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红楼从如花美眷开始》 第一章 土木人生 贾土木是在25岁研究生毕业那年,开始认清自己,尝试着接受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悲催命运。 他出生在普通家庭,父亲是农民,母亲是农民,而且还是偏远山区的农民。 两位老人一辈子老实巴交,只知道从土里刨食,在学业和工作方面,确实无法给他提供太多的助力。 当然了,贾土木对此倒也没有一味的抱怨父母。 他深知,父母亲能把他从小养到大,并资助他读完研究生,已经是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了。 至于资助他在城里买房,贾土木根本就不敢想。 让贾土木深感遗憾的是,他在长相方面也一言难尽。 倒也不是说丑,但的确比较普通,在人堆里就是个小透明。 在贾土木的记忆中,无论是上高中,还是在上大学,亦或是读研究生,几乎从来没有女生主动找他说过话,也没有女生向他主动打过招呼。 二十岁左右,正是谈恋爱的想法最强烈的那两年,贾土木倒是在网上学过几篇搭讪攻略,也在校园里尝试了几次,但无一例外,都遭到了对方的白眼。 女方的微信没有要到不说,有一次,对方反而还怀疑他偷拍,并当场叫来几个男生,把他摁在地上,检查他的手机内存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 贾土木受此打击,一蹶不振,在男女交往方面,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想法了。 对于自己的能力,贾土木也缺乏信心。 在村小读书时,贾土木倒是因为成绩相对不错,在班上十几个同学中间,能稳定保持在前五名的水平,借此获得过村小老师的好感,做过两年班里的学习委员,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班级干部了。 但从在镇上读初中开始,贾土木的成绩就变得普通起来,勉勉强强算是中等偏上吧,既不是尖子生,也不算差生。 连任课老师都懒得多看他几眼,自然也就没有做班干部历练的机会,综合协调和交流沟通方面,处于一个比较低的起点。 不过好在贾土木偶尔也有运气不错的时候。 初中毕业那年,他擦着录取分数线,考入了县一中普通班,难得地上了一回镇上初中的中考录取光荣榜。 高三第一次高考,他虽然发挥不佳,差了本科分数线整整十分。但他在复读这一年发愤图强,总算否极泰来,第二年高考超过了重点分数线三十分。 凭这个成绩,即使报考南方某所工科211大学遗憾落榜,但也不至于没书可读。 他被调剂录取到邻省的金城交通大学土木建筑学院,学习土木工程专业。 期间,为了挣学费和生活费,贾土木积极参加勤工俭学,包括做家教、培训机构地面推广(发传单)、培训机构课程顾问(电话招生)、培训机构兼课老师等。 后面又跟随隔壁班上一个大佬,协助创办了某教育辅导机构,“双减”后成功倒闭,但也为贾土木积累了一些各方面的宝贵经验。 贾土木后来在读研究生期间,也正是因为这些积累,还考取了一张小学科学科目的教师资格证书。 凭着良好的求学习惯和扎实的学习基础,其实就是没钱玩耍,贾土木在大四的时候,凭借年级前十的成绩,被保研到本校工程建造研究所攻读土木工程建造与管理专业。 贾土木的导师汪教授也是农村出身,对于贾土木这样从农村考上来的研究生,一向都非常器重,不仅把课题申报书的撰写全权委托给贾土木来完成,连家里一对双胞胎儿子的日常接送都由贾土木一手包办。 贾土木在这个过程中,各方面能力都得到了很大的锻炼。 正当贾土木对导师感恩戴德的时候,还是比他早一年毕业的同门师兄可怜他为人质朴,又怜惜他也是从农村出来,不懂什么为人处世之道。 在物伤其类的心情中,这个师兄在一次聚餐喝酒时,偷偷给他指点了几句。 贾土木才算是突然开了窍,一瞬间恍然大悟。 随后,他在连续几次的课题申报书中故意填错了几个关键数据,帮导师编造的论文中又有几段涉及到抄袭,成功地引起了汪教授的满腔怒火。 无奈之下,汪教授只好允许他研究生毕业,把他礼送出校园。 贾土木就这样顺利地结束了自己的读书生涯。 好在土木工程专业比较好找工作。研三上学期的时候,贾土木担心自己没法按时毕业,所以没怎么参加就业招聘会。 研三第二学期从深受导师器重的师弟那里探得口风,说导师有意让他正常毕业后,贾土木立即奔赴就业市场。 国字头的大公司是去不了了,招聘任务早在上一年就基本上完成了,但不是还有各省的建工集团广泛需要打灰人才吗? 贾土木都没费什么功夫,赶在毕业前,顺利地和西部某省建工集团所辖第七建筑工程公司人力资源部签约,约定试用期工资四千元一个月。 “等到转正后,薪资会有大幅增长。只要你好好干,年薪二十万不是问题。”负责签约的人力资源部经理信誓旦旦,如此这般的向贾土木等一群毕业生说道。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贾土木虽然也明白这个人力资源部经理是在画大饼,他在心里也对这个人力资源部经理很是吐槽了一番。 但眼下毕业在即,又错过了招聘旺季,迫于无奈之下,贾土木也只能将信将疑地在就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六月底,毕业证和学位证一拿到手,贾土木才来得及刚回农村老家打个转,说好帮父母亲收割麦子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就接到了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电话,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去省城飞天大酒店报到。 因为曾经得到过同门师兄的人生指点,贾土木今非昔比,深知这个最快的速度有点夸张,其实晚几天过去也没有关系。 无非是找个借口嘛,比如家里还有点事情啊,这几天要相亲啊,火车票比较不好预定啊,实在不行,还可以说自己打篮球脚踝受伤嘛。 但扛不住贾土木的父母是实诚人。 他们又是担心贾土木晚去会给公司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又是担心贾土木这种偷奸耍滑的工作作风会影响前程。 两个老人家连夜组织批斗会,狠狠地批评了贾土木一回,让他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务必要勤勤恳恳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不要给农村人丢脸。 第二天一大早,贾土木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背起行囊,右手提着一个红桶,踏上了去省城的旅途。 因为前一天晚上,和父母亲的交谈很不愉快,贾土木的情绪有一些不太好。 他连早餐都没吃,只是和在厨房里做早饭的母亲打了一个招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中。 贾土木两辈子最懊悔的事情,就是最后这次离开家时太仓促,都没能好好地道一个别,没能好好地再看那满头白发、一生操劳的父母亲一眼。 第二章 经典开局 这一年七月,贾土木正式加入某省建工集团第七建筑工程公司,并参加了为期半个月的入职培训。 期间,住五星级酒店,吃豪华大餐,白天有公司领导画饼,晚上有优秀学长分享经验。 堪称土木行业经典开局,好不逍遥快活。 最后一个晚上,贾土木即将分配过去的那个项目部的经理,还特意提前一天从工地上赶过来,请贾土木这一批新人去了某家足浴会所洗脚,让贾土木大开眼界。 当贾土木喝得酩酊大醉,搂抱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丰满妇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时候,贾土木还不忘在心底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好好干,三总五项,未来可期。 然而等到醒来,贾土木就发现他穿越到了曹公的《红楼梦》中,变成了那个即将死去的贾瑞。 确切地说,原来的贾瑞已经死去了,是贾土木占据了原来贾瑞的这个身体。 当贾土木从一场春梦中悠然醒转,发现自己身子底下冰凉渍湿时,他的那个便宜祖父贾代儒正哭得死去活来,大骂那个跛足道人,“是何妖镜!若不早毁此物,遗害于世不小。” 贾代儒命令小厮架火来烧。 只听镜内哭道:“早说了不要瞧正面!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为何怪罪于我?” 正哭闹间,那个跛足道人喊道,“还我‘风月宝鉴’,你们的瑞公子活过来了。” 说着,抢过宝镜,飘然而去。 贾代儒夫妇俩连忙上前俯身观看,发现贾土木虽然双目紧闭,但气息还算沉稳时,一时间喜极而泣,都忘了应当说些什么。 屋内的氛围陡然间变得沉闷起来。 贾土木虽然是个理工科研究生,但毕竟也是从小在传统文化的浸染中长大,看过若干古典文学名着,又经历了87版《红楼梦》电视连续剧的强化,对《红楼梦》中贾瑞之死的这一出经典情节早已是无比熟悉。 先前他眯缝着眼睛假寐,目睹了这样一场闹剧,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已经穿越到了《红楼梦》中贾瑞的身上? 还来不及担心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是如何承受这种中年丧子的悲痛,也无暇顾及自己死在足浴会所会在亲朋好友口中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现在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原来的贾瑞已经死了,他贾土木自己,今后该怎么活? 稍一思索,贾土木就梳理出了原主贾瑞所面临的必死之局:相思难禁,功课又紧,巨额债务。 这是压在原主贾瑞身上的三座大山,如果不推翻,哪怕贾瑞不看“风月宝鉴”的正面,也断然活不下去。 现在原主贾瑞变成了他贾土木,对王熙凤的单恋之苦倒是可以放置一边了。 不过这个事情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连贾蓉、贾蔷都已知晓,还以此要挟贾瑞,勒索了他一笔钱财。 如果贾瑞想要重新生活,他对王熙凤的单恋就不能见光,又如何能叫贾蓉、贾蔷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贾代儒是贾瑞的亲祖父,他对贾瑞的关爱肯定是有的,但他对贾瑞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也是真的。 贾代儒对贾瑞期许太多,要求太高,他昏聩,固执,实行的是严酷的打骂式教育。 如果不能改变贾代儒的这种想法,即便贾瑞在原着中重活过来,动辄挨上一个三四十大板的体罚,恐怕也是照样生不如死,最后还得英年早逝。 还有所欠下的那一百两巨额债务,也是个大麻烦。 贾蓉、贾蔷这一对哥俩见钱眼开,毫不仗义,贾瑞重病期间,还常常来要银子。显然也是心肠歹毒之辈。 贾瑞属于小户人家出身,经济条件比较窘迫,本来就没有这一大笔银子。 即便有,又怎能保证贾蓉、贾蔷二人在拿到这一百两银子之后,以保守秘密为借口,再行敲诈之事?这显然就是个无底洞啊。 贾土木尚在胡思乱想间,他的便宜祖父贾代儒早已经恢复了镇定。 这时候,他一边指使着小厮帮助贾土木更换衣裳,一边催促着下人去厨房准备饭菜。 贾代儒早年中过举人,勉强被外人称之为当世大儒,在社会上也有一定的文化地位。 但他因为没有担任过一官半职,而是一直在贾氏族学里教书,所以手头并不宽裕,家中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仆役。 男小厮二十岁刚出头,名叫书高,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义,平时既充当贾代儒的书童,在贾氏族学中做一些杂事,又兼顾家里挑担打水之类的粗苯活,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那个丫头年龄尚小,名叫冬梅,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上极普通,一直跟在贾瑞祖母旁边,一应针线活计、收拾打扫和厨房烧煮之类,都是她来一手操劳。 书高和冬梅暗地里彼此情投意合。 但因为贾代儒夫妇俩想把冬梅卖给贫苦人家为妻,挣一笔钱回来贴补家计,对于书高和冬梅之事,也就故意装作不知道了。 平日里,书高紧跟着贾代儒,冬梅紧跟着贾瑞祖母,让他们二人绝无私下里见面的机会。 书高年幼时,曾经在贾瑞身旁做过两年玩伴,也曾因为冬梅的事情,向贾瑞恳求过,希望贾瑞能够出面转圜,从中说项。 但那时候,贾瑞一心想着王熙凤,哪里会把家中一个仆人的心思放在眼中? 此时,偷偷瞧着书高帮自己替换内外衣服,又用帕子沾上热水擦洗,贾土木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一个农民伯伯的孩子,哪里受过外人这种精心服侍? “既然身体好转,那就安心养病。精神略好一些的时候,也可以复习一下《四书》。”贾代儒站在床头旁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贾土木,沉声说道。 贾土木只能含糊地回应了一句,“是。” “这半年多来,为了给你治病,家里一应金银首饰,都典当得差不多了。你但凡有点志气,就应当悬梁刺股,刻苦攻读,搏一个功名出来。” 哪怕亲孙子贾瑞还在病中,贾代儒仍然不忘说教,狠狠地敲打了一番。 贾土木心中愁苦,恨不得当面吐槽,“您老人家还是歇歇吧,您的亲孙子都被管教得一命呜呼了,您现在还想这样严厉管教我?” 但贾土木毕竟是贫苦农家出身,懦弱是他的本分,虽然在土木毕业生的经典开局中有过一番历练,但毕竟还来不及消化吸收,秉性还是很纯良的。 他看在贾代儒这个便宜祖父中年丧子、晚年丧孙的份上,没有和他计较,嘴里还应着,“好好好。” 贾土木心中却道,是该好好想一想,该怎样以贾瑞的身份活下去了。 第三章 以退为进 贾土木躺在床上,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个时辰。 刚一开始,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好像都不能解决这个危局。 就好像当年在金城交通大学读研究生时,他越是卖力,越是挣扎,越是出成绩,汪教授就越有可能让他延期毕业一样。 直到贾土木回想起那位热心的同门师兄,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向他面授机宜的那一番话,尤其是那如雷贯耳、简直让人醍醐灌顶的八字箴言,贾土木这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头脑中似乎出现了一道亮光,感觉到自己走在了解决危局的那条正确道路上。 脑海中经过一番反复推演,贾土木自认为危局可以缓解,这才心思安定了下来。 原主贾瑞本来就身体不好,贾土木也是穿越而来,精神消耗巨大,又加上刚才一番苦苦思索,贾土木深感体力不支,心力憔悴,头脑也昏昏沉沉,于是他毫不意外地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至于身边两个老人是如何吓得大呼小叫,又是如何请来郎中看诊,他是完全顾不上了。 许久过后,贾土木正晕晕乎乎间,似乎听到有个老年妇人在他耳边说话,“我的瑞儿,你快醒醒。”声音悲切,似乎满含忧伤。 贾土木心想,这应当就是自己那位便宜祖母了,听她的语气,对贾瑞还是很关切的。 “你不要担心。郎中刚才也看过了,说脉象平稳,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一个老年男子紧接着小声劝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充满威严感,颇有当家理事之人的气势。 贾土木对这个声音有点熟悉,知道他就是便宜祖父贾代儒。 昏睡之前,贾代儒还对他说过一阵话,所以有一点印象。 “都是你,要不是你素日把瑞儿逼得这么紧,他又怎会如此下场?”老年妇人颇为埋怨地小声说道。 “笑话。”贾代儒一口否定道,“老夫教他一心向学,发奋苦读,本就是读书人的正道。他不学好也就罢了,反而一心想着男女之事。刚才书高给他换衣裳,贴身衣物上都是那种肮脏东西,要不是看在他还在病中,我恨不得直接把他打死了事。这不成器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有辱祖宗门楣。”贾代儒越说越气愤,口气也是越发严厉起来。吓得贾土木浑身一哆嗦。 贾土木心想,这可不能再装睡了。再装睡,说不定这个便宜祖父一时气急,真要指使书高拿鞭子抽打他一番了。 还是先醒转过来,依计行事吧。 贾土木先是酝酿了一下情感,他回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母亲,此时此刻该是如何悲伤哭泣,伤心之间,总算从眼角挤出了两滴热泪。 借此机会,贾土木睁开双眼,看向贾代儒说道,“孙儿不孝,有负祖父教诲。” “祖父,我错了。”贾土木一边向贾代儒认错,一边嚎啕大哭,他在心底给自己的演技打了个十分。 看到亲孙子已经醒来,看神色似乎还不错,老妇人很是高兴,一连说了几声阿弥陀佛。 贾代儒也有些错愕。 在他的印象中,贾瑞一向唯唯诺诺,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像这种主动认错的情况,似乎还是头一次出现。 既然贾瑞都已经主动认错,说自己有负教诲了。仓促间,贾代儒也不好意思再板着一张老脸,继续对贾瑞进行指责了。 贾代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你明白自己错了就好。以后可要自珍自爱,自立自强。让我和你祖母这两把老骨头,也少替你操心才是。” 贾土木一边装作用心聆听,一边还连连点头。 他这副顺从的模样,让贾代儒很是满意,忍不住捻须微笑起来。 贾土木主动认错,可不仅仅是为了在贾代儒这个便宜祖父面前搏好感。 他继续说道,“祖父说的是。对于您的教诲,孙儿也一直铭记在心。只是孙儿天资愚钝,在学业方面虽然也花了很多功夫,但收效甚微。四书五经之类,孙儿也努力攻读,可是有时候,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背下来了,可转眼第二天就忘记得干干紧紧。可是我想,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杵可以磨成针。说到底,可能也是自己努力不够。孙儿向您保证,一旦身体完全好转,孙儿立即伏案苦读,只要能榜上有名,考中一个秀才,哪怕再累出病来也在所不惜。想必父母大人在九泉之下,也会深感欣慰。” 贾土木语气斩钉截铁,在贾代儒面前表示了自己一心向学的决心。 贾代儒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不知道这贾瑞究竟是真心悔改、洗心革面呢,还是故意说反话,给自己心头扎刺。 但贾土木提到了那贾瑞死去的父母双亲,成功勾起了贾瑞祖母的痛处。 贾代儒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贾瑞祖母就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儿啊,我那可怜的儿啊,你样样都好,怎么偏偏就去得那么早啊。你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于心何忍呀!” 这个可怜的老妇人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儿子,忍不住用手拍打大腿,失声痛哭起来。 贾代儒也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自己的言传身教下,曾经也是那么出色,虽然连续两次参加顺天府乡试都名落孙山,但那秀才的功名却是他凭借真才实学,实打实考取出来的。 当年他和那荣国府中的贾珠同一年考中秀才,一时传为佳话,被进士老爷贾敬在一次家族宴席中公然称赞为贾氏双壁。 贾敬还说自己教导有方,为贾氏的家族兴旺贡献了力量,着实替自己增添了不少光彩。 连带着荣国府的话事人史老太君,也对自己这个小叔子颇为尊重,放出话来,说让自己永远执掌贾氏义学。 可如今,贾珠去世得早,自己的儿子也是同样英年早逝,以至于街坊间也渐渐传出了一股歪风,说自己的教育方法简单粗暴,无非就是十个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还说什么读了贾氏义学,没出息也就罢了,要是真有了出息,必定要拿性命来做弥补。 这些愚夫愚妇还偷偷地拿贾珠来做例子,一点口德都不讲。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吓得史老太君都不大敢让贾宝玉来自己这里上学了。这不是血口喷人么? 贾代儒越想越气愤。 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贾瑞,也是刚刚从鬼门关上抢救了回来,贾代儒也不禁有些意气消沉起来。 贾代儒心想,难道自己真做错了? 贾土木将贾代儒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心中窃喜,看来这一招以退为进还是效果很不错的。 以后贾代儒再逼迫自己往死里读书,可就要好好地掂量一番了。 但贾土木很快就神色黯淡了下来。 他心里很清楚,过了贾代儒这一关,就等于以后真的要用贾瑞的身份生活下去了。 至于自己这个贾土木的真实身份,只能作为一个最大的秘密,永远尘封在前面三章了。 第四章 债主上门 老早以前,贾代儒就打发冬梅去厨房里准备饭菜。不曾想,他一直等到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冬梅才将饭菜呈送进来。贾瑞定睛一看,托盘里放着两只馒头,一杯清水,仅此而已。 这让贾瑞大失所望。贾瑞原本想着,家中还有两个仆人,想来虽然算不上是荣宁二府那样的高官显宦人家,但也算是小康家庭,温饱是肯定有余的了。 但眼下自己大病初愈,接连几日没有好生吃过东西,晚餐却只有两个馒头来打发自己,这生活条件也忒清苦了一些吧。 贾瑞眼中的失望,祖母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她温言劝慰道,“好孙儿,你先将就一下吧。近段日子以来,因为给你治病,家中积蓄所剩无几。这两只白面馒头,还是冬梅从邻居那里借来的,先给你充充饥。等到过些时日,荣国府里的管家吴新登会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学堂里送来上半年的贴补银子。到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你买几只鸡杀来吃,帮你好好补一补身子。” 贾瑞笑道,“那敢情好。不过今天,我就爱吃馒头。”他为了不让老人家难过,连忙坐起身来,一手接过托盘,拿起馒头就往嘴里送去。 此贾瑞并非彼贾瑞,而是贾土木穿越而来,刚刚经历了一段半个月时间胡吃海喝的土木行业经典开局,对于大鱼大肉,可以说是吃腻了。猛然吃上两个馒头,倒也觉得香甜可口。 祖母看到贾瑞胃口大开,很是欣慰。她帮贾瑞掖了一下被子,就带着冬梅下去了。 隐隐约约之间,贾瑞似乎听到冬梅在给祖母说,今天的稀饭煮得不够,要不要在锅里再添一把米。祖母回答说,不用,她不饿,今天晚上先凑合一顿得了。 贾瑞双手拿着托盘,感觉无比沉重。 想起以前看的那些网络穿越小说,主角无不自带系统,有金手指加持,身份不是皇室成员,就是豪门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再不济也是富裕人家出身,日常起居都有诸多丫头小厮服侍,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奢侈生活,一掷千金不是梦。 可摊到自己头上,却沦落到了连吃口白面馒头都要外借的地步,连个暖被窝的贴身丫头都没有,这个开局也有些太马马虎虎了吧。 晚饭过后,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夜色朦胧中,贾瑞听到前院传来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没过多久,书高前来禀告说,东府里的蓉公子和蔷公子前来看望,此刻正在书房里陪着老太爷说话,问贾瑞身体可有好转,是否要见一见他们。 “见,怎么不见?”贾瑞淡定地说道,随后他翻身下床,点亮了房里的油灯。人是铁饭是钢,贾瑞两只馒头下肚,感觉全身上下恢复了一些气力,可以尝试着自由走动了。 贾瑞能恢复正常,书高也甚感高兴。贾瑞病重期间,贾代儒夫妇俩的脾气很差,稍不如意,就对他动辄打骂,甚至迫于经济压力之下,还有意将他卖给西山煤窖老板为奴。 西山煤窖的那些矿奴不是那么好当的,吃不饱穿不暖且不说,一天到晚都做些下苦力的活,三两年下来,十之八九要把小命丢掉在那里。还不如跟在贾老太爷身边,在贾氏义学里混一口饱饭呢。 当然了,如果贾老太爷有君子成人之美,把冬梅指派给自己做老婆,那就更加完美了。 冬梅虽然长相平常,但为人勤劳踏实,又心地善良,还做得一手好菜,能有这样一个能干的老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书高美滋滋地这样想着,撒着欢快的步子,到书房里回话去了。 很快,贾蓉和贾蔷这一对哥俩就联袂而来。他们说自己和贾瑞有一些知心话要说,把小厮书高挡在了门外边。 冷眼看着这一对狗朋狐友在房间里又是皱着眉头,又是捂着鼻子,对贾瑞这间卧室满脸嫌弃的样子,贾瑞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你们这一对活宝,联手那个凤辣子王熙凤来设计坑害我,我们全家何至于落魄至此,混到了连两只白面馒头都要向人去借的地步? 现在我病情刚好一点,你们就登门来讨债,敢情是不把我贾瑞放在眼里啊? 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贾瑞私下里发狠道。 “瑞大叔,听说你身体好点了,可喜可贺啊。你上次在赌场里欠我们的一百两银子,是不是也要还给我们了?”贾蔷开门见山,嬉皮笑脸地说道。 贾瑞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还还还,怎么能不还?我要是欠别人的钱,也许还会想方设法搪塞过去。可这欠你和蓉哥儿的钱,涉及到我的一世清誉,可是丝毫不敢不认账啊。” 说罢,贾瑞又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只可惜,近段时间,家里为我生病的事,花费了不少,这你们也是知道的。现在全家上下,那是真的连一点多余的银子都没有。只能恳请蓉哥儿和蔷哥儿,看在我们多年交往的份上,宽限一段时日。我保证,等过了这段时间,荣国府的吴管家按惯例送来今年上半年的学堂贴补银,我怎么都要从我祖父那里,啃下一笔银子来,先还上一部分,请两位放一百个心。” “什么?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还一部分银子?”贾蔷装作十分生气的模样,大声反问道,“你是真心不怕我们把你做过的那些不轨之事传扬开来?你不怕太爷听说后,打断你的狗腿?” “蔷哥儿,小声点,快小声点,算是我求你了。”贾瑞故意急得打千作揖,低声恳求道。 “行了行了,瑞大叔身体刚好,诸事不宜,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应当体谅一二。那就再给瑞大叔一段时日吧。”贾蓉温言说道。 他和贾蔷这次前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主要也是想看看贾瑞的病情是否好转,担心贾瑞一命呼呜,这笔意外之财就完全没了着落,倒也并不指望能一下子拿到这一百两银子。 眼下看着贾瑞身体还好,也能走动了,对于这笔欠款也有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承诺,至于如何归还也有相对明确的计划,贾蓉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嘱咐贾瑞安心养病,就拉着贾蔷告辞离开了。 “呸,还当我是山沟沟里的穷学生呢?还想要威胁我?”等两人走后,贾瑞不以为意地笑道,“我有同门师兄的八字箴言在手,我什么都不怕。” 他笑眯眯地叫来屋外的书高,当面传授机宜。 书高对此本来是严词拒绝的,但听到贾瑞分析说,事成之后,冬梅就再无外卖的风险,连忙答应了下来。 第五章 街坊议论 “听说了没?东府里的蓉哥儿和蔷哥儿,近来赌运旺盛,赢了大几千两银子?”宁荣街上,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看着坐在墙根下的某个老乞丐,很是羡慕地对他说道。 “哼!”老乞丐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回答道,“什么赌运旺盛?还不是出老千,欺男霸女那一套。想当年,我在城外也有二三十亩水浇地。这西府里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伙同一个叫狗儿的无赖,联手坐庄,诱我入局。当时我老婆挺着一个大肚子跪在地上,恳求他们俩宽限几日,这两人也丝毫不同意。要不然,我会变成今天这般人模鬼样?” 卖糖葫芦的老汉显然也是了解这老乞丐的来历,低声劝解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况且胳膊也拗不过大腿。说这些旧账还有什么意思?现如今,听说你那个叔伯兄弟投靠在忠顺王府门下,做起了皮毛贩运生意,城里的商铺都置买了两间,家业逐渐兴旺发达起来。你就大胆投靠过去养老,也不过是多你一张嘴巴吃饭,又值得了什么?你那个叔伯兄弟难道还能不同意?不比你在这里风吹雨淋,每天讨吃要强?” 老乞丐呵呵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我投靠本家,是看别人的脸色吃饭,怎么都不快乐。我在这里,是自力更生,能讨得多少铜板都是我自己的,图一个自由自在。现如今,除了混个温饱,我别的什么念头都没有了。我就是要守在这里,亲眼看看这陪房周瑞,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后,最后能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老乞丐说到这里,已是咬牙切齿起来。 卖糖葫芦的老汉知道对方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解,只是轻声叹息了一下。 关于贾蓉、贾蔷联手坐庄,赢了好几百两银子的消息,从贾氏义学的孩子们那里陆续传出来,再经过大街小巷里人们的纷纷议论,等最终传到宁国府话事人贾珍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贾蓉、贾蔷联手坐庄,赢了上万两银子。 这还得了? 这又怎能不让贾珍心惊肉跳?要是被那些该死的言官们知道了,聚众赌博的罪名,是那么好开脱的? “快,快去把贾蓉和贾蔷那两个孽畜给我拿过来。我今天要亲自动手,扒了他俩的皮。”贾珍又气又急,吩咐管家赖升道。 “是,是,是。”见贾珍处在气头上,赖升也不敢出面劝阻,只能连声说是。 随后他自告奋勇,带了几个小厮直奔贾蓉住处。却不想扑了一个空。下人报告说,这几天贾蓉一直待在贾蔷那里,连晚上都在那里歇息哩。 当时贾珍为了避些嫌疑,命令贾蔷搬出宁国府,分与房舍,令其自去立门户过活,还是赖升从中协助,全程过手操办的。对于贾蔷那处屋子,自然也不陌生。于是,他一边打发人向贾珍回话,一边带人去了贾蔷那里。 此时,贾蓉和贾蔷正在房子里喝着花酒取乐。 金香院的姑娘彩蝶不仅颜值出众,而且还身材好,会说话,声音又嗲声嗲气,很是勾人。 最妙的是,这个彩蝶姑娘还很善于自我开黑,动辄说自己腰粗、脚臭或者嘴巴大、毛发多,总能引人会心一笑。 贾蓉和贾蔷一直想着找个机会,把彩蝶姑娘约出来,共谋一醉,却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彩蝶姑娘回去? 二人为了留下彩蝶姑娘多住几日,已经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说明儿还要把荣国府里那个衔着宝玉出生的哥儿约出来,让彩蝶姑娘见一见这个街坊邻居口中的奇人。 屋外的赖升听到这些,也是气得脸色发黑。你们哥俩聚众赌博也就算了,还想着安排宝二爷和金香园的姑娘见面,宝玉年纪还这么小,要是让西府的老太太和政老爷知道了,岂不是天都要塌下来?恐怕到时候连你们的老子贾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种情况下,赖升也顾不得维护蓉少爷和蔷少爷的体面了,原本还想着亲自过来向哥俩通风报信的念头也淡了下来。 这哥俩胆子太大了,也太不晓得分寸了,要是被他俩牵扯进去,恐怕自己落不到一个好。 想到这里,赖升直接吩咐小厮进门抓人,他自己则是扭头就走。刚刚听到的这些情报,他也要向贾珍偷偷汇报哩。 贾蓉和贾蔷酒醉未醒,就被几个小厮扭到了贾珍面前。连同金香园的彩蝶姑娘也一同扭送了过来。彩蝶姑娘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事,也是吓得花容失色,什么话也不敢说。 贾珍气得浑身肝疼。赖升带着小厮去抓人的间隙,他也派人去大街小巷中打听了一番,说贾蓉、贾蔷聚众赌博从中抽头的人也有,说贾蓉、贾蔷设计陷害骗取钱财的人也有,但不管事实真相怎样,这两个混账没干好事,那是肯定的了。 再加上赖升回来一番汇报,贾珍也是吓得不轻。那宝玉就是西府老太太的逆鳞,把宝玉给带坏了,谁能讨得了好? 本来,看着贾蓉和贾蔷二人醉意熏熏、不省人事的模样,贾珍就已经很生气了。 再看到彩蝶姑娘那妩媚的神情和迷人的身子,贾珍更是火冒三丈。这么好的货色,你们居然金屋藏娇,也不知道要先孝敬一下长辈?这还有没有上下尊卑的观念?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贾珍一口气没有忍住,亲自取来鞭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这对哥俩狠狠地修理了一番,打得贾蓉和贾蔷二人哭天喊地,身上青一处紫一处。 好不容易听明白了贾珍的斥责,说他俩聚众赌博,贾蓉和贾蔷二人自然是高声喊冤。 “不要脸的东西,你们还有脸喊冤?”贾珍怒骂道。 这没有做过的事情,贾蓉自然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承认。 他跪在地上,咬着牙禀告道,“父亲大人息怒,父亲大人请息怒啊。如果真是孩儿做下了的,孩儿也不敢不承认。只是这聚众赌博之事,牵涉极大,孩儿也不敢胡乱应承。敢问父亲,既然街坊邻居们都说孩儿聚众赌博,那么请问,究竟孩儿在哪里设庄聚赌,又是哪些人参与?还说孩儿赢了上万两银子,那这一万两银子究竟是哪些人输给孩儿的?要是说不明白,孩儿确实心中不服啊。” “好好好,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居然都知道死鸭子嘴巴硬了。”贾珍气极反笑道,“那我问你,这从你房子里搜出来的两张欠契,言明赌钱输了外人账目,向你们这两个头家各借银五十两,你又如何解释?你是欺负我眼睛瞎了不成?还是要我找到那病秧子贾瑞前来对质,把这个外人也揪出来,你俩才肯承认?” 看着贾珍从怀里抛出来的那两张欠契,贾蓉和贾蔷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第六章 强身健体 贾代儒一家的经济困难并没有维持多久。 贾瑞身体略有好转,就跟随贾代儒去了族学念书。说是念书,其实也就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毕竟贾瑞年纪已这么大了,又是久病初愈,不适合和那些刚开蒙的小学生们混在一起读书识字。他来到族学,只需要去宿舍中往床上一躺,就算是任务完成。等到了饭点,按时吃饭就可以了。 贾代儒之所以吩咐贾瑞跟过来,主要就是因为在学堂里,茶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都由荣宁二府的厨房管事直接负责。 族学里有多少人来上学,早中午两餐就提供多少分例,荤素搭配合理,滋味还很不错,偶尔的时候,每人还能分到一个大鸡腿。 贾代儒是族学老师,连同其身边的小厮书高,自然也都享有这种待遇。这就给家里节省了一大笔嚼用。 加上最近族学里又多收了一个学生,贾代儒也因此新得到了一笔十二两银子的束修金和大半边羊肉的拜师礼。 虽然荣国府里的吴管家还没有送来今年上半年的学堂贴补银,但贾瑞傍晚回家,已经可以喝上香喷喷的羊肉汤,吃上油腻腻的红烧肉了。 眼下最迫切的问题,还是原主的身体基础太虚弱了。刚开始穿越过来那几天,已经到了走一段路都要微微喘气,提一桶水都力所不能及的地步了。 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原主成天伏案苦读,缺乏有效的锻炼;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原主久病卧床,无药不吃,把身体给拖垮了。 但贾瑞心想,不管如何,现在既然接管了这具身子,自然要好好的、健康的、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上一辈子,是因为自己出身农家,起点太差,最后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去工地上打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这一辈子,自己出身在小康之家,家境尚可,甚至和国公府都能攀扯上血缘关联,在这个基础上,要是还不能取得一番成就,潇洒快活一生,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这个穿越者的特殊身份? 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贾瑞可不想因为身体不济,导致自己在荣宁二府的阴影中,窝窝囊囊地过上一生。 他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要走出京城,去广阔的世界看一看,瞧一瞧,和一些人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还要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呢。 展望明天,贾瑞信心满满,猥琐地笑了。 为了提高身体素质,贾瑞除了按时作息,早睡早起,也开始有意识地做一些恢复训练,比如广播体操、慢跑、疾走等。 慢跑、疾走这些健身运动倒也不用特意回避他人,只需要时不时在嘴里蹦出几句之乎者也之类,就能够打消别人的怀疑。 就算有某些喜欢狗拿耗子的闲人问起来,也可以拿“我慢跑时背书比较快”作为搪塞。 但这套广播体操,又是扭扭屁股,又是扭扭腰,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可能就有些惊世骇俗了。 好在无论是在学堂,还是在自己家中,贾瑞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单间。只要关起门来,谁都看不见。 等到身体略微好些之后,贾瑞又新增了一些健身项目。比如跳高、跳远、俯卧撑、仰卧起坐等诸如此类低成本的锻炼方式。 要是依贾瑞心中所想,他也想进行一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体育活动,比如骑马、射箭等。 披上一袭白袍,骑在一匹白马身上,摇头晃脑,吟诗诵词,在大街上招摇而过,享受街道两旁那些小媳妇小姑娘们满怀崇敬的目光,可不就是标准的白马王子?想想都让人觉得很拉风。 还可以美其名曰“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况在武荫之属”,说不定还能博得荣宁二府当家老爷的好感。 但迫于家中经济条件所限,贾瑞可不敢信口开河,说要在家里多养一匹马。何况家里这个二进四合院中,本就比较狭窄,根本就没有马厩,也没有一处可供立靶射箭的宽敞地方。 对于白马王子的梦想,贾瑞也就真的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一段时间过后,贾瑞感觉自己的锻炼颇有效果,身体越来越康健。不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走到族学那边,嘿,不费劲儿。而且还能肩挑手提,扛搬重物。 前几天晚上,由他和书高两人搭手合伙,帮祖母把一个沉重的木头箱子从东耳房搬到西厢房,中途只短暂休息了一次。让书高都感觉很诧异,说瑞少爷的力气增加了不少。 对此,贾瑞感觉心情很不错,有时候看到身边没人的时候,还要哼唱一两首前世的流行歌曲,什么“我向你飞,雨温柔地坠”之类,让偶尔听到这些歌词的小厮书高很有些莫名其妙,心情也愈发沉重。 这不是因为书高不懂音乐,不能理解贾瑞这种浑身轻松、快活自在的境界。而是书高心里的压力,近来确实有些太大了。 经过快一个月时间的发酵之后,外面关于贾蓉、贾蔷二人联手坐庄,赢了上万两银子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书高担心一旦有人下定决心深查这件事情,最终查到了他这个源头这里,知道是他在背后捣鬼,故意造谣生事,编造主子的负面消息,恐怕把他的两条腿一起打折,都算是处罚较轻的了。 所以这天晚上,书高只好苦着脸,向主使者贾瑞寻求对策。 “你需要什么对策?”贾瑞毫不在乎地说道,“先不说是否能查到你头上来。就算查到你头上了,你只需要咬定一点,你是在学堂中看到了贾蔷的那张欠契,然后无意间和金荣谈起了这件事情。然后你就自我检讨,说自己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恳请各位老爷从严从重处罚,也就是了。这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能怎么处罚你?顶多掌嘴十下,或者打你二十大板,再重些就明显说不过去了。至于你在和金荣闲聊时,是不是有其他的跟班奴才听到,金荣又是如何向外人转述的,自然有人会去寻找金荣的晦气,这与你有个毛的关系?” 书高赔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万一事发了,还请瑞少爷多多担待,多多关照才是啊。” 恰好在这时候,前院传来一阵喧哗。贾瑞隐隐约约听到是贾蓉、贾蔷二人在高声呼喊自己,于是笑道,“放心好了,今晚我就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第七章 讨价还价 看着贾蓉、贾蔷二人鼻青脸肿、颇为狼狈的样子,贾瑞在心里忍不住一阵偷笑。 但表面上,他还得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举起油灯凑到二人身前,仔细查看了一下,然后故意惊讶道,“蓉哥儿,蔷哥儿,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脸上像是开花一样?痛不痛,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找个郎中先处理一下?” “找什么郎中?”贾蔷没有好气地说道,“今晚珍老爷打发我们前来,是想要请你过去,把一件事情分说清楚。” “啊!”贾瑞惊叹一声,连忙放下油灯道,“珍大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我这就跟你们走一趟。” “走走走,我这就跟你们一起走。”贾瑞反而还催促起来。 贾蓉和贾蔷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倒是有些踌躇了。本来,他们也有些怀疑,觉得这聚众赌博的不实传闻,是不是从贾瑞这里传出来的? 但一来,贾瑞近期深居简出,过的完全是从学堂到家中这两点一线的生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和街坊邻居没有任何接触,街面上刮起来的歪风,自然也就很难攀扯到他的头上。 二来,贾蔷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放到了金香园的彩蝶姑娘身上,根本就没去学堂上过几天学,他对学堂里的风云变幻缺乏了解,也就联想不到小厮书高的身上。 更为关键的是,贾代儒虽然垂垂老矣,但这个老古董,性格却异常固执,眼睛里也揉不得半点沙子。要是知道贾瑞也参与赌博,非得痛打他一顿不可。这摆明了对贾瑞也没有什么好处。 综合以上考虑,贾蓉和贾蔷二人觉得贾瑞虽有故意造谣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现在两人来请贾瑞去宁国府分说事情,贾瑞看上去也完全不慌张。或许这个不实传闻,真不是贾瑞在背后做的手脚? 贾蓉来不及进一步深思,也无意再做进一步试探。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父亲还在府上等着哩。眼下,他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瑞大叔,情况是这样的。我先向你透个底。不是我们不帮你遮掩。你调戏琏二婶的这个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父亲让我叫你过去,也是抱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让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经过都说一遍,然后再对你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是大病初愈,想必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 “什么?我调戏琏二嫂子?这纯属污蔑。”贾瑞一口否定道。 什么东窗事发,贾瑞完全不相信。 这个事情牵涉极大,贾瑞已拿出上一辈子复习同济版《高等数学》的劲头,来来回回做了几十次推演。如果真是东窗事发,证据链又完整,荣国府肯定会直接派出小厮来家里捉人,哪里会叫贾蓉和贾蔷二人前来,这般客客气气地说话? 见贾瑞不肯承认,贾蓉首先就慌神了。真要坐实了他聚众赌博的罪名,受罚最重的肯定是他。 一来,他比贾蔷年长,地位又高出许多,他自然是主犯,贾蔷只能算是胁从。所谓主犯必办、胁从不问的道理,贾蓉还是有所了解的。 二来,贾蔷毕竟在血缘关系上隔了一层,没有侄子犯了事情,做伯父的下令打死的道理。最多也就是训斥他几句,不轻不重地打一顿板子。事后为了面上好看,说不定还要勉励贾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但自己可就完蛋了。父为子纲,被打死也没处说理。 为了及时脱罪,先前在贾珍的严刑拷问下,他和贾蔷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逼迫贾瑞写下欠条的缘由和经过。 但涉及到荣府女眷的清誉,也是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和王熙凤通气联系,不知道王熙凤到底是何心思,是愿意把贾瑞的这件丑事暴露出来呢,还是不愿意揭露贾瑞的荒唐行径,想把她自己从这件龌龊的事情上摘开? 对此,贾蓉和贾蔷也没有任何把握。假设这花边新闻是从他们哥俩这里说出来的,但当事人王熙凤和贾瑞都一口否认,那么,他们哥俩就变成了为逃避处罚而胡乱攀咬的小人。到时候哪怕被打死,恐怕也没有人为他们俩抱屈啊。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二人在贾珍面前说得模模糊糊,只是说贾瑞妄想勾引内帷女眷。至于这内帷女眷到底是谁,那就只能由贾瑞自己出面分说了。 如果这个花边新闻是由贾瑞来捅破,那王熙凤是承认也好,还是不承认也好,反正也怪不到贾蓉和贾蔷二人的头上就是了。 贾蓉和贾蔷就是担心贾瑞不肯说出事实真相,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赌博输钱,从而坐实他们二人联合坐庄、赢了上万两银子的传闻。这才自告奋勇,带伤上门,想要怂恿贾瑞自己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如今看来,这个贾瑞不肯上当,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贾蓉沉吟道,“瑞大叔。你也别忙着否认。当初你三番五次去琏二婶那里,这府里上上下下,知道的人可不少。你究竟居心何为,恐怕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这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与其被众人检举揭发,还不如你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倒不失为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反正你无论是调戏琏二婶,还是参与聚赌,也一般都是错,都要受罚,能有什么区别?当然了,我和贾蔷确实也曾答应过替你遮掩,如今事情发作出来,也算是我兄弟二人出现了纰漏。为了表示弥补,我们也愿意减免你那一百两银子的欠账,你意下如何?” 贾瑞噗嗤一笑,“好你个蓉哥儿,你是把我当傻子来哄吧?这一百两银子,本就是你二人联手哄骗在先,现在说声不要了,就算是你天大的好意了?简直是个笑话。” “口说无凭,文字为证。”贾瑞断然喝道,“如今我只认赌钱输了外人账目,向你们这两个头家各借银五十两的那两张欠契,其他一律不认。珍大哥真要因为我参与赌博,用家法来处置我,我毫无怨言。但要是谁说我调戏哪个夫人小姐,我是万万不敢承认。” 贾蓉、贾蔷一听,急得浑身冒汗,只得加大筹码,继续劝说道,“瑞大叔,你先别忙着拒绝啊。我们还没有把话说完呢。除了这一百两银子不要了,我们二人还可以再凑个一百两,作为对你的经济补偿,你意下如何?” “再补偿我一百两银子?”贾瑞两眼放光,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见贾瑞有所意动,贾蓉连忙趁热打铁道,“是啊,恒茂钱庄即到即兑的一百两银票,当场就可以给你。我们还可以立下一张文书,言明以往的欠契无效。” 贾瑞忙道,“先把银票拿出来再说吧。” 贾蓉当即从怀里掏出银票,送到贾瑞手中。 贾瑞定睛一看,这张银票呈长方形,大约长二十余厘米,宽十余厘米,票面上端正中间有文字标注“恒茂钱庄”字样。下面正中竖印着“准二两平足色银一百两”,并加盖有“即到即兑”印戳。 一时之间,贾瑞也无从断定这张银票的真假,但想来贾蓉也不敢在这种情势下蒙骗他。于是,贾瑞很放心地将这张银票塞进了书桌抽屉里。 “这不是一件小事,一百两不够。”贾瑞面露难色道,“我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事情传出来,你们大概是没事了,我恐怕是要遭殃。我哪怕没有被珍大哥当场打死,我祖父这边也讨不到好。以后参加科举,清誉上怕是也有很大影响,关系着我一辈子的前程。我想,如果你们再能拿出一百两银票的话,我就可以考虑一二了。” 贾蓉气得在心底诅咒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你都把一百两银票拿过去了,现在又说少?” 但眼下显然也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贾蓉只能心头滴血,又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最后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了,再多也没有了。” 贾瑞嘿嘿一笑,接过银票道,“银票可能没有了,但两位贵人身上,零碎金银总有一些,且让我来搜一搜。” 贾瑞上下其手,在贾蓉身上搜到了两颗金瓜子,几两碎银,在贾蔷身上也搜到了十余两银子。他把这些钱财都一股脑儿塞到了抽屉里面。 直到这时,贾瑞才满意地答复道,“既然蓉哥儿和蔷哥儿有这么大的诚意,又下了这么多的血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二位放心,我这就随同你们去珍大哥那里分说一切,窥探内帷女眷之事,我出面承担,洗脱了你们二位聚赌的罪过便是。” 第八章 年少慕艾 当贾珍从贾蓉、贾蔷兄弟二人口中,听到贾瑞胆大包天,居然勾引西府内帷女眷的消息时,也是感觉心惊肉跳。 他不觉得贾蓉、贾蔷有必要说这个谎,他们俩也不敢说这个谎。现在关键是,这个问题应当怎么处理。 贾瑞是一个病秧子,倒是不难拿捏。他父母亲去世得早,只有一个七老八十的爷爷贾代儒,虽说辈分大,也有举人功名在身,但恰好因为贾代儒是一个古板的读书人,倒也不必担心他会包庇贾瑞。敞开了讲,贾瑞罔顾人伦,这谁都没办法包庇他。 真正让贾珍担心,也颇为好奇的是,这名内帷女眷究竟是谁? 老实说,贾珍也是心机阴沉之辈,素日颇具才干,他稍作揣摩后,心中也有那么一两个人选。 听到贾蓉、贾蔷二人在这个问题上吞吞吐吐,贾珍也不敢追问一个水落石出。 众目睽睽之下,真要当面从贾蓉、贾蔷的口中蹦出来一个犯忌的名字,他贾珍这个明面上的贾氏族长到底是处理,还是不处理?是从重处理,还是从轻发落? 所以,当贾蓉和贾蔷推托到贾瑞头上,说贾瑞才晓得这个内帷女眷的真实身份时,贾珍当机立断,立马吩咐二人去把贾瑞请来对质。 贾珍也好利用这个间隙,和管家赖升商量对策。 赖升沉吟道,“这要只是涉及到我们府里,哪怕把这两人一并丢到井里,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偏偏涉及到西府那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女眷。真要把事情闹大了,丢了西府那边的颜面,反而落不到好。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派人把我兄长赖大请过来,让他躲在旁边偏厅里偷听。这般丑事究竟如何办理,就由我兄长酌情上报到西府老太太或者政老爷、赦老爷那里。到时候不管怎样,谁也不能说我们的不是。” “哈哈哈,如此这般甚好。”贾珍展颜笑道,“只是这样一来,就把你兄长赖大给牵扯进来了。” “哎,老爷言重了。”赖升舔颜笑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就是为了报答主子的恩情,替主子排忧解难的?” 。。。。。。 贾瑞坚持等到贾蓉、贾蔷二人立下文书,言明以往欠契一概无效之后;又到便宜祖父那里报备,说珍大哥有事询问。 待贾代儒同意后,这才和贾蓉、贾蔷这对好哥俩急匆匆地赶往宁国府,被早已等候在宁国府大门处的赖升直接引到内厅。 一干闲杂人等早已被贾珍支开,贾瑞往日推演中所担心的那种三堂会审的架势并没有出现。 “贾瑞,我现在有一些话要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能有任何编造隐瞒,听明白了吗?”待贾瑞问过安,寒暄了几句之后,贾珍开始变得满脸严肃,向贾瑞问道。 贾瑞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他连忙答道,“明白明白。珍大哥请问。” “去年冬天,你是否曾偷偷摸入荣国府,在西边穿堂待了一个晚上?” “是。” “随后不久,你又胆大包天,半夜三更溜进荣府,躲在夹道中那间空屋里,被贾蓉、贾蔷二人无意中抓住现行,二人以此相要挟,迫使你写下两张赌场欠契,是或不是?” 贾瑞沉吟道,“是。”随后,他瞥了一眼贾蓉、贾蔷二人,看见他俩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 这对哥俩也太傻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白白便宜自己赚了将近两百两银子,极大地改善了自己的经济窘境。贾瑞打算以后要更加友善地对待贾蓉、贾蔷,送财童子可不能怠慢啊。 “也就是说,你窥视荣国府内帷女眷,有不轨之心,是或不是?”贾珍阴沉着脸,走到贾瑞身前,继续问道。 贾瑞故作犹豫了片刻,缓慢答道,“是。” “你快说,是谁?”贾蓉按捺不住,在一旁催促道。贾蔷也跟着兴奋起来,兴冲冲地问道,“是不是琏……” 只听“啪”的一声,贾珍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贾蔷的脸上,让贾蔷一下子蒙住了。 在贾蔷的印象中,自己这个伯父对自己很是溺爱,甚至还可以说是纵容。 记得小时候,三九严寒的天气,屋外滴水成冰,伯父担心自己冻着,还会邀请自己共处一室,大被同眠。 等到自己长大后,就分与房舍,让自己自立门户,平常吃穿用度也照样供给。 贾蔷一度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伯父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伯父今天竟然会出手打他一巴掌,还打得这般用力。 贾蔷捧着脸,又羞又躁,怔怔地站立在那里,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贾珍冲贾蓉、贾蔷二人厉声喝道,“你们两个蠢蛋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都给我把嘴闭上了。否则,我撕烂你们的嘴。” 贾蓉、贾蔷只能应声说是。 随后,厅内诸人的目光,就都转移到了贾瑞的身上。贾瑞干笑了一声,叹息道,“哎,真是冤孽啊。去年琏二嫂子……” 贾珍忙提醒道,“贾瑞,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不得有任何欺瞒。” “是是是,珍大哥说的是。”贾瑞躬身谢道。 随后,贾瑞继续侃侃而谈,“去年琏二嫂子打发她房里的丫头彩明,来学堂里说秦钟入学的事,当时是我接待的。我看这个丫头,虽没有那种闭月羞花的容貌,但胜在聪颖灵秀,知书达理,一颦一笑,别有韵味,让人印象鲜明。此后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单独见个面,说说话,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无奈之下,做出了一些有违礼法、鸡鸣狗盗之事。我深知此事有悖于圣人之训,且辱没家风。近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为此忧心忡忡,深感懊悔,担心事情败露后,会被祖父责罚,受世人嘲讽。如今既然珍大哥问起,我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事情原委就是这样。要打要罚,我毫无怨言。只是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与琏二嫂子房里的彩明姑娘毫无关系,她对此也绝不知情。请珍大哥明察。” 贾瑞说完后,俯下身子,向贾珍郑重一拜。 贾珍忙将贾瑞扶起,斥责道,“你你你,你真是糊涂啊。你在学堂里读了那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一个读书人,又如何做得?不过——” 贾珍特意拖长了一下声音,又转而说道,“读书人年少慕艾,向往着如花美眷,也是常有的事。你已经二十多岁了,迄今尚未婚娶,太爷因为操心学堂里的事情,可能一时疏忽,也没有给你安排通房丫头,以至于你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勾当。兹事体大,我虽然是贾氏族长,但也不便独裁。夜已经很深了,你且先回去。待我和西府诸位老爷、太太以及你祖父等人,共同磋商过后,再拿出一个处理办法吧。” “一切全凭珍大哥做主。”贾瑞向贾珍作揖道。随后便告辞离去了。贾蓉和贾蔷二人将贾瑞送到大门口,然后折返回来。 “父亲大人,这个贾瑞瞎说八道,一派胡言,您怎能轻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贾蓉满脸不解地问道。 “愚蠢。”贾珍不悦道,“贾瑞虽是一面之词,但这个一面之词,贾瑞自己很满意,你老子我很满意,管家赖升很满意,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也很满意,你们这两个兔崽子,凭什么不满意?” 贾蓉和贾蔷二人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贾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俩啊,平常也说不定在背后喜欢嚼舌头,说我教育方式简单粗暴,动辄打骂呵斥。也不想一想,你们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又有多么可憎可恨?你们被凤辣子三言两语,就迷糊得不着调,甘心被人家当枪使。可我贾珍还没有糊涂到这步田地哩。她王熙凤真要对贾瑞恨之入骨,她自可以去老太太那里哭诉,凭什么让我帮她出头?最后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这个族长管理不当,我就脸上有光了?哼,想得美。” 第九章 让人背锅 走在长长的宁荣街上,贾瑞对自己今晚的表现,尤其是在贾珍面前的对答进行了一次复盘,及时总结经验教训。 应当说,总体情况尚可,但严格地讲,他当时的表现也并不是完美无缺,还有待进一步改进。 比如,在提到王熙凤房里的彩明姑娘时,语气上还可以更加深情一些,细节上还可以更加详细一些,表情上还可以更加猥琐一些,尽可能增加这起花边新闻的生动性和真实性。 不过,贾瑞转念一想,这其实也不能怪自己。毕竟他从穿越到现在,根本就还没有见过这个彩明姑娘一眼,连对方长成啥样、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呢。 贾瑞自己也觉得很郁闷。这穿越过来,没有自带系统或开挂的金手指,也就懒得多说了。 按照上一辈子那些网络大神作家的写法,穿越者必定会自动继承原主的记忆,有些是继承了全部记忆,有些是继承了部分记忆。 但摊到他贾瑞身上,可倒好,脑海中完全没有原主的任何回忆了。这让贾瑞想评估一下原主的学业水平,也无从谈起。 要不是贾瑞上一世从高中时候起就开始研读《红楼梦》,至研究生毕业时,已经把各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翻阅了几十遍,还看过几遍《红楼梦》的电视连续剧,对《红楼梦》中的诸多人物早已是耳熟能详,恐怕也很难不在今天这种必要的人际交往当中露出马脚。 至于在对答时,所提到的彩明姑娘,源于前一段时间,贾瑞在偷偷翻开祖父的往年日记时,所看到的这样一句话,“贾琏房中丫头彩明前来交涉秦钟入学一事,附赠时令果蔬二十斤。” 至于当时原主有没有参与接待,贾瑞就不甚清楚了。 不过,考虑到便宜祖父贾代儒都一大把年纪了,他肯定又要顾虑到师道尊严,想必不好意思,也没有这么好的体力,在大庭广众之下提着这二十斤时令果蔬回家。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必要由贾瑞这个亲孙子来代劳了。那么,说自己曾参与接待过彩明,似乎也勉勉强强说得过去,估计也没有人会在这个细节上较真。 贾瑞之所以灵机一动,将这口花边新闻的大黑锅扣到彩明头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曾调戏过王熙凤,或者说王熙凤曾调戏过他,二人商议在荣国府中私会一事,是绝对不能见光的。 王熙凤不敢说出来,他贾瑞也不敢说出来,谁说谁倒霉,谁都说不清,谁说都不认。 但他又确实曾摸黑进入荣国府,并且不止有一次,第二次更是靠近贾琏住处。要说没有一个目标人选,那是谁也不相信。 贾琏房中的漂亮女人很多,王熙凤不用说,那聪敏能干、长相俏丽的平儿姑娘也是贾琏心中的禁脔,自然连提都不能提。 除此之外,现如今贾琏房中有名有姓的丫头,一个是丰儿,一个是彩明。便宜祖父贾代儒的日记中,没有提到丰儿曾来过学堂,那就只有委屈彩明姑娘来背这口黑锅了。 印象中,彩明既没有特殊的家世背景,也不曾被贾琏这个烂人惦记,相信贾琏夫妇俩尚不至于因为一个彩明,而对自己痛下杀手吧。 毕竟大家明面上都算是亲戚,一笔可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啊。 至于彩明姑娘摊上这种飞来横祸,究竟是被填入深井,还是被主家发卖,那是荣国府里的上位者所要考虑的事情。 眼下贾瑞自身难保,也顾不了这许多。要想在《红楼梦》这种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中不伤害无辜,那就只能趁早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事。 贾瑞上一世得到过同门师兄的人生指点,有八字箴言在手,行事做事方面可不会这么迂腐。 走到宅门前,尚来不及叫门,就听得书高在里面问道,“瑞少爷,是您回来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过来,只听见鞋子踩在地砖上“扑答扑答”的声响。 “是我。”贾瑞朗声应道。待书高从里面打开宅门,贾瑞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觉?不会是在一直等我吧?” 书高揉着眼睛回答道,“是老太爷在等您。说等你过去了,务必第一时间去书房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贾瑞一边说着,一边往内院走去。书高关好宅门,返身跟在贾瑞身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瑞少爷,您这次去东府珍老爷那里,一切都还顺利吧?” 贾瑞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放心好了,一切ok。” “ok?”书高重复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就是说,一切都好。”贾瑞拍了拍书高的肩膀,嘱咐他早点休息。书高这才放下心来,打着哈欠走入倒座房内睡去了。 贾瑞穿越过来大概有一个月时间了,对贾代儒名下的这处产业也已经有所了解。 这是一个标准的二进四合院,占地面积较小,东西宽度不过十六七米,南北深大约二十八九米。正房由贾代儒夫妇俩居住,旁边有两间耳房,东耳房是杂物间,西耳房是丫鬟冬梅居住,方便在夜间照料两位老人。 东厢房隔断为两间,一间由贾瑞居住,一间充当客卧。 西厢房也隔断为两间,靠北那一间稍大一些,充当书房之用,靠南那一间小一些,目前尚无明确用途。 东西两个厢房南边位置,分别是厨房和厕所。 倒座房比较空阔,房间也比较多,只有小厮书高一人居住,负责晚间看守宅门。 书高晚上睡觉比较沉。贾代儒有一次晚间宴饮回家,在宅门外连续叫了许多声,书高也没有听见,最后还是睡在东厢房的贾瑞听到后,跑来帮助开门,这让贾代儒很是生气。 贾瑞祖母有意再养一条看家狗,以加强夜间值守,但因为各种原因,尚未得到落实。 此时书房中正点着油灯,在窗户纸上映照出了便宜祖父清瘦的身影。贾瑞知道,这是贾代儒想和自己深谈一次了。 贾瑞想了想,走向了右边厨房。 第十章 负荆请罪 “你这是干什么?”看见贾瑞进来后,贾代儒遽然站立,满脸惊诧地问道。 这不能说是贾代儒定力不够,实在是因为贾瑞的这身打扮也忒夸张了一些。他上身赤膊,背上绑着几根柴火,一进门就跪伏在地,摆出了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 这真是有点吓人呵。 贾代儒一辈子读书写字,推崇的是那种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气质,除了自己身体力行之外,也一直是这么教导学生,当然也包括孙子贾瑞在内。 猛然见到贾瑞这样一副粗鄙、无赖的作风,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想说的一些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又关心贾瑞久病初愈,担心贾瑞受凉,遂命令道,“你少作些怪,赶快站起来把衣服穿好。” 贾瑞连忙站起身来,嘿嘿一笑,顺从地解下柴火,穿好衣裳。 这个负荆请罪的戏码,做做样子,表明一个态度也就是了。眼下虽然已是暮春时节,内院里几株连翘和榆叶梅开得正盛,但早晚温差仍然极大。 贾瑞也害怕这出戏演得过犹不及,真要让自己伤风感冒,细菌引起肺部感染,如今医馆里可没有抗菌药物,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见贾瑞还是这么嬉皮笑脸,贾代儒也是大感头疼。要是依照他往日的脾性,那当然是叫来小厮书高,将这个家伙痛打一顿就是,虽然简单粗暴了一些,但也算是效果良好。 但自从贾瑞病情好转之后,在他身上发生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变化,让贾代儒也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以前贾瑞喜欢睡懒觉,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给他讲了十遍百遍也没用,让他起来早读课文,那是千难万难。 现在这个贾瑞,不需要吩咐,天刚放亮就准点起来,在院子里跑步读书,何等自觉?他这学习效果暂且不论,但至少这种学习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又比如说,以前贾瑞不知道生活艰辛,手头不宽松仍花钱大手大脚,和荣宁二府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厮混在一起,攀比吃穿用度,一旦比不过人家,就回家发脾气。 现在这个贾瑞,不计较吃,也不计较穿,颇有些“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的淡然。 还有,贾瑞以前在家里,除了读书,什么活儿都不干,书本掉在地上,也要指使书高或冬梅捡拾起来。 现在呢,据书高和冬梅反映说,贾瑞在生活起居方面,都是自己动手,言明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不仅如此,贾瑞有一次还走进厨房,想帮助祖母切菜。要不是贾瑞祖母说出“君子远庖厨”之类的典故,他还不肯离开。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这些变化不但让贾瑞祖母琢磨了许久,贾代儒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贾瑞长大成人,变得乖巧懂事了,这当然是好事。但也有一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不是?贾瑞突然洗心革面,自我悔改,这让人多少有些心里不踏实啊? 沉吟许久后,贾代儒终于开口问道,“你既然是负荆请罪,那我问你,你请的是什么罪?” 贾瑞当然不会愚蠢到老老实实坦白交代,把这一系列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贾代儒,他知道这个老头子性格古板,又向来自命清高,喜欢以读书人自居,万一触怒了他,被喝令一顿暴打,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贾瑞只能避重就轻,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贾蓉、贾蔷两位哥儿聚众赌博,被珍大哥发现了,两位哥儿为了脱罪,求到了我的头上,让我帮忙分说一二…… 听到这里,贾代儒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看来东厢房抽屉里的那将近二百两银子,就是你的好处费喽。那你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分说的?” 被贾代儒这么盯着一看,贾瑞也是头皮发麻,知道这位老爷子曾经考中过举人,也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 在年老多病的情况下,他还能把控贾氏义学多年,足以称得上是一位人精,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糊弄的。 贾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也知道,珍大哥那里,不是那么好欺瞒的。要想帮助蓉哥儿、蔷哥儿两人脱罪,就必须要有另外一个人出面顶缸。我告诉珍大哥说,从蓉哥儿那里搜出来的那两张欠条,并不是因为我们聚赌,而是因为我偷窥西府内帷女眷,被蓉哥儿、蔷哥儿两人无意中发觉,他们二人以此相威胁,迫使我写下了一百两银子的赌场欠契。” “你糊涂啊!”贾代儒痛心疾首道,“这偷窥内帷女眷,是那么好应承下来的?一旦坐实了这个名声,将会人人喊打,整个士林将再无你容身之处,整个家族也会因此蒙羞。你又如何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父母亲的在天之灵?” 贾瑞被贾代儒这么一顿痛斥,心想着完了完了,这下子玩砸了,这老头子都把事情上升到这样的高度来说事了,接着怕是要下令书高过来捆人杖责了。 但紧接着,贾瑞就看到贾代儒眼里精光一闪,对他追问道,“究竟是哪位西府女眷?” 贾瑞嗫嚅道,“是琏二哥房里的丫头彩明。” “彩明?”贾代儒思索了片刻,耐心解释道,“荣国府里的银库总管吴新登,是王夫人当初嫁过来时的陪房。前些年,吴新登把自己的女儿彩明,连同侄女彩云、彩霞,都送到了王夫人房里做丫头。后来,王夫人将荣国府的管事权委托给王熙凤时,彩明也跟着一块儿过去了,这是因为王熙凤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箩筐,而彩明却能读书识字,可以作为王熙凤的得力助手来培养。你和王熙凤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对她就这么痛恨,迫不及待地想要斩断她一手臂?” 贾代儒的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贾瑞问道。 “什么?”贾瑞一下子蒙了,他本以为彩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哪里想到中间还会有这么多内情。但箭已开工,就不可能再回头。贾瑞也不可能解释说,他和王熙凤之间有生死大仇。 当下也只能咬牙说道,“我没想这么多,我也只是见彩明知书达理,产生了爱慕之心。即便让琏二嫂子心中痛恨,我也无话可说。” “哎!你这番话倒是滴水不漏。要是你的父亲也像你这般无赖,我们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人口凋零。”贾代儒双目紧闭,头颅微微仰起,语气中不无萧索之意。 “这句话里面大有故事啊。”贾瑞不无兴奋地想到。 他正洗耳倾听,想要了解一番便宜父亲的八卦故事时,却被贾代儒一挥手,赶出了书房。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第十一章 一百杖责 第二天早上,贾瑞像往日一样,天刚放亮就起床。 洗嗽过后,他先是在内院慢跑了一百圈,又练习跳高、跳远各五十次,正感觉微微出汗。 这时候,贾瑞突然看见便宜祖父贾代儒和小厮书高从外面走了进来。 书高肩膀上还扛着半边牛肉,累得气喘吁吁。 贾瑞向贾代儒行礼道,“祖父早上好。今天是平常日子,买这么多牛肉作甚?” “作甚?”贾代儒一声大喝,“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我再不严厉管教你,还不知道今后你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 贾瑞一下子懵叉了。这昨天晚上在书房里,大家还有说有笑,谈论得好好的,怎么到了今天早上,画风就一下子变了? 贾瑞还来不及深思,小厮书高已在贾代儒的喝令下,将自己按倒在茂盛的海棠树下。 