败的下场,陶应的屠刀杀起大姓、豪强来绝不手软,从无无辜一说,尽皆满门屠戮。 “陛下,臣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一计不成,蹇硕立即再生一计,同样一石二鸟,坐山观虎斗。 “可先下旨申饬陶应马市纵兵劫掠之事,以此借口免去济南侯、卫将军之职,暂保留泰山太守一职。” “同时,由大将军率兵奔赴陈仓平叛,待陈仓之围解除,再广发露布,讨伐陶应。” 蹇硕的建议,莫说灵帝大为满意,就连老谋深算的袁逢也说不出不好来。 但已与何进、赵忠、张让、曹操达成同盟,袁逢自然要让何进满意。 “陛下,蹇帅之策可行!” 不等灵帝顺着蹇硕之意下旨,袁逢再次抢先建言。 “但出兵陈仓平叛,得仔细筹谋,待臣等与大将军议出万全之策,再请陛下决断不迟!” 第二百四十章 曹操叹国运 第240章 曹操叹国运 洛阳。大将军府。 连续两日,大将军府中高朋满座,不仅仅何进的属官幕僚一应俱齐,就连很少上门的袁逢、张让、赵忠也连续两日泡在何进府上。 若再有灵帝在,大将军府都成了另一处廷议厅。 酒过三巡,众人终于停止了对蹇硕驱狼吞虎之计的议论,转而讨论起出兵解陈仓之围与讨伐陶应之事上来。 当然,在众人看来,这只是一件事,一切都在围绕讨伐陶应而展开。 “今日陈仓令及董仲颖先后加急送来的邸报诸位都看到了,解围、平叛刻不容缓!” 司隶校尉张温放下手中的酒樽,一脸担忧地扫过袁逢、张让,目光最后落在何进脸上。 张温的意思众人都清楚,今日必须要确定领兵前往陈仓平叛的人选,不能再为了应付灵帝而拖延时间。 “看来陈仓已朝不保夕!” 对众人的拖拉行为早就心有不满的袁绍,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长安要危险了!” 陈仓令及董卓再次加急送到洛阳的邸报袁绍已看过,其措辞的紧张程度,给袁绍的第一反应是陈仓快顶不住了,随时会被王国、马腾、韩遂的联军攻破。 若在往日,即便洛阳城破了袁绍也不会在意,无论谁入主洛阳,都绕不开根系庞大的袁氏。 但眼下不行,只要灵帝不死,大汉不亡,保卫长安、洛阳都是第一要务,这对一心要讨伐陶应的袁氏不利。 “时间拖得越久对陶氏越有利!” 张温的催促,袁绍的警告,众人皆心领神会,目光纷纷投向可以做出决策的三方势力代表。 涉及到军事战略方面,作为外行人的袁逢、张让、赵忠皆选择了沉默,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大将军何进。 “呃……” 一门心思都在灵帝、陶应身上的何进,顾不上思考陈仓之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阴冷的眸子瞥了一眼下首的长史王谦,选择了沉默不语。 对何进来说,只要不让他离开洛阳,谁带兵去平叛都可以。 “若陈仓守将调度得当,陈仓短期内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东道主何进不表态,作为何进的长史,王谦就不得不站出来替其打圆场。 “王国判军虽众,但想攻破储备丰厚、城高池深的陈仓很难;若扩日持久,恐怕就难说了!” 王谦善意地瞄了一眼袁绍,他明白袁绍是想快速平定陈仓,好腾出手来对付陶应。 “长史所见不差!” 东曹掾蒯越呷了一口温酒,慢悠悠地出声附和了王谦的见解。 “陈仓城虽然规制不大,但城防坚固完善,城内更是储备了大量粮草,只要严密防守,坚持一两月不成问题。” 相比于袁绍的“悲观”、王谦的保守,蒯越就显得很乐观。 “王国的骑兵虽然强大,可凉人欠缺攻打坚城的器械,很难在短时间里攻破陈仓。” 大将军掾鲍信也是参加过诸多战事的实战将领,也赞同王谦、蒯越的观点。 何进幕僚们的一番分析,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先讨伐逆贼陶应,尔后再慢慢收拾王国!” 一心要报仇的赵忠,一听王国联军连陈仓都攻不破,就更不惧其会与陶应联手。 “大长秋所言极是,当趁陶应身受重创之机,一举将其铲除!” 何苗更是迫不及待,只要陶应死了,他就不再担心灵帝找麻烦。 “逆贼陶应所图甚大,万不可让其养精蓄锐,有一丝的喘息之机!” 脸色阴郁的刘表也赞同先对陶应下手,不仅是报从子刘虎之仇,更为再次战败的刘磐掩过。 赵忠、何苗、刘表迫切对付陶应,何进、张让都没有出言反对,与王国、马腾、韩遂的叛乱相比,陶应才是他们的切肤之恨。 老谋深算的袁逢这次也保持了沉默。 “算算时日,次阳已到了兖州,再过三五日,公路、士纪定已脱困!” 袁逢相信以袁隗的能力,很快就能将袁术、袁基带离险境,袁氏无须再对陶应隐忍。 …… “唉,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 坐在末尾一边默饮,一边观察众人的曹操,听着众人的分析,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叹。 “难道大汉的国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难道大汉的国运真的要葬送在奸贼陶应手里吗?” 满心复杂的曹操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哀思,望着炽热的火盘怔怔发呆。 “孟德,你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看到曹操神情带着几分失落与伤感,袁绍既同情又解气。 “对于陈仓,都不要太过乐观!” 被袁绍点名,原本不愿出声的曹操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袁绍,一双冷肃的眸子一一从袁逢、王谦、蒯越等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何进身上。 “王国曾参与过护羌校尉段颍在凉州平羌的诸多战事,可谓身经百战,熟知军事,为人更是精明无比,莫要大意!” 虽然恨不得陶应死,但曹操还不至于被仇恨蒙蔽眼睛,若陈仓被攻破,长安失守,洛阳几乎不会安稳,灵帝就更无心对付陶应,于公于私曹操都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 “再说,北军一败中东门,再败尸乡,若无强大的外援之兵,何以对抗陶应的泰山兵?” 曹操带有一丝鄙夷的目光掠过何苗、赵忠、刘表,最后停留在何进身上,发出质问。 “奸贼陶应已出了虎牢,犹如虎归山林,其麾下兵马估计有八万之众,且皆出身百战余生的黄巾流寇与泰山悍匪,可谓兵精将广,试问,我等手中有足够讨伐陶应逆贼之兵吗?” 何苗、刘表私自追杀东撤虎牢关的陶应,在尸乡遭玄甲军伏击,二千人马回到洛阳的不足八百人,曹操借此特意提醒何进,没有强大的兵马,即便没有陈仓之危,也很难撼动陶应。 “对,孟德所虑极是!” 曹操的一番分析,与袁绍所思所虑不谋而合,不待众人从曹操的质问中回过神,袁绍忙出声附和。 “诸位莫要忘了,陈仓是关中的要隘,陈仓一破,长安势必难守,定会动摇洛阳!” 袁绍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对角的曹操,毫无温度的眸子又快速扫过王谦、蒯越等人,落在何进身上。 “北军乃京师守卫依仗,天子定不会让北军远赴兖州、青州讨伐逆贼陶应,唯有尽快解陈仓之危,调前将军董卓人马,我等合力讨伐陶应,方可一举功成!” 前有曹操的质问,后有袁绍的提醒,何进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不得不承认两个编外心腹说的是实情。 即便灵帝同意让何进率北军出师青州,何进也不会照办,一旦北军覆灭,何氏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只能任灵帝宰割了。 “这……” 对曹操、袁绍之言,何进再次选择沉默。 何进的再次“装死”,王谦、蒯越等何进的幕僚这回没有替其圆场,也选择了闭口不言,安心喝酒。 此时虽然不是正式场合,但王谦、蒯越等人也不愿落下口实。 何进一系不说话,赵忠、张让也一时对曹操、袁绍之言无可辩驳。 都快成光杆司令的何苗、刘表也一时无计可施,只得沉着脸默默不语。 因为是儿子袁绍出头,心中有丝得意的袁逢也保持了沉默。 “论眼光,还得是我儿本初!” 一时间,议事大厅出现诡异的寂静。 “咳咳!” 见气氛有些不合的迹象,主簿陈琳忙出来打圆场。 “诸位所言皆有理,陈仓乃三辅要冲,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看到陈琳将目光投向自己,慢慢回过神的何进,稍稍将臃肿的身子坐正了点,直接略过众人,将目光投向了曹操、袁绍。 “诸位觉得,让谁带兵解陈仓之围合适啊?” 何进的想法很简单,曹操、袁绍将事情搞复杂了,就由他们来解决。 “都乡侯皇甫嵩!” “前将军董卓!” 何进话音一落,曹操与袁绍同时张嘴,提出各自的人选。 “呃……” 再次意见相左的曹操与袁绍,二人目光互视,各有深意地咧咧嘴,便不再言语。 “为了稳妥起见,就由皇甫嵩、董卓各领两万兵马,即日开赴陈仓,剿灭王国叛贼!” 何进略一沉思,便当机立断,采纳了曹操与袁绍的建议。 “今日就到此,袁司空、张常侍、赵常侍、张校尉,我们几人立即进宫面见天子!” 对何进的决断,袁逢、赵忠、张让、张温皆没有疑义,甚至心中大加赞赏。 很快,一场针对陶应的战争序幕从陈仓拉开。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陶应罚曹昂 第241章 陶应罚曹昂 虎牢关。 “嘶!” 好不容易上好药,陶应整个人仿佛又受了一遍刑罚一般,脸色白如纸,额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子抖个不停。 “很疼?要不再服点麻沸散?” 看到陶应疼得直吸冷气,包揽了照顾陶应一切的卞氏,一边轻柔地替陶应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柔声征询陶应的意见。 “卞姐,那是麻药,只能用来做手术,不能频繁用来止疼!” 因腹背皆伤,只能侧卧的陶应,强忍着两处伤口的疼痛,颤巍巍地伸出手,捉住卞氏替他擦汗的手,盯着她几乎撕裂的指甲,再次解释麻沸散的用途。 “麻沸散频繁服用,会对大脑神经造成损伤,最明显的症状是记忆力减退!” 自从陶应提供了麻沸散的配方,且与颜良临床验证一番,无论是当日割肉取箭的尸乡郎中,还是替陶应亲手缝合的卞氏,皆将陶应惊为天人,佩服地五体投地,更是对麻沸散的神奇功效赞叹不已。 “哼,你是怕药苦吧?” 见陶应始终注视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眸子里隐现缕缕心疼与惋惜,内心有些矛盾的卞氏淡扫娥眉又柔和了几分。 “卞娘说得对,阿爹就是怕吃苦!” 站在一旁陪护陶应的曹昂,听卞氏打趣陶应,忍不住插口呼应。 前有尹氏,后有卞氏,让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的丁氏对陶应很不待见,躲着很少进陶应的屋,但曹昂不一样,他就喜欢待在陶应身侧,尤其是陶应替他挡了一箭之后。 “昂儿,你说说,阿爹为何会受伤?” 好不容易与卞氏有了培养感情的机会,如“电灯泡”般的曹昂不但不回避,反而跟着打趣自己,心中不爽的陶应自然不会就此放过这个便宜干儿子。 “呃,阿爹受伤,是因为替昂儿……” “错!” 看到曹昂脸色骤然变得灰暗,陶应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阿爹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技不如人,怨不得任何人,找不得任何借口!” 望着曹昂投来的一双犹疑不定的眸子,陶应脸色也变得严肃而冷峻。 “因你没有回答对,阿爹要惩罚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像何晏一般,背《论语》给我听,要么在雪地里刺枪一千下!” 陶应的解释曹昂并未听明白,但曹昂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惩罚,二话不说,对着陶应躬身一诺,转身提枪出了门。 …… “阿娘!” 百思不解的曹昂一出门就看到身躯高挑的母亲丁氏立在门侧,以丁氏的睿智,曹昂相信她能分辨出陶应话里话外的意思,于是立即开口询问。 “阿爹他说……” “你阿爹说的对,你想不明白,就慢慢想!” 曹昂刚一张嘴,便被面无表情的丁氏出声打断。 “一日想不明白,一日就刺一千枪,直至想明白为止,去吧!” 看到一改往日慈爱的丁氏面色也变得异常严肃,曹昂更加笃定陶应不是借机惩罚他,而是自己确实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丁氏是曹昂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曹昂相信丁氏爱他胜过爱自己,对丁氏所言,曹昂百分百信任,言听计从。 “诺!” 曹昂郑重向丁氏躬身一礼,心甘情愿地提枪去了空地,对着空气练突刺。 “杀……” 望着认真练枪的曹昂,丁氏面容一改之前的严肃,秀眸瞬间转为一片怜爱、柔和。 “傻儿子,你阿爹是告诉你:战阵厮杀,刀枪无眼,明枪暗箭随时会让人受伤、殒命,他想让你重新做出选择;要么如何晏一般习文,远离沙场;要么勇猛精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好在沙场保命!” 当然,丁氏更明白,陶应是想消除曹昂心中的阴影,打消他的愧疚。 “习武也好,在这乱世可保身!” 陶应不干预曹昂的志向,丁氏也不会替儿子做出人生规划,他们二人都一样,尊重曹昂的最终选择。 “阿爹?阿娘?” 倏然回过神的丁氏,娇美的容颜不由如火烫般一片通红,不知不觉已变得柔顺的眸子转身望向被厚重门帘阻隔的房门,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 刚刚曹昂在丁氏面前称陶应阿爹,丁氏心中不但没有生起一丝的排斥,居然连曹操的影子都没在脑海里闪现一下,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陶应的身影,这让丁氏惊讶的同时,心中生起一抹慌乱。 …… “你对昂儿很上心!”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有些落寞的卞氏,盯着比自己足足小了十岁的陶应,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唯一的弟弟卞秉死了,唯一的儿子曹丕留给了曹操,真正孑然一身的卞氏,不仅孤单无依无靠,还对人生也有些心灰意冷。 若非卞秉尚未安葬,卞氏都想找一个无人的山林,就此了却残生。 当然,卞氏心中还在犹豫卞秉临终前对陶应的托付,虽然是卞秉自作主张,但卞氏也不想让弟弟在九泉之下失望、不安。 “他叫我一声阿爹,我就得对他负责!” 碍眼的曹昂被陶应一赶出屋子,陶应唯一灵动自如的一只手便肆无忌惮地揉捏卞氏的素手。 此时听到卞氏略带落寞的言辞,陶应不老实的手倏然一顿,旋即又紧了紧。 “你想丕儿了?” 卞氏虽然掩饰地很好,但陶应还是从她阴郁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淡淡的惦念。 陶应知道,那是卞氏对刚满一岁儿子曹丕的牵挂。 卞氏一怔,她没想到陶应居然心思如此缜密,目光如此犀利。 “嗯!” 久久注视着陶应满含关切的目光,卞氏没有否认,轻轻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带他一起离开?” 陶应微微一扯卞氏的手,旋即抬起唯一可以活动的胳膊,做出想揽卞氏入怀的姿势。 “当初想他已失去了昂儿!” 望着陶应做出的动作,卞氏心中挣扎了许久,直到陶应有些坚持不住收回酸麻的胳膊,卞氏方轻轻反将斜卧的陶应脑袋抬起,让其枕在自己柔软丰腴的大腿上,一只手来回轻抚着陶应苍白的脸颊。 “有情有义,不愧是卞姐!” 感受着卞氏大腿丰腴的触感,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陶应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比服用麻沸散都管用。 “有情有义,却庇护不了卞氏,让卞氏一门绝后!” 想到尚未成家的卞秉死在了曹操手中,卞氏感觉自己就是卞氏一门的罪人。 “谁说卞氏绝后?” 仰望着面现悲戚之色的卞氏,一脸疼惜的陶应抬手轻轻摩挲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轻声抚慰。 “嘤咛!” 除了曹操,从来没有其他男人这样轻柔触碰过卞氏,卞氏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忙按住在脸上来回游走的手,却没有拿开。 “卞氏一门除了我,再没别人!” 脸上虽然滚烫,可卞氏心头却一片悲凉。 “不是还有我吗?” 望着脸上露出不解与哀伤的卞氏,陶应勾唇,笑意浅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猾。 “既然我答应了小弟,就要为卞姐负责,待我伤好后,我们努力点,明年就可以为卞氏添个丁!”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卞安,字平康!” 陶应的话,在卞氏心头霎时掀起巨大波澜。 呆呆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陶应眼睛许久,发觉眸子里闪现期待之色的陶应不是在开玩笑,卞氏方轻轻将陶应的脑袋再次放回枕头,抬起他之前垂下的胳膊,主动俯身偎入他的一弯之下。 “起名字也太早了,若是女儿怎么办?” 怦然心动的卞氏,脸色一片羞红,沉积在心头的阴霾瞬间变得稀薄,对未来又充满了期待。 “女儿自然不能让她姓卞,我们得再努力,争取后年将卞安带到人世间!” 卞氏的举动与神态,让陶应心头暗舒一口气的同时,同样欣喜若狂。 “这可是历史赫赫有名的卞夫人呀!” 想着对曹操再下一城,有些迫不及待的陶应挽着卞氏螓首的胳膊不由紧了紧。 “卞姐!” 已经心猿意马、蠢蠢欲动的陶应,强忍着心中的冲动,在卞氏额头亲吻了一口。 “我不想你叫姐!” 不知为何,之前陶应叫卞姐二字听着很顺耳,但此时卞氏心中莫名有些排斥。 “嗯,叫我夫人姐的确有些不妥,夫人可有名字?” 从善如流的陶应,很好奇为何历史上没有卞氏这位大人物的名字。 脸色再次变得有些黯然的卞氏摇摇头,螓首往陶应怀中靠了靠,没有说话。 “我陶应的夫人,一定会历史有名,岂能无名无字,我绝不让后世人笑话我夫人千万年!” 卞氏出身卑微,没有名字很正常,从不循规蹈矩的陶应不想让历史重演。 “夫人以后就叫卞羲,字常仪!” 陶应陡然显露的豪气、霸气与身上散发出的威势,让身心孤单的卞氏顿时感受到了强大的依靠与安全。 “羲,常仪,乃何意?” 活了三十年,即便嫁给了身份背景强大的曹操都没能拥有自己的名字,卞氏强忍着心头涌动的巨大喜悦,一双溢满浓情蜜意的眸子水汪汪地望着陶应,一瞬不眨,她想知道陶应不假思索便取的名字,到底有何意义。 “在万年前的远古,天上没有月亮,有位叫常仪的女神,孕育了月亮,人们都称她为月亮之母;女神共生了十二个月亮,人间一年便因此有了十二个月。” 《山海经》里的神话传说很美,陶应解释起来毫不磕绊,信手拈来。 “夫人犹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皎洁静美,就是我陶应的月亮女神,同样也是大汉的月亮女神!” 陶应的一番解释,瞬间将卞氏感动、融化,强抑制着心中的冲动,在不触及陶应伤口的极限,卞氏将自己紧紧贴在陶应怀中,一刻也不愿舍离。 “卞羲也要为夫君生十二个月亮!” 这一刻,与陶应之间存在的年龄隔阂,瞬间在卞氏心头消失。 在陶应强大、安全的胸膛里,卞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女人。 “哗……” 就在陶应与卞氏沉浸在相互情爱的颤栗之中时,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脸不忿的丁氏裹挟着一股强大冷风朝陶应袭来。 “我也要!” 第二百四十二章 陶应置后手 第242章 陶应置后手 丁氏的突然出现,瞬间搅扰了陶应与卞氏的情趣。 不过,不论是卞氏,还是陶应,二人脸上皆未流露丝毫的慌乱与尴尬,只是不解地对视一眼,方莫名其妙地望向丁氏。 “丁姐,你想要什么?” 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丁氏微微嘟起的性感花瓣唇,陶应方注视着丁氏的眼睛,满是疑惑地询问。 “呃,你不会也想要我抱抱吧?” 瞅了一眼窝在怀中未动的卞氏,陶应对丁氏露出一副恍然之色。 其实,陶应想问丁氏是不是也要给他生十二个月亮,但一想到丁氏可能患有不孕不育症,担心触碰到丁氏的痛处,立即改了口。 “现在不可以,我只有一只手可动!” 在陶应询问丁氏时,陶应明显感觉到卞氏身子一抖,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朝自己怀中拱了拱。 “这是担心空欢喜一场啊!” 心领神会的陶应明白卞氏在紧张什么,立即紧了紧揽着卞氏的胳膊予以安抚,也借此婉拒与自己隔层纱的“醋坛子”丁氏。 相比于干儿子的亲妈丁氏,卞氏才是自己碗里的菜,陶应不可能为了态度不明的丁氏将心甘情愿委身于他的卞氏从身边推走。 “夫君!” 若非真爱,陶应绝不会如此在乎与默契,这让原本有些患得患失的卞氏内心瞬间变得更加炙热,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情意切切的呢喃,水汪汪的眸子犹如天上的银河,能将陶应淹死。 “常仪!” 被卞氏的一声召唤,陡然激起战斗欲的陶应,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心头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若非碍事的丁氏在侧,陶应都不想再顾忌身上的伤口,拼着身死道消,提前给卞氏种月亮。 “荡妇!” 莫说是陶应,即便身为女人的丁氏,也被卞氏带着浓情蜜意的一声呢喃激得浑身一阵酥麻,心头暗暗鄙夷卞氏的同时,对陶应的无名火更是炽盛了三分。 “谁稀罕你抱!” 内心虽然有些渴望卞氏霸占着的那个位置,但向来不轻易低头的丁氏,毫不犹豫地否认了陶应的胡说八道。 “我也不要你叫姐!” 向来矜持的丁氏话一出口,立即就有些后悔。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我在门外偷听吗?” 这比变相承认自己愿意成为陶应的女人还尴尬,丁氏很想转身离去,逃避陶应与卞氏投来的目光,但她又不想认输,更想知道陶应对她的态度。 “你想让羲的夫君为你取名?” 卞氏坐起了身,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同样曾嫁给曹操,如今又跟自己一样舍弃了曹操的丁氏,脸上没有一丝的讥讽与嘲笑,反而多了一抹同情。 谯县丁氏乃豫州大姓,出身自然不是沦落为舞女的卞氏可比的,但即便如此,丁氏同样无名无字。 “夫君只为自己的女人取名字,莫非姐姐也想嫁给夫君?” 当丁氏带着曹昂义无反顾地跟着陶应走的时候,卞氏就明白,同样走投无路的丁氏,心中早已默认了陶应,只是碍于矜持,不愿承认罢了。 “这样也好,昂儿已认夫君为阿爹,姐姐再嫁给夫君,我们一家又圆满了!” 卞氏上前挽住脸色黝红的丁氏,替她捅破窗户纸。 “谁要嫁给他?” “我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名字而已!” 同样心情复杂的丁氏,能感受到卞氏的善意,内心莫名生起昔日对卞氏态度的愧悔。 尤其是卞秉死在了曹操手中,这让丁氏对卞氏更加愧疚。 “小弟之死……” “这与姐姐和昂儿无关!” 丁氏一提及卞秉,卞氏立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卞秉因丁氏与曹昂枉死,但二人皆不知情,卞氏还能分得清是非恩仇,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怨恨过丁氏母子。 “哦,只是取个名字而已,这个好办!” 看到丁氏与卞氏因卞秉之死神色有些难堪与哀恸,陶应立即出声解围。 “这天地间,离不了澄澈明净、温润如玉的月亮,同样也离不了明媚灿烂、光芒万丈的太阳,丁御,字羲和,这个名与字最适合丁姐了。” 果然,陶应一出声,便转移了卞氏与丁氏的注意力。 “哼,得月望日,想得倒美!” 陶应取的名字一出口,丁氏便喜欢上了,甚至毫无挑剔,但对陶应暗藏的小心思,丁氏毫不客气地揭穿。 “丁姐想多了,我也是只为丁姐取个名字而已!” 装着一脸无辜的陶应,毫不犹豫地回怼聪明率直的丁氏一句。 “嘿嘿,我有了月亮女神,当然望日,岂能不美!” 陶应的龌龊心思丁氏不知道,但陶应拿丁氏的话怼丁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这让恼怒的丁氏一时哑口无言,高耸的胸脯再次起伏不定,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幽暗。 “难道是我丁氏自作多情?” 丁氏刚才掀起陶应门帘的一瞬,她已放下了心中的矜持与芥蒂,彻底接纳了儿子的这个便宜干爹。 在丁氏看来,既然陶应能接纳大他十岁的卞氏,且对其情意切切,小心呵护,就同样能接纳她这个大龄少妇。 况且,无论是早已被陶应霸占的尹氏,还是后来居上的卞氏,都没有丁氏认识陶应早,丁氏理所当然认为陶应早对她有觊觎之心。 可眼下陶应不似作假的表现,无疑是不打算接纳她,这让丁氏心情瞬间变得很差。 “主公,长史来了!” 就在丁氏有些心灰意冷,陶应有些慌神时,守卫在门外的典韦突然出声,替陶应解了围。 “恶来,快请元龙进来!” 心中暗吁一口气的陶应,毫不犹豫地喊陈登进屋替他解围,还不忘丢个眼神给卞氏。 “姐姐,我们走吧,别理他,他不是个好人!” 卞氏妩媚的眸子暗瞪了陶应一眼,挽着神色有些落寞的丁氏出了屋子。 “呼!” 丁氏与卞氏一出门,擦了额头一把虚汗的陶应大呼一口气。 “应付女人比养伤困难多了!” 这一刻,陶应宁愿让丁氏在他身上多添一个窟窿,也不愿与她斗嘴斗心机。 “主公!” 陈登一进屋,先在陶应脸上打量一番,方近前看了看重新上过药的伤处,紧提着的心又舒缓了几分。 “元龙,你随便坐,我的伤不碍事!” 看到陈登紧张的神情,一脸欣慰的陶应立即安抚一句,便直奔主题。 “明日我们就退出虎牢关,直接回青州!” 陈登上门,不仅是来探望陶应的伤情,主要是来商议后撤之事的。 “主公,登担心即便出了司隶,这一路也不会平静!” 陶应得罪了宦官、外戚、士族三方势力,也就得罪了大汉朝廷,几乎没有了回转余地,若朝廷发难,敕令司隶、冀州、兖州各郡县阻截,陈登担心身受重伤的陶应很难平安回到青州。 “元龙勿忧,眼下凉州三股叛军合流围攻陈仓,朝廷尚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到青州!” 陈登的担忧陶应很清楚,但他现在不想怎么回去的事,而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与陈登商议。 “元龙,下回再进洛阳就没这么容易了,所以,我打算留一支人马潜伏在虎牢关附近,你看谁留下合适?” 陶应心中最佳的人选是潘璋,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曾厮混市井,更容易伪装潜伏。 可惜,眼下的潘璋,身在千里之外的渤海南皮,远水解不了近渴。 “嘶!” 陶应之言,让陈登心头剧震,一脸骇然地注视着陶应。 “看来,主公已做出了选择啊!” 虽然说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陈登还是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主公何时攻取洛阳?” 既然陶应要在虎牢关内设下后手,自然是为来日攻取洛阳打开通道,陈登便直言不讳地询问陶应的打算。 “恐怕不会太早,也不会太久!” 陶应视陈登为心腹,自己的打算也就不会对其有丝毫隐瞒,尤其是军事上的。 “若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必然是割据之局,洛阳虽号为四方之中,其形势之重却在其外围,若外围不稳,谁居洛阳,都是死路一条。” 作为这个时期顶级谋士之一,陈登自然明白陶应的意思,以洛阳为核心的中原地区处天下四方之中,可以合天下之全势。 可以说,中原有事,必波及四方;四方有事,必影响中原。 必中原安定,四方才可能安定;若中原纷乱,则四方形势必致散裂。 但是,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之初,因为中原四面皆可受敌,四方分崩的离心力足以撕裂中原形势,而使中原成为一个动荡的交汇之地。 “动荡的洪流,足以冲毁任何据守中原的努力啊!” 此时,据四角山川险固之地比较容易,而据守洛阳四战之地就很难。 “主公睿智!” 见陶应有着清醒的认识,陈登顿时松了一口气,夸赞陶应的同时,立即提出了潜伏的人选。 “副军侯郤嘉可!” 强忍着伤口的疼痛,陶应坐直了虚弱的身体,快速甄别陈登提出的人选。 “郤嘉?可!” 郤嘉与薛悌同乡,出身兖州东郡,也是寒门,陶应对此人有信心。 “元龙,立即安排,提拔郤嘉为校尉,今夜带五百兵马及足够的粮草,伪装成马贩立即离开虎牢关潜伏,等待启用!” “为了保护郤嘉及潜伏人马的安全,此事你我二人知道即可,同时将虎牢关所有守将明日一起带回青州!” 至于守卫虎牢关的士卒,陶应打算明日离开前全部放掉。 “主公,关内有位太监求见。”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冷眼观人心 第243章 冷眼观人心 兖州。东郡。 中平五年(公元一八八年),十二月十五。 经过朝堂一番廷议,灵帝任命都乡侯皇甫嵩为左将军,督领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兵马前往陈仓拒敌平叛。 同日,一道惩治陶应纵兵行凶的邸报传向大汉诸州,灵帝罢免了陶应的卫将军之职,剥夺了济南侯爵位,只保留了陶应的泰山太守一职。 与此同时,才上任不到一年的冀州刺史贾琮调任,“庸碌无为”的青州刺史赵琰被免职,分别由御史中丞韩馥、北军中侯刘表出任州牧。 这些消息,是中常侍夏恽到虎牢关传递给陶应的。 但不论是陶应,还是陈登,听到朝廷围绕陶应做出的一系列人事变动,都没有感到惊讶。 对陶应、陈登来说,有了洛阳一战,若朝廷没有反应才叫奇怪。 而让陶应唯一感慨的是出任冀州牧的韩馥与出任青州牧的刘表,二人不仅因陶应使自己的历史人生或提前改变,或偏离,还一举成为大汉第四、第五位州牧。 …… 两日后。 “济南侯,您的伤口愈合很好,近一个月内不要骑马,不要剧烈活动,只要安心静养,便可痊愈!” 离兖州东郡濮阳不远的小镇鉏城一处客栈,郎中替陶应又检查了一番伤口,一边叮嘱陶应,一边很是小心地替陶应整理衣衫。 “这多亏了济南侯的神奇医术!” 一想到陶应有点匪夷所思的医术,郎中一双放射着精光的眸子满含钦佩与热切。 “郤医师,我已不是济南侯,也不是卫将军,说不定也不再是太守,以后就直接喊我陶应或陶重光吧!” 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温润笑意的陶应,看着比卞氏还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整理衣衫的郎中郤正,能感觉到浑身在起鸡皮疙瘩。 “那不行,弟子还是称您师父吧!” 郤正猛摇脑袋,他对陶应的身份地位不感兴趣,只对陶应深藏不露、天马行空的医术有兴趣。 “开玩笑,若敢直呼你的名字,你的医术还肯传我?” 在尸乡,陶应不仅提供了麻沸散,还匪夷所思地提出外科缝合概念、消毒杀菌理念,让“横行”尸乡四十多年的老郎中郤正心甘情愿地对着年仅二十的陶应卑躬屈膝、下跪拜师。 尽管陶应没有答应他,甚至拒绝他追随,但郤正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经营多年的家宅,从尸乡举家随陶应一路远行。 “郤医师,我对医学只知一点皮毛,做不了任何人的师父!” 郤正对医术的执着,让陶应很感佩,但身为“先知”的陶应有自知之明,确实没有资格为人师,他绝不干欺世盗名之事。 “有时间我们再一起探讨医学,眼下可不行!” 担心郤正继续纠缠,陶应立即赶人。 “师父正事要紧,弟子事后再讨教!” 即便陶应不赶郤正,心思玲珑的郤正看到屋子里坐着的陈登、颜良、典韦、薛悌、陈矫、郝帅面色皆隐隐带着一缕严肃,便知道他该回避了。 …… “主公,韩馥乃袁氏门生,冀州三郡恐要生变啊!” 等郎中郤正一出去,一路对夏恽带来的消息琢磨了两日的陈登,立即将目光投向了渤海、河间、甘陵三郡。 至于出身汉室的刘表,想摘青州的桃子,陈登一点都不担心。 只要步骘、糜芳、吴敦等陶应选拔的班底不叛离陶应,任谁到青州都无计可施。 尤其是刘表,他与陶应有从子刘虎之仇,一心要报仇的刘表若敢到青州,估计有来无回。 “任由韩馥折腾就是!” 本来就没想着要立即拿下冀州,对冀州三郡,除了已圈定的渤海郡,其它二郡的得失陶应并不在意。 “倒是期待韩馥能对田丰、华歆动手啊!” 在陶应心里,很希望田丰、华歆再次受挫,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对朝廷彻底死心。 田丰、华歆之前就对陶应若即若离,如今陶应几乎被一撸到底,若非为了暂时稳住陶应,泰山太守也被免了,以陶应对二人的了解,只要灵帝还活着,十有八九不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去。 “登明白了!” 始终注视着陶应神情变化的陈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陶应的泰山太守一职朝廷没有罢免,邸报也未将陶应划入反贼一类,为了陶谦,陶应也不会公然站到朝廷的对立面去,自然也就不会干预韩馥的施为,给士人留下发难的口实。 “主公,让伏义等人带兵撤回青州吧!” 身体似乎比陶应恢复还快一分的颜良,声音洪亮,显得精神十足,提醒陶应提前收拢冀州之兵,以防有变。 如今陶应几乎已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随时会遭到讨伐,需要足够的兵力应对。 “主公,颜将军说得对,在韩馥尚未到任之前,将河间、甘陵的所有人马撤回青州为要。” 如今冀州升刺史为州牧,而且韩馥是袁氏的人,陶应留在冀州三郡的人马不是被遣散,就是被收编,陈矫担心有人会背离陶应。 “不用,顺其自然!” 心领神会的陶应望着颜良、陈矫笑笑,显得有些率性的眸子又一一从典韦、郝帅、薛悌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陈登身上。 陶应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手下的一帮人是不是与他一条心。 如今天下即将面临洗牌,陶应也想提前剔除心怀二意的人,省得将来损失更大。 “元龙,我就不去青州了,直接回奉高,青州就辛苦你走一趟,有什么事看着处置就是,无须向我请示!” 陶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让王景兴回徐州吧!” 王朗早就想回徐州了,如今陶应被朝廷惩处,陶应估计王朗就更不愿再待在青州,甚至有与陶应划清界线的可能。 “呵呵,徐州!” 陶应微缩的眸子里一抹森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徐州大姓、豪强家族云集,对立足不太稳的陶谦离心离德,如今陶应形势又急转而下,陶应估计陶谦的处境会变得更为艰难。 “主公放心,有登在,青州绝不会有失!” 陶应话里的意思陈登懂,而且陶应突然改变主意不去青州,也明白他的用意,除了稳住朝廷外,还想躲在后面了望班底的忠诚度。 “我对元龙很放心,此番前往青州,就由恶来、孝威、季弼率五百骑兵护卫随行!” 一来陶应不放心陈登的安全,二来身边带太多人马,粮草补给也麻烦,还让路过的郡县不安生,不如分兵而行。 “诺!” 对陶应的安排,陈登没有推辞,有颜良与郝帅的数百骑兵护卫,一路穿行兖州的陶应,安全回到泰山郡不会有问题。 …… “恶来,将陈军师安全护送到青州后,你就带尹氏母子回奉高!” 绕过濮阳城,陈登一行会继续北上青州,而陶应则要东进,与陈登话别后,陶应单独将典韦留下,给他做了一番交代。 “主公,此去泰山郡山高路远,加之颜良身体有伤,俺担心路上不安全!” 手牵一匹还算神俊的凉州赤色大马,侍立在陶应马车窗前,典韦微蹙的眸子盯着陶应,满是不舍与担忧。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在奉高见面,去吧!” 陶应知道典韦信不过乌桓人郝帅,但这需要时间去考验与接纳,只能安抚典韦宽心。 …… “踢踏……踢踏……” “吱扭……吱扭……” 从濮阳到鄄城的驰道两侧,被白皑皑的积雪覆盖,驰道上一支黑色旌旗连绵的骑兵徐徐行进,犹如一条黑色细线,将这方大地隔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连绵不绝的凌乱马蹄声,刺耳的车轮碾压声,将这方原本毫无生气的荒野打破。 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三百开道的骑兵。 队伍中段,有数十辆由健壮马匹充当畜力的马车,皆由一色的士兵驾驭。 在车队后面,又是四百骑左右全装贯带的士兵拱卫。 这一支队伍,正是在濮阳与陈登分道后,带着玄甲军伤残兵与数车尸体东进的陶应一行。 陶应选择走鄄城、须昌,最终到达泰山奉高,这期间要经过济阴、东平、济北三郡国,因为车辆众多,加之同行的伤员太多,所有陶应特意选择了一条相对宽阔好走的大道。 如此一来,就免不了要抛头露面,多走点弯路。 惬意地窝在卞氏酥软温润怀中的陶应,掀起车窗帘布朝外看了一眼,银装素裹的大地一片苍茫。 “昂儿,若是太冷,就去坐马车吧!” 马车外,十岁的曹昂雄赳赳地骑着陶应从徐州带出来的黄骠马,一手挽缰,一手提枪,胯下还挎一壶弓箭,若忽视他的年龄,妥妥一名驰骋沙场的大将。 “阿爹,我不冷!” 从没有这般参加过长途行军的曹昂,显然还没有过足瘾,甚至骨子里就喜欢军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陶应的提议。 “我要成为阿爹、阿娘的护卫将军!” 马车里有陶应与丁氏,车外就跟着曹昂一骑,想着自己是二人的唯一护卫,曹昂心中不由豪气顿生,向望着他的陶应发出自己的誓言。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触景生情的陶应,突然诗意大发,立即张口赞叹起曹昂来。 “好,昂儿果有英雄气!” 陶应对曹昂的夸赞之语,引得眼前精光大亮的卞氏与丁氏也连连点头附和。 “这是我丁羲和的儿子,算是便宜了你!” 丁氏脸上不仅弥漫着浓郁的自豪与得意,看陶应也顺眼了几分。 “夫君!” 望着沉醉在陶应诗意中的曹昂,一脸羡慕的卞氏,怀抱陶应的双手不由紧了紧。 “常仪,我们回去就种月亮!” 知道卞氏想要什么,放下窗帘的陶应,捉住卞氏的一只手捏了捏,毫不犹豫地给出承诺。 “羲要十二个!” 感受到了陶应的善解人意,卞氏毫不顾忌地将螓首紧紧贴在陶应的面颊上,表达自己对怀中小男人的感激与爱意。 “我也要!” 看到陶应与卞氏又目中无人地交融在一起,丁氏瞬间心情又不美了,直言争取自己的权力与幸福。 “呃,太阳一个就够了!” “不行,我也要十二个!” “太阳女神也就生了十个太阳啊!” “那就十个!” “也不行,太阳多了山河大地受不了啊!” “那为何女神可以生十个?” “她没想到另外九个儿子的结局啊!” “什么结局?” “为了山河大地河清海晏,鸟语花香,被一个叫后羿的人射死了九个太阳!” 马车寂静极了,不仅丁氏目光黯然,就连卞氏也开始担忧会不会十二个月亮太多了。 “啵!” 就在丁氏心情开始走向抑郁时,陶应起身突然偷袭了觊觎已久的丁氏性感花瓣唇。 “我有破解之法,放心种就是,回去就与月亮一起种!“ 先是美唇被偷袭,继而陶应又借着耳语咬了耳朵,回过神的丁氏立即明白自己被陶应捉弄了,瞬间爆发了。 “陶应,我打死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 蒯越谋青州 第244章 蒯越谋青州 洛阳。南宫。千秋万岁殿。 自从陶应在洛阳城下“一日游”,顺便虐了一把北军、西园军,又屠了马市一群欺行霸市的马贩,灵帝就很喜欢到很少来的千秋万岁殿。 而且,灵帝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千秋万岁殿的金阶之上,闭目沉思。 “噗通!” 就在灵帝闭目祈祷大汉帝国江山永固、千秋万年的时候,一声沉闷的跪地声响起,将灵帝的美梦惊扰。 “陛下,刑余之人夏恽叩见!” 面色骤然阴沉的灵帝猛睁开愈加浑浊的眼睛,望着孤零零跪在金殿中的夏恽,心中生出深深的厌恶。 “蠢货!” 原本灵帝要杀夏恽、赵忠,收拾何苗,驱赶何进,可惜蹇硕的一招驱狼吞虎之计成功了一半,灵帝便打消了继续杀人的念头。 “说吧,将见陶应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朕!” 见灵帝并未因自己私自跑到千秋万岁殿来而生气,暗吁一口气的夏恽忙抬头禀奏。 “陛下罢免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职爵,陶应欣然接受,对陛下没有丝毫怨言!” 夏恽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灵帝的神情,一边述说在虎牢关见到陶应之事。 “陶应腹背皆伤在典军校尉曹操的手里,且伤势很重,看其有不治之状,三日前已离开虎牢关,回泰山去了。” 灵帝摆摆手,他对陶应的死活不感兴趣,也无能为力。 就像明知道陶应是被陷害的,但宦官、外戚、大姓士族皆不放过他,行将就木的灵帝发现自己即便再强势,也难撼动三方势力的联合施压,根本就庇护不了陶应。 “他有何话说?” 暗暗腹诽灵帝薄情寡义的夏恽,将陶应带给灵帝的话复述一遍。 “陶应给陛下带了两句话:代汉者,当涂高;勿废长,当遣幼。” 灵帝脸色骤然一沉,陶应带给他的两句话,几乎都可以归为谶语,且两句的意思都很明了、致命。 “代汉者,当涂高,当涂乃何人?” 第一句谶语最早出现在西汉,汉武帝就曾感叹:“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夏恽略显不安地望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灵帝,将陶应之言说了出来。 “涂高者,公路也!” 灵帝一怔,注视夏恽良久,方松了口气,身子朝靠背挪了挪,一副不以为然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袁术不是已被他关在了泰山郡吗,一个名声扫地之人,有何资格代汉而立?” 灵帝瞬间对陶应的“胡说八道”不感兴趣了,旋即又将关注点放在了夏恽身上。 “说说看,朕当该如何处置你?” 自作聪明的夏恽当日耍滑头,甘愿做赵忠的帮凶,有今日下场,灵帝一点都不同情。 “刑余之人有罪!” 夏恽立即以头抢地,神情变得凄然,看上去有点生无可恋的样子。 “刑余之人已不容于张、赵二公,亦不容于大将军,更不容于蹇帅,若陛下开恩,刑余之人愿为陛下耳目!” ———— 司空府。 议事厅里,只有袁逢与袁绍父子二人。 “阿爹,公路脱困,从此无须再对陶氏投鼠忌器!” 对陶应隐忍了许久的袁绍,阴恻恻的眸子倾泻着幽冷的杀机,显得迫不及待。 “若陶应小儿此时尚在洛阳城下,定不叫他活着离去!” 洛阳城下北军损兵折将、西园军曹操、冯芳部几乎被打残,在袁绍看来,主场作战失利,被毫无准备的陶应打败,皆因将领的无能。 “哼,前有公路受囚之辱,后又讹我袁氏二百万石粮食,若不出这口气,岂不叫天下士族看笑话!” 早就对陶应忍够了的袁逢,今日一接到袁隗从山阳郡袁遗处快马送来的书信,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立即开始筹谋对付陶氏的策略。 “不过,陈仓之围不解,朝廷绝不会对陶氏用兵!” 不论是陶应,还是身为徐州刺史的陶谦,手中皆有军事力量,一旦对陶氏动手,陶氏父子绝不会束手待毙,不杀个血流成河难以善了。 袁逢、袁绍都清楚,以大汉当下的现状,朝廷缺兵少粮,根本无力两线作战。 “唉,看来只能寄望皇甫嵩、董卓能早日解陈仓之围,不让陶应小儿有积蓄力量的喘息之机!” 心再不甘、再迫切,袁绍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身为虎贲将军、西园军中军校尉的袁绍,手中虽然有一千二百定额兵马,可那是灵帝的,他无权私自调动;即便可以为所欲为,但对付陶应,这点兵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必须联合才有机会。 “现在不能直接用兵,但并不妨碍对付陶氏!” 袁逢一双老谋深算的眸子瞥了一眼心有不甘的儿子袁绍,一边拨弄身前的火盘,一边开导。 “在徐州,可动用我袁氏的力量,拉拢地方大姓、豪强,孤立陶谦老儿,鼓动他们对其下手!” “在冀州,让韩文节清除三郡陶应小儿留下的关系,不让其有纵深回旋余地!” “在兖州,可怂恿刺史刘岱对泰山郡下手!” “在青州,刘表与陶应有杀子之仇,定不会无所作为!” “在扬州,可促使周氏对陶氏族人下手!” 姜还是老的辣,袁逢的一番筹谋,听得袁绍眼前精光大冒,一扫心中的不甘,立即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多方发难,如此一来,疲于奔命的陶氏恐等不到朝廷出兵,早就灰飞烟灭了!” 袁绍对父亲袁逢的手段佩服地五体投地,不仅不用袁氏冲锋陷阵,还能将陶氏铲除,一举两得。 “阿爹之智,孩儿不及多矣!” 对袁绍的夸赞,袁逢不置可否,缓缓站起身,脸上又多出一抹忧色。 “只是公路不愿回洛阳,孤身去了扬州,为父有些放心不下啊!” ———— 北军中侯府。 自十五日朝议任命刘表为青州牧后,卸任北军的刘表,连续数日待在府中再未出过门,也未收拾行装,显然没有立即前往青州就职的打算。 “异度,青州真不是个好去处啊!” 刘表的书房里,坐着大将军东曹掾蒯越,还有刘表的从子刘磐及大儿子刘琦。 “可若不去青州,恐惹天子不高兴!” 被任命为一州之牧,刘表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大汉十多州,加上这次为了对付陶应新增的两个才五个州牧,而成为一州之牧,也就成了一方诸侯。 可刘表高兴不起来,青州是陶应重点经营的地方,而且屯兵数万,刘表可没胆量去接盘。 “不是不去,而是时候未到。” 胸有成竹的蒯越望着忧心忡忡又心有不甘的刘表,一脸的轻松自如。 “一旦朝廷从陈仓腾出手,必然会对陶应用兵,到时刘州牧就可回青州主持大计了。” 蒯越的拖延战术,莫说是刘表,就是刘磐、刘琦也早想到了,不由有些失望。 “蒯先生有点想当然了!” 心直口快的刘磐忍不住出言反驳。 “解陈仓之围至少要数月,且青州刺史赵琰已被免职,青州一日不可无主,天子岂能放任不管!” 刘磐之言,刘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默默注视着蒯越,显然也赞同刘磐的观点。 “刘州牧安心就是。” 对刘磐的质疑,蒯越不以为忤,神情没有起丝毫波澜。 况且以刘氏一门的智商,蒯越不把话掰开揉碎,他们根本听不懂。 “只要朝廷不对陶应用兵,青州就无人会去争夺!” 不论蒯越,还是刘表,都清楚为何韩馥去了冀州而不是青州,因为韩馥背后的袁氏很清楚,他们根本无法轻易从陶应手中接过青州。 “不过,州牧人先不去青州,但并不妨碍对青州发号施令!” 蒯越嘴角勾起,眸子里闪过一抹狡猾。 “哦?” 盯着蒯越脸上露出的奸猾之色,刘表瞬间来了兴趣。 “孔文举乃陶应之师,州牧可征辟其为北海相。” “营陵令应劭是车骑将军何苗的人,可征辟其为济南相。” “平原人陶丘洪被陶应任命为平原令,可提拔其为平原相。” 蒯越也没有卖关子,立即将分化瓦解陶应在青州势力之策告诉了刘表。 “嘶……” 蒯越话音一落,刘表、刘磐、刘琦皆倒吸一口冷气,再看蒯越的目光已有所不同,少了一份轻视,多了一份郑重。 “如此一来,不但朝廷无话可说,还可让陶应焦头烂额!” “或许,等不到朝廷对陶应用兵,便可轻易接管青州!” 心花怒放的刘表、刘磐对视一眼,皆起身朝蒯越躬身一礼,显得异常庄重。 “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冯方女救父 第245章 冯方女救父 洛阳。典军校尉府。 书房中,怀抱曹丕的曹操,自卞氏出走、曹昂“认贼作父”、丁氏委身仇寇,脸上就再无一丝笑容,一双原本窄细的眸子变得更加深沉。 “大哥,丕儿方满一岁,不可无娘,还是再娶一门吧!” 望着几乎化身为全职奶爸的曹操,一脸同情的曹纯劝曹操另娶。 自从曹操失去了大儿子曹昂,担心唯一的儿子曹丕再被人拐走,只要回到府里,便不让曹丕脱离他的视线,连带着对两个女儿也多上了一分心。 “大哥,妙才有一妹,年方十五,可娶其进府,代养丕儿。” 因回沛国谯县而错过中东门之变的夏侯惇,听了曹纯之言,立即向曹操推荐族弟夏侯渊的妹子。 身为典军司马的夏侯惇,在讨伐黄巾时就追随曹操,知道曹操离不开女人,不仅仅因为曹丕。 “也好,此事就拜托元让了!” 从善如流的曹操,听了曹纯、夏侯惇的建议,便立即同意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曹操需要女人,曹丕也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女人代养。 夏侯氏和曹氏本就世代联姻,互为股肱心腹,同体连枝;而夏侯渊与曹操之间情谊更是深厚。 当年曹操在家乡谯县受案件的牵连,是夏侯渊代其顶罪,事后曹操又设法营救,才得以免祸。 让夏侯渊的妹子进门照看曹丕,曹操绝对放心。 “小事,小弟回头便去信妙才,让其亲送妹子来洛阳。” 夏侯惇略带不满的眸子瞥了一眼曹纯,向曹操做出承诺。 “大哥放心,待陈仓之围一解,小弟定从狗贼陶应手中迎回二位夫人!” 性格刚烈的夏侯惇得知丁氏与卞氏被陶应“劫走”,若非曹操阻拦,早就追杀陶应去了。 “呃……” 夏侯惇的不满,让曹纯有苦难言。 “我能说丁氏、卞氏皆心甘情愿委身陶应吗?” 这毕竟是曹操之耻,曹纯默默扛下了来自夏侯惇的鄙夷与指责。 “算了!” 曹操眉头猛然一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脸苦涩的曹纯,立即拒绝了夏侯惇的好意。 “哼,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一个娼家贱婢,岂配我曹氏!” 不知不觉心中已恨上丁氏、卞氏的曹操,立即转移了话题。 “以朝廷眼下可动用之兵,要对付虎归山林的陶应小儿恐很难!” 自从中东门与陶应一战,亲眼见识了玄甲军强大战力的曹操,很不好看何进、赵忠、袁逢对陶应用兵的前景。 “况且,若没有自己的武装,莫说找陶应小儿报仇,即便将来自保也难!” 心头狂震的曹纯、夏侯惇对视一眼,皆一脸惊诧地望向曹操。 “大哥的意思,以朝廷之力无法对付陶应狗贼?” “大哥是要蓄养私兵吗?” 都是一家人,曹操说话不设防,曹纯、夏侯惇也毫不遮掩,直来直去。 “没错!”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睡得香甜的曹丕,曹操深邃的眸子又分别注视曹纯、夏侯惇少许,说出自己的打算。 “眼看天下有大乱之兆,子孝已暗中结集上千青壮,游走于淮、泗之间,我欲让其暗中广招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曹仁是曹纯的亲哥,少时便喜好弓马弋猎,十八岁的曹纯进了洛阳做了黄门侍郎,而曹仁却留在谯县结帮拉伙,过着游侠生活。 “可行!” 曹纯首先赞成了曹操豢养私兵的想法,随即又提出养兵的困难。 “只是养兵耗费颇巨,二哥恐力有不逮啊!” 对自己的亲哥曹纯很了解,那就是一个不善经营之人,替曹操招兵买马,手中没有多少钱粮的曹仁根本玩不转。 “些许钱粮我夏侯氏尚有,一会儿我便一块去信妙才,让子孝前去运走!” 曹操养私兵对夏侯氏同样很重要,夏侯惇相信夏侯渊等族人会支持。 “好!” 不仅娶了夏侯渊的妹子,还能得到夏侯氏的钱粮支持,心情大好的曹操,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元让放心,这笔钱粮定不叫夏侯氏白出!” 曹操、曹纯、夏侯惇又商议一番招兵买马及对付陶应之事,立即分头行动。 曹操给引咎免官在家的父亲曹嵩写信,希望能得到钱粮支持。 曹纯则去信大哥曹仁,将曹操、夏侯惇之事说了一遍。 夏侯惇也是第一时间给族弟夏侯渊去信,让其支持曹操,嫁妹献资。 “咯踏踏……”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骑从曹操府邸而出,朝远在兖州沛国的谯县而去。 ———— 助军校尉府。 从南宫千秋万岁殿出来的中常侍夏恽,一扫心中的阴霾,马不停蹄地赶到助军校尉冯芳的府上。 “曹夫人,冯将军暂客居济南侯军中,身体无恙!” 冯芳是已故大长秋曹节的女婿,同为宦官的夏恽,对冯氏家人还算友善。 “什么济南侯,明明一个已被天子罢免了的反贼!” 曹节家族荒淫暴虐,作为曹节的女儿,曹氏也是如此。 “你告诉陶应逆贼,若识相,就当立即送冯芳回来!” 望着横贯了的曹氏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还连带着将他这个送信人一并指责,夏恽眸子里一抹轻蔑之色一闪而逝。 “蠢妇,你这是嫌冯芳死得不够快啊!” 原本还想着替陶应从冯氏府上弄点钱粮,将冯芳废物利用一番,被曹氏的一番颐指气使,夏恽立时就打消了念头,立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夏公留步!” 夏恽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软糯之音。 “嗯?” 夏恽止步回头,就见一个年方二八,生得天姿国色,烟视媚行的绝色女子正焦急地望着他。 “看在昔日交情上,方女望夏公救救阿父!” 面带乞求之色的冯方女朝一脸惊艳的夏恽深深一礼。 躲在屏风之后的冯方女听到了母亲曹氏与夏恽的谈话,也捕捉到了夏恽眸子里一闪而逝的轻蔑之色,看到夏恽二话不说就走,顾不得许多,立即赶了出来救场。 “我一个刑余之人,没有能力救冯将军!” 被曹氏弄得心情很不爽的夏恽,已不想让冯芳活着回洛阳了,很想见到曹氏守寡的样子。 “方女,夏常侍说得对,他救不了你阿爹,阿娘回头让司空府出面就是!” 曹氏不满地瞪了一眼抛头露面的冯方女,将救回冯芳的希望放在了袁氏身上。 “别忘了,你是要进袁氏门的人!” 冯方女已许配给了袁术,若非袁术突然去了青州,年节前冯方女会被纳进门。 “哼!” 夏恽毫不遮掩地冷哼一声,再次转身就走。 曹氏的意思夏恽、冯方女都懂,无非是冯袁联姻了,冯芳有事,袁氏就给出面解救。 “夏公!” 看到母亲曹氏又将自己挽留住的夏恽得罪,大急的冯方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夏恽疾呼。 “请夏公救救我阿爹,方女定永生不忘大恩!” 被娇艳如花的冯方女一跪,夏恽心软了,可看到曹氏的嘴脸,又不愿轻易让其过关,一时想不出一个既解气又能成全冯方女的法子。 “只要能救回阿爹,方女什么都答应!” 见夏恽久久不语,以为对曹氏的气尚未消,泫然欲泣的冯方女立即出声。 “好吧,看在侄女一片孝心的份上,我便出个主意!” 冯方女既然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让没有拿定主意的夏恽眼前陡然一亮。 “陶应被袁氏不容,定然会迁怒于冯将军,待其一回到泰山郡,必会拿冯将军开刀;若侄女愿意以身换父,说不得还能保住冯氏一门富贵!” 袁氏一门将宦官当仇寇,曹氏又两次三番看低夏恽,夏恽瞬间打起了棒打鸳鸯的主意,不仅仅给袁氏难堪,还能替冯氏、曹氏树立个仇敌。 最关键的,将冯方女送到陶应怀里,夏恽能为自己多立一份功。 “不可!” 曹氏脸色立即变了,怒气冲冲地瞪着夏恽。 “方女已是袁氏的人,岂可嫁给一个逆贼!” 根本不打算再搭理曹氏的夏恽,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哼,劝你赶快替冯将军备好棺材,给他收尸!” 夏恽走了,目光涣散的冯方女呆呆地跪坐在地,未再挽留。 “方女……” “阿娘,夏常侍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曹氏刚要指责女儿,冯方女却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世上,除了女儿,再无人可保阿爹平安归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夤夜破范县 第246章 夤夜破范县 洛阳。御史中丞府。 进入十二月中下旬,始终一片阴沉昏暗的洛阳天气更加寒冷,前几日落下的积雪,至今未消融,遍布大街小巷。 室外寒风萧瑟、滴水成冰,但在韩馥的宴饮厅,十数个火盘烧得通红,让众人浑身感到燥热。 踌躇满志的韩馥端坐主位,频频举杯朝在座的众人邀饮。 放眼望去,居右上首坐着中常侍赵忠,韩馥的大儿子韩浩陪坐。 在左边,除了上首而坐的部将张合外,依次坐着前来投奔韩馥的旧部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涣、潘凤。 “韩州牧,此番到了冀州,第一时间当清除逆贼陶应征辟的三郡县所有官吏,恢复地方原有秩序,返还被无辜劫掠的大姓钱粮、土地!” 侥幸在灵帝跟前过关的赵忠,支持袁氏推荐韩馥出任冀州牧,但不是没有条件的。 “大长秋放心,馥一到冀州,便将陶应任命的庸官所查抄赵氏的钱粮、土地全部返还赵氏族人!” 赵忠今日上门来干什么韩馥很清楚。 况且,赵忠也不是第一个上门来找韩馥提要求的。 就在宴饮之前,大司农周忠替灰溜溜跑到丹阳的弟弟周崇才讨完“公道”离去不久。 “有韩州牧这句话,忠就放心了!” 眉欢眼笑的赵忠对韩馥的表态很满意。 赵氏在冀州的损失,可都是赵忠及族人数年的积蓄,比灵帝西园私库中的钱财还多数倍。 好在这些钱粮虽然都被陶应抄没了,但却都留在了冀州三郡,有韩馥的承诺,赵忠不担心收不回来。 “冀州三郡都是陶应任命的官吏,韩州牧要想对冀州如黄豫州一般对郡县如臂使指,当尽快清除逆贼陶应的三郡遗留!” 刚刚韩馥没有对三郡官吏去留表态,赵忠拿豫州牧黄琬之事再次提醒。 “即便大长秋不说,馥也会如此做!” 心中虽然对赵忠插手冀州之事有所不满,但毕竟赵忠是宦官集团的头号人物,才被任命为冀州牧的韩馥还不敢得罪。 再说,更换冀州三郡官吏之事,袁逢也在私下知会过韩馥,韩馥想彻底掌控冀州,也必须让三方势力在冀州三郡之事上满意。 …… “州牧,对三郡官吏任免,不可操之过急啊!” 等赵忠一走,被韩馥任命为长史的耿武立即提醒韩馥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除了个别几个县令,陶应征辟的国相、太守、县令几乎是地方名士,轻易替换,恐引起各方不满!” 别驾闵纯对冀州之事也很了解,赞同地点点头,亦是一脸担忧地望着韩馥。 “甘陵相华子鱼、河间相田元皓,不仅是冀州、青州名士,更曾被天子看重,若去其相,于州牧掌控冀州不利。” 耿武、闵纯劝韩馥不要轻举妄动,心有犹豫的韩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微蹙的眸子又投向才任命不久的治中从事李历身上。 “在三郡国相、太守的任命上,陶应是出于公心的,确实不可弃之不用!” 作为替韩馥主管众曹文书,居中治事,处于众官之上的李历,望着韩馥投来的征询目光,立即给出了折中方案。 “可让田丰、华歆、车胄前往中山、常山、赵三国任职!” 李历的建议一出口,众人略一回味,便明白了其意,纷纷点头认可。 “治中之言甚善!” 韩馥满意地对李历点点头,又扫视一眼耿武、闵纯、赵浮、程涣等人,黝黑的眸子最后落在张合身上。 “儁乂,你认为他们能扫灭三国境内的黑山黄巾吗?” 眼下的渤海、河间、甘陵三郡国,不仅没有一个乌桓叛军,连黄巾流寇都不见一个,可以说是冀州九郡国中百姓最宜居的地方,而且人口在不断增加,在韩馥看来,这是田丰三人的功劳。 “很难!” 眼神复杂的张合毫不犹豫地给韩馥泼凉水。 “黑山黄巾部众近百万,田丰、华歆、车胄手中无兵无将,如何剿灭?” 如果黑山黄巾那么容易被剿灭,灵帝就不会与张燕媾和了。 张合很清楚,冀州没钱、没粮、没兵,之前的刺史王芬、贾琮不行,现在的州牧韩馥更不行。 “不对啊,据我所知,三郡诸县皆有县兵,一郡多达一二万众,岂会无兵?” 从事赵浮之前就在冀州甘陵,对三郡之事有所了解,立即提出质疑。 “那是县兵,近似私兵,莫说不会听郡守的,即便是州牧也难以驾驭!” 张合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一眼想美事的赵浮,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且不说这些县兵会不会听州牧调遣,养这些兵马的军饷与抚恤就是一笔海量数字,州牧初到冀州,如何解决?” 张合的意思众人都听得明白,要调动三郡的县兵,韩馥没有足够的钱粮,被陶应养肥了的县兵没人会听他的,哪怕他是一州之牧。 当初灵帝重用陶应,不是陶应有多能打,而是陶应不向朝廷伸手要钱粮,如果韩馥敢伸手要,灵帝定会让他从冀州滚蛋。 “以后在三郡募兵会变得艰难!” 有了陶应花钱养兵的先例,潘凤、程涣二将担心韩馥在冀州三郡很难招募到优质兵员。 “这些县兵既然不能为州牧所用,就不能养虎为患,当令其解散,回归耕种!” 耿武也知道赵浮有些想当然了,但他也不会纵容被各方势力左右的韩馥去效仿陶应四处“打土豪分田地”,以此来养兵。 “文威之言正合我意!” 对已身为大汉州牧的韩馥来说,不能为己所用的兵,绝不会让他们在自己地盘上存在。 况且,冀州有九郡,少了三郡对韩馥招兵并不构成实质影响。 “诸位,明日我们便前往冀州,将牧府治所迁至邺县!” ———— 兖州。东郡。范县。 一路朝泰山郡踏雪而行的陶应,过了鄄城、廪丘县,夜幕方降,已到达范县。 “主公,范县城门紧闭,无法入城过夜!” 担当领军护卫的乌桓人郝帅,驱马来到陶应车架前禀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主公,这些狗贼一定是故意刁难,此时离关闭城门提前了半个时辰!” 吃了闭门羹的颜良,也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犹如灵官般的脸上一片狰狞,恨不能破城而入,将故意刁难的范县令杀了出气。 “粮草还有多少?” 透过车帘,脸色同样变得阴沉的陶应望了一眼刀枪林立的范县城楼,眸子里闪过一抹森冷杀意。 寒冬腊月,天气愈来愈冷,半夜更是寒风刺骨,马车上不仅有丁氏、卞氏、曹昂这样的妇孺,还有数十伤兵,陶应担心露宿荒野他们熬不到天明。 “因这一路没有得到补给,从虎牢关带出的粮草已所剩不多,可维持到明日早晨。” 统筹粮草的郝帅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 按照预定路线,明日午时才可到达东平国须昌县,如果今夜不能得到补给,明日有可能要饿肚子。 “就地休整,埋锅造饭,让所有人马饱餐一顿,一个时辰后,连夜朝须昌行进!” 目无表情的陶应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颜良、郝帅,幽冷的眸子又瞥了一眼范县城楼,放下窗帘,将头缩了回去。 …… “颜将军,粮草已不多了,主公这……” “听主公的,将所有粮草、肉食拿出来,让人马今夜饱餐!” 目露精光的颜良,一扫心中阴霾,打断了一脸担忧的郝帅,一边望着范县城楼冷笑,一边摩拳擦掌。 “狗贼,一会儿让你知道俺颜良的刀利不利!” 显得心急火燎的颜良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朝篝火处行去,后知后觉的郝帅从一脸愕然到精神大振,立即四下去安排埋锅造饭,给战马添草加料。 …… “呼!” 一个时辰后,伫立范县城头的范县令望着陶应一行的远去,长吁一口气。 “这个逆贼终于走了,我们也回去!” 身为范县县尉、督邮的郭谌和杜友闻言对视一眼,皆默默不语。 昨日范县就接到了朝廷惩处陶应的邸报,又得到东郡太守桥瑁的暗示,拒绝回归泰山郡的陶应入城补给,甚至有机会还可刁难袭扰。 本来郭谌和杜友是反对的,毕竟邸报里并没有将陶应划归为叛逆,而且还保留了他的太守之职,可范县令是桥瑁的族人,也是曹氏、袁氏的亲朋故友,二人反对也没有用。 “陶重光城下饱餐,这是打算连夜行进啊!” 待下了城墙,与范县令分开,县尉郭谌一双忧郁的眸子微蹙,望着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城卫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能入城,陶应带着的伤兵会被半夜冻死,他只能连夜行进!” 同样心中有些不安的督邮杜友,只能寄望陶应在为下一站奔波,将范县给忘了。 …… “嗒嚓嚓……吱……” 夤夜,一阵沉闷刺耳的声音陡然打破了范县城的寂静。 “轰隆隆……” “杀……” 随着厚重的城门被打开,如雷鸣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在一片喊杀声中彻底惊醒了沉睡的范县城。 “主公有令,不得袭扰百姓,只杀范县首恶与反抗者!” 护卫着陶应马车进城的颜良,及时将陶应的军令传递给指挥骑兵的郝帅。 “诺,只杀范县首恶与反抗者!” 其实即便陶应不强调军令,跟随陶应已久的郝帅也知道玄甲军的规矩,加之郝帅是异族人的身份,就更不敢触犯玄甲军军规。 “杀!” 郝帅话音刚落,兴奋十足的曹昂发出一声清脆喊叫,提枪打马随在玄甲军身后杀奔而上。 “昂儿!” 看到曹昂纵马而去,将马车中的丁氏吓得魂飞魄散,若非陶应及时拉住,都窜出马车追上去了。 “羲和勿忧,范县兵马不多,昂儿不会有事,让他去吧!” 陶应连忙将脸色发白的丁氏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哼,若昂儿有事,我决不原谅你!” “呃……”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日月齐争辉 第247章 日月齐争辉 兖州。范县县衙。 范县在东郡虽然算得上是一个大县,但深处兖州腹地,很少遭到黄巾流寇袭扰,因此驻守的县兵也不多。 加之又是在寒冷的深夜,有备而来的玄甲军很容易就爬上了并不算有多高的城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连护城河都没有的城门。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喧闹的范县再次陷入寂静,之前的人喊马嘶、鸡飞狗跳似乎只是一场梦魇。 “陶太守,你打破范县城,这与造反无异,就不怕天子连你的太守之职也免了吗?” 被颜良如老鹰拎小鸡般从被窝中捉出来扔到陶应身前的范县令,顾不得寒夜冰冷及浑身的酸痛,壮着胆大声质问陶应。 “郝帅,此番我军如何?” 陶应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范县令,问与颜良前后脚进来的郝帅。 “主公,此番我军除一人摔下马受伤外,无一折损!” 轻而易举拿下范县城,让亲自指挥攻城的郝帅既惊讶又自豪,虽然范县守兵不多,但毕竟是攻破了一座城池,够他吹嘘一阵子了。 “伤员都安置好了没有?” 有颜良这个跟随陶应一路搞夜间偷袭的向导在,对郝帅攻破毫无防备的范县城一点都不意外,陶应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伤兵安置。 “主公放心,全部安置在了县衙议事大厅,里面配置了十数个火盘,由郤郎中照应。” 陶应问及随行伤员安置,郝帅眸子里瞬间浮现一片肃然与感激。 在数十个伤兵中,不仅仅全是汉兵,也有郝帅手下的乌桓兵,在洛阳城下陶应不分彼此地连同尸体一并带着上了路,这让郝帅彻底对陶应归心、对玄甲军归心。 “主公,俘获的三十多个守兵如何处置?” 郝帅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名玄甲军的通报声。 “主公,门外有二人求见,自称是范县县尉、督邮。” 尚来不及思考俘虏问题的陶应,猛然一怔。 “咦,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根据陶应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官吏、士族子弟不怕死的人很少,有所依仗和耍小聪明的居多。 “让他们进来!” 虽然很困顿,且伤口麻痒酸疼,陶应还是想满足一番心中的好奇,看看到底又是哪两个“自作聪明”的大人物。 其实,不仅陶应好奇,就连趴在地上有些冻得僵硬的范县令也好奇。 “他们没跑?” 范县令很想起身,可惜身如灵官的颜良一只大脚就在眼前,不想再挨一脚的范县令只得打消了念头。 “范县尉郭谌见过陶郡守!” “范县督邮杜友见过陶郡守!” 没过多久,郭谌、杜友结伴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顶头上司范县令,齐齐朝陶应行礼。 “郭谌?杜友?” 陶应借着拱手回礼的空隙,一边打量年纪均在二十四五左右的二人,一边快速思索二人的过往。 “哦,原来是三国范县唯二有记载的历史人物!” 郭谌曾担任过曹操丞相府西曹掾,在汉中之战,给曹操曾出谋划策。 杜友在曹魏集团历任廷尉、侍御史等职。 “二位夤夜来见陶某,不知有何见教?” 陶应开门见山,心怀忐忑的郭谌、杜友对视一眼,也便说明来意。 “陶郡守深夜打开城门,想必是一场误会,不知陶郡守……” “确实是一场误会!” 郭谌一张口陶应便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立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郝帅,将俘获的所有守兵移交给郭县尉!” 正想着夜间如何睡个安稳觉,替玄甲军站岗放哨的人就来了。 “诺!” 听到陶应的安排,郝帅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门外交代了一番。 “杜季子,你是范县督邮,这城内的治安就交给你了,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得到补给,会立即赶回泰山郡!” 不等神情复杂的杜友发问,陶应立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呃……陶太守知友……” “应不仅仅知道季子大名,也知郭县尉大名,二位皆是东郡高才,身居县尉、督邮有些屈才了!” 一脸诧异的杜友刚一张口,陶应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二位若愿意随应前往泰山郡,定表举二位为一方县令!” 陶应的橄榄枝一抛出,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立即挥手撵人。 “夜已更深,二位请回吧,明日可给应一个答复!” 看到陶应不搭理自己,郭谌、杜友又没有机会提及自己,范县令立即急了。 “陶郡守,这是一场误会……” “文恒,将这个制造误会,致使无辜士卒身亡的罪魁祸首斩首示众!” 原本简单的一点事情,让身受重伤的陶应半夜还折腾,陶应自然不会放过明显已得到某些人授意的范县令。 “啊……陶郡守饶命……” “陶郡守,这是一场误会……” “陶郡守,你无权斩杀一名他郡县令……” “噗……” 向来快刀斩乱麻的颜良,一等到陶应的命令,谨防陶应变卦一般,三步并作两步,拎起已瘫软如泥的范县令出了门,不等郭谌、杜友阻止的话说完,范县令已人头落地。 “郭县尉,这范县不可一日无令,你二人就先照应着吧!” 杀了范县令,不仅陶应的气消了,颜良、郝帅等人心头的恶气也出了,身体已有些摇晃的陶应,立即朝已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主公,这城门防卫……” 郝帅搀扶着虚弱无力的陶应一边往范县令后宅而去,一边询问防卫部署。 “明日还要赶路,今夜所有玄甲军休息,不留一人值夜守卫!” 既然在范县遇到了郭谌、杜友,陶应愿意跟聪明人上演一把空城计。 “这间房里有人?” 尚在琢磨陶应用意的郝帅,没留神到陶应站在门口不动了,听到陶应小声询问,方回过神,忙朝不远处守卫的士兵招招手。 “禀主公,这间住着卞夫人!” 一脸困顿的卫兵,强打着精神给陶应回话,在丁氏、尹氏、曹昂进屋时他就知道房间的分配情况。 “哪一间无人?” 县衙后宅房间很多,陶应不打算半夜再惊动卞氏,毕竟一路长途奔行,还要照顾他这个伤员,卞氏身心皆累。 “好了,你们全去休息,今夜不许一人执勤守卫!” 卫兵指了指卞氏隔壁的房间,陶应便打发走了一脸懵懂的郝帅,独自摸进了屋,借着月光掀开被子,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 “颜将军,主公的安危绝不可大意啊!” 出了后宅,郝帅见到颜良,立即将陶应的安排说了一遍,想让颜良指点迷津,可同样一头雾水的颜良二话不说,让郝帅执行,他也转头去睡觉了。 “俺追随主公最久,主公之言从未有错,你瞎担心什么!” “呃……” …… “季子,陶重光斩杀桥县令,看来是要破罐子破摔啊!” 出了县衙,暗舒一口气的郭谌一脸无奈地望着紧闭的县衙,对同样迷惑不解的杜友发出一声感慨。 “呵呵,莫说死在陶重光手下的县令不知凡几,城门校尉赵延、小黄门左丰、北军假司马刘虎,那个不比桥元伟的族人身份高?还不是被陶重光杀了就杀了!” 对不听劝阻的桥县令之死,杜友心中一点都不感到同情与惋惜。 “咦!” 就在郭谌与杜友望着县衙发怔的时候,守卫在县衙四周的玄甲军全部退了,在外再也见不到一个卫兵的踪影。 “欲擒故纵罢了!” 本来就没想着替县令报仇,更不会为自己惹麻烦,杜友与郭谌对视一眼,皆嗤笑一声,转身各自朝府邸而去。 …… “吱……” 县衙后宅,空寂无一人的院落,倏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卞氏伸出螓首四下观望一眼,端起脚下的火盘,来到隔壁陶应的房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卞氏将火盘放置好,走近酣睡的陶应身前,尽显疲态的脸上,一双柔媚的眸子里露出浓郁的溺爱。 “傻瓜!” 卞氏脱掉外袍,掀起陶应紧裹的被子,将自己温润柔软的身躯轻轻挤入侧卧的陶应怀抱,在他近在咫尺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很是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我一早就该听小弟的!” 虽然认识陶应只有短短的七八日,卞氏感觉比与曹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在卞氏最绝望无助的时刻,陶应陪在她身边,让她有了依靠。 在卞氏最迷茫的时候,陶应给她开启了一盏明灯。 卞氏不仅在陶应身上感受到了真诚的爱意,还有深深的尊重与呵护。 “卞羲,常仪!” 卞氏洋溢着幸福的脸上,一行清泪悄然滑落。 “常仪,我会娶你!” 睡梦中的陶应,紧了紧怀抱中的卞氏,发出一声呢喃呓语。 “夫君,羲为你生十二个月亮!” …… “吱……” 在卞氏房门掩上的一瞬,同样抑制着强烈睡意的丁氏打开了房门,同样端着一个火盘来到陶应房门前。 犹豫了须臾,轻咬花瓣唇,轻轻推开了才被卞氏关上不久的房门。 “呼!” 丁氏将火盘挨着卞氏带来的火盘放下,暗呼一口气,望着安然酣睡的二人,手揪着袄袍,内心一片纠结。。 “若非你身上有伤,我才懒得来!” 脸上一片酡红的丁氏,想到尹氏看陶应的眼神,想到卞氏对陶应的宠溺,再次轻咬唇角,脱掉身上的袄袍,掀起被子,贴着陶应后背躺了下来。 浑身战栗的丁氏,轻轻闭上眼睛,脑海瞬间回荡曹昂与何晏的对话。 “那济南侯果然是个坏人,何晏,你不知道,他以前看我阿娘的眼神就很怪异!” “呀,曹昂,你阿娘也很美丽,难道,济南侯也想让你阿娘替他生个漂亮的娃娃做儿子?” “这……我阿爹是不会同意的,我阿娘会同意吗?” 丁氏眉头倏然一抖,娇嫩的脸上现出一抹刚毅。 “同意!阿娘要给你阿爹生十个太阳!”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陈宫说陶应 第248章 陈宫说陶应 兖州。范县县衙。 一夜好睡,当陶应睁开眼时,早已日上三竿。 “阿爹,这范县的守兵与洛阳的北军、西园军战力差远了,俺才冲上去,他们就投降了!” 待陶应洗漱后,一边吃着不早不午的第一餐,一边听着叽叽喳喳、眉飞色舞的曹昂述说昨日参战感受。 “哼,你倒是英雄了得,我却被你阿娘差点掐死!” 昨夜梦见被四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的陶应,显然心情有点愉悦,埋怨曹昂也是轻飘飘。 “嘿嘿,下次……” 曹昂一边挠头,一边望着一脸温煦的陶应傻笑。 曹昂很想承诺下次不会再给陶应找麻烦了,可又觉得喜欢冲锋陷阵的他做不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哼哼,记着,固然狭路相逢勇者胜,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一定要审时度势!” 曹昂的小心思陶应自然懂,既不点破,也不纵容,而是让他学会思考。 “阿爹,什么样的情况才算审时度势?” 见陶应并未反对他上阵厮杀,曹昂一对狡黠的眸子里精光闪闪,忙打蛇随棍上,虚心请教。 “当然是明知道打不过就不要当愣头青;即便要出手,也要考虑好逃跑保命的退路!” 陶应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怂人信念传授给曹昂,谁让他自己是个战五渣呢。 “主公,门外有位先生求见。” 陶应与曹昂正在讨论“逃跑经”时,郝帅走了进来。 “哦!” 目光微蹙的陶应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自如。 “恐怕是来赶我早早上路的人吧!” 在陶应想来,这个时候在范县来找他一个落魄汉的,无非与攻破范县城、斩杀范县令有关,也就暂时未理睬,边吃边问及补给之事。 “下一站就到东平国了,我估计很难得到补给,直到济北我们才能松口气!” 东平国相是李瓒,与袁氏是姻亲,陶应不会对其抱希望。 济北相是陈登的父亲陈珪,在陶应心中算是半个自己人,至少不会迫于各方压力来刁难他。 “主公放心,范县粮库中粮草充足,我已带足三日粮草,足以支撑到泰山郡。” 一路已被所过之县刁难怕了,郝帅也长了心眼,不敢再奢望下一站会笑脸相迎,干脆尽最大运力带足补给。 “嗯,记得找范县尉郭谌、督邮杜友,给他们打一个借粮草的借条,作为来日归还的凭证!” 昨日给郭谌、杜友抛出橄榄枝,陶应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稳住范县人心,让玄甲军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如今已快晌午,不见二人上门,陶应知道二人不看好他,目的已达到的陶应也没放心上。 “阿爹,粮草不是战利品吗,为何要打借条?” 曹昂好奇地插了一句嘴。 “记着,地方府库中的钱粮,都是地方百姓的,它不同私人坞堡、敌人物资,不可私占,即便借来救急,也得有借有还!” 陶应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望着曹昂、郝帅,很是郑重地解释了一句。 “阿爹教诲,昂儿记住了!” “主公之言,末将谨记!” 见曹昂、郝帅都听了进去,陶应满意地点点头,让曹昂去请人进来。 …… “东武阳陈宫拜见济南侯!” 年逾三十的陈宫一进门,一双深邃的眸子就没离开过陶应,似乎要将陶应彻底看穿。 “嘁!” 在陈宫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又故意称已“过期”了的爵位时,面白心不跳的陶应便恍然,发出一声轻嗤。 “陈公台,我知道你不是为范县之事而来,也不是来看我陶应笑话的,就直来直去吧!” 回过一礼后,知道陈宫不是自己盘子里的菜,陶应便开门见山,说完好赶路。 “呃……” 陶应的不按常理出牌,甚至露出一副我早看穿你的神情,让陈宫一怔。 “陶郡守就如此笃定?” 望着一脸愕然,被自己打乱节奏的陈宫,陶应嘴角勾起,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在这个天下,只有我陶应最了解你陈公台!” 回过神的陈宫,重新恢复了镇定,见陶应没有架子,说话很率性,自己也改变了节奏。 “既然如此,陶郡守不妨猜猜宫为何而来?” 陈宫让猜自己的来意,侍立一旁的曹昂、郝帅及随着陈宫一起进来的颜良也一脸好奇地望着陶应。 “你是为青州而来,也是为兖州而来,对吗?” 陈宫一生都在围绕着兖州打转,非常执着地为自己的地盘选主公,为兖州两度迎主,作为“先知哥”的陶应,今生与陈宫没有丝毫交集,陈宫却跑了见他,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咦!” 陈宫脸上瞬间变得严肃,一双注视着陶应的眸子也变得郑重与敬畏。 “宫想请陶郡守放弃青州,交由刘景升治理!” “呛……” 陈宫话音刚落,脸色骤变的颜良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大有一剑斩杀陈宫的架势。 “文恒,稍安勿躁!” 陶应摆摆手,制止满脑子肌肉的颜良,担心他一言不合将“心怀兖州”的陈宫给杀了。 相比于颜良、郝帅的恼怒,对陈宫性格与想法了如指掌的陶应脸上未起一丝波澜。 “公台,青州不是我陶应让不让的问题,而是刘景升能不能养活的问题!” 像陈宫这样的聪明人,早已看穿了陶应的野心,加之灵帝已有对付陶应之心,陶应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白起当年为何要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兵?” “楚霸王为何要坑杀秦朝二十万降卒?” 陶应的连续两问,让陈宫瞬间眉头皱了起了。 “白起坑杀赵兵,因为秦国当时也打残了,根本就安置不了这四十万人!” “霸王也一样消化不了二十万秦兵!” 陈宫的回答是历史的真相,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陈公台,你可知道,在青州,尚有三十万黄巾及一百多万家属,你认为他们不闹事,是被我陶应感化的吗?” 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聪明人之一,陈宫不语了,他从来不信黄巾流寇能被感化。 这一百三十万人愿意听陶应的,无非是陶应养活了他们,有管理他们的手段,有打散安置他们的地方。 “公台认为刘景升有足够的钱粮、土地和容忍度吗?” 见陈宫不语,满脸嘲讽的陶应再次发出质问。 “没有!” 陈宫这次没再沉默,而是实话实说。 “陈公台,假若刘景升改变青州现状,再次兼并土地,公台觉得这一百三十万靠救济活着的惯匪会怎么做?” 看到眼神复杂的陈宫再次沉默,颜良忍不住嗤笑一声。 “那还用说,青州已没有皇室、大姓、豪强可抢掠,这些黄巾流寇定会进入兖州劫掠!” 颜良一边说,一边比划,大有混不下去也跟着抢大户的意思,看的陈宫嘴角抽搐不已。 “文恒说得对,用不了两年,兖州就会变成昔日的青州!” 陶应毫不迟疑地附和了颜良的预见,也带有吓唬一心想保住兖州士族利益的陈宫。 “嘿嘿,即便没有我陶应,你陈宫还能挡住曹操那头狼?” 陈宫劝陶应让出青州,目的还是防止兖州被心怀野心的陶应染指,最后变成没有大姓士族、豪强的青州翻版,陶应心知肚明。 历史上陈宫叛曹操,就是因为曹操在兖州羽翼丰满,有了自己收编的青州黄巾嫡系部队,开始摆脱背后士族的制约,才激怒了陈宫等一帮兖州士族。 “陶郡守,那你会久居青州吗?” 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幼稚,陈宫干脆直来直去。 “假若有一日陶郡守入主兖州,能保证兖州大姓士族的利益吗?” 陶应瞥了一眼心怀侥幸的陈宫,缓缓行至房门口,掀起厚实的门帘,仰望灰蒙蒙的天际,淡淡地答复了陈宫一句。 “即便我陶应不动大姓、豪强手中的一切钱粮、土地,在大势面前,跟不上潮流的家族一定会消亡!” 表明了态度,陶应也不打算再与陈宫拉扯,若非历史上陈宫也有点恩于陶谦,陶应都想直接将尚未崭露头角的陈宫杀了,以绝后患。 “陈公台,你多计,但也要将目光放长远,要心怀天下,心怀百姓,而非就眼皮底下的一个兖州,区区几家大姓士族利益!” 陶应一边提醒陈宫,一边往门外走去,他已看到外面的车队整装待发。 “希望你陈宫能幡然醒悟,到我陶应的麾下来保命!” 陈宫虽然多计,但也是“有谋而迟”,正是“迟”的性格让“有谋”的陈宫最终只能预言未来,却躲不过自己预言的悲剧命运。 陶应不愿再点醒不是一路人的陈宫,他今日不杀陈宫,已算是报了“历史”之恩,但绝不会养虎为患。 “还是陈元龙更可靠!” 相比于陈登,陈宫无论眼光还是政治智慧都差很远。 “郝帅,立即出发!” …… “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呀!” 站在范县城头,望着旌旗猎猎、逶迤而行的骑兵与数十辆马车组成的壮观车队,陈宫眸子愈缩愈紧。 “何为天下?有家方有天下!” “为了兖州,为了陈氏,绝不能叫你东山再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袁术的怒火 第249章 袁术的怒火 中平五年(公元一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三。 扬州。丹阳。宛陵。 太守府饮宴厅,身为主人的周尚主位正中跪坐。 在客位右手依次坐着周尚的弟弟前甘陵相周崇,从泰山煤矿赎出后无颜回洛阳的虎贲将军袁术及部将俞涉。 左边坐着大司农周忠的大儿子周晖,洛阳令周异的儿子周瑜及周尚的儿子。 “今日小年,我这里可比往年热闹多了,来,满饮此樽!” 心情愉悦的周尚第三次举杯邀饮。 “周府君,朝廷已罢免陶应小儿的卫将军及济南侯爵位,等陈仓之围一解,会立即讨伐陶氏,府君当提早下手,博得各方声望!” 昨日接到袁逢书信的袁术,已知悉了袁氏对付陶氏的筹谋,立即加紧了对周崇、周尚的游说,鼓动其对丹阳陶氏族人下手。 “袁将军说得对,尚弟,一旦朝廷对逆贼陶应用兵,再动手就有些迟了!” 虽然查抄周崇的是华歆,但周崇始终认为是陶应授意,自然也就将仇恨记在了陶应头上。 “嗯?” 默默观望着袁术的周瑜,听了袁术、周崇鼓动周尚的言辞,眉头微微一蹙,不动神色地望向周尚,看他如何应对。 “对付陶氏不可操之过急,当依朝廷节奏行进,若提早打草惊蛇,恐坏了朝廷部署!” 已知晓袁术遭遇的周尚,瞥了一眼肌肉强健、肤色黝黑的袁术,脸上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委婉地拒绝了二人的蛊惑。 “叔父所言甚是!” 见周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袁术、周崇的鼓动,周瑜眉头顿时舒展,立即出声附和。 “丹阳虽是陶氏的根基所在,但族人皆碌碌无为,覆灭反掌间耳;而陶谦、陶应父子身在徐州、兖州,手中握有重兵,一旦无人掣肘,仓促发难,必引其兴兵报复!” 与丹阳陶氏隔郡而据的庐江周氏,自然知道陶谦的发迹史,而且丹阳沟壑纵横,穷山恶水,丹阳人不仅好战,更没有一个好脾气的,这也是周尚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 “小儿多嘴!” 袁术瞥了一眼坏他好事的周瑜,眸子里一抹厌恶与恼怒一闪而逝。 “来来来,不谈国事,袁某敬周府君一樽!” 为了掩饰尴尬与恼怒,强作镇定的袁术举杯朝周尚邀饮。 “今日乃小年,本该是家宴,袁某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一杯无滋无味的酒水下肚,袁术搁下酒樽,带着俞涉离席大步而去。 “我送送袁将军!” 面色不虞的袁术走了,心中同样不满的周崇也起身,匆匆跟在袁术身后而去。 …… 袁术与俞涉一出了太守府,立即放慢了脚步,胯下脸的袁术不时留意身后。 “哼!” 看到周崇匆匆追来,袁术嘴角微咧,眸子里一抹狡诈的冷笑闪过。 “周相,你能忍受陶应小儿之辱,我袁术不能忍;你周氏怕陶氏,我袁氏不怕!” 心中不住冷笑的袁术,注视着脸色同样阴郁的周崇,装出一副义愤难平的样子。 “只要我对陶氏发难,一心要惩治陶氏的天子必然会再次重用我,我袁术回洛阳指日可待!” 袁术的刺激与引诱,让周崇眼前顿时一亮。 “袁将军,你说该如何做?” 周崇不仅因临阵脱逃丢了甘陵相,还被华歆抄了家,这让他在庐江周氏低了一头,甚至成了庐江的笑柄,周崇亟需一雪前耻、东山再起。 “很简单,杀光丹阳陶氏族人,挖掘陶氏祖坟,挫骨扬灰,断其根基!” “嘶……” ———— 兖州。刺史府。 “这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盯着远去的袁隗背影,目光微缩的刘岱喃喃自语。 “若刘使君也如刘景升一般迁为州牧,收回泰山郡职权倒也不难!” 陪侍一旁的兖州别驾王彧慢悠悠地点了刘岱一句。 “嘶!” 王彧的话,让豁然大悟的刘岱倒吸一口冷气。 “这袁次阳想让本使对陶应动手?” 看到王彧点头,刘岱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这袁氏也太看得起我刘岱了!” 虽然灵帝免了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但刘岱只不过是一州的刺史,他连任命一个县令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对付一郡太守了。 况且,泰山郡屯兵数万,比兖州一州的兵马还多,刘岱没能力与陶应对抗。 “动兵肯定不行,但也不可不动!” 胸有成竹的王彧一捋胡须,给脸色阴沉的刘岱出主意。 “前些时日袁氏为了救回被陶应扣押的袁术,送去了二百万石粮食,那可都是兖州之粮,使君可向陶应借粮一百万石,以救济兖州境内流民!” 王彧口中所谓的借,在刘岱耳中听到的是敲诈。 “太毒了!” 神色复杂的刘岱,望着神情自若的王彧,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王彧所谓救济流民之说,无非是以大义来压陶应,让标榜爱民、惜民的陶应不得不拿出这一百万石粮食,即便真以讹来的粮食救济流民,流民也不会感激陶应。 最关键的,刘岱也应付了袁氏,让袁氏欠刘岱一个人情。 “王别驾,你说兖州能改刺史为州牧吗?” 一改对袁隗不满的刘岱,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王彧。 “北有青州、冀州,南有豫州,处在中心的兖州,也理应升刺史为州牧!” 虽然兖州几乎都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但王彧对心存幻想的刘岱没泼冷水。 “好,就这么干!” 得到王彧的肯定答复,已心花怒放的刘岱立即采纳了对付陶应的策略。 “王别驾,就再辛苦你一趟,前往奉高,面见陶应借粮!” 上回护送青州刺史赵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王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岱的泰山之行。 …… “袁次阳,为了你的承诺,王某就再深入虎穴一回!” 望着刘岱的身影消失在刺史府大门,盯着空荡荡门首上高悬的刺史部匾额,王彧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的光芒。 “奉高令?也不错!” ———— 豫州。鲁国。相府。 如今的鲁国相陈逸,可谓意气风发,不仅每日高朋满座,而且时时可以高谈阔论,吟诗作对,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文举兄,恐怕以后得称呼你为孔北海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陈逸一一从蔡邕、阮瑀、杜夔、徐干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孔融身上。 “呵呵,若是过去,融或许会趋之若鹜,但是现在没那心思了!” 面对陈逸的打趣,孔融一脸平淡。 前几日接到新任青州牧刘表的征辟文书,孔融内心曾动了一下,很快就又打消了念头。 孔融虽然醉心于学问,但也能看出刘表的用心,自然不会让刘表当枪使,给便宜弟子陶应添堵。 再说,自从受了陶应的蛊惑,与做官相比,孔融对出任大学副校长及师范学院院长更感兴趣。 “伯喈先生,最近可有心得,说出来助助酒兴!” 不愿想走下坡路的陶应之事,孔融立即将目光转向心情郁郁的蔡邕。 虽然孔融整整小了蔡邕二十岁,但二人相处毫无隔阂,说话也很随意。 “伯喈先生这两日是在补着《汉书》吗?” 听了孔融的话,十八岁的徐干眼前一亮,期待地望向蔡邕。 “伯喈师似乎这两日心情很不佳呀!” 阮瑀两次登门找蔡邕父女论琴,可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很是奇怪。 “嘿嘿,伯喈先生现在哪有心思弹琴做学问,女婿都快要上门了,是在为嫁女而愁啊!” 打趣孔融不成,陈逸又将目标对准了蔡邕。 “咦,重光要来迎亲?为何我这个老师没收到消息?” 孔融一怔,很是不满地瞪着自被陶应拉了壮丁之后,几乎天天泡在一起的蔡邕,发出疑问。 “也不对啊,重光连加冠礼都没行,怎能先娶亲!” 陶应当初在鲁国时,人前人后喊蔡邕为岳丈,蔡邕也听之任之,让孔融误以为蔡邕要将蔡琰嫁给陶应。 但孔融同样也清楚,陶应的加冠礼打算在年节时搞,甚至要与徐州大商贾糜氏结亲。 “呃,不是重光,是河东卫氏卫仲道!” 见孔融弄错了,陈逸立即纠正了一句。 “哦,不是重光啊,可惜了!” 既释然又惋惜的孔融,望着蔡邕摇摇头。 “卫氏又非河东三望,怎比得上我弟子重光……” “哼,我蔡邕嫁女,跟陶老二有何干系?” 心情本来就不佳,孔融又在伤口上撒盐,年愈五十五六的蔡邕立即爆发了,扔下手中的酒樽,气呼呼地起身出了陈逸的相府,朝安置的新家行去。 “嘶!” “陶老二?” “看来伯喈先生心有不甘啊!” 等蔡邕一离去,面面相觑的众人立即明白了蔡邕的心思。 “嘿嘿,除非重光抢亲,蔡伯喈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听了陈逸的话,众人皆沉默不语。 不论是孔圣后人孔融,还是名声鹊起的阮瑀、徐干,以他们的身份,绝不会劝蔡邕悔婚另嫁,也不会纵容陶应去抢亲。 …… “叮叮咚咚……” 离开相府,蔡邕拖着沉重的腿脚还未到在鲁国安置的新家,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屡屡琴声,悠悠扬扬,一种哀怨情韵令人回肠荡气。 “陶老二,是你乱了昭姬的心啊!” 听着如泣如诉的清越琴声,心情凌乱的蔡邕迟迟迈不动腿脚。 其实,蔡邕很清楚,女儿蔡琰乱了心,他蔡邕何尝不是也乱了心。 “病恹恹的卫仲道自然比不上文治武功皆佳的陶老二啊!” 一想起蔡琰强颜欢笑的样子,琴曲中蕴含的伤感与不甘,蔡邕心一横,立即转身,再次朝陈逸的相府而去。 “陶老二,事情是你惹的,你必须解决!” 第二百五十章 徐州潮汹涌 第250章 徐州潮汹涌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谦以手扶额,靠于案上假寐。 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陶谦惊醒。 “嗯?” 陶谦霍然抬头,就见大儿子陶商匆匆进来。 “阿爹,人已全部送走了!” 神色有些慌乱的陶商忙上前作揖行礼,见自己的毛躁惊醒了休憩的陶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唉,阿爹老了,不中用了,稍稍耗点神,便困顿不堪!” 心有不甘的陶谦微微叹息一声,缓缓将身子坐直。 “来,你也坐下!” 陶谦双手搓了搓阴郁而僵硬的脸颊,指了指身前的跪榻,语气鲜有地平缓。 “此乃阿爹休憩之所,孩儿不敢在阿爹面前僭越,站着就好了。” 见陶谦的面色没有变化,陶商心中稍安。 “阿爹竟没迁怒于我?” “难道,阿爹一点都不在意小弟被免去卫将军、济南侯的职爵?” 陶商一脸懵状,对陶谦今日的态度变化,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想站着,那就站吧!” 陶谦暗暗摇头,也不明白,怎么坐在自己的跟前就僭越了。 不过,陶谦想想又释然了。 “唉,陶商,还是那个陶商!” 陶谦的两个儿子,过去在世人的心中,一个昏聩无为,一个碌碌不堪,十足的纨绔草包,人畜无害。 自从陶应去了泰山郡,先被灵帝拜为中郎将,又被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瞬间改变了世人对陶应的看法,连带着看陶商的目光也不同了。 徐州士人甚至怀疑陶氏是在行韬光隐晦的策略。 “对你二弟被免卫将军、去济南侯,你可有想法?” 随着洛阳惩处陶应的邸报传遍徐州,原本纷纷向陶氏示好的徐州大姓、豪强又纷纷与陶氏撇清干系,甚至有许多刺史部的官吏挂印辞职、登门数落。 彭城相薛礼、琅琊相阴德等郡国纷纷公开逼陶谦辞去徐州刺史之职。 徐州郡国从事赵昱称病不露面,刚刚从青州而回的治中从事王朗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兵曹从事曹豹更是上蹿下跳,大有赶陶谦离开徐州之意。 而最让陶谦不满的就是别驾糜竺,虽然邸报传至刺史部第一时间就来表明态度,力挺陶谦,可糜竺从未公开表态,对徐州各方的动作也听之任之。 “呃,孩儿认为重光有些冲动了,不该在天子脚下妄动刀兵,惊吓圣驾!” 这样的话陶商最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陶谦询问,他不假思索地张口便来。 “唉,一点我丹阳陶氏的血性都没有!” 陶商的回答,让陶谦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若你但凡有重光一半的血性与气度,我陶氏何惧狂风暴雨!” 哪个当爹的不望子成龙,陶谦自然不能免俗,此刻,他有点得陇望蜀。 “要不要学你小弟,前往军中效力?” 陶谦勉力露出一个自觉和煦的微笑,目光熠熠地注视着陶商。 “什么?” 站立在陶谦面前,久久低头沉默的陶商,突闻陶谦的询问,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吃惊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陶谦,想看清楚是不是在开玩笑。 “呃……那个……” “阿爹,孩儿从小连鸡都没杀过,让孩儿冲锋陷阵,孩儿……孩儿难以胜任……” 眼角不住抽搐的陶商,一边小心翼翼地应付一脸认真的陶谦,一边暗暗腹诽陶谦越老越糊涂了,让他去带兵,简直就是开玩笑。 “那可是打仗啊,不是去打猎!” “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我陶商不干,我只喜欢文事,不喜欢武事!” 陶商的态度,陶谦早有预料,浑浊的眸子里没有显露丝毫失望之色。 “也对,我儿手无缚鸡之力,是不适合战阵争雄。” “我陶氏,前有老夫驰骋沙场半生,后有重光前赴后继,这就够了!” 陶谦摸着花白的胡须,沉思了半晌,缓缓又问陶商。 “近日徐州人心浮动,说是阿爹在徐州推行的政令与朝廷背道而驰,你可有想法?” 话题由武事转向政事,陶商还是一脸呆滞,摇了摇头。 “回阿爹,孩儿没想法!” 陶商垂下头,在陶谦看不见的视觉死角处,迅速地撇了一下嘴。 “我陶商无意混迹官场,只喜欢无忧于烟花柳巷,吟诗作对,呼朋宴饮!” 陶谦长叹口气,表情很是无奈。 “说得这么直接……你倒也是实在!” 陶谦之所以两次三番考教大儿子陶商,实在是被小儿子陶应给刺激的。 陶应的突然变化,打了陶谦一个措手不及,在他尚未完全适应陶应这番变化的时候,陶应已一飞冲天;即便又跌落谷底,那也是陶氏的荣耀。 因此,陶谦也想再看看大儿子陶商,是不是也有陶应那般的潜质,能不能给他陶氏再来一个奇迹。 毕竟,陶应、陶商,都是他陶谦的亲儿子。 “即便兄弟资质再有差异,也应该不会差距太大吧?” 一番考教下来,陶谦彻底对陶商死心了。 陶谦心中没有失落,只是失笑地摇摇头,暗叹自己太贪心了。 “阿爹,孩儿以为,您作为一州刺史,对于麾下这些大姓不可得罪,唯有平衡,方为上策!” 虽然陶谦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陶商还是感应到了陶谦的一丝失望。 就在他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脑海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陶商瞬间想起了赵昱曾经给他说过的一段话,便脱口而出,以期挽回在陶谦心中的份量。 “哦?这是你想的?” 陶商突然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让陶谦白眉微挑,诧异地打量了陶商几眼。 “嗯……” 虽然脸红心跳,陶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陶谦捋了捋长须,认真地注视了陶商一会,眸子里露出一丝赞许和欣慰。 “好,好!” “那你跟阿爹说说,该如何平衡?” 陶商心中快速组织了一番言辞,鼓起勇气,将赵昱的话复述了一遍。 “孩儿虽然很少参与政事,但是通过平日的了解和观察,也多少明白一些事。” “阿爹初来乍到徐州,要稳掌徐州,最主要的是依靠徐州地方大姓、豪强,特别是阿爹征辟的糜氏、曹氏、赵氏、王氏。” “其中,糜氏掌钱粮,曹氏掌兵事,赵氏管户籍,王氏管吏员,各安其职,互相平衡。” 轻捋着胡须的陶谦,表情依然,对陶商的话不置可否,示意陶商继续。 心中暗暗有些忐忑的陶商,见陶谦脸色没有变化,抿抿嘴,继续他的说辞。 “孩儿以为,只要阿爹保证徐州大姓们的利益均衡,不失偏颇,阿爹就能在徐州稳如磐石,安枕无忧!” 等了半晌,见陶商不再言语,目光和煦的陶谦望着陶商点点头。 “今日小年一过,离新年就不远了,阿爹夜梦祖坟不安,明日你便携妻儿回丹阳,若无阿爹书信召唤,莫回下邳!” 对陶商的观点陶谦未做点评,毫无征兆地交代陶商回丹阳,且语气中带有浓浓的不容迟疑之意。 “你也累了半天,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早赶路!” 虽然不明白为何陶应一有事就祖坟不安,但陶商一点也不在意,如释重负地出了陶谦的书房。 “呼!” 注视着陶商离去的背影,陶谦缓缓吁了一口气,继而摇了摇头。 “唉,论聪明,我儿陶商没问题,但缺就缺在性格上,有点软弱啊,不像丹阳人!” 刚才陶商的见解,若在过去,陶谦一定会大加赞赏,也会如是奉行。 可现在,随着陶应“跌落神坛”,徐州各大士族、豪强发难,陶谦想平衡也没机会了。 “风雨欲来啊!” 一声叹息,让强作镇定的陶谦感到一阵晕厥,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岁。 ———— 糜府。 心绪有些恍惚的糜竺,立在庭院老梅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枝干,久久不语。 “来得太快了!” 