贾瑞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就凭他一个月以来的体能训练,哪怕打书高不过,也总能支撑二三十个回合吧。 但转念一想,现如今这世道就讲究一个“孝”字,长辈之命难违,除非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不然这一顿打板子,不受也得受。 贾代儒又大声斥责道,“我再三给你讲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让你老老实实在家里读书,你就是不听。硬要和那些公子哥儿厮混,不知道跟谁学来的坏习气,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情。你做出这种丑事,我不来教训,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教训吗?” “打,给我狠狠地打。”贾代儒咬牙切齿,像是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到。 贾瑞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压了一块东西,接着就看到书高手持木棒,先是高高扬起,然后再重重地打了下来,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贾瑞感觉奇怪,这怎么不是很痛呀? 转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应当是那半边牛肉护在了自己身上。 书高的杖责虽然用力,架势上也十分威猛,但隔了半边牛肉,也就不甚痛了。 贾瑞虽然不明白贾代儒这老头子是在搞什么鬼,但该有的配合,还是很会做的。 他当即装出吃痛的样子,鬼哭狼嚎起来。 “你还有脸哭?”贾代儒貌似义愤填膺,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你哭也没用,不打你足足一百大板,你不会吸取这个教训。” 这时候,贾瑞祖母出面求情,也被贾代儒骂回屋里去了。 小厮书高吭吭哧哧,用力地打了一百下,然后拖起牛肉去了厨房。 贾瑞回头一看,自己从背部到大腿那个位置,已是血迹斑斑,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肯定能蒙骗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 贾瑞正要起身,却被贾代儒用眼神制止住了。 “先安心躺着吧,等贵客上门了再说。”贾代儒小声说道。 “谁会上门?”贾瑞的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宅门那里却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贾代儒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走过去开门。 随后,贾瑞听到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说道,“老太爷打扰啦。今天我们过来,是想请贵公子贾瑞去一趟老太太和政老爷那里,有一些事情需要找贾瑞当面咨询。” 贾代儒说道,“赖大管家说得太客气了。贾瑞这个畜生所犯下的事情,我都已经了解了。我这心里真是又气又急啊。他父亲死得早,我这个做爷爷的,是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这么大。原本想着把他培养成才,考取一个功名,也好告慰他父亲的在天之灵。谁曾想,他居然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老太太和政老爷那里,也不用去分说了,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卸。刚才我已经叫书高打了他一百大板,待会儿我再叫书高打他一百大板,不把他活活打死,我难解心头之恨。” 贾代儒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跺了两下脚,显然是气愤至极。 “老太爷,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贾瑞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壮汉跟在贾代儒身后,跨入院门。 都说赖大、赖二兄弟俩是寄生在荣宁二府身上的寄生虫,看赖大这满脑肥肠的样子,想必传言是真。 在赖大的目光投射过来之前,贾瑞很及时地把头埋了下来,嘴里还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 “老太爷,您这又是何必?万一把瑞公子打坏了,可怎么得了?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赖大言辞恳切道,似乎他对贾瑞被打一事,很是痛心疾首。 “年轻人谁又不犯错,耐心教导也就是了。像我们家孩子尚荣,先前也是各种不听话,我也是好言好语劝说,如今也慢慢地懂事了。子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想当年在学堂里,我们兄弟俩给敬老爷做陪读,您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还让我把《论语·子罕篇》抄写了一百遍,我是一直记忆犹新啊。” 贾代儒爽声笑道,“哈哈哈,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想不到赖大管家居然还记得这般清楚。说实话,那时候我就看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还曾对赖嬷嬷说过,你记忆力强,处事简练扼要,温和守礼不逾矩。这偌大的荣宁二府,有你大显身手的这一天。如今看来,可不就是这样么。” “老太爷过奖啦,这都是您教导得好。”赖大拱拱手,温言笑道。 随后,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事情没有老太爷您想象的那般严重。老太太和政老爷虽然对此事很是生气,那主要也是对我们这些荣府管家的批评,怎么能让外人三番五次摸黑进入荣府,这国公府的安全保卫工作,究竟还有哪些漏洞?至于贾瑞公子这边,老太太和政老爷也主要是恨铁不成钢,一个不上台面的丫头,怎么就把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迷得这般颠三倒四,做出这种不成体统之事?既然老太爷都知道了事情原委,也狠狠地惩戒了他一番。我是亲眼见证,这怕是把贾瑞公子的腰都打坏了。伤成这样,还怎么能见人?我看还是先请一位郎中,把贾瑞公子腰背上的创伤处理一下。至于后续如何处理,老太爷有什么特别的意见,也可径直道来。我保证将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老太太和政老爷,供老太太和政老爷两人斟酌便是。” 贾代儒沉声道,“特别的意见倒没有,发生了这种丑事,我也没脸提什么特殊的要求。只是如今,我这一支到现在,就剩下了这一颗独苗。不看我这张老脸,就看在这孩子死去父亲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以便承继香火,开枝散叶,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贾代儒已是掩面哭泣起来。 “哎!”赖大也是陪着一声长叹,“老太爷请放心,您的意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老太太和政老爷,保证不会让瑞公子吃太大的亏就是。还请老太爷安心在家,稍作等候。” 赖大说完这些,便向贾代儒作揖道别,匆匆离去了。 第十二章 处理结果 此后一段日子,贾瑞被禁足在房间内,连内院都不能去。 吃饭靠人送,如厕靠马桶。这让贾瑞感觉很不习惯。 不过贾瑞也能理解,做戏要做全套,总不能他被打了一百大板,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满院子溜达,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总要卧床数日,才算是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嘛。 期间,也陆续有人上门来探望。 比如赖大管家的儿子赖尚荣,薛家的呆霸王薛蟠,以及贾琮、贾环兄弟俩等。 这让贾瑞心中稍安,明白贾府这次对他的处理,应当不至于太严苛。 赖尚荣虽然是家生子,但早已脱离奴籍,此时二十岁出头,看上去一表人才,踌躇满志,接人待物方面也极为温煦。难怪赖家会倾尽全力来培养他。 贾瑞虽然知道赖尚荣品行不佳,背恩忘义,赖家最后也落得一个全家逃亡的结局。但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人更不能轻易得罪。 因此,对于赖尚荣的来访,贾瑞使用上了当初参加建筑公司入职培训时所学到的“三感大法”:衷心感恩赖家对我关怀备至的深情厚爱,衷心感激赖大管家对我真心实意的悉心关怀,衷心感谢赖公子对我高山流水般的深情厚谊。 赖尚荣虽然也饱读诗书,但何曾见过如此现代、富含语言魔力的“三感”,一时间大受感动。 他原本就叫身边仆从提了两箱慰问品作为上门礼,临走前,又在贾瑞手里塞了一个五两重的银元宝。显然对于此次来访,他大为开心,十分满意。 呆霸王薛蟠的来访,也让人十分欣喜。 薛蟠大大咧咧,性格直爽,他的上门礼也是那么的直接:白花花的二十两纹银,差点亮瞎贾瑞的眼睛。 对于这样的大金主,贾瑞当然是要尽力奉承、用心结交了。 他和薛蟠窃窃私语,从金香园那个失踪的彩蝶姑娘说起,逐渐点评城内几处知名风月场所的代表人物及其各自优劣,最后还交流了云雨之欢时不同体位的无穷妙处。 房间内,不时传出薛蟠的哈哈大笑声,连家里那条新买的用来看家护院的小黄狗,听了都直摇头。 相比之下,贾琮和贾环兄弟俩的来访,就比较无趣了。 他们二人年龄尚小,看上去懵懵懂懂,和贾瑞存在着较大的年龄差,因为没有共同的兴趣,怎么都谈不到一块儿。 二人被打发过来,也只是背后的人想做一下表面人情。贾瑞也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就把兄弟俩给打发了。 没有访客的时候,贾瑞就自主进行体育锻炼,累了后就一边休息,一边温习功课,练字读书。 贾瑞深知,无论哪个朝代,读书都是像他这种底层人的最佳出路。 上一世虽然出身在农村,但爷爷出自解放前的富农家庭,小时候在私塾里跟着老先生念过好几年书,积累了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解放后也做过一段时间小学语文教师。哪怕年老后,他也依旧保持着喜欢看线装书、写毛笔字的习惯。 耳濡目染下,贾瑞自己也跟着学了几年毛笔字,他专习小楷,却也写得有模有样。 到金城交通大学读书时,附近五所高校组建战略联盟,课程互选,学分互认,当时班上很多同学选修了隔壁金城师范大学的课程。原因是金城师大女生多,方便找对象。 贾瑞当时也凑热闹,分别选修了金城师范大学史某某教授的《中国书法史》和李某某教授的《书法艺术鉴赏》等课程。 虽说在学习过程中,女朋友还是没有找到,但他的这一手小楷字却得到了两位书法教授的指点,逐渐摆脱了那种精雕细琢的匠气,多了一丝书法艺术的韵味,变得自然舒展,秀润华美。 后来,金城师大美术学院举办学生书法作品展,贾瑞的一幅小楷作品也入选了,在师大逸夫楼底层大厅悬挂了整整一个月,也算是上一世学生时代难得的高光时刻了。 如今,穿越过来已一月有余,贾瑞经过断断续续的练习,也逐渐找到了上一世写毛笔字时的那种手感,应付科举考试应当问题不大。 但贾瑞却不敢把自己的书法作品拿给便宜祖父贾代儒看。不然他就很难解释清楚,怎么短短一段时日,就进步如此神速,甚至连笔迹都变得大不相同了? 贾瑞只能故意藏拙,找来原主的笔迹加以模仿,倒是让他蒙混了过去。 现在学业上的最大问题,是贾瑞对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四书五经”完全不熟悉,对古代繁体字和现代简体字的差异,一时间也难以区分,因此时不时写出几个错别字,被贾代儒揪住一顿痛骂。 另外,贾瑞也没有系统地学过八股文,想要掌握这种文体,势必也需要大量时间不断揣摩、反复练习。 这些学业困难都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通过个人勤奋刻苦地学习,一点一滴地缓解和改变。 贾瑞就在这种健身、学习两不耽误的状态中,蜗居陋室长达半月之久。 而经过多方磋商,贾府关于此事的一系列处理决定也总算出炉了。 一是贾瑞品行不端,有辱门楣。本应杖责一百大板,考虑到贾代儒老先生已经处罚过了,就此免除罢了。但从即日起,除了过年除夕祭祖之外,不允许贾瑞再走入荣宁二府一步。如有再犯,打死勿论。 二是贾瑞放浪形骸,影响极坏。为了避免他带坏贾氏一族的年轻人,因此从即日起,贾氏义学对贾瑞除名,不允许贾瑞再进入族学读书。否则,将勒令贾代儒老太爷自动离职。 三是贾瑞大错既已铸就,为避免伤害无辜,也鉴于君子成人之美,故将贾琏房中丫头彩明赏赐给贾瑞,许其按姨娘标准聘娶。随后,贾代儒老先生和贾瑞应尽快分家,分与贾瑞房舍,令其自立门户。 “就这?”贾瑞神色轻松,毫不在意地问道。 贾代儒痛骂道,“你觉得惩罚还不够?真是无知无畏。不允许你跨入荣宁二府一步,等于禁止你进入贾氏一族的上层社交圈,你今后再不可能从两个国公府得到任何助力,两个国公府也不可能再帮你出头。不允许你进入贾氏义学读书,等于阻挡了你的科举之路。像咱们这种家境,哪里有钱独立聘请塾师?你以后就只能完全靠自学,独自在黑暗中摸索。让你按照姨娘标准聘娶,实际上就是让你先纳妾后娶妻,既不利于你今后的正常婚配,又埋下了家宅不宁的根子。当初关于你的婚事,我是反复对比精心挑选,一门心思想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媳妇,来作为你事业上的助力。你就这么按捺不住?现在倒好了,啥都指望不上了。你这个孽畜,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贾瑞答道,“多大点事嘛。既然您不愿意,那我就先不纳了呗?” “你不纳?”贾代儒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贾瑞的鼻子骂道,“你不纳,谁会相信你的那一套鬼话?你就等着别人打击报复,随时有可能来抄家。” 贾瑞连忙道,“好好好,您先别激动,我纳我纳。” 第十三章 红袖添香 此后几日,贾代儒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早出,是因为他要去族学监督早课,失去了贾瑞这个得力助手,很多事情他只能事必躬亲。 小厮书高虽然也能勉强当作一个书童使用,但毕竟在荣宁二府的公子哥儿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没法监督他们的日常学习。 晚归,是因为贾代儒要以当家人的身份,和彩明姑娘的父亲吴新登商量一个纳娶的流程,并按照女方要求,购置相应的新婚物品。 本来,对于贾瑞的处理,是贾母颔首同意的,将王熙凤房中的彩明,赏赐给贾瑞做侍妾,也是贾母做出的决定。 贾母是荣宁二府的最高话事人,她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 彩明的身契也早已送到贾代儒手中。按道理,男方这边只需要在看好的日子里,雇一乘小轿,由侧门抬入男方家即可。 但彩明毕竟和一般的丫头不同。 一来,从良心上来讲,彩明是无端受到牵连。虽然按照她父亲吴新登给她规划的人生路线,也是给荣国府里的某一个公子做小妾。 但给贾琏或贾宝玉做小妾,还是给贾瑞做小妾,这其中的差别就太大了。 吴新登对这个结果大为光火,彩明对此应当也倍感委屈。 男方这边如果在流程上,还要敷衍塞责,那就真是良心上过不去了。 二来,吴新登毕竟是王夫人的陪房,是荣国府里的银库总管,也勉强算是贾府里面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男方这边郑重其事,也是对女方的尊重,也有向吴新登示好之意。 以后万一荣国府里有什么重大事情,也能有一个稳定的消息渠道不是? 因此,虽然只是纳妾,男方这边对此事的重视却不同一般。 不但给了吴新登一家六十两银子的聘礼,还在迎彩明姑娘进门那天,在内院张灯结彩,并安排了喜宴。 在参考了贾瑞本人的意见之后,贾代儒一家还以贾瑞的名义,邀请了一帮族内外亲朋好友,比如赖尚荣、薛蟠、贾琮、贾环、金荣等人前来捧场。 本来,贾瑞和贾琏、贾蓉、贾蔷等人的关系,原本都还可以,至少也算是点头之交。 但贾瑞把窥视的目光投射到了贾琏房中,挖走了他身边的一个丫头,这让贾琏如何心中不窝火?贾瑞自然也不敢上门邀请他,去平白触他的霉头可不值当。 贾蓉、贾蔷那里,则是因为刚敲诈了他俩将近二百两银子,贾瑞心中也不知道这哥俩醒过神来后,会对此有何想法,也就不敢贸然前去打扰。 至于贾宝玉,自己被暴打一百大板,也没见他过来看望,贾瑞当然也懒得去捧他的臭脚。 加上吴新登的两个儿子吴文、吴武一路跟在喜轿后头,算是送亲到男方家。本来,这也不符合纳妾的一般流程和既定的规矩。 但贾瑞是现代人穿越而来,没有那么多传统糟粕思想,本着上门即是客的道理,自作主张,邀请了吴文、吴武上桌吃饭。这兄弟俩也没有推辞。 贾代儒夫妇捏着鼻子,只当做没看见。 一帮年轻人在饭桌上谈天说地,猜拳行令,热热闹闹,好不快活。 不过,他们大多都在贾氏义学上过学,或者正在上学,对贾代儒有着天然的畏惧。吃过饭后,就纷纷告辞离开了,也没有谁胆敢留下来闹洞房。 待书高、冬梅二人收拾好了餐桌,打扫过卫生,贾瑞祖母就不断地催促大家尽早安歇。 今天这场喜宴,最兴奋地就是贾瑞祖母了。 先前彩明刚从小轿中走出,在冬梅的牵引下拜见两位老人时,贾瑞祖母当即将她手中那戴了几十年的银手镯摘下来,塞到了彩明手中。 贾代儒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提醒她不必如此,都没有让她改变主意。 贾瑞知道,祖母应当是想着抱重孙子了。贾瑞的心情不像祖母那样兴奋,反而还十分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彩明到底长相如何,品行如何,生活习惯如何? 盲婚哑嫁,就像是开盲盒,有可能是惊喜,也有可能是有惊无喜。 作为新郎官,贾瑞今天被灌了不少酒。尤其是薛蟠那个促狭鬼,更是嚷出了喝一盅酒,就给一两银子的奖励。 薛蟠的这番话,显示了他作为纨绔子弟的本质,也严重伤害了贾瑞的自信和尊严,但是贾瑞很喜欢。 贾瑞估算了一下,一盅酒约莫三十毫升,六钱上下。 上一世,贾瑞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班上男生多,精力无处发泄,动不动就约一场酒局,贾瑞也时常受邀参加,酒量得到过一定锻炼。 研究生毕业后,贾瑞参加了建筑公司的入职培训,更是革命小酒天天醉,已经算是酒场高手。 薛蟠的激将,引得贾瑞豪兴大发,连续二十盅酒下肚,在大伙儿的叫好声中,又白白拿了薛蟠的二十两银子。 贾瑞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这钱赚得有些太容易了啊。 东厢房早已被收拾出来,门上已用红漆刷过一遍,门框上还贴着一副充满喜气祝福的对联。 左边写着:将星之旁,小星有曜;右边写着:战史而后,眉史新修。 贾瑞的古文功底还比较薄弱,看不懂这句对联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对联红底黑字,搭配窗户上张贴的那个大红喜字,看上去倒也十分喜庆。 屋内婚床上,平铺着一套红色的新被子,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金童玉女的图案。寓意男女恩爱,早生贵子。 彩明端坐在婚床边上,一动不动,只是她头上的那块红盖头有些微微摇动,出卖了她的紧张心理。 上一世,贾瑞母胎单身,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一次,也没有多少和女孩子交往的经验。 现在自己穿越过来,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有一个女孩子来到自己屋内,成为了自己的侍妾。贾瑞为此激动地难以自己,好几次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贾瑞犹豫了好一阵,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取下了彩明头上的盖头。 新房里的两根大红蜡烛烧得正旺,灯火照耀下,贾瑞看见身前的这个女子,大约十四五岁,身材高挑丰腴,鸭蛋脸,虽说谈不上闭月羞花,但也唇红齿白,姿容秀美。 还有那对桃花眼,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更是让贾瑞不敢直视。 这真是一个美丽佳人啊。 贾瑞感觉心里好像有一股春天的湖水在流淌,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力气。 就这样,他毫无征兆地连续后退几步,最后瘫坐在了书桌旁的那张椅子上,差点没把彩明吓一大跳。 彩明手忙脚乱地打来一盆热水,先给贾瑞擦洗了一遍手脸,又紧接着给贾瑞端来一杯温茶。 贾瑞喝了两口茶水,看着书桌上的“四书五经”,闻着从彩明身上传来的清幽香味,意志稍微清醒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如花美眷,什么叫做红袖添香了。 第十四章 秉烛夜谈 当天晚上,贾瑞并没有和彩明完成伦敦之礼。 他感到自己就像陈忠实所着《白鹿原》中娶头房媳妇时的白嘉轩一样,“他在完全无知完全慌乱中度过了新婚之夜,留下了永远羞于向人道及的可笑的傻样,而自己却永生难以忘记。” 折腾了大半夜,仍然无果之后,贾瑞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他只好搂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试图安抚她,也安抚自己道,“罢了罢了,来日方长吧。” 彩明趴在他怀里,嘤咛一声,温顺得就像一只小花猫。在大红蜡烛的照耀下,她的脸蛋白里透红,像是秋天熟透了的苹果。 贾瑞情难自禁,又狠狠地啃了一番彩明那张俏丽的脸蛋,却仍然意犹未尽。 两人没有什么睡意,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睛里都是柔情蜜意。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头,竟然慢慢地聊起天来。 上一世,贾瑞虽然没有什么成功的恋爱经验,但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各种哄女孩子的情话和段子,在网络上也学了不少。 现在稍微改造一下,拿来对付彩明,自然是效果颇佳,时不时逗得彩明抿嘴微笑。 彩明也介绍了一些她的童年趣事,她在荣国府中的一些见闻,她在各房中做丫头时的委屈和艰辛。这让贾瑞也对她产生了更多的真情以及怜悯。 他用手抚摸着彩明那乌黑亮丽的长发,询问她道,“老太太把你赏赐给我,你们全家是不是都很失望?我看白天吃酒的时候,你那兄弟吴文、吴武,看上去还有些不高兴。” “这怎么好回答呢?”彩明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要说没有一点儿失望,这也不是真的。你也知道,我父亲花了那么多本钱和精力,从小就教导我读书写字,又托了一大笔人情,把我们三姐妹送到王夫人那里,是抱有很大的目的性的。他是想让我们在王夫人面前先混个脸熟,看有没有机会以后给宝玉做小妾。王夫人后来吃斋念佛,把家事委托给琏二奶奶代管时,顺便把我也送过去做助手。我父亲以为攀上了高枝,又怂恿我想尽办法勾搭琏二爷,让我争取做琏二爷的心头好。前几天,老太太突然说要把我赏赐给你,他不敢当面反对,但回到家里,却连摔了两次酒杯,还砸坏了一张八仙桌。” 见吴新登这个便宜岳父对自己如此不看好,贾瑞也是大为气愤。 但他也不会愚蠢到在彩明面前说这个便宜岳父的坏话,而是表态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做一番事业出来,给岳父大人好好看一看的。” 彩明笑道,“你有这个心,那是极好,我父亲肯定也很高兴。其实,我父亲或许不知道,琏二奶奶身边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我去琏二爷房里才两年不到,就亲眼看见琏二奶奶下令打死了三个丫头,有一个还是早年随着她陪嫁过来的。就算是平姐姐,平日里也有头有脸,也已经在老太太那里过了明路,说是指定给琏二爷做通房,但迄今两人还没有云雨交合,平姐姐也仍还保留着处子之身。我要真按照父亲的想法勾搭琏二爷,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我父亲也好,我那些家人也好,他们都见识短浅,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就是了。” “平儿姑娘还是处子之身?”猛然听到这个八卦消息,贾瑞也是大吃一惊,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是处子之身,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作甚么,是不是还偷偷地想着她?”彩明揶揄贾瑞道。 贾瑞连忙叫屈,“这绝对是天大的冤枉。我想着她做什么?我从来就没多看过她一眼。我只是很奇怪,这个贾琏怎么就这么能忍住,甘心受那王熙凤的辖制?这不是夫纲不振吗?” 彩明笑道,“什么夫纲不振?你就不要转换话题了,我才不信你呢。琏二奶奶房里几乎所有的丫头都知道,你去年冬天摸黑进入荣国府,躲在夹道中那间空屋子里,可不就是为了窥视平姐姐?琏二奶奶早就给我们提醒过了,说你是一个好色轻浮的登徒子,让我们以后遇见你躲着走。” “啊?这个王熙凤,居然到处败坏我名声,我今后跟她势不两立。”贾瑞咬牙切齿地说道。 随后,他又紧紧搂住彩明,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你不要听王熙凤瞎说。我去荣国府可不是为了见平儿姑娘,而是为了见你呀。自从你到学堂来过那次以后,我是一日不见你,如隔三秋。” 彩明面红耳赤道,“谁知道你这是真心话,还是故意哄骗我。” 贾瑞赌咒发誓道,“我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刚说完,屋外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雷声。这让贾瑞非常尴尬。 彩明嬉笑道,“你看吧,连老天爷都知道你撒谎了。” 随后,彩明又笑道,“其实,你真心喜欢平姐姐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是给你做小,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你只要心里有我一个位置,好好待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还真希望你能把平姐姐娶回家。那样一来,说明你混得好,本事大,我也算终生有了依靠。我是老太太指定给你做姨娘的,该有我的那一份,谁来了都不能短缺我。二来,平姐姐心肠好,讲道理,能容人。我在她手底下,想必也不会吃太多亏就是了。” 彩明都把话说到了这种份上,贾瑞还能怎么说,他只能一边在心里抨击罪恶的封建主义糟粕思想一万遍,一边信誓旦旦地向彩明保证道,“姑娘放心,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你。” 彩明忸怩地说道,“就知道说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但我相信你,希望你能记住今晚所说的这些话。你也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去年冬月,我刚满十四岁时,荣国府里的邢夫人就曾经打发身边丫头来问我,说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给赦老爷做通房丫头,等以后有了孩子,就抬升我为姨娘。我当时就明确说,我年纪还小,想长大一些后嫁人,把这个事情当面拒绝了。现在虽然是老太太把我赏赐给你,但如果我真不乐意,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彩明说完这些后,眼睛死死地盯着贾瑞,想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反应。 贾瑞万万没有料到,荣国府里的赦老爷还曾打过彩明的主意。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起来,幸亏下手早,要是再迟个一年半载,说不定那个荒唐无耻的赦老爷还会使出什么阴险招数。 对于彩明的心思,贾瑞也是颇为感激。他当即搂住彩明的小蛮腰,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了一箩筐情意绵绵的荤话,直把彩明逗得媚眼含春,脸色酡红,像是吃醉了酒一般,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一会儿,彩明光着身子爬下床,走近她的陪嫁箱子,摸摸索索,从里面掏了一些东西出来。 随后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取笑道,“也真是奇怪。听你说的这些话呢,很像是一个情场老手;但你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又像是一个清纯少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 她把一套瓷器小人丢给贾瑞,然后又匍匐着,在贾瑞身子底下铺了一条白色手帕。 贾瑞看着手中这个活色生香的启蒙用品,刹那间豁然开朗。他一把将彩明搂到身前,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了贾瑞祖母的一阵咳嗽声。 紧接着,又是丫鬟冬梅在屋外喊道,“瑞少爷,姨奶奶,天已大亮,该起床了。” 彩明大惊,很快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 白白浪费了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贾瑞倍感懊恼之际,也知道事不可为,只能无奈地笑了。 第十五章 分家析产 这是彩明来到男方家的第一个早上,却没能及时起来侍奉亲长。而贾瑞刚收了一个女人在屋里,就中断了坚持快两个月的晨练,说起来也很不中听。 两人急急忙忙收拾妥当,走出新房时,还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会遭到祖父祖母的一顿猛批和书高、冬梅这两人的一阵揶揄。 却没有料到,众人都没有说什么。新人敬茶时,两位老人还不断颔首微笑,显然是对彩明颇为满意。 因为毕竟不是明媒正娶,敬茶仪式也比较简单潦草,算是囫囵走了一下过场。 贾瑞原本想着,等便宜祖父贾代儒带着小厮书高去了族学,他们夫妇俩人陪着祖母吃完早餐,反正左右无事,就可以回到东厢房,补一个回笼觉,顺便把昨天晚上没有做完的事情再尝试一遍。 有彩明那个压箱底的春宫瓷器做示范,贾瑞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心情激动之下,贾瑞甚至忍不住捏了捏彩明的柔滑小手,却被彩明很坚决地挣脱开来。 贾代儒对这两位新人私底下的小动作浑然装作没看见。 贾瑞祖母倒是笑眯眯地,吩咐冬梅把饭菜摆上来。彩明则很自觉地上前帮助收拾桌椅,摆放碗筷。 惟有贾瑞略感失望,也满腹犹疑,这个便宜祖父怎么今天改了作风,不赶早去学堂混一碗热汤饭了?难道是摆明了要耽搁自己的宝贵时间? 早餐很简单,不过是稀饭,馍馍,一个青灰色的碟子里放了一小勺咸萝卜,另一个光滑圆整、晶莹如玉的白瓷碗里盛放着四个水煮鸡蛋。 应当是贾代儒夫妇和贾瑞、彩明四人,每人一个,至于书高和冬梅,正常情况下,大概率是没有鸡蛋吃的。 这么简陋的早餐,肯定远不能跟荣府里的饮食质量相比,但彩明安之若素,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流露出来。 这让贾瑞祖母放了心,直觉得彩明是个安心过日子的好女人,看待彩明的眼神,也慈祥了许多。 贾瑞自己也很钦佩彩明,从生活条件优越的钟鸣鼎食之家,陡然流落到普通市民阶层,还能如此坦然,心性确实很不错。 只能说荣国府里的那个赦老爷,确实是很有眼光啊。 想到这里,贾瑞更是激愤,忍不住在心里面咒骂贾赦道,“啊呸,这个老不正经的狗东西,还想着老牛吃嫩草。真是恬不知耻啊。” 贾瑞祖母再三要求彩明上桌,贾代儒也说小门小户人家,不用讲这些虚礼,彩明这才扭扭捏捏地告了座,却是坐在桌子下首。 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餐。虽然简单,却也香甜。 待冬梅收拾好桌子,贾瑞正想着便宜祖父什么时候去学堂教书时,冷不防听到贾代儒咳嗽了一声,继而说道,“我昨天已经给西府里的管事告了假,也通知了族学里的学生,今天家里有事,就不去学堂了。” “有什么事?”贾瑞好奇问道。 贾代儒平静地说道,“还不是分家这件事情?既然老太太已经发下话来,让我们爷孙俩尽快分家析产,明确说让我分与你房舍,让你自立门户。此事就不宜再推托。按道理,你的父亲早已经去世了,我也没有其他的儿孙。家里这点微末的资产,其实迟早都是你的。就算是都分给你,也没有关系。但我和你的祖母毕竟都还健在,也需要留一定的钱财保证基本的生活。这是一个总的原则,相信你也能理解。” 贾瑞心中莫名有些难过起来。 本来,他只是一个外人,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与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贾代儒夫妇,虽然也朝夕相处了快两个月,有了一些感情积累,但毕竟还达不到那种血缘亲情的力度。 真要分了家,他一个人当家做主,没有了长辈约束,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加自由快活。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贾代儒以貌似平静的口吻说起分家析产,贾瑞能充分体会到对方心中的那种痛楚,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自己心底里流露出来的这份感伤。 他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劝慰面前的这位老人家,只是眼睛里有些发酸发涩,有两滴眼泪挂在眼角边上,迟迟不肯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看到贾瑞真情流露,贾代儒也有些微微动容,叹息一声道,“哎,你也是个傻孩子,这是一件好事,有什么好哭的。” 他也喝令贾瑞祖母不许再哭,大声喝道,“哭什么。花盆里长不出苍松,鸟笼里也飞不出雄鹰。这么浅显的道理,连乡下的贫民都知道,我昨晚也是再三给你讲过好几遍。况且,瑞儿他近来已经开悟,学业上大有长进,身体也好些了,有毅力,能自律,行为处事颇有头脑。眼下又娶了一房女人,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瑞祖母哭诉道,“我没有不放心瑞儿。我是想着你这个长嫂,为何要一直对你严密盯防,防备你到这种程度。她都七老八十了,膝下儿女成群,子孙繁茂;你也垂垂老矣,却只有瑞儿这一棵隔代的独苗……” “住嘴。”贾代儒一声大喝,“这话也是你当着晚辈们应当说的?” 贾瑞不知道祖母这番话里,又涉及到哪些隐情,但见坐在身旁的彩明似乎若有所思,显然是了解一些什么,不由得暗暗称奇。 他打算等事后,再悄悄地问一下彩明,看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贾代儒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一直等到冬梅打来一盆清水,服侍贾瑞祖母洗过脸,收拾妥当后,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家本来还有一些积蓄。这大半年来,因为给你求医问药,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这都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欠你们的,也就无须再提了。留下一点老底子,加上不知道你是怎么鼓动唇舌,从贾蓉、贾蔷那里骗来的一百多两银子,以及赖尚荣、薛蟠等人陆陆续续送给你的几十两银子,合计四百两。刚办了一场喜事,女方彩礼加上其它一些零碎开支,花去了将近一百两。剩下的这三百两,我们打算给你们俩购置一处房屋,再买两个贴身的小丫头。余钱则作为你们的本金,你们是拿这钱做点生意也好,还是拿这钱去放贷也行,你们都自己商量好。我们也老态龙钟了,确实没有能力再看顾你们多少了。” 贾瑞知道,既然便宜祖父都已经决定好了,也就没有再商讨,或者再容他拒绝的空间了。当下只是含着泪,一一点头答应着。 彩明说到底,只是一个侧室,在分家的问题上,更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只能默默地听从着。 屋内的气氛,愈发沉重、伤感。 等到贾代儒说,至于这房里的家什器具,你们俩看上什么就拿什么时,贾瑞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第十六章 现场看房 一家人掩面痛哭一场,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下来,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听到宅门处响起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很快,书高进入内院禀告说,是说好的那个房牙子来了。 “房牙子?”贾瑞愣怔了片刻,猛然醒悟过来,所谓房牙子,就是旧时以说合房产买卖或租赁为职业的人,相当于前世所说的房产中介。 想起上一辈子,活到了二十五岁,研究生一毕业就去工地上打灰,连和房产中介打交道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穿越过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便宜祖父至少有力量,帮自己再购置一套房产。贾瑞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贾代儒说,“那就马上走吧,也不能让人家房牙子等太久。我们年纪大了,没有力气到处转悠。加上又是给你们年轻人买房,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得如何并不重要。首先要保证的,还是要让你们俩住得称心如意。你和彩明就跟着房牙子走一遭,冬梅也跟着去瞧一瞧,多看看情况,多打听打听,回来后告诉我。最后具体交涉,由我们来出面。” 贾瑞和彩明两人走出宅门,看到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那个房牙子,是一个五短身材、体型微胖的中年人,脸型圆乎乎的,看上去非常憨厚。 书高替双方做了介绍。贾瑞才知道对方姓潘,从事房牙子这个职业已有多年,在附近几条街巷也算是小有名气。 两人都认识后,书高便走入了屋内。他并不随同前往,而是留在家中照应。 贾瑞本想和对方开个玩笑,说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潘大江,但又担心对方不知道这个梗,没什么效果不说,反而还凭空制造了误会,便硬生生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贾瑞跟着书高称呼对方为潘大叔。潘大叔毕竟是做过多年房牙子的人了,非常健谈不说,还比较幽默风趣。路上一番交谈下来,时不时逗得大家会心一笑。 在这个过程中,潘大叔也对自己的职业履历吹嘘了一番,比如曾经和西府里的蔷哥儿做成了一笔生意,又比如东府里的邢夫人曾经委托自己,成功出售过一套小院,等等。 真真假假,贾瑞也无意去辨别。 众人所去的第一处宅子,位于荣国府后街小巷中,是一个一进三合院。 正房坐北朝南,分为左中右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一个耳房,三正两耳,共五间。东厢房和西厢房都比较狭小,也没有倒座房。 但院子中间两株石榴树长得极好,枝繁叶茂,看上去颇有生气。 更为重要的是,一问价格,连同契税和中介费在内,才不到六十两银子,确实也算是比较经济适用的了。 贾瑞这个上一世连个高层住宅楼的鸽子间都没有资格入手的人,自然对这个独门独户的院子没有什么不满。 彩明和冬梅二人,也是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了一阵,显然颇为意动。 就在潘大叔眉目舒展,以为今天这笔生意即将做成了的时候,贾瑞忽然看见有一个标致的年轻妇人从他身边经过,好像她还特意转过头来,朝自己点了点头,表示打一个招呼。 贾瑞心想,难道这是以前认识的某个熟人?为了表示礼貌,他也向这个年轻妇人微笑着颔首致意。 却不曾想,彩明当场就有些不悦了。她直接向潘大叔问道,“她也住在这儿?” 潘大叔答道,“好像是住在这附近,大概隔了两三个院子。” “下一处。”彩明紧绷着一张脸,斩钉截铁地说道。 贾瑞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彩明也太容易吃醋了吧。他就算和这个妇人认识,也明显只是一个点头之交,双方连话都没有说一句,没必要这么敏感吧。 但潘大叔却貌似很理解的样子,连忙说道,“此处却是有些妨碍之处,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那我们就去下一家。这是一处极好的院子,地方大,绿化好,周围也都是一些体面的人家,保管让你们二位满意。” 走在半途中,潘大叔突然凑到贾瑞的耳朵边上,用那种男人才懂的猥琐表情,小声地说道,“您也认识多姑娘?” 多姑娘?就是那个《红楼梦》原着中介绍说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喜欢拈花惹草,又时常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她考试过的”多姑娘? “我的天呐。”贾瑞喃喃自语道。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彩明会突然对先前那处宅院十分不满,而潘大叔这个房产中介也承认自己考虑不周了。 有多姑娘这样一个极品尤物做邻居,哪个女主人能完全放心? 不过,贾瑞又转念一想,难道原主曾经和多姑娘有过一腿?这厮果然是个好色之徒,也难怪会死在王熙凤的石榴裙下。 有彩明在身边,贾瑞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认识多姑娘了。他一脸正气地回答道,“她是谁?从来没听说过。” 潘大叔咧嘴笑道,“对对对,我也没听说过。” 第二处房子确实好,三进四合院,共有将近三十间房,屋内的设施也比较齐整,家具也有九成新,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连烧饭的锅碗瓢盆都不用买。 附近也大都是荣宁二府的一些远亲,说出去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按照买房就是买社区的理念,确实值得入手。 但一问价格,需要三百八十两银子。虽然潘大叔说,价格可以小刀砍一下,但幅度肯定不可能太大,至少也要出三百六七十两银子才能拿下来。 对此,贾瑞沉默了,彩明也没有了太多想法。 最后所看的一处宅院,位于荣国府后边二里的小花枝巷,是一个二进四合院。 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加两间,共有七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倒座房、垂花门等都一应俱全,设计也比较精巧。 只是内院的绿化比较潦草,显然近期没有人打理,新栽种的两株玉兰树也还没有长大。 据潘大叔介绍说,房主是一个南方举子,出身于海宁查氏。 三次科举不中后,他便到吏部注册参加铨选,托关系捞到了一个浙江省衢州府龙游县主簿的职务,不日即将南下,因此价格上很有些优惠,只需要二百五十两银子。 潘大叔还叮嘱道,你们要是看中了,就尽快告诉我,咱们马上办理交割等一系列手续。若稍微迟疑了一些,等到被人抢先下手,可就悔之晚矣了。 贾瑞和彩明今天跟着房牙子过来,主要只是看看,他们俩不是出资人,不能当家做主,就说先回家商量一下,争取今天晚上给他答复。潘大叔笑着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贾瑞心想这个潘大叔确实有点本事,推荐了三处不同档次的房子,无论是追求经济适用也好,还是追求豪奢品质也好,总有一处能打动买房人的心思,从而大大提高了成交的可能。 第十七章 六个钱包 回家后,贾代儒夫妇立即把冬梅叫入正房,估计是想先听一下冬梅的汇报。 彩明则是在内院做一些浇花洒水之类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贾瑞本想叫彩明一同回屋休息,彩明似乎看穿了他满脑子肮脏的想法,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肯上当。 急得贾瑞在东厢房内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把她生拉硬拽进屋,读书人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白天又转悠了一个上午,贾瑞实在是支撑不住,上床后倒头就睡。 期间,他也曾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贾瑞祖母进屋来喊过他一次。或许是见他睡得昏昏沉沉,满脸疲倦,就没有再打扰。 贾瑞在睡梦中,梦到了上一世读大学时所搭讪过的隔壁法学院一个姓曾的女生。 其实,也就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姑娘,来自于金城郊区下面的某个乡镇,又黑又瘦小,柴火妞似的。 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过非常有心机。 她虽然没有允许贾瑞加自己的微信,但却同意两人先去校门口的奶茶店里坐一坐,相互增进一下了解。 她先后点了五杯奶茶,店员送上来后,却都说自己点错了。她这五杯奶茶一口都没有喝,全部打包带走。当然都是贾瑞出的奶茶钱。 随后,她又邀请贾瑞去附近的市民广场步行街逛一逛,在某个专卖店里买了一个国产名牌背包,说是请贾瑞先垫付一下,等回到学校后再还给她。但她此后也并没有还。 事后和舍友们说起,舍友们都说这是隔壁法学院着名的绿茶小姐姐,附近五所高校都有一定名气。 这个绿茶小姐姐出身于某个原生离异家庭,从小被寄养在姑夫家里,上初中后又认识了一个干爹,擅长在不同的家庭周旋。这根本不是贾瑞这个钢铁直男所能够降服的。 他们在建议贾瑞及时止损之余,还怂恿贾瑞去把因那品牌背包垫付的三百多块钱要回来,至于那五杯奶茶,只能看做是肉包子打狗,自认倒霉了。 贾瑞对舍友们的说法半信半疑。他决定抽身及时止损,但也没有去讨要那垫付的背包钱。 或许在他心里面,也感激这个姑娘愿意拿出一个下午的时间,陪他喝奶茶和逛街吧。 那是他大学时代不多的男女交往的经历,有他晦涩青春里罕见的斑斓风景和令人沉迷的暧昧。 贾瑞梦到自己和她在长安古城旅游,夜晚,风很凉,他牵着她走在长安的马路上。 但很快画风一变,贾瑞又梦到自己走在一个地下通道里,逐渐开始走路摇晃,随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而那个曾姓女生只是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就踩着她的高跟鞋,从贾瑞身边蹬蹬蹬地离去了,她甚至还回过头来,骂了他一声“舔狗”。 而贾瑞毫无舔狗的自觉,反而还手脚并用,爬到她身后,拉着她的手腕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贾瑞在哭喊声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拉着彩明的手腕,脸上还泪流满面。 “你怕是做噩梦了。”彩明把贾瑞的手解开,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扶着贾瑞喝下去。 随后,她又拿来一个湿帕子,帮贾瑞擦了一把脸。 贾瑞看着彩明光彩照人的脸蛋,心里直骂自己糊涂。 有这么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随时侍奉在左右,又对自己如此依顺,还有空惦念着上一辈子所碰到的那个长相普通、人品又卑劣的绿茶小姐姐,这怕是自己有病吧? 贾瑞牵住彩明的手,郑重地请求她道,“不要离开我。” 彩明不能理解贾瑞此刻心中那复杂的情感,也就只能把贾瑞的这句话当做男女之间耳鬓厮磨时常见的一句调情,她嬉笑着回答道,“好好好,我不离开你。” 随后,彩明慢条斯理地介绍说,“下午的时候,全家人都集体商议过了。第二个宅子好是好,可实在太贵,只能放弃了。但我们看到的第一个宅子和第三个宅子,各有各的优势。祖父祖母都说,按我们自己的意思来办。如果买第一个宅子,家里还能剩两百多两银子,到时候会给我们整整两百两银子做本钱,哪怕一时片刻找不到生计,节省一点,也能支撑好几年。如果买第三个宅子,也可以。但最多只能再给我们二十两银子了,支撑不了多久。那我们就不能坐吃山空,必须赶紧想办法挣钱。先前你睡着了,祖母让我帮你拿主意。我想起上午你看第三个宅子时,那两眼放光的样子,知道你心中欢喜,我又确实不愿意和那个多姑娘做邻居,就对祖母说,你看中的是那第三个宅子。祖父已经派书高去潘大叔那里下定了。明天就可以办理交割手续。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贾瑞说,“我不怪你。我就担心一下子挣不到钱,怕你跟着我吃苦。” “哪能呢?”彩明笑道,“琏二奶奶都没从你这里讨到好,反而还被你挖了墙角。我知道你本事大着呢。” 贾瑞无奈道,“也不知道你这是在表扬我呢,还是在批评我。反正我就厚着脸皮,当做你是在表扬我了。到时候我挣不到钱,也能反驳你一句,谁让你当初没有眼光。” 彩明笑道,“就知道你是这么无赖。” 犹豫了一会儿,彩明又道,“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不要到处说,万一落到我两个哥哥的耳朵里,怕是又有一番吵闹。临出门前,我父母偷偷在我嫁妆箱里塞了一百两银子,说是给我的压箱银。所以,你也不用忙着挣钱。父亲告诉我说,只要你安心读书,几年内考个秀才出来,届时无论是到富裕人家坐馆教书,还是给朝廷官员做幕僚,就都有一份可观的收入了。” 贾瑞很感激彩明能对她说这些,等于把她自己的底牌都掀开给自己看了;又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便宜岳父吴新登虽然对他不满意,也明知道彩明嫁过来只是做小,却仍然在彩明的嫁妆箱里塞了一百两银子,以备她不时之需。 那么这次买房子,实际上就是男方长辈出大头,女方长辈凑一点,而男女双方则需要努力工作,并省吃俭用,以减轻即将到来的经济压力。 这不就是上一世的工薪阶层掏空六个钱包来买房的故事吗? “他么的!”贾瑞张口就来了一句国骂。 上一世想做房奴而不可得,这一世穿越过来,也仍然没有逃脱做房奴的命运。贾瑞感觉非常气愤。 但一想到还有彩明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和自己同甘共苦,一片真心,朝夕陪伴在自己身边,贾瑞又觉得日子大有奔头了。 贾瑞注视着彩明清眸似水的眼睛,内心充满了无限柔情。 情不自禁下,他刚一伸出手,彩明就心有灵犀,顺从地侧躺下来。 两人静静地相互依偎着,感受着缓慢流淌的时光里,那弥足珍贵的依恋和真情,足以让人相许一生。 这让贾瑞心中也多了一份强大的责任感和幸福感。 有这么慈祥的长辈,也有这么善良的女人,还怎么能不艰苦奋斗,自强不息,去创造更加美好富足的生活? 贾瑞感觉自己充满了无穷的斗志,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在这个世界里闯出一番作为,要让身边的人感到无比欣慰。 第十八章 居大不易 查姓举人得知这次卖房的交易对象,居然也是举人出身,而且还是世袭一等奖军贾恩侯和工部员外郎贾存周的亲叔叔,顿时有了结交之心。 不但在手续交割环节全力配合,还抹去了这笔交易的零头,说是一笔贺仪,恭祝贾代儒爷孙俩喜迁新居。 贾代儒几番推辞不得后,也只能应允了对方这一番好意。 少不得要花几两银子,在小状元楼点了一桌酒席,请查姓举人和前后左右邻舍共同吃酒,感谢诸人盛情帮扶。 宾主相谈甚欢,是夜大醉而归。 也就是说,实际上才花了不到二百一十两银子,就买到了小花枝巷的这套二进四合院,应当说性价比很不错了。 先前查姓举人住在这里时,以读书备考为主业,又热衷于外出交游,喜欢到剧场客串角色,身边除了有一个书童服侍左右,另只聘请了一对老年夫妇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庭院卫生。 院子中显得比较凌乱,一些房间还爬满了蛛网,有些必备的家什器具也需要重新置办。 不过,这些零零碎碎的活计,自有贾瑞祖母以及彩明,带着书高、冬梅,以及家里新买的四个小丫头共同操办,倒不用贾瑞费心。 贾代儒让贾瑞安心读书,贾瑞祖母以及彩明也是这个意思。 四个小丫头才十岁左右,是人牙子直接送过来的,还不堪大用,只能帮衬着做一些轻省的家务活。 她们原本都是住在关外的汉民,因为女真诸部势力增强,四处烧杀抢掠,不得不南迁到关内。 背井离乡,银钱用尽,父母尊长迫于生计之下,只得将她们卖与城里富裕人家,这样父母可以得到一份救命钱,子女也能找到一条活路。 像那种身具才艺、长相俏丽的小丫头,自然是豪门大户的专利,也只有他们才出得起那令人咂舌的价格。 贾代儒因为手中窘迫,早已向人牙子言明,只买那种长相普通、本本分分、来路清白的女子,所以价格方面也很便宜,四人合计才花了不到五两银子。 真是人命如草芥啊。这让贾瑞对这罪恶的封建主义社会更加痛并快乐起来。 贾代儒夫妇俩也早已对家中仆人们的去向进行了一番商讨,最终决定将书高、冬梅以及新买的两个小丫头辽东、辽西,指派给贾瑞和彩明,都搬到小花枝巷那处新宅子里。 而剩下的两个小丫头辽南和辽北,则继续留在贾代儒夫妇身边,跟着贾瑞祖母学习做事。 书高和冬梅也算是家中的老资格了,为了回报他俩长期以来的用心服侍,也是为了培育两人的忠诚,贾瑞祖母已经做主,也征询过两人同意,把冬梅许配给了书高。 从祖母那里得知这个情况后,贾瑞想起了前面一段日子,书高做事积极卖力,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应当是早就从两位老人家那里探听到了口风。 贾瑞心想这个书高有些不地道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这么好的消息,也不在私底下告诉自己一声?还想不想要自己的大号红包了? 至于四个小丫头,之所以取辽东、辽南、辽西、辽北这四个名字,是因为贾代儒当面问了人牙子,这四个丫头都来自哪里。站在一旁的贾瑞则临时起意,根据她们家乡位置的不同而各自取名。 贾代儒听说后,笑骂了一句,“胡闹。”但也没有反对。 应当说,人牙子找来的这四个小丫头,分别来自于不同地方,应当也是特意安排的。 人牙子可能也是担心老乡抱团,将不利于主家的管理,从而砸掉自己的招牌。 贾瑞想起上一世读大学时,那个学生社团联合会的辅导老师,就是不肯同意在学校里筹建老乡会,想必原因也是如此。 看来这个人牙子,也是颇有智慧;这个世界的人们,也丝毫不可小瞧啊。 涉及到新屋打理和搬迁的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一直忙到端午节前一天,才总算告一段落。 贾瑞祖母在家里治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既算是给四个小丫头补办的迎新宴,又算是给书高和冬梅办的婚庆酒。 让书高和冬梅就在老屋这里结婚成家,否则去小花枝巷新屋那边再办,第一件喜事倒是下人们的,有喧宾夺主之嫌,不吉利。 书高和冬梅早就情愫暗生,同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时常也眉来眼去。要不是贾代儒夫妇把他们俩盯得很紧,这俩人怕是早就干柴烈火,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 现在主家出钱,帮他们筹办婚宴,两人也是喜不自禁,都一齐向贾代儒夫妇和贾瑞、彩明两人,跪下磕头谢了恩。 贾代儒夫妇给他俩打发了一两赏银作为贺礼。贾瑞虽有心贴补一些,但人情不可高于长者,遂和彩明商量,赏了五钱银子作罢,另还赠送了一篮各色水果,显示亲厚之意。 至于新来的辽东、辽南、辽西、辽北四个小丫头,初来乍到,身无分文,那就只能说些吉祥祝福的话,送一些口彩了。书高和冬梅二人也能理解,也郑重地道了谢。 端午节属于重要的“三节两寿”之一,涉及到人情来往。贾代儒夫妇留下贾瑞、彩明多住了几天,既是为了多几天团聚的日子,也是为了减少人情开支。 贾瑞、彩明不走,他们俩的人情就可以和贾代儒夫妇俩合为一处,即使贾代儒夫妇短漏了谁,大树底下好乘凉,也怪罪不到贾瑞、彩明的头上去。 实际上,因为贾代儒夫妇俩辈分很高,又是学堂塾师,收的多,送的少,而且不管礼重礼薄,也没有谁敢和他老人家计较。 倒是让贾代儒趁这个节日,多少赚了几两银子和一些吃穿类的实物,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一直等到端午节过去了好几天,贾代儒夫妇才总算瞅准了一个黄道吉日,依依不舍地看着贾瑞、彩明等人辞别后,背着大包小包,搬到新屋那边居住。 从这天开始,贾瑞才算是真正自立门户,既兴奋,又激动。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种深重的压力。 除了名下这套二进四合院,贾瑞和彩明两人在被窝里,曾反复计算过两人现有的银钱。 彩明的压箱银一百两,是应付意外情况之用,暂不能计算在内。 除此之外,就只有贾代儒夫妇所给的那二十两银子,以及贾瑞、彩明手头作为日常零用的六两六钱散碎银子和八百三十多个铜板。 现在屋子里住了贾瑞、彩明和书高、冬梅两对夫妇,以及辽东、辽西两个小丫头,共计六口人。 虽然书高、冬梅、辽东、辽西这四人的身契已在自己手里,可以说生死由己,但主家也不能对他们太过于苛待。 纵使不能按照荣宁二府丫头们的标准给足他们待遇,但多少也得给他们一些月钱,才好安她们的心,让她们殷勤做事。 贾瑞、彩明决心每个月给书高、冬梅各五十文钱,每个月给辽东、辽西各二十文钱,加上该有的年节赏赐,仅人工福利支出,全年合计就是一二两银子。 还有人情来往,六口人的吃穿用度,以及贾瑞读书写字所耗费的笔墨纸砚灯油等,总共加起来,再怎么节省,一年少说也需要三四十两银子才能勉强过活。 “长言与短调,谁谓高游艺。谩赋芳草篇,长安居不易。”贾瑞在新屋书房里摇头晃脑,吟诵着某本诗集中北宋词人贺铸的这首《京居感兴五首》(其一),深切地感受到了居住在大城市,生活不容易维持。 第十九章 生计何从 贾瑞穿越到这个世界已有数月之久。 刚开始久病初愈,忙着强身健体,满脑子里想着的又都是如何搬开相思难禁、功课又紧、巨额债务这三座大山,致力于个人意义上的救亡图存。 经过一番周旋,生存危机很好地解决之后,又被荣国府里的贾母做主,赏赐给了他一个美貌的侍妾。 贾瑞初尝禁果,食髓知味,白天读书时也常常梦游神移,想象着那些不堪入目的香艳画面,不禁心猿意马,浮想联翩,连从富华斋买来的高档点心都不觉得香甜了。 根本就拿不出一些时间和精力,对所处的这个世界加以认识和了解。 一直等到贾瑞搬到小花枝巷这边新屋,和彩明在卧室里昏天黑地、没羞没躁地连续混战了十几场,以至于贾瑞脸色苍白,腰膝酸软,走几步路就要趔趄一下。 吓得彩明大惊失色,力劝他到书房独自安歇几天之后,贾瑞才有了这份从容淡定的心情,开始关注他目前所置身的这个世界。 贾瑞翻阅了一些史书,又通过和彩明、书高等人的交流,才明白曹公所着《红楼梦》中的这个世界,大概是另外一个交叉世界,和自己上一世在中学历史教科书中所看到的相关历史知识,既有相同,又有不同。 相同的是都有秦皇汉武,脏唐乱宋,连李白、杜甫、苏轼、辛弃疾这样一些星光闪耀的人物,也照样出现在了红楼世界的历史长河中。 不同之处大概是从元末开始,印象中的那个腹黑大佬朱重八并没有出现,陈友谅又被部将所杀,最后是盐商张士诚所开创的张周政权夺取了天下。国号大周,定都金陵,迄今国祚已延续两百余年。 八十年前,金陵失火,引发兵变。八王子一系人马原本占据了明显优势,但却因为内部争权夺利,互相厮杀,迟迟不能推出君主人选昭告天下,被分封在泉城的鲁亲王张见济把握住了机会。 他和齐鲁步兵提督金汉鑫、北洋水师提督陈苑、泉城守备水广肃、泉城知府陈静、蓝岛总兵范湖湘、彭城副将张岳、广陵游击穆平等七人歃血为盟,率领一支奇兵夜袭金陵,买通城门值守,发动了震惊天下的“通济门之变”。 经过一番苦战,反复厮杀,鲁亲王张见济最终登顶。 但在这个过程中,陈苑、张岳不幸阵亡。在镇压各地反王叛乱时,陈静在营中负责统筹谋划,殚精竭虑,最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世宗张见济在北平举行登基大典,接受群臣朝拜时,曾当众吟诵了自己原创的一首诗词,内有“汉苑肃静湖岳平”一句,充分肯定了金汉鑫等人的从龙之功。 周世宗上位后,大封群臣,金汉鑫、水广肃、范湖湘、穆平等四人分别被封为南安郡王、北静郡王、西宁郡王、东平郡王。余者有牛清、柳彪、陈翼、马魁、侯晓明、石善等人被封为国公,这就是声名赫赫的所谓当朝“四王八公”。 贾氏先祖也有两人名列“四王八公”之中,即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都深受先皇信任。史称:“一门两公,往往对握二都兵政,诸勋贵无敢埒者。” 先皇逝世后,诸位勋贵也先后凋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乱象渐起。 北有草原诸部,东北有女真诸部,随意南下劫掠,持续骚扰着长城一线的边境地区。 东南沿海一带,又有日本倭寇侵扰不断。 但中原腹地,仍然岁月静好,大体上保持着一种和平安宁的局面。 这就是贾瑞所初步了解到的天下大势。 目前的贾瑞,连一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又被驱逐出了荣宁二府的上层社交圈,可以说还沉沦于社会下层,根本就没有任何发言权。 他既没有条件全面把握这方天地的内部肌理,也没有能力逐渐推动这个世界的社会变革。 所以对于天下大势,大体上有所了解,也就差不多得了。 贾瑞现在最关注,也最想解决的,还是全家人生计何从的问题。 虽说上一世是一个理工科研究生,但贾瑞并不认为他所学习的土木工程专业,在这个世道里有多少用武之地。 先不说建筑工匠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仅就技艺水平而言,贾瑞所掌握的土木工程知识,明显脱离了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 因此,贾瑞在传统建筑土木营造方面的造诣,不见得就比京城里的这些土木建筑大师们强出多少。 这些人拥有多年业内经验,又长年研习北宋土木建筑家李诫所着的《营造法式》,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足以吊打贾瑞这个穿越者。 当然,贾瑞上一辈子参加专业实习时,吃够了在工地上打灰的苦,他也不愿意继续在土建这个行当厮混就是了。 至于上一世在起点小说网看到的那些历史穿越小说,里面的主人公动不动就搞出一系列跨时代的新鲜玩意儿,比如制造玻璃、枪炮、火车和轮船等,都需要一个配套的工业环境和成熟的工业体系作为支撑,穿越小说中的那些制造情节纯属扯淡,根本就不现实。 贾瑞穿越过来以后,作为土木工程专业人士,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也就曾经在《建筑材料》课程中学到的如何造水泥,有那么一点点实现的可能性,但也需要周密筹划,从长计议。贾瑞眼下还只能把这个想法束之高阁。 鉴于此,贾瑞也就只能按部就班,走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都要走的那条道路,参加科举考试了。 考中秀才就可以免除徭役,少交公粮,考中举人就可以做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虽说贾瑞不至于这么无耻,也无意于出将入相。他自我评估过,自己确实不是走仕途的这块材料,即使今后科举中试,也不堪大用,只适合在一些清贵闲散的岗位上摸鱼。 但无论如何,这一世有没有考取一个功名,和上一世有没有拿到一个大学以上文凭一样,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对此,贾瑞绝不允许自己放弃。 贾瑞心想,自己上一世好歹是一个理工科研究生,智商水平应在中等偏上,这一世至少考取一个秀才功名,还是有些希望的吧。 但在考取功名之前,贾瑞还得先找到一个赚钱养家的门路。 造香皂,造牙膏,搞一系列发明创造,贾瑞是没有这些想法的。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至于发明比基尼、吊带衫之类,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但让自己家人穿穿可以,要是公然到街市上贩卖,有没有市场不说,恐怕先会被那些封建卫道士们的唾沫淹死。 写书赚钱?好像也不大现实。四大古典名着,有三本已经可以在书肆里见到了。 还有一本《红楼梦》尚未面市。但贾瑞可不敢抢先写出来。要不然被读者对号入座,了解到他所写的是荣宁二府的事情之后,先不说史老太君要打杀他,那个便宜祖父贾代儒恐怕也会捏着他细长的脖子,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且古人有云,“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嘛。 要不就学那个乡党老贾,也写一本畅销书《废京》? 写作方面应当没有太大难度。记得上一世读初中时,贾瑞猛然看到此书,顿时瞠目结舌。 他偷偷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连续研读了半个月之久,一下子瘦了二十斤。 以至于父母亲还以为他生了大病,硬是要叫他去乡镇卫生院做个检查。 最后才发现是老贾的《废京》惹的祸。他们生气地把这本书扔进灶火里,很快就治好了贾瑞的消瘦之症。 但贾瑞早已对书中的主要情节如数家珍,连那些注明“此处省略多少字”的空白方块字符,也被贾瑞暗地里补充完整。 现如今,苦读的年轻人这么多,这本书只要写出来,应当还是有一定销量的。 但在这个红楼世界中,道学家有很多,封建传统思想还比较顽固,要是被人发现他就是《废京》的创作者,声名狼藉是肯定的,只怕还要被按上一个“诲淫诲盗”的罪名,把牢底坐穿了事。 贾瑞可不敢以身试法,这个生意也做不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贾瑞苦无良策,惆怅满腹。 第二十章 市场调研 这次贾瑞在书房独自安歇了十几天,又喝了好几大碗彩明送过来的山药老鸭汤和甲鱼枸杞百合汤。 这些汤营养又补身,贾瑞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很快就能正常行走,也可以像往常一样进行日常体育锻炼了。 如此严重的体力透支事件,给贾瑞带来的教训很深刻,也让贾瑞明白了爱惜身体、有所节制的宝贵道理。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刀慢割可以,大刀阔斧不行。 生计何从的问题,一直深深地困扰着贾瑞。但贾瑞也知道,关上门来,不可能造出好车。 恰好,彩明说她想回家去看一看。贾瑞也想借着这次机会,在市面上走一走,瞧一瞧,看是否能发现市场机遇,能否找到某个发财的金点子。 刚嫁来后第三天,彩明倒是回门了一次。但那次只有半天时间,太过于匆忙,彩明父母亲又忙于荣国府里的事务,只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露了一次脸,都没能和家人好好地团聚一次。 这次彩明已经打发冬梅,替她在母亲面前抒发了对亲人的思念,她母亲回话说,欢迎常回家看看。 彩明父母家原本住在荣国府梦坡轩后排的两间平房内,最初彩明就是在这里出生,属于标准的荣国府家生子。 后来,彩明父亲吴新登获得了政老爷和王夫人的信任,晋升为银库总管,手头上慢慢也有了一些积蓄,就在荣国府后街小巷子里买了一栋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共三十余间房子。 但位于荣国府内梦坡轩后排的那两间平房,吴新登也没有退掉。府上繁忙起来的时候,吴新登夫妇俩就直接住在府内,等到空闲了,才住到自己的私宅里。 彩明在家中排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大哥吴文十七岁,目前在南院马棚做事,负责照料马匹。 二哥吴武才十五岁,目前正等着府上安排差事。 彩明和她妹妹是双胞胎,妹妹吴靓因为长相上略显普通,很难入得了主子的法眼。眼下她在厨房帮佣,做一些淘洗之类的粗活。 这几个哥哥和妹妹都尚未婚配。 吴新登在西府志得意满,颇有体面,但回到家里却总是唉声叹气,就是因为几个子女的境况不如人意,为这些孩子们的出路发愁。 贾瑞心想,这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虽然不是正当节日,但嫁出去的女儿回家,总不能空手上门,多少要带一些礼物。 贾瑞和彩明在宁荣街上走了一圈,给便宜岳丈吴新登买了一坛好酒加两包茶叶,给便宜岳母扯了两匹棉布。合计才花了不到三钱银子,也就是一个礼轻情意重的意思了。 至于彩明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各自一小筐时令水果打发了事,才花了不到五十文钱。 在买礼物的过程中,贾瑞也顺便做了一番市场调研,他通过和商铺老板、店小二以及街边摊贩们的交流,获得了如下信息。 首先,这商铺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店,需要到衙门进行登记并获得官方许可,然后才能进行商业经营活动。 即使是路边摆摊这样的小生意,也需要向官方报备,并缴纳一定的税费。 或许是因为太祖张士诚是盐商出身,对工商业者有所照顾,大周朝商税不重,总体上秉承着让利于民的原则。一般来说,“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商户负担相对较轻,商品经济比较繁荣。 其次,做生意的人有很多,出身各不相同。 有些人出生于商贾世家。属于子承父业,祖祖辈辈都是依靠做生意来养家糊口。 也有些人是农户、兵户或者匠户出身,后来因缘凑巧,或者是找到了门路,来到城里开店谋生。 像贾瑞这种有志于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当然也可以开店做生意。但因为商海打拼,确实牵扯了个人极大的精力,所以读书人一般都是委托自己的亲属或信任的下人出面做东家,并聘请有资历、有经验的人来做掌柜、账房等。 很少有备考的读书人直接抛头露面,在生意上亲力亲为的。 再次,各行各业做生意的人,包括手工业者,都有自己的组织,比如商会、商帮等。 如果不能获得某个商会或者商帮的同意和认可,就贸然进入了这个行业,将会遭到这个行业其他从业者的集体反对和抵制,这个生意也就没法再做下去。 最后,商户离开本地外出经商需要“商引”,又称为“路引”。 商户向衙门递交申请,经过批准后,领取衙门签发的商引凭证才有资格依法从事商贸活动。 若经商者没有商引,一旦查出,即以走私论处,予以重罚。 因此,如果在衙门里没有一定门路,想要纯粹通过做生意发家致富,那是千难万难。 远不是历史穿越小说作者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什么出道即巅峰,一露面就是首富,真是扯犊子。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贾瑞的心情愈发沉重,只想说,“穿越小说误我啊。” 好在去了彩明家后,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让贾瑞的心情有所好转。 吴新登本来是看不上贾瑞这号人的。在他原有的印象中,贾瑞属于贾氏旁支,就凭他祖父贾代儒在学堂里做塾师所赚的那点辛苦钱,只能说勉强养家糊口。贾瑞本人又是个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 这样的货色,不要说让宝贝闺女彩明给他做小了,就算是明媒正娶,吴新登都要再三考虑一番。 然而,老太太捏着彩明的身契,硬要把彩明赏赐给贾瑞,吴新登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个下人,除了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情,还胆敢有其他想法不成? 不过,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吴新登的想法有所改变,彩明母亲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一是贾瑞在迎彩明进门前,送来了六十两银子的聘礼。一则说明贾代儒老太爷手里,可能还是有一些老底子,二则也说明男方对于女方的高度重视。 二是在彩明进门后,贾代儒立即出资二百多两银子,在小花枝巷那边购买了一栋二进四合院,既展示了他雄厚的财力,至少也能让彩明住得舒心、宽敞。 三是彩明现在上头没有正室辖制,下头又有两个小丫头贴身服侍,不是女主人,形似女主人。如果彩明能赶早生下一个庶长子,母凭子贵,或许还有翻身转正的机会呢。 眼下彩明能带着贾瑞回来看望父母,说明两人已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 吴新登夫妇心中窃喜之余,当然也是盛情款待,生怕怠慢了贾瑞。吴文、吴武兄弟俩也坐在一旁作陪。 酒桌上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第二十一章 似有隐情 酒过三巡,吴新登越来越兴奋。 他借口说彩明这孩子一片孝心,送来的茶叶好,酒也很好,不能不多喝几杯。于是一口气喝了半坛子酒。 随后,他便抱着贾瑞的胳臂,说起了一些颠三倒四的醉话。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扶进正房卧室内休息去了。 这次聚餐,也就只能草草而散。 彩明母亲可能是觉得难堪,在贾瑞、彩明临走前,塞给了彩明一个包裹作为回礼,说是王夫人赏赐给下人们的。 二人半路上打开一看,原来是好大一块五香酱牛肉,刚才喝酒吃饭时,席上就有这么一道菜,装了满满的一碟子。 贾瑞在席上夹了好几筷子,确实口感很好,肉质紧实,酥嫩爽口,喝一口酒之后,再夹一块到嘴里,那滋味美极了。 想起便宜祖父贾代儒也爱在独酌时拿这个下酒,贾瑞和彩明商量了一下,便不再往回走,而是绕道去了祖父、祖母那里。 说起来,自从搬到小花枝巷那边去了以后,除了头两天,还和彩明来这里蹭了两顿饭,此后贾瑞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一是贾代儒曾明确地告诉贾瑞,不需要这些虚礼,把书读好了才是正经,才是对他最大的孝顺。 二是贾瑞后来在和彩明的亲热战争中不幸落败,不得不躲在书房里积蓄体力。他那段时间形容憔悴,眼圈发黑,一看就是贪恋美色的表现。他也没脸出来见人。 于是在这半个月时间里,贾瑞只能打发彩明替他时不时过来走一遭,看一看老人家身体是否还好,也按照贾府的老规矩,时常敬献一些特色菜肴。 贾代儒夫妇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倒是让贾瑞成功地蒙混了过去。 毕竟是多日不见了。看到贾瑞、彩明两人上门,贾代儒夫妇也很高兴。 听说是刚从彩明父母那里吃了酒席过来,便没有再安排贾瑞、彩明用餐,而是泡了一壶放了冰糖的凉茶,让贾瑞陪着贾代儒坐在院内海棠树下喝茶解酒。 而彩明则和贾瑞祖母走进了东厢房,两人嘀嘀咕咕,说一些大约是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贾瑞虽然听不大清楚,但看见彩明满脸羞红、局促不安的样子,便猜测八成是在讨论女人们最关心的有没有怀孕之类的无聊话题,也就没有再去关注。 时令已经到了夏季,气温也是一天比一天炎热。凭借上一世读中学时所学习的地理知识,贾瑞知道,眼下还好,傍晚的时候,若是有风,人体还能感觉到有一阵凉意。 等到了六七月份,三伏天的时候,整个北平城热气沸腾,好似蒸笼一般,那日子可就难熬了。 贾瑞便询问贾代儒,院内天棚什么时候搭建,窗纸为何还没有换上绿纱布? 贾代儒不高兴道,“大老爷们,说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做什么?这些消暑的事情,自有家里的女人们去操心。你最紧要之处,是要好好地复习功课。虽然荣国府里的老太太发话说,你再也不能踏进族学一步,但你学业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晚上来我这里。我偷空点拨指导你几句,谁又能说什么?” 贾瑞讷讷称是。 贾代儒又道,“前一段时间,听说你连续多日都在书房里下苦功,晚上也是在书房里安歇。我听说后很高兴。像咱们这种家族旁支,若想要搏一个远大的前程,除了悬梁刺股,寒窗萤火,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不成?你往日最喜欢和荣宁二府那些嫡支的公子哥儿们混在一起,我时常提醒你,你却以‘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为由,硬要往人家面前去凑,说是要混个脸熟,我也懒怠说你。殊不知,你不过重复我当年所走过的那条错误的道路。” 贾瑞心想,我现在这条道路也很不错啊,天天软香在怀,别提有多舒坦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还只能跟着贾代儒的口吻,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也是悔不当初。” 贾瑞还故作一脸深沉地感叹道,“我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贾代儒一下子蒙住了,不知道贾瑞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奇谈怪论。 这让他直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经过贾瑞这么一打岔,贾代儒也没有什么说教的兴趣了,便挥了挥手,示意贾瑞、彩明二人可以回去了。 到家后,贾瑞也没有急于在彩明面前,证明自己已重振男人雄风,而是请彩明坐下,说自己有一些问题要讨教。 “最开始,是在分家析产那一天,我听到祖母哭诉说,荣府里的老太太是我祖父长嫂,却又一直对我祖父严密盯防。我今天又听到祖父说道,我重复了他当年所走过的那条错误的道路。我想知道,这背后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 “什么隐情?我根本不知道啊。”彩明故作懵懂道。 贾瑞没有好气地说道,“你就少装了。上次祖母哭诉时,你也坐在旁边若有所思,显然也了解一点内情。今天在你父母家吃酒席,你父亲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分,说什么要不是造化弄人,我就是如今西府里的琏二爷,说不定琏二奶奶或者珠大奶奶,就是我的老婆了。这番话纯属大逆不道,但我看你们全家人熟练应付的动作,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听你父亲这样说起。你就不向我解释一下这其中的隐情?” 彩明难为情道,“我也只是一个小辈,在府中的资历也短浅,不可能知道太多隐秘的消息。我就算了解一二吧,顶多也只是无意中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而且大都还是别人的醉言醉语,要么就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既不能完全当真,也没法完全证伪。别人姑妄言之,我也就是姑妄听之。你与其向我询问,还不如向你的那些朋友们,比如赖尚荣、薛蟠这些人去打听呢。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肯定比我一个丫头要多。” 贾瑞无奈道,“我怎么敢向他们打听?只怕我头一天打听,第二天就荣宁二府传遍了。我正是因为不好向外人打听,所以才想先听听你这里的说法。” “我可是你的男人啊,难道你都要隐瞒我?”贾瑞打着感情牌,想逼迫彩明就范。 彩明连声笑道,“不隐瞒,不隐瞒,我不敢隐瞒。” “不过——”,彩明拖长了声音,妩媚地笑道,“你得先证明了自己是我男人再说。” 贾瑞吓得两腿打颤,一张脸拉得像苦瓜一样长。 第二十二章 袭爵之争 是夜,贾瑞和彩明两人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谈论起了当年荣国府有关袭爵之争的那个公案。 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当时追随鲁亲王张见济在泉城起事时,还只是泉城守备水广肃手底下的两个小头目,贾演当时是一个百总,贾源则跟在水广肃身边做亲兵头目。 贾演、贾源当时都已经成婚,并各自有了长子贾代化、贾代善。 但水广肃为了对身边人市恩贾义,想把大家都绑在同一条船上,遂把自己府中那些好看的丫头婢女都赏赐给了手底下这些人。 贾源是亲兵头目,位置重要,他所得到的那个婢女不仅格外美貌,而且还冰雪聪明,棋琴书画无所不通,是原齐鲁学政的掌上明珠。 只是因为这个齐鲁学政公开反对鲁亲王张见济起事,被张见济第一个拿下祭了旗。他府中的那些如花美眷,自然也就成为了水广肃这些亲信们府中的战利品。 贾源对这名婢女非常宠爱,命令家中的下人们都称呼她为二夫人。鲁亲王张见济扫灭群雄,在北平城称帝那一年,贾源的二夫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贾源给这个儿子取名为贾代儒,当然也是寄托了他心中的一个念想。 贾源虽然文化层次不高,但他长年跟随在水广肃左右,耳闻目睹之下,眼界逐渐开阔,也自有一番见识。 他认为,马上得天下容易,马上治天下难。以后随着世道太平,将来这官场上势必都是文官们的天下。 因此,贾源对两个儿子的文化教育非常看重,还延请了京中大儒来家中严格教导。 但这个时候,贾代善早已是一个半大小子,心性已然定型。他就喜欢打打杀杀,仰慕父辈当年追随周世宗起事的那些旧事,畅想着金戈铁马的战场生涯。 对于读书写字,一想起来就头疼。把他按在书桌前,简直比要了他的小命还严重。 而贾代儒则从小在二夫人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早已培育出了对于道德文章的浓厚兴趣。 贾代善和保龄侯之女成婚那一年,贾代儒也通过自己的真实才学,考中了秀才。 双喜临门,让贾源喜不自胜,却不曾想隐然埋下了袭爵之争的祸根。 按照贾源的意思,既然胞兄贾演那里,已经明确了由长子贾代化继承爵位,且当时贾代化在营中表现优异,已升任甘州副将,摆明了是要走武将的路子。那么荣国府这边,是不是就由一个读书人袭爵? 这样荣宁二府,一文一武,可以说将立于不败之地。 但贾源的这个想法遭到了群起反对。 贾源的原配夫人此时虽然已过世,但她的娘家人却为贾代善打抱不平。 胞兄贾演也认为此事大可不必,还是按照立嫡立长的原则,立贾代善为世子更为适宜。 至于文官得势,那是将来的事情,从眼下开始,对家中子弟慢慢培养就是了。 反应最为强烈的还是保龄侯之女。 当初保龄侯在朝中担任尚书令,是文官之首,为了避免嫌疑,不愿意和武勋权贵结亲。 奈何保龄侯之女一心想嫁到荣国府做国公夫人,为表明其心志,还曾在侯府后院中的栖霞阁投水,“几乎没淹死,好容易救了上来,到底被那木钉把头碰破了。”弄得整个侯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迫于无奈之下,保龄侯只好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要是贾代善不能袭爵,他保龄侯之女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保龄侯之女不能忍,保龄侯更是不能忍。 毕竟是文官之首,出手就打蛇七寸。保龄侯直接向先皇上书,指出贾代儒是原齐鲁学政这个逆臣贼子的亲外孙,不适合立为世子,将荣国府中的袭爵问题公开化。 朝中讨论时,支持保龄侯意见的大臣占了绝大多数,他们认为斩草要除根,逆臣贼子们的性命根本就不能留。 消息传到荣国府,二夫人迫于压力,不愿意牵连到丈夫贾源,也是为了给儿子贾代儒的前途扫清障碍,当天晚上就选择了吞金自杀。 这种劲爆的事情传开以后,市井舆论一片哗然,朝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认为荣国府二夫人虽然是逆臣贼子之女,但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她能做什么? 况且她为荣国公生儿育女,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就真的有必要赶尽杀绝,不能留她一条小命吗? 朝中双方相互指责,舌来唇往,进而上纲上线,引发了“立嫡立长”或“择贤而立”之间两种观点的对立,群臣动辄争吵,一派乌烟瘴气。 一般来说,世子袭爵,本就是荣国府中的一件私事。却不曾想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惊天动地。 先皇见事情越闹越大,各种陈年旧事都被翻了出来,还不知道形势会失控到何种程度,到时候要填多少条人命进去?便把荣国公贾源宣入宫中,让他自己做个决定。 贾源到宫中究竟和先皇谈论了些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也不敢贸然打听。 但荣国府袭爵之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因为先皇在朝会时曾有过一道口谕,言明荣国府袭爵一事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荣国府世子的人选也初步明确,已由贾源写下一封手书,签字画押后,存放在上书房中。待贾源百年之后,再公布于世。 荣国公贾源究竟在那封手书中写了些什么?既然能够得到皇上的首肯,想必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大家也都议论纷纷。 但贾源本人却对此绝口不提,还以旧伤复发为由,辞去了营中的将职,至于荣国府中的管事权,也委托给贾代善夫妇俩做主,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督促贾代儒读书备考。 很多人据此认为,贾代儒或已被内定为荣国府世子,一时间炙手可热,上门奉承者络绎不绝。 贾代善夫妇自然不肯就此偃旗息鼓。他们除了不断地往贾代儒房中塞绝色丫头,希望以此消耗贾代儒的精力之外,还体贴地说要帮贾代儒找一房好媳妇,怂恿贾代儒和女方私下里见面,其实这些女方都是京城八大胡同里的清倌人,才色艺俱佳。 贾代儒是一个长年只知道苦读诗书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惊为天人,乐不思蜀。 有一次,他终于不胜酒力,在金凤楼花魁颜令嫔的怀中说了这么一句醉话,泄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家父已偷偷地告诉我,只要我能中举,荣国公世子的位子,如探囊取物耳!” 贾源因为对二夫人思念深重,情深不寿,身体每况愈下,最后一段日子,已经到了需要每天喝一碗百年人参汤来吊命的程度了。 这年秋天,在听说贾代儒考中顺天府乡试第二十三名的喜报后,就当即含笑去世了。 当时先皇已经驾鹤西游。即位的高宗皇帝兴致勃勃,命人当众打开贾源身前所留手书,果然在其中看到了这样一段话,“东华门唱名者乃好男儿。犬子代善、代儒,先考中进士者,当承袭爵位。不然,则先考中举人者,袭爵。若无人中举,则由胞兄膝下嫡孙贾敬袭爵。吾观其聪明伶俐,有大道长生之气象。” 听到彩明说到这里,贾瑞从被窝里一跃而起,连内裤都顾不上穿,紧张地问道,“你是说,当年手书公布后,理应由我祖父袭爵?” 彩明笑道,“做梦哩。真要由你祖父袭爵,我们手头还会短银子?” “你不是说手书中明确写道,先考中举人者袭爵吗?祖父在顺天府乡试中榜上有名,这难道不是事实?”贾瑞满腹犹疑地问道。 “可人家贾代善老太爷暗度陈仓,提前大半年就偷偷地考中了武举。白马是马,黑马也是马。文举人是中举,武举人也是中举。”彩明耐心解释,语气中也颇为惋惜。 贾瑞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只能感叹一声,“卧槽”。 第二十三章 狗朋狐友 至于贾代儒袭爵失败以后,经历了些什么,贾瑞没有再问,彩明也没有再提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就像那个齐鲁学政反对鲁亲王张见济起事被拿来祭旗,结果家破人亡一样。 失败者将会迎来怎样残酷的命运和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实在是不难想象的事情。 贾代儒之所以还能够活到今天,还能安安稳稳地坐稳了族学塾师的位置,在某种程度上,得多亏了他有一个举人的功名。 既可以免除赋税徭役,也可以见官不跪,即使获罪,也不得擅上刑具、随意责罚,等等。 这就导致贾代善夫妇即使想要对贾代儒不利,也投鼠忌器,所能够采用的手段是非常有限的。 再考虑到贾代儒好歹还有一帮乡试同年,这其中某些人后来还考中进士,进而官居高位,能够上达天听,贾代儒夫妇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当然了,从常理上来讲,随着后来贾代善坐稳了荣国公的位子,以及他临终前向高宗皇帝上书得到恩准,长子贾赦降等袭爵为一等将军,次子贾政被破例授予工部主事之职后,代善之妻,也就是保龄侯之女,现在荣国府中的那位史老太君,对贾代儒这一旁支的防范之心也应当慢慢地消除才是。 谁曾想,这个老太太居然报复心这么强,还惦记着当年的那些陈年旧账,利用贾瑞窥视西府内帷女眷这起桃色争议,直接赏赐给了贾瑞一房貌美妾室。 此举既不利于贾瑞的婚配,也势必要牵扯贾瑞的大量精力,等于是在贾代儒心中又扎下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吧。 这样一分析,连贾瑞都对自己这个便宜祖父有些同情起来。 当然了,抛开这些历史恩怨,就贾瑞个人来说,他对荣国府老太太的成人之美,还是深怀着感激之情的。 如果这个老太太善心大发,也给他安排几个京城八大胡同里的美丽清倌人,那就更值得期待了。 让这些糖衣炮弹来得更猛烈些吧,让这些下作的阴谋诡计来得更频繁些吧。贾瑞美滋滋地这样幻想着。 但一想到就彩明一个女人,就差点让他油尽灯枯,贾瑞的精神状态又有点萎靡不振了。 他告诫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不要浪,一定要吸取原主是如何挂掉的惨痛教训。 贾瑞决定今晚过后,还是照旧住在书房中一段时间。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彩明,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要从明日开始,早睡早起、自强不息之后,彩明当即表示赞同道,心动不如行动,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直接搬到书房中去住? 贾瑞嘴硬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说好的从明日开始,那就一定要从明日开始。你硬要我从今日开始,这不是让我食言而肥吗?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贾天祥就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贾瑞也并没有搬到书房中去住。 他被呆霸王薛蟠强拉硬拽,一同来到皮条营胡同的环采阁体察民情去了。 自从上次前来探望病情,和贾瑞有过一次深入友好的交流之后,薛蟠对贾瑞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贾瑞对于美色的研究达到了如此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这次环采阁广邀恩客,想要一次性展示从八闽行省常乐港采买的十数个番邦美女,薛蟠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中,这无疑体现了薛蟠在京城各大风月场所受欢迎的程度,薛蟠本人对此也是洋洋得意。 但薛蟠前不久马失前蹄,刚吃了一个很大的暗亏。他本来在韩家胡同的美仙院花了数百两银子,买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后来才知道不是。把薛蟠气得暴跳如雷。 虽然说,美仙院的东家还算是比较讲道义,也可能是出于想要挽回薛蟠这种老主顾的心理,他们虽然不敢承认弄虚作假、坑蒙拐骗,但也勉强承认了自己审核不严,把关不准,最终将这笔银子如数退还,那一对冒牌姐妹花也白送给了薛蟠了事。 但薛蟠还是通过这件事情,受到了很大的心理伤害。因为这进一步坐实了他那个薛大傻的外号,这让薛蟠如何不生气,又如何不义愤填膺? 薛蟠曾公开扬言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去美仙院了。 附近的逍遥楼赌场听说后,借此开出了赔率:薛蟠一个旬日内重返美仙院,赌场一赔十;薛蟠一个月内重返美仙院,赌场一赔五;薛蟠半年内重返美仙院,赌场一赔二;薛蟠一年内重返美仙院,赌场一赔一点一。至于薛蟠一年后重返美仙院,赌场分文不赔。 这个赌约吸引了许多了解此中缘由的赌客、恩客纷纷下注,一时间在八大胡同之间广为传播,也让逍遥楼赌场赚得盆满钵满。 有人传言说,逍遥楼赌场已经联手荣国府里的某个大佬,聘请了某家镖局的三十多个好手,在韩家胡同里里外外设置了好几道明卡暗哨,只要薛蟠胆敢出现,立即将他捆绑,送到荣国府梨香院薛姨妈那里去。看他还敢不敢在韩家胡同露面? 关于薛蟠的这个赌局,既然逍遥楼赌场赚了大钱,自然也有人输得连底裤都没了。 有人曾认准薛蟠必定会在旬日内重返美仙院,为此借了杠杆下注。结果薛蟠却转战到了皮条营胡同的环采阁,自然让下错注的人亏得血本无归。 据说,已经有输红了眼睛的赌徒吊死在了荣国府梨香院的外面,也有人想要求见薛蟠,想要请他赶紧到美仙院走一趟,要不是惧怕荣国府的威严,这些人怕是就要冲进去了。 这些情况,荣宁二府的贾琏、贾珍都多少有所耳闻。但不看僧面看佛面,除了提高安保等级,严禁下人们向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姑娘等人泄露此事之外,还能够怎么办呢? 半路上,听到薛蟠自卖自夸地说着这些,贾瑞差点惊掉了下巴。 贾瑞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薛蟠会这么生猛,来到京城还没过多久,就混得风生水起,打开了这么大的局面,闯下了这么大的名头? 对于薛蟠强拉他来到风月场所,贾瑞则是深感头痛。 这么好的地方,薛蟠为什么不早些把自己拉来? 自己被拉来风月场所之后,就凭手头上那么一点零碎银两,又如何能玩得转这种销金窟? 这不是害人么?这个薛蟠,明显是个狗朋狐友啊。 第二十四章 风月场所 原主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贾瑞还不清楚。但贾瑞穿越而来,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来到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所,也是极为好奇,忍不住东张西望。 只见狭窄的胡同里,亮着数不清的大红灯笼,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莺还倚靠在大门边上,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白帕,向贾瑞热情地打着招呼。 那目光之迷离和表情之露骨,让贾瑞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薛蟠见状笑道,“前一段时间,知道瑞大哥身体有恙,又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就没有叫你过来。但像今天这种番邦佳丽齐集的场面,可是多年难得一见,你又是鉴赏风雅、品评佳人的大师一级人物,要是错过了,事后指不定还得埋怨我这个老兄弟不够仗义?况且,我想着一个人高乐,还不如朋友们都高乐。就没和你提前商量,直接把你掳过来了。瑞大哥不会怪我唐突吧?” 来到来了,还能怎地?就算怪罪到薛蟠头上,除了得罪这个混世魔王之外,还能落到一个什么好? 贾瑞也不是迂腐之人,当下也是强颜欢笑道,“哈哈哈,薛老弟言重啦。像这种好事,我要是听说了,哪怕你不叫我,我都要偷偷地来。” 薛蟠评价道,“你这个‘偷偷’二字,用得极妙。”两人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原来,今天薛蟠去到贾瑞家中,打着的是“请教学问”的旗号。彩明听说后,还特意在书房中准备了一壶好茶。 不曾想,二人聊着学问,竟然聊到皮条营胡同里来了。 自周世宗张见济定都北平城以来,在此地重设教坊司,受此影响,小栅栏观音庙以东乃至鱼市口、天门桥、虎兽园、木材厂一带,逐渐青楼聚集,相互之间竞争也呈现白热化趋势。 皮条营胡同虽然在业内也有一定名气,但在众人心目中档次较低。为了扭转这个印象,在皮条营胡同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环采阁,据说斥重金,费时将近一年时间,从海内外搜罗了十数名番邦美女,举办了这次所谓的“异域佳丽拍卖会”,试图一炮打响,一炮而红。 环采阁在皮条营胡同深处,这座两层砖混建筑在胡同里显得特别扎眼,很早就能看到它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口还彩旗招展,不断有恩客谈笑间出入其中。 在它对面墙角,有一个身形佝偻的盲人琴师正席地而坐,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声音凄恻、哀婉,他脚边的那只白色破碗中,只有零星几个铜板。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贾瑞从心底里哀叹了一声,随手扔了一枚铜板在那碗中,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那个盲人琴师听到后,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用力了。 “这是谁啊?瞧那潇洒的动作,我还以为要一掷千金呢。结果就这,才一枚铜板?”身后有一人用挖苦的语气讽刺道。听着声音,似乎还有点熟悉。 贾瑞回头一看,暗叫不好。真是冤家路窄,原来是贾蓉、贾蔷这对哥俩走过来了。 “你行你上,不行就不要说话。”贾瑞虽然不愿意见到这俩人,但既然都当面遇见了,却也不甘示弱,当即回应道。 贾蔷正要从怀里掏出银钱,想和贾瑞比拼一下财力,却被贾蓉伸手拦住了。 贾蓉笑道,“算啦,你丢多少钱下去,瑞大叔都不会跟进啦。据说他昨天看望便宜岳丈,上门礼拢共才花了不到半两银子。你跟这个穷鬼,斗这口气做什么?” 这时候,薛蟠已出面劝阻道,“好啦好啦,蓉哥儿,蔷哥儿,你们和瑞大哥真有什么意见,以后再单独找个机会说道就是。可今晚瑞大哥是我邀请过来的,我想请他帮我品评一下,把一把关,省得我又做了一回傻子,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笑话。你们俩现在过来挑衅,惹恼了瑞大哥,坏了我今天的好事,可不要怪我到时候在珍大哥面前,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贾蓉、贾蔷笑道,“行,那我们今天就给薛大叔一个面子。和瑞大叔的事儿,以后再说就是。” 贾瑞听这哥俩的口吻,似乎还有威胁之意。心想,今天不趁着薛蟠在一旁助阵,打压这两人的气焰,难道还等着他们俩以后得寸进尺不成? 想起上一世那个同门师兄的真心教导,以及那令人醍醐灌顶的八字箴言,贾瑞立即装作生气的样子,怒骂道,“这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哥儿,跑到环采阁来闹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拉着你们去找珍大哥,去找他评评理,把荣宁二府的脸面丢到八大胡同这里来了,你们俩究竟是有脸还是没脸?” 贾蓉、贾蔷万万料不到,这个贾瑞居然说发作就发作,一时间懵在了那里。 在他们的印象中,贾瑞原本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实人,又很喜欢围绕在他们这些有钱有地位的公子哥儿们身边,稍微给他一点零星好处,就像哈巴狗一样拼命讨好,把尾巴摇到了天上去。 这次他俩一着不慎,被贾瑞骗走了将近二百两银子,倒不是因为这笔钱,而是真心受不了这种气。 这岂不是说明他们俩一直被贾瑞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让平日里心高气高的贾蓉、贾蔷二人,怎能轻易接受? 贾瑞继续火力输出道,“当初逼我写赌场欠契的是你们,后来说我窥视内帷女眷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就跑到老太太那里去,把这真相公之于众,看谁有脸还是没脸?你们还有脸跑到环采阁来闹事,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贾瑞夹枪带棒,摆出了一副不怕老太太知道的架势,又不由分说,牢牢地把在环采阁闹事的大黑锅扣在了对方头上,倒是很好地唬住了贾蓉、贾蔷二人,让他们俩仓皇之间,也不敢再说什么硬话了。 环采阁的老鸨看到有人在门口争执,这时候也已经赶了过来。 这个老鸨很有经验,看到薛蟠、贾蓉这两尊大神在这里,她也不敢胡乱插手,而是叫唤了一帮姑娘过来,分别簇拥着薛蟠、贾瑞和贾蓉、贾蔷,实际上是把争执双方都隔离了开来。 贾瑞和薛蟠被一群姑娘莺莺燕燕地围在中间,跟着朝环采阁里面走去。 贾瑞看到正门上方有一个牌匾,上面书写道“环采阁”三个大字,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注明道:礼部孔侍郎题。 由此可见,环采阁背后的东家可一点都不简单,也难怪贾瑞刚给贾蓉、贾蔷二人扣上门口闹事的帽子,就能让他俩立即闭嘴。 进入环采阁大门后,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贾瑞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天井。 天井中间有一个y字型楼梯连接着二楼围廊。头顶上方是一个高架木头凉顶,设计很巧妙,即便下雨,也不用担心把客人淋湿。 贾瑞和薛蟠二人被接引到了东边靠前一处桌子。贾蓉、贾蔷二人则被接引到了西边靠前一处桌子。 想必是老鸨特意安排,防止他们双方再起冲突。 而随着一阵锣鼓喧嚣,今晚的正戏也很快就要开场了。 第二十五章 列国风情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老龟公登上了y字型楼梯旁边的一处舞台上,面向众人团团作揖。 他对诸位来宾表示热烈欢迎,简要介绍了本次活动的主要内容、拍卖规则和注意事项,特意强调了环采阁成立几十年来,向来以诚信为立足之本,从未有过坑蒙拐骗、宰杀恩客的现象。 他这一番话显然是内涵美仙院那起冒牌姐妹花的丑闻,明面上当然也是为苦主薛蟠打抱不平,但也引得众多恩客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薛蟠的脸上,让薛蟠感觉有些尴尬,却又不便发作。 须臾过后,京城有名的华林部戏班还上台表演了《大唐贵妃》这出戏中几处露骨的片段,引发场下一阵乱哄哄的叫好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哨声。 随后,从二楼围廊那里出现了一群衣着暴露却蒙着面纱的佳丽,各自翩然起舞。 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之时,有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解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清秀可人的瓜子脸蛋。 她身着白色衣裙,手持一把短箫,一边吹着不知什么曲子,一边沿着y字型楼梯,从二楼围廊上缓慢走了下来,停留在舞台中央。 “这是搞什么名堂?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嘛?”人群中有人这般问道。 老鸨似乎早有准备,连忙上台笑道,“说不特别,也不特别。各位都是贵客,什么佳丽没有见过。但要说特别,也真特别。这可是高丽藩国隆庆亲王的女儿,封号爱珍公主,今年才芳龄二八。因隆庆亲王犯事,爱珍公主也被收押监狱。这可是我们环采阁花了八百两银子,托了天大的关系,才采买得手的。现在拍卖价九百两起步。诸位想一想看,你们只需要花区区九百两银子,就有可能让一名藩国公主终生侍奉在您的左右,这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感觉性价比很高?” 大多数人对老鸨的说法不置可否,但也有少部分人相信环采阁长期积累的商业信誉。 更有那个别猴急之人,早已乱喊出了“九百两”“一千两”之类的叫价。 最后,城东珍珠阁饭庄的刘老板,出价一千七百五十两银子,成功抱得美人归。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刘老板是辽东汉民出身,祖上在高丽藩国也曾做过药材生意。听说有一次,曾被高丽藩国一位大人扣押了二十大车药材,差点让他家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他这是摆明了想把这怒火发到爱珍公主身上去了啊。 薛蟠对于爱珍公主兴致不大,他连高丽藩国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贾瑞只好根据上一世读大学时,在男生寝室里卧谈交流、品评列国风情的心得经验,向薛蟠耐心解释道,“高丽藩国是一个半岛,三面环海,与辽东相邻。至于高丽美女,大多自然淳朴,纯真干净,皮肤白皙,性格上温柔和顺,宛如出水芙蓉一般。” 贾瑞如此夸夸其谈,把薛蟠唬得一愣一愣。 薛蟠以前和别人讨论美女,大多停留在哪里大、哪里白、哪里软这样的层次,低俗,浅显,直露,根本上不了台面。 现在听贾瑞这样一讲,倒是别具一格,有一些意思在里头了。 紧接着,一阵背景音乐声中,又有一个身着和服的年轻姑娘低着头,缓步走向舞台中央。 贾瑞向薛蟠介绍道,“这应当是一位日本姑娘。日本和我们大周朝一衣带水,隔海相望,属于海上邻国。日本美女普遍身材小巧,眼神温柔,外表看似柔弱顺从,实际上有着不随俗流的品性。” “这位兄台,你可以啊,对番邦佳丽,居然有如此见地。”后桌有人凑上前来,向贾瑞拱手说道。贾瑞也拱手回礼。 一番交谈过后,得知对方居然是仇都尉的大儿子,唤作仇亮。薛蟠是个热肠子,邀请仇亮干脆两张拼一桌,大家说话也方便些。仇亮也欣然同意。 这时候,老鸨站在那里开始吹嘘了起来,“诸位,刚刚错过了高丽公主,可不要再错过这位来自日本国京都水茶屋的花魁了。她号称东洋之花,曾在日本国王宫展现才艺,也曾和北海道大将军有过春风一度,被日本某位穷酸才子誉为“三千年难得一遇之美女”,足见其才色兼备和致命的诱惑力。如今环采阁特价优惠,只需要纹银五百两。” 五百两就可以尝一个新鲜,自然引起了场内诸人的兴趣。一番叫价过后,顺天府香河县大地主张文彩员外,花了六百二十两银子,在竞价中胜出。 随着各位佳丽纷纷登场,贾瑞也搜肠刮肚,结合上一世所学到的世界地理知识,胡乱编造了一些什么安南美女之匀称、波斯美女之丰腴,什么爪哇美女之娇美、吕宋美女之开放,让薛蟠和仇亮这两个土鳖大开眼界,不时抚掌大笑,发出阵阵惊叹。 暹罗国美女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结合了清纯的脸蛋和魔鬼般的身材,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回眸之间,万种风情。 薛蟠一时间看呆了,仇亮也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边上流出了一线口水。 连贾瑞这种在后世美颜滤镜下有过一番历练的人,都直觉得这女人可真美。 老鸨还没有说出起价,现场诸人就忍不住开始乱吼乱叫,有说五百两的,有说一千两的,诚意伯府的一个老年管家还开出了二千两银子的天价,一时间把众人都吓住了。 他一个老年管家哪有这种财力?这有可能是诚意伯本尊,也有可能是诚意伯的儿子,对其管家发出了志在必得的指示啊。 薛蟠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他也是金陵四大家族出身,诚意伯府在他眼里,不是说没有分量,但也没有庞大到把他吓住的地步。 二千两银子算什么?就算三千两银子,他也当场拿得出来。 薛蟠正要开口出价,却不料被贾瑞用手把嘴捂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薛蟠把贾瑞的手拉开,不悦地说道。 仓促之间,贾瑞也只能大声提醒他道,“不要出价,这是一个人妖。” “人妖?”薛蟠有点发懵道。 贾瑞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很多人纷纷交头接耳,都在讨论这个人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个世上当真有妖怪?环采阁把妖魔鬼怪都请到了舞台上,这生意是不是以后不打算做了? 老鸨听到了这些议论,并没有生气,而是笑道,“这名公子好见识,好眼力。薛大爷以后来八大胡同,只要有公子您在身边掌眼,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吃亏了。” 随后,她向众人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这本只是我们环采阁给大家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想让大家也多见识见识。我们一开始也并没有说出起价,是诸位迫不及待,大家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稍作停顿后,她又笑道,“所谓人妖,其实和正常人一样,大家不要害怕。多是贫苦人家的男孩子,从小服用特殊药物,长大后,变得比女人更像女人。仅此而已。我们从暹罗国采买的这名绝色人妖,早已被某个王府所预定。此番展示出来,也仅仅是让大家开开眼界,并没有哄骗大家上当的意思。说老实话,大家就算想要采买,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了。” 老鸨这样一说,大家也都能理解,向市场投石问路嘛,这属于商家的常规操作了。 那种有着龙阳之好的人,自然事后会和环采阁商量,没有这种特殊癖好的人,也算是开了眼界,可以说不枉此行。 就这样,整个拍卖会高潮迭起,渐渐进入了尾声。 第二十六章 河东狮吼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白人姑娘。她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很像贾瑞上一世在电影《泰坦尼克号》中看到的女主角凯特·温丝莱特。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白人姑娘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嘴里塞着布条,身上还有被鞭打的痕迹。 “这是在干什么?”场下有人不悦道。 是啊,大家来到环采阁,本来就是为了潇洒快活,讲究的就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 如果女方不情愿,那你们环采阁就得事先调教好。 现在这个姑娘明显不愿意,硬要买下来,结果人家咬舌自尽了,到时候几百上千两银子的损失,到底算谁的?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事儿也怕办得不吉利啊? 老鸨连忙解释道,“诸位客人还请原谅,这个姑娘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这次环采阁在岭南浪白澳遇到了一帮佛郎机商人,他们从天竺漂洋过海而来,原本是想要把这个姑娘卖给浪白澳一个有钱的佛郎机船主,却不料这船主早已经去世半年了。听说我们环采阁拟将举办异域佳丽拍卖会,于是便顺手转卖给了我们。据佛郎机商人介绍说,这个姑娘还是佛郎机一个城主的女儿。为此,我们还特意从朝廷的会同四夷馆请来了一个翻译官,他精通六门语言,也包括佛郎机语。谁知道,这个姑娘根本就不是佛郎机人,她说的话,翻译官一句都听不懂。语言不通,诸事就颇多不便,总不能直接打杀了事呀,前前后后,两百多两银子的投资还要不要回本了?提起这笔买卖,我们环采阁背后的几位东家就都摇头。大家常常说,环采阁是销金窟,老是骗客人们的钱财。殊不知,我们环采阁也经常被人骗,也经常做旷世怨种呢!” 说到这里,现场响起了一阵轻笑声。 老鸨的这句自我解嘲,倒是很好地缓解了客人的不满心理。她也脸上自感得意,接着笑道,“所以此次拍卖,我们环采阁宁肯吃点亏,起价只要二百两银子。但我们也提前说好,买主带回家没有调教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要再找我们环采阁的晦气。而且事先说明,这姑娘来自哪里都不清楚,生活习俗也完全不知。经过观察,发现她不爱吃米饭,爱喝牛奶、羊奶,身上有些许异味。大致情况就是这些,接下来有兴趣的客人们可以开价了。” 场下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要说二百两银子确实不多,尝个新鲜也无所谓。 但语言不通,习俗不同,最后勉勉强强来一个霸王硬上弓,闹出了人命,也没有多少趣味可言啊。 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是色中饿鬼。 此外,这个白人姑娘身上竟然还有异味,这是什么鬼?这不是大煞风景吗? 白人姑娘毕竟还是颇有些姿色,身材凹凸起伏,价格也不贵,个别人还是动了心,但也迟疑道,“怎么嘴里还塞了一个布条,该不会是个哑巴?” 老鸨苦笑道,“诸位放心,绝不是哑巴。只是这姑娘不识好歹,喜欢大吼大叫,又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这不是怕影响大家的情绪吗?” “少废话。”那人不耐烦道,“人牙子当面卖人,我们还要看牙口呢。你不让她吼几句,我们怎么知道具体详情?” “那好吧,我这就拿掉她嘴里的布条。”老鸨无奈答道,顺手把这白人姑娘嘴里的布条扯了下来。 “help me!please help me!”随着白人姑娘那异常尖利的叫嚷声响起,好似天上突然出现了一阵惊雷。 震得许多人耳朵嗡嗡作响,耳膜隐隐生痛。还有人因此一阵失神,打坏了手里的茶杯,茶水溅洒得满地都是。 “这太可怕了。”有人喃喃自语道。 还有人心有余悸道,“河东狮吼,这就是传说中的河东狮吼啊。” 更有人不满道,“我们去其他青楼,人家也就是想要我们的钱。我们来环采阁,你们还想要我们的命。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老鸨见状不妙,忙用布条把那白人姑娘的大嘴重新堵上,但那姑娘扭着头左右挣扎了一下,在嘴被堵上之前,又吼出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怪话。 声音高亢、刺耳,震耳欲聋,充满杀气,吓得场下诸人浑身一哆嗦。 老鸨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试图救场道,“她也不是每次都这样。” “每次这样那还得了?”有人拍着桌子,大声表示不满道。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一时间场面大乱。 “哎,环采阁这次怕是真要把货砸在手里了。”贾瑞叹息了一声道。 “此话怎样?”仇亮连忙追问道。他今晚听了贾瑞一番高论,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时听到贾瑞如此说,想必又有新的见解,脸上充满了期待。 薛蟠也急不可耐地催促道,“有何隐情,快讲快讲。” 贾瑞笑道,“这个姑娘所说的第一句话是‘help me’,请求别人救她的意思。她的第二句话‘if someone buys me, either he or i will die’,意思是说,如果谁买下她,要么谁死要么她亡。” “这姑娘确实很生猛啊。”贾瑞由衷地感叹道。 仇亮适时地捧哏道,“何止是生猛,简直是凶残。” 薛蟠则疑惑道,“瑞大哥,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可从没听说你还会番邦语言啊?” 贾瑞瞎诌道,“哈哈哈,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大概十几年前,当时你年纪还小,也还没来京师,可能成天还在金陵薛府的后花园里捉蛐蛐玩泥巴呢。我那时已经十岁出头,算是半个小大人了,某天在西什库教堂游玩时,无意间结识了一个番邦传教士。后来断断续续,请他吃了几次酒,看了两场戏,从他那里也学到了一点欧罗巴语。因此这位姑娘的话,我多少能听懂一些。” “了不起,瑞大哥真了不起。”薛蟠向贾瑞伸出大拇指,真心称赞道。 但他转而又说道,“至于说捉蛐蛐和玩泥巴,小时候我还真想这么干来着。但那时我父亲还在,成天把我拘在书房里,不得有半点空闲。我那时心里怨恨,每天晚上做梦都想着,要是父亲明天不在家,那该多好啊。谁曾想,他会那么快就没了。我如今偶尔还会记得他打骂我时的凶狠模样,心痛得厉害了,就忍不住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哭一场。” 薛蟠说到最后,猛喝了一大坛酒,脸上神色已是一片黯然。 贾瑞回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父母,回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和儿时的家庭温馨,也是默默流泪,心痛得不能呼吸。 仇亮则想起了自己幼时丧母的悲痛经历。如今父亲已另娶了一个继室,近十年来接二连三,前前后后,总共生下了六个孩子。 都尉府虽大,却根本没有人多看自己一眼,他有个父亲也等于没有父亲。这又如何不让仇亮满怀感伤? 三人坐在那里,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间都泪眼汪汪,满脸哀伤。至于场中的吵闹声是如何山呼海啸,那是全然不在乎了。 “这三个臭小子,该不会是被这河东狮吼给吓傻了吧?”旁人见到这种情况,立即向老鸨提示异常。 老鸨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以后还有哪个客人敢上门? 然而,老鸨情急之下,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什么处理办法,贾瑞就因为伤心过度,突然晕死过去了。 第二十七章 中西交流 贾瑞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他睁眼一看,发现正躺在自己家中正房里。彩明焦急地守护在床边,两眼通红,怕是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见到贾瑞醒来,彩明又是担心,又是嗔怪道,“明知道身体不好,还要去那种地方?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像那种销金窟有什么好的,那里有的,难道家里就没有?” 贾瑞哪里好意思和彩明讨论这个问题,连忙转移话题道,“有吃的么,我肚子饿了。昨晚光顾着说话,一盆手抓羊肉,被薛蟠狼吞虎咽,一个人全吃完了。” 彩明忙道,“有有有。昨晚你一回来,冬梅就杀了一只鸡,炖了一锅汤。就等着你醒来好喝了。”彩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丫头辽西去厨房里把鸡汤端来。 贾瑞起床洗嗽后,呼噜呼噜喝了一大碗鸡汤,又吃了一小碗稀饭,感觉身体好多了,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这才疑惑道,“怎么昨晚家里会有一只鸡?我记得昨天出门的时候,你还说厨房里只剩下一升米,菜也没有了,吩咐书高明儿一大早去菜市场上采买。” 彩明笑道,“这都怪我。光顾着担心你的身体,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给你说了。你昨天在环采阁晕倒后,薛蟠大爷和一个什么都尉家的大公子,把你连夜送了过来,说是请郎中看过了,是惊吓悲伤过度,没什么大碍。还带来了很多鸡鸭鱼肉,计有活鸡二十只,活鸭二十只,腊鱼二十条,鲜肉二十斤,请我帮你好好补一补身子。” “哎,这么多活鸡活鸭,怎么养得起?各送五只去祖父和岳丈那里吧。”安排好这些后,贾瑞又感慨道,“还是薛老弟讲究啊。他这个朋友,我今后交定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朋友关系再好,也要看看你的具体情况啊。”彩明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不是说他薛蟠大爷心思不好,但是他明知道你体质虚弱,突然间就晕倒了,还特意给你送来了一个番邦女人,连身契都给拿来了,他这到底是何居心?真要把你榨干了,他能落得一个什么好?” “什么?”贾瑞大吃一惊道,“薛蟠给我送来了一个番邦女人?我记得昨晚分文没花,他昨晚也没有出手竞拍啊。” 彩明没好气地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到西厢房那间空屋子,看一看情况呗。” 彩明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才对薛蟠送女人这件事情牢骚满腹。再加上她昨晚又守护在床边精心伺候,体现出了她对贾瑞的一片深情。 贾瑞也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他心怀感激,连忙伏低做小,哄了彩明一小会儿,把彩明逗得破涕为笑,又督促彩明及时上床休息补觉。 一直等到彩明睡着了,他这才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向西厢房那间空屋子走去。 因为家里人少,彩明又恪守本分,坚持不肯住正房。所以最终商量,贾瑞住正房,彩明住东厢房,辽东和辽西两个小丫头,辽东住正房耳房,方便伺候贾瑞,辽西贴身服侍彩明,住彩明隔壁。 但是贾瑞死皮赖脸,经常在东厢房彩明那里凑合一晚,要么就去住书房,正房那里很少去住。书房设在西厢房。西厢房另有两间还空着哩。 至于书高和冬梅,都住在倒座房内,书高负责外出采买、看家护院等杂事,冬梅主要负责厨房烧煮,有时候也帮着做一些庭院卫生等。 晚上夜深之后,除非特殊情况,他们俩是不必再进内院伺候的。 贾瑞溜到西厢房,先推开第一间空屋房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一件家具都没有。贾瑞在心里自我解嘲道,这真是典型的家徒四壁啊。 他又推开第二间空屋房门,里面那张单人木床上,果然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材高大,体型丰满,她仰面躺在那里,几乎把那张小床给占满了。 贾瑞定睛一看,女人身上还被绳索捆绑着,嘴里也有布条,这不就是环采阁异域佳丽拍卖会上最后一个出现的那个白人姑娘吗?薛蟠怎么把她送到了自己这里? 贾瑞决定等薛蟠过来后,好好地问一问。 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先和这个姑娘交流一下,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会漂洋过来,落到环采阁的手里。 白人女子这时候已经醒了。她的脸色看上去非常憔悴,但眼睛却炯炯有神,盯着贾瑞,像是要喷出火来。 贾瑞苦笑道,这怕是真把我当成色中饿鬼了。他不敢立即扯下这里女人嘴里的布条,河东狮孔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一她发飙,把家中哪个谁吓出病来,那可就闹大发了。 贾瑞酝酿了一会儿措辞,这才用英语说道,“我想先和你交流一下情况,然后再由你决定何去何从。希望在交流的时候,你不要大吼大叫,这个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吓到谁都不好。你如果同意,就点点头。” 贾瑞上一世虽然从初中就开始学英语,后来又考过了大学英语六级,也曾在牛津词典的帮助下阅读过几篇英语论文,但在用英语进行沟通交流方面,确实没有太多经验,还停留在“哑巴英语”的水平。 现在让他来承担这种中西文化交流的重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这些英语,他说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有些地方发音不准,重复了好几遍,但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把自己的意思基本上表达了出来。 白人女子连猜带蒙,居然真听懂了贾瑞的意思,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睛里甚至还流出了一连串激动的泪水。 她已经有多久没和人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了?可能连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强盗绑架后,骑了好些天马,坐了很久的船。 一开始是斜躺在船底一间密室里,连身子都不能完全舒展。 半途中,有人深夜爬进来想非礼自己,被另一个人开枪打死了,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把她吓得癫狂一般,喊叫了大半个晚上。 后来自己被转手,坐上一条更大的东方商船,住进了一个豪华房间。 日常起居还有两个中年女人服侍,同时也负责监督看管她,有时候还打骂她,尤其是自己不肯好好吃东西时。 不是她挑剔,她实在是吃不惯那白色珍珠一样的米饭。她做梦都想吃一顿家乡的烤面包和鲜牛奶,但却一直未能如愿。 她也曾向身边的人提议,用力地吼叫,说自己想要吃烤面包,哪怕是黑面包也行,但却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最后,她走下商船,坐上马车进入了一个幽深的宅院。 曾经有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翻译和她尝试着交流过,但失败了。他们彼此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她感觉这个翻译说的很像是欧洲大陆上的葡萄牙语,但她只是英格兰乡下一个普通农场主的女儿,哥哥在当地做警长,全家上下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伦敦。 她曾经出于个人兴趣,学过几句法语和德语,但她确实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份精力,再去学什么葡萄牙语。 她一天到晚也很忙,要操持家中的一日三餐,还要给农场的母羊挤奶和接生哩。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人,能够用英语和她交流,这让她感觉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还像看见了上帝的神迹。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贾瑞的眼神充满热爱和光芒。 第二十八章 人生选择 贾瑞把白人姑娘嘴里的布条取下来之后,她果然没有大喊大叫。 在征得其同意后,贾瑞又上下其手,帮忙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好在身体恢复自由后,她也并没有试图逃跑。贾瑞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但两人一开始并没有畅开交谈。因为白人姑娘说,她肚子饿了,也很是饥渴,一天一夜都没有喝过水了。 贾瑞帮她取来一杯温水,又拿来了几个馒头。等她狼吞虎咽地吃过东西后,才慢慢地和她交流起来,并对她的来历总算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知道她叫candy——贾瑞把她的名字音译为坎迪,来自于英格兰一个农场主家庭,大约十七八岁。 她是被一伙强盗劫持到海上,卖给了去往印度果阿州的佛郎机商船,然后又从印度的果阿州来到岭南浪白澳,随后再次被转手给环采阁,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形。 可谓是一路上漂洋过海,跨越了万里之遥。 贾瑞感到很为难。不是说他舍不得放这个叫做坎迪的白人姑娘离开,凭良心讲,男人嘛,幻想齐人之福,对这样一个有着绝色姿容的女孩有着觊觎之心,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 但贾瑞毕竟是现代人穿越而来,深知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也不会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去强迫谁,这不符合贾瑞两世为人的理念。 问题是,放这个坎迪离开后,会发生什么? 正如上一世在鲁迅作品集里看到的一篇短文《娜拉走后会怎样》。坎迪没有合法身份,亦身无分文,又不能和人正常交流,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当做异类抓起来,几经转手,再次流入像环采阁这样的地方? 她下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碰到另一个可以和她用英语进行口语交流的人吗?恐怕很难。 可是不放她离开,也不大现实。且不说这个坎迪是否愿意,但就贾瑞自己,也没有这份财力再多养一个闲人。 虽然没有住房压力,但现在这个小家中,已经有了六口人,都要靠贾瑞这个一家之主在外挣钱来养活。 而且,看书高和冬梅那一天到晚蜜里调油的架势,恨不得干活时都要手拉着手,估计很快就会生出小孩子。 奴才的孩子也是奴才,他的出生和成长,也是贾瑞这个主人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贾瑞想起这些,就深感头痛,压力山大。 如果再加上一个坎迪,而且因为生活习俗问题,她还要吃面包,喝羊奶、牛奶,不知道要多少花销? 成本这么大,就为了养一个闲人在家里?贾瑞这一关不说,只怕祖父祖母和便宜岳丈家,都不会点头同意。 贾瑞也简要介绍了自己的相关情况,当然穿越者这个最大的秘密,他是打死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然后再把自己的一些顾虑和实际困难,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坎迪,让她自己拿个主意。当然,贾瑞也提出了一些纯粹个人化的建议,供坎迪参考。 一是出卖自己。坎迪毕竟姿色不错,再打造一个番邦公主的人设,不怕没有大冤种找上门来。 比如说,要么给某个王公贵族做外室,要么给有钱的老板做小妾,要么在环采阁那样的销金窟坐台,这些方式都来钱很快。 等凑够了足够多的钱财,再加上此前积累的一些人脉,就可以在这里买房置地,安居下来,或者也可以寻找海上的门路,看有没有机会跟随某个欧洲的传教士,辗转回到家乡。 但这个时间耗费太长,机遇也太少,海上的风险也太大,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也许等个一二年,就可以等到这个机会;也许等一辈子,都无法重返故土。 二是送她去尼姑庵。对于本地人来讲,坎迪是一个外貌奇特的番邦女子,她进尼姑庵做比丘尼,更能体现佛法普度众生的宏愿,也能作为噱头,扩大尼姑庵的影响和声誉。 即使没有尼姑庵愿意接受,也可以找到门路,把她送到贾府或者薛府的某个家庙里去。 贾瑞向坎迪明确说明,这个事情不难,难就难在她一个年轻姑娘,是不是能长期忍受青灯古佛的生活。 三是就留在这里。但贾瑞不可能养闲人,家里也没有这个经济条件。她必须通过自己的劳动创造价值,自食其力。 具体的做法还没有想好,但大致就是学做刺绣等手工,把刺绣产品卖出去;或者就在家里做丫头,干苦力,先从小丫头做起,一个月二十文钱。等各方面都熟练了,涨价到一个月五十文钱。 贾瑞还生动地向坎迪普及了一文钱的价值:他给了坎迪一个铜板,然后拿走了坎迪手里剩下的那半个馒头。 坎迪揣摩着手里的那枚铜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每一种选择都意味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第一责任人。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你究竟如何抉择。我向你保证,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支持你,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贾瑞最后如此这般,向坎迪郑重其事地说道。 坎迪跪坐在单人床上,微微地仰起头,睁大着两只漂亮的浅蓝色大眼睛看向贾瑞,沉声道,“ok!” 和坎迪说了这么多,又经常遇到交流障碍,需要借助手势连蒙带猜,贾瑞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精力也大不济,便表示告辞,带上房门休息去了。 下午,贾瑞在内院中跑圈,开展体能锻炼。 原本是当天早上就要进行的,因为伤心过度昏迷过去,所以就错过了。 但贾瑞穿越至今,深知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所以不管怎么样,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都要保证每天有一定的运动量,感觉效果也有了一些。 但因为时日短,迄今还没有锻炼成那种有着八块腹肌的体育精牛。 但贾瑞相信,只要长期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到时候务必要让彩明在亲热中哭泣求饶。 刚开始,彩明还不大理解。后面看到贾瑞的战斗力有所增强,才恍然大悟。 近来,她在贾瑞的带动下,也尝试着在院子中跑跑跳跳,和丫头们跳毽子,丢彩球。 和别的大户人家相比,这里房子小,人口也不多,但胜在大家都开开心心,热热闹闹。 贾瑞已经把关于坎迪的事情都告诉了彩明。彩明不能理解跨海万里之遥,究竟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距离,作为贾府老太太指定给贾瑞的一房侍妾,她也自知身份所限,不便对贾瑞指手画脚,干涉太多。 但对于贾瑞事事都向自己咨询、事事都向自己解释的做法,彩明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她也赞同贾瑞的决定。 话说回来,即使坎迪留下来,那也是在家里做丫头,即便今后被贾瑞纳入房中,抬升为姨娘,坎迪的排序也在后面,她又不是长辈所赐,地位不可能高过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第二十九章 朋友来访 傍晚的时候,薛蟠和仇亮带着一个年轻人上门,说是前天晚上在环采阁认识的,也是一个非常仗义之人。 仇亮介绍说,他叫郭络,是张家湾大粮商郭员外的小儿子,目前正打理他们家族在北平城里的三家米铺。 贾瑞心想,这是妥妥的富二代啊,这样的朋友交得越多越好。 他忙将三人引入内院,安排辽东、辽西摆好桌椅,又切了几只新买的西瓜。 大家坐在海棠树下,一边吃瓜解暑,一边畅谈古今,倒也非常快活自在。 话题自然转到了环采阁。贾瑞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自己晕倒后,是这个叫郭络的朋友,率先向老鸨提出赔偿。 场内诸人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纷纷附和。薛蟠和仇亮这两位老铁,自然也是极力鼓噪。 好好的一个“异域佳丽拍卖会”,在收尾的时候却出了这么一个大乱子,环采阁的龟公和老鸨也是非常郁闷。 不过,也许是考虑这次拍卖会终归是赚了大几千两银子,也算是达到了预期目标,没有必要再因为这个突发事情,影响环采阁在诸多恩客心目中的形象。 龟公和老鸨经过商议后,决定将那个白人姑娘赠送给贾瑞作为赔偿。 老鸨的原话是这样的,“常言道,‘杀人者死,伤人者及盗抵罪。’既然大家都说,是这个白人姑娘河东狮吼,吓坏了这名贾公子。那我们就干脆把她白送给贾公子,最后是打是杀,是发卖还是做奴仆,贾公子醒来后看着办。诸位意下如何?” 虽然大家都认为,环采阁的这个赔偿方案,有故意甩锅之嫌,但也不能不承认,老鸨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再加上环采阁又给在场每位恩客,各送了一包茶叶表示歉意。最终这个事情,就这么草草的了结了。 最后,薛蟠和仇亮雇来一辆马车,把捆得五花大绑的白人姑娘和昏迷中的贾瑞,送到小花枝巷。这个时候,已经是卯时一刻了。 半路上遇到一处早市,想起郎中说的,像贾瑞这种情况,需要多锻炼,多补充营养。遂由薛蟠掏钱,在早市里面采买了一些鸡鸭鱼肉,一同送了过来。 听到这里,贾瑞忙站起身,向三位朋友表示感谢,团团作揖,拜了又拜。诸人让他不要客气,拉着他又坐了下来。 大家东拉西扯,又说还是贾瑞好,一个人独户独院,没有长辈干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白人姑娘,要是换做他们三个,敢把这样一个番邦女子带回家,那八成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贾瑞当然不会将自己没有生计来源、只能坐吃山空的苦楚一一道来,当下也只是笑着说道,“一个女子,值得些什么?难道诸位亲长,连这个也要管?” 这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薛蟠第一个叫苦道,“谁说不是呢?就说我买来的那个丫头香菱,我都给家母说过多少遍了。我说香菱模样儿好,为人处世也好,性格上又温柔安静。只要把她给我做小,我保证再不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这样大家都放心。可我家母就是不同意。这一年来的光景,我因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家母打了多少饥荒?迄今都未能如愿。提起这个事情,我就心里来气。” 薛蟠说完这些后,狠狠地啃了一大片西瓜,似乎想借此发泄心中的怨恨。 众人纷纷以“好事多磨”“迟早还不是你的”之类的话安慰薛蟠,薛蟠想想也是,也就释然了。 仇亮也有满肚子的话要讲。 他说,“大家都说我是都尉府的大公子,肯定不缺钱不缺女人吧。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八岁那年,亲娘就去世了。当时家父时任星城副将,在上司的介绍下,娶了星城知府家的一个庶女做填房。来到我家后,我这个继母总共生下了六个孩子,对我这个嫡长子,她是百般提防。我现在都二十五岁了,她既不给我安排娶亲,也不给我安排通房丫头,说都是为我好,年轻人以事业为重嘛。逼迫我去环采阁这样的地方打野食,然后就在家父面前,说我龌龊放荡,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有时候,家父心情好,倒是不大理她。可有时候碰到家父心情不好,那我就倒霉了,轻则喝斥,重则打骂。可笑的是,她自己的儿子,我那个大弟、二弟,两人是双胞胎,都才十六岁,却早早就安排了通房丫头。当时这两兄弟,还因为谁的通房丫头漂亮,谁的通房丫头不那么漂亮,狠狠地干了一架,连家下人听了都笑话。可是我呢,作为都尉府的嫡长子,在我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人,不是老的,就是丑的。我找谁说理去?我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但凡我能在外面找到一个赚钱的门路,我死都不回都尉府。” 说到这里,仇亮泣不成声,显然是悲伤到了极点。 众人轮番安慰了他一阵。贾瑞又叫辽东送来一盆温水,让仇亮洗了一把脸。 仇亮感觉好过了一些,便说让朋友们见笑了。大家又接着劝慰了他几句,这才作罢。 郭络也说起了自己的烦心事。 他看中了二姨夫家的那个表姐,但那个表姐却看不上他。 表姐看中的是一个乡下的落魄穷酸秀才。那户人家兄弟姐妹多,却总共只有不到五十亩薄田,日常吃穿用度都要尽量节省着来。 郭络也不知道像表姐这样养尊处优的城里富裕人家的小姐,去了乡下该怎么生活。想到这一点,郭络就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一个乡下小白脸就真的有那么香么? 饱受这种失恋的打击之后,郭络心灰意冷之下,在家里安排下,和宛平县丞家的大小姐成婚。这个大小姐长相普通不说,还娇生惯养,脾气焦躁。婚后二人感情不和,时常吵闹。 郭络感觉不到婚姻生活的甜蜜,便申请到北平城里来,负责照看三家米铺。近来米铺生意又不大好,家中长辈已申斥了好几回。 “最近看佛书,看到‘众生皆苦,惟有自渡’这一句,想着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各有烦恼和悲苦,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郭络说道最后,语气中已不无萧索落寞之意。 见朋友们都开诚布公,说了一番心里话,贾瑞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便把自己的诸多难处也叙说了一遍。 贾瑞的这些难处,总结起来,大致都还停留在为钱发愁的低级阶段。有了贾瑞这个垫底的存在做陪衬,大家的心情都开心了一些。聊天氛围重又变得活泼起来。 一直到一更二点,马上要宵禁了,薛蟠、仇亮、郭络三人才起身告辞。 贾瑞一直把三人送到小花枝巷街口,看着三人在各自小厮的陪同下,纵马离去,这才步行返回。 第三十章 合作计划 贾瑞刚回到东厢房,还没来得及和彩明相互调笑几句,冬梅就进来汇报说,刚刚离开的三位客人,先前上门时,各自带了一些礼物过来,包括两只母山羊、两袋大米以及两匹松江棉布。 贾瑞忙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冬梅回答道,客人叮嘱过了,一定先不要给你们讲。说这都是一些小礼物,聊表心意,没必要相互客套,拉拉扯扯的。大家都是好朋友,爽利一些更好。 贾瑞叹道,哎,郭络家是粮商,他现又管着城里三家米铺,这肯定是他从自己家米铺里拿过来的。 薛蟠家名下有好些布庄,这两匹松江棉布应当是出自他的手笔。 至于这两只母山羊,大底就是都尉府大公子仇亮送我的了。那晚听他说,他们家养了很多母牛、母羊,每天都喝牛奶、羊奶,便于培根健体,打熬气力。 贾瑞笑道,我这三个朋友可都是些实诚人啊。也不知道我贾瑞从今往后,有没有机会回报一二呢。 彩明笑道,有的,有的,肯定有的。谁敢说没有,我第一个不答应。 玩笑话说过后,彩明便吩咐冬梅道,“那两袋大米直接放在厨房,以后煮饭熬粥都用得上。那两匹棉布先放在东耳房中那个樟木头箱子里,等到了年底,给你们夫妇俩和辽东、辽西每人做一套新衣裳。至于那两头母山羊——” 彩明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母山羊先关在倒座房靠最西边那一间空屋子里。明天早上,让书高去集市上买一些干草和萝卜回来。如果这两头母山羊能养,就先养一阵,大家也都能喝上一杯热羊奶。如果不能养,到时候再作处理吧。” 贾瑞见彩明将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由暗自点头。 心想毕竟是荣国府管家奶奶王熙凤身边呆过一段时间的人物,荣国府那么大的家业,她们都能收拾得头头是道,现在管自己家里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自然是没什么难度,只是有点屈才了啊。 冬梅点头称是。然后又请示说,“西厢房里的那个白人姑娘,到底应当怎么安排?从下午到现在,也没见她出来过一次,怕是肚子都要饿坏了。两位主子没有发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自作主张。” 彩明撩了贾瑞一眼,笑道,“这个就不要来问我了。我在这个问题上,可没有一丁点儿发言权。” 贾瑞颇感无奈道,“我昨天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你了,到现在你还要来打趣我,也不怕败坏自己的人品?她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我还是先过去问问情况,看她自己是一个什么意向再说吧。” 这时候,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 贾瑞手持一盏油灯,小丫头辽东拿着两个肉包子和一碗清水,来到了坎迪屋子里。 坎迪本来在床上侧躺着睡觉,看见有人进来,便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 贾瑞用英语说道,“该吃晚饭啦。” 坎迪可能真的是饿坏了,啥话也没说。一直等到吃饱喝足,这才用手抹了一下嘴唇,权当是擦嘴了。 她这般不文雅的姿态,让贾瑞看了直好笑。 贾瑞吩咐辽东把吃喝过的碗筷送到厨房,再打一盆热水过来,好让坎迪先洗一把脸再说。 等坎迪把这一切都弄好之后,贾瑞才开始和坎迪展开正式交谈。 “拿定什么主意没有?你到底打算选择哪一种人生?”贾瑞也懒得和坎迪兜圈子,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坎迪严肃地说道,“我决定凭我的本事赚钱。我想和你合作,一块儿做一笔大生意。” “做生意?还是大生意?”贾瑞一下子想到了环采阁那种生意,心想,这个坎迪难道是真的想通了。 她看到那天晚上环采阁的火爆拍卖现场,觉得这里面大有钱赚,因此想通过做这种生意赚一笔快钱,然后再找个机会出海重返英格兰? 贾瑞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利用她不懂华夏语言,不能和人正常交流这个致命的弱点,多抽取一些提成?她赚得多,我贾瑞岂不是赚得更多? 虽然这种做法不地道,是摆明了欺负人家弱女子,但贾瑞又想到,对于这种伤风败俗的生意,就是应该狠狠地打击,严厉地打击,以维护社会正气嘛。多抽一点提成,也是对这些作奸犯科之人的一种惩罚嘛。 贾瑞想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笑,忍不住为自己的英明暗暗叫好。 贾瑞又想着,这么大一个漂亮姑娘,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自尊,确实也值得同情可怜。 要不自己也先拿出个十两八两,先和她做成第一笔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没必要把这个美丽的番邦佳人先推给别人嘛。 贾瑞越想越觉得可行,浑身一阵燥热,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猥琐起来。 坎迪可能是猜中了贾瑞的这种不正经的心思,没有好气地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想和你做那种生意,我是想和你做正规的食品生意。” “食品生意?”贾瑞这才知道自己想差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做什么食品生意?” 坎迪答道,“你也知道,我是农场主的女儿。从小就学会了烤面包,制作奶酪。面包和奶酪都是最好吃的食物,但我看你们这里,这两种食物并没有普及。我想,只要我们二人合作,把面包和奶酪做出来后,拿到市集上贩卖,肯定能够卖出好价钱。这不是一个赚钱的好门路吗?” 贾瑞心中不以为然道,就知道瞎吹。什么最好吃的食物,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哩? 就算是在上一世,西风东渐,这面包和奶酪,也就是在早餐的时候,大家方便拿来垫一下肚子罢了。有什么好嘚瑟的? 但贾瑞转念一想,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面包和奶酪毕竟是一个新鲜玩意儿,说不定还真有一点销路。做这个的成本应当不大,行不行,先试一番再说。 即便到时候,一块面包也卖不出去,一杯奶酪也没人掏钱来买,那就大不了全家人自己解决呗,也不可能存在太多浪费。 于是贾瑞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但既然说好是我们合作,那就要提前讲清楚,成本如何分摊,利润如何分成。我们两个人也不可能承包所有的工作,总得有人帮你制作,有人帮你销售。我家里这些人,是按天给他们工钱呢,还是让他们以劳动入股分红?这也要事先说好,不能一笔糊涂账,省得到时候闹出分歧,伤害了大家的感情。” 贾瑞说的这一番话很有道理,坎迪也没法对此提出反对意见。 最终商定,坎迪以技术入股,贾瑞以场地、设备入股,双方成本对半分摊,利润对半分成。至于贾瑞家中这些人,凡是参与到产品的制作和销售过程的,一律按天结算,每日暂定一文钱。彩明身份特殊,每日暂定五文钱。 贾瑞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彩明、书高、冬梅、辽东、辽西这五人后,这些人都非常高兴。想不到在家里做点事情,还能有额外的钱拿,都欢呼雀跃起来。 贾瑞心想,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看来是要摩拳擦掌的大干一场了。 第三十一章 捐纳监生 贾瑞原本以为,自己出资,出场地,出设备,也就差不多得了。他也做好了做一个甩手掌柜的准备。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实际上,因为坎迪不会华夏语言,她所需要购买的一些物品也好,还是对于参与者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好,都需要贾瑞充当临时翻译,再吩咐书高、冬梅、辽东、辽西他们去做。