糜竺没想到自己劝服住了欲对徐州人口动手的陶谦,反而陶应的青州却出事了,这让几乎将一切希望都押在陶应身上的糜竺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我又看错了?” 原本就有些不平静的徐州,随着陶应的变故,来自袁氏、赵氏、何氏等各方势力的搅动,可谓暗潮汹涌,身为徐州别驾的糜竺也成了各方拉拢的对象。 最关键的,糜竺已得知朝廷待陈仓之围一解,就要对陶氏动手,这让糜竺有些犹疑不定。 “大哥!” 一声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扰了思绪纷飞的糜竺。 “你在想什么?” 已站在远处观望糜竺许久的糜贞,担心糜竺有事,忍不住上前询问。 “贞妹来了!” 回过神的糜竺,笑盈盈地回头瞥了一眼如花似玉的妹子糜贞,指了指面前的梅树。 “大哥在想,小年一过,明年的梅花几时能开!” 糜贞一愣,旋即娇艳的脸颊露出一抹羞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呃……” 盯着匆匆来又匆匆去的糜贞背影,糜竺略微一怔,立即明白是他敷衍的话让糜贞产生了误会。 “贞妹啊,明年的梅花可能要开的迟些!”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郡的抉择 第251章 三郡的抉择 冀州。渤海郡。南皮。 南皮令府,身高八尺,颧骨凸出,一脸浓眉络腮胡,下唇上包朝天鼻,眉目严肃的南皮令潘璋,端坐议事厅主位,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渤海太守车胄。 “文珪,韩州牧调我前往赵国出任赵国相,依你之见,我该不该去?” 犹疑不定的车胄,寒暄了一阵,向自己的下属潘璋表明来意。 陶应被削去济南侯,冀州刺史贾琮调任,韩馥入主冀州,并升冀州为州牧制,这发生在同一日。 而韩馥一到冀州,立即对渤海、河间、甘陵三郡做出一系列人事变动,让三郡人心惶惶。 车胄知道,他被平调至赵国,是韩馥针对陶应做出的举动,他既不能公开反对,也不想轻易顺从。 “韩馥乃天子任命的州牧,车郡守理应遵从其调令,若违令不遵,必会被贬为庶民!” 潘璋没有正面给出建议,而是直接点出后果,让车胄自己选择。 与其说车胄是来让潘璋出主意,不如说是来试探陶应的态度,这点潘璋心知肚明,莫说陶应没有给潘璋指示,即便有,潘璋也不会动员车胄。 “是啊,韩文节是一州之牧,可对冀州政令、军务生杀予夺,文珪乃济南侯的心腹爱将,他若调文珪离开南皮,恐怕文珪也无能为力啊!” 从潘璋嘴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车胄不动神色地又顺着潘璋的话发出一声感慨。 “哼!” 一脸轻蔑的潘璋望着车胄发出一声冷哼,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 “南皮是俺主公从乌桓人手中夺回的,俺不仅仅是南皮令,更是玄甲军的平狄校尉,没有俺主公的号令,莫说一个冀州牧,即便是天子,也休让俺潘璋挪动一步!” 潘璋一开始就知道陶应对渤海郡的谋划,只要陶应不开口放弃,他就一定如一颗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南皮,替陶应守住渤海。 “胄明白了!” 清楚了潘璋的态度,若有所思的车胄立即起身,回了自己的太守府。 …… “主公,俺潘璋此生唯您号令是从,绝不背叛!” 车胄一离开,神情坚毅的潘璋走出议事厅,向南朝泰山郡方向双膝跪地,抱拳铿锵盟誓。 “咚咚咚!” 磕过三个沉闷的响头,潘璋顾不得已淤青肿胀的额头,拔出腰间佩剑,撩起衣角,割下一块白色袍边,划破手指,大书血字。 “誓死追随!” 将血书叠好,潘璋立即起身,喊过两名亲随。 “昼夜不停,立即送往奉高,亲手呈给主公!” ———— 甘陵国。鄃县。 “轰隆隆……” “踏踏踏……” “咯吱……” 从甘陵前往鄃县的官道上,除了雷鸣般的马蹄声,步兵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车轮碾压大地发出的吱呀声,放眼望去,一片黑云遮蔽大地。 只见被腾起的烟尘笼罩的天穹下,一杆杆黑色的旌旗如林般树立,幽冷的旗帜上皆绣着斗大的一个“陶”字。 每一杆冷酷、阴暗的大旗下,黑压压一片骑兵与黑衣黑甲的步兵,宛如长龙般在驰道上从容行进,首尾皆难觅其踪迹。 马蹄翻飞、泥草四溅,狰狞的杀机充盈天地之间。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处在中军的甘陵中尉伦直猛然抬头,幽冷的眸子望向来骑,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长枪。 “报……” 来骑离伦直尚远,已大声呼喊报号。 “唏律律……” 来骑奔至伦直不远处,猛地一勒马缰,疾驰的战马骤然一个急停,人立而起。 “伦将军,平原太守孙观将军已出鄃县十里等候!” 伦直一愣,鄃县是甘陵治下,身为平原太守的孙观却出现在鄃县外十里,这让伦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主公早已知悉我撤离甘陵的动向?” 一想到孙观可能是陶应派来的,回过神的伦直,立即打马,急速朝孙观迎去。 “驾!” …… “末将伦直,见过孙太守!” “观奉军师之令,特来接应伦将军!” 疾驰而来的伦直与迎面驰来的孙观一见面,互相寒暄一句,孙观立即传达了陈登的命令。 “伦将军,军师命令,将甘陵玄甲军及民团一分为二,分别进驻鄃县、绎幕县!” 孙观在传达军令的间隙,远眺连绵不绝的大队,心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支队伍不下十万众吧?!” 虽然不明白为何不将人马全部带入青州,却分别安置在了紧靠平原郡的甘陵二县,但伦直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 “谨遵军师号令!” 在伦直看来,陈登的命令,就是陶应的命令,不然,身为平原太守的孙观不会大老远跑来等他。 “孙将军,随末将出来的民团有五万之众,其中还有随行的近十万民团家眷,可否让他们就近安置在鄃县?” 鄃县北上绎幕尚有八十里路,伦直担心长途而来的家眷,在寒冷的冬季很难全部安全抵达。 “善!” 心中暗暗为伦直的手笔感到震撼的孙观,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伦直的建议,至于鄃县能否安置这十多万人,孙观一点都不担心。 “大不了,慢慢迁移至平原郡就是!” ———— 河间国。乐成。 乐成令府书房,门外有数十杀气腾腾的玄甲军侍卫防守,屋内围坐着乐成令纪灵、东平舒令吕旷、成平令吕翔、弓高令马忠,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纪将军,田元皓挂印辞相,拒接受韩馥任命的中山相之职,不知主公有无命令,我们是要继续驻扎在河间,还是撤回青州?” 韩馥对三郡“一把手”职务做出调整的同时,要求三郡民团解散,回乡耕种,这让依照陶应的指令大力募兵的纪灵、吕氏兄弟等老班底有些着急。 “灵也未曾接到主公的号令!” 实话实说的纪灵淡淡地回了吕旷一句,冷肃的眸子从吕旷、吕翔兄弟脸上掠过,投向神情自若、一语不发的马忠。 “马将军,主公说灵于政务粗枝大叶,只适合冲锋陷阵,你心思细腻,对韩馥解散民团之事有何想法,我们是去是留?” 马忠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纪灵,又扫视吕氏兄弟一眼,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樽上。 “忠本一猎户出身,对做官兴趣不大!” 端起眼前酒樽观瞧的马忠,对纪灵之问不做正面回答,而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主公洛阳一战身负重伤,为防御宵小之辈有机可乘,忠欲前往奉高亲为主公护驾。” 酒樽刚刚抵近嘴边,欲饮的马忠手微微一顿,又扫视三人一眼,补充了一句。 “不瞒三位将军,在忠赶来乐成前,已命令属下三千玄甲军及六千民团和近二万民团家属,已将囤积在弓高城中的所有钱粮尽起,运往修县!” 该说的话已一口气全部说完,心情舒畅的马忠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回归风轻云淡的状态。 “嘶,嘶,嘶!” 马忠的一番话,让面现骇色的纪灵、吕旷、吕翔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不是因马忠不声不响地撤出河间,而是为马忠的釜底抽薪。 “若没了弓高城中的钱粮救济,河间百姓很难挨到明年春耕啊!” 虽然田丰查抄了一些庸官与大户,但河间毕竟之前已被张纯与乌桓叛军抄掠过一番,所剩钱粮并没多少,就靠囤积在弓高城里的赵氏钱粮过日子。 “河间的事情自有新来的冀州牧与河间相操心,只是我军往后的补给就困难了!” 吕旷、吕翔不无忧虑地望向纪灵,心中也产生了立即撤离河间的想法。 “纪将军,主公当日曾交代,若冀州有变故,可率军撤回青州,如今局势对主公不利,我们也回青州吧?” 纪灵深深地注视了马忠一会儿,脸上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二位吕将军勿忧,军师有令,即日起,东平舒、成平二县暂不遵河间令,归入渤海郡治,一切补给,从南皮城调拨!” 东平舒、成平二县挨着渤海郡章武、南皮二县,从南皮运粮要比弓高便捷得多。 “马将军退守修县,一心练兵,灵也会退往东光县!” 修县、东光都属于渤海郡,且皆对河间形成正面防御。 “谨遵军师号令!” 一听是军师陈登的命令,马忠、吕氏兄弟毫不迟疑地大声应诺,同时心中一阵恍然。 “看来,主公是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啊!” 马忠虽然早就看穿了纪灵煞有其事的试探,且早早就做出了自己的决断,但还是被纪灵早就接到的命令震慑到了。 “相信主公从未怀疑我马忠的忠诚,也相信主公不会为难我马忠的去留!” 马忠很清楚,他一旦有所犹豫,必定会被陶应放弃,从此形同陌路。 “纪将军,子龙将军远在文安,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四人之中,吕旷的东平舒离文安县最近,见识过赵云强大战力的吕旷,从心里不愿赵云脱离陶应。 毕竟,同一个阵营中有一个强大的伙伴,总比多一个强大的敌人让自己安心。 “算了,由他自己做主!” 纪灵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否决了吕旷的提议。 就像陶应冷眼旁观众将去留一样,纪灵也不打算动员任何一个人,他也不想与三心二意的人为伍。 “这会儿,赵子龙应该还在幽州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陶应忧赵云 第252章 陶应忧赵云 兖州。泰山郡。奉高。 奉高烈士陵园里,陶应祭祀过在洛阳战死的玄甲军英灵及昔日在泰山郡牺牲的其他英烈后,留下随行的尹礼、颜良、孙康、典韦、郝帅、祢衡等人,独自朝陵园一角行去。 “阿爹!” “阿爹!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十岁的曹昂、何晏侧首观望,见是陶应,忙出声打招呼。 同样被惊动的丁氏、尹氏纷纷回头,虽然没有出声,但皆以眉目示意,以示问候。 陶应也没有说话,目光和煦地先向曹昂、何晏点点头,又温情脉脉地回应了丁氏、尹氏,脚步不停,径直来到卞秉墓前。 注视神情略显凄然,默默蹲在墓碑前,一只素手来回在碑文上轻轻触摸的卞氏一会儿,陶应也蹲在没有香烛纸钱、鲜花供果的碑前,轻轻握住卞氏的一只手。 “小弟,你就放心吧,既然你将常仪托付给了我陶应,我定不会让常仪再受一丝一缕的伤害,必尽其一生,让她幸福!” 陶应话语不多,辞藻亦不华丽,但落入卞氏耳中,却胜过千言万语。 “姐姐:卞羲;姐夫:陶应。” 卞氏望着碑文上镌刻的两行家人名字,原本凄然的脸颊变得柔和,不自觉用力回握陶应的大手,侧目望向陶应,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满含深深的感激与浓郁的爱意。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卞氏感受到了陶应的真诚,亦感觉找到了余生的真正依靠,便顺着陶应的誓言,以《诗经》中最美的誓词回应陶应。 “前额垂发的少年郎,才是我最中意的人,我宁可死,也不会改变心意!” 诗句的大意陶应懂,再次用力捏了捏卞氏的手予以回应,便将空间留给了卞氏,自己起身稍稍远离了几步,举目四望。 “腊日才过又小年,那堪硝烟雪连天;儿童把酒传明烛,远想慈亲尚未眠!” 望着白雪茫茫,萧瑟毫无生机的陵园四野,从未伤感过重生的陶应,第一次对已阴阳相隔二千年的父母生起了浓浓的思念。 “阿爹,您是想大父、大母了吗?” 陶应有感而发的诗意,聪慧的何晏很容易就听懂了,第一时间来到陶应身边询问。 “阿爹是想回下邳?” 知道陶谦一家身在徐州下邳,曹昂也好奇询问。 “确实想了,但现在回不去!” 陶应敛去脸上的哀忧之色,目光复杂地端详了何晏、曹昂一阵,将二人揽在左右,目光望向远处依稀可辨的巍峨泰山。 “你二人可想回洛阳,回到你们阿爹、大父、大母身边?” 洛阳一战,吃了灵帝的闭门羹,陶应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且无论是何进,还是曹操,都已与陶应兵戎相见,无须再遮遮掩掩了,陶应想遂何晏、曹昂本心选择。 “呃……” 何晏一怔,目光怯怯地望向不远处的母亲尹氏。 “昂儿的阿爹姓陶,阿爹在哪里,昂儿就在哪里!” 与何晏不同,经受过“打击”的曹昂,又与陶应一路患难与共,他心中早已没有一门心思上位的亲爹曹操地位了,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们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逆心而活,万事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对了!” 陶应又朝前迈出两步,既没因曹昂的选择感觉高兴,也没因何晏的犹豫而生气,只是语气和缓地开导了他们一句。 对眼下的陶应来说,莫说何晏、曹昂,就是尹氏、丁氏要走,他也不会拦着。 “夫君!” 卞氏轻轻来到陶应身边,很自然地挽着陶应的胳膊,螓首缓缓依在陶应的肩头,呼吸和缓,心中未起一丝的波澜,似乎此方世界,就她们两人一般。 “常仪!” 陶应侧首看了一眼明眸善睐的卞氏,反手揽住她的香肩,依旧注视着泰山,默默感受着卞氏的吐气如兰。 相比于卞氏的雍容大气,善解人意,丁氏泼辣要强,尹氏羞怯内敛,像眼下的情形,二人虽然能感受到陶应表露出的一丝孤寂,却又无法如卞氏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表达自己的心意。 “主公!” 就在丁氏与尹氏纠结是否也效仿卞氏一般,上前安慰显然情绪有些不稳的小男人时,身后陡然传来邓展的声音。 “回去说!” 邓展朝这边过来时,陶应的眼角余光已看到了他的身影。 “城外天气有些冷,三位夫人、何晏、昂儿若无心城外景色,也回城吧!” 知道负责玄甲军情报工作的邓展来陵园找自己,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汇报,陶应立即打道回府。 …… “主公,徐州人心浮动,恐对陶使君不利!” 在早前孙观为陶应准备的太守府书房里,邓展将徐州的情报细细向陶应说了一遍。 “呵呵,王朗不干了,赵昱也摇摆不定,曹豹居然磨刀霍霍!” “就连糜竺这个‘大舅哥’也玩暧昧!” 听了邓展的汇报,闭目沉思的陶应,心中冷笑连连。 “青州有无异动?” 脸上不见一丝波澜的陶应,似乎未对徐州之事放在心上,又问及青州之事。 “有陈军师坐镇青州,青州未见波动,只是北海战事似乎毫无进展!” 虽然陶应没有对徐州之事表现出多大的反应,但邓展相信陶应将徐州之事放在心上了,而且很上心。 “冀州呢?” 有陈登在,有十万玄甲军预备役在,陶应不担心遥控指挥青州的刘表能掀起多大风浪。 “冀州三郡,田丰挂印辞官,华歆前往常山任常山相,车胄不应韩馥之令。” 邓展想了想,不无担心地提及了赵云。 “渤海的田豫、河间的赵云至今尚未表态,也无消息传来!” 始终风轻云淡的陶应终于脸上起了一丝波澜,人也从座椅上站起,在书房内来回走动,眸子里显露浓浓的不安。 “难道幽州有变?” 陶应一点都不怀疑田豫、赵云的忠诚度,而是为二人的安危担忧。 “立即派人前往南皮,让潘璋亲自领兵进驻章武,查明赵子龙、田国让入幽州动向,随时做好救援!” ———— 渤海郡。章武。 “将军,陶应被免去卫将军、济南侯,又得罪了大姓士族、外戚及宦官,待陈仓之围一解,不但仅剩的泰山太守之职不保,恐连性命也堪忧啊!” 章武县尉望着脸上毫无变化的田豫,进一步劝田豫脱离陶应。 “新任的冀州牧韩文节已对冀州三郡做调整,将军之职乃陶应所任,定然不被韩州牧所容,将军不若就此脱离陶应,既可保住眼下的一切,又能向州牧示好,未来升骑都尉、一方太守皆有可能!” 田豫终于动容了,望着循循善诱的县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噗……” 就在县尉心中暗暗得意游说成功之时,田豫毫无预兆地一枪刺穿了他亲自任命的县尉心窝。 “呃啊……” 县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战马上掉落至冰冷的河床上,死不瞑目。 “咯踏踏……” 田豫身边的玄甲军尚未从突然变故中醒悟过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报……田将军,十里之外,赵云将军被泉州令刘备兄弟拦截,赵将军正与之厮杀!” 急速而来的斥候一通报完赵云的境况,田豫毫不迟疑地下达了接应的命令。 “全军听令,快速踏过巨马水,接应子龙将军!” “诺!” 身先士卒的田豫一越过巨马水冰面,转身望着身后一千骑兵全部上了岸,立即驱动战马,朝幽州渔阳郡方向疾驰。 “轰隆隆……” 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上千骑战马奋勇争先,数千只马蹄无情叩击大地。 大军浩荡,就像一支穿云箭,其骇人速度,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幽州四方天地。 天地间,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北海传惊报 第253章 北海传惊报 兖州。泰山郡。奉高。 邓展离开书房后,陶应独自一人久久静坐,闭目沉思。 “有皇甫嵩、董卓出兵陈仓,陈仓之围必解,如原史一般,定在二月奏凯!” “王国、韩遂、马腾败北之日,也就是朝廷对我陶应发难之时!” 通过邓展汇集来的各方情报,以何进、袁逢、赵忠为首的大汉朝廷为了不腹背受敌,对陶应采取了半忍半攻策略,陶应心知肚明。 “据青州一地,莫说称霸,连自保也难,徐州绝不容有失!” 从军事地理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地理格局就像一个不规范的围棋盘。 在这个不规范的围棋盘上,关中、河北、东南和四川是其四角,山西、山东、湖北和汉中是其四边,中原为其中央腹地。 在中国历史上,据四边之地,很难称霸一方,反而是各方必攻之地。 而陶应所占据的青州,连山东的一半地域都没有,若再失去徐州,陶应兵力再强大,最终结局也只能是跳海。 “到底是先攻取东南,还是先攻取河北?” 陶应有些踌躇了,无论是攻取后世江苏、安徽两省中南部的东南地区,还是攻取冀州、幽州、司隶等区域的河北地区,都有相当大的难度。 就二区域而言,攻取东南相对容易些,但自古以来,除了朱元璋,建立于东南的政权,大多能统一江南半壁江山,与北方形成对峙之局,而少有统一天下的。 而建立于河北的政权,都曾完成过统一天下的大业,历史上的全国性政权也大多定都于河北。 “若是陈元龙,他会选择东南还是河北?” 这一刻,即便身为“先知”,陶应也发觉谋士的重要。 “恶来,让陶安进来!” 眼下对陶应最急迫的还是陶谦的安危、徐州的得失,陶应决定先将战略选择放下。 “二公子!” 与典韦一样,陶安一直都守在门外,随时等待陶应的召唤。 “老管家,你今日就回下邳,将我的书信带给阿爹!” 陶应从新式桌案的抽屉里拿出刚刚给陶谦写好的信,递给管家陶安。 “眼看年节将近,我身上又有伤,暂时回不了下邳,最好让阿爹来奉高过年!” 陶应离开泰山郡时,陶安去了司隶右扶风寻找马钧,身受重伤的陶应回到奉高时,陶安回来也不过两日。 “二公子,家主已为您准备好加冠礼,还要与糜氏定亲,若公子不回下邳,这对家主声誉恐不好啊!” 望着目无表情的陶应,陶安说话变得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陶应,陶安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这种感觉,他还是早年跟随陶谦时才有过。 “加不加冠不重要,若非得要走那个形式,在奉高也一样。” “至于定亲,日后再说吧!” 才回奉高不久的陶安显然还没意识到陶氏的危机,心中不住冷笑的陶应很随意地答复了一句。 眼下的徐州云谲波诡,莫说陶谦为陶应搞加冠礼不会有人上门,即便是信誓旦旦的糜竺,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嫁妹。 “若非渤海的盐业生意,糜竺那老狐狸说不准已悔婚了!” 见身体已恢复了七八成的陶应铁定不打算回下邳,陶安也不敢再啰嗦,将书信收入怀中,朝陶应拱手告退。 “管家,书信非常重要,不可遗失,也不能耽搁!” 在陶安就要出门时,陶应又突然出声特别叮嘱了一句。 “小人明白了!” 陶安转身,再次回望神色已变得严肃冷峻的陶应,心中莫名一紧。 “小人今日就回下邳,绝不会让书信丢失!” …… “主公,荡寇将军周慎如何处置?” 陶安走后不久,陶应的泰山郡代理太守尹礼走了进来。 “他说不想再待在泰山郡了,想回洛阳去。” 被蹇硕表举为奉高令的周慎,想凭借曾与陶谦共事的资历压制尹礼,被尹礼直接看押起来,已软禁近一个月。 “子卢,刺客史阿可曾承认自己的身份?有无交代袁氏刺杀赵琰之事?” 在陶应眼里,庸碌无为的周慎犹如一只臭虫,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直接问起同样被关押的史阿来。 “史阿只言与赵琰有私人仇怨,并未受人指使,他亦未承认自己的名号。” 尹礼原本想拿史阿与袁术做文章,可史阿拒不配合,尹礼也只得放弃。 “呵呵,对这些刺客游侠,那就成全他们的义气,送他们去另一个世界吃粮,我泰山郡的粮食来之不易,不能白白挥霍!” 无论周慎,还是史阿,这些人都不可能为陶应所用,但若白白放掉这些人,不仅泰山郡的一些秘密不能保守,说不定还为自己带来隐患。 “诺!” 望着陶应眸子里闪现的杀意,尹礼知道陶应已不打算再与洛阳各方虚与委蛇。 “对了,还有此次在洛阳俘获的助军校尉冯芳,一并送他上路!” 冯芳是袁术的老丈人,袁氏的门生韩馥一到冀州便开始针对陶应,陶应明白袁氏集团已公开要对付他,陶应对冯芳也就不再客气。 “主公,费县令羊秘、卞县令羊衜挂印辞令,皆已回了南城。” 清楚了陶应对周慎、史阿、冯芳的处置意见,尹礼又提及羊氏兄弟之事。 “看来是听到风声了啊!” 陶应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步。 “羊氏与蔡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不知蔡邕那老家伙是什么态度!” 当然,羊氏与孔融也有姻亲关系,只是孔融的女儿短命,羊孔两家的联系已没那么紧密了。 “随他们去吧,未来在我治下,羊氏族人不再重用!” 陶应想了想,决定不为难羊氏,不仅因为羊氏与蔡邕、孔融关系深厚,也是看在悬鱼太守羊续份上。 “羊续,也没几个月活了吧!” 虽然羊续清廉,但那也是针对灵帝朝,反而受到陶应恩惠的羊氏,却不愿与陶应一条道走到黑,陶应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诺!” 尹礼拱手一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主公,洛阳来人了,说是助军校尉冯芳的家人。” 尹礼刚掀起门帘,典韦探出头,朝陶应通报门外情况。 “嗯?” 尹礼停下脚步,望向一脸诧异的陶应。 “来得是冯氏何人?” 冯芳不仅是太监曹节的女婿,还是袁术的老丈人,陶应很好奇谁会来救冯芳。 “说是冯芳的女儿冯方女。” 对来人是谁,来干什么,典韦一点都不关心,只要对陶应没有危险,谁来典韦都不会在意。 “咦!” 一听是冯方女,陶应眉头猛然一挑,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 “袁术最宠爱的小妾,居然送上门来了,莫非是想上演美人计?” 刚刚走了袁术,袁术的准媳妇又送上门来了,陶应瞬间来了兴趣, “子卢,且放过冯芳,其余二人立即送其上路!” 对洛阳之事尹礼一知半解,不直接提供意见,实打实地执行了陶应的命令。 “恶来,让冯方女进来!” 陶应想了想,毕竟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又交代典韦一句。 “让卞夫人也来书房。” 身如金刚的典韦,从不好奇陶应之事,立即转身去喊卞氏、冯方女二人。 …… “主公!” 典韦、尹礼离去后,陶应正在幻想冯方女的容貌,门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颜良略显急促的声音。 “文恒?” 陶应略一愣神,就见厚重的门帘被颜良掀起。 “主公,北海急报!” 伴随着一股冷风,身躯高大的颜良冲了进来,迫不及待地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 “嗯?” 在颜良进来时,陶应心中已隐隐有些不安。 待听说是来自北海的急报时,陶应眸子霎时深凝,已有些坐立不安。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赵云战关张 第254章 赵云战关张 幽州。渔阳郡。泉州县。 沿着渤海湾,从东向西,远远望去,一支看不到首尾的人马犹如一条巨龙,横亘在大地上,蜿蜒起伏,徐徐行进。 在人马的左侧,是一望无垠的广阔大海,冰冻地已光滑如镜。 在人马的右侧,则是白雪皑皑的平原,远处稀疏的村落与隐隐可辨的山峦,皆被白雪覆盖。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端,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身银色盔甲、白袍的赵云,一手抄枪,一手挽缰,不时回望身后的人马及数不清的牛马羊群,眸子里不时闪过一抹异彩。 “今日已小年,新年到来前,主公定能吃到来自幽州的牛羊肉!” 若非急着赶回冀州,已在右北平劫掠乌桓人、鲜卑人上瘾的赵云还想继续下去。 “子龙,此番我们抢了乌桓人、鲜卑人的十数万头牛羊马匹,你说济南侯会不会给我们记一大功?你会不会被升迁?” 同样兴奋异常的夏侯兰,已一改刚入幽州时的胆颤心惊,对赵云的威猛与胆略佩服地五体投地,心中对自己的未来也多了一份期待。 “兰弟,这些对主公来说并不算什么,对我赵云来说也不算什么!” 赵云回头瞄了一眼心有期待的夏侯兰,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你放心,主公不仅知人善用,就以你此番在幽州的表现,主公定能给你一个合适的职位!” 赵云与夏侯兰不仅是发小玩伴,还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弟,但即便如此,赵云也没有特别照顾夏侯兰。 莫说统管千人的军司马,就是领五十人的队长职务,赵云也没有给他,只让夏侯兰做了自己的亲随。 当然,这其中不仅仅是因夏侯兰寸功未立,提拔难以服众;赵云也藏有一份私心,他想将“少小相知”的夏侯兰直接推荐给陶应。 “以主公的眼光,定会给夏侯兰一个适合他才干的用武之地!” 夏侯兰明于法律,赵云一清二楚。 若陶应亲自任命夏侯兰,比起赵云的提拔,起点不可同日而语。 以赵云为人谨慎、心怀大局的性格,夏侯兰在他手下,只能在军中从伍长、什长熬战功。 而这,以赵云今时今日的身份,又恰恰是赵云不想看到的。 “嘿嘿,我只想随在子龙身边,冲锋陷阵。” 被赵云看穿了心思,夏侯兰脸色一红,忙出言掩饰。 “子龙,我到后队去看看!” 夏侯兰刚掉转马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夏侯兰又勒住了马缰,好奇地转身回望。 “报!” 就见一名玄甲军斥候策马疾驰而来,望着赵云远远开始报号。 “赵将军,前方出现一队人马,骑兵约三百,步卒八百左右,疑似泉州人马。” 闻报,赵云眉头一蹙,旋即又再次舒展。 “再探!” 打发走斥候,赵云并未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行进。 “子龙将军,这个时候出现的人马,定是冲我们而来,不得不防啊!” 二十岁的右北平人田畴驱马上来,提醒赵云一声。 “子泰所言甚是,这样,由你率队继续前行,我带人上去一观究竟!” 对方只有一千人马,且是汉兵,不仅赵云不太担心,谨小慎微的夏侯兰自见识了赵云的强大战力后,也没将来人放心上。 “子龙,兰随你一起去!” 赵云一摆手中的长枪,拒绝了夏侯兰。 “你与子泰护卫好牛羊马匹,我一人上去就是!” 点齐二百骑兵,赵云催马就走。 …… “大哥,赵云是陶应小儿的人,其恐不会听大哥的!” 望着一脸火热的刘备,张飞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胡说,赵子龙乃大汉朝廷的文安令,逆贼陶应除了表举之功外,一切与他无干!” 短短一个月时间,赵云率兵深入乌桓叛军掌控的右北平,四处杀戮和劫掠乌桓人、鲜卑人,风头盖过了曾经的公孙瓒,刘备顿时起了挖墙脚的心思。 “再说,逆贼陶应已被朝廷免去了卫将军、济南侯,很快连泰山太守之职也不保,谁还跟着他与朝廷对抗?” 一想到陶应手下的一帮文臣武将,刘备深邃的眸子里透露出深深的贪婪。 “来吧,来吧,到我刘备的帐下,定保尔等荣华富贵!” 即便自己只是刘虞帐下的一个小小泉州令,可刘备并不觉得自己位卑。 “手下人马多了,莫说一郡太守,我刘备领一方州牧也指日可待!” 心头火热的刘备开始幻想接收陶应麾下的人马,身边的简雍也给刘备降温。 “玄德,若朝廷将陶应逼急了,不得不防其效仿张纯、张举,拥兵自立啊!” 简雍很清楚冀州三郡的事情,绝不信陶应会束手待毙,也不信陶应会树倒猢狲散。 简雍少年时就与刘备相识,关系也不错,此番刘备回到幽州,简雍第一时间便来投靠。 “宪和,陶应小儿本就风评不佳,陶谦又垂垂老矣,但凡如赵子龙这样的有识之士,绝不会跟着陶氏与朝廷对抗,定会审时度势,做出……” “轰隆隆……” 刘备话音未落,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打断了刘备的话。 “大哥,定是赵云杀了过来!” 冷眼旁观的关羽骤闻马蹄声,远眺来骑,凤眉微眯,一摆手中的大刀,跃跃欲试。 “赵云,定让你知道我关羽手中的大刀有多锋利!” 近半个月来被刘备在耳边连番轰炸,原本将赵云并不放在心上的关羽渐渐生起一抹嫉妒与无名火。 “哼,一个只会抢牧民牛羊马匹的泰山贼,一会儿定让贼厮知道俺张飞的厉害!” 不满刘备一天到晚对赵云赞誉,性格乖张的张飞内心同样起了争雄之心。 “呃,是我的子龙来了吗?” 与关羽、张飞对赵云的排斥不同,眉欢眼笑的刘备眸子里毫不掩饰地倾泻出一抹浓郁的兴奋。 “唏律律……”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终于消散,滚滚雪尘却一直漫卷过来,随风扬起飘到了刘备等人脸上,众人皆打了一个冷颤。 透过朦胧的雪尘向外望去,赵云的骑阵显得气象森严、杀气腾腾。 一时间,竟压抑地人无法呼吸,只感觉一股浓烈的杀意,充斥天地之间,让人不寒而栗。 “嘶!” “这……” 万人敌关羽、张飞对视一眼,皆发出一声惊叹,不由各自紧了紧手中的刀矛。 “唏律律……” 就连胯下的战马,也变得焦躁不安,不停打响鼻,一对前蹄不停地刨着身下冰冻的泥土。 “在下文安令、虎威校尉赵云,不知前方乃何处兵马?” 望着发怔的刘备等人,赵云蹙了蹙眉,一摆手中的钢枪,立即大声询问。 “呃,子龙,吾乃……” “哼,什么虎威校尉,想必是那逆贼陶应封的吧?” 回过神的刘备刚换上一副慈眉善目,欲介绍自己的皇室身份,就被声如铜铃、同时发声的张飞淹没了。 “三弟说得对,什么虎威,猫威还差不多!” 作为张飞“应声虫”的关羽,已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死死盯着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赵云,手中的大刀紧了又紧。 “这厮比那潘璋尚强几分!” 第一眼见到赵云就被其风姿折服的刘备,满心欢喜地刚要拉拢,被张飞、关羽打断,且出言讥讽,这让刘备大惊,忙出言呵斥。 “二弟、三弟,休得胡言!” 刘备不满地瞪了张飞、关羽二人一眼,立即驱马向前一步,朝面色阴沉的赵云拱手道歉。 “子龙休恼,泉州令刘备代二位兄弟致歉!” 手中钢枪早已微抬的赵云,见刘备出来道歉,犀利如刀的眸子不屑地瞪了关羽、张飞一眼,慢慢又压下心中的怒火,朝笑脸人刘备拱手还了一礼。 “不知刘县令当道,是路过还是……” “赵云,俺大哥觉得你还算个人才,大冷天特来救你,若识相,立即与逆贼陶应一刀两段,投在俺大哥帐下,否则,尔头不保!” 赵云话尚未问完,感受到赵云眸子里投来杀意的张飞又忍不住出声。 “环眼黑厮,若再敢诋毁云主公济南侯,定取尔项上狗头!” 满怀恶意的张飞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陶应,并不加掩饰地对赵云表达敌意,忍无可忍的赵云终于爆发了。 “哼,狗屁济南侯,用不了多久,他的泰山太守职位也会不保!” “哇呀呀,果然与陶应小儿乃一丘之貉,赵云小儿,看俺一矛戳死你!” 赵云忍不住了,早就不满刘备看赵云眼神的关羽、张飞也不忍了,各自摆动手中的兵器,向赵云发出挑衅。 “二弟、三弟……” “死!” 眼看自己招揽赵云的念想再次被两个兄弟搅合,刘备刚要再次做和事佬,怒发冲冠的赵云已大吼一声,挺枪催马,朝张飞杀奔而上。 “小贼来得好!” 看到赵云动力,兴奋异常的张飞不顾刘备的喝阻,亦催马迎上赵云。 “铛!” 含怒而发的赵云,一枪挑开张飞刺来的丈八蛇矛,毫不迟滞地刺向张飞的心脏。 “三弟小心!” 在赵云挑开张飞蛇矛的一刹那,脸色骤变的关羽动了,猛然撩起自己的偃月刀,替同样神色大变的张飞解围。 “噗!” 电光石火的一瞬,虽然被关羽的大刀干扰,但赵云迅疾如风的钢枪还是刺入了张飞的胸膛。 “呃啊……” 钢枪入体,张飞赫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若非关羽见机得快,赵云的钢枪定已刺穿了张飞的心脏。 “贼厮,休得猖狂!” 严重低估了赵云战力的关羽,看到张飞受伤,顿时恼羞成怒,一张红脸涨的发紫,立即抡起手中的大刀,直劈赵云。 “哇呀呀,俺要杀了你!” 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张飞与关羽合力与赵云厮杀起来。 “杀!” 看到赵云一打二,随赵云而来的二百玄甲军骑兵顿时怒了,立即一拥而上,朝刘备等一千多泉州汉兵掩杀过去。 “杀光他们!” “噗……” “呃啊……” “唏律律……” 一时间,此方天地人喊马嘶,风云变色。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亲赴援北海 第255章 亲赴援北海 兖州。泰山郡。奉高。 心急火燎的颜良将北海急报递到惴惴不安的陶应手中,一脸焦虑地望着陶应。 “主公,要不要将尹子卢召回来?” 陈登不在身边,颜良自觉不是出主意的料,在眼下的泰山郡,也就只有尹礼勉强可以与陶应对话。 “好,让子卢、邓展速来书房议事!” 眉头深蹙的陶应一把扯过颜良手中的急报,一边匆匆浏览,一边挥手让颜良去喊人。 “对了,让送文报的传讯兵也来!” 低头看急报的陶应头也没抬,给已转身出门的颜良补充了一句,他还想亲自询问一番北海之事。 “嘶!” 看到急报内容,倒吸一口冷气的陶应神情霎时变得凝重。 “徐文向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急报是北海军团军师步骘发来的,内容很简洁,主帅徐盛被管亥重创,生命垂危;大将吕岱负伤,无力再战;步骘已退兵寒亭,急需陶应救援。 “管亥,你倒是个人物,是我陶应小觑了你!” 面色极其难看的陶应,心中暗暗自责起来。 “这便是得意忘形的代价!” 济南轻取徐和,齐国轻胜张饶,乐安国司马俱望风而逃,这便给陶应一个错觉。 “青州的黄巾软弱如灯草,只要一宣扬武力,一画大饼,管亥也会不战而降!” 偏偏管亥没遂陶应的愿,陶应百试百灵的劝降招数居然失灵了。 “这就有点打脸了啊!” 陶应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管亥用实际行动,教陶应莫心存侥幸,踏实做人。 “徐盛生命垂危、吕岱受伤、北海军团溃退,责任在我陶应啊!” 除了深深的愧疚,陶应又为徐盛的生死、步骘的安危忧心起来。 “管亥,你最好消停些,莫要得寸进尺,否则,定让尔等十万大好人头为北海军团陪葬!” 这一刻,陶应深深体会到历史上曹操怒屠徐州数城时的心情。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来到大汉,陶应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体悟。 “主公……” 脸色阴晴不定的陶应正在为步骘、徐盛、吕岱担心,尹礼、邓展、颜良、典韦及一名玄甲军通讯兵匆匆走了进来,望着陶应,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子卢,你们先看看文报!” 陶应扫视众人一眼,将手中的急报默默递给迫切欲知详情的尹礼。 心里同样惴惴不安的尹礼也没有矫情,接过急报,不敢怠慢,展开与众人匆匆浏览起来。 “嘶……” “这……” “不对啊!” 与颜良、邓展的惊讶不同,对北海比较熟悉的尹礼在短暂的惊诧之后,立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主公,步子山为何不就近退入都昌城,反而屯兵无险可守的寒亭小镇?” 虽然与步骘不太熟,但徐盛是尹礼初到牟县时发掘的人才,听其重伤有性命之忧,心瞬间悬了起来。 “北海军团有近二万人马,全部涌入都昌,恐引起城内恐慌,也许这便是步子山屯兵寒亭的原因……” “不是!” 心中同样有些犹疑的陶应话尚未说完,一旁的玄甲军通信兵语带愤慨地打断了他的话。 “噗通!” 悲愤交加的通信兵跪倒在陶应面前,道出步骘退兵寒亭的真正缘由。 “禀主公,皆因都昌城内担心黄巾贼寇趁虚而入,紧闭城门,步军师不得不退兵无险可守的寒亭!” 得知真相,陶应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底喷薄而出,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众人皆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找死!” 莫说陶应,即便是尹礼、颜良以及刚刚执掌玄甲军情报系统的邓展,也清楚这其中使坏的是何许人。 “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陶应身上瞬息爆发出的杀意,似乎让烧着三眼炉的房间温度骤降数度,即便是屋子里杀人无算的颜良、典韦也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这回,不知又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虽然没有跟随陶应征战过,但对陶应在青州所使的手段,邓展已了解地一清二楚。 “主公,俺请为先锋,杀奔北海,定将与黄巾贼寇勾连的大姓、豪强斩尽杀绝!” 对查抄豪强已驾轻就熟的颜良,满脸怒容地朝陶应抱拳,第一时间请缨出击。 一想到又将会有一大批的地方士族、豪强人头落地,无论出身寒门的颜良、典韦,还是邓展、尹礼,心中没来由一阵畅快。 他们并不仇富,而是对为富不仁者深恶痛绝。 “主公,援兵从何处调动?” 与满脑子肌肉、只想着打打杀杀的颜良不同,尹礼头脑此时显得更为清晰。 冲锋陷阵猛将固然重要,但战争毕竟不是靠单兵作战就能胜利的。 “是啊,从何处调兵呢!” 眉头紧锁的陶应,心中快速盘算起可调遣支援步骘的兵马来。 “临朐有五万新兵驻扎,但训练时日太短,也无兵甲装备,拉上战场,除了凑人数、送人头,起不到太大作用!” 突然,陶应生出一丝无力感,发觉自己不是无兵可调,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论理,陶应这个“军阀”是不缺兵的。 除去十万青州新兵不算,陶应在泰山郡时便招纳了六万泰山兵。 其中糜芳领一万人马进入高唐,纪灵领一万进入济南,徐盛率一万进入齐国,吴敦率领五千进入临朐。 后来又接收了袁术的五千汉兵,吸纳了公孙瓒的三千人马。 如此一来,当初进入青州的兵马就有四万三千多。 可如今,这些人马,除了徐盛统率的近两万人马外,留在青州各郡的兵马不到一万,其他人马都散布在了冀州三郡。 “兵到用时方恨少啊!” 陶应默默发出一声感叹。 若陶应这话传入灵帝耳中,灵帝一定会搂着陶应的脖子,发出同样的感慨。 不过,灵帝一定会打死陶应。 莫看整个天下都是灵帝的,但他真正能够掌握的兵马,似乎就只有刚刚成立不久的西园军,还不到两万人马。 “管亥手下至少有十万可战的黄巾精壮,步兵少了奈何不了他,只有借助骑兵的突击优势,一举打垮他!” 在眼下的青州,可以调动的骑兵只有郝帅的三千乌桓兵,陶应心中立即做出决断。 “子卢,立即让郝帅、马钧前来书房!” 望了望门外隐隐绰绰的人影,陶应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尹礼。 “文恒你们且待片刻!” 陶应又对颜良、邓展、典韦打了一声招呼,疾步走出书房。 …… “常仪来了!” 匆匆瞥了一眼卞氏身后眉眼上扬、肌肤白皙、嫣红嘴唇轻启的二八佳人,已无心花月的陶应,很自然地拾起卞氏有些发凉的柔荑,双手满握,满含温情的眸子里现出一抹歉意。 “常仪,这个新年恐怕我不能陪你过了,北海战事吃紧,我得亲自前往督战!” 一双冰凉的手被陶应握着,卞氏顿感一股温暖袭遍全身,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陶应,仿佛润地能滴出水来。 “国事为重,夫君且去,羲在家静候夫君凯旋佳音!” 琼鼻长眉的卞氏红唇微启,痴痴地注视着陶应,轻轻地喘息着,慵懒半张的眸子轻眯着,雾蒙蒙的,偏又有淡淡的流光在荡漾,婀娜丰腴的体态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光彩迷人。 “只是,夫君身体尚未痊愈,再上阵厮杀,让羲放心不下呀!” 卞氏的脸上又被一层浓郁的担忧笼罩,一只手挣脱陶应的“魔爪”,轻轻摩挲陶应胸前的伤口位置。 “夫人安心,应此番前往北海,不会上阵厮杀!” 陶应再次将卞氏脱逃的一只手捉住,一脸宠溺地安抚她。 “家里就交给夫人了!” 岁月的风霜并未在卞氏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许是生过曹丕,更是让卞氏越发雍容华贵、娇艳欲滴。 陶应忍不住在卞氏的额头亲吻一口,又轻轻将她揽入怀抱。 “冯方女以后就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助军校尉冯芳今日便放他归去!” 看似陶应在叮嘱卞氏,也有交代冯方女的意味。 “冯氏谢过陶府君!” 心思玲珑剔透的冯方女自然能听懂陶应的意思,朝拥着卞氏的陶应一个万福,一双略带黯然的眸子一睁一闭间,勾魂摄魄,凸显出无尽的魅惑和风情。 “方女亦想温柔以待啊!” …… “郝帅,立即派出两名传令兵,一刻不停地前往济南,令骑兵日夜兼程,赶往北海都昌!” 打发走卞氏与冯方女,陶应重新回到书房,开始下达命令。 “主公,末将亲至济南,率兵赶往都昌!” 从东平陵到都昌相距近二百五十多里,骑兵再快,也得两天多时间,这还得轻装上阵。 担心手下办事不力,耽搁了陶应支援徐盛兵团的时机,郝帅决定亲自前往。 “也好!” 陶应毫不迟疑地同意了郝帅的提议,目光又转向尹礼。 “子卢,你尽快赶往牟县,叮嘱蒲元,两月内打造五万件唐刀!” 听到陶应的安排,不仅尹礼眼皮一跳,颜良、典韦也是神采奕奕。 “五万件唐刀,意味着主公要扩军五万!” 陶应没理睬众人的反应,目光又投向邓展。 “邓校尉,这段日子加紧对泰山各县的巡视,授权你必要时用一切手段肃清境内敌奸!” 泰山郡是陶应的“科技中心”,陶应绝不许后院起火。 “诺!” 邓展知道是非常时期,毫不迟疑地接过了陶应的命令。 “文恒为先锋,立即率一千骑兵前往都昌待命!” 自与陈登分兵后,陶应身边尚有一千乌桓骑兵,颜良如愿以偿地再次成为了先锋。 “诺!” 早就蠢蠢欲动的颜良,立即起身接过了陶应的命令。 “除德衡外,诸位分头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 陶应打发走郝帅、尹礼、颜良、邓展,始终一言不发的典韦出门守在了门口,房间就剩下陶应与马钧二人。 …… “驾!” 一个时辰后,奉高北城门口跑出三匹快骑,乃郝帅及亲随,直奔济南。 “咯踏踏……” 同一时间,在奉高的东门,跑出数骑,不仅有牟县令尹礼,还有口吃的马钧及亲随。 “轰隆隆……” 在郝帅、尹礼走后不久,颜良率领的一千先锋骑兵亦全装贯带地出了北门,朝北海方向疾驰而去。 “唏律律……”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陶应与“金刚”典韦、医师郤正也出了奉高北城,朝青州齐郡临菑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三英战赵云 第256章 三英战赵云 幽州。渔阳郡。泉州县。 骤然爆发的大战,让渤海湾边原本荒凉不见炊烟的泉州边界人喊马嘶,天昏地暗。 “三弟!” 有些焦虑不安的刘备从戮力厮杀的关羽身上掠过,望着浑身血淋淋、疯狂舞动手中丈八蛇矛犹如魔怔一般哇哇狂叫的张飞,急得额头上狂暴的青筋有小指头一般粗。 “不识时务!” 刘备迁怒的目光投向以一敌二、毫无惧意的赵云,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充满忧虑的眸子里射出一束阴冷的杀意。 “既然不能为我刘备所用,也不能再叫你回到逆贼陶应小儿身边!” 就在刘备放弃赵云的一瞬,二百身经百战的玄甲军骑兵,挟摧枯拉朽之势,毫无畏惧地杀入刘备的一千多泉州兵军阵。 “杀!” 跟随赵云久经幽州草原战训的玄甲军骑兵,皆是与异族长期作战中生存下来的百战精英,此刻彪悍的战力凸显,面对成军不久的泉州兵马,犹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 “噗……” “呃啊……” “唏律律……” 骑兵人数占据优势的泉州兵马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陡然发难的玄甲军纷纷斩落马下,在一片闪烁冰冷寒芒的锃亮唐刀下,骑兵身后的步卒方阵已被凿穿,一时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阵型大乱。 “嘶!” “啊……” 目睹玄甲军瞬间爆发出的强悍战力,压阵的刘备与简雍皆倒吸一口冷气。 “虎狼之师也!” 虽然在绎幕早就见识过玄甲军的军威,刘备还是被其强大的战力所震撼,心中暗暗感叹的同时,眸子里露出一抹羡慕之意。 “长矛手立即上前,弓弩手靠后,骑兵立即整顿队形,对叛军发起反击!” 略一慌神后,恢复镇定的刘备立即趁着玄甲军兜转马头的时机整顿兵马,防御玄甲军骑兵的二次冲杀。 “玄德,泰山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我们的兵马成军稍晚,恐要吃亏啊!” 脸色发白的简雍望着战场上的态势,担忧地提醒刘备早做准备。 “宪和勿忧,只要云长、翼德擒杀了不识时务的赵云,这区区二百骑兵必然束手就擒!” 刘备已顾不得唾面自干,一边安抚心有退意简雍,一边整顿混乱不堪的兵马,心中寄望关羽、张飞二人合力尽快将赵云斩落马下。 “二弟、三弟,你们得速战速决啊!” 眉头紧蹙的简雍见刘备不为所动,将所有希望放在了关羽、张飞身上,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原本以为关羽、张飞已天下难有敌手,没想到陶应麾下居然有赵云这般部将!” …… “哼,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劫我赵云的道!” 嘴角勾起,一脸轻蔑的赵云,借着猛力挑开关羽、张飞刀矛的间隙,快速扫视了一眼已闯入刘备大军之中的二百骑兵,见泉州兵马疲于应付,赵云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以为二打一就能将赵某拿下?做梦!” 眼下摆明了是不死不休之局,赵云心中冷冷一笑,望着两个“万人敌”关羽、张飞,眸子里爆发出浓浓战意。 “杀!” 赵云冷厉的眸子猛然大睁,对着关张二人一声暴喝,毫不迟滞地举枪便刺。 “死!” 在赵云挑枪、出枪的须臾间,关羽同样未给双方预留丝毫的喘息之机,布满怒容的脸颊愈加红胀,厉吼一声,手中的偃月刀挟风带雨般劈向赵云。 “铛!” “噗!”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之后,又是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之声。 “呃啊!” 脸色惨白如纸,全然已是强弩之末的张飞,手中的蛇矛尚未刺出,关羽的大刀便狠狠劈在了他的肩头,使雪上加霜的张飞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三弟!” 电光石火的这一幕,被一心二用的刘备看得一清二楚,惊得亡魂大冒。 还算张飞命大,若非已被赵云卸去五分力,关羽的大刀再高一寸,张飞一颗大好头颅定已搬家。 即便如此,关羽的刀锋还是破开了张飞的披甲,深入肌肤,肩头骨裂,左臂无力下垂。 “二弟啊,难道你已忘记桃园结义之情了吗?” 因关羽的缘故,刘备前番在冀州差点死在乌桓人的弯刀之下,此番又废了张飞一条胳膊,满心无奈的刘备在暗暗抱怨关羽莽撞的同时,不由怀疑三人是不是八字不合,自结义后,始终在走霉运。 “驾!” 已顾不得二百玄甲军往复冲杀军阵,刘备毫不犹豫地丢下发怔的简雍,紧催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双股剑,朝赵云直直冲去。 “三弟小心!” 一脸错愕的关羽尚未从陡然出现的变故中回过神,就见成功祸水东引的赵云一息不停地又转枪刺向无力再战的张飞,骇得关羽发出一声凄厉惊叫。 “逆贼,尔敢伤吾三弟!” 亡魂大冒的关羽迅速出刀替反应越来越迟钝的张飞解围。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赵云的银枪被关羽撩开,救下了环眼圆瞪、骇然无神的张飞。 “三弟速退!” 匆匆瞥了一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张飞,怒火万丈的关羽手中的大刀再增三分力。 “奸贼,关某誓杀汝!” 被赵云借力误伤了张飞,心怀嫉妒与怒意的关羽更是火冒三丈,窄细的凤目喷射无尽杀意。 “二哥,快杀了这贼厮!” 眼冒金星的张飞,趴伏在马背上,一双无神且充满仇恨的眸子死死瞪着赵云,心有不甘地退出了战圈。 “环眼黑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次再战,云必杀汝!” 没能趁机要了张飞的命,心有遗憾的赵云,同样将一腔怒火洒在了独自作战的关羽身上。 “杀!” 赵云双目一眯,手里的银枪呼地刺出,枪锋如电,裹挟着厉啸,向关羽的偃月刀狠狠刺去。 “铛!” 一声闷响,银枪与偃月刀狠狠撞击在一处,历史上从未正式交手过的两位蜀汉“五虎将”,第一次爆发了大战,而且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 “唏律律……” 赵云、关羽的兵刃交错绞杀,二人胯下的战马也没有闲着,配合着各自的主人,奋力撕咬对方的坐骑。 刀风挥洒,枪影翻飞。 关羽与赵云,都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招数更是十分精妙。 关羽手中的刀重八十二斤,刀身上镶有蟠龙吞月的图案,刀名为青龙偃月刀。 赵云手中的枪名龙胆亮银枪,枪长一丈三,重三十斤,枪身乃混铁金刚打造而成,带盘龙雕纹,坚韧、锋锐无比。 二人皆是历史有名的五虎上将,且是汉末三国武力值排名前十的猛将,陡然爆发的厮杀,让这一方天地风云变色,气温骤然降了数度。 一时之间,马走盘旋,劲气翻飞,转眼间,便已经斗了十多个回合。 “二弟,大哥来助你!” 关羽、赵云二人杀得正悍,刘备突然杀来,加入战圈。 “赵云,若你此刻下马投降,备定不计伤我三弟之过!” 尚不死心的刘备手中的双股剑一边朝赵云身上招呼,一边劝降赵云。 “哼,尔区区一个泉州令,有何资格劝我赵云向你效命?” 战局又变成了一对二,赵云依然不惧,面对刘备的劝降,目露不屑的赵云冷哼一声,手中的银枪左突右挡,迅猛如电。 “不降便死!” 赵云毫不犹豫的拒绝,且满怀不屑地质问,顿时让无言以对的刘备恼羞成怒,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冷,手中的双股剑舞得更加威猛。 本来赵云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方令,不仅跟着刘备蹉跎多年的关羽心中嫉妒,就连刘备也心有不忿,此时被赵云回怼,刘备彻底对赵云死了心,只一心想杀死赵云泄愤。 “轰隆隆……” 倏然,从泉州军后面隐隐传来一阵雷鸣之音,渐响渐起,须臾间便嘹亮成令人窒息地隆隆声,铺天盖地而来,直欲充塞整个天宇。 “嘶!” “骑兵?” “泰山军援兵?” 在泉州兵马或颤栗、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黑衣黑甲黑旌旗的一色骑兵汹汹而来,那一把把锋利的唐刀映寒了天空。 “跑啊!” 早已被赵云的二百骑兵冲杀地溃不成军的泉州兵再也无心应战,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扔下手中的旌旗,拼命朝泉州城方向奔逃。 “大哥、二哥,快走!” 强打精神支撑的张飞,奋力拖着沉重的蛇矛,对着与赵云厮杀的刘备、关羽嘶吼一嗓子,也打马朝泉州城奔去。 张飞很清楚,自己留下也是个累赘,眼下又是一个无力回天之局,刘备、关羽撤退是必然的,不如先一步走,省得落后了连累刘关二人。 “玄德,赵云有援兵,快走!” 张飞跑了,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简雍也跟着跑了,他可不想死在乱兵之中。 “大哥,快走!” 陡然异变,让心高气傲的关羽也没了战意,奋力一刀挑开赵云的银枪,提醒刘备撤退。 “呃……” 关羽话音方落,就见刘备早已脱离战圈,奋力打马狂奔,看得关羽愕然不已。 原来就在关羽挑开赵云银枪之前,听到张飞提醒的刘备也知道大势已去、情况危急,尤其是与关羽在一起,担心重蹈覆辙,便毫不犹豫地脱离了战圈,调转马头。 “云长,快走!” …… “子龙!” “国让!” 赵云与田豫相互打了个招呼,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目光中皆满含激动。 “主公担心子龙归途遇阻,特令豫前来接应!” 田豫扫视一眼旷野中成群的牛羊马匹,眸子里一片惊叹。 “噗通!” 田豫话音刚落,赵云朝渤海边跨出一步,朝南望着青州方向推金山倒玉柱,双手抱拳。 “云让主公担忧了!” 过了几息,在夏侯兰、田畴的注视下,田豫上前拉起已热泪盈眶的赵云。 “子龙,幽州不可久留,有话路上再说!” 赵云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与田豫兵合一处,徐徐朝渤海郡而去。 诸位书友,因前期回乡收麦子、油菜,更新时断时续,明日起会恢复正常,并加快更新,之前断更很是抱歉,请见谅! 同时,对默默支持的书友表示感谢、感恩!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二士的抉择 第257章 二士的抉择 青州。齐郡。临菑。 “驾!” 出了奉高,陶应与典韦、郤正轻装策马狂奔,一路向北疾驰。 “咯踏踏……” 三人所骑乘的战马皆打了马掌,马蹄铁践踏在冰冻如铁般坚硬的大地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好马!” 密集爽快的马蹄声,有如一首振奋人心的鼓乐,让鞍上的医师郤正觉得身躯轻快,像要乘着奔势起飞,心中不由赞叹连连。 “若手中再有一把刀,我郤正也是个敢战之士!” 对于陶应、典韦来说,骑马长途奔驰已司空见惯,但郤正就不一样了,如今骑着配了马鞍、双马镫及马蹄铁的凉州高头大马,稳健而快速,不由豪气大发。 “主公,前方就是临菑城了!” 典韦驱马紧赶一步,与陶应并驾齐驱,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城池提醒陶应。 从奉高到临菑相距二百四十里,陶应有意照顾便宜徒弟郤正,一路走走停停,整整花去六个时辰,眼看日头偏西,方到达临菑。 “终于到了吗?” 陶应也看到了临菑城的身影,第一次来临菑,对这座城心中也充满了好奇。 “长途赶路,太有点费人了!” 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临菑城,驻马喘息的陶应,发出一番感慨。 “嗯,还有点费粮食!” 摸着已空唠唠的肚皮,典韦瓮声瓮气地回应了陶应一句。 “哈哈!” 听着陶应与典韦二人的对话,显得意气风发的郤正忍不住笑出声。 “走,进城,哥今日酒肉管饱!” 陶应没想到典韦这样的大块头也有幽默风趣的一面。 “大汉最佳捧哏!” 偶然有那么一瞬,陶应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未来,与自己对话的典韦,就是自己曾经的损友。 “临菑比东平陵、奉高热闹!” 一进城,典韦就感觉到了临菑的繁华,忍不住与东平陵、奉高做一番比较。 “嗯,临菑城未遭黄巾破坏,齐郡又是青州的纺织重镇,商业往来频繁,自然比百废待兴的东平陵、奉高要繁华许多!” 陶应一边牵马前行,一边四处打量着街面,感受着临菑的繁荣气息。 “恶来,先到这家酒楼用饭。” 陶应选了一家看上去很是气派的酒楼,与典韦、郤正走了过去。 “三位客官,里面请!” 刚到酒楼门口,就被迎客的店小二接住。 “好酒好菜给我三人看着上,一定要快!” 跑了一路,陶应都饿了,就更别提大块头的典韦了。 “齐了!” 许是已过了饭点,许是厨房的大厨手脚麻利,没等多久,一桌酒菜就摆上了桌。 “开吃!” 陶应顺手抓起两块大饼,将一块递给典韦,一块给了郤正,自己又拿起一块,毫无形象地大口嚼食起来。 自来了大汉,对美食,陶应已没有了丝毫期待,只求饱腹。 “嗯,好吃!” 典韦就喜欢陶应这一点,吃相很像他们庄户人家,毫不讲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至于郤正,虽然还不适应陶应的粗鲁一面,但无论是身份、地位,陶应都甩他几十条街,他再斯文都是卑微的。 “多谢师父!” 有点受宠若惊的郤正,双手接过陶应递来的面饼,学着典韦的样子大口嚼食起来。 “嗯,这是我吃过最香的饼!” …… “奉孝,你真不打算去招贤馆?” 与陶应三人隔着一道很重帘子的一桌,坐着颍川来的郭嘉、戏志才二人。 “志才兄,你知道嘉的心性,莫说一郡计吏,即便给嘉一个郡守,嘉也不屑一顾!” 看戏志才有继续劝说自己的意思,郭嘉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与不满。 一郡计吏,只对郡守负责,掌管簿籍,有审计郡下各县上报的户口、垦田、钱谷、刑狱以及升、降、赏、罚的参报权利。 可以说,这是个很有前途的职务。 凭心而论,一个刚刚入职的人,能够成为一郡之计吏,这已是破格任用了。 “哼,让颍川郭嘉去做一名计吏,此生休想!” 看到戏志才在招贤馆“应聘”的结果,担心端戏志才饭碗的郭嘉,心中自然不爽。 “什么量才使用,狗屁!” 在郭嘉眼中,以戏志才的能力,这已不是大材小用的问题,而是有些侮辱。 郭嘉擅长的是谋略,哪怕他再迫切出仕,也不愿替人去审计账目财务。 “没有举孝廉的机会又如何?不遂心,嘉宁愿寄情酒色!” 郭嘉与戏志才不同,他是个实在的人,做事都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既不愿空享虚名,也不愿从底层熬起。 当然,郭嘉排斥计吏一职,也与自己的族兄郭图有关。 郭图,就在颍川太守阴修手下任计吏。 “志才兄,依嘉看,这青州已成是非之地,你也别急着出仕,不如与嘉去洛阳转转,一边游历,一边等待机缘。” 郭嘉喝掉自己杯中的酒,一边继续添酒,一边反劝起对坐的戏志才来。 陶应被免去了卫将军、济南侯,刘表成了青州牧,消息早就传遍了青州。 但身在青州的所有人都清楚,在青州屯兵十数万,又得到百万“改邪归正”黄巾流寇拥戴的陶应,绝不会轻易放弃青州。 “去洛阳?” 戏志才瞅着郭嘉,怔怔呆愣了一会儿,又无奈苦笑摇头。 “初来乍到,又寂寂无名,能得一个计吏之职,已是高用了,志才很知足!” 这也就是戏志才,若换成别人,身为一名寂寂无名的寒门士子,能够遇到这种祖坟冒烟之事,还不得乐上了天。 “哪怕是被举孝廉,也不过如此!” 戏志才虽然对自己有信心,对更高的职务很期待,但也清楚自己所面对的现实。 至于陶应所面临的问题,目前连吃饭都困难的戏志才,绝不会杞人忧天。 “那好吧,我们两不相劝!” 这不仅仅是人各有志,郭嘉很清楚戏志才的处境与性格,他不能凭己好恶,左右戏志才的选择。 “那你打算几时离开青州?” 知道郭嘉心高气傲,有自己的骄傲,戏志才也就不再劝。 “明日我问问陈长文,他若还要盘桓些时日,嘉便早行,前往洛阳。” 郭嘉举起手中的酒樽,一脸奸诈地对着戏志才嘿嘿笑。 “若不日能南下,嘉便稍待几日,与他们同回颍川,路上就又可白吃白喝了!” 戏志才笑着摇摇头,他绝不信郭嘉与陈氏父子同行,是为了蹭吃蹭喝那般简单。 “奉孝,要不,你在青州多待一阵子,相信年后陶郡守会来临菑,与其见上一面再走如何?” 在戏志才看来,郭嘉之所以拒绝去招贤馆,多半是嫌弃青州的官吏缺乏识人的慧眼。 但陶应则不同,戏志才相信,陶应的“识人善用”之名,绝非空穴来风。 “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奉孝心中应该有数。” “陶郡守知人善用,眼光独到,允文允……” “停!” 戏志才话尚未说完,便被郭嘉打断。 “志才兄,你就别再劝嘉了,嘉去意已决!” 郭嘉脸上的玩世不恭没有了,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郑重地注视着比自己大好几岁、亦师亦友的戏志才。 “志才兄,嘉也提醒一句,陶重光与阉宦、外戚、大姓清流为敌,中东门一战,更是站在了汉室的对立面,一旦陈仓之围解除,便是各方发难之时;而青州,乃立锥之地也!” 自朝廷罢免了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职爵后,郭嘉一直在等待陶应的反应。 而偃旗息鼓的陶应似乎接受了现状,并未当机立断,北取冀州、南攻兖州,这让郭嘉大失所望,不再看好勉强占据青州一隅之地的陶应。 “奉孝想多了,志才乃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一计吏,无论谁占据青州,都不会与戏某过不去!” 一脸玩味的戏志才,目光熠熠地注视着郭嘉,他绝不信郭嘉看不清这一点。 “再说,有了陈元方之事,颍川人恐怕不会与陶重光成为一路人!” 望着期待下文的戏志才,郭嘉苦笑一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 戏志才了然地点点头,眸子里略显的一丝犹豫之色一闪而逝。 “各安天命吧!” 郭嘉的意思并不隐晦,戏志才自然听得懂。 若未来真的走到了颍川人的对立面,或者被颍川人排斥,戏志才也就认了。 “颍川人?” 戏志才心中默默生起一阵自嘲。 “呵呵,那是大姓、豪强的颍川,不是寒门的颍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步骘陷绝境 第258章 步骘陷绝境 青州。临菑。太守府 在大汉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番“听墙角”神奇经历的陶应,没获得乐趣,反而带着满腹的酸涩与自嘲,与酒足饭饱的典韦、郤正匆匆进了齐郡太守府。 “下官卫旌,拜见济南侯!” 听闻陶应突然到了府衙,从步骘手中接管齐郡不久的卫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心中一片忐忑。 没办法,陶应既是卫旌的贵人,又是当今大汉朝流星般浮沉的地方实力派“超明星”,又头一回见陶应,卫旌自然无比紧张。 “呵呵,子旗,若非你是步子山推荐的忠信之士,此时称我这个过期了爵位,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一脸自嘲的陶应一边搀扶起有些拘谨的卫旌,一边自我打趣、解嘲。 “济南侯,下官绝无冒犯之意!” 陶应的话虽然说得很随和,且不见丝毫的不悦,但听在卫旌耳朵里犹如惊雷,内心变得忐忑不安,连忙出声解释。 卫旌很清楚,即便陶应不再是朝廷任命的卫将军,天子亲封的济南侯,但青州是陶应的。 “子旗,无需紧张,我知你心无恶意!” 陶应拉额头冷汗潸潸,再次躬身施礼的卫旌坐下。 “子旗,且坐,我们慢慢聊。” 陶应注视着身材单薄,一脸文弱,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卫旌,心里再次对自己发出质疑。 “我用人是不是太过任性了?” 无论已征战一方的赵云,还是牧守一郡的卫旌,都显得太过年轻,离他们在历史上崭露头角,至少提早了十数年,有点拔苗助长的味道。 “作为‘先知’,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啊!” 现实处境,让没得选择的陶应,很快就将此担忧抛下。 “至少用这些历史名人,比用一些陌生人要靠谱得多啊!” 不过,对眼下的卫旌,陶应还是打算提前敲打一番。 “子旗,应知你才华横溢,学识广博,故而在步子山的举荐下,让你牧守齐郡。” 历史上的卫旌,才干过人、刚烈忠贞,一度成为东吴的尚书,此时让他治理齐郡,陶应内心还是认可的。 “说实话,以子旗的年龄、资历,出任一方郡守,既不能服众,又让我不放心!” 陶应一改之前的随和,一双犀利的眸子变得冷肃,语气也转为凝重、认真。 “呃……” 在陶应无形中释放出的强大气场及严肃面孔的审视下,额头微微冒汗的卫旌,有些坐立不宁,嗫嚅难言。 “但,我既知子山、信子山,也就信你,必用你!” 一转话锋,陶应又适时为卫旌舒缓紧张情绪。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陶应深知其中的道理,他可不想因此将尚未经历过多少人生磨砺的卫旌“逼”走,他现在很缺人。 尤其是已与大汉朝廷形同陌路之时,陶应就更加珍惜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大才。 “子旗,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与我并肩作战?” 卫旌猛然站起身,朝陶应恭敬一礼。 “蒙济南侯知遇之恩,卫旌必肝脑涂地!” 陶应注视卫旌的目光许久,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点点头。 “有一句话子旗要记住:性格决定命运。” “一个人若有才无德,恃宠而骄,必然会刚愎自用。” “纵观历史,以子旗的博学,定然知道刚愎自用者的最终结局!” 纵观三国,卫旌与蜀汉的彭羕、廖立,曹魏的许攸一样,皆是有才无德,恃宠而骄之辈,最后都败于自己的刚愎自用。 卫旌因刚愎自用,导致自己被免官罢黜在家,后半生郁郁不得志。 “卫旌谨记济南侯教诲!” 眼下的卫旌,多少还有些青涩,虽然隐隐有些清高的苗头,但在两世为人的陶应强势揉捏、敲打下,很快就服帖了,立即翻身下拜。 “卫旌拜见主公!” 心无悲喜的陶应,也没托大,弓腰双手搀扶起卫旌。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眸子满含希冀的陶应注视着卫旌的眼睛,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旗,人可有傲骨,但决不能有傲气;否则,只会害人害己啊!” 不是陶应要在卫旌面前装腔作势耍威风,而是与步骘相比,历史上的卫旌虽然才干过人,但他太缺乏稳重和识时务了。 今日陶应愿意提前敲打卫旌,甚至是推心置腹,不仅仅是防止卫旌重蹈覆辙,关键是为自己夯实可靠的班底,预防后院起火。 “我陶应可不想未来上演《挥泪斩马谡》的桥段!” 真切感受到陶应的真诚与期待,卫旌瞬间被感动。 “主公教诲,乃晨钟暮鼓,金玉良言,旌必永铭心间,终身莫敢忘!” 目光泛红的卫旌,若非陶应拉着,早已推金山倒玉柱,匍匐在陶应脚下。 待二人重新坐定,陶应方道明绕道前来临菑的初衷。 “子旗,一会儿我要赶去北海都昌,此番绕道临菑来见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子旗去做!” 陶应原本可以随颜良的先锋骑兵直达都昌,之所以绕道临菑,也是未雨绸缪。 “旌必不负主公之命!” 见陶应终于回到正题上,卫旌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齐郡归并乐安国后,渤海上时有盗匪贼寇登岸劫掠沿海百姓,可我们没有足够大、足够多的海上战船及水手,因此,近一两年内,子旗首要的任务便是重金广纳造船工匠,训练水手,秘密打造可经得起狂风巨浪的海船!” 陶应已面临被群殴之局,未来无论是北讨辽东,还是南征荆扬诸州,海上出击必不可少,解决战船就成了当务之急。 “诺!” 目光大亮的卫旌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陶应的重任,出身广陵郡的卫旌很清楚,陶应打造海船绝不仅仅是为了剿匪那么简单。 “主公,广陵、吴郡有许多造船世家,也有大量的造船能手、水手,我们可从那里招人。” 卫旌的建议让感觉找对人了的陶应更是眼前一亮,非常满意地点头许可。 “子旗,记着,莫要怕花钱粮,只要愿意前来齐郡的工匠,可安置他们的家属,提供优厚的待遇;若家眷不同行,可提前支付一笔安家费!” 财帛动人心,只要有优厚的待遇,陶应不信在乱世招不到工匠。 况且,眼下的陶应,在冀州搜刮的钱财粮食足以支撑一阵子。 “诺!” 卫旌心中快速盘算起招人方略来。 “好了,齐郡就交给子旗了,我得连夜赶往都昌!” 事情交代完了,既牵挂步骘、徐盛、吕岱,又担心颜良的陶应,一刻也不敢再停留,立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主公,北海战事……” “战事不利,不过很快就能解决,子旗无须担忧,战船之事乃重中之重,万不可拖沓!” 陶应不愿与卫旌谈北海战局,挥手打断了卫旌的话,让其将全部心思放在造船上。 “对了,眼下还有一件事,子旗立即出面替我传达。” 听完陶应的交代,卫旌不解地望着陶应,一脸诧异。 “主公,您不打算见他们?” 面无表情的陶应摇摇头。 “没时间,暂时就不见了!” 陶应并未向卫旌解释不见戏志才等人的缘由。 “主公,战马已饱食过!” 卫旌还想说点什么,金刚一般的典韦看到陶应从太守府书房出来,牵着两匹马立即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通报,让卫旌没了说话的机会。 “出发!” 陶应从典韦手中接过马缰,目光越过身躯高大的典韦,瞅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郤正,立即踩镫上马。 “驾!” 一出了临菑城东门,心急火燎的陶应立即催马疾行。 “咯踏踏……” 紧随身后的典韦、郤正也紧打马匹,在暮色中朝一百八十里外的都昌疾驰而去。 “子山,愿平安凯旋!” 卫旌立在城门口,望着马蹄声越来越急,如波涛滚滚向远处奔去的陶应背影,暗暗为在北海征战的步骘担心起来。 ———— 青州。北海国。寒亭。 北风劲吹,刮得低矮城头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本无力的冬阳,业已渐渐西沉,使得本就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的寒亭,更加显得气氛冰寒、窒息。 定定站在低矮城头上,一身蓝色袍服满是污渍的步骘,背搭双手,瞅着残阳,眉头深锁,心焦如焚。 “若未出意外,斥候已到达奉高,见到了主公!” 从都昌城外退兵至寒亭,已过去两日,寒亭相距奉高近四百里,快马一天半便可抵达。 “斥候,千万莫要耽搁,尽快将急报送到主公手中!” 这一刻,步骘并不担心管亥会连夜攻城,反倒担心陶应行踪飘忽不定,自己的急报不能第一时间送达陶应手上。 没办法,眼下的北海军团,主帅生死未卜,大将无力再战,士气遭到重创,粮草亦难以为继,步骘久拖不起。 “若两日内援兵不至……” 想到这一后果,步骘内心不断挣扎,想给自己一个能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唯有退兵剧县!” 推演一番后,步骘还是无奈选择放弃。 内无可战之将,群殴人数又不占优,北海地方大姓、豪强对陶应又有抵触,拒不配合,步骘有再大的才华,也无力施展。 亏得这是被各种利益捆绑的玄甲军,若是其他汉兵,士兵即便不哗变,也会四散溃逃,步骘早就难以约束了。 “主公,骘让您失望了!” 一想到陶应出兵冀州,对五万乌桓叛军用兵,势如破竹,而自己却兵败,反而有些掣肘陶应,步骘略带落寞的眸子,瞅着徐徐渐没的残阳,心中忍不住一阵难过与愧疚。 第二百五十九章 管亥围寒亭 第259章 管亥围寒亭 青州。临菑。刺史府。 陶应与典韦、郤正离开临菑没多久,出城相送的卫旌便匆匆回了城,直奔原青州刺史府。 “卫府君!” 卫旌一进入刺史府议事厅,原本谈笑风生的大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几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起,朝卫旌拱手打招呼,打破尴尬。 “戏兄!” 见打招呼的正是前几日在招贤馆选拔的计吏戏志才,卫旌连忙躬身还礼,显得有些谦恭,与昔日之见判若两人。 若非陶应亲自点将,以戏志才的齐郡计吏职务,卫旌作为上司,可以心安理得地受他一礼。 可有了陶应的特别交代,而且戏志才要前往济南接替陈登出任济南太守,与卫旌平级,卫旌就不敢再托大。 “卫府君……” 卫旌的一番动作,看得屋内众人一阵诧异,戏志才也满头雾水,刚出声要询问,却被卫旌打断了。 “戏兄稍等,待旌替济南侯向诸位转达几句话后再细聊。” 满屋除了戏志才,所有人都似乎不太待见卫旌,卫旌也不以为忤,自顾自地向屋中众人拱手一圈。 众人虽然看不上名声不显的卫旌,但卫旌毕竟是齐郡的太守,即便是陶应任命的,可新任的青州牧刘表也并未去其职,见卫旌拱手,也纷纷起身回礼。 “济南侯?” 感觉被陶应“连累”,丢掉青州刺史之职的赵琰,听到卫旌还称同样被罢免职爵的陶应为济南侯,心中暗暗腹诽鄙夷。 “你咋不称其济南王呢?” 心中再不满,赵琰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没办法,赵琰还挂名权重位卑的刺史时就不敢在卫旌这个一郡太守面前扮酷,如今成了无权无职的草头百姓,就更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 “这位是?” 屋子里的人除了戏志才、赵琰外,尚有郭嘉、陈纪、陈群,这些人卫旌都已认识,唯独一个身长八尺三寸左右,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是第一次见。 “东阿程立,见过卫府君!” 一身儒士袄袍,美髯垂胸,显得睿智深沉的程昱,起身向卫旌做了自我介绍。 “幸会!” 虽然没有听说过程昱的名字,但见程昱坐在陈纪身旁,卫旌瞬时了然程昱因何在此。 回了一礼后,卫旌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正好诸位高贤皆在,卫某有几件事代济南侯转述。” 卫旌话音一落,众人心中皆是一震,立即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屋子里的众人,今日能聚此一堂,都托了陶应的“福”。 虽然前番卫旌已替陶应释放了陈纪、赵琰,但皆担心被朝廷针对的陶应狗急跳墙,又变卦难为他们。 “鉴于陈元方先生思乡心切,加之青州流寇遍地,济南侯难以保证元方先生周全,请元方先生明日与家人离齐返乡。” “鉴于赵先生身体已恢复无恙,明日亦离齐,返乡过年。” 卫旌一说完,也不等陈纪、赵琰表态,双手“啪啪”连拍两下,从门外进来两个兵士,各自双手托着一个上面覆盖布帛的托盘。 “呈上去。” 卫旌朝陈纪、赵琰二人身边的桌子指了指。 兵士会意,在众人一头雾水下,上前将托盘放在各自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济南侯因它事牵绊,不能亲自相送二位,特托付卫旌向二位道声歉意。” 说着,卫旌中规中矩地朝陈纪、赵琰分别施了一礼。 “济南侯担心路途艰难,特为二位略备车马之资,望二位先生莫要推辞。” 话一说完,卫旌立即转身,也不再理睬面面相觑的诸人,笑盈盈地拉着满腹疑惑的戏志才胳膊朝门外行去。 “戏兄之事,我们边走边说。” 还在发懵的戏志才,想与郭嘉等人打个招呼,可被卫旌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刺史府会客厅。 “嘶!” “这是开始赶人了呀!” “陶重光在青州开始清除异己了!” ———— 青州。北海。寒亭。 “吁!” 虽然是夜间赶路,但好在从临菑到都昌一路直道,加之经过益国县时,又找了一个临时向导,一百二十多里的路,一路马不停蹄的陶应三人用了三个多时辰就到了都昌小镇寒亭外十里。 “唏律律……” 跨过冰冻的溉水河,陶应一勒马缰,借着昏暗微弱的月光,微凝的眸子望向前方人头攒动的人马,手中的长枪不由紧了紧。 “主公,前方乃大队骑兵,不下千人,似是颜文恒的先锋兵马。” 手拎一对大铁戟的典韦视力极好,将陶应护卫在身后,注目眺望前方。 “俺乃颜良,前方可是主公?” 就在陶应三人仔细分辨时,对面传来颜良的声音。 “文恒,我是陶应!” 典韦没看错,对面人马正是颜良的先锋骑兵,暗舒一口气的陶应立即出声回应。 “咯踏踏……” 陶应话音刚落,从昏暗的夜色中冲出一骑,迅若猎豹,奔马急飙,短短几息便冲到陶应身前十步开外,猛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 “唏律律……” 嘶鸣的战马前蹄刚一落地,颜良已甩镫下马,扔掉手中的缰绳,手杵大刀,单膝点地,朝端坐战马的陶应行礼。 “主公!” 暗赞颜良威猛的陶应也立即下了马,上前将颜良扶起。 “我们乃患难与共的弟兄,虽非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以后无需多礼!” 心中很是熨帖满意的陶应客套了一句,将话题转到了都昌战事上。 “文恒,可曾查明各方情况?” 心中同样暖融融的颜良知道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立即将探听来的情报向陶应汇报。 “北海军团已退入寒亭三日,从都昌尾随而来的管亥黄巾今日傍晚方至,已将寒亭团团围困。” “都昌城依旧四门紧闭,城头有县兵及私兵防守,不见百姓出入。” 颜良一到都昌境内,第一时间派人前往都昌城侦查,想突袭入城,一举将城内所有大姓、豪强斩尽杀绝。 但侦查的结果让一心想靠武力征服的颜良不得不死了心。 都昌城不仅城高沟深,且日夜有人防守,让一色骑兵的颜良无机可乘。 “呼!” 听到寒亭暂时无恙,陶应不由长舒一口气,至于都昌城里的大姓豪强们,陶应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此刻还顾不上。 “有没有与寒亭里的步军师接头?” 颜良摇摇头。 “寒亭被黄巾流寇围困,担心打草惊蛇,俺并未与步军师联络。” 陶应朝颜良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此番救援的人马太少,若让管亥有了准备,这一战胜负难料。 “走,我们去观观阵!” 担心管亥夜袭偷城,陶应决定亲自抵近观察一番。 留下郤正休息,陶应与颜良、典韦及前番求援的北海军团斥候驱马徐徐靠近寒亭。 “吁!” 离黄巾大营尚有二里地,陶应一勒马缰,目光凝重地瞅着前方人头攒动、影影绰绰的寒亭。 “主公,是黄巾贼寇!” 典韦的视力极好,又早年没少见识过黄巾军作战,一眼就分辨出了寒亭之外的“人海”身份。 “主公,是管亥的人马。” 典韦语落,颜良又补充了一句。 玄甲军几乎皆出身于黄巾,颜良又长期与他们一起征战,感情比较深厚,所以言辞相对温和委婉,不像对黄巾无好感的典韦,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排斥。 “大约有多少人?” 陶应在马背上立起,让自己尽量看得更远、更清楚些。 “恐怕不下五六万!” 颜良是个带兵打仗的人,瞅一眼基本就能预估出人马的大致数量。 “主公,寒亭乃小镇,城墙低矮,又年久失修,无须借助大型攻城器械,便可轻易被攻破!” 斥候望着夜色下的寒亭城墙,不无担忧地提醒陶应一句。 其实,斥候是想让陶应做好最坏的打算。 “以眼下的状况,寒亭恐怕守不住!” 不怪斥候悲观,退入寒亭的北海军团,人马不超过一万五千。 除了人数不占优外,最要命的,主帅徐盛遭受重创,主将吕岱也无力再战,北海军团士气低落,恐很难抵御凶悍无敌的管亥进攻。 “下马,再前行二百步查探。” 即便斥候不提醒,陶应也清楚眼下北海军团面临的困境,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 “恶来,留意周围黄巾斥候,一经发现,立即击杀。” 陶应跳下战马,让斥候原地看守马匹,打算徒步靠近管亥的黄巾大营,近距离观察寒亭事态。 “诺!” 典韦轻应一声,将一对大铁戟交到左手,又从腰间摸出两枚小铁戟在手,抬头望向前方,犀利的瞳孔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率先一步朝前行去。 许是携新胜之威,不将北海军团放在眼中的管亥,并未向周边放出斥候、暗哨,陶应三人很容易又前行了二百步。 “主公,这群黄巾贼寇,今夜恐怕不打算攻城了!” 典韦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来回在松散的黄巾营盘里扫视,目光泛着缕缕轻蔑与失望。 “管亥?” 这一路上,陶应没少给典韦普及管亥的战力,深深勾起了典韦的战意,他迫切想与管亥一战,在陶应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 “走,退回去,等待援兵。” 陶应最后瞅了一眼寒亭城头紧张戒备的玄甲军,立即掉头。 既然管亥不打算连夜攻城,步骘暂时是安全的,陶应也就没有必要冒险踹营了。 这一退,又退到了十里开外。 第二百六十章 戏志才履新 第260章 戏志才履新 青州刺史府。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被卫旌拖走的戏志才,又匆匆归来。 “志才兄,你的事说完了?” 郭嘉满含深意的眸子,笑盈盈地盯着戏志才,上下审视着他。 “嘉,恭贺志才兄高升!” 戏志才拱拱手,苦笑摇头。 “奉孝就莫要调侃志才了!” 卫旌的那一番动作,以郭嘉的机灵劲,还有什么猜不透的。 戏志才目光扫视一圈,见之前的人皆在,就连被下了逐客令的陈纪、赵琰,也不见一丝仓促之色,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是在等戏某啊!” 戏志才心如明镜,很清楚这帮颍川人精料定他会去而复返,故而并未散去。 “假若,戏某一去不复返呢?” 戏志才暗暗自嘲,结果不言而喻。 “或许,连挚友郭奉孝,也会与我这个‘不识时务’的颍川人划清界线吧?” 收摄心神,淡定自若的戏志才语音淡淡地说出了室内诸人等待他“自觉交代”的内容。 “因北海剿灭黄巾战事失利,一个多时辰之前,刚至临菑的陶府君,又匆匆赶往都昌主持战事。” 既然知道这些人想听到些什么,戏志才索性也不等他们发问,率先将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 “怪不得!” 戏志才的消息,让众人释然为何陶应不露面反叫卫旌替他出面。 “还真是少见,陶重光可是难得一败啊!” 注视着坦然自若的戏志才,郭嘉脸上露出一副调侃的神色。 “这管亥,是个人物,比徐和、张饶、司马俱之流强!” 郭嘉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戏志才明白,众人也清楚,而且也有同感。 陶应自崭露头角以来,剿灭黄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连强大的乌桓叛军也旦夕灭之,可盘踞北海的管亥却让陶应败北,这使众人心中惊讶不已。 “难道,策略有变?” 对陶应灭黄巾势力的手段,郭嘉已打听地一清二楚。 “那简直是打在了蛇的七寸上,对黄巾流寇犹如釜底抽薪,焉能不溃!” 郭嘉敢保证,即便是张氏三兄弟活着,遇到陶应这样的“流氓”手段,张氏兄弟也得败。 “啧啧,简直与留侯的四面楚歌之计异曲同工!” 不过,陶应为此牺牲了大姓、豪强的利益,这是郭嘉不太赞成的,毕竟颍川郭氏也属大姓一流。 “志才,据你所知,北海失利,是何原因?” 坐在陈纪身旁的陈群,替好奇的众人问了一句。 一路怀揣着从鲁国讨来的孔融文书,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结果连陶应的面都未见,父亲陈纪便被放了,这叫陈群郁闷不已。 “心思白费了,人情白欠了!” 现在,包括程昱在内,众人都已明白,陶应早就有放陈纪离去的打算,他们此番来不来青州都一样。 “志才了解也不多!” 戏志才瞄了一眼坐在陈纪身旁的陈群,又环视众人一眼,明确传达出“自己所言,皆是猜测”的意思。 “除了兵力不足,战将匮乏,最大的因素,恐怕是地利不在我!” 戏志才没有思考、犹豫,直言自己所想。 再说,无论是战事本身,还是面对这一群人精,都没有编造、隐瞒的意义。 “地利不在我?” 郭嘉、程昱、陈纪闻弦知雅意,对戏志才所指秒懂。 “看来,又要血流成河了!” 屋子里除了戏志才,几乎都出身大姓,一想到陶应的手段,心中未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诸位,志才前来,也是向各位辞行的。” 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有点沉闷,戏志才适时告别,这才是他此番回来的目的。 “志才兄,你要离开临菑?” 猜到戏志才升迁了,但郭嘉没想到戏志才会离开临菑,脸上露出一抹不解之色。 “嗯,明日一早前往济南,领受新职。” 对郭嘉所问,戏志才向来都是毫不隐瞒。 “不知,戏先生前往济南,就任何职?” 半天没有存在感的前青州刺史赵琰,这会儿发挥了他“刺史”的职能,“过问”了戏志才一句。 “出任济南太守之职。” 济南王刘赟勾连黄巾,一家男丁被陶应斩尽杀绝,且青州已是陶应的了,自然不会再有汉室封国存在,全改成了郡。 “嘶……” “这……” “啊……” 戏志才话音一落,室内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诧声。 既为陶应的任性咂舌,又为戏志才的人生际遇感叹。 一郡计吏,俸禄不过百石;一郡太守,薪俸二千石。 其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陶重光,有先见之明?” 陶应一到临菑,并未与戏志才相见,便将戏志才从一郡计吏提升至一郡太守,这让程昱内心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程昱不是觉得戏志才才不配位,而是感觉人尽其才。 “眼下的大汉,除了陶重光,恐无人能如此任性用贤!” 戏志才从刚刚被征辟没几日的计吏转任济南太守,程昱暗暗感叹其际遇的同时,心中默默自问。 “若在东平陵时接受陶重光的招揽,济南太守之职,会不会是我程立的?” 这一刻,年近五旬的程昱,突然有些茫然。 “选择站在颍川士人一边,会不会是个错误?” 程昱茫然,流年不利的赵琰也对去留感到茫然。 “唉,若无朝廷任命,终归不妥啊!” 过了半晌,赵琰轻叹一声,将心思各异的众人拉回现实。 “伪太守?” 赵琰的意思众人都清楚,无非是说戏志才的济南太守之职名不正言不顺,很可能过不了新任州牧刘表的那一关。 “那又怎样?” 虽然是伪太守,那也是太守。 明眼人都知道,眼下的青州,已是陶应说了算,只要陶应一日不放手,戏志才的太守之位就稳如泰山。 “奉孝,临别无所赠,这是志才提前预支的一年薪俸,赠于你,好路途买酒暖身。” 戏志才不愿再与这些人拉扯了,从怀里掏出四十两黄金,也就相当于他一年的俸禄二千石,递到郭嘉手中。 “薪俸还能预支?” 怔怔望着手中金灿灿的黄金,郭嘉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诧。 就连久经官场、宦海沉浮的陈纪、赵琰二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许是济南侯担心志才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传出去给他丢脸,故而才预支了这笔薪俸!” 不知如何称谓当前的陶应合适,戏志才干脆学卫旌,依然称陶应为济南侯。 “预支薪俸?” 莫看戏志才在尴尬地自我调侃,内心却温煦如春。 “不存在!” 担心卫旌不给他说实话,戏志才私下打听了好几个太守府的官吏,就从未听说可以预支俸禄的。 “济南侯,志才平生知己也!” 戏志才在颍川,已很多年没有被感动过了,来了青州,却被素未谋面的陶应给感动了。 “志才兄,这可是你的一年薪俸,嘉不能要!” 满心复杂的郭嘉,将手中的黄金又推给内心同样不平静的戏志才。 “千金买马骨,陶重光只用区区四十金,便将颍川人杰戏志才拿下!” 郭嘉既感动于戏志才的大气,又感叹陶应的心思细腻。 “莫要辞,这只是志才的一点心意!” 戏志才阻止了郭嘉的推辞,一脸真挚地又拍了拍郭嘉的胳膊,转身便出了刺史府。 “奉孝莫要担心志才没饭吃,没衣穿,这些,在济南任上,都是免费供给的!” 郭嘉一愣,将茫然的目光投向赵琰、陈纪征询。 神情复杂的赵琰与陈纪对视一眼,皆向捧着黄金的郭嘉点点头。 “哈哈,那好,嘉就笑纳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酸涩,郭嘉又露出他的招牌浪子笑,打了个哈哈,便没再矫情,收下了黄金,省得拂了戏志才的一番美意。 “嘉送送志才!” 郭嘉追着戏志才出了大厅。 同为颍川人,陈群、陈纪等人不好待着,也跟了出去。 “诸位,请回吧,屋外冷,若有暇,可来济南找志才!” 戏志才目光一一从郭嘉、陈群等人身上掠过,转身便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出发!” 戏志才一进马车,一名雄壮的护卫长立即下达命令。 “哗……” 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玄甲军骑兵,闻令整齐划一地一跃上马,护卫着戏志才的马车,徐徐朝三里之外的齐郡太守府临时住地而去。 “叮叮咚咚……” 随着承载戏志才的马车车盖鸾铃一路嘒嘒,犹如陈酿的酒香在寂静的夜里飘荡一路,沁人开颜,听在郭嘉、程昱、陈群等人耳中,却内心起伏难平。 “终究站在了颍川人的对立面!” “这是一场命运的豪赌!” “走了一条不归路!”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寒夜暗聚兵 第261章 寒夜暗聚兵 青州。寒亭。 夤夜,一堆堆烧得很旺的篝火在寒亭十里外的旷野燃烧。 西北风漫卷,不仅送来了彻骨的冷风,还撩拨着篝火堆,火苗摇曳,发出噼啪声响。 “恶来啊,你杀起人来砍瓜切菜,那么利索,怎么叫你打几只小兔、小鸟,就这么不舍呢?” 虽然有一堆大火,可陶应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暖和,反而因为饥肠辘辘,变得浑身冰冷,不时打着哆嗦。 没办法,为了转移心理的、生理的注意力,只好拿大块头典韦打趣。 “俺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瓮声瓮气的典韦,穿得并不比陶应多,跟个不知冷热的钢铁机器人一般,神情自若,慢悠悠地为自己辩解。 “也不是俺对小兔、小鸟不忍下手,俺找遍了方圆五里地,没见一只兔子、一只鸟。” 典韦也很郁闷,今日在临菑吃了一顿不午不晚的饭,结果又是三个多时辰的狂奔,到寒亭的时候,他就已经饿了。 这会儿不要说陶应感到饥肠辘辘,典韦更是快要忍不住吃土止饥。 “哼!” 典韦侧目瞪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颜良,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原本典韦想让颜良拿出军粮救急的,可颜良为了赶路,一千骑兵皆是轻装,路上就食于地方,此时手中也无半粒米,同样饥肠辘辘。 “呃……” 典韦的不满颜良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偷瞄了一眼一脸谐谑的陶应,犹如灵官的红脸愈加红润,尴尬地揪了揪兜鍪上的红缨,一言不发。 “要不,去抢?” 典韦突然想起寒亭城下黄巾军热火朝天的煮饭场景,眼前一亮,手中当烧火棍用的大铁戟,被他紧了紧,目光不时朝身后回瞄。 “想都别想!” 典韦的那点心思,岂能瞒过陶应的眼睛。 “再忍忍吧,算算时间,郝帅那小子也差不多快到了。” 陶应相信以典韦的手段,在黄巾贼手里抢点吃的轻而易举,但陶应不想冒险,眼下的他已输不起了。 “呃!” “俺只是心里有个念头而已,主公是如何知道的?” 典韦呆呆地注视着陶应,铜铃般的眸子透着浓浓的不解。 “主公……” 典韦刚想出声问陶应,突然身边守着火堆的颜良眉头猛然一挑,快速趴倒在地,附耳倾听,典韦心里一动,立即收声。 “来了吗?” 反应过来的陶应,急忙将目光投向篝火,就见原本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火苗,此时上下窜动,一息不歇。 只过了几息,陶应已感觉到身下的大地隐隐在震颤。 “主公,是大队骑兵,不下数千骑!” 颜良行军打仗是专业的,从地上猛地爬起,满含激动地望向陶应。 “主公,是郝帅的骑兵到了!” 这个时间点能到寒亭来的,除了玄甲军不会有别的军队,颜良清楚,陶应、典韦更清楚。 “哈哈,终于到了,恶来,你有饭吃了!” 一脸喜色的陶应从地上站起,一边活动冻得有些僵硬的腿脚,一边还不忘调侃典韦一句。 “走,我们上前去迎迎,马速太快,别吓醒管亥。” 陶应之所以后退十里,目的就是不让管亥知道有大队骑兵到来,陶应要打管亥一个措手不及。 “主公,天有些黑,这里俺熟,就让俺前去迎郝帅吧。” 看着陶应僵手僵脚的样子,颜良真心不忍陶应出去挨冻(添乱),立即请命。 “也好,让骑兵提前减速,我在这里等他们。” 陶应也没有矫情,同意了粗中有细的颜良提议。 “诺!” 颜良应了一声,燃起一支火把,上马快速朝援兵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 “主公!” 陶应并未等多久,就见郝帅紧随接他的颜良快马跑来,身后还有一骑,身无片甲,亦无兵器,一身普通袄袍装扮的瘦弱年青文士。 “无须多礼。” 陶应一把托住甩镫下马就要给自己行跪拜礼的郝帅,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喜色。 “郝帅,一路辛苦了!” 从奉高到东平陵,又从东平陵至寒亭,有四百里之遥,连续疾驰近十个小时,自然辛苦无比。 “末将不辛苦!” 陶应的一句真挚慰问,让郝帅在冰寒刺骨的寒夜感到浑身温暖,一路的疲惫顿觉消散无形。 “胡说,这般急行军,铁人也会累!” 陶应很满意郝帅这个乌桓人的态度,又将目光投向立在郝帅身后的文士身上。 “先生也辛苦了。” 抑制住心中的好奇,尽量不让自己太过厚此薄彼的陶应,向青年文士打了个招呼。 “属下戏志才,拜见济南侯!” 见陶应一脸温煦地注视着自己,有些腰酸背痛、腿脚酸软无力的戏志才,咬着牙步履蹒跚地上前一步,躬身下拜。 “嗯?” 望着孱弱如鸡的戏志才,陶应猛然一愣。 “戏志才不是在临菑吗,怎么会跟着郝帅一起来北海?” 看到陶应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郝帅忙出声解释。 “主公,戏先生在前往济南的路上遇到了末将,便一起跟着来了北海。” 原本戏志才是打算第二天一早前往济南的,可又担心郭嘉前来相送,已自觉走到颍川人对立面的戏志才便决定连夜上路。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陶应,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戏志才,满含担心地数落了一句。 “如此长途急行,加之天寒地冻,志才身体又单薄,不该来呀!” “志才扛得住。” 陶应超越老朋友一般的言辞里满含浓浓的关心与真诚,这让头一次见到陶应的戏志才,心中的忐忑与紧张瞬间消弭,被一片温暖所填满。 “凭陶重光的这一番言辞,我戏志才不枉此行!” 戏志才心性的变化陶应不知道,但他知道戏志才站不住了。 “来,志才,我们坐下边烤火边说。” “对了,郝帅,有吃的吗,我们快饿死了。” 陶应扶着脸色蜡黄的戏志才颤巍巍地到火堆边坐下,还不忘向郝帅讨要吃的,他的余光已捕捉到典韦投来的幽怨眼神。 “主公且等,末将这便去取!” 骑兵长途急行军,自然不会有后勤保障,必须自带干粮,或就食于地方,这方面郝帅比颜良有经验。 郝帅从自己的战马身上摘下一个食囊,递到陶应手上,陶应看都没看,顺手递给了眼冒精光的典韦。 郝帅见状,转身离去,没多一会儿,又拎着两个食囊回来,一个给了医师郤正,一个给了陶应。 “谢了!” 陶应如同后世般,随口向郝帅道了一声谢,立即打开手中的食囊,从中摸出一块青州的面饼来。 “志才,你要不要也来点夜宵?” 陶应将手中的面饼递到戏志才跟前。 “志才路上已吃过了,这会儿吃不下。” 戏志才没有接,此时的他,除了激动,就是想睡觉,太累了。 至于陶应口中的夜宵是什么,聪明莫过戏志才,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其意。 “那好,志才,你先将就着睡一会,天亮就要对黄巾发起突袭,你睡觉的时间不多了。” 饿极了的陶应,毫无形象地大口嚼食起来。 “郝帅……士兵……安顿好了吧?” 陶应又将目光投向郝帅,边吃边问骑兵驻扎的状况。 “主公,骑兵尚在二里外待命。” 之前不知道陶应是否会连夜发起进攻,所以郝帅让二千乌桓骑兵和陈登调拨的一千玄甲军新补骑兵都在待命状态。 “立即让他们与先锋骑兵汇合休整,明日天一破晓,便对管亥黄巾发起进攻,争取一举击破管亥。” 得了准信,暗舒口气的郝帅立即转身,前往骑兵驻扎地下休整令。 “济南侯,为何不连夜袭营呢?” 注视着成竹在胸的陶应,戏志才不解地问了一句。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夜间偷营更是许多战役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 “呵呵,典护卫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击败管亥,让管亥在双方数万士兵的面前输得心服口服。” 陶应瞥了一眼大口朵颐的典韦,似真似假地回了戏志才一句。 “志才明白了!” 盯着陶应带有戏谑的眼神,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陶重光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海黄巾!” 陶应选择天一亮就进攻,既能打管亥一个措手不及,也能防止管亥趁着夜色逃跑,为自己留下隐患。 当然,长途而来的骑兵,已是疲惫之师,加之地利不熟,又是黑夜,勉强一战,同样损失会很大。 这些,戏志才自然都明白。 “唉,这遭恐怕白来了!” 遭各方势力嫉恨的陶应不仅出身不俗,比戏志才还小几岁,就连谋略似乎也毫不逊色,这让心中略带酸涩的戏志才对陶应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奉孝,你的选择,恐怕很难善了啊!” 戏志才带着满腹心事,倚在篝火边沉沉睡去,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 望着鼻息如雷的戏志才,陶应眸子里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可惜,天妒英才啊!” 按历史轨迹,七年后戏志才就病死了,年龄不过三十一二。 “但愿能逆天改命!” 吃饱喝足的陶应,也和衣躺在了篝火旁,带着思绪酣然入梦。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戏志才认主 第262章 戏志才认主 青州。寒亭郊外十里。 晨光熹微,冬雾弥漫。 戏志才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及细微而嘈杂的话语声惊醒。 “天亮了?” 尚未睡醒的戏志才,揉了揉眼睛,瞅了瞅灰蒙蒙的天际,又四下打量一番,就见在冬雾中,影影绰绰有无数的人马伫立。 “要进攻了!” 离戏志才不远处,陶应、典韦、颜良、郝帅正在窃窃私语,反应过来的戏志才猛然爬起身。 “呃?” 一件柔软、厚实的袍袄从身上滑落,戏志才低头一瞧,瞬间愣住了。 “这是济南侯的袄袍?” 昨夜虽然见面比较仓促,但戏志才对陶应的第一印象记忆很深刻,包括眼前的这件袄袍。 一时间,戏志才心潮腾涌,犹如平镜般的湖泊泛起层层微波。 “醒了?” 戏志才尚徜徉在温暖海洋中不能自拔时,陶应出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志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陶应略带歉意的话语,传入戏志才耳中,如沐春风般。 “我睡过头了!” 脸上略显尴尬的戏志才用力搓了搓依然疲惫的面颊,抱着陶应的袄袍走了过来。 “志才身子单薄,昨夜又睡得晚,再睡半个时辰吧。” 陶应抬头望望冬雾弥漫的天际,让戏志才不用着急起身。 一来,大雾,不利于骑兵对管亥黄巾发起冲锋。 二来,陶应很担心身子单薄的戏志才如历史上那般英年早逝。 “就戏志才这样的身板,即便我陶应不是医生,也相信他活不过七八年啊!” 好不容易身边来了两个多智多谋的大牛,却又都是短命的,陶应心中自然不甘。 “待青州事了,定要找找华佗、张仲景等建安神医,替陈登、戏志才诊治一番。” 陶应眸子里闪现的一抹忧色,被戏志才尽收眼底。 霎时,戏志才的眼睛蒸腾出温热的霞光。 “志才已睡够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曳动,戏志才双手捧着陶应的袄袍,毕恭毕敬地递到陶应面前。 至于陶应因此而挨冻之类的感激话语,戏志才没有说一句。 戏志才明白,即便他口吐莲花,语言万千,也难描摹他心中对陶应的感激。 “天寒地冻,志才又身子孱弱,这件袄袍,就给志才挡风御寒吧,莫要嫌弃。” 陶应接过自己的袄袍,又反手亲自披在了戏志才身上。 “这是尹夫人亲手为主公缝制的,便宜你了!” 看到陶应将自己的袄袍送给了戏志才,知根知底的典韦眸子里露出一抹不满。 袄袍是尹氏从东平陵带到奉高的,陶应并未穿几日。 “主公!” 陶应接二连三的小恩小惠,终于击破了戏志才的心防。 听了典韦的解释,戏志才没有推辞陶应的赠袍,反身屈膝认主。 “有主公的地方,便是我戏志才的家!” 不等陶应犹如中了千万大奖的巨大惊喜中清醒过来,戏志才已对着他深深一拜。 这一拜,让戏志才的内心豁然开朗,甘之如饴。 戏志才在颍川经历了纷纷扰扰的世间情、世间事、世间人的纠缠喧嚣之后,在青州、在陶应处,终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未来无论成败,志才必牵马坠蹬,肝脑涂地,追随主公左右!” 这一刻,归属感使戏志才对陶应彻底归心。 “志才……” 醒过神的陶应,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立即弯腰双手托住戏志才的双臂,目光熠熠地注视着戏志才的眼睛,激动难言。 “唉,短短几个月间,送出了两件袍服、一件盔甲,收获了三个顶尖牛人!” “看来,在这汉末三国时代,要感动一个对的人,一件衣服足矣!” 当然,要是遇到不对的人,如程昱、郭嘉,莫说一件旧衣服,就是陶应砍自己一条胳膊送人,人家也不正眼搭理他。 “主公,大雾已稀薄。” 陶应与戏志才惺惺相惜、“卿卿我我”的当儿,身后传来颜良大煞风景的粗爽声音。 “可以开始了吗?” 陶应注目远眺,就见冬雾已散,大地立即呈现出一幅壮丽美景。 看那松柏,针叶上凝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一树洁白的秋菊,微风轻拂,叶子纷纷飘落,犹如天女散花。 “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陡然战意喷薄的陶应快步走向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 “郤医师,在我军击败黄巾之前,你与志才留在后方!” 看到郤正也醒了,陶应顺便交代一句。 无论郤正,还是戏志才,陶应都不想他们出事,尤其是郤正,徐盛还等着他救治呢。 “主公,志才愿……” “志才,此战乃骑兵快速突袭,你就留在后方。” 看出戏志才有意随军出击,陶应毫不犹豫地阻止了。 “志才,我欲进都昌城,想想能否赚开城门!” 为了让戏志才安心待在后方,陶应给戏志才布置了一道颇有难度的作业题。 当然,陶应对戏志才的智谋也有所期待。 “诺!” 有了事干,戏志才瞬间打消了随陶应冲锋陷阵的想法,流淌在骨子里的骄傲又慢慢活跃起来。 安抚了戏志才,陶应从典韦手中接过自己的长枪,冷峻犀利的眸子望向十里外的管亥大营。 “文恒,郝帅,按预定方案,快速击穿管亥左右翼,向中军汇合!” “恶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拿下管亥,不论死活!” “号令兵,前行距黄巾大营三里,立即吹响玄甲军进攻号角,通知步子山出城打扫战场!” 随着陶应的一连串令下,颜良、郝帅各率一千骑兵,借着已稀薄的雾色遮掩,开始驱马缓慢朝管亥大军的左右两翼推进。 陶应亲率两千骑兵为中军,直趋管亥中军,拎着一对大铁戟的典韦随护而行。 “轰隆隆……” 待三路骑兵距管亥大营不足五里时,马速骤然加快,像疾风中的劲箭,一往直前;蹄声如雷,好似惊涛拍岸。 “呜……” 待逼近管亥大营不足三里时,十数名早已准备好的号令兵脱离大队,驻马扬号,吹响了玄甲军独有的进攻号角。 “驾……” “哈……” “杀……” 进攻的号角骤一冲上云霄,犹如电闪雷鸣,让如洪流般杀奔战场的玄甲军骑兵战意爆燃,纷纷怒吼着扬起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冰冷唐刀,争先恐后地冲向管亥大营,欲以此战收获自己的荣耀。 嘹亮的号角声、如雷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的人吼马嘶声骤然爆发,瞬间打破了寂静的寒亭城外旷野。 “轰隆隆……” 转眼间,奔腾的铁骑,电闪雷鸣般潮涌而过,其裹挟雷霆万钧之势,以摧破一切的气概,杀入管亥大军。 一时间,寒亭这一方天地,为之震颤、心悸。 ———— 管亥大营。 大雾尚未完全退去,用过早饭不久的管亥,立在营帐门口,一边任亲兵给他披甲,一边如狼似鹰般的眸子望着二里开外的寒亭城,嘴角勾起,不时发出冷哼。 “是朝廷果真无人,还是欺管亥无能,竟敢选择退守寒亭这般低矮的城郭!” 昨日尾随而至寒亭的管亥,一看到寒亭低矮的城墙,立即打消了连夜进攻的念头,他将寒亭团团围困,养精蓄锐,打算白日一鼓作气攻破寒亭。 “弹丸小城,吾一鼓而破之!” 若步骘选择退兵高墙深壑的都昌城,管亥没有多大信心将其攻破。 但寒亭这样的低矮小城,管亥自然有攻破的底气,也有攻破的经验。 “步骘,尔也配做军师?” “徐盛,尔也配招降本帅?” 一想到步骘、徐盛,先对他招降,后欲故技重施,效齐、济南之法,铁塔似的管亥,黑脸森然一笑。 而这一笑,犹如来自幽冥的黑使,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就连营门口替管亥披甲的亲兵,亦目露惊惧之色。 “张饶、徐和、司马俱,堂堂黄巾渠帅,麾下煌煌数十万人马,居然败在如此不堪一击的汉军手中,废物矣!” 管亥对张饶三人不战而降,既不满,又不屑。 “渠帅,已披挂齐整。” 替管亥穿戴盔甲的亲兵,语音怯怯地提醒恨不能前往“极乐世界”教张饶等重新做人的管亥一声。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牵马,拿兵刃!” 回过神的管亥,冷冷瞪了亲兵一眼,语气冰冷地呵斥一声,转身大步迈出营帐。 “这刀堪称宝刀,可惜太轻了,不趁手!” 上了战马的管亥,瞅了瞅手中的唐陌刀,又掂了掂,只得无奈放弃,重新拿起自己的战刀。 管亥手中的陌刀,是缴获玄甲军的,只是与他惯用的大刀相比,分量太轻了。 因使用了新型钢铁,玄甲军配备的陌刀净重不过十斤。 管亥手中的大刀,乃重型兵刃,重量达到了六十斤。 在战马上,管亥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人马,见一切准备就绪,便驱马徐徐行至距离寒亭城有一箭距离的地方。 “尔等听着,交出兵器和粮秣,某尚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敢反抗,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管亥猛一挥手中的大刀,指向立在城头指挥防御的步骘,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通过恐吓不战而屈人之兵。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 管亥话音一落,身后的数万黄巾士卒,皆将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高举过顶,左右舞动,齐声呐喊助威。 “呜……” “轰隆隆……” “打破……” 陡然,一阵突兀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又是轰隆隆的雷鸣音传来,让正喊得起劲的黄巾士卒一阵错愕,纷纷回头张望,口号也喊不下去了。 “什么声音?” “打雷了?” “地动了?” …… “不对,是骑兵,大队骑兵!” 蹄声如雷,似万马奔腾。 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大地的震动感更加明显,常年征战的黄巾士卒终于回过味来。 “哪来的如此多骑兵?” 管亥骇然回头,望着越来越清晰的一道细长黑线,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片惊诧,旋即被浓浓的不安替代。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四路攻管亥 第263章 四路攻管亥 北海。寒亭。 冬雾一退去,城外管亥黄巾营盘的动静便传到了步骘的临时大帐。 一夜未眠的步骘,急匆匆登上城头,举目远眺,离城二里开外的黄巾营盘,人头攒动,人喊马嘶。 “管亥要攻城了!” 此时的步骘,挺立在城头,犹如一颗孤寂的苍松,轮廓分明的脸上微微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要战,那便战,唯死耳!” 这一刻,面临生死抉择,步骘乌黑的眸子里透出磐石般的坚毅。 “可惜,难报主公知遇之恩!” 想到陶应,步骘脸上现出一抹复杂之色,有欣喜,有愧疚,也有浓浓的不甘。 “军师,您且安心,只要岱一息尚存,定不叫黄巾贼越过城池一步!” 二十七八的吕岱,业已负伤,不堪再战,但此时北海军团生死存亡之际,他不得不强撑着登临城头,与步骘共生死。 “定公,骘有预感,主公必会来援!” 到这地步了,步骘没埋怨吕岱登临城头,也没有劝吕岱离开城头。 他们二人一样,皆是忠义之辈,宁可轰轰烈烈战死疆场,也不可能在黄巾流寇的淫威下苟延残喘,更不可能屈膝投降,苟且偷生。 “哈哈,那就看我们能否顶住管亥的前三次进攻!” 对于攻城一方,若连续三次进攻不能建功,后续就更加乏力了,甚至会暂时偃旗息鼓,另辟蹊径。 而对于守城一方,若抵御了对手的前三次进攻,便可获得难得的喘息之机,这便是待援者的希望所在。 虽然没有见过陶应,但吕岱对步骘有信心。 只要步骘说陶应会来,吕岱就相信陶应会来。 “放心,虽然寒亭城池低矮,黄巾流寇无须借助大型攻城器械便可登城,但我玄甲军也非普通汉军,抵御黄巾流寇三次进攻还是可以的。” 步骘不仅对陶应有信心,对已彻底蜕变的玄甲军也有信心。 至于抵御黄巾流寇三次进攻之后,缺乏守城器械的北海军团是个什么情况,无论步骘,还是吕岱,都只能听天由命。 “管亥来了!” 望着扯高气扬、杀气腾腾而来的管亥及身后五六万黄巾流寇,步骘、吕岱皆是神情凝重。 “此战生死难料啊!” 步骘、吕岱对视一眼,皆侧身望向城头、城下有些士气不振的近两万玄甲军,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色。 “呛!” 在城外管亥及数万黄巾的叫嚣声中,步骘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城头、城下的玄甲军大声打气。 “众位将士,管亥即将对我们发起进攻,此战必定惨烈,很多袍泽会因此战死,但我步骘相信,我英勇的北海军团不会被强大的对手吓到,会如同济南兵团的袍泽一般,面对强敌无所畏惧,杀出自己的荣耀!” 同为玄甲军,兵源也基本相同,但济南兵团明显士气高涨、战果辉煌,步骘此时有意拿其来刺激麾下,以求抵御住管亥的前三次进攻。 “将士们,主公一定会来,我们的援军也会来,我们能不能抵御住管亥黄巾的三次进攻,这将是主公给我们的一次考验!” 至于陶应能不能在北海军团溃败之前赶到,没有把握的步骘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求北海军团能有轰轰烈烈一战的勇气。 “将士们,为了玄甲军的荣耀,为了我北海军团的荣耀,你们有没有敢死、敢战的勇气?” 步骘话音一落,整个北海军团沉寂了几息,瞬间沸腾了。 “战!战!战!” 受到刺激与鼓舞的北海军团士兵纷纷高举手中锃亮的唐刀,望着伫立城头的军师步骘,齐声怒吼,眸子里尽皆显露出浓浓的狂热战意。 “呜……” “轰隆隆……” 望着重新提振的士气,暗暗舒口气的步骘心中正感慨陶应的号召力,城外陡然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接着是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军师,是玄甲军进攻的号角!” 一阵惊讶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吕岱眺望城外号角声传来的方向,隐隐看见距离寒亭二里之遥,汹涌的骑兵在旷野上狂奔,马蹄声似浪头的波涛,一层叠一层,高昂雄浑。 “主公来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望着一杆杆黑色的旌旗,尤其是中军高高树立的陶字帅旗,神情激动的步骘一扫心中的阴霾,强抑制住眼眶中的泪花,异常急切地下达出兵命令。 “立即打开城门!” “号令兵,吹反攻号角,全军随我反攻!” 步骘下令吹响号角,同样也有呼应陶应的意思。 “嗒嚓嚓……吱……” “呜……” “杀……” …… 随着最后一丝冬雾消散无形,管亥的脸色变了,所有的黄巾士卒脸色也变了。 “三路突袭!” “完了!” 管亥看清玄甲军骑兵面目的时候,铺天盖地而来的玄甲军已距他大营不足二里。 待管亥回过神时,发起突袭的陶应、颜良、郝帅三路骑兵已近在眼前。 “陶?” 当管亥看清中军迎风招展的猎猎旌旗时,一颗因久经沙场而变得冷漠的心脏不争气地猛然跳动了一下。 “就是他吓破了张饶、徐和、司马俱的胆!” “就是他让五万乌桓骑兵灰飞烟灭!” “陶应!” …… 玄甲军骑兵左路,策马狂奔的颜良,一手控缰,一手握刀,一千骑玄甲军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在他身后。 黑衣黑甲黑旌旗,庞大的骑阵,犹如来自忘川河里的洪涛,裹挟着踏破天地山河般的威势,向着管亥黄巾的左翼漫卷突进。 “杀!” 随着颜良一声怒吼,瞬间松开了马缰,双手快速抡起大刀,朝着面前惊得面如土色的黄巾士卒怒劈。 “噗,噗……” 随着利刃入肉声传来,两颗人头已冲天而起,被杀的两名黄巾士卒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已魂归极乐。 “杀……” 在颜良出声的一瞬,紧随身后的一千玄甲军骑兵亦大吼一声,轰然回应,声如惊雷。 “轰隆隆……” “噗……” 数千只铁蹄无情地踩进黄巾军阵,从被撞倒的黄巾士卒身上踏过。 一千柄锋利而冰冷的唐刀,犹如死神的镰刀,挥向慌张四散的黄巾士卒。 “呃啊……” 如韭菜般倒地一片的黄巾士卒,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仰天凄厉呼号,为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唱响最后的挽歌。 …… 玄甲军骑兵右路,一马当先的郝帅,前胸几乎贴在马背上,一手挽缰,一手拎着弯刀,一双犀利的眸子望着前方骚动的黄巾士卒闪过一抹不屑。 “杀!” 郝帅大吼一声,手中的弯刀挥出,劈向近前的一名黄巾士卒。 “呃啊……” 中刀的黄巾士卒发出惨叫的一瞬间,郝帅手起刀落,又一名黄巾士卒应声倒入尘埃。 “杀……” 郝帅逞威,紧随其后的一千骑兵亦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朝着前方犹如蝗虫般的黄巾士卒汹涌席卷而过。 …… 骑兵中军,始终慢典韦一拍的陶应,率两千骑玄甲军骑兵朝管亥的中军杀奔而上。 “轰隆隆……” 疾驰的马蹄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如洪流般漫卷。 陶应脚下的大地犹如潮水般向后急速退却,此方天地唯有数千只马蹄同时叩击大地发出的剧烈轰鸣之音。 “朗朗乾坤,天地唯我!” 烈烈豪情在陶应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 “杀!” 陶应大吼一声,双手执枪,狠狠刺向典韦大铁戟下的漏网之鱼。 “噗!” “啊……” 陶应的“鱼获”才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瞬间便淹没在了典韦的一对大铁戟之下。 “嘭……” “噗……” “啪……” 始终挡在陶应身前的典韦,双手抡动一对大铁戟,犹如风车的双叶,上下飞舞,一息不停。 而挡在典韦前面的黄巾士卒,犹如天女散花,在“杀神”典韦的身前四周上下翻飞,落地时,非伤即死。 “不愧是金刚,太暴力了!” 随在身后捡漏的陶应,看着表演力量美学的典韦,非常郁闷地发出一声感叹。 …… “魔鬼!” “恶狼!” 随着颜良、郝帅、陶应的三路强大骑兵同时突袭,尤其是“灵官”颜良、“金刚”典韦这二个非人类展现的强大杀戮意志,数万黄巾军在颤栗,此方山河大地在颤抖。 …… 管亥本就松散的军阵彻底崩塌了,打贯顺风仗的黄巾士卒看到三面而来的汹汹骑兵,开始惊恐四散。 “不要慌,我们人多,拿起武器,奋力抵抗,否则必死无疑!” 声如惊雷的管亥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呵斥,试图稳住阵脚,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 “跑啊……” “俺不想死……” 随着寒亭城内近两万北海兵团士兵的杀出,四面受敌的管亥黄巾彻底崩溃了,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刃,不管不顾地夺路狂奔。 “唉!” 兵败如山倒,管亥绝望地叹息一声。 经历过无数战阵的管亥很清楚,在空旷的平原上,步兵应对骑兵,只有以密集的排阵拼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若转身逃跑,只能自取灭亡。 “数万蠢货,拖累了本帅啊!” 大势已去的管亥也想跑路,可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 望着已杀奔中军而来的玄甲军骑兵,管亥漆黑如墨的眸子闪过一抹狰狞。 “想必你是冲着俺管亥来的吧?” 与典韦倾泻无限杀意的眸子隔空一交织,管亥就知道自己的终极对手来了。 “那便战!”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典韦战管亥 第264章 典韦战管亥 随着步骘率领的北海军团近二万兵马加入到反攻的阵列,管亥的六万黄巾彻底崩溃了。 “北海黄巾,算是彻底完了!” 驻马四望的陶应,看着玄甲军骑兵如虎入羊群般扎进黄巾军溃逃的残阵,锋利的唐刀如砍瓜切菜一般劈开黄巾士卒的身体,知道北海黄巾从此将成为历史。 “噗……” “呃啊……” 玄甲军骑兵已脱离了主阵,以大迂回、大包围的方式开始堵截四散溃逃的黄巾士卒,而北海军团步兵则代替了骑兵,在主阵地四处围杀犹如无头苍蝇乱窜的黄巾士卒。 “这简直就是一场血腥屠杀啊!” 策马来到陶应身侧的戏志才、郤正,心悸地望着玄甲军不时高举过顶的唐刀,二人有种错觉,其锋利的冷辉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 “很快就会结束!” 陶应知道刚刚入幕的戏志才还没有唤醒血液中潜伏的冷漠,此时看到一面倒的屠杀于心不忍,但陶应一改往日的策略,并没有叫停。 “不是我陶应冷血,而是北海军团需要借这场屠杀提振士气,重拾信心!” 当然,管亥的北海黄巾乃贯匪,若不将其杀怕、杀崩溃,不主动请降,陶应绝不会开口劝降。 “无组织、无纪律的黄巾流寇,哪怕打了千仗、万仗,也还是流寇,永远都不会是有思想、有理想的正规军对手!” 对于狼与羊之间的较量,陶应很快便没了观望的兴趣,将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捉对厮杀的典韦、管亥身上。 “不愧是管亥,算个人物!” 陶应如刀的眸子落在管亥身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壮如铁塔,可与典韦有一比的管亥,身高九尺有余,肤色暗黑,若非手中拎着一柄重刀,活像巨灵神下凡。 “啧啧,也是个非人类啊!” 刚刚许是吃了典韦的亏,管亥身上原来所披的护甲已丢弃一地,单薄的内衬破裂,透过袒露的肌肤,可见其身上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这黑厮脖子如此粗壮有力,就不知唐刀能否砍断!” 手捏着下巴,如同吃瓜群众的陶应,仔细端详着在寒冬腊月没表现出一丝冷意的管亥。 “看来,北海黄巾过得并不富裕啊!” 望着管亥胯下的坐骑,陶应摇摇头。 虽然管亥的坐骑也算得上是一匹健马,但要承载管亥这样重量级的骑士,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铛!” 就在陶应分神打量管亥的几息之间,典韦与管亥已连续过了好几招。 “这厮端的厉害!” 几合过后,自诩天下无敌的管亥心惊了。 手中的大刀一滞,招数顿时慢了几分。 “死!” 管亥的这一细微破绽,被典韦瞬间抓住,幽冷的眸子寒芒一闪,暴喝一声,手中的大铁戟宛如蛰伏许久等待时机的蛟龙猛然爆发,一道戟影划过,砸向管亥。 “嘶!” 盯着如泰山压顶而来的铁戟,管亥亡魂大冒,忙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抬刀抵挡,勉强躲过了典韦的致命一击。 “呼!”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管亥不顾形象地大口呼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分神。 又斗了几个回合,疲于应付的管亥彻底没有了信心,一双慌乱的眸子不时四顾。 “就是现在!” 看好逃跑的方位,管亥陡然发力,不管不顾地朝典韦猛攻几招,将其逼退,立即调转马头,朝阵外奔去。 “想逃?” 典韦见状,双目微眯,快速将大铁戟交到左手,右手摸出一柄小铁戟,猛然一甩,射向一味奔逃的管亥。 “噗!” “呃啊……” 迅如闪电的小铁戟没入管亥的背心,即便强如铁打的巨汉,剧烈的疼痛还是让管亥仰天发出一声惨嚎。 “唏律律……” 战马又疾驰了二百多米,管亥从战马上掉落了下来,独自狂奔的战马猛然刹住了脚步,仰天发出一串悲鸣,又缓缓回到已无声息的管亥身旁,低头徘徊。 “可惜了!” 望着倒在冰冷尘埃中的管亥,陶应默默叹息一声。 “能力不够,千万莫要想着称王称霸!” 陶应不是为管亥的生死惋惜,而是替管亥的最终选择而惋惜。 在管亥拒绝接受玄甲军改编的那一刻起,陶应就将他划到了必杀的队列。 “主公!” 陶应正对着管亥的尸体发怔,身侧传来一声带着轻颤的声音。 “子山!” 回过神的陶应循声侧首,就见一身血污的步骘跪倒在地,面含羞愧地望着他。 “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陶应急忙跳下战马,双手将似乎苍老了几岁的步骘扶了起来。 “子山,你受伤了?” “郤医师,快,给步军师治伤!” 看到步骘污秽不堪的袄袍破破烂烂,满是血渍,陶应顿时一惊。 “主公,骘没受伤,莫要忧心!” 陶应眸子里显露的急切与关心,步骘能看出不是装样子的,立即被感动了,之前就盈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骘让主公失望了!” 北海军团迟迟没能拿下北海国,步骘感觉是自己无能。 反观陈登的济南军团,不仅拿下了济南、乐安、平原三郡,还挺进冀州,驱赶了五万乌桓叛军,为青州夺得了过冬之粮。 “这不是子山及北海军团的过失,是我对管亥黄巾估计不足所致,原因在我!” 在北海军团,无论是步骘,还是主帅徐盛、大将吕岱,都显得太过年轻,几乎都是被陶应拔苗助长,能力不及历史巅峰期的十分之一,因此陶应主动揽过了北海军团进攻不利的责任。 “主公……” “子山,我们进城,去看看徐文向!” 内心既感动又惭愧的步骘还想请罪,被陶应阻止了,北海军团已在收拢俘虏,城外再无战事,惦记着徐盛伤势的陶应,不愿再在城外耽搁一分一秒。 “主公且等!” 陶应刚抬脚,便被默默关注陶应与步骘对话的戏志才叫住。 “此时正是赚开都昌城的最佳时机!” 陶应脚步猛然一顿,赫然回头,目光熠熠地注视着戏志才,呼吸也随之加快。 “志才,需要我怎么配合?” 戏志才一怔,旋即又释然,心中暗暗点头。 “只需玄甲军在都昌城下演场戏即可!” 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但陶应绝不信戏志才的计策实施起来也这般简单。 “文恒,现在开始,一切都听从志才的调遣;待进了都昌城,还按老办法实施!” 陶应没有过问戏志才到底要用何计,毫不迟疑地将颜良安排给了戏志才。 “诺!” 眼冒精光的颜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陶应的安排,一边搓手,一边嘿嘿冷笑。 “子山、郤正,我们进城!” 打扫战场有吕岱、郝帅,都昌之事有戏志才、颜良,甩手掌柜陶应一跃上马,朝寒亭城内驰去。 …… “条件太差了!” 在一处简陋的宅院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火盘在无力燃烧,弥漫着血腥臭味的屋子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陶应四下打量,眉头皱了皱。 “主公,徐将军脏腑受伤很严重,这恐需时日医治调理!” 对昏迷不醒的徐盛做过一番检查,郤正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 “但这尚不是最致命的,徐将军伤口拖延太久,已四处溃烂,且日益深入,已难以通过外科缝合!” 徐盛的内伤陶应看不出来,但外伤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的徐盛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皆因被管亥重刀所伤之处发炎所致。 “子山,速取笔墨!” 这个时代,陶应最容易解决的就是土法酒精,这也是救徐盛的唯一方法。 “恶来,立即快马赶往都昌,若颜文恒已进城,让其分出一队人马,全城收集酒水待用!” 虽然不明就里,但步骘、典韦二人迅速行动,分头配合陶应。 “师父有救徐盛的方法?” 想到一种可能,郤正眸子顿时大亮。 …… “主公!” 一个时辰后,打扫完战场的吕岱拖着疲惫的伤身走了进来。 “定公,你身上有伤,后面的事情就让麾下去做吧,安心养伤!” 与吕岱是第一次见面,但陶应感觉已认识二千多年。 “主公勿忧,末将只是胳膊骨裂,乃硬伤,郤医师已医治过!” 陶应的平易近人,让吕岱瞬间心安。 “主公,此番共俘虏黄巾流寇四万一千多人,当如何处置?” 管亥带来围攻寒亭的兵马有六万余人,皆是北海黄巾精壮,这一战,近两万人被玄甲军所屠。 “全部放掉!” 管亥死了,这些人已成了无头的苍蝇,如今又是冬季,陶应也暂时无处安置。 “让他们回去与家眷团聚,告诉他们,凡是改邪归正者,三日后可按人头分田,十二岁以下儿童三月可免费上学!” 陶应在泰山、齐、济南诸郡实施的政策吕岱很清楚,二话不说,转身便出了门。 …… “主公,都昌城已打开,戏先生与颜文恒接管了城防!” 兴冲冲而回的典韦,一见到陶应,便眉飞色舞地告知都昌城的消息。 寒亭距都昌有二十多里,一个多时辰典韦跑了一个来回。 “戏先生使诈,让颜文恒等五百兵穿上黄巾流寇的衣衫行至都昌城下,后用骑兵突袭,将颜文恒等人‘斩杀’,丢弃大量兵器、粮草而去,结果……” “结果城内的贪婪之辈见财起意,开城抢夺时,被装死的五百人突然发难,抢下了城门对不对?” 典韦正兴致勃勃地给陶应解说戏志才用计赚开城门的经过,被陶应抢先说出了后半截。 “呃……” 典韦一怔,四下张望,不见一人。 “别找了,是我猜的!” 同样兴奋莫名的陶应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间,抬头仰望晴朗的天际,长长呼出一口气。 “戏志才,名符其实!”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丹阳传噩耗 第265章 丹阳传噩耗 徐州。下邳。刺史府。 待管家陶安出了书房,陶谦又仔细将陶应的书信看了一遍,闭目久久沉思。 “主动请辞刺史之职,以探朝廷对陶氏的态度?” 陶应清楚陈仓之围一解,自己将面临多方发难,但不太肯定会不会波及陶谦。 “朝廷接受了老夫的辞呈,说明只针对我儿陶应一人;若婉言拒绝,便是针对整个陶氏!” 别看陶谦垂垂老矣,但他并不昏聩,反而心如明镜。 “飞鸟尽,良弓藏!” 陶谦有些踌躇了,他同样担心弄巧成拙,毕竟除了陶应,他还有大儿子陶商及丹阳数十口亲眷,这些人都需要自己庇护。 “去奉高过节,不是个好提议啊!” 陶谦知道陶应在替他的安危着想,但陶谦不能那么做。 一开始陶谦就与陶应分家,预防的便是今日之局,若陶谦此时跑去泰山郡与陶应在一起,他前番布局就白费了,也会因此举让整个陶氏陷入险境。 “哼,若真到了那一步,老夫绝不会让手中的刀蒙尘!” 陶谦猛然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睛,唇角微咧,发出一声冷笑。 如今陶谦在徐州陷入孤立,除了他兼任的下邳相,琅琊国相阴德,彭城国相薛礼,广陵太守张超皆公开表达对陶谦的不满。 就连原本态度暧昧的东海太守江沛,也开始疏离陶谦。 而在刺史部,陶谦征辟的“四大金刚”,王朗撂了挑子,赵昱请了长期病假,曹豹准备动刀子,准亲家糜竺态度变暧昧。 但陶谦手中还有两千丹阳兵,由他的亲信家臣丹阳人许耽统领,这是陶谦安身立命之本。 “家主,大事不好!” 心头暗暗发狠的陶谦正想着如何对付徐州不听话的大姓、豪强,离去不久的管家陶安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跪伏在地。 “出了何事?” 陶安是跟随陶谦多年的老人,向来稳重,此时绝无仅有的表现,让陶谦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前虎贲将军袁术伙同前甘陵相周崇三日前屠了丹阳家宅,掘了陶氏祖茔,连带着大公子及夫人一并遇害!” 脸色苍白的陶安一说完,书房陷入了沉寂之中,唯有陶谦急促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回荡,无声低泣的陶安担忧地盯着陶谦。 “陶安,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久,回过神的陶谦上前几步,一把拎起陶安,陡然变得猩红嗜血的眸子死死瞪着陶安大声斥问。 “家主,幸免于难的陶成就在门外……” 陶安抬起头,哭着回应陶谦。 “噗……” 得到确认,陶谦身形猛然一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直直朝后倒去。 “家主!” 始终留意着陶谦情绪变化的陶安大叫一声,眼疾手快地将已然昏厥过去的陶谦抱住,朝屋外喊人。 “快来人!” ———— 扬州。丹阳。太守府。 小年过去不久,新年也没两天了,原本应该欢声笑语的太守府,却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崇弟,你也离开丹阳回庐江吧!” 愁肠百结的丹阳太守周尚望着周崇,一脸的无奈。 数日前周崇被袁术蛊惑杀了陶氏数十口人,还掘了陶氏的祖坟,事情不仅传遍了丹阳,连周边的九江、庐江、广陵诸郡都知道了。 之所以坏事传千里,得益于袁术的有意推波助澜。 “你担心什么,难道我庐江周氏就怕他丹阳陶氏?” 对杀了陶氏族人,周崇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毕竟袁氏也有份。 “再说,待陈仓之围一解,朝廷便会对陶应、陶谦父子动手,此时保命尚来不及,那有机会跑来丹阳报仇?” 袁术已将各方对付陶应、陶谦的谋划或多或少地透露给了周崇,此时周崇很淡定,一点都不担心陶应父子的报复。 “叔父保重,孩儿这便启程回庐江!” 看到周崇还没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如坐针毡的周瑜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立即起身向周尚告别,他要赶回庐江老家舒县,接上老母亲离开庐江。 “瑜儿,你真不打算回洛阳了?” 见周崇油盐不进,周尚也不想理了,转头问起周瑜的去向。 “不了,孩儿已托大哥晖给阿爹带信,待孩儿接上阿娘,会前往富春投友!” 大司农周忠的儿子周晖原本是要留在庐江老家过完年才回洛阳的,如今出了周崇杀人之事,感到事态严重,今日一早已匆匆赶往了洛阳,顺便替周瑜带信给周异。 “富春?” 富春属于吴郡,周氏没有亲戚,周尚不知道周瑜要寻谁避难。 “乌程侯孙文台的大公子孙策与孩儿有旧,孩儿打算去那里住一段时日!” 周瑜没有隐瞒自己的去向,一来没有必要,二来都是一家人,若真有事,好方便联络。 “也好!” 听说是躲到孙坚老家去,周尚便没再说什么,反而开始为自己的去留踌躇。 “瑜儿,你觉得叔父离开丹阳如何?” 毕竟丹阳是陶谦的老家,若陶氏父子真兴兵寻仇,周尚担心他这个丹阳太守首当其冲。 “可行!” 对周尚的处境周瑜早就考虑过了,此时周尚提及,周瑜不假思索地给周尚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们疯了?” 望着互动的周瑜与周尚,周崇终于坐直了身子,一双圆瞪的眸子里混杂着不解与惊诧。 “我们没疯,是你疯了!” 心中已下了决断的周尚冷冷回怼弟弟周崇一句,与周瑜一起出了房门。 ———— 豫州。鲁国。鲁县。 “咚咚……叮叮……” 一缕风风韵韵,金石丝竹的古琴乐声传来,给人一股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的感觉。 “阿爹今日弹《广陵散》,似乎比昔日更具神奇之韵,抑扬顿挫,起伏虚灵!” 蔡琰静悄悄侍立在门首,暗暗揣摩蔡邕的手法与此刻的心境。 而此时,沉浸在古琴曲中的蔡邕,并不知晓女儿蔡琰的到来。 蔡邕刚刚弹至《广陵散》的第七段,琴音变得不疾不离,就入乱后,一收痛快。 “嘣……” 一声噪音传来,一根琴弦突然崩断。 “第二根琴弦断了!” 琴弦已断,琴已弹不下去,蔡琰也不怕搅扰父亲蔡邕的雅兴,脱口指出断弦。 “只不过是偶然猜中罢了!” 蔡邕听到身后蔡琰的话,也没有回头,又猛然将另一条琴弦拨断。 “嘣……” “现在是第四根琴弦断了!” 蔡琰笑呵呵地跑至蔡邕身旁,美目盯向蔡邕手下抚摩的焦尾琴。 “阿爹,我辨对了吧!” 蔡邕回头,宠溺地点了点蔡琰的琼鼻,欢声赞叹。 “我儿才气英英,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婉娩淑女,可与士并列矣!” 听了蔡邕的赞叹,蔡琰娇俏可人的脸上顿时布满羞赧的红晕,含着一份欢喜。 此时的蔡琰,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不施脂粉,不簪钗环,鹅蛋脸,柳梢眉,一双眼睛清澈如湖水。 如今是冬季,蔡琰依旧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玲珑小巧的足上,套着一双缀着翠绿丝绦的粉红棉鞋,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气息。 “唉,将我儿嫁给那病恹恹的卫老二,老夫心有不甘呀,是老夫选错了呀!” 蔡邕端详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儿蔡琰,心中隐隐后悔。 “文姬,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五岁了!” 蔡邕意有所指的话语,瞬间让心情本就不佳的蔡琰沉默不语了,她默默帮蔡邕收起焦尾琴,小心翼翼地装入琴袋。 “就要嫁去河东了吗?” 蔡琰与卫家老二卫觎卫仲道,也就是卫觊卫伯儒的弟弟只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了解或好感,就更不用提感情了,心中自然对这桩婚姻有排斥。 “阿爹,莫要多想,孩儿尚能在鲁国陪阿爹一年,以后阿爹若是想孩儿了,可到河东看孩儿。” 蔡邕盯着脸现淡淡凄苦之色的蔡琰将陪他流亡十二年的古琴收好,心中更加坚定了原本不该有的想法。 “卫老二不合适,还有陶老二!” 若是过去,即便再有不甘、再后悔,蔡邕也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如今受了陶应的蛊惑,为了女儿的幸福,一把年纪的蔡邕也顾不得自己的羽毛,决定离经叛道一次。 “文姬,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启程前往奉高。” 回到房间的蔡琰,静静躺在床榻上,想着父亲蔡邕突然提及奉高,目光渐渐变得涣散、无神。 “奉高?登徒子?” “今日云骈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新年闻惊变 第266章 新年闻惊变 青州。北海。都昌。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都昌令府议事大厅,居中主位坐着神采奕奕的陶应。 “过年了!” 这是陶应来到大汉这方时空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一个新鲜而孤独的年。 没有此起彼伏的烟火爆竹声,没有各式美味佳肴,也没有载歌载舞,同样是一个寒酸而乏味的年。 “明年绝不能这般过!” 陶应暗暗下定决心,要为明年的春节“立规矩”。 收回思绪,陶应朝大厅左右环视一眼,踌躇满志。 “北海、东莱,定矣!” 大厅右侧,依次坐着步骘、戏志才、王修、孙邵、郤正。 大厅左侧,依次坐着颜良、吕岱、郝帅、典韦、吴兰。 一左一右,文武分明。 作为北海军团的主帅徐盛,因伤缺席了这场新年宴饮。 王修是北海营陵人,陶应早先内定的北海太守。 步骘率兵进入北海后,第一时间就派人邀请了王修,在陶应进入都昌城的第三日,王修亲自来投。 二十六岁的孙邵,身长八尺,出自都昌孙氏,在陶应进入都昌城的第二日亲自找上门。 孔武有力的吴兰乃北海下密人,出身寒门,颜良在都昌城四处杀人抄家时,“流浪”都昌的吴兰要求加入玄甲军,被颜良引荐给了陶应。 “呼!” 陶应长呼一口气,端起案桌上的酒杯,在大厅众人充满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起身徐徐走出大厅,立在府院正中,双手举杯过顶,仰望苍穹,神情严肃。 “三阳始布,四序初开,新年第一杯酒,上敬苍天,福佑华夏,风调雨顺,绵长万年!” 神态庄严肃穆的陶应铿锵有力的祭词一出口,跟随在身后的众人神情俱是一怔。 “主公要祭天?” 以帝制统御华夏数千年的中国,祭天之权在天子,他人不得僭越。 “上敬苍天,福佑华夏,风调雨顺,绵长万年!” 略一怔神,步骘、戏志才、颜良、典韦等一众文武,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不约而同跪倒在陶应身后,敛息凝神,恭敬举杯向天,大声应和陶应的祭词。 陶应并不知道他的无心之举让众人产生了误解,依然沉浸在对天人永隔的亲人思念之中。 “愿父母一切安好!” 陶应将手中的美酒缓缓泼洒在脚下,地上瞬间出现一条细线,犹如一支羽箭,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很有眼里的侍从,纷纷回到屋子端来众人的酒瓮添酒。 “这第二杯酒,下敬山河大地,保我百姓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陶应连续敬出两杯酒,不仅立在身后的步骘、戏志才心境产生了巨大转变,就连才加入陶应阵营的王修、孙邵,盯着陶应的背影,目光炙热,内心激荡。 “心怀天地者,必怀经天纬地之才,天下人必怀之,此方为我王修追随的主公!” “心怀悲悯,方见苍生,陶重光乃明主,值得我孙邵一生追随效死!” 无论是王修,还是孙邵,一开始都抱着或接触、观望,或为庇护家族才投的陶应,此时被陶应的气度与胸怀彻底折服,他们也想成为从龙之臣。 “哗……” 当陶应的酒杯里添满第三杯酒时,陶应撩起袄袍,面向西方,单膝点地。 “这第三杯酒,敬为我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而牺牲的所有英雄,永垂不朽!” 陶应话音一落,杯中的酒尚未祭奠完,身后心潮澎湃的颜良、吕岱等武将,已怒吼高呼,应和了陶应的祭词,盯着陶应挺拔的脊背,眸子里皆隐隐炫动着泪花。 “我等皆愿为主公而战,为主公效死!” 陶应为战死的玄甲军士兵一跪一祭,彻底击破了所有武人的心房。 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抛头颅洒热血,为之牺牲,原来很伟大,很有意义;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吃饭而战斗,还在为一份神圣的事业而奋斗。 “主公,末将去去就来!” 等陶应起身返屋,已接替徐盛临时担任北海军团主帅的吕岱,向陶应通禀一声,端着自己的酒杯匆匆出了府门。 “这是要去军营吧?” 望着疾步而去的吕岱,戏志才、步骘皆若有所思地暗暗点头。 …… “福佑华夏,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英雄永垂不朽……” 回到屋子里的众人才坐定,都昌令府外便传来直冲云霄、震彻天地的呐喊。 陶应有种错觉,房屋在微微震颤,都昌城在震颤,此方天地在数万狂热的玄甲军齐声呐喊中震颤。 “誓死追随主公……” 当所有的声音都回归到一句充斥天地间的誓言时,屋子里的颜良、典韦、郝帅、吴兰率先离席,目光狂热地对着陶应,跪地明誓。 “我等必誓死追随主公,鞍前马后,不离不弃!” 武将动了,步骘、戏志才、王修、孙邵、郤正也动了。 “我等必誓死效忠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新年新气象,心情大悦的陶应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到众人身前,一一搀扶。 “你们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 “叔治,你对北海比较熟悉,依你之见,肃清北海还有哪些障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陶应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他需要尽快拿下整个青州,解除后顾之忧,好应对来自三大势力迫在眉睫的讨伐。 “主公,除却胶东、高密、营陵,北海其余诸县可传檄而定!” 王修明白陶应多少心存考教的意思,立即让自己进入状态。 “嗯,叔治可有应对之策?” 陶应蹙了蹙眉,三县的情况陶应大致也有所了解,想听听王修的应对之法。 “在胶东,地方豪强公沙氏自为营堑,蓄养私兵千余,不肯应调,当以雷霆手段攻灭之!” 公沙卢几乎成了胶东一霸,不仅不将县衙放在眼里,连北海郡守府也不惧,甚至自立了一套王化,这样的人,王修自然容不下。 “在高密,地方豪强孙氏素来强横任侠,收容各路贼人,门人作奸犯科者众,且屡屡强占、私夺百姓桑田,吏役无法捉拿,此孙氏,亦当族灭!” 陶应注视着提及公沙氏、孙氏咬牙切齿的王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啧啧,历史上的王修,治理地方一贯采用抑制豪强的策略,没想到手段还这么狠辣!” 这正是陶应所要的,不将青州的这些不安分因素彻底铲除,陶应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子山,你觉得叔治之法可行否?” 陶应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他想看看同样是治理地方能手的步骘态度。 “乱世当用重典,骘赞同叔治之法。” 公沙氏、孙氏与步骘没有半毛钱的瓜葛,为了已铭心志的陶应能站稳脚,博取天下,无论对错,步骘都会牺牲掉这两家。 “叔治之见甚善!” 见步骘毫不犹豫地采纳了王修的意见,陶应便没再问戏志才等人,赞赏地肯定了王修的策略,目光又转向营陵。 “营陵令应劭乃车骑将军何苗的门人,前番朝廷新任的青州牧刘表征辟其为北海相,他恐怕不会轻易屈从!” 王修就是营陵人,且从营陵来,对应劭之事很了解。 “应劭……” 陶应微缩的眸子里一抹森冷杀意一闪而逝。 王修的意思很明显,应劭是何氏的人,且北海诸县中,应劭是唯一一个手中有数千兵马的人,他绝不会效忠陶应,除了武力征服外,营陵很难拿下。 “若应劭不识时务,就不必再活着了!” 应劭文武全才,尤其是文学方面,为后世留下了许多汉代史料,且是“建安七子”应玚的叔父,陶应并不想他死,但若应劭真当了他的路,陶应绝不会心慈手软。 “营陵我亲往解决,今日起,叔治……” “报!” 陶应正欲对北海、东莱做出进一步的安排,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将陶应的话音打断。 “进来!” 略略怔神,陶应立即喊人进屋。 “主公,奉高急报!” 传信兵一进屋,一边对着陶应单膝跪地施礼,一边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托举过顶。 “奉高?” 惴惴不安的陶应不待旁人接转,急切上前接过,三两下就打开布袋,从里掏出两块布帛,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嘶!” 待看清书信上的内容,陶应猛吸一口气,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喷火的眸子里倾泻无尽杀意。 “袁术,周崇,陶应誓灭二贼!” 陶应一看到急报,便胸腹起伏不定,脸上神色几经变化,这让默默注视的戏志才、步骘等人忧心不已,互视一眼,纷纷上前询问缘由,借机安抚。 “主公……” 陶应抬手阻止了众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默默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步骘、戏志才,一言不发地抬脚缓缓出了宴会大厅。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进攻的序音 第267章 进攻的序音 “主公会兴兵报仇吗?” 望着静静站立府院仰天沉思半天的陶应,步骘一脸担忧地小声询问身旁的戏志才。 “无论对付汝南袁氏,还是庐州周氏,皆不可行啊!” 袁氏的老巢在豫州汝南汝阳,周氏的根在扬州庐江舒县,且这两大家族的主要人物都在京师洛阳,陶应想从青州兴兵报复,去那个方向都不可行。 “下豫州,有兖州阻隔;进扬州,有徐州横亘,主公不会行险!” 眸子微蹙的戏志才瞥了一眼已摩拳擦掌、宠宠欲动的颜良、典韦,给步骘一个肯定的回答。 虽然与陶应接触时间不长,但戏志才看得出陶应不是个莽撞之人,陶应会兵行险着,但绝不会任性自杀。 “主公会不会率兵入徐州?” 步骘与戏志才说话并未避着众人,且也有安抚众人的意思,二人的对话吕岱听得清清楚楚。 “这……” 吕岱所问,正是戏志才所担忧的,身为人子,陶谦遭逢丧子等大变,陶应前往徐州安慰也很正常。 但众人都清楚,陶应若入徐州,绝不会是轻装简从,定会兴师动众。 如果是这种情况,徐州的情势就更加复杂了,陶谦的处境也就复杂了。 …… “主公!” “阿爹!” 忧心忡忡的众人尚未理出个劝陶应的头绪,从府门外匆匆进来三人,不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将神游天外的陶应拉回了现实。 “元龙、吴敦、昂儿,你们怎么来了?” 望着神色憔悴、风尘仆仆的三人出现在眼前,陶应猛然一怔,当目光再次落在乐此不疲的曹昂身上时,很快又释然。 “快进屋,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有话待会再说!” 望着陈登投来的目光,陶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边给其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一边招呼众人进屋。 “昂儿累不累?” 陶应给陈登、戏志才、王修等相互介绍一番后,一脸宠溺地望着狼吞虎咽吃喝的曹昂。 “不累!” 曹昂头也不抬地回了陶应一句,继续大口朵颐。 东平陵距都昌约三百六十多里,又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对才十一岁的曹昂来说,不累是假的。 “嗯,今日是大年初一,你也长了一岁,确实更像个男子汉了!” 陶应夸赞了曹昂一句,心中很是复杂。 “曹阿瞒,我虽养了你的两位夫人,但也在替你养儿子,你得感谢我!” 陶应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陶商遇难了,但他内心并没有多么悲伤。 不论是才来大汉三个月左右的“外来户”陶应,还是与陶商生活近二十年的原主陶应,兄弟亲情都不及才认识两个月的干儿子曹昂。 “你阿娘还好吧?” 想到丁氏、卞氏,陶应原本因袁术、周崇带来的愤怒消散了几分,心头涌现一股思念与温暖。 “两位聪慧的贤妻啊!” 陶应接到的两封急报,一封是邓展的,一封是卞氏的。 曹昂之所以今日能出现在北海,是丁氏担心陶应因陶氏变故“想不开”,便让曹昂赶到济南搬陈登一起劝慰、安抚。 “都好!” 曹昂依然没抬头,一心对付着眼前的吃食。 “尹夫人也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埋头苦干的曹昂又补充了一句。 “慢点吃,有的是!” 陶应摇摇头,不再理“早熟”的曹昂,将目光投向已吃饱喝足的陈登身上。 “元龙,济南情况如何?” 疲劳稍稍得到缓解的陈登,见陶应并未提及兴兵报仇之事,心头暗吁一口气,立即将各方之事向陶应简明扼要地汇报一番。 “田豫在泉州与赵云击败泉州令刘备后,驱赶十数万头牛羊马匹已回到勃海。” “赵云从文安率三千玄甲军及五千民团、近两万民团家眷进入章武,等待主公命令。” “冀州牧韩馥遣大将张合率三千新兵已进驻甘陵。” “田元皓挂印后,韩馥任命陈延出任河间相;华子鱼前往常山后,姚贡担任甘陵相;车胄未遵韩馥令,韩馥亦暂未免其勃海太守之职。” 陈登一口气将冀州三郡之事给陶应汇报一通后,方提及青州之事。 “刘表包藏祸心,任陶丘洪出任平原太守,陶丘洪拒绝了。” “华子鱼的胞弟华缉辞祝阿令回了高唐老家。” 陈登一边说,陶应一边不动声色地闭目沉思,思考各种应对之策。 “赵子龙安然无恙就好!” 陶应对田丰、华歆一开始就未抱多大希望,也没指望二人此时会向他效忠,所以对二人的去留并未放心上,陶应最在意的还是自己选定的班底。 “至少目前这些人是值得信任的!” 闭目等待了半晌,陈登再未发一言,陶应方睁开眼睛,迅速对冀州之事做出回应。 “刘备的两个兄弟关羽、张飞皆是万人敌,勇不可当;元龙,待回到济南,立即命赵云接替吕翔驻守东平舒,吕翔回祝阿。” 既然刘大耳朵蹲在了勃海门口,定对勃海虎视眈眈,无论处在幽州前沿的吕翔,还是田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陶应毫不犹豫地将赵云推上前。 “有赵子龙在,你刘大耳朵休想从勃海南下打劫!” 屋子里除了颜良、郝帅,其余人皆未亲眼见识关羽、张飞的武力值,所以对陶应的安排未置可否。 “主公,赵子龙从幽州带回的牛羊马匹如何处置?” 赵云的任用陈登暂时插不上嘴,但对赵云带回的“大包袱”却很上心,没办法,眼下是冬季,勃海户外可没有多余的草料供养十万头牲口。 “所有产奶的母羊优先分给家有幼儿的伤残军属,其余羊全部屠宰,羊皮、羊肉优先供应玄甲军。” “耕牛留足勃海春耕所用外,全部赶到青州,以村为单位分配;对了,莫要忘记泰山郡的一份。” 泰山郡是陶应的根基所在,有好处自然不能落下。 “至于六千匹战马,全部赶到泰山郡。” 泰山郡是未来突击徐州、兖州的心脏地带,需要一支强大的骑兵。 再说,对乌桓人一战,陶应缴获了四万多匹战马,除了冀州诸将带走了二万多匹外,其余战马几乎都留在勃海重合、平原乐陵一带的马场。 而从洛阳马市打劫的一千余匹凉州大马,除了将一半留给了潜伏的郤嘉外,被陶应全部送到了牟县,秘密装备重甲。 “诺!” 八万多头羊是吃草的大户,解决了羊的问题,牛马带来的压力就小多了,陈登毫不迟疑地赞同了陶应的处置方案。 “张合多谋善战,他进驻甘陵,平原郡就危险了!” 陶应不等戏志才、陈登、步骘等人从努力对号张合的思绪中醒来,陶应对平原的防守力量做出调整。 “命纪灵率本部人马进驻鄃县,伦直屯兵绎幕!” 纪灵不是张合的对手,陶应有些不放心,又将主意打在陈登头上。 “济南有陈矫,元龙暂时驻平原吧!” 陈登与纪灵共过事,且对纪灵的性格与能力有所了解,此时看到陶应对纪灵有些不放心,心中暗暗对张合留上了心。 “诺!” 处理了冀州之事,陶应又将目光回到眼下的北海、东莱上。 陶应正了正身子,神情肃然地一一从大厅默默注视他的众人脸上掠过,立即发布因之前急报而中断的命令。 “即日起,由王修任北海郡太守,统管北海一切政务、民生;兼领北海提督军务总兵官,统兵一万,一月之内肃清郡内残匪。” “吴兰为校尉,听从北海提督调遣。” 陶应的北海第一道人事任命刚一发布,陈登、戏志才、步骘、王修等人皆是一怔。 “提督军务总兵官?” “主公是要改制?” “主公这是不想再隐忍了啊!” 待心思复杂的众人回过神,见陶应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们,立即坐正身子,收摄心神,等待陶应的进一步命令。 “王修遵令!” “吴兰谨遵主公号令!” 醒过神的王修、吴兰连忙从坐上而起,疾步行至大厅正中,朝陶应拱手领命。 “孙邵为东莱太守,兼东莱提督,统兵一万,一月内扫清东莱一切山贼、海匪!” 东莱太守本已内定此时正在东莱郑玄门下学习的孙乾,但陶应也不敢保证孙乾会跟着他走,所以便打消了念头。 “长绪放心,我会替东莱解决管承。” 暗吁一口气的孙邵脸色立时露出一抹喜色,起身领过任命。 “改北海兵团为徐州兵团,吕岱为主帅,步骘为军师,孙康为大将,统步兵三万,骑兵五千,三日后移师昌安!” 除了此时尚在泰山郡南武阳的孙康,神情巨震的吕岱、步骘立即起身领命。 “徐州兵团!” 静坐观听陶应发布号令的陈登、戏志才对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一抹忧色。 “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从陶应对新兵团的冠名及驻军地就可看出,徐州兵团是为进攻徐州准备的。 “唉,徐州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二士绘宏图 第268章 二士绘宏图 青州。北海。都昌。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正月初三。 都昌令府书房,一口新添置的三眼炉熊熊燃烧,室内温暖如春。 围着炉子,陶应、陈登、戏志才三人温酒煮茶。 “元龙,你到了平原,政事可以不管,但一定要留心军务,千万不可放松对张合的防范!” 步骘、吕岱已率兵南下前往昌安,王修借着孙邵领兵奔赴东莱的机会,合兵前往下密接收县城,陈登也将回济南,借着饯行,陶应再次叮嘱一番。 “张合能识变量,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无论谋略武功,纪灵、伦直皆非其敌,元龙当时时督促警示二人,不可大意!” 鄃、绎幕乃甘陵大县,陶应为了拱卫青州而占据,既然韩馥将张合派到了甘陵,陶应就不得不小心了,战绩赫赫的张合可不是韩馥能比的。 “主公,这张合既然如此了得,为何当初在尸乡被陈矫伏击,只身狼狈脱逃?” 陶应两次三番拔高张合,让陈登有些不解,怀疑陶应是不是高估了张合的能力。 戏志才离开颍川之前没听过张合的名号,对其不了解,但陶应对张合流露出的重视程度,让戏志才对张合也来了兴趣,一脸好奇地望着陶应,等待他的解释。 “张合乃可独当一面的当世良将,黄巾爆发时便跟着韩馥四处征战,可惜跟错了人!” 当然,张合战后不显山露水,这其中也与他的出身有关,刘备给自己编了一个汉室后裔身份,同样也没捞到多大的好处。 “尸乡之败,多半不在张合,而是败在刚愎自用的主将刘磐身上!” 作为一名“先知”,陶应对张合的一生了若指掌,解释起来信手拈来、毫不迟滞。 “原来如此!” 陶应的识人之明陈登一点都不怀疑,且心服口服,此时见陶应一脸严肃,言辞笃定,心中再次将张合的危险系数提高了一个档次。 “主公,您何时去下邳?” 张合的事情说完了,戏志才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提到陶应出兵徐州的打算。 “主公,北海、东莱政令尚未统一,青州未稳,若仓促南下徐州,恐于主公不利!” 见戏志才将他担心的话题引了出来,陈登趁机劝陶应不要盲目出兵。 “元龙、志才放心,阿爹身体尚撑得住,我暂不着急去探视!” 扫视一眼陈登、戏志才投来的忧虑目光,陶应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眼下陶应赖在青州“胡作非为”,尚未腾出手的朝廷可以隐忍不发。 一旦陶应公然出兵徐州,攻城略地,则是彻底撕破了脸,双方皆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只能提前兵戎相见。 如果灵帝号召天下之兵以正义伐陶应这个不臣之际,青州后院起火,腹背受敌的陶应弄不好就得提前落幕,跟着陶应“造反”的众人就悲催了。 “待北海、东莱匪患肃清,我会前往下邳!” 安抚戏志才、陈登的同时,一脸冷然的陶应也给出了自己出兵徐州的时间表。 “可行!” 陈登暗呼一口气,这回没再劝陶应,毕竟这一天迟早要到来,早点下手,也容易些。 “主公,您下徐州,是单纯为挺陶使君,还是欲揽徐州,使青徐连成一片?” 戏志才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陶应,他想知道陶应出兵徐州的真正意图。 “志才、元龙皆知我的志向,如今汉室气数已尽,已无力回天,不出半载,天子必亡、天下必乱,又是一个群雄割据之局;为天下百姓计,我必谋取天下,扫清割据群雄,为大汉百姓撑起一片朗朗乾坤!” 戏志才的问话还是有些委婉含蓄,毕竟这涉及到陶谦,但陶应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下徐州,绝不是为陶谦抢一块养老的独立王国。 “主公之志,登自愧不如也!” 戏志才所问,同样是陈登所关心的,此时听到陶应的回答,心悦诚服地抢先发出一声赞叹。 “主公睿智!” 跟着陈登夸赞了一句,戏志才立即规劝陶应改变战略方向。 “诚如主公所言,阉党祸乱中闱、卖官鬻爵、朝纲崩坏,天下乱象已萌,汉室气数已尽;既然主公意在天下,就当先取冀州,后谋徐、兖之地!” 注视着陶应,戏志才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精芒。 “志才,详细说说!” 与陈登对视一眼,陶应缓缓坐正身体,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兴致淋漓的戏志才,这正是困扰他许久的战略选择问题。 “冀州乃‘天下之重资’,天下之事,又莫大于河北,河北既平,则霸业成矣!” 陶应虚心讨教,戏志才也没藏着掖着,不假思索地朗声而谈。 “河北之地物产丰富、人口众多,且主公在冀州三郡有一定的百姓基础,冀、青相连,可初为主公谋取天下的根基!” 在戏志才看来,大汉主要的经济与文化中心就是黄河上下流域,若争霸天下,陶应就应该第一时间拿下冀州才是。 “且昔年光武帝在河北脱离更始帝自立,先据河北、河内作为根基,次取河南,据洛阳,立以为都,尔后遣将四略,平定四方,统一天下!” 看到陶应有丝心动,戏志才又拿光武帝刘秀之事来劝说。 “岂止是刘秀啊,元、清两朝也是自塞外入主中原后,以河北为根基一统天下的!” 身为“先知”的陶应不是没有考虑过先取冀州,关键是取冀州的压力有些大。 “志才,冀州乃四战之地,若不北取幽州,西下并州,守冀州的压力就太大了。” 陶应也想以黄河为中心轴,向北拓展延伸,但他有太多顾虑,这也是他放弃河间、甘陵二郡的原因所在。 除了地域因素,冀州大姓、豪强对陶应也不友好,幽州、并州的乌桓、鲜卑、匈奴等异族也不安分,绝不会与陶应和平共处。 拿下冀州而不进一步统一幽州、并州,冀州也不会安稳,反而会被其他势力利用,关键时候会成为掣肘陶应争霸的不稳定因素。 “主公是顾虑冀州地域太阔,又面临幽、并、司、兖四州包围,四处防御牵扯兵力过重。” 陶应顾虑什么陈登很清楚,他比戏志才更了解四处皆敌的陶应。 “即便乘势北取幽州,西取并州,可此二州外接蛮夷,人口稀少,难有作为,似不足以为根本!” 相比于嗷嗷待哺的幽州、并州,陈登更看好富庶的徐州、兖州、豫州等东南地区。 “主公所虑并非兵力吧?” 戏志才瞥了一眼陈登,又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陶应,嘴角绽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再说,青州无险可守,即便主公取了徐州,也不能拱卫青州,必须拿下兖州、豫州;要守住兖、豫二州,就得再西取河内,南取荆、扬,如此方可半壁而据!” 在戏志才看来,只要陶应不打算放弃青州,取河北比取东南要容易得多。 “唉,就知道瞒不过志才、元龙!” 陶应眉头一挑,来回在陈登、戏志才二人脸上端详几眼,方苦笑摇头,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且不论兵力、粮草因素,要取河北,必须解决四个人。” “冀州牧韩馥,幽州牧刘虞,窃据右北平的公孙瓒,盘踞黑山一带的张燕。” 陶应一边陈述,一边不疾不徐地端起已煮得冒热气的温酒,往三人酒杯中各倒了一杯,尔后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移到鼻子前嗅了嗅。 “此外,还要防并州牧丁原,泉州令刘备。” 丁原并不可怕,陶应担心的是丁原手下的吕布,成事不足,破坏力十足。 刘备也一样,关张二人虽然武力值很高,但都没有阴险狡诈的刘备可怕,刘备最善于钻空子,叫人防不胜防。 陶应不打冀州的主意,就是等变局出现,让丁原、吕布反目,让刘备绕道去洛阳找机会,如此一来,谋取并州、幽州的阻力就小许多。 “主公多虑了!” 戏志才端起酒杯一饮而下,一边意犹未尽地端详着酒杯,一边胸有成竹地为陶应指点迷津。 “韩馥素性恇怯,庸才也,不足虑!” “张燕虽彪悍,贼也,必无敢死之心,可以利收买之,亦可以强兵灭之!” “只要主公驻兵范阳、泉州,便可挡住刘虞、公孙瓒二人南下冀州的脚步!” 范阳归属幽州涿郡,泉州属渔阳郡,皆与冀州接壤,却是南下冀州的必经要道。 “如此一来,倒无须急取幽州,可暂保冀州北部无虞!” 受到戏志才的启发,陈登思路大开。 “防御并州也不难,只要守住白阱谷、上艾、渉国三县,冀州西部无虞!” 戏志才、陈登二人相互推敲,陶应一言不发,闭目默默搜索大脑中的地域图,一一对应二人所提及的战略防御要地。 “不取并州、幽州,徐州、兖州就不能完全放弃!” 自从洛阳回来后,陶应就一直在苦苦思索战略选择,却始终犹豫不决,此时经戏志才、陈登三言两语一顿分析,陶应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徐州可放弃东海以南地区,兖州可暂不取陈留,如此一来,冀州、青州、兖州、徐州连成一片,战略纵深就足够了!” 双目骤亮的陶应,有种拨云见日般的豁然开朗感,猛然站起身,在书房走了几个来回。 “元龙,回到平原后,立即组建冀州兵团,由你任军师,纪灵为主帅,潘璋、孙观、吕旷、伦直为大将,统步兵五万,骑兵二万,做好二月攻取冀州的准备!” “组建幽州兵团,由田豫任军师,赵云为主帅,马忠、夏侯兰为大将,统步兵二万,骑兵二万,伺机攻取范阳、泉州!” “组建兖州兵团,由志才任军师,颜良为主帅,吕翔、于兹为大将,统步兵三万,骑兵一万,屯兵巨平,做好攻取兖州的准备!” 陈登、戏志才一边仔细记忆陶应的命令,一边快速查漏补缺。 “主公,所缺兵额如何调配?” 玄甲军并不缺兵,只是太过分散。 “在冀州各县的玄甲军优先调配给幽州兵团,冀州兵团所缺兵员,从吴敦的新兵中补齐,令冀州所有新招民团前往青州,交给吴敦统一训练!” “兖州兵团之兵,除牟县守兵外,收拢泰山郡各县之兵,不足从新兵中补齐!” …… “驾!” 午时一过,陶应、典韦一行数骑从都昌城东门鱼贯而出,待离城大约一里,马匹骤然加速,朝东莱方向疾驰而去。 “咯踏踏……” 同一时间,都昌西门跑出数骑,分别是陈登、戏志才、颜良、吴敦、曹昂等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洛阳元宵日 第269章 洛阳元宵日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正月十五。 洛阳。南宫。敬法殿。 三十四岁的灵帝刘宏,静静跪伏在大殿中央,双手杵地,尽力支撑着肥胖而孱弱的身体,努力抬头注视着头戴王冠、手执宝剑、宽袍大袖的太一神像。 “泰皇,这恐怕是朕最后一次祭祀您了!” 今日是汉文帝(刘恒)下令定的元宵节,也是汉武帝(刘彻)定的祭祀“太一神”的日子,因身体原因,原本应该接受群臣恭贺的早朝被灵帝取消,在一众中常侍的搀扶下,挣扎着来了供奉太一神的敬法殿。 “不知朕死后,能不能享受后人的祭祀?” 灵帝有种感觉,他的时日不多了。 “泰皇,朕不甘啊!” 沉默许久,心有不甘的灵帝发出一声喃喃叹息。 想到近两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灵帝晦涩无神的眸子里暴射出一抹怒芒,很快又被浓郁的黯然之色掩盖。 原本斗争的外戚、宦官、清流三方势力因为陶应而罕见地联合起来,以逼宫之势让灵帝做出妥协,这让灵帝心灰意冷。 就连蓄谋已久的废长立幼之心也死了。 “一个蹇硕,斗不过有一群宦官支持的何氏!” 宦官相比于外戚权臣,由于在朝野并无根基,基本代表着皇权的意志,外戚和宦官的对立,很大程度上是外戚和皇权的对立。 可如今宦官与外戚媾和了,灵帝对中兴大汉彻底死心了。 “呃……” 行了一礼,灵帝挣扎着起身,几次都没有成功。 “陛下,老臣扶您!” 跪伏在门外始终留意殿内灵帝举动的中常侍张让疾步进殿,搀扶起满头虚汗的灵帝,移至大殿西侧供奉的一尊佛像前。 汉明帝(刘庄)为了弘扬佛法,曾下令正月十五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 灵帝颤巍巍上前,亲手点燃一盏油灯,供奉在佛像前。 “让父,你说,人死之后,真能到极乐世界享福吗?” 凝视着慈祥庄严的佛像,灵帝原本晦暗的心生起一缕期望。 “会的,陛下!” 注视着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状有归色的灵帝,神情复杂的张让肯定地敷衍了一句。 “陛下,陈仓邸报!” 赵忠进殿,轻轻行至礼佛的灵帝身侧,与张让对视一眼,轻声打断了灵帝的遐思。 “说吧!” 过了半晌,灵帝淡淡应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庄严宝相。 “前将军董卓数次催促向陈仓叛军进攻,但左将军皇甫嵩依旧按兵不动!” 盯着灵帝的背影,赵忠阴恻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讥讽。 “快死了吗?死了好,新帝登基,新朝新气象!” 自从赵氏被陶应抄灭,赵延被陶应打死,赵忠差点被灵帝处死,赵忠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死。 “泰山有什么新鲜事?” 皇甫嵩与董卓之间的龌龊事灵帝漠不关心,陈仓之战打多久都与他无关,反正有人比他这个天子还着急。 “自丹阳陶氏被匪徒屠没后,陶谦一病不起,不当人子的逆贼陶应始终躲在青州!” 一想到陶氏被袁术、周崇族灭,赵忠心中就是一阵舒畅。 “喔……” 灵帝一转身,只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赵忠,一阵晕厥,身子一晃,直直倒了下去。 “陛下……” ———— 大将军府。 宴饮大厅,端坐主位的大将军何进将手中刚刚得到的邸报让仆人递给下首的长史王谦。 王谦看过之后,又顺手递给了身边隔坐的主簿陈琳。 “左将军还是按兵不动,看来进攻的时机未到!” 迎着何进投来的目光,王谦一捋胡须,神情自若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皇甫嵩是当朝名将,王谦绝不会怀疑其畏战不前。 “皇甫义真忠于大汉,智慧谋略不俗,定是待机而动!” 陈琳没有发表意见,看过邸报的东曹掾蒯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哼,什么狗屁谋略,我看是皇甫嵩已老不中用了,不是畏惧不前,就是与陶应小儿有瓜葛,故意拖延时间!” 前来参加何进元宵宴饮的车骑将军何苗,见众人皆挺皇甫嵩,重重将手中的酒樽磕在桌案上,不满地发出指责。 “你们别忘了,陈仓之围一日不解,朝廷就一日腾不出手讨伐陶应;大将军,必须督促皇甫嵩配合董卓,立即向王国进攻,否则,就剥夺他的兵权!” 对何苗的指责,众人虽然心有不满,但皆沉默了。 无论何氏早年放任张让、赵忠构陷皇甫嵩,还是此番逼反陶应,都离不开何苗,众人不愿惹火上身。 “本将军知道了!” 何进此时的想法与何苗一样,他也想早点解决陈仓之事,好早点找陶应报杀孙、杀妹之仇。 “此事不必再议!” 见气氛有些沉闷,何进开始找打破僵局的话题。 何进森冷的眸子一一从神色各异的甄俨、鲍信、毋丘毅、伍孚、王匡、吴匡、张璋、张辽等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新任的青州牧刘表身上。 “刘景升,逆贼陶应覆亡的日子不远了,你且稍待些时日!” 今日刘表给何进这个老上司送来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年礼,希望何进能帮他尽快解决青州之事,结束有名无实的尴尬处境,最好是能给他换一个地方。 “这段时间,你就暂时遥领青州吧!” 给刘表换个地方何进现在还做不到,只能安抚。 莫看何进身为大将军,看似权倾朝野,但也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看,韩文节虽然身在冀州,不仅对冀州三郡之事无能为力,其它郡国之事也力不存心,频频向朝廷叫苦!” 何进的安抚让刘表心中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背后有袁氏支撑的韩馥同样在冀州无所作为,心情瞬间又舒展开了。 “大将军心在社稷,属下佩服!” 刘表的态度让何进很满意。 “诸位举杯,今日乃元宵佳节,莫让逆贼陶应坏了气氛!” ———— 典军校尉府。 今日元宵,又赶上曹操迎娶夏侯渊的妹子过门,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曹府,可谓双喜临门。 待客人散尽,在曹操的书房里,曹操与自己的一应兄弟围炉茶饮。 “子孝,二千人马有点少,此番回去,招兵买马之事要加速,预计下月陈仓之围必解!” 曹操一双窄细而深邃的眸子盯着前来洛阳问计的从弟曹仁,交代他招兵之事。 “大哥,今日邸报不是说左将军迟迟不动兵吗?” 曹操对陈仓之围很是笃定的预判,曹纯、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皆一愣,互视一眼,纷纷疑惑地望向曹操。 “皇甫义真为人仁爱谨慎,尽忠职守,谋略、胆识过人,之所以迟迟未向王国叛军发起进攻,必是向其示弱,以此来骄敌!” 曹操早年就跟随皇甫嵩征讨黄巾,对皇甫嵩的能力很了解。 “黄巾能平,左将军为首功,区区逆贼王国,不及张氏三兄弟万一,岂是左将军对手!” 皇甫嵩是曹操推荐的,曹操绝不信皇甫嵩畏敌不进。 “如此说来,下月朝廷就会对陶应小儿动兵?” 夏侯惇眸子骤然一亮,他向来信服曹操,曹操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即将视野投向陶应,开始摩拳擦掌。 “俺定亲手砍下陶应小儿头颅,迎回二位嫂嫂!” 一心想着要替曹操夺回丁氏、卞氏的夏侯惇当众发愿,让眼皮直抽搐的曹操很是尴尬。 “二哥,朝廷对陶氏用兵是必然的,但准备需要些时日,回去之后不要太慌张,准备充足些!” 看出“做贼心虚”的曹操有些尴尬,曹纯忙对曹仁说了一句毫无营养的话,将众人的视线引开。 “子和所言甚善!” 曹操给曹纯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又将目光投向夏侯惇。 “元让,此番你与子孝一起回去,继续将兵马屯在泗水上游,一旦朝廷对陶氏发出讨伐令,我们便可第一时间从鲁国就近攻入泰山郡!” 泰山郡是陶应的老巢,而且曹操已得到消息,丁氏、卞氏就在奉高,曹操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森冷杀机。 “打破泰山,鸡犬不留!” 第二百七十章 袁逢斥嫡子 第270章 袁逢斥嫡子 洛阳。司空府。 “阿爹,陶谦老儿请辞徐州刺史,您为何不借机拿下,反而劝天子安抚呢?” 在扬州鼓动周崇杀了陶氏一族的袁术,心中略出了一口恶气后,年前赶回了洛阳,今日元宵,借着宴饮,又提及陶谦上书朝廷的事。 “陶谦老儿请辞,意在试探朝廷态度,若朝廷准了,他会立即起兵造反!” 袁逢尚未开口,目露嘲讽的袁绍先替袁术解释了一句。 “不对呀,我怎么听人说,若不准其请辞,才是传达要收拾陶谦老儿的前兆呢?” 袁术放下手中的酒樽,先望了望一副成竹在胸的袁绍,又不解地望向袁逢、袁隗。 “若公路未与周崇屠戮丹阳陶氏一族,安抚陶谦才是拖延时间!” 这次袁逢依旧没有向袁术解释,袁隗替他解释了一句。 袁术一趟青州之行,不仅使袁氏损失了二百石粮食,还让袁氏陷入被动,且树立了陶应这个强敌,这让袁隗对袁术这个侄子很失望。 好在有惊无险,袁术、袁基都活着回来了,不然袁氏损失就大了。 “本初,若朝廷伐陶应,你认为韩文节能攻下青州吗?” 韩馥能当上冀州牧,全靠袁逢与何进、张让、赵忠之间的交易,可韩馥在冀州的表现让袁逢很是失望。 “阿爹,孩儿倒是担心韩文节能不能守住冀州的问题!” 韩馥自去了冀州,三天两头来信要粮、要钱、要兵甲,这让原本想捞好处的袁氏失望了,袁绍同样不看好。 “陶应小儿在青州兵强马壮,且在甘陵鄃、绎幕二县屯有重兵,一旦朝廷进攻乏力,其必然反攻,而冀州首当其冲!” 袁绍换位思考,若是朝廷将袁氏当做仇寇,要赶尽杀绝,他也会毫无顾忌地举起反旗。 “韩文节啊韩文节,我袁绍可不是傻子!” 韩馥在伸手向袁氏要支援的时候,很大方地暗示让袁绍出任渤海太守,袁绍想都不想拒绝了。 “我袁绍还不想死!” 袁绍见识过陶应玄甲军的强大,手中没兵没将的他可没能力接管渤海。 “怕什么,陶氏一门,只剩一个垂垂老矣的陶谦老儿,一个风评极差的陶应小儿,莫说他人,单凭我四世三公的袁氏,覆掌灭之!” 看到袁逢与袁绍两个人一脸郑重地交流,被无视的袁术眸子里露出一抹怨恨。 “住口!” 被袁术无端插话,且一副想当然的样子,袁逢强忍的怒火瞬间爆发了,很罕见地怒斥袁术。 “仇恨已蒙蔽了你的心智,让你丧失了应有的判断!” 袁术的表现让袁逢大失所望。 这一刻,袁逢彻底不指望袁术这个嫡子能继承家业了。 “太浮躁、太自以为是了啊!” 袁隗望着袁术暗暗摇头,袁术的性格,对袁氏这样的大家族是灾难。 “万幸,我袁逢还有一个儿子本初!” 袁逢没再斥责袁术一句,望着老成稳重的袁绍,眸子里不由露出一抹欣慰与释然。 袁绍本有过人之处,且性格沉稳,可袁逢始终犹豫不决,皆因袁绍非嫡子。 但从这一刻起,袁逢彻底打破芥蒂,正式将袁绍视为袁氏的领头人。 “本初,你觉得该如何对陶应小儿用兵稳妥?” 无视了袁术投来的不满,面色凝重的袁逢继续与袁绍讨论兵事。 随着袁术屠了丹阳陶氏一族数十口,袁氏与陶应之间已彻底没了妥协的余地,陶应不死,袁氏永世不宁。 “唯有联络四方兵马,共伐陶氏!” 袁绍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浑身透露出一股峥嵘。 “陶应小儿手中握有重兵十数万,且有强大的兵甲、骑兵,若无数倍之兵,无法将陶氏赶尽杀绝!” 想到洛阳城下玄甲军所展示出来的强大战力,袁绍眸子里露出一抹凝重。 “本初所言极是!” 袁逢、袁隗对视一眼,皆认可地点点头,袁绍能够想到这些,说明其是理智的,是用心了的。 “公路啊公路,你太让人失望了!” 与袁绍一比,满脑子都是暴力的袁术,一心只想着依靠家族势力行事,袁逢眸子不由一黯。 “希望有所成长吧!” 要完全放弃袁术,袁逢也做不到。 “本初,动用我袁氏的一切关系,一旦陈仓之围一解,立即讨伐陶氏!” ———— 青州。东莱。黄县。 “田舍儿童走似麞,踏歌椎鼓斗颠狂;元宵乞汝闲几日,元宵过后种田忙。” 驻足望着街巷里一群欢笑嬉戏的儿童,陶应不由诗兴大发。 “好诗,主公允文允武,邵不及万一矣!” 随在陶应身后的孙邵听陶应所吟应景之诗,眸光大亮,由衷地赞叹一句。 “长绪,以我对你的了解,似乎不是个阿谀奉承之辈啊!” 诗当然是好诗,不过是陶应搬运宋代诗人赵文的,陶应绝不敢说这诗不行,只能面不红心不跳地含糊过去。 “主公诗中有景、有节,又映农事,放眼大汉,能做出这般诗作之人寥寥无几,邵绝非虚夸奉承!” 看到陶应怀疑他的人品,孙邵不干了,立即又摆事实讲道理,自辩一句。 “好了,我们不谈诗事。” 身高八尺的孙邵可是东吴历史上的第一任丞相,被孔融赞为有“廊庙之才”的人,陶应自然不会怀疑他的鉴赏能力,立即转移话题。 “长绪有一点说得没错,元宵过后,离春耕就不远了,东莱是青州乃至大汉重要的产粮区和蚕桑产区,你身为东莱太守,必须在春耕前完成土地分配!” 陶应要征伐天下,要养活治下的百姓,还指望着青州的粮食呢。 “主公放心,绝不会耽误!” 看到陶应目光变得严肃,孙邵也认真对待。 “主公,前面那一处宅院,便是太史慈家。” 一名玄甲军士兵匆匆赶过来,向陶应通报了打听的结果。 “家里都有什么人?” 陶应一边朝太史慈的宅院行去,一边问其家中情况。 “家中只有太史慈的母亲与夫人二人。” 站在陈旧却显得很整洁的宅院门口,陶应暗暗点头。 “看得出,太史慈的母亲与夫人是非常自律的女人啊!” 若非如此,受过孔融恩惠的太史慈母亲不会在太史慈离家三四年,一回来就让在家没待够三天的太史慈去北海都昌帮孔融解黄巾之围。 “贵人莅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看到陶应一行人站在大门口流连张望,不像是坏人,太史慈的母亲在儿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朝众人打量一圈,目光盯向比太史慈小不了几岁的陶应。 太史慈的母亲看得出,眼前的一伙人,是以陶应为主的。 “我乃马忠马守信的挚友陶应,与令郎子义神交已久,今日路过黄县,又赶上元宵,特来看望二位夫人!” 陶应一边暗暗打量太史慈的母亲与妻子,一边表明自己的来意。 太史慈的母亲大约四十多岁,许是常年辛劳,显得有些苍老。 太史慈的妻子年龄不大,大约十八九的样子,面容姣好,衣着朴素陈旧,看得出娘家家境也不太好。 “原来是马忠的朋友,若不嫌寒舍简陋,请贵人院中坐!” 陶应一提及马忠,太史慈的母亲就放心了,太史慈在东莱时,马忠三天两头来家里,太史慈的母亲将孤儿马忠当二儿子看了。 “不了,子义不在家,我们就不进去了!” 陶应一挥手,几名玄甲军立即将两袋粮食、几条海鱼及两匹布、几贯钱送到院子屋檐下。 “我们就告辞了,若子义回来,可让他到泰山郡找陶应。” 不待太史慈母亲与妻子回过神,陶应已在典韦、孙邵的陪同下,带着十数名玄甲军疾步离去。 “唉!” 望着远去的陶应一行背影,太史慈母亲叹息一声。 “阿娘因何叹气?” 太史慈妻子搀扶着太史慈母亲一边朝院中走,一边好奇地询问。 “傻儿媳啊,这帮人是冲着子义来的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家宴酝杀机 第271章 家宴酝杀机 青州。东莱。黄县。 “郑玄这老头越来越有钱了!” 陶应站在一处悬挂“客耕学舍”的庄园大门前,环顾四周,不由啧啧感叹。 “要发财,还得办私立学校!” 郑玄四十岁之前还很穷,在东莱一边种田一边授徒创业。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原来的茅草屋变成了一座偌大的庄园,围绕庄园二里,几乎所有的田地都属于学舍。 这些田当然不是郑玄置办的,除了前东莱太守送的,几乎都是他的弟子交的学费。 “陶太守,先生有请!” 陶应正在大发感慨,一个年龄大约二十五六,身材修长,肤色蜡黄,穿一身陈旧却很干净袄袍的青年文士走了过来,向陶应躬身一礼,请陶应进去。 “哼!” 等了半天,没见主人郑玄出来相迎,却只出来一个传话的,站在陶应身侧的孙邵没说什么,典韦却目光一冷,不满地发出一声冷哼。 “打扰了!” 陶应忙给典韦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向来人回了一礼。 “不知先生是康成公哪位高徒?” 陶应一边往里走,一边打听传话之人的身份。 “惭愧,在下乃老师最不成器的弟子,北海孙乾!” 孙乾在陶应面前不敢托大,不仅陶应在青州是个生杀予夺的大军阀,陶应的文彩也很斐然,孔融、蔡邕都是大为赞叹的。 “哦,原来是公佑,失敬失敬!” 陶应立即停步,再次向孙乾拱手一礼。 “啧啧,三国最着名的外交家,成就刘大耳朵霸业的关键人物之一,居然被郑老头饿得瘦骨嶙峋,太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吧!” 孙乾虽然出身寒门,好在大儒郑玄讲学授徒不论出身,才让孙乾有了学习的机会,这也是陶应对郑玄敬重的地方。 “呃,陶郡守知道乾……” “那是自然,康成公弟子千人,真正大才者却不多,应自然知道!” 陶应打断了一脸诧异的孙乾,继续朝郑玄的讲堂而去。 “公佑,北海、东莱诸县皆缺一方令守,你要不要出来做事?” 来找郑玄除了拜访一番这个时代的大牛外,陶应主要的目的就是招人,此时碰到了心仪之人,立即抛出橄榄枝。 “呃,这个,乾要听老师的!” …… “康成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晚辈佩服!” 陶应打量了一番已年过六旬的“倔老头”郑玄,又朝四下望了望堆积如山的竹简,不由肃然起敬。 “就是这个老头,成为后世经学家的祖师!” 陶应打量郑玄的同时,郑玄也在不动神色地打量着陶应。 “孔文举的弟子,居然是个‘逆贼’!” “蔡伯喈一代大儒,居然与贼为伍!” 陶应在青州的所作所为,郑玄虽然隐居东莱,但也一清二楚。 不是郑玄有意打听,而是他门下的数百弟子,闲暇就议论青州及各地事,郑玄不想听都不行。 “晚辈得知康成公门下有许多高才,眼下的东莱及青州各地急需官吏治理,还望成公能推荐一些。” 拉扯了半天,不愿再与自始至终神情冷漠的郑玄浪费时间,陶应表明来意。 至于邀请郑玄替自己做事,陶应想都没想,郑玄连灵帝、何进、袁隗、董卓等人的账都不买,更不会跟着他陶应走,陶应不会自找没趣。 “老夫门下弟子粗鄙不堪,陶郡守还是让他们再多学几年吧!” 郑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陶应的要求。 若是为朝廷举才,郑玄会很乐意,但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弟子推进陶应的火坑。 “好吧,那就不打扰郑公治学了!” 陶应瞥了一眼郑玄身后侍立的孙乾、崔琰等人,起身告辞。 …… “呼!” 待出了郑玄的学舍,陶应回望一眼紧闭的大门,长呼一口气。 “算了,你的学生你就捂着让他们发霉、变质吧,我陶应也不稀罕!” 陶应抬头仰望天际,闭目默默感受着海风吹来的味道,县城虽然离大海尚有二三十里,但依稀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许久,待脖子已发酸难耐时,陶应才低下头,一边揉捏脖子,一边对默默陪侍他的孙邵一番交代。 “长绪,东莱就交给你了,不仅要发展好农桑,兴修水利,还要大力发展海产,多造船、多招纳水手!” 未来攻取辽东,陶应想海陆齐动,东莱就是海路的最佳出发地,他要未雨绸缪。 “主公之前的交代邵已记下了,邵绝不让主公失望!” 随着一路行来,陶应的治理方式及战略意图孙邵已一清二楚,他同样不想输给一起归投陶应麾下的北海太守王修。 “莫要难为郑玄,但也莫要特殊对待,一视同仁!” 今日孙邵目睹陶应在郑玄这里失了面子,陶应担心孙邵事后报复郑玄,立即告诫一句。 “太史慈的阿娘及夫人,要时长接济,太史慈是个难得的将才,希望将来能为我所用!” 其实不用陶应特别交代,孙邵也不敢去难为郑玄,毕竟孙邵与郑玄是北海老乡,孙邵不会怀了自己的名声。 至于太史慈一家,陶应的意图很明显,孙邵知道该怎么做。 “东莱兵马驻防长绪自己看着安排,明日我只带郝帅的一千骑兵启程前往长广,解决管承,长绪无须再前往。” ———— 徐州。下邳。曹氏府邸。 今日元宵,曹氏一族所有重要人物汇聚一堂,借着过节宴饮谋划曹氏未来。 “大哥,陶谦老儿是不是快要死了?” 满脸横肉的曹氏老三曹虎,幸灾乐祸地望着大哥曹豹询问陶谦之事。 自丹阳陶氏一族被袁术、周崇所屠,大儿子陶商一家殒命,陶谦便一病不起,连徐州的政事也不管不顾,一心闭门养病。 “即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曹豹很冷漠地回了曹虎一句,对陶氏的变故,曹豹喜闻乐见。 自从陶谦听了王朗的建议,征辟臧霸为骑都尉,征兵三千驻屯姑幕,曹氏就视陶谦为仇寇。 “据下人来报,今日除糜竺上门给陶谦老儿送了一份贺礼外,再无他人登门。” 曹氏老二曹宏将下人监视的信息也拿出来交流。 “就连二子陶应也未回来探视,实在不可思议!” 陶谦闭门养病,陶应始终未回下邳,曹宏总觉着里面透着蹊跷。 “哼,请辞刺史之职的陶谦老儿已时日无多,谁还上门巴结他?” “糜竺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卑贱商贾,首鼠两端,在陶氏彻底覆灭之前,他是不会与陶氏断得干干净净的!” 曹虎嘴角勾起,眸子里露出一抹讥讽。 “陶应小儿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顾得上他爹的死活!” 曹虎之言,瞬间得到了一屋子曹氏族人的认可,就连曹宏也不得不承认满脑子肌肉的曹虎说的是事实。 “大哥,前次袁氏让我们暗中除掉陶谦老儿,我看现在就是好机会!” 只要杀掉陶谦就能得到下邳,曹虎又借机鼓动曹豹动手。 “不可!” 曹宏脸色骤变,立即出声反对曹虎的鼓动。 “三弟别忘了,陶谦手中还有许耽掌控的二千丹阳兵!” 曹虎想杀陶谦不是一天两天了,曹宏清楚,曹豹更清楚。 之所以每次能被曹宏劝阻,曹豹不但忌惮许耽手中的丹阳兵,还忌惮臧霸手中的三千新兵。 “二千丹阳兵而已,没那么可怕!” 望着两个兄弟投来的征询目光,曹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 曹豹这回不打算妥协,他已得知臧霸与袁氏达成了某种交易,私自移兵开阳,显然有脱离陶谦掌控的意思。 “大哥说得对,不是我曹氏没有兵!” 见曹豹不再反对他的提议,心花怒放的曹虎得意地瞪了曹宏一眼,一把扔掉手中的酒杯,猛然坐了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大哥,何时动手,小弟这便去准备?” 此时屋子里除了忧心忡忡的曹宏,所有人目光熠熠地望着曹豹,跃跃欲试。 曹豹环视族人一眼,朝曹虎按了按手,示意曹虎坐下。 “三弟,稍安勿躁!” 曹豹能做曹氏家主,还是颇有城府的。 “总得给陶谦老儿一个选择的机会啊!”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曹豹起身,缓缓走到大厅门口,揭开厚重的门帘,一股冷风骤然袭来,让曹豹打了一个冷颤,头脑也变得更加清晰。 “若能不动刀兵拿下下邳总是好的!” 望着天际漂浮的云朵,曹豹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大哥要怎么做?” 曹宏暗暗舒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曹宏真担心曹豹被曹虎怂恿,干出刺杀刺史的骇人事情来。 曹氏在下邳再强势,若徐州大姓、豪强事后借机群起发难,曹氏也招架不住。 再说,陶应手握重兵,若不管不顾兴兵报仇,岂是曹氏能对抗的。 “今日元宵,我这个徐州兵曹从事借上门慰问之机,让病恹恹的陶谦老儿将下邳暂交给我来代管!” 曹宏眼前一亮,这是个避免兵灾的好办法。 “若陶谦答应,曹氏就无需冒险,落下口实!” 曹虎嗤笑一声,不满地怼了曹宏一句。 “若陶谦老儿拒绝呢?” 曹宏张张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曹虎,没有说话。 “若拒绝,简单,已是孤家寡人的陶谦老儿就无需再活着离开徐州了!” 曹豹眉头一挑,冷然一笑,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凶光。 “大哥……” 曹宏本还想再劝曹豹一番,家大业大的曹氏没必要冒险,大不了继续做自己的豪强。 可看到曹豹投来的犀利目光,曹宏生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唉!” “曹氏,怕是艰难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长广斩管承 第272章 长广斩管承 青州。东莱。长广。 日上三竿,距长广县五里处的貕养泽旁,一支黑衣、黑甲的千人骑兵,人马分立,静静矗立。 若非黑色旌旗正迎风猎猎劲舞,一具具挺拔的身躯、一匹匹雄壮的战马,远远望去,犹如永远不会活动的雕塑。 在千人队伍的正前方,突兀地站着两人。 一个身躯修长,穿黑色甲胄,一手牵马,一手持枪,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长广城,目光一瞬不眨,静静矗立,犹如恒古如此。 一个身躯雄壮,手持一对大铁戟,静静矗立在朝阳的光辉下,一双铜铃般的眸子,一开一合之间,犹如远古凶兽,一股惊人的煞气若有若无的散发开来,荡漾在空气中,令这方天地倍感压抑。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方黑色森林的寂静,在阳光下矗立的钢铁壮汉们皆是眉头一挑,眸子里暴射出一股股灼热的火焰;静立的战马皆猛然抬头,四蹄躁动。 “报!” 待一身黑衣红甲的骑士在距队列五十步距离时,开始大声报号。 “长广城门洞开,有零星百姓出入!” 骑士并未停步,径直从阵列前疾驰而过,绕向阵列侧后兜转。 “上马!” 阵前持枪者暴喝一声,手中的长枪猛一杵地,率先一跃上马。 “哗……” 得到号令,枕戈待旦的千人骑士整齐划一地跃上马背,不约而同地摆动手中的钢刀,火热的眸子盯着前方的城池,眼神中一片跃跃欲试。 “出击!” 领头人长枪猛然指向前方,发出进攻的号令。 “轰隆隆……” …… “打雷了?” 长广城头,一名睡眼惺忪的黄巾海贼一边揉眼睛,一边抬头瞄向天际。 “你在做梦吧?日头高悬,何来雷声!” 另一名黄巾海贼拖曳着手中的砍刀,不满地喝骂。 “你个狗曰的,昨晚偷俺一碗酒,记得下次抢到了还俺,否则让你好看!” 挨骂的黄巾海贼没有理睬同伴的警告,而是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一脸惊骇地望向城外二里处。 “嘶……” …… “阿爹,打雷了,是要下雪吗?” 长广城内一处破烂的院落,一名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孩童看着阳光高悬的天空,乌黑的眼睛满是疑惑。 “傻孩子,记住,这不是打雷,是万马奔腾的马蹄声!” 同样一身破衣烂衫的中年男子一把抱起孩童,疾步冲进已缺失半边门的房屋,搬开一捆稻草,将孩童藏了进去,自己从另一捆稻草中抽出一把刀,挡在稻草外围,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门外。 “阿爹,是海贼来了吗?” 躲在稻草后面的孩童透过缝隙望着持刀侍立的父亲,小声询问,一双稚嫩的眸子里不见一缕恐惧。 “海贼没有这么多战马,是朝廷的兵马来了!” …… “什么声音?” 长广县县衙,一脸络腮胡,赤裸着上身的八尺壮汉管承站立在院中,大声喝问。 “报……” 院子里的属下尚未出声,一名海贼连滚带爬地从县衙外冲了进来。 “渠帅,官兵的骑兵来了,不下数千骑!” “骑兵?” 尚未睡醒的管承一愣,旋即一股冷风吹来,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人也瞬间清醒了。 “蠢货,快关城门!” 已顾不得回屋穿衣服的管承,一边大声呵斥属下,一边朝马厩奔去。 “渠帅,已经来不及了,官兵已冲进城了!” 满脸惊惧的海贼看到管承奔向马厩,他也转身朝县衙外冲去。 “快跑呀,朝廷的骑兵来了……” …… “轰隆隆……” 骑兵的速度极快,不待城头黄巾海贼回过神,先头骑兵已穿过洞开的城门,杀入城内。 “郝帅,分散骑兵,占据各条要道!” “恶来,留意贼首管承,莫要放走!” 原本一马当先的陶应被典韦、郝帅超越,挡在了身后,满心无奈的陶应只得放慢马速。 “诺!” 典韦、郝帅各自答应一声,继续朝前疾驰。 “杀!” “噗……” “嘭……” 一马当先的典韦,望着四散乱窜的黄巾海贼,手中的一对大铁戟横砸竖劈,转眼间七八个海贼已命丧黄泉,原本身前显得拥堵的道路瞬间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呃啊……” 两名黄巾海贼被猛如金刚的典韦吓得尚未回过神,典韦黝黑的大铁戟已快速将二人对穿,在二人凄厉惨叫的一瞬,典韦猛然一轮,两具尸体如炮弹般飞出,又砸飞前面逃窜的四五个海贼。 “死!” 犹如杀神般的典韦勇猛无比,身为玄甲军最高统帅的陶应也身先士卒,一支枪左突右刺,杀气腾腾,不时有黄巾海贼中枪倒地。 “杀……” 将乃兵胆,看到典韦、陶应勇猛,紧随身后的玄甲军骑兵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更是奋勇争先。 “将军,前面光膀子骑马之人乃贼首管承!” 陶应正朝前冲杀,突然从破烂的院落里冲出一名手持砍刀的百姓,大声叫嚷。 “恶来,拿下管承!” 陶应猛一带马缰,驱马来到持刀百姓跟前。 “你乃何人?” 眼前之人虽然衣衫陈旧破烂,但他身上异于常人的精气神却遮掩不住。 “回将军,某乃长广县尉黄珍。” 陶应一怔,再次打量了一番黄珍,这个历史上曾经替曹操劝降管承之人。 “你们县令呢?” 陶应一边问黄珍,一边朝他身后的院落张望。 黄珍虽然持刀,但陶应看得出,他没有要远离院落的意思。 “回将军,贼首管承占据长广城后,杀了县城所有官吏,就剩某一人苟活!” 想到死去的同僚,黄珍脸上涌现一片黯然之色。 “黄珍,我乃陶应,从现在起,你就是长广县令,立即招降纳叛、出榜安民!” 既然是黄珍,曹操能用,陶应自然也会用。 “是济南侯?” …… “管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挨过俺五招,俺求主公饶你不死!” 典韦一双嗜血的眸子死死锁定已无路可逃的管承,出言讥讽。 刚刚与管承一击,典韦发现与管亥相比,管承相去甚远。 “杀!” 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又被典韦嘲讽小觑,怒目圆睁的管承发出一声虎吼,二话不说,抡起砍刀杀奔典韦。 “铛!” 一声金铁交鸣响起,典韦的一只大铁戟狠狠砸在管承的砍刀上。 “唏律律……” 巨大的冲击力,将管承的砍刀砸在了胯下战马身上,战马仰天发出一声悲鸣,直直朝地上倒去。 “噗!” 在管承胯下战马倒地的一瞬,典韦的另一只大铁戟已毫不迟滞地挥向管承脖颈。 “啊……” 管承飞在半空的头颅,骇然望着自己倒下的无头尸体,发出一声惊叫。 “噗!” 在管承头颅落下的一瞬,典韦猛举大铁戟,将头颅直直插在戟尖上,高高举起,向四周宣示。 ……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骑着战马的黄珍,看到典韦斩杀了管承,立即策马四处招降纳叛。 “不要杀我……” “俺投降……” “俺降了……” 管承死不瞑目的头颅高悬,群龙无首的黄巾海贼也已被强大的玄甲军杀得丢魂失魄,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陶应便彻底瓦解了盘踞长广达五年之久的管承黄巾。 …… “主公,这管承比管亥差远了,也太不禁打了!” 感觉杀了个寂寞的典韦,显然还没有杀过瘾,有点对不住在城外吹的冷风。 “管承武艺确实不如管亥,但管承也失于自大!” 陶应瞥了一眼管承血淋淋的头颅,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典韦。 “若管承不是麻痹大意,即便不敌,他也能逃跑出海,到那时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若不是对毫无防备的管承突然发起攻击,管承不至于死的这么快。 历史上的管承,被李典、乐进打败,逃去了海岛。 “俺明白了!” 望着陶应投来的警示眼神,典韦心中一懔,立即收起了自得,心中也多了一分警醒。 “恶来,我曾认识一个与你性格无二,武艺比你只高不低之人,就因为麻痹大意,被人灌醉了酒,偷去了他的一对兵刃,最后敌人来袭,手无寸铁的他被杀死了!” 典韦虽然这世跟随了陶应,但陶应不敢保证典韦就不重蹈覆辙。 “主公真是用心良苦啊!” 站在一旁的郝帅,望着典韦,一脸的羡慕。 …… 三日后。 “黄太守,我就将长广郡交给你了,一定要落实好我们既定的各项政策,善待百姓!” 短短三日,陶应接收了处在长广县东西的观阳、挺二县,又收复了距长广二百多里的昌阳县,将此四县单独划为一郡,任命黄珍为太守。 “遇到难处,可寻求东莱太守孙邵,也可找北海太守王修,他们都具丞相之才,你可多多亲近!” 陶应之所以任命才提拔为县令不到三日的黄珍为太守,是看到他赈济百姓的能力,处理事务的耐心,对待百姓的善意。 “主公所嘱,珍铭记不敢忘!” …… “主公!” 望着南下不其,已难觅陶应踪影的方向,黄珍跪伏在地,遥遥一拜。 “主公是什么意思?” 穿着已焕然一新的黄珍儿子黄贵,注视了一会久久跪地不起的父亲,低头捞起挂在胸前的一只白色大海螺,把玩了一会儿,又放在耳朵边聆听。 渐渐地,黄贵稚嫩的眸子越来越亮,亦跪倒在父亲身边,朝着陶应远去的方向一拜。 “主公!”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下邳血腥夜 第273章 下邳血腥夜 徐州。下邳。 距下邳城西五里的葛峄山泰山行宫,数盏昏黄的油灯亮着,勉强驱散了寒夜的幽暗。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见在行宫四周散布着许多持刀张弓的护卫,皆神情紧张地盯着山道上的风吹草动。 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陶谦,裹着厚实的袄袍,双手拄着一柄长唐刀,静静站立在行宫门首,遥望着山下暗潮汹涌的下邳城一动不动。 一股寒风刮过,形容枯槁的陶谦眉头猛然一挑,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 “曹豹,曹氏……” 自元宵那天拒绝了突然上门讨要下邳代管权的曹豹,陶谦就知道曹氏已迫不及待要向他这个陷入四面楚歌的孤家寡人动刀了。 连续几日,曹氏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四处收拢私兵进入下邳城,这一切都落入了陶谦耳目的眼中,当然也落入了下邳城内有心人眼中。 就在今天中午,沉寂了近一个月的陶谦,罕有地向下邳城内所有豪强、大姓及徐州刺史部的吏员们发出宴饮邀请,下午瞒天过海,悄悄出了下邳城。 “王氏、赵氏、刘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陶谦的思绪。 “家主,动手了!” 管家陶安疾步近前,将他监控到的消息轻声告诉陶谦。 陶谦闻言,精神一振,佝偻的身躯回光返照般倏然挺直,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 “这是你们逼老夫的!” …… 糜府。 元宵已过数日,今夜的糜府依旧灯火通明,光亮甚至超过元宵夜。 穿一声华丽丝织袄袍的糜竺,静静站立在庭院老梅树下,涣散无神的目光盯着已布满花蕊的梅树,许久未曾移动寸步。 “陶恭祖,你是在做最后的试探吗?” 今日陶谦毫无预兆地宴请下邳大姓、豪强及所有刺史部吏员,除了糜竺、陈珪,及个别小吏,下邳其他人员皆未赴宴。 糜竺看得出,陶谦表面在发牢骚叫屈,一直借酒絮絮叨叨,但他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没来之人。 “假若我糜竺今日也推脱不去赴宴,是不是陶恭祖也不会在意?” 糜竺能感觉出来,自从他不再主动提及陶应与妹妹糜贞的婚事,陶谦对他开始有些疏离,甚至眼里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戒备。 “我糜氏乃商贾之家呀!” 糜竺之所以能与陶谦合作,也是出于双方的需要,各取所需。 可以眼下陶氏的处境,陶氏已不能保证合作者的利益。 糜竺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人,自然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应该像徐州其他大姓、豪强一样,及时止损,与陶氏划清界限。 之所以现在对陶谦还若即若离,甚至向陶谦通风报信曹豹聚兵之事,是糜竺还有些忌惮陶应。 “陶重光,你到底是条真龙,还是昙花一现的草虫?” 陶应的起起伏伏,让精明的糜竺有些看不清,也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阿爹,你在想什么?” 糜竺身后一声突兀的童音打破了宅院的寂静。 “可否说来让孩儿与姑姑也听听?” 醒过神的糜竺,双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颊,方转身,先一脸温煦地朝如皎月般静美的妹子糜贞打了一个招呼,尔后笑盈盈地望向相貌同样雍容华贵的儿子糜威。 “阿爹在想,始皇帝建立的秦国兵强马壮,为何还会被一群义军打败?” 糜威一愣,他只是听从糜贞的交代才这样问糜竺的,没想到糜竺在思考如此强大的问题。 “阿爹,秦二世而亡,不是因暴政吗?” 十一岁的糜威不确定地挠挠头,他对文史不感兴趣,只对箭术、马术感兴趣。 糜竺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双幽深的眸子大有深意地望向若有所思的糜贞。 “贞儿可能回答大哥这个问题?” 糜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糜竺所问,而是一双剪水眸子四下扫视一圈,今夜糜府四周骤然增加了许多全装贯带的家兵。 “贞对兵事无知,只担心家中这株老梅树上的花蕊从此无枝可依!” 糜贞毫无表情的目光稍稍在糜竺脸上停留了几息,方忧心忡忡地望向糜竺身后的老梅树。 “嘶!” 糜贞的话顿时让糜竺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立时生起警觉。 “这株梅树大根深,叶繁枝茂,贞儿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糜贞的目光缓缓从梅树上移开,异常复杂地投向略显慌乱的糜竺脸上。 “当初谁能预料始皇帝建立的强大兵马会二世而亡呢?” 