贾瑞里里外外,很是忙活了一阵。 这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贾瑞还不得不撸起袖子,充当了一回泥水匠,做了一个烤面包炉出来。本来,也不是不可以请外头的建筑工匠来做。但这样一来,制作面包的秘密就不可能再保住。迫于无奈之下,贾瑞只好亲自动手。 好在贾瑞上一世系统性地学过七年土木工程,大四那一年又扎扎实实实地在工地上实习了一段时间,砌墙打灰之类,不敢说样样拿手,总还是略懂一二的。可以说,既有理论基础,又有实践经验。 更巧的是,贾瑞上一世上大学时,还曾选修过一门土木实操课程,期末考查时,老师要求每位同学当场完成一个有着实际用途的土建作品。贾瑞当时根据网上相关视频的指导,做了一个烤面包炉,最终获得了90分的优秀成绩。 对于贾瑞来说,现在穿越过来,再做一个烤面包炉,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坎迪原本还担心贾瑞的工艺水平不行,可能做不出她想要的那种效果。结果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贾瑞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却还有着这么一手,真是深藏不露啊。 坎迪心情激动之下,还给贾瑞送上了一个香吻。让贾瑞感觉很有些郁闷,想不到自己两世为人,居然还有被人给轻薄的一天。这真是一种快乐的烦恼啊。 烤面包炉做好之后,贾瑞才算是真正轻松了下来。剩下的一系列制作面包和奶酪的工序,自有坎迪带着大家去忙乎,用不着他这个大男人来插手了。 就在贾瑞坐在书房里,翘着二郎腿,悠哉闲哉地吃着点心,喝着温茶,美滋滋地幻想着即将在红楼世界食品行业掀起一场革命,依靠面包和奶酪大赚一笔的时候,却看到彩明急匆匆地破门而入,带来了一个好坏不明的消息。 原来是便宜祖父贾代儒,刚刚打发小丫头辽南过来,说是请贾瑞、彩明二人,于今天下午回家一趟,一起吃个晚饭。 想起近段日子以来,忙着合作创业的事情,功课方面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耽搁,贾瑞就不禁有些心虚,长叹道,“这顿晚饭可不大好吃啊。” 彩明也有些慌张。贾瑞祖母早就叮嘱过她了,让她早点怀上孩子,为贾家开枝散叶。可这种事情,又不是她单方面能决定的。彩明也很担心,这一趟回去,很有可能会遭受贾瑞祖母的再一次盘问。 然而不管怎么样,再怎么心虚慌张,既然长辈相召,也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天下午,贾瑞和彩明冒着毒辣辣的太阳,提着两包茶叶,去了祖父祖母那里。 内院上面搭建了凉棚,窗纸也换成了绿纱窗。除此之外,倒无太大的变化。贾瑞和祖母闲扯了一会儿,从搭建一个凉棚需要花多少钱,到这个绿纱布是从哪里买来的,东拉西扯,存心拖延时间。直到坐在书房中的贾代儒实在是忍受不了,故意地重重咳嗽了几声,贾瑞这才一脸苦相地进入书房,向便宜祖父问安。 “这些天,你都干了哪些好事?”贾代儒厉声呵斥道。 贾瑞顿时慌张起来。要说近段时间干了哪些坏事,那还真是有一些。比如和彩明在闺房厮混造成体力透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被薛蟠拉着去了环采阁开眼界,这也显然不是他应当去的地方;至于收留了一个番邦女人在家里,这更是惊世骇俗之举。哪一件事拎出来,都有可能让这个便宜祖父气得肝疼。 贾瑞这样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是让贾代儒来火。他大骂道,“你一个读书人,居然从事泥工瓦匠这种贱业,动手搭建什么炉子,读书人的体面都快被你丢完了。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才会心满意足?” 贾瑞心里腹诽道,什么贱业,您这是一种落后的封建传统思想,最是要不得。上一世,时传祥同志只是一个掏粪工人,领导还握着他的手说,“你当掏粪工是人民的勤务员,我当主xi也是人民的勤务员,这只是革命工作分工的不同,我们都要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好好为人民服务。”这才是一种正确的、充满正能量的价值观嘛。 但贾瑞也深知,这个便宜祖父性格古板执拗,又一大把年纪了,最好不要和他争执。于是低头认错道,“孙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内心深处,贾瑞难免还有一些窃喜。还好还好,也就是做烤面包炉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被这个便宜祖父知道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贾代儒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敲打了贾瑞一番。这才切入正题道,“明年八月就是三年一次的顺天府乡试了。我打算让你上场试一试。能不能一举得中先不说,先培养一下考场经验吧。你也二十多岁了,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去遛一遛了。” “什么?”贾瑞满脸疑惑道。虽然贾瑞对于古代科考制度还没有过深入研究,但也大致了解古代读书人的功名之路,是从秀才到举人,再从举人到进士。哪有自己还没有考中秀才,就先去顺天府乡试参加举人选拔考试的道理? 贾代儒沉声道,“这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曾经有一个同年,他虽然不在了,但他儿子却着实有出息,现任顺天府丞,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哩。这次为了你的事情,我是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亲自登门拜访,以八十两银子的优惠价格,给你争取到了一个捐纳监生的身份。” 捐纳监生?贾瑞好像有点明白了。在《红楼梦》原着中,好像就是因为贾政担任江西粮道时曾给儿孙俩援了例监,这才让贾宝玉、贾兰二人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也才有了后来叔侄俩一同中举的佳话。 想不到这个便宜祖父还颇有人脉,居然能和顺天府丞扯上关系。这顺天府丞,听着很是威武霸气,至少相当于上一世的副省级领导吧。贾瑞的一颗小心脏顿时激动起来,看来自己也算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啊,以后要不要在北平城里横着走?看谁不惯就一鞭子打过去?遇到纠纷,就报上这么一句:我叔是顺天府丞? 兴许是看出了贾瑞的那点小心思,贾代儒鄙夷地看了贾瑞一眼,解释道,“这种老关系,用一次少一次,人家也不会永远帮你。你在外面也要谨言慎行,不要什么话都对你那些狗朋狐友们说。真要是消息传出来,你是走的顺天府丞的门路,他为了自证清白,势必第一个拿你开刀。你到时候因为学业不精,被杖责二十大板,可不要到我这里来哭诉,我没有你这种愚蠢的孙子。” 贾瑞忙点头道,“我懂,我懂。低调是王道嘛。” “低调是王道?这是出自哪部经书,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贾代儒疑惑道。他把贾瑞拘在书房,很是苦口婆心地传授了一些治学的道理和科考的事项。贾瑞硬着头皮听了一些,有些确实有道理,有些也属于老生常谈。但他态度很好,时不时点头附和,让贾代儒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吃过晚饭后,贾瑞就立马起身告辞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便宜祖父的啰嗦了。 第三十二章 产品销售 看着坎迪将做好的面包切成一片片,再涂抹上奶酪,贾瑞不禁觉得胃口大开,忍不住拿起一片面包吃了起来。口感方面,和上一世蛋糕连锁店里的那些制作精美的面包自然没法比,但也还算吃得下去。 至于能不能推广开来,那就需要经过市场的检验了。 关于奶酪面包片怎么卖的问题,贾瑞和彩明两人商量了许久,也征询了书高和冬梅的意见,最终决定双管齐下。 一是由彩明出马,带一个小丫头,到荣宁二府各房中送样品,让大家先试吃。反正也没有多少成本。而荣宁二府各房中的夫人小姐们,出手都比较阔绰,一般都有打赏小丫头的良好习惯。这个给几百钱,那个给几百钱,这一圈走下来,总能收个几吊钱的打赏。那么,这次的成本就算是提前收回来了。虽然说,这有点猥琐,有算计荣宁二府那些夫人小姐们的意味在里面,但贾瑞才不管这些呢。 既然摆出了夫人小姐的谱,就要有被人揩油的觉悟嘛。 但彩明却有些不大乐意。这不相当于上回那个刘姥姥来到贾府讨赏打秋风吗?但一想到自己若不出马,其他人都上不了台面,能不能进荣宁二府的门都是未知数。那这样一个很好的有利于推广面包和奶酪的机会就没有了。想到全家六口人,哦不,现在是七口人,人口多,嚼用大,每天都坐吃山空,再不挣一点小钱,难道以后真要去喝西北风?到了那种程度后,反而更不光彩。迫于无奈之下,彩明也只好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二是由书高挑着担子,去市集、庙会等人流量大的地方公开叫卖。按照坎迪的意思,这奶酪面包片属于新鲜玩意儿,怎么着也得十文钱一片吧。但贾瑞思前想后了一阵,最终还是定在五文钱一片,如果谁买的多,还可以有更多优惠,比包子馒头之类稍微贵一点也就是了。要价太高,估计到时候一个想买的人都没有,反而还尴尬了。 当然了,为了让这个奶酪面包片更好的卖出去,贾瑞也开动脑筋,给它想出来了几个类似于“英格兰王国宫廷秘方”“佛郎机上流阶层主选食品”的噱头。至于能不能蒙人,能蒙多少人,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生意上的事,贾瑞也只能操心到这里。他的主要心思,已经集中在明年的顺天府乡试了。 贾瑞穿越到这个红楼世界,不多不少,也有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他虽然没有一门心思复习功课,但每日还是坚持读读背背。“四书五经”大概二十万字左右,贾瑞背到现在,也差不多背下来了一多半。贾瑞感觉这玩意儿,比上一世学土木工程要简单,没有那么多挖空心思的计算和半夜打灰的痛楚。 而且,让贾瑞感觉很惊奇的是,他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也没有开挂的系统和金手指,但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力,确确切切地提高了许多。上一世读高中时,语文课本上的《滕王阁序》,他硬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两天时间才背下来。但眼下他背诵“四书五经”,像《滕王阁序》这样长的内容,他只需要半天就流利地解决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作为穿越者的福利。但贾瑞因此对自己的科考之路更有信心。 对当前科举考试的内容,贾瑞也有过一番研究。顺天府乡试共分为三场,第一场考《四书》《五经》,用八股文,此乃所谓时文,第二场考论一篇,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贾瑞近来也偷空在书肆上,买过一些科考范文,前前后后也仔细研读过一阵,至少算是熟悉了各类题型,也积累了一些心得。 这天上午,贾瑞正在家中研读经书,忽然听到小丫头辽西进门汇报说,那个米铺的郭络少爷来访。贾瑞心道,虽然自己也有心结交,但毕竟不是很熟,郭络来找自己,究竟所为何事呢?他一边想着,一边热情地将郭络引入书房,并吩咐小丫头赶紧沏茶。 寒暄过后,郭络笑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上门,是有一件事情想恳求兄弟帮我一把。” “什么事情?但凡兄弟我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就是。”贾瑞忙道。 郭络长叹一声说道,“哎,还不是我那三间米铺的问题。上次我和薛蟠、仇亮两位朋友来看望你,期间闲聊的时候,听你说过这么一句话:人流量即利润。事后回去,我想了好几回,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我想着,你也不可能是空口白牙,胡乱说一气。总归是有一些自己的切身体会和感悟,才会提出这样的观点。所以我想请您帮我看看,怎么提高我那三间米铺的人流量?” 贾瑞苦笑道,“郭兄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啊。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瞎扯几句没问题,怎么都显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但真要真刀实枪地干起来,那就真是两眼抓瞎一抹黑了。你要托付我想办法,帮你提高米铺的人流量,恐怕是所托非人了啊。” 郭络却仍然坚持道,“贾兄不必过谦。说实话,我如今也是被逼上了梁山。自我来到城里接管这三家米铺后,生意上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尤其是今年以来,米铺的销量逐月下降,利润也逐步下滑。家中老人们都对我很有意见,多次捎信过来斥责我,说我不上进。再这么下去,不要说家里更大的生意让我接手,只怕以后根本就不会让我出来管事了。那我除了混吃等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为了让米铺生意更好一点,我也是想了种种办法,都没有奏效。要不是如今走投无路,我也不会贸然上门,打扰贾兄科考复习啊?” 贾瑞还想再推辞一番,郭络却掏出一袋银子,塞到贾瑞手里。郭络央求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请贾兄帮我出谋划策一回。不管成败如何,反正最后都是由我做决定,怪不到您的头上。这里有十两银子,是我请您出山的定金。请贾兄不要嫌少,切勿推托才是啊。” 贾瑞本想把这银子推回去,但郭络这么一讲,他倒是不好推辞了。再推辞,倒还真像是郭络所说的那样,是在嫌少了。贾瑞只好笑道,“郭兄一定要如此,兄弟我也是却之不恭了。承蒙郭兄看得起,我就去帮你看一看。不过需要提前声明,到底能不能想出办法,提高你那三间米铺的人流量,然后把这人流量转化为利润,我也不敢打包票。也请郭兄到时候不要怪罪才是。” 郭络大喜道,“贾兄尽力而为就好,无需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于是贾瑞唤来冬梅,告诉她,自己要跟友人外出一趟,叮嘱她看好宅院。随后,他便坐上郭络停在宅院外头的马车,离开了家中。 第三十三章 暴富心理 郭络名下的第一家米铺位于宣武门外大街,系由三间门面合并而成,采取的是标准的前店后仓模式,占地面积大,粮食品类也多,大米、小米、香米、糯米之类一应俱全。不过主打产品是一种普通的白色粳米,走薄利多销模式。据郭络介绍说,这些粳米都产自江南,通过漕运至通州张家湾,再经过陆路转运至北平城里。 郭络名下的其他两家米铺,分别位于东长安街和地安门外大街,但这两家米铺店面较小,业务量也不大。郭家在通州张家湾的粮铺,一般都是先把粮食运送到宣武门外大街的这处米铺集中存储。东长安街和地安门外大街的这两家米铺,当存货不足,需要补充时,则自行派人到宣武门外大街这家米铺支取,需要多少粮食就取多少粮食,账面上标注一下即可。因此,可以把这两家米铺都看成是宣武门外大街这家米铺的分店。 贾瑞随着郭络走了一圈,跑了一趟北平城,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不能说郭络的这三家米铺没有生意,店里虽然客人不多,但贾瑞在一旁暗自观察的间隙内,也看到了陆陆续续有一些人走进来买一些粮食。但业务量通常都不大。生意上只能说是勉力维持,但距离生意兴隆的地步,确实还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贾瑞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办法。他虽然是从另一个时间穿越而来,有一些人流量即利润之类的貌似超前的商业理念,但说到底,他是乡下贫苦农村家庭出身,虽然在城市里也生活了七年,但学的又是土得掉渣的土木工程专业,研究着打灰砌墙之类的技巧,没有什么商业实操经验。所以说,让他纸上谈兵,那贾瑞可以说是张口就来,各种引人瞩目的商业手段可以说上一箩筐,但要他实际操盘,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然而眼下,他毕竟拿了郭络的十两银子,总得出一个馊主意才是。贾瑞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忽然记起了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去乡镇集市上抽刮刮奖的热闹场景。当时在集市上,说是消费二十元就可以抽奖一次。贾瑞手气好,最后抽到了一辆女士轻便自行车回家,全家乐呵呵了好几天。 隔壁村的张二麻子,运气爆棚,抽到了那张让人惊掉下巴的八万元巨奖,引起全镇百姓一片哗然。结果当天晚上,他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歹徒灭门,全家五口人没有一个活口,三间瓦房也被烧塌了,那八万元更是消失得无隐无踪。相关部门调查了一番,最终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因为那天晚上,村里很多人自发前来救火,事后又团团围观,现场作案痕迹遭到了严重破坏,这个案件没法追查,最后只能作为悬案不了了之。 一直等到贾瑞上大学,村里还有很多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评价说,只能怪当时那个奖金太多了,八万块,够一个普通农户不吃不喝地大干苦干八十年,才能挣下这笔钱,也难怪那些歹徒会铤而走险。 但这个事情发生之后,乡镇集市上的生意反而更加火爆。人们疯狂地涌向镇上集市,都想再抽到一个八万元的巨奖。但因为发生了张二麻子这起事故,八万元巨奖不再公开兑付,所以一直等到集市结束,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再抽到这个巨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在全县二十八个乡镇轮流举办乡镇集市的县供销集团,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县供销集团老总也因为经营有方,筹款有功,被提拔到地区经济委员会担任副主任。 通过这件事情,贾瑞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人都想以小博大,人人都有暴富心理。只要运用得当,这里面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机遇。 在出馊主意前,为了保险起见,贾瑞还向郭络说道,“说实话,这米铺的生意,我也不太懂。要想生意长期兴隆,关键还得看老百姓的口碑,看产品的性价比如何,这也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够点石成金的。但如果说,你只需要生意短暂性的火爆一下,赚一些快钱,我倒是有一些办法。就看郭兄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郭络两手一摊道,“我也是被逼到了梁山。现在我接手这三家米铺都快一年时间了,家族中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对我这一年的生意做一个审计。只要能想出办法,能让我这一年来的生意超过上一个年度,我就能向家族交差,证明我的办事能力还行。到时候,家族自然会派我去接管更大的生意和更多的店铺。谁还操心北平城里的这一摊子生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办了。”贾瑞笑眯眯地向郭络传授了一番商业计谋。郭络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脸上也笑开了花。 “那我就回去了。过两天我让家里的小厮书高来你们店里买几袋粳米,然后满大街宣传你们的这次有奖销售。” 郭络开心大笑道,“那是必须的。我保管让你们中一个大奖。”郭络坐上马车,亲自送贾瑞回家。一路上,两人就有奖销售的具体举措、宣传办法、奖项设置和巨奖内定等关键问题,仔细研讨了一番。郭络越听越兴奋,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临下车前,他甚至还挽着贾瑞的手臂,央求贾瑞干脆弃文从商,帮助他在商海中打拼。还拍着胸脯保证说,只要贾瑞同意,他宅子中的那五个貌美小妾,可以全部送给贾瑞,以表示他的诚意。 贾瑞一时心动,忍不住浮想联翩。像郭络这种出生于富商家庭的嫡系子弟,能够留在他宅子中的貌美小妾,那肯定是如花似玉的那种,一般人绝对入不了郭络的法眼。想想上次环采阁的异域佳丽拍卖会,多少绝色女子,郭络都能忍住不出手,显然也是品味很高、眼光挑剔的人。现在郭络打下包票,把五个貌美小妾都送给自己,这是何等的艳福?贾瑞一时间心乱如麻,很想直接答应下来。 然而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连家里现有的这六七口人都没办法养活,还得依靠彩明陪嫁过来的那一百两压箱银做家庭经济状况的定海神针,贾瑞也就熄灭了内心那些不安分的心思。哎,到手是容易,只怕养不起。尤其是在郭家这种巨富家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又怎么会安心过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小户人家的日子?到时候,她们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都很有可能。这不是纯属找虐吗? 想到这里,贾瑞很坚决地拒绝了郭络的这个提议。贾瑞义正严词地表示,朋友妻不可戏,他贾瑞绝对不是这种人。大家都是好朋友,有什么事情可以共同想办法,出主意嘛,根本没必要绑在同一条船上。以后郭络还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尽可以来找他商量,自己以后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向郭络求助不是? 贾瑞这一番话,说得郭络也深感动容。他抱拳作揖,郑重感谢了贾瑞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第三十四章 出师不利 贾瑞走进内院,才发现院子里的氛围有些不对。他看见冬梅倚在东厢房门口,向屋子里面不停地张望着,脸色也非常难看,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这是怎么回事?”贾瑞一边走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冬梅哽咽着回答道,“还不是姨娘在荣国府受了委屈,我们都替姨娘感到心疼。” 什么?贾瑞顿时怒火三丈。彩明虽然不是他的嫡妻,但在贾瑞心中,彩明就是他心头上的白月光,是他的禁脔。现在陡然听到说彩明在荣国府受到了欺辱,这不摆明了是对他贾瑞的一种轻视吗? 贾瑞自然是愤愤不平。他疾走几步,冲进屋子里,先是好言安慰了彩明一番,然后轻声询问彩明究竟是何情况。 彩明哭着说没什么。但她身边的小丫头辽东,却把具体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贾瑞。原来,彩明带着丫头辽东,先是进入了宁国府给各位奶奶、姨娘请安,并按人头各赠送了一份面包片。宁府里的当家奶奶尤氏和蓉二奶奶都没有出面,是贾珍的小妾佩凤接待的,虽然时间也不长,但场面上也非常客气、和谐。佩凤还做主,打赏了辽东一吊钱。主仆二人对此都非常兴奋。 接着就是去荣国府。先是想拜访老太太,却不被允许。这本来也没什么。但后来给邢夫人和王夫人请安,也都没有得到同意。彩明当时就想着,既然不受人待见,那就把带来的面包片留下,直接打道回府就是了。 谁曾想,那个琏二奶奶却当着诸位姨娘、小姐的面,公开说彩明上门打一次秋风也不容易,说是让大伙儿都打赏一些铜板,话还说得很难听,说什么就当是打发乞丐了。彩明当场拒绝都没用。 琏二奶奶还带头,打赏了彩明十个铜板,并让彩明跪下谢恩。彩明看着她是以前主人的份上,当即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但琏二奶奶还是不满意,又命令彩明向其他姨娘、小姐磕头。彩明没有办法,只能一一向众人磕头,一连磕了二三十个头,额头都红肿了。因为有琏二奶奶打赏了十个铜板的先例,大多数人都不敢把打赏金额超出这个数字,大体都是打赏了五个或者八个铜板。只有三姑娘探春没有看琏二奶奶的脸色,单独打赏了一吊钱。 也就是说,彩明兴师动众走了这一趟,只拿到了两吊多钱的打赏不说,还凭空受到了琏二奶奶的一顿羞辱。 真是出师不利,这笔买卖可以说是亏大了。 但王熙凤毕竟是荣国府里的话事人之一,彩明的父母也是在荣国府里讨生活,摊上这种事情,也只能自认倒霉。彩明除了回家痛哭一场,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反击手段,只能是吃下这个哑巴亏,打掉牙齿和血吞罢了。 但贾瑞并不这么想。当初原主就是中了王熙凤的相思局,丢掉了小命,这才有了自己穿越而来的奇遇。按道理,原主虽然是调戏过王熙凤,但说破了天,也罪不至死,何况这其中也有王熙凤本人虚与委蛇的成分。王熙凤报复了这么多次,屡屡得手,再有怨气,也总归发泄过了,也应当把这件事情翻过去了。 谁曾想,王熙凤的报复心会有这么强,居然还死盯着他贾瑞不放? 贾瑞越想越生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以后咱么走着瞧。贾瑞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是逮着机会,非得给王熙凤下个绊子不可。 不过眼下,还是先安抚彩明要紧。贾瑞搂住彩明,又是拍拍肩膀,又是亲亲脸蛋,口水都流到彩明的脖子里去了。贾瑞还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又中伤了王熙凤几句,说王熙凤就是蛇蝎心肠,见不得别人好,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她这样坏事做尽,以后自然会有她的报应,咱们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嘛。 彩明哭着说道,“你误会我了。我受这点委屈,根本没什么,我也没放在心上。我父母是王夫人的陪嫁,我是荣国府里的家生子,很早就打发到王夫人和琏二奶奶身边,做她们的贴身丫头日夜服侍。至于给诸位奶奶、姨娘、小姐们磕头,原也是我应当做的。至于打赏不多,这也只能怪我们先前期望太高。本来就应当真心实意地给府里的诸位夫人、奶奶、姨娘、小姐们敬献一点新鲜的玩意儿,没有一个铜板的打赏也是正常,何况还拿了两吊多钱回来,保住了本不说,多少还有一些盈余。” “那我看你哭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事情惹你伤心了?”贾瑞追问道。 彩明说道,“我主要是担心我们这个小家庭,现在总共有七口人吃穿用度,却又没有什么稳定的生计来源。你的主要任务是努力备考,争取科考得中,而我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替你分忧,为你挣一些钱,减轻你的负担。眼看全家人坐吃山空,烤面包这个门路,又证明行不通。所以心里有点急。眼下夏天已经到了,家家户户都在搭建凉棚,把窗户纸换成了绿纱窗,这笔钱又一直没有着落,所以拖延到现在。虽说这次去荣宁二府打秋风,算是把这笔钱给赚回来了,但今后怎么办呢?” 贾瑞这才明白彩明的痛点究竟在哪里了。他不禁对怀抱中的这个小姑娘,有了更多的感情。这真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了。换成是另外一个和他搭伙过日子的女人,更多的可能是,管他的呢,先好吃好喝了再说,真不行,再换一户人家做小妾嘛。实在是没办法,彩明还有在荣国府里做管事的父母呢,贾瑞真要落败了,生计成了问题,也不可能饿死彩明。大不了由她父母出一笔钱,再把彩明回购过去即可。 彩明今天这番话,表明她是真正把一颗芳心,都放在了贾瑞身上啊。这让贾瑞又如何不心生感动呢?要不是这几个丫头就在旁边看着,贾瑞恨不得把彩明当场掀翻在床上,就地正法了再说。 贾瑞按捺住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欲火,笑嘻嘻地说道,“我当时怎么回事了?原来让你担心的是这个呀。我的好彩明,你不要担忧,你看看这是什么?” 贾瑞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了先前郭络赠送给他的那十两银子,献宝一般地凑到彩明眼前。 彩明双手托着这十两银子,简直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这又是从哪个狗朋狐友那里骗来的?” “这是什么话嘛?”贾瑞气愤地说道,“我贾天祥交朋友,一向真心待人,从来不搞欺骗这一套。” 贾瑞立了这个人设之后,这才把郭络来访以及帮郭络出谋划策这些事情,大体告诉了彩明,至于具体的操作和关键细节,就不便向彩明透漏了。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内幕消息泄漏,可能就收不到奇效了。 贾瑞还对彩明说,郭络那里预定了一批面包片作为幸运奖使用,你现在不能再哭了,得赶紧支棱起来,带领大家好好干。明天晚上,郭络就要派人来取货了。 一听有了生意,彩明的愁绪马上烟消云散。她抹干眼泪,立即带着冬梅和辽东、辽西两个小丫头,冲到厨房那里忙乎去了。 贾瑞见状哈哈大笑,心中很有成就感,也感受到了身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第三十五章 公道人心 傍晚的时候,书高挑着担子回到家门。他今天在市集上来回转悠,用力推销,连嗓子都喊嘶哑了。最终只卖出了一二十份面包片,销售额连一百个铜板都不到。贾瑞宽慰了书高一番,又打赏了他十个铜板。书高说什么都不要,说生意不好,哪还好意思再接受主人的打赏?贾瑞听说后,哈哈大笑,连忙把郭络名下米铺的这一笔订单告诉了他。 贾瑞笑着说道,“你今天卖得好不好没关系。只要你把烤面包片这个东东,让城内的老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种食品,是用面粉做的,可以吃到肚子里去,就算大功告成了。省得郭老板那边,还得颇费一番口舌,向顾客解释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不是耽搁了人家老板的生意么?你明天继续挑着担子,在宣武门外大街上来回走动,高声叫卖,帮着郭老板宣传宣传。明天我再给你十个铜板作为奖励。” 听说接到了大订单,书高这才跟着高兴起来,也痛快地接过了十个铜板的打赏。他和冬梅新婚燕尔,近日来夜夜笙歌,说不定哪一天就把冬梅的肚子弄大了,也是得考虑攒一些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了。 贾瑞还和坎迪沟通了一番,把出师不利的这个情况都告诉了她,至于郭络的这笔订单,也明确说明,这都只是暂时的,不具备长期性和稳定性。等郭络名下米铺的有奖销售结束后,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烤面包片作为奖品了。 烤面包片的这个生意,目前看起来,确实赚不到什么钱。贾瑞希望坎迪在忙过这一阵子之后,想好自己的出路,到时候给自己一个说法即可。 坎迪点头同意了。 忙活了一整天,又绞尽脑汁地帮着郭络出谋划策。回家后也没能好好地休息,先是哄彩明,后来又哄坎迪,期间还要用言语安抚小厮、丫头们的心理波动,贾瑞也是忙得够呛。吃过晚饭后,他在书房里随意翻看了一些考场例文,正待打算去东厢房安歇,和彩明颠鸾倒凤一番的时候,却不曾想到,那个呆霸王薛蟠居然上门来拜访了。 贾瑞一边引着薛蟠向书房走去,一边打趣薛蟠道,“薛老弟,你这深夜来访,就不怕负责巡逻的士兵把你抓起来,说你违反宵禁?” 薛蟠笑道,“哎,这没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我给了那个巡逻的小头目五两银子,让他请兄弟们吃个酒,这北平城还不是任我行?” 贾瑞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一想到薛蟠的特殊身份,本身就财大气粗不说,还有荣国府在他后面撑腰,就算他在南方失手打死了人,也浑然无事一般,这附近巡逻的士兵,恐怕也不敢和他较真呀。 寒暄过后,薛蟠笑道,“我这次深夜过来,倒也不是为我自己的事情。实在是舍妹今天在荣国府,做了一件对不住你身边女眷的事情。她特意托我上门道歉,希望你们能够予以谅解。” 薛蟠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几两银子,放到书桌上面。 贾瑞连忙推辞,但薛蟠却解释说道,“这五两银子,可是舍妹送给你房中彩明姑娘的谢礼,感谢她赠送出自西方王室的烤面包片。舍妹说,这烤面包片确实新奇,很有些意思。这银子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拒绝呢?真要不接受,那也是彩明姑娘不接受,等哪天有空了,你让彩明姑娘去和舍妹分说就是,现在大可不必先推辞。” 贾瑞难为情道,这真是不好意思啊。在另一个世界阅读《红楼梦》时,贾瑞就知道薛宝钗会做人,但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会做人。既不得罪王熙凤,也不得罪自己,可谓是两边都得感念她的好啊。彩明的父母听说后,恐怕也要承她这份人情。做人做到薛宝钗这份上,也算是情商高手了啊。 薛蟠笑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本来就是舍妹失礼在先。这件事情,我都听舍妹说过了。我不是在背后说琏二嫂的坏话,公道自在人心。咱们凭良心讲,今天她这个事情,做得确实不地道,也不是大户人家当家奶奶的做派。我母亲听说后,也为你们家彩明姑娘打抱不平,还特意叮嘱我,让我把这二十两银子送给你,让你安心在家备考,近两年之内,不要再担心生计之事。真要是生活上有困难了,可以找我薛蟠,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 薛蟠这一番话,让贾瑞很是感动,他虽然色胆包天,有时候难免会做出一些伤天害理之事,所以被人形容为纨绔子弟。但薛蟠也并不是没有优点。他重视友情,仗义疏财,出手大方。 这样的人,如果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确实非常头疼,他不讲理,又惹不起,生冷不忌,号称“呆霸王”。但如果有薛蟠这样一位朋友,倒也不能算坏事。想想红楼原着中,薛蟠热心帮助柳湘莲说亲事,说亲没有成功,尤三姐寻了短见之后,他又带人仔细寻找柳湘莲,甚至为此长吁短叹,茶饭不思。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够义气的好兄弟啊。 贾瑞连忙站起来,郑重感谢道,“令堂厚赠,铭感于心。但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好意思接受啊。薛老弟的深情厚谊,也让我深受感动。有薛老弟这句话,咱们今后就是铁打的兄弟!但凡我今后能谋到一个什么前程,薛老弟万一有用得到我的时候,我贾天祥绝不推辞。” 贾瑞这番话,也是说得情深义重,掷地有声。薛蟠自从来到北平,虽然社交面也比较广,但大家都是当面恭维他,背后里却嚼他的舌头,没有处上几个真心朋友。想不到贾瑞居然还这么看重他,愿意把他当做兄弟来处,薛蟠又如何能不激动?他握着贾瑞的手,神色激动,眼角边上还闪烁着泪花。 “好兄弟,好兄弟呀。”薛蟠感慨地说道。他不顾贾瑞的劝阻,又从怀里掏出来二十两银子,塞到了贾瑞手中。 薛蟠还反复声明道,“这都是我母亲吩咐我送给你的,也算是长者赐不可辞。你要真不接受,明天可以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去我家里,当面还给我母亲就是。” 话说到了这种份上,贾瑞还能说些什么?他只能接受了薛蟠母子俩的这番好意。 薛蟠还安慰他道,“咱们兄弟之间,相互帮助都是应该的。现如今,因为你卧病在床有大半年时间,求医问药,耗去了不少银钱,导致经济上有一些困难。而我呢,又恰好手头还算宽裕。你有困难了,我帮助一些,这也算是兄弟相处的正常方式。做兄弟,本来就应当互帮互助嘛。瑞大哥,你就不要再客气了。等你今后科考得中,或者有了一门稳定可靠的生计,再来提携兄弟我一把,不是更好吗?” “好,好,好。”贾瑞满口答应着。他暗自发誓,今后若是发达了,怎么都要拉扯薛蟠一把。人生在世,有这样的好兄弟,也算是一件幸事啊。 第三十六章 顾客盈门 此后两天,贾瑞在家中安心攻读诗书。在此期间,彩明已吩咐冬梅请了匠人过来,在内院搭建好了凉棚,也一并把窗户纸换成了绿纱窗。这让整个院落看上去,颇有一些焕然一新的感觉。这让彩明和一帮丫头们都很是兴奋。 不过在贾瑞看来,这种防暑设施显然比不了另一个世界的空调,效果上也大打折扣。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多少能让人感觉略微凉爽一些罢了。 而坎迪则是不分昼夜,带领辽东、辽西两个小丫头,一整天连轴转做着烤面包片。等到郭络那边派人来取的时候,贾瑞这里刚好做出了大约五千份。当时给郭络说好的订价,是一份烤面包片作价五文钱,五千份就是二万五千文钱,也就是二十五吊钱。 郭络那边没有赊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是豪爽。 对于贾瑞来说,这也算是一笔很大的进项了。彩明、坎迪、冬梅、书高这些人,也都非常高兴。 心情愉悦之下,贾瑞给坎迪和辽东、辽西这三个有功之臣,放了一个长假,允许她们三人好好地休息两天,可以不用再干活,也可以请假外出游玩。但坎迪、辽东、辽西都直喊累,都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回到房中呼呼大睡。贾瑞也懒得多管闲事,都由着她们。 当然了,实际上,贾瑞家中,人口不多,本来也没有多少活计。至于端茶倒水之类,改由彩明亲手来做,倒是让贾瑞和彩明二人有了更多的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巫山云雨的机会。贾瑞情欲勃发之下,一时没忍住,白天在家时,连续做了好几次荒唐无耻之事,吓得彩明羞于见人,都不敢轻易走进他的书房中去了。 书高则仍然是挑着担子,一连好几天,以郭络名下的那家米铺为中心,在宣武门外大街上叫卖烤面包片。本来说好了的,让书高也买几袋粳米,到时候不管有没有中奖,都假装中奖,帮着郭络名下米铺的这次有奖销售宣传一番。不曾想,据书高反应说,郭络家的这家米铺顾客盈门,生意兴隆,买米的队伍都排到街口去了。 既然如此,贾瑞也就不便委派书高去买米了。本来是想着照顾一下生意,要是被郭络误会是上门讨要一个头奖,那就不太好了。 现在听到书高絮絮叨叨地说着米铺生意如何兴旺的场景,贾瑞疑惑道,“难道真有这么神奇?” 当初出这个有奖销售的馊主意的时候,贾瑞想过应当能吸引一批顾客,让米铺生意火爆一些。但火爆到书高所说的这种程度,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怎么能不神奇?”书高兴奋地说道,“听说仇都尉府上有一位跑腿小厮,仅仅在郭氏米铺买了三袋米,合计才花了四百文钱左右。结果他运气爆棚,他那三张奖券中,就有一张是特等奖,奖励现银一百两。这可是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啊,如果省吃俭用,都够普通人家四五年的花销了。这个跑腿小厮只是仇都尉府中的一个短期雇工,并没有身契在仇都尉府中。现在这个跑腿小厮坚决认为,都尉府中的管家只是让他去买米,他已经把米买好送到了都尉府中,差事就已经完成了。至于他所抽中的这个特等奖,是凭他自己的运气,这一百两银子,理应属于他自己所有。但都尉府的管家却认为,他这次买米,属于都尉府中的差事,因这个差事所获得的一切收益,都理应归都尉府所有。现在仇都尉府中的管家,已经写了状纸,告到了顺天府衙门,听说过几天还要公开升堂审理哩!这个事情传开来以后,几乎所有富贵人家的仆役,都不嫌路远,专门跑到郭氏米铺中买米。即便中不到特等奖,那还有一、二、三等奖,还有幸运奖两份烤面包片哩。米铺生意火爆得不得了。不过抽中幸运奖的人太多,拿到烤面包片奖品的人也太多,导致我们这沿街叫卖烤面包片的生意,真正是太不景气了。这一整天功夫,我才卖出去一份烤面包片,营收五文钱,连主子给我的十文钱打赏都不够啊。” 贾瑞开心大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大可放心,不管你这沿街叫卖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哪怕是一整天都没有开张,该给你的十文钱打赏,绝对不会少你一文。因为我们的主要目的,不在于你能卖出多少烤面包片,而是做一个宣传,让更多的老百姓能接触、了解这样一种新的食品。你做得很不错。不过呢,既然郭老板家的米铺生意已经好转,你也就不必在宣武门外大街上转悠了,也可以去其他街市上叫卖。等到郭老板的这次有奖销售结束之后,你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候我按天结算,把打赏钱一次性全部给你。” “好勒。”书高喜笑颜开,满口应下了这个差事。 等到书高离开后,贾瑞心想,郭络毕竟是出自商业巨亨家庭的子弟,耳濡目染之下,确实有一些与生俱来的商业直觉。他对于一些商业上的操作计谋,真是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本来,贾瑞给他说的是,设置几个特等奖,让几个人内定获奖,然后借此大肆宣传。谁曾想,郭络居然更进一步,找到了都尉府中的仇亮。两人属于新结识的朋友,知道的人不多,不怕别人说有内幕。想必就是这二人联手,合演了这样一个主仆双方关于奖金纠纷的官司,让郭氏米铺的有奖销售行为成功破圈,吸引了全城人的关注,也为郭络自己狠狠地刷了一波免费的广告。 “看来红楼世界中这些人的智慧,不可小瞧,自己也切不可因为有穿越者的优势,就得意忘形啊。还是应当苟在红楼,猥琐发育,牢记低调就是王道的箴言才是。”贾瑞在心里,如此这般地告诫自己道。 夏日天热,贾瑞也懒得外出,至于便宜祖父、祖母那里,也是委托书高或冬梅,时不时送一些新鲜瓜果过去。彩明也特意上门请安了两次。老两口身体还算康健,辽南和辽北这两个小丫头也算勤快本分,没有什么让人特别担心之处。 贾代儒这时候,也应当听说了贾瑞创业卖烤面包片的事情,他这次倒是没有指责什么。毕竟,贾瑞目前所面临的经济窘迫,老爷子心里面比谁都清楚。 不过,据可靠消息说,他已经在贾氏义学里,当众安利过好几次烤面包片,说这种食物物美价廉,营养丰富,正好可以当早餐,男子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女子吃了可以美容养颜。 这不是明摆着瞎扯淡吗? 贾瑞听说后,又是觉得可笑,又是觉得感喟。想着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贾代儒虽然看似严厉,但对于他这个孙子,还是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啊。 第三十七章 财源广进 几天后,郭络亲自驾着马车,大包小包的礼物,把车厢都堆满了。 贾瑞在书房中,听着彩明和冬梅在院子中统计:白色粳米十袋,糯米一袋,香米一袋,各类坚果一袋,高筋面粉一袋,时鲜瓜果两筐,猪肉二十斤,牛肉二十斤,羊肉二十斤,鸡鸭鹅各十只,松江棉布十匹…… 贾瑞心想,这郭络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谁曾想,这还没完,郭络一进书房,就掏出了两个银元宝放在书桌上。 贾瑞忙道,“郭兄弟这是何意?就算是我上次所出的那个馊主意,有一些效果,您今天送来了一马车的礼物,已经是让我受之有愧了。现在还送银子,我怎么好意思拿?这我绝对不接受,这银子您得拿回去。” 郭络笑道,“瑞大哥,上次我们都说好了的,让您府上的小厮去我那里买几袋粳米,保管让你中一个大奖。结果一直等到昨天下午有奖销售结束,也没见到你派人过去。不过这也不能怪您,确实是生意火爆,买米的队伍排得老长老长,想买到米参与抽奖也是真心不容易。但再怎么样,这一个大奖,我是给您留着的。我本想按照特等奖的标准,给您兑付奖金,又怕您拒不接受。这才折中了一下,按照一等奖二十两的标准,把这奖品给您送过来。您要再不接受,不就等于是说我言而无信了么?兄弟们当场说好的事情,都可以不作数,那咱们今后还怎么商议大事,还怎么开展商业合作?” 话说到了这种份上,贾瑞也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郭络见状,这才满意了喝了一口茶水,向贾瑞介绍这次有奖销售大获成功的具体详情。“那天晚上,我刚把这个事情吩咐下去,连奖券都没有印制好。我二叔就从通州张家铺赶到了北平城里,那个时候城门都已经关了,他究竟是怎么进城的,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想来他也有自己特殊的门道,且不必多说了。我二叔连夜把我从通房丫头的肚皮上拎起来,让我光着身子,把这次有奖销售的具体计划告诉他。听完后,他思索了片刻,当即拍板,把家族设在张家铺的总仓库中的白色粳米全部投放到北平城,参与到这次有奖销售中去。不瞒您说,我二叔是我们郭氏家族商贸经营这一块的总话事人,他看中了我们的这个项目,还能有不成功的么?” 郭络说到这里,忍不住意气风发地哈哈大笑起来。 “到底有多成功?”贾瑞及时捧哏,假装关心地追问道。 “不得了啊,你出的这个点子真心不得了。”郭络感慨万分地说道,“截止到昨天,距离我接手北平城里这三家米铺恰好是整整一周年。宣武门外大街这家米铺里的汤掌柜,也算是我二叔的亲信了,我要在米铺搞有奖销售的这个消息,八成是他派人偷偷告诉我二叔的。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帮我统计出来了,郭氏家族在北平城里的米铺生意,业务量对比往年,增长百分之八十,利润对比往年,增长百分之五十。郭氏家族在张家铺仓库中的白色粳米,此次全部出货清仓。汤掌柜还在二叔面前说我好话,说我善交际,能识人,有决断,应当挑更大的担子才是。” “好好好,这真是可喜可贺。恭喜郭兄弟啊。”贾瑞连忙祝贺道。 郭络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凭良心讲,我能有今天,这都是瑞大哥您的功劳啊。汤掌柜是个人精,他之所以敢在二叔面前说我好话,想必也是看到了二叔对我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这次有奖销售大获成功,在我二叔眼中,或许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不懂经营的纨绔子弟,而是有着商海实操能力的奇才了。昨晚的庆功宴上,二叔已经向我打了包票,北平城里的米铺经营还要扩大,以后都由我做主。若是家族内部在商贸经营上有什么争论或分歧时,也会向我咨询意见。” “也就是说,你这算是进入了家族内部的决策层了?”贾瑞问道。 “当然。”郭络颇为自信地说道。 两人以茶代水,碰了一杯,以此表示庆祝。 郭络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按照我二叔的意思,家族在北平城里准备继续扩大投资,还想要再开设两到三家米铺。具体的选址,我二叔会带着汤掌柜亲自考察,再做出决定。经营细节上的事情,则需要瑞大哥,再帮我出一些主意。像有奖销售这种一炮走红的点子,还可以再多来几个嘛。我保证,我要是能发财,绝对少不了瑞大哥的好处。” 贾瑞笑道,“郭兄弟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啦。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商海经验,这有奖销售的点子,也只是凑巧发挥了一些作用,毕竟不是长久之事。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读书人,在生意上的朋友不多,要真是有了什么经营上的新想法,保证第一个先告诉你。” “有瑞大哥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等着您给我洗脑,多给我说上一些新想法、新理念。”郭络朗声笑道。 二人正谈笑间,丫头冬梅在书房门口探了好几次头。郭络看见后,以为贾瑞家中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也就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贾瑞把郭络送走后,连忙把冬梅召进到书房中,询问她究竟有何要事,以至于连他和郭络的谈话都要打断。 冬梅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主意,这是姨娘让我来见你是否有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拿主意。” 贾瑞笑道,“彩明要找我有事,不会自己到书房中来见我?” 冬梅小心回答道,“姨娘说,她不敢再进书房。” 贾瑞也是无语道,“行行行,她不敢来书房找我,我就去东厢房找她。” 贾瑞兴冲冲地走到东厢房中,先让小丫头辽西出去,再亲手把房门关上,不顾彩明的反对,狠狠地欺负了她一次。这才搂着美人在怀,询问彩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彩明面色红润回答说,“刚才你和郭公子谈话的时候,有好几个商铺伙计找上门来,说是要预定一些烤面包片。要是仅有一两家商铺,也就罢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都来了五六家了。这好像都颇有一些财源广进的味道了。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既不敢当场答应,也不敢当场拒绝,只能叫冬梅去书房,看你啥时候有空。这生意上的事情,还不是得您这个一家之主来拿主意?” “这时候就知道我是一家之主了?”贾瑞嬉皮笑脸道,“那有些时候,我不过是要你变换花样,你怎么就这也不肯,那也不肯?” 彩明听了,嗤的一声笑了,低下头不做声。后来见贾瑞不说话,这才慌忙解释道,“以前在琏二奶奶房中,我偶尔也充当过一回通房丫头,给平姐姐打下手,看过琏二奶奶和琏二爷做那个事情。琏二爷也是想着这个花样那个花样,但琏二奶奶多半是不肯的。我这也不是学着琏二奶奶么,毕竟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行事上想必也有她的道理。 说到最后,彩明的声音已越来越低,几乎都听不清了。 “啊,还有这种事?”贾瑞一听说还涉及到王熙凤的闺房秘事,就忍不住兴奋地打听道,“那你快给我讲讲,琏二奶奶有哪些花样不同意?还有那平儿姑娘,难道她也总是不同意么?” 彩明羞得满脸通红,解释说,“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通房丫头,那晚也是因为特殊情况,才临时搭一个帮手。我那时还小,又害羞,也没敢细看,只是听到琏二奶奶说过几声‘不行不行’,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好像琏二爷在床上还发火了,捶得床板砰砰作响,琏二奶奶这才勉强同意了一次。至于那个平姐姐,琏二奶奶看得很紧,琏二爷平常哪怕是拉一下平姐姐的小手,琏二奶奶都要夹枪带棒地说上好大一阵。平姐姐又怎么敢让琏二爷轻易得手?” 贾瑞笑道,“这我不相信,不可能还没得手?要不然,王熙凤又怎么可能生下一个小姑娘?那么长的时间,让贾琏清心寡欲做和尚,他能有这个定力,只怕是状元都考上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彩明解释道,“当时琏二奶奶生孩子那一两年,确实也给琏二爷安排了三两个通房丫头,都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但等到琏二奶奶满月后,就把这几个通房丫头都给发卖了。这些人当初也曾和我共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交情,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们都流落到何处去了。” 说到这里,彩明已是无限感伤。她也只是一个侍妾,虽然目前看来,贾瑞对她很是依恋,但要是再过三五年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被主妇所接纳,一时间满是担忧、凄楚,感伤之情暗自流转。 第三十八章 小发一笔 贾瑞感觉到了彩明的这种情绪波动,便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向她保证说,“彩明,你放心,先不说你是老太太做主赏赐下来的,谁也不敢动你。哪怕是我今后订婚,我也不会舍弃你。女方要是不同意,这个婚事我就坚决不答应。哪怕是长辈责怪,哪怕是最后让我一辈子守着你一个人,我也是心甘情愿。” 彩明感动地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您这是真心话呢,还是闹着顽哄我的?就算是您哄我开心,我听了也很高兴。我也不需要您一辈子守着我一个人,如今这世道,稍微有点出息的男人,哪有守着一房小妾过一辈子的道理?我父亲是荣国府里的奴才,都还有两个通房丫头服侍呢。真要守着我一个人,就算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怕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呢。只要你心中有我一个位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从今往后,我对您百依百顺,任君采撷便是。” 彩明说到这里,害羞得用双手把自己的那张盈盈粉脸都给蒙住了。 贾瑞听说后,哪能不明白彩明这番话语中的意思? 他兴奋地长啸一声,都开始琢磨今晚应当先解锁哪一种姿势了。 却冷不防听到窗外冬梅大声问道,“瑞少爷,那几家商铺伙计都在外面等急了,太阳又大,天气又热,都等着您的一句话好回去交差呢。这烤面包片的生意,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接接接,都接下来,让他们先稍等片刻。”贾瑞大声回答道。 贾瑞收拾一番过后,走到外院,发现确实有好几个商铺伙计都聚拢在垂花门外边。 经过一番交谈,得知这些伙计分别来自四家米铺、三家布庄和一家肉铺。 因为看到郭氏米铺搞有奖销售发了财,也想跟风搞一次有奖销售,遂参照郭氏米铺的奖项设置,也准备把幸运奖的奖品定为两块烤面包片。 在这些东家或掌柜们看来,虽然这玩意儿口感一般,但胜在有一个新鲜感,而且价格也便宜,比起把幸运奖的奖品定为包子馒头或者油条之类,好像确实更拿得出手一些。 既然市场上有这个需求,贾瑞当然乐意之至。 当即和这些伙计们谈了一下自己的条件:按照每份烤面包片五文钱的标准,一百份以上起售,需要有两成的预付定金,头天下定,第二天傍晚拿货,如订单过多,则拿货时间自动顺延。 贾瑞的这个条件,也谈不上多么苛刻,当场就有两个商铺伙计连声说好,并各自掏出了一吊钱,预定烤面包片一千份。 应当是掌柜或东家派他们前来交涉时,提前给他们有过嘱咐。 另外几个伙计,则说还要回头向掌柜们先汇报,贾瑞也颔首应允。 不过贾瑞也提醒他们,拿货顺序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如果下定金的时间比较晚,到时候产量不够,可能就要延期交付了。 最终,贾瑞在这天时间内,共接到了十几个订单,数量从五百份到两千份不等。 贾瑞督促坎迪带着辽东、辽西两个丫头,又开始连轴转制作烤面包。 贾瑞还亲自动手,又搭建了一个烤面包炉,生产规模直接扩大了一倍。 在原先的分工中,书高负责外面采买和物资供应,坎迪和辽东、辽西负责制作烤面包,把面包切成片则主要由冬梅负责,彩明偶尔也会帮着打下手。 但因为冬梅还要负责厨房事宜,有时候分身乏术,人手就显得明显不够了。 迫于无奈之下,贾瑞只好去了便宜祖父那里一趟求助。 他顺便还雇了一辆马车,给便宜祖父和便宜岳丈那里,各送去了三袋白色粳米,时鲜瓜果一筐,猪牛羊肉各五斤,鸡鸭鹅各两只。 天气太热了,这些东西都不易保存,送到这两处地方,还能给贾瑞搏一个孝心的名头。 彩明见贾瑞送礼还能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她做侍妾,还能有这种地位,说出去也倍加有面子,更是感激涕零了一番。 是夜各种式样都让贾瑞浅尝辄止了一遍,差点没让贾瑞飘然欲仙,瘫死在床上。 贾瑞白天上门时,贾代儒当时正在学堂里教书,并不在家中。 贾瑞祖母听说烤面包片的生意这么好,也是非常高兴,当即就答应了贾瑞的请求,把辽南这个小丫头临时拨给贾瑞,让她前去帮忙几天。 吴新登也早就听说了贾瑞做烤面包片出售的事情,看在贾瑞对他这个便宜岳丈颇有孝敬的份上,他对此也是深表赞同。 毕竟科考之事,谁都说不准呀,可能三两年就能考中,也可能一辈子名落孙山。 考中了当然是好,就此咸鱼翻身,一辈子养尊处优,吃穿不愁。 可要是万一屡试不中,这全家人的生计如何解决,总不能沦落到去喝西北风吧? 现在贾瑞有了烤面包片这个独门生意,能挣一笔是一笔,有何不可? 听说贾瑞人手不够,当即打发他的儿子吴武上门帮忙。 对于吴武这个便宜舅子,贾瑞倒也不敢过分使用。 而是打发他到书高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松活儿即可。 吴武年纪还小,不通人事,心里也没有什么算计。 贾瑞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每天傍晚抱着姐姐彩明单独送他的半边西瓜回家,他就心满意足了。 此后一个月的时间内,贾瑞家中的下人们集体上阵,忙得不亦乐乎。 最终统计,共销售了烤面包片六万份左右,销售额大致三百吊钱。 扣除成本以及下人们的劳务津贴,前来帮忙的辽南和吴武当然也各有贴补,共盈利一百八十吊钱,算是小发了一笔。 贾瑞按照先前说好的分成协议,分给了坎迪九十吊钱,自己也留有九十吊钱,通通交给了彩明代管。 一直悬挂在贾瑞头上的经济压力,总算是暂时性地解决了。 但此后,随着有奖销售这种倾销方式在北平城里泛滥,各种大奖内定的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连墙角边的野狗听到有奖销售的消息都直摇头的时候,贾瑞的烤面包片生意也只能宣告结束了。 因为没有商铺再来下订单了。 贾瑞倒是无所谓,能够借着烤面包片这个新鲜玩意儿,捞这么一大笔钱,他已经很是满意了。 坎迪没有了烤面包片生意,则有点发愁。 但她手里握着好几十吊钱,倒也暂时没有生计上的忧愁。 但贾瑞怎么可能不惦记她的这一大笔钱呢? 毕竟坎迪还不是贾瑞的女人。贾瑞连她的手都没有亲吻过,自然不可能去做她的备胎舔狗,让她在家里白吃白喝,凭什么? 贾瑞和她约定,允许坎迪借住在家中,食宿全包,想吃烤面包片自己做,想喝羊奶则自己去挤,反正家中还养着两头母山羊。 但坎迪需要每月支付给贾瑞一吊钱,作为食宿费用和安保开支。 坎迪不懂行情,也只能被迫同意。 但坎迪也同时要求,希望贾瑞每天能抽出一小段时间,教授她一些中文。 贾瑞本不想同意,这文化知识的传授,是需要付费的啊,凭什么白白地教你? 然而贾瑞贼眉鼠眼,瞅到了坎迪那丰腴白腻的胸脯和纤细柔美的腰肢,又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坎迪所提出的这个附加条件。 “哎,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走出坎迪房间,贾瑞情不自禁,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三十九章 薛蟠纳妾 贾瑞的烤面包片生意虽然告一段落,但前一段时间因为赶货,多做了一些以作备用。 不曾想,有奖销售的全城风潮很快过去,再也没有商铺来下单。 以至于贾瑞家中,还有好几百份烤面包片呢。 说实话,除了坎迪之外,大家都不习惯吃这个。 坎迪一个人胃口有限,也一下子吃不了这许多。 眼看着这些多余的烤面包片就要浪费,本着充分利用的原则,贾瑞便吩咐辽东和辽西两个丫头,给便宜祖父和便宜岳丈那里,都送了一些,让老人家也尝个新鲜。 再有多余的,则送到了赖尚荣、薛蟠、仇亮等人那里,虽说不值钱,多少也是一份心意嘛。 还有贾琮、贾环那里,也都分别送了一些过去。 至于贾宝玉和贾兰这些荣国府的嫡系子孙,贾瑞就不打算套近乎了。 既然史老太君都已经发话了,禁止他进入贾氏一族的上层社交圈,贾瑞也不会自讨没趣。 郭络那里,贾瑞就不送了。 先前郭络做有奖销售时,一口气就订了五千份烤面包片,想来也是试吃过了的,就没有必要再做这种虚假人情了。 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贾瑞便在家中安心待着,准备着明年八月份的顺天府乡试。 他有穿越者的红利在身,记忆力超群,经过一段时间的攻读,四书五经之类,已经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他的书法也有多年功底,一手小楷写得相当出色,就连贾代儒这个老学究,都忍不住亲口表扬贾瑞在书法方面进步很大,在科举考试中很占优势。 这期间,贾瑞也尝试着做过几份乡试考卷,慢慢寻找着那种科举考试的答题感觉。 贾瑞自认为答得还很不错,但把这几份答卷交给便宜祖父贾代儒批阅时,被老头子一连找出了好几十处错误,不是内容上表述不当,就是写作程式上有问题,甚至还有若干犯忌之处。 气得贾代儒胸口疼,连忙把贾瑞叫了过去,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 这让贾瑞很受打击。 但贾瑞也知道,自己是一个穿越者,确实没有什么科举考试经验,有这样一个举人出身的塾师对自己进行详细指点,对自己的学业成长是很有帮助的。 他虚心接受了贾代儒的批阅意见,此后在答题时,表现也越来越好。 贾代儒对他的批评,也就不像当初那样疾风骤雨式的大骂一通,而是改为和风细雨式的委婉规劝了。 贾瑞一心沉迷于举业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很快,三伏天就过去了。 时令已经过了立秋,转眼又来到了处暑。 虽然秋老虎还是那么炎热,但早晚时候,还是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一些凉意。 贾瑞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和锻炼,身体也越来越好,还长胖了一些,走起路来,精气神十足,颇有一些虎虎生风、精明强干的味道了。 贾瑞的这些可喜变化,让贾代儒夫妇俩很是满意。 因此,即使是听说贾瑞金屋藏娇,竟然收留了一个番邦女子在家中,据说还是从环采阁这种风月场所出来的,他们也只是暗地里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恰好也省去了贾瑞如何解释的麻烦。 这天,贾瑞正苟在书房中安心读书,突然看到仇亮推门进来。 前不久,贾瑞已对书高、冬梅等人吩咐过,若是有薛蟠、仇亮、郭络这种铁杆哥们上门拜访,如若自己在家中,不需要通禀,直接引到书房即可。 所以,猛然间见到仇亮进门,贾瑞倒也丝毫不感到惊奇。 他一边帮仇亮倒着茶水,一边打趣仇亮道,“哈哈哈,仇老弟,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都好久没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在环采阁又采买了一个绝色佳人,把兄弟们都忘记了呢?” 仇亮哈哈大笑道,“你别说,我上个月在环采阁还真看上了一个小姑娘,好像是从广陵那边过来的,长得妖艳娇美不说,还精通琴棋书画,性格上也很不错,大大咧咧的,一出场就自我开黑,说她自己脚上有气味,那娇憨媚人的姿态,我一见就动了心。可惜那天我银两没有带足,被二等武义将军陈猛截胡了。那个糟老头子,都快七十岁了,还和我们这帮年轻人争风吃醋,真是不知廉耻,把祖上的荣光都丢完了。” 说到这里,仇亮的语气已是义愤填膺,显然还对陈猛截胡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二等武义将军陈猛?”贾瑞脱离了荣宁二府的上层社交圈,对这些王公世家缺乏了解的渠道。 仇亮笑道,“你不知道这人,倒也不奇怪。陈猛是忠义国师陈静的第十一个孙子。周世宗登基前,陈静就积劳成疾,不幸去世了。周世宗认可陈静的巨大功劳,又感喟他英年早逝,除了追封他为忠义国师之外,还把陈静的所有嫡子都封为一等将军,把陈静的所有嫡孙都封为二等将军,而且立下了旨意,陈静所有的嫡系重孙都将封为三等将军。所以陈静的那些嫡系儿孙们,啥事情都不干,就拼命生孩子。陈静的子子孙孙加起来,大概都有三五十个将军爵位了。不过,这都是一些虚衔,每年俸禄也就那几百两银子。搞不懂陈静的那些子孙们,这么拼命造人做什么?” 二人笑谈了一阵,仇亮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这次过来,倒也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是八月初六那一天,薛蟠要给自家的一位丫头开脸,想把她正式纳为小妾,还说要在家中办几桌酒席,说是给那个小妾长一下脸。他因为家中有事,托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我也想借此机会,和你私下里商量一下,像咱们这些朋友,贺礼应当送些什么才好?” 贾瑞沉吟道,“这收纳妾室,毕竟和明媒正娶有所不同,这贺礼送重了不行,送轻了也不行。我记得上次迎娶彩明做姨娘的时候,薛蟠过来白送了我二十两银子。但那是因为薛蟠想要在酒席上灌我酒,有赌酒的意思在里头。除此之外,薛蟠进门时还送了一柄折扇给我,后来被我祖父拿去使用了,约莫价值一二两银子,或许五钱银子也能买到吧。其他人当时也是各自送了一两件玩意儿,价格都不贵。所以咱们这次给薛蟠送贺礼,也不用送现银,挑几件新鲜好玩的事物,不论贵贱,表示一下祝贺的意思,应当也就差不多了。薛蟠这次置办酒席,大概也是想热闹一下,并非是为了收礼,仇兄弟不必多虑。” 仇亮笑道,“瑞大哥这么一说,我这就明白了。多亏了你们这些有过纳妾经验的人,知道这些,要不然到时候我把礼物送错了,就闹出笑话来了。” 仇亮和贾瑞又闲谈了一会儿,还在院子中给贾瑞展示了一番拳术,让贾瑞有空了也跟着练一练,说是练好了,能强身健体不说,对付两三个小混混,也不在话下。 说过这些后,仇亮便表示要告辞了。 贾瑞挽留了一阵,想请仇亮在这里吃饭喝酒,再趁机聊一聊京城这些王公世家的隐秘之事,见仇亮一直不应允,也只得罢了。 第四十章 惊为天人 对于薛蟠纳妾应当送些什么贺礼的问题,贾瑞和彩明反复商讨了一番。 如果是按照一般情况,就像先前贾瑞对仇亮所说的那样,送一两件新鲜玩意儿也就是了。 但贾瑞和薛蟠的关系,毕竟不同一般。 就不说穿越之前那些狗朋狐友般的老交情了。单说刚穿越过来时,贾瑞卧病在床,薛蟠就送来了二十两纹银作为慰问金。 彩明进门那次,薛蟠又借着赌酒这个幌子,故意输给了贾瑞二十两银子。 再后来,彩明去荣国府打秋风时受到羞辱,薛蟠又以薛姨妈和宝钗姑娘的名义,再次给贾瑞赠送了二十五两白银。 至于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人情来往,就先不提了。 总而言之,贾瑞现如今能够初步解决自身的经济困难,在某种程度上,得多亏了有薛蟠的屡次帮扶之功。 甚至还可以说,薛蟠就是贾瑞穿越过来后的一个大恩人。 鉴于这种特殊情形,贾瑞此次给薛蟠的贺礼,怎么说都不能太寒酸。 但也不能太过于贵重。 一来,薛蟠还有其他朋友也要上门道贺吃酒。到时候,贾瑞一个人的贺礼档次明显超出其他人,这不是让诸位亲朋好友难堪么? 二来,薛蟠这次毕竟属于纳妾,不属于正规婚事,这次礼物送重了,等到下次薛蟠正式婚娶,又拿什么更贵重的礼物来送人情呢? 思来想去,贾瑞和彩明最终决定,把彩明陪嫁过来的那只银项圈用绸缎包裹好,就当做此次送给薛蟠的贺礼了。 这只银项圈还是彩明小时候戴过的,净重都有一两六钱,再加上做工,怎么都值二三两银子,比一般人的礼物可能贵重一些,但也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而且,彩明是贾瑞的小妾,薛蟠据说也是第一次因为纳妾摆酒请客,拿彩明的首饰送给薛蟠妾室,身份上也旗鼓相当。 但贾瑞总觉得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他后来转念一想,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属于读书人,还要参加科举考试,总要附庸风雅一番,才算是那么一回事,也才符合世人眼中的固有印象嘛。 于是贾瑞绞尽脑汁,想起了上一世在某本少儿不宜书籍上看到的出自清代汪懋麟的一首小词,场景也比较匹配。 贾瑞心想,这清代的诗词,拿到红楼世界中,总不可能被人指认为抄袭。 遂本着实用主义的原则,稍作修改,用小楷仔细誊写好,题为《连理枝·贺蟠弟纳妾》,内有“镜里桃花晕,私语偎香鬓”等香艳词句,想必能让薛蟠这号人拍手叫好。 贾瑞吩咐冬梅提前一日,把这首小词,连同那只银项圈,一起送到了薛蟠家中。 八月六日这一天,薛蟠一大早就特意派了两个丫头过来,邀请贾瑞和彩明一道出席。贾瑞疑惑道,“彩明也要出席?” 那个大一些的丫头回答说,“是的,蟠少爷就是这么吩咐的。说是夫人的意思,怕香菱姑娘害怕、羞涩,想请几个同等身份的人过去,陪香菱姑娘说说话,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帮着开解开解。” “原来如此。那我们待会儿就过去。”听到贾瑞如此答复后,两个丫头便鞠了一下躬,随后去了其他地方,想必是还要去通知其他亲友。 “看来薛蟠这次纳妾,动作很不小啊。”贾瑞有些疑惑道。 “像他们这种豪门贵族,再小的动作,落到一般人家眼里,那也是大动作了。”彩明随口解释了一下,她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想着出席这种场合,应该穿些什么衣裳、戴些什么首饰。 此后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彩明又是试衣服,又是翻找她那有限的几件首饰,折腾了好久,连她的贴身丫头辽西都累得气喘吁吁。 一直到后来,贾瑞实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劝慰彩明,说今天的主角是香菱姑娘,大可不必去争抢这个风头。彩明这才恍然大悟。 最终,彩明换上了一件平常衣裳,首饰也只佩戴了一件,就是她进门那天,贾瑞祖母当面亲手摘下来,所送给她的那只祖传银手镯。 那是她在贾瑞家中身份的象征,也是她目前最大的底气所在。 薛蟠一家来到北平城后,一直借住在荣国府里的梨香院,这是荣国公暮年静养之所,小小巧巧,大约有十余间房舍。 虽说史老太君已经发话,除非过年祭祖,不允许贾瑞再踏入荣宁二府一步。 但这个事情过去了将近半年光景,府中下人们对于史老太君这个指示的执行力度,早已在无意中逐渐松弛,加上贾瑞此次前来,又是到薛蟠这里吃喜酒,情况颇有些特殊之处。 于是,荣国府侧门的那两个门卫,看着薛蟠手底下的某个贴身小厮,直接将贾瑞、彩明、辽西三人引进府中,也只是当做全没看见。 不能说他们有意违背贾府老太太的命令,只能说,平常薛蟠送给他们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贾瑞仨人跟着小厮来到梨香院中。 院子里,生长着五六株高大的梨树,恰逢初秋,也算是收获的季节,梨树上生长着大大小小无数只黄橙橙的梨子,硕果累累,把许多树枝都压弯了。 可以想象,春天的时候,这满院梨花飘香,洁白似雪,又该是一种何等的美景。 因为贾瑞身边还有女眷,薛蟠家中很快走出来一个娇美可爱的小丫头,自称小名叫做莺儿,引领着彩明、辽西两人向西边角落某间偏房走去。 那间偏房门上贴着大大的一个喜字,门两边还贴有一副对联,写着“金屋藏娇,渡迎桃叶;小星有曜,红袖添春”的字样。 字迹纤细,工整,虽然颇有匠气,但也显得齐齐整整,给这间屋子平添了些许喜气。 想必这间偏房就是薛蟠今晚成就好事的处所了,香菱姑娘应当此刻就在这屋子里。 贾瑞不敢多看,正待想要把眼光移开,突然看到那间偏房木门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年轻少女。 她脖子上戴着一只金项圈,金项圈上挂着一个黄金璎珞,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看上去清纯可人,似乎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但那鼓鼓囊囊的胸脯和圆滚滚的大腿,却又可以和那些丰腴少妇相媲美,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就是大观园中的颜值担当薛宝钗吗? 贾瑞怔怔地站着那里,一时间心动神驰,宛如有一只小鹿在心口窝正中间反复跳跃。 上一世,贾瑞一听到有人说谁童颜巨胸,就直觉不可信,认为那都是赝品,不过是纯纯的科技与狠活儿罢了。 但现在,贾瑞相信了在这人世间,确实有这种纯天然的极品尤物存在。 她们就像明亮的流星一般,照亮了许多男人那幽暗深邃的漆黑夜空和凄风苦雨的人生征程。 贾瑞看着莺儿姑娘和薛宝钗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向薛宝钗介绍彩明、辽西二人。 随后,薛宝钗就走上前来,挽着彩明姑娘的手,一同走入了那间偏房。 薛宝钗临进门前,还回过头来,朝着贾瑞这里微笑了一下。 贾瑞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成语,来形容薛宝钗的这个笑容,那就是笑靥如花。 贾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醉了。 虽然薛宝钗从在门口出现,再到从门口消失,只有短短的二三十秒时间,连半分钟都不到,但却足以让贾瑞惊为天人。 贾瑞在心中不断地狂喊道,我要中举,我要考中进士,我要创出一番事业,我要迎娶薛宝钗做老婆…… 因此,当薛蟠走过来,邀请他入席吃酒时,贾瑞看着薛蟠的神色更是柔和、亲切。 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大舅子啊,一定要好好结交才行。 第四十一章 小小摩擦 虽然贾瑞瞅着宝钗的时间有些久,实际上算是很失礼了。但因为那个方向,也有彩明、辽西主仆二人,薛蟠还以为贾瑞是不放心彩明,倒也不作他想,遂笑道,“早就听说你长时间闭门不出,和彩明姑娘情投意合,是片刻都舍不得分开。我还以为是别人编造谣言,故意取笑你呢。今日一见,这外面关于你们俩的这些八卦传闻,倒也不是无中生有啊?” 贾瑞打着哈哈,说笑道,“薛老弟还是年轻啊。等你今晚搂抱着如花美妾,春风一度之后,你就很能体会老哥我的这种心情了。” 薛蟠一脸奸笑,心领神会道,“那是,那是。” 薛蟠又道,“瑞大哥请放心。这次特意邀请彩明姑娘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请彩明姑娘陪着香菱说说话。你可能也听说过了,香菱从小就被拐卖,身世上比较可怜,家母担心她今天可能会有一些情绪波动,所以想请一些和她同等身份的人,和她聊聊天,逗逗乐,放松一下心情,顺便也让她尽早知道些人情世故。不仅是你这里,琏二哥和郭络兄弟,也都打发了他们的通房侍妾过来,现正陪着香菱说话哩。