糜贞说完,没再停留,默默回自己屋子去了。 “阿爹,我也回去了!” 糜贞走了,听了一会儿哑谜的糜威匆匆打了一个招呼,带着满腹疑惑也回了自己屋。 “难道我又看错了?” 连儿子打招呼都没有听到的糜竺,转身望向老梅树,神情再次陷入迷惘。 “杀……” 倏然,一阵阵喊杀声隐约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糜竺。 “动手了吗?” 眼神有些挣扎的糜竺,四下张望,就见院内私兵护卫已纷纷抄刀在手,各处墙头也已站满了人,正张弓以待。 “家主,曹氏对刺史府动手了!” 糜氏的管家拎着一把刀匆匆来到糜竺跟前,讨要糜竺的进一步安排。 “让人严加守护宅院!” “再派人盯着刺史府,一旦发现陶使君的身影,立即来报!” …… 刺史府。 偌大的院子不见一盏灯烛,一片漆黑,除了偶尔夜风拂动枯叶发出的轻微声响外,几乎一片死寂,身处其中,让人有种毛骨损然感。 “杀……” 陡然,紧闭的府门外传来一片喊杀声,瞬间打破了刺史府的死寂,打破了下邳城的沉寂。 “各自依计行事,一个时辰后,从西门出城!” 潜伏在黑暗中的徐州中郎将许耽猛然拔出手中的长剑,向院内四周发出号令。 “诺!” 早已枕戈待旦的丹阳兵纷纷行动,除了几个身着便装之人快速移至后院墙根外,其余近一千身着皮甲的士兵,纷纷执弓搭箭,对准府门及四处院墙。 “咚,咚,哐……” “杀……” 随着刺史府大门被破开,手执刀枪剑戟各式兵器的“匪徒”蜂拥而入。 “咻咻咻……” “噗噗噗……” “呃啊……” 在大门被撞开的一瞬,院内数十张弓同时劲射,率先冲入府内的匪徒尚未看清里面的状况,便被射成了刺猬,惨叫倒地。 更多中箭者,被身后蜂拥而来的同伴踩踏而过,惨叫声很快被喊杀声淹没。 “有埋伏?” 随后而入的曹虎,眉头一挑,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讶,一边格挡飞来的箭矢,一边快速查探院内情形。 “杀上去,杀了陶谦老儿赏千金,杀一个官兵赏粮二十石!” 开弓没有回头箭,曹虎立即挥刀鼓动私兵杀向丹阳兵。 “杀……” 两轮劲射过后,丹阳兵立即扔掉手中的弓,纷纷抄起环首刀,迎头杀向面红耳赤的匪徒。 “铛……” “噗……” “啊……” 两军相接,兵刃碰撞声、刀枪入肉声、凄厉惨叫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 城内已被惊醒的百姓,闻声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曹虎?” “许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双方都知根知底,眼下又是不死不休之局,二人也不会再论所谓的律法大义,各自操刀,战在一处。 …… “冲进去,一队杀人,一队放火!” 离刺史府不远的一处偌大宅院前,一群与曹氏私兵衣着无二的士兵快速破开大门,持刀杀了进去。 “什么人,这是王氏……” “噗!” 王氏家仆话尚未说完,头颅已被一刀砍下,碗口粗细的脖颈处鲜血冲天泉涌。 “啊……” “救命……” 几息之间,王氏宅院四处哭喊声一片。 “着火了,快救火……” 很快,一处处华丽、古朴的屋舍燃起大火,随着风势,烈火熊熊,瞬间映红了此方天地。 …… “我乃赵氏家主,与曹氏乃姻亲……” “噗!” “呃啊……” 徐州郡国从事赵昱的父亲刚被城内陡然响起的喊杀声惊醒,就被匪兵破门而入,待看清来人衣着,刚要表明身份,便被匪徒一刀捅死。 “哼,曹家主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来人大声吼了一句,胡乱朝床上砍了几刀,转身就走。 …… “嗒嚓嚓……吱……” 随着下邳西门被打开,已被四处疯燃的大火照得亮如白昼的下邳城内战事渐渐结束,喊杀声虽然停了,哭天喊地声却更加惨烈。 “天杀的匪徒啊!” “杀死家主的是曹氏啊!” …… “家主,仔细查验过,刺史府未发现陶刺史的踪迹。” 糜竺的管家疾步从门外进来,给已等得心焦火燎的糜竺通报府外最新消息。 “赵氏家主死了,王氏满门被屠,刘氏府宅尸横遍野……” 听说没发现陶谦的尸体,糜竺刚松了一口气,等听到管家提及被杀的一些人,瞬间又一脸骇然。 “谁干的?” 被杀的人几乎全是大姓、豪强,这些人不仅在下邳举足轻重,在整个徐州也有很大的能量。 “有说是匪徒干的,有苦主指认是曹氏干的!” 目光有些怪异的管家,将听来的消息原模原样地复述给糜竺。 “这不可能!” 匪徒也是曹氏的私兵,下邳大姓、豪强都心知肚明,曹氏又不蠢,糜竺绝不信曹氏会对其他人动手。 “家主,许耽带兵退出西城时,其中就有数百人衣着与曹氏私兵无二!” 迎着糜竺投来的审视目光,管家小声将他看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 “陶恭祖,还是那个陶恭祖!” 过了许久,默默在房中闭目独坐的糜竺,满心复杂地发出一声感叹。 “绝非‘仁人君子’!” …… “咯吱……” 从下邳通往东海的官道上,昏昏欲睡的陶谦躺在马车内,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许耽的陈述。 “不要去郯县,直接去兰陵!” 听完许耽的汇报,陶谦开始思考保命和反击之法。 保命,他是想亲眼看到仇敌死。 反击,是为儿子陶应拖延时间。 “连夜派出人,向琅琊国相阴德、彭城国相薛礼、广陵太守张超、东海太守江沛、骑都尉臧霸通报,曹氏造反,占据下邳,让他们出兵平叛!” 第二百七十四章 营陵破应劭 第274章 营陵破应劭 青州。北海。营陵。 此时的营陵城,上空乌云密密层层,从半空中压下,宛如天倾。 营陵城外,刀枪如林,黑色旌旗猎猎,营盘更是星罗棋布,将城池团团包围,远远看去,犹如一头盘踞平原的巨兽。 一身甲胄的陶应,一手提枪,一手挽马,端坐在自己的卷毛黄骠马之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注视着四百步开外的城头。 在陶应身后,面无表情的典韦拎着一对大铁戟,骑在一匹高大健硕的凉州战马之上,一双森冷的眸子鹰视狼顾。 与陶应平齐的左右,分别是北海提督王修、校尉吴兰。 “这应劭还真能沉得住气!” 望着站立城头一动不动的应劭,陶应发出一声赞叹。 自正月十九从长广下不其,陶应又一路从北海壮武、夷安、高密诸县到昌安县,视察了步骘、吕岱的徐州兵团备战情况。 陶应本想在昌安多修整一天,突然收到王修已接管淳于县,正朝营陵进军的消息,便又与典韦、郝帅率一千骑兵护卫,匆匆赶到营陵。 “主公,已连续两日,这应劭既不应战、又不投降,还是攻城吧?” 手持大刀的校尉吴兰,蹙眉望着伫立城头的应劭,劝陶应不要再浪费时间。 在历史上的汉中之战中,刘备能让吴兰与张飞、马超各领一军,可见吴兰的能力也是不俗的。 “吴校尉,《孙子兵法》想必你很熟,其曰:‘上兵伐谋,其下攻城’。” 陶应指了指营陵高大的城墙,三米多宽的护城河,提醒吴兰不要打两败俱伤的仗。 “这营陵是北海大城,且应劭手中有三千守军,若我们强攻,定损失惨重,这样的仗绝不能打!” 冷兵器时代,攻城一方若没有五倍于守军的兵力,没有强大的攻城器械,基本不可能赢。 “主公,我们兵力只有万余,且没有攻城器械,应劭是在等我们不战自退啊!” 侍立一旁的王修,通过连续两日观察应劭的反应,已看出应劭的用意。 “若继续相持,恐于主公不利!” 像这种比耐性、比储备实力的仗,若放在平时,王修不会着急,他更愿意看到对方最后窘迫而死。 可现在不行,不仅陶应没有时间,一心要在北海大显身手的王修也没时间。 “叔治放心,最多两天,这营陵的城门就能打开!” 陶应侧首望向王修,面带微笑地安抚了一句。 王修已过而立之年,虽然被陶应任命为北海提督,可身上不见一丝的杀伐之气,文士气息更为浓郁些。 “应仲远,你也清楚,如今的营陵,在青州犹如孤岛,旦夕可破!” 陶应在王修、吴兰等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策马朝护城河前又走近了些,放声对站立城头的应劭喊话。 “鉴于你是个博览多闻的法学家,更愿意做学问,我不忍你死,现在再给你一条出路,你自行带兵离开青州,我绝不阻拦!” 年近四十的应劭伫立城头,神情自若。 “既然陶郡守知道应某乃学法之人,为何还劝本令临阵脱逃?” 应劭对陶应的提议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陶郡守,邵劝你悬崖勒马,莫再行叛逆之举,为陶氏招祸!” 应劭再次拒绝了陶应的提议,陶应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不见棺材不掉泪!” 原本要给应劭一次机会的陶应,这次彻底死心了。 “吴校尉,让人搬来一张桌案,准备五百金摆放在护城河前,选二十个嗓门大的士兵,悬赏应劭人头!” 五百金是五百万钱,眼下的粮价也就三百到五百钱左右。 “嘶……” 陶应话音一落,身侧的王修心脏猛跳一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主公,若城内之人不为所动呢?” 同样明白了陶应意图的吴兰,感觉陶应这个买人头的办法有点不靠谱。 “那说明悬赏的钱财还不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恢复镇定的王修淡淡地替陶应回了吴兰一句,显然他比吴兰更了解人性。 “主公之智,修愧不如矣!” …… “这陶应又要耍何花招?” 站在应劭身侧的县丞氏仪,望着城下摆放桌案的玄甲军,心头惴惴不安。 “总不是要饮宴看戏!” 同样不明就里的应劭,盯着已下马卸甲的陶应,眉头深蹙,喃喃自语。 “希望朝廷早日出兵青州!” 陶应的强大应劭心知肚明,对守住营陵,应劭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只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打算。 …… “呜……” 就在氏仪、应劭各自猜测陶应用意时,城下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直冲天际的号角声,瞬间吸引了城上及城内百姓的注意力。 “营陵城里的人听着,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应劭,赏五百金!” 号角一停歇,立即有十数骑趋近护城河,异口同声朝城头喊话。 骑士连续喊了三遍,又策马沿护城河朝营陵其它城门奔去。 “嘶……” “这……” 终于明白陶应用意的应劭、氏仪对视一眼,脸上布满不安与骇然。 “完了!” 应劭暗叹一声,望着城下桌案上的黄金,心中满是苦涩与不甘。 应劭不担心自己的操守,但对麾下的忠诚度没有丝毫信心。 “子羽,可有破解之法?” 脸上同样一片酸涩的氏仪,回视目带希冀的应劭,无奈轻轻摇头。 “陶应所使乃阳谋,令君除了立即出兵,恐无解!” 应劭对麾下没有信心,氏仪同样不相信所有人都能见财而不起意。 “战吗?” 氏仪的意思应劭很清楚,久拖必死,力战尚有一线生机。 微微心动的应劭,拳头暗暗攥紧,可当目光再次投向刀枪林立、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的玄甲军营盘时,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虽然城头距玄甲军的营盘尚有一里之遥,但应劭还是能感受到玄甲军士兵坚定有力的眼神,以及从阵列中透出的一股令人胆寒杀气。 “算了,要死就死我应劭一人!” 心有决断,应劭立即转身下城。 “子羽,县衙尚有几份公文未处理,邵先回!” …… “营陵城中的所有人听着,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应劭,赏一千金,粮一百石,绢帛十匹,营陵城外上好良田二十亩……” 目无表情,定定站在县衙门口仰望昏暗天宇的应劭,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内心也是一片淡定。 “陶重光,这个价码换取一座城,你赚了!” 短短半天时间,陶应三次增加赏格,莫说营陵守军心乱了,城内的大户们也不淡定了。 “你们干什么?” 伴随着护卫一声暴喝,县衙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推搡声。 “让开,我们要见应县令!” “营陵守不住,我们想活着!” …… “你们这么多人,杀了我应劭算谁的功劳?” 一脸从容的应劭,自己走出县衙,扫视一圈持刀在手的叛军,不下数十人。 “呃……” “这……” 被应劭一问,想要拿赏金的叛军愣住了,再看向身边的同伴,眸子里皆涌动丝丝冷意。 “走吧,我们一起出城,这个功劳你们可以平分。” 眼看叛军又要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本就抱定自己一人赴死的应劭,自不愿看到这些人因他而自相残杀,立即出声化解。 “呼……” 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被应劭一句话化解,叛军们皆暗呼一口气,纷纷朝应劭投去感激的眼神,目光有些躲闪。 …… “陶郡守,罪在应劭一人,劭愿赴死,请莫为难他人!” 望着笑眯眯打量自己的陶应,毫无惧意的应劭出声替氏仪及营陵守军求情。 “陶郡守,应县令虽拒大军,但未起兵戈,罪不至死,仪愿以身折罪,请手下留情!” 在应劭下令打开营陵城门的那一刻起,氏仪就开始想着如何保住应劭的性命。 “你是氏仪?” 陶应没有理睬应劭的请求,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年过而立、精神矍铄的氏仪来。 “我听王叔治说,氏子羽刚正不阿、清廉奉公、襟怀坦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子羽愿意为我做事十年,我便留应仲远一条命!” 是仪也是营陵人,后来避乱江东,成了东吴的重臣,陶应遇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子羽不可,劭愿一死!” 氏仪愿以身为应劭求情,应劭很感动,但应劭绝不会靠氏仪为他卖身而苟活。 “仪从命!” 氏仪没理应劭的阻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陶应的要求。 “嘭!” “噗……” 就在氏仪答应陶应条件的一瞬,应劭突然朝陶应发难,被暗暗防备的典韦一铁戟砸飞,一口血箭喷涌而出,溅了近在咫尺的氏仪一身。 “仲远……” 氏仪大惊,急忙上前搀扶起脸色惨白的应劭。 “子羽,你不该啊!” 注视着氏仪满是焦虑的目光,既感动又后悔的应劭,放声大哭。 “早知如此,劭当死在城中啊,白白连累了子羽!” 陶应上前两步,望着有情有义的应劭与氏仪,心中暗赞二人的人品。 “应仲远,你最好不要一心求死,即便你死了,氏子羽也得给我陶应卖身十年!” 在二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陶应指了指不远处桌案上的一堆黄金、布帛、粮食。 “你让我陶应损失了这么多钱粮,自然要有人偿还的!” 应劭与氏仪面面相觑,一脸惊诧。 “是我应劭出钱粮替逆贼陶应买下了营陵城!” “是我氏仪出钱粮卖了应仲远!” …… “咯踏踏……” 就在应劭、氏仪暗自腹诽陶应的奸诈,陶应暗自得意自己的手段时,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瞬间吸引了营陵城下上万人的目光。 “通信兵?” 陶应心神一紧,急忙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身黑衣红甲的玄甲军骑士奔驰而来,火红色的战马奔跑的速度极快,犹如疾风中的劲箭。 “恶来,摇旗!” 听到陶应的交代,典韦一把拽过一名士兵掌着的陶字大旗,奋力对着骑士挥舞。 “报……” 有了大旗的指引,通信兵立即调整了风向,朝着陶应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主……主公,南武阳急报!” 远远已看到陶应的通信兵,在距陶应尚有半里的地方开始控马,到陶应身前时,不待战马停稳,人已从马上一跃而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莫急,慢慢说!” 心头一紧的陶应忙上前一把扶住通信兵。 “陶使君病危,主公速回南武阳!”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雪夜鸣鼓角 第275章 雪夜鸣鼓角 青州。北海。营陵。 “呵呵,这一群双标狗!” 垂下手中的急报,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陶应心中喷薄而出。 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这片天地似乎都开始风云变色。 原本晦暗昏沉的天空一片光亮,巨大的白色风暴从天降下,强大的风压如天威一般恐怖,地面之上的一切万物皆因这场风暴而颤抖、臣服。 “琅邪阴德、彭城薛礼、广陵张超、东海江沛、臧霸、曹豹……” 自陶谦退至离泰山郡不远的东海郡兰陵县,向徐州各郡守及兖州刺史刘岱、豫州牧黄琬发去曹豹“造反”的通报,或命令、或请求出兵下邳,可等来的不是指责陶谦颠倒黑白,就是石沉大海。 尤其是臧霸,一个靠陶谦洗白的山匪,不仅不声不响地从姑幕私自移兵至开阳,还指责陶谦破坏徐州稳定,行匪徒之举,屠戮下邳城。 陶谦本来就因为袁术、周崇屠了丹阳陶氏一族、失了大儿子陶商一家,身心受到巨大打击,又被臧霸等人一刺激,再次病倒,陷入昏迷。 许耽担心曹豹、臧霸得到消息对陶谦不利,当机立断,护着昏迷不醒的陶谦离开兰陵,进入泰山郡,直至南武阳才停步。 “下雪了吗?” 许久,脸上传来的阵阵冰凉,将迷失在愤怒风暴中的陶应拉回。 早已酝酿的这场夜雪,天上一打开闸门,便是倾泻之势,很快遍满城郭旷野,山林树梢,山河只剩一片雪白。 “如此洁白的雪,不增添点颜色,岂不辜负了这个春天!” 陶应不含丝毫温度的话音徐徐出口,落入静静矗立如雕塑般的众人耳中,犹如从幽冥吹来一股冷风,激得皆打了一个冷颤。 “郝帅,立即派出两名快骑前往昌安,传令步骘、吕岱,明日出兵琅邪!” 陶应幽冷的眸子扫视一圈静立在大雪中的典韦、王修等人,又默默注视了一阵犹如冰雕一般静默肃立的一万多玄甲军士兵,目光最后落在已成大雪人的乌桓人郝帅身上。 “琅邪王刘容、琅邪相阴德及所有抗拒玄甲军接管的大姓、豪强,男丁不论老幼,一律斩杀,女眷集中看管,家财全部充公!” 徐州五郡,其中三郡为汉室王族封国,而且大姓、豪强更是扎堆聚集,陶谦之所以迟迟搞不定徐州,皆是被地方大姓、豪强排斥,陶应想掌控徐州,唯有血洗,方能让徐州改天换地从此姓陶。 “诺!” 得到命令,神情肃然的郝帅,一抖身上覆盖的一层积雪,毫不拖拉地转身就走。 “陶郡守,琅邪相阴德出身南阳阴氏……呃……” 已心惊肉跳的氏仪刚出声提醒陶应不要对阴德下手,陶应冰冷的目光如利箭射来,深深地刺入氏仪慌乱的眸子,让氏仪再也说不下去。 “哼,琅邪王出身汉室,我陶应亦屠之如猪狗,南阳阴氏又何惧之有?” 在徐州,陶应最想杀的人除了曹豹,就属琅邪相阴德,他是徐州第一个反对陶谦的人。 见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的氏仪不再劝阻,陶应收敛杀意,目光又转为平和。 “氏子……‘氏’乃‘民’而无上,此姓不祥,还是改姓‘是’吧!” 既然是仪撞到了枪口上,陶应立即让他进入“卖身”角色。 “是子羽,今日起,由你出任琅邪提督,明日随徐州兵团进入琅邪,肃清所有接管县镇的匪患!” 不等是仪搞清楚提督是个什么官,职能是什么,陶应已将目光转向王修。 “王叔治,迁琅邪太守,随大军一起进入琅邪,所有接收县镇官吏,一律重新考核任用,琅邪全境实行青州政策!” 陶应不仅让刚刚卖身的是仪进入琅邪,还让才出任北海太守不到一个月的王修履新,这不单是琅邪需要自己人,关键是仪、王修都是北海人。 “诺!” 王修暗拉一把发懵的是仪,立即朝陶应躬身领命。 琅邪除了不是自己的家乡外,同样是一个大郡,王修没有丝毫意见。 至于失去了地方兵权,王修不但没有失意,反而还暗暗高兴,他对剿匪没有丝毫兴趣。 “吴兰,立即前往徐州兵团,出任兵团大将。” 徐州兵团除了吕岱、步骘,其他皆是一些历史“失名”人物,陶应担心少了徐盛的徐州兵团,兵强将寡,让吴兰去帮手。 “谨遵主公号令!” 相比于“算盘珠”王修、是仪,吴兰显得异常兴奋,兵团是野战攻坚部队,总比跟着提督剿匪立功容易得多。 “是仪,立即让大军进城休整,明日一早南下琅邪!” …… “轰隆隆……” 一个时辰后,洞开的营陵南门,陶应在典韦、郝帅及一千护卫骑兵的护卫下鱼贯而出,越过护城河,连夜朝六十里外的朱虚县南下。 “驾!” 待大队人马全部出城,离城二里,骑兵开始加速,马蹄翻飞、雪花四溅,狰狞的杀机霎时充盈冰天雪地之间,那一片悬挂腰间的钢刀,在雪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 昌安。徐州兵团营帐。 “唏律律……” 夤夜,骤然响起的战马嘶鸣声,打破了大雪笼罩着的昌安寂静。 “军师,主公命令!” 听闻室外战马嘶鸣之音,条件反射般已从床上坐起的步骘,猛然掀开被子,赤脚疾步奔至门口,一把拉开门扇。 “呼……” 骤然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穿门袭来,将只穿着一身单衣的步骘惊得打了个激灵。 “传令之人何在?” 顾不得身上的冰寒,步骘急切地盯着传信的护卫询问。 “有没有通报吕将军?” 护卫扫视一眼步骘衣着,眸子里闪过一抹崇敬之色。 “传令之人在军营大帐等候,吕将军已有人前去通报。” 得到确切答复,步骘立即转身回到床边,麻利地将鞋袜穿好,抱起袄袍疾步出了房门,冲入大雪之中。 …… “吕将军,主公深夜传令,让徐州兵团明日就出兵,会不会仓促了些?” 在兵团大帐,步骘、吕岱与深夜冒雪前来徐州兵团报道的吴兰端坐,讨论陶应的出兵命令。 “步军师,主公的意思很明显,此番出兵琅邪,不从北海带辎重、民夫!” 吕岱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吴兰,望着神情自若的步骘,将陶应的用意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兵贵神速,当立即出兵姑幕,否则我军匆忙进入琅邪,有断粮之虞!” 对陶应命令背后的深意后知后觉的吴兰,神情复杂地扫视步骘、吕岱二人一眼,提议连夜出兵三十里外的姑幕,为徐州兵团夺取后续进攻的物资。 听了吴兰的提议,吕岱与步骘对视一眼,皆缓缓摇头。 “臧霸率兵离开姑幕时,定已将姑幕储备粮草一并带走,要解决大军粮草,恐怕得从东武、诸二县筹措!” 臧霸土匪出身,已显露另立山头的苗头,就其奸猾、贪婪本性,吕岱对从姑幕解决粮草不抱希望。 “吕将军所虑,正是骘所忧!” 吕岱能想到的问题,步骘自然也能想到,加之姑幕距昌安近在咫尺,臧霸的一举一动都在玄甲军的监控之中。 “骘提议,命令全军自带两日口粮,趁雪夜下姑幕,尔后分兵两路南下。” “由吕将军率步兵一万,骑兵三千,南下东武,待筹措足够粮草,再攻取琅邪、海曲,尔后转道西进莒县。” “由骘与吴将军率步兵一万,骑兵二千,南下诸县,尔后西进东莞、东安,再东进莒县,与吕将军会师。” 既然陶应下令开始进攻徐州,也就意味着与汉室彻底决裂,已上了陶应战车的步骘,自然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唯有快速扩大战果,他们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可行!” “就依军师之策!” …… “呜……” 夤夜,玄甲军徐州兵团营地骤然吹响了集结号。 异常沉闷刺耳的号角声,冲破鹅毛大雪的重重镇压,直刺寂静苍穹。 “唏律律……” 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掀开层层雪墙,越过斑驳森冷的城墙,传入昌安城内千家万户,惊醒畅游丰收美梦中的人们。 “咯吱……” 一个时辰后,一条“长龙”急速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旷野中,雪地发出如同碎玉般清脆的响声,那不是琴筝在弹唱抒情小夜曲,而是伴随着金戈铁马发出的杀伐之音。 ———— 徐州。琅邪。阳都。 “大哥,你反对叔父南下荆州,是因为鲁县离阳都近吗?” 诸葛氏府邸书房,已七岁的诸葛均坐在一口三眼火炉边,望着已十六岁的大哥诸葛瑾,满脸不解。 坐在诸葛均身旁的诸葛亮,也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诸葛瑾。 “不全是。” 文雅敦仁的诸葛瑾瞄了一眼身边神情自若的叔父诸葛玄,一脸温煦地给诸葛均解释。 “鲁县不仅有孔文举、蔡伯喈,还聚集着许多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去鲁县避祸,能亲近大儒,增长学识。” 臧霸突然移兵开阳,徐州各郡守及大姓、豪强频频对陶谦发难,自陶谦从发生兵变的下邳匆匆逃离,生死未卜,这让诸葛玄嗅到了危机,于是提出举家离开徐州,避难荆扬,诸葛瑾则建议前往鲁国。 “孔文举乃陶重光的老师,即便他兴兵报仇,也不会危及鲁国!” 十岁的诸葛亮虽然年幼,但一双眼眸却异常老练深邃,他早就看穿了大哥诸葛瑾的用意,忍不住出声点破。 “大哥也是这般想的。” 诸葛瑾目光和煦地朝诸葛亮点点头,诸葛亮能看破他的用意,诸葛瑾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大雪一停,立即举家前往鲁县。” 手捋胡须的诸葛玄,一双温煦的眸子,一一从三个侄子脸上掠过,眼神透露着丝丝羡慕。 “大哥生了三个麒麟儿!”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讨陶檄文 第276章 讨陶檄文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二月初二。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城内一处四进院的宅邸卧房,连续赶了三天路回到南武阳的陶应,静坐在床前,默默注视着自进入泰山郡就未曾醒来的陶谦,神情异常复杂,心头隐隐作痛。 此时的陶谦,焦黄消瘦的脸颊,呈现一种死灰色,双目凹陷,眼窝透着明显的黑色,眼角的皱纹,犹如山洪冲击过的沟壑,异常幽深,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颊塌陷地厉害,一双干涩的嘴唇毫无血色。 “你和陶氏有今日之灾,全是我之过啊!” 望着毫无精气神、与昔日判若两人的陶谦,陶应心头止不住一阵难过。 若没有他陶应的李代桃僵,丹阳陶氏族人不会死,陶商一家也不会死,陶谦也还能再风光五年。 “对不起!” 想到自来到大汉这个时空,为了能更好地活着,或者说为了满足自己萌发的一腔野心,让陶谦分家,掏空陶谦的所有家底,让陶谦担惊受怕,自己却从未回徐州看过陶谦一回,陶应心中生起深深的自责与痛悔。 “若你这一睡再不醒来,丹阳陶氏在这个时空就只剩下我陶应孤身一人了呀!” 陶应不是那个原来的陶应,可陶应还是陶氏那个陶应。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病入膏肓,眼角难掩绝望之意,我还奇怪为何会心如针刺般疼痛,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在大汉这个时空,我并非孤单一身,而是早已与陶氏血肉融合,密不可分啊!” 越想越悲,越想越悔的陶应,止不住泪水滂沱,轻轻拾起陶谦干瘦如柴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放声大哭。 “你是位好父亲啊……是孩儿不孝啊!” 陶应两世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让天地动容,哭得伏在陶谦身上昏死了过去。 …… “主公,快醒醒,使君醒了!” 一阵急促的声音突地在陶应脑子里炸开,犹如原本一锅平静的水,突然被烧开,剧烈翻滚,刺激地陶应悠悠醒转。 “嗯,伯台……” “主公,陶使君醒了,他要见您!” 看到陶应似乎还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目带焦虑的孙康忙又重复一次。 “什么?” “阿爹醒了……” 终于醒过神的陶应,一把掀掉身上的被子,赤脚直冲隔壁陶谦的房间。 “阿爹!” 无视房中几名郎中和陶谦心腹护卫许耽、陶安的眼神,陶应跪伏在陶谦床沿前,一脸惊喜地双手握住陶谦微凉的手。 “阿爹你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孩儿去为您做!” 听到陶应的声音,陶谦缓缓睁开衰弱的眼睛,望着陶应,无力地捏了捏陶应的手,嘴巴微微蠕动。 陶应忙将耳朵靠近陶谦嘴边,屏息聆听。 “加冠……娶亲……生子……” 短短六个字,陶谦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盯着抬起身望着他的陶应眼睛,大口喘息。 “孩儿知道了,加冠、娶亲、生子!” 目现泪花的陶应,立即大声回应陶谦,表示自己听清楚了。 “孩儿明日就加冠、娶亲!” 得到陶应的表态,陶谦晦暗无神的脸颊明显露出一抹红润,嘴唇再次轻轻蠕动,示意陶应近前。 “报仇……葬丹阳……” 注视着陶谦脸上涌现的愤怒与不甘,陶应的脸色也骤然阴冷,身上散发出丝丝血气。 “噗通!” 陶应猛地跪倒在陶谦床前,右拳举起,一双嗜血的眸子盯着陶谦,厉声重复了一遍陶谦的嘱咐。 “为大哥报仇,为阿爹报仇,为丹阳陶氏报仇!” “孩儿在此对天发誓,定将汝南袁氏、庐江周氏满门斩尽杀绝,将所有仇人斩尽杀绝!” 随着陶应大声起誓,他嗜血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道凌厉逼人的寒光,身上倾泻的无尽杀意,激得房内侍立一旁的孙康、许耽、陶安打了一个冷颤。 惊得几名郎中更是寒毛直竖,下意识后退数步,与陶应拉开距离。 “好,不愧为我丹阳陶氏的麒麟儿……” 同样被陶应身上爆发出的强大杀气刺激地热血沸腾的陶谦,奋力仰起脖子,嘶声赞了陶应一句,一头又跌在枕头上昏死了过去。 “阿爹……” “家主……” ———— 洛阳。南宫。嘉德殿。 昨日初一,原本是大朝会日,由于灵帝身体有恙,朝会挪在了今日。 “吾等恭迎陛下……” 一身臃肿的灵帝,不待大殿中的朝臣恭迎完,人已哈欠连天地斜靠在龙椅上,一双无神的眸子不耐烦地扫视金殿之中正朝他躬身朝贺的大臣,对一旁的张让挥挥手。 张让自然明白灵帝的意思,立即朝金阶前走了一步,一双阴沉的眸子扫视大殿群臣一眼,一甩手中的拂尘,捏着嗓子尖声朝唱。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张让话音一落,过了几息,司空袁逢慢悠悠出班。 “陛下,马翁叔卸任太尉一职已多日,太尉之职不能久空,请陛下确定新任人选!” 上月马日磾的太尉之职被灵帝罢免,打算任命幽州牧刘虞为太尉,结果刘虞推让,并举荐卫尉赵谟、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南阳太守羊续出任。 灵帝本来是中意羊续的,可羊续太穷,拿不出交到西园的一千万钱,灵帝便打消了念头。 “太尉一职,就由幽州牧刘伯安兼任。” 灵帝坐正身子,目光从袁逢、何进二人脸上掠过,直接定下太尉人选。 “南阳太守羊续,品德高尚,清廉奉公,迁为太常!” 无论是太尉,还是太常,皆是三公九卿中的重要职位,灵帝不打算便宜何进、袁逢等势力。 至于刘虞、羊续二人应该缴纳的职位钱,灵帝也不打算要了,自己都快死了,要那么多钱也没啥用,说不定便宜了何进。 “陛下,羊续迁太常,南阳太守一职……” “报……” 犹如鲨鱼闻到血腥的袁逢,刚要替儿子袁术谋取南阳太守一职,被殿外陡然响起的一声嘹亮报号声打断。 “嗯?” 满脸惊疑的灵帝与满殿大臣纷纷侧目望向殿外。 “陈仓大捷!” 黄门侍郎曹纯早已接过报捷文书,快步进入大殿,将文书递给已跑下金阶的张让。 “陛下,陈仓之围解矣,皇陵安矣!” 一脸谄媚的张让笑着将文书呈到灵帝手中。 “很好!” 灵帝看了一眼,淡淡赞了一句,将文书又递给了张让,让他送到何进手中。 “陛下,陈仓已无虞,请下旨免去逆贼陶应的泰山太守之职!” 何进看完报捷文书,忽略了灵帝的敷衍态度,立即对陶应发难。 “陛下,请下旨免去陶谦徐州刺史一职!” 迫不及待的袁逢立即跟进,他的目的是将陶氏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陛下,请下旨讨伐逆贼陶应,捉拿祸乱徐州的逆贼陶谦,交由廷尉署审查!” 赵忠也不甘落后,代表宦官向陶氏发难。 “臣等附议,请陛下下旨!” 随着何进、袁逢、赵忠三方领袖的下场,三方体系的人马纷纷出面,摇旗呐喊。 “此事就交由大将军全权行事!” “退朝……” 看到三方又出奇一致地逼宫,内心既愤怒又无奈的灵帝,也不打算再讨论,心灰意冷地起身回了后宫。 …… “逆贼陶应欺天罔地,乱国欺君;私据州郡,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诏,令各州郡兵马,齐伐陶氏,剿戮群凶,共泄公愤;恢复旧制,拯救黎民。旨文到日,可速奉行。” 中平六年二月初二,一份讨陶檄文从大汉中枢洛阳发出,朝除青州之外的各州郡传播。 一时间,自灵帝号召讨伐黄巾后的又一次全国总动员,震动了天下,陶应重新成为了大汉的焦点。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诸葛见闻 第277章 诸葛见闻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清晨,大雪初霁。 面色阴郁的陶应从陶谦的房间默默出来,缓缓行至宅院墙角的一株老梅树前停下。 昨夜一场大雪,梅树每根枝条皆凝挂洁白透亮的积雪,原本已绽放的红梅,被包裹其中,但依然遮掩不住梅花的那抹不屈红。 “生命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盯着一朵被积雪覆盖的红梅,陶应默默发出灵魂拷问。 自昨日短暂苏醒过来的陶谦再次昏迷,刚刚郎中已委婉提醒陶应为陶谦准备后事,陶应自己也能看出来,陶谦恐怕活不过今日。 “生命的尽头是‘无尽境界为主’的‘道光无限’,还是‘泽被万物’的‘身孝道门’?” “或者是‘审判’后的天堂与地狱?” 想到陶谦尚未开启他人生最辉煌的五年,就要从此尘归尘土归土,陶应既为他未能在诸侯间纵横捭阖而遗憾,又为他省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庆幸。 “对你来说,也许生命的尽头是无余涅盘!” 陶谦在人生的末年突然笃信佛法,或许心中也有着一份期许。 “咯吱……” 身后一阵踩碎积雪的声音徐徐传来,将陷入沉思中的陶应惊醒。 “二公子,加冠贵宾……” “管家,加冠不要贵宾,到时就由你代劳。” 陶应转身,目无表情地再次拒绝了陶安从昨日就劝请名人雅士的念头。 在这个时代,加冠是件很严肃而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家族越显赫,仪式越隆重。 加冠不但要挑选吉日,还要选加冠贵宾,并祭祀天地、祖先,由父兄引领进入祖庙宗祠上供、祭祀。 可眼下的陶应,已没有时间、条件从容筹备了。 为了让陶谦少带点遗憾离去,陶应只能将一切仪式简化。 当然,陶应也清楚,以陶氏现在尴尬的处境,除了自己麾下的几个人,很难请到有头有面的人为他当加冠贵宾。 “礼服都准备好了吗?” 加冠、婚礼仪式都可以简化,但标志性的礼服还是要的,陶应想让陶谦感受到该有的喜庆。 “二公子放心,经昨日连夜赶工,都准备好了!” 经过十数名心灵手巧的裁缝、绣娘一夜的赶工,不仅陶谦、陶应的礼服有了,还准备了四套新娘礼服。 当然不是给卞氏、丁氏、尹氏、糜贞准备的,陶应是为四个东莞丫鬟准备的。 “主公,琅邪有消息了!” 陶应还想问问陶安关于加冠、婚礼现场布置的情况,孙康匆匆走了过来。 “步子山、吕定公进展如何?” 有了徐州兵团的消息,陶应立即朝陶安挥挥手让他自去,急问孙康有关琅邪的战报。 徐州琅邪国北部与青州北海接壤,西部挨着泰山郡的整个东部边境,战线长达三百多里,陶应急切攻取琅邪,可不仅仅是替陶谦出口恶气。 “刚刚接到步军师的战报,军师与吴兰率领的左路军已接收诸、东莞、东安、莒四县,目前在莒县休整。” “吕将军的右路军接管了东武、琅邪、海曲三县,正朝莒县行军。” 孙康展开手中的一方绢帛,快速将得到的战报向陶应复述了一遍。 “新任琅邪太守王修已进入琅邪,琅邪提督是仪率兵已在箕屋山一带剿匪。” 陶应边听边点头,短短几日,徐州兵团已接管琅邪七县,说明步骘、吕岱没有遇到大的战事,后勤也有保障。 “琅邪相阴德、臧霸有何反应?” 对徐州兵团来说,难啃的硬骨头在开阳,那里不仅有阴德的两千郡兵,还有臧霸的三千徐州新兵,人的名树的影,陶应对臧霸还是很警惕的。 “从祊亭传来的消息,臧霸副将昌豨率一千五百人马已进驻临沂。” 提到臧霸、昌豨,孙康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伯台,昌豨突然驻兵临沂,除了防步子山、吕定公大军外,恐怕还在防着你吧?” 注视着孙康,陶应脸上现出一丝谐谑笑意,若有所指地提醒了孙康一句。 孙康神情猛然一肃,立即后退一步,朝陶应躬身抱拳,向陶应疾声表态。 “主公放心,待观过主公加冠、成亲礼后,康立即返回祊亭,率兵攻占临沂、阳都!” 孙康本来也是徐州兵团的一员,为了配合步骘、吕岱攻取琅邪,已将一万玄甲军屯在了临沂隔壁的祊亭边界,距临沂只有二十里,随时可以出兵临沂、阳都。 由于出了陶谦的变故,担心陶谦在自己的辖区出事,孙康并未第一时间夺取临沂,一直在南武阳等待陶应的到来。 至于与臧霸、昌豨昔日的那点交情,随着臧霸、昌豨上次的南武阳之行,彻底淡薄了。 “伯台多心了,我只是提醒伯台,昌豨乃反复小人,莫被其蒙蔽!” 担心孙康多想,陶应忙解释一句。 “再说,临沂乃大县,城墙高耸,易守难攻,昌豨敢以区区一千五百人马驻防,不是其悍勇善战,而是欲凭借临沂的高墙死守!” 听了陶应的解释,孙康暗舒一口气。 “主公,那该如何破城?” 望着孙康,陶应再次笑笑。 “伯台难道又忘记昌豨是何种人了吗?” 陶应抬头望了望天空,喃喃自语一句,扔下回味陶应话意的孙康,抬脚朝院外走去。 “算算时间,恶来他们应该快到了!” …… 南武阳城内靠近县衙一处稍显宽敞大气的酒楼,刚刚从阳都举家前往鲁县避难的诸葛亮一家用过饭,正在围坐饮茶。 “二哥,你看这新式桌椅,若用来读书写字,是不是更舒适些?” 诸葛均轻轻拍了拍桌子,又扭了扭坐下的椅子,一脸新奇地问身边的诸葛亮。 自进入泰山郡,七岁的诸葛均犹如进了新大陆一般,看什么都充满稀奇。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茶盏,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酒楼里的桌椅陈氏,眸子里同样大放异彩。 “确实好用!” 诸葛亮由衷赞叹一句。 大汉的书桌很简单,就一个与茶几差不多高的长桌配一个绵垫,这东西叫案,不仅用来读书写字,同样用来宴饮吃饭。 平时谈事也不是坐着,而是跪着,跪的时间长了,起来双腿都是麻的。 “二哥,你看看,这口单眼炉上的铁管是干什么的,似一颗大树,都穿破屋顶了!” 望着火炉上的烟筒,诸葛均一时不明白用途。 “这个叫烟囱,是用来排煤烟的!” 正好店里的小二路过,笑着给同样发蒙的诸葛一家人解释一句,在离去的一瞬,眸子里显露的一抹自豪,尽收诸葛亮等人眼底。 “煤炉、蜂窝煤、烟囱、新式家具、新式农具、独轮车……这些都发明于泰山郡啊!” 诸葛亮如数家珍般将一路所见列出,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陶重光莫非是墨家弟子?” 诸葛瑾听到诸葛亮的赞叹,对陶应背后的身份发出猜想。 “你们快看,那身着白色袄袍之人就是陶郡守、济南侯!” 诸葛一家正在各自琢磨陶应,隔窗一桌吃饭的客人望着窗外发出一声惊呼。 “陶应?” 听到提醒,诸葛亮、诸葛均急忙跑到窗前,顺着客人指点的方向望去。 就连诸葛玄、诸葛瑾及诸葛亮的两个漂亮姐姐亦趋步上前,朝正站在路中央笑脸迎人的陶应望去。 …… “阿爹!” “阿爹!” 远远看见陶应,骑马进城的曹昂、何晏立即从马上跳下,欢笑着朝陶应狂奔而来。 “看招!” 望着冲在最前面的曹昂,陶应突然虚使一招长枪猛刺的动作。 “嘻嘻,我闪,没刺着!” 看到陶应稍显滑稽的动作,曹昂的反应也极快,做出一个格挡闪避的动作,嬉笑着扑入陶应宽厚的胸膛。 “昂儿,你又长胖了!” 陶应一把将曹昂抱起,在原地抡了两转才放下。 “晏儿,《论语·为政》中有句话:‘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当如何断句?” 一身臃肿的何晏,跑得没曹昂快,等来到陶应跟前时,陶应已背手以待了。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对于陶应每次一见面就考教,何晏早已有了免疫力,甚至还甘之如饴。 “错,应该是:‘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陶应又刷了一把存在后,一把抱起发怔的何晏,如同抡曹昂一般,原地同样两圈。 “哼,莫要误人子弟!” 陶应才将何晏放下,一声极为不满的冷哼传来,将陶应吓了一跳。 “岳丈……呃,伯喈先生也来了,一路辛苦,快回府喝杯酒水暖暖身子!” 不待欲教育陶应如何做人的蔡邕出口,陶应快速越过蔡邕,朝他身后的几辆马车疾步而去。 “陶老二,你还未解释何晏哪里错了!” 看到陶应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陶应,蔡邕突然后悔跟着来了南武阳。 “几位夫人辛苦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蔡邕拦道 第278章 蔡邕拦道 不理身后吹胡子瞪眼睛的蔡邕叫嚷,陶应匆匆与同来南武阳的邓展、祢衡打过招呼,方走到典韦跟前,在典韦高大威猛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 “恶来,这一路辛苦了!” 陶应南下的时候,就考虑到陶谦有可能熬不过去,既然已收了卞氏、丁氏、尹氏,自然披麻戴孝的时候不能就他陶应孤家寡人一个,于是让典韦分道直奔奉高,接回卞氏等女。 “一路有吃有喝,俺不辛苦。” 典韦咧了咧犹如黑金刚般的大嘴,挺了挺高大壮实的腰身,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陶应嘴角抽了抽,快速越过典韦,朝已款款下车的卞氏、丁氏、尹氏、蔡琰打了一个招呼。 “几位夫人一路辛苦了!” 陶应快速扫视众女一眼,见众女脸上除了略带有一丝疲惫外,并无大碍,心中踏实了许多。 “羲和,你的唇角有些干裂,要多喝水!” 第一驾马车上下来的是丁氏与两名东莞侍女。 “公子!” 楚腰丰臀,丰姿绰约,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注视陶应的丁氏尚未出声,身边的两名侍女已向陶应施礼,眸子里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的眼睛有些红肿!” 回过神的丁氏,抿了抿性感诱人的花瓣唇,轻轻掀去清脆色斗篷上的帽子,露出如云的高髻,朝陶应俯身一礼。 这一拜,髻上步摇、耳中垂珠、袄裙丝带,皆随之晃动,乱人眼目。 “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陶应看得出,在他提及丁氏美唇时,丁氏故意朝他抿了抿嘴唇,眸子里闪现一抹得意,甚至含有一丝挑衅。 “馨儿,下次出门多穿点,你的脸被冻得通红!” 不忍直视丁氏,陶应匆匆越过她,朝尹氏打招呼。 尹氏与另两名东莞侍女乘坐丁氏之后的第二驾马车。 “夫君!” 在陶应走上来前,尹氏已薄唇微启,如桑雪清冽一般向陶应发出问候。 相比于丁氏,丰腴挺拔的尹氏早已将自己的身心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陶应,尤其在看到陶应举起何晏的那一瞬,寒夜而行附着在身上的冰寒与心中的忐忑瞬息烟消云散,身心立时被一股温暖包裹。 “夫君并未有了新人忘了我这个旧人!” 陶应自洛阳回来,不仅将带走的丁氏母子又带了回来,还顺带将曹操的另一个夫人卞氏也带了回来,这让尹氏感到了丝丝危机。 尤其是回到奉高后,陶应不但对她没有了昔日的热情似火,连照顾他的人几乎都是卞氏,尹氏心情更加忐忑与低落。 当然,尹氏也清楚,陶应身上的伤比较重,对谁都没有动手动脚。 “夫君,妾身不冷!” 一个万福起身,尹氏望向陶应的眸子已春水汪汪,荡漾着魅惑光芒,眼角的美人痣散发着妖娆,身上特有的馨香熏得陶应昏昏欲醉。 “文姬,你怎么也来了,雪天夜寒路滑,没必要遭这罪!” 受不了尹氏“直颜不讳”的表达,陶应匆匆来到从第三驾马车上下来的蔡琰跟前。 此时的蔡琰,身着蜜合色袄袍,外罩一件玫瑰紫斗篷,玲珑小巧的脚上穿着一双丝麻相间的暖鞋,弯眉秀目,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气息与知性的美。 “这个登徒子,刚刚是不是将我也当成了他的夫人之一?” 望着浓眉剑目、英气不凡的陶应,已年满二八的蔡琰,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犹如花期正旺的红梅。 “是阿爹要来的!” 一个万福,蔡琰不疾不徐地搬出了蔡邕。 “呃,岳……伯喈先生看来一点都不疼自己的‘小棉袄’啊!” 陶应回头遥望了一眼正对着他虎视眈眈的蔡邕,立即朝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卞氏走去。 “夫君,你的嗓子怎么沙哑了?” 不待陶应开口,外罩一件白色斗篷的卞氏,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未簪钗环的乌黑秀发,双手握住陶应的手,语带担忧地询问。 “常仪勿忧,我这嗓子乃天气干燥所致,多喝水,过不了两日便好!” 陶应反握住卞氏的手,一边轻轻搓揉为其驱寒,一边温声安抚。 相较于稍显高冷的丁氏,丰腴雍容的尹氏,年过三十的卞氏,最吸引陶应的地方是她的妩媚和不争不妒,善解人意。 从今日进城的马车顺序上就可看出,卞氏出奇地聪明与懂事。 “这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气度与风范!” 作为历史上魏文帝的母亲以及曹操三四个儿女的母亲,卞氏能获得曹操的宠爱,能获得后来的殊荣与地位,绝不仅靠她的容貌与身材。 “咯咯……” 一阵牙床打架的声音传来,瞬间吸引了陶应的注意。 陶应侧首朝卞氏身后瞧去,就见衣衫略显单薄的冯方女,微蜷缩着身体,站在马车旁发抖,显然是被冻的。 “夫人,天寒地冻,我们回府。” 陶应放开卞氏的双手,解下自己的斗篷,交到她手中。 “夫君前行,曦随后。” 卞氏一边示意陶应先走,一边将斗篷披在了冯方女身上。 陶应没有矫情,立即快步朝蔡邕而去。 不走不行了,卞氏、丁氏、尹氏、冯方女、蔡琰都是大汉一等一的美女,她们一下马车,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散发出的高贵气息就吸引了一大批人的张望。 “陶重光,你还未给老夫解释,为何说何晏断句有误?” 本来就对陶应不满,看到陶应又与一群莺莺燕燕当街眉来眼去、拉拉扯扯,蔡邕就更加不爽了。 “伯喈先生,家父病危,我要赶回去行加冠礼和成亲,探讨学问之事,来日方长!” 论学问,陶应给蔡邕提鞋都不配,陶应自然不会自找难堪,而且陶应今日确实没有时间。 “冲喜也不在这一刻,只要你让老夫满意,老夫给你加冠!” 陶应一贯的推脱把戏蔡邕早就领教过了,他绝不会轻易相信陶应。 像遇到这种学问上的是非对错,不论个清楚,蔡邕会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伯喈先生,今日我可不单单是加冠,还要成亲!” 蔡邕居然主动要给陶应这个“反贼”当加冠贵宾,陶应心生诧异的同时,也希望给陶氏拿下蔡琰,为陶氏的子孙繁衍添砖加瓦。 “哼,只要你能搞定河东卫氏,老夫将文姬嫁你亦可!” 陶应打什么主意蔡邕一清二楚,他前往奉高就是为卫氏而去的。 “好,一言为定!” 陶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蔡邕的要求。 “岳丈,您又凭什么说何晏的断句就是正确的呢?” 见陶应很上道,蔡邕暗舒一口气的同时,也不计较陶应的称谓,立即开启他的大儒模式。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孔圣这句话只说了半句,后面应还有半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 “若你明白了后面这半句,自然能明白何晏断句的正确!” 蔡邕当街指正“不学无术”的陶应,瞬间吸引了大批的路人,尤其是自认胸有点墨的人,这其中就有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等人。 “不愧是当朝大儒,伯喈先生旷世逸才也!” “伯喈先生通经史、善辞赋,所言自是不虚!” …… “咳咳!” 神情自若的陶应轻咳两声,打断了周边众人的议论,朝何晏招招手,让他来到身边。 “请伯喈先生告知何晏,您所言的后半句,从何得知?可有出处?” 陶应先不论蔡邕说法的对错,而是问出处,不仅何晏想知道,围观思考的学人们也想知道。 “这……” 蔡邕一下被陶应问住了,他本想说是自己推敲的,可这样就无法证明孔子说了半句话,无法证明陶应的说法不对;可若他不回应,势必给士人落下虚妄口实。 “主公,陶使君醒了!” 就在蔡邕骑虎难下,蔡琰暗自着急,众人开始起怀疑时,孙康急匆匆赶来,替蔡邕解了围。 望着孙康投来紧张与担忧的眼神,陶应神色骤然一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快回府!”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陶谦薨逝 第279章 陶谦薨逝 南武阳大道随着陶应等人的匆匆离去,原本稍显拥堵热闹的街道再次回归通畅平静。 望着街道不远处陶应一行消失的宅院大门,手捋胡须的诸葛玄眸子轻蹙,喃喃自语。 “陶恭祖恐凶多吉少啊!” 站在诸葛玄身边的诸葛瑾,听到叔父的叹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注视着几步之遥外进进出出、显得一片凌乱的宅院,也发出一声叹息。 “徐州从此多难矣!” 十岁的诸葛亮,一双无神的眸子怔怔盯着不远处的街道,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陶重光这般急切加冠、成亲,绝非冲喜!” “蔡伯喈有意悔婚河东卫氏,另嫁陶氏,他所图什么?” 与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所忧所思不同,诸葛均的关注点在比他二哥大不了一两岁的何晏身上,凝望着已不见何晏身影的宅院大门,漆黑的眸子里交织着羡慕与黯然的复杂神色。 “二哥,何晏的断句究竟对不对呢?” 诸葛均的好奇,将陷入沉思的诸葛亮拉回现实。 “若是之前,二哥也是这般断句,可现在,二哥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错了!” 诸葛亮侧首瞄了一眼诸葛均,一双犹疑的眸子再次投向宅院大门。 “嘶,不对呀!” 听到诸葛均提及何晏,回过神的诸葛瑾眉头猛然一跳,不解地望向诸葛玄。 “叔父,何晏乃大将军何进之孙、何咸之子,不是说被陶太守杀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南武阳?” 诸葛瑾是想说何晏为何会“认贼作父”,就其二人的亲昵劲,任谁都能看出何晏甘之如饴,绝非受逼迫。 “也许,何氏对陶氏发难,并非何晏之故啊!” 诸葛玄同样一头雾水,一时搞不清何进与陶应之间到底有何过节。 …… “大姐,刚刚听陶太守说今日要成亲,不知他要娶谁?” 已与继母、大姐诸葛瑜重新回到酒楼隔窗而望的十二岁诸葛瑶,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丁氏、尹氏、卞氏及蔡琰的身影。 在阳都,诸葛瑶觉得自己与姐姐诸葛瑜已是大汉最美的人了,可今日在南武阳街头,被丁氏的冷艳、尹氏的妩媚、卞氏的雍容及蔡琰的知性文雅,瞬间让她不自信了。 就连卞氏身后侍女冯方女的美艳,都让诸葛瑜心中产生一丝自惭形秽感。 “想必不是今日街头所见之人,另有她人吧?” 十四岁的诸葛瑜驱除脑海中回荡的陶应身影,回头望向一对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正对她扑扇扑扇的妹妹,不确定地回了妹妹一句。 “他是要纳妾?” 陶应当街称丁氏、卞氏等众女为夫人,在诸葛瑜想来,显然都是已嫁妇,且皆大龄,不存在成亲一说。 “咦,快看,在挂彩了!” …… 早已清扫干净,不见一丝积雪的四进院宅邸,四处挂满了红色灯笼和红色丝绢,就连院中的老梅树,重新显露出布满枝头的红梅花瓣,一片喜庆。 一间卧房中,脸上已不见一丝笑意的陶应,望着同样心情郁郁的丁氏、尹氏、卞氏,眸子里闪现一抹挣扎。 “三位夫人,今日我仓促加冠、成亲,未选吉日、未邀亲朋,此举多少有些儿戏,未免将来他人耻笑夫人,才欲选侍女替代,绝非嫌弃三位夫人出身!” 明白了陶应的真实用意,卞氏心中芥蒂瞬间释怀,起身拿起一件红色大礼服,开始自顾自地穿戴起来。 “这个世间,卞曦已孑然一身,蒙夫君收留、庇护,夫君不惧世人目光,曦又何惧之有?” 卞氏一边穿戴,一边望着发怔的陶应嫣然一笑。 “既然我是陶氏的儿媳,自是要亲自得到阿爹的祝福,曦也不愿留下憾事!” 陶应瞬间被卞氏感动了,上前握住卞氏的双臂,深情凝视着卞氏充满媚惑的剪水双眸许久,方在她螓首深深一吻,将其紧紧揽入怀。 “今生无论贫富荣辱,陶应必不负常仪!” 感受到陶应的真诚与爱意,卞氏回应地紧紧环抱陶应温热的虎躯,回以誓言。 “生生世世,曦与君相随,永不相弃!” 望着旁若无人、郎情妾意的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对视一眼,也纷纷起身,穿戴起大红礼服来。 “自从洛阳到了泰山,丁御重回谯县的路已断绝,丁氏亦任御自生自灭,如今除了昂儿与夫君,已无人再在意御的生死,御岂又在意他人说辞!” 自东平陵寒夜陶应为丁氏母子解衣御寒开始,陶应的影子就深深映入了丁氏心中,后来的变故,更加让丁氏对陶应死心塌地,不仅仅是为她们母子找个依靠,还为了怦然心动的爱情。 “尹馨虽有族亲,可亦有家难回,今世有生之年,唯依仗夫君存活,馨亦不惧他人指点,愿堂堂正正嫁入陶氏,得到阿爹认可。” 尹氏心中很清楚,即便陶应完蛋了,何氏也完蛋了,她也回不了娘家,还得接受未知的命运摆布,与其那样,还不如死心塌地跟着陶应,至少能从陶应身上感到一丝爱意。 “既然三位夫人不觉委屈,不惧流言,无畏生死,应有担忧什么!” 发觉是自己想多了,陶应立即调整心态,一一拥抱丁氏、尹氏表达一番心意,方麻利地穿起自己的礼服来。 …… “加冠礼成!” 随着心情有些复杂、沉重的蔡邕将第三顶帽子戴在陶应头上,陶应异常寒酸的加冠礼就完成了。 “好,我儿成年矣!” 身着大红礼服,端坐高堂大椅的陶谦,此时显得神采奕奕,在满堂红色光辉映射下,面容显得很是红润,口齿也异常的清晰。 尤其是一代大儒蔡邕给陶应做加冠贵宾,陶谦心中更加的欢喜,甚至带着丝丝自豪。 若在徐州替陶应张罗加冠礼,陶谦自认绝对请不到蔡邕这种级别的贵宾。 “新人上堂!” 时时留意着陶谦神色变化的司仪孙康,一颗心开始暗暗下沉,等蔡邕给陶应加完冠,便迫不及待开始了拜堂仪式。 早已在门外等候的四名东莞侍女,听到孙康的一声唱和,手持红烛成对而入,身后跟着一身礼服的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 “眷亲赐酒!” 孙康一唱完,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跪伏在陶谦脚下,早已准备好酒水的陶安端着托盘送到陶谦面前。 “永结同心,多子多孙!” 满面红光的陶谦,在陶安的帮助下,颤巍巍地拎起酒壶,往陶应及卞氏、尹氏、丁氏举起的酒杯中象征性地倒入酒,异常清晰地表达了他的祝福。 无论是陶应,还是卞氏、丁氏、尹氏,都能从陶谦目光中看出对三个儿媳的满意。 “新人拜堂!” 越来越心焦的孙康,直接将一些流程略过,跳到新人拜堂仪式。 “二拜高堂……” 司仪孙康的表现,让满堂观礼的众人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原本就有些压抑的婚礼现场,温度瞬间低沉了数度,犹如置身冰天雪地。 “好,好,好……” 接受儿子、儿媳跪拜的陶谦,似乎未受到满堂众人情绪的丝毫影响,以他最大的气力朝膝下的陶应及三个儿媳连叫好三声。 “夫……夫妻对拜……” 瞥了一眼陡然悄无声息的陶谦,孙康的心脏猛然一揪,望着脸色已黯然神伤的陶应,大声唱仪。 “餕余设袵!” 随着孙康略带哽咽的最后一道仪式唱完,已泪流满面的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各自脱下礼服,新人互拜一礼,完成了所有的成亲仪式。 “恶来!” 凝视着虽面带笑容,却难掩一丝不甘,静静端坐在正堂大椅上的陶谦,陶应抹了一把泪,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 “主公!” 等在门外的典韦,立即捧着一身白色的袄袍走了进来。 “挂幡!” …… “咦,快看,济南侯院内的所有红灯笼、红丝绢都撤下了!” “嘶,快瞧,院内升起了白灯笼,门口挂上了白幡!” …… 就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不明就里、议论纷纷时,一脸悲戚的许耽一步从院内跨出,朝守护在院外四周的一千丹阳兵发出悲愤一吼。 “老主公薨逝,丹阳儿郎全体跪孝!” 随着报丧的许耽喊完,院外四周的一千丹阳兵齐齐从怀中扯出一条早已备好的麻绢,麻利地绑在额头。 “哗……” 一千丹阳兵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齐声朝院内大吼一声,为陶谦送行。 “恭送老主公!” 一千丹阳兵发出的悲戚怒号,声响如雷,冲破云霄,震动了南武阳,震动了此方天地。 …… “乱世开启了!” 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站在南武阳西城门口,望着远处宅院升起的白幡,心情异常复杂。 “走吧,天黑前一定要进入鲁县城!” 第二百八十章 战云密布 第280章 战云密布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二月初十。 洛阳。南宫。千秋万岁殿。 处于小冰河期,早春二月的洛阳依旧异常寒冷,室外滴水成冰,有两具三眼炉烘烤的千秋万岁殿内却异常燥热。 即便如此,卧靠龙床的灵帝,身上依然盖着一床厚被,如鹌鹑般将自己埋入其中。 自初二发出《讨陶檄文》后,灵帝再未临朝,每日窝在千秋万岁殿,一个人独自思考人生。 “陛下!” 一声轻呼,将半睡半醒的灵帝惊醒。 “说吧,又有什么新鲜事!” 能进千秋万岁殿的,除了西园军元帅蹇硕外,就只有张让与夏恽。 “徐州刺史陶谦病死后,为了让前将军董卓出兵青州,大长秋与大将军、袁司空私下允诺,表举董卓出任徐州牧。” 夏恽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灵帝的面目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探听来的消息汇报给灵帝。 “为了讨伐泰山郡,大将军推举掾属鲍信出任济北相,接替了辞任的陈珪。” 灵帝缓缓侧过头,原本睡眼惺忪、涣散无神的眸子陡然犀利阴沉,瞪着殿内孤零零站立的夏恽,鼻孔发出一声冷哼。 “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与灵帝投来的不满眼神隔空一交织,夏恽就知道灵帝不想听这些。 为了表示对灵帝畏服,夏恽很是夸张地打了一个冷颤,忙低头俯身,做出擦虚汗的动作,同时不忘借眼角余光捕捉灵帝的神态变化。 “热死我了,你也不担心闷死!” 夏恽心中一边暗暗诅咒虚张声势的灵帝,一边快速拿出他的后备情报。 “陛下,蹇元帅私下让典军校尉曹操出了洛阳,前往谯县募兵讨陶。” 终于听到了一点感兴趣的情报,可也让灵帝瞬间怒火万丈,呼吸骤然加快,内心咆哮不止。 “蹇硕这头蠢猪他想干什么吗?” 西园八军是灵帝最后的依仗,他是绝不允许有人开小差、干私活的。 “陶应那里有什么消息?” 灵帝努力压制心中涌动的怒火,借陶应来转移自己与夏恽的视线。 “启禀陛下,叛贼陶应自收到朝廷讨伐檄文,悍然四处出兵,攻城略地!” 低头陈述的夏恽,眸子里乍现的一缕幸灾乐祸一闪而逝,刚刚灵帝怒气冲天的样子尽收眼底。 “在徐州,叛军已攻占琅邪中北部诸县,已兵临临沂。” “在冀州,除早先占据的渤海郡外,叛军已攻占河间国全部,安平国北部七县已沦陷,甘陵国除甘陵、贝丘二县外,皆已失守。” “在幽州,叛军赵云部攻入涿郡,占据北新城、范阳、固安三县。” “在兖州,叛军攻入东郡,占据博平、聊城二县。” 这都是各地邸报上的消息,朝堂各方势力都一清二楚,唯有灵帝两耳不闻。 “什么?” 原本一句转移怒火的话,居然牵出山河破碎,灵帝再也无法淡定,一掀厚重的被子,猛然坐起,赤红的眸子死死瞪着夏恽大声斥问。 “这才短短数日,四州竟同时被叛逆攻袭,何进在做什么?袁逢在做什么?他们动员的讨逆兵马哪里?” 灵帝陡然发威,将暗自看笑话的夏恽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地,脑袋触地,颤巍巍回了一句。 “陛下,据臣耳目所报,大将军今日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始终未出!” 盯着跪地瑟瑟发抖的夏恽,灵帝最终收起了怒火,望着大殿屋顶的浮雕,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不愧是朕看好的济南侯!” “葬汉者,何氏、袁氏也!” ———— 大将军府。 从早上接到来自泰山郡的消息,何进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寸步未出。 “晏儿未死,叔达为何诓我?” 若非何苗从青州带来何晏、尹氏被陶应杀死的消息,何进是绝不会与陶应为敌的。 “难道,叔达因在青州没拿到好处,故意挑拨?” 脸色异常阴沉的何进又摇摇头,虽然何苗与他异父异母,但何苗能够有今日地位,靠的还是何氏的庇护,绝不敢拿何晏的性命为自己出气。 “莫非叔达被人利用?” 何进脑海中立即闪现袁逢、赵忠的身影。 “袁术被羞辱,袁氏损失二百万石粮食;赵延被杀,赵氏全族被屠戮,袁氏、赵氏要找陶应报仇,需要强大外援,因此……” “嘭!” 越想越觉得是事实真相,牙呲欲裂的何进一拳击在桌案上,巨大的响声,不仅震翻了桌案上的酒樽,还将门外焦灼徘徊的王谦、陈琳、蒯越等大将军府一众掾属吓一跳。 “袁氏、赵忠,若我孙儿有恙,何某发誓,定让尔等陪葬!” 正屏息聆听屋内动静的众人,突然听到何进阴恻恻的话音,俱是一怔。 “何晏之事,不是车骑将军之故吗?” “莫非袁氏、赵忠利用了何氏?” “讨陶同盟恐有瓦解之虞!” …… “哐!” 就在众人各自猜测时,一脸阴鸷的何进拉开房门,扫视众人一眼,将主簿陈琳叫了进去。 “孔璋,辛苦你走一趟南武阳,借给陶谦吊唁之机,与陶应谈判,只要他答应放回何晏,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陈琳一进门就猜到何进的意图,所以对何进的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感到突然和意外。 “大将军,琳可前往泰山郡,只是眼下的局势,恐怕很难让何晏回来!” 陈琳眉头微蹙,委婉提醒何进,如果他不放弃讨伐陶应的行动,陶应是绝不会放何晏回来的,说不定还会逼陶应真的将何晏杀了。 “郑从事,立即传令北军,洛阳乃大汉中枢,为了天子的安危,北军不参与讨陶之战!” 明白了陈琳的意思,何进毫不迟疑地朝站在门口围观的从事中郎郑达下令,也顺便让陈琳向陶应转达他的态度。 “唉,此番讨陶,恐无疾而终!” “大将军因私而忘公,汉室危矣!” …… ———— 司隶。右扶风。前将军大营。 董卓拿着手中的一封帛书端详许久,转身望向长史周毖。 “仲远,这第二封催促本将军出兵讨陶的文书你以为如何?” 面带微笑的周毖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目光灼灼的董卓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袁氏、何氏、赵忠、张让愿为将军谋取徐州牧,属下以为将军出兵的时机成熟了!” 周毖扫视一圈集聚一堂的董系将领,将自己的理由陈述了一番。 “凉州苦寒,司隶暂无机会,而徐州富庶,人口众多,易于将军养兵!” 早已心动的董卓,听了周毖给的出兵理由,立即挺直肥大而健硕的身躯,两眼冒着精光的眸子从牛辅、张济、董越等人身上一一掠过,立即作出决断。 “众将听令,全军即日收拢物资,三日后进军徐州!” ———— 荆州。长沙郡。太守府。 “主公,既然刺史王叡不愿出兵,我长沙就更不能出兵!” 长沙太守府,太守都尉程普劝阻孙坚不要出兵泰山郡。 “长沙距泰山数千里之遥,长途行军,不仅耗时,钱粮损耗也颇巨,沿途郡县恐难以补充!” 对程普的主张孙坚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大将祖茂。 “大荣,你如何看?” 祖茂见问,迟疑半晌,方不确定地反问孙坚。 “主公,四方聚兵讨伐陶应,陶应真能挺到我大军前往?” 祖茂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担心孙坚千里迢迢赶到泰山郡时,陶应早已灰飞烟灭,最后落个劳民伤财、徒劳无功的结局。 “长沙周边区星、周朝余孽未绝,若主公率兵离境,贼寇会不会趁机死灰复燃?” 虽然已进入二月,但天气依然冰寒,韩当也不主张孙坚此时出兵,便以周边黄巾余孽委婉劝阻。 “那就不与他人争功了,留在长沙!” 见没有一个人支持出兵,心有不甘的孙坚打消了应诏的念头。 “陶恭祖,本侯这次就放你蠢儿一马!” …… 相比于路途遥远的孙坚不同,兖州刺史刘岱、豫州牧黄琬、冀州牧韩馥、京兆尹盖勋及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东平国相李瓒、泉州令刘备及徐州诸郡国纷纷响应出兵。 就连幽州牧刘虞、自领右北平太守的公孙瓒也蠢蠢欲动。 一时间,不仅泰山郡战云密布,兖州、徐州、青州、冀州的百姓也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第二百八十一章 曹操来袭 第281章 曹操来袭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陶谦头七才过,浓郁的战争阴云,犹如即将倾倒的巍峨泰山,压抑地整个泰山郡喘不过气,才初定不到半年的泰山郡百姓,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陶应不得不放弃继续为陶谦守孝的打算,匆匆投入到应对各方讨伐的战事之中。 “面对群攻,四处防守太过被动!” 放下手中汇总的各兵团战报,陶应盯着眼前一副自己绘制的泰山郡周边态势图,一双略显焦虑的眸子紧蹙。 眼下的泰山郡,从北到南,三百六十多里的整个西部防线,几乎处处存在防守漏洞。 在西北部,济北相鲍信、部将鲍韬、于禁屯兵五千于卢县,对二十里外的茌县虎视眈眈。 一旦茌县、祝阿失守,防守空虚的青州平原、济南二郡会陷入混乱。 在济北蛇丘,以东郡太守桥瑁、东平国相李瓒、蛇丘令刘彬组成的讨陶联盟,屯兵两万,对巨平县蠢蠢欲动。 联军一旦突破巨平,泰山北部的奉高等县将陷入被动。 在山阳郡南平阳,以典军校尉曹操、任城国相徐璆、山阳太守袁遗、济阴太守吴资组成的讨伐联军,屯兵三万,将进攻的方向选在了泰山郡中部的南武阳。 一旦南武阳攻破,不仅泰山郡中南部沦陷,陶谦的灵柩也将不保。 在豫州沛县,豫州牧黄琬下令,以陈国王刘宠、梁国相张琰、沛国相袁忠组成的豫州讨陶联军,屯兵二万,待粮草备齐,将对泰山郡西南部的南城发起进攻。 在泰山郡东南部的缯国县,由广陵太守张超、彭城国相薛礼、东海太守江沛、下邳曹豹组成的徐州联军,屯兵二万,目标亦是南城。 而在琅邪,臧霸的二千新兵与琅邪相阴德、琅邪王刘容的三千郡兵屯在开阳;昌豨的一千五百人马驻守临沂,对泰山郡东南部形成直接威胁。 “难道我陶应要重蹈董卓的历史覆辙?” 想到历史上兵强马壮、兵多将广的董卓也架不住四方围攻,最终身死道消,陶应暗暗怀疑自己迫不及待分散兵力,四处抢占地盘就是个错误。 “主公,南城的压力太大,孙伯台的一万多人马恐难以抵御豫州、徐州两路人马的进攻!” 主管玄甲军情报事业的邓展,目光从陶应眼前的态势图上移开,望着面带焦虑、陷入沉思的陶应,提醒他增加南城的防守兵力。 之前南城只有五百玄甲军及一千五百预备役,陶应将原本进攻临沂的孙康一万人马悄悄抽离祊亭,进驻了南城县。 但即便这样,邓展依然不看好南城的防御。 “主公,要不让徐州兵团继续分兵支援南城?” 见陶应盯着态势图犹豫不决,邓展干脆挑明,提议从步骘、吕岱的徐州兵团调兵。 眼下的南城周边,也就只有驻扎在阳都的徐州兵团有兵可调,其它地区的兵马远水解不了近渴。 “没必要!” 陶应抬头,略显森冷的眸子瞥了一眼邓展,又低头望向态势图。 “子诚,泰山郡眼下面临的最大威胁,并不是来自于南城,而是南平阳!” 陶应明白邓展的担忧,一旦南城失守,防守南武阳将更加艰难。 但陶应对守住南城有信心,无论是处于防守状态的孙康,还是处于进攻状态的步骘、吕岱,陶应对他们瓦解徐州联军的能力毫不怀疑。 一旦徐州联军的威胁解除,豫州联军就更不足为惧。 陶应眼下最担心的是曹操领导的南平阳联军,不仅曹操手中战将彪悍,就是曹操本人,也让陶应心有忌惮。 “曹孟德,你不是来接老婆、儿子的,是来屠城的吧?” 曹操自己上了何苗的当,不但错杀了卞秉,反将仇恨记到陶应身上,这让陶应既鄙夷又无奈。 “相比于何苗,在你曹孟德眼里,还是我陶应好欺负啊!” 愈想愈憋屈,越想越恼火的陶应,立即抛下心中的所有顾虑。 “泰山有尹礼,巨平有戏志才、颜良,琅邪有步骘、吕岱,南城有孙康,即便将泰山郡打烂了,我陶应又有何放不下的!” 赫然抬头,陶应坚定的眼神闪现不屈战意。 “子诚,立即通知南武阳令,发动所有县吏,让南武阳城外周边百姓立即离开村子,进入鲁国或蒙山暂时避难,不得有一人留村。” 望着倏然气势一变的陶应,邓展神情猛然一震,眸子里闪过一抹惑然。 “主公,您是担忧联军会对百姓下手?” 邓展立即想起袁术纵兵抢粮之事,不由对城外百姓担忧起来。 “眼下春耕尚未开始,各地存粮皆已不多,东平、山阳更是仓廪空无,联军一旦断炊,定会对百姓下手!” 陶应没有提曹操的黑历史,换了一个说辞给邓展解释。 “属下这就去传主公令!” 邓展眉头一挑,再无迟疑地出门而去。 陶应特别提到东平、山阳二郡国,邓展自然清楚袁氏拿二百万石粮食换袁术之事。 “许耽!” 邓展一离开,陶应朝门外的许耽喊了一嗓子。 “末将在!” 陶应话音刚落,头系一条麻丝带、着一身黑色甲胄的许耽掀帘一步跨入,朝陶应躬身领命。 “留下一千人马守护阿爹灵柩,其余人马全部登上西城,协助守城!” 丹阳兵经过下邳城一战,人马已不足二千,如今陶谦死了,全部被陶应继承。 “诺!” 许耽二话不说,转身出门而去。 ———— 徐州。琅邪。临沂。 徐州兵团指挥大帐,军师步骘、主帅吕岱、大将吴兰及琅邪提督是仪等肃然端坐。 “步军师、吕将军,南城兵少将寡,豫州、徐州两路联军汹汹而来,孙将军恐独木难支啊!” 吴兰将手中玄甲军羽书传给特别列席兵团会议的是仪,担忧地望向步骘、吕岱。 “昌豨借助临沂高墙死守,开阳亦有臧霸、阴德及地方大姓、豪强私兵、家奴上万人马,恐一时难以攻破,不如先派兵支援孙将军。” 朝吴兰微微点点头,神情自若的步骘对他的提议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深邃的目光从陷入沉思的吕岱脸上掠过,落在快速浏览羽书的是仪身上。 “是提督,对南城之危,你有何高见?” “卖身还债”的是仪一被陶应拿下,便委以重任,步骘从不怀疑陶应用人任性;且是仪进入琅邪郡四处剿匪纳降的手段,不仅步骘对他刮目相看,就连心高气傲的吴兰都不得不佩服。 “陶将军只抽调孙将军的人马前往南城防守,而未再动近在咫尺的徐州兵团一兵一卒,他是相信步军师有解南城之危的更好办法!” 是仪抬头快速瞥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步骘,一边继续低头看手中的羽书,一边语气淡淡地回了步骘一句。 “若徐州兵团南下,临沂可交仪监视、围困!” 是仪在接过羽书的短短几息,早已将泰山郡面临的态势了然于胸,只抬头一瞥间,就知道步骘已有了解围之策。 “不,是提督也随兵团南下,接管即丘!” 是仪能看穿步骘的用意,步骘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奇怪陶应是如何看透是仪具备军事才能的。 “主公曾言,昌豨乃反复小人,对付小人,无须重兵,一简空文足矣!” 是仪的点破、步骘的胸有成竹,后知后觉的吴兰,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旋即被一抹好奇替代。 “军师将如何诱降昌豨?” 这回步骘没有回答,是仪也一语不发,半天未出一言的吕岱站了起来。 “军师,由你传书昌豨,我整顿兵马立即南下,替昌豨拿下东海郡!” 是仪也站了起来,紧随吕岱的脚步走出大帐,疾步朝本部营帐而去。 “围魏救赵吗?” …… “呜……” 一个时辰后,临沂城外的玄甲军大营传出阵阵进攻的号角,响彻云霄。 “轰隆隆……” 伴随着号角声,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数千匹战马从城下奔驰而过,似万马奔腾,大地在震颤,临沂城在震颤。 “嘶!” 站在城头张望的昌豨,猛然打了一个冷颤。 昌豨有种感觉,玄甲军吹响的不是号角,而是向他射来的一支利箭、一把尖利的匕首,直刺他的心脏;数万马蹄不是踩踏在大地上,而是从他的身上无情踩过。 “踏踏踏……” 在战马之后,是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数万玄甲军步兵,他们整齐划一地踏步而过,不时对着城头观望的昌豨及守军发出轻蔑怒吼。 那一柄柄高举空中,闪烁着冰冷寒芒的唐刀,似乎在警告城头的昌豨及守军,它已迫不及待要饮血。 “啊!” 昌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感觉二月的天气更加冰寒了几分。 “咻……” 就在昌豨心神浮动的瞬间,一声厉啸传来,一支羽箭从他头顶飞过,落在了身后不远处。 “将军小心!” 后知后觉的士卒急声提醒了一句,将已吓得丧魂失魄的昌豨惊醒。 “将军,是信箭!” …… 宣示过武力,步骘、吴兰率二千骑兵、一万步兵沿沂水南下,直扑即丘;吕岱亲率三千骑兵,一万步兵直奔东南,他将沿着沭水南下,直奔东海郡郯县。 在步骘、吴兰大军之后,是仪的三千琅邪地方兵紧随。 ———— 南武阳。 “咯踏踏……” 邓展、许耽二人离去不久,陶应与典韦刚走出大门,一名斥候快马而来。 “报!” 斥候远远看到陶应,立即一勒马缰,大声疾呼。 “主公,南平阳联军已越过郚乡城,据南武阳城不足三里!” “什么?” 闻报,陶应猛然一怔,旋即脸色剧变。 “曹操是如何瞒过斥候耳目的?” 陶应已来不及追究斥候的责任,快速回想补救之策。 “文姬,借你琴一用!” 看到抱琴要出门的蔡琰,陶应眼前一亮,不管蔡琰答不答应,一把夺过,转身就走。 “恶来,速请卞夫人来西城头,我请她在城头听曲饮酒!”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计退曹操 第282章 计退曹操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曹操的突然来袭,打了陶应一个措手不及,待陶应匆匆赶到西门时,南武阳西门已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关城门,快关城门!” “等等,俺要进城!” “啊,别挤,俺的腿!” …… 混乱不堪的城门口,心焦如焚的守城士兵与得到消息争先恐后进城避难的恐慌百姓相互推搡在一起。 一时间,守城的士兵关不上城门,进城的百姓无法快速进城。 “所有士兵听令,我是陶应,立即让开城门,让百姓进城!” 关城门显然已来不及,且陶应也没打算关城门,立即大声下令士兵让路。 “主公有令,不得阻止百姓进城!” 随着几个大嗓门的玄甲军士兵朝城门口喊话,已急得满头大汗的城门卫立即四散让道。 “轰……” 城门口的阻碍一消失,进城的百姓犹如开闸泄洪的水,滚滚而过,毫不迟滞。 “呼……” “多谢济南侯!” “老天保佑!” …… 陶应匆匆登上西城头,放眼望去,城外向城内奔逃的百姓还络绎不绝,而不远处,已能影影绰绰看清汹汹而来的南平阳联军。 “许耽,下令城头所有守卫士兵下城,埋伏在城门左右,不得走动,不得发出任何动静!” 望着背手站立女墙之上、神情镇定自若的陶应,许耽眸子里闪过一抹异彩,旋即心中又是一阵迟疑。 “不要磨蹭,立即传令,城门也不得关闭!” 见许耽未动,内心早已忐忑不安的陶应头也不回地又大声催促一句。 “诺!” 感到陶应的不悦,许耽心中一紧,再无迟疑地转身疾步朝城头四周的守卫下令。 “主公有令,所有守城兵士下城埋伏,不得发出任何动静!” 随着奔走的许耽传下号令,西城头上的一千丹阳兵和五百玄甲军城卫兵、后备役士兵纷纷转身下城。 “呼,现在城头可以跑马了!” 陶应回头向左右扫视一眼,长呼一口气。 只几分钟时间,原本显得异常拥挤、喧闹的城头,变得寂静空荡荡,除了陶应,就剩下一个神情越发紧张的许耽。 “你也下去,看好士兵,随时听我号令!” 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许耽,陶应眉头一蹙,将他也赶走。 “五短身材的黑胖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不情不愿的许耽走没久,陶应身后传来一阵嘈杂、沉闷、急促的脚步声,陶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金刚”典韦来了。 “主公!” 典韦放下扛上城头的桌案,立在负手而立的陶应身侧,默默紧了紧手中拎着的一对黝黑大铁戟,一对漆黑森冷的眸子,犹如两支利箭顺着陶应的眼神射向城外蜂拥而来的南平阳联军。 “恶来,你有没有赌过?” 眼皮狂跳的陶应,静静望着城外已不足一里的讨伐联军,努力调节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俺就赌过一回。” 典韦瞥了一眼陶应有些汗渍渍的双手,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济水边跟了主公!” 陶应手一顿,继而仰天发出一声惬意长笑。 “哈哈,人家是赌钱,恶来是赌命啊!” 随着这一笑,陶应心中仅有的一丝忐忑霎时烟消云散,浑身为之一阵轻松。 跟着典韦匆匆登上城头的卞氏,原本心中还充满焦虑,甚至有一种即将生离死别的惆怅与不舍,此时看到虽然孤零零伫立在女墙之上,却一副气定神闲、睥睨一切的陶应,不由痴了。 “夫君!” 陶应闻声回头,就见卞氏一手怀抱一坛酒,一手拎着两只酒樽,一双明亮清澈的剪水眸子正痴呆呆地望着他,陶应能够看出,卞氏的眼神,隐隐透出别样的光芒。 “常仪来了!” 陶应上前,从卞氏手中接过酒坛,轻柔地将她揽入怀,款款朝桌案行去。 “本不想让常仪来冒险,也担心常仪不喜,但又一想,常仪乃我陶应拜过天地的妻子,当然是与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做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无情鸟,所以便让恶来请来了常仪!” 紧紧依偎在陶应宽厚的胸膛,随着陶应亦步亦趋的卞氏,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陶应,袒露的笑颜,犹如红梅初霁。 “夫君做得对,就当如此!” 卞氏腾出一只胳膊,环抱住陶应的强壮虎躯,一双充满氤氲的眸子痴痴凝视着陶应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发出誓言。 “今生今世,卞曦只作夫君一人的月亮!” 陶应低头,在卞氏螓首深深一吻,示意她在桌案一头坐下。 “常仪且坐,让我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弹奏一首《迎宾曲》!” 陶应的眼角余光已看到距城不足五百米处扎下阵脚的联军,尤其那一尊骑一匹枣红战马、眼冒鬼火的黑胖子身影,异常的醒目。 “恶来,别挡着我的身影,不然城下听曲之人会误以为是蔡伯喈或者杜公良在表演!” 坐在桌案正中的陶应,将身边从蔡琰手中抢过的古琴放在桌案上,一边熟悉久违了的乐感,一边留意城下徘徊不前的曹操。 “常仪,斟酒!” …… 南武阳西城外,亲率三万讨陶联军的曹操,偏首斜视城头,一双幽冷的眸子已眯成一条缝。 “陶应小儿,安敢欺我!” 曹操瞅瞅犹如铁塔般矗立纹丝不动的典韦,又望望美艳绝伦媲美许飞琼、静坐斟酒宛若陌生人的昔日夫人卞氏,最后望向自顾自抚琴无视城外的陶应,冷厉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大哥,趁着混乱的城门尚未关闭,我先杀进去,为大哥割下陶应小儿的头颅!” 急不可耐的夏侯惇望着有数十个惊慌失措百姓正亡命般朝里奔逃的城门,一摆手中长枪,就要趁机抢进城。 曹仁、夏侯渊也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器,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好……” “小心有诈!” 曹操一举手中的青釭剑,刚要答应夏侯惇的提议,被随袁遗而来的袁术长史杨弘劝阻。 “嗯?” 曹操放下手中的剑,一双阴郁的眸子瞪向杨弘。 “曹将军,南武阳城门敞开、城头不见一兵一卒、唯不披甲胄的逆贼陶应抚琴慢饮,何意也?” 迎着曹操投来的质询目光,杨弘说出自己的怀疑。 “莫不是陶应欲效仿郑文公的‘空城计’?” 任城国相徐璆驱马上前一步,扫视一眼空荡荡的城头与乱哄哄的城门,有些不确定地提醒众人一句。 “不对,昔年郑文公拒楚的空城计,百姓神色不会这般恐慌!” 济阴太守吴资也有点看不透陶应的用意。 “陶应小儿阴险狡诈,我们小心为妙!” 山阳太守袁遗已将袁术的遭遇了解地一清二楚,对陶应有些忌惮。 “这……” “曹孟德,数日前洛阳来信,言及你欲喝我喜酒,可惜等待数日,你却姗姗来迟,错过了佳期,今日天光正好,我已敞开城门,置酒城头,特为你补办一席,请速速入城,你我共饮一樽,一叙洛阳一箭一剑之情!” 就在若有所思的曹操犹疑不定时,城头传来陶应的喊话声。 “曹孟德,我且为你弹完此曲,你速速整顿人马入城,我夫人已亲自温酒恭候!” 城头陶应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琴声骤然响起,犹如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嘶!” “杀机重重!”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随着陶应琴声里传递出紧张、激烈的旋律,所有经历过惨烈战争的将士脑海中沉睡的残酷战争画面被唤醒。 “唏律律……” 就连城内、城外的战马,听到陶应琴声中的刀光剑影,皆发出阵阵嘶鸣。 “果真有埋伏?” 曹操也开始不敢确定陶应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心中甚至隐隐生起一丝不安。 “暂退?” …… “你们怎么来了?” 就在城下的曹操犹豫不决时,城头又来了两人,一个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丁氏;一个是文雅恬静、秀外慧中的蔡琰。 “我为何不能来?” 丁氏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卞氏,很是不满地瞪了陶应一眼。 “我的琴在这里!” 蔡琰满怀羡慕地瞄了一眼雍容闲雅的卞氏,坐在了她身旁,接过酒坛,准备化身一名侍女。 “来了也好!” 正愁如何进一步刺激曹操,丁氏来了,陶应立即起身,顺带也拉起卞氏,一边一个,拥着二人靠近女墙。 “曹孟德,世人皆言你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欺世盗名罢了!” 陶应迎着曹操喷火的小眼睛,大声刺激。 “可惜了美酒杜康,可惜了我二位夫人的一番拳拳美意!” 陶应在不断挑衅城外的曹操,神色复杂的丁氏却有些惴惴不安。 “他虽多疑,但也过犹不及,他若不管不顾冲进城,你此番心思不但白费,连身家性命亦不保!” 笑意连连的陶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同样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的曹操,轻声回应丁氏。 “我自然九死无一生,且陶氏只余我一人,早死早与家人团聚;不过羲和有昂儿,倒无须担忧生死!” 陶应话音刚落,不仅丁氏脸色骤变,就连卞氏也一脸惊诧。 “陶应,你此话何……唔……” 就在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丁氏美唇大张,厉声质问陶应的一瞬,陶应一把揽过她的脖颈,低头吻上她的花瓣唇,堵住了后面的话。 “嘤咛……” …… “陶应小儿,曹某今生誓杀汝!” 陶应的一再挑衅,终于让怒目切齿的曹操爆发了,对着城头当众轻薄丁氏的陶应发出怒吼。 “下令全军,后退十里!” 看到陶应在城头戏耍两位“嫂夫人”,怒发冲冠的夏侯惇就要冲杀进去,却等来曹操退兵的命令。 “大哥,南武阳兵力空虚,为何退兵?” 夏侯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曹操,很想问他是不是个男人。 “陶应小儿神色镇定洒脱、轻裘缓带;娼妇卞氏处变不惊、方寸不乱;恶煞典韦若无其事、面不改容,此等心必有依仗!” “入城百姓神色看似恐慌惊惧,此乃迷惑我等的障眼法,欲让我等丧失警惕,诱我入城!” 强压心中怒火的曹操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快速解释退兵之意。 “逆贼当众戏耍嫂夫人,此乃为激怒大哥怒而兴师,正掉入陶应小儿瓮中矣!” 这一条曹操不好说,曹仁替夏侯惇小声解释了一句。 “啊呀,险些陷大哥于险境!” 夏侯惇猛一拍脑袋,立即策马护卫着曹操退兵而去。 “陶应小儿,俺夏侯惇誓砍下尔头颅,为二位嫂嫂报仇!” …… “哎呀,不好,中了陶应小儿诡计也!” 刚刚退兵八里,渐渐回过神的曹操猛一拉马缰,仰天捶胸,一脸懊恼。 “杀回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卷土重来 第283章 卷土重来 兖州。济北国。卢县。 济北相府议事大厅,接替陈珪出任济北相没多久的鲍信端身正坐,一张年愈不惑的脸颊,显得异常沉着刚毅。 就在刚刚不久前,从肥城县传来消息,驻守在太山的尹礼突然出兵,攻占了肥城。 “大哥,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出兵茌县,而是南下夺回肥城!” 鲍信部将、接替戴祈担任济北中尉的鲍韬,见鲍信对出兵方向犹豫不决,立即出声提醒。 “肥城一失,济北一分为二,南北不能相接,无论是未来治理济北,还是眼下与蛇丘联军呼应,都于大哥不利!” 济北地域狭窄,肥城正处南北之腰。 肥城以北,除了治所卢县,还有一个大县茌平;肥城以南,有蛇丘、刚、成三县,占据了济北一半以上的人口与土地。 一旦失去肥城以南,不仅本土筹粮、招兵变难,也将失去腾挪的空间,这正是鲍信对出兵茌县犹豫不决的地方。 “大哥,别忘了,泰山逆贼吕翔已攻占东郡博平、聊城,会随时越过冰冻的河水东进,威胁茌平!” 看到鲍信有些心动,鲍韬又加一把火。 “嘶!” 特意被鲍信请来议事的济北王刘政,臃肿的身子悚然一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骤变,他听明白了鲍韬的话,一旦茌平失守,处于四面包围的卢县将死路一条。 “鲍相,令弟所言甚善,不但要速速夺回肥城,更应增加茌平的防守兵力!” 刘政不仅在意自己的封国,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出身汉章帝一系的刘政,还没生出一个继承王位的儿子来。 “二哥有些危言损听了!” 鲍信的另一个胞弟鲍忠则一脸不以为然,他更看好出兵茌县。 “只要大哥攻占了茌县,占据肥城的泰山贼尹礼定会主动退回太山。” 鲍忠所指,不缺谋略的鲍信同样看得明白,攻占了茌县,尹礼就只能回防太山,防止鲍信从茌县南下奉高。 瞄了瞄两个意见相左的胞弟,沉吟不决的鲍信一边捋胡须,一边将目光投向端身安坐、若有所思的大将于禁。 “文则,你如何看?” 于禁是泰山巨平人,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起义爆发时就跟着鲍信,不仅英勇善战,而且见识不凡。 “二位鲍将军皆言之有理!” 身高八尺,身材魁梧,面如淡金的于禁,虽然只有二十八岁,但性格与年过三十,同样身长八尺,孔武有力的鲍韬、鲍忠相比,显得温和刚毅。 “茌平当下安然无虞,末将倒是担心无险可守的茌县并不好攻取。” 纪灵在茌县时,为了给百姓建房,将残破的茌县城墙拆掉,之后茌县就再未筑新墙。 见于禁既赞同了鲍韬、鲍忠的意见,又提醒攻取茌县的风险,鲍信更加犹疑不定。 “报!” 就在众人等待鲍信做决断时,门外传来报号声。 “禀鲍相,府外有一自称来自东武阳的陈宫先生求见。” 正踌躇不决,听到有人从东郡来,鲍信不由心中一动。 “有请!” 眼下的济北,乃讨伐陶应的前线,此时陈宫上门,鲍信绝不信无缘无故。 “莫非是大将军派来的人?”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嚎……” “老天保佑,官兵退了……” “济南侯威武,一曲退万兵……” …… 随着南武阳西门外飘起大片扬尘,以曹操为主的三万联军潮水般退去,躲在城内提心吊胆的百姓大呼一口气的同时,开始肆意宣泄劫后余生的喜悦,使整个南武阳为之沸腾。 “主公威武……” 压力并不比百姓小的士兵,无论是新投陶应的二千丹阳兵,还是陶应的老班底玄甲军、尚处于预备役的后备军,同样一扫陶谦病逝后带来的阴霾,望着陶应所在的西城头,嘶声呐喊,声震云霄。 …… “呼!” 西城头,后背冷汗潸潸且不乏略显得意的陶应,望着已人迹杳杳的旷野,长出一口气。 “恶来,若刚刚官军杀进城怎么办?” 拎着一对大铁戟,明显已放松心神的典韦,侧首瞄了一眼陶应,一对铜铃般的眼眸再次注目远望城外尚未落定的尘埃。 “在俺死之前,定不会让主公先死!” 典韦很清楚,南武阳城里有尚未安葬的陶谦灵柩,陶应是不会只身逃走的,他也就唯有死战一途。 典韦异常冷肃消杀的话意,让陶应心中很是温暖。 “放心吧,若真轮到我陶应死,我定不会误了恶来!” 用力拍了拍典韦的肩膀,陶应离开女墙,朝丁氏、卞氏、蔡琰三女走去。 “士为知己者死,俺是认真的!” 瞥了一眼陶应的背影,典韦眸子里闪过一抹坚毅。 …… “你似乎比我们更了解那负心贼!” 看到陶应过来,刚刚被当着城下数万大军吻得浑身酸软的丁氏,瞪着一对如丝媚眼,胸前高耸尚未平息,心情异常复杂。 丁氏已明白陶应刚刚显得情商极低的言辞背后用意,是为了激怒城下的曹操,但并不是让曹操一怒为红颜,而是加剧曹操的疑心,让其退兵。 “难道这其中就没有让我丁御、卞曦看清那负心贼的意思吗?” 有那么一刹那,丁氏更想看到曹操能不管不顾地杀进来,证明她在曹操心中的份量。 可惜,无论是丁氏,还是卞氏,她们的份量似乎不够,曹操退兵了。 “与那黑胖子相比,我更愿花一生时间,深入了解羲和!” 被花花世界荼毒的陶应,自然不是情商低,刚刚那一番言辞,只是为了刺激丁氏配合他表演给“前夫哥”看,此时见丁氏尚未完全释怀,忙小心安抚。 “刚才我当着城外数万人亲吻羲和,难得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听到陶应提及刚才的那一幕,不仅丁氏面色绯红,春潮澎湃,就连一旁看戏的卞氏、蔡琰也是面红耳热,新月生晕。 “若易地而处,且城内确有伏兵,你会如何抉择?” 对曹操的离去耿耿于怀的丁氏,很想知道自己在陶应心中的份量。 “咦!” “呃!” 丁氏想知道的,也正是卞氏、蔡琰想知道的,二人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陶应,想知道陶应的态度。 “嘶!” 陶应暗吸一口冷气,渐渐变得严肃冷峻的目光一一从丁氏、卞氏、蔡琰脸上掠过,缓缓转过身去,冷厉的眸子射向城外旷野。 “虽说儿女情长,必然英雄气短,但我陶应即便恸哭六军俱缟素,也要冲冠一怒为红颜!” 陶应铿锵有力的回答,瞬间让原本就寂静的城头更加落针可闻。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夫君!” 凝望着负手而立,雄姿英发的陶应,卞氏、丁氏原本就非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心湖,禁不住荡起阵阵涟漪,再也顾不得矜持,双双奔向陶应。 “呃!” 望着一边一个,占据陶应肩窝的卞氏、丁氏,蔡琰异常羡慕地顿住了脚步。 “这登徒子不仅好人妻,更偏好大龄女!” 就在蔡琰黯然伤神之时,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仅惊扰了卿卿我我的鸳鸯,吸引了典韦的目光,也转移了蔡琰的注意力。 “主公,官军已退,已无百姓入城,是否要关闭城门?” 一扫心中忧惧的许耽匆匆登上城头,向陶应请示。 “你是说,官军还会卷土重来?” 望着许耽,陶应脸上的惬意渐渐敛去,面色慢慢变得冷肃。 “曹操不仅生性多疑,且睿智狡诈,嘶……”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后怕的陶应,立即放开揽着的卞氏、丁氏,跨步跃上女墙,瞩目远眺,脸色越来越黑。 “许耽、典韦听令!” 陶应转身跃下女墙,疾声下令。 “末将在!” 陶应神色的变化,瞬间让城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徐耽,立即率二千丹阳兵出南城,距西门二里处埋伏!” “典韦,率二千玄甲军、后备军出北门,距西门二里处埋伏!” “你二人一旦听到城中号角声响起,全军立即掩杀!” 官军有三万人马,南武阳城只有四千人,听到陶应的命令,典韦、许耽脸上不见一丝的惧意,反而战意十足。 “末将遵令!” 二人前脚一下城,陶应后脚又连续发布几道命令。 “城内所有百姓不得喧哗、走动!” “西门、南门、北门不得关闭!” “为我速备甲胄、马匹!” 第二百八十四章 陈宫献策 第284章 陈宫献策 兖州。济北国。卢县。 “东武阳陈宫拜见济北王、济北相!” 陈宫一进议事大厅,快速扫视一眼室内众人,方不疾不徐地朝大厅主位上坐的刘政、鲍信躬身一礼。 “不知陈先生上门有何指教?” 陈宫的从容与气度,一进门鲍信就感受到了,很是庄重地起身回过一礼后,请陈宫在右下首坐下,方问来意。 “宫来时已对济北之事有所了解,想必鲍相正为出兵讨伐逆贼陶应为难吧?” 与鲍信不熟,陈宫决定开门见山。 “正是,信对出兵茌县与夺回肥城举棋不定。” 鲍信也没隐瞒,将济北当下面临之事对陈宫复述了一遍,尔后一脸希冀地注视着陈宫,希望能拨云见日。 “鲍相当三面出兵,不仅可收回肥城,还能率先攻破泰山郡!” 陈宫显然来时已替鲍信想好了出兵策略,不假思索地和盘托出。 “茌县无险可守,正好为鲍相讨伐逆贼陶应建立首功,当遣主力人马攻占。” “茌县距平原祝阿、济南历城皆不足四十里,为防二地出兵来救,可距茌县二十里外必经之路设下一路伏兵。” “卢县兵马尽出,为防肥城叛贼北上掣肘,当派一支人马扮做先锋,大张旗鼓缓慢南下,做出鲍相欲夺回肥城姿态,令其据城不敢妄动。” 陈宫一边说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鲍信、于禁等人的神情变化,渐渐对实现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有了数。 “陈先生之策甚妙!” 力主进攻的鲍忠不待鲍信做出决断,陈宫话音一落,立即出声附和。 “如此一来,不仅肥城失而复得,还可乘势挥师南下,攻破奉高,大哥破贼之功,必居各路讨逆联军之首!” 与神采飞扬的鲍忠不同,鲍韬心中虽然也已赞同了陈宫的出兵策略,但他还有一丝的顾虑。 “若占据聊城的叛贼吕翔部趁机出兵茌平怎么办?” 玄甲军的战力,鲍韬不仅在洛阳城下亲眼目睹,来到济北也四处耳闻,他可不觉得不筑城墙的茌县那么容易攻占。 相反,茌平并没有多少驻兵,更容易被攻破。 “鲍将军顾虑极是!” 鲍韬提到茌平,让陈宫心中暗舒一口气,对其投去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立即出声反对鲍忠进一步南下奉高的想法。 “鲍相攻占茌县后,当快速回师茌平,趁机击破聊城叛贼,收复聊城、博平二县,而不是南下奉高!” 陈宫的建议,不仅让鲍忠、鲍韬一愣,就连半天未发一言的鲍信、于禁也莫名惊诧。 “陈先生,聊城、博平属东郡,收复二县乃东郡太守桥元伟之事,鲍某岂能越境出兵,越殂代疱?” 鲍信有些怀疑出身东郡的陈宫就是桥瑁派来的,心中暗暗对陈宫生出一丝戒备。 “乘势南下奉高,才是鲍某当务之急!” 看出鲍信的态度有了些微变化,陈宫一点也不急,深邃的眸子扫视众人一眼,神情泰然自若。 “鲍相错了,且不论济北人马不过万,泰山北部太山高耸,道路崎岖,人烟稀少,从茌县南下困难重重,要攻破防守森严的奉高几乎不可能!” “即便是人马数倍于鲍相的蛇丘三路联军,眼下攻破巨平尚难,更莫说攻破被亭禅山、尤来山、龟山屏障的奉高!” 陈宫先打消鲍信南下奉高的念头,旋即又抛出西进东郡的诱饵。 “鲍相若击破同为泰山叛逆的吕翔部,不仅讨逆功绩不失,还能得到东郡乃至兖州大姓的赞誉和支持;加之鲍相曾为大将军掾属,未来牧守兖州指日可待!” 桥瑁扔下东郡跑到蛇丘凑热闹的做法让东郡大姓、豪强极为不满,更不指望桥瑁能夺回聊城、博县。 为保证东武阳、东郡大姓豪强们的利益不失,在陶应兵临东武阳之前,陈宫必须引诱鲍信替东郡清除隐患。 “陈先生之智,不下先祖身侧的献侯陈平!” 怦然心动的鲍信尚未表态,半天插不上话的刘政已心花怒放,率先附和了陈宫。 “鲍相,本王觉得陈先生之策甚善!” 只要鲍信依陈宫之策,济北便太平无事,刘政就可安心在王府与众多王妃努力“制造”接班人了 “大哥,陈先生之策可行!” “大哥,出兵吧!” 鲍信有机会成为兖州牧,无论是鲍忠,还是打消最后一丝顾虑的鲍韬自然力挺陈宫。 “出兵东郡,真的好吗?” 不动声色默默注视着陈宫的于禁,眉头微蹙,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隐隐为鲍信有些担忧。 “就依陈先生之策!” 本已心动,此时又被刘政、鲍韬、鲍忠鼓动,鲍信便不再迟疑。 “忠弟,由你亲率二千步兵、三百骑兵,攻占茌县,我随军而行。” “韬弟,你率一千步兵,向肥城佯动,并四处散播欲夺回肥城的消息。” 给两个亲兄弟分派完任务,意气风发的鲍信又对若有所思的于禁下达设伏阻援命令。 “文则,由你亲率二千步兵、二百骑兵,距茌县二十里设伏,务必击败可能来自祝阿、历城援兵。” 鲍信命令一下达,鲍忠、鲍韬、于禁纷纷起身领命。 “末将遵令!” 三人朝鲍信抱拳一礼,鱼贯而出。 望着出门去整兵的于禁等三人背影,陈宫眼角一丝得意之色一闪而逝,趁机向鲍信抱拳请命。 “陈宫愿随鲍相同行!” ———— 兖州。泰山郡。巨平。 兖州兵团大帐,军师戏志才、主帅颜良及几名副将在座。 “军师,真不用派兵前往茌县?” 颜良放下手中的玄甲军羽书,蹙眉望向闭目沉思的戏志才,点明茌县的现状。 “茌县没有城墙,无险可守,于兹防守起来会很困难!” 戏志才睁眼瞥了一眼颜良,又拿过羽书看了起来。 “茌县对于兹来说防守困难,换做鲍信也一样!” 在戏志才看来,陶应重用于兹,于兹就不是个庸人,自然能看到茌县这把双刃剑。 “我倒是担心主公那里兵力不足!” 陶应身边只有四千左右的步兵和郝帅的一千骑兵,却要面对曹操等组成的三万联军,戏志才担心多少有些妇人之仁的陶应会顾此失彼。 “嘁!” 见戏志才为陶应担心,颜良嘴角一咧,发出一声嗤笑。 “军师与其担心主公,还不如担心南城!” 戏志才一怔,赫然抬头,就见颜良黝黑的眸子里一抹崇敬之色一闪而逝。 “看来是我多虑了!” 望着嘴角挂笑的颜良,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还是不够了解主公啊!” 颜良是陶应身边的老人,且对陶应死心塌地,连他都不担心,就说明陶应自保的手段够用。 “呼!” 一放下心中的包袱,戏志才整个人精神为之一变,深邃的眸子闪烁着一缕缕幽冷的光芒,浑身充满了浓浓的战意,竟不比武人差。 “文恒,相比于徐州兵团、冀州兵团,我们落后太多了,不能再被动防御!” 虽然上车比陈登、步骘晚,但戏志才不想步步都落在人后。 “军师要如何做?俺颜良听军师的!” 戏志才终于急了,颜良顿时精神大振,开始摩拳擦掌。 其实颜良早就不想等了,若非陶应再三叮嘱要听戏志才的,颜良早就四处出动,攻城拔地了。 “由文恒率领五千步兵、三千骑兵,今日便绕过蛇丘,直奔东平国,伺机夺取章县、东平陆,迫使东平相李瓒回援。” “由我率兵绕过蛇丘,攻取刚县,断绝桥瑁的退路,让刘彬陷入死地。” 戏志才的计划才一出口,迫不及待的颜良已起身朝帐外行去,只要是打仗杀人的事,颜良毫不犹豫、拖沓。 “军师放心,俺颜良明日就拿下章县、东平陆县!” 若非巨平离章县有八十里,人马一日赶不到,不然颜良想今天就将其拿下。 “文恒,不要只顾杀人,别忘了多收集粮草,泰山郡已无粮可供!” ———— 泰山郡。南武阳。 西城外,脸色更加黝黑的曹操,微眯的小眼睛从突然出现的袁术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又瞅了瞅他身后侍立的长史杨弘、大将俞涉,心中一阵了然。 “刚刚之所以中了陶应小儿的‘空城计’,多半就是这个废物指使杨弘误导我!” 曹操暗暗咒骂给自己使小绊子的袁术手段卑鄙,一心要看曹操笑话的袁术同样也没闲着。 “曹孟德,就凭陶应小儿,也能设下‘空城计’?” “你以为他是张良,还是陈平?” 不仅袁术怀疑曹操高看了陶应,徐璆、吴资、袁遗也不信陶应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就连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也怀疑曹操过于疑神疑鬼。 “诸位难道没发现,我军突然出现在南武阳五里时,有人正在劝周边百姓逃离村庄;待我军在西门扎下阵脚时,南北二门却未开;我军仓促退兵时,城内并未有伏兵杀出。” “如此种种,岂不怪哉?” 看到众人都怀疑他对陶应的判断再次出错,曹操不疾不徐地搬出他想到的漏洞。 “这!” “嘶!” 曹操点出种种疑点,不但袁术等人为之一怔,就连杨弘也眸子猛然一缩。 “惭愧,如此多破绽、马脚,我竟未察觉!” 夏侯惇感觉错失了第一时间斩杀陶应的机会,一双喷火的眸子恶狠狠瞪了罪魁祸首杨弘一眼,若非眼下是同盟关系,夏侯惇都想先杀了杨弘出气。 “大哥,是不是‘空城计’,我们再去一趟城下便是!” 这回,不仅一心要杀陶迎嫂的夏侯惇迫切想知道真相,连袁术也想亲眼一探究竟。 “杀回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袁术现身 第285章 袁术现身 泰山郡。