等到时候酒宴结束,你直接带着彩明姑娘回去就是,反正在我这里,保证绝对不会走丢就是了。” 贾瑞笑道,“这我倒是放心得很。俗话说,侯门深似海。这荣国府护卫森严,彩明又曾经在这里有过多年生活经验,倒也不怕她走丢。” “这我倒是忘记了。真要说起来,这实际上算是彩明姑娘的主场啊。看来也是我多虑了呀。”薛蟠言道。 说笑间,薛蟠已将贾瑞引到了一处彩棚下面。贾瑞随意瞟了一眼,那里共有四张酒桌,贾蓉、贾蔷、贾琮、贾环等人一桌,郭络、仇亮等人一桌,还有两桌上的客人,除了赖尚荣之外,贾瑞皆不认识,想必是薛蟠从其他渠道结识的亲友。 贾瑞也不便多打听,只是向在场熟识之人,分别点头致意了一下,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当初设下计谋,阴了贾蓉、贾蔷好大一笔银子,导致双方关系紧张,贾瑞也很不想见到这两人。遂和薛蟠笑道,“我和郭络、仇亮等兄弟恰好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便和他们同坐一桌吧。” 薛蟠自然是主随客便,便安排贾瑞坐到了郭络旁边。 郭络近些日子踌躇满志。郭氏家族一口气在北平城里新增了两家米铺,分别位于王府井大街和鼓楼东大街,都是那车水马龙、繁华热闹之处,目前交由郭络全权负责,连掌柜的人选,都由他一言而决。 除此之外,他二叔对他也颇为倚重。有些经营上的决策,也时常派人向他咨询。这就导致郭络在家族内部的地位,陡然高涨。每次回通州张家湾办事时,以前那些看不起他的管家们,现在都恨不得把脑袋塞在郭络脚下,任郭络肆意踩踏。 不仅如此,连向来不太关心郭络的三老太爷,目前的郭氏族长,也对他青眼相加起来, 不仅赏赐了府中的两个绝色丫头给他,还给郭络的父母安排了一个更奢华的小院居住。这让郭络深感振奋的同时,也倍觉压力山大。 说到底,族长老太爷以及二叔对他的看重和信任,是有着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北平城里这几家米铺的生意,要一年比一年更红火,一年比一年更兴旺,要不然,谁会把他这个年轻人当一回事? 现在能够在酒桌上见到贾瑞,郭络也是非常高兴。再加上仇亮,三人都是老相识了,当然得先打趣闲聊一阵。在这个过程中,桌席上的酒菜也逐渐上齐。诸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论些事情,倒也逍遥自在。 期间,薛蟠带着香菱姑娘,走过来向众人敬了一圈酒。贾瑞也是第一次见到香菱,但见她鲜艳妩媚,气质温柔,刚刚开过脸,好一个整齐标致的小媳妇模样。 在贾瑞眼中,彩明也算是容颜清秀,妥妥的小美女一枚了。但比起香菱来,还是明显差了一个档次。 大概就相当于贾瑞上一世读高中时,县一中理科班班花和文科班班花的那种差距。一般情况下,理科班班花那就真的只能是班花,文科班班花却很有可能就是校花。也难怪薛蟠会对香菱一见倾心,为此闹出了人命官司也在所不惜。 贾瑞跟着众人举杯祝贺,也随口说了一些吉利话。四桌客人都敬过一遍之后,香菱便在小丫头们的簇拥下,回到新房中去了。 等香菱走后,众人便一起打趣薛蟠,说是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薛蟠也不以为意,反而还哈哈大笑,神情颇为得意洋洋。 众人继续喝酒谈笑。贾瑞也趁此机会,向郭络普及了一些服务至上、送货上门、加盟连锁之类的经营理念,让郭络茅塞顿开,不时拍案叫好。 因为有仇亮从中牵线,郭家新开的这两家米铺,也有了仇都尉府的一份干股。这让仇亮在他父亲仇都尉那里,很是长了一下脸面。因为涉及到自身利益,仇亮对于米铺经营也是颇感兴趣,侧耳倾听。 三人正说得热火朝天,却冷不防听到隔桌有人冷笑道,“我怕是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某个不通世务的书呆子,家里穷得叮当响,至今娶不上媳妇,就连兜里有几个铜板都要计算得清清楚楚,现在却大言不惭,张口闭口都是些什么商业经营理念,这不是典型的无知无畏、纸上谈兵么?” 贾瑞扭头一看,原来是贾蔷。贾瑞现如今一门心思参加科考,无意于和贾蔷这种人开撕。因此,他只是当做没听见,反而还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在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郭络是商人家庭出身,平素最讲究以和为贵,对于贾蔷,他并不认识,但想着今天能来参加薛蟠这场酒席的人,大底非富即贵,各有门道,也没有必要贸然得罪。因此,他也只是呵呵一笑,独自饮了一杯酒水,也不想去争辩什么。 贾蔷见没人搭理他,顿时火冒三丈,说话更是毫无分寸起来,指着贾瑞就是一顿破口大骂,“这是从哪里来的野种。老太太早就放出话来了,说是除了春节祭祀之外,不允许你再踏入荣宁二府一步。你今天偷偷摸摸地走进荣国府,是不是又起了色心,想做那偷窥内帷女眷的丑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捆绑起来,送到祠堂里去,用家法处置?” 薛蟠见场面上闹得有些不可开交,忙起身劝道,“蔷哥儿,今天是我的好日子,瑞大哥也是我邀请过来的。你就给我一个薄面,就此揭过如何?改日等我有空了,再请你吃花酒听戏,还叫几个漂亮花旦在一旁给你斟酒夹菜,保管让你满意。” 贾蔷也就是话说得比较狠。其实他父母俱亡,得不到什么家庭助力,也只是寄托在贾珍、贾蓉父子俩的羽翼下讨生活罢了。荣宁二府,哪有他喊打喊杀的资格?现在看到薛蟠出面转圜,还捞到了一顿花酒吃,他也感觉颇有面子,便打算就此作罢。 却不料,坐在贾瑞旁边的仇亮,有些不乐意了。贾瑞是他的好朋友,贾瑞是野种,那他算什么? 仇亮平常都是武人作风,性格火爆,当即拍案而起,对着贾蔷臭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是都尉府的嫡长子仇亮,瑞大哥是我带进你们荣国府的。究竟犯了哪位老太太的忌讳,你要是有胆,现在就带我去见这位老太太,我犯下了错误,处罚我就是。最后是要杀还是要剐,我仇亮一力承担。” 贾瑞见仇亮说话这么猛,他也感觉有些坐不住了,连忙拉着仇亮坐下来,“感谢仇老弟打抱不平,还请老弟先坐下。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那边贾蓉听到仇亮曝出了自己的名头,也是吓得不轻。 自从上次无意间撞破父亲贾珍和自己的老婆秦可卿在天香楼私通之后,贾蓉的日子便不太好过起来。父亲贾珍对自己已是越发看不顺眼,平常没有错处,也要鸡蛋里挑骨头,找出几个错处敲打一番。现在要是得知自己竟然得罪了仇都尉府,那不是把一个天大的把柄塞到了父亲贾珍手中,等着他来下令打杀自己吗? 本来,这次自己应邀来喝薛蟠的喜酒,一来是为了外出躲避,眼不见为净嘛。二来,也是想找个机会借酒浇愁。贾蔷不知道其中内幕,看到自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上次被贾瑞骗走了将近二百两银子而耿耿于怀。因此他这才站出来呵斥贾瑞,发泄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气。这也是贾蔷对自己的一番好意,倒也不便指责。 贾蓉便对贾蔷说道,“这荣国府发生的事情,有琏二叔、宝二叔在此,我们倒也不便横插一手。蔷哥儿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贾蔷听到了仇都尉府嫡长子的名头,对方又扬言要拉着他去找老太太,摆明了不怕把事情搞大,像贾蔷这种欺软怕硬的纨绔子弟,又哪里有这个担子和仇亮直接杠上?他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贾蓉又起身对贾瑞说道,“瑞大哥,蔷哥儿今天喝醉了,说了些胡话。他年纪小,还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贾瑞忙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酒桌上说些玩笑话,又值得些什么?况且我毕竟比你们大一个辈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闹得不可开交。蓉哥儿不必客套。” 双方都不想冲突升级,又加上薛蟠在一旁好言相劝,这个小小的摩擦,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最大情敌 此事过后,贾瑞又和诸人高谈阔论了一阵。谈话间隙,贾瑞偶尔也会把目光投向邻桌那边。 刚才贾蓉明确说道,贾琏、贾宝玉两人都在此。贾瑞系穿越而来,原主的记忆荡然无存,很多他原本应当比较熟悉的人物,也都全然不认识了。一直以来,贾瑞非常担心因为这个,露出自己来路不正的马脚。 今天运气倒不错,恰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贾琏、贾宝玉这两个活宝先认下来。 贾瑞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又根据领桌上诸人众星拱月、百般讨好的那种架势,大致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主位那里,有两人一大一小。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很长,面容俊美,微笑起来时,那神情之间颇有一些轻巧浮滑的味道,想必这就是好色之徒贾琏无疑了。 另一个年纪还小,大概在十二三岁左右,一眼看过去,也属实面相英俊,眉清目朗,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风流不羁的气质,这应当就是那个贾宝玉了。他出身高贵,又生得有这么好的一副卖相,也难怪在大观园这个女儿国中,最漂亮的薛宝钗和林黛玉,都对他芳心暗许,为他争风吃醋。 贾瑞真要想把薛宝钗追到手,这个贾宝玉就是他的最大情敌。 但贾瑞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 虽然从外表上看来,相比贾宝玉,自己可能猥琐了一点,也更俗气了一些,确实不如贾宝玉更有颜值和气质,更能讨年轻女孩子们的欢喜。而从家世门第上来看,自己更是连给贾宝玉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红楼世界中的婚配原则,对于男性而言,外貌是最不重要的。家世门第之间的差距,也完全可以通过科举考试来抹平。 想那巡盐御史林如海,虽说祖上也是书宦之家,但到了林如海这一代,早已沦落为寒门,跟贾敏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是完全没法相比的。 但等到林如海金榜题名,考取探花之后,情势就发生了逆转。这个时候,家世门第不论了,是不是远嫁也不考虑了,对于荣国府而言,先把这个乘龙快婿抢到手了再说。要不然,那些热衷于榜下捉婿的大户人家,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眼下贾宝玉还懵懵懂懂,醉心于诗词歌赋、传奇脚本。他也更喜欢那个渴望自由、满心诗画浪漫的林黛玉,而对看重仕途经济的薛宝钗非常反感。而薛宝钗本人,似乎也对不求上进的贾宝玉颇有微词,还多次因为规劝宝玉认真读书,导致两人感情生分。 这不就是自己的机会么?只要自己在科举考试中抢得先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考中进士,只要自己明年乡试中举,展现出在仕途经济方面的巨大潜力,那是不是就能成功地赢得薛宝钗的青睐,最终抱得美人归呢?这种事不敢说十拿九稳,但可能性是一定存在的。 贾瑞用锐利的眼神,盯着贾宝玉看了一会儿,酝酿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念。贾瑞在心里说道,“宝玉兄弟,可千万别怪你瑞大哥横刀夺爱,你和宝钗姑娘根本不合适,还是和黛玉姑娘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去吧。这样对你好,也对我好啊。” 酒宴结束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席。这时候,贾瑞看到贾琏、贾宝玉二人正朝自己走来。贾琏一边走,还一边大声笑道,“瑞老弟近来果然是发达了,酒席上看到我和宝玉,也都不打一声招呼,全然是当做没看见。这让不明真相的外人看到了,还以为咱们不是一家人呢。” 贾瑞两世为人,还经历过土建行业的经典开局,也算是老油条一根了,又怎么可能被贾琏这一句话给轻易地拿住。 贾瑞笑道,“哎,不是我不想攀附你们二位。实在是老太太发过话,让我不要再和你们套近乎,我是不敢不听从啊。犹记当年,琏二哥带着我们游戏花丛的诸多往事,那种坦诚相待、亲密无间的友谊,迄今让人无限感怀啊。” 其实,贾瑞根本不记得有这些,但想着贾琏那风流好色的品性,这种事情肯定没少干,便张口来了这么一句,想试探贾琏的进一步反应,也算是为自己埋下一个伏笔。要真是贾琏听到了什么风声,怀疑他和王熙凤之间有些不清不楚,那也不能完全怪他贾瑞,这都是你琏二哥当初把我带坏了不是?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贾琏微笑着大声说了这么一句,便凑到贾瑞耳朵旁边,窃窃私语道,“我现在问你,你把我房中的彩明姑娘给勾搭走了,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说法?这哥哥房中的通房丫头,你也要惦记,这是不是明显说不过去?这全天下哪里有你这样做兄弟的?” 贾瑞连忙作揖道歉,也同样小声说道,“这是我这做弟弟的不对,琏二哥原谅则个。我身上现有十几两银子,要不待会儿,我们在外面再找个地方吃酒,算是我向琏二哥赔礼道歉了。” 贾琏笑道,“刚吃过酒,还这么客套做什么?我就是听说,你上次做烤面包片生意,赚了好大一笔钱。想着你以后再有什么好的项目,也拉扯你琏二哥一把,让我好歹也能赚点私房钱。”说到这里,贾琏露出了那种“你懂的”的古怪神情。 贾瑞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笑道,“好说好说,一定一定。”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举起一面手掌,和贾琏相互拍击了一下,颇有些击掌为誓的意思在里头了。 随后,贾瑞又和贾宝玉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目送着这两人抢先一步离场了。贾瑞一边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一边还在心里想着,或许贾琏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或许贾琏就算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大概也认为基本不可信,毕竟自己无才无貌,凭什么能勾引到国公府的当家奶奶?这不是不自量力么? 但不管怎么说,今后要是有比较好的项目,能够把贾琏拉进来,将彼此的利益深度捆绑在一起,这肯定是一件好事,贾瑞也是很愿意的。 贾琏手上有了比较多的私房钱,就不会甘愿再受王熙凤的辖制,夫妻之间的矛盾就会越演越烈。到那个时候,自己未必没有机会从中拨火架秧子,让这对夫妻俩同床异梦,相互仇视,喊打喊杀。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偷偷出面,对王熙凤嘘寒问暖,大献殷勤,是不是就可以感动这个凤辣子,最终把她给推倒呢? 自从那晚和彩明讨论起王熙凤的闺房之事,发现自己莫名兴奋之后,贾瑞就逐渐感觉到自己身上,或许还暗藏着原主对于王熙凤的那种执念,这个执念不破除,就有可能产生心魔,影响自己在一系列关键问题上的决定和判断。 这种情况,是贾瑞所绝对不允许,也千方百计要避免的。 如果贾琏不凑过来,贾瑞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但贾琏这个活宝,还想着在自己身上捞一笔,那就不能怪自己对他身边的女人,存有一份觊觎之心了。 谁也不是傻子,凭什么让你贾琏横插一杠,白白地从中捞钱? 第四十三章 芳心暗许 贾琏、贾宝玉等人走后,众人也都纷纷告辞。薛蟠一直把众人送出荣国府侧门,这才返身回去。 贾瑞在侧门边上等了片刻功夫,便看见彩明和辽西二人慢慢地走了出来。在走出荣府前,彩明还和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手拉着手,讲了好大一会儿话,双方这才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等彩明走到身前后,贾瑞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个姑娘是谁?看上去,你倒是和她很熟悉的样子。” 彩明开玩笑道,“还能是谁?我记得某人去年冬天,曾两次摸黑进入荣国府,可不就是为了偷窥平姐姐么?这会子倒是惺惺作态,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询问起她是谁来了?这怕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贾瑞一下子郁闷了。彩明这话,他还真不敢接。他要说自己不认识平儿姑娘,诸人肯定都不相信,也与他的身份和经历不相符合,除非他告诉大家,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那大家只会把他当做一个妖魔鬼怪来看待了。这显然没有必要。 可要说自己认识平儿姑娘,那刚才又询问彩明她是谁做什么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贾瑞只能抓耳搔腮,尬笑一声,算是承认了彩明对他的揶揄。 惺惺作态也好,此地无银三百两也罢,最多也只能说明他贾瑞人品不行。虽说对自己的风评可能有些妨碍,但也丝毫不影响大局。但要是万一泄露了自己作为穿越者的秘密身份,就怕是连一个人也做不成了。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贾瑞刚穿越过来时,就已经分析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一直等到回家后,见贾瑞仍然神情尴尬,彩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她也不想让贾瑞恼羞成怒,想了一下后,便帮着转移话题道,“其实平姐姐过得很不好。琏二爷想尽办法,想把她弄到手,琏二奶奶却又像是防贼一般,对她百般提防。她里外不是人,只能在他们夫妇俩之间百般周旋,从早到晚都陪着小心,精神上压力很大。” 贾瑞笑道,“平儿姑娘有精神压力,你这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平儿姑娘肚子里的蛔虫?”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彩明正色道,“当初我还在琏二奶奶房中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平姐姐学着办事,早晚都跟在她身边,看到了一些,也听到了一些,私下里也琢磨出了一些。平姐姐也对我很关照,和我很投缘,我们两人私下里还结拜为干姐妹了呢。周边没人的时候,我偶尔也能看到她真情流露,暗自垂泪。有些藏着心里面的话,她也愿意偷偷地和我讲。” 贾瑞一下子兴趣来了,连忙笑道,“平儿姑娘和你说了哪些心里话,快给我讲一讲。” “某人先前还说不认识平姐姐呢?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听平姐姐的心里话了?”彩明取笑了贾瑞一阵,又和贾瑞笑闹了一番,期间难免有一些男女之间的亲昵动作,很快就让彩明衣衫不整,气喘吁吁。 许久过后,彩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换了一件衣裳,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以前一直没有敢告诉你。但今天在香菱姑娘那里,看到平姐姐躲在一旁眉头紧皱,又红着眼睛,就知道琏二爷那里肯定是贼心不死,又在给她压力了。当初琏二奶奶在房中赌咒发誓,说你摸黑进入荣国府,肯定是想偷窥平姐姐,让琏二爷对平姐姐很不满意,骂平姐姐是个骚蹄子,是个不要脸的贱货。还说什么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当晚就提出想要和平姐姐圆房。琏二奶奶当然不同意,夫妻俩大吵了一通,平姐姐夹在中间,平白无故地挨了两人好一顿拳脚。那天晚上,平姐姐和我睡在一起,偷偷地哭了整整一宿。你偷窥西府内帷女眷的消息传开来了以后,平姐姐还莫名高兴了两天,结果老太太一声令下,却把我赏赐给了你。” “什么?”贾瑞遽然站立,神情都有一些忍不住激动起来,他盯着彩明的眼睛,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平姐姐对你很有好感,她很喜欢你。”彩明肯定地回答道。 “这明显不可能啊?”贾瑞绞尽脑汁,思索了起来。在红楼原着中,写得清清楚楚,当王熙凤把自己调戏她的事情告诉平儿姑娘时,平儿姑娘对自己很是不齿,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王熙凤后来设下相思局,想必平儿姑娘也在其中出过力。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喜欢上了自己呢? 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是彩明意会错了? 贾瑞疑惑地看着彩明,等待她进一步做出解释。 “这有什么不可能,还不是我们家夫君有魅力?”彩明说笑道,“这些说起来真就话长了。刚一开始,平姐姐听琏二奶奶说,你在打琏二奶奶的主意,气得她把你大骂了一通,说你罔顾人伦,简直禽兽不如。平姐姐还帮着琏二奶奶,设下了计策对付你,害得你受冻,大病了一场。当时老太爷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去荣府低三下四地求医问药。王夫人本来都同意了,命琏二奶奶秤二两人参给他。但琏二奶奶却假装说没有,将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给老太爷,导致你的病情越发严重。这让平姐姐心中不忍,担心你性命不保,内心很是自责。当初她帮着琏二奶奶设计对付你,也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并没有害人性命的意思。哪里想到你会差点一命呜呼?” “可这也只能说明平儿姑娘对我心存歉疚,不能证明她很喜欢我呀?”贾瑞仍是不解地问道。 彩明说道,“是啊。如果只是到此为止,平姐姐也不可能对你有好感。你是否还记得有一段时间,你身体略有好转,天天跟着老太爷去学堂里蹭吃蹭喝吗?有一次晌午,恰好遇到琏二奶奶和东府里的蓉二奶奶在侧门边谈事情,你从旁边走过,对这两个顶尖美女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平姐姐当时还以为你是假正经,又想到有传言说,你曾打过鲍二家媳妇的主意,便买通了鲍二家媳妇,让她借口去学堂里送东西,试图勾引你。鲍二家媳妇也颇有几分姿色,结果你对她的投怀送抱,全然不接受。平姐姐这才知道,或许是她偏听了琏二奶奶的一面之词,错怪了你。” 贾瑞回想了一下,好像当初在学堂宿舍中,是有一个貌美妇人来敲门,进门后就对自己又抱又啃,还强拉着自己的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她身上那柔美之处,迄今还让贾瑞念念不忘。 但贾瑞当时因为身体虚弱,连走路都要喘着气,不敢就此放纵,遂严词拒绝了她。这个貌美妇人连续来了三天,见贾瑞一直油盐不进,就再也没来过了。贾瑞后来身体好些之后,还盼望着她能再来一次,想着要不就半推半就,享受一段露水姻缘。哪里想到,这居然是平儿姑娘对他的一个考验? 贾瑞当然不会把这内中隐情告诉彩明,反而还一脸正经地说道,“色,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色而取义者也。” 彩明也能识字读书,知道贾瑞是套用了《孟子》里面的一段文章,遂笑道,“老太爷要是知道你是这么读书的,非得把你的腿打断不可。” 彩明又道,“这个事情过去后,平姐姐对你的看法大为改观。后来有一次,平姐姐去学堂里给宝玉和秦钟说事情,她正待要从学堂门口走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你要从学堂外边走进去。本来按照男尊女卑的说法,是平姐姐先让你进去,结果你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礼让平姐姐先行。你这种名士风度,一下子就征服了平姐姐的芳心。她那天回去后,还和我说了这件事,说以后谁要是嫁给了你,肯定不会挨打挨骂。我当时还取笑她来着,说她想男人都快要想疯了,都学会芳心暗许了。不久后,你摸黑进入荣国府的事情,被大家都知道了。好多人传言说,老太太要把你窥视的那个丫头,赏赐给你做妾。平姐姐还以为老太太会把她赏赐给你,暗自高兴了许久。结果事后才知道,你是把一口黑锅,都扣在了我的头上。平姐姐空欢喜了一场,得到消息后,一下子脸都白了。” 彩明说到这里,语气幽幽,似有无限感慨。 “这这这……”贾瑞“这”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本以为彩明啥都不懂,结果人家却什么都知道。 彩明继续说道,“当初我都不认识你,猛然听到老太太把我赏赐给你的消息,一下子就懵住了。我既不敢反抗老太太的决定,但又担心你的人品。还是平姐姐忍痛安慰我,把关于你的一些事情,把她内心的全部情感,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我。平姐姐说你这个人,懂取舍,能自持,有爱心,给你做姨娘,相处中不会受委屈,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这才将信将疑,接受了老太太对我的安排。现在我和你也生活了这许久,越发感到你是一个好人,心中也充满了感恩。” “别别别,你千万不要说我是好人。”贾瑞连忙大声制止彩明道。让贾瑞做小人都可以,让贾瑞做好人那是万万不能。谁给他发好人卡都不行。 彩明哪里懂得这好人卡的内涵,她还认为是贾瑞在谦虚呢,遂坚持说道,“你不是好人,谁是好人?我这个姨娘也好,府中的丫头小厮们也好,你是一家之主,却连一句打骂都没有,办事也极公道,虽然家中财力有限,但也想方设法提高他们的待遇。书高和冬梅对你满怀感激不说,连我的弟弟吴武,都说你温柔体贴,又聪明能干,嫁给你做妾,是我八辈子积来的福分呢。” 说到这里,彩明脸上有着荣光,看着贾瑞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爱意和崇拜。但彩明很快又神色黯淡了下来,继而说道,“我现在是日子好过了,但看着平姐姐那样,心里又百般不是滋味,好像是我抢走了她的幸福一样,想对她说一万句对不起。因此,我希望你想个办法,赶紧把平姐姐娶到家中来。我向你保证,我们姐妹俩绝不争风吃醋,不会让家宅不宁。” 第四十四章 蝴蝶效应 彩明的这个提议,让贾瑞吓了一大跳。贾瑞也搞不懂,彩明究竟是真心实意这么想呢,还是对他所做的一个试探? 因此,贾瑞既不敢满口答应,也不敢立即拒绝。 他要马上答应下来,很有可能会被彩明当作是一个花心大萝卜,一个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虽然彩明身份卑微,管不了这种事,但也极有可能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情感。贾瑞还是想和彩明多一些灵肉融合的交流,而不是把她当做一个纯粹的发泄工具。 但贾瑞也不敢严词拒绝。毕竟,像平儿姑娘这种花容月貌、机敏能干的女孩子,真要有机会俘获她的身心,又有谁会舍得轻言放弃呢?如果贾瑞现在假装正经,说此事绝对不可能,消息传到了平儿姑娘的耳朵里,让她再不抱有任何希望,甚至对贾瑞由爱生恨,这也是贾瑞所绝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贾瑞只能模棱两可,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你要知道,平儿姑娘是贾琏的禁脔,不可能允许他人来染指。” 彩明还以为贾瑞不肯答应,急得直跳脚,“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希望你赶紧把平姐姐娶过来啊。现在琏二爷对平姐姐步步紧逼,他为了图自己受用一回,完全不管平姐姐的死活。他又不是不知道,琏二奶奶那里,凡是和琏二爷发生过关系的通房丫头,事后一律都是寻个错处,要么打杀,要么发卖了。” “啊,这王熙凤的心有这么狠?真是太过分了。”贾瑞惊讶地说道。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王熙凤要不是这么心狠,又怎么可能会让原主挂掉,从而让他有了一个穿越过来的机会呢。 “是啊。琏二奶奶一直没有生下儿子,所以对房中的通房丫头们很是防备。平姐姐现在处境真的很不妙,请求你一定要帮一帮她。”彩明几乎是拖着哭腔说道,显然是出自一片真心。 贾瑞叹道,“哎,我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彩明乞求道,“你行的,你一定可以的。我们都相信你。刚开始嫁过来时,咱们手头只有二十多两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买肉吃都不大舍得。连我父亲都说你是一个书呆子,为此而发愁,还做好了随时把我赎买回去的心理准备。但这才过去了三两个月,你就白手起家,挣到了一百多两银子,改善了家里的经济条件,每天荤腥不断,还能喝上羊奶。你被老太太下了禁令,不允许你再参与荣宁二府的上层社交。可你又很快打开局面,结识了薛大爷、仇公子、郭公子这些贵人。我今天在薛大爷那边吃酒时,听一个丫头说,你身旁那个仇公子大喝一声,就能让蔷哥儿马上闭嘴,让蓉哥儿出面道歉,真是好大的威风。我知道后,也感觉面上有光。” 贾瑞连忙劝阻道,“我和薛老弟、仇老弟、郭兄弟这些人,都属于君子之交,可不敢让他们参与这荣宁二府的事情。这种话,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丢人不说,恐怕还会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了,以后保证不乱说。”彩明答应道。但彩明仍然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平姐姐这件事情呢?”。 贾瑞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情我记下了,有些难办,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不过你放心,就算平儿姑娘被贾琏得手,遭到王熙凤发卖,我也不会撒手不管。我不怕得罪贾琏夫妇俩。到时候咱们去赖尚荣那里走点门路,把平儿姑娘再买回来就是,我还让你们继续做姐妹。” 听到贾瑞这个保证,彩明心满意足,都感动得快要哭起来了。贾瑞安抚了彩明一阵,等她情绪好些了之后,这才回到书房。 对于平儿姑娘这件事情,贾瑞还想要仔细梳理一下。 看来自己穿越过来,确实在红楼世界中引起了一种蝴蝶效应。自己没有挂掉且不说,就连平儿姑娘也因为自己,出现了情感波澜,遇到了生存危机。 因为自己没有死,导致夜闯荣国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王熙凤为摆脱嫌疑,当着贾琏的面,把一口黑锅扣在了平儿姑娘的头上。平儿姑娘没法辩解,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爆出真相,说出是王熙凤把贾瑞约到荣府中的这个惊天事实。这自然引起了贾琏的疑心,导致他对平儿姑娘的逼迫逐渐升级。在这个时候,平儿姑娘看到彩明嫁给自己以后,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自然会有一些心理波动。 而在红楼原着中,平儿姑娘则是一直对贾琏夫妇俩忠心耿耿,也满足于自己虽无姨娘之实、却比姨娘更有权势的特殊身份。等到荣宁二府被抄家,王熙凤因病去世之后,平儿姑娘还因祸得福,获得了一次转正的机会。 贾瑞想起了《晋书·列传三十九》中的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平儿姑娘曾经帮着王熙凤对付自己,这确实曾让贾瑞心中有一些芥蒂。但考虑到原主有错在先,当时也各为其主,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实际上,也恰好是因为平儿姑娘帮着王熙凤设下了相思局,让原主挂掉,这才让贾瑞有机会穿越而来。所以贾瑞对于平儿姑娘,并没有什么意见,更没有坑害她的想法。但如果说,因为贾琏怀疑自己和平儿姑娘有染,恼羞成怒之下,最终强行得手,导致平儿姑娘被王熙凤下令打杀或发卖。这不就是典型的“我不杀平儿,平儿却因我而死”么? 贾瑞不允许有这种情况发生,他打算插手这件事情,决不能让喜欢自己的人失望。至于具体的做法,他也大概有了一个思路,但还需要从长计议,需要再仔细地想一想。 平儿这个事情,也给贾瑞很好地提了一个醒。因为自己穿越所带来的的蝴蝶效应,导致红楼世界中的事态发展和个体命运,可能都出现了一系列不可掌控的变化。自己虽然能洞烛先机,知道大多数人的最终结局,也知道荣宁二府会被抄家,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悲惨境地。但这绝不是他贾瑞能骄傲自满、睥睨天下的资本。 还是得精打细算,步步为营,在红楼世界中继续苟下去。 第四十五章 寻人启事 薛蟠把香菱讨到手后,总算得偿所愿,他一连在家里呆了三天,连房门都没有走出来一步,吓得香菱姑娘后来都哭泣着求饶。 最后还是薛姨妈听不下去了,出面把薛蟠叫出房间,喝令他出门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不能老是窝在家里醉心于男女之事,这成何体统呢?就算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也要学会怜香惜玉,要考虑人家小姑娘是不是能承受得住啊? 薛姨妈还说,她做主了,这几天香菱就住在她那里,省得薛蟠糟蹋了人家年轻小姑娘。 说得薛蟠面红耳赤,这才带了两个小厮,在街市上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等逛累了之后,发现自己正好处于小花枝巷街口,又想起好兄弟贾瑞住在这里,便买了一盒月饼作为小礼物,上门来找贾瑞唠嗑,顺便也能休息一下。 贾瑞刚一看到薛蟠,惊吓得连眼珠子都瞪圆了。才几天没见面啊,这还是印象中的那个薛蟠吗?他的那张标志性的大饼脸,瘦了一大圈,如果捯饬一下,倒是有些俊朗好汉的味道了。然而他精神上却很不济,印堂发黑,眼眶也深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贾瑞想笑又不敢笑,又想起自己当初和彩明刚成亲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鬼样子,也有一段时间躲在书房中不敢外出见人。 男人嘛,都好这一口,也都能理解。实在是没有必要五十步笑百步。想到这里,贾瑞便取消了拿这个打趣薛蟠的想法。而是随口问薛蟠道,“近期都忙些什么呢,怎么都好些日子没来小花枝巷这边玩耍了。” 薛蟠笑道,“上次你送了二十份奶酪面包片给我,我本想次日就上门向你当面致谢的。可恰好遇到了一件让我很不开心的事情,我忙着处理这件事,就把你这里给忘记了。还请瑞大哥能够体谅啊。” 贾瑞言道,“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居然还需要你亲自处理?” “哎,一说到这个,我就浑身火冒三丈。”薛蟠气愤道,“还不是上半年在美仙院买的那一对冒牌双胞胎姐妹花,不知道给我增添了多少麻烦,好几次让我活成了一个笑话。你也知道,当时我也不敢往家里带,就在兴隆街附近租赁了一处二进小院,又雇佣了一对年老夫妻做仆人,把这对姐妹花安顿了下来,等闲了就过去住上一两晚,倒也逍遥快活得很。哪里想到,这对冒牌双胞胎不知好歹,居然卷走了我存放在那个小院书房中的六百多两银子,趁夜黑逃走了。我如今花了二百两银子,委托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个副将,帮我侦缉此事。一旦让我把这两个小蹄子给抓住,我要让她们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蟠显然已是气急,提起这两个冒牌姐妹花,简直是咬牙切齿。 贾瑞连忙劝道,“既然是风月场所出来的女人,最擅长逢场作戏,出现这种背主的事情倒也不为奇。你何苦因为这种人而气急伤心?等找到了她们俩,有的是手段修理她们,到时候你出了这口恶气也就是了。现如今步兵统领衙门那边,可有什么最新进展没有?” 薛蟠皱着眉头说道,“一直没有消息。那个副将,当时拿银子的时候,还曾拍着胸脯向我再三保证,说只需要三五天,就能把这两个女人找出来。现如今,都多少个三五天过去了,居然连一点回音都没有。真是一帮没用的饭桶。这北平城交给他们来防卫,只怕是白白浪费了国库里的银两。” 贾瑞劝道,“这件事情不能急。这北平城里,鱼龙混杂,有上百万人口。步兵统领衙门侦缉捕查,好比大海捞针,总需要有一个过程。而且你这边,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个副将身上。也要发动自己身边的力量,到处寻访。你还可以多贴一些寻人启事,言明帮你找到这两人者,可得赏银若干两。这样多管齐下,找出她们俩的希望就大多了。” 薛蟠恍然大悟道,“有道理啊。我当初怎么没考虑得这么周祥?幸亏今天路过你这里,跟你说了一阵子话。要不然,我还眼巴巴地等着那个副将给我传消息呢。鬼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我用心办事?” 说到这里,薛蟠恳请道,“既然瑞大哥提到了寻人启事,不怕你笑话,我自己是肯定没有这个文笔的,反正都是要求人代写。要不就请瑞大哥帮我写上几张寻人启事,我到时候叫小厮在大街小巷中到处张贴,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有用信息?” 贾瑞笑道,“这有何难?你把这两名女子的相关情况,尤其是外貌特征,告诉我即可,我来帮你写。” 贾瑞一口气帮薛蟠写了二十几份,写得他手臂酸痛,实在是写不动了,便叫彩明也一同来帮忙。两人总共忙活出来了五十份寻人启事。薛蟠也派人去集市上请了一个流浪画师过来。根据薛蟠的口述,画师在纸张下面的空白处,画出了这两个冒牌姐妹的肖像。 薛蟠评价画师技艺高,说就是这般模样。 从肖像上来看,这两个女人确实长得很像,都是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脸蛋呈椭圆形,都颇有几分俏丽的容颜。也难怪薛蟠会因此着迷,出了大价钱把她们俩买下来。 等事情忙完后,已经是到了下午了。贾瑞早已命冬梅提前杀好了一只小母鸡,切了两斤牛肉,又叫辽东外出买回来了一坛酒,强留着薛蟠在这里吃饭喝酒。薛蟠推辞一番不得后,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薛蟠所带来的两个小厮,也由书高作陪。贾瑞命人在书高房中也整了一桌,分了些酒菜过去,还给了两个小厮每人一块月饼。 虽然菜品简陋,酒水的质量也很一般,但薛蟠却吃得很是尽兴,连声称赞。听说是丫头冬梅主厨后,便说冬梅这丫头的手艺不错,烧出来的饭菜有滋有味,还打赏了冬梅半吊钱。冬梅推辞不得,又看到贾瑞示意她可以收下,便向薛蟠磕了一个头表示谢恩,收下了这笔赏钱。 酒足饭饱之后,薛蟠便携带着那五十份寻人启事,在两个小厮的护卫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贾瑞担心薛蟠这样一副醉酒状态,怕是有可能会出现一些酒后闹事的意外情况,在红楼原着中,薛蟠因为吃酒闹出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便让书高远远地一路跟随,如有情况赶紧来报。一直等到书高返回家中,向贾瑞报告说,他已亲眼见到薛蟠走进了荣国府中。贾瑞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薛蟠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贾瑞不禁都有些同情薛姨妈和宝钗姑娘了。有了这么一个喜欢酒后闹事的至亲,母女俩平素不知道要为此操多少心,要提心吊胆多少回。 第四十六章 中秋佳节 中秋节这一天,贾瑞给家中下人们放了一天假,准许他们分批出门玩耍。至于坎迪那里,贾瑞也特意向她说明,今天的功课临时取消,她可以趁此机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但坎迪说这个城市太大,担心自己会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仍然选择留在家中。 坎迪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中文水平有了很大进步,不但记下了两三百个汉字,还可以听懂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 虽然说还远没有达到可以用中文和他人进行正常交流的地步,但已经可以磕磕巴巴地和贾瑞说上两句话了。而且她在学习方面非常自觉,平常也不用贾瑞督促,就自己开展口语练习。贾瑞这个中文老师,倒是做得非常轻松。 不过让贾瑞有些烦恼的是,因为暑期天热,坎迪的衣着非常暴露,她也不大注意这些事情。每次去给她上课的时候,贾瑞明知道偷窥不好,但就是忍不住要多瞄几下,好像多看两眼,就能占到什么便宜似的。 这让贾瑞对自己非常鄙视,好几次在心里面大骂自己没出息。 好在随着秋天的来到,天气也逐渐变凉,坎迪的衣着也变得厚实了一些。贾瑞这些不上台面的偷窥行为,也就自然停止了,他终于恢复成为了一名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 书高和冬梅,则是自愿留下来看家,他们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怕遭遇到挤撞。前几天,冬梅开始出现一些怀孕症状,晨起后感觉到恶心、呕吐,食欲也不佳。刚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生病了,都说让她先休息两天。 幸亏贾瑞感觉到不对,坚持请来了巷子中的一个年轻郎中上门看诊,结果发现是喜脉。 书高听说后,兴奋得咧着嘴巴,呵呵地傻笑起来。贾瑞也为他们夫妇俩感到高兴,还打赏了他们一吊钱,让他们给未出生的这个孩子,做一些必要的物资准备。 至于厨房烧煮之类活计,如冬梅感到身体不适,则由小丫头辽东代为操劳。本来,辽东是贾瑞身边的起居丫头。但因为贾瑞凡事喜欢亲力亲为,辽东平素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干。鉴于此,贾瑞便把辽东打发到了冬梅身边,让辽东跟着冬梅学习烧菜做饭。以后哪怕是嫁人了,有一手好厨艺,也算是她的伴身本领。辽东在冬梅身边学得不错,虽然还烧不出冬梅的那个滋味,但也将就着可以吃下肚了。 至于贾瑞和彩明,这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上午,贾瑞带着彩明先是去了便宜岳丈吴新登家,和两个舅子吴文、吴武吃了一顿中饭,还喝了半斤黄酒。吴新登夫妇俩以及彩明的同胞妹妹吴靓,因为荣国府中有事情给他们安排下来,今日一整天都不得闲。 吴新登夫妇俩虽然没有露面,但却托吴文,转交给了彩明一个银钗子,说是父母亲送给她的。所以彩明的心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反复把玩着那个银钗子,心情貌似还很不错。 大舅子吴文因为近期说定了一个对象,是宁国府中的丫头,名叫卍儿,据说长得比较白净,些微亦有些动人处,吴文对此很满意。所以他的心情很是不错,酒桌上也谈兴十足。 贾瑞还一直以为这个丫头叫做万儿。直到吴文说起她名字的来历,据说是因为她母亲在生下她时,做了一个梦,梦里得到了一匹锦缎,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卍字的花样。所以,她的名字就叫卍儿,也算是一件稀罕事了。 贾瑞心想,这不就是红楼原着中,曾和茗烟行过云雨之事的那个丫头吗?贾瑞同情地看着吴文,想着他头顶上的那片青青草原,到底什么时候会生长出来? 但贾瑞并不打算提醒吴文。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而且,根据红楼原着中的时间线索,茗烟和卍儿的苟且之事尚未发生。贾瑞又凭什么说,吴文一定会被卍儿戴上一顶绿帽子呢?说不定现在因为吴文和卍儿结了亲,卍儿就改过自新,再不和茗烟这号人来往了呢? 小舅子吴武则有些愁眉苦脸。他年纪已经不小,府中却一直没有安排下正经差事,只能偶尔做一下临工。前不久,府中的某个管事曾说有差事出来,结果却是做巡夜的更夫。吴武自然有些不乐意,他吃不了这种苦。吴新登也不想他做这种事情,遂把这个差事让给了别人。 没有正经差事,就拿不到府中的月例工钱,没有月例工钱,就谈不到心仪的对象。吴武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喝酒时,他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看来拿不到正经差事这个事情,对他的精神打击确实很大呀。 就业确实是最大的社会问题,世道如此,古今亦然。贾瑞在心里面这样想。 从便宜岳丈家出来后,贾瑞带着彩明又去了便宜祖父那里。贾瑞祖母看着小两口脚步轻快地走入院内,心情很高兴,还特意拉住彩明,询问了一些关于冬梅怀孕的具体详情。贾瑞心想,祖母应当是想借冬梅怀孕这件事,给彩明提个醒,希望她也把孩子赶紧怀上。 贾瑞笑嘻嘻地看着彩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就走进书房了。 不过,寒暄过后,当贾代儒拿出几张考卷,让贾瑞当场提笔作答的时候,贾瑞才清醒地意识到,彩明被祖母催着生孩子并不算什么,厚着脸皮,装一下糊涂,也就过去了。相比之下,他在中秋佳节这一天,被便宜祖父逼迫着参加模拟乡试,才是真正的惨无人道呢。 贾瑞这次模拟答题,从下午未时写到夜里三更时分,感觉写字的手都快要断掉了。不仅如此,贾代儒还当场批阅,又是说他这里没做好,又是说他那里处理得有差池,严重打击了贾瑞的自信心。 而且,中秋节的丰盛晚餐,也没有贾瑞的份。便宜祖父贾代儒说,科举考试中,哪里还能讲究吃吃喝喝,馒头干粮,糕饼点心,有什么就吃什么,囫囵着填饱一个肚子就不错了。因此,贾代儒只是命丫头送进来了一些糕点和馒头,还有一杯凉白开,这就算是贾瑞的中秋晚餐了。 当然了,贾瑞祖母还送进书房两块月饼,让贾代儒和贾瑞每人吃一块,毕竟今天是中秋节嘛。 贾瑞看着这块月饼就想哭,这还是今天他自己上门时提进来的那盒月饼啊。早知如此,他还跑过来做什么?还不如称病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中喝酒赏月呢。 好不容易答完题,贾瑞已是哈欠连天。贾代儒却仍然精神旺盛,挑着几处重要的地方,为贾瑞仔细讲解了一遍。 一直等到半夜,贾代儒才回房休息,命贾瑞留在书房里将就着歇息一晚。到了这时,贾瑞才知道,彩明早已经被辽南、辽北两个小丫头送回到了小花枝巷那边,说是那里不能没有一个主人留守。 好好的一个团圆之夜,却要和自己的亲密爱人分隔两地,计划中的敦伦之事也泡了汤,贾瑞感觉自己的心态都有些崩了。要不是想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恨不得干脆痛哭一场。 第四十七章 目不识丁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贾瑞还在睡梦之中,就被贾代儒叫起床来。针对昨天模拟乡试中出现的一些细节问题,贾代儒不厌其烦,一一讲解,反复叮嘱。看到便宜祖父如此卖力,对自己的举业如此上心,贾瑞也不得不全力配合,认真聆听,要不然良心上还真过不去。 贾瑞也承认,便宜祖父贾代儒这种,曾凭借真本事参加顺天府乡试中举的读书人,又长达数十年浸润在四书五经之中,确实对科举考试有着切身的感知和经验。有贾代儒的这种耐心教导,能够帮助他在学业中少走许多弯路。 一直等到天大亮了,需要马上去贾氏义学上课了,贾代儒才放过贾瑞,喝令他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复习功课,少惦记一些男女之事,多诵读一些圣贤之书。 贾瑞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一直等到把贾代儒送到宅门外边,看着他年迈的身影逐渐走远,贾瑞才算是身心彻底放松下来。他不顾祖母留他吃早饭,就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着回家去了。 贾瑞担心贾代儒杀一个回马枪,又逮住他,对他进行耳提面命。那他这一天,又得交代在这里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回到家中,彩明等人早已吃过了早饭。她们都以为贾瑞会在祖父祖母那边,吃过了早饭再过来,便没有给他预备。见贾瑞饿着肚子回家,彩明连忙卷起衣袖,便打算去厨房里一展身手。 彩明笑道,“前几天冬梅身体不适,我和辽西在厨房里胡乱捣鼓,学会了一道简单的小葱花煎蛋,我现在马上做出来,让你品尝一下我的厨艺。” 贾瑞从昨天下午进到书房后开始,便一直没有见到彩明了。陡然分开了这许久,倒是有了一些小别胜新婚的味道。对于彩明的这片心意,贾瑞也是倍觉温馨,他牵着彩明的小手,相拥着一同去了厨房。 冬梅和辽西面面相觑。厨房事宜是由她们两人负责的,怎么也想不到,贾瑞和彩明会一块儿进厨房,给自己做吃的?那还要她们这两个下人做什么呢? 她们俩本想跟着进入厨房看看情况,又怕打扰到这两位秀恩爱,那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万一惹得主子们发火,那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最终,还是由冬梅作出决定,她们就不跟着进去了。真要有事情吩咐,等听到了两位主子的明确指示再说好了。 见冬梅、辽西这些人如此善解人意,贾瑞也不会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进入到厨房后,他当即反手把房门关上,随后一把搂住彩明,浑身上下胡乱摸了一阵。彩明被他这么一撩拨,情难自禁之下,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连嘴唇都差点咬破了。 最后,还是贾瑞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让两人分离开来。 彩明不让贾瑞帮忙,让他坐在旁边看着就好。她一个人切菜、点火、油煎、翻面,手法十分熟练,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新手。 贾瑞调笑道,“真没有想到啊,你一个姨奶奶,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竟然还能亲自动手下厨?” “这算什么?”彩明回答道,“我能做的活计还多着呢。早些年,我父亲还没有当上荣府管事,我母亲也在王夫人身边听候差遣,身份低微,事情巨多,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根本没时间照顾我们四兄妹。遇到洗衣做饭这些事,都是我和妹妹来做的,手头多少还是有一些老底子在。等哪天有空了,我还要托人去书肆里买一本食谱回来,研究一些烹调方法,到时候做几道拿手好菜,让你细细品尝一番。” “好好好,那我等着你大显身手。”贾瑞鼓励彩明道。随后,贾瑞又颇为感慨地说道,“你父母亲对你还是很不错啊。当初条件那么差,还让你识字读书,精心培养你。” 彩明笑道,“精心培养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便宜了你这个大坏蛋?刚才都把人家的衣服给弄坏了,发型也凌乱了,我待会儿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呢。”彩明低声埋怨贾瑞,语气中颇有一股撒娇的意味。 贾瑞见她满脸红晕,娇俏动人,便忍不住想要上前搂着求欢。彩明这次不再如贾瑞所愿,而是把一个青花色瓷碗塞到了贾瑞手中,随后又把煎好的葱花鸡蛋盛放在了瓷碗里。 “吃吧,吃吧,你都快要饿坏了吧。”彩明找来了一双筷子,双手托给贾瑞,便咯咯咯地笑着转身,拉开房门,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充满着青春期的无限活力。 贾瑞看着彩明那窈窕的背影,弯着腰恨声道,“你给我等着瞧呗,看我晚上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对于贾瑞的这种威胁,彩明充耳不闻,反而还故意扭过头来,向贾瑞抛了一个媚眼,似乎还有些挑衅的味道在里面了。 贾瑞气极反笑。但一想起当初在彩明的石榴裙下惨遭大败的场景,他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技不如人,只好认输,还能说什么呢。 他三下五除二,很快吃完了手上这份小葱花鸡蛋。这道菜香气四溢,味道确实很不错。看来彩明自从嫁过来以后,厨房里就没有少来过,要不然厨艺不可能增长这么多。 这确实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姑娘啊,既知书达理,又能干漂亮,放在上一世中,这样档次的姑娘,贾瑞连想都不敢想。如今穿越过来,却能把她娶回家做姨娘,百依百顺不说,诸事还都替自己着想。 “这万恶的封建主义社会,还真是让人爱恨交加呀。”贾瑞深表感慨道。他放下碗筷,正待准备离开厨房,却发现厨房门后边角落里,有几张白纸,上面似乎还写着一些文字。 贾瑞弯腰捡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不就是前几天,他和彩明两人帮薛蟠所写的那份寻人启事吗?虽然这纸上的字迹不是自己和彩明的,但内容却一模一样,文字下面的那两个女人的肖像,更是画得活灵活现。显然是薛蟠上次回去以后,另外还请了人帮他抄写这个寻人启事。 可为什么这几张寻人启事,会出现在自己家厨房里呢?贾瑞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把冬梅叫了进来,询问这是什么原因。 冬梅笑道,“这个您要问辽东。昨天您不是放她出去玩一天吗?她大晌午出门,一直玩到快傍晚了才回来。我记得当时她手里头,就拿着这几张白纸。我因为不识字,也就懒得管了。既然您现在问起来了,我这就去把辽东叫来。” 辽东听到贾瑞有事叫她,吓得心惊胆战,一进门就跪倒在地上,向贾瑞连续磕头。 贾瑞沉着脸,大声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辽东哭诉着说,“我昨天不应该偷偷出城,把自己的那五十文月例工钱送给哥哥。请老爷饶恕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贾瑞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的月例工钱,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谁问你这些事了?我是说,这几份寻人启事,你是从哪里拿回来的?” 贾瑞把拿在手上的那份寻人启事抖动了一下,盯着辽东问道。 辽东这才明白过来,轻松了一口气后,连忙解释道,“昨天下午,我在经过兴隆街附近的时候,看到临街有一面墙上,张贴着许多张这样的白纸。墙下面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但因为大家都不识字,也不明白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后来,有一个人说,他家中灶房里还缺几张引火用的纸,便撕了几张下来,带回家里去了。然后有些胆大之人,也都纷纷效仿。我转念一想,咱们家厨房中,不是也没有专门引火用的纸张吗,便也撕了几张回来。我想着法不责众,应当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大胆了这一回。” 贾瑞苦笑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我问你,当时现场有多少人?” 辽东答道,“大概有三五十人,或许有上百人也不一定,我也没怎么注意,反正人数不少就是了。” “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认识字的?”贾瑞仍然不肯相信地说道。 “应当都不认识字。要不然,他就会当场念给我们听了。”辽东这样回答道。 “这么多人都目不识丁,看来通过寻人启事找到那两个女人的希望很是渺茫啊。”贾瑞很是痛苦地想道。这回给薛蟠还真是出了一个馊主意,没有考虑到北平城里基本上都是文盲的这种特殊情况,希望薛蟠做了这番无用功之后,不要怪罪自己才好。 贾瑞叮嘱辽东道,以后切不可再在外面撕墙上的告示,不然惹出了什么麻烦,谁也救不了你。 辽东吓得连连点头,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贾瑞这才放下心来,示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第四十八章 教育调研 上一世读大学时,因为一直找不到女朋友,贾瑞也曾闲极无聊,在金城交大图书馆借过几本古代社会文化类的书籍。了解到明清时候,老百姓的识字率普遍不高, 网上也对此有各种传言。有说民众识字率是百分之三的,也有说民众识字率是百分之五的,甚至还有人说民众识字率不到百分之一。但不管怎么样,明清时候的民众识字率,普遍不超过百分之十,应当是当时社会的一种常态。 至于某些专家教授,硬是为了标新立异,说明清时候的民众识字率达到了百分之二三十,甚至是百分之四十,这种观点就纯属哗众取宠了。他们或许是把仅仅认识自己的名字,也纳入到识字率的统计数据中了。 既写不了欠条,又不认识单据,连商铺外面的招牌都看不懂,仅仅认识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用呢?这不是开玩笑么? 实际上,据贾瑞所了解,上一世他所在那个偏远山村中老一辈的人,大概有数百人之多,能识文断字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那么,再往前推几百年,民众识字率究竟处于何种水平,也大抵可以想象得出来了。 眼下穿越到红楼世界,历史长河也出现了不一样的波澜。根据辽东的那番说法,贾瑞虽然已经知道,这北平城中,目不识丁的人有很多。但民众受教育情况究竟差到了何种程度,他还缺乏一个切身的感知。 于是,贾瑞便花了六钱银子,在景丰楼订了一桌酒席,把所在小花枝巷的那名保正请来,宾主二人美美地吃喝了一顿。 保正姓曹,和贾瑞住得比较近,中间只隔了三户人家。上次贾瑞买房时,虽然没有请他吃酒,但也曾特意上门拜访,给这名保正送了一筐蟠桃。曹保正家因为孩子多,经济条件一般,没有财力雇佣仆人丫头,给贾瑞这个客人端茶倒水的,是他的第三个女儿。贾瑞听曹保正称呼她为曹三妹。曹三妹云英未嫁,长得娇小可爱,尤其是当她笑起来时,脸上总会露出两只浅浅的小酒窝,特别好看。 曹保正对贾瑞的印象很是不错。又听说他是荣府旁支,祖父还曾经中举,更加不敢轻易得罪。听说贾瑞有请,便很痛快地答应了。 酒过三巡,曹保正已是醉意熏熏。听说贾瑞要搞一个什么案例研究,调查统计一下住在小花枝巷这些人的识字水平和受教育情况,曹保正眉头紧皱,感觉很为难。 曹保正说,“您也知道,这北平城里,就是天子的脚下。老百姓中间也普遍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到北平,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苏杭,不知道自己钱少;不到广陵,不知道自己娇妻红颜已老。’小花枝巷虽然不显眼,大多数常居人口都是市井小民,但也架不住个别院落,是从外省进京的官宦人家,临时租住在这里;也有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外室,选择在这里隐居。” 说到这里,曹保正还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比如住在贾公子您隔壁的,就是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的如夫人董香君,她是当年万花阁的头牌花魁,侯孝康花了大几千两银子帮她赎身,然后暂住在这里。等董香君生下了两三个孩子傍身,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侯府做姨太太了。” “啊!”贾瑞大吃一惊。这个董香君,贾瑞上次卧病在家时,听薛蟠提起过,说是长相极好,肌肤白皙,身材也玲珑有致,看上去成熟而美艳。薛蟠还感慨说,他去年下半年,前前后后花了四五百两银子,才博得美人一笑,做了一回入幕之宾,令人无限回味。想着下次再去几回,却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人帮她赎身了。薛蟠当时一边说着,一边恨声不绝。 “这还有呢。”曹保正继续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从西边进入小花枝巷,往左首第二户人家。你别看那户院落平平常常,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三进四合院。住在里面的,可是锦衣府堂官赵老爷,这里是他的一处别院,每个月可能会过来住上三五晚。他无论是外出公干,还是回家歇息,身边都有便衣侍卫跟着。据朋友说,谁要是惹怒了他,一刀就被咔嚓了。我曾经也在路上远远地看到过他一两回,每次都忍不住汗毛竖立,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啊。贾公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像这种人,你可千万不要惹。” 这个赵老爷,不就是红楼原着中,来到贾府主持抄家的那名官员吗?贾瑞吓得不轻,连忙向曹保正敬了一杯酒,感谢他的善意提醒。要不是曹保正告知这些,贾瑞这种老实巴交、社交面窄的读书人,又哪里知道这小小的小花枝巷,居然还藏龙卧虎,有着好些大神级人物。 贾瑞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在小花枝巷横着走,他决定以后还是要更加谨言慎行一些,低调低调再低调。 曹保正打着酒嗝,感慨地说道,“贾公子,您自己说说看,像董香君、赵堂官这等人物,我一个小小的保正,又怎么敢上门啰唣。万一惹得他们不快,我就算是被打死了,也就相当于拍死了一只小小的苍蝇,完全是有冤无处申啊。因此,您所说的教育调研这个忙,我不是不想帮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济啊。” 贾瑞笑道,“无妨。小花枝巷中,您觉得不便打扰的宅院,就不必上门调研了。反正这些人,也绝对不是我将来的目标客户。如果说,还有一些宅院,您感觉有些难办,但可以通过我,或者通过我朋友,像都尉府的仇大公子之类,让我们出面,可以解决的,您也可以单独跟我说,我们到时候再商量。您看这样行不行?” 贾瑞提出了折中的办法,也把都尉府的仇亮抬了出来,显示了一下自己的人脉。曹保正这才答应下来。为了提高曹保正的办事积极性,贾瑞还给曹保正预付了一吊钱的订金,言明事情办完之后,还会再付一吊钱给他。 看到有钱可拿,曹保正顿时喜笑颜看。二人在酒桌上,还商量了一下具体的操作细节,初步决定,由曹保正带头,书高作为协助,曹保正的女儿曹三妹和贾瑞房中的小丫头辽东也跟着参与。这样在遇到那些女眷时,就由曹三妹和辽东出面,方便开展工作。 当晚回去以后,彩明听说了这些事情,便主动建议说,是不是可以让她弟弟吴武也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 彩明说,“有没有辛苦费,是无所谓的,主要是吴武从小就热心于这些公益事业,也一心想着对他妹夫提供帮助。” 贾瑞笑道,“我信你个鬼。你是想着帮吴武和曹三妹两人拉皮条吧?” 彩明这才承认道,“哎,什么拉皮条,说话这么难听?我也是见吴文和卍儿定了亲,想着卍儿身上曾有一些风言风语,真假也难辨。照我看来,与其是这样,还不如在外头找一个清白的姑娘呢。如今吴武年纪也大了,差事一确定下来,立马就可以谈婚论嫁。如果曹三妹真有你说得这么好,倒是可以帮吴武牵线搭桥,双方真要是看上了,可不是喜事一件?” 贾瑞目瞪口呆地看着彩明,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荣宁二府,简直就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啊,根本藏不住任何事情。连卍儿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有些什么不好的风评,都能在荣宁二府中传说一个遍,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下的呢? 见贾瑞迟迟没有做声,彩明催促道,“这到底行不行啊?如果行,我明早就派人去给吴武说一声。要真是不行,也没有关系。主要看你是什么意思。” 贾瑞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女主人都发话了,就算不行,也要说行呀。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让吴武早点过来,我们上午还要在书房里开一个会,有一些注意事项要强调一下。” 此后两天,曹保正带着书高、吴武、曹三妹、辽东四人,挨家挨户上门调研。贾瑞也露了三次面。因为户主有一定身份,曹保正不敢贸然打扰,只好由贾瑞亲自出马。 好在国公府旁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多少也有些分量。贾瑞又是一个读书人,对方听说贾瑞明年八月还要参加顺天府乡试时,看他的眼光马上就不一样了。对于贾瑞所提出来的请求,也都积极配合。 这次教育调研能如此顺利,连贾瑞都没有想到。 第四十九章 诸多弊端 根据调研结果统计,小花枝巷共一百零八户人家,除开董香君、赵堂官这两处院落,另有一处院落暂时无人居住,剩下一百零五户人家,无论主仆,老老少少都包括在内,共有一千三百六十八人。 其中:完全不识字者,九百一十人,占比百分之六十七;识字不超过三十个字者,三百零五人,占比百分之二十二;初通文墨者,一百零六人,占比百分之八;具有科考经验或者能流畅地阅读话本小说者,四十七人,占比百分之三。 虽然说,小花枝巷还有两处院落没有纳入到统计,数据上可能会与事实略有出入,但已不足以影响到调研结果的基本面貌了。 而且,小花枝巷因为处在京城之中,其常居人口的识字率,应当超过了整个顺天府的民众平均识字率。为证明这个论断,贾瑞还委托郭络,分别在北平城外某个村庄和通州城内某街道,开展了两次同样的教育调研,涉及到两百七十二户人家,共计两千九百八十六人。 这两处民众的受教育情况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完全不识字者或者识字不超过三十个字者所占比例之和,都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五。 贾瑞看着手里的统计数据,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在这个红楼世界中,社会经济发展的极不平衡、极不充分,剥夺了绝大多数人受教育的正当权利。这种不合理不公正的状况,显然亟需改变。 他坐在书房中,思索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来,彩明过来叫贾瑞吃晚饭,他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然后就起身出门,去了便宜祖父贾代儒那里。 贾瑞有一些问题,想向贾代儒请教。 看着贾瑞不请自来,贾代儒有些难以相信。他还误以为贾瑞是来探讨学业呢,心情高兴之下,半开玩笑地说道,“上次中秋节那一天,你受到的打击难道还不太沉重?究竟是谁给你的这份勇气?怎么这才过去了几天,就又找上门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连躲上半个月不敢见人呢。” 贾瑞便向贾代儒介绍了这三次教育调研的统计结果,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看这京城内外,私塾、宗学、义学、社学等各种学堂也很不少,这些学堂的成本不高,如果只是想识字,费用也应当很便宜。为何民众的总体识字率,仍然这么低呢?” 贾代儒虽然更愿意向贾瑞传授一些科考知识,但既然贾瑞提出了这个疑问,他也不能不解答,不然又怎么能镇住这个亲孙子呢。 贾代儒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学堂成本肯定是不高的,一处院落可以办学,一间屋子也能办学,实在是没有地方了,找一处空地方都能办学,重点还是师资问题。私塾老师,这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你也没有对大户人家进行调研,显然不在你的关注范围之内,此处就不展开讨论了。宗学、义学、社学等,虽然也给学堂先生一定束修,但学生本人,若真想得到学堂先生的悉心指点,节假日时,少不得要送给学堂先生一些节日礼物或者礼金,否则,就不可能得到先生的太多关注,基本上等同于自学,就算学会了几个字,等离开学堂后,仍旧还给先生了。这些节日礼物或礼金,多则要几两银子,少则也需要半吊钱,对于经济条件尚可的学子来说,自然没什么,但对于大多数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就是很大的一笔开支了。” 贾瑞心想,这不就相当于上一世关于教师收礼的潜规则吗?家长送礼,则其孩子受到特殊优待;家长不送礼,则对其孩子以放养为主。想不到在红楼世界中,也有这么多人遵从这一套玩法,受害的却都是穷人家孩子呀。 贾代儒又道,“另外一点,学堂先生教书时,内容上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顶多加上一些诗词歌赋,这有利于他本人的科考复习和文化社交,但和社会生活是基本上脱节的。他没有动力,也没有这个压力,去教授一些生活中实用的文化知识。学生学了这些四书五经之后,如果不参加科考,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不大。包括我自己,平常在课堂上,所强调的都是大家好好学,以后争取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这种教育目标,对于有读书天赋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动力。但对于没有读书天赋的人来说,他还读个什么劲儿呢?反正是考不上。这也是很多普通人家,不愿意把孩子送进学堂的原因。反正学了也是白学,去学堂做什么呢?还不如留在家里,帮着干一些家务活。” “也就是说,教育内容脱离社会实际?”贾瑞补充说道。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贾代儒肯定了贾瑞的这种概括,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弊端,是我自己这些年,慢慢地反思出来的。就是在教书的方式和方法上,还是有一些手段单一,既简单粗暴,又枯燥乏味。你在学堂里也念过书,应当对此也是了解的。无非就是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然后学生坐在讲台下跟着念,一天到晚都是读读写写背背这一套,确实没有多少乐趣和新意可言。很多学生进学堂念书还刚没几天,就被吓退了,他们觉得还是帮家里烧火做饭、养鸡放牛更好玩。学生的这种认识,诚然是错误的,但我作为塾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一个擅长启智开蒙的好老师。” 贾代儒能有这番见识,自我反省又如此有深度,这让贾瑞大为惊奇,想着这封建时代能中举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确实属于社会精英阶层,凡事都有一个考量。自己要不是具有穿越者的优势,了解上下几千年的文明积累,还真没有和人家平等对话的资格。 讨论了一阵传统文化教育的诸多弊端之后,贾代儒话题一转,沉声问道,“你大张旗鼓,搞了三次教育调研,今天又特意上门,向我询问这其中的一些缘由,想必是因为在你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主意。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要做些什么,依据在哪里,好处有哪些,是不是可以提前告诉我?如果你给不出来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就要追究你连续多日把精力耗费在这些事情上面,从而严重影响到你科考复习的责任。” 稍作停顿之后,贾代儒又厉声喝道,“我给你出资买房,是想让你安心复习,可不是让你任性妄为,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贾瑞当然不会被便宜祖父贾代儒的这番斥责吓破胆,他也知道贾代儒是在虚张声势,想在气势上压制他,问出他的心里话。贾瑞心里的小九九,充满了奸诈的商业算计,怎么都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因此,贾瑞只能打太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是想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想着一边科考复习,一边在启蒙教育这一块领域,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回馈民众,造福社会,我辈当有作为。” 贾代儒才不会相信贾瑞这一些鬼话,但贾瑞说得如此道貌岸然,让他失去了批评贾瑞的道德制高点,他也只能从影响科考复习的角度,劝导贾瑞务必要三思而行。 “等你乡试中举,甚至考中进士,成为地方上的父母官之后,你要大力推行启蒙教育,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现在完全是本末倒置、轻重不分,你这是糊涂啊。”贾代儒痛心地说道。 贾瑞却毫不妥协,一脸正气地说道,“科考复习方面,我也不会放松。但力推启蒙教育,也是一件积攒人品的大好事。我听人说过,科举考试,既考文笔,又考人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谓天道循环,惩恶扬善。又有道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相信,我在启蒙教育事业上的投入,不会影响到我的科考结果。请祖父大人放心。” 贾瑞说完后,向贾代儒拱手作揖,显然是决心已定。 贾瑞的这个说辞,涉及到了科场气运之说,一时间,倒是让贾代儒有些踌躇起来。贾代儒心中也清楚,能否在科举考试中胜出,并不完全是看文章水平,个人气运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个混小子现在说,他想搞启蒙教育,是想给自己积攒道德人品和科考运气,他能说什么,又能怎么说? 思虑良久之后,贾代儒只能长叹一声,“罢罢罢,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反正你也还年轻,明年八月考不中,再过三年还有机会。耽搁几年搞启蒙教育,也算是回报社会之义举,我不能不支持。不过今天晚上,你这启蒙教育不是还没开始搞么?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一份应天府乡试真题,你现在就给我做一遍。” 贾瑞简直要被气哭了,“不会吧,还有这么玩我的?” 第五十章 迷途知返 当天晚上,贾瑞一直答题到凌晨。后来他瞌睡虫来了,实在是扛不住,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般,昏昏入睡。而且他还右手发抖,字迹也变得潦草起来。 气得贾代儒笑骂道,“真是没出息的玩意儿。你一个年轻人,这么点苦头就吃不下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贾代儒还是叫停了贾瑞,让他先在书房中囫囵睡个觉,等醒来以后,再接着答题。 贾代儒还要求贾瑞,必须要赶在明天午时之前,把题目全部完成。然后把答卷放在书桌上即可。等他明晚批阅好了之后,会派人直接送到小花枝巷那边,就不用再特意过来一趟了。 有贾代儒紧盯着,贾瑞如何敢放松?刚到卯时,远处不知谁家报鸣的大公鸡,刚刚鸣叫了两三声,贾瑞就从睡梦中惊醒,随后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便趴在书桌上继续奋笔疾书。 他如此聚精会神,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答卷上,以至于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在窗户外面站了许久,贾瑞也浑然不觉。终于赶在午时前,完成了这次模拟考试。 贾瑞将自己的答卷又反反复复地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疏漏之后,这才轻松了一口气。他在书房的太师椅上,侧躺着歇息。祖母看他脸色憔悴,便让他在这边多休息一会儿,还给他盛来了一碗鸡汤,让他喝下去补身子。 贾瑞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和祖母聊了一会儿,从婚姻大事说到科举考试,天南海北胡侃了一通。 等到了下午,贾瑞感觉身体好些之后,便向祖母告别,返回到了家中。 晚饭过后,贾瑞祖母对贾代儒说道,“我记得你上次也说过,瑞儿这些天来迷途知返,表现良好不说,学业上也有很大进步,可以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为什么最近这两次,你还要把他逼得这么紧?每次都要搞到深更半夜?万一身体又搞垮了,不是还亏大了吗?” 贾代儒笑道,“还不至于这么夸张。我心里面也有数,都是计算好了的。大概一个月之内,搞一两次模拟考试,也就差不多了。我已经给他说过了,这次答卷的批阅意见会给他送过去,让他近期不要再过来了。” 贾瑞祖母担心道,“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就不啰嗦了。至于乡试,能考中就考,考不中也没有关系。普通人家的日子,大家都能过,咱们也能过。再不要像以前敢儿那样,为了参加乡试,每天都学到夜里三更,早早地把身体给拖垮了。” 贾瑞祖母所提到的敢儿,正是贾瑞原主的父亲贾敢。贾敢原本也年少有为,很早就凭自己的实力考中了秀才,但后来他两次参加顺天府乡试,都没有考中。他对自己寄予的希望很大,每一次备考都越来越刻苦,压力也一次比一次增大。最终身体支撑不住,导致英年早逝。 贾瑞祖母之所以说到这些,也是想给贾代儒提个醒,身体重要,可不要再出现敢儿那样的错误了。 贾瑞点头道,“这我明白。敢儿以前是疏于锻炼,我们对他的身体情况也缺少关注。但瑞儿不同,他比谁都关心他自己的身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天早起锻炼雷打不动。你没看到他现在,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他那小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如果他不是贪恋美色,他那身板还会更加强壮一些。” 贾瑞祖母嘴巴一撇,很不客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他?你年轻时还不是一个样?瑞儿是不是贪恋美色,未来自有他媳妇去管,需要你这个隔代的祖父操这份闲心?” 贾代儒被贾瑞祖母点到了死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接过话题说道,“瑞儿年纪也大了,是该找一个媳妇了,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姨娘过活。你看看亲朋好友中间,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姑娘?也不用现在就谈婚论嫁,就是先摸摸底,等明年顺天府的乡试结果出来了再说。” 贾瑞祖母道,“这不用你操心,我也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有一个姑娘,我感觉极好,她是原内阁侍读尤大人的女儿,排行第二。这个尤二姐不但模样标致,性格上也温柔和顺。她的姐姐尤氏,就是东府珍哥儿的媳妇,和咱们也算是沾点亲带点故。如果真能把她娶进家门,还算是我们高攀了。” 贾代儒疑惑道,“内阁侍读属于正六品,一般都是进士出身。这么好的家世,能看得上我们这种普通人家?” 贾瑞祖母笑道,“这里面是有一些特殊情况。一来,这个尤大人,好像前年上半年就已经去世了。尤老安人带着两个女儿,没有能力支撑门户,也迫切地想把两个宝贝女儿嫁出去,这样就能得到女婿的助力了。二来,尤二姐曾和皇粮庄头张家的儿子指腹为婚。但后来,因为张家遭遇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那个儿子张华又整日嫖赌,极不成器,被他父亲撵出了家门,迄今没有财力迎娶尤二姐,白白地耽搁了人家姑娘的宝贵青春。两相对比之下,咱们家瑞儿可就要优秀得多了。尤氏母女俩只要是眼睛没瞎,肯定会选择嫁到我们家里来。当然了,话说回来,如果咱们家瑞儿明年能乡试中举,那这个尤二姐,可能还真有一些配不上瑞儿。但要是瑞儿明年不能中举呢?难道还要把瑞儿的婚事拖到下下次乡试,也就是四年以后去吗?眼下能娶到这样一个好媳妇,和东府里的当家奶奶也能扯上关联,就算是咱们俩去世了,瑞儿也能多一些依仗不是?甘蔗没有两头甜,世界上也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究竟如何决断,还请老爷拿一个主意。” 贾代儒沉思了许久,开口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想当然了,总想着瑞儿的婚事等到明年乡试之后再说,却没有想到时间不等人。正如你所说,咱们俩年事已高,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人世了,也是得考虑咱们俩都不在后,瑞儿该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了。珍哥儿媳妇贤良顺从,看她为人处世方面,也颇为热心,很有一些人情味,因此人缘颇佳。能和她结上亲,倒也不是坏事。至于这个尤二姐的相貌人品,想必你也都有一定了解,由你把关,我就不再强调了。但她曾和张华指腹为婚一事,这恐怕有点麻烦啊。尤老安人那边,究竟是怎么一个说辞?” 贾瑞祖母笑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老爷您同意,尤老安人自会派人去和张家分说,当场补偿他们一点钱,写一张退婚文约就是了。” 贾代儒道,“如果是这样,我就没有任何疑问了。你可以给尤老安人递上一句话,宁肯补偿银多给一些,也要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不要留下什么隐患。如果银钱不济手,还可以由我们这边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等贾代儒去了书房之后,贾瑞祖母立即把辽南叫了过来,吩咐她明天一大早,就去小花枝巷那边,给贾瑞说一句话,就说祖父已经同意了他和尤二姐的婚事,让他赶紧去操办。 贾瑞祖母咕哝道,“还让我给尤老安人递上一句话?我和这个尤老安人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我上哪里去给她递话?还有这个尤二姐,我也是今天头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呢。” 第五十一章 订婚信物 第二天晌午,贾瑞在书房中看到辽南走进来,还以为是贾代儒吩咐这个小丫头送考卷批阅意见过来呢。 猛然间,贾瑞听到她转述祖母的意见,说是祖父已经初步同意了他和尤二姐的婚事,顿时大喜过望。 为了能完成彩明下达的任务,把平儿姑娘娶进家门,贾瑞反复思考了许久,最终定下了这样的计谋:先假意和尤二姐订婚,再利用尤二姐和贾琏之间的那份孽缘,把平儿姑娘换回来。 虽然这样做,可能对尤二姐有些不太公平,但贾瑞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只能等以后王熙凤打压尤二姐时,再想办法帮助尤二姐一回,以此作为弥补吧。 这个计谋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先取得便宜祖父贾代儒的认可。 贾瑞就算是胆子天大,怎么也不敢把自己看上了尤二姐的这个说辞,拿到贾代儒面前去说事。 于是,他只好走一条迂回路线,先说动祖母再说。 本来,贾瑞祖母也是不大同意的,毕竟她对尤氏一家完全不了解,而且这也不符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配惯例。 哪有长辈不出面,小一辈就自定终身的道理? 她当年和贾代儒,那也是两情相悦,而且一开始就得到了长兄长嫂的认可,才最终完婚的呀。 哪里像贾瑞一样,就因为他在宁国府中见到过尤二姐一次,就一见钟情,发誓说非她不娶呢? 这不是太过于儿戏了吗? 但看着贾瑞满脸疲惫、痛哭流涕的样子,贾瑞祖母本就很是心疼了。 又听到贾瑞分析了这个婚事的一番利弊,感觉也很有道理。 再加上贾瑞赌咒发誓说,他之所以浪子回头,拼命读书,就是想让自己更有出息,能有更多迎娶尤二姐的筹码。 贾瑞还声称,尤二姐就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就是他人生的最大动力。 如果尤二姐嫁作他人妇,他努力拼搏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那他很有可能,就会像以前一样,直接躺平摆烂好了。 贾瑞祖母本来就对贾瑞幡然醒悟、洗心革面的一系列行为,很是不解,也常常和贾代儒私下里讨论这件事,一直暗暗称奇。 现在听到贾瑞说,他最大的奋斗动力就是尤二姐,对此倒是相信了七八分。 贾瑞祖母绝对不愿意看到贾瑞躺平摆烂。 以前贾瑞喜欢跟在贾琏、贾蓉这些嫡系子弟身边,斗鸡走狗,吃酒赌钱,完全是一副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派头。 贾代儒是气得肝疼,贾瑞祖母也是恨铁不成钢。 关起门来,老两口在暗地里,不知道偷偷哭泣了多少回。 现如今,贾瑞好不容易扭转了性子,表现出了明显的上进心,贾瑞祖母就不容许这种势头被打断。 既然贾瑞说,他的奋斗动力来源于尤二姐,那就帮他牵一回红线。 况且,根据贾瑞的说法,尤二姐也是出自官宦人家,还是东府里当家奶奶的妹妹,这门婚事真要能说成,还算是很不错的。 至于尤二姐和张华指腹为婚的事,确实是一个阻碍。 但贾瑞老早就打包票说,他会一手操办好,贾瑞祖母也就姑且相信他这一回。 在此之前,贾瑞祖母只需要托媒婆上门提亲就行了。 婚事商谈得很顺利。 贾瑞早就托赖尚荣的关系,请动了他婶婶赖升媳妇出马。 赖升媳妇在宁府中颇有体面,和尤老娘也算是老熟人了。 两人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和沟通,氛围十分融洽。 其实,自从尤大人故去之后,尤老娘就把目光转向了荣宁二府贾氏一系。 像贾琏、贾蓉、贾蔷这些嫡系子弟,尤老娘有些不敢想,这些人只愿意给尤二姐短择,但尤二姐也必然需要一个长择。 剩下来,稍微有些体面的旁支,贾瑞算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了。 他是个读书人,捐了国子监的生员,自身也颇有能力,做烤面包片生意都能发一笔小财不说,在他头上还有一个举人祖父在撑场面呢。 比起那个混蛋张华,可不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鉴于此,尤老娘向赖升媳妇当面承诺道,只要贾瑞能有办法让张华退婚,她就答应这门婚事。 张家吃够了官司的苦,全家也因为遇到官司而败落下来,张家父子更是落下了心病,看到官府里来人就想躲。 因此,当看到都尉府嫡长子仇亮带了一小队骑兵上门,要求张家父子出具退婚文约的时候,他们俩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痛痛快快地交出原始婚约,按照要求写好退婚文书,并签字画押。 而当仇亮把贾瑞委托他支付的二十两银子,递送给张家父子作为补偿时,两人更是喜出望外,趴在地上磕头不止,一直看着仇亮这一行人远远地离开了,才站起身来。 但很快,父子俩又因为这二十两银子的分配问题起了争执,大吵大闹了起来。 但这些,就与贾瑞毫无关系了。 贾瑞提前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贾瑞祖母再委托媒婆上门正式提亲,就相当于走一个流程了。 再加上东府里的当家奶奶尤氏,对贾珍、贾蓉父子俩打其两个妹妹的主意,也是颇有不满,愿意暗中推波助澜,促使贾瑞成就好事。 在尤氏的安排下,贾瑞祖母见到了尤二姐一次,果然长相出色,那温柔如水的性子,更是讨贾瑞祖母的欢喜。 所以,两家人很快就达成了口头协议,一致商定,等到明年八月份顺天府乡试结束之后,再筹办婚事,明年下半年择日举办婚礼。 贾瑞送给尤二姐的订婚信物是一只玉手镯,是贾瑞在薛家名下某个当铺里买的,看在薛蟠的面子上,优惠价十两八钱银子。 尤二姐送给贾瑞的订婚信物,则是她所亲手绣的一只香囊。图案上虽然是两只鸳鸯在戏水,取了情定终生的意思,但做工方面却很是粗糙。 贾瑞也只是很平淡地看了香囊一眼,就随手丢弃在了书房柜子里的一个上层隔间,连同尤二姐和张华指腹为婚的原始婚约以及张家父子新开具的退婚文书,全部放在了一起。 尤二姐对贾瑞不甚满意,贾瑞是心知肚明的。 对于尤二姐这种拜金女来说,你通过烤面包片生意赚了一百八十吊钱又能如何呢? 像贾蓉这种公子哥儿,随随便便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金项圈或一对金手镯之类卖给当铺,价值就远超过你这笔创收了。 更不要说在这个时候,尤二姐可能都已经和贾珍、贾蓉父子俩勾搭在了一起,也说不一定。 但反过来说,贾瑞自身,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想拿尤二姐这个饵,钓贾琏这条大鱼,自然对尤二姐的水性杨花不甚在意。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呢。 本来,贾瑞通过帮郭络出馊主意,拿到了一些酬金,有奖销售泛滥的时候,烤面包片生意也借此火了一把,帮助贾瑞小赚了一笔。 坎迪那里先不算,合计起来,贾瑞手头已有了一百多两银子,安安心心在家读几年书,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但因为想要和尤二姐订下口头婚约,前前后后花了五六十两银子,让贾瑞手头上又有些紧张起来。 本着未雨绸缪的原则,贾瑞打算再做一笔小生意,赚一些银钱回来再说。 第五十二章 降维打击 在和彩明商量后,贾瑞主持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把家里的经济情况向几位家庭成员做了一个简单通报。大意就是说,目前他这个一家之主,手头上剩下的银子不多了,大伙儿不能坐吃山空,因此有必要万众创新,集体创业,再做成一笔小生意,但这需要全家人的积极支持和全力配合。 辽东、辽西本来才十一二岁,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什么都不懂,也不觉得有何异样。但书高和冬梅已是成年人了。他们俩面面相觑,不明白贾瑞的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这哪有主人家把自己的经济状况,都泄露给下人们知道的道理? 而且这主人家有什么活计,直接派给下人们不就行了?有必要还和下人们商量吗? 也许是看出了书高和冬梅夫妻俩的这种困惑,贾瑞耐心地解释道,“这笔生意,和上次的烤面包片生意不同。做烤面包片生意,坎迪、冬梅这些人只需要负责做,你们是很高兴地做也好,还是很不高兴地做也好,这都没什么,反正只需要把烤面包片做出来,保证有一定的产量和质量就行。书高负责沿街叫卖,一天能卖多少,销售额总计多少,也都明明白白,没有偷奸耍滑的空间,他也不大可能和顾客吵架干仗,毕竟对方要是找上门来讨说法,他也会受罚。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贾瑞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当然,我不是说你们表现不好,事实上,你们的表现都一直很好,我和彩明也都很满意。但这次,我们所做的这笔生意,属于服务行业,服务行业最大的要求,就是服务态度要好,不能轻易地得罪顾客。所以,我先把家里的经济情况告诉大家,是想做一个提醒,要真是生意做不成,我在经济上破产,那么大家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这一点。”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贾瑞继续说道,“我们这次所做的生意,属于启蒙教育行业,面临着各种私塾、族学、义学、社学的激烈竞争,要在他们围困下,杀出一条血路,必然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强化服务意识,提升服务质量,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没有完成任务或者给我们这次生意带来负面影响的,也一定会重重的处罚。反过来,如果事情做得好,生意兴旺,那我也会对大家予以重重的奖励。” 随后,贾瑞对下人们进行了分工,连坎迪也要跟在彩明后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坎迪本来不同意,说她都交了伙食费,凭什么还要让她再干活?贾瑞无奈,遂允诺说,干活期间,食宿费减半。坎迪这才乐意起来。 贾瑞还做主,每人打赏了十文钱,鼓励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 这次家庭会议,统一了思想,明确了目标,提高了服务意识,强化了责任担当。这是一次成功的会议,一次胜利的会议,也是一次团结的会议。 贾瑞参考了上一世新西方教育的成功经验,准备打造一所教育辅导机构,针对完全不识字者或者识字不超过三十个字者,也就是占据社会上绝大多数的文盲群体,开展识字教育。但贾瑞这里的识字教育,和私塾、族学、义学、社学这些学堂的识字教育有所不同。 首先是教育目标上,贾瑞这里的识字教育,不再以科举考试为目标,而是以识文断字为重心,能粗通文墨即可,不要求也不鼓励学员参加科举考试。 其次是教育内容上,不再以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为主,而是由贾瑞自己殚精竭虑,汇总了生活中所常用的大约三百个字,以及数字的简单运算,只需要掌握这三百个字,能认能读能写能算,就可以了。 再次是难易度上,尽可能降低难度,不作引申和阐释,也不讲解该字词的来源,只介绍基本的意思和组词情况。 另外,增加字词教学的社会实践性,很多字词都是来自店铺名、地名或者民间借据、欠条等。这样保证学员在掌握了这三百个汉字之后,能够很容易地将其运用到社会经济生活中去。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收费上极为低廉。一期三个月,每期收费五十文。这个收费标准,非常适合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是那些衣食都没有着落的赤贫家庭,这五十文钱,想一想办法,总还是可以凑出来的。 上一世,贾瑞读中学时曾学过《范进中举》这篇课文,记得胡屠户曾如此训斥范进说,“你问我借盘缠,我一天杀一个猪,还赚不得钱把银子,都把与你去丢在水里,叫我一家老小嗑西北风!”按照一两银子兑换1200文钱的普遍行情,也就是说,胡屠户每天可以挣得一百文钱左右。 当时社会上,装钉匠每天“工食银”七分,大概价值八九十文钱;装炭匠要好得多,每天可以拿到三钱银,价值四百文钱左右,可以说是享受高级工程师待遇了。 现在贾瑞所开设的这家教育辅导机构,识字教育课程一期只需要五十文钱,实在是便宜得可以了。对于其他私塾、族学、义学、社学等来说,简直是一次降维打击。 贾代儒对贾瑞的期望一直放在科考上面,至于贾瑞想做启蒙教育的生意,他本就不支持,顶多不反对。贾瑞的这家蒙学,一期收费五十文钱,低到令人发指,也只是让贾代儒有些迷惑,这能赚多少钱?但他也绝不会去干涉。他懒得操这份闲心,在贾代儒心中,明年乡试才是头等大事呢。 但吴新登则有所不同。他对贾瑞的印象,还停留在贾瑞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的阶段,他还尚不了解贾瑞在学业上的突飞猛进。 虽说贾瑞通过烤面包片生意发了财,恰好是因为这样,说明贾瑞空有小聪明,却不善于读书,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面,士林中更是没有贾瑞的些许名气嘛。 因此,吴新登对贾瑞的这次创业,很是关心。他也非常希望贾瑞能创业成功,再发一笔小财,这样的话,彩明的小日子就更有保障了。 听说贾瑞所办的识字班,三个月一期,只需要缴纳五十文钱,感觉很有些不可思议。就算你一期二十人,总共收费一千文。三个月才挣一吊钱,这还没有考虑到成本,这不是开玩笑吗?这还不如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啥事都不干呢。 吴新登难得亲自登门一次,奉劝贾瑞一定要三思而行,可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情办砸了。 这个便宜岳丈很不客气地说道,“收费太低了,基本上没有盈利的空间。你这时候兴师动众,到时候没有赚到钱,可就要让全城人都来笑话你,连我和彩明,也可能要跟着受累哩。” 贾瑞不可能对吴新登解释得太详细,这其中的道理说穿了,就很容易被人模仿。贾瑞只是说,这次只是初次试水,感受一下,本身也没有寄予太大希望。即便不成功,也就是白白浪费了三个月时间,物质上的损失不可能很大。 吴新登想了一想,也是这样,便不再提出异议了。他走进彩明房间,和彩明聊了好大一会儿。贾瑞虽然在书房中听不到,但也能大致推测出,吴新登肯定是在催促彩明早点怀孕生子。 近段时间以来,贾瑞和尤二姐订婚的消息已经逐渐传开,吴新登想必也听说了。如果贾瑞是娶一个大家闺秀,吴新登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但贾瑞竟然是和尤二姐这样一个落魄人家的女儿订婚,就由不得吴新登不心动了。彩明上有老太太支持,又有贾瑞祖母的爱护,真要抢下生下一个儿子,可不就占据了绝对的先机? 吴新登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贾瑞也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他早已和彩明说好,怀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务必要等她满十八岁以后了再说。彩明也勉强同意了这个建议。 第五十三章 扫除文盲 根据历史传统,北平城以前门大街中轴线为界,东面为大兴县管辖,县衙门在交道口附近的大兴胡同内;西面为宛平县,县衙门在地安门西面东官房。大兴县和宛平县都属于附郭京县,隶属于顺天府管辖。 小花枝巷位于前门大街中轴线以西,属于宛平县治下。虽然说,贾瑞只是想办一个识字班性质的蒙学机构,私下里随便办都可以。而且每期三个月,就算能招到一百个生员,营收也才只有五吊钱,扣除成本更是所剩不多。官府里,有能力故意上门挑刺打秋风的人,看不上这么点绳头小利;权柄不高、实力不够的人,则根本没有和贾瑞祖父这个举人平等对话的资本,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但考虑到这毕竟也是属于启蒙办学,能获得官方的许可和不能获得官方的许可,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对于贾瑞这个识字班的办学声誉和招生过程,也有着一定的影响。 鉴于此,贾瑞便请求便宜祖父贾代儒写了一封推荐信,向宛平县教谕陈述了他的办学设想和主张,并请求宛平县教谕为这个识字班题词。 贾瑞带着便宜祖父这份推荐信,连同他根据三次调研结果所撰写的关于兴办蒙学的可行性申请报告。 宛平县教谕姓王,字恩允,大约五十岁左右,祖上也是书香门第,世居通州三河县,其曾祖父曾担任过本朝户部侍郎。但近些年来,因人才断层,其整个家族已逐渐没落。 王教谕本人,曾高中顺天府乡试第二名,是三十年前北平城中小有薄名的风流才子,时称“通州三英”之一。但此后,他一连参加了七次会试,全部落榜。王教谕心灰意冷之下,便报名参加了吏部铨选。凭借着其曾祖父的最后一点人脉,捞到了一个宛平县教谕的美差,不用背井离乡去外地任职了。 贾代儒是顺天府乡试得中举人的前辈,亦算是当世大儒。贾瑞拿着他便宜祖父的这封亲笔推荐信,王教谕肯定是要抽空接见一下的。看过推荐信后,王教谕点了点头,表示知悉了此事,但并没有立即表态。他又翻开贾瑞的可行性申请报告,仔细阅读了起来。读着读着,王教谕的眼睛逐渐焕发出了光亮。 对于贾瑞兴办蒙学的申请,王教谕肯定不会反对,能多一所蒙学教育机构,能有更多的人粗通文墨,说起来,这也属于他的政绩之一。但王教谕更看重的,还是这份可行性申请报告本身。 一是申请报告的内容,是根据三次教育调研的结果来展开的。王教谕虽然主管宛平县教育事业已有数年,但还从来没有搞过这种挨家挨户的教育调研,也没有掌握如此详实的客观数据。现在看到申请报告中前言部分对于这三次教育调研的数据统计,王教谕感觉自己这几年的工作,都算是白做了。看人家这工作作风,是多么的接地气,是多么有理有据啊。这三次教育调研,要没有自己参与,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啊。 二是申请报告的格式。这还是王教谕第一次看到这种格式的文体,包含首页、标题、前言、正文、结论、附件等几部分。王教谕觉得这个格式的文体很好,简明扼要,重点突出。但在自己要不要也参与进去的问题上,王教谕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朝廷已有固定的公文格式,突然搞出来一个新文种,也不知道上头是表扬还是批评。既然如此,王教谕觉得还是应当以稳为主,不要浪,他这个宛平县教谕的职务,也是花了一些银两才争取到手,得来的很不容易,可不能因为参与公文格式变革的问题,把自己给拖下水了。 鉴于此,王教谕便满脸和煦地和贾瑞说着话,屡次询问关于三次教育调研的具体经过和参与人员。 贾瑞刚一开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后来见到王教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猛然间惊醒过来,连忙改口道,“这几次教育调研,之所以能扎实开展,取得一些成效,都是在王教谕的亲切指导下进行的,都是在宛平县学的经费支持下,顺利开展的。王教谕的指导和宛平县学的支持,是这三次教育调研取得成功的关键。” 王教谕这才眉头舒展开来,笑言道,“我就说嘛,你是国子监的生员,又有一个举人祖父,应当是聪明伶俐之人才对。你这个申请报告,格式上比较新颖,内容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确实也有一些文字,需要小修小改。你回去之后,再仔细誊写一遍交给我。到时候我亲笔题词,雇人抬着牌匾,把你这个识字班的招牌送到你那里去。” 贾瑞也笑道,“好好好,感谢王教谕的鼎力支持。我今天回去后,立马进行修改,保证让王教谕满意为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贾瑞回去以后,在申请报告中增加了这样两行文字,“幸赖宛平县王教谕出资纹银二十两,且在调研过程之中多次莅临指导,乃此三次教育调研取得成功之关键。”随后,他便打发书高,把这份修改后的调研报告送到了王教谕手上。 王教谕当场看过后,给书高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善。”作为回报,第二天上午,王教谕就派人把他所亲笔题词的牌匾送了过来。贾瑞打开一看,上面书写着“扫盲书院”四个大字,下面靠右首处,还有一行小字“宛平县教谕王恩允题”。这也是贾瑞特意向王教谕请求的,取“扫除文盲”之意。 同样,也是按照贾瑞的请求,这些字都写得端端正正,方便文化程度低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否则,要是写得龙飞凤舞,普通老百姓都不认识,这显然不符合贾瑞的办学理念和扫盲宗旨。 贾瑞放了一挂鞭炮,在下人们的欢呼声中,将王教谕送来的这块牌匾挂在了宅门上面。 紧接着,贾瑞又对所在这个二进四合院的用途进行了大幅调整。书高和冬梅俩人,仍旧是住在倒座房内,晚上也由他们俩负责看门值守。好在贾瑞的交际不多,晚上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过来,并不算什么繁重的任务。 彩明搬到了正房居住,和贾瑞同一个卧室。原本彩明是不愿意僭越的,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姨娘,最好还是在厢房居住,这样才显得本分。但眼下创业的事情最大,涉及到家中生计,她也只能积极配合了。 辽西搬到了正房东耳房,和辽东一块儿居住。另有一间东耳房,则给了坎迪使用。与此同时,书房则搬到了西耳房。另有一间西耳房,则存放一些平时不大用得着的杂物。 东西厢房各三间,贾瑞将这些房间全部打通,改建成为了两间大教室,里面设置了一些课桌,置办了前后两块黑板。黑板是用木头做的,用黑漆刷过了两三遍,效果看上去还不错。但贾瑞并不会制作粉笔,所以如果他上课,还得采取传统的方式,在黑板上贴一张白纸,在白纸上面书写文字,给学员做示范。 贾瑞还在两间大教室外面贴了一些标语,比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比如“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东林书院的这一幅对联,此时已经在大江南北传播开来,北平城内各个学堂中都广泛张贴,贾瑞自然也要跟风,不然显得过于与众不同,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贾瑞也添上了自己上一世在各级学校中看到的那些宣传语,显示自己这个扫盲书院的新异之处。 贾瑞还分别在内院围墙西侧、倒座房靠西边围墙那一侧,各开了一个小门,作为备用的安全通道。以便出现火灾、地震等突发情况时,能为学员多提供一个逃生出口。 这些事情都忙完之后,贾瑞在书院内部逡巡了一遍,不禁自感得意,他如今也算是一院之长,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啦。 第五十四章 前景看好 扫盲书院首期招生的公告,早在几天前就在附近几条街道张贴过了,但重点范围,还是那些平民社区。考虑到上次帮薛蟠所写的那份寻人启事,实际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贾瑞这次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公告上面。而是带了书高、吴武、曹三妹等人一起,来到平民社区中间,挨家挨户做地面推广。 本来是用不上这许多人。但小舅子吴武自从上次做教育调研时,结识了曹三妹之后,果然心动了。他最近有事没事,总喜欢跑到小花枝巷这边来,询问贾瑞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 贾瑞看着他那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好再次出手相助,以每天三十文的工价,聘请曹三妹担任扫盲书院的招生助理,参与到这次地面推广中来。还别说,有曹三妹这个大姑娘帮忙,贾瑞的地面推广工作也顺利了许多。 无论哪个年代的人们,对于陌生人来访,总是持有着一种警惕的心理。但如果这一行人中,有一个女孩子出面交谈,那么对方的警戒心就会有所降低。曹三妹所发挥的就是这样一种相当于润滑剂的作用。当然,即便如此,大多数时候,贾瑞这些人还是会吃到一顿闭门羹。但是这没有关系。 一个街巷中,只要有那么一两户人家,愿意就孩子的教育问题,和贾瑞谈一谈,贾瑞就感到进展很顺利了。 贾瑞向这些孩子家长陈述道,不读书,不识字,只能干苦力活。读书识字之后,就有可能进店铺做伙计,做学徒,以后还有机会做掌柜。为了孩子们的职业发展前景,花五十文钱,去扫盲学院学三百个字,不再做睁眼瞎,实在是很划算了。 等把这些场面上的话一说,家长还在犹豫间,贾瑞便抛出了他最大的杀手锏,“我看大娘你也是一个蛮健谈的人,在这附近应当也颇有人缘。不如这样,您也帮我宣传宣传,充当我的招生代表,让这附近的小孩子们,组团参加我这个扫盲书院首期识字班。你每多拉一个学员进来,我给您五文钱的回扣。” 贾瑞还帮着家长们分析了一下招生代表的“钱景”:假设你拉了二十个孩子去我那里上学,你就能拿到一百文钱的回扣;假设你拉了两百个孩子去我那里上学,那么一吊钱就是你的酬劳了…… 一听说帮着拉人,还有五文钱的回扣,学员拉多了就有可能小发一笔,这些女家长们立马心动,少部分人可能会有疑虑,但很多人稍作思索之后,都是满口答应了下来。贾瑞提出要想充当招生代表,需要自己家孩子先报名缴费,这些女家长们也欣然同意。 忙活了一整天,等到贾瑞打道回府的时候,已经快有二十个家长报名缴费了。看着一吊钱就这么被贾瑞轻易到手,吴武简直不敢相信。这钱也太好赚了吧?他和曹三妹累死累活,充当敲门先锋,有时候还被人家放出去的恶狗一路追着咬,各自才挣了三十文钱? 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吴武对贾瑞这次创业的前景大为看好,也更加坚定了吴武跟着贾瑞混下去的决心。 吴武和曹三妹情愫暗生的事情,双方家长的反应再迟钝,这个时候都多少有些了解了。吴新登是荣府管事,颇有体面;曹保正属于基层干部,也不是升斗小民。从门当户对的角度上来讲,双方倒也较为般配。 但吴武属于荣府的家生子,是奴才,曹三妹嫁过去后,所生下的孩子仍旧是奴才。这是曹保正和曹三妹父女俩都不能接受的。 在曹保正的授意下,曹三妹已经给吴武透露了一点风声:如果有谁能够脱掉奴籍,她就可以考虑嫁给他。 对此,吴新登全家连续商议了好几个晚上,感觉很难做出决断。曹保正属于小花枝巷的地头蛇,吴新登家能和这种清白人家结亲,比起让吴武配荣府里的小丫头们要强。而曹家的意见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吴新登做了一辈子奴才,如果孙子孙女有机会不做奴才,这当然也是一件好事。 说实话,打着这门亲事的借口,向政老爷、王夫人请求让吴武脱离奴籍,这个事情不难办。 一来,这事儿有总管赖大的儿子赖尚荣打一出生就除了奴籍的先例在,政老爷和王夫人看在他吴新登忠心耿耿伺候了许多年的份上,应当会开恩,给他这个脸面。 二来,这事儿的理由也很充分,这是人家女方的明确要求,如果政老爷和王夫人不允许,那就相当于毁坏了一段美好姻缘。王夫人长年吃斋拜佛,相信因果循环之事,没必要和吴武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过不去,这也不符合她的身份。 但问题是,除了奴籍之后,怎么办呢? 在荣宁二府中做奴才,虽然是做着伺候别人的勾当,生死都不由自己。但好在荣府一惯都宽待下人,日常用度都是由主子包揽,不用下人们花一分钱,每月还有丰厚的月例工钱。 不仅如此,顶着荣府的名头去外面办事,外人还得叫一声“爷”,可不也是一份偌大的体面? 现在吴武要是脱离了荣府奴籍,虽然他身子是自由了,再没有主子来管他了。但他此后的吃穿住行,都得他自掏腰包。吴武还得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否则妻儿老小就都得跟着喝西北风。毕竟他吴新登也有老迈无能的那一天,不可能照管吴武一辈子啊。 吴武倒是立场坚定,说他要跟着贾瑞创业,混一个名堂出来。 不需要吴武提醒,吴新登现在也对贾瑞很是看好,丝毫不怀疑贾瑞能混出一个名堂。贾瑞先是做烤面包片生意赚了第一桶金,这几天还听人说,是他在背后协助郭氏米铺的少东家搞有奖销售,在全城引领了一阵商业风潮,连荣府里的总管赖大都对贾瑞的商业头脑颇有赞许。 贾瑞现在又在做启蒙教育生意,把宅院里都拆了一个遍,使劲儿折腾,数不清的创意。哪怕他贾瑞这次蒙学识字班没有赚到钱,他肯定还会想出另外的金点子,说不定哪一天又上马一个新项目了。 但吴武不同,他是因为彩明的关系,跟在贾瑞屁股后头混饭吃,能捞回来多少油水?等以后贾瑞的正室夫人进门,吴武还能不能留在贾瑞身边办事,还说不一定呢?到时候没有生计怎么办,再求着王夫人把吴武买进来为奴?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对于吴武和曹三妹的这个婚事,吴新登还有些犹豫,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看贾瑞这次的启蒙教育生意做得怎么样? 如果还是像以前的烤面包片生意和有奖销售生意一样,点石成金,一片火爆,或许就能说明,贾瑞干什么都能成事,属于自带主角光环。他吴新登,也就能放心大胆地让小儿子吴武脱籍,全心全意地跟着贾瑞胡混下去。 这种天才人物的大腿,当然是越早抱上越好,宁肯现阶段少赚些银钱都行。 但如果贾瑞的这次生意不温不火,只能让贾瑞自己图一个温饱,那么他吴新登,就绝对不会允许吴武过早地除掉奴籍,还是呆在荣府里旱涝保收更好一些。 吴新登的这个意见,是想让吴武和曹三妹的婚事先推迟一段时间。吴武自然不愿意,害怕曹三妹被父母许给了其他人。 吴新登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真要是这样,说明你们俩没缘分。你也可以给曹三妹说,你除掉奴籍这个事,正在积极办理,但还需要大约三个月时间才能办成。曹保正父女俩,真要对你中意,也不至于连这三个月也等不下去?” 吴武恨不得当天就能和曹三妹正式定亲。一想起曹三妹那张灿烂迷人的笑脸,吴武就恨不得把曹三妹搂在怀里,双手捧着她的脸蛋狂吻一遍。但父亲吴新登既然都这么说了,说还要观察三个月,吴武也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第五十五章 是祸是福 明天九月初八,就是贾瑞所订下的扫盲书院首期识字班报名开学的日子。此前一天下午,贾瑞在家中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看报名流程的设置和相关物资的储备,是不是都准备到位了,是不是都没有遗漏了? 他还召集了家中下人们,连同吴武和曹三妹这两名临时雇请的短工,进行了两次演练。由吴武和曹三妹分别假扮报名学员和家长,依次从宅院正门进来,经过辽东引导,在内院排队等候,随后进入正房堂屋,报名登记,缴费。随后吴武按照其所拿到的班级序号和座位号,领取学习用品,进入西厢房大教室坐好;而曹三妹则以家长的身份,从新开的西边侧门离场。整个过程还算是井然有序。 贾瑞还让冬梅准备了一桌酒菜。演练结束后,大家围着一张桌子,痛痛快快地吃喝起来。曹三妹本来是不想在这里用餐的,但看到彩明一直很热情地拉住挽留她,而桌上的那几道牛肉炖土豆、小鸡炖蘑菇又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比起家中那寡淡的萝卜青菜要好多了。她最终还是食欲战胜了理性,抹了一下嘴角边的口水,答应留在这里吃晚饭了。 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一来,这是一顿难得的大餐,有着平时吃不上的荤菜。更妙的是,贾瑞还在桌上准备了一坛黄酒,谁要想喝都可以来倒一碗,多喝几碗也没有关系。 二来,虽然明天才是正式报名开学的日子,但此前已有一些招生代表,带了一些孩子过来组团报名,目前实际缴费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六十人之多,获得了将近三吊钱的学费收入。 关键是,贾瑞还说了,学费收入只是毛毛雨,相当于一个零头,扫盲学院绝不靠学费赚钱。这样更是刺激了大家的好奇心和干事业的热情。 众人觥筹交错,大吃大喝,好不热情。 晚饭过后,贾瑞陪着吴武,先把曹三妹送回了家,又把吴武送到了小花枝巷西边出口。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三步之外,已看不清人脸。 贾瑞正待要往回走的时候,冷不防左首第二户人家的宅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来四个便衣,一人负责捂嘴,一人负责把贾瑞扛在肩上,其他两人则分别按住贾瑞的手和脚。贾瑞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四人扛进这户人家的内院之中了。 随后,这些人把贾瑞放了下来,捂住贾瑞嘴巴的那只手也缩了回去。贾瑞下意识地表达抗议道,“凭什么抓我,这还没有到宵禁的时间?” 但等贾瑞刚把话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想着曹保正曾经提醒过他,这处房子是锦衣府堂官赵大人的别院。赵大人想要抓他,不需要也不会在意违反宵禁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情?要不然,薛蟠这号人,早就被锦衣卫收拾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看来不是个聪明人啊。”有人这样说道。 内院中有数人打着火把,但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显然是不想听到这里的谈话内容。在火光的映照下,贾瑞看到面前不远处站着三个人,都是气度不凡,尤其是中间那人,更是气场十足,仿佛渊渟岳峙一般。他对旁边那人温言笑道,“黄司官,人家是一个读书人,又不像你一样整日打打杀杀,哪能和你一样反应灵敏。况且,你没见到人家都已经不说话了,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黄司官笑了一笑,并不答话。 听完他们俩的对答,贾瑞越发肯定,中间这人,应当就是那锦衣府堂官赵全。但贾瑞不明白,自己只是贾府旁支,没有资格牵涉到荣宁二府的核心机密。这赵全把自己抓来,究竟想做什么?就算是想对付荣宁二府,他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赵全看着贾瑞,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故意暴露我这处别院的位置,究竟意欲何为?” “什么?”贾瑞失声道,“这话从何说起?天地良心,我我我,我从来没有向外透露过赵大人的这处住所啊?我可以对天发誓。假如我……” 赵全很不客气地打断了贾瑞的话,面带讥讽道,“你不用发誓了。如果发誓有用,我只需要向天发誓就行了呗,我还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地操劳做什么?不管你有没有向外透露过我的这处住所,但你上次搞的那个什么教育调研,整个小花枝巷,上百户人家,你们都上门调查登记过了。唯独我和董香君那里,你们没有登门拜访过。这落在有心人眼里,是不是就一定要来探查一下,这两处院子究竟是住了怎样的人家,怎么吓得连国子监生员贾瑞都不敢登门拜访了?你这不就等于把我和董香君,都变相出卖了吗?” 贾瑞这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潜意识地就想磕头认罪,但转念一想,人家赵大人真要想杀你,求饶也没有用。但死猪不怕开水烫,摆出一副浑然不惧的模样,又担心激怒对方,仍旧讨不到好。 迫于无奈之下,贾瑞只好选择了第三种方式,装疯卖傻。 他从怀里掏出银钱,向赵全认错道,“无心之失,这绝对是无心之失。还请赵大人能够谅解。这里是我这两天赚的二两银子,还请赵大人能够笑纳啊。” 应当说,贾瑞的这招装疯卖傻之策,还是比较成功的。不但黄司官等人哈哈大笑起来,连赵全本人也是颇感无奈,忍不住踢了贾瑞一脚,小声骂道,“混蛋。我们兴师动众地把你俘虏进来,就是为了你这二两银子?” 贾瑞连忙打蛇随棍上,抱拳作揖,追问道,“那赵大人有何指示?只要在下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赵全笑骂道,“臭小子,好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就凭你这满嘴油腔滑调的样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手,我还真不放心把这任务交给你。” 随后,赵全把嘴巴凑到了贾瑞的耳朵旁边,小声说道,“帮我悄悄地盯着荣宁二府,一旦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你便一一记录下来,把情况都报给黄司官即可。” 贾瑞心里一惊,锦衣府这就预备着对贾氏一族动手了?贾元春不是马上要被封为贤德妃了吗,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对荣宁二府埋下眼线?更让人心焦的是,他贾瑞自己也是贾氏一族的成员,到时候能不能顺利甩锅上岸呢? 但贾瑞也深知,眼下他要是敢拒绝赵全,对方大不了再换一个人就是,但他贾瑞可能就要血溅当场了。 面对这种形势,贾瑞也不犹豫,连忙点头哈腰道,“好好好,能为赵大人办事,是在下的荣幸,一定全力办好。” 但贾瑞也就此提出了一个疑问,“敢问赵大人,为什么要把这么光荣的任务交给我?毕竟贾府老太太已经放出了话来,说禁止我参与荣宁二府的上层社交,除非除夕祭祖那一天,我连荣宁二府都不能踏入一步,这个情况想必您也会有所了解。我就怕自己掌握不了太多的信息,耽搁赵大人您办事啊?” 赵全没有好气地回答道,“我不交给你,我能交给谁?锦衣府本来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窝点,负责监管周边两公府三侯府五伯府,但因为你这混蛋搞的什么教育调研,把咱们这些人都暴露了出来。就算眼下还没有完全暴露,你这扫盲书院一开学,整个小花枝巷立马变得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我们这些暗探还怎么隐藏?事情既然是你惹下来的,自然需要你来扛上。你这人年轻,有想法,点子多,想必不会让我失望。而且据我们所了解,你祖父连同你这一旁支,属于荣宁二府的弃子,对荣宁二府应当也没有那么专注而深情。真要把那些人给办理了,说不定你还能顶上去袭爵呢。” 为了鼓励贾瑞的办事积极性,赵全给贾瑞画了一个大饼。 能不能吃到这个大饼先不说,但贾瑞必须承认,这个大饼还是很诱人的。到时候荣府中的那些如花美眷,岂不是都任他予取予求?想到这里,贾瑞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他向赵全拍着胸脯保证道,“好好好,我一定尽心办事,请赵大人放心。真要有那一天,赵大人就是我的亲爸爸,我要像亲儿子一样侍奉您。” 赵全懒得跟贾瑞这号人啰嗦,抬脚就走。另外一个司官也跟着离开了。 只有黄司官走上前来,拍了拍贾瑞的肩膀,叹息道,“我现在才知道,难怪赵大人会相中你,破例招收你为锦衣府的暗探。就凭你这无耻的嘴脸,就算考不上举人进士,也能在锦衣府闯出一番偌大的名头啊。想当年,我和赵大人同年进入锦衣府,起点也都是锦衣府小旗,但他两年一个履历,三年一个品级,蹭蹭蹭地就跑到我前面去了。我以前还以为是赵大人善于溜须拍马呢。现在看来,仅仅是赵大人这看人识人的本领,就远超我等。下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到最后一两句话时,黄司官还特意提高了声音,方便回到屋中的赵全能够听到,要不然他这马屁经,岂不是白念了? 随后,黄司官对贾瑞小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告知其联系方式,然后把一个物什塞到贾瑞手中。 贾瑞还来不及细看这个物什究竟是什么,黄司官就已经一拳打来。 虽然仇亮当初曾教了贾瑞一套拳法防身,但面对黄司官这种高手,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他被黄司官一拳打在鼻梁上,顿时流了满脸鼻血。 贾瑞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瞪大眼睛瞧着黄司官。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是刚刚还聊得好好的吗? 黄司官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从来没有人进了锦衣府窝点,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的。你不被我打这一拳,有心人就会怀疑你和我们勾结在了一起,到时候把你当做锦衣府探子给做掉,不是平白无辜地害了你一条小命么。” 贾瑞一想也是。但挨了一顿打,还得向对方弯腰道谢,别提有多郁闷了。黄司官扶起贾瑞,让他自行离开就是,不必多礼。 贾瑞回到家中时,宅门已经关闭。好在书高还没有睡下,刚呼叫了两声,就连忙跑过来开门了。一看到贾瑞满脸是血,顿时大惊失色。贾瑞忙道不要紧,不过是因为刚才天黑,摔了一跤而已。他吩咐书高马上打一盆清水送进书房。 在书房中洗过脸后,贾瑞拨亮灯芯一看,原来这是一块证明自己属于锦衣府的身份腰牌。这个腰牌的造型如同一面圆圆的镜子,直径约六七厘米左右,上方有着云形纹饰,纹饰中间穿有一孔,便于系上绳索悬挂在腰上,以供他人查验。腰牌正面写着“锦衣府亲军拱卫司”,最下面两字“小旗”,标明了贾瑞的职级。腰牌反面写道“凡遇直宿者悬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共十八个字,用楷书阳文书写。 贾瑞把这块铜质腰牌放在手中,把玩了许久。他也不知道,这次无意中被招收进入锦衣府做暗探,卷入了荣宁二府注定要被抄家灭族这一旋涡之中,究竟是祸是福? 第五十六章 场面火爆 贾瑞虽然被黄司官打得满脸鼻血,看起来很夸张,但毕竟算不上什么大的伤害,休息了一个晚上,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因为贾瑞叮嘱过书高,所以他被殴打这件事情,连彩明和冬梅都不知道,其他几个小丫头就更不知道了。 这一天是扫盲书院首期识字班报名开学的日子。一大早,宅院外面就围了一大圈人。这其中,有些确实是来报名上学的,有些却是过来瞧热闹的。 坎迪这时候也学会了一些中文,她站在门口,不断重复着高喊这样一句话,“请报名上学的家长和学员进入内院,请无关人员不要在此逗留。” 坎迪的发音本来就不标准,又夹带了西方发音习惯在里面,往往是她说一句话,周围的人就哈哈大笑一阵。坎迪还以为大家是在认可和表扬她的说话水平,说得更加起劲了。 后来坎迪还按捺不住高兴,给吃瓜群众跳了一段英格兰民族歌舞。 很快,半个北平城里的人都听说了小花枝巷扫盲学院门口,有一个很漂亮丰满的白人姑娘,还会说华夏语言呢。这个轰动的消息一经传来,想来看热闹的人便络绎不绝。很快就把小花枝巷堵得摩肩接踵。 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扫盲书院的办学水平可以啊,连没有任何语言基础的番邦女子,都能教会她说华夏语言? 曹三妹和辽东各自背着一个大背筐,在人群中大声叫卖道,“让一让,让一让。瓜子花生,一把两文;糖果饼干,一捧五文;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十文钱一个。” 大多数人当时是吃了早饭,才过来看热闹的。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急性子的人,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兴冲冲地赶过来了。一听说还有肉包子卖,当然是先买两个,填饱了肚子再说。 也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那些喜欢凑在年轻姑娘媳妇身边的无赖小人,舍得花上几文钱,买上两把瓜子花生或者一捧糖果饼干。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热闹,好不逍遥自在。 曹三妹和辽东的生意都非常不错,仅仅是上午的时间,她们两人就先后进出了厨房七八次,不断地补充货源,并向冬梅上交货款。 内院中的学员报名缴费工作,也进行得有条不紊。与此同时,冬梅也在向排队的学员及家长售卖一些吃食和文具用品。扫盲学院在招生阶段就坦诚布公过,说是学员在学习期间,不学毛笔字,改用鹅毛笔。一只鹅毛笔才一文钱,连同一叠纸张加在一起,也才值十文钱。这比用毛笔练字可要便宜多了。 鹅毛笔是贾瑞指导家中下人们做的,一口气做了一千只,但贾瑞不打算利用鹅毛笔赚钱。这玩意儿虽然算是在红楼世界中新鲜出炉,但它太容易制作,也太容易模仿和取代了。 所以贾瑞对于鹅毛笔的定价设置得比较低,不过是借着它和纸张搭售,从而赚取少量利润。 一直忙到下午,内院中有意报名缴费的孩子及家长们,才变得稀稀落落起来。最终经过统计,此次扫盲书院首期识字班,共招收学员将近四百人,学费收入逼近二十吊钱这一大关。 这些学员共分成两个批次四个班。其中:甲班和乙班为第一批次,上学时间为巳时初至午时结束,相当于上一世的早上九点至下午一点;丙班和丁班为第二批次,上学时间为未时初至申时结束,相当于上一世的下午一点至五点。时长都是两个时辰,中间有两次短暂休息的时间。 甲班和丙班的教室在东厢房,助讲由书高充任;乙班和丁班的教室在西厢房,助讲由吴武充任。书高跟在贾代儒身边多年,一直担任书童;吴武也曾被他父亲精心栽培,上过好几年私塾。 两人都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只不过是教小孩子们识字,还是能轻松应对的。 贾瑞也于报名开学前半个月时间,将那汇总了三百个字的识字教材给这两位助讲仔细讲解了一遍,也让这两位助讲先熟悉教材,再试讲了许多回。书高和吴武的积极性很高,平常没事时就自己试讲,贾瑞感觉很满意。 至于贾瑞,作为一院之长,预计到时候也会进教室上课,像那种以阿拉伯数字为基础的算术课,书高和吴武目前都还掌握得不太好,只能由贾瑞这个主讲亲自上阵。贾瑞还要保证每天都会在教室里逡巡好几遍,以便加强对学员学习情况的掌握和对助讲教学情况的监管。 相比学费收入,更让人吃惊的是冬梅和辽东的销售额。这一天,仅冬梅就销售了价值十四吊钱的物品,而曹三妹和辽东则更多,销售额分别高达二十六吊钱和二十一吊钱。 连同学费收入,合计加起来,扫盲书院第一天的营收就达到了将近八十吊钱。但这显然还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学员报名已经结束,但扫盲学院此后每天都会有将近四百个学员在内院学习、生活,这是一个稳定的客源。贾瑞早已命人在厨房外面搭建了一个棚子,售卖一些吃穿用品以及学习用具。贾瑞的理念是做好服务,所以这些物品的销售价格和学院外面商铺相差无几。但即便这样,也能保证每天能有一定的现金收入。可能不是很多,但贵在细水长流。 这天晚上,吴武回到家里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把今天报名现场的火爆场面以及扫盲学院的未来发展前景,都向父亲吴新登做了汇报。 吴武还大言不惭地说,“前段时间,父亲在荣府中到处求人,硬是没有帮我求来一个理想的差事。这还不如我去求妹妹彩明呢,才说了一次就落实了。现如今,我跟着瑞大哥创业干事情,做起了书院的助讲,管理着两个班级上百人,每个月有一吊钱的工价不说,三餐和制服都还全包了,据说干得好,还会有年终分红。时间长了,助讲变讲师,待遇还会更上一层楼。我感觉这份职业很是不错,说出去也倍有面子。父亲大人,这下您总放心了吧?” 吴新登没有理会吴武对他的嘲讽,而是叹息着说道,“人才啊,这个贾瑞还真是一个人才。刚开始,我还真以为他办这个书院,是想挣几个束修钱来着,那又能挣多少?现在才知道,他是志不在此,剑走偏锋啊。这就轻轻松松,赚了八十吊钱,哪怕是扣除各种成本,纯盈利起码也有四五十吊钱了。连你这个小喽啰,也跟着捞到了油水。要不然你在荣府中做事,要论资排辈好几年,才会让你享受到二等大丫鬟的待遇。这确实是要比你在荣府中做奴才要强多了。” 吴新登朗声笑道,“你小子放心,不必再等上三个月了。我过两天就托人去曹保正那里提亲。曹三妹这个姑娘,你母亲也托人打听过了,不止相貌俊俏,家务活也样样拿手,品行上更是端正无瑕疵。我和你母亲都很满意。只要曹保正能应下这门亲事,我近期就找个机会,向政老爷和王夫人,说一说你脱籍这件事情。” 吴新登还脱口说道,“咱们家也确实应当有一个人脱籍,免得全家人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吴武还在为父母亲答应了这门婚事而心花怒放呢,根本没听到吴新登后面说了些什么。倒是吴新登媳妇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制止吴新登道,“你真是嘴上没把门。当着孩子们的面,瞎说一些什么?” 吴新登不以为意道,“都是家里人,害怕些什么?在外面,我就是一个闷葫芦,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他转而又叹息道,“哎,只可惜咱们家彩明,只是一个姨娘。早知道如此,咱们就应当少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托人去贾代儒老先生家提亲。去年冬天,正是贾代儒老先生最困难的时候,咱们只需要资助一二百两银子给贾瑞治病,看在这份天大的人情上面,说不定这门婚事还真能成。哎,我当时也有点鼠目寸光,现在是后悔也晚了啊。” 吴新登闷闷不乐地回到卧室中,一直唉声叹气到凌晨时分,才渐渐地进入梦乡。 第五十七章 示之以弱 不久,吴新登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向贾政提起了吴武脱籍这件事情。 吴新登红着眼圈说道,“按道理,吴武是家生子,也是吃着府里的米饭长大的,理应一辈子都服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但他现在鬼迷了心窍,一心想着曹家的那个三闺女,我现在的话,他也不大听得进去,心思也全都不在这里。真是儿大不由己啊。我想着与其这样,到时候他不好好地干活,办坏了府中的事情,反倒不妙。还不如就帮他赎身,也能少给我添一些堵。等他出了府以后,有他后悔的那一天,我管他是死是活?” 贾政自幼喜好读书,一向宽柔以待下人。听说是女方这样要求,贾政本来就不便拦阻,否则好好的一门婚事泡了汤,难道让他这个老爷去帮小厮再配一房新媳妇?再加上吴新登自从跟着王夫人陪嫁过来,一直忠心耿耿,也算是府中的一名老资格了,不好驳回他的面子。 贾政对吴武脱籍一事,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听说吴武还在帮贾瑞兴办蒙学,贾政也蛮有兴趣地询问了一回,还说兴办蒙学也属于教化之功,是在做善事,鼓励吴武好好干。 有了贾政的这一句金口玉言,吴新登带着吴武去了赖总管那里一趟。赖总管自己的儿子赖尚荣刚一出生就脱籍,自然没法在这个事情上为难别人,很快就帮吴武办妥了手续。 吴新登媳妇在王夫人面前,也对此做了解释,大致就是儿大不由娘,她也是事后才得知消息,气得她数落了吴武好一顿。 毕竟是贾政开恩,王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起了吴新登媳妇,彩明嫁出去了,吴武也脱籍了,目前还剩下哪几个孩子在府上做事? 听说吴文在南院马棚干杂活,吴靓在后厨帮着洗碗,王夫人就有些不高兴了。谁都知道,这吴新登一家是她的陪房,结果这陪房的孩子们,却都在干粗活。这还得了?这样搞下去,她的这几家陪房不就人心四散了吗? 说不定吴武这次脱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夫人当即做出决定,把吴文调配到贾兰身边做跟班,把吴靓调配到贾环身边做小丫头,各自月例工钱提高一个档次。 吴新登媳妇自然是当场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了一番。 。。。。。。 这天课间休息时,满内院都是小男孩,相互追逐着打闹,充满了童年的乐趣。 贾瑞、书高也和吴武说着闲话,听吴武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讲起他和曹三妹的婚事进展情况,是请了谁做媒人,订婚宴上又有哪几道硬菜,彩礼约定是多少,陪嫁如何,又各自给了些什么订婚信物? 说到这里,吴武还特意把右手伸到半空中,让大家看一看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个银戒指。 吴武吹嘘道,“虽说这玩意儿没多重,但做工却精巧,也着实不便宜呢。是三妹从老字号银凤祥那里订购的,来自银凤祥老东家的手艺,真正是难得的很。” 三人正说得高兴,忽然看见辽东过来说,宅院外面有人敲门。来人口气很冲,自称是宁府里的贾蓉。她胆子小,也不敢把门打开,请贾瑞拿个主意。 贾瑞想着,双方都多久没有来往了,这个贾蓉又跑来做什么?但无论如何,毕竟是沾亲带故,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没有把贾蓉一直关在门外的道理。 这时候,恰好上课铃声响起。贾瑞便叮嘱书高和吴武好好讲课,他自去接待贾蓉就是。 贾瑞赶到宅院门边时,贾蓉已把木门拍得啪啪作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这是哪个丫头片子,没一点规矩的臭玩意儿,见到你蓉大爷过来竟然也敢不开门?”显然是辽东听到他自报家门后,还拒不开门一事,把他气得不轻。 贾瑞偷偷地笑了一下,连忙出声制止贾蓉道,“蓉哥儿,是我来了,你先不要拍门,我这就给你把门打开。” 刚把院门拉开,贾蓉就一脚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都把院门关着,是不是在里面干什么为非作歹之事?” 贾瑞忙道,“蓉哥儿,咱们熟归熟,你这话可不能乱讲,小心我要告你诽谤。这学员都在内院教室里上着课呢。我们也是害怕正常的教学秩序被打扰,才出此下策。另外,我这里属于小门小户,平常也没有什么人来往,便干脆把院门关了。我也想广交朋友啊,尤其是像蓉哥儿这种家世的朋友。只要蓉哥儿每天都来,我就每天都把院门打开。蓉哥儿,你说怎么样?” 贾瑞自然不会在打开院门的问题上和贾蓉纠缠不休,便干脆对贾蓉反将一军,问他是不是愿意每天都过来。 贾蓉当然不愿意,他气咻咻地说道,“我他么是脑子有坑,还是怎么的?我天天跑到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是能吃上你一顿豪华大餐呢,还是能赏玩你屋里的几个漂亮婢女?你这里啥都没有,凭什么有人来?” 贾蓉的话说得很难听,但贾瑞也不会计较这些,而是追问道,“我们这种小户人家,是简陋寒酸了一些,蓉哥儿看不上,也是正常。就是不知道,蓉哥儿这次特意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贾蓉讥笑道,“你以为我今天过来,是来找你?还不是我那个便宜母亲,九月二十五日这天,恰好是她的三十岁寿辰,要在府中治办几桌酒席,请一帮亲朋好友们过来一聚。想着如今,你也和我那个尤二姨娘定下了婚约,算是半个家人。所以我那个便宜母亲,特意派我过来通知你一声,请你那天过去吃几杯酒。” 贾瑞笑道,“这是好事啊,我那天一定到场。”说到这里,贾瑞似笑非笑,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贾蓉颇为不屑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讲出来。是不是担心贺礼送不出手的问题?没关系,现在谁不知道你手头紧张,要不然也不会办一个蒙学,做起了孩子王。这才能赚多少吊钱?还不够我在外头吃一顿饭哩。你就随便送点什么,左右都是一些廉价玩意儿,我那便宜母亲也不会跟你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人计较。” 被贾蓉这种纨绔子弟,如此看不起,贾瑞也是气得胸口发闷,恨不得当场反唇相讥,打击一下贾蓉的嚣张气焰。 但一想到自己筹谋已久,正是要引人入彀的时候,切不可因小失大。便也只能平息怒气,谄笑着对贾蓉说道,“珍大嫂子是一个敞亮人,自然是不会跟我们这些穷亲戚们计较。我只是想向蓉哥儿打听一个信息,就是说那天吃酒时,西府里的琏二哥会不会也一同过来?” “琏二叔?”贾蓉有些纳闷,不明白贾瑞突然问起贾琏,究竟有何深意。 贾瑞小声解释道,“蓉哥儿想必也清楚,不是我在背后说琏二哥的坏话,他是什么性子,你恐怕比我还清楚呢。成日家偷鸡摸狗,只要颜色上出挑一些,什么脏的、臭的,都拉到了他屋子里去。万一那天吃酒时,让琏二哥看到了尤二姐,那还了得?你这个二姨娘颜色出众,比起琏二嫂来都是绰绰有余,两人要是遇见了,到时候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来。我一想起这个,就头顶草原,心里发慌啊。因此,我希望蓉哥儿帮我这么一个忙,这次吃酒,要么就不请琏二哥,要么就不请尤二姐。如果确实没办法,两人都来了,那也要尽量安排他们俩不见面。” 贾蓉不知道头顶草原是一个什么梗,但贾瑞的这一番意思,他还是明白的。但他也没有打包票说一定帮这个忙,而是应付着说道,“想不到瑞大叔对我那二姨娘还如此深情?好说好说,我会酌情处理的。” 贾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自以为洞悉了贾瑞的真实内心和最大软肋,兴奋得连双手都禁不住抖动起来。他也没有了和贾瑞继续谈下去的兴致,拱了拱手,就匆忙离去了。 贾瑞看着贾蓉远去的背影,嘴角边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第五十八章 一丘之貉 开学几天后,宛平县教谕王恩允忽然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顺天府教授周百仲对于扫盲学院很感兴趣,想要过来视察一番。 顺天府教授?贾瑞看到这里,下了一大跳。顺天府教授掌管京畿学校秩序,相当于上一世的北平市教育局局长,如此位高权重之人,怎么会对城内一个小小的启蒙识字班感兴趣? 王教谕介绍说,周百仲系两榜进士出身,在儒林中也颇有声名,其《饮水集》(一百零六首)迄今仍有人时常提及,被誉为北国文坛之难得佳作。 贾瑞心想,这样的学界大佬,可能连贾代儒都要对他毕恭毕敬,若是半路上碰到了,更是要打千作揖,尊称对方为先生。 毕竟在儒林之中,讲究达者为先。进士对举人,或者说举人对秀才,秀才对童生,那就相当于是血脉压制,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贾瑞还在书信中了解到,周百仲还曾担任过应天府乡试的同考官,参与阅卷过程,有着丰富的科考批阅经验。现任翰林院庶吉士钟涛,两年前在参加应天府乡试时,就是周百仲将他录中的。钟涛尊称周百仲为房师。 王教谕提醒贾瑞道,如果能够从周百仲教授嘴里,听到一些考场内幕消息,很有可能比你自己独自摸索十天都要强。 贾瑞看完来信后,难免心中有些意动。他带领家中下人们,搞了一次卫生大扫除,尤其是两间大教室,里里外外都进行了清扫。内院中的各种植物,也洒了一遍清水。整个院子看上去非常整洁、干净。 贾瑞还偷空去了一趟附近书肆,买来一些红纸,亲手写上“热烈欢迎顺天府周教授莅临指导”等字样,让彩明、冬梅等人裁剪出来,制作成了一个条幅,贴在宅院外墙之上。 周百仲教授是于次日下午来到扫盲学院视察的。他看着宅院外面墙上的那张条幅,对王教谕笑道,“这个年轻人,很有些意思啊。” 王教谕回答说,“是啊,贾瑞这人头脑颇为灵活,善于变通,有很多新鲜创意。以后上官再来我们宛平县学视察时,我也这么搞一下。” 贾瑞听到院外传来声音,知道可能是上官来视察了,便走出来迎接。王教谕对两人进行了相互介绍。贾瑞连忙向周百仲教授鞠躬行礼,并将其一行数人引入内院之中。 周百仲教授在院子里简单看了一下,又走进两间教室,听书高和吴武上了一会儿课。听说扫盲学院首次招生,就有接近四百人,周百仲教授更是点了点头。看他脸上神色,似乎还比较满意。 不过,当听到贾瑞介绍说,因为孩子们家庭经济困难,扫盲学院不进行毛笔字练习时,周百仲教授就有些不高兴了。但学员们家庭困难,毕竟也是难以克服的客观原因,他也无话可说。 至于贾瑞发明的新鲜玩意儿,那些鹅毛笔,周百仲教授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他显然认为这些鹅毛笔都不过是毛笔的替代品,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还有贾瑞在厨房外边开办的小卖部,周百仲教授也没有多问一句。这里面肯定有利润,周百仲教授一望便知。但像这种绳头小利,他觉得多关注一眼,都是对自己两榜进士身份的一种羞辱。 总之,周百仲教授这次来视察,既肯定了贾瑞在兴办蒙学方面所作出的巨大努力和现有的一些成绩,但也委婉地批评了贾瑞不知进取,没有在丰富教学内容、打好文化根基等方面拿出有力举措,建议贾瑞戒骄戒躁,今后若再有事涉教化的举动时,一定要注意及时联系上官,听从上官指导。 贾瑞虽然是一院之长,但这毕竟是他自己封的,他在官场上毫无经验,也就自然听不懂周百仲教授所打出来的这些官腔。等将周百仲教授送走后,贾瑞拉住王教谕的衣袖,塞了五两银子进去。 王教谕对此非常满意,他开门见山地告诉贾瑞说,“嗨,还不是你那三次教育调研的事情。周百仲教授也想像你这样搞几次调研活动,再向朝廷上书针砭时弊,也显得言之有物嘛。但一想到你才是教育调研活动的首创者,他就颇感不悦。因此,你上次给我送来的那份申请报告,还是得修改一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贾瑞连忙回答道。他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不就相当于上一世在金城交通大学读研究生时,他导师把贾瑞独着的论文拿过去,署名导师自己为第一作者么?看来这种事情,可谓古今亦然啊。 贾瑞当即表态道,“小花枝巷等三处地方的教育调研,是在周教授和王教谕的共同关心下,在顺天府学的全程指导下,顺利开展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周教授和王教谕多次莅临现场,对此给予了极大的关心和高度的重视……” 王教谕打断贾瑞道,“不妥不妥,我就是一个参与者。” 贾瑞遂改口道,“小花枝巷等三处地方的教育调研,是在顺天府学周教授的高度关心和全程指导下,顺利组织、开展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周教授多次莅临现场,和此番行动的现场负责人王教谕及扫盲学院工作组全体人员,集体探讨,共同商议,合作攻关,周教授所给予的鼎力支持和高度重视,是此番行动能取得丰硕成果的关键……” “妥了,妥了,就是这样。”王教谕捻须微笑道。他叮嘱贾瑞,一定要赶在明天日落之前,将这份修改后的申请报告,交到他那里去。他到时候会视情况,稍作润色,然后呈送给周百仲教授。 贾瑞在心里痛骂道,他么的,真是一丘之貉,为了抢功劳,连脸都不要了。这个狗屁申请报告都一连修改了好几次了,有这么折腾人的吗?然而在表面上,贾瑞还得点头哈腰道,“好说好说,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修改,不耽搁王教谕和周教授的宝贵时间。” 王教谕面带肯定地笑道,“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也许是看出了贾瑞心中或有不悦,王教谕也出言安抚道,“你也不要不高兴。事情虽然是你做的,但要获得上头的赞扬和推广,那还得周百仲教授出面上书。来之前,周百仲教授就给我交了底,你若是脑袋灵光,事情办得好,他也绝不会让老实人吃亏。顺天府学那边,到时候会下拨给你一笔特别经费,支持你兴办蒙学、造福市民之举。” 一听说还有经费支持,贾瑞的心情顿时就高兴起来了,连忙说道,“好好好,感谢周教授,感谢王教谕。” 王教谕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一听说有经费支持,就喜笑颜开。你这人也太现实了吧。从你身上真是完全看不出读书人的那份清高啊。” 贾瑞心想,您还不是一样?不过在当下,他也只能苦着脸回答道,“哎,穷怕了,我这是穷怕了。” 王教谕正色道,“穷怕什么?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又有诗云:‘虎瘦雄心在,人穷志不穷。’咱们读书人,只要抱有一颗上进之心,等到他日科举得中,金银钱财自然滚滚而来。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以为这话是开玩笑的?你要切记,穷只是暂时的,未来还有大好前程等着你哩。” 王教谕适时敲打了贾瑞一番,这才切入正题道,“周百仲教授还让我告诉你,闷在家中苦读诗书,是没有出路的,还是要广泛交游,吸取他人所长。下个月初一,吏部侍郎余慎行大人和礼部右侍郎高向叶大人,二人联手做东,将在城外西郊永安禅寺举办一次金秋诗会,广邀北地青年才俊、优秀学子参与,共同领略北国山河之辽阔、香山红叶之秀美。你既然是国子监的生员,自然有资格参加这样的文坛盛会。周百仲教授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想必过几日邀请函就会送到你手上。你这些天,就在家里好好准备,争取在这次诗会上,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这才不枉周百仲教授对你的一番栽培。” “草泥马!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吗?”贾瑞在心中破口大骂道,“我现在只想搞钱,搞钱搞钱搞钱。”然而周教授毕竟是上官,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贾瑞的科举命运。 而且话说回来,这也是周教授的一番好意,算是对贾瑞将教育调研活动的首创人身份拱手相让的回报。你不能因为自己不乐意,就直接打掉对方伸过来的这个橄榄枝嘛。 那大家从今往后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还能不能在人家手头底下讨生活、混饭吃了? 更何况,年轻士子热衷于交游酬唱,也是一种常见的社会现状。风气传染之下,今后大观园中的那几名年轻女性,也还嚷嚷着要结社作诗呢。贾瑞如果不想标新立异,想要安安稳稳地苟在红楼,那就必须学会和光同尘,要尽可能与同龄的读书人保持合拍才行。 想到这里,贾瑞遂强颜欢笑道,“感谢周教授给了我这样一次宝贵的机会,感谢王教谕对我的引荐。我一个寂寂无名之辈,能够有幸参加香山诗会,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啊。” 第五十九章 控制招生 送走王教谕后,贾瑞便把金秋诗会这件事扔在了脑后。王教谕还想着让他特意做准备,开什么玩笑? 他现在只想搞钱,对于诗会这种无聊文人的玩意儿,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次扫盲书院顺利通过了顺天府教授和宛平县教谕的联合视察,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获得了官方的默许。