南武阳。西城。 “唏律律……” “杀,杀,杀……” 南武阳西城外,刀枪林立,人喊马嘶,杀气腾腾。 三万大军、六万只嗜血的眸子盯着毫不设防的洞开城门,跃跃欲试。 “叮叮咚咚……” 相比于城下,城头显得空荡、寂静,只剩下陶应与蔡琰。 陶应端坐抚琴,蔡琰红袖添香。 “故技重施,你不怕被对方看穿?” 恬静文雅的蔡琰近距离注视着再次豪赌的陶应,不知为何,身处金戈铁马漩涡,她心中竟一丝的恐惧也没有。 “你若不留下,城外的黑胖子就更不会看穿!” 闭目抚琴的陶应,淡淡地回了蔡琰一句,话音中透着浓浓的嫌弃。 陶应劝走了丁氏、卞氏,蔡琰却一定要留下,说是弹琴之人身边要有一个添酒的侍女,不然骗人会穿帮。 其实陶应很清楚蔡琰想什么,除了近距离“偷曲”,就是想与他独处,平日里蔡琰没有机会,除了本身的矜持,她争不过三个大龄妇。 “你也怕死?” 蔡琰娥眉一抖,微带调侃地轻轻一问,声音如涓涓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不过,此时蔡琰的心情却异常复杂,她没想到,无论是在南城羊氏,还是在鲁县,多少人欲接近她而不得,却被陶应两次三番嫌弃。 “当然怕!” 似乎被蔡琰撩拨地再也装不下去,破防的陶应睁目侧首,一抖宽大的袖袍,斜睨小女生,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拜过堂的三个如花似玉媳妇还未入洞房,你这只丑小鸭还没被纳进门,你说我怕不怕死?” 陶应的陡然爆发,让蔡琰的呼吸为之一滞,几乎不敢大口的喘气;陶应身上微微散发的酒香气息,令蔡琰的脑袋一片空白,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在蔡琰的视角,陶应的眼神深沉如大海,深不可测。 在陶应的视角,蔡琰的眸子倒映着星空,星星点点,迷离纯清,令男人心神动荡。 “啵!” 陶应没有犹豫,径直俯下身,近似粗鲁地在蔡琰微微翕动的红唇上点水一吻。 “给你盖上封印,从此姓陶不姓卫!” 失神的蔡琰尚未从陶应的突袭中醒过神,陶应已起身,朝女墙踱步而去。 “登徒子,我既不姓陶,也不姓卫,只姓蔡!” 面色潮红的蔡琰,望着陶应颀长的身姿,轻轻低喃一句,心中涌起一抹甜蜜与回味。 “怪不得丁夫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 “孟德兄,知道你还会回来,故而陶应寸步未离,始终温酒恭候!” 城下曹操的三万联军再次扎下阵脚,同样裹足不前,陶应从曹操左右神色各异的众将身上一一掠过,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意,再次向曹操发出邀请。 “前番是我陶应思虑不周,如今既打发走了让孟德睹之难堪的故人,也赶走了让孟德提心吊胆的侍卫;甚至思虑到孟德人马众多,进城不易,特又命人打开了南、北二门,孟德兄可放心登城,你我二人煮酒论英雄!” 目光微缩的曹操,无视了陶应的喊话,一双冷厉的眸子快速扫视一圈城头。 眼下的西门城头,除了迎风猎猎作响的黑色旌旗,就只有一身白色袄袍,负手而立,大有睥睨众生之意的陶应,还有一个面容娇小的侍女。 “陶应小儿等在城头,果真料到曹某会回头?” 曹操有些不淡定了,若陶应真将他算得明明白白,那就太可怕了。 “报!” 斥候的一声急报将神色变化不定的曹操从沉思中惊醒。 “曹将军,南武阳南、北二门洞开,城中看不到百姓身影,亦听不到喧哗之声,恐有埋伏……” “哼,故弄玄虚!” 斥候声音尚未落下,曹操身边的袁术嗤笑一声,一脸的鄙夷与不以为然。 “派一队人马进城一探究竟便是,何须这般疑神疑鬼,叫陶应小儿小觑我等!” 袁术的提议,让曹操、袁遗、徐璆、吴资等人心中皆是一动。 “诸位谁愿入城拔得头功?” 曹操刚想派人进城一探虚实,袁术已率先发号施令。 “末将愿往!” 袁术话音刚落,已迫不及待的夏侯惇大吼一声,主动请缨。 “元让不可!” 曹操正暗暗恼怒袁术的越殂代疱,夏侯惇的自告奋勇将他吓一跳,立即出声阻止。 “袁氏乃此番讨逆魁首,此等头功,自当袁氏受领!” 曹操一边给夏侯惇递去警示的眼神,一边在袁术、袁遗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山阳兵弱将寡,此等头功自当他人领!” 袁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曹操的推让。 “开玩笑,若陶应是白痴,你袁公路会沦落到泰山挖煤!” 曹操不让自己人去,袁遗也不愿冒险,心中暗暗恼怒曹操的袁术将目光投向徐璆、吴资。 “杨长史足智多谋、俞将军能征惯战,不若就让二位替公路夺此头功如何?” 见徐璆、吴资也不敢让麾下进城冒险,曹操干脆将话挑明。 “公路的提议,自然由公路麾下施行!” 球滚了一圈回到了袁术脚下,袁术自然不会接。 “你……” 众目睽睽之下,袁术又不能干出唾面自干的事情来,正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骑虎难下之时,城头的陶应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向曹操喊话。 “曹孟德,最后给你一次进城的机会,陶应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这般好的机会!” 望着城下围着曹操争论的几人,陶应隐隐有些担忧。 “看样子,定在争论要不要进城,难道这把要玩脱?” 陶应优点不多,但却能做到每临大事有静气,看到曹操踌躇不决,他反而镇定自若。 “陶应小儿,乳臭未干,如此低劣把戏,岂能瞒过曹某眼睛!” 陶应越是催促曹操进城,曹操就越怀疑陶应包藏祸心,越不敢轻易杀进城。 “看来,还得将小儿激出城来斩杀为妙!” 心思电转的曹操,一双微缩的眸子在袁术身上转了转,立即有了主意。 “逆贼,今日不仅大军兵临城下,天子亲命的虎贲将军袁术将军亦亲临,他定会将你这陶氏漏网之鱼绳之以法!” 曹操对着矗立城头的陶应大喊的同时,驱马后退一步,将袁术露了出来。 “袁术狗贼?” 听到袁术也在城下,陶应一怔,旋即身子猛然前倾。 “你就是狗贼袁术?” 望着骑一匹红色战马,身材魁梧,颇有威容的袁术,陶应脸色一片铁青,紧攥的拳头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阴冷的眸子里倾泻无尽杀意。 “曹……” “将军,曹孟德欲借你杀丹阳陶氏一事激逆贼出城!” 袁术刚要对曹操发泄“出卖”他的不满,已洞悉曹操用意的杨弘立即提醒袁术一句。 “陶应小儿,丹阳陶氏不论男女老幼,皆被本将军斩尽杀绝,挫骨扬灰,陶谦老儿今已吓死,你的死期亦不远矣!” 明白了曹操的用意,袁术不仅不怒曹操,反而欣然自得,很配合地刺激陶应。 “啧啧,你大哥陶商之女,人虽幼小,肉汁却很是美味!” 袁术血淋淋的描述,阴恻恻的笑声,美滋滋的咂嘴声,不仅让城头的陶应为之错愕,就是身边的曹操、袁遗等人亦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皆不自觉与袁术拉开距离。 “袁术吃人?” 陶应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头喷薄而出,原本就因见到仇寇而充盈的杀意,终于冲破了理智。 “狗贼,我这就出城杀了你!” 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坐在桌案旁始终关注陶应一举一动的蔡琰,瞬间感到浑身一阵冰冷。 “此乃激将法,要中计!” 顾不得许多的蔡琰,一把拽过琴急拨几声,以期吸引陶应的注意力。 “叮叮咚咚……” 随着一阵舒缓、哀婉的琴声响起,已移步至城头梯口的陶应缓缓顿住了脚步,一双赤红的眸子望向蔡琰。 “激将法!” 迎着陶应投来的目光,一脸焦虑的蔡琰口齿轻启,快速提醒。 蔡琰的声音,清冷清新,配合着琴声,犹如清爽的春风,抚慰陶应躁动的心灵,让陶应心中的怒火潮水般退去。 “呼!” 回过神的陶应,长呼一口气,对焦灼的蔡琰轻轻点头,投去感激的目光。 “立即带夫人身旁侍女冯方女登城!” 朝城下埋伏的士兵交代一句,恢复镇定的陶应重新回到女墙。 “袁术狗贼,你等着!” 第二百八十六章 笑傲江湖 第286章 笑傲江湖 徐州。琅邪。临沂。 县衙一处书房,昌豨拿着臧霸从开阳给他的回书,一时踌躇不决。 “夜袭步骘部,真能成功?” 徐州兵团虽然已分兵,但步骘部尚有一万二千步骑,还有是仪的三千人马;而临沂城里最多凑出三千人马,臧霸说可以从开阳城中动员一万人参与夜袭,昌豨有些怀疑。 “若夜袭失败,不但临沂可能失守,东海太守之位也将不复存在啊!” 早前的箭书里,步骘、吕岱替陶应向昌豨许诺,只要昌豨投诚,就把即将攻取的东海郡交给他治理。 “一郡太守啊!” 昌豨有些后悔给臧霸送信,不然他不会这般纠结,定已接受步骘的提议。 “报!” 门外报号声传来,打断了昌豨犹豫不决的思绪。 “有何新消息?” 昌豨收起臧霸的回书,让门外两名报号的斥候进来。 “禀将军,步骘部已在距开阳十里处扎寨宿营,埋锅造饭!” “禀将军,吕岱部继续沿沭水南下,大有绕过开阳,直扑即丘、东海之势!” 两名斥候分别将步骘、吕岱两队人马的最新动向汇报给昌豨。 昌豨挥手打发走两名斥候,又独自陷入思索之中。 “即丘不保,临沂、开阳必无出路!” 即丘在琅邪的最南端,与东海郡交界,一旦即丘县失陷,临沂、开阳二县将被陶应四面包围,孤立无援。 已经洗白的昌豨,自然不愿再遁入深山当山匪。 “不行,得留条后路!” 昌豨轻轻摇摇头,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诈的神情。 “来人……” …… 步骘大营。 “军师,昌豨的话可信吗?” 昌豨的信使一离开,眉头微蹙的吴兰立即问步骘。 “主公曾言,昌豨乃反复小人,绝不可信,那就不能信!” 步骘将昌豨的信顺手扔进火盆,毫不迟疑地给了吴兰一个肯定的答复。 陶应评价昌豨之言,步骘相信绝非空穴来风。 “不过,昌豨是不是反复小人,今夜就可亲眼见证一番!” 步骘深邃的眸子缩了缩,立即给吴兰下令。 “吴将军,一个时辰后,你亲率一千骑兵北上,绕至临沂城五里处,若昌豨率兵南下,你悄悄尾随,待望见我军大营火起,立即对按兵不动的昌豨发起攻击!” …… 开阳,琅邪相府。 臧霸将昌豨的回信递给琅邪相阴德,缓缓陷入沉思。 “昌豨乃不甘人下之辈,虽与我亲厚,却也并不交心!” 昌豨答应配合臧霸夹击步骘部,但臧霸对自私自利的昌豨没有十足信心,担心最后自己唱独角戏。 “如此好!” 阴德快速浏览了一遍昌豨的回信,眸子里露出一抹喜色。 “昌将军率三千人马借假降之机接近叛军,我们一万人马趁机猝然夜袭,两方夹击,叛军步骘部定然溃败无疑!” 开阳本来没有这么多人马,是阴德从开阳大姓、豪强手中借来的私兵。 年过四十的阴德出身南阳阴氏,是光烈皇后阴丽华的族人,正因为他的出身不俗,身为琅邪相的他,不仅对两任徐州刺史不买账,对地方大姓、豪强也很强势。 “好,就依阴相之策!” 放下对昌豨的顾虑,臧霸决定依既定计划夜袭。 ———— 兖州。泰山。南武阳。 “咦,陶应小儿怎么没有下城楼?” 袁术正在为自己的激将成功欣欣自得,突然看到陶应又回到刚刚站立的位置,心中不由一阵愕然。 “难道他识破了激将之计?” 听到袁术的惊呼,刚转身交代夏侯惇、曹仁、夏侯渊准备动手的曹操赫然回头,斜睨女墙边重新恢复镇定的陶应,眸子缩了缩。 “陶应不出城,说明在城内性命无忧!” 望着让自己当了一个多月“黑劳工”的罪魁祸首陶应,杨弘心情很是复杂。 “袁术狗贼,我陶应发誓,早晚必将汝南袁氏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盯着城下有些得意的袁术,咬牙切齿的陶应很是后悔没有将袁术早点杀掉,以致为陶氏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陶应发誓,今后绝不小看任何人!” 陶应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了,能在汉末三国史上留名之人,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若小瞧,必死无疑。 “你……”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陶应回头,就见冯方女分花拂柳而来,方张口,便被陶应一把揽过,紧紧贴在冰冷的女墙上。 “袁术,听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几夫人,若你有胆进城,我便将她还给你!” 陶应一边朝城下的袁术喊话,一边一只大手肆意抓捏。 “嘤咛……” 陶应的粗蛮,让冯方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豆大的泪珠扑梭梭而下,让人我见犹怜。 “哼,想拿一个女人来激本将军进城,陶应小儿,你以为本将军傻?” 既鄙夷又恼怒的袁术,在看到冯方女的一瞬,立即明白了陶应的用意。 “本将军又不缺女人,这个就送给你,想必你也享受不了几日!” 口中虽然说得很随意,其实袁术心中既惋惜又不甘,还有一丝淡淡的羞辱感。 “如此美人,本将军尚未享用,却便宜了陶应小儿!” 知道袁术是个六亲不认之人,陶应也没想着能借冯方女将其骗进城,只为借此让袁术鼓动不了曹操进城。 “哈哈,世人皆言袁公路非人子,乃袁逢老儿抱养,其父姓马名户,其母姓又名鸟,其本名粪,今日一见,果然!” 骂完袁术,陶应也不等袁术回应,放开哀默心死的冯方女,走到桌案前,再次操琴。 “马户、又鸟、马粪?这什么破名?” “怪不得貌相与袁司空有异,原来非亲生!” “虎贲将军爹是驴?” “那他就是驴粪非马粪!” …… “啊……” 听到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看到躲躲闪闪投来的怪异眼神,袁术终于爆发了。 “陶应小儿,本将军发誓,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个时代,最怕人戳脊梁骨,尤其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大人物。 “将军,不可……” “莫要中了陶应小儿诡计……” 握剑在手的袁术,已不管不顾,一心要冲进城杀了羞辱他的陶应,被杨弘、俞涉死死拦住。 “你们让开,我要杀了陶应小儿……” 手已抚琴的陶应听到城下袁术歇斯底里的咆哮,嘴角一咧,发出一声冷笑。 “袁术小儿这是急了!” 早已明白陶应骂袁术话意的蔡琰,很不淑女地剜了陶应一眼。 “又弹那曲?” 蔡琰逗留城头,甘愿随陶应冒险,有一半的因素是想学曲,她有种感觉,陶应所弹之曲,必将流传千古。 “《十面埋伏》已不适合此情此景,且古琴弹不出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浴血鏖战的惊险、惨烈场面,得琵琶!” 陶应一边解释,一边将目光投向已成行尸走肉般的冯方女。 “我弹曲,你伴舞,跳得让城下人满意,我就放你走!” 陶应冰冷的话音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冯方女心脏,让冯方女猛打了一个冷颤。 一张狐媚脸,眉眼上扬,秋波暗送的冯方女很漂亮,比蔡琰漂亮三分,但陶应此刻对她无爱,只一心想羞辱、刺激袁术。 “叮叮咚咚咚……” 陡然,城头一阵激烈而清越的琴声响起,瞬间让城内城外枕戈待旦的士兵神情为之一震,琴声中透露出的豪爽、乐观、洒脱、无拘无束,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哈哈哈……” 琴到尾声,陶应俯视城下如痴如醉的讨伐联军,突然仰天长笑,声遍四野。 “为我披甲!” 一曲《笑傲江湖》弹完,陶应一把推开琴,倏然站起,一步跨上箭垛,以俯看苍生之态,伫立在城头,顶天立地,唯我独尊。 “城内有伏兵,快退!” 在陶应停下弹奏,喊人披甲的一瞬,曹操清醒了,袁遗、徐璆、吴资醒了,他们似乎看到从城内冲出千军万马,将他们湮灭。 “将军,快走!” 陶应连番刺激袁术进城,让杨弘再次确定城内陶应有埋伏,待看到城头已有士兵为陶应披甲,就知道陶应的耐性已磨尽了,血肉横飞的拼杀要开始了。 “击鼓、吹号!” 随着披挂齐整的陶应一步跃至城墙梯口,连续几个跳跃,最后一跃上了卷毛黄骠马,南武阳城内响起了冲天的战鼓声、号角声。 “咚咚咚……” “呜呜呜……” 号角声,犹如一道道闷雷,从云霄深处猛地传来。 战鼓声,犹如天边的战斗号角,在南武阳城外空旷的原野回响。 “轰隆隆……” “杀……”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兵出西门 第287章 兵出西门 兖州。济北。肥城。 县衙大堂,尹礼放下手中来自卢县的情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五千人马,就敢兵分三路,这是多不将我玄甲军放在眼里啊!” 济北就在泰山郡隔壁,尹礼替陶应代理泰山事务时,早已将眼线安插到了卢县。 在鲍韬率领一千人马大张旗鼓南下肥城时,卢县的情报已快马送到了三十里外的尹礼手中。 “想拖住我尹礼,那我就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脸冷厉的尹礼疾步走出县衙,朝门口候命的部将下令。 “命令全军立即披甲,随本将北上卢县!” …… “呱呱……呱呱……” 自出了卢县,走了不到十里,头顶就始终有乌鸦盘旋嘶鸣,扰得鲍韬心烦意乱。 越是南下,乌鸦聚集地越多,这让鲍韬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乌鸦是饿极了,还是在示警?” 鲍韬不担心乌鸦会落下来攻击活人,只担心前途充满险恶。 虽然此行只是虚张声势,但鲍韬始终不踏实。 “将军,前方有一土坡,是否下令休整?” 骑马缓缓徐行的鲍韬,正仰头望着头顶犹如夏天疾风骤雨前的乌云般黑压压一片的乌鸦沉思,麾下部将打断了他的思绪。 “土坡?” 鲍韬一怔,忙举目朝土坡望去,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悸。 只见不足一里处的土坡周边,隐隐有扬尘飘浮,安静地有些诡异。 “呱呱……” 倏然,天空中又传下一阵乌鸦的嘶鸣,让鲍韬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有一种错觉,土坡那里充斥着浓郁的凶煞之气。 “小心埋……” “嘣嘣嘣……” “咻咻咻……” 鲍韬的示警尚未发出,便被一阵陡然出现的急促拉弦声、箭矢厉啸声淹没。 “哗……” 在箭矢如雨而下的一瞬,土坡之后倏然竖起一面面犹如来自幽冥的黑色旌旗,好似破土而出的春笋,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杀……” 沉闷冷肃的弓弦之音尚未落下,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声盖荒野,淹没了寒风的呼啸。 “轰隆隆……” 鲍韬及一千步兵尚未从突然出现的变故中醒过神,数百骑兵已越过土坡,高举一柄柄闪烁着寒芒的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奔而来。 “休矣!” 脸色煞白的鲍韬抬头望向天空中似乎已在狂欢的乌鸦发出一声哀叹,立即调转马头,朝卢县方向狂奔而去。 面对汹汹而来的玄甲军骑兵与二千步兵,鲍韬连整军一战的想法都没有。 至于一千毫无防备的步卒,鲍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噗噗噗……” “呃啊……” “跑啊……” “俺投降……” 中伏的济北兵本就惊慌失措,又见主将鲍韬只身逃走,在玄甲军冰冷的屠刀下,军心瞬间崩溃,不是四散而逃,就是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地请降。 “驾!” “咯踏踏……” 对一面倒的屠杀尹礼毫无兴趣,他只对逃走的鲍韬感兴趣,在鲍韬催马离队的一瞬,尹礼就牢牢锁定了他。 “想逃没那么容易!” 尹礼狂打几下坐骑,在战马陡然加速疾驰间,扔掉手中的马缰,双腿紧蹬马镫,一手摘弓,一手抽箭。 “嘣!” 与鲍韬拉近不到一百步距离时,尹礼张弓疾射。 “不好!” “噗……” 疾驰的马蹄声遮掩了弓弦声,待一味逃跑的鲍韬觉察到危险时,箭矢已直入背心。 “呃啊……” 鲍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从疾驰的战马上掉落。 “唏律律……” 陡然失去主人的战马,一个急停,人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悲鸣。 口鼻鲜血喷涌不止的鲍韬,望着天空盘旋嘶鸣的乌鸦,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卢县完了!” ———— 济北。蛇丘。 “报……” 蛇丘县衙议事厅,东郡太守桥瑁、东平国相李瓒、蛇丘令刘彬及蛇丘名士淳于荣、泛昭正在商讨讨伐陶应的对策,门外传来急促的号子声。 “进来!” 刘彬扫视众人一眼,立即朝门外喊了一声。 “嘭!” 得到许可,门外斥候猛一掀门帘,疾步抢了进来。 “噗通!” 斥候跪地,一边施礼,一边急速朝众人汇报军情。 “巨平泰山叛贼兵分两路,一路绕过蛇丘,朝东平章县而去;一路直奔刚县!” 斥候话音刚落,议事厅陡然响起一阵杯盘坠地之声。 “什么?” “坏了!” “不好!” 目光骇然的东平国相李瓒猛然站起,转身就朝门外走。 “叛贼若攻入东平,章县一旦失守,我等将无退路!” 其实,李瓒只担心他的东平相做到了头。 李瓒突然有些后悔听了袁氏的蛊惑出兵讨伐陶应,有点惹火上身。 “不行,我得回东郡!” 李瓒担心东平国不保,桥瑁更担心后路断绝,此时也不再想着替被陶应斩杀的族侄范县令报仇,一心只想平安回东郡。 “怎么会这样!” 李瓒、桥瑁要走,东道主刘彬也惊慌失措,一旦刚县失守,几乎被四面包围的蛇丘将死路一条。 “蛇丘失守,刘氏必亡!” 刘彬很清楚,蛇丘其他大姓、豪强可能有活着的希望,作为发起讨陶的刘氏,只有死路一条。 “李相、桥府君请留步,二位若此时撤兵,必被叛贼所趁!” 见蛇丘联军有不攻自破的迹象,有“济北五龙”之称的泛昭急忙出声劝阻。 “叛贼陶应的骑兵异常强大,若二位仓促退兵,必被分割击破!” 已奔至门口的李瓒、桥瑁猛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五十多岁的泛昭。 “泛先生有何良策教我等?” 泛昭站起身,一双幽深的眸子一一从李瓒、桥瑁、刘彬脸上掠过,一边捋胡须,一边谋兵布阵。 “叛贼分兵出击,意在瓦解三方联盟,继而于野各个击破,以解泰山之危;此时巨平定然空虚,三位当将计就计,趁机攻取巨平,北取博县,南攻梁甫,进入济北、东平之敌则不战自溃!” 李瓒眉头微蹙,他对攻取巨平没有十足的把握。 “巨平若久攻不下呢?” 泛昭尚未开口,已站起身的淳于荣不假思索地为桥瑁、李瓒指出退路。 “击巨平叛军必救,此时李相、桥府君可从容撤兵回治地!” 至于刘彬何去何从,不仅泛昭管不着,淳于荣也不在意。 李瓒、桥瑁、刘彬三人互视一眼,皆猛然点头。 “立即出兵!” ———— 南武阳。西门外。 在城内战鼓声、号角声四起时,曹操一边传令快速退兵,一边交代防御。 “徐相,你部防御大军左翼,吴太守,你部防御大军右翼,由我部负责殿后!” 南武阳城三门大开,曹操担心陶应的伏兵从三路齐出。 至于袁遗的山阳兵,一直负责联军的辎重粮草,曹操虽没有分配任务,但任务却最重。 “诺!” 无论徐璆,还是吴资,都对曹操的安排没有疑义,甚至暗暗佩服曹操的大度与担当,断后比防御左右翼可要困难得多。 “咯踏踏……” 就在城外曹操联军开始后撤时,骑跨卷毛黄骠马、全装贯带的陶应已率先杀出了西门。 黄骠马的奔跑速度很快,像疾风中的劲箭。 “轰隆隆……” 在一马当先的陶应身后,紧跟着及时而回的郝帅和一千骑兵,随着马速的加快,马蹄趵趵,声如巨雷。 “猎猎……” 在骑兵的最前方,一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单手执一杆黑色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陶”字,在疾驰的劲风中,为身后的骑兵做向标。 战马的速度极快,转眼已接近联军后翼。 “郝帅,反复凿穿联军后队,莫要纠缠恋战!” 一与联军后队相接,陶应一边大声向郝帅下令,一边挺枪杀入敌群。 “嘭!” “噗!” 疾驰的战马将挡在最面前的一名联军狠狠撞飞,陶应一枪又将另一名联军刺穿。 “呃啊……” 发出凄厉惨叫的联军士兵,瞪着无比狰狞的眼睛,死死抱住陶应的长枪。 “嘭!” 眉头一蹙而舒的陶应,毫不犹豫地猛抬枪将士兵挑起,用力将其砸向裹在人群中的袁术,血液如雨淋般挥洒长空。 “袁术狗贼,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陶应一边频频出枪清除身边的障碍,一边大声向裹在人群中的袁术喊话,希望他来战。 陶应此番的第一目标不是曹操,也不是联军首领,而是送上门来的袁术。 “陶应小儿,休得猖狂,今日我曹操定杀了你!” 第二百八十八章 西城之战 第288章 西城之战 兖州。南武阳。 陶应没有喊停袁术的脚步,却将黑着脸的曹操吸引了过来。 “陶应小儿,今日曹某与你新账旧债一起了!”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伏兵杀出,曹操感觉又一次中了陶应的空城计,胸口燃烧的熊熊怒火早已无法遏制,挥舞着青釭剑杀向陶应。 “夺子霸妻之仇,连番戏辱之恨,今日必将小儿碎尸万段!” 曹操口中的新账旧债是什么陶应一清二楚,虽然感觉有些委屈,但确实曹昂在叫他爹,丁氏、卞氏也与他拜了堂。 “曹孟德,你就是个薄情寡义之徒!” 被曹操挡住了去路,同样愤怒的陶应只得暂时放弃袁术,先解决与曹操之间的恩怨。 “卞秉救了你,你杀了卞秉;卞曦替你生了儿子,你却负了她;丁御替你养大儿子,你却对她母子生死漠不关心,简直非人子!” 陶应一边回骂,一边挺枪与曹操战到一处。 曹操剑剑不离陶应头颅,陶应枪枪围绕曹操心脏。 “卞曦?丁御?” 心中微微一愣,曹操便明白陶应说的是谁。 “一个娼妇、一个荡妇,也配有名有字?也只有出身丹阳山野与犬豕无二的陶氏,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陶应给卞氏、丁氏取名,让曹操既惭愧又愤怒,不由手中的攻势又狠厉了几分。 “曹孟德,你一个阉宦之后,有何资格嘲笑他人?” 被曹操骂成猪狗,陶应更怒了,手中的枪势又狠辣急速了三分。 “陶应小儿,今日不死不休!” 努力洗白的曹操,最忌讳人家说他是宦官之后,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死!” “杀!” 随着曹操与陶应均发了狠,二人胯下的战马也变得狂暴、凶狠,充满仇恨。 “唏律律……” 陶应的黄骠马与曹操的绝影前腿交缠在一起,拼命猛踢,张嘴撕咬对方,犹如马背上的主人,横眉怒目,杀气腾腾。 二十个回合后,陶应逐渐占据了上风,瞅中机会,一枪猛刺曹操前胸。 “铛!” “嗤!” 就在陶应得手的一瞬,始终留意战况的夏侯惇,及时出枪,替曹操化解了致命一击,但即便如此,陶应的长枪还是挑开了曹操的肩头护甲,将曹操挑落马下。 “唏律律……” 随着曹操的落马,绝影发出一声嘶鸣,转身将曹操护在身前,一对后蹄不时朝靠近曹操的黄骠马猛踢。 “好马!” 陶应已没有机会给曹操补枪,打起精神与夏侯惇厮杀起来。 “丑男你是何人,陶应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听到陶应骂他是丑鬼,夏侯惇立即不干了,手中的长枪专找陶应的要害下手。 “欺俺兄霸俺嫂的逆贼听好,某乃谯县夏侯惇,今日俺必斩下你项上狗头!” 咬牙切齿的夏侯惇一通名,陶应心中一怔,旋即一阵轻松。 “原来你就是那个目无法纪的‘少年犯’!” 夏侯惇十四岁便杀人,之后一直跟着曹操混,要不是《演义》将他拔高,真实的夏侯惇军事能力不忍直视。 “也好,律法管不了你,我便替天行道!” 与夏侯惇几个回合,陶应心中便有了底,手中的攻势倏然加快。 “子孝、妙才,一起围杀陶应小儿!” 惊魂未定的曹操一爬上马背,立即招呼赶来的曹仁、夏侯渊群殴陶应。 这是战场,不是比武的校场,有斩杀陶应的好机会,曹操自然不会放过。 “杀!” 曹操一喊完帮手,率先挥舞着青釭剑重新杀向陶应。 “元让莫慌,兄弟来帮你!” 曹仁看到夏侯惇处在弱势,即便曹操刚才不提醒,他也要杀上去帮忙。 “要被群殴?” 战圈突然变成四打一,陶应顿时就有点慌了神,他可不是吕布,在一枪挑开夏侯惇的长枪,急速撩开曹操的剑时,已来不及防御曹仁朝头顶落下的大刀。 “铛!” 就在陶应以为要去见虞姬的一瞬间,一声冲天咆哮传来,宛如半空中乍起惊雷,替陶应挡下了曹仁的致命一刀。 “休伤吾主!” 随着断喝响起,一道犹如金刚般的身影纵马而来,双手一对黝黑大铁戟上下翻飞,眼前不时飞舞残肢碎体和夹杂着惨叫声的人影,血水、碎尸宛若天女散花。 “恶来!” 在陶应余光看到一枚落地的小铁戟时,就知道典韦来了。 “嘭!” 如坦克般一路碾压而来的典韦速度极快,在曹仁尚未回过神前,已被典韦抡起的大铁戟狠狠砸落马下。 “呃啊……” “子孝!” 曹仁的惨叫终于惊醒了失神中的曹操、夏侯惇、夏侯渊,曹操刚想上前救护曹仁,陶应已将矛头对准了他。 “恶来,五短身材的黑胖子乃罪魁祸首,杀了他!” 曹操有机会杀陶应不手软,陶应有机会杀曹操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大哥,快走,逆贼伏兵从左右两翼杀来!” 夏侯渊已发现典韦、许耽两路伏兵出现在战场,已顾不得曹仁的死活,立即催促曹操撤退。 “陶应小儿果有伏兵!” 望着已抡起一对大铁戟杀气腾腾而来的典韦,曹操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曹仁,眼角闪过一抹挣扎,在夏侯渊、夏侯惇的护卫下驱马就走。 “莫要走了曹贼!” 看到曹操扔下曹仁跑了,满心遗憾的陶应对着其背影不甘地大喊一声,叫过两名玄甲军士兵将曹仁捆绑。 “原来你跑的快,不是自己腿长,而是沾了马的光!” 陶应很快放下曹操,开始四处寻找袁术的身影。 “狗贼,比曹操跑的还快!” 四处寻找了半天,早已不见袁术的身影。 “狗贼,就让你多活几日!” 满腔怒火需要发泄的陶应,一挺手中的长枪,再次杀入被典韦、许耽两路伏兵杀散的联军之中。 “噗!” “呃啊!” …… 西城头,随着陶应杀出城,已站满了观战的人,其中最醒目的一伙人,是一群美艳如云的女人。 有丁氏、卞氏、尹氏、冯方女及四个东莞丫鬟,姹紫嫣红,神色各异。 在众女身侧,站着眼睛瞪圆的何晏与蠢蠢欲动的曹昂。 若非丁氏不时投来警告的眼神,曹昂都要冲出城去父子相残了。 “刚刚陶老二弹的是何曲?” 人群另一侧,望着城外兵败如山倒的官军与大杀四方的陶应,蔡邕心情很复杂,他感觉自己是大汉的罪人。 “前一曲名《十面埋伏》,后一曲名《笑傲江湖》。” 蔡邕心情复杂,蔡琰的心情也不平静。 从陶应一杀出城外,蔡琰的目光就从未偏离过,始终追随着陶应的身影移动。 望着挺枪催马,威风凛凛,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的陶应,蔡琰发觉陶应太过完美了,完美地有些不真实,不像是这个时代应有的人。 “会写诗、能赋曲,马上能征战,马下会治理,对待敌人凶狠如恶狼,对待百姓亲如子女,对女人温润如玉……” 蔡琰很难想象,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陶应办不到的。 “他哪来的曲谱?” 蔡邕绝不信像陶应这样的人,能谱出《十面埋伏》这般大气磅礴的琴曲来。 在积极修汉史的蔡邕耳朵里,他听出的不仅仅是一首乐曲,而是一段历史,若非对这段历史领悟极深之人,根本谱不出《十面埋伏》。 “许是他谱写的!” 蔡琰也不太信陶应能谱写出《十面埋伏》这样震铄古今的曲子,但这首曲确实她没听过。 “哼,陶老二不是个好人,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离他远点!” 瞥了一眼目光始终未离战场的蔡琰,蔡邕不满地发出一声冷哼。 “卫老二虽然似乎一无是处,但至少老夫感到踏实啊!” 蔡邕又在自我怀疑将蔡琰推给陶应,是不是送羊入虎口。 “我们是回南城,还是回鲁县?” 蔡琰终于将目光从战场移开,落在了有些不爽的父亲蔡邕身上。 “若阿爹决定要走,琰儿这便去收拾行装。” “呃……” 望着蔡琰似笑非笑,且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谐谑,蔡邕知道他的口是心非被女儿看穿了,一时尴尬地嗫嚅难言。 “哼,走之前,先将曲谱拿回来!” 有些待不下去了,羞恼的蔡邕一甩衣袖,转身下了城楼。 “噗嗤……” 望着气冲冲而走的父亲身影,蔡琰掩口轻笑。 “今生怕是离不开了!” 直到蔡邕的身影消失不见,蔡琰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再次转向城外战场,脸颊涌上一抹淡淡的愁绪。 …… “呜……” 经过一个时辰的混战,南武阳城外战场响起了沉闷的号角。 “郝帅,负责防御官兵卷土重来!” “许耽,立即让城内百姓帮忙打扫战场、救治伤兵!” “邓展,严查城内官兵细作,防止趁机作乱!” “祢衡,负责收拢玄甲军战死士兵的遗体,待战事结束统一安葬!” 收兵的号角一落,许耽、郝帅先后率兵退回,留在城内的邓展、祢衡也出城来帮忙,陶应趁机安排善后。 “恶来,将曹仁带回城,挂在城头,警示曹贼!” 虽然这一仗陶应胜了,但吃了敌情不明亏的曹操联军损失也不大,下次再战,陶应就没这么轻松了,将曹仁挂城头,至少可以让曹操投鼠忌器。 “诺!” 得到任务,众人齐齐朝陶应一拱手,转身而去。 …… “踢踏……踢踏……” 众将散去,陶应独自驱马缓缓在已沉寂的战场上穿行。 惨红一片的大地,鲜血淋漓,遍布残肢断臂,五脏六腑。 “啊……” 尚未死去的伤兵,不断的吐血哀嚎,无力挣扎。 “救救我……” 看到陶应过来,一名倒地的联军士兵拉扯着外流的肠子,惊恐无助地发出乞求。 “噗!” 努力抵挡着从残肢碎体扑面而来的腥臭,面色冷漠的陶应,出枪刺穿伤兵的心脏。 “这便是战争!” 陶应驻马,右手提枪,左手执缰,抖了一个枪花,回头顾视十里外的曹操联军,;冷厉的眸子变得愈加坚毅,战意澎湃。 “唯有战,方能止战!”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火烧蛇谷 第289章 火烧蛇谷 兖州。泰山郡。茌县。 遥望已不能称为城的茌县,鲍信脸上的喜色不见了,眉头也缓缓蹙了起来。 没有城墙庇护的茌县,从任何一条道路都可以攻入这座整洁、大气、富庶的县城。 “攻下此城,能守得住?” 茌县对鲍信不设防,同样对陶应也不设防,后知后觉的鲍信开始怀疑自己出兵茌县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大哥,叛贼于兹部只有一千人马,且屯兵城中,我们只需击破他,夺取粮草,便立即回转卢县!” 神经大条的鲍忠也看出茌县就是个鸡肋,或者说就是个泥潭,以济北的这点人马根本守不住。 “夺取粮草?” 鲍信明白兄弟鲍忠的意思,抢一把就走。 “呵呵!” 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鲍信、鲍忠兄弟一举一动的陈宫,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卢县方向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将军,卢县失守!” 神色慌张的骑士一见到鲍信,立即将卢县失守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 “卢县怎会失守?” 骤闻变故,鲍信、鲍忠皆一脸惊诧与骇然。 卢县失守,不仅他们回去的路没有了,鲍信的家人都失陷在城里。 “泰山贼将尹礼抬着鲍韬将军尸体诈开了城门……” “二弟!” “二哥!” 乍闻鲍韬战死的噩耗,胸口如遭到重击的鲍信、鲍忠双双发出一声悲嚎。 “大哥,杀回去,为二哥报仇!” 悲愤填膺的鲍忠一兜马头,就要杀回卢县。 “鲍将军不可!” 一脸愕然的陈宫立即出声阻止。 “卢县城墙高耸,没有足够的兵力与攻城器械难以攻破!” “若久攻不下,叛贼尹礼与于兹两面夹击,鲍相不但报不了仇,恐有性命之忧!” 无视了鲍忠投来的杀人眼神,陈宫异常淡定地陈述利害。 “陈先生,卢县失守,茌县又不能守,眼下当如何?” 鲍信强压下心中的悲愤,向镇定自若的陈宫问计。 “为防止茌县贼将得知卢县失守的消息来追,鲍相当立即派人放火焚城,尔后与于禁部会合,快速撤往茌平再从长计议!” 已心花怒放的陈宫,不疾不徐地为鲍信指明方向。 “想不到,逆贼陶应麾下的一个贼匪也能给陈某惊喜!” 卢县失守是迟早的事,陈宫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他省了不少心思。 “忠弟,立即带人四处纵火!” 没有其它退路的鲍信,略加沉思便采纳了陈宫的策略,为自己安全撤离争取时间。 …… “我有愧于茌县百姓,有愧于主公信任啊!”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双膝跪地的于兹泪流满面,拳头不停砸着膝下的土地,心中生起无尽懊悔。 “我于兹宁愿战死啊!” ———— 兖州。东平国。蛇丘。 蛇丘郊外二十里处,一队由二万人马组成的大军,犹如一条长龙,正沿着蛇谷逶迤前行,他们的目的地是二十里外的泰山郡大县巨平。 这队人马正是以蛇丘令刘彬为前部、东平国相李瓒为中军、东郡太守桥瑁为后队的讨陶蛇丘联军。 “唏律律……” 有些心神不宁的桥瑁,勒住马缰,驻马道边,回头瞥了一眼已行进一半的后续人马,抬头望向天空。 傍晚的天际,云彩被余晖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火红色,仿佛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将军,中军李相催促我部后续人马快速进谷,前军已在埋锅造饭!” 桥瑁正望着天上的火烧云遐思,被副将打断了思绪。 “好,立即命令后续加快……” 话刚说到一半,桥瑁猛然顿住,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重新望向西方天际。 就在这一瞬间,云霞更红了,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燃烧着,看得桥瑁心悸不已。 “立即命令后续人马暂停进谷,就地埋锅造饭!” 副将一怔,大队人马都已进谷,眼下未进谷的东郡人马已不足三千,且锅灶都在中军,留在谷外没饭吃。 “这,将军……” “轰隆隆……” 副将刚要劝桥瑁加速进谷,突然传来一阵隆隆雷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不好,有埋伏!” “快退出山谷……” 脸色煞白的桥瑁,只喊了一嗓子,便戛然而止。 就在隆隆声响起的几息间,进谷的道路已被两边山上滚落下来的大石封死。 “完了!” 似乎为了印证桥瑁的预测,滚石落下的一瞬间,滚滚烟尘中惊慌失措的联军尚未回过神,山谷两边已下起箭雨,带火的箭雨。 “咻咻咻……” “呼呼呼……” “噼啪……” 春日的山谷,遍地枯枝,带着火油的火箭一落地,便燃起熊熊大火,借着穿谷风,火势瞬间成燎原之势。 “啊……” “快帮帮我……” “俺的眼睛……” “咳咳……” 听着山谷中传来的各种凄厉惨叫,站在桥瑁身侧的副将眼珠猛地瞪圆,一脸骇然地望着大火加浓烟笼罩的山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走!” 醒过神的桥瑁一兜马头,朝来路就走,他一刻也不敢再待在山谷口,更没想过让人扒开堵在谷口的石头救人,只想快速远离此地。 “回东郡!” …… 余烟未尽的蛇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道,还有令人作呕的尸体烧焦味道。 许是夜鸟已归林,许是山谷煞气太重,血腥味居然没有引来乌鸦、苍鹰分食,山谷除了不时传来的山石倒塌声、余烬爆裂声,显得异常安静。 “可惜未能竟全功,走了桥瑁!” 极力遮掩口鼻的戏志才,打量了一眼已烧得面目全非的蛇丘令刘彬、东平相李瓒的尸体,不无遗憾地摇摇头。 准备了两天,设伏计划连颜良都没有透露,结果还是让桥瑁躲过一劫,戏志才多少有些不甘。 “不过,没了李瓒,颜文恒攻取东平国应该会容易多了吧!” 连续两日压着颜良按兵不动,戏志才能从颜良脸上看出不满,但他的目的是一劳永逸地解决济北、东平二郡国。 当然,戏志才也有暗暗与陈登、步骘较劲的意味。 踏着大火燃烧后的余烬走出蛇谷,戏志才借着月光与火把,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进军方向。 “南平阳!” 略加思考,戏志才将目光投向了山阳郡大县南平阳。 戏志才始终担心陶应在南武阳的兵力太少,难以应付曹操的三万南平阳联军,只要快速攻占了南平阳,曹操联军就不得不退兵。 到时即便曹操不想退兵,山阳太守袁遗会退兵,任城国相徐璆也会退兵;南平阳距任城国治所仅五十里。 当然,戏志才算定曹操一定会退兵。 “传令,全军今夜在蛇丘休整!” ———— 徐州。琅邪。开阳。 夤夜,月色朦胧黯淡。 春季二月中的天气,时不时会大雾弥天,今夜亦是如此。 开阳城北十里外,一支近万人的大军,借着雾色掩护,缓缓朝近在咫尺的兵营摸去。 这支人马的最前面,有一人独骑,浑身上下包括胯下战马皆一色黑,唯独手中的一支长枪银白,他正是徐州新拜的骑都尉臧霸。 一接近营盘,臧霸朝左侧挥挥手,就见二百牵马而行的士兵,麻利地撤掉战马脚上裹着的麻布,快速上马。 “杀!” 待骑兵准备就绪,臧霸大吼一声,率先朝营盘冲去。 “咯踏踏……” 战马上的臧霸,猛如猎豹,策马急飙,不到两息已接近营寨。 “轰隆隆……” 在臧霸挥动长枪,挑开寨门拒马、栅栏的一瞬,身后的二百骑兵一拥而入。 “直取后营,焚烧粮草,断其后路!” 一杀入徐州兵团营寨,臧霸便高声下令。 “空寨?” “不好,将军,我们恐中计矣!” 臧霸命令方下,刚挺枪朝前杀奔而上,已有挑开营帐的骑兵发出惊呼。 “什么?” 臧霸猛然一惊,立即勒马朝营帐四周望去,就见正准备大杀一通的骑兵纷纷退回,拎着刀枪四处翻找的步卒也是一脸茫然。 在兵营的四周,除了一些稻草人,不见一名玄甲军。 “快撤!” 臧霸心中生起一股不祥之感,大喝一声,当即朝营寨外急退。 “呜……” 也就在此时,营寨四周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在夤夜里显得异常刺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杀……” 第二百九十章 臧霸偷营 第290章 臧霸偷营 徐州。琅邪。开阳。 人衔枚马裹蹄的徐州兵,在臧霸的亲自率领下悄悄杀入步骘营寨,结果除了一些零散的稻草人,一名玄甲军都不见,臧霸知道中计了。 “不好,中了步骘的诡计,快撤!” 臧霸才下令退军,营外四周已响起号角声,陡然亮起的火把,将此方天地照得犹如白昼,一片通明。 “杀……” 旋即,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密密麻麻的玄甲军蜂拥杀来,处在包围圈中的徐州兵顿时大乱,慌作一团。 “臧霸,步骘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在数十骑兵的护卫下,一身戎装的步骘出现在营寨外,朝被团团围困的臧霸喊话。 “你可愿降否?” 强迫恢复镇定的臧霸紧紧握着钢枪,一双冷厉的眸子盯着面带微笑的步骘,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我臧霸乃大汉朝廷的骑都尉,岂能投降反贼!” 毫不犹豫拒绝了步骘的招降,臧霸一挥手中的钢枪,急声下令。 “全军随我杀出去!” 臧霸心中很清楚,从叛了陶谦那一刻起,他就已成了陶应名单上的必杀之人,投降必死。 “顽冥不灵,那就送你上路!” 臧霸的拒绝早在步骘的预料之中,脸色倏然变冷的步骘立即朝身后发出攻击信号。 “嘣嘣嘣……” “咻咻咻……” 随着步骘攻击信号的传出,营寨四周顿时箭雨弥天,将包围着的臧霸及徐州兵覆盖。 “噗噗噗……” “呃啊……” “唏律律……” 霎时,营寨变成了一方炼狱,各种凄厉惨叫与人吼马嘶交织在一起,使这方天地变得阴森恐怖,连方园数里的鸟兽都屏声敛息,不敢嘶鸣。 “杀……” 几番箭雨过后,玄甲军立即纷纷拔出钢刀,朝犹如无头苍蝇四散突围的徐州兵掩杀过去。 “挡我者死!” “噗!” 虽然身处包围圈,但臧霸毫无畏惧,带着仅剩的几十名骑兵冲破步骘大军的围困,朝开阳城疾驰而去。 至于处在包围圈的步卒,臧霸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那些人皆是开阳大姓、豪强们的私兵、家丁,与他不是一条心,死了臧霸也不会心疼。 “禀将军,昌豨将军被击溃,生死不明!” 距开阳三里处,身中两箭的臧霸刚回到早先偷偷从大军中撤离的本部人马大营,斥候传来昌豨的消息。 “哼!” 臧霸冷哼一声,对首鼠两端的昌豨之败一点也不同情。 “报!” 尚未从昌豨的思绪中出来,又一斥候急匆匆来到臧霸身前。 “将军,吕岱部二近千人马趁夜色诈开城门,开阳失守!” 臧霸一愣,继而苦笑摇头。 “陶重光,你果真不凡!” 这一刻,臧霸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后悔一开始拒绝陶应的招揽,后悔听了袁氏的蛊惑背叛了有“知遇之恩”的陶谦。 “全军立即随我退往沛县!”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夤夜,硝烟散尽的南武阳夜色更加幽暗,惨淡的月光洒满大地。 孤寂的树梢及廊檐四周悬挂的灯笼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生出无数诡秘暗影,远远望去如同幽森的亡灵火焰,生生不息。 在安置陶谦灵柩的灵房,陶应已默默跪坐了近两个时辰,身后有管家陶安和许耽陪侍。 “眼下没有条件回丹阳啊!” 思来想去,陶应发现根本无法运陶谦的灵柩回丹阳,无奈地发出一声暗叹。 陶谦的遗嘱里交代,要将他安葬在丹阳老家,可丹阳远在扬州,以陶应眼下的状况根本办不到。 “丹阳暂回不去,至少让你回徐州、回下邳!” 陶谦的灵柩已停放了七八天,随着天气逐渐变暖,陶应不得不考虑暂时寄葬。 “曹豹、阴德、薛礼、江沛、张超、臧霸……” 陶应拳头越攥越紧,指骨泛着青白之颜,青筋凸起,漆黑的眸子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不时闪烁冰冷杀意。 “踢踏……”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让处在愤怒边缘的陶应又渐渐收敛杀意,神情逐渐舒缓。 “你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瞥了一眼跪在身侧的曹昂,陶应缓缓起身,活动已有些僵硬酸疼的身体。 “有事起来说。” 陶应起身,陶安、许耽也站了起来,依当朝的丧葬礼仪,陶谦已过了头七,无需再守灵。 “阿爹,请你不要杀了曹仁!” 曹昂没有起身,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正对陶应跪跪伏。 “为什么?” 注视着目光中带有几分忐忑和一丝乞求之色的曹昂,陶应淡淡地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昂儿在谯县时,有一次顽皮落水,若非他救,昂儿定已溺水而亡。” 十一岁的曹昂一边陈述,一边观察着陶应的神态变化。 “八岁时,昂儿在谯县山野打猎,扭伤了脚无法动弹,眼看天色已黑,若非他救,昂儿定葬身狼腹。” 对曹昂的说辞,陶应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曹仁今日与夏侯惇、夏侯渊联手要杀了我?” 陶应没有提曹操,但相信曹昂今日看到了曹操的表现。 “这……” 面对陶应的质问,曹昂张了张嘴,一时嗫嚅难言。 曹昂自然知道曹仁是来杀陶应的,他不想看到对他很好的曹仁死,也不愿陶应死。 “起来吧,你随陶安去给曹仁送点水,喂点吃的。” 在低头的曹昂正感到无比失落时,陶应淡淡地说了一句,又瞥了一眼陶安。 “啊?” 陶应话音未落,曹昂惊呼一声,猛然抬头,怔怔地望着陶应,想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走吧!” 满心复杂的陶安上前一步,拉起发怔的曹昂,朝门外行去。 “多谢阿爹!多谢阿爹!” 回过神的曹昂眼眶顿时一红,一个劲地回头向陶应感谢,语音带着丝丝哽咽。 曹昂明白,陶应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放过曹仁,但曹仁的性命是保住了。 “许耽,做好准备,过几日运阿爹灵柩回下邳!” 注视着陶安、曹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陶应对身后的许耽交代一句,也出了灵房,匆匆朝自己的寝室而去。 陶谦灵柩安葬之事有了思路,心神一放松,困意袭来,陶应一刻也熬不住了。 …… “移灵下邳?” 许耽瞄了一眼陶谦的棺材,又注视着陶应匆匆而去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难道徐州兵团已攻占琅邪,进军东海?”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眼睛越亮,许耽嘴角渐渐露出一抹嗜血笑容。 “曹氏,你的末日就要到了!” …… “夫君回来了!” 陶应一进屋,坐在床沿的丁氏立即起身,笑盈盈地上前帮陶应脱去外套。 “你怎么也没睡?” 陶应若有所指地问了丁氏一句,嘴角泛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任其帮忙脱衣。 “夫君没有睡,我怎可安睡?” 脸颊泛红的丁氏,今日显得异常温顺。 “你养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儿子啊!” 陶应明白,丁氏之所以一反常态的温柔,是为曹昂而来。 “羲和也担惊受怕一日,早些回房安歇吧,不知明日还将面临什么!” 陶应一点破丁氏的小心思,打了一个哈切,径直钻进了被窝,呼呼大睡。 “呃……” 怔怔望着倒头就睡的陶应,被看破心思的丁氏脸颊再次涌上一抹红云,心中的忐忑却随着陶应的鼾声消散一空。 “哼,让你独自守空房!” 丁氏也想留下,但想到陶谦的灵柩尚在,便打消了念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南武阳十里,曹操联军大帐。 夜色已深,曹操、夏侯惇、夏侯渊却没有睡,皆默默静坐,愁眉不展。 “唉!” 过了许久,一脸无奈的曹操发出一声长叹。 曹仁的被俘,让曹操对进攻陶应投鼠忌器,进退两难。 “大哥,要救回子孝,唯有与逆贼陶应谈判了!” 夏侯渊清楚曹操为什么会犹豫不决,他既想攻破南武阳杀了陶应,又不想放弃曹仁。 杀陶应是曹操出兵的唯一目的,不放弃曹仁,不仅仅因为曹仁是曹操的族弟,曹操还担心失去曹氏、夏侯氏的人心。 “哼,若谈判,就只有退兵,否则陶应小儿是不会答应放了子孝的!” 夏侯惇不满地瞪了一眼族弟夏侯渊,退兵他是不赞成的,他还没将陶应的脑袋砍下。 “再说,若我们与陶应小儿私下谈判,袁遗、徐璆、吴资会怎么想?” 被夏侯惇一番质问,夏侯渊不出声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谈判的后果,但除了退兵一途,根本救不回曹仁。 “谈判不妥!” 目光微缩的曹操,若有所思地在夏侯渊、夏侯惇二人脸上来回打量几番,打消了谈判的念头。 “大哥,就让小弟趁夜带人偷城,救下子孝!” 曹仁被挂在南武阳西城头,夏侯惇几次想去劫人,却都被曹操制止,曹操担心不但救不了曹仁,再将夏侯惇搭进去。 “不可,城头守卫森严,元让不得冒险!” 曹操再次制止夏侯惇的提议,站起身朝帐外就走。 “妙才、元让早些安歇,明日休兵一日!” …… “蔡伯喈,能不能救回子孝,全靠你了!” 曹操一回到自己的大帐,立即扯过一块绢帛,奋笔疾书。 “咯踏踏……” 不一会儿,换过一身装扮的曹操悄悄出了营帐,策马直奔南武阳城。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说客陈琳 第291章 说客陈琳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将沉睡的陶应惊醒。 陶应倏然睁开惺忪睡眼,抬头看去,屋外的阳光已经顺着窗户照耀进来,洒落在地面上,无疑已日上三竿。 “坏了!” 猛揉眼睛的陶应快速坐起,一边匆匆穿衣服,一边朝门外喊典韦。 “恶来,城外什么情况,是不是官军进攻了?” 典韦的习性陶应已很清楚,从敲门的动静就知道是他无疑;即便典韦已减轻了敲门的力度,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柔,可依然粗鲁。 “主公,官军尚在十里外扎营,暂无进攻迹象!” 典韦隔门回了一句。 “呼!” 一听曹操没有来攻城,陶应骤然悬起的心瞬间又如潮水般落下,长呼一口气。 “那我再睡一会儿,没事少来打扰?” 陶应停下穿衣的动作,一头又扔到床上,刚刚没来得及发的起床气终于有了机会发作。 “呃……” 典韦一怔,旋即直接推开了陶应的房门走了进去。 “恶来,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就一点不担心我房里有女人,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陶应,慵懒地连眼睛都没睁,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对典韦的不请而入,陶应一点也不生气,不仅早知典韦的忠勇,也知典韦推门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 典韦的举动,反而在陶应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俺知道主公房里没有女人!” 望着毫无形象躺在床上的陶应,典韦十分笃定地回了一句。 典韦过来之前,已看到陶应的三位夫人与五个侍女皆在院中晒太阳,就是那蔡琰,也跟蔡邕待在老梅树下赏梅谈曲。 “主公,洛阳来人了,是大将军何进的主簿陈琳。” 若非有事,典韦是不会轻易来推陶应门的。 “陈琳?” “先事何进,再事袁绍,继事袁尚,后事曹操的陈琳?” 陶应一边注视着典韦投来的嫌弃眼神,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思索有关陈琳的信息。 “何进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心思电转的陶应缓缓坐起身,再次穿戴起来,不疾不徐。 “人在哪儿?” 看到陶应起身,典韦咧咧嘴,朝门外走去。 “西门外。” 南武阳的城门紧闭,没有陶应的允许陈琳进不来。 “带他来见我……” “对了,带着何晏一起去。” …… 客厅,陶应一边喝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琳。 三十多岁的陈琳,身侧高挑,略显消瘦,虽然留着长须,却不见一丝的仙风道骨之感,唯有书生的文弱之气。 “怎么看也不像一纸檄文骂愈曹操的头风,让华佗差点失业的陈琳啊?” 要不是先有何晏、后有蔡邕的证明,陶应都怀疑陈琳是冒充的。 “这就是那个风评曾经极差的纨绔子陶应?” 陶应观察陈琳的时候,陈琳也在暗暗观察陶应。 陈琳是徐州广陵人,自然对陶谦一家有所了解,尤其是对陶谦两个儿子的风评极为关注。 “想不到啊,陶恭祖的二儿子不是不学无术,而是色胆包天,连大将军的孙媳也敢霸占!” 至于陶应的武力值,作为文人的陈琳直接忽略了。 “孔璋先生,何进的意思我已清楚,何晏你也见过了,想让何晏回洛阳,让何进提袁术、周崇的头颅来换。” 虽然何进不再参与讨伐陶应的战争,可因何进的关系,各路讨伐联军正在行动,陶应自然不会被何进轻飘飘一句承诺就放了何晏。 “陶将军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陶应的条件一出口,陈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让何进杀了袁术、周崇显然是不可能的,且同样出身大姓的陈琳,也不想看到袁氏、周氏受到损失。 “若何进惧怕袁氏、周氏的报复,那就换一个,拿何苗的头颅来换。” 袁术、周崇二人陶应必杀,何苗也在陶应必杀之列。 “陶将军很清楚,车骑将军与何后更为亲厚,大将军是不可能对兄弟下手的,你还是换一个大将军容易做到的条件吧!” 陈琳神情淡定地再次拒绝了陶应的条件。 陈琳来时就知道与陶应谈判不会轻松,甚至对谈判成果不抱任何希望,若非何进有命,陈琳都不想来泰山郡。 其实在陈琳内心,更希望谈判破裂,何进能义无反顾地出兵讨伐陶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是想白白将人带回去?” 陶应不出声了,陪坐的祢衡忍不住质问陈琳。 “孔璋,想必你来时大将军已有交代,不若把大将军的条件说出来,让重光听听。” 看到气氛有些僵,心情异常复杂的蔡邕出来缓和。 早先在洛阳时,陈琳多次上门,蔡邕也很熟。 蔡邕也希望陶应能缓和与何氏的关系,借机重回朝廷序列,这样他就没有负罪感了。 “老夫不想做汉室的叛逆,历史的罪人!” 陈琳目无感情地瞄了一眼蔡邕,又神情自若地望向陶应。 “只要让何晏回到洛阳,大将军可叫停各路讨伐联军对泰山郡的征讨。” 这是何进私下授权陈琳的条件,也是陈琳不愿看到的结果,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 “如何保证何晏回到洛阳,何进不反悔?” 祢衡嗤笑一声,鄙夷地瞪着陈琳,露出一副早看穿奸计的不屑神情。 “尹夫人可暂留在泰山郡。” 对祢衡的质疑陈琳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将尹氏拿出来“二次抵押”。 “哼,既然尹氏与陶应又拜了堂,不管是不是强迫的,何氏也不会再要她了,不如就废物利用!” 尹氏的美艳陈琳是见过的,甚至心中还有些觊觎,可陈琳也明白,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一亲芳泽,既然得不到,那就借机毁掉。 “哼,尹馨乃与我陶应拜过天地的夫人,岂容何进做顺水人情?” 陶应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尹氏虽然是陶应从何氏手中抢来的,但如今已是陶应的正牌夫人,陶应绝不许他人辱没。 “既然何进没有诚意,那就不用再谈了!” 看到陶应中止谈判,陈琳心中为自己的谈判不成功感到高兴,但脸上却露出一片遗憾之色。 “陶将军别忘了,眼下泰山郡被数路大军围……” “报……” 陈琳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一阵急促报号声打断。 “主公,徐州战报!” 守在门口的典韦猛一掀门帘,将两名身着黑衣红甲的斥候身影露了出来。 “徐州兵团战况如何?” 陶应神情一凛,一边大步朝门外走,一边询问斥候。 “禀主公,昨夜步军师设伏,分别击败临沂昌豨,开阳臧霸,除昌豨、臧霸等少数人马趁乱走脱外,杀死、俘获近一万三千人马,临沂、开阳已被太守王修接管。” “今日清晨,琅邪提督是仪将军已接管即丘县!” “吕将军已率兵进入东海郡,步骘将军正向缯国县进发!” 其中一名健硕斥候快速将昨夜琅邪战况简单复述了一遍。 “主公,如此一来,琅邪已下矣!” 跟随进城斥候一起过来的邓展,听完战报,望着陶应一脸欣喜。 “吕将军从东海西进,步军师从开阳西下,若孙康将军再从南城南下,驻扎在缯国的徐州联军将无路可逃!” 站在陶应身后的祢衡也是一脸喜悦,顺着邓展的话补充了一句。 “一旦徐州联军被歼灭,徐州不日可下!” 如今上了“反贼”陶应的贼船,祢衡自然懂得陶应的地盘越大越安全的道理。 “嘶!” 听了斥候的战报及邓展、祢衡的分析,缀在身后听消息的陈琳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徐州休矣!” 陈琳很清楚,徐州联军已是徐州各郡国能够拿出的最大兵力了,一旦联军被歼灭,以各郡国所剩的防御力量,很难抵御陶应的进攻。 “很好!” 陶应称心快意地赞了一句,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攻占了琅邪,泰山郡东部、青州南部将再无后顾之忧,陶应就可安心对付来自兖州方向的敌人。 “禀主公,是仪将军请示,俘获的琅邪王刘容、琅邪相阴德及开阳私兵如何处置?” 另一斥候是琅邪提督是仪派来的,待徐州兵团斥候汇报完,立即开口请示。 “琅邪王刘容处死,阴德一门除外姓一律处决,凡是出私兵、家仆的开阳大姓、豪强男丁全部斩杀,私兵除十恶不赦者,依青州模式办。” 陶应不假思索便对刘容、阴德及开阳大姓、豪强做出判决。 “嘶!” 陈琳猛吸一口冷气,一脸骇然地盯着浑身散发冷意的陶应。 “屠夫啊,这得死多少人!” 陈琳不是为私兵的生死担忧,也不是为汉室王族刘容担忧,而是为即将身死的大姓一族担忧。 “不可!” 蔡邕立即出声阻止,无论刘容,还是阴德,背景都太过强大了,陶应杀他们,是在绝自己的后路。 当然,蔡邕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也在为大姓士族考虑。 “告诉是仪,处理好阴德的头颅,派人送到下邳,交给许耽!” 陶应没有理睬蔡邕,再次冷冰冰地叮嘱斥候一句,朝邓展示意,带两名斥候去休息。 “陶重光,阴德乃南阳阴氏……” “报……”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说客蔡邕 第292章 说客蔡邕 有些急眼的蔡邕刚要上前阻止陶应,大门外又传来一声报号声将蔡邕的话音打断。 “无需多礼,站着说!” 陶应疾步让开蔡邕,上前一步,率先阻止两名进门的斥候行礼,顺带替他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禀主公,昨日傍晚戏军师火烧蛇谷,歼灭蛇丘联军,除东郡太守桥瑁带二千多人马仓皇逃跑外,东平国相李瓒、蛇丘令刘彬及一万七千联军葬身火海。” “今晨,颜良将军已攻入东平,戏军师正从刚县率兵南下,朝南平阳进发!” 两名风尘仆仆的斥候红着眼眶向陶应大声汇报济北战况,三个时辰马不停蹄带来的疲累似乎一瞬间消失了。 “嘶!” 这回,陶应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愧是戏志才,杀起人来比我陶应还狠!” 虽然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可一把火一次烧死一万七千多人,陶应心中还是很难接受。 “禀主公,尹礼将军射杀鲍韬,诈开卢县,俘获济北王刘政、济北相鲍信之子鲍邵、鲍勋,鲍信退往茌平!” 另一名斥候大声将卢县之事汇报给陶应。 “唉,济北完了,东平完了!” 盯着陶应的背影,陈琳哀叹一声,暗暗为大汉默哀。 “今日之局,谁之过?” 与陈琳的阴郁心情不同,祢衡的心情很好,脸上的喜色比之前听闻徐州战报更甚。 “蛇丘联军覆灭,戏军师一旦攻占南平阳,两军夹击,城外联军必溃,南武阳无虞矣!” 只是,陶应一系人马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脸色又变得有些黯然的斥候带来了坏消息。 “鲍信为了迟滞于兹将军追杀,听从东武阳人陈宫的建议,纵火焚烧茌县,致使茌县三百余房屋焚毁、倒塌,数十百姓伤亡!” 陶应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一语不发地注视斥候几息,方抬头仰望日上中天的苍穹,森冷的眸子里慢慢被愤怒充盈。 “陈宫,我陶应发誓,下次再见,便是你的死期!” 陶应为自己的一念之仁感到深深懊悔,若当初将陈宫斩草除根,就不会有如今自尝恶果。 “主公,茌县没有城墙,无险可守!” 望着陶应变得铁青的脸色,半天未曾一言的典韦暗暗为于兹担心,硬着头皮提醒了陶应一句。 “传令尹礼,立即回泰山,亲自主持茌县重建,加重对死伤百姓救济、抚恤!” 陶应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典韦,面无表情地给斥候传下命令。 “处死刘政,将鲍韬、鲍邵、鲍勋人头悬挂在茌县,祭奠死难的百姓!” “传令于兹,立即赶往南平阳,听候戏军师调遣,戴罪立功!” “传令颜良,攻占东平国后,屯兵须昌,不得善进,等我到来!” 陶应并未生于兹的气,他也知道茌县的情况,陶应愤怒的是陈宫、鲍信纵火烧民宅的行为。 “战争,你可以对军队下手,但绝不能屠戮无辜百姓!” 鲍勋也是三国史有名的人,但陶应这回不打算放过,不仅因为鲍信犯下的暴行,还因为鲍氏不能为陶应所用。 “诺!” 二名斥候躬身一礼,跟着负责接待的士兵下去休息。 “陶将军,祸不及家人,岂能滥杀无辜?” 陶应要杀鲍信的两个儿子,曾与鲍信同在何进手下共事的陈琳立即出来反对。 至于刘政,陶应连刘容都要杀,陈琳也就顾不上他了。 “祸不及家人?” 陶应猛然转身,一双冷厉的眸子如利箭一般刺向陈琳。 “鲍信狗贼出身泰山郡,却对泰山百姓下手,难道那些死伤的百姓不无辜?” 一迎上陶应择人而噬的冰冷眼神,陈琳心脏猛然一突,脸色煞白,冷汗森森,不自觉后退一步。 “无话可说了是吧?” 陶应盯着犹如受惊的兔子般躲避他眼神的陈琳,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新?,我把这个一张嘴巴两张皮的伪君子就交给你了,他什么时候学会认清是非,什么时候放他走。” 袁术、陈宫让陶应用血的代价终于领悟明白了,这个时代凡是历史有名者,不能为己所用,宁可杀错,绝不能放过。 “主公放心,衡定教会他如何做人!” 祢衡眉头一挑,很爽快地接下了活。 陈琳的名气祢衡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对调教名士很有兴趣。 “陶应,我乃大将军派来谈判之人,你不能扣押我!” 陈琳终于怕了,后悔前来泰山郡,此刻他既恨何进,又恨鲍信,更恨自己多嘴。 至于陶应,本来就是个生冷不忌的屠夫,陈琳已恨不起来。 “在我陶应眼里没有大将军,只有敌人!” 对陈琳的叫嚷与虚张声势,陶应不屑一顾,朝祢衡挥挥手,催促将陈琳带走。 “伯喈先生,救救我!” 脸色煞白的陈琳见陶应老鼠吃秤砣铁了心,立即将救助的目光投向蔡邕。 “陶……” 蔡邕刚张口便戛然而止,他被陶应身上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势,冷得能冻死人的犀利眼神怔得说不出话。 “走吧,你能活着得感谢伯喈先生!” 祢衡虽然稍矮陈琳半个头,年龄也不大,但自从跟着陶应,长期奔波,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拖起陈琳来毫不费劲,一转眼就出了院门。 “子诚,立即传令济南,命吴敦率所有新兵进驻东平郡寿张训练。” 看到邓展进来,陶应立即向各方传令。 “传令聊城,命吕翔伺机攻占茌平!” “传令冀州,命陈登尽快解决甘陵张合部,肃清甘陵、安平二郡!” 陶应一边说,邓展一边记,待重复一遍陶应的命令后,立即出门派人传令。 …… “伯喈先生,你也学陈孔璋给人当说客了?” 陶应瞅瞅如鹌鹑般低头不语的蔡琰,又瞧瞧老脸通红的蔡邕,一脸豁然。 “怪不得一大早拉着蔡琰赏梅,原来是想玩美人计!” 陶应很想知道蔡邕是如何跟曹操“接上头”的,但陶应忍住没有问。 “曹昂求我留曹仁一命,是为了报恩;伯喈先生让我放了曹仁,又是为那般?” 蔡邕熬过了一开始的尴尬,此时又变得镇定自若,甚至拿出了准丈人的气势。 “曹孟德乃老夫忘年交,相识十数载,从未求过老夫一事,此番为曹仁求上老夫,莫非你不让老夫念旧情?” 盯着有些要耍横的蔡邕,陶应玩味一笑。 “除去你待在羊氏躲清净的这十多年,看来与那黑胖子认识没几年嘛!” 被陶应揭疮疤,蔡邕顿时恼羞成怒,起身就要走,被蔡琰一把拉住。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让阿爹还了这一份人情!” 蔡琰眼神复杂地望着陶应,既有惭愧,又有期待,更多的则是崇拜。 “好吧,看在文姬的面子上,我就给曹孟德一个机会!” 在蔡琰明澈如水的双眸注视下,陶应妥协了。 “伯喈先生,你告诉曹孟德,让他拿自己的坐骑绝影来换曹仁。” 蔡邕一愣,还以为陶应要提像为难何进那样的条件,没想到只要一匹马。 “呼!” 蔡邕长呼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和善,很满意地点点头。 “老夫这便去叫曹孟德牵马换人!” 担心夜长梦多的蔡邕,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蔡琰,转身匆匆出门而去。 “谢谢!” 蔡邕走后,蔡琰沉默了半晌,缓缓起身,行至陶应跟前,一个万福,表达自己的谢意。 “一家人,何必言谢!” 陶应笑眯眯地伸手将蔡琰扶住,没有让她下拜。 “嗯!” 蔡琰也没坚持,红着脸定定凝视着呼吸可闻的陶应。 陶应的模样在蔡琰见过的所有人中不是最上等的,但也英姿焕发,至少蔡琰感觉顶天立地,尤其是文采方面,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双臂被陶应箍住不放,蔡琰没有挣扎,也没有心中再骂“登徒子”,从昨日在城头被陶应封印开始,蔡琰已将自己当成了陶应的人。 至于河东的卫仲道,本来就陌生得很,这会儿蔡琰早就将他忘了。 “有夫如你,真好!” 早就不想过寄人篱下日子的蔡琰,此时听到陶应说出“一家人”三字,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被温暖占据,没有了矜持,很自然地偎入陶应宽厚温暖的胸膛。 “夫君!”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联军裂痕 第293章 联军裂痕 “大哥,不会被蔡伯喈给骗了吧?” 站立不宁的夏侯惇在曹操身边不停走动,一会儿瞅瞅紧闭的南武阳城门,一会儿又不安地提醒曹操防备蔡邕。 “伯喈先生乃我至交挚友,绝不会为区区一匹马骗我!” 曹操与蔡邕年龄相差二十二岁,亦师亦友,在曹操的感知里,若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不骗他,那一定是蔡邕。 “可是,大哥,我们已在这里等候近两个时辰,为何不见子孝出来?” 夏侯渊也等得有些惴惴不安,既然曹操笃定蔡邕不会骗人,那骗人的一定就是陶应。 “大哥,莫非伯喈先生被陶应小儿给骗了?” 曹操眸子猛然一缩,旋即又恢复如常。 “休要胡猜,刚刚城头不是说昂儿带子孝洗漱用饭去了吗,再等等!” 又过一个时辰,就在连曹操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被陶应骗了的时候,南武阳西城门姗姗打开,蔡邕与曹仁缓缓走了出来。 “伯喈先生,这份恩情,操记住了!” 曹操匆匆打量了一眼安然无恙的曹仁,立即对蔡邕躬身下拜。 “孟德见外了!” 蔡邕忙双手搀扶住下拜的曹操,目光复杂地注视了几息,回头就走。 “孟德多保重!” …… “蔡伯喈眼神挣扎,欲言又止,这是为何?” 远远注视着蔡邕的身影消失在城门里,曹操斜睨城头,眼睛缓缓拉成了一条细线。 “大哥,伯喈先生已进城,我们快回营吧!” 看到曹操神游天外,夏侯惇忍不住上前催促,他始终信不过敢拐骗两个嫂子的陶应会好心放了曹仁。 “子孝,这近三个时辰,你在城中可被刁难?” 曹操没有理睬夏侯惇,若有所思地望着浑身干干净净的曹仁。 “大哥放心,小弟这三个时辰一直待在昂儿住处,先洗漱更衣,又一起用饭,期间无人来刁难小弟!” 提起曹昂,曹仁目光闪现一抹异彩。 “大哥,昂儿长大了,重情重义,若非他求陶应,小弟恐怕昨晚早饥渴而亡!” 曹仁的目光很纯净,不见一丝的躲闪,曹操相信曹仁没说谎。 “为何洗漱、用饭要这般久,我与大哥、三弟在此等了近三个时辰!” 夏侯惇绝不信曹仁洗澡、吃饭能花这么长时间,怀疑他乐不思蜀。 “洗漱时,衣衫被打湿,下人帮忙烘烤,用去近两个时辰!” 想起没衣服穿,静静在浴桶中泡了近两个时辰,差点泡化,曹仁就一阵郁闷。 “哦,原来如此!” 曹操眉头猛然一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走吧,我们回去!” 曹操四人上了马,朝十里外的营帐策马疾驰。 “子孝,你没有告诉昂儿南武阳即将不保吗?” 与曹操并驾齐驱的曹仁闻问,毫不迟滞地回了曹操一句。 “提了,小弟让昂儿伺机回洛阳,但昂儿不以为然,他说琅邪已克,济北、东平已失,任城亦不保,南武阳安然无虞!” “唏律律……” 听到曹仁的答复,策马疾驰的曹操猛一勒马缰,战马立时人立而起,仰天咆哮,若非曹操紧紧拉住马缰,夹紧马腹,恐早已掉落马下。 “琅邪已克,徐州联军败矣!” “济北、东平已失,蛇丘联军恐已全军覆灭!” “任城不保,任城……南平阳焉能安!” 在战马前蹄落地的一瞬,曹操已将曹昂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分析了个通透。 “蔡伯喈欲言又止,原来是在向我示警啊!” 曹操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城外等了曹仁三个时辰。 “蔡伯喈没有骗我,昂儿没有骗我,是陶应小儿利用了他们,以此来拖时间!” 这其中既有拖曹操进攻的时间,也有拖曹操撤退的时间。 “大哥,怎么了?”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又兜马回来,担忧地望着宛如得了癔症的曹操。 “诸位兄弟,我们恐怕得退兵了!” 目光复杂的曹操一一从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脸上掠过,原本深邃犀利的眸子里蕴含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又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样子。 “陶应小儿已解决徐州、济北联军,此刻南平阳恐也已失,我军面临东西夹击的危险!” 曹操将曹昂提供的信息解释了一句,夏侯惇、夏侯渊俱是一震。 “陶应小儿麾下战力竟恐怖如斯!” 曹仁心头一动,沉吟半晌,立即提醒曹操。 “大哥,今日南武阳城中来了一人,是大将军主簿陈琳!” 曹操一怔,继而仰天长叹一声。 “亡天下者,何氏也!” …… 曹操联军大营。 傍晚,用过晚饭后,联军中军大帐里,众将聚集一堂。 曹操、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居右一排而坐。 袁术、袁遗、俞涉、杨弘、徐璆、吴资等居左一排而坐。 “诸位,昨日一战,我军伤亡虽然不大,但也算遭受败绩,士气低落,亟需以一场胜利来重整士气,曹某提议,不若连夜攻城,若何?” 目无表情的曹操一边询问,一边不动神色地关注着袁遗、徐璆、吴资的神态变化。 至于袁术,眼下只是一个浑水摸鱼之人,在联军中他做不了主,曹操直接将他无视。 “孟德兄,夜间攻城难度太大,联军士气本就低落,若再失利,恐将再无一战之力啊!” 任城国相徐璆担忧地望向曹操,他也想尽快攻破南武阳,好将自己损失的一百万石粮食拿回去,可也明白夜间攻城的难度。 “徐相的担忧不无道理,孟德,我看还是明日一早再一鼓作气攻破南武阳更为稳妥些!” 济阴太守吴资也不赞同曹操的急功近利行为。 “不知袁太守意下如何?” 徐璆、吴资先后发表了不同意见,曹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眉头一挑,将目光投又向山阳太守袁遗。 “曹孟德,夜间攻城乃兵家大忌,你不能因私仇而损公利!” 袁遗尚未开口,脸色有些阴沉的袁术抢先大声指责起曹操来。 “袁某怀疑,你已与逆贼陶应达成某种不可告人之交易,以此来葬送联军!” 众人顺着袁术阴恻恻的目光望向曹操身侧的曹仁,皆默默不语。 曹仁昨日被陶应俘获众人都是知道的,也知道陶应将其吊在城头是为了让曹操投鼠忌器,不敢攻城。 可眼下曹仁又似乎毫发未损地坐在大帐之中,不仅仅袁术怀疑曹操与陶应达成了某种交易,袁遗、徐璆、吴资等人也怀疑。 “既然如此,今夜曹某便带本部人马南下,呼应徐州、豫州联军,对南城叛军发起进攻!” 既然联盟出现了裂痕,被众人猜忌,曹操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站起身朝众人一揖,转身就朝帐外行去。 “此方就有劳诸位了!” 也不等袁术、袁遗、徐璆、吴资等人反应过来,曹操带着三个兄弟出了大帐,直奔本部兵营。 …… “嘶,莫非误会了曹孟德?” 徐璆望着曹操空荡荡的座位,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 “若曹孟德退出联军,由谁为主?” 吴资一双幽深的眸子不时在徐璆、袁遗脸上来回打转。 “曹仁失而复得,这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联军暂时分兵也是好事。” 袁遗虽然不喜欢袁术,但毕竟同是一家袁,他即便不支持袁术,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拆袁术的台。 再说,曹操的本部人马并不多,即便曹操离去,联军尚有二万七千多人马,对付陶应足够了。 “曹孟德此举,明显乃做贼心虚,即便没有他曹孟德,我等一样能攻破南武阳!” 袁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正经危坐的袁遗,立即为众人打气。 “南武阳城里人马不多,只要明日一鼓作气,定能攻破城池,斩杀陶应。” 至于吴资提议的联军新领军人选,走了曹操,自然就轮到他袁术了。 “有二万七千人马在手,本将军何惧陶应小儿!” 第二百九十四章 绝影归来 第294章 绝影归来 “大哥,我们真要南下与豫州联军合攻南城?” 夏侯惇跟在曹操身后一边收拾营帐,一边询问曹操分兵南下的真正意图,漆黑眼眸闪烁丝丝期待。 “是子孝、妙才率兵南下,重回淮、泗。” 曹操头也没抬,淡淡回了夏侯惇一句,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甘。 “你与我立即回洛阳。” 是最信任的兄弟,曹操从来不对夏侯惇隐瞒自己的决定。 “大哥,我们真要退兵?” 夏侯惇一愣,旋即脸上涌起浓浓的失望之色。 “原来大哥是骗袁遗、徐璆等人,分兵是假,逃跑是真!” 夏侯惇还想斩下陶应的人头,夺回丁氏、卞氏,好回去奚落曹纯,如今不但想法全部落空,说不定还会被曹纯讥笑。 “元让,徐州、兖州两路联军已败,南平阳联军亦必溃,只剩一路豫州联军,也绝非陶应小儿的对手,此番诛杀陶应的机会已失,我们得另寻时机!” 若有所感的曹操,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瞥了一眼一脸颓丧的夏侯惇,转头望向帐外星星点点的夜空,满脸苦涩与不甘。 此番兴兵不但没能报仇,还被陶应连番戏弄,夺走了心爱的战马绝影,曹操也不愿退兵,但各路联军接连失败,何进有可能已与陶应媾和,曹操不得不考虑退路。 “陶应,曹某发誓,今生定杀汝!” 眼眸已缩成一条缝的曹操,重复一次誓言,阴冷的脸上布满无尽杀意。 “轰隆隆……” 倏然,一阵雷鸣隐隐传来,大地微微震颤,将沉浸在愤怒中的曹操惊醒。 “嗯?” 曹操愕然回头,望向嘴巴微张,同样疑惑莫名的夏侯惇,旋即眼睛圆睁,心脏猛然一跳,脸色骤然大变。 “不好!” “大哥,陶应小儿杀来了,有数千骑兵!” 曹操的第一预感刚起,便被跌跌撞撞冲进大帐的曹仁证实。 “快走!” 不待神色慌张的曹仁呼吸喘匀,曹操果断放弃帐中一切,转身就朝帐外奔去。 “杀……” 曹操刚出大帐,暮色笼罩下的联军大营四周已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与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嘶!” 透过漫卷而来的滚滚烟尘,曹操朝四周望去,朦胧处越发显得玄甲军骑兵漫山遍野无穷无尽,一时间,竟无法辨别玄甲军骑兵究竟有多少铁骑,只觉营寨四周黑压压一片,充塞天地之间。 “贼兵杀来了,快跑啊……” “好多骑兵,老天……” “俺不想死,俺要回家……” …… “联军休矣!” 望着已挑开营寨拒马护栏杀入的玄甲军、毫无防备惊慌失措的联军士卒,曹操脸色一片黯淡。 “陶应小儿,果真阴险狡诈!” 这一刻,曹操更加笃定,陶应以曹仁换绝影,绝非看上了一匹马,而是利用他救人心切来麻痹他,为的就是今夜这一击,彻底打垮联军,解除南武阳之忧。 “陶应,枭雄也!” 曹操隐隐有种感觉,陶应“霸占”丁氏、卞氏,也绝非图她们的美色,不然,为陶谦冲喜成亲不会这般草率任性。 “大哥,快上马,泰山兵杀上来了!” 看到神色阴晴不定的曹操再次发懵,牵马上来的夏侯渊立即催促快走。 “妙才,立即带人马朝南突围!” 从夏侯渊手中接过马缰,曹操一跃上马。 “曹孟德,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曹操上马,从曹仁手中接过青釭剑的一瞬,不远处传来陶应的吼声。 “元让、子孝,快走!” 循声瞄了一眼全装贯带杀奔而来的陶应,又匆匆瞥了一眼陶应身侧正挥舞一对大铁戟大杀四方的“猛兽”典韦,曹操调头就走。 “子诚,射死曹贼!” 眼看穿入乱兵之中的曹操越跑越远,陶应一边奋力斩杀挡在身前的官兵,一边命护卫在身边厮杀的邓展放箭。 “嘣!” 邓展闻声收枪,摘弓搭箭,对着曹操的后背就是一箭。 “唏律律……” 被乱兵干扰,邓展一箭射到曹操所乘战马的后臀,骤然受创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猛然将曹操抖落马下,绝尘而去。 “大哥!” 紧随曹操身后的夏侯惇看到曹操落马,惊呼一声,慌忙跳下战马,扶起脸色苍白,摔得眼冒金星的曹操。 “大哥,快上我的马!” 没有战马,曹操必死,夏侯惇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战马让给曹操。 “昂儿!” 挥舞大刀,护在曹操、夏侯惇身前的曹仁发出一声惊呼。 “快走!” 眼神复杂的曹昂匆匆瞥了一眼曹仁,一勒马缰,飞身跳下绝影,快速瞄了一眼闻声望向他的曹操,转身混入乱兵之中。 “昂儿,小心!” 回过神的曹操注视着淹没在乱军之中的大儿子曹昂身影,大叫一声,眼眶一片通红。 “唏律律……” 看到主人,绝影发出一声欢畅嘶鸣,似在提醒曹操赶快上马。 “走!” 虽然对处在乱军中的曹昂很担忧,但曹操已没有时间犹豫,立即跳上失而复得的绝影,带着阴郁策马而去。 …… “主公……“ 邓展缓缓收回箭,不解地望向目无表情的陶应。 若非陶应阻止,邓展刚刚一箭不仅可以射杀曹操,也可以射杀“叛徒”曹昂。 “给他一次机会吧!” 满心复杂的陶应望着已不见曹操、曹昂身影的乱战之地,给邓展幽幽解释一句。 陶应终究没能做到铁石心肠,他不忍让曹昂亲眼目睹曹操惨死眼前,也不忍将曹昂杀死。 “这就是血脉啊!” 陶应心中暗叹一声。 曹昂偷偷来给曹操送回绝影,陶应心中没有愤怒,反而对曹昂高看一眼。 “恶来,别再杀这些小喽啰,我们去找袁术狗贼!” 瞄了一眼已将自己变成血人的典韦,陶应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典韦对毫无反抗勇气的逃兵下手。 “跑了曹操,绝不能再放过袁术狗贼!” 陶应瞅准方向,挺枪朝乱成一锅粥的袁遗大寨杀去。 …… “给他一次机会?” 盯着陶应的背影,邓展一时迷惑不解,到底是给曹操一次活命的机会,还是给曹昂一次改错的机会。 邓展又回头瞥了一眼已消失在乱军之中的曹昂,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也许,是给他一次证明勇气的机会!” …… “公路,快走,随我回山阳!” 甲胄不整的袁遗一看到神色有些紧张的袁术,立即提醒一声,错身纵马朝营外奔去。 “去山阳?” 袁术才催动战马,又一把勒住马缰,一双深邃的眸子一阵乱转。 “杨长史,你觉得山阳还能回去吗?” 紧随袁术身后的杨弘强自镇定惶恐的心神,快速思考袁术的问题。 “主公,曹孟德人马早有南下准备,且身边有悍将夏侯氏兄弟及曹仁,即便突遭大变,也有自保之力,不若随他而行!” 杨弘没有直接回答袁术的问题,而是将袁术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好,就随曹孟德南下!” 袁术没再犹豫,也没提醒袁遗,认准曹操突围的方向疾驰而去。 …… “袁术狗贼,哪里走!” 袁术带着杨弘、俞涉没有跑多远,迎面撞上了杀奔而来的陶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陶应二话不说,大吼一声,挺枪直刺袁术。 “陶应!” 一心跑路的袁术已没有心思与陶应纠缠,也不敢耽搁一分一秒的逃命时间,一剑撩开陶应刺来的长枪,招呼身旁的俞涉上前。 “俞将军,杀了陶应小儿!” 就在俞涉接住陶应厮杀的一瞬,袁术毫不犹豫地丢下俞涉,只身逃走。 “嗯?” 袁术的逃跑,让俞涉一愣。 “不是一起联手杀陶应吗?” 俞涉正一边舞动手中的大刀与陶应厮杀,一边回味袁术话意的时候,杀散身边乱兵的典韦已冲了上来。 “嘭!” 俞涉的脑袋如熟透的西瓜一般爆裂,白的瓤、红的血,爆溅了躲避不及的陶应一身、一脸。 “呕……” 惨死的俞涉没有发出一声吼叫,反倒陶应嘴巴大张,伏在马背上呕吐不止。 “唉,丢人,这两天不用吃饭了!” 胃里翻江倒海、狂呕不止的陶应,暗暗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不堪。 虽然已经历过无数的血腥战场,亲眼目睹过无数的残肢碎体,但当俞涉带着腥臭的脑浆顺口鼻而下的时候,陶应还是难以自制地崩溃了。 “主公……” “恶来,快杀了袁术,否则今晚你没饭……呕……” 典韦刚要安抚已毫无形象的陶应,迁怒的陶应已恶狠狠地警告典韦。 “诺!” 典韦快速朝四周扫视一眼,见陶应周边已无危险,且邓展已驱马而来,立即丢下打击报复他的陶应,盯着袁术的背影追杀上去。 “袁术狗贼,留下俺典韦的晚饭!”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袁术脱壳 第295章 袁术脱壳 埋头逃跑的袁术听到身后传来典韦护食般的兽吼,心脏忍不住剧烈一跳。 “嘶!” 袁术快速回头观望一眼,就见如地狱恶煞般浑身散发着狰狞的典韦,双手挥舞着一对大铁戟,宛如砍瓜切菜般清理着挡在身前的溃兵,残肢断体铺满了杀通的一条路。 “恶魔啊!” 对上典韦射来的嗜血眸子,袁术再次打了一个冷颤,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典韦虽然在大杀四方,但他那双犀利的眸子始终盯着袁术。 袁术有种感觉,他就是草地上的一只弱小兔子,在强大如猎鹰般的典韦面前,根本无路可逃。 “不行,本将军不能死在这里!” 袁术一边狂抽马匹奔走,一边心思急转,思考脱身之策。 “唏律律……” 慌不择路的袁术一个不留神,战马一个趔趄,将袁术甩落马下。 “啊……” 陡然变故,将本已是惊弓之鸟的袁术吓得魂飞魄丧,几次欲爬起身而不能。 “将……将军……” 就在心焦如焚的袁术奋力挣扎之时,身边一名呆坐的联军士卒朝他怯怯打招呼。 “啊!” 风声鹤唳的袁术打了一个冷颤,再次发出一声惊叫。 “呼!” 待看清是一名脸色同样苍白的联军士卒时,袁术长呼一口气,旋即脸上涌现一抹怒色。 “废……咦!” 张口刚要喝骂,袁术突然心中一动,一双奸诈的眸子快速打量了一番士卒的身形,而后麻利地将自己的头盔与披风脱了下来。 “本将军腿脚已断,无路可走,你家必有妻儿父母,快骑着本将军的马逃命去吧!” 不由分说,袁术将头盔与披风已穿戴在士卒身上,催促他上马。 “将军……” “别磨蹭,快走!” 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包裹着的士卒,感激的话语尚未出口,袁术已很不耐烦地猛踹了他一脚,催促士卒快些离开。 “将军保重!” 看到袁术很不高兴,担心袁术变卦,士卒也不再矫情,带着满腹的感激一跃上马,催马疾驰。 “虽然俺孤身一人,但只要活着回去,定卖掉此马,娶妻生子!” 就在士卒上马的一瞬,袁术从地上捡起士卒丢下的帽子,胡乱扣在头上,换了一个方向混入溃退的乱兵之中。 “将军等等我!” 杨弘远远看到袁术落马,刚想上前帮忙,就见袁术又一跃上了马背,策马狂奔,急忙催马赶上。 “将军,呃……你不是袁将军!” 杨弘猛一怔,忙打量马上之人的穿戴,确是袁术的头盔、披风。 “难道……” “噗!” 若有所思的杨弘尚未厘清袁术的金蝉脱壳,身后已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杨弘来不及反应,一阵剧痛传来,目光圆睁的脑袋已冲天而起。 “狗贼袁术,纳命来!” 杨弘的头颅尚未落地,眼睛红赤、志在必得的典韦已冒着从天而降的血雨,抡起大铁戟猛刺袁术背心。 “噗!” “呃啊…… “俺不是袁……” 被典韦从战马上高高挑起的“袁术”,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带着不甘与明悟咽了气,死不瞑目。 “嘿嘿,俺今晚有饭吃了!” 志得意满的典韦驻马四顾,对着躲他如躲瘟神一般的联军溃兵不屑地重啐一口,大吼一声。 “投降不杀!” 迎上典韦扫视而过的眼神,联军士兵如蒙大赦般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一屁股坐倒在地,仰天大口呼气。 “俺投降!” “多谢老天保佑!” “俺还活着!” 典韦再次不屑地扫视一圈横七竖八躺卧一地的联军士卒,调转马头,徐徐朝陶应的方向行去。 …… 夤夜,陶应书房,毫无睡意的陶应与略显疲惫的戏志才围炉夜话。 “志才,我思虑再三,就不随你接收兖州诸郡了,阿爹的灵柩不能久放,明日我便护送前往下邳寄葬。” 陶应原本计划亲往东武阳讨伐陈宫,但随着天气渐渐变暖,陶谦的安葬刻不容缓;且徐州同样有仇人一大堆,陶应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在春耕前先亲自解决徐州之事。 “主公安心前往徐州,兖州有志才,决不叫主公分心!” 戏志才放下酒杯,神情坚定地对陶应表态。 至于陶应改变主意下徐州,戏志才并不意外。 傍晚一战,任城国相徐璆战死,山阳太守袁遗、济阴太守吴资被俘,戏志才对接收三郡毫无压力。 “兖州有志才,我从不担心!” 陶应点点头,眉头又微微蹙了蹙。 “志才,接管山阳、济阴二郡,其它县我不太担心,唯独昌邑、乘氏二县要格外小心!” 戏志才一怔,不解地望向陶应。 “乘氏?“ 昌邑是兖州刺史部的治所,兖州刺史刘岱就在山阳昌邑,这戏志才清楚,但陶应特别提到济阴乘氏,戏志才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乘氏豪强李氏不易对付,其家族有两人要特别留意,一个叫李典,兵马娴熟,勇不可挡;一个叫李进,此人更是天下无敌,若二人出阵,绝不可让人与其单挑,必事先安排好弓弩手,第一时间射杀!” 陶应很是郑重地注视着满腹疑惑的戏志才,提醒他不要大意。 “志才记住了!” 戏志才本来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如今再对上陶应罕有的认真眼神,他立即对李典、李进二人上了心。 至于陶应为何不招降李氏,戏志才没问,但也非常清楚。 眼下的兖州,几乎没有多少大姓、豪强愿意跟着陶应这个专杀大姓、豪强的反贼走。 “主公,兖州刺史刘岱如何处置?” 陶应提到了昌邑,戏志才立即询问对刘岱的态度。 “刘岱……” 对刘岱的处置陶应有些犹豫不决。 陶应能顺利出任泰山太守一职,刘岱也是出了点力的,但随着刘岱别驾王彧跑到泰山郡准备黑吃黑被杀,刘岱也积极响应讨伐陶应。 “若刘岱识相,就放他离开昌邑;若敢聚兵反抗,男丁一律斩杀!” 陶应眸子一缩,一抹冰冷的杀机一闪而逝。 陶应准备给刘岱一个机会,就看刘岱最后怎么选择。 “志才明白了!” 戏志才端起陶应为他添满的酒杯,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默默注视着陶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恩怨分别,绝非妇人之仁!” 顺着戏志才的话题,陶应也快刀斩乱麻。 “济阴太守吴资若能配合志才接管济阴郡,便任其去留!” “山阳太守袁遗一门,除外姓女子,一律斩杀,不过不用志才动手,我会让邓展以我陶氏的名义前往执行!” 袁氏一门在陶应的必杀名单之中,若非陶应要前往徐州,他会亲自动手。 戏志才眼眶一红,立即向陶应表态。 “主公,志才无所畏惧!” 陶应让邓展执刑不是信不过戏志才,而是不愿让袁氏的怒火转嫁到戏志才身上。 “志才之忠义我从不怀疑,此事就这么办!” 陶应阻止了戏志才的进一步表态,再次郑重提醒。 “志才,接管兖州后,我们不可能在兖州腹地驻太多兵马,因此,对地方豪强绝不能手软,必须斩尽杀绝;对地方大姓,介于可杀也可不杀的,一律斩杀,温驯可为我所用的,依照泰山郡模式使用。” 其实即便陶应不交代,戏志才也知道该怎么做,眼下的陶应四面皆敌,经不起内乱。 “主公,我们的脚步恐怕得停一停了!” 见陶应不再有新的交代,戏志才斟酌一番,小心翼翼地提醒陶应。 “连番征战,不仅各路人马疲惫,关键各地皆已缺粮,待对死伤的兵士抚恤过后,志才担心春耕会粮种短缺!” 在出兵兖州之时,戏志才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只是面对数路围攻,戏志才没有时间提醒陶应。 “嘶!” 陶应倒吸一口冷气,凝视着戏志才变得异常严肃的目光,缓缓坐正了身体,神情也冷峻起来。 “是得停一停了!” 闭目沉思良久,陶应发出一声喃喃自语,似在回应戏志才,似在反省自己。 自窃据青州以来,陶应始终在靠打劫过日子,如今地盘越来越大,战事越来越频繁,粮草的消耗也越来越大,要救济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早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当然,陶应不是没有想过粮草短缺的问题,只是心中有种侥幸,认为每占一地,就可打劫到足够维系地方的粮草,至少可以支撑到秋收。 “志才,由你兼任兖州刺史,兖州放弃陈留郡,东郡有条件攻占就尽量攻占,若时机不成熟,屯兵河水以东即可。” 陶应当机立断,立即对接下来的战事做出调整。 “任命陈登兼任冀州刺史,停止进攻,全力准备四郡春耕。” “任命步骘兼任徐州刺史,在春耕之前攻占徐州。” 至于青州,早已无战事,各地的土地已分配完,陶应不用担心春耕的问题。 至于远在幽州的赵云部,所占地域不过几县,人口亦不多,战事也频繁,陶应不指望能安分春耕。 …… “灵帝啊灵帝,希望你能早死一个月,我也就能安心种田了!” 戏志才走后,陶应更加没有了睡意,孤零零站在庭院老梅树下,一双忧郁的眸子仰望黯淡的苍穹。 陶应能做到止兵不战,可不能保证想要他命的各路大姓、豪强安分守己。 “好像董卓那胖子也出兵了,不知他走到哪里了?” 不过陶应对远道而来的董卓一点都不担心,几路讨伐联军已被击溃,守住眼下的地盘陶应有信心。 “阿爹!” 陶应正仰天努力勘破云层寻月,身后传来曹昂怯怯的叫声。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陶应没有回头,继续他的“探月工程”。 “噗通!” 曹昂望着陶应毫无反应的身体,跪了下来。 “阿爹,你惩罚我吧!” 陶应缓缓收回目光,徐徐转过身,笑盈盈地望着曹昂。 “你又做错了何事,让我来惩罚?” 陶应此刻的笑容,在外人看来如沐春风,但在曹昂眼里,透着丝丝愤怒。 “我将你送给我的绝影还了回去!” 曹昂没有提曹操的名字,既心里不愿意,也担心让陶应更加生气。 “你错了,既然是我送给你的,就是你的私有物,你可任意支配。” 陶应拉起曹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没生气,我不生气,你没错,你也做得对!” 说完,不待曹昂再说什么,陶应转身朝屋子而去。 “我先休息了,明日得下徐州!”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血战下邳 第296章 血战下邳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三月初一。 经过七日的长途跋涉,陶应从兖州泰山郡南武阳亲自护送陶谦的灵柩至徐州下邳,在葛峄山寄葬。 如同陶谦死时无一生前挚友、同僚、亲眷吊唁,回到下邳安葬,同样冷冷清清,不见徐州一人送行。 不过,暂时安睡在葛峄山的陶谦并不寂寞,在陶谦陵寝的隔壁不远处,就是西汉第二代楚王的墓。 当然,即便有徐州人或者下邳人想来为陶谦送最后一程也没有机会。 葛峄山南麓山下,正对下邳城一侧,黑色旌旗遮天蔽日,一色的战刀闪烁着冰冷幽光,二万步兵、一万骑兵默然肃立,枕戈待旦,原本繁忙、热闹的官道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行人。 五里之外的下邳城,四门紧闭,城头刀枪林立,城内关门闭户,一片愁云惨淡。 此时的葛峄山上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泰山行宫却阴森恐怖,杀气腾腾。 脱下孝服的陶应,一边任由典韦披甲,一边目无表情地聆听从山阳郡赶回来的邓展汇报。 “得知兖州、徐州三路联军溃败、豫州联军解体的消息,董卓驻兵酸枣不前,左右观望。” “刘岱已离开昌邑,去了陈留。” “孙康将军已挥师进入沛国,接管了汳水以北五县,驻军杼秋、萧县。” 待邓展不再言语,已穿戴整齐的陶应活动了一下腿脚,一边感受盔甲的舒适度,一边回应邓展所报军情。 “告诉步骘,让他传令给孙康,萧县无须驻兵,当进驻彭城梧县,威逼沛相袁忠放弃相县,退至雎水以南!” 数日前,当徐州联军得到兖州两路联军溃败、臧霸、昌豨战败、阴德被杀的消息,本就松散组合的徐州联军在恐慌中分道扬镳。 东海太守江沛为了不连累家人,选择自杀;彭城国相薛礼率兵离开彭城,前往沛国避难,徐州兵团未遇到太大阻力便接管了东海、彭城二郡。 随着彭城的失守,驻扎在沛县的豫州联军担心被陶应围歼,不顾豫州牧黄琬的阻止,联军自行解散,各自返回了郡国。 沛国相袁忠自认无法守住汳水以北地区,主动退至沛国治所相县防守。 由于缺粮的缘故,陶应并没有攻取豫州的打算,但沛国与彭城相邻,加之袁忠放弃了北部五县,只剩下一个相县夹在汳水与雎水之间,陶应打算趁势拿下相县,以雎水防御豫州。 “诺!” 邓展应声后,又观察了一番陶应的神色,方轻声请示。 “主公,糜芳将军从青州匆匆赶来下邳,在山下求见主公,是否招他上山?” 陶应有特别交代,在安葬陶谦这段时间,无论任何人都不得上山,匆匆而来的糜芳几次欲强闯,差点被吕岱斩杀。 “不必,我这就下山!” 陶应淡淡回了邓展一句,疾步走出泰山行宫,大步朝山下行去。 对糜竺或者整个糜氏,陶应心中有怨,但没有恨。 无论是助陶应早期发家,还是后期疏离陶谦,糜竺始终站在商人的立场,既不增大投资风险,也不放弃最后一丝可能,陶应能够理解。 “换做我陶应,不一定比糜竺那老狐狸做得更好啊!” 陶应一边回味与糜氏的一些恩恩怨怨,一边在典韦、邓展的护卫下快速下了山。 “主公!” 远远望见披挂整齐的陶应杀气腾腾下山而来,步骘、吕岱、吴兰、郝帅等徐州兵团将帅高层齐齐迎上前行礼。 “主公!” 陶应尚未来得及与众将打招呼,立在众人身后的糜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略带怯意地大声疾呼。 “子方,快起来,你我兄弟,有话站着说!” 心情有些复杂的陶应疾步越过众将,上前将糜芳一把拉起。 “子方辛苦了!” 陶应一脸温煦地打量着糜芳,一边为其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婉言安抚。 自陶应洛阳之行后,就再未见过糜芳这位玄甲军的后勤总管。 此时的糜芳,除去长途赶来下邳身上带着的浓浓风尘与疲惫,陶应能看出糜芳心绪不宁。 “看来,没少为下邳糜氏忧心啊!” 糜芳这时赶来下邳干什么陶应一清二楚。 “主公,我大哥……” “子方,你是我在下邳时的唯一朋友,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背离我陶应,我必不负你。” 陶应打断了糜芳的话头,重新表明他对糜氏的态度。 “至于你大哥,他是个优秀的商人,他愿意跟谁做生意我都不会有意见,你安心就是!” 至于糜竺与陶谦口头约定的婚约,陶应提都没提。 “好了,有话待我攻下下邳城再慢慢说,你且下去休息!” 依旧惴惴不安的糜芳还想解释,陶应已摆手转身,走向步骘、吕岱等人。 “准备好了吗?” 陶应扫视一圈全装贯带的众人,冷厉的目光从众人头上越过,望向五里处的下邳城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陶应眼神中流泻的杀意。 “请主公检阅!” 神情肃然的吕岱立即上前一步,抱拳大声请陶应亲自检阅徐州兵团战备。 “上马!” 陶应森然轻喝一声,从典韦手中接过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抄枪在手,驱马徐徐朝肃立无声犹如钢铁雕塑般的徐州兵团方阵行去。 手拎一对黝黑大铁戟的典韦与身为徐州兵团主帅的吕岱骑马缀在身后。 “咯踏……咯踏……” 沉闷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显得异常刺耳,马蹄所过,吸引了玄甲军方阵所有士兵的目光。 “徐州兵团的将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陶应犀利的目光从静静矗立的士兵脸上掠过,厉声喝问。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徐州兵团各个方阵瞬时沸腾了,一双双炽热的目光皆投向宛如君王散发着强大威势的陶应,此起彼伏地大声宣泄心中的浓浓战意。 “誓死为玄甲军战……” “誓死为主公战……” 徐州兵团的士兵许多曾跟随陶应从泰山进入青州剿灭黄巾,兵团中的一些军侯、司马都是曾跟随陶应在冀州与乌桓人作战余生的善战之士,此时再次见到陶应,个个热血沸腾。 “吹号!” 陶应满意地对吕岱点点头,他能感觉到徐州兵团的强大士气,对攻克下邳信心十足。 “呜……” 军号声声,响彻云霄;黑旗招展,山河暗淡。 随着进军的号角响起,原本狂热的玄甲军各个方阵气势为之一转,玄甲军将士皆神色凌然,紧握战刀,杀气腾腾,紧跟战旗次第向下邳城推进。 “轰隆隆……” …… “逆贼陶应要进攻了吗?” 随着五里外连绵不绝、直破云霄的号角声响起,伫立下邳城头的曹豹、曹宏、曹虎兄弟及下邳城内大姓、豪强家主皆神色一凛,心脏怦怦直跳。 “轰隆隆……” 号角声一落,一阵沉闷而异常连绵的雷声传来,五里外骤然腾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肉眼可见,黑压压如洪涛一般从滚滚烟尘中窜出的骑兵,顺着空旷的原野,向着下邳城席卷而来。 在黑压压的洪涛最前方,一杆黑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城头众人再熟悉不过的斗大“陶”字,状如一头卧虎,张着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噬。 “嘶……” “啊……” 目睹玄甲军铁骑滚滚而来,城头上霎时响起一片惊叹声,不少家主立时就被吓得脸色如土、体如筛糠。 下邳的豪强,虽然家家豢养私兵,但都是在窝里横,吓唬吓唬地方土匪或百姓罢了,哪里见过真正的刀兵和烽烟。 