此后第三天,顺天府教授周百仲更是言出必行,派人送来了一笔二十两银子的特别经费,说是支持扫盲书院认真办学,提高教学质量。 这样一笔钱,贾瑞拿在手中都感觉烫手,自然不敢堂而皇之地揣进兜里。这点觉悟要是都没有,那他也别想在红楼世界中闯出什么名堂来了,干脆在家里混吃等死得了。 贾瑞最终拍板决定,用这笔银子集中采购了一批毛笔和纸张,免费提供给学员们借用,用于每三天开设一次的毛笔字课程。这自然获得了学员及家长们的高度好评。 贾瑞当然也不敢把这个好名声据为己有,而是向学员们多次作出声明,这都是出自顺天府教授周百仲大人给予扫盲书院的赞助经费。于是乎,市井闾巷之间,慢慢地出现了周百仲教授给贫困儿童提供经济支持、他是一个青天大老爷之类的声音。 至于这种声音,能不能慢慢地传到周百仲教授的耳朵里,贾瑞就懒得关注了。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如果做得太刻意,反而还落入了下乘。 针对扫盲书院开学后一段时间,所出现了一系列问题,包括教学方式还比较单调、课程设置还比较笼统、后勤服务还尚未责任到人,等等,贾瑞都和彩明、吴武、书高、冬梅等人进行了沟通,指出了工作中存在的一些不足,并集思广益,督促他们积极改正。 在贾瑞的积极引导下,每个班级还选举产生了班级管理委员会成员,包括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生活委员、保安委员、纪律委员等等,每门课程还指定了两名课程代表。这样既能方便班级管理,提高学员们的自主能力,对于部分学员家长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学员家长们当初花了五十文钱,只是想让孩子们过来学习并掌握三百个字词,能够粗通文墨,进行简单计算,不要再做睁眼瞎就可以了。哪里想到,在这三个月求学期间,自家孩子还能在班上混到了一个班级管理职务,虽然并没有什么实惠,但说出去就是很有面子呀。 架不住这些家长对孩子们的极力吹嘘,这些什么班长、委员之类的名词,又确实让红楼世界中的人们耳目一新,很快整个北平城里,都知道了扫盲书院的这些班级管理新举措。 在那些有地位、有文化的人看来,贾瑞所搞的这些名堂,自然是哗众取宠的成分居多,不值一哂。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却是扫盲书院接地气、有活力、能创新的表现。而前者,并不是贾瑞的目标客户,他们的看法和意见,贾瑞根本就懒得理会。后者的关注和认可,却直接提高了扫盲书院在市民百姓心中的形象。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有家长带着孩子找上门来,询问扫盲书院是否招收插班生以及扫盲书院第二期识字班什么时候开始招生的问题了。 关于插班生,贾瑞肯定是不招收的。本来就是短期培训,仅有三个月时间,旬日休息一天,实际上课时间才八十天左右,每天两个时辰。要是前期还缺了课没上,后面也很难跟上。 至于扫盲书院第二期识字班的招生,贾瑞这次就不准备再去亲自做那种挨家挨户式的地面推广了。上次做了一天地面推广,腰腿都疼痛起来了不说,中途敲开了某户人家宅院大门,被院子里跑出来的一条大黄狗,连续追了有两三里远,差点被咬到。现在回想起来,贾瑞还心有余悸。 贾瑞打算将二期招生的事情,趁热打铁先做起来。一是开启提前报名通道,凡是有意参加扫盲书院第二期识字班的学员,可以先行报名缴费,锁定学位,等明年正月十五以后,再来书院正式就读。 二是从上次部分招生代表中,择优挑选一批能说会道、交友甚广的妇人,让她们继续开展宣传,组团报名,分成比例不变。 首期识字班招生过程中,这些妇人多则拿到了一两百文钱的回扣,少则也拿到了二三十文钱,正是处在兴头上的时候。听说扫盲书院还继续聘请她们为招生代表,一个个都喜不自胜,都摩拳擦掌地表示,一定会好好干,争取合作共赢。 贾瑞其实对她们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她们上次能组织一批学员过来,已经是把自己仅有的那点人脉,都用得差不多了。贾瑞之所以照旧这么做,只是希望她们平时能为扫盲书院说一些好话,帮助扫盲书院扩大宣传。 反过来说,这些妇人们真要是交际能力出众,一口气组织了好几百个学员一块儿来报名,贾瑞还担心就这狭小的院子,两间大教室,还没法安排这么多人同时入学就读呢。 贾瑞现在给扫盲书院发展所定下来的基调就是八个字:扩大宣传,控制招生。 也就是说,要在扫盲书院的硬件条件和师资力量得到根本性改善之前,把名气逐渐打出来,将招生节奏把握住。宁肯学员数量少一点,也不能因为同批次报名人数太多而无法安排正常入学,到时候惹得家长们产生怨恨。那就殊为不智了。 旬日休息时,贾瑞组织了吴武、书高等人,在庙会、集市等人员密集之处,分别摆摊设点,介绍扫盲书院的办学主张、课程内容以及收费标准等等。这自然又是在儒林中引起一阵非议。 有人说,这读书是一件很高雅很神圣的事情,怎么在扫盲书院这里,变成了像小摊小贩一样的水平,还需要向老百姓卖力兜售呢?这不是给圣人之学抹黑吗?甚至还有某个所谓热血青年,在集市上实名贴出大字报一张,指出扫盲书院教书是假,赚钱是真,建议老百姓不要上当。 贾瑞懒得反驳这种谬论,更不会耗费精力,写一篇有教无类的文章来自证清白。而是花了二十文钱,向知情人打听到了那个青年的家庭住址,公布在那张大字报旁边,说此人热心公益,教人识字分文不收,请有意者到其家中积极报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很快就听到了那名青年不堪骚扰,连夜跑路,躲进了乡下田庄的消息。此人一心参加科举考试,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又怎么肯舍得抽出大量时间,去教小孩子们识字算数呢?这件事情成为了附近居民口中的一个笑话,也在某种程度上扭转了人们对于扫盲书院的负面看法。 第六十章 礼轻意重 九月二十五日这天,恰逢西府尤氏的三十寿辰。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天高气爽,鸿雁南飞,让人不禁产生一种思乡之愁绪。 贾瑞回想起上一世在金城交通大学读书时,每逢这个时候,父母亲都会给自己邮寄一大包自家栽种的核桃和苹果,虽然不值多少钱,却也代表了他们两位长辈的一番心意。 如今穿越过来,已经有半年多了。贾瑞绞尽脑汁,机关算尽,总算是在这个红楼世界中扎下了根基,过上了相对还算舒适的小日子。 然而,对于远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两位至亲之人,贾瑞却感到万分担忧和歉疚,不知道他们老两口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已经承受住了命运的极大不公和老年孤苦的那份悲凉? 贾瑞这种落寞感伤的神情,自然落在了彩明的眼睛里。彩明还以为贾瑞是在嫌弃预备的礼物不贵重,担心受到尤氏一家人的轻慢和嘲讽,便劝说道,“要不还是依照我的想法,尤氏三姐妹,每人送一个银手镯好了。珍大奶奶是寿星,送给她的那个银手镯就重一些,尤三妹那里是顺带,送给她的那个银手镯就轻一些。这样才能让人没法挑礼。” 贾瑞笑道,“开什么玩笑?这三个银手镯再便宜,也得好几两银子吧。就咱们这点家底,经得住几次这种挥霍?现在还只是一个寿辰,今后还有更重要的红白喜事,咱们要多少家底都搭进去,才能让别人不挑礼?既然别人迟早要挑礼,那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挑,咱们得一个省钱实惠即可。何况像咱们这种小门小户人家,经济条件有限,一般人也不会跟我们计较这些吧。” 彩明道,“我就怕尤二姐从心里看轻你,连带着对我也有意见,万一她到时候真要嫁进来,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贾瑞笑道,“我不是早就给你解释了吗?我和尤二姐订婚是假,用尤二姐把平儿姑娘换回来是真。” 彩明说道,“谁知道你是假意还是真心?那天祖母带我去宁府会芳园看亲,那个尤二姐光彩照人,站在莺莺燕燕一群女孩子中间,显得是那么的鹤立鸡群。我原想着珍大奶奶也算是姿色过人了,比起西府里的琏二奶奶,也仅差那么一点点。谁能想到,尤二姐的姿色,居然还超过了珍大奶奶一大截,平姐姐和她更是有着差距。不瞒你说,我还是一个女人,见到了尤二姐那身材和脸蛋,都忍不住要动心。谁知道你是不是对她动了心思?” 宁府看亲时,贾瑞也曾在现场,远远地看了尤二姐一眼。凭良心讲,尤二姐确实是他来到红楼世界后,所见到的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用倾城绝色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放在前世,那就是颜值出道的一线女明星。 至于宝钗这种,可以类比为素人中的颜值巅峰,但和颜值出道的一线女明星还是不能比。从这个角度来说,宝钗参加选秀落选,也不是没有道理。 薛宝钗确实可以让贾瑞这种乡下吊丝惊为天人,但也仅限于此了,置身于美女如云的宫廷之中,就可能有些不够惊艳了。 在荣府梨香院中吃薛蟠纳妾的喜酒时,贾瑞曾先后见过香菱和平儿姑娘;在宁府中看亲时,也见过珍大嫂子一次。这三人颜值相当,大概都相当于上一世普通高中文科班班花的水准,有较大概率进入普通高中校花行列。考虑到珍大嫂子已经年满三十岁,颜值肯定会有所下降,那么她年轻时候的相貌,大概也和宝钗差不多。 至于彩明姑娘,颜值上则次一些,可以类比为上一世普通高中理科班的班花级人物。 贾瑞虽然是颜控,但在男女感情之事上,也不会纯粹只看颜值。他也会权衡利弊,结合自身条件,注重感情基础,再考察对方的人品和家境,判断其对自己的事业有无帮助,等等。 贾瑞看到宝钗那一天,当下就起了娶她为妻的念头,是因为在贾瑞看来,宝钗既模样上长得出挑,文化程度也较高,性格上沉稳大气不说,品性也极佳,正是一个贤妻良母的最好人选。 而尤二姐呢,除了相貌上能胜过宝钗之外,再没有什么优点能拿来和宝钗作比较了。这就是一个纯粹的无脑花瓶,而且这个花瓶还很不干净。贾瑞是脑子有坑,才会想着把尤二姐这种女人娶回家做正室? 但贾瑞的这番心思,肯定还不能和彩明透露,他想娶宝钗为妻的想法,暂时也只能深藏在心里面,还不方便对任何一个人讲。实事求是地说,目前他和宝钗之间的差距,确实有点太大了,讲出来惹人笑话不说,恐怕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至少那个薛蟠肯定会义愤填膺地跑过来,先给自己打上两拳,然后再恶狠狠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畜生。我把你当成兄弟,你居然还想要勾搭我的亲妹妹?” 所以贾瑞只能这样说道,“彩明,别人不相信也就罢了,连你也不相信我,我真是太冤枉了。当时定下来这个计谋,不也是你同意的吗?如果你真不放心,那我今天就把那个破香囊退还给尤二姐,声明和她退婚就是。你觉得尤二姐长得好看,我还觉得她是红颜祸水呢。” 彩明急道,“别别别,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况且,爷们订正经亲事,我一个下人哪有说话的资格?” 贾瑞上前一步,搂着彩明说道,“你放心。我贾天祥一口唾沫一口钉,既然答应了你,要把平儿姑娘带回家,让你们俩继续做姐妹,就绝不会食言。不要说尤二姐也原本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普通女子,她就算是美貌天仙,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今后即使我重新订婚,也绝不会辜负你。我再次向你重申这一点,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真心。” 彩明伏在贾瑞怀里,感动得不能自已,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但她脸上却带着甜蜜笑意。贾瑞把她脸上的泪珠都吮吸在嘴里,然后又故作夸张地吐在旁边桌上的杯子里,语气抱怨地说道,“哎,好咸。” 气得彩明直想锤他,又在贾瑞的腰上恨恨地掐了一把。 两人如此这般,打闹了许久,情到浓处时,衣衫已十不存一。 直到冬梅在房门外催促,说是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可能就赶不上寿宴开席了。彩明这才翻身起立,服侍着贾瑞穿好衣裳,一直把贾瑞送到宅院门口,看着贾瑞两手各提着一筐红苹果,向宁府缓慢走去,这才返回内院之中。 彩明有些担心地问道,“珍大奶奶的寿辰,才送一筐红苹果,给尤二姐这个订婚对象,也是送一筐红苹果。行事上这么不大方,会不会在荣宁二府传为笑柄?” 冬梅笑道,“不是说礼轻情意重么?这两筐苹果,可是瑞少爷从郊外果农的园子里,亲手采摘下来的。谁要敢公开嘲笑瑞少爷,可不就成了一切向钱看的小人?” 彩明叹息道,“公开嘲笑倒是不至于,毕竟这是国公府,大家都是些有体面的人。就怕有些人躲在背后嘲笑,那就没办法了。” 冬梅则道,“你也是瞎操心。只要当面听不到,管他们背后说些什么呢?况且,自从咱们搬到小花枝巷这边以来,瑞少爷凡事皆有主张,可有一次是失算了的?放心吧,他这次肯定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专门等着阴人哩。” 彩明笑骂道,“你这个丫头,都说些什么胡话,有你这样说自己主子的吗?等今天爷们回来,看他怎么批评你。”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阵,又闲聊了一会儿学院里的事情,便各自忙乎去了。 第六十一章 敷衍应酬 宁府中负责寿礼登记的那名管事,看着贾瑞才提了两小筐红苹果过来,早已经是惊奇得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里面的满口黄牙。他看着贾瑞的眼神,都摆明着带有一份同情和九份鄙夷了。 管事心想,这年轻人,也太不上道了吧。堂堂国公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的正室夫人,会看得上你这仨瓜俩枣? 然而,让这名管事更加无奈的是,他刚在贾瑞的名字后面写好备注“两小筐红苹果”,却听到贾瑞给他说道,“错啦错啦。麻烦您帮我写清楚点,一小筐亲手采摘红苹果”。 管事气得要吐血,你这既没有呈上礼单,又不提前给我说清楚,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然而,一想到贾瑞今非昔比,上次连贾蓉、贾蔷二人都被贾瑞身边的朋友破口大骂了一通,事后还啥事都没有,管事原本想着反唇相讥的那点小心思,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个月,荣府梨香院发生摩擦之后,贾珍已命人摸清了仇亮的底细。虽然仇亮这个嫡长子在都尉府中没有什么地位,也基本上不可能继承都尉府的庞大家业,但恰好是因为这样,导致他生冷不忌,不怕得罪人,不怕撕破脸皮,更不怕闹得世人皆知。 在贾珍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条没人管的疯狗啊!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着和他故意过不去,完全没有必要嘛。 因此,贾珍早已告诫过贾蓉、贾蔷以及家中管事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碰到仇亮,能缓和关系就缓和关系,不能缓和关系就绕道躲着走。至于贾瑞那里,也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否则那个仇亮又要站出来打抱不平,堵在宁府门前一顿疯狂输出,最后丢的还不是荣宁二府的脸面? 管事老老实实地将前面那句错话涂抹掉,按贾瑞的要求重新写好备注。虽然使得礼金簿上显得潦草凌乱,但比起被贾瑞指着鼻子大骂一通,那他宁肯被总管赖二批评一顿。批评一顿没什么,事后请赖二吃一顿花酒,叫上两个美貌小妞作陪就好了呀。 看到管事服软认输,贾瑞也就罢了,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值得计较。他提着另外一筐红苹果,兴冲冲地跟着宁府中的接引小厮,往会芳园那边走去。 会芳园是宁国府的一处花园,占地面积甚广。当年宁国公贾演在家中主持讨论宁国府修建方案时,北静郡王水广肃恰好顺路经过,上门拜访。 水广肃颇为多才,在工程营造方面也曾有所涉猎。听完贾演的介绍后,两人又在工地现场查看了一圈,水广肃略经思索,便建议在原有基础上,从会芳园东南方向,引来外河之活水,形成一股溪流,从园中蜿蜒穿过,最终汇入西面的一处湖泊。沿着这条小溪和湖泊,还可以兴建一些亭台楼阁作为点缀。兴之所至,水广肃还当场为这些亭台楼阁取好了一两个极好的名字,如天香楼、登仙阁等,都出自水广肃的创意。 北静郡王水广肃是贾演的老上级,对于他这些意见,宁国公贾演一字不差,全部采纳。 倏忽间已过数十载。当年杂乱无章的这处工地,早已变得鸟语花香,佳木茏葱,十分齐整宽阔。贾瑞站在园子中,但见园中东南有一处假山,园中西北是一处水面,好一派湖光山色,清雅幽静,风景宜然,身处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在贾氏一族中,尤氏的身份虽然珍贵,但其辈分却不高,且因为蓉哥儿媳妇秦可卿久病在床的缘故,她的这次三十寿辰,宁府并未打算大办一场。只是在会芳园中的逗蜂轩和登仙阁这两处地方,分别宴请男女宾客,中间用纱幔隔开。 贾瑞刚一落座,旁边就有两人向他热情地打着招呼,连声喊着“瑞大叔”。贾瑞看这两人都还比较年轻,应当和他一样,也是贾氏一族的旁系子弟。贾瑞感到有点头痛,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人,也许以前是相互认识的,但贾瑞系穿越而来,又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也有很多事都已经忘记了。 面对这种情况,贾瑞也只能虚与委蛇,不停地打着哈哈,询问对方最近在忙什么,吃了哪几场戏酒,遇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物?话匣子一打开,众人的谈话也便逐渐热烈起来。贾瑞坐在一旁,默默地听了许久,终于从旁人对这两人的称呼中,断定了他俩的身份。 坐在贾瑞左手边的,是三房里的老四,名叫贾芹。想着在红楼原着中,贾芹在水月庵里窝娼聚赌,养老婆小子,可谓是男女通吃。这也是一个狠人哪。想到这里,贾瑞的身子一僵,偷偷把座椅往后挪了一下。他可是典型的钢铁直男,一点都不想让贾芹这种人给惦记上,一丝可能都不允许。 坐在贾瑞右手边的,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名叫贾芸。他大约有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瘦长,面容斯文清秀。可能是因为他父亲早亡的缘故,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衣饰上异常朴素,脚上的布鞋更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然而贾芸却并没有因此自卑自怜,他反而还非常健谈,常常妙语连珠,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想着贾芸将来也要挖王熙凤墙角,和其丫头小红产生一段感情纠葛,贾瑞看着贾芸的眼神,也就变得稍加温和起来。 “芸哥儿,好好干,你一定能行的。”贾瑞在心里给贾芸加油打气,希望他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加快个人事业的发展,早日把那个小红勾搭上手,断掉王熙凤另一只手臂。 在这个酒桌上,还有贾璜、贾萍、贾菖、贾菱等人,也都是出自贾氏旁系。想来宁府管事们对酒席座位的安排,也有着一定的规矩,并不是看人下菜,胡乱安排的。 贾瑞也正好通过这次机会,将这些同姓亲友们都认了一个遍。下次若遇见了,就可以直接叫着对方的名字打招呼,不会再像这般尴尬了。 虽然说贾瑞并不想和这些旁系子弟们有更多的牵涉。红楼原着中,这些人很多都不成器,一天到晚只知道吃酒玩乐,斗鸡走狗,习惯于欺软怕硬,外怂内狠,把贾氏一族的内部风气搞得乌烟瘴气。可以说,荣宁二府最后的败落,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也难脱干系。 但贾瑞也深知和光同尘的道理,更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可怕。如果完全和这帮鸟人们断绝来往,那整个社会上对他的评价,肯定会急剧下降。谁能指望这帮鸟人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肯定是把所有污言秽语都往他贾瑞头上胡乱编排呗。 与其如此,还不如和他们敷衍应酬,图一个面子上过得去。 反正贾瑞自己手头上也紧张,也不怕谁敢来找他借钱。就算是有人来找他借钱也没门,一律用哭穷这一招来应对就是了。贾瑞有八字箴言在手,还会怕这些人? 第六十二章 有钱眷属 酒宴开始后,贾珍带着贾蓉给各个酒桌上的客人敬了一大圈酒。贾瑞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贾珍对贾琏、贾宝玉那一桌客人是每人单独敬酒,尤其是对贾琏、贾宝玉两人,更是满脸堆欢,说了一大堆嘘寒问暖的客套话。 他对其他桌客人则是一杯酒敬一桌人,说话也比较少,语气也是淡淡的,就是“吃好喝好”这四个字应付了事,显然是没有把其他桌宾客放在眼里。 两相对比,这个差距确实有点明显。但众人也都自知身份,不敢和贾琏、贾宝玉等人比肩,何况贾珍素来就是这种谄上欺下的做派,也大都见怪不怪。 但贾瑞今天过来,可是故意砸场子的,怎么肯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呢?他不出丑卖乖胡闹一场,又怎么会惹得贾蓉心生怨怼,又怎么会让尤老娘看轻他,从而都帮着把尤二姐往贾琏那边推过去? 因此,当贾珍、贾蓉敬完酒后,正待要离开的时候,贾瑞可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一手拉住贾蓉的胳膊,大呼小叫道,“蓉哥儿蓉哥儿,且先别走,帮你叔叔我带一筐苹果,给你那个二姨娘送过去。听清楚了没有?” 贾瑞把话说完后,在场诸人都面面相觑。这个贾瑞,胆子也太肥了吧,竟然敢用这种口吻和贾蓉说话? 贾珍也是一边走着,一边向贾瑞横扫了一眼,内心有些疑惑道,“这厮今日是故意过来挑事的?” 当初贾瑞和尤二姐双方议亲时,贾珍内心还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像尤二姐这种小仙女,花了那么多本钱,好不容易才吃到肚子里,又怎么舍得轻易让与别人?但问题是,他不但给不了尤二姐正室的身份,甚至连姨娘身份都不能给尤二姐。 不然两姐妹共事一夫,说出去就太不好听了。他的嫡子贾蓉都这般年纪了,都开始娶妻了,实在是说不出延续血脉的这个借口啊。 好在这一年以来,贾珍刚得手了秦可卿,一时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欢喜得不知怎么样才好,对于尤二姐这边,心思就慢慢变得有些淡了。 人各有志。尤二姐硬要选择一个长择,也只好由她。反正后头还有一个同样貌美的尤三姐做备胎不是? 考虑到这些,贾珍便应允了尤二姐自行婚配。后来尤氏安排贾瑞和尤二姐这两家人在宁府看亲,贾珍也默许了。 在贾珍看来,你一个旁支穷鬼,能娶到天仙一般的尤二姐,已经是上辈子拯救了天上人间才换来的,不思感恩也就罢了,还仗着自己是尤二姐的未婚夫,就对贾蓉这个宁府嫡长子吆喝起来,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上次在荣府梨香院那件事,我没有和你计较,那是看在人家都尉府大公子仇亮的面子上。真以为拿你贾瑞没办法了? “分分钟就把你的婚事给搅和掉。”贾珍在心里恨声道。 贾蓉也是气得不行,脸上青筋都暴露出来了。在宁府中,能以这个口吻对他说话的,还只有他的老子贾珍。荣府中有一些长辈过来对他吆五喝六,比如像琏二婶子这种,那也都是半开玩笑的口吻,事后还得多少给他一些甜头。 你贾瑞不过是一个落魄穷酸的读书人,就敢在公开场合,仗着辈分高指使我办事,这也太可笑了吧? 看着贾瑞单手递过来的那一小筐红苹果,贾蓉恨不得拿过来,当场摔在地下,给这个不知道分寸的瑞大叔一个好看。 然而,一想到这是继母尤氏的三十寿辰,诸多亲朋好友都在这里,要是两人针锋相对闹开了,场面上势必不好看,传出去后也有损宁府的颜面。而父亲贾珍又曾叮嘱过他,让他对贾瑞尽量不要招惹。综合考虑之下,贾蓉只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接过了这一小筐红苹果。 贾瑞拱手笑道,“蓉哥儿,多谢啦。” “谢你个头。”贾蓉心里充满怨恨,对贾瑞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准备抬脚就走。不过,当他一眼扫到领桌贾琏那里,看着贾琏正对他微笑示意时,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啊,我跟贾瑞这个穷鬼置气做什么啊?他吆喝我帮他送东西给尤二姨娘,我托付琏二叔转交不就好了么?反正琏二叔也愿意,尤二姨娘更是愿意。你贾瑞这是存心给自己找一顶绿帽子戴上,最后可不能怪我哈?”贾蓉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得意,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了。 事实上,自从上次亲耳听到贾瑞说他担心贾琏打尤二姐主意的时候,贾蓉心里就立即有了一番计较。那天回去半路上,他当即在孝子楼预订好了次日一桌酒席,安排琏二叔和尤二姐两人偷偷见面。但可能是因为二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又有他这个外人在场的缘故,双方都有一些拘束,交流也不够畅快和深入。 然而这次见面结束后,琏二叔马上就找到了自己,想着和尤二姐再聚一次。 这不就是现成的一次机会么? 贾蓉走到贾琏身边,弯腰附在贾琏耳朵边上,耳语了一阵。贾琏一边微笑着聆听,一边不断地点着头,显然心情颇为高兴。说到最后,贾琏接过了贾蓉手中的那一筐红苹果,还掏出了一个钱袋,也不查看里面究竟有多少,随手塞到了贾蓉手中。贾蓉忙向贾琏表示感谢,叔侄关系看上去十分融洽。 这时候,秦可卿的贴身丫头宝珠走了过来,向贾蓉报告说,“奶奶感觉今天略好了一些,听说女眷亲友们都在登仙阁吃酒,母亲又是今日寿星,不宜过多劳动。便想着到登仙阁露一次面,好歹和各位婶子及姊妹们叙一叙话,说什么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无机会。我们这些下人们都劝不听,还请爷们过去看一看。” 贾蓉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叹声道,“哎,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添乱做什么?”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向远处的贾珍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宝珠匆匆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从天香楼走出一众媳妇丫头,连同贾蓉,簇拥着一个美丽妇人,沿着天香楼下箭道,向登仙阁走去。想必这个美丽妇人,就是蓉哥儿媳妇秦可卿无疑了。 逗蜂轩恰好处在天香楼和登仙阁的中间。所以对于秦可卿,贾瑞得以有机会一睹芳颜。虽然她脸上有些憔悴,但确实生得袅娜纤巧,妩媚迷人,举手投足间似有万般风情。这放在贾瑞上一世中,这就是妥妥地星港小姐,堪称颜值出道的女明星级别。也难怪贾珍这种从小尝遍脂粉、阅尽芳菲之人,也会色胆迷天,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猪狗不如之事。 贾瑞所处这个酒桌上,众人似乎都被秦可卿的颜值惊呆了。许久过后,都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贾菖消息灵通,他一杯闷酒入怀,按捺不住,吐露了贾蓉和秦可卿两人婚姻的一些隐情,“当年营缮郎秦业,原本是打算将家中大小姐说给京城东郊一个乡下小财主的,双方都已经看过亲了,正准备走谈婚论嫁的正常流程。却不料在法海寺的一次庙会上,被珍大老爷无意中撞见了前来上香的秦家大小姐。仔细一打听,居然还是荣府政老爷同僚的女儿。珍大老爷当晚就托人去了秦府,提议两家结亲。秦业虽然也是朝中五品官,但寒门小户人家,哪里抹得开国公府的面子?再加上珍大老爷给的彩礼也多,虽然后来蓉哥儿媳妇都陪嫁过来了,但面子上毕竟都好看么。他么的,这门婚事就这么截胡成功了,这真是有钱人终成眷属,白白地便宜了蓉哥儿这个王八蛋。” 贾菖说到最后,早已是骂骂咧咧,显然是对贾蓉享有这般艳福,心中充满着羡慕嫉妒恨。众人虽然没有附和说什么,但也都集体保持沉默,似乎也都赞同贾菖这般看法。 贾瑞跟着大伙儿,各自喝了一杯闷酒入肚。但他心里想着的却是,你们这帮鸟人,要是知道贾珍、贾蓉父子俩的诸多无耻勾当,只怕都要气愤得抹脖子自杀,为了你们的身心健康着想,我还是不说给你们听了罢。 第六十三章 亲眼目睹 本来,尤老娘和尤二姐母女俩,都是打定了主意,要接受贾瑞这边的长择,做一个小富人家的正室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俩道行较浅,实在是架不住贾琏那豪门公子的做派。虽然双方一直找不到机会再度见面,但贾琏还是吩咐贴身小厮登门送礼,将金银钱财和玉石玛瑙,像流水一般送到了尤二姐的闺房之中。 尤氏母女看着这个金项圈,觉得沉甸甸的,简直爱不释手;又看着那块玉佩,感觉白璧无瑕,更是如获至珍。 再拿出贾瑞当初送给尤二姐的那个玉手镯,才值个十两银子。两相对照,贾瑞这个订婚信物,看上去是那么的黯淡无光。 尤氏母女的内心天平,也就渐渐地转移到了贾琏这边。 连带着尤二姐对贾珍也是充满了怨气。说起来,你贾珍还是宁国府的当家爷们呢,当初哄骗我把那么年轻的身子交给你,结果你前前后后,才打发了千儿八百两银子就算完事了,这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廉价粉头吗? 你看看人家荣府里的琏二爷,才刚刚初次见面,连我的手都还没有摸过,就一口气给了我这么多?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哩? 这次尤氏三十寿辰,尤二姐本来不打算来。因为这宁府中上上下下,主子奴才们,真没几个人把她这个姨娘当一回事,这让尤二姐很是憋气。平常除非特殊情况,她一般也不会在宁府中出现。 但一听说琏二爷要来,尤二姐也就立即跟着母亲过来了。她还特意守株待兔,和琏二爷在宁府侧门外边打了一个照面。 众目睽睽之下,双方虽然不方便说话交流,但即便是两人眼神之间的那种碰撞,就几乎引出来一片火花了。 这可是爱情的热烈和芬芳,是两情相悦的璀璨和光芒啊。 一直等到坐上酒席,尤二姐的一颗芳心仍是跳动不已。贾琏这人,实在是一个理想中的如意郎君呀。 不像那个贾珍,虽说是有权势、有金钱、有地位,但长相却过于丑陋,是一个典型的油腻猥琐中年男。当初要不是看在他那一次性五百两银票的份上,怎么都不可能在他身前卖笑承欢。 也不像那个贾蓉,除了生就一副好皮囊,再无任何长处。他说起甜言蜜语来,那是一箩筐接着一箩筐,但真要是想让他送些什么贵重饰物时,就这也是一口借口,那也是一个借口,纯粹就是想白嫖。真是气死人了。 至于张华和贾瑞这前后两个未婚夫,尤二姐根本不愿意提起。这些天来,她早就在心中开除了这两个穷鬼的人籍。 惟有贾琏这个人,英俊潇洒不说,还帅气多金,委婉深情。回想起刚才在侧门边上相遇,贾琏望着自己时的那一副痴傻模样,尤二姐就不禁暗自得意,庆幸自己拥有这般绝色美颜,能吸引各种男人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尤二姐更是坚定了决心,要把自己这如花似玉的身子,托付给一个完全中意之人。今后她宁肯坐在贾琏的宝马香车上哭,也不愿意下车和贾瑞调笑着走路。 因此,当贾蓉房中的丫头宝珠凑上前来,小声告诉尤二姐说,蓉大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酒席结束后,请她在凝曦轩和琏二爷见一个面,有重要东西要转交给她。 听到这里,尤二姐都激动得差点哭了起来。老天爷呀,为了这一天,她可是畅想了许久许久。 尤二姐原本身份普通,因此她这一桌上,本也没有什么重要客人。宝珠走后,尤二姐浅酌了半杯酒,又和身边几个姑娘媳妇随意闲聊了几句,就借口说不胜酒力,想要在会芳园里走上一圈,醒一醒酒。 众人看到她两腮绯红,双眸之间似乎流露出一泓醉意,倒也毫不怀疑,让她自便离去即可。 这边贾琏也早已从贾蓉口中,得知了凝曦轩这一处约会地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他推托说酒喝多了,肠胃有些不舒服,想要找一处安静的茅舍方便一下。众人自然也都随他。 贾琏也没有带着小厮,而是独自一个人,漫无目标的在宁府中走了一小圈,随后便向凝曦轩的方向缓慢走去。 尤二姐和贾琏的动作虽然都很隐秘,但落在有心人贾瑞的眼睛里,很快就看出了异样之处。虽然他不能确定这一对地下情侣究竟是在哪里约会,但总不可能脱离会芳园这一个大的范畴。贾瑞有耐心,也有信心,在会芳园中慢跑一圈,非得向贾琏宣示一下他对尤二姐的主权不可。 倒不是说贾瑞舍不得尤二姐这个女人。贾瑞也很明白,该放手时就放手。一个人怎么都不可能承受得住超出他能力之外的幸福。 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把尤二姐娶进了家门,恐怕也不大容易守得住。还不如通过这门婚事,拿捏贾琏一次,从中获得一些他想要的好处。 针对两人私会一事,贾瑞的设想是,尽可能靠近他们俩,让他们俩知道自己的到来,但自己也绝对不凑过去故意撞破。 真要是撞破了,自己是大呼小叫,让众人都赶紧过来捉奸呢;还是当做浑然无事一般,请这两位继续好事?贾瑞感觉这两种处理办法,怎么都不合适。 前者,极有可能会引来贾府中一些长辈们的干预,使得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转变,最终有可能使得自己用尤二姐换回平儿姑娘的计谋完全落空。 后者,则显得自己太过于怯懦无能,被尤二姐和贾琏二人看轻,到时候也没法逼着贾琏付出高昂代价。 撞而不破的好处则是,能够让尤二姐和贾琏二人,感受到这种偷情的社会压力,从而也才有更大的动力,去想办法着手解决贾瑞和尤二姐的婚约一事。到了那个时候,贾瑞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就是由他贾瑞来提出条件,而不是由贾琏和尤二姐来提出条件了。 贾瑞沿着湖岸走了一会儿,一路上欣赏着园中的泉石林木和楼台亭轩,倒也没有人来打扰。一直等到他走近凝曦轩时,才有一个丫头走上前来,告诉贾瑞说,凝曦轩中有身份珍贵的嘉宾在谈话,请贾瑞另择他处游玩。 “有个毛的珍贵嘉宾?”贾瑞在心中不屑地说道。但他脸上还是显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故意大声致歉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有府上贵客在此,我这就转头回去就是。” 说完后,贾瑞扭头便走。过了一小会儿,他觑着左右都没人,便缩身躲藏在了一处灌木丛中。 很快,从凝曦轩中走出来一对青年男女,可不就是贾琏和尤二姐两人?行将分别时,贾琏先转头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都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便强搂着尤二姐亲了一口,又把手伸进尤二姐的衣服里面,肆意揉捏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让尤二姐挣扎着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尤二姐伸出一对粉拳,连续捶打了贾琏好几次,但脸上却带着欢快的笑容。 贾瑞纵然是心中早有准备,但亲眼目睹这一幕,还是感觉到有一些心绪难平,忍不住小声痛骂道,“真是一对狗男女。” 等尤二姐走后,贾琏还在原地站立了许久,一直等到尤二姐的背影都看不见了,这才返身离去。看来他确实对尤二姐是情根深种啊。 贾瑞瞅着机会,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向贾琏追了过去。他一边追赶,一边喊道,“琏二哥,快等等我。” 贾琏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贾瑞,也是吓了一大跳,害怕他和尤二姐刚才缠绵的那一幕,被贾瑞看到了。自己身份虽然比贾瑞高贵,也比贾瑞更有权有势,但这种事情毕竟有悖伦理,就算官司打到老太太那里去,恐怕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直到听贾瑞询问他有无看到尤二姐时,贾琏才稍微有些放下心来,说自己刚才无意中碰到过尤二姐一面。随后,贾琏胡乱指了一个方向,便推托自己有事在身,拱手告辞了。 贾瑞又假意寻找了一遍,这才离开宁府,返程回到家中。 头顶青青草原的感觉诚然不爽,尤其是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女人。 但一想到贾琏已经深陷情网,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把平儿姑娘送给自己作为交换,贾瑞就又高兴起来了。 自从那天在荣府侧门,远远地窥见了平儿姑娘一眼,又从彩明口中听说平儿姑娘对自己颇有好感时,贾瑞就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平儿姑娘的姿色虽然只是文科班班花级的水平,远不能和尤二姐这种颜值出道女明星级的天生尤物相比。但对于贾瑞来说,平儿姑娘又坚贞,又机敏,又善良,又能干,已经可以算是贾瑞心中的梦想女神了。 这天晚上,贾瑞把最新情况向彩明作了一番汇报。彩明也感到非常高兴。一时兴起,两人又开始赤膊交战。在这个过程中,贾瑞恍恍惚惚,情不自禁之下,还在彩明的耳朵边上,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平儿姑娘,我爱你”,气得彩明满脸通红,飞起一脚,直接把贾瑞踹到了床下。 第六十四章 冰释前嫌 彩明这一脚,其实也是半开玩笑性质,踢得并不是很用力;但贾瑞毫无防备之下,这一跤却摔得确实有点惨,痛得他当场就哎呦连天,哭爹喊娘瞎叫一通。 彩明还以为他是故意装腔作势呢,一开始都没有怎么理他。 但此后没过多久,贾瑞的腰背位置更是肿起了好大一个包,皮肤下面还出现了淤血,使皮肤呈现出青紫色,看上去着实有点吓人呵。 彩明连忙打来热水,连续一个晚上都给贾瑞做热敷,但效果不是很大。 急得彩明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连声自责道,“都怪我,这都怪我呀,要不是我动作那么大,就不会伤害到你了。” 贾瑞温言笑道,“没关系的,都是一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呗。何况本来就是我不对,和你在一起亲热,心里头却还想着别人,换作谁都会生气,也确实很该打。你如果还有气,就再打我一顿吧。不管打得有多痛,我都不会责怪你的。” 彩明却哭着说道,“这个晚上,我一边忙着,也一边想了许久。凭良心讲,其实根本就不能怪你。你和平姐姐的事,本来就是我提议的;用尤二姐换平姐姐回来,也是我催促你去做的。眼看着平姐姐有希望进门做姐妹了,我却起了本不该有的心思。想起那个琏二奶奶,出身是何等高贵,性格又是何等刚强,不也还是给琏二爷接二连三,安排了好几个通房丫头吗。我本来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更没有资格一个人霸占你。我只是……” 彩明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我只是醉心于独享你一个人的这些时光,是那么的幸福和短暂,如同梦幻一场。” 说到这里,彩明俯身趴在贾瑞怀里,已是满脸感伤。 贾瑞轻抚着彩明的满头秀发,也打算酝酿一下情感,和彩明说一些感人至深的体己话。 却不料彩明又抢先说道,“认真想一想,我也真是傻瓜。当初在琏二奶奶房中时,平姐姐是那么照顾我,有好几次办事,我出了差错,都是她帮我背锅。现在她能过来和我做姐妹,两个人同气连心,把你服侍好,把我们这个小家,经营得红红火火,不是很好吗?要不然,等到尤二姐嫁过来做主妇,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我这个前人呢?” 听到这里,贾瑞再也坐不住了,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上天发誓道,“彩明,我现在向你当面发誓,不管今后谁嫁进来做正室,都不会影响你的分毫利益,更不会让你受到磋磨。如有违此誓,我将不得好死。” 彩明半跪着,把头埋在贾瑞的怀里,感动得梨花带雨,让人怜惜。 贾瑞也紧跟着半跪了下来,捧起彩明的那张俏脸,深情地凝望着。 两个人冰释前嫌,误会尽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一片深情,充溢在自我心间。 那是爱情的甜美,也有亲情的滋味。 宵禁结束后,彩明连忙派书高出门,请了附近仁心堂的一位老年郎中过来查看。 经过郎中一番检查,确定贾瑞并无大碍,只是局部皮肤软组织挫伤。 当然,这个局部皮肤软组织挫伤属于贾瑞的个人理解,郎中的原话有些云里雾里,涉及到一些古代中药学领域的专业术语,贾瑞还不能完全听明白。 总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贾瑞的伤势不算太严重,还没有伤筋动骨就是了。 郎中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狗皮膏药,又建议贾瑞在家里先躺着休息几天,不要到处奔走,期间可以做一些热敷减缓伤势。 贾瑞连忙点头称是,又吩咐书高打赏了郎中半吊钱作为出诊费用。 随后书高把郎中送出宅院不提。 听说贾瑞伤情不重,彩明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下去。 贾瑞真要是摔得很严重,她这个姨娘恐怕也没有资格当下去了。 贾瑞祖父祖母那边,若是因此而发怒,恐怕会直接把她发卖给不知道哪户贫困破落户家里。 她父亲吴新登,也没有脸面出来说情。 毕竟她这种行为,如果真要上纲上线的话,都可以说成是谋杀亲夫未遂了。 好在贾瑞遭了这么大罪过,却并没有埋怨她,还对家中下人们解释说,是自己一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的。 大家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也都没有怀疑。 这让彩明更是感激涕零,主动承担了端茶倒水、洗脸擦身、热敷理疗、熬汤喂药等诸多劳动。 至于半夜里,她更是加倍体贴,愈发温存,甚至于连那几种羞于说出口的样式,都主动让贾瑞轮流尝试了一遍。 让贾瑞简直幸福得无法用话语来形容,一连几天都赖在了病床上,说自己遵照医嘱,还需要好好休养哩。彩明也懒得去点破他。 只是看着腰背上的红肿最终消退,青紫色的皮肤也逐渐变得正常,贾瑞最终还是没脸继续装病,开始起床干活,翻籍问典,为次日的香山诗会做准备了。 也是在这一天,彩明偷空去了一趟琏二奶奶那里,说是给平姐姐送两瓶奶酪过去。 回来后,她脸上满脸喜气,显然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 经过这半年以来的朝夕相处,贾瑞早就把彩明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是一个直肠子的性格,你就是不主动去问,她也忍耐不了多久,迟早都会一股脑儿地告诉你。 果然,到了夜间的时候,彩明突然拿出来一个手镯,请贾瑞细看一番。 贾瑞定睛一看,这个手镯采用虾须那么细的金丝编制而成,上面还镶嵌着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珠。 等到贾瑞把油灯吹灭后,这颗宝珠便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出橙红的微光,虽然还不太明亮,但也显然不是俗物了。 “这是平儿姑娘手上的虾须镯?”贾瑞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彩明点了贾瑞的额头一下,取笑他道,“你这是喜欢平姐姐多久了呀?连她手上的这个虾须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要说你没偷窥过她,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了。” 贾瑞心想,我可不是偷窥狂,这绝对是对我健全人格的一种污蔑。我不过是读了红楼原着几十遍,了解到平儿姑娘曾在雪地里丢失手镯这个公案,但这些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对彩明解释。 贾瑞只能故作尴尬地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彩明的这个说法。 彩明当然也无意于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她开始介绍这次去琏二奶奶那里的详细情况。 上次彩明给王熙凤赠送烤面包片时,受到了一番羞辱。这事发生以后,在荣宁二府的太太、小姐等主子们中间,还是有一定争议的。 很多人都认为王熙凤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很不体面,连贾琏回家都批评了她一顿,说她这是胡闹。这让王熙凤感觉很是憋屈。 所以这次彩明过来给平儿姑娘送奶酪,王熙凤只当没看见,转身就去了老太太那里,倒是恰好给平儿姑娘和彩明留下了说私密话的空间。 “平姐姐听说我们行周公之礼时,你还念叨着她的名字,一下子脸就红了。得知你心中已有定计,择日就将帮她赎身的消息,平姐姐也非常激动。当场就取下了这个手镯,让我转交给你,算是她送给你的感情信物,希望你今后不要辜负她才好。”彩明对贾瑞郑重其事地说道。 贾瑞惊叹一声道,“平儿姑娘这是把她整颗心都交给我了呀,求之都唯恐不得,又怎么敢辜负呢?只是我们俩都没有见过几次面,她就如此相信我,把这么贵重的随身饰物送过来?她就不怕被王熙凤发现手镯丢了,重重地责罚她吗?” 彩明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平姐姐说了,你能在尤二姐和她之间,放弃尤二姐而选择她,她就算是被主子责罚,也心中甘甜。还说回想起当初设计陷害你的事情,感到很后悔,如今为了你被主子责骂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贾瑞沉声道,“那也不能平白冒着风险。万一被贾琏和王熙凤知道了,下令杖责,她就算能挺住,我也会觉得心疼呀。你明天就把这个虾须镯送回去,就说她的情意,我心领了。但我只需要她这个人能平安走出荣府,其他方面都可以先放一放,以后还有的是长相厮守、互诉衷情的机会。” 彩明这才明白过来,知道这次事情确实没办好,连忙点头称是。 贾瑞托付她转告平儿姑娘,从即日起到年底前,一定要沉住气,等哪天贾琏故意挑刺,要把她发卖的时候,也不要慌张,装出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儿就行了。 随后,贾瑞还在一张纸条上亲手写了一段话,让彩明转送给平儿姑娘。 第二天上午,平儿姑娘拿到这张纸条,看见上面写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把这张纸条用力地捂在胸口,感觉到自己近乎于一片黑暗的生活中,似乎终于透出了黎明前那种紫红色熹微的光亮,不禁满脸泪光。 第六十五章 以诗会友 贾瑞通过寻找资料,大致了解到所谓诗会,实质上相当于一种文字游戏,考察的是一个人的遣词造句能力和文化积累程度。当世许多读书人在埋首苦读之余,也乐于参加各种诗会、文会、笔会等活动,来结识朋友、增长见识、展现才情。 在历史长河中,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王勃的《滕王阁序》,都是类似诗会活动所产生的具有代表性的经典文学作品。但这种旷世天才和这些绝世佳作,毕竟都只是少数特例。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能在诗会中打个酱油,喝几杯小酒,见一些世面,认识几个狗朋狐友,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瑞就是这么想着的。其实香山金秋诗会的邀请函,早在几天前就被人送过来了。但贾瑞当时刚从床上摔下来,他又贪恋着彩明的精心服侍和柔情蜜意,每天晚上都幸福得像是鲜花开放一样,也就懒得关注香山诗会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了。 是的,在贾瑞看来,香山诗会就是一件小事情。他不过是在诗会上走一下过场,也不打算在诗会上打嘴炮、博出位,有什么好关注的? 真有这个精力和才华,他还不如给彩明或者平儿姑娘写一封情诗呢。让她俩感动得泪眼汪汪,又可以方便贾瑞拍拍抱抱、俘获佳人芳心了。 这样一直等到诗会开始前一天,贾瑞才走进书房,把这封邀请函打开。先前王教谕所介绍的情况确实没错,此次香山金秋诗会,是由吏部侍郎余慎行大人和礼部右侍郎高向叶大人联手发起,信函末尾也盖上了这两位大人的私章。 信函上面提到,诗会将于十月一日这一天上午巳时三刻,在香山永安禅寺正式举行,饱览山河,以诗会友,请洒潘江,各倾陆海,欢迎届时莅临参加,云云。 “哎,真麻烦。”贾瑞嘟囔了一句。 稍后,他和书高调换了一下课程,想把近几天所缺掉的算术课程都要补上。并吩咐书高在课余时间,帮他去外面租一辆马车,言明次日一大早,他就要从家门口出发,要保证在巳时三刻之前赶到香山永安禅寺。 书高痛快地答应了。这几天贾瑞主持的算术课一直没人上,都是他临时顶替,改成了其他课程。他每天从早讲到晚,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看着书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贾瑞也能够深感理解。上一世,他在课余辅导机构兼职时,可不也就是这样,一天到晚都是课,忙得像一个陀螺,什么时候碰巧半天没课上,就兴奋得像是过节一样。 但扫盲书院和课余辅导机构肯定不一样。课余辅导机构没办好,很多老板都是直接跑路,这些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真是坏到了极点。 而扫盲书院自从办起来,就是贾瑞在红楼世界中一辈子的脸面之所在,也是其一辈子的良心之所在,还是要精心耕耘才是。 贾瑞打算等金秋诗会回来以后,就着手招聘一个新助教,不能把书高和吴武压榨得太狠,更不能让自己太劳累啊。 书高所雇请的这个赶马车的师傅,姓焦,是一个憨厚老汉。听说贾瑞一大早就急着要用车,怕主家等得心急,宵禁刚解除不久,他就驾着马车过来了。贾瑞看着窗外天色还黑着,本来还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呢,有温香软玉在抱,又怎么舍得轻易撒手? 但架不住彩明都看不过去,说人家一个老汉,出车也辛苦,还是不要让别人久等吧。催促着贾瑞立即起床,又服侍他穿衣洗嗽。等到贾瑞吃完面包片,喝完热羊奶,天色也才刚蒙蒙亮呢。 贾瑞给焦师傅拿了两块面包和一袋羊奶,嘱咐他也填一下肚子。焦老汉倒是也不客气,道过谢后,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挥舞着鞭子,驱使两匹老马小跑起来。 “您这也来得太早了吧,昨晚睡够了没有?”贾瑞问道。他担心焦老汉没有休息好,到时候可能会影响赶车,这马车要是出事了,也属于交通事故,也不得了啊。 焦老汉大声回答道,“没事没事,您这还不算早的。前几天,荣府里的琏二爷,带着很多仆从,也是租借了我的马车搬运行李,说是要赶清早到通州张家湾去坐船。那一天晚上,我是鸡鸣即起,即便这样,人家还嫌弃我有点慢呢。这能够怪我吗?我又不知道荣府上下都打点好了巡夜的士卒,可以无视宵禁规定,让大伙儿都提前赶到城门口,等候着开城门。我还以为像往常那样……” 焦老汉似乎是一个话痨,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堆废话。但贾瑞显然已经无心倾听。他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虽然也给此方天地的人和事带来了一些蝴蝶效应,但总的人事变化,仍然没有脱离既定的轨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荣府应当是接到了两淮盐政林如海的书信,言明其身染重疾,想要把林黛玉接回去。贾琏和林黛玉二人在匆忙赶往广陵的路上,可能还希冀着林如海能够顺利康复,或者至少也要见到最后一面。但事实上,林如海早已在九月初就已病重而亡,迄今都快有一个月时间了。 这样一来,贾琏还要陪着林黛玉,一同给林如海送灵到姑苏,大约赶在年底前才能回来。也就是说,即使再快,平儿姑娘也要等到年底才能走出荣府了。如果贾琏和尤二姐的感情还没有到位,还需要继续培养,说不定就要等到明年上半年,才能实现预想中的结果了。这让贾瑞不禁倍感惆怅。 贾瑞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这个时候的官道,还不太平整,马车上又没有减震设备,导致上下颠簸,坐在车上很难受。贾瑞心里发狠道,如果以后升官发财,一定要买一个带有马厩的大院子,一定要学会骑马。要不然,就这三四十里路程,就要在马车上坐上小半天,简直像是受刑一样。 天也慢慢大亮了。前往香山的路途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马车。有些马车非常高贵奢华,车厢四周都由精美丝绸所包裹,由四匹高大健马所拉动,快速如风,很快就将贾瑞所搭乘的这辆马车远远地抛在身后。有些马车则非常朴素,一看就是老马加破车的配置,速度也提不起来,一直慢慢悠悠地跟在贾瑞后头。 还有些年少的读书人,则是选择骑马出行。他们身着白色衣衫,在官道上你追我赶,一旦遇到有漂亮姑娘或者年轻媳妇们在道旁步行,则故意吹着呼哨,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既危险,又刺激,吓得这些女人们花容失色。 贾瑞在马车上看到了,气得大骂道,“真是一帮坏怂。” “这算什么?”焦老汉不以为意道,“这还算好的呢。去年八月,在外城巴陵街上,越州副将顾大人的某个侄子,大庭广众之下,将一位年轻女性强行拖入马车之中,非法拘禁、羞辱、殴打长达六个时辰,等到这名年轻女性逃出虎口时,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寸衣服了。此事在北平城中引起轩然大波,九门提督府也在事发后对这名人犯进行了抓捕。结果呢?” “结果怎么样?”贾瑞追问道。 “他么的,结果才罚了三十三吊钱。”焦老汉气愤地说道。 贾瑞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感觉无话可说,只好也跟着来了一句国骂,“他么的。” 第六十六章 野蛮体魄 贾瑞正躺在车厢中的靠垫上昏昏入睡,冷不防车厢门被人轻轻扣响。贾瑞起身打开车厢门一看,原来是焦老汉。 “这位贾公子,已经到达永安禅寺了。”焦老汉提醒贾瑞道,“前面就是永安禅寺前街,不允许跑马,所有的车辆都要在这里停下来。游客需要从前街步行进入寺内。” 贾瑞遂走下车,打赏了焦老汉一小串钱,感谢他一路上的辛苦服务。 此前,书高早已将酬金提前支付给了他,眼下又有一笔意外的赏钱,焦老汉非常高兴,向贾瑞鞠躬道谢。随后便挪动车身,准备赶着马车离开。 马车往回走了几步路后,焦老汉又回过身来,冲着贾瑞高喊道,“贾公子,您告诉我时间,我到时候回头来接您,还是这个价,不多收您一文钱。” 贾瑞挥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也不知道这操蛋诗会什么时候结束。您自己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心。” 焦老汉咧嘴笑了一下,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这时候,贾瑞身边另一个读书人说道,“说的没错。这真是一个操蛋诗会,不允许跑马也就算了,诗会主办方还要求参加者不能坐轿,不能有人搀扶,说是要完全凭借自己的双脚走到永安禅寺后花园。这不是搞笑吗?” “是啊。”另一个读书人附和道,“诗会诗会,以诗会友,吟诗作赋,展现才华,这才是历来诗会的宗旨。现在倒好,把咱们这些读书人当成了大头兵。我觉得两位大人肯定是被下面的仆役蒙蔽了,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异常情况。” 还有人更是言辞激烈,说话也更加具有鼓动性,“哪个仆役会有这么大胆?我觉得这更有可能是出自余、高两位大人的授意,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尚未科考得中的年轻人,想为难我们,想看着我们出丑。我提议,大家都停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们非得把余、高两位大人逼出来,给咱们这些人一个说法不可。” 本来他说到这里,众人已是群情激奋,说不定他这个提议还真会得到贯彻执行。 到时候大伙儿都原地不动,谁还好意思单独离开,这不是脱离群众吗? 但这个人随后所说的几句话,却是把这个火热的氛围给浇灭了,“更何况,这么陡峭的山路,一路爬上去,哪里还有什么个人形象可言?金香园的清倌人颖楠姑娘,看着我们一身臭汗,哪里还有心情给我们弹琴献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让今天诗会的胜出者充当首回入幕之宾?” “什么?”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传开,立即有人高声说道,“诸位同仁,请恕我不讲道义,且让我先进入永安禅寺,帮大家找一找颖楠姑娘在哪里?” 此人刚把话说完,立即拔腿就跑,动作相当丝滑,没有一点儿犹豫。 他身旁的另一个读书人也跟着奔跑起来,嘴里还喊叫着,“魏师兄,等等我。” “我就知道这个魏东平不讲义气。”有人气愤地大骂道,“上次在顺天府学,我们一帮生员准备给周百仲教授写一封联名公开信,强烈反对从顺天府学经费中抽出五十两银子,送给那个什么扫盲书院。那些穷光蛋没有钱买笔和纸,关我们这些府学生员什么事?周百仲教授这样做,很有可能属于以公谋私。结果就是这个魏东平,偷偷地向周百仲教授报告了此事,让这次联名信活动无疾而终。魏东平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这人正讲得唾沫横飞,冷不防一个石块从远处飞过来,准确地砸在他的头上,把他砸得满头满脸是血。 他再也顾不上高谈阔论,而是变得鬼哭狼嚎起来。他身边的人则忙着帮他包扎止血,也顾不上询问凶手在哪里。 人群顿时大乱。很多人则趁机往寺内方向奔走。那个所谓原地不动的提议,再也没有人顾及了。 贾瑞拍了拍手,对着旁边那位目瞪口呆的年轻人解释说,“我贾天祥最看不起的就是目无师长之人。周大人是顺天府学教授,这个人作为顺天府学生员,竟然敢在公开场合,恶意揣测、胡乱抨击顺天府学的办学自主权利,其罪不可赦,其心也可诛。” 贾瑞说得满脸正气,俨然有古君子之风。看上去,谁要是敢不同意他的见解,他就要给谁再来上一板砖。 那位年轻人连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位贾师兄说得是。所谓天地君亲师,尊师重教是我们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 稍作停顿后,年轻人又说道,“我叫傅验,很高兴认识您。”语气中颇有结交之意。 贾瑞自然不介意能多交上一个朋友。按照上一世那个同门师兄的热心指点,多一个朋友就等于多一条路嘛,实在不行了,也多一个朋友拿来出卖嘛。 两人叙了生辰和籍贯,自然是贾瑞为大,傅验为小。傅验称呼贾瑞为师兄,贾瑞则称呼傅验为师弟。 一番交谈过后,贾瑞才发现二人还颇有一些渊源。 傅验是津门通判傅试的幼弟,今年才十六岁,刚考中秀才没多久,现在津门府学就读。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目前仍然待字闺中。 贾瑞想知道他姐姐是何芳名,傅验却笑而不语。 贾瑞心道,你这小样还不肯说呢。你姐姐不就是叫做傅秋芳吗?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嫁出去? 这要放在上一世,也没有什么,一线城市中的高级女白领,三四十岁了才结婚生子,一点都不稀奇。 但在这个红楼世界中,你姐姐的年龄就成为了傅家攀高望上的一个硬伤,这是怎么都无法否定的,也不是你们兄弟俩视而不见就不受其影响的。 但这毕竟属于傅验的家事,贾瑞也懒得多管。 两人走完永安禅寺前街这将近八百米路程后,遇到了一座牌楼。这是进入永安禅寺的门界。 牌楼上有周世宗张见济的御笔题词“香云永安”。从此处往里面走,便来到了永安禅寺的接引佛殿,殿外前檐挂着“御敕永安禅寺”牌匾。 走到这里时,傅验已是气喘吁吁,显然平时缺乏有效锻炼。 贾瑞倒是感觉还可以,身上仅仅是微微出汗而已。 好在主办方在此处设立了一个接待站点,给众多学子准备了一些糕点和温茶,方便大家休息之余,自行取用。 贾瑞秉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歪理,也上前抢了两块糯米蛋糕,自用一块,也分给了傅验一块。 他吃完后,还喝了半杯温茶。茶是红茶,里面可能放了一些白糖,喝起来甜津津的,很是舒爽。 这时候,傅验才刚吃掉了半块糯米蛋糕。 贾瑞原本不想催促他。反正贾瑞也不打算在这次诗会上出风头,他也对金香园的颖楠姑娘没什么兴趣。更重要的是,贾瑞也不认为自己有诗词创作方面的天赋才华。 但傅验自己却按捺不住,一听到前面有人起哄说,“快看快看,颖楠姑娘出来搬花了”,他便把剩下的蛋糕全部塞到嘴里,反而催促贾瑞快跑起来。 贾瑞当然是无所谓。两人顿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奋力向前。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 自然有人生气大骂道,“这是哪里来的两个野蛮家伙,把我撞倒在地不说,还把我的折扇给撞烂了?这可是我花了一吊多钱买来的呀!” 眼下都到了暮秋初冬的时节了,你还拿一把折扇,这也太骚包了吧? 当然,撞飞别人的折扇是不对,贾瑞也不想和他争吵,遂用上一世某个历史伟人的一句名言来勉励他,“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那人坐在地上疑惑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旁人告诉他说,“可能人家是说你身体不好,文化程度也不高。” “这是谁?这么羞辱我?”那人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厉声吼道,“你小子等着,我卫若兰跟你没完。” 第六十七章 文明精神 贾瑞和傅验来到永安禅寺后花园时,此地早已聚集了上百名年轻学子。但两人张望了一圈之后,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金香园的颖楠姑娘,事实上,后花园中连一个年轻姑娘都没有看到,不禁大失所望。 这不是让人白跑一趟了么? 旁人劝说道,“也不是白跑,看你们自身的写作才华如何了。” “此话怎样?”傅验连忙问道,显然他对自己的写作才华很有信心。 旁人答道,“刚才颖楠姑娘带着小丫头们,搬出来二三十盆菊花,供大伙儿观赏,并当众出了十二道诗歌题目,都是以菊花为宾,以人为主,要求七言律诗,不限韵。等你把诗歌写好以后,递给青霞楼进口处那个老嬷嬷,由她转交即可。若能获得颖楠姑娘认可,便能走入青霞楼,和她见面一叙。余慎行大人和高向叶大人,也会从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学子中,选择一二位优秀之人收为门生。” 傅验很是高兴道,“这还不简单,诗歌这一块,我最拿手。” 旁人笑道,“年轻人,你有这份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要自信过头。前面有几人刚把诗作送进去,就被打回来了。据说,所作诗歌需要余慎行大人或者高向叶大人点头赞许,才会递交到颖楠姑娘的手上。一般水平的诗作,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两位大人的眼睛?如果随便一首打油诗都行,这不是让两位大人在颖楠姑娘面前丢脸吗?” 傅验这才郑重起来,“这怕是有些难了。” 再难也得试一试嘛。贾瑞帮着傅验从人群中挤进去,一起来到青霞楼门前。只见青霞楼前面的游廊中,摆放着红色、粉色、绿色、雪青色、橙黄色、紫白色等各色菊花盆景,不需要走到近前,就能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菊花香味。 在菊花盆景中间,竖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木牌,上面贴有两张告示,写着本次菊花诗会的注意事项和相关要求。 有人哀叹道,“哎,失算了啊。我算定今日是要写香山红叶,前些天背下了一百多首相似题材的经典诗作,结果完全没有鸟用。” “你这不算什么。”另一人满脸哀戚道,“我也以为是要写香山红叶,花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顿戏酒,请了一位擅长诗作的老举人,替我创作了两首吟诵香山红叶的诗歌,一首是五言律诗,一首是七言律诗,都写得极好。结果现在倒好,完全是用不上了。” 这人提前寻找文字枪手,也能在公众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贾瑞感觉到有一些不可思议。 但看周边众人都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也就懒得多言了。甚至还听到有人安慰这人说,没关系,总会遇到吟诵香山红叶主题诗会的那一天,到时候再拿出来也是一样。 贾瑞哭笑不得,只能摇了摇头,当做自己没有听到吧。 反正左右无事,贾瑞便也和傅验一道,看那两张告示上面,究竟是何内容。看着看着,贾瑞突然脸色一变,恍惚遭遇到了雷击。 这也太巧了吧?这完全就是红楼原着中,薛宝钗和史湘云两人在蘅芜苑中所拟定的那十二道诗歌题目啊?起首是《忆菊》,接下来依次是《访菊》《种菊》《对菊》《供菊》《咏菊》《画菊》《问菊》《簪菊》,再然后是《菊影》和《菊梦》,最后以《残菊》收尾。 上一世,贾瑞曾多次阅读红楼原着,对《红楼梦》中的诗词作品早已背得滚瓜烂熟,这十二首吟诵菊花的诗作,自然也是记得清清楚楚。贾瑞原本是不打算剽窃大观园中诸位佳丽的诗歌作品的,但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出现,使贾瑞改变了主意。 诗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仅仅有两三名青年才子的诗作获得认可,他们也得以进入到了青霞楼里面。两位大人及颖楠姑娘的要求如此之高,不但让在场其他年轻人逐渐开始心浮气躁,贾瑞身旁的傅验也是眉头紧锁,看上去压力很大,稿纸更是涂了又抹,一连修改了十多遍,这才工工整整地誊抄好,递给那位年老嬷嬷。 好在他的诗作递交后,幸运过关,傅验也得以进入到青霞楼内。 这时候,连在青霞楼内主事的高向叶大人也沉不住气了,亲自露面说道,今天这次诗会作品,最后还要择优结集印刷,所有参与者的姓名都要刊印其中。如果在场数百名读书人,都没能凑出几首咏菊佳作,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高向叶大人郑重承诺道,今天不论出身门第、家资多寡,以才华论英雄,凡是获得他认可者,如果愿意,都可以算做他的门生。今晚就当场行拜师礼,随他去府上饮酒谈诗。 高向叶大人还说,余慎行大人那里也是这个意思。 在场数百名青年学子,受到这种激励,顿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都摇头晃脑,开始寻诗摘句起来。 贾瑞也淡定不起来了。除了他想拜入某位大佬门下,抱上一条大腿不说,更为重要的是,情况已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继续苟下去了。 诗作结集刊印后,如果都是一些打油诗之类,或者说,贾瑞连打油诗都写不出来一首好的,那人们将会怎么评价他这个自封的扫盲书院院长?会不会给他冠上一个不学无术的帽子,讥讽他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要是真这样,扫盲书院就只能等着关门了。这绝对不允许。 想到这里,贾瑞再不犹疑。他马上取来纸张和笔,默写了薛宝钗的那首《忆菊》。本来,红楼原着中,是林黛玉夺魁菊花诗,抄袭她那几首诗是最好不过。但一想到还要结集刊印,很有可能这部诗集会被薛宝钗看到,那抄袭原本属于她的作品,是不是能让薛宝钗产生一种心有灵犀之感?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有人在贾瑞身旁拍手叫好道,“好诗啊,好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贾瑞拉到某个偏僻处,塞给了贾瑞一张银票。 贾瑞定睛一看,差点吓了一大跳,这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啊。 “魏公子,您这是何意?”贾瑞不解地问道。这人他认识,就是先前那个一听说颖楠姑娘要来、立即拔腿就跑的魏东平。这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两,怎么还被别人骂作不讲义气,贾瑞也是服气得很。 “这位贾公子,我叫魏东平,字以诚。你可以叫我以诚。我是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现在顺天府学借读,准备参加后年春闱的会试。我如今对你实话实说,金香园的颖楠姑娘,我很早就和她认识,彼此都是初恋。我曾经发过誓,要把她赎回家做妻子。关于这件事情,连我父母亲都同意了。但如果今天,谁先第一个做了颖楠姑娘的入幕之宾,那这门婚事就再无成功的可能,因为我父母肯定打死都不会同意了。你现在明白我的这种煎熬和痛楚了吧?我只恨自己,平时在八股策论方面用力太猛,没有花时间钻研诗词创作,导致现在很被动。我刚看过你写的这首诗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诗作水平也极高。因此,我想恳请你把这篇诗作让给我。成全我一次。你的大恩大德,我魏东平没齿难忘。”魏东平说完后,双手抱拳,向贾瑞躬身一拜。 贾瑞一时间愣在那里,简直有一些不知所措。如此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如此才华横溢的乡试解元,居然都一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恳请贾公子成全我这一回。”魏东平再次向贾瑞俯身拜道,并补充说道,“如若一百两银子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个家传玉佩,贾公子可以先拿去。事成之后,我再拿一百两银子向你赎回。” “不不不。”贾瑞连忙推辞道。他瞬间拿定了主意,决定帮魏东平这个忙,就算是一笔人情投资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了。但是这一首《忆菊》,刚才我都已经署名了,想必也不止你一个人看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我再送你其他几首诗作,我念你写,你就是第一原创,也省得别人说三道四。” 魏东平高兴道,“如此甚好。”他取来纸笔,照着贾瑞所念的《咏菊》《问菊》和《菊梦》这三首诗作,一一誊写出来。写完后,他吟诵了好几遍,感觉非常满意。 他再次向贾瑞拜了一拜,便向青霞楼那边走去。贾瑞发现他抬起头来那一刻,眼里居然还饱含着泪水。 这真是一个至情之人啊,贾瑞心想。他摸出怀中的那一百两银票,不禁喜笑颜开。 却不料乐极生悲。突然从附近窜出来好几个人,这些人张牙舞爪,对他扬手就是一拳。贾瑞毕竟也练过一段时间拳法,自然是不惧的。他格挡了一下,把对方中间那人反弹在地。但对方人多势众,贾瑞也吃了好几下拳头,他只能急速往后退,拉开与这些人的距离。 贾瑞吼叫道,“你们这些坏人想干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被反弹在地的那人却气愤道,“先前你撞烂我折扇不说,还骂我是野蛮人,你好意思说我们是坏人?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你就是那个卫若兰?”贾瑞赔着笑脸问道。 卫若兰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不是我是谁?你好大的贼胆,都把我打倒在地上两次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卫府大不如前,就可以任由你欺负了?” 贾瑞可没有实力挑衅卫府,不管对方是公府,还是侯府,哪怕是伯爵府,那都是贾瑞需要仰望的存在。何况从道理上来讲,本来也是贾瑞不对。 贾瑞本着能苟就苟的原则,忙向卫若兰再三道歉,并解释道,“卫公子误会啦,我并不是在骂您。所谓‘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意思就是说,通过学习文化知识提高精神境界和修养,通过体育锻炼提高身体素质。像咱们这次诗会,不让大家骑马坐轿,而是用双脚走进来;进到后花园中,又考查大家的诗词创作水平,其实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咱们现在卡在青霞楼外面,不得其门而入,实际上就是文明其精神方面,还做得不够好啊。” 众人一听,都感觉很有道理,连卫若兰也若有所思。现场剑拔弩张的局面也就得到了极大缓和了。 第六十八章 文字枪手 贾瑞连忙趁热打铁,转换话题道,“大家都是读书人,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记这个仇嘛。不如咱们做个朋友,以后有事情还可以相互商量。比如我现在就有一个疑问,希望诸位能够帮忙解惑?” “什么疑问?”卫若兰旁边那人问道。这次诗会人数众多,永安禅寺内本来就人流拥挤,时不时发生挤撞,各种骂架斗殴事件,至少也有数十起。实在是不多卫若兰这一起,所以他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不过是卫若兰强拉着他来撑腰,作为好朋友,他也不好意思不跟着来就是了。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被撞坏折扇的人是卫若兰,与他陈也俊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何必要强出头? 贾瑞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刚才听到魏东平告诉我,他想把那个金香园的清倌人颖楠姑娘娶回家做妻子,还说他父母亲都同意了。我就很好奇,他作为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可谓是从地狱级难度考区杀出来的头名位置,都具备了冲击会试一甲前三名的实力了。哪怕是王公贵族家的嫡女,现在都想要争着嫁给他吧。