在下邳城头曹氏兄弟及各大姓、豪强家主或冰冷、或战栗、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玄甲军铁骑开始向中间靠拢,在疾驰中排列成森严齐整的骑阵,朝下邳城汹汹而来,那一排排锋利的唐刀映寒了下邳的天空。 “他就是逆贼陶应!” 随着玄甲军骑兵距下邳城数百步之遥骤然分道绕城而走,在高高飘扬的一杆陶字大旗下,露出跃出骑阵驻马冷视城头的陶应,下邳大姓、豪强家主没人不识。 只不过,眼下的陶应,已不是他们当初认识的那个纨绔陶应,而是让他们寝食难安的陶应。 “呜…呜…呜…呜呜呜……” 城头尚未从渐歇的马蹄声中醒过神,玄甲军攻城的号角已响起。 “嘣嘣嘣……” “咻咻咻……” 玄甲军数千弓弩手闻号立即朝城头放箭,箭如飞蝗,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杀……” 箭雨未落,攻城的步兵已抬着数十架攻城梯抢出阵列,从伫立阵前的陶应身边穿过,奔至城下。 “逆贼攻城了,快防守……” 终于醒过神的曹豹,一边躲避如疾风骤雨般而来的箭矢,一边朝蹲在女墙之下的士卒大声呼喊。 “噗!” “呃啊……” 听到曹豹的命令,守城士卒刚刚起身或抬头,便纷纷被箭矢射中,发出阵阵凄厉惨叫倒地,让反应迟钝的士卒更加不敢再起身。 “大哥,这城恐怕守不住啊!” 紧张与恐惧已占据整个脑海的曹宏,脸色苍白如纸,奋力爬到曹豹身前。 “守不住也得守!” 同样被箭雨压制无法抬头的曹虎也爬到曹豹身前,一双泛着凶光的眸子,狠狠瞪了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的曹宏一眼。 “一旦让陶应小儿攻破城池,我曹氏死无葬身之地!” 曹虎心一横,大吼一声,猛然从地上站起,挥舞手中的长剑,冲至女墙边。 “废物,快防守,叛贼杀上沉头了!” 此时,担心误伤袍泽,城下玄甲军弓弩手已停止放箭,纷纷拔出腰刀,准备随在登城士兵之后登城。 “噗!” “呃啊!” “嘭!” 随着城头守军的反击,抢攻城头的玄甲军士兵开始出现伤亡,不时有登城梯被推倒,或者被滚木礌石砸断,士兵纷纷从数米高梯上摔落城下。 “主公,俺去抢城!” 望着攻城的许多士兵被曹虎斩落城头,手执大旗,昂首挺立在陶应身侧的典韦眸子喷火,主动向陶应请缨。 “去吧!” 陶应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惨烈的城头。 “下邳,唯有鲜血才能清洗干净!” “要让徐州豪强、大姓匍匐在我玄甲军脚下,也唯有鲜血才能让他们认清现实!” 第二百九十七章 糜氏抉择 第297章 糜氏抉择 得到陶应的允许,典韦猛力将陶应大旗插在陶应身侧,跳下战马,抡起一对大铁戟急速奔向登城梯。 “让开,跟在俺身后!” 冲到城下,典韦怒吼一声,抡起铁戟将城头砸下的一块大石头迎空击碎,三两步跨上梯子,一边挥动铁戟击落头顶不时落下的礌石,一边快速爬梯。 “铛!” 典韦一露出头,已感到危险的曹虎奋力挥出一剑,希望能在典韦立足未稳之机将他斩落城下。 “死!” 可惜,犹如金刚般的典韦,即便一脚在梯子一脚在城垛,其强大的爆发力依然将曹虎的长剑砸飞,不待曹虎回过神,已登上城头的典韦另一铁戟已刺穿了曹虎的胸腹。 “呃啊……” 随着曹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破烂的身躯已被典韦犹如扔破麻袋般甩下城头。 “三弟!” 指挥守城的曹豹看到曹虎身死的一瞬间,就知道下邳城守不住了,曹氏完了。 “杀……” 典韦一登城,犹如坦克般沿着女墙快速推进,使得登城的玄甲军士兵越来越多,城头守军开始溃退。 “嗒嚓嚓……吱……” 下邳北城门洞开的一刹那,伫立城下许久的陶应立即策马率先杀进城,身后紧随郝帅的一千骑兵及未攻城的步兵。 “噗!” “呃啊……” “唏律律……” …… 日落西山,喧闹了整整一下午的下邳城,除了浓郁地无法清除的血腥味,终于回归了短暂的平静。 陶应站在昔日的徐州刺史府庭院,望着曾经熟悉的场景,眸子里一片黯然。 “物是人非!” 陶氏一族本来人丁不旺,随着丹阳陶氏被袁术、周崇屠戮,陶谦忧愤而死,陶氏就剩下陶应孤零零一人。 “主公!” 睹物思人的陶应正黯然伤神,被寻来的步骘轻声唤醒。 “子山,那些人中有没有你步氏的亲眷,若有可领走。” 陶应回过头,瞄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的步骘,徐徐朝刺史府外行去。 “没有。” 步骘肯定地摇摇头,紧随陶应走向门外。 一攻入下邳城,步骘负责缉拿城内所有大姓、豪强,其中连一个步氏沾亲带故的人都没有,这也与曾经的淮阴大姓步氏的没落有关。 步骘与王朗关系莫逆,可惜王氏一门早就被陶谦借着曹豹作乱满门杀死了。 “主公,徐州别驾糜竺此番派出私兵帮我军夺取北门……” 陶应顿住脚步,抬手阻止步骘替糜竺请功。 “子山,徐州已没有姓糜的别驾!” “糜竺派出私兵时,我军已攻上下邳城头,有无他人襄助,城门也会洞开!” 到了这一刻,糜竺还在玩心眼,在陶应看来,糜竺出兵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自然不会领他的情。 “糜子方回糜府了吗?” 注视着陶应冷冽的侧脸,步骘暗暗为糜竺惋惜。 “城门一开,糜子方就回了糜府。” 陶应点点头,再次抬脚朝门外走去。 “子山,你兼任徐州刺史,治下绝不允许有私人武装存在,即便是商队护卫,也必须有人数限定,需要在刺史部登记备案,若敢隐没人口,一律剿灭。” 步骘眉头猛然一跳,盯着陶应的背影,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丝明悟,漆黑的眸子更是透出一抹复杂。 “这是要收拾糜氏的征兆啊!” …… “主公!” 看到陶应出来,等在门口的吕岱快速瞥了一眼步骘,立即汇报下邳战报。 “此战我军伤亡五百多人,其中战死一百七三人,重伤五十二人。” “杀死守军一千二百多人,俘虏徐州兵及曹氏私兵六千多人,其余大姓、豪强私兵一千三百余人。” “缴获护甲五千余套、各式兵器万余,战马三百多匹。” 听到玄甲军的伤亡,陶应眉头一蹙,旋即又舒展,这是攻城,不是野战。 “加紧救治伤员,不可放弃一人!” “不能再重返战场的士兵,交给后勤,统一安置到各自乡村或者兖州诸地,出任村长或民兵队长,抚恤要及时,不可拖欠!” 玄甲军的抚恤制度很完备,伤残士兵根本不担心会被陶应抛弃,这也是他们死心塌地跟着陶应这个“反贼”一条路走到黑的原因。 “许耽,立即甄别俘虏,曹氏私兵所有头目与伤兵一律斩杀,其余俘虏交给琅邪提督是仪屯田。” 交代完吕岱,陶应立即喊过许耽安排杀人之事。 “已俘获所有大姓、豪强男丁一律斩杀,家财一律充公。” 陶应原本想将徐州私兵全部斩尽杀绝泄愤的,但一想到未来几年人口会锐减,加之春耕在即,屯田也需要人手,便收敛了杀心。 “唉,下邳从此无大姓啊!” 步骘、吕岱默默对视一眼,没有出声阻止陶应对数百口大姓、豪强动手。 一来,陶应要为陶谦之死出气报仇。 二来,陶应需要一个长治久安的徐州,就必须清除这些不稳定因素。 当然,陶应也没有滥杀无辜,当初几名参加陶谦宴饮邀请的官吏之家就不在被杀行列,陈氏、糜氏也安然无恙。 …… “陶应小儿,你不得好死!” “逆贼,曹氏一门会在地下等生食尔肉!” “陶将军,放过老夫一家吧,老夫是无辜的啊!” “陶应,祸不及无辜,老夫愿一人赴死,请你放过我孙儿,他只有三岁啊!” …… “噗……” “啊……哈哈哈……” “阿爹,俺怕……” …… 下邳校场,天空硝烟弥漫,阴风阵阵,大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刚刚无论是厉声喝骂,还是摇尾乞怜,无论是利刃入体,还是惊吓成疯,各种声音皆戛然而止,汇入沉寂的忘川河。 原本稍稍恢复了一丝生气的下邳城,再次关门闭户,陷入死寂,不闻机杼犬吠,唯闻牙床轻颤。 ……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珪立在宅院杏树下,借着昏暗的光线凝望着含苞待放的花蕾,喃喃叹息。 “徐州从此彻底姓陶!” 陈珪为徐州大姓、豪强的选择感到悲哀,也为儿子的选择暗暗庆幸。 “若早知陶应如此狠辣,他们还会排挤‘温驯’的陶谦吗?” 略加沉思,陈珪缓缓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所问给出肯定的答案。 “凡是不可控之人,他们都会排挤,哪怕铤而走险!” …… 糜氏宅邸,院内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了昔日的华丽景象,变得有些寒风飕飕,一片愁云惨雾。 糜竺的书房,只燃着一盏黯淡的油灯,在下邳校场杀人之前,糜竺、糜芳兄弟便默坐。 “呼!” 仿佛老了十岁的糜竺,最终长呼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徐徐朝书房外行去。 “是我错了啊,在乱世,商人没有一个固定的依靠,靠投机是永远保不住财富的啊! 陶应特别给糜芳点明糜竺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不仅仅是夸赞糜竺的精明,还在讥讽糜竺的奸猾,这句话的深意糜芳能懂一点,但没有糜竺领悟得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糜竺终于明白了商人在乱世中的选择,可显得有些迟了。 “若早一刻认清现实,在陶应攻城之前打开下邳城门,我糜氏的未来会很不同!” 现在,糜竺的选择已不多了,除了选择离开徐州,他只能放弃。 “大哥,你去哪儿?” 糜竺才跨出门,早已站在门口多时的糜贞叫住了他。 “大哥去找陶重光,给我糜氏一条活路!” 已不复往日精明的糜竺,望着原本可以成为陶应第一夫人的妹妹糜贞,心中异常的苦涩。 如今陶应一口气连娶了三个“二手”夫人,只字不提糜贞,糜竺知道陶应已放弃了糜氏。 糜竺更清楚,即便他卑躬屈膝地去向陶应示好,糜贞也没有机会了,最多给陶应做妾,地位远远不会超过陶应临时拉来为陶谦“冲喜”的三个大龄妇。 “大哥,陶重光答应小弟不为难糜氏,大哥为何不选择离开徐州呢?” 糜芳走了出来,打算劝糜竺举家搬离徐州,前往荆、扬地区。 “二哥,如今已是乱世,以我糜氏的财富,若无强大的势力庇护,到哪里都不会有好结果!” 内心苦笑的糜竺没有说话,糜贞淡淡提醒了糜芳一句。 “贞儿比大哥睿智啊!” 糜竺有些后悔当初没将糜贞的提醒放心上,一脸希冀地望着糜贞,希望给他凌乱的脑子再开开窍。 “贞儿,你觉得我糜氏还有机会吗?” 同样心情复杂的糜贞望着有些苍老的大哥糜竺,清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 “放弃盐利,交出私兵!” 糜贞定定注视着糜竺的目光,满心酸楚。 “将我嫁给陶应为妾。” 糜贞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糜竺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甘。 “我糜竺可以放弃更多的财富,但绝不会让贞儿受半分委屈!” 糜贞被大哥毫不犹豫的拒绝感动了,内心很温暖,扑入糜竺的怀中嘤嘤而泣。 “大哥,我糜氏的财富来之不易,不能就这般放弃,我们还是离开徐州,前往荆、扬!” 听了糜竺与糜贞的对话,糜芳瞬间不淡定了,即便放弃海量的盐利,也不能放弃安身立命的私兵,尤其是在这乱世。 “子方,你认为我们到了荆州、扬州,就不会遇到第二个陶重光吗?” 糜竺轻轻推开低泣的糜贞,一脸严肃地问糜芳。 “二哥,在徐州,我们或许还能活下去,还能东山再起,到了它州,恐怕性命堪忧!” 糜贞一边擦眼泪,一边提醒糜芳不要再做其它幻想。 “就留在徐州,除了嫁妹,我糜竺可放弃糜氏所有财富!” 糜竺一语定音,在糜贞、糜芳复杂眼神注视下,疾步出了糜氏大门。 第二百九十八章 灵帝余音 第298章 灵帝余音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四月初一。 洛阳。南宫。嘉德殿。 结束朝会回到寝宫,身体孱弱的灵帝躺下没多久,中常侍夏恽轻飘飘走了进来。 “陛下,司隶校尉张伯慎在殿外求见!” 灵帝强睁开眼睛,侧首瞄了一眼满面谄媚相的夏恽,厌恶地又合上眼。 “嗯?” 等了半天不见灵帝有所表态,夏恽抬头,就见灵帝似乎又睡着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意,恨不得冲上去将灵帝掐死,让他立即去见“泰皇”。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恽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朝殿内四周快速扫视一圈,再次变得低眉顺眼,轻声细语。 “陛下,郭胜百般阻挠张伯慎靠近嘉德殿,形迹有些反常!” 夏恽若有所指的“小报告”,终于引起了灵帝的兴趣,再次睁开浑浊的眼睛注视夏恽,目光里已没有了之前的厌恶。 “让郭胜带张伯慎进来见朕。” 面无表情的夏恽无声一礼,转身出殿宣人。 …… “陛下,老臣……” 司隶校尉张温跪地刚要向灵帝“倾诉”,被灵帝抬手阻止,阴冷的目光投向一起进殿的郭胜。 “郭常侍,刚才夏常侍说你无故阻拦张伯慎来见朕,莫非受人指使?” 背靠龙床而坐的灵帝,虽然说话已中气不足,但帝王的威压一点也不缺。 “噗通!” 郭胜倏然一惊,立即跪倒在张温身侧,脑袋触地,急声分辨。 “陛下,老臣是担心陛下龙体……” “好了,你们退下,朕与张伯慎说说话!” 灵帝阻止郭胜解释,挥手让他与夏恽退出寝宫。 …… “哼!” 一出殿,郭胜一双充满了腾腾杀气的眸子,阴恻恻地盯着夏恽,恨不得就这么把他给射死。 “夏恽,你以为天子能庇护你一生?” 本来心中就憋着一股火的夏恽,被郭胜的冷嘲热讽与警告一刺激,一股热血“腾”地冲上脑门。 “你以为与何氏同乡就能活得比我夏恽更久吗?” 夏恽说完,一甩袖转身就走,也不打算再伺候故意出卖自己的灵帝。 “嘶!” 刚转过嘉德门,夏恽猛地顿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郭胜是何后的人,又时常往大将军府上跑,他若将今日之事告诉何氏,本公恐怕难逃一死!” 在宫中几乎已成孤家寡人的夏恽,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与不安。 “立即出宫,前往泰山郡投陶应?” “不行,就这么过去,定会被陶应轻视!” “咦……” 心神不宁的夏恽心思急转间,忽见嘉德门后的莲池中一条红色大鲤鱼腾出水面,又重重砸下,溅起一片浪花,心中不由一动,立即转身又朝嘉德殿而去。 …… “陛下,自《讨陶檄文》发布以来,逆贼陶应已占据青州、徐州、兖州除陈留、东郡之外的所有郡县,冀州已失渤海、河间、甘陵、安平四郡国!” “因大将军掣肘,四路讨伐联军被逆贼陶应各个击破,四州上至郡守、县令,下至士人黔首,被屠戮者不计其数!” “四州郡国汉室诸王更是被满门残杀,其祸尤胜黄巾!” 声泪俱下的张温不住以头抢地,以期唤醒耳目闭塞的灵帝。 “陛下,若再任由陶应逆贼坐大,恐各地居心叵测者纷纷效仿!” “新任并州牧董卓驻兵河内迟迟不就,似在观望洛阳,已有不轨之心……” 正在控诉陶应的张温一抬头,就见灵帝不知几时已从龙床上站起,有些浮肿的脸面憋得通红,一道道青筋暴起,眉毛根根直竖,眸子里闪烁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亡汉者,何氏也!” 灵帝大叫一声,直挺挺倒在龙床上,一时没了声息。 “陛下,陛下……” 听到殿内传来的哭喊声,去而复返的夏恽与郭胜匆匆冲进殿,一边呼唤灵帝,一边试探他的鼻息。 “郭常侍,你在这里等候太医,我去请何后!” 发现灵帝呼吸尚存,夏恽暗吁一口气,瞥了一眼身旁的郭胜,眉头一挑,转身就走。 “你去请何后?” 灵帝只是怒火攻心昏了过去,郭胜正感到失望,突闻从来不与何氏往来的夏恽要去请何氏,倏然一怔。 “何后就在嘉德内苑莲池观鱼,我去去就来!” 夏恽头也不回地一边疾走,一边大声给郭胜喊话,谨防郭胜跟来或听不见。 “我也去!” 压下心头对夏恽反常态度的猜度,郭胜匆匆冲出嘉德殿追了上去。 “哼,就怕你不来!” 眼角余光看到郭胜的身影,夏恽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脸上一片狰狞。 莲池并不远,夏恽、郭胜二人没跑几步,便来到内苑。 “嘭!” 气喘吁吁的郭胜正四下寻觅何后的身影,猝然一头撞在了廊柱上。 “咕咚……” 强烈的撞击让眩晕的郭胜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夏恽一把捂住口鼻,径直推入莲池。 “何后怎么会来南宫,她定在北宫!” 看到挣扎了没几下的郭胜沉入池底,夏恽讥笑一声,转身朝北宫而去。 ———— 司空府。 乍暖还寒的洛阳,户外空气非常清新,袁氏议事大厅的气氛却显得异常沉闷。 下朝结伴而回的大汉司空袁逢、太傅袁隗、太仆袁基,一回到府里,立即召集虎贲大将军袁术、西园军中军校尉袁绍及袁胤、袁叙等袁氏重要成员共聚一室,商讨袁氏大事。 “讨伐陶应小儿失败,不但青州未收回,徐州、兖州皆失,冀州三分去一,这对我袁氏已成心腹大患!” 袁逢有些后悔,为了区区二百万石粮食,逼反陶应,不但给汉室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也给袁氏带来了更大是损失。 “李瓒战死、伯业一门十七口被屠,袁氏在兖州、徐州的亲眷故友皆死于陶应小儿屠刀之下,我袁氏在二州百年来的布局皆毁于一旦!” 袁逢心情郁闷,想到袁遗一家的结局,袁隗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眸子阴郁地滴水。 “唉,伯业一家死得太凄惨了!” 默默听闻袁逢、袁隗二人的叹息,面色冷峻的袁绍、袁基等人皆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瞥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袁术。 “哼,你们看我干什么?” 被袁绍、袁基、袁胤等人投来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的袁术,腾一下坐起身,面红耳赤地大声责问一众兄弟。 “我发誓,总有一日,将陶应小儿一家斩尽杀绝,替从兄一家报仇……” “陶应小儿一家已被公路几乎杀绝了,只剩下一个陶应!” 袁术话音未落,袁基嗤笑一声,语带谐谑地提醒袁术一句。 “呃……” 袁术一怔,继而尴尬地又坐了回去,嗫嚅难言。 “陶应小儿这是欲效公路之行,要将我袁氏一门斩尽杀绝啊!” 袁隗略带不满地瞄了一眼袁术,暗暗为袁氏一门的未来担忧。 “绝不能让陶应小儿继续下去,否则,在这大汉将无我袁氏一门的立锥之地!” 面色有些尴尬的袁逢懂袁隗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儿子袁术为袁氏一门带来了无法弥合的灾祸,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化解。 “南阳太守羊续去世,这是个机会,近日我便为公路谋取此职,公路可效陶应小儿之法,招兵买马,以防不测。” 既然效仿陶应,南阳就不是袁逢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是整个荆州、豫州地区。 至于为何不给袁绍谋取外职,袁逢对袁绍有更大的期待,况且洛阳整个大本营袁氏离不开袁绍。 “二哥,陶应小儿已占据兖州,我对汝阳不放心,还是将族人暂迁来洛阳吧?” 袁隗担心已在效仿袁术的陶应会将屠刀伸向汝南族人,提醒袁逢未雨绸缪。 “也好,此事就交由士纪去办!” 袁逢从善如流,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了袁隗的提议。 “家主,宫中急报!” 袁逢还想交代袁基一些事,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快进来!” 预感不妙的袁逢应了一声,与袁隗对视一眼,脸色渐渐变得紧张,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家主,天子昏厥,蹇硕已率西园上军进入南宫,永乐太后带着‘董侯’陪侍!” 管家话音一落,袁逢、袁隗神色骤变,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天子恐怕时日不多了!” “蹇硕入宫,天子还是要废长立幼啊!“ 与一脸骇然的袁逢、袁隗不同,眸子骤然一缩的袁绍心头一顿,立即神情淡定地站起身。 “阿爹、叔父,孩儿去大将军府上看看!” 袁逢、袁隗再次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朝袁绍点点头。 “去吧,或许能帮上忙!” ———— 兖州。泰山郡。牟县。 “四月初一,唉,你的时代终归要离去啊!” 静静站立在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陶应望着眼前的朵朵梨花,心情异常复杂。 “三月雪连夜,未应伤物华;只缘春欲尽,留着伴梨花。” 想到灵帝即将走完自己的一生,也意味着汉末真正的乱世将正式拉开大幕,陶应不由有些感伤。 “好诗,不过显得太悲伤了!” 与祢衡、王烈一起走进来的陈琳,正好听到陶应吟诵杜甫的诗,忍不住赞了一句。 “你们来了!” 陶应回头瞄了三人一眼,转身朝房里走去。 “新?,《泰山周报》的办报宗旨与思路明确了吗?” 陶应没有回应“俘虏”陈琳的话,他现在最关心办报的事。 此番专门从徐州回到泰山牟县,陶应不仅为佐伯的成果而来,还为祢衡与王烈的工作而来。 “主公放心,每个板块都已找到执笔人,只等主公说的报纸!” 祢衡已见过泰山新纸,只是陶应未给任何人试用,这让祢衡心急火燎,天天跟在陶应身后索要。 当然不是陶应抠门,虽然佐伯改进的纸张已很“完美”,但陶应还是提出了各种改进意见,新纸未出之前,陶应不打算让纸张流出。 “立即安排人写几篇关于天子刘宏一生的评论,四月十一出第一期创刊号!” 陶应停下脚步,回头异常严肃地注视着祢衡,特别又交代了一句。 “你们的评价将会载入史籍,一定要客观,实事求是,不能带一丝个人好恶!” 祢衡一怔,与陈琳、王烈对视一眼,三人皆是一脸骇然。 “四月十一?” “天子要驾崩?” “莫非刘敦之言是实,陶将军能观天象?” 第二百九十九章 洛阳之变 第299章 洛阳之变 昭宁元年(公元189年)八月二十九。 青州。临菑。 深秋时节,枝头黄叶被一夜秋风吹尽,遍地犹如铺了一条金色的地毯。 经过近半年的休养生息,徐州、青州、兖州、冀州陶应所占据地区的春小麦已收割,大大缓解了占据区军民的粮食危机。 而在这半年里,一如原历史,汉灵帝驾崩。 蹇硕并未如灵帝之愿将九岁的“董侯”刘协推上皇位,自己却被大将军何进诛杀。 三日前,洛阳发生政变,何氏一门也没逃过被宦官屠戮的宿命,何进、何苗、何咸相继身死。 司隶校尉袁绍与叔父袁隗合力除掉许相、樊陵,指挥士兵成功攻入皇宫屠杀宦官,大长秋赵忠、孙璋等被诛杀。 虎贲中郎将袁术、羽林中郎将桓典、何进部将吴匡等率领南宫守卫军攻入南宫,火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二宫,胁迫十常侍放弃皇宫出逃。 走投无路的十常侍张让、段珪等挟持少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出逃北邙山。 …… 对发生在洛阳之事,得到邓展通报的消息,心中暗舒口气的陶应并未起多大波澜,依旧淡然率领“庞大”的队伍巡视自己的领地。 “丰收的画卷真是美得让人心醉啊!” 望着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的百姓身影,陶应脸上不加掩饰地洋溢着一抹陶醉与自得,发出一声声由衷的赞叹。 虽说来大汉过的第一个中秋没有月饼,有一丝遗憾,但陶应的心情还是像浪花一样欢腾。 一路从徐州到兖州、冀州,最后到青州,近一个月不停歇的巡视,陶应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疲累,甚至对这样的长时旅行甘之如饴。 “是啊,青州大丰收,子旗功不可没!” 立在陶应身后的步骘,笑盈盈地侧首瞄了一眼身旁的好友、青州刺史卫旌,顺着陶应的赞叹附和了一句。 “相比青州,徐州的收成不太好,是骘没有做好,愧对主公信任!” 赞完卫旌,步骘脸色变得有些黯然。 抛开青州,徐州今年的收成也不如兖州和冀州四郡,在陶应占据的地盘中垫底。 当然,赵云、田豫占据的幽州几县不算在内。 “子山谬赞了!” 听到步骘的夸赞与检讨,卫旌快速瞥了一眼负手而立的陶应背影,立即推功。 “青州之所以大丰收,乃主公及元龙、子山等同仁之功,卫旌绝不敢贪!” 虽然也为青州的春耕付出了辛劳,但卫旌心中很清楚,若没有陶应的一系列惠民政策,没有陈登、步骘等人早期打好的基础,他一个被仓促任命的“青州刺史”也不见得就比陈登、步骘、戏志才做得有多好。 “子旗过谦了!” 见卫旌提到自己,陈登望着神情肃然,没有一丝做作的卫旌善意一笑,并不多解释,他是了解陶应的。 “子旗确实功不可没,也证明子山你这位伯乐慧眼识金!” 陶应转身扫视一圈立在身后的陈登、戏志才、卫旌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步骘身上,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徐州的春耕太过仓促,水利也未修葺,能有如今的收成,我已十分满意,子山辛苦了!” 陶应担心步骘内疚,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抚慰。 “主公……” 嗫嚅难言的步骘,望着一脸和煦的陶应,黝黑的眸子里闪烁晶莹与感激。 陶应提步骘举荐卫旌之事,不仅是表达他没有忘记这份功劳,也是在提醒卫旌吃水莫忘挖井人,这让步骘暖心不已。 “唯有这样的主公,才值得我步骘效忠!” “唯有这样的主公,大汉百姓才有希望!” “唯有这样的主公,才配享有天下!” 陈登、戏志才、卫旌此时的心情与步骘一样,凝视着陶应,目光中皆泛出狂热和憧憬之色。 他们面前这个年轻的主公,是他们在这乱世中的信仰和希望。 陶应不仅允文允武,高瞻远瞩,关键是很有人情味。 陈登、戏志才几人有种感觉,即便陶应身边没有他们,陶应也能够打下眼前这份根基,陶应不是在依靠他们,而是他们登上了陶应的顺风车。 “不过,青州今年能够大丰收,除了农具的改进外,要感谢我们远在幽州的主帅赵子龙!” 自冀州一别,陶应近一年没有见过赵云,要不是幽州太远,心中还在关注着洛阳的时局变化,陶应都想亲自去一趟幽州。 “若非子龙为青州、兖州输送大量的耕牛,也不会出现亩产十二石这样的高产!” 这个时代,因为种种的原因,亩产很低,一般田产粟三石,折合下来也就是二百八十斤左右,小麦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如果达到十石,已经属于高产田。 “主公所言不虚!” 陈登在冀州时见过赵云,此时听陶应提及赵云,也由衷发出赞叹。 “赵子龙虽武将,出入万众,单枪匹马,所向无前;但其见事明决,持重老成,兼有儒臣体用,若非主公慧眼,恐明珠蒙尘矣!” 出身寒门的赵云,年龄不过二十二三,若非遇到陶应这样用人“任性”的人,即便赵云再英雄,也不会这般早有用武之地。 戏志才、步骘、卫旌皆若有所思地望着陈登点点头,他们都没有见过赵云,此时听陈登一事两夸,便明白是在暗示他们要对赵云重视。 当然,即便陈登不暗示,以戏志才三人的智谋,也绝不会小觑赵云。 赵云年纪轻轻便出任幽州兵团主帅,统帅四万玄甲军精锐步、骑,那就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不过,既然话少的陈登会多此一嘴,戏志才、步骘、卫旌更多了一丝明悟。 “赵云恐怕比颜良、纪灵、吕岱、徐盛更得主公器重!” 陈登、戏志才等四人在想什么陶应不会去关注,此时望着在农田里汗流浃背地干活的百姓,从他们满是喜悦的笑容里,就知道对这个秋收很满意。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也是整个社会的命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种冬小麦,在这期间,四位一定要督促郡县,发动百姓,抢修农田水利,以应对明年可能出现的旱情!” 汉末三国进入了小冰河期,天气少雨多旱,农田水利的重要就更加凸显。 “同时,各州必须要求所有农户养殖鸭子,每亩田不少于十只;各郡县必须有集中的大型养殖场,安排伤残、退役士兵管理。” 陈登、步骘、戏志才、卫旌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满腹狐疑地望向一脸严肃的陶应,想知道陶应背后的用意。 “养鸭子,不仅仅可以吃肉、蛋,鸭毛可以用来做棉衣棉被,鸭子还可以预防蝗灾!” 作为“先知”,陶应十分清楚汉末三国时期的蝗虫之害。 从兴平元年到建安二年期间,连续四年,年年有蝗。 蝗灾可以说是与汉末三国的寒冷期及相关灾变环环相扣、互相影响。 汉末三国百年内至少约发生十五次大的饥荒纪录,几乎都有蝗灾的影子。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的饥荒,汉献帝艰难度日,百官、后宫更是食枣菜维生,河北袁绍军吃桑椹、江淮袁术军吃蒲蠃。 连这些人日子都不好过,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能上演“人相食”的惨剧。 “咯踏踏……” 瞠目结舌的陈登、步骘几人正不可思议地望着陶应,想知道鸭子防治蝗虫是不是真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令,瞬间揪起几人的神经,皆朝来骑望去。 洛阳政变刚刚发生,虽然陶应似乎不太关注,但陈登、戏志才、步骘不能不关注事态进展。 这一打岔,四人也将鸭子治理蝗虫的事情压了下去,正遂了陶应的意。 “唏律律……” 疾驰而来的邓展在陶应等人身前尚有十数步的距离开始控马,护卫在不远处的典韦不等战马停下,猛错身而上,一把抓住马辔,被阻的战马人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 “主公,洛阳消息!” 在战马人立而起的一瞬,邓展双手猛一按马头,借着马力腾身而起,双脚轻踩马背,一跃跳至陶应身前。 “天子与陈留王已被并州牧董卓迎回宫,太傅袁隗以长时下雨为由罢免司空刘弘,在显阳苑拜董卓为司空!” 邓展一边汇报洛阳的最新消息,一边将一张小纸条递给陶应。 “‘我等灭绝,天下大乱!’……唉!” 陶应看到纸条上录的张让跳入黄河之前给汉少帝刘辩说的诀别之言,心中一阵唏嘘。 “你们看看吧!” 陶应将情报递给神情严肃的陈登,背手缓缓朝路边的农田走了几步,旋即抬头仰望西方阴沉沉的天际,默默伫立许久后,方发出一声喃喃自语。 “这是要讨董了吗?” 第三百章 袁氏之谋 第300章 袁氏之谋 昭宁元年(公元189年)八月二十九。 洛阳。太傅府。 华丽古朴、处处透着黄老思想的太傅府议事大厅,忻忻得意的袁隗端坐正位,一边轻捋颌下花白的长须,一边转动着虚浮的目光,从两个儿子袁胤、袁叙及侄子袁基、袁绍、袁术等人身上来回巡视。 “唉,可惜天不假年,二哥早走一步!” 看了半晌,年过花甲的袁隗倏然叹息一声,神情变得又有些意兴阑珊与寂寥。 过去无论是家族会议,还是针对朝堂的决策,都是袁逢主持,袁隗从中辅助。 如今灵帝死了,宦官灭了,外戚亡了,朝中就剩下以袁氏为首的大姓士族一家独大的局面,袁逢却“毫不留恋”地追赶灵帝去了极乐世界去,让无志可斗的袁隗内心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叔父绝不能有事!” 袁隗神态陡然显露出一股看破红尘遗世独立的沧桑感,袁绍心中一紧,担心袁隗赴父亲袁逢的后尘,那样袁氏的损失就大了。 袁绍忙将目光投向大哥袁基,希望他能出声安慰袁隗。 “呃……” 此时的袁基,也是一脸的抑郁,显然是被袁隗的情绪影响,莫说安慰人,连他自己都需要人来安慰。 “叔父,董仲颖请孩儿去显阳苑议事,不知是何意?” 袁基指不上,袁术显然与自己不对付,袁胤、袁叙似乎有些迟钝木讷,袁绍干脆自己转移话题。 “况且,才拜为司空不足半日,是不是太过迫切了些?” 袁绍将话题转移到董卓身上,袁隗的精神开始渐渐提振,似乎感觉人间又值得了。 “董仲颖曾是叔父掾吏,此番进京又得我袁氏授意与支持,他请本初去,总归是好事!” 袁基比袁隗回血的速度似乎快些,抢先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今朝中阉宦、外戚势力已除,董仲颖想早一些感受位列三公的滋味,乃人之常情!” 袁基的神态与语气充满轻松、乐观,隐隐流露一丝自得,与之前的一脸抑郁简直判若两人。 “哼!” 袁术轻哼一声,瞥了一眼志得意满的袁基,幽深的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 “董卓先恶张伯慎,后恶皇甫义真,凶悍难制,招其入京,必生后患!” 只要是袁绍、袁基二人赞同附和的,袁术就会反对,尤其是看到二人得意之时。 “嘿!” 袁术的警告,袁基暗自嗤笑一声。 “张温、皇甫嵩岂能与四世三公的袁氏可比?” 袁基一脸的不以为然,但却沉默不去反驳。 “嘶!” 袁绍眉头一跳,心中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公路多虑了!” 袁隗略带不满地瞄了一眼让袁氏损失惨重的袁术,若非袁术是亲侄子,他早就收拾了。 “董仲颖乃叔父早年掾吏,叔父对他有提携之恩,他此番能拜为司空,亦是叔父运筹;再说,只要朝堂有叔父在,量他不敢妄为作妖!” 袁隗面目漠然,语气森冷,袁绍、袁胤等人能够听出不满,袁术同样也能听出来,而且他也清楚,袁隗的不满是冲他来的,而不是董卓。 “嘿……” 袁术想发作回怼,可面对的是袁隗,有火发不出,异常的憋屈,只得借缩在衣袖中的拳头一会儿张、一会儿攥来排遣心中的愤怒。 袁隗神情冷漠,袁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如开染坊般变幻不定,使大厅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沉闷。 “咳咳!” 毕竟是亲叔父、亲兄弟,袁绍也不想让袁术与袁隗关系搞太僵,轻咳一声,再次出声转移话题,缓和气氛。 “叔父,何进、何苗身死,北军及车骑将军属兵将如何安置?” 蹇硕死后,西园军几乎尽归袁绍掌管,就连大将军一些府兵也掌握在手中,但并不是全部,袁绍对二何留下的兵马非常觊觎。 “只要手中有了人马,对那陶应小儿,又何惧之有!” 一想到各地联军半年前讨伐陶应失败,曹操灰头土脸回来,姻亲李瓒被杀,袁遗一门被屠,袁绍就更加迫切想收拢京师的人马。 “本初,叔父倾向由你掌控京师军队,行使大将军权利,但眼下不是最佳时机!” 袁绍心里想什么袁隗很清楚,而且也觉得袁绍是最适合掌控京师兵马的人选,但袁隗还是有顾虑。 “一来,本初身为司隶校尉,不宜过多统管兵马,以防引起朝中其他大姓猜忌;二来,本初未曾经历战阵,若统御京师兵马,恐招致各方反对与不安。” 注视着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的袁绍,袁隗没有改变主意,继续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叔父思来想去,还是由董仲颖暂时接管北军,他不仅有丰富的统兵经验,也一心归附我袁氏,兵马暂交给他,于我袁氏有利,叔父也放心!” 袁隗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他还想让董卓带兵去打陶应,陶应已成了袁隗心头的一根刺。 “陶应不灭,袁氏寝食难安!” 想到陶应,袁隗又异常不满地瞪了一眼闭目装死的袁术。 “哼!” …… “呵呵!” 闭目坐听不再言语一声的袁术,听到袁隗要将二何兵马交到董卓手中,而不是给袁绍,心中既对袁绍幸灾乐祸,又暗暗鄙视袁隗短视。 “老糊涂了啊,董卓乃凉州豺狼,岂可轻信!” 袁隗对董卓的过度信任,袁术虽然感到担忧,但再未出声反对。 袁术也很清楚,他的反对不会有人在意的。 自从挖了一回煤回来,袁术明显感到他在袁氏已成不受待见之人;父亲袁逢去世后,他在袁氏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洛阳之外有逆贼陶应虎视眈眈,京师之内再有豺狼董卓肆虐祸害,这大汉的江山会不会死得更快些?” 想着想着,袁术赫然睁开双眼,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涌上一层希冀与快意。 “董胖子,莫要让本将军小瞧了你!” …… “若是阿爹尚在,他会选董卓还是选我?” 袁隗拒绝将二何人马交给袁绍统领,心中有些失望的袁绍不由想到了去世不久的袁逢。 “阿爹定会选我的!” 虽然袁隗强调北军归属董卓是暂时的,但袁绍很清楚董卓是什么样的人,这就是肉包子打狗,袁隗有些想当然了。 “孩儿明白了,这便去显阳苑见董仲颖!” 心中虽然很失望,甚至很不满,但袁绍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起身朝袁隗躬身一礼,转身疾步出了太傅府。 …… “呼!” 等一出府邸大门,袁绍立即放慢了脚步,长呼一口气,旋即心中又惴惴不安起来。 “董卓早有异心,此番招其进京,真会是个引狼入室之局?” 过去曹操的反对之词,刚刚袁术的警告之语,这会儿犹如那不死鸟,落地生根,在袁绍心中疯长。 “若董卓不受我袁氏控制,袁氏还有没有再选人的机会?” “本初兄!” 袁绍正在努力拔除心中的杂草,身后传来鲍信的声音。 “允诚兄!” 注视着一脸谨慎又隐隐带有一抹愤怒的鲍信,袁绍瞬间从心中的杂草堆里挣脱出来。 “本初,董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必将为其所制!” 见四下无人,鲍信压低声音对袁绍说明来意。 “此番董卓长途而来,人马疲惫,若趁他入城时突起发难,定能擒拿此獠,可否?” 袁绍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猛跳一下,鲍信是今日第二个提醒他董卓靠不住的人。 心思电转,袁绍决定按兵不动,既然袁隗有自己的一套算计,袁绍想再观察一阵子,若董卓真对袁氏不利,再动兵不迟。 “允诚,凉州兵乃善战悍勇之士,莫要轻举妄动!” 为了袁隗的计划不受影响,袁绍阻止鲍信搞有损袁氏利益的“破坏活动”。 “本初过虑了!” 注视着一脸畏惧的袁绍,鲍信心中生出一抹鄙夷,但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董卓只有三千人马,洛阳城内的虎贲、羽林、北军五营及其他卫兵约有一万人,若再加上本初的西园军,擒灭董卓易如反掌!” 见袁绍犹疑不定,鲍信又抛出诱饵。 “只要董卓一灭,本初就可成为大将军,到时便可指挥天下兵马,讨伐逆贼陶应,为袁氏报仇!” 当然,鼓动袁绍找陶应报仇,那就不仅仅是给袁氏报仇,也是为他鲍信报仇。 “嘶!” 呼吸骤然急促的袁绍,眸子里闪烁跃跃欲试的神采,强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在原地来回走动。 “要不要与鲍信联手?” 袁绍内心还是很想与鲍信联手,将董卓赶出洛阳去,成就自己的大将军梦,可一想到袁隗的计划,袁绍又有些踌躇不决。 “呼!” 神色变幻不定的袁绍长呼一口气,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允诚,董卓兵强马壮,还是再等等看吧!” 盯着有些战战兢兢的袁绍,鲍信彻底失望。 “懦夫,不足为谋!” 鲍信能感觉到袁绍内心的害怕,二话不说,拱手一礼,起身就走。 …… “唉,不知拒绝鲍信是不是又错了!” 待鲍信走远,袁绍身上不见一丝的畏惧,漆黑的眸子里却多了一抹犹疑。 “董卓会不会又是第二个陶应?” 第三百零一章 美女貂蝉 第301章 美女貂蝉 洛阳。典军校尉府。 显得有些冷清的书房,已名存实亡的典军校尉曹操与从弟曹纯、夏侯惇三人对坐。 “大哥,天子已回宫,董卓也被拜为司空,很快就会进城,要不要趁机向其示好,找个机会外放?” 宫变之后,曹纯的黄门侍郎也做到了头,开始处在待业状态,他希望曹操能向董卓示好,出京到地方去任职。 “最好是回谯县,与子孝、妙才汇合,招兵买马,找狗贼陶应报仇!” 始终念念不忘要替大哥夺回大嫂的夏侯惇,也希望曹操离开洛阳到地方上去。 “唉,终究还是将他招进了京!” 曹操暗叹一声,微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 对何进、袁绍招董卓进洛阳,曹操始终是极力反对的;可人微言轻,曹操再反对也没有用。 既然董卓进京已成了事实,且已被拜为司空,位列三公,曹操也就面对现实。 “也好!” 曹纯、夏侯惇的劝说,眼下的处境,念念不忘的仇怨,曹操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 按理说,曹操找“好基友”袁绍求袁隗就能很容易实现外放的目的。 如今朝中宦官、外戚势力清扫一空,太傅袁隗已成朝中老大,很多任命决策只要找他就能搞定。 比如今日找借口罢免刘弘的司空,转拜董卓,还不是袁隗一句话。 可三日前曹操拒绝与袁绍合作攻打皇宫诛杀宦官,让二人本就不再和谐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这个时候去讨好袁绍,曹操做不出来,也不会去自找没趣。 “哼,以为杀光了宦官,天下就太平了吗?” 曹操很清楚袁氏为何念念不忘要杀掉宦官,还不是大姓们争权落于下风。 “不过,我们不能回谯县,而是去东郡!” 谯县是曹氏、夏侯氏的老家,曹操的父亲曹嵩就在那里养老。 但曹操不会回去,不仅因为曹操与曹嵩的关系不太和谐,还因为被陶应蚕食的沛国,沛国相是出身汝南袁氏的袁忠。 “袁公路杀了丹阳陶氏满门,狗贼陶应自然也不会放过汝南袁氏,我们去沛国,不仅得不到好处,还有被袁氏拖累之虞。” 即便曹操不解释,曹纯也不会赞同回谯县,但夏侯惇需要这个解释。 “俺听大哥的,大哥去哪里,俺就去哪里!” 夏侯惇之所以想让曹操回谯县,只不过是想利用两家在那里的资源而已,既然曹操说不能去,夏侯惇也就不会坚持。 “这回离开洛阳,我们短期内不会再回来,子和提前将家中归置好,一旦有了朝廷的任命,我们立即就走。” 一次被人“抢走”两个老婆一个儿子,曹操决定以后到哪里上任,都要将妻儿带在身边。 “诺!” ———— 洛阳西郊。显阳苑。 午后的显阳苑,秋风吹过,清爽宜人。 脸如弯月、双眉如柳、目光幽远的新拜司空董卓,立在一处阁楼上,望着台阁四通八达,相互呼应,长桥凌空高悬,石阶横跨水上的林苑,心中对洛阳的繁华更加火热。 “这才是老夫所向往之地啊!” 自中午前,袁隗派人过来宣布了对董卓的任命,董卓一直处在亢奋与幻想之中。 “主公!” 长史周毖出声惊醒了神游天外的董卓。 “长史可是有话对老夫说?” 或许是心情很美,这回董卓一点都没有怪周毖打扰了他,说话也和风细雨,面带微笑。 “主公,在这洛阳城,您以为谁才是最大的隐患?” 周毖自然不是来煞风景的,而是提醒董卓革命尚未成功,莫要丧失警惕。 “说说看!” 董卓缩了缩眸子,沉思了半晌,并没有直接回答周毖,而是要周毖告诉他。 “在这洛阳城中,主公有两股潜在隐患!” 周毖也没有卖关子,将董卓面临的形势说了出来。 “最大的隐患,来自东边的陶应;其次一级的隐患,西边有手握重兵的盖勋、皇甫嵩;南边有豫州牧黄琬;北边有白波兵。” 周毖虽说威胁董卓的敌手在朝中,但却都在洛阳城之外,可董卓并未感觉矛盾。 “当如何对治?” 董卓脸色恢复冷峻,一边朝阁楼里面走,一边询问周毖。 “主公已是司空,当速速入城,整合京师散落无主兵马。” 无论解决哪一路的敌手,董卓都必须先整合京师的各路力量,不仅让大本营稳定,还能壮大实力,手中有了更多的人马,才有底气与对手叫板。 “老夫也有此想,恐怕不易啊!” 心中已有不同念想的董卓,自然也知道整合兵马的迫切性,可随董卓进入洛阳的兵马只有三千,要收服洛阳城中的两三万人马,董卓心中没底。 “对内狐假虎威,对外合纵连横!” 迎着董卓投来的目光,周毖很是淡然地给出对策。 “狐假虎威,合纵连横……” “主公,司隶校尉袁绍在门外求见!” 若有所思的董卓正琢磨周毖策略的可行性,袁绍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叫他进来!” …… “竖子!天下事岂不决我?” “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立在门外的周毖,待袁绍进去不久,就听见屋内传来董卓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尔谓某刀刃不利乎?” 气急败坏的董卓开始拿杀人威胁袁绍,周毖眉头一蹙,立即抬腿进屋。 “天下强横之辈,难道只有董公?” 周毖刚进屋,就见脸色阴沉如寒冰的袁绍,满是不屑地瞪着董卓回怼一句,横陈佩刀,一躬到底,径自出门而去。 “竖子,竖子……” “主公,请慎言!” 担心董卓骂出更难听的话,立即大声提醒。 “袁氏四代广布恩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主公在京师立足未稳,不可先恶故主,使前功尽弃!” 周毖的警告虽然刺耳,但是事实。 “袁儿,老夫誓杀汝!” 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董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阴恻恻的眸子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立即进城!” ———— 河南尹府。 宴饮厅,六十三岁的王允红光满面,心旷神怡,醉眼朦胧地盯着在大厅中犹如花蝴蝶般为他独舞的歌伎貂蝉。 张让投河死了,宫中曾经陷害过自己的中常侍几乎死绝,就连普通小黄门也没有剩下几个,王允心情异常的舒畅。 更让王允兴奋的,他派属下河南中部掾闵贡救驾,迎回了少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单凭这份功劳,他就能重回中枢。 “婵儿,过来!” 兴致高涨的王允放下手中的酒樽,朝貂蝉招招手。 貂蝉展颜一笑,停下婀娜舞姿,分花拂柳而来。 “家主!” 貂蝉随王允干瘪绵软的手力顺势偎入他的怀中,娇滴滴地在他耳边轻吟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那声音中,又带着一丝慵懒的意味,似睡梦中刚醒过来一般,充满了诱惑。 “嘶!” 本就双眼冒火的王允犹如电击,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把抱住貂蝉,干瘪的双手放在她丰腴的臀瓣上,隔着粉红轻纱使劲地揉动那两团软肉。 “婵儿,你越发美丽了,倾国倾城,赛过飞琼!” 貂蝉伏在王允的怀中,一边吃吃媚笑着任由他轻薄,一边在王允看不到的角度扫视着桌案上的一份《泰山周报》,脸上不见一丝的媚态。 “家主喝醉了,婵儿哪有飞琼仙子美,恐怕连济南侯的三位夫人都不如!” 醉眼惺忪的王允一怔。 “醉?呃……老夫没喝醉,若真醉,那也是被婵儿的美貌陶醉!” 王允将貂蝉从怀中扶正,醉眼朦胧地端详着笑盈盈望着他的貂蝉。 樱红的双唇,挺立的琼鼻,弯弯的柳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云雾迷蒙,带着一股勾魂夺魄的魅惑,白嫩的脸蛋透着丝丝晕红,身姿窈窕,面容如玉,一等一的顶尖国色。 “卞曦、丁御……什么月亮女神、太阳女神,哪及我的婵儿一分!” “婵儿是知道的,袁太傅欲以三女、百金换你,老夫都不为所动,若是那陶应,定会心动。” 色心蠢动的王允一只手上移,另一只手从桌案上拿过报纸,在貂蝉面前扬了扬。 “蔡伯喈老糊涂了,教女无方,不仅做出的文章离经叛道,而且满篇错字,被女毁尽一世英名!” 貂蝉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从王允手中拽过报纸,一脸的不以为然。 “蔡文姬有才呢,连上古传说都知道,她说卞常仪、丁曦和美,那就一定美!” 貂蝉带有撒娇意味的话音落入王允耳畔,犹如魔音,让王允心中又是一荡,也不再与她争辩。 “哈哈,我的婵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允大笑一声,脑袋贴在貂蝉的秀发上猛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陶醉。 貂蝉的纯黑之发,有一股特有的香味,犹如甘草,充满青春的气息。 “婵儿定累了,我们回榻!” 王允站起,将貂蝉手中的报纸扔到桌案上,抱起她柔若无骨的娇躯,迫不及待地朝绣榻走去。 “家主,室外日光高悬,你……” “嘿嘿,老夫今日高兴……已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了……已等不及天黑!” 貂蝉的吐气如兰,一蹙一颦,欲拒还迎,加之王允醉意朦脓,越看越觉的貂蝉美丽不可方物,心急火燎。 “阿爹,闵郎中求见!” 王允刚将娇喘吁吁,娇靥生晕的貂蝉放到榻上,门外传来儿子王盖的声音。 “滚……” 第三百零二章 董卓之谋 第302章 董卓之谋 青州。乐安郡。蓼城。 昭宁元年(公元189年)九月初一,在位不足四个月的汉少帝刘辩在南宫崇德前殿被太傅袁隗、司空董卓联手废黜,由九岁的弟弟陈留王刘协继位,改元永汉。 汉少帝被废黜为弘农王,李儒被任命为郎中令。 同一日,司隶校尉袁绍挂符节于中东门,带着儿子袁谭、袁熙、袁尚,在麹义、文丑的护卫下,逃亡冀州。 九月初二,被董卓表举为骁骑校尉的曹操,似乎受到袁绍的影响,也带着两岁的儿子曹丕及新夫人夏侯氏,与曹纯、夏侯惇及数十护卫逃离洛阳,过中牟,进入陈留。 同一日,被董卓拉拢的并州军大将吕布,杀死执金吾丁原,带着并州人马投到董卓麾下,被表为骑都尉。 也在这一天,狐假虎威的董卓,在袁隗的帮助下,接管了北军等二何人马,张辽等何进旧部归入董卓麾下。 九月初三,太后何氏在永安宫被董卓派人毒杀。 …… 九月十一,打发走戏志才、陈登、步骘后,陶应一边留意着洛阳时局的进一步变化,一边按照自己的节奏,在青州刺史卫旌的陪同下,专程来到乐安郡渤海湾边的甲下邑船厂视察。 甲下邑原本是渤海湾边的一座小城镇,归蓼城县治。 自从建了造船厂,卫旌通过各种途径不遗余力地大力招募船匠、水手,由于待遇优厚,甲下邑人口暴增,短短半年时间,已赶上中等大县规模。 “好一处天然良港!” 望着绵延近六十里、三面被陆地环抱、与黄河入海口紧邻的甲下邑湾,陶应赞叹不已。 “主公,眼下有十二艘大、中、小海船同时在建,其中,一艘大型蜈蚣船、一艘一千料宝船和一艘轻型火龙战船,会在月底下水试航。” 陪在身侧的卫旌见陶应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来回打量,适时汇报船厂进度。 “嗯!” 陶应不置可否地轻应一声,望着工地,眉头微蹙。 “主公,此次所造船型工艺复杂,工匠们皆是头一回建造,无经验可循,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推敲琢磨,故而拖慢了建造进度。” 跟在身边的“技术总顾问”马钧看到陶应面色似乎有些不满意,忙出声解释。 陶应此次所要的海船,都是后世明代时期的先进战船,以宝船、广船为主,第一次将水密隔舱结构运用到船上,而且船型结构也从平底转为尖底,工匠们自然很难把握。 即便是技术大拿马钧,虽然对陶应很有信心,但一开始听到陶应提供的各种船型设想,尤其是千料级别的大型宝船,怀疑陶应是不是异想天开。 好在马钧对军事原理理解透彻,又是机械大师,很快就发现了明代战船的先进性,立即热情高昂地投入到新式战船的研究与建造之中。 “慢工出细活,不要急于求成!” 陶应并不知道马钧误会了自己,语气略显森冷,含着丝丝警告。 从一开始陶应对造船的工期就没有要求,他只要最先进、可靠的海上战舰。 “船厂为何还有许多闲人?” 陶应指了指散落在船厂各处的一些无所事事人员,面色不虞地望着卫旌、马钧二人。 “呼!” 刚刚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卫旌、马钧,知道了陶应不高兴的原因,皆暗呼一口气。 “主公有所不知,造船需要大量的杉木、松木、柏木,可青州这样的木材很少,外地运来木料尚需时日,故而很多新招的工匠一时无工可做!” 顺着陶应所指,卫旌瞄了一眼,一脸无奈。 卫旌几次都想提醒陶应不要再在报纸上发布“招工信息”,但又强忍住,他知道陶应对工匠的重视与偏爱。 “呵呵,原来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见不是卫旌、马钧管理上出了问题,后知后觉的陶应眉头顿时一舒,如释重负。 “大海对岸的辽东、乐浪、高句丽一带有用之不竭的船木,我们到那里去搬!” 有事可做,乱糟糟的工地也没什么好看的,陶应转身就朝甲下邑城疾步而走。 “嗯?” “嘶!” 马钧与卫旌对视一眼,眸子里各自露出一抹疑惑与凝重。 眼下的辽东、乐浪、玄菟三郡,虽然属于幽州,但公孙瓒窃据右北平、乌桓人占据了辽西、辽东属国,使东西不能相通,三郡孤悬于州治之外。 陶应要想从陆路前往辽东,不仅要与幽州牧刘虞打招呼,还要过公孙瓒、丘力居、苏仆延等仇人的关。 当然,辽东的公孙度也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高句丽就更麻烦,那里已不属于大汉的国土,是貊人、扶余人的地盘。 “高句丽……” 相比于技术男马钧,卫旌对政治和战争异常敏锐。 “战争又要来了吗?” “洛阳又会有何反应?” 在卫旌、马钧愣神间,护卫在旁的典韦,血气翻涌,犀利的眸子里暴射出缕缕精光,猛一挥手中的一对黝黑大铁戟,疾步跟上陶应。 “嘿嘿,俺要随主公开疆拓土,杀光高丽杂种!” 跟在典韦身侧的曹昂也是眸子一亮,他与何晏不同,就喜欢冲锋陷阵,驰骋沙场,在血雨碎肉中寻找生命的真谛。 “俺也要随阿爹出征,最好是去趟倭岛,将倭奴赶尽杀绝,寸草不生!” ———— 洛阳。董卓宅邸。 董卓的宅院位于洛阳旄门内的永和里,在司徒府的北面。 宴饮厅中,醉眼惺忪的董卓,稍显臃肿的身体斜靠在一名衣衫不整的妙龄侍女身上,一边与厅内幕僚饮酒,一边不时大力抓摸。 侍女额头冷汗森森,极力忍耐着疼痛,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神色。 在大厅右侧,依次坐着侍中周毖、长史何颙、主簿田景、城门校尉伍琼、郑泰等人。 大厅的左侧,依次是董卓的大哥董擢、弟弟奉车都尉董旻、骑都尉牛辅等。 参加今日宴饮的幕僚里,除了自己的女婿牛辅,董卓没有叫其他军方将领。 “主公,京师人马虽已尽归主公所有,但司空并非三公之首,尚被太傅、太尉辖制,这恐于主公掌控朝堂不利。” 见酒喝得差不多了,已从长史变为侍中的周毖提醒董卓该向更高权力伸手了。 “嗯!” 说到正事,董卓浑浊的醉眼瞬间恢复清明,一把推开身后的侍女,人也缓缓正坐,深邃的眸子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 “不知诸位贤能有何良策教我?” 董卓也不想被袁隗压着,但袁隗是大汉权力机构中唯一的上公太傅,一时也绕不过去。 “司空可谋太尉!” 新任长史何顒是何进的人,如今归附董卓,立即进入自己的新角色。 “哦?” 董卓眸子一缩,盯向何顒。 太尉属三公之首,但被幽州牧刘虞兼任,刘虞是时下公认的德高望重之辈,又是地方实力派诸侯,董卓不可能像对付刘弘那样随便找个借口拿下。 “司空可表举刘伯安为上公大司马!” 主簿田景奸猾的眸子一转,不待何顒开口,立即给董卓出主意。 “嘶……” “这……” “能成吗?” 田景话音一落,大厅内立即响起一阵骚动,看田景的眼神都变得有所不同。 “刘伯安成了大司马,会不会尾大不掉,反过来威胁朝廷?” 与众人心态不同,田景的提议让董卓眼前骤然一亮。 东汉开国以来就没有设置过大司马,但董卓相信袁隗会同意的。 不过董卓也有些顾虑,以刘虞的声望,若要回头反对他,即便成了太尉,也不能在朝堂为所欲为。 “主公可表举陶应为丹阳王,令其率兵进入幽州,清剿乌桓、鲜卑、匈奴叛贼!” 董卓担心什么周毖一清二楚,立即将主意打到陶应身上。 “咦!” “嘶……” “够狠……” 周毖的提议,连狡诈奸猾的田景都倒吸一口冷气。 “一石二鸟之计,真毒!” 异姓不封王这是汉室规矩,若陶应被封,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董卓不仅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让陶应与刘虞二人龃龉不断,斗个两败俱伤。 最关键的,刘虞会被绑在幽州脱不开身,无暇再关注朝堂之事;陶应也会被调离山东,陷入幽州,不会威胁到董卓。 至于陶应会不会听命,董卓一点都不担心,平叛是大义,如果陶应爱惜名声,一定不会拒绝。 “仲远所谋甚善!” 骤然面色泛红、心跳加剧的董卓,不假思索地大声赞了周毖一声,眸子里不时闪烁兴奋的光芒,犹如高潮般,飘飘欲仙,欲罢不能。 “若袁太傅不同意呢?” 城门校尉伍琼眉头轻蹙,忍不住出声泼冷水。 伍琼虽然依附董卓,但并不表示就能容忍董卓为所欲为。 “呃,这……” 董卓脸色一凝,腾云驾雾般的美感瞬间没有了,犹如从高空坠落,浑身绵软无力。 董卓很清楚,袁隗虽然为了袁氏利益一味苟合、妥协,但像搞异姓封王这样的僭越之举,他绝不会冒天下大不讳,将自己放在火上烤。 “可表举太中大夫杨彪接任司空!” 半天没有说一句话的郑泰,眼看董卓的形势愈加明朗,为了自己的利益,决定力推董卓。 “妙!” 田景眸子一转,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郑泰的用意。 “如此一来,弘农杨氏也如汝南袁氏一般,成就四世三公美名!” 有了杨彪的加入,董卓说服袁隗推陶应为丹阳王阻力会小很多。 “好,老夫这便去找太傅议定此事!” 主意已定,董卓毫不拖泥带水,麻利地从地上坐起,大步朝厅外走去,他要立即去见袁隗,明日朝会将此事定下。 “嗯?” 刚走两步,董卓又停下脚步,阴恻恻地朝大厅四周快速扫视一圈,左眼微眯。 “哼,伺候人都不会,留着何用!” “来人,将大厅中所有家仆、婢女斩杀,一个不留!” 说完,不顾瞬间吓得瘫软、汁水横流的家仆婢女求饶,董卓大步而去。 第三百零三章 三生石上 第303章 三生石上 青州。乐安郡。甲下邑 陶应一回到城内船厂议事大厅,立即召集会议,卫旌、徐盛、邓展、凌操、典韦、马钧出席。 “即日起,玄甲军组建海军,徐盛任都督,凌操为主将,统兵两万。” 陶应开门见山,立即发布命令。 “海军部士兵每月军饷六百钱,外加一石粮食,奖惩、抚恤与玄甲军骑步相同。” 海军的军饷比陆军多一倍,相对来说,海上的风险也大一些,一旦出现意外或者战死,往往尸骨无存。 “末将徐盛领命!” “末将凌操领命!” 神色凛然,却透着丝丝兴奋的徐盛、凌操二人快速站起,行至陶应面前,齐齐躬身领命。 陶应此番视察各州,从徐州启程时,就让伤愈归来的徐盛一路随行,目的就是让他出任海军主帅。 出身吴郡的凌操,则是被卫旌征召而来,负责训练水兵。 当然,徐盛并不是陶应心目中的最佳海军主帅,但他眼下无人可用;即便耳熟能详的那些汉末三国水军牛人,未来能让陶应所用的也不会多。 周瑜不仅是陶氏的敌人,而且未成年,不可能为陶应所用。 陆逊、吕蒙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 蔡瑁、张允的出身背景就天然与陶应走不到一起,尤其是张允,他是刘表的外甥,刘虎就死在陶应手里。 黄祖跟着孙坚混,黄权在益州,是刘焉的部下。 横行长江的锦帆贼甘宁,水上作战在三国名将中无出其右,但眼下在蜀地乐滋滋地做他的六百石郡丞。 至于出身下邳东城的鲁肃,尚未加冠,能不能为陶应所用,也要等陶应接管了淮水以南的徐州领土才能知道。 “二万定额兵员,五百辅助船员,由文向、凌操你二人自行选拔招募。” 陶应待二人回到座位,提出自己的要求。 “兵员、水手必须月底前招满,宝船下水试航时,要能登船远航!” 徐盛、凌操对视一眼,立即点头答应,斩钉截铁。 “定不负主公所命!” 玄甲军的待遇极好,徐盛、凌操不担心招不满兵员,就怕应征者太多挑花眼。 “德衡,你的任务更重!” 陶应目光转向马钧,给他“布置作业”。 “战船必须要有远攻近防武器,比如强劲的连弩、发石车;大海无边无际,战船出海很容易迷失方向,必须要有识别方向的‘眼睛’,比如司南,这些需要德衡解决。” 陶应想要让指南针和历史上由马钧发明改进的新式轮转式发石车上船。 当然,无论是大型宝船,还是蜈蚣船,在明代都装备了红夷大炮,但陶应现在没条件,他的火药正在秘密试制中,铸造合格的炮管也不是很容易,暂时指望不上大炮上船。 “钧定不负主公厚望!” 原本平时说话有些口吃的马钧,此时语速不疾不徐,流畅自然,铿锵有力,充满自信。 “德衡,无论是司南,还是发石车,都有很大改进的空间,你多想想。” 陶应一脸轻松,从未担心马钧完不成任务,历史上的指南车和轮转式发石车就是马钧发明的。 不过,为了让马钧少走弯路,陶应还是将后世指南针和新式轮转式发石车的大致原理作为设想告诉了马钧。 “咦!” 指南针的事马钧尚未想透,但轮转式发石车的原理一想就透。 “妙,如此一来,石车不仅容易操控,还能连续发射!” 马钧被陶应天马行空般的“设想”撩拨地再也坐不住了,想立即就去改进新式发石车,可陶应正在议事,不能走,一时坐立不宁,抓耳挠腮地不时望向陶应。 “下面也没有什么事,德衡自去忙吧!” 陶应很清楚理工男的性格,笑着挥手让马钧提前离开议事大厅。 “子旗,你也尽快招募一批伐木工,待月底宝船下水试航,这批人随船同行!” 马钧一离开,陶应又将目光投向卫旌。 “主公是想……” 卫旌猛地坐正身子,深邃的眸子瞬间变得璀璨夺目。 “嗯,从海上前往辽东、乐浪、高句丽。” …… “子诚,你的责任很重,可以说关系到玄甲军事业的成败!” 散会后,陶应让邓展随自己到海边散步,随即提到船厂的安保问题。 “甲下邑驻军二千,我不担心敌人来袭,而是担心内部有人吃里扒外!” 望着陶应异常冷肃的神情,邓展也变得严肃起来,眸子里透射丝丝杀意。 “主公放心,属下这就对船厂内部增加安保人手。” 新式战舰可以说是颠覆性的设计,一旦投入水战,必将横扫一切水军,邓展自然知道设计图纸泄露对玄甲军意味着什么。 “只增加明面上的人手不行,还要在船厂内部建一条暗线,或渗透其中,或暗中发展内部成员,加大对掌握核心工艺匠人的监视,包括他们的亲属、朋友。” 陶应从后世来,对谍战的了解很丰富,捡一些在这个时代可以实施的告诉邓展。 “属下明白了,今日便着手!” 近一年来邓展一直负责陶应的情报工作,包括对外刺探情报和对内除奸,像陶应提到的内部渗透与潜伏手段很清楚,但也只是对外,从没有想过在自己人内部安插人员。 “记住一点,一旦发现有人吃里扒外,只要证据确凿,不管何人,一律处死,亲属男丁连坐!” 对叛徒,陶应深恶痛绝,实行零容忍。 “哼,你可以不跟着我陶应混,但绝不能背刺!” 当陶应以冰冷的语气说出“连坐”二字,邓展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嘶!” 邓展抬头,就见陶应眼角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犀利而陌生,身上亦散发出丝丝杀气,海风吹过,冰冷蚀骨。 “诺!” 邓展不敢直视,立即低头,躬身应诺。 “子诚,你的忠诚及对玄甲军的功绩,我心中有数!” 陶应转身注视着邓展的目光,在他肩膀重重拍了几下,眸子里蕴含欣慰与信任。 “只要子诚不负我陶应,陶应必不负子诚,你我共富贵!” 陶应很清楚,历朝历代干这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必须给邓展表个态。 “属下愿肝脑涂地,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邓展“噗通”一声跪地,双手抱拳,刚毅的眸子里闪烁着丝丝泪花。 “属下不求大富大贵,惟望有生之日,能助主公手握万里河山,能见证主公成就千古霸业!” …… “真美!” 伫立在海中岩石上,丁氏靠在陶应的肩头,被陶应双臂环绕着,远望海面。 秋天的海,平静而蔚蓝,傍晚的彩霞,把天空与大海一起蕴染。 “什么美?” 丁氏从未来过海边,更别说在大海中伫立,虽然是在岩石上,但四周却是湛蓝的大海,她不仅被眼前美轮美奂、犹如仙境的景色陶醉,还被陶应的浓浓爱意陶醉。 这一刻,若陶应向她要什么,哪怕是生命,丁氏都会毫无保留地给他。 “当然是我的太阳女神美!” 陶应低头在她性感的花瓣唇上亲吻了一下。 “嘤咛……” 丁氏呢喃一声,她喜欢被陶应抱着的感觉,陶应的温柔,陶应的关注,陶应所有的目光,此刻都只为她停留。 “这一次很辛苦,你不该出来的。” 陶应怜惜而宠溺地用下巴颏轻轻触摸几下丁氏的秀发。 “在这个世上,我除了昂儿,就剩夫君一个亲人,自然你们到哪儿,我便到哪儿!” 丁氏将她紧贴陶应胸膛的娇躯又朝里挤了挤,似乎想将自己揉进陶应身体里,那样才感觉安心。 “傻呀,不是还有常仪、馨儿陪你吗,她们也是亲人呢!” 陶应轻哼一声,似乎在惩罚丁氏说错话,稍稍用力捏了捏。 “我知道她们对我都很好,可夫君与昂儿一离开,我却感到异常孤寂、难过!” 想到卞氏、尹氏先后怀孕,丁氏自己依旧没有动静,心中既羡慕又黯然。 只要是女人,没有不想生孩子的,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家庭地位,还往往为家族、为深爱的男人。 “若我不能为夫君生下一儿半女,夫君还会这般疼惜我吗?” 丁氏仰首,痴痴望向陶应璨若星河的眸子,既忐忑又期待。 “我们脚下的这块三生石为证,无论羲和生不生孩子,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羲和,绝不蹈苍穹与大海的爱情。” 陶应低头,噙住丁氏的美唇,给她安慰,表达自己的情意。 二人忘情地亲吻起来,很快陶醉在美丽的秋日夕阳之中。 “夫君,苍穹与大海的爱情是怎样的?” 许久,已瘫软在陶应怀中的丁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云雾迷蒙,面颊透着淡淡的晕红,望着天际落在海面上的余辉,呢喃低语。 “苍穹爱上了大海,但他们无法牵手,无法让爱继续。” “于是苍穹哭了,泪水洒落在海面,即使受到惩罚,也要把灵魂寄给大海。” “从此,海比天蓝……” 丁氏似乎被天空与大海的爱情故事感染了,挣脱陶应的怀抱,转身伸开玉臂环住陶应的脖子,主动将美唇献上,与他缠绵、纠结。 “夫君,要我……” 第三百零四章 雷鸣之夜 第304章 雷鸣之夜 “唧唧……” “咿咿……” 漆黑的深夜,干草丛中秋虫此起彼伏唱鸣,让黑夜充满生机。 “唉!” 眼皮沉重的蔡琰虽然困顿到了极点,却是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嗯……” 身上传来阵阵酸痛,让蔡琰忍不住发出呻吟,盘旋在耳畔的魔音似乎又在摧残她的神经。 傍晚海上的那一幕幕,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冲垮了她心里最后的防线,她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倾塌、崩溃。 “他,或者她,是不是故意的?” 蔡琰静了下来,望着漆黑的屋顶出神。 傍晚,陶应阻止了典韦,赶走了曹昂,亲自驾船带着蔡琰与丁氏到海上打鱼,观赏夕阳。 开始时一切都好,待小船划到一块岩石边,陶应与丁氏扔下了蔡琰,独自站到岩石上观景,开始就变得不美好了。 “三生石,多么富有寓意的名字,预示着三生三世吗?” 蔡琰不明白,在陶应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让人着迷的故事与传说。 “天空与大海的爱情,很凄美呢!” 当陶应给丁氏说出故事的那一刻,坐在船上静静聆听的蔡琰羡慕了,很希望陶应怀中抱着的那个人是自己。 “嘤咛……”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蔡琰直想跳到大海中去,远离陶应、丁氏那对“狗男女”。 “是他忘记了我的存在,还是他故意为之?” 蔡琰弄不清陶应当时是如何想的,她也知道陶应喜欢大被同眠,没少见卞氏、尹氏与他共处一室。 “她一定是故意的!” 弄不清楚陶应的心理,但蔡琰敢肯定当时丁氏是故意的。 蔡琰几次下定决心要跳到海中去,可丁氏高亢且抑扬顿挫的歌声,让她也随之心情起起伏伏,浑身瘫软无力,只剩下仰头望天,大口呼吸,缓解身体的窒息感。 蔡琰从没有感觉时间会过得那么慢,她有种错觉,煎熬的时间,足够她弹《十面埋伏》数十遍。 “哼,丁羲和,你等着,我也会让你体会蚂蚁噬心的那种感觉!” 一想到自己已是陶应内定的夫人,也有机会报复丁氏,蔡琰感觉天地顿时变得明朗起来,心绪也顿时明白起来,失眠的痛苦渐去渐远。 情绪稳定了下来,困顿渐渐逼近,瞌睡蒙住了蔡琰泛着春情的双眼。 ……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将夜空照亮如白昼,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雷声,将沉睡中的人们惊醒。 “噼啪……” 进入梦乡不久的蔡琰,被雷声惊醒,尚未回过神,又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闷雷再次接踵而至。 “啊……” 蔡琰大叫一声,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缩在墙角犹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闪电又至,蔡琰再也待不住了,一把掀掉裹在身上的被子跳下床,鞋也不穿,开门冲向隔壁陶应的房间。 “呜……” 又一声雷鸣如期而至,蔡琰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推门冲进陶应的房间,麻利地掀起被子钻了进去,偎入陶应怀中瑟瑟发抖。 “呃……” 睡眼惺忪的陶应,尚未从骤然响起的雷鸣中回过神,又被蔡琰的到来搞愣神。 “打雷而已,莫怕,有我!” 一股冷风顺着敞开的房门吹来,让陶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忙将蔡琰娇小玲珑的娇躯抱紧安慰。 “嘶!” 陶应再次吸了一口冷气,侧首朝里瞄了一眼,就见不知几时,丁氏也醒了,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一只手在他毫无遮拦的腰眼旋转着。 “曹阿瞒,我要退货!” 陶应讪讪一笑,强忍着腰间的酸爽,伸出另一条胳膊将丁氏也揽入怀中,在她美唇上啄了一口。 退货是不可能的,但陶应也清楚,丁氏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她不高兴会休夫。 “左搂右抱,是不是在想坏事?” 见陶应半天不出声,丁氏瞄了一眼将自己埋在陶应怀中不敢抬头的蔡琰,不乏醋意地问了一句。 丁氏不是容不下陶应的其他女人,而是不太喜欢或者适应大被同眠,卞氏、尹氏由着陶应的性子,丁氏从来都说不。 “我是在想,冬天打雷雷打雪,这是出现暴雪的先兆啊!” 陶应这会儿确实没有想坏事,而是在想辽东之行可能要夭折。 “岂不是船厂要停工?” 面颊红扑扑的蔡琰终于伸出了小脑袋,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 “那不是会耽搁宝船月底试航?” 顺着蔡琰的话,丁氏也为陶应焦急起来。 蔡琰不知道,但丁氏很清楚,陶应等着大船下水后去辽东伐木。 丁氏从没有见过像宝船这么大的战舰,一到船厂,她跟曹昂等人一样,被船坞里的庞然大物震撼地无以复加,若非几次掐陶应都有反应,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而建造一条一千料的宝船,需要的各种木材是海量的。 “杉木三百零二根,栗木二根,杂木一百四十九根,株木二十根,橹坯三十八枝,榆木舵杆二根……” 没有足够的木料,陶应就建造不了战船;没有战船,陶应要争夺天下就会受到影响;夺不了天下,遍地皆敌的陶应就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这是丁氏不愿见到的。 “羲和、文姬莫要担心,宝船已接近完工,相信月底一定能按时试航。” 丁氏想什么陶应很清楚,用力抱了抱二女,以示安慰。 “夫君……” 感觉到与陶应之间的默契与心心相印,丁氏有些情动,伸出光滑细腻的玉臂,无视了呼吸可闻的蔡琰,搂住了陶应的脖子,痴痴地凝视着他。 丁氏比陶应大近十岁,两人从相遇到在一起差不多一年时间,可丁氏有种感觉,比跟曹操在一起生活的十年时间还长;至少与曹操在一起生活的十年里,丁氏从未像跟着陶应这般自由自在、开心快活。 “夫人……嘿嘿……” 从丁氏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中陶应就知道了她的心思,瞥了一眼如受惊小鹿般的蔡琰,顿时心花怒放。 “好兆头啊,以后有的幸福可享了!” 陶应在丁氏的花瓣唇上急亲一口,掀被子跳下床,快速将蔡琰打开的房门关上。 “又来……” 预感到大难临头,瑟瑟发抖的蔡琰将她的小脑袋缩进了被窝埋了起来。 “我想回自己的房间啊……” …… “轰隆隆……”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阵犹如山崩地裂般的响声,将熟睡的陶应、丁氏、蔡琰惊醒。 “又打雷了?” 浑身酸软的丁氏近似呓语般问了一句。 “是海浪的声音。” 陶应细细分辨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滔滔的海浪撞击礁石发出的隆隆咆哮声。 “你们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陶应心中有种预感,甲下邑船厂要彻底放假了。 …… “主公,半夜打雷,此时海浪翻涌,这是暴雪的征兆啊!” 站在城头,望着不远处的渤海,卫旌眉头紧蹙。 仅仅过了一夜,原本平静温驯的大海,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波涛汹涌。 海浪奔腾着,欢笑着,一浪推着一浪,好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涌向沙滩,溅起一条条白色的浪花,十分壮观。 “子旗,这不是我最担心的!” 陶应抬头望了望骤然变得明亮的天空,又望着浪涛翻滚的渤海湾,紧蹙的眸子里透射丝丝焦虑。 “今年的冬天明显来的早了些,而且比往年更冷,我担心撑不到月底,渤海湾会上冻。” 世界进入小冰河期,渤海湾一旦结冰,完全可以承受人在上面行走,在建的战舰会封死在海水里,寸步难移。 “那辽东之行……” 徐盛、凌操对视一眼,眸子里皆流露失望之意。 “造船不能停,辽东暂时不能去,我们就去另一个地方!” 陶应当机立断,打消了去辽东伐木的计划。 “我们南下,过夷洲,前往吕宋岛!” 董卓已经进京,曹操也到了陈留,袁绍跑到了冀州,孙坚马上就会谋荆州,袁术、刘备也不会寂寞,留给陶应安心发展的时间已不多,陶应必须抢时间,继续夯实战争储备。 “夷洲?” “吕宋岛?” 卫旌、徐盛、凌操、邓展、马钧互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惑色。 夷洲他们听说过是在海上,但具体方位在哪里不得而知,吕宋岛就更没有听说过了。 “主公定然知晓其方位!” 此时卫旌等人,望着目光坚定,成竹在胸的陶应,再次目光互视,神情俱震。 “主公真乃神人也!” “生而知之者,概莫如主公!” …… 几人的神态陶应尽收眼底,他们想什么陶应也心知肚明,但此时懒得解释,直接给几人下达命令。 “子旗,在渤海结冰之前,一定要完成宝船、蜈蚣船、火龙战船的建造。” “德衡,从工匠中挑选出一批工艺精湛的匠人,随船南下,我们在吕宋岛再建一处造船厂。” “文向,水师招满后,从中选出五百人优先装备上船,将船驶至东海朐县。” “子诚,立即传令徐州兵团,命步骘、吕岱接收淮水以南下邳、广陵各县;令孙康分兵五千,装备新式兵甲,在盐渎待命。” …… 陶应命令一下,也不再逗留乐安郡,匆匆回到住处收拾一番,立即启程离开甲下邑,他想在暴雪来临之前回到泰山郡。 “夫君!” 出城没多久,丁氏掀开马车车帘,朝陶应招招手。 “夫人有话要说?” 陶应驱马靠近马车,疑惑地盯着神采奕奕又显得小心翼翼的丁氏。 “夫君,此番回家,能不能从东平陵南下,御想到那里看看!” 一瞬不眨地注视着陶应的眼睛,丁氏轻声怯怯,又含情脉脉。 “好!” 第三百零五章 贾诩之思 第305章 贾诩之思 洛阳。太尉府。 宴饮大厅,春风得意的董卓高高上座,一双漆黑的眸子不时扫视人满为患的大厅。 “太仆王允、议郎何顒、侍中周毖、尚书郑泰、尚书郎许静、城门校尉伍琼……” “中郎将牛辅、董越、段煨、胡轸、徐荣、吕布;校尉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杨定、董承……” “都尉董擢、董旻,太尉掾贾诩、主簿田景,部将王方、华雄、杨奉……” 文臣武将济济一堂,有那么一刹那,飘飘欲仙的董卓感觉自己就是金殿之上的帝王。 今日宴饮乃董卓临时起意。 昨日董卓如愿以偿地由司空改任太尉,不仅位列三公之首,还兼领前将军,加赐代表皇帝权力的符节,以及作为仪仗的斧钺和虎贲卫士,更封郿侯。 今日又与杨彪联手,迫使太傅袁隗在朝堂通过加封陶应为“丹阳王”的决议,还顺便解除了对自己存在威胁隐患的豫州牧黄琬兵权。 所以,志得意满的董卓,朝会一结束,献帝尚未离坐,便在金殿之中开始邀人庆贺,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只不过,金殿之中的大臣,董卓并没有邀到几人。 董卓在洛阳没有政治基础,没有死党故吏,没有政治联盟,今日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几乎都是南阳袁氏、弘农杨氏等大姓士族一系的人马。 若非董卓强将自己纳入灵帝母亲董太后的族人一系,让自己变成“外戚”,何进一系的人马也不会向他靠拢。 “袁隗老儿,老夫誓杀汝!” 面色有些难看的袁隗当堂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赴宴,让董卓心里既得意又不爽。 不过董卓能理解袁隗当时的心情,任谁都不会被人胁迫和利用还一起吃喝的。 酒过三巡,气氛正浓之际,主簿田景适时提及正事。 “太尉,由何人前往泰山给陶应传诏?” 陶应不遵守规则,对洛阳派去的人,一不高兴,不是杀就是囚禁,小黄门左丰被杀、中常侍毕岚、大将军主簿陈琳被囚,没人敢给陶应传旨。 “太尉,让中常侍夏恽前往泰山下诏。” 看董卓在斟酌人选,周毖推荐夏恽。 “夏恽?” 董卓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谁来。 除了早早离开洛阳的毕岚,夏恽是十常侍里唯一的漏网之鱼,洛阳政变发生后,夏恽第一时间跑到董卓跟前报告了张让离宫去向。 若非夏恽是第一个来投靠的人,不太喜欢太监的董卓早就将他杀了。 此时周毖推荐夏恽,显然是要借刀杀人。 “善!” 闻弦知雅意的董卓,对周毖的善解人意很满意,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 “那丹阳王印绶……” 郑泰若有所思地瞄了瞄周毖,略显迟疑地望向董卓。 “印绶就让陶应自己去制吧!” 郑泰话音一落,王允奸笑一声,慢悠悠地替董卓答了一句。 醉眼朦胧的王允心情大好,若非今日第一次参加董卓的宴饮,他早就离席回去找貂蝉挥洒快乐了。 “太仆所言甚善,正合我意!” 王允话里隐含什么意思董卓懂,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懂。 “呵呵,恐偷鸡不成蚀把米!” 坐在大厅角落里不动声色地关注着每一个人的贾诩,心中嗤笑一声。 “一个灭十二封国、屠戮光武帝数百后裔之人,岂在乎一块印绶的真伪!” “一个与外戚、宦官、大姓士族为敌的人,岂在乎士人对他的敌意!” 在贾诩看来,董卓给陶应封王是走了一步臭棋,不仅达不到牵制刘虞、消耗陶应的目的,反而让“反贼”陶应洗白、坐大。 “有了丹阳王的名头,陶应回过头来找麻烦,将更加名正言顺,必应者云集!” 贾诩一一从周毖、何顒、伍琼等人脸上掠过,深邃的眸子露出浓浓的不屑。 不过,贾诩没打算提醒董卓,一来他只是个混饭吃的,二来他也想看看事态的发展。 “陶应……” 贾诩突然很想见见只听其名,从未见过其面的大汉另类陶应。 “有意思啊!” …… “太尉,桓、灵二帝以来,朝堂邪吏行弊政,倦令治薄民,致使有黄巾之乱,太尉当矫正弊政,裁汰庸吏,选拔被压制人才,征召天下有名望之士,以收揽人心。” 扫视一眼今日宴饮之人,周毖适时提醒董卓对朝堂下手。 “可征辟荀爽、韩融、陈纪、蔡邕、张玄等名士入朝,为国效力。” 贾诩瞄了一眼周毖,嘴角微撇,眸子里闪过一抹鄙夷之色。 “呵呵,欲盖弥彰!” 周毖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提醒董卓,利用手中的权力,起用新人和不得志的士大夫,这样不仅可以分化士大夫群体,还可以把朝堂里不是一条心的人清理掉。 “仲远所言甚善!” 董卓早有对朝堂下手的打算,周毖此时提出,正合他的心意。 “裁汰庸吏,推选贤能,此事就有劳仲远、何议郎、郑尚书、伍校尉议定!” “从善如流”的董卓,将淘汰所谓贪赃枉法与不称职的官员,选拔被压抑的人才重任,委托给了周毖、何顒、郑泰、伍琼。 “来来来,今日不谈国事,诸位尽兴畅饮!” 心情愈加舒爽的董卓,开始频频举杯,直至宴饮结束,还兴致不减。 “王太仆,老夫听说,你府上有个美人貂蝉,可否让老夫一观?” 正被人搀扶着往外走的王允,听到身后传来董卓不加掩饰的荡笑,原本就虚浮的腿脚,更是一个趔趄,若没有人搀扶着,已经倒地。 “坏了,这老贼要抢我的蝉儿!” 醉酒的王允瞬间清醒了大半,脑子也清明活泛了起来。 “一个太仆,尚换不走我的婵儿!” 但王允也清楚,若敢拒绝董卓,弄不好他就是被裁汰的庸吏之一。 “一个娼女而已,若太尉不嫌弃,送给太尉便是!” 心思电转的王允,甩开搀扶他的仆人,又回到董卓身边,一脸的谄媚。 “比起貂蝉的粗鄙,我听说‘凉州三明’皇甫规的寡妻貌若天仙,乃飞琼再生,太尉同为凉州人,不知见过否?” 董卓一怔,一脸狐疑地望着王允。 只要是凉州人,没有不知道皇甫规的,但董卓没见过他的夫人。 “乃皇甫义真的婶娘!” 王允装着董卓不知道皇甫规是谁,又拿皇甫嵩解释了一句,将皇甫嵩的名字咬得特别重。 “好,老夫这便让人下聘!” 一听到老上司皇甫嵩的名字,董卓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王允的肩膀,转身就朝后堂行去。 …… “阴毒啊!” 缀在身后不远处的贾诩,耳闻目睹王允拿皇甫嵩刺激董卓的全过程,心中隐隐有点不安。 “这是一头躲在阴暗中的恶狼!” ———— 太傅府。 “嘭……” “啪……” 袁隗一回到府里,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内,开始打砸,发泄心中的愤怒。 “董仲颖,你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一刻,后知后觉的袁隗,才想起袁术当日的警告。 可惜,董卓已在朝堂站稳脚跟,加之手中握有重兵,袁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当然,袁隗不是因为被迫表举陶应为丹阳王而生气,而是发觉董卓已脱离了袁氏的掌控,甚至隐隐威胁到了袁氏的生存。 “本初挂符而去,似乎是对的!” 房门外,面无表情的袁术,听着袁隗歇斯底里的咆哮,心中很是快意。 “报应来得这么快,董胖子没有叫本将军失望!” 极力掩饰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袁术的眸子频转,开始考虑自己的去留。 “什么也没捞到,就这么离开洛阳,实在不甘呀!” 袁绍身边还有几个打手,袁术自己的打手俞涉、杨弘都死在了陶应手中,他如今跟个孤家寡人差不多,离开洛阳,都不知道去哪里落脚。 “要不要找找董胖子,谋个外放?” 第三百零六章 故地重游 第306章 故地重游 青州。济南。东平陵。 冒着鹅毛大雪,陶应、邓展、典韦、曹昂及丁氏、蔡琰一行,经过两日长途远行,来到东平陵。 从乐安蓼城经济南东平陵回泰山奉高并不会绕远路,这也是丁氏提议走东平陵南下,陶应爽快答应的原因之一。 当然,陶应也明白,丁氏提出到东平陵故地重游,那是想再重温一番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也只有爱到深处,才会有这种兴致。 当初丁氏、尹氏在东平陵的住宅还保留着,看得出有人每天都在打扫,陶应默默为陈矫的用心点了个赞。 陶应、丁氏、蔡琰等洗漱一番,又休息了半日,便随着兴致高涨的丁氏出了门,前往曾经二人相遇的东平村。 “夫君,这里真漂亮,与一年前相比,简直翻天覆地!” 似旁若无人一般,丁氏紧紧抱着陶应的胳膊,一边指着整齐划一的房舍比划,一边叽叽喳喳地表达自己的观感,眉眼间洋溢着无限快乐。 “真想住在这里!” 丁氏内心深处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嘶!” 陶应暗暗深吸一口冷气。 “喜欢这里,以后常来便是!” 陶应从丁氏怀中脱出自己的胳膊,反手揽住她的手臂和腰。 “真的吗?” 腰际传来温热的触感,丁氏羞涩低头,就见陶应抚在自己腰间的大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又好看又让她感到安全。 “夫君!” 丁氏抬头,白嫩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魅惑十足的花瓣唇微启,低语轻喃。 “走,进村去看看!” 陶应仿佛没有感觉到丁氏的情绪,拥着她疾步进村。 …… “哼,光天化日,不知收敛,有伤风化!” 跟在陶应、丁氏身后的蔡琰,望着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二人,心中很是羡慕。 “他能为丁氏,千里迢迢运回卞秉的尸身;为尹氏,可以对何晏悉心教导;为丁氏,可以故地重游;为我,他也会如此用情至深吗?” 蔡琰很不自信,除了她比三个大龄妇多才外,无论是身高,还是妩媚,都远远不及三人。 而且,蔡琰有种感觉,陶应似乎更喜欢大龄人妇,对她这样的二八女子,似乎毫无兴趣。 “唉!” 想到雷鸣交加的那一夜,蔡琰不由一阵黯然。 …… “嘿嘿!” 与典韦寸步不离的十二岁曹昂,看到陶应与母亲丁氏情意绵绵,犹如得到棒棒糖一般,脸上的笑容从未停息过。 在曹昂的记忆中,除了面对自己,丁氏跟着曹操生活的近十年里,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他能看出母亲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那是一种幸福的微笑。 “阿爹!” 一想到曹操,曹昂内心又是一阵复杂。 无论是陶应,还是丁氏,都有意无意地向曹昂暗示,他可以选择回到曹操身边去,但曹昂都拒绝了。 不仅割舍不下丁氏,关键在曹昂的记忆里,在跟着陶应之前,就没有这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任性生活着。 “这里有俺的阿娘、阿爹,有俺的朋友、师长,俺哪里也不去!” …… 与蔡琰、曹昂的复杂心态不同,典韦对陶应的所作所为早就司空见惯,而且也不认为陶应大白天搂着自己的夫人有什么不合适,他更喜欢陶应这种无拘无束的真性情。 济南太守陈矫是跟着陶应出生入死的老人,也不认为陶应与丁氏之间拉拉扯扯有什么错,他能看出二人感情深厚,也能体会到他们对东平村的满意。 …… “融四岁,能让梨;悌于长,宜先知……” 在整洁宽敞的东平村小学,陶应听着教室内传出的朗朗读书声,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面色阴沉地有些可怕。 匆匆赶来的青州教育司司长王烈、东平村村长站在陶应身侧,额头冷汗潸潸,瑟瑟发抖。 就连太守陈矫,已没有了之前的自豪,脸色有些难堪。 “要吃人呢!” 看到气氛有些不对,丁氏与蔡琰躲得远远的,四只美目盯着负手而立的陶应,心中满满的自豪。 男人不该只留恋温柔乡,还应该金戈铁马,杀伐果断。 “谁让主公不高兴,俺就杀谁!” 犹如金刚般的典韦,不知不觉浑身散发出浓郁的杀意,寸步不离身的一对大铁戟隐隐在轻吟。 “呃……” 浑身感到一阵冰寒的曹昂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缩了缩脖子,不知不觉远离了典韦几步。 “主公,据卑职调查,缺失的书本,大多被百姓卖掉,少部分属于被盗。” 沉默不是办法,王烈硬着头皮解释。 “不仅济南如此,青州各郡亦如此。” 陶应一怔,阴冷的眸子盯着王烈,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中喷薄而出,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众人感到周边气温又下降了数度。 “怎么敢!” 陶应不是对王烈不满,而是对拿书本换钱的百姓不满。 虽然没有问,陶应相信,缺失的不仅仅是书本,供给学生的纸张恐怕也流失了。 “夫君!” 见陶应喷火的眸子像是杀人的征兆,丁氏不想让自己的济南之行变得血腥,冒着被陶应呵责的风险上前劝慰。 “不值得为鼠目寸光之辈生气呢!” 丁氏拉起陶应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以此来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他们这般做固然不对,但也证明夫君编撰的课本珍贵,流失到大汉其它各州,对夫君也是好事!” 望着丁氏手中的那只大手,蔡琰一边劝慰陶应,一边心中跃跃欲试。 “要不要也安慰他?” 面目红晕的蔡琰,能感觉到丁氏的这个举动,让陶应即将爆发的怒火有熄灭的迹象。 不过,蔡琰也就想想而已,以她的矜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出这样的豪放之举。 “难道,这就是他疼爱她们的原因?” 丁氏的这个举动,不是情欲的放荡,而是为了陶应,她可以不顾颜面,舍身安抚。 蔡琰有了一丝明悟,似乎捕捉到陶应疼惜三个大龄妇的原因所在。 “呼!” 陶应长呼一口气,感激地对丁氏报以微笑,又对心情复杂的蔡琰点点头,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王司长,即日起,青州各地所有缺失的书本不再免费添补,需要书本的,拿一石粮食来换;学生用纸,每日课堂按需发放。” 人性都是贪婪的,不论出身,尤其是免费得到的东西,愚昧的人更加不会珍惜,陶应决定改变策略。 “将这一政策,通告徐州、兖州、冀州各郡。” 心情有些郁闷,陶应也不想再在学校待了,带着丁氏、蔡琰率先走了出来。 “主公,即便拿一石粮食,恐怕也阻挡不住啊!” 见陶应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赶上来的陈矫对丁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立即将自己的担忧提了出来。 跑到陶应地盘来收购书本的人,都是不缺钱的主,哪怕是十石粮食,他们也会干,这样划时代的书本,贩卖的利润太高了。 陶应也想赚这个钱,但眼下连治地都无法满足,根本顾及不到外面。 “我知道!” 目无表情的陶应淡淡地应了陈矫一句,继续朝前走。 “呃……” 陈矫与王烈对视一眼,眸子里充满疑惑。 “济南侯……” 看到陶应一行要离开村子,村长硬着头皮赶了两步,有些畏惧地叫住陶应。 “老村长,你有话要说?” 陶应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神态畏惧、局促不安的村长。 “是……是这样的,当初丁夫人与俺们分在一个村,虽然夫人走了,但俺们还是为夫人造了房子……” 村长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陶应,担心让他们的恩公不高兴。 “夫君……” 听到村子里也为自己造了房子,丁氏瞬间动容,眼圈泛红,双手紧紧抱住陶应的胳膊,期待地望着陶应。 “老村长和乡亲们有心了!” 目光和煦的陶应先向老村长表示感谢,又轻轻拍了拍丁氏的香肩。 “既然到了夫人的家门口,不知夫人可否请我们前去吃顿入火饭呀?” 心情异常激动的丁氏,已哽咽难言,将陶应的胳膊往怀中又紧了紧,含情脉脉地不住点头。 …… “御终于有自己的宅邸了!” 望着虽然不太大,却显得异常温馨的四合院,丁氏兴奋地犹如一个孩子,一间房一间房地来回走动。 从中午进入宅院,到傍晚前来祝贺的村民离去,直到上灯,典韦、陈矫、蔡琰回城,丁氏已将宅院里的角角落落转了几十遍。 “别再转了,是你的,又不会跑!” 陶应停下手中的画笔,望着虽已步履瞒珊,却依旧兴致不减的丁氏,目光充满了暖暖的爱意。 “夫君……” 丁氏走到陶应身边,轻轻坐在他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痴痴地凝视着他的星目,美唇微启,秀目漾波。 这一刻,丁氏感觉陶应百分百属于她。 虽然有些儿戏加任性地委身陶应,也住着大宅,可那是很多人的,并不完全属于她,就像眼前的陶应一般,不是她丁氏一人的,是要与其他女人分享。 “嗯,以后这个村子,就叫‘丁御’,传承万世。”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陶应决定为丁氏改村名。 “夫君……” 不断被陶应爱意腐蚀的丁氏,痴痴望着陶应,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仿佛润地能滴出水来。 “咕……” 丁氏充满魅惑的美唇,让陶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着秋风吹来,一股幽香的气息扑鼻而来,更让陶应血脉膨胀。 第三百零七章 戟劈王越 第307章 戟劈王越 兖州。泰山郡。 暮色霭霭,秋风瑟瑟。 南下通往奉高的幽深驰道上,道路两侧尽是黑漆漆的茂密树林,愈靠近泰山山脉,植被愈丰茂。 “踢踏……踢踏……” 东平陵距奉高约一百二十里,原本过嬴县时要休息的,但只剩不足四十里路程,陶应一行又是健马拉车、良驹代步,行脚速度很快,便继续南下。 此时已转过巍峨泰山,奉高城遥遥在望。 “喔……” 哈切连天的陶应,坐在丁氏的马车里,垂着脑袋,困意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同车的丁氏,也许昨夜的长时操劳,虽断断续续睡了一路,也还没有缓过劲来,此时还在沉沉熟睡。 马车外,铁塔似的典韦手拎黝黑大铁戟,乘骑黑色凉州大马,一双犀利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马车的另一侧,则是十二岁的曹昂,没有受到曹操基因的影响,个头高挑,此时头戴钢盔,身披铁铠,手提钢枪,腰挎雕弓,显得威风凛凛,英气十足。 许是天生就喜欢这种军旅生活,虽然从早晨到傍晚走了一天,曹昂身上不见一丝的疲态。 在马车的最前方,白衣白马,身背一柄重剑的邓展头前开道。 由于处在陶应地盘腹地,邓展神情显得很放松,脸上不时露出一抹喜色。 “再有二十里,就到奉高城了!” 这一趟随陶应出远门,一走就是一个月,邓展也有点想家、想朋友了。 “嘣……” 倏然,一道轻微的弓弦声传来,邓展、典韦心脏犹如遭重锤,皆猛然一跳,神色骤变,犀利的眸子闪电般循声射去。 “唏律律……” 许是感受到了危机,陶应空置的坐骑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嘶鸣,似在向主人示警。 “嗯?” 在马车中正打盹的陶应,陡闻战马的示警,人瞬间清醒,立即坐直了身体。 “有刺客!” 邓展大声示警的同时,已拔出重剑,迅疾对空一击。 “主公小心!” 几乎与邓展同步,典韦也大声朝马车里的陶应示警,一边驱马冲到陶应马车之前,一边将手中的大铁戟高举横挥。 “叮……” “叮……” 先后响起两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两支狼牙利箭分别被邓展、典韦击飞。 “连珠箭!” 邓展眉头一挑,这是他第二次遇到能射连珠箭的高手。 “何方宵小,竟敢在泰山谋刺?” 邓展击飞利箭的同时,从胯下快速摘弓搭箭,也是两箭,行云流水般射出。 “叮叮……” 随着两声金铁交鸣声传来,前方树林中窜出一队人马,大约十数骑,衣衫杂乱,但却个个手持兵刃,目光犀利,精神抖擞。 “若没有猜错,你就是邓展吧?” 为首一人驱马行至距邓展二十多步停下,犀利的目光瞥了一眼邓展,从他头上越过,望向从马车中钻出,跨上战马的陶应。 “陶应?” 凝视着战马之上的陶应,眸子微缩的王越,忍不住暗赞一声。 漆黑的眼睛,浓密的剑眉,颀长的身材,看着就英伟不凡,王越终于明白为何各方势力容不下陶应了。 “他有帝王之气!” 在王越打量众人的同时,众人也在打量着王越。 “你是王越?” 在邓展的认知里,能射连珠箭的除了他和史阿,就剩下一个王越了。 “是你杀了我弟子史阿?” 王越将目光从陶应身上收回,顺带瞥了一眼典韦,又盯向邓展,眸子变得阴鸷。 对于游侠和刺客来说,他们一般不会正面去与人对决,尤其是一挑多,那是忌讳,基本都是在躲在阴暗处下黑手。 “听说,你能空手入白刃?” 王越敢肯定,史阿失手被擒杀,多半是落在像邓展这样的同道手中。 “我是杀了一个至死不敢报出性命的胆小鬼,他似乎也能射连珠箭。” 实锤了王越的身份,邓展知道今日之战不可能调和,眸子变得冷漠,握着重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浑身散发出浓浓战意。 “那你就替我弟子偿命!” 王越一双宛如星辰的朗目,死死锁定邓展,驱马疾驰。 “邓某就看看你比史阿强多少!” 迎着王越射来的冰冷杀意,邓展唇角微微扬起个弧度,毫不畏惧地催马迎上。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炸响过后,众人尚未看清二人的招式,就见王越与邓展皆已离鞍, 在空中急速相击着落在驰道上,挥舞重剑缠杀在一处。 “嘶!” 星火迸溅,剑影凛冽,杀气腾腾,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就是武侠中描述的剑客对决?” 邓展与王越之间的生死对决,看得陶应眼花缭乱,又不乏赏心悦目的美感。 陶应上一次看邓展与人生死对决,是在济水边,那时的对手是典韦。 不过典韦不是用剑的,也不是用巧的,纯力量型的坦克级选手,与邓展过招,除了惊心动魄的暴力,丝毫没有美感可言。 “没意思,恶来,杀了这帮人,一个不留!” 王越带着弟子上门来寻仇,而且在半道埋伏,显然已跟踪多时,陶应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主公稍候,待俺灭了他们!” 刚刚被王越轻视,典韦心中早已冒火,若非邓展先找上王越,典韦早就冲上去将王越一戟两断。 “敢谋刺俺主公,皆死!” 典韦冷哼一声,手中的一对大铁戟轻轻在地上一点,胯下战马长嘶,朝着王越的一众弟子杀奔而去。 “唏律律……” 在典韦冲上去的同时,陶应也动了。 “昂儿护着马车,只准放箭,不准上前!” 曹昂早已跃跃欲试,陶应立即警告一声,不仅马车要人护卫,关键王越带来的人非一般汉兵可比。 “咯踏踏……” 马蹄声急促,手提钢枪的陶应,踔厉风发,虽没有披甲,但气势不减,迅猛如同闪电,惊艳好似飞鸿,英武十足。 “这方是我心中的英雄!” 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但蔡琰还是忍不住掀开马车窗帘,透过缝隙捕捉陶应的身影,面色潮红。 “夫君!” 被惊醒的丁氏,听到陶应给曹昂的交代,也顾不得害怕,掀起车帘,望着陶应策马疾驰的背影,目光熠熠,心潮起伏。 …… “噗……” “嘭……” “呃啊……” 犹如洪荒猛兽般的典韦,挟雷霆之怒,一接近人群,手中的一对大铁戟便左刺右砸,首当其冲的两名尚未来得及出手的王越弟子惨叫一声,坠落马下。 “死!” 只比典韦慢了半拍的陶应,借着游侠们被典韦的凶悍吓得一滞的机会,左右出枪,刺死两人。 “嘭!” “啪!” 凶悍如典韦,凶性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见手中的一对大铁戟犹如高速旋转的风轮,不停地抡起砸下,所过之处,残肢飞舞,脑浆横流,肠肚遍地。 “唏律律……” 乐得痛打落水狗的陶应,不时捡漏补枪。 “咻……” 郁闷的曹昂,也不时拉动弓弦,对着已丧魂失魄的游侠下黑手。 只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王越带来的十多名游侠无一漏网,皆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唯余四处惊散的战马,仰首悲鸣。 “屠夫!” “魔鬼!” 已跃出战圈的王越,脸色铁青,匆匆瞥了一眼满地人马混杂的残肢断体,幽冷的眸子望着陶应,发出仇恨的怒吼。 “恶来,杀了他,我们还要赶路!” 对王越的愤怒,陶应理都没理,语带不屑地交代典韦一句,收枪朝马车行去。 王越不可能为自己所用,陶应也不打算劝降。 “诺!” 瞪了邓展一眼,浑身血迹斑斑的典韦二话不说,抡起大铁戟直取王越。 “铛!” “噗!” 与邓展一战已消耗大量体力,又被满地惨死的弟子一激,王越的反应迟钝了许多,没撑过一个回合,重剑被典韦一戟磕飞,另一戟刺穿了他的胸膛。 “呃啊……” 堂堂虎贲帝师,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带着浓浓的不甘追随他的弟子而去。 “昂儿,收拢战马。” “恶来,子诚,挖坑将这些人埋了。” …… “这里怎么这般拥挤?” 华灯初上时,浑身血迹斑斑的陶应一行方进入奉高城,只是没有走几步,便被一眼望不到头的各色车驾挡住了去路。 “主公,这些人都是商队。” 邓展略一打听,便弄清了状况。 “他们是来奉高做生意的,除了空车,拉的全是钱。” 对于商队,陶应是十分欢迎的,无论是治下的发展,还是未来国家的建设,商队不可或缺。 “全是钱?” “没有货物或粮食?” 陶应一怔,诧异地望着邓展。 “主公,眼下的徐州、青州、兖州及冀州四郡,皆不缺粮,也不需要外州的货物,所以商人只能拿钱来收购农具、食盐、布匹等州内货物。” 邓展不知道陶应为何面色突然变得难看,小心解释了一句。 “破铜烂铁,并不是我所要的!” 陶应坐正身体,再次眺望一眼密密麻麻的各类货车,脸色渐渐变得冷峻。 “立即传令治下各州,暂停钱物交易,以等价粮食、布帛易物。” “恶来,你我二人立即连夜赶往牟县!” 第三百零八章 刘备设瓮 第308章 刘备设瓮 荆州。长沙。太守府。 “丹阳王?” 宴饮大厅,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长沙太守孙坚放下手中的帛书,拊膺长叹。 “异姓封王,这是汉室衰亡的征兆啊!” 朝廷讨陶失败后,陶应趁机四处用兵,如今已拥有三州之地,治下人口一千二百多万,本来就已不遵汉室号令,如今又被董卓、袁隗推封为王,孙坚心中隐隐不安。 “若昔年张伯慎肯听我言,杀掉董卓,朝廷岂会有今日之害!” 孙坚略显复杂的目光一一从坐下皆一言不发的程普、韩当、祖茂、吴景、朱治、孙贲等人脸上掠过,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看来,还得有自己的地盘!” 由于出身寒门,朝中无故旧,郡里非望族,已三十五岁的孙坚,虽然为汉室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可至今不过一方太守,只得了一个聊胜于无的乌程侯“安慰奖”。 反观陶应,妥妥的官二代豪强,今年方加冠,却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一跃成了有汉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天下最具权势的诸侯。 在孙坚看来,陶应能被封王,因为手中兵强马壮,地盘广大,朝廷不得不妥协。 “主公,朝廷今日能封陶应为丹阳王,明日同样能罢黜,莫忘了不久前,他的济南侯被罢免一事。” 看到孙坚目光闪烁,神思飘忽,拳头时松时紧,程普就知道孙坚心中有了幻想,立即出声提醒。 “幽州有大司马刘虞,加之乌桓、鲜卑、匈奴盘踞,陶应虽兵强马壮,一旦陷入,恐一时难以脱身。” 颇有容貌风姿的程普,早年就追随孙坚讨伐黄巾,不仅弓马娴熟,而且计谋策略很高,深受孙坚信任。 “德谋预见不错,无论异族,还是陶应,皆大汉之害,但愿两败俱伤!” 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程普看破,孙坚立即收回思绪,将话题转到荆州刺史王睿身上。 “德谋,王通耀将治所从武陵迁往南郡,依你之见,其意何在?” 程普眉头一蹙,旋即又舒展,眉宇间透射出丝丝精光。 “武陵太守曹寅与刺史王睿已成水火不容之势,这是主公谋取荆州的机会!” ———— 幽州。渔阳。泉州。 心情郁郁的泉州令刘备,身披一件崭新的红色袄袍,站在城头,遥望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渤海方向,久久不语。 先后接到刘虞被封为大司马、陶应被敕封为丹阳王的邸报,刘备心情如过山车一般起伏,既兴奋又绝望。 “董卓,袁隗,杨彪,尔等乃大汉的罪人!” 这一刻,刘备恨董卓三人,远胜过恨陶应。 刘备有种感觉,被利用来抑制刘虞、对付异族的陶应,他若将计就计,奉诏率兵北上幽州,第一个要收拾的人绝对是他刘备。 “不行,不能再待在泉州等死!” 刘备涣散无神的眸子再次聚焦,人畜无害的脸上闪过一抹冷肃与果决。 与赵云周旋,刘备尚有点信心,但对付陶应,刘备连半分侥幸的心思都没有。 “玄德!” 刘备正思考下一步的去路,简雍轻轻来到身边。 “关靖安顿好了?” 刘备转身望着简雍,一脸和煦,如沐春风。 “关靖谄而无大谋,不知公孙瓒为何会用此人为长史!” 公孙瓒与刘备皆是卢植的弟子,在简雍的认知里,公孙瓒虽然是个莽夫,但在用人上不至于如此昏聩。 简雍顺着刘备之前观望的方向瞥了一眼,方提醒刘备。 “公孙瓒自领右北平太守,至今不遵州牧令,如今又无端出兵渔阳,占据俿奚、犷平、平谷三县,大有夺取渔阳之势,玄德且不可受其蛊惑!” 刘备轻轻颔首,给简雍一个安心的眼神。 若是关靖早来十天,刘备会答应公孙瓒出任渔阳太守。 “备身为汉室宗亲,莫说一个伪渔阳太守,即便给备一个幽州牧,备绝不会与逆贼为伍,背宗叛祖!” 刘备的决绝与大义凛然,让简雍暗舒一口气。 “以玄德之志,一州之牧早晚耳!” 注视着儿时的好友简雍,刘备的脸上渐渐被忧国忧民的愁绪笼罩,眸子里透射出一股悲壮之色。 “宪和知备,备志不在高官俸禄,而在汉室中兴,百姓安隐!” 望着有些泫然欲泣的刘备,简雍似乎也受到感染,一时嗫嚅难言。 “大哥!”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之时,张飞的一嗓门为二人破局。 “二弟、三弟!” 刘备望着疾步而来的关羽、张飞回应一声,朝前走了两步,一错开简雍的视线,脸上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大哥,赵云小儿又来下战书!” 脸色阴郁又显无奈的张飞与关羽匆匆奔来,将一封战书递到刘备手中。 若是过去,无论关羽还是张飞,都会非常积极地出城迎战。 可自从在渤海边与赵云一战,不仅未胜,反而被赵云击败,张飞受伤,后来又几次出城迎战败归,加之赵云手里有数万兵马,关羽、张飞皆没了战意。 “如此精美的纸张,可惜了!” 刘备接过战书,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而是翻来覆去打量着洁白细腻的竹纸。 刘备也想购买一些竹纸自用,可惜市面上没有卖的,重金难求。 “宪和,泉州城的去留,你如何看?” 刘备将战书递到简雍手中,目无表情注视着他,心中却在算计着。 “玄德,渔阳粮草难以为继,幽州各郡亦缺粮,大司马暂无能为力;且河间、渤海又陷陶应之手,冀州的粮食无法流入泉州,死守此城,有害无益!” 简雍波澜不惊地接过战书,瞟了一眼,也没有去细看,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刘备,略加斟酌,徐徐说出自己的看法。 “唉,可就这般放弃泉州,备愧对大司马,愧对泉州百姓啊!” 见简雍明白自己的心思,刘备暗暗给简雍点赞的同时,立即让简雍给他想一个放弃泉州城的台阶。 “玄德,公孙瓒兵强马壮,能征惯战,且对渔阳虎视眈眈,不若将泉州移交于他……” 望着一脸愧色的刘备,简雍也不直接安慰,而是试探性地给他提出建议。 “咦!” “嘶!” “好一个驱狼吞虎之计!” 简雍的提议,关羽、张飞听懂了,刘备自然也知道他的用意。 无论是赵云,还是公孙瓒,一个虎豹,一个豺狼,简雍想以泉州城为诱饵,让双方两败俱伤。 “宪和之谋甚善!” 刘备略一权衡,便同意了简雍的计策,当机立断发布号令。 “宪和,你立即去见关靖,让公孙瓒三日后接管泉州。” “二弟,你给赵云小儿回书,三日后送百石粮食至城下,我将泉州移交于他。” “三弟,从城中百姓中挑选两千人,换上我军衣衫,三日后随我运粮北上!” 目无表情的刘备望着城外白皑皑的积雪,犀利的视线,仿佛能将人一寸寸的剖开,令简雍、关羽、张飞有些毛骨悚然。 “呃……” ———— 兖州。泰山。奉高。 陶应书房中,除了匆匆从牟县回来的陶应,还有邓展和从洛阳来传诏的中常侍夏恽。 “主公,董卓包藏祸心,莫要上当啊!” 见陶应似乎要掉入董卓所设的圈套,夏恽忙再次提醒一声。 对夏恽来说,陶应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若非几次暗中派人提醒,他早死在袁绍、袁术、董卓的屠刀之下。 “我知道!” 陶应笑眯眯地对夏恽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这样,明日你便回洛阳,告诉董卓,让他派人将兰台藏书送到鲁县的大学,供教授、学生阅读,否则,我不会应诏。” 兰台不仅仅收藏着大量的皇家典籍,还收藏着皇室的各种档案。 “呼!” 听到陶应提出的条件,夏恽莫名松了口气,神情也变得轻松,暗暗为陶应拒绝应诏的手段点赞。 “朝中大臣是不会同意的。” 注视着一脸奸笑的夏恽,陶应再次笑笑。 “若董卓不同意,你给他再透露一个消息,曹操在陈留、袁绍在魏郡募兵,准备于十二月起兵讨伐他,已派人到泰山游说于我。” “呃!” “嘶!” 这下莫说夏恽一怔,就连负责情报的邓展也是一震,四目死死盯着陶应,分辨陶应的话是真是假。 “这是真的。” 有些神秘莫测的陶应肯定地给二人一句答复,但也不解释情报的来源。 “主公,若董卓真答应呢?” 夏恽有些明悟,陶应对丹阳王不感兴趣,但对兰台的藏书志在必得,可如此一来,陶应就不免掉入董卓的陷阱。 “若答应,你想办法让董卓手下的部将张辽、太尉掾贾诩护送图书来鲁县。” 为什么非得是张辽、贾诩,陶应同样没有给夏恽解释,反而郑重提醒夏恽一句。 “若贾诩向你问及此行的点滴,一句都不要说,否则你性命不保!” 望着陶应突然变得严肃冷峻的神情,夏恽也暗暗生起警惕,将贾诩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主公,糜竺求见。” 又交代了夏恽、邓展几句,二人刚离去,门外传来典韦的声音。 “让他进来!” 第三百零九章 糜竺履新 第309章 糜竺履新 兖州。陈留。己吾。 与门卫通报一声,卫臻回到马车前,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不乐意。 “哼!” 车帘掀开,一身儒士袄袍装扮的卫兹钻了出来,瞪了一眼卫臻,鼻孔发出一声冷哼。 “是不是觉得曹操不值得老夫亲来回访?” 虽然很想说“是”,但不敢直视父亲冷厉的目光,卫臻畏惧低头,默不作声。 “你认为曹操是个怎样的人?” 卫臻低头,卫兹并没打算放过他。 “早前有‘松柏之志’的南阳名士宗世林,曾言曹操乃宦官之后,奸诈狡猾、不修品行,决不与其往来,可见曹操并不值得卫氏亲近!” 不表态不行,卫臻硬着头皮,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公振,糊涂啊!” 卫兹深深注视一眼儿子,目光又缓缓望向宅院大门,语气变得和缓而严肃。 “故太尉桥玄曾言: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曹操也;名士许子将亦言:曹操乃治世之能臣!” “曹操眼下虽没有名望,但此人机警聪明、胸怀大志,必是个非常难得之才,现在与其亲近,可保我卫氏数代无忧!” 卫臻不以为然,小声反驳。 “于孩儿来看,亲近曹操,不若投靠‘丹阳王’!” 陶应被献帝分封为丹阳王的消息已传遍陈留,且陶应实力雄厚,卫臻自然更看好陶应的未来。 “愚蠢!” 卫兹低声暴喝一声,厉声斥责卫臻。 “陶应乃豺狼,残暴不仁,容不下家财丰裕的卫氏!” …… 怀抱两岁的曹丕,曹操静静地坐在院中的一株老枣树下,思考着未来的路如何走。 “丹阳王……”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陶应身上。 曹操与陶应之间的仇怨,是从误会开始,或者说是被何苗利用所致。 洛阳城下那一战,曹操不仅将两个娇妻丁氏、卞氏亲手送到了陶应怀抱,还将儿子曹昂也推给了陶应,简直是卖二送一。 “手握三州之地,治下人口千万,政通人和、风调雨顺,谋士如云、战将如雨、兵强马壮……” 一想到陶应的实力,曹操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且对陶应的忌惮到了顶点。 陶应看似毫无个性可言,但曹操很清楚,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不出手时,一脸笑容,人畜无害;一旦为敌,则以雷霆万钧之势,睚眦必报。 “与之和解?” 曹操吓了一跳,忙猛甩脑袋,将这个念头驱除。 “夺妻之恨,谋子之仇,不共戴天!” 积攒在心中的仇恨,让曹操的斗志又昂扬起来,对陶应的忌惮瞬间减轻了几分。 “此刻你应该很得意吧?” 陶应成为大汉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外姓王,虽然封这个王背后有太多的算计,今日封,明日同样会废,一文不值,但曹操还是羡慕,哪怕陶应做一天的王,那也是以天子的名义亲封的。 “你这会儿在……” 曹操突然想不下去了,他脑海中萦绕的画面让他不堪,让他愤怒,让他想杀人。 “卞氏,丁氏!” 低头望着熟睡的曹丕,那小脸上泛出的笑意,倏然变成了陶应的嘲讽。 “曹孟德,你的女人在本王身下婉转承欢,细软娇吟;你的儿子在本王身边晨昏定省,你还拿什么与本王争?” 曹操的眼眸愈缩愈细,眉毛一根根竖起,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曹丕,凌厉眼神迸射出无尽杀意。 “去死!” 被愤怒迷失心智的曹操,猛地起身,将怀中的曹丕高高举起。 “主公……” 就在曹操奋力摔下曹丕的一瞬,夏侯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哇……” 梦里逃过一劫的曹丕,一睁眼看到自己悬在半空,惊得大哭起来,四肢在半空不停挣扎。 “哦,莫怕!” 同样惊出一身冷汗的曹操立即恢复清明,将曹丕紧紧抱在怀中安慰。 “元让,何事?” 夏侯惇上前,从曹操怀中接过曹丕,一边朝闻声出来的夏侯氏走去,一边将卫兹来访的消息告诉曹操。 “快请……不,我去亲迎!” 曹操擦了一把冷汗,在夏侯惇有些不解与凝重的眼神中匆匆出了门。 ———— 泰山。奉高。 糜竺的突然来访,并没让陶应感到多少意外。 只要是有抱负、有理想的商人,就无法忽视手握三州之地的陶应。 像糜竺这样的精明商人,就更知道与陶应搞好关系的重要性。 “嗯?” 只是糜竺一进门,让陶应一怔。 “难道眼睛一闭一睁间,日历翻过了十年?” 望着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十岁的糜竺,陶应心中既唏嘘又疑惑,距上次见糜竺,也就间隔半年而已。 “子仲先生,最近生意不好?” 陶应第一反应,糜竺生意亏本了,而且是伤到根本的血亏,不然,像糜竺这样自律的人,不会落到眼下这个地步。 陶应亲自给糜竺倒了一杯茶,与他对面而坐,准备安慰几句,毕竟当初能够起家,糜氏的帮助很大。 这也是为何攻破下邳后,陶应虽然对糜氏不满,但也只收回了盐利,拒绝了其它献资的原因。 “自下邳与丹阳王一别,糜氏再未涉足生意。” 糜竺双手捧着茶杯,望着杀起人来血流漂杵,关心起人来如沐春风的陶应,眼神异常复杂。 “糜氏商队已解散,护卫也已遣散,眼下在下邳,除了我们兄妹,就剩几个家仆。” 陶应再次一怔,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神情自若的糜竺一会儿,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 “不知子仲先生此番来泰山见应,有何打算?” 糜竺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熠熠地望着陶应,说明此行的目的。 “糜氏想请丹阳王指条明路!” 陶应抬眸注视糜竺半晌,眼底波澜不惊的神色慢慢转变成了一抹谐谑之色,意味深长地笑着。 “以子仲先生的精明与糜氏的底蕴,完全可以离开徐州,前往荆、扬,何必恋栈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陶应脸上虽然没有讥讽与恶意,但糜竺还是感到浑身一阵冰冷。 “你当初拒绝糜氏的海量献资,不仅仅是为了报当日资助之情,还在等糜氏的最终选择吧?” 糜竺冷汗横流,若当初真听了弟弟糜芳的建议,举家前往荆、扬,糜竺不敢肯定糜氏能不能活着走出下邳。 “丹阳王是了解糜氏的,糜竺虽然愚钝不堪,但绝不会背叛徐州。” 糜竺的神色变化尽收陶应眼底,对他的表态也不置可否。 “应恩怨分明,糜氏的去留,应绝不会过问!” 陶应古井无波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一眼糜竺,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哼,老狐狸,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陶应再次给糜竺一个选择的机会,便起身离开茶桌,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这小屠夫何意?” 气氛又骤然压抑,陶应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太过犀利,让本就忐忑不安的糜竺更加慌乱,忙低下头,心思电转。 “糜氏想请丹阳王指条明路!” 糜竺猛一抬头,发现陶应已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立即起身,前行两步,噗通跪地,一脸的决绝。 “起来吧,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个差事刚好适合你做!” 陶应看都没看糜竺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一叠纸,逐页翻看了一遍,方抬头递给已走到桌子旁边的糜竺。 “做好了,糜氏能名垂青史。” …… “糜氏的选择是对的!” 糜竺终于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他的目光从一张印刷精美的样币上移开,望向埋头写写画画的陶应,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憾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得天下者,陶应也!” 正如陶应所说,只要他糜竺将纸币推广成功,牢牢控制住大汉各州的商品交易,他将是陶应集团或者未来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必然青史有名。 “主公!” 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糜竺心中倾泻出来,他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那份斯文与矜持,噗通跪地,心悦诚服地认主。 “说说看,你将如何着手此事?” 陶应亲自搀扶起兴奋溢于言表的糜竺,心中同样充满喜悦与期待。 “将治下限期兑换的旧钱第一时间运往各州换取物资……” “让外地商人认可新币……” …… …… 第三百一十章 枪挑邹丹 第310章 枪挑邹丹 幽州。渔阳。 秋末冬初,凉风透骨;黄昏将近,夜枭哀鸣。 此时,泉州城北门外,旌旗猎猎,人喊马嘶,人马呼出的热气,汇成一片白雾,弥漫升腾,犹处云端。 “关长史,刘备怎还不开城让我等接管城池?” 望着紧闭的城门、静悄悄的城头,邹丹蹙眉,一脸的不耐与不满。 担心夜长梦多,被来不及琢磨刘备用意的公孙瓒命令马不停蹄疾驰近二百里,邹丹及麾下二千人马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你不会被刘备骗了吧?” 邹丹总感觉刘备给的接管期限透着蹊跷,似乎是专为关靖的脚程设计好的。 “邹将军稍安勿躁!” 关靖眉头一挑,旋即一脸笃定地摇摇头。 “刘玄德乃主公师弟,且仁义诚信,绝不会行欺诓之事!” 与邹丹不同,关靖三日内来回奔波近四百里,虽然疲惫,但此刻心情很好。 “兵不血刃接管泉州,算得上是替主公‘开疆拓土’了吧?” …… 泉州城南门,同样旌旗林立,喧闹不息。 骑一匹白色骏马,一身银色盔甲、白袍的赵云,一手抄枪,一手挽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城下正交接粮食的张飞,眸子微蹙。 同样全身贯带的夏侯兰,目光不时扫视城头、城下,脸上充满讥讽。 “看来,果如田子泰所料,泉州城粮草难以为继,刘备不得不弃城而走。” “只不过,百石粮食,也只够二千人马几日用度,刘备自诩仁德,爱惜百姓,不过欺世盗名罢了!” 三日前刘备派人回书,要以百石粮食换城,赵云、田豫、马忠皆觉得刘备的这笔“买卖”不可思议,但田畴觉得很正常。 对于一个要跑路之人,粮食要多了带不走,拿来收买人心又没多大意义,说不定因狮子大张口颗粒无收。 “张飞对粮食不做核验,就这般放心?” 赵云似乎没有听见夏侯兰讥讽刘备的言辞,依旧注视着张飞的一举一动,发出喃喃自语。 “嘁!我大军在旁虎视眈眈,泉州兵又弱不禁风,哪容他张飞从容一一勘验真伪!” 夏侯兰瞥了一眼张飞及开始运粮朝北绕城而行的泉州兵,眸子里满是不屑。 “子龙,待刘备发现粮食几乎全是砂石,他会不会回来找我们拼命?” …… 泉州县衙门口,披挂整齐的刘备不甘地又望了几眼县衙,翻身上马,在简雍的簇拥下,带着十多名随从徐徐朝北门而去。 “玄德,拿百石粮食换泉州城,赵云、田豫皆聪慧之辈,若起疑,此番用计必功亏一篑!” 眉头深蹙的简雍一边驱马前行,一边担忧地望着刘备。 “宪和,正因为赵云、田豫多智善谋,才不会生疑。” 刘备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自得,对自己的谋划信心十足。 “我若弃城而走,必被赵云追杀;索粮百石,既示弱,又让其不敢轻举妄动,让我部可从容而走!” 一想到被赵云苦苦围堵、恐吓了近半年,刘备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喷火的眸子里蓄满冰冷。 “但愿你不打粮草的主意!” …… “嗒嚓嚓……吱……” 一阵沉闷刺耳的声音响起,泉州北城门徐徐洞开。 “呼!” 心中也开始有些隐隐不安的关靖,看到刘备身影的一刹那,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 “刘玄德,果信人也!” 也不等邹丹发话,心花怒放的关靖立即驱马上前。 “让关长史久等,乃备之过也!” 刘备看到关靖驱马的一瞬,立即翻身下马,朝关靖抱拳躬身,一脸的惭愧。 “刘玄德,你部人马呢?” 脸色稍霁的邹丹驱马上来,瞅了瞅洞开的城门,又看了看刘备身后的十多名随从,忽视了关靖二人之间的假惺惺,蹙眉询问,语气中感受不到半分温度。 “泉州令刘备见过邹太守!” 早已捕捉到邹丹的身影,此时见问,刘备立即丢下关靖,错身朝端坐马上俯视他的邹丹躬身一礼,显得异常谦卑。 “我部人马已北上蓟县,唯备十数人在此等候太守前来交接城池。” 刘备抱拳躬身的一瞬,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待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被一片悲戚笼罩。 “备无能,长时被逆贼陶应围困,致使泉州百姓夜不安寐、食不果腹,备愧对数万生灵!” “今邹太守亲临,犹天降甘霖,乃泉州百姓之福,渔阳百姓之幸,备无所求,唯望邹太守能善待百姓!” 刘备说到悲戚处,突然转身朝泉州城跪下,放声恸哭,涕泗横流。 “爱民如子!” 刘备毫无预兆的这一哭,不仅让邹丹打消了对刘备的怀疑,还连带着与关靖及其身后二千人马一样,为之动容。 “慈爱仁义,必成大器!” 简雍及十数名护卫深受感染,也跟着黯然落泪。 “玄德……” 简雍搀扶以头抢地,拳头不住捶地的刘备,刚要劝慰,刘备已悄声提醒。 “快走!” 简雍略一错愕,立即回过神,忙搀扶起刘备上马。 “玄德,走吧,莫要耽搁邹太守进城!” …… 望着戚戚然远去的刘备身影,关靖发出一声感叹。 “刘玄德弘毅宽厚,知人待士,有英雄之器焉!” 邹丹收回目光,望着洞开的城门,一挥手中的长枪,大吼一声。 “进城!” …… “子龙,张飞带着二千泉州兵已北上,我们也进城吧?” 夏侯兰打发走进城查探情况的斥候,提醒赵云可以进城了。 “关羽、刘备怎么不见踪影呢?” 自始至终没有看到关羽与刘备的身影,赵云心中有些担忧。 “进城!” 不过,一想到自己已做了细致周祥的安排,赵云又放下心中的疑虑,一挥手中的钢枪,率先策马进入泉州城。 …… “踢踏……踢踏……” 铁蹄踩踏在幽静的泉州城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似战鼓,连续而急促,让躲在房间中的百姓,心脏与呼吸与之共舞。 “咻,咻,咻……” 倏然,一阵疾风厉啸打破了黄昏里单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街面大乱,人喊马嘶。 “逆贼赵云,泉州百姓不欢迎你,滚出泉州城!” 七八名百姓装扮之人,对着赵云一行放出一轮冷箭,大吼一声,立即掉头朝北门奔逃。 “暴徒?” 赵云目光一冷,挥抢击飞冷箭,大吼一声,策马朝奔逃的暴徒杀奔而去。 “杀!” …… 邹丹一入城,起初尚小心翼翼,行了半里,不见一丝的动静,便慢慢放下警惕,跟着关靖徐徐朝县衙而行。 “嘣,嘣,嘣……” 倏然,响起一阵急促而密集的弓弦声。 “噗……” “呃啊……” 陡然变故,让邹丹神色大变,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小心,有埋伏!” 就在邹丹大声示警的一瞬,街面上突然冒出十数名手持弓箭、刀枪的百姓,对着邹丹一行大喊。 “公孙瓒乃朝廷逆贼,泉州百姓绝不从贼!” 百姓喊完,也不上前冲杀,转头朝南而逃。 “冲上去,杀了他们!” 见是一群不愿归化的百姓作乱,邹丹暗舒一口气的同时,眸子里的杀意骤浓。 “杀……” …… “果有埋伏!” “中刘备狗贼之计矣!” 赵云与邹丹街心遭遇的一刹那,立即明白中了刘备之计。 “杀!” 无论赵云,还是邹丹,都明白此时要退出城已不可能,唯有拼死一战,方有活下来的机会。 “死!” 对泉州城势在必得的赵云,二话不说,立即挺枪杀向邹丹。 “铛!” 一声金铁交鸣响起,邹丹被赵云含怒一枪,击得虎口破裂,血气翻涌,身形不稳,神魂浮动。 “刘备麾下怎有如此猛将,你乃何人?” “记住,杀汝者,常山赵云也!” 邹丹一愣,神情再次大变。 “你不是刘备麾下……” “噗……” 邹丹话尚未说完,赵云已再次出枪,洞穿了他的心脏,将其高高挑起。 “呃啊……” 邹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天的渔阳太守未作,便不甘地逼上了眼睛。 “子龙,这些人马不似泉州兵!” 愈杀愈觉得蹊跷的夏侯兰,趁着间隙提醒赵云。 “嘭!” 赵云也从邹丹的话意中回过神,挥枪将邹丹尸体砸向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关靖。 “啊……” 被砸落马下的关靖刚发出一声惨嚎,赵云锋利透着幽光的枪尖已抵住他的脖子,瞬间失禁。 “说,你们是何人兵马?刘备在何处?” 赵云厉声喝问,黑如点漆的眸子满是冰冷。 “我……我们从右北平来,刘……刘备带着十多名随从已北上……” 丧魂失魄的关靖,哆嗦着表明身份,眸子里透出丝丝乞求。 “公孙瓒的人马?” 夏侯兰一怔,眼皮猛然一跳,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你们怎会出现在泉州城?” …… “唏律律……” 大约一个时辰,再次恢复平静的泉州城北门洞开,先后冲出两支千人骑兵。 “咯踏踏……” 一支由夏侯兰率领,连夜朝泉州北面大约六十里的雍奴城而去,关靖赫然在列。 一支由赵云率领,杀气腾腾地朝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南阳黄忠 第311章 南阳黄忠 兖州。鲁郡。郚乡城。 将治下推行纸币的事情全权交给糜竺,并委任糜竺为大汉钱币行第一任行长,陶应第二天便启程,带着十多辆马车南下。 一路走走停停,第三日方到达鲁郡。 如今的鲁郡,已不是之前的鲁国,也不再属于豫州的“飞地”,被陶应划入了兖州。 不过,陶应没有去鲁郡治所鲁县,而是直趋大学所在的郚乡城。 “贞儿,你是糜氏的贞儿呢,还是陶氏的贞儿?” 掀帘瞄了一眼马车之外,倍感无聊的陶应开始拿糜贞打趣。 三日前糜竺到奉高时,糜贞也跟着到了奉高。 待糜竺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后,不知是投桃报李,还是本来就计划好的,立即将妹子推了出来。 那一夜,丁氏身子不便,卞氏、尹氏已怀有身孕,蔡琰尚未正式进门,被糜竺一搅和,陶应便心安理得地去了糜贞的房间。 当然,事后陶应始终暗示自己,之所以收了糜贞,不是因为刘备,也不是因为他嘴馋,而是为了安抚糜竺。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联姻使关系更牢靠的。 “到奉高前,贞自然属于糜氏;到奉高后,既委身夫君,贞自然属于陶氏。” 感受到胸肌犹如针刺的酸胀,糜贞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自那一日后,糜贞再与糜氏无关,夫君莫要因贞顾虑糜氏得失!” 糜贞仰视着眼前这张几乎刻进她骨血里的冷峻脸庞,心中满是苦涩酸楚,在失落中且又夹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幸福。 几日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弄清,到底是不甘多些,还是满足多些。 “若不甘,想必是不会要求大哥带我到奉高吧?” 紊乱的思绪,让糜贞很快迷失,随着马车的缓慢颠簸,她也犹处云端,起起伏伏着。 …… “甘心殉难,可谓贤妻;宁死全夫嗣,彤史生光云。” 凝视着怀中红潮渐退的糜贞,陶应不由想到她的结局。 “给刘大耳朵做‘衣裳’,简直是最大的悲哀!” 陶应突然没来由心中生起一抹嫉妒,甚至患得患失。 “假若我也遭遇刘大耳朵那一幕,赵子龙定不会负我,糜贞会吗?” 魔怔一起,便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你会是我陶氏的贤妻、良母吗?” 陶应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糜贞。 娇憨中带有一丝妩媚,稚嫩中带有一丝坚毅,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却有一种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结合的灵气,明眸皓齿,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说实话,在陶应的女人中,糜贞身材比不上丁氏,妩媚比不上卞氏,性感比不上尹氏,知性比不上蔡琰,但她们终究都是“坑蒙拐骗”而来。 但糜贞不同,不仅仅早前的婚约并没有取消,关键糜贞算得上是陶应来到大汉这个时空的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人。 虽然二人的结合并不是太纯粹,不能完全脱离联姻的影子,但陶应内心还是十分满意的,也正因为此,他更在意糜贞的忠诚度。 “贞自一生随夫君生死!” 糜贞望着神色突然变幻不定的陶应,脸色瞬间变得清丽、严肃,语气也显得刚毅决绝。 “为夫君、为陶氏,贞愿死……” “唔……” 糜贞的誓言尚未发出,陶应已低头咬上了她的唇瓣,似比前两日还温润、柔软。 陶应喜欢这种感觉,温热柔软的身体在怀里,品着她的美味,一扫心中原有的烦闷。 “夫君,贞能有个字吗?” 一记长吻的间隙,趁着陶应兴致高涨,糜贞语音怯怯地提出试探。 卞氏、丁氏、蔡琰、尹氏都有了自己的字,糜贞虽然出身商贾,她却不想在众女中低人一头。 “九疑云杳断魂啼,相思血,都沁绿筠枝,贞儿有君子之气,就叫绿筠吧。” 名字不过一个记号罢了,在陶应这里没有丝毫的忌讳,糜贞张嘴,他自然乐得成人之美。 “娥皇、女英、绿筠……” 略一品味,糜贞明眸骤然璀璨如皓月,她明白陶应的用心。 “夫君……” 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糜贞主动揽住陶应的脖子,将自己的香唇献上。 …… “陶重光,你给我滚出来……” 陶应正陶醉在糜贞的温柔里不能自拔时,一声佛祖棒喝,将他从迷梦中喊醒,顺带送入喜马拉雅的冰窟,惊得打了一个冷颤。 “嘿,这个老家伙……” 这个世界上,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骂陶应的人只有一个,连便宜老师孔融都不敢。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闺女!” “噗嗤……” 糜贞轻锤一下,忍着笑,帮陶应收拾一番,骂咧咧的陶应才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岳丈,文姬我给你带回来了,毫发未损!” 一下马车,心虚的陶应立即舔着脸向犹如被人欠了一个亿的蔡邕躬身行礼。 “与文姬无关!” 在陶应走出马车的时候,蔡琰也下了车,蔡邕早就看到了。 “呼!” 陶应还以为蔡邕生气的原因是自己把蔡琰拐跑了,立即舒了口气,人也硬气起来。 “岳丈的纸用完了?这个好办,我叫人给岳丈送来便是。” 知道蔡邕在修《汉史》,陶应特别让人给蔡邕加大纸张供应量,从没有限制他的用度。 “不是纸张的事!” 蔡邕已很不耐,立即将一本《论语》从衣袖中掏出,随便翻了一页,呈到陶应面前指指点点。 “此乃国学圣教,岂容胡乱编撰,当立即销毁,重新刊印。” 陶应顺着蔡邕的指点看了几眼,心中再次暗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真以为校对出了错误!” 一脸不以为然的陶应,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吹胡子瞪眼睛的蔡邕,目光越过他,扫视一眼围观的众人。 此时已身在泰山大学校门口,许是听说“校长”陶应来了,已开班的学院学生和老师都聚集在门口,围观“下马威”。 在人群中,陶应看到了孔融、陈逸、郤正、杜夔、阮瑀,其他人都比较面生。 “晏儿,你过来!” 就在蔡邕感觉自己的诉求被无视,立马又要发火之际,陶应朝与曹昂并立的何晏招招手。 “你把伯喈先生说的这篇照着书本读一遍。” 陶应从蔡邕手中拿过书,递到何晏手中。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 何晏读完,陶应又招来曹昂,让他当众重新读一遍。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 “请问伯喈先生,曹昂、何晏二人所读,可是《论语》原文否?” 等曹昂读完,陶应扫视一眼围观的众人,目光熠熠地盯着蔡邕问。 “文没有读错,可刊印的文字书写有错!” 蔡邕始终不能接受陶应推行简体字的行为,几次据理力争,可惜陶应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 “推行简体字,乃大势所趋,不容更改!” 陶应觉得要终止简体、繁体的无意义之争,今日便借机一锤定音。 “这么说吧,未来在我陶应治下,上到典籍,下到学生课本,一律采用简体字。” “至于古体字,可以作为书法艺术、文字研究使用,莫说时下通行的隶书,哪怕诸位想写象形文、钟鼎文,全凭自愿!” 似乎对蔡邕的顽固思想不满,面目冷酷的陶应说完,也不再理他,径直走向郤正。 “郤院长!” 陶应尚未走到郤正跟前,已伸出双手,面目也变得温煦可亲。 从虎牢关一路追随陶应的郤正,已被任命为泰山大学医学院院长。 “老师……” 见陶应径直朝自己走来,明白陶应是为他正名,或者说是为医生正名,郤正心情既激动又感动,一时哽咽难言。 “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且术业有专攻,郤医师乃我陶应之师才对!” 陶应握住郤正的双手轻轻晃了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位是?” 在郤正身旁站着一位年约四十五六之人,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面目亦有医者特有的气度。 “谯县华佗拜见丹阳王!” 不待郤正介绍,华佗率先朝陶应躬身行礼。 “原来是元化先生当面,小子陶应失敬了!” 一听是华佗,陶应立即将自己的身价降到晚辈阶,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给他施了一礼。 “丹阳王不可如此,折煞小人也!” 这个时代,行医属于“贱业”,社会地位自然低下,以如今陶应在大汉的身份,给华佗最高之礼,华佗自然不敢受。 “丹阳王,请救救我儿,南阳黄忠愿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以报!” 就在陶应与郤正、华佗互动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浑厚且略显悲怆之声。 “黄忠?” 陶应赫然回头,就见一身长八尺,膀大腰圆,面如黄玉,眼似铜铃,唇如涂脂的壮汉跪倒在地,不时以头抢地。 “是你南阳黄汉升?” 第三百一十二章 郚乡赋诗 第312章 郚乡赋诗 夤夜,郚乡城一场盛大的饮宴在大学教师食堂举行。 陶应在食堂居中正位的一张长条桌边坐,桌子的两头分别坐着典韦与黄忠。 食堂大厅的左右,皆是一色的新式长条饭桌。 右侧两排依次坐着蔡邕、孔融、陈逸、应劭、杜夔、阮瑀等一些人。 左侧两排依次坐着郤正、华佗、张奉、曹昂、何晏、黄叙等人。 与大厅隔着一道屏风,里面摆着几张大圆桌,陶应的几位夫人和蔡琰、何氏、黄忠夫人等会聚一起。 几轮对饮过后,酒酣耳热,氛围愈加欢畅。 “汉升兄,我听说涅阳令张仲景是位医术高明之人,黄叙病了这么久,你可曾找他医治过?” 邀典韦、黄忠又对饮过一杯后,陶应好奇地打问起与黄忠同郡的张仲景来。 经过华佗、郤正、张奉三人的会诊,加上陶应这个“先知”,已确认黄叙得的是伤寒,而这恰恰是张仲景的强项。 “涅阳令确名张机,字仲景,但不曾听说行医。” 黄忠想了想,摇了摇头。 若真知道张仲景医术高明,能治黄叙的病,黄忠也就不会舍近求远,跑到鲁郡陶应的底盘上来求医。 “哦,那想必是深藏不露吧!” 陶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医在这个时代是贱业,张仲景此时身为涅阳令,估计还有些忌讳,不像十年后出任长沙太守,每周都会选一两天开着衙门专门给人看病搞临床,最后写出了《伤寒杂病论》。 “汉升兄,我陶应在南阳的名声不好,你怎会想到来鲁郡求医呢?” 陶应换了一个话题,借此试探黄忠对他的态度。 虽说黄忠为了儿子的病可以投效他,但陶应要的是真心,不想挟恩强求,也不想养虎为患。 “丹阳王在南阳名声不佳,那也只关大姓士族之事,与寒庶百姓无关。” 陶应杀了阴德,而且在兖州、徐州大肆杀戮大姓豪强,其中很多就与南阳大姓、豪强有姻亲关系,名声自然不会好。 但黄忠出身寒门,且为了唯一的儿子,哪怕陶应与黄氏有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求上门。 “为富不仁之辈杀了就杀了,无需在意他们的态度!” 听着陶应与黄忠之间的对话,喝得有些脸色泛红的典韦瓮声瓮气地冷哼一句,立即举起酒杯,邀陶应对饮。 “若依俺的意,最好是将天下所有大姓、豪强斩尽杀绝,天下就太平了!” 陶应举杯,笑眯眯地在典韦杯上碰了一下,又转身与黄忠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恶来,不是所有大姓都为富不仁,也不是所有大姓都家财万贯、田亩千倾,比如故南阳太守羊续,他家之前就穷得揭不开锅!” “当然,对哪些虽然不富裕,却同样与我们为敌的大姓,自然不能手软,且一定要斩尽杀绝!” 如今是争霸天下的特殊时期,陶应绝不会容忍治下有人对他阳奉阴违,德治那是对守德之人的,屠刀一定要落在不安分分子头上。 “哼,杀心太重,小心反噬!” 喝得面色红润的蔡邕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陶应刚刚对典韦、黄忠的说辞,瞪着眼睛教训了一句。 “伯喈先生!” 看到蔡邕过来,黄忠立即起身离座。 “先生请坐俺的位子!” 典韦向来不愿与文士过多搅和,但蔡邕不同,不仅仅名望俱佳,且还是蔡琰的爹,陶应的准丈人,典韦对他很有好感,愿意亲近。 “汉升、恶来你们坐下,岳丈坐我的位。” 今日宴饮属于大联欢,不是正式场合,陶应自然拿出晚辈身份,将自己的位子让给蔡邕,他却从旁边又拽过一张无人坐的椅子,在对面坐下。 如此一来,一张桌子,四人相互对坐,完全可以搓麻将。 见陶应、蔡邕二人都没有意见,典韦也很自然地坐了下来,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黄忠也就坐了下来,心中却波涛滚滚,热浪滔滔。 “丹阳王怪不得能有今日之势,不仅仅靠兵甲之利,还有亘古少有的政通人和!” 蔡邕自然不是跑来找陶应喝酒的,他不找陶应的麻烦,总感觉不到做丈人的优越。 “陶重光,你几时娶文姬过门?” 蔡琰最近半年几乎与陶应形影不离,刚刚又一起出门一个月,在众人眼中,她早就是陶应的女人了,也不再提与卫仲道的婚约,蔡邕也就不再忌讳。 “卫老二退婚了?” 以前陶应上杆子占蔡邕的便宜,蔡邕总是拿卫氏搪塞,今日突然态度大变,让陶应为之一怔。 “还需要他来退婚吗?” 蔡邕不满地将酒樽磕在桌子上,下颏的胡须无风自动。 “那等我杀了卫仲道,立即娶文姬进门。” 陶应明白了蔡邕的心思,眉头一挑,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你……” “好,今夜我便与文姬洞房花烛夜!” 看到蔡邕要发飙,陶应立即改口,一本正经地表态。 “想得美,你必须明媒正娶!” 看到陶应服软,蔡邕的火气又降了下去。 “好,我明日便找个媒人,到岳丈家中下聘。” “重光,你看我给你做媒如何?” 陶应与蔡邕正说着,孔融已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大约四十来岁,身高八尺,稍显消瘦,留有长须,目光炯炯。 “老师给弟子作伐,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陶应起身快速瞄了一眼孔融身后之人,毕恭毕敬地向孔融施了一礼,这是专为感谢孔融做媒。 “好,此事包在为师身上!” 陶应如今掌控三州之地,被朝廷刚刚又敕封为丹阳王,却对孔融态度不变,这让孔融很是欣慰。 当然,孔融如今的名气,已不仅仅局限在士人之间,随着《泰山周报》刊载孔融的典故,孔融让梨的故事,几乎妇孺皆知,名气早盖过他先祖孔圣。 陶应的亲善,加之治下政通人和,风调雨顺,日新月异,这也是孔融拒绝董卓征辟的原因所在,他留在鲁郡,过得更自在,更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重光,来,为师给你引荐一位贤达!” 笑颜逐开的孔融拉着陶应的手,将身后之人让了出来。 “琅邪诸葛玄拜见丹阳王!” 不待孔融介绍,迎着陶应投来的目光,诸葛玄率先躬身下拜。 “原来是胤谊先生莅临,久仰久仰!” 一脸豁然的陶应忙回了一礼,心中却在想着其他人。 “诸葛玄在这里,他的侄子诸葛瑾、诸葛亮会不会也在这里?” 诸葛玄起身,快速扫视陶应一眼,见陶应一脸亲和,甚至眸子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热,心中便有了底。 “三州皆言陶应知人善用,看来传言不虚!” 孔融亲自带诸葛玄过来,陶应自然要给足孔融面子。 “老师,莫怪弟子失礼,之前确不知是胤谊先生当面,弟子罚酒一杯,向胤谊先生赔罪!” 话说完,陶应就要举杯饮酒,却被不嫌事大的蔡邕阻止。 “罚酒不显诚意,今日高朋满座,重光不若作首诗来,既当赔礼,又可助兴,诸位觉得若何?” 酒兴正酣的众人自然纷纷叫好,附和蔡邕的提议。 “也好!” 陶应也在兴头上,加之搬运没有什么难度,还能博得人心,自然乐意为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李白的《将进酒》是陶应的最爱,加之场面合适,在这个时代诵读,更显得气势磅礴。 “孔文举,蔡伯喈,将进酒,杯莫停。” …… “陈相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诗篇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气象不凡,加之稍显醉态的陶应念出,更是让全场之人深情激荡,不能自已。 …… “喝……再喝……” 蔡琰、糜贞望着已醉得不省人事的陶应,相视无言。 “贞儿,来让我亲亲……” “琰儿,今晚我们就入洞房……” …… 夤夜,陶应醉生梦死,远在幽州的渔阳郡,一场大战已经爆发。 第三百一十三章 渔阳夜战 第313章 渔阳夜战 幽州。渔阳。 暗夜无光,北风怒号。 距泉州城北二十里处一处山坳,一支黑衣黑甲黑旌旗的千人骑兵枕戈待旦。 在山坳之南,一支大约二千人的辎重队迈着蹒跚的步履,逶迤而行。 “终于来了!” 站在一处高地,马忠眺望着距本部人马不足五里的泉州兵,嘴角泛出一抹冷笑。 “命令全军,立即上马,准备出击!” 给身边副将传达完命令,马忠继续留在原地监视来敌。 “哼,我幽州兵团的粮食,岂能喂猪!” 马忠这支人马,早在赵云率兵前往泉州城时就已埋伏在此地,这里是泉州通往蓟县的唯一大道。 “全军出击!” 待泉州兵离山坳不足一里时,马忠翻身上马,一挥手中陶应赠送的点钢枪,率先冲出山坳。 “杀!” “轰隆隆……” 倏然,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渔阳荒野的寂静,数千只铁蹄同时扣响大地,千匹战马洪水般裹挟着雷霆之势席卷而过。 “啊……” “马匪……” “要死了……” 望着在寒夜里闪烁着森冷幽光的一片钢刀,泉州兵皆面色煞白,一脸骇然。 胆小者已腿脚酸软,无法支撑地栽倒在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更多的泉州兵,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目光呆滞,大脑空白,木桩般静静矗立,任寒风凌乱。 “噗……” 骑兵速度极快,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几个呼吸便冲入敌阵,落刀便砍。 “呃啊……” 随着更多的惨叫声响起,木桩般的泉州兵终于苏醒了,纷纷跪地求饶。 “不要杀我,我是泉州百姓……” “我不是泉州兵……” “饶命啊……” 一番砍杀下来,马忠及玄甲军也发现了蹊跷,立即停止了屠戮。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马忠用枪抵住一名泉州兵的脖子,厉声喝问。 “将……将军,我们是泉州城的百姓!” 已吓破胆的泉州兵,一边尽力让自己离马忠的枪尖远点,一边哆哆嗦嗦地回答问话。 “既然是百姓,为何穿着官兵的衣衫?” 马忠已相信这支泉州兵是百姓所扮,但不知刘备为何要这样做。 “是张将军让我们穿的,说这样替他们运粮,路上不会遇到马匪!” 百姓的回答,让马忠眸子骤然一缩,立即四下寻找张飞的身影。 “张飞去了哪儿?” 运粮队里没有张飞的影子,百姓也不知道张飞几时离开的。 “大耳贼,咒你生儿没腚眼!” 有些聪明的百姓已意识到他们上了刘备的当,同乡白死了。 “你们脱下军服,将车上的粮食分一分,各自回家去吧!” 百姓是无辜的,马忠也不打算为难他们,马车上的粮食正是赵云带走的那些,大多数是砂子。 “回泉州!” 上了当,马忠也不想再待在荒郊野岭吹冷风,立即率兵朝泉州城而去。 …… “嘣嘣嘣……” “咻咻咻……” 马忠率队摸黑前行不到五里,刚过一处小丘陵,突然箭如飞蝗,朝着毫无防备的骑兵倾泻而来。 “噗……” “呃啊……” “唏律律……” 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嚎连连。 “有埋伏,加速冲过去!” 睚眦欲裂的马忠,急忙挥动手中的长枪,一边挡箭,一边大声命令。 “咚咚咚……” “杀……” 暗处战鼓雷鸣,喊杀声此起彼伏,撼动荒野。 “逆贼莫走,燕人张飞在此!” 张飞一声暴喝,声如惊雷,直冲云霄。 “快走!” 暗夜,敌暗我明,不但看不清有多少敌人埋伏,而起也不知道脚下是否还有其它陷阱,马忠只能命令士兵加速冲出埋伏圈。 …… “损失多少人?” 冲出五里,脸色铁青的马忠统计战损。 “将军,有六十多名袍泽没有回来,五十多人带有伤。” 副将把统计的结果汇报给马忠。 “大耳贼……” “蹦蹦蹦……” “咻咻咻……” 怒不可遏的马忠还未将骂人的话说出口,神色再次大变。 “快走!” “呃啊……” “唏律律……” 马忠的提醒显然慢了,比之前埋伏更加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将惊魂未定、毫无防备的玄甲军射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惨叫落马。 好多士兵被射成了刺猬,惨不忍睹。 “逆贼休走,关羽在此等候多时!” 伴随着战鼓声、喊杀声,响起关羽清冷浑厚的吼声。 “红脸贼,总有一日,让你死在马忠箭下!” 发指眦裂的马忠,自然不敢冲上去与关羽拼命,不仅不是关羽的对手,还担心将麾下人马葬送。 “冲出去!” …… “全体下马,分队前进!” 先后遭受张飞、关羽的埋伏,后知后觉的马忠担心前途再被尚未露面的刘备暗算, 一边派斥候查探,一边命令骑兵下马步行。 “灭掉火把!” 骑兵夜间奔行,火把很重要,但若被人埋伏,火把就很致命。 “大耳贼,马忠发誓,今生定杀尔等!” 先上了当,再被反埋伏,连番的挫败,让马忠怒气填胸,将刘备兄弟三人恨入骨髓。 “忠愧对主公信任啊!” 没料到刘备会分段埋伏,且马忠也有些麻痹大意,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 这是马忠自追随陶应以来,遭受的最大挫败。 …… “咯踏踏……” “小心防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有些风声鹤唳的马忠立即神经紧绷,张弓以待。 “报!” 回来的是斥候,可能担心黑夜里被自己人误伤,在接近大队之前,立即高声报号。 “将军,主帅赵将军率兵前来,距我部不足五里。” …… “哈哈哈,痛快!” “大哥,真乃神人也!” 连续两次伏击,杀得马忠人仰马翻,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这让张飞、关羽扬眉吐气,兴奋难耐,半年来积压在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 “大哥,你看陶应狗贼麾下的兵刃,简直锋利吹毛可断,犹如宝刀!” 张飞将一柄缴获的长柄陌刀递给刘备,自己又打量着短柄的横刀,显然有些爱不释手。 “如此宝刀,却配给普通士兵,可见陶应小儿治下,铸刀工艺纯熟,铁矿充足,这非大汉之福啊!” 刘备翻来覆去观摩着手中的唐刀,心中有些颓然。 “大哥,为何不再设一道埋伏呢?” 关羽虽然喜欢刀,但唐刀太轻,再好也不适合他,他将目光又转到伏击上。 “云长,事难过三,再设一道埋伏,恐怕画蛇添足!” 刘备没有开口,简雍替关羽解释了一通。 “贼军遭受两次埋伏后,定然会变得谨慎,甚至草木皆兵,若再埋伏,将贼将激怒,其不管不顾冲杀,最后失败的将是我们。” 关羽顺着简雍的解释,略加寻思,便连连点头。 “大哥有张良之谋,小弟不如多矣!” 张飞停止摆弄战利品,顺着简雍的话拍了刘备一记马屁。 “走吧,回去将粮食运走!” 内心无比得意、受用的刘备,对张飞的马屁不置可否,此时他还惦记着充当诱饵的粮食。 “大哥,赵云小儿吃了亏,会不会追来?” 关羽跟在刘备身侧,不无担忧地询问。 “那也是白天的事情了,黑夜不利于骑兵行动。” 刘备一脸轻松,笃定赵云不会连夜来报复。 在刘备认知里,陶应麾下最厉害的是骑兵,而黑夜恰恰不利于骑兵奔行,赵云若引步兵来追,那时他已回到蓟县了。 “轰隆隆……” 刘备话音刚落,突然隐隐感觉大地发出一阵震颤。 “什么声音?” “地动?” “好像是骑兵……” 刘备、张飞、关羽三人面面相觑,继而面色渐渐变得难堪。 “怎么可能!” 就在几人稍稍失神的瞬间,马蹄发出的轰鸣声愈加清晰,刘备的心也开始下沉。 “快走!” 不管是刘备,还是张飞、关羽、简雍,心中皆很通透,既然赵云敢夜间催动战马疾驰,说明有孤掷一注的预想。 赵云敢战,敢死,刘备不行,在强大的玄甲军面前,他什么都不占优。 …… “杀!” “莫要走了大耳贼!” 骑兵的速度很快,刘备大多数是步兵,走了没多远,便被合兵一处的赵云、马忠追了上来。 “大哥快走,是赵云小儿!” 哪怕是夜间,白马白衣的赵云显得异常醒目,被杀得心有阴影的张飞,一眼就认了出来。 “玄德,赵云人多势众,快走吧!” 关羽有些跃跃欲试,但简雍不看好他能将赵云拿下,立即催促刘备逃走。 至于步兵,丢了就丢了,只要有钱,再招就是。 “咻……” 就在刘备犹豫的一瞬,一支带着厉啸的狼牙箭疾驰而来。 “呃啊……” 刘备发出一声惨嚎,扔掉了手中的陌刀,一手捂着已滴血的右耳,一手控缰,再也顾不得身边的众人,率先打马狂奔。 “二哥,保护大哥,快走!” 骤然出现的变故,惊得张飞、关羽、简雍皆打了一个冷颤,在刘备打马奔逃的一瞬,也策马追上。 …… “死!” “噗!” “唏律律……” 赵云、马忠连夜追杀三十里,最终还是让刘备、张飞、关羽、简雍逃跑了。 不过,借着俘虏,赵云、马忠连夜诈开安次城,使得幽州兵团将涿郡、广阳、渔阳占领区连城一条线,直接威逼幽州治所蓟县。 大司马、幽州牧刘虞开始夜不安寐,频频向朝廷求救。 第三百一十四章 孙坚举刀 第314章 孙坚举刀 洛阳。太尉府。 与太傅袁隗把持的朝会一结束,董卓便匆匆离开南宫,回到自己的府邸。 不知是早有约定,还是已形成默契,才参加完朝会的许多大臣也纷纷聚集到太尉府。 当然,此时能坐到董卓酒桌上的大臣,皆是董卓的心腹、同盟,他们名义上是吃喝宴饮,实则与开启第二场朝会无异。 “陶应索要兰台典籍,此事诸位如何看?” 一杯温酒下肚,神清气爽的董卓扫视一眼大厅中的众人,愈加丰腴的脸上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 眼下的太尉府,俨然已成为大汉帝国的第二朝堂,他董卓就是高坐朝堂之上的权力主人。 “兰台典籍,事关朝廷威严,绝不可搬离皇室。” 无论王允,还是何顒、周毖、郑泰,皆反对将兰台典籍送给陶应。 “至于陶应所言袁绍、曹操图谋造反,乃无中生有的恐吓之言,不足为信!” 董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袁隗一家及袁氏数十口在洛阳,他不信袁绍敢起兵找麻烦。 “嗯,诸位之言有理!” 坐在大厅角落里不动声色观察众人的贾诩,深邃的眸子从何顒、周毖、郑泰等人脸上掠过,嘴角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鄙夷。 “一群欺世盗名之辈,尔等维护的非汉室皇威,乃大姓的根本!” 洞察人心、洞悉人性的贾诩,一眼就看穿了何顒等人的心思,也自然明白陶应索要兰台典籍的用意。 “呵呵,丹阳王,手段够狠,你若享天下,则百年无大姓,千年无士族!” 贾诩不自觉摸了摸宽大衣袖中的一本印刷版《论语》,眸子里现出一抹神采。 “袁绍、曹操欲起兵,恐怕也是真的!” 以陶应如今的实力,说谎已没有必要,贾诩笃定夏恽带回来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太尉,对袁绍、王匡等人,也不能太多放任!” 袁绍敢挂符出走,起兵造反也不是不可能,周毖不想被董卓事后追责,想了想又提醒一句。 “太尉,当推恩安抚,以收人心!” 何顒瞬间明白了周毖的心思,立即给若有所思的董卓出主意。 “当如何防、如何推恩?” 见周毖、何顒对袁绍、王匡等人的态度出现松动,董卓的神色也变得冷峻。 “太尉,可任命袁绍为渤海太守,鲍信为济北太守,王匡为清河太守!” 周毖、何顒尚未说出对策,主簿田景率先提出建议。 “嘶!” “诸郡皆在陶应手中,他岂能拱手让人?” “袁绍、鲍信等敢应命否?” 田景的用意大厅中的众人心知肚明,无非给陶应添堵而已。 “陶应乃天子敕封丹阳王,岂在乎区区数郡之权,主簿之策甚善!” 董卓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采纳了田景的建议,他也想借此进一步试探陶应的态度。 “恐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贾诩眸子骤缩,死死盯着神采飞扬的田景审视,他有种错觉,田景是陶应的内应。 “报……” 就在贾诩观察田景之时,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号声,瞬间转移了室内众人的视线。 “太尉,幽州牧、大司马刘虞传来加急求救文书,丹阳王陶应无端出兵幽州,攻占数城,屠戮县吏。” “长沙太守孙坚率兵北上南郡,杀死刺史王睿,荆州震动。” 城门校尉伍琼快速将两封文书内容当众通报。 “不是说陶应见不到兰台典籍不会出兵幽州吗?” “孙坚目无朝廷法度,擅杀一州刺史,莫非要据州造反不成?” 听到两封急报内容及众人的议论,董卓倒是显得很淡定,目光投向始终未发一言的王允。 “王太仆,此事当如何处置?” 王允同样一脸淡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有滋有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幽州之事,当尽力促和大司马与丹阳王,合力剿灭境内异族。” “荆州乃大州,关乎京师安危,不可久乱,可改任刘景升出任州牧。” ———— 太傅府。 袁隗看着董卓派人送来的一份最新人事变动提议,久久不语。 “叔父,孩儿欲前往南阳投奔张咨,不知可否?” 满心颓丧的袁术走进书房,询问一脸孤寂的袁隗。 其实,袁术也不是真心来询问意见的,而是来辞行的,不管袁隗答应不答应,他都会离开洛阳。 “董卓与陶应小儿媾和,恐对我袁氏不利,叔父也应早做打算!” 袁隗抬头看了一眼袁术,又低头望向人事变动名单,默默点了点头。 “去南阳也好!” 眼前的名单中,袁绍、袁术的任命也在其中。 但袁逢很清楚,此举除了董卓向袁氏示好之外,同样包藏祸心。 不说袁绍,就袁术的任命,如今洛阳的军队牢牢掌控在董卓心腹手中,给袁术一个“后将军”军职,袁术也没有任何机会。 “家中尚有些积蓄,你自带一些去吧!” 袁隗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叮嘱袁术一句。 “公路记住,羽翼未丰,且不可匆忙找陶应小儿报仇!” ———— 荆州。南郡。 新落成不久的荆州刺史府,孙坚与麾下一众谋士武将齐聚一处。 “唉,是孙某不查,上了狗贼曹寅的当,错杀了王睿!” 孙坚扫视一眼麾下,脸上露出一抹懊恼与颓丧。 当然他不是真的因为曹寅之故,而是发现杀了王睿后,荆州其它郡根本不听他的,除了兼并了两万王睿的兵马外,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骂声一片,人人喊打。 “主公,如今王睿已死,荆州群龙无首,当效仿昔日丹阳王陶应之举,军管荆州!” 长史程普忽略了孙坚的感慨,提醒孙坚继续对荆州下手。 至于杀王睿之事,程普自然不会怀疑孙坚的智商,他敢肯定,孙坚收到曹寅书信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命令是假的。 不过,曹寅想借刀杀人,顺水推舟的孙坚同样想王睿死。 “不可!” 程普的提议一出口,祖茂立即反对。 “南阳太守张咨很不满主公杀王睿,已与州内各郡太守合谋,欲对主公不利,当先伐张咨,占据南阳,尔后再接管荆州不迟!” 祖茂的策略立即得到韩当、吴景、朱治等人的支持。 “丹阳王昔日能军管青州,乃占据大义,且州内各郡牢牢掌控在其手,荆州则不同,除了长沙郡,其它诸郡皆与主公二心。” 孙坚一扫脸上的阴霾,瞬间变得冷厉的眸子一一从麾下身上掠过,当机立断。 “出兵南阳,杀鸡儆猴!” ———— 幽州。涿郡。 右耳少块肉的刘备站在高五丈有余的老桑树下,神情显得异常落寞。 “备儿时曾戏言:备将来一定会乘坐这般羽葆盖车。如今,犹如丧家之犬,落魄归乡,愧对先祖中山靖王之盼,愧对母亲养育之恩!” 泪眼滂沱的刘备转身,目光一一从关羽、张飞、简雍身上掠过,放声大哭。 “愧对众兄弟的信任啊!” 许是站得太久,刘备噗通一声跪地,以头抢地。 “大哥、大哥!” “玄德!” 刘备这一哭一跪,即便关羽、张飞已见怪不怪,但也动容不已,就更别说头一遭的简雍了,三人大喊着扑在刘备周围,一边垂泪,一边劝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等三人将身长七尺五寸的刘备拉起时,刘备脸上眼泪、鼻涕沾满了泥土,犹如泥浆中打过滚的土狗,滑稽不忍睹。 “大哥,皆是陶应小儿之过,有朝一日,我与二哥定取小儿项上人头,以报今日之恨!” 怒目圆睁的张飞,大手一抹脸上的泪水,嘶吼着发誓,声音震得刘备、简雍脑袋嗡嗡响。 “大哥放心,陶应吾誓杀之!” 关羽赤红的凤目已眯成一条缝,咬牙切齿地应和张飞。 “玄德,当下之计,幽州不可留,不若前往冀州,投奔韩文节,待东山再起!” 简雍擦把脸,提议刘备南下投靠冀州牧韩馥。 “如今备孑然一身,前往冀州,恐被韩文节看低!” 刘备不想在幽州待,也不想去残破的冀州,他想去荆、扬二州,那里可以远离陶应的视线。 “我们去南阳,投奔张咨。” ———— 兖州。泰山。南城。 “主公,幽州战报!” 离开鲁郡,经过南城时,许是受到当日丁氏的启发,陶应被蔡琰拉到东阳城羊氏大院二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故地重游,才踏进门,邓展匆匆追了上来。 “子龙将军先后攻占泉州、雍奴、安次!” 陶应止步,接过战报看了起来,眸子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变换不停。 战报将泉州之战的经过说得很清晰,虽然不是事无巨细,但基本都提到了。 “不愧是大耳贼,出手不同凡响!” 至于马忠连番中计之事,陶应不打算批评他,相信经过这一战,他会更加警惕。 “子诚,传令给祢衡,由卢植亲自整理此战经过,尔后印刷成册,发往冀州、兖州、徐州、幽州各兵团,所有将领人手一册,全军开展学习讨论。” 陶应想了想,又发布一道命令。 “传令赵云,今日起,幽州兵团骑兵,正式命名为‘玄甲狼骑’。” …… “未亡人星氏拜见丹阳王!” 听到陶应到来,羊续寡妻星重的女儿星氏带着儿子羊秘、羊衜、羊耽出来相迎。 “夫人快快请起!” 陶应示意身边的蔡琰替他将羊续夫人扶起,举步进入大堂,给羊续上了一支香。 “鱼悬洁白振清风,禄散亲宾岁自穷。单席寒厅惭使者,葛衣何以至三公。” 想起一首评价羊续的诗,陶应随口念了出来。 “星氏万谢丹阳王对亡夫一生盖棺论定!” 随在陶应身后的星氏及三个儿子再次跪倒在地,诚心实意地对着陶应连磕三头。 “哇!” 旋即,星氏望着羊续的牌位,放声痛快。 “夫君!” 许是受到感染,蔡琰也眼圈红红的,将陶应的一条胳膊抱在怀中,含情脉脉。 蔡琰与蔡邕寄居羊氏十载,与羊氏有很深厚的感情。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上船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攻占吕宋 第315章 攻占吕宋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一月,吕宋岛。 “快看,那是什么?” “移动的巨山?” “天,那是什么海怪!” …… 天蓝色的海水、绿色的棕榈树和白色的沙滩构成的吕宋岛,景色迷人。 此时,原本如一潭死水的海岛,犹如烧开的热水翻滚着、沸腾着。 海滩边挤满了肤色黝黑的岛民,一个个赤着上身,光着脚丫,拿着竹竿、灌木、鱼叉等工具挥舞着、叫喊着。 宝船在海上移动的速度很快,越接近海岸,越能看清它的面目。 “不,天,那是一艘巴朗盖!” 一名来自天竺的岛上贵族对着海面上飘浮的宝船惊叫一声,脸上现出浓浓的恐惧。 “快,报告达图!” 随着宝船更加接近海岸线,船头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大飞鹰映入岛民眼帘,同样依稀能看到船尾露出的一只巨大虎头。 “嘶!” “啊!” 惊惧的岛民开始三三两两跪伏在地,强抑制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对着海面上驶来的红色宝船顶礼膜拜。 “呜,呜,呜……” 当宝船停在海面,放下十数艘小船,开始有手持兵刃的士兵登船时,岛上战斗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吼,吼,吼……”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一队队手持刀叉的士兵怒号着奔向海边。 “达图来了!” 随着一声大吼,一名相对岛民显得衣着华贵之人快步来到海边,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持弓箭、刀枪的武士。 “达图……” 看到来人,岛民纷纷跪伏着让路。 “佛祖啊,世间居然有如此大的巴朗盖!” 望着海面上的巨无霸,首领脸上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震撼之色。 “他们是来自东方的大汉帝国吗?” 首领是来自天竺的移民,且知道喜马拉雅北面有一个大汉帝国。 “他们怎么会来此地?” 首领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乘坐宝船而来的东方汉人,跟他们一样,是来抢夺这块土地的。 “达图,如果他们抢夺我们的奴隶怎么办?” 首领的一名随从担忧地问了一句。 “他们的巴朗盖太大,上不了岸,立即命令士兵、奴隶放箭,阻止他们登岛!” “派人前往其他部落,告诉他们,恶魔来了!” 本就担忧对方来抢地盘,此时被随从一提醒,首领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当机立断,下令阻击。 “放箭,射死他们,他们是魔鬼!” …… “咻……” “啪……” 望着铺天盖地飞奔而来,又因力竭纷纷掉落海面的箭雨,陶应满是不屑的眸子渐渐变得冷厉。 “伯台,立即率兵登岸,方园十里所有反抗者,不论男女,一律斩杀!” 海上已漂泊了十几日,陶应早就想上岸了,此时遇到抵抗,自然没有好心情,立即命令孙康进攻。 “诺!” 孙康大吼一声,转身跑到船舷边,拉着一根粗绳,快速滑下宝船,登上登陆船,拔出腰刀,朝着海岛猛然一挥。 “主公有令,岛上方园十里之内,所有反抗者,一律斩杀,不论男女老幼!” 随着孙康的一声令下,十几艘小船上的玄甲军纷纷拔出腰刀,对着岛上放箭的土着发出一声怒吼。 “杀……” 这一声怒吼,声震云霄,连陶应都感到脚下的宝船随着这一声吼晃了晃。 “壮哉!” 站在陶应身侧的黄忠,俯瞰着奋力划动小船朝岛上杀奔而去的玄甲军,热血澎湃。 “主公,黄忠请战,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丹阳王,应劭请战,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阿爹,昂儿请战,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 随着黄忠单膝跪地抱拳请战,应劭、曹昂、典韦纷纷跟进。 就连病秧子黄叙、随船医师张奉、工匠头子马钧等人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错了!” 陶应雄浑的目光扫视跪地请战的众将一眼,暴喝一声,一步登上船舷,深邃的眸子望着横亘在大海上的吕宋岛,霸气十足地猛一挥手中的钢枪,身上迸发出一股惊人气势。 “大汉先祖已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我等此来,非开疆拓土,乃收复故地!” “故此一战,乃为大汉民族而战,为我华夏永固而战,为我等后世子孙而战!” 陶应铿锵有力,威武霸气的话音一落,宝船为之一静。 “哗……” 旋即,无论是宝船上等待第二批登岛的玄甲军士兵,还是随船的工匠、水手,纷纷跪倒在地,皆圆睁着赤红的眸子,狂热地望着独立船舷的陶应,发出直冲霄汉的咆哮。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为大汉民族而战,为华夏永固而战,为后世子孙而战!” …… 随着宝船上发出的山呼海啸般吼声传到四方,蜈蚣船、火龙战船上的士兵亦纷纷跪倒在地,大声应和着宝船上的吼声。 “为大汉而战,为主公而战!” 冒着岛上射来的箭雨,随孙康奋力划行的首批登岛士兵听到身后传来的咆哮声,更加热血沸腾,气势如虹。 “噗通!” 全装贯带的孙康,似乎等不及小船靠岸,率先跳入齐腰的海水,挥动手中的钢刀,踩着海浪奋力朝海岸奔行。 “杀!” 受到孙康的引诱,小船上的玄甲军纷纷效仿跳下船,挥舞钢刀杀向岸边。 不足五十米的距离,玄甲军很快冲上岸,对着已惊慌失措的抵抗者挥出屠刀。 “噗……” “呃啊……” 随着一声声惨叫声响起,转眼间,大海的湛蓝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血红。 “魔鬼……” 惊惧地望着铺满海岸线的残肢断体,岛民在颤栗,天空飞翔的海鸟在颤栗,大海在颤栗。 “波旬……” 四处挥舞着宝刀无情追逐屠杀反抗者的玄甲军,箭矢伤害不到他们,刀枪伤害不到他们,他们是不死之身。 “哇……” 反抗的岛民崩溃了,尤其是被马来人奴役的土着奴隶,纷纷扔掉手中的刀枪棍棒,匍匐在滚烫的沙子上,乞求上天的眷顾。 “佛祖啊……” 此地的首领达图也崩溃了,无助地抱头跪地,等待佛祖的救赎。 他们也无情杀戮土着、奴隶,但比起玄甲军的凶狠,简直小巫见大巫。 …… “主公,方圆十里,已无反抗者!” 一身血污的孙康,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陶应大帐汇报战果。 从登岛到结束十里之内的清扫,孙康整整花去了五个多时辰。 “辛苦了!” 陶应上前,亲自替孙康卸甲。 “我军伤亡如何?” 因有近百工匠随船南下,致使第一批登船的玄甲军人数不到五百,陶应担心伤亡过大,不利于防御。 “主公放心,此战无一人因战而死,有七人被热死,数十人受伤。” 孙康强忍着内心的火热,一边任由陶应给他卸甲,一边汇报战损。 此番随陶应南下的近五百玄甲军,装备了采用新工艺的盔甲,不仅轻便,还不易被箭矢、刀枪击穿,这就大大减少了玄甲军的伤亡。 “从今日起,吕宋洲回归大汉!” 待孙康坐定,陶应冷峻的眸子一一从帐下应劭、张奉、马钧等人身上掠过,立即传达任命。 “应劭,出任吕宋牧,主管此洲七千余岛所有政务、民生。” 应劭是陶应的俘虏,陶应不忍杀他,又不想放他,此番南下,便将他带到吕宋。 “应劭谨遵丹阳王令!” 一脸激动的应劭,急忙起身,躬身领命。 直到这一刻,后知后觉的应劭才明白陶应带他从奉高一路南下的用意。 “应劭在此盟誓,若不能为我大汉治理好吕宋,终身不回母土!” 应劭跪倒在地,当着陶应的面宣誓。 “我信仲远之言,大汉亦信仲远之志!” 陶应上前亲自搀扶起已四十岁的应劭,特别又交代一句。 “仲远,此洲方圆有岛七千余,希望仲远能在每一岛、每一海,皆勒石铭志,以诏后人!” 应劭一怔,旋即眼前一亮,这不仅仅是昭示主权,还有“勒石燕然”的表功之意。 “丹阳王放心,劭定亲力亲为!” 又给应劭交代一些汉化土着、大力种植等事后,将目光转向孙康。 “孙康,出任吕宋总督,专管军务,三年内必须清除洲内一切隐患。” 孙康起身领命,他明白陶应口中的隐患是什么。 “马钧,出任吕宋工部尚书,主管洲内一切造船、冶矿。” 陶应此番南下的主要目的就是设立一处新的造船厂,为即将到来的群雄争霸储备实力。 “诺!” 马钧起身领命。 马钧在登上吕宋的一瞬,就知道陶应选了一个造船的好地方,这里不仅气温适宜,关键岛上到处都是上好的造船木料,取之不竭。 “张奉……” “报!” 陶应正要给医师张奉安排工作,帐外突然传来斥候急切的报号声。 “禀主公,我军三处哨所遭十里外大批岛民突袭,三十二人战死,二十八人失踪!” “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血洗吕宋 第316章 血洗吕宋 “什么?” 斥候带来的消息,犹如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让陶应炽热的心瞬间冰凉。 “卑贱的狗杂种!” 陶应瞬间怒火万丈,三两步跨出大帐,幽冷的眸子如同利箭射向十里外的莽莽山林。 “主公,黄忠请战!” “主公,让俺去杀光这帮卑贱的野蛮人!” “阿爹,昂儿请战!” 紧随陶应身后出来的黄忠、典韦、曹昂,皆怒目切齿,纷纷请战。 “主公,此乃末将之过,末将必斩尽杀绝此帮蛮夷,将功赎罪!” 牙呲欲裂的孙康噗通一声跪倒在陶应身后,大声请战。 “吹集结号!” 陶应抬头,阴冷的眸子望了一眼日已偏西的天际,转身疾步进入大帐。 “恶来,为我披甲!”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众将纷纷各自回帐,开始穿戴披挂,整理兵刃。 “呜……” 十多息过后,骤然响起的集结号,使恢复平静没多久的玄甲军营地再次沸腾。 “嘭……” “啪……” 伴随着碗筷的坠地声、碎裂声响遍营地,才卸甲不久的数百玄甲军士兵,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饭碗,纷纷回到营帐,相互披甲。 …… “有战事?” 登岸休息的数百水手,陡闻沉闷而急促的号角声,纷纷从海滩松软的沙子上坐起身,疑惑地望向紧张披甲、奔走的玄甲军士兵。 “不好,恐怕是蛮夷来袭!” 身在异域他乡,唯同仇敌忾,抱团方能求生,这个道理水手们自然懂,纷纷结束享受海风的清凉,自发地奔向玄甲军营帐,拿起缴获岛民的工具,准备参战。 …… “工友们,蛮夷屠戮我方士兵,丹阳王已披甲应战,我等虽身为工匠,但也是大汉堂堂七尺男儿,自不能苟且偷生,叫蛮夷看低!” 马钧匆匆回到工匠营地,一边抽出一柄长刀,一边快速将岛民偷袭哨站之事说了一遍。 “马总管说的没错!” 工匠们很清楚,在异域他乡,若冲在前面的玄甲军全军覆没,他们除了投身大海,只能等着被岛民剁碎喂鱼。 “没有丹阳王,就没有我等今日尊荣,我们也要参战!” 工匠们也不含糊,纷纷抄起斧头、铁锹、钢钎等工具,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平日是用来干活的工具,战时同样可以杀人。 “为大汉战,为丹阳王战!” 工匠们纷纷怒吼着,跟在马钧身后,奔向玄甲军集结地。 …… “阿娘,孩儿要随阿爹出战!” 曹昂兴冲冲跑到母亲丁氏营帐,向她告别。 “我儿长大了,是该为国效力,去吧!” 丁氏将眉宇间的一抹担忧尽力掩藏,上前替快与她齐高的曹昂拉了拉衣甲,表明自己的态度。 若在平日,丁氏绝不会让年仅十二岁的曹昂上阵,但今时今日不同,丁氏不仅担心陶应、曹昂的安危,也同样明白国之大义。 丁氏很清楚,若兵少将寡的陶应战殁,她与曹昂的下场也不会好。 “阿娘静待孩儿与阿爹归来!” 曹昂跪地,给丁氏磕了一个头,转身就走。 “姐姐!” 蔡琰轻轻来到丁氏身边,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忧一览无余。 “放心吧!” 丁氏拉住蔡琰微微冰凉的手,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 …… “阿爹,叙儿也想参战!” 黄叙望着帐外快速集结的玄甲军,杀气腾腾嚷着要参战的水手、工匠,热血沸腾,感觉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叙儿,此番有阿爹出战就可以了,你安心养病,莫要辜负主公一片用心!” 披挂整齐的黄忠,注视着跃跃欲试的黄叙,眸子里充满喜悦与坚定。 “等你病愈,就随主公鞍前马后,征战天下!” 黄忠将一柄大刀递到黄叙手中,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护好你阿娘!” 黄忠朝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的夫人点点头,一手持刀,一手持弓,疾步朝营地而去。 …… “面对外侮,同仇敌忾,这是熔铸在华夏民族骨血中的不变基因,数千年来,从未改变!” 全装贯带的陶应冷峻的目光越过玄甲军阵列,望向外围的水手、工匠,眉宇间充斥着自豪与骄傲。 “无论是英勇敢战的玄甲军战士,还是英勇无畏的水手、工匠,你们都无愧大汉儿郎、炎黄子孙,皆是民族英雄!” 陶应先赞了一句,尔后猛一挥手中的钢枪,大声发布命令。 “水手、工匠守好营地,玄甲军战士随我出战!” 话音一落,陶应立即转身朝十里外的山林奔去,他要叫敢对自己动刀的暴徒好看。 没有战马,只能靠两腿奔行。 在陶应身后,紧跟着手持兵刃的典韦、黄忠、孙康、曹昂等将。 应劭则留在营地,率领水手、工匠看护营地、战船。 “主公,我等也要参战!” 经过一处俘虏营地,看押俘虏的玄甲军士兵纷纷上前请战。 “好!” 瞥了一眼俘虏营,陶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请求,抬脚走进营地。 “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愿意跟着我们过好日子的站出来,随我参战!” 陶应懂点马来语,简单交流不成问题。 “只要你们帮我们杀掉奴役你们的人,你们将不再是奴隶,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女人,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陶应话音一落,俘虏营顿时起了一片喧哗。 “咦,他会说我们的话?” “嘶,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嘿,他让我们自相残杀,不安好心!” 听着营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陶应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记住,你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就是赌命,陶应只想让自己杀起人来心安理得些。 “给你们十个呼吸的考虑时间!” 说完,陶应手杵钢枪,闭目计时。 “现在,愿意跟我们干的,立即走出营地。” 时间一到,陶应阖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两道犀利如鹰的目光环顾营地数百俘虏,迸射出若隐若现的杀机。 “呃……” “啊……” 迎着陶应直刺而来的眼神,一些胆小的俘虏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将头深深埋起,不敢直视。 “小人愿意跟着达图!” “我也愿意……” 有一个起头,愿意赌一把岛民纷纷效仿,战战兢兢地走出营帐。 “很好!” 等到再没有人动的时候,陶应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 “除了女人,杀光所有人!” 听到陶应的号令,孙康、黄忠尚未反应过来,典韦已抡起一对黝黑的大铁戟,犹如猛虎入羊圈般,旋风冲入。 “噗……” “呃啊……” 当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漫天的血肉扑来时,黄忠、孙康动了,数百带着愤怒的玄甲军动了。 “啊……” “饶命……我愿意……” “噗……” 没有做出选择及犹豫不决的俘虏没有了机会,在冰冷的钢刀下,带着无限懊悔归入尘土。 …… “魔鬼,他们怎敢放火烧林!” “难道他们真有不死之身?” “他们也有血肉,看看被吊死的这些魔鬼!” 黄昏,随着山林四处火起,吕宋岛北端亮如白昼,藏身山林的蛮夷睁着惊恐的目光望着冒火挥刀杀来的玄甲军,发出一声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噗!” “呃啊……” 在岛民的注视下,一马当先的典韦挥舞着一对大铁戟,四处赶杀着惊慌四散的岛民,眼睁睁看着一名身躯高大的岛民被拦腰斩断。 “呼……” “嘭……” 铁戟的余力不减,顺带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斩为两截,倒下的大树又将两名慌不择路的岛民砸倒在地。 “野兽……” “他过来了……” “快跑吧……不然会没命……” 惊惧的岛民纷纷退缩、四散。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一名部落达图举将弯刀高举过顶,大声凄厉吆喝,火光照在锋利的刀刃上,发出幽冷的反光。 “慌什么,这是我们的山林,佛祖会护佑我们的,快放箭,杀了……” “噗!” 部落首领话音未落,一支狼牙箭从他口中穿过,从后脑穿出。 “嘭!” 首领瞳孔大张,抬手想去拔箭,手只抬高几分,便颓然倒地,两腿蹬了蹬,没了呼吸。 “啊……” 望着死不瞑目的首领,刚刚鼓起点勇气的岛民终于崩溃了,扔下手中的弓箭刀叉,拼命朝山林深处奔逃。 明月当空,烈焰熊熊。 数百玄甲军及收服的仆从军,在陶应的率领下,如风卷残云,沿着岛民逃跑的路径一路赶杀数十里,屠灭数寨,最后来到一处稍大的部落前。 “杀杀杀……” 振聋发聩的喊杀声,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震得寨门嗡嗡作响,烟尘扑梭梭直落。 “佛祖啊,救救你虔诚的弟子吧……” 远处的森林大火,已蔓延至山梁,在火光的照耀下,犹如血人怪兽般的玄甲军潮水般冲杀入寨,绝望的部落首领跪地大声乞求上天。 “噗……” “呃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终于将首领惊醒,立即转身,朝正冷眼望着他的陶应跪地乞求。 “波旬王,饶了你卑贱的奴隶吧……” 首领大声求饶,他身后数百士兵、奴隶、岛民夹杂着妇女儿童,纷纷跪地讨饶。 “在我大汉,有一个词,叫血债血偿!” 陶应上前一步,用沾满鲜血的枪尖抬起部落首领的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久之前,你们袭杀我大汉勇士,侮辱他们尸体,今日兵临山林,代佛祖超度尔等恶人!” 陶应脸上血迹斑斑,显得十分狰狞,说话又寒气逼人,直刺骨髓,让部落首领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波旬王,我邸姓部落亦源自远古东方汉地,自不会做出杀大汉勇士之事啊!” 已杀红眼的陶应,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邸氏首领的话。 “很好,现在,你将部落贵族、平民、奴隶分开,由我来问他们。” 首领答应,很快交代下人将部落里的人分出三类。 “恶来,将贵族成员所有男性斩杀。” “哦,不……” 听到陶应给典韦下的命令,部落首领惊叫一声,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咦,你还会说汉语!” 陶应微微一愣,旋即手起枪落。 “噗……” “呃啊……” 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胸腔的脆响,陶应的钢枪轻易地刺穿了邸姓首领的胸膛,锋利的枪尖直透后背,殷红的血珠从冰冷的枪尖上滴落。 “啊……你是魔鬼,我要杀了你……” 邸姓首领倒地的一瞬,一名七八岁男童望着陶应发出怒吼,眸子里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噗……” 男童话音未落,曹昂冰冷的枪尖毫无预兆地刺穿了男童的脖颈。 “敢威胁俺阿爹,你得死!” 男童未发出一声惨叫,带着不甘追赶他爹而去。 “尔等听着,我只杀贵族,与平民、奴隶无关!” 随着陶应诛杀部落首领,典韦带人诛杀数十贵族,瑟瑟发抖的平民、奴隶开始骚动,陶应猛一抬枪,将首领的尸体高高挑起。 “吕宋乃我大汉国土,此方百姓乃我大汉子民,尔等不愿归化者,现在可以离去!” 听到陶应冷冰冰的安抚,平民、奴隶没有人动。 只要不死,他们跟着谁都是过日子。 “很好,从今日起,你们将不再是奴隶,都是我大汉治下的自由人,会有自己的土地,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女人、孩子。” …… 黎明,杀戮一夜的吕宋岛终于回归了平静,就连焚烧的山火也自动熄灭。 在大海中洗刷掉令人作呕的血腥,重新又泡了一个冷水澡的陶应,躺在自己的大帐中,进行着黎明前的最后一场杀伐。 “夫君……” 脸色酡红,披头散发的蔡琰埋在薄被的另一侧酣睡。 媚眼如丝的丁氏,也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昏昏欲睡。 第三百一十七章 贾诩献策 第317章 贾诩献策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正月十二日。 洛阳。相国府。 已摇身一变成为大汉权势滔天的国相,董卓不但进入洛阳的第一个年没过舒心,反而心情一日比一日郁闷,脾气愈发暴躁,府里的仆役、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 此时,相府议事大厅气氛异常沉闷,在座的董卓一系幕僚、武将均一言不发。 “陶应在幽州按兵不动,似与刘虞苟合!” “如今,狗贼曹操、袁绍、孙坚等贼,又在酸枣、河内、鲁阳兴风作浪,欲讨伐老夫,此等之局,你们谁有化解良策?” 董卓阴恻恻的眸子扫视座下幕僚,语气不含半分温度。 “嗯?” 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冰冷,气氛太过压抑,董卓稍稍收敛几分,来回扫视坐下,传递自己的不满。 “怎么都不说话?” 过了几息,见依旧没有出头鸟,强抑制心中怒火的董卓干脆点名。 “周侍中,对眼下局势,你有何良策?” 被董卓第一个点到,近日来惴惴不安的周毖只能硬着头皮上。 “禀国相,毖有三策,可解后顾之忧。” 周毖的表态,不仅心情郁闷的董卓心中一舒,就连大厅中的众人也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周毖。 “是哪三策?仲远快快道来!” 董卓态度立变,连对周毖的称谓也变了。 “上策,顺应酸枣、河内、鲁阳叛逆所求,还政弘农王,退兵长安,攻略益州,效仿陶应自立。” 周毖不敢卖关子,同时自动将董卓的态度忽略,说出他的第一个对策。 周毖话音一落,大厅顿时议论声一片。 “此策甚好,还政弘农王,可让三路叛军再无兴兵借口!” “主公退据长安,不仅可以解除叛逆三面合围之势,还可一劳永逸解决凉州通道被白波军切断的危险!” “以末将之见,即便战时,此策也能拉长战略纵深,分散叛逆联军兵力!” “如此一来,还可得到边章、韩遂的支持!” …… 董卓一边快速思考,一边留意众人议论,心中也渐渐有了一丝意动,不过董卓没有做出选择,他还想听听周毖的其它两策。 “仲远,你再说说中策。” 自己的策略被大厅中的同僚认可,周毖心中多少有些自得,但他掩饰得很好。 “中策迁都,四方拒守,全力应战。” 听到迁都二字,董卓眼前一亮。 “如何守?” 若大权不失,还能摆脱眼前的困局,这是董卓最想要的。 “派重兵一部防守荥阳、虎牢、轘辕、大谷一线;一部守孟津;一部出河东,全力击破白波军。” “主公,末将愿率兵防守荥阳、大谷一线!” 周毖的话音一落,大将徐荣立即起身请战。 相比于上策,徐荣更看好中策。 “主公,末将愿守伊阙、广成一线!” 大将胡轸也不甘示弱,在徐荣请战的一瞬,大吼一声,起身请战。 “岳父,末将愿率兵河东,击破白波军,以解岳父后顾之忧!” 牛辅追随董卓身经百战,自然也不会屈居人后,也第一时间请战。 “末将请战!” 徐荣、胡珍、牛辅率先示范,董越、段煨、吕布、李傕等将也不甘寂寞,纷纷起身请战。 “好,不愧是追随老夫一路征战的凉州儿郎!” 董卓身经百战,自然更喜欢能打的麾下。 “尔等暂且退下,待听完仲远之策,再做定夺。” 董卓有种预感,周毖的下策更值得他期待。 “下策,联合丹阳王陶应,对酸枣、河内、鲁阳用兵,剿灭叛逆。” 周毖也有种预感,弄不好董卓会舍上两策,而选下策,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忙又晓明利害。 “但要让兵精将广的陶应出兵也不易,不拿出让其心动的东西,恐其只会趁火打劫。” 听到联合陶应,董卓瞬间心动,这样他不仅不用还政或者迁都,连手下兵马都不用出,就可剿灭三路“乌合之众”。 “此策甚善,立即将兰台所有典籍送往鲁郡,交给陶应!” 上次陶应讨要兰台典籍,被王允、周毖等人拦阻,结果曹操、王匡、袁绍果然起兵,这让董卓对王允、周毖等人心生不满。 “主公,此时只送兰台典籍已无法诱使陶应出兵!” 主簿田景立即出声提醒董卓。 “告诉陶应,剿灭叛逆,豫州、冀州划归他治下!” 董卓略一斟酌,也觉得此时再拿兰台典籍无法打动陶应,当机立断,送出两州。 眼下无论是冀州,还是豫州,都已脱离董卓的掌控,送给陶应,董卓也是慷他人之慨,没有任何损失。 “国相不可,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周毖立即出声阻止,他瞥了一眼坐在远处冷眼旁观的贾诩,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国相,可听听贾文和的建议。” 董卓一怔,目光不由转向每次宴饮只会吃喝,不问不言的贾诩。 董卓并不是一个兼听则明之辈,只要主意拿定,任谁也难动摇,此时虽然满心不耐,但还是给贾诩几分面子。 “文和,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在被周毖提到的一瞬,贾诩眉头一挑,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国相眼下最大的障碍乃废黜的弘农王。” 贾诩放下手中的酒樽,不疾不徐地给董卓点出关键厉害。 “至于三路联军,他们并非一心向汉,无非借此拥兵自重,效丹阳王割据一方罢了;既然一王是封,数王亦是封,国相何不多封几王?” 既然董卓问到自己,贾诩就不会藏着掖着,也不会敷衍。 至于董卓最后要怎样选,贾诩就不会在意。 “咦!” 董卓眼前再次一亮,心中立即有了决断。 “弘农王刘辩必须死!” 无论桥瑁伪造的三公书信,还是袁绍等人的酸枣誓词,都尊少帝刘辩为皇帝,不承认献帝刘协,最关键的,袁绍等人造谣献帝刘协不是灵帝的儿子,这也是他们起兵的由头之一。 至于贾诩提议的封王之策,董卓自动忽略了。 “主公,周侍中与贾都尉之策皆有可取之处,不若两下中和,同步而行,更为稳妥!” 田景看到董卓对贾诩的建议也有心动之处,立即出声建议。 “主簿之言甚善,由谁押送兰台典籍去见陶应合适?” 董卓立即采纳了田景的建议,他要杀刘辩,也想让陶应出兵。 “贾都尉能言善辩,又深得主公信任,最合适此行!” 田景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贾诩,将他推了出来。 “嘶!” 贾诩心脏猛然一跳,微缩的眸子再次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周毖、田景二人。 “他们是商量好的?” “此二人今日如此反常,必不安好心!” 前有周毖,后有田景,董卓第一次对贾诩重视起来。 “那就辛苦文和替本相去见见陶应。” 董卓同意了,贾诩没有推脱的理由,起身领命。 “诺!” 贾诩尚未回座,平日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中常侍夏恽立即站了出来。 “国相,无论兰台典籍,还是贾都尉的安危,最好再派一名持重的大将亲自护送方为稳妥!” 夏恽出声建议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大厅中的众人皆点头认可。 “夏常侍言之有理,国相,不若由张辽将军护送前往!” 田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夏恽,立即替董卓提供人选。 “善!” 董卓似有似无地瞄了一眼座下的吕布,毫不犹豫地采纳了田景的建议。 张辽出身并州,又是前何进的麾下,近日吕布又频频拉拢张辽,董卓心中早有了想法。 “文远,就由你亲率一千本部人马,护送文和、典籍前往鲁郡。” “此外,本相与丹阳王合兵伐逆,你就暂归入丹阳王麾下为国效力!” 董卓的这个安排,不仅让出列领命的张辽一愣,就连大厅中的众人也为之一怔。 尤其是吕布,眼角露出的一抹诧异与不满一闪而逝。 张辽很快回过神,神情淡然地朝董卓抱拳一礼,又回到位子坐下,不悲不喜。 “今日本相难得高兴,来,我们共饮一杯!” ———— 弘农王府。 “弘农王,近日恶疾横行,陛下特赐良药一壶,服此药,可以辟恶。” 郎中令李儒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端着一壶酒递到少帝刘辩面前。 “本王无病无疾,何须药?” 少帝望着李儒手中的酒壶,脸色煞白,如避蛇蝎,连连后退。 “啪!” 面色瞬间阴冷的李儒,端起酒壶,将空盘扔到少帝脚下,清脆的响声,将少帝吓得一个趔趄,若非身后的唐姬扶住,早已倒地。 “弘农王,你还是自己喝吧,这样也体面些!” …… “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 “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泪流满面的少帝,扔掉手中的酒壶,痴痴望着起舞的妃子唐姬,脸上布满悲凉与留恋。 “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 “死生路异兮从此乖,柰我茕独兮心中哀!” 起舞的唐姬亦望着少帝,举袖低泣而歌。 待唐姬歌罢,少帝朝她招招手。 “你是帝王的妃子,此后再难为民妇,必被国贼董卓所坏!” 少帝将唐姬紧紧揽入怀中,从桌上缓缓端起李儒送来的毒酒,一饮而下。 “去找丹阳王陶应,保护自己,为我报仇!” 少帝低沉的话音一落,手中的酒壶坠地,七窍流血的脑袋耷拉在唐姬的肩膀上,再没有了声息。 “陛下……” ———— 吕宋岛。 “袁绍、王匡驻河内,韩馥驻邺城……” “豫州刺史孔伷在颍川……” “袁术、孙坚屯兵鲁阳……” “曹操、刘岱、张邈、张超、桥瑁、鲍信驻兵酸枣……” 一身短袖短裤的陶应,拿着步骘亲自送到吕宋的汇总情报,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主公,据报,此次十三路反董人马愈二十万,推举袁绍为盟主,意图从东、北、南三面进兵洛阳。” “这之前,桥瑁曾给主公发来文书,欲请主公主持大局,出兵伐董。” 定定注视着眸子深蹙的陶应,步骘将大陆各方情况给陶应做了介绍。 若非事关重大,身在冀州的陈登、兖州的戏志才走不开,步骘不会亲来一趟吕宋。 “袁绍此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多端寡要,好谋无决,他为盟主,此番讨董,必难成事!” 陶应将手中的文书递给立在身侧的黄忠,深深注视了步骘一眼,转身望向湛蓝的大海。 “我担心此战一开,大汉各地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步骘、典韦、黄忠、孙康、应劭等人皆是经历过黄巾之乱的人,自然知道战争一起,带给百姓的将是什么,皆默默无语。 “呼!” 沉默了许久,陶应长呼一口气。 “那就以战止战!” 陶应转身,立即做出决断。 “明日启航,返回大陆!” …… “夫君,我们真不能坐船回家吗?” 夜晚,陶应住所,宽大的床上,陶应左边抱着丁氏,右边搂着蔡琰,与二人暂时话别。 “你们有身孕,若长时坐船,对胎儿不好。” 陶应望着两个依依不舍的夫人,目光一片柔和。 “好在这里有张奉夫妇,黄忠的夫人也会留下,她们会照顾你们的。” 应劭、孙康会留下,曹昂、黄叙也不会回去。 “战事结束,夫君早日来接我们母子!” 丁氏、蔡琰默默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言,只是将各自的身子又往陶应怀中拱了拱。 当初南下时,因为尹氏、卞氏有身孕,陶应同样没让她们上船。 “放心吧!” 陶应回应地紧了紧胳膊,尽力让二人安心。 “战事一结束,我亲自来接二位夫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兰台典籍 第318章 兰台典籍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二月初一。 洛阳。北宫。崇德殿。 朝会结束,董卓没有回相国府,而是留在了崇德殿。 此时,董卓大马金刀坐在不久前献帝曾经坐过的地方,面无表情地与留在大殿之中的几名心腹谋士密谋。 “主簿,张辽、贾诩运兰台典籍前往鲁郡的消息可曾传出?” 董卓望着端坐金殿之中的田景,幽深的眸子缩了缩。 “国相放心,朝廷以千车典籍与丹阳王合兵伐逆的消息,不仅传到了酸枣、河内、鲁阳,也传到了鲁郡。” 田景仰望斜靠在龙椅上的董卓,嘴角露出一抹奸笑。 “而且,各方势力已知道典籍行进的路线。” 董卓满意地点点头,眸子里露出一抹期待。 “就不知袁绍、曹操等小儿会否出兵争夺?” 若在升平日期,兰台典籍对董卓也有意义,但眼下的局势,典籍对董卓一钱不值。 可即便如此,董卓也不想让陶应轻而易举得到典籍。 “国相无须怀疑,即便兰台典籍一文不值,但为了破坏朝廷与陶应之盟,袁绍、曹操之流也会出兵。” 坐在田景下手的李儒,接着董卓的话头,给他一个定心丸。 “国相莫要忘了,张辽、贾诩所行路径,出了河南尹,北边是叛逆袁绍占据的河内,东边曹操等叛逆屯兵酸枣,他们绝不会坐视兰台典籍从他们眼皮底下经过。” 兰台典籍被董卓视如废柴,但出身四世三公的袁绍及曹操等兖、豫诸强却视若珍宝,典籍不仅关乎大姓士族的根本,其自身的政治价值更不可低估。 “嗯,李博士言之有理!” 董卓目光转向李儒,眉头再次舒展。 “以袁绍、曹操小儿的贪婪奸诈,他们确不会按兵不动!” 只要袁绍、曹操出兵阻拦或者抢夺兰台典籍,董卓的目的就达到了。 “嘿嘿,一举三得!” 想到此举不但彻底将陶应推到三路联军的对立面,还转移联军对洛阳的视线,更算计一把陶应,董卓心中一阵舒畅。 “国相,以防陶应救援不及,弄巧成拙,当令盖勋、皇甫嵩加快行军速度,暗中保护典籍。” 田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暗自得意的李儒,适时提醒董卓。 “嗯,立即派人前往督促盖勋、皇甫嵩!” 田景的提醒董卓很上心,若兰台典籍真被袁绍、曹操抢走,借陶应之手消灭联军的计划将会夭折。 “国相,可让董校尉亲自前往!” 李儒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身侧的田景,将董承推了出来。 李儒出主意将手握重兵的皇甫嵩、盖勋从右扶风、京兆尹调出,本意是去兵权,留二人在洛阳,可不知为何,田景却鼓动董卓让二人带兵暗中策应张辽、贾诩。 “善!” 董卓毫不犹豫地采纳了李儒的建议,以董承的身份,无论是明面督促盖勋、皇甫嵩,还是暗中监视二人都很合适。 “如今盖勋、皇甫嵩二个老儿率兵离开了三辅,迁都长安之事你们也要加快进行!” 虽然寄希望于陶应,但董卓还是打算迁都,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博士,唐姬的下落还未找到?” 正事谈完,稍感轻松的董卓立即将心思转到了女人身上。 “国相,当夜唐姬投入阳渠,至今未见尸身,想必已漂向它方。” 唐姬到底是不是投河自尽李儒也不知道,是下人说的,但他不敢否定。 “可惜!” 一想到唐姬的妖娆美丽,李儒暗叹一声,莫说董卓觊觎,他也想一亲芳泽。 “哼!” 董卓不满地瞪了李儒一眼,前有皇甫嵩的婶娘、后有少帝的皇妃,皆宁愿死也不愿委身董卓,这让董卓心中很不爽,阴沉着脸朝后宫而去。 ———— 河内。怀县。 自领车骑将军、司隶校尉的袁绍,不无得意地瞄了一眼面色稍显难看的王匡,目光从坐下谋士、武将身上一一掠过。 如今的袁绍,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不仅身为讨董盟主,统辖联军二十万,自己麾下也是人才济济。 谋士有许攸、逢纪、辛毗、辛评、荀谌、郭图、张导等。 武将有高览、文丑、麴义、高干、马延、张顗、焦触、张南等。 “诸位,曹孟德之策若何?” 目光熠熠的袁绍扫视众人一眼,将话题转到曹操从酸枣送来的文书上。 “可行!” 袁绍话音一落,许攸立即跟进。 “若依曹孟德之策,不仅可以夺下兰台典籍,还能瓦解董陶同盟,趁机收复兖州、冀州失地,一举三得!” 随在许攸之后,逢纪也出声力挺曹操的策略。 “夺下兰台典籍,主公可凝聚天下士人之心!” 袁绍目光投向辛评、郭图等人,见皆点头表示认可,眸子一缩,心中便有了决断。 “明日兰台典籍将进入东郡,会在燕县修整,何人愿统兵围城?” 迎着袁绍投来的目光,大将高览立即起身请命。 “主公,末将愿往!” 不待其他将领站起,袁绍立即同意了高览的请求。 “以高览为主将,逢纪为军师,马延为副将,统兵二万,包围燕县城,围点击援。” 既然采纳了曹操“声西击东”的策略,同样一心要给陶应好看的袁绍,立即发布命令。 “以文丑为主将,辛毗为军师,焦触为副将,率兵二万,驻兵燕县以南胙城。” “以麹义为主将,郭图为军师,张南为副将,统兵二万,驻兵燕县以北桃城。” “本将军亲率大军三万,沿河水东进,许攸、荀谌、高干、张顗随行。” 随着袁绍一声令下,点到的谋士、武将纷纷起身领命。 “诺!” 众人坐下,逢纪却站着没动。 “主公,此番对陶应动兵,将有可能背腹受敌,区区河内一郡,恐难成大事,当接管冀州!” 听了逢纪反客为主之计,郭图、荀谌等皆是心中一动,立即跟进劝袁绍取代韩馥,接管冀州。 “主公,眼下的冀州,虽失四郡,但依旧强大充实,可为根基!” “主公,韩文节才能平庸,致使渤海、河间等郡被逆贼陶应占据,当趁机接管!” “主公,韩文节麾下人才济济,文有沮授,武有张合、潘凤,接管冀州,必成主公助力!” “这……” 逢纪、郭图、荀谌、辛评等人的建议,让早有取代韩馥之心的袁绍又有些踌躇不决,毕竟韩馥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他出面抢夺有些犯忌讳。 “主公无须担忧,此事请友若、仲治、景明前往邺城,与韩文节晓明利害,其必亲让印绶!” 许攸知道袁绍担心什么,立即给袁绍提出解决之道。 “好,此事就有劳友若、仲治、景明!” 袁绍望着荀谌、辛评、张导三人,心花怒放。 “唉!” 不动声色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幕,刚刚被袁绍逼迫亲手杀了妹夫胡母班的王匡,心中暗叹一声,眉宇间一片灰暗。 “袁本初大业初成矣!” ———— 酸枣。联军大帐。 曹操、刘岱、张邈、张超、桥瑁、鲍信、卫兹在座。 “诸公,逆贼陶应必然以为我等首要之敌乃倒行逆施的董卓,定不会对联军太过防备,此番一战,只要我等勠力同心,定能一举击破陶应,收复兖州失地!” 信心满满的曹操,扫视众人一眼,大声打气动员。 其实曹操也知道,即便他不做动员,这些几乎个个与陶应有仇怨之人,也会积极出兵的。 鲍信大赞一声:“孟德之策甚善! 刘岱信心十足:“只要逆贼陶应出兵救援兰台典籍,兖州腹地防守必然空虚,我等便一鼓作气攻破兖州,收复失地!”” 张超眉头一挑:“盟主出兵之日,便是我等收复失地之时!”” 桥瑁怒吼一声:“此战定叫陶应小儿人头落地!” …… 见诸强个个战意十足,大有同仇敌忾之势,曹操对出兵兖州找陶应报仇的信心更加爆棚。 “董卓老贼,此番不仅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带着让陶应狗贼灰飞烟灭!” 董卓四处放出消息,曹操岂能看不清他的用意。 “诸公,前番三路联军讨伐陶应,因兵力分散,各自为战,致使被陶应一一击败,此番我等定要吸取教训,集重兵推进,一举击破陶应。” 想起之前泰山郡一战,被陶应打得落荒而逃,曹操心有余悸。 “孟德之言甚善,此战不若由孟德为主帅,我等皆听从调遣!” 陈留太守张邈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扫视众人一眼,推荐曹操为联军主帅。 “不可!” 曹操深邃的眸子猛然一缩,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张邈,毫不迟疑地拒绝。 “若诸公无意见,末将愿为此战先锋!” ———— 兖州。济阴。离狐。 从吕宋岛回到大陆,陶应一下船,马不停蹄直奔鲁郡郚乡城,匆匆与身怀六甲的卞氏、尹氏小聚半日,又带着典韦、黄忠、郝帅等将直奔近四百里外的离狐县。 离狐距东郡治所濮阳不到四十里,距酸枣近二百多里。 玄甲军兖州兵团总部驻地在离狐。 “主公,董卓派人送来文书,让主公派兵接应兰台典籍。” 汇报完玄甲军在兖州的部署情况,戏志才方提到兰台典籍之事。 “兰台典籍足足装载了一千辆马车,由张辽、贾诩率一千名并州兵护送,按照行程,明日就会到燕县。” 陶应眉头微蹙,陷入两难。 “典籍我想要,送上门的张辽、贾诩我也想要,唯独不想刺激到袁绍、曹操啊!” 燕县距酸枣只有六十里,距河内也不足百里,袁绍、曹操的联军在那里有二十万之众,随时会出兵拦截典籍。 且东郡并没有完全被陶应占据,若陶应出兵接应,一定会引起袁绍、曹操的猜忌与异动。 “董卓挑了一个好时间、好地方啊!” 戏志才知道陶应担心什么,但他也没有太好的建议。 “接应的人马太少,没有丝毫意义;出动的兵马太多,必造成主公与朝廷联手的假象,引起联军异动!” 戏志才很想劝陶应放弃兰台典籍,但想到无论是陶应,还是鲁郡大学里聚集的那批人,便打消了劝阻的念头。 “出兵吧!” 想了半天,见无法取舍,陶应眉头一挑,当机立断。 “既然朝廷这么有诚意,为了后世子孙,为了青史少留点我陶应的骂名,兰台典籍绝不能有失!” “呃,这……好!” 陶应态度突然变得坚决,让戏志才心态剧烈起伏。 “此番由我亲率大军一万前往燕县接应!” 第三百一十九章 袁绍张网 东郡。燕县。 天上,日光高悬,万里无云,蓝得像纯净的水晶,浩瀚高不可及。 城外,刀枪如林,人吼马嘶,杀气阵阵。 星罗棋布的营盘,犹如一头盘踞平原的巨兽,将城池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浓眉大眼,颧骨高耸,面貌严整,身材魁梧的张辽,穿一身铁甲,手杵一支长枪,静静伫立在城头,一对漆黑的眸子紧蹙。 “张将军,你看到了什么?” 一阵从容稳健的脚步声传来,一道清雅人影缓步停在张辽身侧,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城下,淡淡地问了一句。 “末将什么也没看清,请贾都尉指点迷津!” 张辽侧身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贾诩,眸子里闪过一抹赞许,旋即又转头望向城下的两万大军。 “末将很是疑惑,为何阵列中的杀气若有若无?” “嗯?” 贾诩猛然一怔,赫然转身,诧异地望向肩膀宽圆、胸脯高挺、结实得像钢桩铁柱一般的张辽。 “能被丁原派到何进身旁,果然不能小觑!” 同行一路,贾诩第一次发觉张辽的不同。 “其实很简单,那杀气不是针对我们的,所以它存在,但又感觉不到。” 贾诩一语道破迷津,让张辽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是了,过延津时他们就隐隐跟在后面,若真想夺取兰台典籍,也就不会让我们从容关闭城门!” 后知后觉的张辽,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涩。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们只是他们的鱼饵罢了!” 至于这个沛公是谁,张辽很清楚,绝不是董卓。 “嘶!” 贾诩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惊异地望向归投董卓后,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张辽。 张辽在过延津时就发现了敌踪,贾诩却没有察觉。 不过,贾诩很快又释然,他有些直觉,张辽同样也没有。 “文远错了,他们不是不想要兰台典籍,最后无论鱼儿咬不咬钩,我们都是他们的盘中餐!” 望着城下的大军,贾诩嘴角上翘,眸子里散发出一抹嘲讽。 “明知这是个陷阱,鱼儿还会上钩吗?” 张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自言自语,又似问贾诩。 “会的。” 贾诩十分笃定地给张辽一个肯定的回答。 “因为这条鱼儿志在天下,他没得选择!” “轰隆隆……” 贾诩话音刚落,城外突然隐隐传来一阵轰鸣声。 “骑兵!” 张辽忙抬头远眺,就见六里之外出现的一道黑线。 “不下二千骑!” 在并州时,张辽就统率骑兵,常年与匈奴人作战,听音便能分辨出七八里外的马蹄声,且能预估骑兵数量。 “是他吗?” ———— 延津。 中军大帐,只有盖勋、皇甫嵩二人安坐。 “义真,如今我们已远离三辅,河内袁本初、酸枣曹孟德等讨董联军近在迟尺,只要我们与之联合,反董卓,清君侧,必能成功!” 这是盖勋第二次劝皇甫嵩起兵讨董,第一次还是在长安时,那时董卓刚刚杀了少帝。 “元固兄,不是皇甫嵩贪生怕死,且不说与朝廷决裂,四万大军粮草难以为继,如今少帝被害,灵帝唯有当今天子刘协一脉,若再因我等起兵而害死天子,你我二人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帝?” 皇甫嵩也恨董卓,不仅仅是公仇,还有私仇,但他对起兵顾虑太多。 “元固兄,我也想生食董卓老贼其肉,但要徐徐图之!” “你莫要忘了,朝廷与丹阳王陶应联手,联军必然一败涂地,别董卓老贼未死,我等先身死啊!” 皇甫嵩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解,让定定注视他的盖勋久久不语。 “唉!” 最终,盖勋长叹一声,起身走出大帐,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 “元固将军,皇甫义真还不愿起兵?” 盖勋大帐中,许攸望着一脸颓丧的盖勋,便知道他没有说动皇甫嵩。 “袁本初来时就曾对我说,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与老贼董卓关系莫逆,即便婶娘被辱杀,皇甫嵩亦能忍气吞声,由此便知,皇甫氏铁心与董贼沆瀣一气,元固莫要对其心存幻想!” 皇甫规的寡妻被董卓扒光衣服,绑在车辕上当众活活打死,此事洛阳城人尽皆知,身在长安的盖勋也知道。 “哼,愈老愈糊涂,真不当人子!” 被许攸一提醒,盖勋立即有了决断。 “众将听令!” 盖勋一声令下,麾下鹰鹞都尉士孙瑞、破敌都尉魏杰、威虏都尉杜楷、鸟击都尉杨儒、清寇都尉第五儁纷纷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从今日起,本将起兵响应河东联军,讨伐董卓!” “士孙瑞、魏杰,随我捉拿皇甫嵩、董承;杜楷、杨儒、第五儁立即接管皇甫嵩兵马,徐徐朝燕县推进。” ———— 桃城,麹义大帐。 身长八尺有余,满脸络腮胡须,手持一柄黝黑大戟的麹义,来回踱步。 “报……” 麹义正等得焦急时,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 “快说!” 不等副将张南出声,麹义一步迈出大帐,对着来不及行礼的斥候大吼一声。 “禀麹将军,陶应前锋骑兵已过瓦亭,距燕县不足二十里!” 斥候不敢怠慢,急忙将观察到消息报了出来。 “后续步卒可过瓦亭?” 跟在麹义身后的军师郭图接着问了一句。 “步卒大约有八千人,正在瓦亭休整。” 回完郭图的询问,斥候又补充了一句。 “据旗帜判断,此番前来燕县接应兰台典籍者,乃丹阳王陶应!” “什么?” “陶应?” 斥候带来的消息不仅让麹义一怔,连身侧的郭图、张南也是一震。 “确认是陶应?” 斥候肯定地点点头。 “无论前锋骑兵旌旗,还是后队步兵旌旗,皆打有‘陶’、‘丹阳’字样主旗。” 得到斥候的再次确认,麹义、郭图、张南三人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一抹狂喜。 “哈哈,麹某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 胙城,文丑大帐。 “禀将军,陶应已过桃城,距燕县不足十里,前锋骑兵已接近高览将军所部。” 斥候将陶应行军的最新情报禀告给文丑。 “军师,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兵了?” 面如獬豸,体型大如牛,脸上、手上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身披一件铁甲的文丑,转身询问辛毗。 “想必此时麹义将军已绝了陶应的后路,正是将军出兵之时!” 身材高挑,目光深邃的辛毗,手捋胡须,不疾不徐地朝麹义点点头。 “众将听令,全军出击!” 文丑疾步奔向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顺手从亲兵手中拽过丈二铁枪,朝空中猛一挥,率先策马疾行。 “陶应,你的头颅是本将军的了!” …… 燕县城外。 “咯踏踏……” 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亮,一身黑衣红甲的玄甲军斥候策马朝陶应奔来。 “主公,城下河内联军主将高览拒绝让道!” 陶应脸色骤然一冷,犀利的眸子再次扫视一圈燕县城下阵列整齐、枕戈待旦的二万大军。 “自觉羽翼丰满的袁绍,这是不将我玄甲军放在眼里了呀!” 一身新甲的黄忠,一手挽缰、一手拎刀,注视着二里之外的燕县城头,幽深的眸子缩了缩。 “主公,城下河内之兵,围城而不攻,此时又不让道,恐针对主公而来!” “报……” 黄忠的话音刚落,玄甲军阵列之后连续传来两声急促的报号声。 “嗯?” 原本淡定的陶应,尚来不及回味黄忠的提醒,被接踵而至的报号声激得心脏骤然一跳。 “主公,桃城出现二万河内兵,打‘麹’字将旗,正朝我军后方左翼蜂拥而来!” “主公,我军右翼出现二万河内兵,打‘文’字将旗,来势汹汹!” 来不及下马的两名斥候,先后朝陶应大声禀报敌情。 “嘶……” “不好……” “中计了……” 前有高览堵路,左右出现麹义、文丑大军,此时不论是陶应,还是黄忠、典韦、郝帅、于兹,心中都已了然,燕县就是个陷阱。 “主公,河内出动六万大军,此战恐不易啊!” 黄忠回头扫视一眼二千杀气腾腾的玄甲军骑兵,及刚刚到达尚未来得及休整的八千步兵,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 “一万对六万……” “恐怕不止六万!” 陶应打断了郝帅的话,冷峻的眸子越过燕县城,投向延津方向。 “东、北、南皆有河内军,燕县以西绝不会无兵张网!” 听到陶应的分析,众将脸色愈加凝重。 “主公,此时退兵已不可能,唯有借尚未被河内兵合围之机,快速击破高览,进入燕县城待援!” 黄忠一边给犹豫不决的陶应建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众将神情。 “果然,能被主公选定之人,绝非懦夫!” 此时,无论身躯高大的典韦、肤色奇特的郝帅,还是略显文质的于兹,皆一脸坚毅,不见一丝的惶恐。 “进城恐怕也不容易!” 目光渐渐坚定的陶应,注视着二里之外的燕县城头,眸子缩了缩。 “主公勿忧,以我玄甲军以一当十的装备与士气,击破高览反掌耳!” 以为陶应对击破眼前高览二万大军没有信心,于兹出声请战。 “末将愿为先锋,为主公开道!” 陶应没有解释,赞许地瞄了一眼于兹,目光又一一从黄忠、典韦、郝帅等将身上掠过,表情慢慢变得冷厉、决绝。 “狭路相逢勇者胜!” 陶应猛一夹胯下卷毛黄骠马腹,手中的钢枪迎空甩出一个枪花,望着一里处明晃晃一片的刀刃和如林般树立的枪尖,眸子里闪射出野兽一般的凶悍光芒。 “汉升统领步兵跟进,恶来、于兹、郝帅随我率骑兵冲阵!” “杀……” …… “开始了吗?” 身形高大,双臂有力,身躯壮硕得像一堵墙一般的高览,望着对面突然起的号角与烟尘,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浑身散发浓浓战意。 “唏律律……” 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奏出如雷般鼓点,狂奔的数千战马犹如洪涛,裹挟摧枯拉朽之势滚滚而来,就连脚下的大地也在轻轻地颤抖着。 “要骑射?” 麾下也有骑兵,但让其在奔跑中放箭,莫说士卒,即便是高览,也自信很难办到。 “这就是泰山玄甲军之威?” 高览的脸色变了,身后逢纪、马延的脸色也变了,所有河内兵的脸色也变了。 “快,放箭……” “咻咻咻……” “噗噗噗……” 在高览下令的一瞬,玄甲军铺天盖地的箭雨已落在了弓弩手阵列。 “呃啊……” 不待中箭弓弩手发出的惨叫声停歇,疾驰的玄甲军骑兵已快速收起弓弩,纷纷从背后抽出一支标枪,奋力朝阵前的枪兵射去。 “噗噗噗……” 拒马背后的枪兵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倒地。 “杀……” 第三百二十章 血战燕县 一轮标枪飞射过后,陶应扔掉手中的马缰,幽冷的眸子瞪着近在咫尺的河内兵,双手执枪,策马狂奔。 “驾!” 陶应左右,脸上凶光弥漫的典韦与郝帅紧紧跟随。 “轰隆隆……” 在陶应、典韦、郝帅身后一个马身距离,二千玄甲军铁骑如影随形。 庞大的骑阵仿佛海啸,裹挟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前方的河内军漫卷而来。 近万马蹄同时叩击大地发出的轰鸣,使此方天地都在颤栗。 “杀!” 这一刻,陶应眼里已没有了强敌,胸膛里唯有熊熊燃烧着的烈烈豪情。 “杀……” 随着陶应发出的一声怒吼,典韦及身后二千玄甲军骑兵轰然回应,声如炸雷。 “嘭!” 倏然,典韦与郝帅不约而同加快了马速,在陶应与前方拒马接触的一刹那,奋力挑飞阻挡骑兵前行的障碍。 “噗……” 典韦舞动着一对大铁戟,犹如一架大型的搅拌机,将挡在前进道路上的河内兵无情搅碎。 “呃啊……” 眼冒凶光的郝帅,驱动着战马,手中的弯刀左砍右劈,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马蹄之下。 “死!” 顺着典韦、郝帅破开的缺口,陶应策马直入,手中的钢枪频出。 就见那钢枪,深入敌阵,忽如长龙探底,忽如蜻蜓点水,时而猛烈,时而飘忽,所过之处,死伤一片。 “唏律律……” 将乃兵之胆,在陶应、典韦、郝帅杀入敌阵的一瞬,紧随于兹身后的两千玄甲军骑兵,冲在最前排的骑兵猛然俯身,将手中的唐刀压低,奋力挑飞前面的拒马。 在前排骑兵越过拒马的几息,紧随其后的骑兵,将手中泛着寒光的唐刀高举过顶,沿着袍泽开辟的通路杀入河内军阵。 一时间,玄甲军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遍地残肢断体。 “呃……” “嘶……” 迎着玄甲军骑兵唐刀发出的锋利冷辉,处在阵列前段的河内兵胆怯了,惊恐地环顾着四周。 “我不想死!” “朝后跑!” 一些从未经历过战阵的河内兵率先退缩,转身往中军方向退。 “不许退,杀上去,否则死!” 在前军督战的副将马延,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喝斥,努力控制颓势。 “噗……” 可惜,战场逃跑犹如传染病,即便马延连杀数名逃兵,也不能阻止已成多米诺骨牌效应般的逃兵潮。 …… “这就是新兵,不堪大用!” 处在中军指挥的高览,望着坚持在前军抵挡玄甲军骑兵冲杀的士兵越来越少,无奈地叹息一声。 在空旷的平原上与骑兵作战,步兵只有排起密集阵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转身逃跑只能自取灭亡,两条腿永远不可能快过四条腿。 “将军,绝不能让溃兵冲击中军,否则,等不到左右翼的麹将军、文将军到来,我军就会率先崩溃!” 军师逢纪瞥了一眼徒劳而退的副将马延,焦急地提醒高览。 “绝不能让陶应进入燕县城!” 高览眸子里闪过一抹挣扎,当机立断。 “弓弩手,立即放箭!” “将军,会误伤我军的!” 高览冷漠地瞥了一眼麾下将领,又瞄了一眼同样冷漠的逢纪,再次大吼一声。 “临阵而逃,已是死罪;若再被敌军利用,冲击中军,更是罪不可赦,立即放箭!” 见高览、逢纪不为所动,将领也不再劝,立即指挥弓弩手朝蜂拥而来的玄甲军骑兵放箭。 “咻咻咻……” “噗噗噗……” “唏律律……” 骤然漫天而来的箭雨,杀了玄甲军骑兵一个措手不及,许多士兵及战马中箭倒地。 “主公小心!” 始终护卫在陶应身侧的典韦,看到漫天飞舞的箭雨,立即放弃赶杀溃兵,舞动双戟替陶应挡箭。 “恶来,不要管我,敌军箭矢射不穿我的甲胄,你立即杀入中军,将高览斩杀!” 高览这个时候无差别射杀,陶应很清楚,就是为迟滞玄甲军冲击中军,等待麹义、文丑大军的到来。 “郝帅,黄汉升的步兵已上来,莫要贪死,立即凿穿敌阵!” 陶应一边冒着箭矢向前冲杀,一边给郝帅大声下达命令。 “玄甲军的儿郎们,随我杀!” 见陶应义无反顾,态度坚决,郝帅也不再犹豫,一挥手中的弯刀,不顾飞来的箭雨,驱马朝高览的中军杀去。 “杀!” 在二千骑兵过后,黄忠率领八千玄甲军步兵也突入战场。 “呃啊……” 虽然长途奔袭,远道而来,尚未得到休整,但久经战阵的玄甲军步兵却战意十足,气势如虹,一入战场,便表现出强大的战力。 “如此玄甲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望着犹如狼入羊群,以一当十的玄甲军士兵,黄忠眸子里异彩连连。 黄忠在吕宋接触过玄甲军,但人数并不多,且能第一批进入吕宋征战,黄忠以为是陶应专门挑选的精兵。 可眼下陶应随意调遣的一万兖州兵,其战力让黄忠再次刷新了对陶应及玄甲军实力的认知。 “有此士兵,何惧六万河内兵!” …… “贼酋受死!” 得到陶应的命令,典韦立即放开手脚,舞动已被鲜血浸透的一对大铁戟,生生杀出一条通道,率先追上躲避箭雨后退的副将马延。 “呃啊……” 一味躲避箭矢的马延,被身后士卒不断传出的惨嚎声误导,没料到典韦已杀到他身后,一个不防,已被鲜血浸泡发烫的铁戟刺穿了他的身体,惨叫着被典韦甩飞马下。 “唏律律……” 马延身死的一瞬,处在中军的高览眸子猛然一缩,胯下战马也发出一声嘶鸣。 “万夫不当!” 望着猛若猎豹,奔马急飙,一双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的典韦,高览第一次心生惧意。 “高将军,陶应势大,左右翼大军又迟迟不至,我军已无法单独阻挡,速诱陶应西进,与主公合兵聚歼!” 中军前部已被强大的玄甲军骑兵冲散,弓弩兵已失去压制玄甲军冲击的能力,成了待宰羔羊,逢纪再也顾不得陶应会趁机进入燕县城,当机立断,建议高览趁大军尚未完全被击溃,向袁绍的后军撤退。 “呜……” 随着黄忠率领的八千玄甲军步兵入场,高览知道他的败局已定,毫不犹豫地采纳了逢纪的建议,号令中军及后队,朝延津袁绍的大军方向撤退。 “杀……” …… 燕县城头,心情起起伏伏的贾诩、张辽,默默观望着腥风血雨的城下战场,眸子里不时闪烁忧虑与异彩。 “嘶……” “这……” “勇哉……” 在二人身后,数百全装贯带的士兵,凝视着血流成河的战场,同样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七上八下。 不过,此时无论是张辽、贾诩,还是一千士卒,随着河内兵的颓势凸显,他们脸上都已没有了一丝的惧意。 贾诩紧挨张辽肃立城头,眼神冷峻、心情复杂。 对于陶应,贾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贾诩至今没有想明白,陶应明明出身士族、豪强,却又容不下士族、豪强,简直就是个另类。 “顺之昌,逆之亡!” 贾诩有种错觉,此行面见陶应,将决定自己的生死。 “灭董者,陶应也!” 自酸枣会盟以来,联军的种种表现,让贾诩很是不屑,但眼下看到陶应率领的玄甲军所表现出的强大战意,让他有种危机,暗暗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若陶应攻破洛阳,董氏、凉州兵将是何种下场?” 贾诩神情渐渐有些凝重。 贾诩倒不是真的担心董卓及凉州兵的生死,董卓对他只有衣食之谊,或者还多了一丝乡情,贾诩忧虑的是他必须最后做出选择,这决定着家人的生死。 “贾都尉,河内兵已溃,我们下城迎接丹阳王!” 看到高览率中军后队撤退,张辽立即提醒出神的贾诩出城迎接陶应。 “不可!” 尚未回过神的贾诩,想也不想,一口阻止了张辽。 “嗯?” 张辽一愣,诧异地望向贾诩。 “呃……” 待贾诩回过神时,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你看!” 就在贾诩想着如何遮掩时,他望见距城三里处出现影影绰绰的旌旗,还有扬起的大片尘埃。 “河内兵!” 顺着贾诩所指,张辽脸色剧变。 “立即打开城门,让丹阳王入城!” “已来不及了!” …… “报……” 陶应紧随骑兵杀到燕县城下,尚来不及与伫立城头的贾诩、张辽搭话,一名斥候急速奔到身前。 “主公,河内右翼大军距我不足三里,左翼不足五里……” 陶应猛一勒马缰,举目朝身后望去,就见烟尘滚滚,隐隐传来人吼马嘶声。 “吹响集结号!” 回望一眼正追杀高览的骑兵,陶应兜转马头,朝黄忠奔去。 “呜……” “唏律律……” “回去……” 当独特的集结号冲天而起,于兹、郝帅立即停止追杀,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率领骑兵朝陶应的大纛靠拢。 “河内联军左右翼已靠近我军,此战能否全身而退,关键在能否击溃右翼麹义部二万大军!” “汉升统领步兵为后队,骑兵随我立即出击!” 已顾不得人疲马乏,陶应打算趁麹义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一举将其击溃,给玄甲军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轰隆隆……” 数千只疲惫的铁蹄再次搅起漫天泥土,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铺满尸体的旧战场,朝即将开启的新战场冲刺。 …… “嘭!” 望着毫无畏惧,再次迎难而去的玄甲军骑兵,张辽精光大冒,热血沸腾,紧攥的拳头砸在女墙上,发出一声巨吼。 “不愧虎狼之师!” 在这一刻,沉积在张辽心底的不满情绪霎时烟消云散,反而暗暗感激董卓弃他如敝履。 “唉!” 张辽的神情变化被贾诩尽收眼底,心中替董卓暗叹一声。 “张辽之姿,不下徐荣!” 董卓为了防备吕布拉拢并州籍将领将张辽发配,贾诩心知肚明。 但贾诩有种错觉,无论是张辽,还是他自己,此番押运兰台典籍前往鲁郡,似乎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一切。 “是祸?是福?” …… “唏律律……” 距燕县城二十里,袁绍中军大帐,又凭空得到四万大军的袁绍,正春风得意地与许攸谈论局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主公,高览将军初战失利,马延战死……” “丹阳王陶应已与麹义将军混战一处,文丑将军已赶至战场……” 帐外斥候不等袁绍询问,立即将最新战报说了出来。 “嘶……” 刚听到高览战败,马延战死,无论袁绍,还是许攸及其他将领,皆是吸了一口冷气。 “主公,此时陶应兵马已不足万,加之疲惫不堪,又被我近六万大军团团围困,主公正好出兵,一举将其歼灭!” 许攸阴鸷的眸子一转,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立即将主意打在了新投的盖勋身上。 “主公,当令盖勋的四万大军立即前往韦乡,既可阻挡兖州援兵,又可断绝陶应归路!” 韦乡是离狐南下燕县的必经之地,袁绍略一思索便采纳了许攸的建议。 “善!” 第三百二十一章 诛杀文丑 第321章 诛杀文丑 济阴。离狐。 兖州兵团总部,自陶应率兵离开离狐,前往燕县接应兰台典籍,戏志才便始终心神不宁。 离狐以北,属于东郡,在东郡太守桥瑁治下。 离狐以南,属于陈留郡,在张邈治下。 燕县以西,过了延津,属于河内郡,目前被袁绍、王匡割据。 燕县以南,距酸枣六十里,驻扎曹操、张邈等联军十二万。 无论河内的袁绍,还是酸枣的曹操、刘岱、张邈,东郡的桥瑁,都与陶应有仇。 “兰台典籍,怎么可能平安过延津?” 越思索,戏志才越发的不安。 “嘶!” 后知后觉的戏志才,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剧变。 这一刻,戏志才终于有了一丝明悟,张辽、贾诩能将千车兰台典籍安然运过延津,这其中透着的已不是云诡波谲,而是不加掩饰的陷阱。 “是董卓,还是袁绍、曹操之流?” 谁在背后操纵这个阴谋,戏志才一时看不清。 “报……” 倏然,门外传来急促的号子声,使戏志才脸色一沉,心脏没来由猛然一跳。 “快说!” 戏志才一边往门外疾走,一边大声朝外询问。 “禀军师,主公前往燕县不久,桃城有二万人马尾随主公而行……” “戏军师,在济阴边界祭城方向,出现二万酸枣联军,主将乃‘奋武将军’曹操!” 斥候话音刚落,匆匆而来的邓展,顾不上向戏志才行礼,一脸焦急地将得到的最新情报向戏志才通报。 “在济阳方向,刘岱、张邈、桥瑁等率五万人马大有越过边界之势!” “在延津方向,皇甫嵩、盖勋四万人马已渡过延津,正朝燕县行进,敌我不明……” “不好,主公危矣!” 惊闻斥候与邓展的情报,戏志才身子猛然一晃,若非身后的从事眼疾手快扶住,戏志才已倒地。 “果然,燕县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主公的陷阱!” “什么?” 紧盯着脸色陡然一片苍白的戏志才,邓展神色剧变,心里生出一股巨大危机。 “主公绝不能有事!” “军师,立即出兵,救援主公?” 已慌神的戏志才,朝邓展摆摆手,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且莫急,让我想想!” 一边焦虑揉脑袋一边低头快速思索对策的戏志才,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数十趟,赫然停步,再抬头,眉宇已变得果决、坚定。 “立即飞鸽传信,命令驻扎寿张的吴敦,率领十万新兵日夜南下,进驻巨野、昌邑、东缗、方与一线,拱卫鲁郡,绝不能让酸枣联军进入兖州腹地,危及夫人!” “传信聊城吕翔、仓亭颜良,令其放弃东郡,迅速南下燕县!” “传信冀州、徐州,将主公兵陷燕县的消息告知陈登、步骘二位军师。” 待邓展一一记录下戏志才的命令,尚未转身离去,戏志才已大声命令部将章诳、吕由点齐离狐五千人马,立即朝燕县进发,救援陶应。 “军师,放弃东郡,恐危及济北、东平;放弃离狐,则济阴动摇!” 邓展眸子猛然一缩,立即提醒戏志才决定的后果。 “邓将军,莫说区区济阴、济北、东平三郡,即便是整个兖州,岂能与主公安危可比?” ———— 陈留。长垣。祭城。 “文若,公台,奉孝,陶应已被盟主围困,很难脱身,且刘岱、桥瑁想必已率兵进入济阴,我们是否也挥师东进,攻占济阴?” 曹操深邃的目光扫视帐下新投他的谋士荀彧、陈宫、郭嘉一眼,满脸迫切。 袁绍出兵燕县,酸枣联军立即分兵。 曹操、卫兹、鲍信亲率二万人马进驻祭城四十里外的边界。 刘岱、张邈、桥瑁率五万人马进驻济阳以东冤句以西十里处。 张超率剩余数万人马留在酸枣策应,以防董卓。 “不可!” 荀彧立即出声反对。 “陶应前往燕县,只带走了一万人马,在离狐尚有五千人马驻防,若其不动,即便主公有两万人马,也难将其撼动!” 荀彧的意思不仅曹操明白,陈宫、郭嘉也明白。 曹操麾下人马数量虽然占优,但几乎都是未经战阵的新兵,与强大的玄甲军对抗胜算不大,即便最后取胜,也将是惨胜。 “报!” 就在曹操感到有一丝颓丧之际,帐外传来急促的号子声。 “主公,离狐消息!” 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身甲胄的曹纯裹挟着一股劲风迈了进来。 “戏志才率离狐大军倾巢而出,朝燕县方向轻装进发!” 曹操眸子猛然一缩,再次望向荀彧、陈宫、郭嘉等人。 “戏志才轻装而行,说明燕县战事于陶应很不利!” “戏志才为救陶应倾巢而出,这是打算放弃离狐、放弃济阴!” 荀彧、郭嘉一眼看穿了戏志才的用意,立即提议曹操出兵。 “主公,当速速出兵,攻占离狐,济阴唾手可得。” “不可!” 不待曹操对二人的提议做出回应,陈宫立即出声反对。 “主公,当速出兵燕县,与袁盟主合力剿杀陶应,以绝后患!” 陈宫的提议使曹操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浑身透露一抹峥嵘。 “公台之意甚善!” 曹操很清楚,即便攻占了兖州,只要陶应活着,也不一定能守住;但陶应若死了,莫说一个济阴郡,就是整个兖州、徐州、青州,也将是盘中餐。 “主公,陶应在袁盟主近十万大军包围之中,已插翅难逃,此时出兵燕县,恐惹嫌隙!” 荀彧瞄了一眼陈宫,将自己的顾虑提了出来。 “文若多虑了!” 曹操眉头一挑,不以为然地朝荀彧摆摆手。 “莫说袁本初不会在意我出兵,即便有所误会,只要此举能杀掉陶应,受些委屈也无碍!” 曹操不再多说,转身向曹纯下令。 “子和,立即整顿人马,进军燕县,围剿陶应!” ———— 燕县。郊外。 “噗!” “呃啊……” “唏律律……” 再次杀透麹义的围攻阵列,向外突出三里,头晕目眩的陶应再也坚持不住,从战马上滚落。 “主公……” “主公……” 看到陶应掉落战马,紧随陶应左右的典韦、郝帅惊得大叫一声。 已成血人的典韦扔掉手中异常沉重的大铁戟,跳下战马,踉跄着扑到陶应身边。 “恶来无需担忧,我无大碍!” 借着典韦的搀扶,陶应坐了起来。 “郝帅,此番杀出了多少骑?” 先击溃高览,后又两次击穿麹义,一次击破文丑,连番冲杀,陶应身边的骑兵已不足千骑。 “主公,此番杀出重围的袍泽已不足八百骑!” 郝帅尚未回答,驱马赶上来的于兹立即将统计的大致数字汇报给陶应。 “不足八百了吗!” 心头黯然的陶应,挣扎着站起,抬头仰望已日落西山的天际,眸子深处闪过一抹担忧,心里生出了一丝危险。 “郝帅,让全体士兵下马,牵马到前方小河饮水!” “于兹,立即挑出伤马,将其斩杀,让袍泽分食!” 郝帅、于兹望着陶应犹豫了几息,对视一眼,立即前去执行。 “恶来,是不是铁戟已拿不动了?” 刚刚郝帅、于兹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陶应很清楚,但陶应不会退,也不能退。 “嗯!” 犹如地狱恶鬼般狰狞的典韦没有掩饰,转身牵着他与陶应的战马朝小河边走去。 从午时一直杀到黄昏,粒米未进,就是铁人也招架不住。 …… “玄甲军的勇士们,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餐,且是包围圈中数千步兵袍泽用他们的勇气与鲜血为我们争取来的一餐!” 陶应手捧一块血淋淋的马肉,目无表情地扫视一圈席地而坐、精神萎靡的士兵,大声做着最后的动员。 “待吃完这块马肉,尚有信心一战者,随我陶应杀入敌阵,解救被千军万马围困孤独厮杀的袍泽;若已无力再战者,可自行离去。” 陶应说完,一边麻利地将手中的生马肉送入口中,强忍着反胃的腥膻大口嚼食,一边快速朝卧底休息的战马走去。 “唏律律……” 看到陶应到来,黄骠马仰脖嘶鸣一声,奋力站起,迈步朝陶应迎上。 “伙计,辛苦你了!” 陶应轻抚战马的头颅,战马亲昵地蹭着陶应的胳膊,不时发出一个响鼻。 “生死就在此一战!” 陶应翻身上马,拔起插在地上的钢枪,没有回头,轻轻一夹马腹,义无反顾地朝杀声震天的战场奔行。 “咯踏……咯踏……咯踏踏……” 得到一丝喘息之机的战马,似乎再次恢复了活力,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像疾风中的劲箭,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 “轰隆隆……” 数百战马在黄昏的旷野上狂奔,如雷的马蹄声似浪头的波涛,一层叠一层,高昂雄浑。 “嘭嘭嘭……” 在战马与敌兵接触的一瞬,来不及躲避的步兵被奔驰的战马无情撞飞,胸腹塌陷,骨断筋伤。 “噗噗噗……” 疾驰的战马上,数百柄森冷的钢刀齐齐劈下,霎时人头滚滚,挡在骑兵前方的敌军,肉眼可见,如韭菜般割倒一片。 “呃啊……” 此起彼伏的惨嚎,再次映红了西边的云霞。 “恶来,斩杀麹义……” “郝帅,莫要贪杀,快速朝步兵靠拢……” 前进道路上的敌军太多,加之满地尸体,阻碍了骑兵前行的速度,陶应只能尽力驱动战马前行。 …… “不愧屠夫!” 正指挥大军围杀黄忠所率步兵的文丑,远远看到突出重围的陶应再次带着残部骑兵杀入包围圈,眸子里闪过一抹钦佩。 “既然你自投罗网,那便成全你!” 前番被陶应率强大的骑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军差点崩溃,此时陶应重新杀入包围圈,文丑自然不会放过报仇的机会。 此时,典韦奔着麹义杀去,郝帅带兵努力朝黄忠靠拢,陶应身侧就只剩下一个于兹。 “哼!” 文丑盯着正挥舞钢枪左突右刺的陶应,冷笑一声,眸子里闪过一抹森冷杀机。 “嘣!” 文丑放下手中长枪,摘下胯下三石强弓,对着陶应背心射出一箭。 “咻……” 正在努力斩杀身边士卒的于兹,倏然听到强弓射出的箭矢所携厉啸之音,忙循声望去,脸色骇然剧变。 “主公小心……” 陶应躲避显然已来不及,于兹想也不想,从战马上猛一纵身,挡在陶应身后。 “噗!” “呃啊!” 电光石火的一瞬,文丑飞来的一箭贯穿于兹的脖颈,于兹惨叫一声,摔落马下。 “于兹……” 得到于兹的提醒,陶应刚回头,就见飞身挡在自己身后的于兹已中箭。 “啊……” 陶应刚要下马去搀扶于兹,尚未死去的于兹猛力摇了摇头,含笑盍然而逝。 “文丑匹夫,陶应誓杀汝……” 牙呲欲裂的陶应,抬头望向正遗憾收弓的文丑,眼珠子瞬间变得通红。 “挡我者死!” 陶应放弃朝黄忠靠拢,调转马头径直朝文丑杀去。 “噗……” “呃啊……” 暴怒的陶应,显然已失去了理智,不再防护,只一味朝前刺杀,其身上迸发出的惊人杀气,婉如滔天血海一般将本已疲惫不堪的河内军笼罩在枪下,粘上即死,碰上就亡。 “啊……” “咯咯咯……” 心生惧意的河内兵纷纷退避,很快给陶应让出一条道。 “不好!” 典韦听到陶应的怒吼声,猛一勒马缰,回头只看了一眼,神色骤变,立即放弃了麹义,转身打马狂奔。 文丑的武力值,典韦一清二楚,陶应上去,只能送人头。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 同样听到陶应的怒吼,精神再次振奋的黄忠,望着远处的文丑,眸子闪过一道浓浓的杀意。 “嘣!” 黄忠毫不犹豫地对毫无防备的文丑射出一箭。 “将军,我去杀了陶应……” “噗……” 看到陶应只身杀来,文丑身侧的副将焦触眼前一亮,立即驱马,在经过文丑身前的一瞬,一支利箭直入前胸。 “呃啊……” 焦触惨叫一声,摔落马下。 “嗯?” 突然的变故让文丑猛然一怔,忙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黄忠再次搭箭,幽冷的眸子正对着他。 “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 文丑转眼忘记了他刚刚也是暗箭伤人,更将替他挡了一箭的倒霉鬼焦触抛诸一边,立即抬枪,格挡黄忠射来的箭。 “文丑匹夫受死!” 就在文丑提防黄忠的一瞬,后发先至的典韦,舞动着一对大铁戟,在漫天飞舞的残肢断体间,越过眸子血红的陶应,张着无比狰狞的大嘴,杀向文丑。 “铛!” 文丑一枪磕飞黄忠射来的箭矢,立即举枪迎击典韦手中正滴着血水的大铁戟。 丈二铁枪疾风掣电。 重型铁戟怪蟒横空。 转瞬间,典韦和文丑战在一处。 这两人,皆是力量型武将,臂力过人,杀伐果决,一个铁枪刁钻古怪,一招一式无不狠辣;一个铁戟大开大合,一砍一劈无不凶恶。 “死!” 五招过后,陶应猛叫一声,在文丑分神的一瞬,典韦抡起的一只大铁戟猛然劈下,砸飞了文丑的铁枪,另一只铁戟毫不迟滞地刺入文丑胸膛。 “呃啊……” 连续两声凄厉惨叫,辛毗、文丑先后落马。 “唏律律……” 文丑、辛毗的坐骑在主人落马的一瞬,发出一声悲鸣,掉头狂奔。 “文将军死了……” “军师死了……” “快跑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八方云动 第322章 八方云动 二月初夜,寒风透骨;夤夜将至,哭声塞野。 围着一堆篝火,强忍困顿加饥饿折磨的陶应、典韦、黄忠、郝帅默默静坐。 在陶应身侧,躺着战死的于兹尸体。 “主公,我们必须进燕县城待援!” 长时的沉默最终被黄忠打破。 “袁绍亲率三万大军前来围堵,河内军可战之兵再次增至六万;我军连番厮杀,骑兵已不足五百,步兵不足二千,加之人困马乏,缺食少药,明日难以再酣战!” 陶应没有说话,目无表情地朝四周躺卧一地、鼾声如雷的士兵观望一眼,目光方落在三里之外的燕县城。 渐渐地,陶应的眼神变得冷漠而迷茫。 “不是说好的讨董吗,怎么又变成了讨陶?” “难不成,在袁绍、曹操的眼里,我陶应比董卓还可恶、危险?” “董卓的阳谋得逞了,他这会儿该夜宿北宫替灵帝抚慰千百寂寞心灵,还是在国相府举杯欢庆?” “袁绍亲来燕县,近在咫尺的曹操又在干什么?” “袁绍,曹操,袁术,孙坚……曹操……曹操……” “嘶!” 陶应猛然站起,目光投向酸枣方向,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主公?” 看到脸色突变的陶应毫无预兆地站起,黄忠、典韦第一时间将手伸向各自的兵刃。 “确实不能坐以待毙!” 陶应转回身,凝视着三里外夜幕笼罩下的燕县城,紧紧握拳,眸子幽深地可怕。 “悄悄叫醒士兵,准备突围。” 听到陶应的决定,黄忠暗舒一口气。 “主公,是否先派人与城内守军联络?” 陶应转身,冷肃的目光望了望黄忠,又瞄了瞄典韦、郝帅。 “你们觉得就我们眼下这点人马,能突破二万河内兵的阻截吗?” “即便突破了二万河内兵的阻截,我们所剩人马,能守得住城墙并不高大的燕县城吗?” 听着陶应毫无温度的质问,黄忠、典韦、郝帅皆一脸黯然,沉默不语。 早前文丑的二万河内兵崩溃没多久,袁绍亲率三万大军赶到,挽住了颓势。 因天色已晚,不能再战,担心被团团围困的陶应残军逃入城内,袁绍命令高览将二万本部人马驻扎在了城门前,并立下层层拒马。 莫说此时的玄甲军已跟残兵败将差不多,一天的厮杀早已饥肠辘辘、人困马乏,即便是精力充沛时期,想突破高览的阻截,也得付出惨重代价。 “告诉所有士兵,放下兵器,二人一组,朝四方散去,将战死袍泽的身体搬运回来。” 见黄忠等将领低头不语,陶应抬头望了望夜空,立即实施自己的突围计划。 “主公,不是要突围吗,怎么变成了打扫战场?” 黄忠一怔,不解地望向陶应。 就连典韦、郝帅也满腹疑惑。 虽说两军交战,停战期间是允许收尸的,但没人会在逃命期间带着尸体跑。 “我们突围,袍泽的尸体也不能就这样暴尸荒野!” 陶应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走到一名河内兵的尸体前,蹲身解下他的衣甲。 “咦!” 默默注视着陶应将河内兵的衣甲与战死玄甲军的衣甲互换,黄忠的目光霎时变得明亮。 “主公之智,黄忠不及也!” 黄忠再无疑问,转身朝即将行动的步兵悄声交代一番。 “你们都听着,在敌军看不到的地方,多搬一具敌兵的尸体过来!” …… “主公……” 心情郁闷的袁绍才躺下,侍卫在帐外喊醒了他。 “陶应麾下的残兵正在四处收尸,高将军、麹将军问是否阻止,我军是否也打扫战场?” 睡眼惺忪的袁绍一怔,还以为陶应有异动才叫醒他,一听是这事,脸上瞬间变得阴沉。 “收尸有何大惊小怪,陶应愿意收就让他们去收……” “且慢!” 袁绍话音未落,闻讯赶来的许攸立即阻止。 “本初,陶应狡诈多计,不得不防!” 袁绍一愣,睡意顿时全无,一双幽深的眸子来回变换多次,方朝许攸点点头。 “依子远之意,当如何?” 许攸很满意袁绍的态度,轻捋胡须,转身询问护卫。 “他们收尸,可带兵刃?可曾扎堆?” “不曾,皆两人一组,抬尸就走。” 许攸停下捋胡须的手,静静想了数息,方转身给袁绍建议。 “本初,当派四名机灵、可靠之人,借抬回文丑、辛毗尸首,近前查探一二!” 袁绍立即同意了许攸的建议,从帐外门口喊过四名亲信,由许攸细细交代一番,方打发出门。 ———— 洛阳。国相府。 从睡梦中被喊醒的董卓,脸上没有一丝的怨气与不满,反而身心愉悦,欣喜若狂。 “陶应被逆贼袁绍近十万大军围困在燕县,血战一日,岌岌可危,徐荣欲趁机出兵河内,你二人如何看?” 李儒放下手中的文报,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身边老神在在的田景脸上。 “国相,袁绍倾巢而出,河内唯人马不过万的王匡一支,此时出兵,必能一举收复河内。” 田景嘴角微翘,满意地瞥了一眼李儒,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袁绍退路一绝,他唯有破釜沉舟,击溃陶应,占据兖州,方有一线生机。” 田景的建议让董卓很是心动,相比于四世三公的袁氏,董卓并不太担心兵强马壮的陶应。 “李博士,你也赞成徐荣趁机出兵河内吗?” 董卓没有第一时间对田景的建议表态,他还想再听听李儒的想法。 “主公,依儒之见,此时不宜向袁绍动兵,当坐山观虎斗,待袁绍与陶应两败俱伤之时,再收拾残局不迟!” 李儒的态度与田景相反,他也知道此时徐荣出兵拿下河内易如反掌,但也会替陶应解围。 “若袁绍因主公出兵而功亏一篑,其定会调转矛头,向主公发难!” 李儒绝不信陶应看不出董卓在兰台典籍背后使的小动作,一旦因董卓出兵,袁绍与陶应和解,最后死的一定是董卓。 “嘶!” 董卓猛吸一口凉气,他想陶应死,但也不想袁绍将怒火撒向他。 “博士之言,正合我意!” 董卓这次毫不犹豫地采纳了李儒的建议。 “国相,若陶应身死,逆贼袁绍定会乘势吞并兖、徐、青、冀四州,凭其四世三公的号召力,必成心腹大害!” 田景不满地瞪了李儒一眼,他清楚董卓为何会采纳李儒的建议,但他更担心袁绍坐大。 “主簿无须担忧!” 李儒未将田景的不满放在心上,他明白田景所虑,又给董卓一个建议。 “主公可令皇甫嵩、盖勋在关键时保住陶应性命!” 董卓再次采纳李儒的建议。 “博士、主簿,此事就有劳二位,连夜派人前往荥阳、燕县!” ———— 兖州。仓亭。 “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仓亭沉寂的夜色。 “将军,快醒醒,离狐急报!” 白日观察完彻底解冻的黄河河面,闷闷不乐的颜良回到军营,便独自饮酒,直到入夜方醉死过去。 “将军,快醒醒……” 叫了半天见屋子里毫无反应,亲卫径直推开颜良的房门,借着门外的火把冲到颜良身边,一边大声喊叫,一边使劲摇晃。 “呃……何事……” 沉醉不醒的颜良,在醉梦中推开摇晃他的亲卫,不满地应承了一声。 “将军,飞鸽传令,离狐急报!” 被颜良推得打了个趔趄的亲卫,再次上前,一边摇晃颜良的身体,一边焦急地大声汇报。 “呃……离狐急报?……何事……” 有些不耐的颜良,再次推开将他快摇散架的亲卫,勉力睁开惺忪的眼睛。 “主公兵困燕县,急需救援!” “你说什么?” 颜良略一愣神,赫然坐起,一把揪住亲卫的衣衫,死死瞪着他,一双原本无神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厉。 “呃……主公兵困燕县,军师已率兵前往……” 亲卫猛打一个寒颤,躲闪着颜良眸子里射来的冰冷杀意,将手中的急报递给颜良。 “嘶!” 颜良一把推开亲卫,快速跳下床,一边拉扯衣服,一边借着火光阅览急报。 “主公……” 颜良只看了几眼,一张灵官般的脸颊也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脸上的醉意荡然无存。 “吹响紧急集结号,全军立即出动!” …… 聊城。吕翔大营。 “呜……” “唏律律……” 夤夜,倏然响起的号角声、人喊马嘶声,瞬间将睡梦中的聊城惊醒。 “吕将军,全军连夜出发,民夫来不及征集,粮草恐一时跟不上!” 大营之外,一脸担忧的副将望着吕翔,再次建议明日一早再出兵。 “将军,此番南下三百六十里,皆非我土,若无后勤粮草,恐救不了主公,反将三千将士性命白白葬送!” “闭嘴!” 已心急火燎的吕翔,一挥手中的长枪,森冷的眸子狠狠瞪了副将一眼,厉声呵斥。 “众将听着,即便饿死,也要给我死在燕县,死在主公面前!” “不见主公,决不言死!” 吕翔的怒吼传递到三千玄甲军士兵耳中,大营立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不见主公,决不言死……” 巨大的和声,在夤夜里发出,直冲云霄,地动山摇。 “出发……” ———— 徐州。彭城。 兖州兵团总部,步骘拿着邓展飞鸽传来的加急文书,眉头紧锁。 “彭城距燕县六百里,十日后,主公还需要兖州兵团的救援吗?” 步骘摇摇头,等他率兵赶到燕县,陶应多半已安然无事,或者一命呜呼。 而且,步骘身边此时并没有多少兵马,兖州兵团主帅吕岱驻兵广陵,距离彭城同样有六百里之遥。 最近的大将吴兰屯兵下邳,距步骘也相距三百里。 “子山,若从广陵、下邳调兵西进,不仅旷日持久,且不说能否救援丹阳王,恐怕还会被酸枣叛军所趁!” 张昭已看过急报,此时见步骘犹豫不决,立即提醒步骘。 “酸枣叛军侵入济阴,势必会威胁鲁郡,子山当快速出兵梁国,迫使酸枣叛军退回陈留。” 梁国属于豫州,与兖州济阴郡接壤,一旦梁国被步骘攻占,深入济阴的酸枣联军就会被陶应半包围。 “好,就依子布之策!” 步骘当机立断,连夜发布命令。 “命令,彭城三千骑兵,连夜西进,救援主公!” “命令,彭城、沛郡一万步兵,连夜向梁国进发……” ———— 冀州。安平。 信都县,冀州兵团总部。 主帅纪灵、军师陈登正挑灯围着地图急切地讨论着。 “军师,清河的伦直部距燕县只有二百里,可令其先率骑兵迅速南下救援主公!” 急得犹如热锅上蚂蚁的纪灵,赤红着一双充血的眸子,恨不能立即飞到燕县,飞到陶应身侧。 “颜文恒,若主公有个好歹,今生必与你绝交!” 陶应在兖州遇险,纪灵将过错算在了颜良头上。 “伦直部只有三千骑兵,袁绍先后出动九万大军,恐难以撼动!” 陈登盯着地图再次思索几息,幽冷的眸子缩了缩,一拳砸在桌面上。 “袁绍能有今日,靠的是冀州牧韩馥的钱粮,那我们就灭掉韩馥,彻底断了袁绍的根基!” 纪灵一愣,旋即大喜。 “军师,不会陷主公被动吧?” 纪灵身为冀州兵团的主帅,若非陶应之前拦着按兵不动,早就想攻占冀州其它郡了。 “之前主公不让动兵,一来我们粮草不济,难以支撑战事;二来时局风云变幻,主公想等最佳动手时机。” “现在,机会到了,是我冀州兵团收复整个冀州的时候了!” 之前陶应下令停止攻城略地,陈登是支持的,而且在陶应下令之前他已经就放慢了进攻节奏。 “伏义,立即命令驻扎在广宗的潘璋,亲率三千骑兵南下,接收伦直部骑兵,日夜兼程救援主公……” “命令孙观,率兵从河间西进,攻克中山……” “命令吕旷,率兵从安平西进巨鹿……” “命令伦直,从清河南下,进攻魏郡……” “伏义,你我二人率兵从巨鹿南下,进攻魏郡,威逼河内……” ———— 兖州。东郡。 黎明,漆黑的天地间,桃城郊外一支打着火把的绵长队伍,犹如一条盘亘在旷野中的长龙,朝着二十里外的燕县城蜿蜒疾行。 “大哥,斥候来报,燕县城下战事暂歇,陶应与其残部被袁盟主九万大军团团围困。” 夏侯惇快马来到曹操身前,将燕县最新情报告知曹操。 “呼!” 曹操仰天长呼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嘴角亦泛起一抹笑意。 “总算赶上了!” 夏侯惇紧了紧手中的大刀,眉头一挑。 “大哥,这回俺定要亲手砍下陶应小儿的项上人头!” 听到夏侯惇的大嗓门,曹洪驱马赶了上来。 “元让,这回得让俺先砍!” 夏侯惇一愣,不满地瞪着曹洪质问。 “为何是你先?” 曹洪谐谑一笑。 “上回在泰山郡你未砍下陶应小儿狗头,现在该轮到俺了!” “你……” “好了,元让、子廉无须争,这回让你二人一起上!” 心情大好的曹操,立即调和夏侯惇、曹洪的争执,大笑一声,策马朝燕县疾驰。 “驾……” 第三百二十三章 瞒天过海 黎明,夜色如墨。 燕县城外三里,围成巨大圆弧的连绵营盘,篝火纵横,星罗棋布。 “主公,四名袁军已远离营地,朝袁绍大营而去。” 监视前来搬运文丑、辛毗尸体的四名河内兵远去,黄忠匆匆来到陶应身侧,等待下一步突围命令。 陶应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神色变得愈加凝重。 “命令所有将士立即换上袁军衣甲,随我搬运袍泽尸体。” 陶应一边向黄忠小声发布命令,一边快速褪下身上散发着血腥臭味的盔甲,换上一件从河内兵尸体上扒下的普通衣甲。 “恶来,你的块头太醒目,暂时留在此地照看马匹!” 看到典韦的动作,陶应立即阻止。 “主公,这太冒险了!” 等陶应扛起一具已换过衣衫的战死袍泽尸体,黄忠立即上前堵住陶应的去路,眉宇间弥漫忧色。 “这第一趟还是让末将去吧!” 陶应冷峻的眸子瞥了黄忠一眼,绕过他继续朝北边麹义防线疾步而行。 “别磨蹭,立即招呼三十名骑兵,各自分散驮几名袍泽尸体随我前行。” 见无法阻止陶应冒险,黄忠瞄了一眼神情淡定的典韦,咬咬牙,扔下手中的大刀,只身背起弓箭,朝四周招呼一声,也扛起一具尸体紧随陶应身后。 “忠便以一死报主公之恩!” …… 扛着尸体前行的陶应刚靠近麹义部大营防线,夜巡的四五名袁军立即上前,如临大敌般齐齐挥出长矛,指向陶应一行,做出随时突刺的架势。 “什么人?” 迎着在火光映射下闪烁幽冷寒芒的矛尖,陶应不慌不忙地停下脚步,朝大声喝问的袁兵不满地回了一句。 “眼瞎呀?看不出是在收尸吗?” 与神情自若的陶应不同,紧随在陶应身后的黄忠神情异常紧张,一双冷厉的眸子盯着陶应面前的几名袁兵,一只大手已暗暗摸向弓弩。 “收尸?” 陶应一行穿的全是袁军衣甲,身上扛的也是袁兵尸体,夜巡的袁兵自然认识,不过他们很奇怪,为何麹义没收到打扫战场的命令。 “就因为文将军战死,大半夜的让我们来收尸……” “凭什么麹将军的人马都在酣睡……” “要不,俺们将尸体丢在麹将军大营附近,让他们去掩埋,省得俺们跑远路……” 看出袁兵的疑惑,陶应与商量好的几名士兵对视一眼,立即大声嘟囔一番,将扛着的尸体丢下,转身就走。 …… “将军,负责收尸的文丑部士卒将尸体扔在了大营附近!” 夜间值守的副将张南匆匆走进大帐,将大营外发生之事向重新躺下的麹义汇报。 “嗯?” 麹义睁眼,疑惑地望向张南。 “他们这般做,难不知会阻塞我军出击之道吗?” 早前陶应部打扫战场,四处收尸,麹义亲眼目睹,袁绍也没有反对,这时袁军收尸,麹义一点也不奇怪。 “士卒心有不满,不愿大半夜跑远路埋尸……” 士卒的牢骚张南听得一清二楚,汇报起来也毫不迟钝。 “确定是文丑部残兵败将?” 强忍着困意,麹义坐起身,一边轻揉太阳穴,一边思索,惺忪的眸子变幻不定。 “他们可有反常举动?” “卑职观察许久,收尸的士卒皆未带兵刃,衣甲残破,行动迟缓,怨声载天!” 张南笃定地摇摇头,他之前也有麹义这样的怀疑。 “陶应大营篝火通明,人马皆未有异动!” 麹义轻呼一口气,重新躺下。 “放开一条通道,令其将大营周边的所有尸体一并搬走!” …… “留下一半人和所有马匹,其余人跟我回去继续搬尸体。” 出了麹义防线半里,陶应放下尸体,转身又快步朝包围圈走去。 “主公,好不容易脱险,为何还要去涉险?” 眉头微蹙的黄忠疾步上前拦住陶应的去路,满腹疑惑地望着陶应。 “汉升,若我们不回去,反会引起袁军的怀疑,不仅我们跑不了,尚未出来的袍泽更跑不了!” 陶应没有停步,绕过黄忠,一边沉着脸给黄忠解释,一边朝陆续走出包围圈的士兵点头示意。 “忠明白了!” 黄忠若有所思地轻声回应一句。 陶应的解释黄忠一想就通,但他绝不信这是陶应舍身冒险的理由。 “或许,主公是舍不下典韦吧?” 紧紧缀在身后的黄忠,盯着陶应的背影,倏然间,他有种错觉,挡在他前面的不是一具身体,而是巍峨的泰山,能遮风挡雨,能逆天改命,更能倾覆天下。 “主公今日能不舍典韦,明日同样会不舍我黄忠!” 一瞬间,黄忠原本复杂的眸子赫然变得坚定、振奋,前行的脚步也变得更加轻快,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畏缩,只有凛凛战意,决绝死志。 …… “天这就要亮了吗?” 等陶应第二次返回营地,微一抬头,就见东方天际已隐隐露出一抹亮色。 “恶来,拿袁军旌旗裹住脑袋,我们得快速穿过运尸通道。” 神情凝重的陶应,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长枪用旌旗绑在马背上,又抱起三具尸体驮上马背,转身就走。 一脸淡然的典韦一边扫视已不足百人的收尸队伍,一边快速将自己的一对大铁戟如陶应一般绑在马腹,又拎起三具尸体压上去,紧随陶应身后而行。 “瞒天过海,主公真乃神人也!” 盯着在前面从容而行的陶应背影,典韦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丝丝精光。 …… “哎,你们打扫战场的人怎么越来越少?” “尸体运出去得有人挖坑掩埋……” “我看是偷懒的人越来越多吧?” “趁机跑了不少……” “你怎么没跑?” “俺没地方去,留下或许还有口饭吃!” 陶应一边应付看热闹的麹义部士卒,一边掩护侧后的典韦牵马通过。 “兄弟,有吃的没,俺快饿死了!” “嘁,你没听见俺的肚子也在叫吗?忍忍吧,天亮就有吃的了……” …… 当所有劫后余生的骑兵与步兵脱出重围的一瞬,无论是黄忠、典韦、郝帅,还是普通士兵,皆强抑制着嗓子,兴奋地仰天长笑。 “我们从近十万大军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我们又虎归山林,龙游大海……” “主公瞒天过海之计,堪比张良……” 黄忠瞄了陶应一眼,只见陶应表情冷漠,脸上不见丝毫兴奋之色。 “嗯?” 陶应的这份冷漠绝非做作,黄忠从他眸子深处捕捉到一抹深深的忧虑。 “主公在担忧什么?” 一刀未动,一箭未发,有惊无险地逃出九万大军的围困,陶应应该感到兴奋才对,可令黄忠困惑的是,陶应不仅没高兴,反而更加焦虑。 “报……” 黄忠正困惑间,一名气喘吁吁的斥候匆匆奔来,踉跄着跪倒在陶应身前。 “主公,三里外出现一支大军,正快速朝燕县而来,约二万人马,打‘曹’字旗,疑似酸枣联军曹操部!” 斥候话音刚落,黄忠、典韦、郝帅皆猛吸一口冷气,就连正欢庆逃出生天的玄甲军士兵也齐齐变色。 “嘶……” “好险……” “若再晚一步,将永无逃出生天之机……” 后知后觉的黄忠,一脸骇然地望着陶应,他终于明白陶应为何刚才一脸担忧。 “主公料定曹操会到来!” “十一万人马,会短时间让燕县城灰飞烟灭!” 陶应拉起斥候,抬头凝望三里之外的旷野,忧郁的眸子变幻不定。 “曹阿瞒,你到底还是来了,一点都不放过要我陶应命的机会!” “难道你就这么急着让你儿子失去干爹?” “难道你就迫切想让两个前妻失去现夫?” “曹阿瞒,听说你又娶了小娇妻……” 曹操大军到来的速度比陶应预估的要快,时间已不允许陶应有过多吐槽和咬牙切齿,他必须甩掉想浑水摸鱼的曹操,方有待援的机会。 “想吃掉我陶应,我就先崩掉你的几颗牙!” 陶应目光一冷,转身望向黄忠、典韦、郝帅等将。 “典韦听令!” 典韦身躯一震,向前猛跨出一大步,昂然抱拳躬身。 “末将在!” “立即率所有步兵绕过曹操大军,诈开二十里外的桃城!” 昨日连番苦战,八千步兵已不足两千,六千多人战死,可谓损失惨重。 神色肃然的典韦朗声应命。 “末将遵命!” 典韦嗡声应一句,没有丝毫拖沓,朝步兵轻吼一声,转身疾步而走。 “黄忠听令!” 待典韦一退走,陶应将鹰隼般犀利的眸子投向黄忠。 “末将在” 黄忠踏前一步,拱手作揖,沉声应命。 “命令骑兵打出袁军大旗,随我前行一里阻截曹操!” 黄忠一拱手,昂然挺直虎躯,踩镫上马。 二千骑兵虽然已不足五百,但百战余生的骑兵,战力依旧惊人,若出其不意,黄忠有信心凭此击破曹操的二万新军。 “驾……” “唏律律……” 马蹄趵趵,声如巨雷。 黎明尽退的燕县郊野,再次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狂奔的战马溅起的碎石烟尘再次迷乱了天空。 …… “吁……” 骑兵速度很快,一里地眨眼功夫即到。 “尔等何方人马?来此作甚?” 待骑兵驻马,得到陶应授意,黄忠驱马上前两步,一挥手中的大刀,对着被逼停的曹军喝问。 “我们乃酸枣联军,前来助袁盟主剿灭逆贼陶应!” 心中不满的先锋夏侯惇冷着脸上前与黄忠搭话。 “不管你们是什么联军,袁将军有令,前方我军正在掩埋尸体,任何人不得惊扰!” 望着颐指气使的黄忠,急性子的夏侯惇顿时怒了,一挥手中的长枪,大声威胁。 “掩埋尸体怕何惊扰?” “识相的赶紧让开大道,否则让你成枪下鬼!” 黄忠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不屑。 “无名之辈放马过来,我保你前三刀不死!” 夏侯惇脸色瞬间阴沉,一摆手中的长枪,就要纵马杀向黄忠,却被身后赶上来一观究竟的曹操喊住。 “元让稍安勿躁!” 曹操驱马上前一步,狭长的小眼睛瞥了一眼神情倨傲的黄忠,又观望打着各色袁军旌旗的骑兵,阴冷的眸子里现出一抹疑惑。 “尔乃何人?奋武将军在此,还不快快上前见礼!” 曹洪忍不住出马,大声报出曹操的名号,想借此让黄忠知难而退。 “汉升,激怒他们!” 在曹操出现的一瞬,躲在骑兵队伍中的陶应就看到了他,而且此时曹操显然对骑兵起了怀疑。 “粪污将军?” 黄忠听到陶应的交代,先是一愣,旋即依计而行。 “莫非是那阉宦之后?” “袁盟主有令,不管是何人,今日若敢上前一步,一律格杀勿论!” 不知是黄忠内心早已看不上曹操,还是他天生就反应神速,张口而来的羞辱之词很具杀伤力,一击命中。 “无名小儿,气煞我也……” “哇呀呀……狗贼,俺夏侯惇今日誓杀汝……” “狗贼拿命来……” 夏侯惇尚未吼完,身后的曹洪已率先舞刀朝黄忠杀来。 “汉升回来,全体放箭!” 在曹洪杀出的一瞬,陶应立即下令早已暗暗准备的骑兵放箭。 “咻咻咻……” “呃啊……” 漫天的箭雨将毫无防备的曹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朝麹义大营撤退!” 一轮箭射出后,陶应毫不迟疑地调转马头,朝麹义部退去。 “张将军,快报告麹将军,陶应的援兵杀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陶应尚未到达麹义大营,就碰上起疑出来查看究竟的麹义副将张南。 “汉升,射死张南!” 紧随陶应身侧的黄忠闻言,立即放慢马速,悄悄搭弓。 “咻!” “噗!” 一脸迷糊的张南尚未回过神,一支利箭没入额头,一声未吭,掉落马下。 “唏律律……” “快跑啊,张将军被陶应援兵杀死了……” 随着陶应及玄甲军的大呼小叫,跟张南出来的袁军也跟着叫,纷纷转身朝大营奔去。 …… “郝帅,带二百骑脱离战斗,追赶典韦。” “汉升,率骑兵射住曹军,待麹义前来,一旦曹、麹混战,立即脱离战圈,追赶步兵。” 看到袁军朝大营奔回,为了不引起麹义怀疑,陶应立即分兵。 “诺!” 非常时期,无论是郝帅,还是黄忠,对陶应发布的命令不做丝毫迟疑,不打折扣地依命执行。 “驾!” “杀!” …… “什么?” “陶应的援兵到了?” “不仅杀了埋尸的士兵,还射杀了张南?” 天蒙蒙亮,担心陶应趁乱突围,没睡多久的麹义便爬了起来,结果听到搬运尸体的士兵没有一个回来,心中隐隐生起一丝不安,便让张南前去查看。 “来了多少人?” “大约三千!” 麹义轻呼一口气,旋即又一脸阴霾。 “就这点人马,也敢来送死!” 麹义一把抄起自己的铁戟,疾步走出大帐,飞身上马。 “郭军师,前、后两军交给你,继续围堵陶应,我亲率中军击破来敌!” 看到睡眼惺忪的郭图到来,麹义匆匆交代一声,立即策马杀出大营,朝喊声震天的圈外杀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夏侯惇殁 燕县。袁绍大帐。 “阿爹,大事不妙!” 天刚蒙蒙亮,满心期冀的袁绍便从睡梦中醒来,正一边让家仆整理衣衫,一边思索歼灭陶应后的下一步动作,十八岁的大儿子袁谭急匆匆冲进大帐。 “显思,何事这般急躁?” 袁绍一愣,心中同时生起一股不祥。 “天色已亮,陶应营地至今寂静无声,不见人马走动,不闻马匹响鼻!” 袁谭强抑制心中的惊骇,将自己所观快速告诉袁绍。 “嗯?” 袁绍心脏犹如被重锤击中,身形猛晃一下,顾不得尚未整理好的衣衫,大步冲出营帐。 “高览可曾前往探查?” 强作冷静的袁绍,眺望陶应营地,心中暗暗生出一抹侥幸。 “孩儿来时,高将军已亲自前往陶应营地查探。” 袁谭昨夜随高览部驻扎在燕县城下,也是高览发现陶应营地的异常,才让袁谭先来给袁绍打预防针。 “昨夜可曾……” “报……” 袁绍还要问袁谭,就见一名斥候急速朝袁绍大营奔来,袁绍眸子骤然一缩,瞬间住嘴。 “禀主公,合围圈外杀来陶应援兵,麹义将军已率中军前往迎战!” 斥候跪倒在袁绍跟前,大声通报。 “陶应援兵?” 袁绍与袁谭皆是一怔。 “本初,若包围圈外出现陶应援兵,说明陶应尚在包围圈内……” “咯踏踏……” 闻讯赶来的许攸,猜测之语才说一半,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刚要舒口气的袁绍,循声望去,心脏不争气地再次猛一跳,脸色瞬间阴鸷。 “主公,陶应大营除了死尸,无一活人!” 高览望着袁绍,一脸的不可思议。 “本初,陶应定是昨夜借着收尸之机逃走的!” 后知后觉的许攸,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虎入山林,龙游大海!” 袁绍大叫一声,身体向后仰去,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麹义这头蠢猪,误我也……” …… “杀……” 麹义防线外,怒火攻心的夏侯惇、曹洪正奋力格挡玄甲军激射而来的弩箭,就听到又一片喊杀声传来。 “来了援兵?” 二人抬头,就见形容狰狞、状如疯虎般的麹义挥舞着一只铁戟,杀气腾腾地朝前奔来。 在麹义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马,皆与阻路的玄甲军衣着一般无二,林立的猎猎旌旗也皆是一色的“袁”字旗和“麹”字旗。 “元让、子廉,速退!” 赶上来的曹操、鲍信,幽冷的眸子越过黄忠等骑兵,望向杀奔而来的麹义部人马,之前对黄忠等人身份的怀疑也瞬间消散。 “汉升,快朝麹义放箭!” 看到曹操喊退夏侯惇、曹洪两个急性子肌肉男,陶应急忙命黄忠对麹义下黑手。 “嘣!” 已领悟陶应挑拨之计的黄忠,毫不犹豫地躲在骑兵队列中,悄悄朝疾驰而来的麹义射出一箭。 “铛!” “噗!” 策马奔行的麹义猛一挥手中的铁戟,磕飞黄忠冷箭的一瞬,又一支冷箭射入身旁一名亲信的胸膛。 “呃啊……” 麹义亲信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在战马上又奔行了数步,方掉滚落尘埃,一命呜呼。 “杀光他们……” 已被激怒的麹义,面色变得更加凶恶狰狞,连曹军奋力舞动的旌旗也不看一眼,反手拎着铁戟,狠命击打战马屁股,朝曹军杀来。 “让开大道,放麹义过去……” “朝曹军不停放箭,莫让他们搭话……” 躲在骑兵阵列中的陶应,紧紧关注着麹义与曹操的动向,不时朝黄忠及不足二百人的骑兵发号施令。 “咻咻咻……” “噗噗噗……” 已被曹操下令不得进攻的曹军,再次被玄甲军激射而来的箭雨覆盖。 一瞬间,哀嚎遍野,倒地一片。 好在玄甲军已不足二百人,一轮箭雨过后,也就一百来人中招。 “狗贼,欺人太甚……” 自己的退让,却没有换来对方停手,反而变本加厉,曹操的脸色瞬间阴冷。 “咻!” 愤怒的曹操,破防之语尚未落音,一支利箭直奔他面门。 “大哥小心!” 夏侯惇眼疾手快,一枪格飞暗箭。 “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咯踏踏……” 忍无可忍的曹操刚下令还击,麹义已率先杀过玄甲军有意让开的通道,抡起大铁戟,径直朝身材魁梧的夏侯惇杀去。 “狗贼受死……” “铛!” 在麹义与夏侯惇二人兵器接触的一瞬,曹军动了,随着麹义而来的袁军也动了。 转眼间,近千柄锋利的刀枪相互交织,狂乱、暴虐的杀机在天地之间激荡不休。 “汉升,带着我们的人悄悄脱离战圈,追赶典韦、郝帅!” 目的一达到,陶应毫不拖延地退出战圈。 “夏侯惇,让你骂老子!” 稍稍脱离战圈一点距离,留着隔夜仇的陶应,执弓搭箭,朝正与麹义厮杀的夏侯惇射去。 “嘣!” 一箭射出,陶应立即收弓转身,趁着晨曦悄悄朝典韦、郝帅转移的方向疾走。 至于这一箭能不能射中夏侯惇,或者“误伤”麹义,陶应一点都不在意。 “射不死你,吓个半死也好,权当收点利息!” …… “噗!” 就在陶应转身逃跑的一瞬,疾驰而去的冷箭没入夏侯惇左眼。 “呃啊……” 陡然受创,疼得夏侯惇仰天发出一声凄厉惨嚎。 “噗!” 一道利刃入肉声过后,夏侯惇的惨嚎戛然而止,一颗带箭的头颅冲天而起,一汪血箭如喷泉般朝天激射,又如瓢泼大雨般从半空落下,覆盖之人,雨露均沾。 “元让……” “三弟……” 从夏侯惇中箭到被麹义枭首,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曹操、曹洪、曹纯、夏侯渊皆来不及反应。 “陶应?” 牙呲欲裂的曹操循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人骑马远离战圈,朝北疾驰而去。 “狗贼,拿命来……” 与心思缜密的曹操不同,已怒不可遏的曹洪、曹纯、夏侯渊扔下其它士卒将领,合力围杀麹义,一心给夏侯惇报仇。 “呜……呜……呜……” ———— 兖州。东郡。博平。 “嘭!” “唏律律……” 博平城外二十里驿站,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声,响起一阵马匹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驿站驿丞听到响声,急忙跑出大门外查看。 “将军,将军……” “快来人帮忙……” …… “将军先喝口水……” 从昏迷中醒来,口唇干涩开裂的赵云朝四周围观的众人打量一圈,强挣扎着坐起,接过一碗温水大口喝了起来。 “将军脱水严重,慢点喝……” 驿丞又端来一碗米粥递给赵云,他看得出,赵云是因为连续赶路而脱水。 “将军这般疾行赶路,定是有不得已的要事,但也要按时休息吃饭,否则身体一垮,要事也会被耽搁!” 赵云大口喝掉米粥,驿丞又端来一碗,还多了两块面饼。 “多谢!” 赵云感激地望了一眼驿丞,又继续对付吃食。 “不用谢俺,要谢就谢主公!” 驿丞注视着大口嚼食的赵云,眸子里露出一抹回味与幸福的神情。 “俺之前随主公征战冀州,后来受伤,被安排到此地做了驿丞……” “对了,将军从何处赶来,这是要到何处去?” 赵云吃下最后一块面饼,立即起身朝驿站门外走去。 “我从幽州来,要去燕县见主公!” 驿丞是昔日玄甲军袍泽,赵云也没有隐瞒他的行迹。 “嘶!” “幽州至此愈五百里,将军想必是昼夜不歇而行吧?” 一脸震惊的驿丞跑到赵云前面,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战马,忙提醒赵云。 “此去燕县尚有四百里,过了乐成,东郡大河西诸县皆非我土,将军最好渡河过东岸,从仓亭南下离狐,再转去燕县。” “虽然会绕些弯路,多走四五十里,但好在一路有驿站,无需担忧吃食与更换马匹……” 赵云从墙角拎起自己的钢枪,从驿丞手中接过马缰,转身就走。 “多谢老哥提醒,但云此行十万火急,一刻也不能耽搁!” 一出门,心急如焚的赵云立即翻身上马,认准路径,转身就走。 “将军等等!” 驿丞见赵云不打算过黄河南下,要穿越敌占区,眼神闪过一抹挣扎,转身又跑回驿站。 “将军,请骑这两匹战马吧!” 没多久,驿丞从里面重新牵出两匹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的战马,还有一个包袱,里面全是吃食。 赵云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两匹战马来历非凡。 马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大蹄腕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就象欢龙一样。 “老哥的心意云收下了,待云回到幽州,定为老哥寻来两匹千里马以报今日恩义!” 赵云没有推辞,郑重向驿丞抱拳一揖,给出承诺。 “千里马还是留给为主公征战的袍泽吧!” “若将军一定要谢俺一个老伤兵,此番见到主公,代俺向主公磕个头!” 驿丞说着,噗通一声跪在赵云身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告诉主公,俺今生虽不能再与主公征战,但来世还做主公的马前卒!” 赵云一怔,亦跪倒在地,对着驿丞回了三个头,再次郑重承诺。 “老哥放心,即便云身死,也一定要先完成老哥的嘱托!” …… “唏律律……” 一离开驿站,赵云只轻轻一夹马腹,十分通灵的战马仰天长嘶一声,犹如龙吟,放开四蹄,挟着滚滚烟尘,疾如闪电,狂奔而去。 “这不是普通的千里马,而是龙驹!” 待战马跑起来,赵云立即发觉了它的不同。 所骑战马,左耳朵里边有一块象玉兰花一样的记,马肚子一边有四个旋。另一匹空置的战马,身上标记正好与所骑相反。 “听师父曾说:头上长角,肚下生鳞,那不是马,而是龙种。” “莫非,这就是冥冥中天注定……” ———— 荆州。鲁阳。 刘备、关羽、张飞、简雍用过早饭,匆匆离开客栈,朝袁术城内的临时办公地走去 “玄德,袁公路器量狭隘,手段拙劣,性情贪婪,寡谋无断,投这样的人,恐非良策!” 一路走,简雍一路劝。 “宪和多虑了!” 刘备神情淡然地瞥了一眼简雍,语气不温不火,不疾不徐。 “后将军出身四世三公,乃嫡子之身,身边谋士武将人才济济,若真如世人说的那么不堪,怎会有这么多人杰追随?” 袁术是什么人,刘备心知肚明。 “非治世之人也!” 但也唯有跟着这样的人混,刘备才有翻身的机会。 “若袁术狡诈如陶应,岂有我刘备一席之地!” 关羽、张飞不在乎刘备投谁,只祈祷不要让新主倒霉就是。 “希望袁术活得长久些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袁术背盟 荆州。鲁阳。 后将军袁术大营。 天刚蒙蒙亮,一封从酸枣传来的急报送到袁术手中,袁术在议事大厅一边悠闲吃早饭,一边召集麾下主要谋士、将领展开讨论。 “都看到了吧,这个袁本初,身为讨董盟主,图私利而置国家大义不顾,肆意妄为,其败必在眼前!” 袁术放下手中的筷子,等身旁的侍女替他擦手擦嘴后,方慢悠悠地扫视座下众人一眼,对文报内容做了一句点评。 “此时对陶应用兵,失智也!” 文报是两日前从酸枣发出的,通报河内、酸枣联军突袭陶应、兖州的军事部署。 “将军,袁盟主之所以对陶应用兵,是担心董陶合流使联军腹背受敌。” 孙坚不太同意袁术对袁绍出兵燕县的评价,站在公正的立场替袁绍分辨一句。 对孙坚来说,无论是讨董,还是讨陶,都无所谓。 “嘁!” 袁术主簿阎象瞥了一眼孙坚,不屑一笑,一双眸子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敢问孙将军,此时陶应被袁本初十万大军围杀,你敢保证董卓会出兵相救?” “不能!” 孙坚毫不犹疑地摇摇头,他了解董卓,一山不容二虎,绝不会为欲除之而后快的陶应援手。 “若河内、酸枣联军围杀董卓、进攻洛阳,你敢保证即便得到兰台典籍,陶应会出兵救援董卓?” 阎象再次反问孙坚,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孙坚注视着阎象,冷峻的眸子微蹙,略一迟疑,再次摇头。 “陶应不会在意董卓死活!” 目的达到,阎象收回目光,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袁术,不再出声。 “董卓与陶应皆是豺狼,只会相互利用,绝无合流可能!” 袁术谋士李业轻捋胡须,接着阎象的话下了一句定论,语音淡淡。 “嘶……” “也就是说,袁盟主中了董卓奸计,反而将本打算袖手旁观的陶应激怒……” “如此说来,河内、酸枣讨董盟军不但讨董不成,反有被陶应剿杀的可能……” “主公说得对,袁盟主失智也,白白葬送了讨董的大好局面……” 阎象、李业一点明袁绍围杀陶应的后果,议事大厅中的张承、舒邵、刘勋、乐就、雷薄、陈兰、桥蕤等谋士、将领,皆如袁术般,不再看好袁绍,不再看好河内、酸枣盟军的未来。 “袁绍出兵近十万,陶应只有一万人马,他能在突袭中逃生吗?” 看到众人一边倒的态度,孙坚也犹豫起来,他同样不能保证袁绍就一定能杀死陶应。 “一旦陶应逃出燕县,袁绍及盟军将面临着什么?” 孙坚暗暗摇摇头,后果不言而喻。 “诸位,袁本初背离初心,讨董联盟名存实亡,我鲁阳联军当何去何从啊?” 看到众人皆看衰袁绍,袁术内心犹如酷暑喝了一瓶冰镇饮料般舒坦。 今日能坐在袁术帐下之人,几乎都出身南阳、汝南一带的大姓、豪强,他们的态度,就是南阳、汝南的态度。 “本将军是否重新传檄讨董?” 阴谋得逞的袁术一双奸诈的眸子扫视着座下,对讨董盟主之位,他也很觊觎。 “不可!” 李业朗声反对。 “虽说袁盟主改变初衷,但联盟并未败亡,若主公此时重新传檄,另起炉灶,恐被各方非议!” 袁术的小心思阎象自然懂,借着李业的话泼了一盆冷水。 “届时不但无人响应主公的檄文,甚至河内、酸枣会将兵败的过错推在主公身上!” 袁术虽生性凉薄,但也不是蠢笨之辈,失望地点点头,幽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甘。 “主公,我鲁阳聚集近五万大军,何必找外援,我们自己讨董便是!” 孙坚霸气地挥了挥拳头,他有信心攻破洛阳、擒杀董卓。 “这……” “不可!” 袁术刚有一丝犹豫,李业再次森然阻止。 “主公麾下虽有近五万大军,但不足以击败战力雄厚的董卓及凉州兵!” 李业瞪着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孙坚,厉声喝问。 “虎牢关乃难以逾越的天堑,你孙文台莫非两肋生翼,要飞过去不成?” “啪!” 李业近乎羞辱的语气,脸上不加掩饰的鄙夷,让孙坚再也忍耐不住,猛一拍坐前桌案,近似咆哮般厉声回应。 “虎牢关对庸人自然是天堑,但还拦不住我孙坚!” “好了,文台之勇本将军清楚,你且坐下。” 望着剑拔弩张的场面,面色不虞的袁术朝孙坚压压手,出声制止。 “李先生之意,当如何?” 不然孙坚出兵,袁术自然要李业给他一个说法。 “主公当外示好朝廷,安抚陶应;内壮大根基,以图来日!” 李业的提议立即得到了阎象、张承、刘勋等谋士的赞同。 “如何示好朝廷?” 一听到“壮大根基”四字,袁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奸诈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 “又如何安抚陶应小儿?” 从一开始袁术就对讨董没有兴趣,若非讨董是大势,他早抢地盘、抢女人去了。 “酸枣盟军征讨兖州,实乃自取灭亡之道,主公当立即出兵豫州,抢在陶应之前杀掉刺史孔伷,既可代朝廷处死叛逆,又能向陶应示好!” 阎象阴恻恻的眸子扫视大厅中众人一眼,毫不犹豫地教唆袁术背叛同盟。 “颍川、陈国、汝南等郡皆有郡兵,不下五万,一旦收为己用,主公便可乘势问鼎荆、扬!” “等主公拥有三州富庶之地,何惧逆贼陶应?” 阎象的蓝图莫说袁术心动,就连孙坚也心动不已。 “主簿之策,甚合我意!” 袁术昂然站起,兴奋地搓了搓手,有了三州之地,他就是袁氏的继承人,袁绍身上的光环也将会褪尽。 “孙文台,立即率兵进入颍川,杀掉孔伷,我向朝廷表举你为豫州刺史!” ———— 兖州。东郡。韦乡。 天刚蒙蒙亮,韦乡城下炊烟四起。 靠近小河边,数千匹战马或站在水中,或停在岸边,尽情地饮水,没有嘶鸣,只有此起彼伏的响鼻声与吞咽声。 在靠近星星点点的灶火之地,数千士兵或躺或卧,鼾声如雷,身边的钢刀在灶火的照映下,反射出森冷光辉。 “咯踏踏……” 倏然,一阵沉闷而响亮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条件反射般,酣睡的士兵赫然睁开了眼,饮水的战马纷纷抬头,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嗯?” 戏志才猛然站起,阴郁的眸子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斥候,本无法平复的心跳又骤然加快了几分。 “禀军师,一支愈四万人马的大军正朝韦乡而来,打‘汉’、‘盖’字旗,距此已不足五里……” 斥候快速将探查的消息报告给戏志才,疲惫的脸上难掩担忧与恐慌。 “看来,他们也是昼夜行军!” 戏志才皱眉望着天空,心中快速思索着,神情愈加凝重。 “军师,对方打‘汉’字旗,应该是朝廷的兵马,不是袁绍的河内兵……” 东平人王国诧异地望着沉思不语的戏志才,想提醒他不要太过紧张。 “王国,立即带十几人进入韦乡城,暗暗守住城门,不要关闭。” 戏志才回转目光,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环境,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一边快速向王国等人发布命令。 “你二人各带十名骑兵,多带旌旗,立即前往东西一里外,四处插旗,马尾绑上树枝,扬起漫天尘烟,伪作大军埋伏之状。” 王国等三人听到戏志才的命令,对望一眼,神情也变得紧张凝重,纷纷依令而行。 “军师,要不要叫醒尚未……” “不必!” 一名神情紧张的部将刚张口,戏志才便打断了他的话头。 “炊事兵继续烧火做饭,士兵继续睡觉,养精蓄锐,战马任其饮水,皆不得恐慌!” 戏志才说完,自己又就地坐下,闭目沉思,脸上一点都不见慌乱。 “依军师命令而行!” …… “将军,前方三里处发现炊烟……” “将军,韦乡城下有兵马酣睡,旌旗倒伏……” “将军,韦乡城门洞开,前方人马毫无戒备之意……” …… 随着一道道情报送到盖勋手中,年愈五旬的盖勋,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缩,喃喃自语。 “马放南山,是故意为之,还是不知死活?” 鹰鹞都尉士孙瑞疑惑地观望着一里之外的场景,不解地问盖勋。 “将军,河边饮水之马不下三千匹,我们一路而来,怎不见一名斥候?” 破敌都尉魏杰提出自己的猜测。 “他们定然也是连夜行军,此时人困马乏,已顾不上戒备!” 清寇都尉第五儁不同意魏杰的想法,担忧地提醒盖勋。 “将军,韦乡城门洞开,对方旌旗倒伏,士兵酣睡,兵刃离手,战骑信马由缰,这一切似乎都是故意为之……” “将军,您看一里之外!” 第五儁话音未落,鸟击都尉杨儒骇然提醒盖勋。 “嘶!” “大片烟尘,旌旗时隐时现……” “果有埋伏!” 盖勋望着韦乡城外东西一里处,脸色瞬间阴沉。 “命令大军徐徐后退五里!” …… “所有步兵立即进城……” “骑兵立即上马,准备突破汉兵,前往燕县……” 等盖勋四万大军一退,戏志才立即命令二千步兵进入韦乡城,他将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冲破阻碍,前往燕县救援陶应。 …… “盖元固,袁本初引兵愈十万围杀丹阳王,仇怨深结,必加速董陶联兵,你将是大汉的罪人,盖氏必不容于天下……” “盖将军,陶应援兵已至,袁绍必败,此时悬崖勒马,重归朝廷,董相与天子必不会加罪于你……” 被盖勋禁锢的皇甫嵩、董承趁机敲打、劝阻盖勋。 “董卓不死,汉室难兴,天下难安,即便盖氏族灭,也要诛尽一切奸佞!” 冷冷注视着皇甫嵩、董承,盖勋难掩内心的焦躁。 “报……” 一名斥候快速来到盖勋身前,大声禀报。 “将军,韦乡城下人马动了,约二千步兵已进城,城门关闭;约三千骑兵西进,大有绕过我军南下之势……” “哈哈,盖元固,你中计矣……” 斥候话音刚落,皇甫嵩立即讥笑盖勋。 “来人,将这两名惑乱军心的奸佞斩杀祭旗……” “大军随我出击,阻截泰山叛逆南下……” …… “军师,敌军太多了,很难杀过去!” 戏志才的速度快,宿将盖勋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堵住了玄甲军骑兵南下的脚步。 “这支汉军战力不俗,必来自三辅之地!” 两军骑兵一对决,戏志才就发现盖勋骑兵的战力。 “主公常言:狭路相逢勇者胜。” “主公身陷险境,戏志才即便战死,也绝不退缩!” 部将见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志才都不畏死,神色也变得坚决。 “玄甲军的儿郎听着,为了主公,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退却!” “杀,杀,杀……” 如打鸡血的玄甲军,瞬间爆发出冲天气势,再次怒吼着扬起手中犀利而森冷的唐刀,义无反顾地杀入阻截的盖勋大军阵列。 “噗噗噗……” “唏律律……” 一时间,悲怆苍劲的嘶鸣、叫喊在拥挤的空间碰撞、飞溅,一柄柄举起又落下的钢刀,不时划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荡起漫天血雨,和着不绝于耳的惨嚎交织成惊心动魄的大舞台。 …… “壮哉,玄甲军!” 远道而来的太史慈,凝望着被四万大军裹挟其中,却依旧悍不畏死、奋勇向前的玄甲军,眸子里神采连连。 “不愧是恩公的军队!” 借着观察阵势略作喘息的太史慈,摘弓搭箭,犀利的眸子微缩着,指引着箭矢来回微微移动,寻找有价值的猎物。 “嘣!” 巡弋了半晌的箭矢,在太史慈眼眸大睁的一瞬,呼啸着离弦而去。 “咻……” …… “军师小心……” “噗!” 就在脸色骇然煞白的部将惊叫提醒戏志才的一瞬,一支利箭没入破敌都尉魏杰的脑门。 “呃啊……” 在魏杰惨叫着落马的一息间,紧邻魏杰不远处正大杀四方的威虏都尉杜楷背心中箭,惨嚎坠马。 “小心暗箭……” 魏杰、杜楷先后中箭落马,一脸骇然的盖勋明白有人在下黑手,立即大声提醒。 “噗!” 正四处寻找箭矢来源的盖勋话音未落,瞳孔瞬间大张,就在大脑出现短暂的一息空白间,又一支利箭裹挟着啸音穿过他的脖颈。 “咕……咕咕……” 盖勋抬起手中的大刀朝太史慈的方向指了指,带着深深的不甘摔落马下。 “唏律律……” 第三百二十六章 曹操之勇 燕县城。 天一亮,始终关注着城外战况的贾诩与张辽匆匆登临城头。 “袁军倾巢而动,前方却不闻厮杀之音,莫非……” 张辽怔怔望着昨夜陶应驻扎之地,眸子里闪过一抹惊疑与不安。 “好一招瞒天过海!” 与张辽的神态不同,贾诩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 “贾都尉是说……” 听到贾诩的感叹,张辽猛然转身,大张着嘴巴,一双漆黑的眸子大睁,脸颊流露浓浓的不敢置信之态。 张辽是聪明人,贾诩无须多解释。 “丹阳王走了,我们麻烦了!” 贾诩轻轻揪着下巴颏上的胡须,深邃的眸子微蹙,定定注视着城下蠢蠢欲动袁军。 “如何保命呢……” 渐渐回过神的张辽没有打扰贾诩思考,他明白贾诩担心什么。 “跑了陶应,绝不允许再失去兰台典籍!” 过了许久,贾诩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 “张将军,下令立即烧掉兰台典籍!” 张辽大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贾诩,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真要烧掉?” 张辽明白烧掉兰台典籍的好处,但后果也很严重。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当然,这个初一是指袁绍,十五自然就是指董卓。 侥幸回到洛阳,贾诩可能会因与董卓之间的一点香火情活命,张辽一个并州籍降将,必须替董卓承担损毁兰台典籍的所有罪名。 “还有给丹阳王一个交代吧?” 张辽心情复杂,贾诩目光阴深,脸上冷漠依旧,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除非张将军也能上演一出偷梁换柱!” “咦!” 贾诩语气阴沉,但传入张辽耳中,却犹如醍醐灌顶,犹闻仙音。 “末将明白了!” 神情变得欢悦的张辽朝贾诩抱拳一揖,转身就走。 “此法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目无表情地回头瞥了一眼大步流星而去的张辽,贾诩负手而立,望着城下行色匆匆的袁军,面色阴郁。 “能否活命,还的寄望陶重光啊!” …… 燕县城外十里。 初春日光微煦,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寂静战场令人窒息,犹如身处寒夜。 袁绍阴恻恻的眸子扫视遍地尸体,怒火中烧。 满地的尸体,有袁军的,有曹军的,唯独不见玄甲军的。 “曹孟德,按照当日约定,此刻你应该在济阴、在山阳,而不是在东郡,在燕县!” 袁绍阴沉着脸,盯着神情郁郁,强忍着怒火的曹操厉问。 曹操没有理睬袁绍,定定望着身前已合体的夏侯惇,紧攥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曹将军出兵燕县,是为了确保盟主诛杀陶应万无一失,但紧赶慢赶,昼夜不停,还是晚来一步,让陶应从盟主近十万大军的睡梦中脱身!” 看到曹操不愿说话,袁绍又有甩锅嫌疑,郭嘉立即站出来,若有所指地暗怼袁绍。 “莫论是非,莫逞口舌!” 许攸听明白了郭嘉话里暗含的讥讽,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身为当事人,这种难堪他无法接受,立即转移视线。 “当务之急,趁逆贼陶应尚未跑远,应全力追杀,务必将其杀死在东郡!” 提到正事,表情冷漠的曹操强压下心头失去夏侯惇的悲伤与怒火,瞄了一眼好友许攸,森冷的目光望向袁绍。 “逆贼陶应虽逃窜没多久,但他身边多骑兵,要追杀他,唯有骑兵可行。” 曹操冷冰冰地对袁绍表明态度,立即转身望向身后的鲍信、曹纯。 “鲍将军,你与子和统领步兵后行,我亲率骑兵追赶逆贼陶应。” 曹操说完,既不理袁绍的态度,也不管鲍信答应不答应,立即翻身上马,认准陶应逃走的方位策马追赶。 “唏律律……” 曹操一动,曹洪、曹仁、夏侯渊、夏侯恩、淳于导、于禁诸将随后紧行。 “驾……” 郭嘉、陈宫也没有丝毫犹豫,策马紧追。 “轰隆隆……” 得到命令,曹军所有骑兵调转马头,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紧跟而上。 一时间,燕县郊外狼烟滚滚而起。 …… “将军,我们……” “咯踏踏……” 麹义刚要开心询问袁绍是否依曹操建议追赶陶应,一阵马蹄声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头。 “主公……” “阿爹……” 袁绍循声望去,只见守在燕县城下的袁谭、高览快马而来。 袁绍眉头一皱,沉声喝问。 “何事?” 高览飞身下马,疾步跑到袁绍跟前,塌肩弯腰,神色恭敬地汇报。 “主公,城内骤起熊熊大火,后人声鼎沸,依稀听辨,乃存放的千车兰台典籍失火,付之一炬矣。” 鸡飞蛋打,袁绍面色愈加阴沉。 “主公……” 郭图嘴唇懦动了两下,想提醒燕县城有可能是障眼法,可终究没说出来,此时一脸冷漠与阴沉的袁绍,犹如一条疯狗,会随时咬人。 “麹义!” 袁绍的森然大喝,让麹义虎躯一震,拎着大铁戟急步趋至袁绍跟前,厉声应到。 “末将在!” 目光阴鸷的袁绍沉声下令。 “率全军所有骑兵追赶陶应,无论追至天涯海角,也要斩杀此獠,将功折罪!” 麹义眼神一变,骇人的杀机顷刻从眉宇间绽露出来,厉声应命。 “遵命!” 麹义转身纵马,一路狂奔,一路召集骑兵,循着曹操追去的方向疾驰。 骑兵一动,袁绍扫视一眼众将及谋士,驱马而走。 “步卒随本将军而行……” …… “咯踏踏……” 向夏侯惇射出一箭后,毫不恋战的陶应策马疾行,很快追赶上停在五里处等候他的黄忠及近二百骑兵。 “主公!” 看到陶应安然归来,黄忠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喜色。 “汉升,快走,曹操不似袁绍,很难骗过他!” 陶应向黄忠招呼一声,将放慢的马速再次骤然加快。 “轰隆隆……” 隆隆的铁蹄声如滚滚惊雷从天而降,陶应一骑当先,黄忠如影随行。 在二人身后,二百玄甲军骑兵汇聚成一道汹涌的铁流,朝着前方隐隐扬起烟尘之地席卷而去。 …… “主公……” 战马的速度极快,又奔行了五里左右,远远就见一骑朝陶应一行奔来。 “恶来……” 虽然一身袁军装扮,但标志性的一对大铁戟和那特有的大块头,还是出卖了典韦,被陶应一眼就认了出来。 典韦是望见身后起了大片烟尘及听见马蹄发出的雷鸣,将步兵交给郝帅,亲自断后查看。 “走吧,必须赶在袁、曹联军追上之前,进入桃城。” 望着目光热切的典韦,陶应心中同样火热,但知道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他们距离桃城还有十里地。 “进了城,方有一线生机!” …… “他们要去桃城!” 紧随曹操身后的郭嘉,望着距离桃城已不足三里的玄甲军,立即洞悉了陶应的心思。 “主公,必须派人提醒桃城,不要开城门!” 玄甲军穿着袁军的衣甲,打着袁军的旌旗,要骗开桃城轻而易举,之前麹义就藏兵桃城。 “子廉,你快马亲走一趟!” 曹操毫不犹豫,沉声向身旁的曹洪下令。 “诺!” …… “曹操果然是曹操,不仅跑路速度快,脑子反应也快!” 陶应来不及后悔上次将绝影送给曹昂,让曹操物归原主,当机立断,勒住马缰,调转马头。 “所有骑兵留下阻截曹军,郝帅领步兵加快速度,诈开桃城,守住城门,接应骑兵进城!”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郝帅一挥手中的弯刀,带着步兵跑步奔向桃城。 脸上血迹斑斑的黄忠、典韦,凶神恶煞般肃立在陶应左右。 黄忠手挽已被鲜血浸透的大刀,典韦手执黝黑沉重的一对大铁戟,皆在阳光下闪烁着狰狞的厉芒。 近五百骑兵皆调转马头,静静伫立在陶应身后,头顶袁军头盔上的那一片樱红流苏,宛如魔鬼犄角上不断流淌的血液,透着凝重的血腥。 “咯踏踏……” 就在陶应等待的短短几息间,滚滚而来的曹军骑兵队列中有一骑突出,偏离队列,绕道朝桃城方向疾驰。 “曹洪?” 盯着行迹诡异的曹洪,陶应眸子微微一蹙,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忙朝身旁的黄忠森然大喝。 “汉升,阻截曹洪,莫要让他靠近桃城!” 黄忠也瞬间明白了曹洪的用意,眸子一冷,杀意纵横。 “诺!” 黄忠大吼一声,一边驱马奔行,一边快速摘弓搭箭。 “全体准备!” 在黄忠出击的一瞬,缓缓举起手中的钢枪,锋利的枪尖树在半空,一抹阳光透过云层射下,照在银灰锃亮的枪尖上,霎时泛起耀眼的寒茫。 “呼噜噜……” 陶应身后战马沉重的响鼻声此起彼伏,上千只马蹄轻轻地叩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数百柄锋利的唐刀直刺长空,天宇间开始弥漫起萧瑟的杀机。 “杀!” 望着疾驰而来,开始减速的曹军,陶应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显得格外阴森。 “杀……”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等待己久的玄甲军骑兵如同草原饥饿的恶狼,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纵马奔向曹军。 “曹孟德,今日你得死!” 一马当先的陶应,目标紧盯曹操,在靠近的一瞬,手中的钢枪毫不犹豫地刺向要害。 “陶应小儿,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前被夺了两个女人,失去一个儿子,后又折了心腹兄弟、爱将,曹操已恨陶应入髓,大槊冷酷无情。 “噗,噗……” 在陶应与曹操交手的一瞬,典韦轮动双戟左右开弓,砸向曹操身侧的两名骑兵, 霎时响起两声骨裂的脆响。 “呃啊……” 紧接着两声冲天惨嚎响起,两名骑兵脑袋碎裂,殷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溅了曹操及左右骑兵一身。 “恶来……” 曹操眼睛余角捕捉到血腥的一幕,强忍住胃中泛滥的狂潮,心中闪现传说中的恶来形象。 “杀……” 得理不饶人的典韦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沉重的一对铁戟,挟摧枯拉朽之势,冲入曹军骑兵阵列,或劈或砸或刺,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一戟之敌。 “围杀他……” 看到己方的士气顿挫,甚至有骑兵开始主动躲避,于禁厉声提醒夏侯渊等人。 “挡我者死!” 盯着纷纷舍弃对手,转而朝自己杀来的夏侯渊、于禁、曹仁、淳于导等将,典韦毫无畏惧,张开嘴巴,露出阴森白牙,眸子闪烁一抹兴奋与不屑。 “噗……” “唏律律……” 典韦生猛,玄甲军骑兵也不遑多让。 凭借手中锋利的唐刀,胯下装备双马镫和马蹄铁的战马,玄甲军骑兵一突入曹军骑阵,便如猛虎撞入羊群,所过之处,曹军犹如被割倒的小麦般纷纷掉落马背。 “曹孟德,你还真有胆气,比袁绍那奸邪之徒有种,就这几百骑兵,敢来追杀我陶应?” 陶应一边勠力与曹操厮杀,一边留意着战况,不时出声刺激曹操。 “听说你又娶了一门小娇妻,不知有没有我二位夫人漂亮,改日一定上门一会……” “陶应小儿,曹某今生誓杀汝,必将陶氏斩尽杀绝……” “那你得等等,我夫人卞曦、丁御皆有身孕,等她们分娩,陶氏就有人了……” “啊……陶应小儿……” “噗……” 愤怒已迷失心智的曹操,一个不留神,被陶应一枪刺到右臂,手中的大槊几乎拿捏不稳。 “休伤吾主!” 就在陶应要趁机补枪的一瞬,夏侯恩挺枪当了陶应一下,让曹操趁机退出战圈。 “主公,桃城已开,速走!” 陶应正与夏侯恩周旋,挥刀杀入战圈的黄忠奔至,焦声提醒。 “恶来,速退!” 陶应抬头,就见曹军身后,又扬起滚滚烟尘,有大队骑兵朝此方涌来,立即舍弃夏侯恩,朝典韦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 “玄甲军速退……” 听到陶应的命令,典韦舍弃了围杀他的几人,朝周边猛喊一嗓子,立即后退。 “想走,把命留下……” 玄甲军的举动,立即让于禁、夏侯渊等人意识到援兵到了,纷纷上前黏住要撤退的典韦。 “咻咻咻……” 似乎早有预料,在夏侯渊、于禁等人追赶典韦的一瞬,黄忠朝他们射出数箭。 “铛铛铛……” …… “哐……” 随着桃城门关上的一瞬,陶应身心一松,跌落战马,直挺挺躺在冰冷的大地上,仰望着刺眼的太阳,目光渐渐变得无神迷离。 “唏律律……” 第三百二十七章 赵云南下 东郡。东武阳。 离了博平,有玉兰白龙驹所仗,赵云一路马不停蹄沿漯水南下,过聊城、越乐平、走阳平,不到一个时辰,已疾行近一百二十里,到了东武阳地界。 赵云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翻身下马,借着两匹龙马饮水喘息之机,也拿出吃食,一边休息一边暗暗计算接下来的行程。 “嗯?” 一阵微风吹过,正嚼食干饼的赵云嘴巴顿停,脸色瞬间冷峻,缓缓闭上眼睛,凝神静听。 隐隐间,赵云听到阵阵鼓角及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那是数万人马厮杀时发出的。 “东武阳城有战事?” 赵云眸子微蹙,抬头望天,天色晴朗,一碧如洗。 “莫非吕翔将军南下遇阻?” 吕翔率兵南下驰援陶应的消息赵云已得知,前往燕县,东武阳是必经之地。 赵云站起,三两口将嘴巴中的干饼咽下,疾步行至战马前,飞身而上。 “驾!” …… “嘶!” 疾行五里,映入眼帘的阵势让赵云深吸一口凉气。 放眼望去,距东武阳城一里之外的方圆数里人头攒动,身穿各色服饰的流寇,手执五花八门的武器,正围着厮杀的阵心摇旗呐喊,不下五六万之众。 赵云目光越过层层流寇,望向战况惨烈的阵心,就见大约三千左右的玄甲军步兵挥动着手中的钢刀,奋力向前推进。 黑衣黑甲的玄甲军所过之处,流寇犹如待收的麦子,顷刻间倒伏一地,残肢断体纷飞,哀嚎遍野。 “嘭嘭嘭……” 一名身如巨熊、野性十足的流寇阻挡在玄甲军阵列之前,手中的一对大铁锤挥动得虎虎生风,奋力催动胯下战马,将围杀他的玄甲军士兵纷纷击飞,就像击飞破麻袋一样简单。 赵云看得出,若非有武力强横的此人,面对数千玄甲军的锋利钢刀,流寇早已崩溃。 “铛铛铛……” 赵云目光再一转,在另一处厮杀核心地带,战马飞腾,两员猛将正激战一处。 就见一名身长八尺、面目刚毅、身着黑衣黑甲的玄甲军中年将领,正挥动手中的长枪与一名流寇互相拼杀,激战正酣。 此时,玄甲军将领已浑身血迹斑斑,赵云看得出,他身上沾满的鲜血,有流寇的,也有他自己的。 而与中年将领对战之人,身高亦八尺有余,满脸络腮胡子,环眼圆瞪有如铜铃,持一口大刀,威猛无匹,武力值显然要高玄甲军将领几分。 “阵中那两人姓何名谁?” 赵云驱马一把将一名流寇劈胸揪起,厉色喝问。 “将军饶命……使锤之人叫裴元绍,使刀之人叫于毒……是我们的渠帅……” 得到要的信息,赵云顺手扔掉流寇,望着裴元绍手中那对上下翻飞的铁锤,犀利的眸子透射出冰冷的寒芒。 “杀!” 赵云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钢枪,旋即催动胯下白龙驹,如同一道白色旋风,径直冲入万人大阵。 “唏律律……” 似早已感知赵云之意,在赵云催动的一瞬,两匹战马皆已扬蹄疾驰,流星赶月般突入流寇阵列。 “嘭……” “呃啊……” 疾驰的战马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阻挡在前进道路上的流寇,随着赵云神出鬼没的钢枪挥舞,霎时绽放出璀璨的浪花,人体抛飞、哀嚎震野。 “噗……” 许是知道面前阻挡的流寇都是敌人,白龙驹毫不犹豫,将硕大的马蹄无情地踩到倒地哀嚎的流寇身上,头颅犹如西瓜般碎裂,胸腹塌陷,露出硕大的血窟窿…… 转眼间,赵云与两匹白马所过之处,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郊野,生生用鲜血铺设出一条狰狞血路。 “万夫不当!” 赵云的到来,裴元绍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他已看出,赵云是冲他而来。 裴元绍舍弃围杀的玄甲军步兵,转身迎向赵云,眸子里绝无一丝退缩,反而战意凛然。 破开重围,突入阵心,目光冷厉的赵云二话不说,抬枪直刺裴元绍。 “铛!” 一声金铁交鸣过后,裴元绍在马背上身子一晃,战马也后退两步。 “杀!” 一稳住身形,裴元绍瞳孔收缩一下,大喝一声,手中的一对铁锤以泰山压顶之势朝赵云当头砸下,沉重铁锤撕裂了空气,发出锐厉的嘶啸。 赵云嘴角绽起一丝冷笑,手中的钢枪闪电般刺出,左阻右挡。 “嘿!” 裴元绍两锤砸空,并未停留,大锤大开大阖,如长河波涛、绵绵不息,锤锤都是拼尽全力,锤锤都是博命。 “死!” 不过五个回合,赵云大喝一声,一枪挑飞裴元绍的大锤,锋利的钢枪直刺裴元绍的脖子。 “啊呀……” 眼睁睁看着一抹锋利的寒芒向脖子刺来,裴元绍心胆俱寒,脸色一片煞白。 “吾命休矣……” 裴元绍清晰地感受到一丝冷入骨髓的寒意,以及枪尖振荡发出的轻微啸声。 “噗……” “将军威武……” “杀……” 裴元绍落马的一瞬,压力骤减的玄甲军士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战力,朝惊魂丧胆的流寇碾压过去。 “你乃何人?” “常山赵云!” 在赵云刺死裴元绍的一瞬,于毒脱离了战圈,盯着朝他杀奔而来的赵云,环眼掠过一抹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角色。 “噗!” 赵云话音刚落,锋利的钢枪已透过于毒心脏,背心而出。 “呃啊……” …… “赵将军,末将……” 吕虔刚开口,赵云立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吕将军,你身上有伤,且此去燕县尚有近三百里,步兵行动缓慢,吕将军不若暂留在东武阳,待将五万流寇安置妥当,一边收复东郡诸县,一边南下接应主公!” 吕虔是吕翔的副将,由于步兵行动缓慢,刚过乐平,吕翔带着二千骑兵率先南下,吕虔则带着三千步兵跟进。 不过吕虔运气不太好,刚到东武阳,就赶上趁火打劫的于毒、裴元绍围攻东武阳,受了无妄之灾。 好在赵云南下,不仅挽救了三千玄甲军,还顺带收复了五万黄巾,连东武阳城也拿下。 “这……” 赵云的提议最佳,但吕虔有些为难,他只是吕翔的部将,属于玄甲军阵列中的中下层军官,不敢违背主将的命令。 “虽说你属兖州兵团,云有越俎代庖之嫌,但逢此特情,云代主公、兖州兵团任命你为东郡总督,督领东郡所有人马,一边剿匪,一边南下接管诸县,以迎主公。” 赵云看出吕虔的顾虑,立即替他扫清障碍。 不过赵云也明白,他的这个决定,有可能招来非议,但他心底无私,心安理得。 “云信主公!” ———— 荆州。鲁阳。 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简雍尚未到袁术住地,就见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容貌不凡的孙坚,全装贯带,策马朝城外营地驰去。 “英雄也!” 刘备驻足望着孙坚及其身后紧紧跟随的一众部将、扈从,眸子里闪过一抹羡慕。 “玄德,此人乃孙坚孙文台,灵帝亲封的乌程侯。” 刘备没有见过孙坚,简雍替他解释一番。 不过,跟在孙坚身后的大将程普、黄盖、祖茂、韩当、朱治、孙贲、孙静、吴景、孙香等人简雍也没见过。 “他们这是要出兵?” 关羽凤眼微眯,注视着远去的孙坚一行,血液暗暗蠢动。 “不知是去打国贼董卓,还是打狗贼陶应!” 张飞豹眼怒瞪,拳头暗握,跃跃欲试。 “讨董不可能,伐陶应又山隔水阻,想必另有所出!” 简雍轻捋胡须,否认了张飞的猜测。 “走吧,去见后将军。” 刘备也想知道杀气腾腾的孙坚去干什么,但他强忍着好奇,一会儿见了袁术什么都清楚了。 …… “在下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 一见到袁术,面目谦恭的刘备忙拱手躬身表明身份。 “此二人乃我义弟关羽云长、张飞翼德。” 至于缀在身后的简雍,刘备忘记了。 “刘备,你既在大司马刘虞麾下为官,为何又离开幽州?来鲁阳寻我所为何事?” 袁术眉头微蹙,不解地注视着一只大耳朵明显少了一块肉的刘备,好奇地询问。 至于刘备是不是汉室宗亲,袁术一点都不敢兴趣。 “备得悉后将军在鲁阳招兵买马,准备讨伐国贼,便义无反顾放下泉州令,带着两位义弟千里来投。” 刘备的解释避重就轻,但对吹嘘两位兄弟的武力值不遗余力。 “后将军有所不知,我这两位义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袁术瞥了一眼将胸膛挺地笔直,暗暗自得的红脸关羽、黑脸张飞,眸子里没有流露一丝的兴趣。 此时的袁术,麾下打手云集,并未将刘备、关羽、张飞这三个“歪瓜裂枣”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你们便留在本将军身边,随本将军接管豫州!” 虽然看不上刘备,但既然找上了门,袁术也没有拒绝。 “豫州?” 刘备一愣,旋即心中骇然,瞬间明白了袁术的野心。 “你不同意?” 袁术脸色一沉,语气冷了三分。 “后将军误会了!” 刘备心思急转,忙森然解释。 “以将军四世三公的底蕴,豫州传檄可定,备等有不劳而获之嫌。” “今荆州后将军唯有南阳一郡,备愿率兵替将军取江夏!” ———— 燕县。桃城。 陶应猛然坐起,抬头望向窗外,日当正午。 “主公!”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典韦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恶来,外面什么情况?” 陶应跳下床一边穿鞋,一边询问袁、曹联军动向。 “桃城已被袁军、曹军团团围困,正在打造攻城器械。” 面无表情的典韦,不温不火地沉声答了一句。 “黄汉升、郝帅守在城头。” 听到曹操、袁绍在打造攻城器械,陶应神情变得冷峻。 “看来,等不到援军到来了!” 桃城是小城镇,城墙连燕县都不如,又没有护城河阻挡,被十万大军围攻,旦夕可破。 “主公,请用餐……” 刚出门,一名护卫端来一盘吃食,除了一碗稀粥,只两块面饼。 “多谢!” 饥肠辘辘的陶应端起稀粥三两口喝了下去,将两块面饼全塞给了典韦。 “主公,俺吃过了……” “那就多吃点,一会儿好杀敌!” 陶应脸色更加冷峻,心中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这最后的生死一战,恐怕胜算不多啊!” 默默遥望天际稍许,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坚定,回过头来,望着典韦,一抹苍凉一闪而逝。 如今的典韦,经过连番的血战,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金刚般强壮的身躯,此时已不见爆炸般的力量,隐隐有些摇摇欲坠。 “恶来,告诉郝帅,立即将伤马、弱马全部杀掉,马肉、马血给将士们煮熟吃。” 典韦盯盯注视了陶应几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先杀马,后杀人……” …… “什么味道……” 桃城外的一名袁军咽了咽口水,问身旁的同伴。 “肉味……” 另一名袁军使劲在空气吸了吸,脸上露出一抹陶醉。 “马肉……” 坐在一块石头上的曹操,耸了耸鼻子,面色阴沉。 “主公,城内缺粮,陶应在杀马果腹,当立即进攻!” 陈宫、郭嘉望着曹操,脸上现出一抹焦急。 “我去找袁本初!” 曹操也知道趁陶应饿着肚子攻城的好处。 “陶应小儿,桃城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 “呜……” “主公,袁军攻城了!” 抱着一块马肉狂吃的典韦微微一顿,转身瞄了一眼身侧的陶应。 “所有骑兵继续吃肉。” 陶应没有动,继续漠然地啃着热乎乎的马肉。 “咯……” 陶应打了一个饱嗝,方不再吃,走到水桶边,将手清洗干净。 “唏律律……” 看到陶应过来,同样饱餐一顿的战马,知道又是它驰骋疆场的时候了,前蹄轻叩,仰脖长嘶。 “伙计……” 陶应轻拍马头,想对追随自己一路的战马说句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主公,袁军攻上了城头!” 典韦幽冷的眸子注视着城头,嗡声提醒陶应。 “上马!” “打开城门!”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