如此好的联姻机会,他父母亲都不管,反而纵容他如此胡闹?” “哈哈哈,这个我知道。”陈也俊笑道,“因为魏东平早就说过,不让他娶颖楠姑娘,他就不再参加会试。他父母亲也是没办法。不让他与豪门联姻,只是失去了一个好亲家;不让他取颖楠姑娘,他就自暴自弃,好亲家没有了,本来能光宗耀祖的好儿子也没有了。这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啊。等你到了魏东平这个水平,考取进士如同探囊取物的时候,至于婚姻大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让位于你的个人意见了。” 贾瑞好像有点听明白了。这不就相当于上一世读高三的时候,隔壁实验班有一个较大概率考取清北的学霸,年级组和班主任对其谈恋爱的行为,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的父母也全然不管吗? 这时候,卫若兰嘎嘎笑道,“不过这次香山诗会,魏东平可能要大失所望喽。原本以为这次诗会的主题是香山红叶,结果临时改成了吟咏菊花。他那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几首诗作打了水漂不说,只怕今晚他就要永失所爱了。我承认他这个“江南八股文第一”的头衔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但要说到吟诗作赋嘛,他那水平恐怕还不如我呢。我把话撂在这里,他今天要是能进入青霞楼,我卫若兰可以向他跪下来叫爸爸……” 卫若兰正说得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冷不防远处青霞楼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声惊叹道,“奇才啊,魏东平三首咏菊诗都获得认可了?” 还有人尖叫道,“作弊,这肯定是作弊。魏东平作诗没有这个水平……”话还未落音,旁人已经一砖头拍了过去,好几个人还对此人齐声吼道,“作弊关你毛事啊,蠢材!” 叫嚷着作弊的那个人确实蠢。本次诗会要结集刊印,如果质量不高,丢的是在场所有读书人的脸面,连带着余、高两位大人也都面上无光。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讲,天大地大,不如涉及到读书人脸面的事情大。在这个时候,谁揭穿魏东平作弊,谁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他那一砖头挨得不冤枉。 诗会如此精彩纷呈,倒是出乎贾瑞的意料之外。他正看得津津有味,陈也俊、卫若兰等人却悄悄地凑了上来。贾瑞本以为这些人是想要再次殴打他,正准备捡起一块石头防身时,卫若兰却露出了一副讨好的笑容,谄媚地说道,“好兄弟,魏东平那几首诗,是你所代写的?” 陈也俊也奉承道,“大才啊,兄弟真是大才。能不能帮我也代写一首诗?至于润笔费,这都好商量嘛。” 贾瑞自然不会承认他做过魏东平的文字枪手,至于别人如何想,那也不关他的事,反正消息不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就行了。 至于陈也俊等人也有意寻找文字枪手的事情,贾瑞当然也是心有所动。 但他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两手一摊道,“写诗是很痛苦的。写一首诗,起码要掉一百根头发,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秃头啊,我都还没有正式婚配呢。”当说到一百根头发时,贾瑞特意加重了语气。 “哈哈哈,理解理解。我们都懂的。”陈也俊嬉笑道,顺便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强行塞到贾瑞手里。 陈也俊如此作为,其他人也都蜂拥而上,还有人干脆递上了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说是要先帮他代写。 贾瑞当然乐意效劳。还是按照老规矩,由贾瑞先背诵,其他人则各自在宣纸上誊写出来即可。 这一次,贾瑞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簪菊》《菊影》《残菊》等七首咏菊诗分别贩卖给了陈也俊、卫若兰等几人,共拿到九百两银子的酬金。贾瑞看着这些好心主顾,脸都差点笑歪了,这真是一笔意外之财啊。 尤其是卫若兰,他一个人买了两首诗不说,还特意多加了一百两银子,指明要买两首质量特别好的诗作。贾瑞把红楼原着中史湘云所写的那两首诗歌《对菊》《供菊》给了他,他也感觉这两首诗写得好,兴冲冲地抢先奔到青霞楼那边去了。 “卫若兰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也想打颖楠姑娘的主意?”贾瑞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陈也俊笑道,“他倒不是为了颖楠姑娘。他是和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打了一个赌。冯紫英骂他是红漆马桶,表面上附庸风雅,实际上却是一个草包,怎么还有脸参加香山金秋诗会?两人吵闹过一场之后,冯紫英说,如果卫若兰的诗作能入得了两位大人的法眼,冯紫英就输给卫若兰两百两银子。如果不能,则卫若兰输给冯紫英二百两银子。” 贾瑞很是不解,疑惑道,“但他刚才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啊。就算他赢了冯紫英二百两银子,最后还不是亏了一百两?” “哈哈哈,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你就不需要替卫若兰担心这个了。你只需要明白,银子对他不重要,面子才重要。”陈也俊一边笑着,一边向青霞楼大踏步地走去。 贾瑞心想,红楼原着中的咏菊诗十二首,十一首诗作都被自己剽窃了,还留着最后那首诗做什么?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贾瑞取来纸笔,将薛宝钗所写的另一首《画菊》也默写了出来。 贾瑞将《忆菊》《画菊》这两首诗递交给青霞楼入口处的年老嬷嬷。没过多久,里面就有小丫头出来传话说,“有请贾公子,您的两首诗作已获得高大人的认可,颖楠姑娘也对这两首诗作好评颇多,请您入内见面叙话。”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贾瑞昂首挺胸,健步走入青霞楼,看上去很是意气风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个文字的搬运工,内心慌得一批不说,还有着一种道德上的强烈负疚感。 贾瑞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抄袭有罪,剽窃可耻啊。” 第六十九章 成人之美 青霞楼位于永安禅寺后花园最高处,为重檐歇山式建筑,大致分为上下两间。青霞楼下层殿外悬挂“青霞直上”匾额,系由汾亲王张见晋亲笔手书,他是周世宗张见济的亲弟弟,两人系同一个母妃所出生。 世宗皇帝起事时,汾亲王张见晋也在汾水河谷兴兵呼应,使得忠于八王子那一系在北地的人马不敢轻易南下救援,为世宗皇帝赢得最为关键的“金陵之战”作出了突出贡献。张见晋后来获准世封晋阳,是朝廷之中少有的实权亲王。张见晋去世后,亲王爵位由其嫡次子张闻远承袭,迄今已有四十余年。 青霞楼上层殿外悬挂“眼底春秋”牌匾,系由先皇高宗御赐手书。站立在这块牌匾下面,便可凭栏望远,纵览北国壮丽山河。 贾瑞被小丫头接引入内后,先是在下层殿内,拜见了此次诗会的主持者余慎行大人和高向叶大人。 来此之间,贾瑞也提前做了一些功课,了解到余慎行大人年少有为,17岁就乡试中举,后来考中进士,入选翰林,走的是一条最为稳健的文官道路,现任吏部侍郎,兼管詹事府。他深受今上信任,近来朝野之间,不断有风声传来,说他即将升任礼部尚书或者兵部尚书,并有望直接入阁辅政,云云。 高向叶大人也是进士出身,相对较为年轻。因为他刚入仕时,说话直接,太过于锋芒毕露,不经意间得罪了朝中某个权贵,导致在礼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已经耽搁了八九年时光,活生生地把这个当年朝中有名的少壮派官员,熬得两鬓都已略显斑白。但高向叶大人的气质却很好,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味道。 两位大人和贾瑞叙了一会儿家常,大致就是出自哪个家族、目前学业状况、有无结婚生子等等。 贾瑞在这一帮年轻的读书人中间,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了。这本来就让两位大人不甚满意。 当听说贾瑞是荣府旁支,两位大人眉头皱了一下;听说贾瑞没有考中秀才,只是捐纳了一个国子监的生员,两位大人眉头又皱了一下;及至听说贾瑞尚未婚配,但是房中已有了一个貌美侍妾之后,两位大人更是眉头紧锁。 他们俩实在是不明白,顺天府学的周百仲教授是不是有些糊涂了,推荐了这么一个人过来参加诗会做什么? 他既出自武勋之家,和文官群体本来就不是同一条道路;又没有科考才能,连秀才都没有考中过,只是一个捐纳监生而已。此外,他房中已有侍妾,再想要攀附上一门好的婚事,那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指望了,也就失去了让两位大人居间说媒的价值。 难道是因为他的诗歌才华很突出?这也不至于啊。 虽说此人呈上来的《忆菊》和《画菊》这两首诗歌,也有一些可圈可点之处,勉强算是现场佳作。但在今天这批人中间,却也达不到让人惊艳的水准。 像那个魏东平所写的三首菊花诗,既不堆砌生硬,词句又新,立意更新,倒也不枉他江南才子的名号。相比之下,贾瑞这点诗歌才华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虽然对贾瑞这人没什么浓厚兴趣,但两位大人也还是和贾瑞说了一些温言鼓励的话,便让他自去上层殿内,如果有机会的话,稍后颖楠姑娘还会和他面谈一番。 等贾瑞走后,余慎行大人笑道,“贾瑞此人虽然浑身都是槽点,但你我刚才对他并不热情,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这种处之泰然、不计得失的心态,可比一般人强出许多了啊。” 高向叶大人也点头赞道,“此人确实不错。我本来对他兴趣不大,但就冲他这份难得的涵养和云淡风轻的仪态,倒是有了把他收归门下的念头。他到时候真要选择拜我为师,我必定要高看他两三分。” “你做梦。”余慎行大人毫不客气地说道,“现在的读书人,大多数都以攀附权贵为荣。既然我官职比你大,那么到时候,他肯定是选择拜我为师。你根本就没有把他收为门徒的机会。” 高向叶大人笑道,“不然,不然。此人如此心性,倒也有可能不是那种溜须钻营之徒。何况我在士林之中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论仕途际遇、手中权柄,我是远不如你余大人,论道德文章、诗酒才华,我的名气却明显在你之上。咱们今天这个赌约,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你提前把话说得这么满做什么?” 余慎行大人呵呵笑道,“也是,不到最后,一切皆有可能。争执也无益,不如等等再看吧。” 原来今天这个诗会,是余慎行和高向叶两位大人之间所打的一个赌,看当今年轻的读书人中间,是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人更多,还是仰慕清名、一心向学的人更多。这涉及到两位大人对于人性的认知,谁都不肯轻易低头。 至于金香园的颖楠姑娘,不过是两位大人特意请来的一个噱头而已,目的在于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来到现场参加诗会。要是参加诗会的人不多,样本不足,最后得出的结论可能就不具备太多的说服力。 贾瑞要是知道这些,私下里非得把这两位大人好好地感谢一番不可。要不是这两位大人一时兴起,他从哪里能轻轻松松地赚来一千两银子,就此改变了自己的经济状况? 至于金香园的清倌人颖楠姑娘,贾瑞的感觉倒是一般。不是说颖楠姑娘不漂亮,从颜值上来看,颖楠姑娘应当属于素人巅峰层次,但肯定没有达到那种万人迷的程度。魏东平能对她心有所属,可能也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有难舍难分的感情积淀在内。 而对于贾瑞来说,他可是连颜值出道女明星级的尤二姐,都轻易地放弃掉了,又早早地打定了要娶宝钗为妻的念头。颖楠姑娘是如何花容月貌,自然都不可能让贾瑞产生任何心理波动了。 颖楠姑娘可能是从魏东平那里,得知了贾瑞的仗义相助,很感激贾瑞这种成人之美的高尚品质。 本来,对于每一位能够走进青霞楼的书生,她只需要当面弹唱一曲,聊表心意即可。但对于贾瑞,她一连弹唱了三首曲子。每一首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贾瑞听完她所谈的三首曲子后,嘴巴上虽然说得动听,说什么技艺超群、如同天籁之类废话一箩筐,但从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到太多欣赏的成分。这甚至让颖楠姑娘一度对自己的琴艺产生了怀疑。 她哪里知道,贾瑞穿越过来之前所经历的那个世界,是一个国家强盛、经济富足、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繁华盛世,各种不同风格、朗朗上口的音乐作品,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 贾瑞如果是一个熟悉古典音乐的专业人士还好说,但他就是一个毫无音乐细胞的俗人,对于颖楠姑娘这种淸弹,自然是完全无感了。 贾瑞辞别颖楠姑娘,返身走到青霞楼内的一处过道里,此处站立着将近一二十位青年才俊,都是和颖楠姑娘见过面了的。 魏东平、陈也俊、卫若兰、傅验等人也在这里。但先前从贾瑞这里买过诗稿的一两人,却并没有出现。可能是他们所买的诗作,没有获得两位大人认可,也可能是因为这一两人早已把诗稿转卖给了别人,也说不一定。 毕竟白花花的银子,谁都想赚取啊。 贾瑞先后和魏东平、陈也俊、卫若兰、傅验这些人闲聊了一会儿,各自介绍了一下被余慎行、高向叶大人询问的一些经过,发现都大同小异。 大家都纷纷猜测,两位大人今天收徒,是采用何种形式,是由大人自己选择呢,还是由读书人自己来选,亦或者是双向选择?但都没有一个头绪。 不久,青霞楼入口处的大门被人关闭,此次诗会的创作环节,就此告一段落了。 第七十章 关键少数 等到颖楠姑娘和剩下几个读书人的叙话全部结束之后,余慎行和高向叶两位大人将进入青霞楼内的所有青年学子都集中在下层殿内,当场宣布本次诗会比赛结果。 魏东平毫无意外地得到了此次诗会的头名。高向叶大人宣布这一结果后,魏东平高兴之余,也向贾瑞颔首致意,表示感谢。 第二、三名则分别由秦鸣奋和曹创芳两人所获得。贾瑞对这两人不太了解,也不甚在意。 魏东平获得了十两黄金的奖励,秦鸣奋和曹创芳两人,则分别拿到了五十两赏银和三十两赏银。奖金虽然不多,但这三人都非常高兴,毕竟也是一份难得的殊荣。 高向叶大人还对在场诸人的诗作,一一进行了点评,并特别指出,一些作品脂粉气较为浓厚,这是今后在诗歌创作中,所应当极力避免的。 贾瑞不由心中暗笑,这本来就是一帮小姑娘们的闺房诗作么,有脂粉气才叫正常,没有脂粉气才叫奇怪了。 随后是余慎行大人讲话,他说,“今天这场诗会,共收到了咏菊诗两百余首,经过严格挑选,在场十九位年轻学子所创作的二十八首诗作,获得了我本人、高大人以及颖楠姑娘的高度认可,应当都属于一时佳作。我和高大人将共同出资,将这些优秀诗作结集刊印,在城内外各大书院广泛散发,给诸位扬名。与此同时,我和高大人也将从在场诸人中,招收一批门生。凡是想拜我为师者,请站在本人右手边;凡是想拜高大人为师者,请站在高大人左手边。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选择了,也可以先考虑一炷香时间。到时间后,若还没有能作出决定,则默认为自动退出。” 说完这些后,余慎行大人便吩咐那个年老嬷嬷点燃了一支檀香,放置在木桌上。他和高向叶大人则分左右两侧坐开,默默地等待着诸位年轻学子做出选择。 众人万万都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件事确实太难办了。选择了余慎行大人,就有可能当面得罪高向叶大人;选择了高向叶大人,就有可能当面得罪余慎行大人。 两位大人都选上,自然不会被允许;但若两位大人都不选,那就等于是把这两位大人都给得罪了。 真是左右为难呀。 檀香燃烧得很快,转瞬间,就燃去了将近一半。看这架势,两位大人好像并不打算给诸位学子太多思考时间。 见到这种情况,陈也俊和卫若兰二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点了一下头,便抢先走到余慎行大人那一边,向余大人跪下行礼,各自叩了三个响头。 紧接着,又有数人走到余慎行大人身前,依次向其行拜师礼。 不一会儿,站在余慎行大人这一边的学子,已经有十余人之多。 眼看着檀香即将燃尽,魏东平苦笑了一声,向余慎行大人拱手行礼。在场诸人都以为他是想拜余慎行大人为师。 却不料,他在行完拱手礼后,反而面向高大人叫了一声恩师,紧接着又跪下来,行了三叩首的大礼。 高向叶大人遽然站立,眼中满含着泪水。 曹创芳稍作犹豫之后,去了余慎行大人那边。秦鸣奋、傅验和贾瑞等三人,则跪倒在了高向叶大人的身前。 余慎行大人和高向叶大人此次招收门生的数量比,稳定在了十五比四这个数字。 换一句话说,高向叶大人的门生数量,还不够余慎行大人的门生数量的零头。这个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 余慎行大人忍不住为此得意,他扬天长啸了一声后,便带着所招收的十五位门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青霞楼。 高向叶大人瘫坐在靠椅上,沉默了许久。 后来,他心事重重地站了起来,对面前四人说道,“既然是师生一场,也算是有缘。按照我先前的承诺,此刻应当带你们到我家里去。大家一块儿聊聊天说说话,围在一张桌子上吃个便饭,喝几杯好茶,讨论一些诗酒年华之事,岂不快哉。但我今天确实是心绪不佳。你们把家庭住址写下来告诉我,等我心情好转之后,会派小厮通知你们何时相聚。已经是到了下午了,离城门又有一定距离,你们还是早些回城去吧。” 魏东平、秦鸣奋、傅验和贾瑞等四人,依次在一张宣纸上,写好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贾瑞是最后一个写的,他想了又想,硬是没有忍住,便在这张宣纸的最下面,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抓住关键少数,带动绝大多数。 希望高向叶大人能够对此心领神会才好啊。 魏东平因为还要和颖楠姑娘汇合,今晚在金香园,他和颖楠姑娘还要举行一次正式的梳弄仪式,便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傅验和贾瑞二人,则搭上了秦鸣奋的便车。他家中仆人早就准备好了一辆四驾马车,一直等候在永安禅寺前街入口处。 在返城的路上,三人在车厢内闲谈了一会儿。贾瑞也借此机会,对秦鸣奋有了一些了解。 秦鸣奋出生在一个文官家庭。其父秦冲是同进士出身,现任刑部员外郎,因曾经外放过两任知县,所以家境较为优渥。 秦鸣奋现在国子监就读,叙起来,还是贾瑞的师兄。 但现在,因为大家都一同拜入了高向叶大人门下,叙年齿的话,自然是贾瑞年长。 所以秦鸣奋反而称呼贾瑞为师兄,贾瑞则称呼秦鸣奋为师弟。 这次香山诗会一行,既赚到了大笔银子,又结识了若干好友,贾瑞也是倍感愉悦。 他现在总算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年轻的读书人都热衷于参加各种诗会、文会,这确实是扩大人脉的最佳渠道啊。 秦鸣奋坚持把贾瑞先送到小花枝巷,又把傅验送到客栈,他自己则是最后一个人返回秦府。 这一点也让贾瑞颇有感触。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在这种为人处世方面,确实有其家学渊源和独特优势。 贾瑞回到家中时,夜已经快黑了。先前参加诗会时,他中途才吃了一块糯米蛋糕,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胸了。 因此,在和彩明共进晚餐的时候,他只顾着自己胡吃海喝,根本没有注意到彩明那焦急的神色。 晚饭过后,贾瑞又去了书房,指点坎迪学了一会儿中文,补上了今日的功课。他还在书房中打了几遍拳法,做了一会儿室内健身运动,甚至还动笔写了半篇策论。 一直到将近三更时分,贾瑞才草草洗嗽了一遍,回到卧室安歇。却看见彩明正躲在被窝里,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你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贾瑞关心地问道。他说,“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彩明无心追问贾瑞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向贾瑞哭诉道,“我们的这个温馨小家快要完了,我们的扫盲书院也快要办不下去了。白天时,隔壁的董香君派了管家过来,说我们这个书院太吵闹了。她说自己从不欺负人,给了我们两个选择,要么按照一千九百两银子的原价,把她的院子买下来;要么她按照当初的原价,买下我们的这个四合院。” “什么?一千九百两?”贾瑞一下子懵了。 他感觉这次做文字枪手,赚了一千两银票的事情,现在说不说,也好像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第七十一章 庞大构想 贾瑞和彩明二人几乎商量了一个晚上,感觉很难拿定一个主意。 目前所住这个二进四合院,是今年上半年从查姓举人那里购买过来的。当初看在贾瑞祖父属于金陵贾氏一族的老人,且还是一个前辈举人的份上,查姓举人给出了很大的优惠。 原本二百五十两银子的售价,被抹去了一个零头,实际上是二百两银子就入手了。 现在若要以二百两银子的原价,卖给隔壁的董香君,那可就真是亏大了。 更何况,扫盲书院还有首期识字班将近四百名学员,目前正在这个院子里学习。 如果将这个院子卖给董香君,仓促间,又从哪里能买来一个价格合适、位置也合适的院子继续办学? 这还不说涉及到改造、装修、搬迁等一系列复杂的事情,期间至少要耽搁好几天。 教学秩序如此混乱,扫盲书院的家长们,岂不是要把贾瑞这个院长骂一个狗血淋头?受到此负面消息影响,第二期识字班的招生还怎么进行下去? 可要是选择购买隔壁董香君的那一栋大院,也很难下定这个决心。 首先是银钱方面就很不济手。 满打满算,把彩明压箱底的那一百两银子和坎迪手上的八十多吊钱都算上,再去当铺当调一些衣服首饰,也就一千二百多两银子,离一千九百两银子的售价,还差着六七百两呢。 要说贾瑞祖父那里,也多少能支持一些银两,但肯定也远远不够。 彩明父亲吴新登那里,把底囊都翻出来,凑出这么大几百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但一来,吴文、吴武都马上要结婚,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不可能让吴新登拿出给儿子办婚事的钱,来资助贾瑞买大房子,这于理也说不过去。 贾瑞是正经女婿都不可能,更不要说还不是了。贾瑞自然也不会指望吴新登会在这等大事上帮忙。 其次是董香君这栋院子值不值一千九百两银子的问题。 贾瑞和董香君比邻而居,对董香君的这栋院子,倒也有所了解。大致有贾瑞这个院子的两倍长,两倍宽,占地面积大了四倍,确实是一栋豪华大宅。 但这到底值不值一千九百两银子,贾瑞不曾进入过这栋院子,心里也没底。 还有,这么一栋大院买进来,就目前家中这几口人,根本镇不住。晚上有小偷小摸进来,都没法防备,他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躲,就够你使劲寻找了。 要是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更是只能自求多福,可不要指望强盗们杀人的声音,能传到隔壁人家的耳朵里去。而偏偏就是这种豪华大宅,正是强盗们的重点关注范围。 贾瑞和彩明二人左思右想,想一会儿后,又叹一口气。一直到凌晨鸡叫之后,才打着哈欠逐渐睡去。 本来,贾瑞这趟香山诗会之行,表现如此优秀,彩明也有心给贾瑞一次特别奖励。但二人因为心中有事,都没有了那方面的兴致,也就罢了。 次日一大早,贾瑞还躺在床上,处于半梦半醒之中。隔壁董香君手下的那个管家就不请自来,催促贾瑞何时能拿定一个主意,他也好向董夫人那里及早汇报。 这个管家还吐槽说,扫盲书院每天都是闹哄哄读书的声音,读的还都是一些粗俗的借据、欠契之类,董夫人觉得这种涉及到黄白之物的东西,听多了真是污耳朵。 他要求贾瑞这边务必在今日之类做出决断,要不然,董夫人那里可就要用强了。 董香君背后是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她说要用强,那就肯定会用强。贾瑞可不敢拿自己这颗小鸡蛋,去触碰修国公府那块大石头。 他只能寻了一个托词说道,“这涉及到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银子的房屋买卖之事,总不能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说定下来。总得走一走,看一看,现场探查一番。没有说连房子都没看,就要让人立即买下来的道理。董夫人就算是想让我早些做出决定,那也得等我看了房子再说吧。难道这点道理都不讲了?” “行呗,那现在就去看。你若现在不去看,以后再说我们没让你看房子,我们可就不依了。”管家立即回答道。 既然被管家这句话拱到了墙角,没奈何,贾瑞当下也只好带着彩明,跟着这名管家去了隔壁院子。 “这可真大啊。”刚一进入宅院大门,彩明就惊叹了一声。 确实是大。宅门大,倒座房大,连垂花门也大。内院中的那几株海棠树和石榴树,也长得高高大大。想来以前的屋主,也是出自颇有底蕴的人家。 而且还很豪华。里面的家具和瓷器等,也都比较时新。 管家在一旁还补充说道,如果这栋房子真被卖掉,董夫人届时只会携带一些细软走人,这些不便搬运的粗重家伙,将全部留在这里,供下一任屋主使用。 管家说,这些家什都是董夫人今年开春搬进来时所新买的,花去了将近二百两银子,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绿化也打理得不错。后花园很大,中间有一个小水池,以小水池为中心,植被布局较为整齐,草木种类也繁多。貌似还有好些珍贵草木,分布在内院和东西两个跨院之中。 经过一番实地查看,贾瑞大致了解到这栋大宅院,其建筑格局,可以分为五个板块。 倒座房这里是一个板块,估计有大小十余间房。后罩房可以算作一个板块,有大小二十余间房。 内院倒是不大,正房连同东西厢房在内,仅有不到二十间房子。 紧挨着正院,还有着东西两个跨院。东跨院没有西厢房,西跨院没有东厢房。 虽然跨院占地面积很小,房舍也不多,但也自成体系,也都各自可以算作一个板块。 贾瑞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拉着彩明走进东跨院某个房间,在彩明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些话。 彩明刚开始感觉不可信,后来却着实被贾瑞的这个庞大构想所打动了,想到那美好的未来,忍不住心驰荡漾。 她是真想吃到贾瑞所画出来的这张大饼呀。 彩明踮起脚尖,送给了贾瑞一个香吻。两人很快就充满激情地相互热吻了起来。 看着贾瑞和彩明二人,进了屋子后就把房门一关,很久也没见出来。管家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便上前敲了敲门,询问道,“你们二人商量好了没有?这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房子你们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彩明把贾瑞推开,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准备办理购房手续吧,这房子我们要了。” 一千九百两银子诚然是不便宜,但董香君也并没有狮子大张口。凭良心讲,这栋宅院确实也值得这个价格。 涉及到如此大的一笔买卖,贾瑞也不敢单独出面办理此事。 他也怕自己被董香君或者侯孝康这些人挖坑,真要是这样,到时候恐怕连哭都来不及。 他把便宜祖父贾代儒请了过来,帮他把关坐镇。有这么一位举人老爷在场,想来董香君或者她身后的侯孝康,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彩明则是带着冬梅、辽东,在厨房里忙活。 贾瑞已经委派书高,携带着他的亲笔书信,邀请薛蟠、仇亮、郭络、秦鸣奋、傅验等一帮新朋旧友,务必今日下午过来一聚。 第七十二章 画饼融资 贾瑞搞出了这么一大笔买卖,贾代儒既不过问,也不惊奇。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贾瑞身后,帮着把关审核即可。甚至连贾瑞能不能凑出这笔巨款,他也一概不管。 事毕后,他便撑着拐杖,在小丫头辽南的搀扶下,径直回去了。 贾瑞和彩明二人想请他老人家好歹吃一顿酒饭再走,他也借口学堂里还有事,极力推辞了一番。 贾瑞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只好由他自便了。 好在董香君这里,似乎并没有给贾瑞挖坑的意思,连买卖双方需要请来作为中介的房牙子,也由贾瑞这边一手指定即可。 贾瑞把上次买房时认识的那个潘大叔请了过来,负责协助办理相关手续。 潘大叔当然乐意了。 虽然这次房产交易是买卖双方提前谈妥了的,他得到的佣金不会很多。但也只是辛苦跑两趟罢了,就能至少拿到两三吊钱的酬金,还是很划算的。 贾瑞预先支付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订金。双方一致商定,明日晌午,买方需要把剩余的一千八百两银子一次性交给卖方,卖方则积极配合办理一应手续。 明日下午,卖方开始搬家,至当天傍晚,买方即可收房入住,如无争议,则此次交易顺利完成。 贾瑞连订金都支付了,自然想要积极推进这笔买卖。但他手头上的银子又明显不够。 迫于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厚着脸皮,把主意打到了这一帮朋友们身上。 要说薛蟠、仇亮、郭络、秦鸣奋、傅验这帮人,确实还是非常仗义的,听说贾瑞有事相求,都应约而来。 尤其是薛蟠,当得知贾瑞想买大房子,而手上银子短缺时,马上拍着胸脯保证说,区区几百两,都包在他身上就是了。 贾瑞心生感动之余,连忙劝说他道,还是先吃饭喝酒,等吃饱喝足了再说。 饭后,贾瑞把诸位朋友都请进了书房,围绕着一张小木桌团团坐定。 贾瑞拿出一叠白纸,上面有他用鹅毛笔写下的关于扫盲书院扩大办学的项目融资计划,包括项目对象和范围、投资规模、所需要的融资金额、项目盈利所需时日、项目收益大致来源、每年度回报率、贾瑞本人资历和师资增长计划以及扫盲书院已获顺天府教授周百仲大人和宛平县王恩允教谕的高度好评及经费支持等相关情况。 想着上一世,那个贾氏前辈,作为一个画饼达人和ppt梦想家,他凭着几十张制作精美的ppt和令人神往的创业故事,就吸引了大笔巨额投资,让一帮天使投资人被迫下凡到了人世间历劫,他自己却跑到了大洋彼岸继续忽悠。 也不知道多少个下周过去了,他还在坚称下周就要回国。 这个贾氏前辈,也是个狠人啊。 贾瑞自问还达不到贾氏前辈的忽悠水平,但粗制滥造地搞出一个项目融资计划,给在座几位公子哥儿画一张大饼,忽悠几百两银子的投资,他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果不其然。郭络是在商海中沉浮了许久的人,自然看出了这份项目融资计划书的可贵之处。 他当即声称,缺少的几百两银子,他这里负责来凑,但这份项目书,得让他带回家去,他非得连夜细读几遍不可。 薛蟠不懂经营之事,但他有的是钱,也欣然表示愿意投资,需要多少银两,贾瑞开一下口便是。 至于仇亮、秦鸣奋、傅验三人,对于创业经营的兴趣不大,手头上的银两也不甚多。 但碍于贾瑞的面子,每人凑个一二百两,倒也不难,也都表示愿意。 等到贾瑞介绍说,项目推进后期,还要在扫盲学院下面开设一个武备学堂,招收一帮习武生员之时,仇亮登时来了兴趣,连忙表示他可以追加投资,好歹凑一个五百两出来。 仇亮还毛遂自荐,说要担当武备学堂的堂主。贾瑞自然表示,好说好说。 场上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 薛蟠开玩笑一般地说道,我也可以投资五百两银子,问题是仇亮凑五百两银子,就可以当武备学堂的堂主,他则什么都捞不到,这明显不公平呀。 仇亮则举起了拳头,笑道,“拳头之所在,就是公平之所在。” 薛蟠自然不服,反驳道,“那瑞大哥也说过,资本在哪里,利益就在哪里,也就是说在我这里。你好不容易凑出来这点银子,还想不想要利益回报了?” 二人打闹了一番过后,贾瑞便解释道,“蟠老弟家大业大,自己商铺都管不过来,就不适合来做扫盲书院下设武备学堂堂主了,蟠老弟做个商务学堂堂主倒还差不多。” 贾瑞的说话声越来越响亮,“但不管怎么说,扫盲书院这次扩大办学,诸位投资人都是创院元老,这是要在院史上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的。而且我还会立一块石碑,竖立在书院门口,背后会简要介绍书院历史,今天在场诸位投资人的姓名,也都会一一记录在上。今后每一位扫盲书院的生员,想必都会对诸位满怀感激,江湖之上,市井之中,也都会广泛流传着各位创院元老仗义疏财的传说……” 贾瑞所勾画出来的这张大饼,让薛蟠听得如痴如醉。 他向来吃喝玩乐,社会上对他的评价不高,他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眼下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能让他多少挣回一点颜面,也算是干了一件正事了,他又如何肯错过? 薛蟠当场掏出两张银票,俱都是五百两银子的面值。他霸气地说道,“一千两够不够,我薛蟠全包下了。” 郭络、仇亮自然是不肯,说有这般好处,也不能让薛蟠一个人独占。 秦鸣奋和傅验是读书人,也都有积攒名望的需求,这可不就是一个积攒名望的好机会吗? 他们二人自然也要求参与进来,不追求利益回报,但求能挂上一个美名。 贾瑞也劝说薛蟠道,此次扫盲书院扩大办学,参与投资进来的人越多,所形成的的合力就越大,抵抗风险的能力就越强,还是多多益善才是啊。 薛蟠一听有道理,便不再提单独出资的这番话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贾瑞便开始介绍这次融资方案。考虑到红楼世界中,并没有成熟的股份制方案,融资采用债务形式,暨由贾瑞作为扫盲书院山长,向在场诸人借债办学。 贾瑞以五百两银子和扫盲书院现有办学成就,连同目前所居住的这个二进四合院,作为其出资额度,总共计价一千两银子,占总投资额的百分之四十。 薛蟠和郭络都出资现银五百两,各占总投资额的百分之二十。 仇亮出资二百五十两银子,占投资额百分之十。秦鸣奋和傅验则各出资一百二十五两银子,各占总投资额的百分之五。 占据总投资额比率最多的那个人,也就是贾瑞,暂时担任书院院长,掌管书院大小事物,出面作为书院资产的法定持有人。 凡是占据总投资额百分之五以上的债权人,自动成为书院创院元老,参与书院各项重大决策。如果有人中途想要退出,也可以把债权转让给别人,但在同等条件下,其他创院元老享有优先接受债权转让的权利。 相应条款,贾瑞早就草拟出来,诸人缴纳出资额后,便一一签字画押。 贾瑞还主持召开了第一次书院办公会,一致同意以一千九百两银子的价格,收购董香君名下那个宅院,作为扫盲书院扩大办学的第一个战略步骤。 第七十三章 事以密成 书院办公会结束前,贾瑞还郑重提醒各位创院元老,一般情况下,大致一个季度会召开一次这样的会议,不仅商议重大决策,也方便向在场诸位及时通报整个书院的发展思路和经营情况。 届时诸位创院元老如不便参加,也可以出具一份手书,委托其他人代为出席会议,在权利上也是一样的。 贾瑞的这种书院内部决策组织形式,让郭络看得大为惊奇,尤其是贾瑞所提出的按照投资占比多少,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原来商业经营还可以有这种玩法。 他啧啧感叹了一番,又死缠乱打,硬是要把贾瑞所草拟的那份项目融资计划书带回家去研读。 贾瑞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让他摘要抄录了几个目录,这份计划书原文,涉及到商业机密,是肯定不能让他带走的。 要不然情况泄露出去以后,别人依照葫芦画瓢,也兴办几个类似书院,贾瑞这边还怎么玩下去? 众人都先后告辞离开后,薛蟠却一直赖在书房里不肯走。 贾瑞取笑他道,“天都快黑了,你再不回去,小心到时候香菱姑娘罚你睡在地板上?” 薛蟠却不以为意道,“这是没有的事。一个臭丫头,提她做什么?要是惹我不如意,我一个耳光扇过去,根本就懒得跟她废话。” 贾瑞一听,便知道薛蟠这是新鲜劲儿过去了,便把香菱姑娘看得马棚风一般,心里也为香菱姑娘感到可惜。 便忍不住劝说道,“你这样打人可不对啊,毕竟是枕边人,能不打就不打。真要打死打残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了,贾瑞毕竟是一个外人,在这个问题上也不便深谈,只能尽自己的一份心,浅尝辄止地劝上一两句罢了。 至于薛蟠听不听从,就听天由命吧。 随后,赶在薛蟠不高兴之前,贾瑞问道,“那你一直赖在我书房里做什么?咱们哥俩之间,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薛蟠说笑道,“哈哈哈,这还不是家母所逼迫的。家母听说你和郭络是朋友,和我也是朋友。结果你帮着郭络,搞出了有奖销售这个经典的倾销案例不说,什么连锁经营、委托代销、送货上门这些金点子,你也是先一步传授给他。现在郭络名下的那几家米铺办得红红火火,甚至连宁荣街上的那家丝绸店都帮着他们家卖米呢。家母老是拿这些事情说事,问我是不是暗中得罪过你,为什么这些好点子,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一声?希望瑞大哥今后好歹教导我一些经营之道才是啊。” “令堂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贾瑞连忙辩解道,“以前没和你说这些,也是见你的心思不在这些经营上头,说了也是无益。而且,郭络家在京城的产业,虽然规模也不算小,但对比你们薛家来说,就有些不值一提了。我所提到的那些点子,对于郭氏米铺来说,可能效果显着。对于你们薛家那庞大的商业网络来说,未必就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不过,既然令堂都责怪我了,我总得帮你出个金点子,也让你从中小捞一笔就是。” “好好好。”薛蟠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瑞大哥还是疼我的。” 听说有钱可赚,薛蟠一时激动之下,连这种肉麻的话都说出来了。 贾瑞简直哭笑不得,小声说道,“我今天说的事情是绝密,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到时候你自己发不了财不说,落到了埋怨,可不要怪我。反正今天出了这道门,我是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的。” 薛蟠连忙点头道,“这个我懂,这个我也懂的。小时候,家父曾经反复告诫过我,‘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说是出自《韩非子》里面的一句话,意思是说事情因为保密而获成功,由于泄密而遭失败。我就算再傻,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瑞大哥尽管说吧,我保证不透漏任何一个字出去。” 贾瑞便说道,“上次在珍大哥府上吃酒,给珍大嫂子贺寿。我记得那天,你好像是没去吧。” “是的。”薛蟠承认道,“前些天,我恰好去城外的王家庄住了几宿。王家庄里的那个田寡妇,二十岁刚出头,浑身饱满,肥而不腻。要不是家母派人去找我,我是真心舍不得回来啊,嘿嘿嘿嘿嘿。” 贾瑞遂批评薛蟠道,“你看看你,刚给你说生意上的事情,你就说到王家庄的田寡妇身上去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教导你一些经营之道?今后你再拿这些话刺我,我可就不依你了啊。” “嘿嘿嘿。”薛蟠傻笑了几声,死皮赖脸道,“瑞大哥继续往下说嘛,我保证下不为例。” 贾瑞说道,“想必你也听说过,蓉哥儿媳妇已经卧病在床许久了。那日中途吃酒时,贾蓉陪着他媳妇从天香楼下箭道经过,我无意中瞥见了她一眼,发现她满脸都是死气,大概很快就会不久于人世了。你现在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明白。”薛蟠疑惑道,“蓉哥儿媳妇要挂掉,与我薛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华佗在世,可想不出办法救她一命?” 贾瑞都差点气笑了,指着薛蟠笑道,“你还真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这么大的商机,你居然说和你没关系?” 薛蟠似乎有点听明白了,也似乎还没有听明白,懵懂地追问道,“瑞大哥是说?” 贾瑞想着这人好歹是自己今后的大舅子,不帮他一把说不过去,遂耐心解释道,“蓉哥儿媳妇挂掉后,肯定要办一次很大的丧事。你提前准备好相关物资,在宁府的总管赖二那里打点好关系。到时候需要采购的时候,自然会优先照顾你。你们薛家属于皇商出身,不至于连这点手段都不会吧?” 薛蟠恍然大悟道,“这个我会。但是我有一个疑问,这蓉哥儿媳妇又不是宁府的当家奶奶,蓉哥儿又是一个普通监生,职例所限,这丧事能办得有多大?如果到时候丧礼规格一般,采购亦不多,就为了赚那么几百两银子,值得我如此辛苦提前筹划?” 贾瑞也是无语,几百两银子落在薛蟠嘴里,竟然像是几百文钱一般。这薛家不落败,还真是没有天理啊。 不过这样正好,薛家不断没落,自己娶宝钗的计划,才更有可能实现。 眼下薛蟠这里,总要先把他应付过去才是。 贾瑞遂直接言道,“蓉哥儿媳妇的人缘那么好,珍大哥和珍大嫂子待她如同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给她办丧事,当然是怎么奢华就怎么来。这其中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的赚头。别的不说,就说那上好的棺木,动辄上千两银子,还不够你赚的?” 薛蟠这才完全明白,想着贾瑞是不是连他们薛家私藏义忠亲王老千岁的赃物这等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让他越发感叹,贾瑞绝非常人,他对贾瑞的态度也就越发恭敬。 薛蟠甚至还在想,要是贾瑞真是自己的大哥就好了,这样何愁家业不发达,何愁生意不兴旺? 送走薛蟠后,贾瑞回到卧室中倒头就睡。 今日辛辛苦苦谋划了一整天,也操劳了一整天,他实在是累坏了。 以至于彩明帮他洗脸擦脚,脱换衣裳,他也浑然不觉。 第七十四章 喜迁新居 本来和董香君那边说好是第二天傍晚收房。但实际上,次日上午办完所有官方手续之后,董香君就立即带领着一群丫鬟媳妇,分别坐上了四辆马车,也不知道去往那里。 仅留下了那名管家,陪着贾瑞和彩明等人收房。 贾瑞和彩明首先进入内院,一间间房子看过去。 两人惊奇地发现,屋内除了金银首饰没有看到,其它枕箱被罩、烛台灯火、床柜衣橱、碗杯瓷器之类一应俱全,而且还都是八九成新。 按照贾瑞上一世房产市场的说法,这都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 甚至连墙壁上署名汪南真的一幅山水画也没有被取走。汪南真是本朝山水画大师,曾担任皇宫御用画师,擅长流水线作画,名气很大。 虽然因为他早年间没有成名之前,生活窘迫,被迫采取薄利多销的走量策略,从他手里流向文化市场的画作很多,导致价格一直提不上去。 但再怎么样,他的名气毕竟摆在那里,一幅山水画总得要值三五十两银子吧。 董香君搬家,连这幅画作都顾不及取走,可见她仓促、急迫到了何种程度。 既然如此,贾瑞和彩明也就自然不会在收房过程中挑三挑四了。管家见贾瑞这边再无异议,也便作速离去。 留下满脸懵逼的贾瑞和彩明二人,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买下这栋院子,着实不亏啊。 “除非是……”彩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害怕之余,她连忙招呼辽西走到身前,让辽西挽着她的手,这才感觉安全了一些。 贾瑞也想到了这一点,忧心道,“你是说,凶宅?” 回想起上一世在电影中看到的那些发生在凶宅的鬼怪故事,贾瑞也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正暗自思索,打算就这一两天,要不给扫盲书院全体学员们安排一次劳动实践课,在这栋宅院里除除草,翻翻地,也好让学员们增长一番见识,看看豪门大院是怎么一副模样。 恰好也可以借着这些半大小子们的阳刚之气,镇宅辟邪。 只要花上一二十吊钱,把免费的丰盛午餐安排上,再给每人碗里加上一根大鸡腿,想来这些学员们都会欢呼雀跃的。 却不防随着砰的一声,宅院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二三十名彪形大汉簇拥着几个媳妇丫头,毫不客气地闯入到内院之中。 这些人都训练有素,气度不凡。尤其是为首那名贵妇人,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更是颇显奢华。 “你们是谁?董香君那个贱妇在哪里?”那名贵妇人一开口,便怒气冲冲地问道。 贾瑞挺身而出,站在吓得瑟瑟发抖的彩明面前,严肃地反问道,“我姓贾,是这栋宅院的主人。我们出自荣国府旁支,祖父亦曾中举。我现在倒要问你们是谁?你们这些人擅闯私宅,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那名贵妇人却针锋相对道,“什么私宅?只怕是你的外宅吧?看你身后那吓得魂不守舍的姑娘,就知道她做贼心虚,肯定是哪个风月场所跑出来的下流货色。” 贾瑞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发笑,“你这张嘴巴可真会说话。我明确地告诉你,这是荣国府里的史老太君亲口下令赏赐给我的,原本是荣府中琏二嫂子的得力丫头。虽然不是正室,但也在家中摆过酒席,也是获得了家中长辈们认可了的。现在居然被你说成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下流货色?好好好,我倒要请教诸位姓甚名谁,少不得等事情忙完了,要去贵府上讨教一个说法。” 那名贵妇人一听彩明是史老太君亲口赏赐的,便有些慌张了,知道自己一时不慎,说漏了嘴,给对方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以后,势必引起两府矛盾,她今后还在京城贵妇圈中怎么混? 但她身份摆在这里,想让她向贾瑞直接道歉,那也是万万不能。 这名贵妇人选择返身就走,不过在临走前,她还是指派了身边一个年轻媳妇,嘱咐其代替自己妥善处理此事。 事情也确实得到了妥善处理。虽然平白无故地受到了一阵惊吓,也被人污言秽语骂了一通,感觉很是不爽。但只要没挨打,骂是风吹过嘛。 看在手中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和一对金耳坠的份上,彩明表示原谅了刚才那名贵妇人。 贾瑞嘱咐彩明把这些银子和金器都收好,这可是她凭真本事,忍辱负重挣来的,算是她的私房钱。 至此,两人才算是彻底放心,这栋宅子并不是凶宅。 董香君之所以急着卖房,之所以搬走得如此慌张,大概也是因为提前得到了风声,赶在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的原配夫人过来之前,便逃之夭夭了。 这倒是便宜了贾瑞,捡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新房收拾打理和房舍安排,花去了两三天功夫;东西搬运,又花去了两三天功夫。 其实事情并不多,需要搬运的东西也不多,但因为扫盲书院白天要办学,诸多不便,所以便拖延了许多时日。 喜迁新居那一天,贾瑞也没有置酒请客,更没有到处对别人说,而是随便挑了一个顺利的日子,便悄无声息地把家搬过来了。 当天晚上,全家上下七口人,分别围着两张餐桌吃饭,中间用布帘隔开,好菜好酒供应充足,共同庆祝这个搬迁新宅的好日子。 为了照顾坎迪这个白人姑娘,贾瑞特意从某个酒坊中淘来了一瓶难得的红葡萄酒,让她也有了一个畅饮一番的机会。 眼下已是冬天,虽然屋外冰凉刺骨,但屋内的暖炉烧得正旺。 坎迪一时喝得兴起,她又丰满怯热,便把上身外套都脱了下来。她身前那种饱满浑圆的夸张程度,让贾瑞浑身燥热,双眼都看直了。 贾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行为,自然遭到了坎迪的鄙视和嘲讽,被她诱逼着灌了好几杯黄酒,让贾瑞在彩明面前很是狼狈。 贾瑞本以为彩明会因为他的失态而发怒,但彩明却什么都不说,反而还笑意盈盈,似乎乐观其成一般。这让贾瑞满是不解。 等到酒足饭饱,贾瑞便和彩明携手走入正房卧室之中。云销雨霁过后,贾瑞厚着脸皮,向彩明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彩明先是擦洗了一番身子,这才正色说道,“这是我和平姐姐商量好了的。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今后看中你的豪门小姐也会越来越多,你娶到的那个正室,身份必将非同小可。如果你是娶了一个性格温柔大度之人,那还好说,我和平姐姐伏低做小,也能将就着应付。但如果是一个像琏二奶奶那种不能容人的妒妇,我和平姐姐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先给你安排几个。到时候有难,大家一起扛,彼此也能分摊一点压力不是?我看坎迪这个白人姑娘挺好,从不争风吃醋,也不是那种狐媚子的性格。你要真能把她收入房中,我和平姐姐是求之不得。” 以前每逢彩明这样说时,贾瑞都要赌咒发誓一番。但他心里也清楚,万恶的封建主义婚姻制度,不会因为他发一个毒誓就能得到解决的。 宠妾灭妻的行为,自然是不被世俗所允许,也对那个将来进门的正室夫人绝对的不公平。但要让妾室们在正妻手底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死都掌控在正妻的一念之间,这也是贾瑞所坚决反对的。 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但究竟怎么解决,贾瑞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第七十五章 金屋藏娇 对于新旧两栋宅子的安排,贾瑞心中早有定计。 他和彩明自然是住在内院正房,正房东耳房两间,分别是辽东、辽西居住,负责夜间照料。 正房西耳房两间,则暂时留作杂物间,存放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彩明和平儿姑娘的联系逐渐热络起来,经过平儿姑娘一番提点,彩明开始恍然大悟,也认识到了宅院内斗的更多黑暗和残酷之处,她现在对许多事情都想通了。 既然贾瑞现阶段安排她同住正房,她就住在正房便是,无所谓僭越不僭越了。 她哪怕不僭越,未来的那个正室夫人也不会把她当成真心姐妹一般看待。 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趁着没有正牌女主人的机会,安心享受这正室夫人的诸般待遇再说。 彩明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平姐姐在身边作为奥援,有她和贾瑞之间的感情基础,要还是任人打杀,她也只能认命了。 坎迪热爱读书,一直沉迷在华夏语言文化知识的海洋之中不能自拔。贾瑞便把她安置在了西厢房书房之中。 西厢房有三间房。原来的主人把其中两间当做书房,一个是内书房,一个是外书房。 内书房中设有床铺被褥,恰好可以供坎迪夜间居住。 外书房则作为读书写字、招待客人的场所。有外人来时,坎迪躲在内书房中不见客就是了。 彩明笑话贾瑞这是在金屋藏娇,贾瑞笑而不答。 倒是坎迪很好奇,缠着追问这个金屋藏娇究竟是什么意思。 贾瑞只能胡掰乱扯了一通,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所以书房也叫做金屋,娇是指心爱的美丽女子。 金屋藏娇的意思就是说,你是一个住在书房中的美丽女子。 听到这个解释,坎迪更是要坚决住在内书房了。 彩明在一旁笑看着他们俩打闹,也懒得拆穿贾瑞的这种胡言乱语。 自从得到了彩明的鼓励,贾瑞的胆子大了许多,坎迪似乎对他也有些依恋。 每当贾瑞外出办事或交游,当天不能辅导她学习华夏语言时,她就有些烦躁不安。等到贾瑞回来后,她才重新变得开心起来。 郎情妾意之下,两人的关系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贾瑞已经可以尝试着和坎迪搂搂抱抱,上下其手,亲吻她的脸颊和头发了。 那种香软的手感和旖旎的况味,让贾瑞简直有些欲罢不能。 有时候,贾瑞在外书房中科考复习到很晚,也会临时在内书房中借宿一晚。 临睡前,两人肩并肩躺在一起,相互聊一聊,说一些温柔的告白和甜蜜的情语,常常能让贾瑞口干上火,产生一些极不安分的想法。 但坎迪却坚决不同意走到那一步,贾瑞也能够做到悬崖勒马,充分尊重坎迪的个人想法。 贾瑞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目前能进展到这个程度,可谓是完全超过了预期,已经很不错的啦。 书高和冬梅则照样住在倒座房内,负责夜间值守。 如没有特殊情况,晚间的时候,夫妻俩都不用进入内院做事。 书高和冬梅很高兴贾瑞的这种安排,毕竟这样能让他俩省心不少,夜间休息得到保证,也有利于冬梅肚子里的那个小宝宝。 至于东、西两个跨院和后罩房,目前都无人居住。 贾瑞暂时也只能委托彩明带着辽西,主仆两人白天有空的时候,这几个地方都去逡巡一遍,间或做些卫生清理。 不要等到需要用此三处地方的时候,还要特意花钱找人打扫一番,那就没有必要了。 原有的从查姓举人手中买来的那个二进四合院,则暂时借给了便宜小舅子吴武居住。 因为吴文、吴武兄弟俩几乎同时说定婚事,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吴新登纵然是荣府银库管事,近些年颇有些积蓄,但也感觉手中银钱真是不太够花。 吴新登不止一次在家中长叹道,“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如果他要给两个儿子同时买房,那么到时候办婚事,可能就要捉襟见肘了。 但如果给两个儿子都不买房,等婚事过后,两对新婚夫妇都一块儿住在吴新登现有的那个宅院之中,则势必会有一些拥挤,也容易产生一些妯娌之间的矛盾。 尤其是吴文、吴武夫妇俩,目前身份都各不相同,一对夫妇都是荣府奴才,一对夫妇都是自由身,到时候相处不好是大概率的事情。 吴新登正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恰好贾瑞这边新购置了一个大宅院,原有的二进四合院的正房部分,本来是由贾瑞一家上下七口人共同居住的,现在都空余了出来。 贾瑞看着吴新登发愁,恰好扫盲书院夜间,也需要人看守,便向吴武提出,说这边正房可以借给他居住,不收他一文钱。 吴武自然乐意了,吴武的未婚妻曹三妹也很乐意。 因为贾瑞还说了,如果吴武夫妇俩都住进来,肯定会给曹三妹安排一个差事做。 吴新登和曹保正听说还有这种好事,当然也都同意。 最后,吴新登没有选择给两个儿子买房,而是各自分给了他们兄弟俩每人二百两银子,让他们有本事就自己买房,没本事的话,要么就外出租住,要么就跟着父母一块儿住。 听说因为这件事情,吴文的未婚妻卍儿还对此牢骚满腹。 她到处抱怨说,弟弟吴武都住进单门独院里了,哥哥吴文却还要和父母挤在一起,害得她今后需要一个人独自伺候公婆,这也太不公平了。 听说卍儿的父母也因此说了一些不好听的零言碎语。 对于这种拎不清的人,吴新登都懒得搭理。 倒是吴文承受不住女方压力,私下里对卍儿保证说,他还有一些私房钱,加上父母亲给的那二百两银子,到时候等结婚了,就立即在贾府附近买一个小一些的宅院,关起门来自己过活就是。卍儿这才勉强高兴起来。 贾瑞从彩明口中听说了这个事,也是微笑着摇头不已。 像吴文这种舔狗的性子,碰到了卍儿这种标准的绿茶小姐姐,那是活该他要戴上一顶绿帽子了。 不过,目前吴武还没有正式结婚,所以晚上扫盲书院的值夜,也只能他一个人先扛着了。 贾瑞和彩明也对扫盲书院的资金状况进行了清点。 上次融资时,共筹集现银两千两,从董香君手中买来的这个宅院,就一次性花去了一千九百两银子。目前扫盲书院的帐头上,只剩下了一百两银子。 至于房屋买卖时,所上交给官府的契税和给房牙子潘大叔的打赏,因为不值几两银子,就由贾瑞垫付,不必提及了。 扫盲书院现有的将近四百名学员的学费收入,早已落入了贾瑞和彩明两人的私人腰包,肯定不能再掏出来,其中一些也支付给了吴武、书高等人作为工钱和津贴,更是不好计算,不然这账目就算不清楚了。 但本着对投资人负责的原则,从即日起,扫盲书院所属一切经营收入,包括小卖部的盈利,都要统一归在扫盲书院帐头名下,不能再由贾瑞和彩明直接揣进裤兜里了。 否则账目不清晰,投资人不满意,扫盲书院有可能办黄了不说,连带着兄弟朋友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这样就因小失大,划不来了。 第七十六章 扩张动作 既然扫盲书院这个项目不再属于贾瑞一个人所有,那贾瑞也就自然不好意思白白地住在这栋豪华阔气的大宅院里头。 这可是属于众多投资人的共同财产,目前仅仅是挂在贾瑞名下而已。 如果贾瑞什么动作都没有,成天躺在宅子里享福,其他投资人会怎么想?贾瑞的自我道德约束,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因此,贾瑞势必要赶在年底前,搞出一系列花式动作。 能否赚大钱且不说,至少也要让其他投资人,看到这个项目生机蓬勃的发展前景和实现盈利的最大可能。 为此,贾瑞已经把薛蟠、仇亮两人请来商议了好几次。关于学堂规划、建筑改造、绿化调整、宣传标语等相应事项,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三人所占投资比例,已经高达百分之七十,在这些事情上已经有了充分的决定权了。 倒也不是贾瑞不想让郭络、秦鸣奋和傅验等另外三位投资人,参与到扫盲书院的日常决策中来。 贾瑞也曾派书高上门邀请过,但这三人都不肯过来,说是让贾瑞看着办就行了,贾瑞也只能作罢。 对此,贾瑞也能表示理解。 郭络这里,忙着郭氏米铺大力扩张的事情,看不上扫盲书院这个项目才仨瓜两枣的这点盈利。 在郭络看来,扫盲书院首期识字班,整整三个月,营收才八九十吊钱,平均每个月才挣个二三十吊钱,还不够他去状元楼请客吃一顿戏酒的,他要还为这点事情操上心,这不是开玩笑么? 当初拿出五百两银子,支持扫盲书院扩张办学,那也是看在好朋友贾瑞的面子上,并不表示郭络对这个项目真有兴趣。 秦鸣奋和傅验两人这里,则都一心科举,为了明年八月的顺天府乡试做准备。 在二人心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上次之所以愿意掏钱投资,大抵也就是凑一个热闹,既能积攒名望,又能交好贾瑞,何乐而不为? 但要让他们二人参与经营,那是万万不能。 至于薛蟠和仇亮,这两个人一来没什么正经事情可做,二来这两人又和贾瑞说话投机,没事都想过来喝喝茶唠唠嗑,有了事情,那就更要过来碰头见面了。 尤其是仇亮,一心推动武备学堂的筹建,每次过来都提起这个事情,让贾瑞也是大感头疼,不得不和仇亮深入商讨过几次,也有了一些想法和共识,但要一下子落地,还是存在较大困难。仇亮对此倒也能理解。 目前已经着手推动的项目,主要有以下这些。 一是倒座房改造计划。将新买这个宅院倒座房的大小十余间房子,改造成四间大教室和一个办公室。书高和冬梅所居住的那间房及其旁边两个杂物间,则保持不动。 等工程结束后,这里就可以作为一个新的授课点,能够容纳更多的学员进来学习。 二是东、西两个跨院,也都改成若干教室加办公室这样的格局。对于这两个跨越的用途,贾瑞也有了比较成熟的想法。 他将在扫盲书院名下,开设一个商务学堂,一个音乐学堂。 商务学堂的培养对象,是那些有志于进入酒楼、画舫、客栈、茶肆等各类店铺担任伙计的人,教授他们一些基本的商业服务意识和交流沟通技巧,培养出真正用得上、留得住、干得好的商业服务人才。 商务学堂能成功招生、开办下来的关键,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师资,一个是就业。 师资方面,需要聘请各大店铺的掌柜、揽总、管事等,亲自出面授课。 就业方面,不说保证所有毕业生都能顺利进入各类商铺做事,但至少也要保证有那么一部分品学兼优之人,能被各类商铺选中任职。 为了此事,贾瑞在薛蟠的陪同下,连续两次到荣府中的梨香院拜会薛姨妈。 本来,对于贾瑞这种外男,薛姨妈母女俩是一律不见的。 但因为贾瑞和薛蟠交好,且贾瑞上次提醒了薛蟠关于秦可卿病亡一事,让薛氏母子俩占得了先机。通过蓉哥儿媳妇这场丧事,薛家大赚了几千两银子不说,连出在潢海铁网山上的那个樯木棺材,也作价一千两银子,卖给了珍大哥,总算是解决了这个烫手山芋。 这一系列因素叠加,让薛姨妈对贾瑞非常看重,遂出面接见了他。 因为是打着通家之好的名义,所以薛蟠、宝钗兄妹俩也坐在一旁全程陪同。 贾瑞在三人面前侃侃而谈,陈述这个商务学堂办起来后,所能产生的盈利额度,以及对于改善薛家名下众多商铺经营状况的极大好处。 别的不说,以后店铺伙计的进人渠道,就不再是由掌柜或揽总们推荐,而是从商务学堂的优秀毕业生中选拔,有利于缓解掌柜或揽总们互相勾连、引介私人、培植亲信的空间。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商务学堂的堂主,将由蟠老弟来担任。今后薛家名下的所有店铺中,或许都有蟠老弟的门生,来充当蟠老弟的眼线。请夫人想一想,这个商务学堂是办得,还是办不得?” 说到最后,贾瑞抛出了这样一番话,堪称王炸,果然打动了薛姨妈。 这个决策太重大了。薛姨妈不放心,还亲自来到作为商务学堂办学地点的东跨院中,现场勘查了一趟。 贾瑞和彩明二人一起陪同。薛姨妈出手大方,随手就摘下了一个金手镯,塞到彩明手中,说这是见面礼。 彩明笑意盈盈地接过来,并躬身道谢。 薛姨妈笑道,“不必拘礼。早些年我闺中待嫁时,你母亲还在我房中待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老相识了。以后你也跟着叫我姨妈就是。不要像瑞哥儿一样,说话那么生分,一直叫我什么夫人。说得好像他和蟠儿,还没有结成这种通家之好的关系似的。” 彩明浅浅笑道,“是,姨妈。” 贾瑞站在彩明旁边没有作声,只是略微笑了一下,他现在百分之九十的精神注意力,都集中在薛姨妈身旁的宝钗身上去了。 贾瑞倒也不敢胡乱猛瞧,只能时不时地胡觑两眼。 宝钗那曼妙的诱人身姿和天使般的清纯脸蛋,让贾瑞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他只能极力压制住自己的这种情绪波动,好歹没有让自己当众出丑。 薛姨妈大致看过了一遍现场,对于商务学堂的样貌和陈设较为满意,也对商务学堂的办学思路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参考意见。 事情便这样商定下来。 由薛蟠担任商务学堂堂主,负责师资安排和择优就业等事宜。 贾瑞这里,则负责招生宣传和日常管理。 至于预备开设在西跨院的音乐学堂,这是贾瑞那天参加香山诗会,在听金香园的颖楠姑娘演奏琴艺时,所得到的一个启发。 不是说颖楠姑娘弹得不好。但上一世那些神曲,无不是曾经风靡大街小巷之作。拿几首出来,在这个红楼世界中传唱,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吊打颖楠姑娘这个同行? 贾瑞早已自学掌握了红楼世界中的谱曲知识,再加上彩明年幼时也学过琴艺,掌握了一些粗浅的乐理。 两人相互商讨中,把贾瑞上一世那些听过的神曲,都抽空谱成了这个世界的曲子了。 他现在奇货可居,就等着一个合适的人选出现,就可以面向那些风月场所开展招生了。 那些以卖艺为生的清倌人,要是知道贾瑞手头上有好几百首各种风格的神曲,恐怕都要立即疯掉,要是有机会进入音乐学堂学唱几首,只怕学费再贵也乐意。 第七十七章 人力储备 学堂规划和建筑改造等事宜在大力推进的同时,贾瑞也开始着手采买或招聘,准备储备一些人力资源,用于扫盲书院扩展办学的需要。 贾瑞目前所能调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他自己一家上下七口人。其中,彩明是侍妾,属于自己的禁脔,不方便抛头露面不说,也不可能让她像下人一般拼命干活。 否则,真要让彩明白天累死累活,那她晚上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婉转承欢?毕竟谁都不是变形金刚,想怎么变就怎么变。你都让她做牛做马了,她还怎么风姿摇曳? 因此,对于彩明,贾瑞的态度是,她愿意做事就做,不愿意做事就不做,反正贾瑞这里,一般不会给她指派活计,即便临时指派一两件事,那也是一些轻省活。 彩明是贾瑞穿越到红楼世界中的第一个女人,无论怎么疼爱都不过分。贾瑞对彩明的期望,也是希望她能居移气,养移体,尽早适应从普通丫头到富家妇人的转变。 而对于坎迪,贾瑞也是不知道怎么使用。她是一个白人姑娘,无论是身姿长相,还是语音表达,都和一般丫头大不相同。 而且她离家万里,常常因为思念家乡而抑郁寡欢。偶尔让她做点活计是可以,但也难堪大用。 目前能充当主力来使用的,是书高和冬梅夫妇。书高除了在书院识字班兼职助讲,负责两个班级的管理之外,贾瑞这边有什么需要跑腿联络的事情,也是他在一力承担。 甚至有一段日子,书高还要赶时间去公共水井里挑三五担水回家,从早到晚忙得像一只陀螺。 后来贾瑞看他实在是太辛苦了,便不允许他再去挑水,而是让人把井水挑送到家里来,每天支付一些铜板就是了。 买了新宅院之后,后花园中的小水池旁有一口水井,贾瑞便把打水的工作交给了坎迪。她高大健壮,甚是有力气。要不然贾瑞也不会和她同床共枕若干个夜晚了,两人的关系却还停留在发乎情而止乎礼的初始阶段。 打水这样的日常工作,对于坎迪来说并不劳累。 冬梅协助彩明负责家中日常事务管理,并主持厨房烧煮,监管书院内设小卖部的经营。她确实是一个非常能干之人,做事情从不偷奸耍滑。 但近些日子以来,她的肚子开始显怀。虽然冬梅自己说没有关系,但贾瑞也不敢再给她派重活了,也严令禁止她干重活。 并打趣她说,真有重活,让你男人书高来干,你是他老婆,他不疼你谁疼你? 说得书高也笑了起来,忙拍着胸脯保证说,有重活先留着,等他晚上来干。 至于小丫头辽东和辽西。辽东本来是负责贴身伺候贾瑞的。但贾瑞在生活起居中向来自己动手,不大需要他人帮助,所以辽东便在冬梅身边做事,厨艺上也有了很大的长进。 她目前主要负责在厨房帮厨,也参与小卖部日常销售和内院卫生打扫。 小丫头辽西跟在彩明身边,除了照顾彩明之外,也要负责内务整理,给院内的花花草草浇水,也是她来负责。有时候,冬梅这边忙不过来,她也时常前去帮忙。 至于小舅子吴武,他是一个自由人,只负责扫盲书院那一摊子事。贾瑞家中的私事,不可能派给他来做。 总之,目前这点人手,只能堪堪维持现有的学员规模。一旦扫盲书院识字班扩大招生,或者商务学堂正式开办,就贾瑞身边这几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所以贾瑞必须通过采买或招聘,提前储备人力资源。 得知贾瑞需要一些人手,好几个人牙子主动上门,极力推介,说精壮劳力有的是,漂亮妇人也有的是,可以任贾瑞挑选。 这些人牙子甚至还打包票说,只要贾瑞需要,再给他找一个白人姑娘过来都没有问题。 贾瑞在心里郁闷道,现在不会是整个北平城里的人,都在传播着自己好这一口的谣言吧?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他连忙摆手道,不需要,绝对不需要。 贾瑞按照便宜祖父贾代儒的思路,向人牙子言明,只买普通本分、颜值一般、来历清白的小丫头。最终,贾瑞花了六吊钱,买了四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和辽东、辽西一般大小。 贾瑞给彩明身边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分别是发财、发福。坎迪身边安排了一个小丫头,名叫发家。冬梅身边也多了一个小丫头做事,名叫发芽。 发财伶俐一些,是按照贴身丫头的方向培养,发福、发家和发芽是按照粗使丫头的方向培养。 这四个小丫头,晚上没事情时,最喜欢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贾瑞也不想板着脸,压抑她们的这种天性,便把她们全部安排在后罩房中居住,省得她们打扰到自己晚间读书。 除此之外,贾瑞还雇佣了上次帮自己赶车的焦老汉夫妇俩。上次赶车送贾瑞去香山时,焦老汉表现得很不错,做事情沉稳不说,人又忠厚老实,给他才打赏了一小串钱,他就想着知恩图报。这种人在身边做事,贾瑞感觉放心。 焦老汉夫妇俩是半路夫妻。焦老汉是因为打了大半辈子光棍,没有生儿育女的机会。焦老汉的老婆唤作刘嫂子,原本在山海关外种地,家中老老小小五口人,有几十亩薄田,还养了一群羊,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也能凑合着过去。 但后来女真诸部杀过来,全家被迫南迁。在这个过程中,她和家人都失散了,流落到北平城外,眼看着就要饿死了。只好在别人的介绍下,和焦老汉凑成了一对。迄今已有十余年。两人相濡以沫,倒是培养了一些深厚的感情。 焦老汉的赶马车生意,一直不大景气,他一直想把马车便宜卖掉,看能否另寻门路。刘嫂子所能接下的一些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计,也工钱较少,赚不了几个铜板。 听说贾瑞这里能包吃包住不说,每个月合计还有一吊钱的工钱,这对老年夫妇自然一百个愿意了。 焦老汉负责门卫和值守,接管了书高的值夜工作。偶尔他也给书高搭一个帮手,做一些搬送之类的重活。 刘嫂子则先在厨房帮佣,等到冬梅临产和坐月子时,她将临时负责厨房事宜。 家中的人手初步安排好了之后,贾瑞则开始考虑给扫盲书院招聘助讲了。贾瑞这边属于初始创业、筚路蓝缕阶段,也不可能开出太高的工资,也吸引不到太优秀的科考人才。 不要说举人、秀才了。但凡有一丝考中秀才的可能,都不大愿意到贾瑞这里教导小孩子们识字,这不是耽搁复习备考吗?所以贾瑞只能从认识的人中间,物色一些有一定文化知识基础,但又没有科考希望的人,来担任识字班的教学与管理工作。 还真让贾瑞找到了几个这样的人才。 第一个是贾芸。他在贾氏义学里,上过好几年学,虽然没有科考天赋,但也把基础打得很好,就没有几个他所不认识的字。而且此人健谈幽默,最是能吸引学员们的注意力。 贾瑞和贾芸谈起这个事情,贾芸当然是不乐意的。他父亲在时,家中也曾宽裕过。这在扫盲学院干活,每年撑死了才赚十几两银子,甚至才十几吊钱也说不一定,又怎么值得让他卖命? 但贾瑞解释说,并不需要他全天候在书院里干活。他可以选择做兼职,赚一些零花钱。等他在荣宁二府谋到了正经差事后,则可以一边办理正经差事,一边在书院兼职授课,时间上如有冲突,到时候也可以再调换嘛。 贾芸一听,感觉还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他当场就答应了贾瑞的邀请,第二天就兴冲冲地来到扫盲书院来听书高和吴武上课了。 因为贾瑞说过,正式上岗前要听几堂课,试讲几次,看效果如何了再说,要不然到时候站在讲台上忘了词,那就有些丢脸了。 贾芸感觉这也很合理,并没有什么异议。 贾瑞给他开出了一个时辰二十文的工价,按照每天兼职两个时辰来计算,每个月还是可以勉强拿到一吊钱的。 “如果到时候业绩不错,扫盲书院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会有一笔年终奖,又是一大笔收入。”贾瑞当然不会忘记给贾芸画一个大饼。 贾芸顿时感觉更加满意了。 第二个是贾菖。他因为性格直爽,经常得罪人,所以在荣宁二府中,捞不到什么事做。日子也过得格外紧张。 但贾菖却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特长。他除了读过几年书,能识文断字不说,还曾在胡太医的大儿子手底下做过两年时间药童,对于常见的头痛发热之类轻症,倒也颇有心得。 贾瑞了解到他的情况之后,便邀请他来扫盲书院工作。虽然贾瑞给的工价不高,每个月暂定一吊钱,但总比贾菖自己在家里坐吃山空要强。 贾菖便接受了贾瑞的邀请,成为了扫盲学院的又一位全勤工作人员。 贾瑞还托了赖尚荣代为联系,聘请了贾府清客詹光的侄子詹芒和金荣寡母胡氏的外甥胡永二人,担任扫盲书院教职。 詹芒跟随在詹光身边多年,一些文字工作,外人都只当是出自詹光的手笔,实际上却都是詹芒所为。眼瞧着他叔叔在贾府混得风生水起,吃香喝辣,却每个月只给他半吊钱零用,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这让詹芒如何服气?听说贾瑞邀请,他便立马答应了。 胡永做过宛平县学童生,有过一次科考经历,但可惜名落孙山。虽然他并不气馁,也打算有机会再考一次,但家中已没有了供他继续读书的财力。 能进入扫盲书院工作,白天教人识字,晚上科考复习,胡永觉得这种安排可以接受。同时在书院里,衣食住宿都有人管,笔墨纸砚也不用自己花钱,想想都觉得很不错。 经过一番考虑,胡永也接受了贾瑞的聘请。 詹光、贾菖两人在附近都有住房,他们白天上班,晚上回去。胡永虽然也有住房,但为了科考复习方便,选择住在书院这边。贾瑞把他安排在旧院倒座房内,也就是书高、冬梅夫妇俩曾经住过的那一间屋子。 胡永见这间房虽然简陋,但也干净,还算比较满意。 至于商务学堂的师资安排,贾瑞全盘交给了薛蟠母子俩统筹,他完全撒开手,没有亲自过问的意思。 第七十八章 三场喜酒 贾瑞曾经承诺过,如果吴武夫妇俩都住进来,他就会给曹三妹安排一个差事。他的这个表态,大大地加快了吴文、吴武兄弟俩的婚事进度。 现在不仅是吴新登,连曹保正都看出了贾瑞名下这个扫盲书院的发展潜力。 更为重要的是,贾瑞这个人不说仁义吧,终归还算是讲道理。早一日跟着他混,就肯定能早一日拿到工钱。 眼下正是扫盲书院的扩张阶段,贾瑞一口气买了四个小丫头,又招聘了贾芸、贾菖、詹芒、胡永等四名专兼职人员。 这让吴新登和曹保正都有些心里发紧。万一贾瑞手头的人手够用了,不给曹三妹安排差事了,谁还能说他言而无信,上门和他干上一架不成? 退一万步来讲,让曹三妹早日得到差事,也能让她多积累一些资历不是? 鉴于这种情况,吴新登和曹保正一致同意,将吴武和曹三妹的婚事提前举办。吴文是哥哥,吴武的婚事提前,吴文的婚事自然也要提前。 好在卍儿那里,也是希望早一日成婚,然后买个小院搬出去住,不再受长辈们的拘束。对于婚事提前,卍儿一家也点头应允,并没有多大意见。 于是乎,这半个月之内,贾瑞先后吃了三场喜酒。 第一场喜酒是吴文的结婚酒。 贾瑞和吴文不熟,但看在彩明的份上,还是抽空陪她去了一趟婚礼现场。 这场婚事,办得不是很顺利。主要原因,还是出在卍儿那边。 刚把新娘子接到男方这里,卍儿这人却不肯下喜轿了,说要有一笔下轿费才行。 当时现场有很多客人都看着。吴文又羞又恼,又害怕难堪,便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塞给她,这才算完事。 但后来给男方父母行跪拜礼的时候,卍儿又不肯改口叫爹娘,说是要一笔改口费。气得吴新登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当场就准备要退掉这场婚事。 好在卍儿的哥哥还算懂道理,他当场打了卍儿两耳光,强逼着她向吴新登夫妇俩道歉。这场闹剧才算作罢。 这样一来,大家也都感觉很尴尬,没有了吃酒谈天的乐趣。等酒菜上齐后,客人们都是随便吃了两口菜,喝了几杯闷酒,就纷纷告辞离去了。 一场婚事办得冷冷清清,连闹洞房的人都没有几个。 因为这件事情,吴新登一连几天都是黑着那张老脸。荣府银库里的那几个手下,他也不管对方犯错没有,逮着谁就是一通大骂。 好在半个月后,吴武和曹三妹的婚事,办得还算体面,也很是热闹喜庆,给吴新登很是涨了一次脸。 第二场喜酒是曹三妹的出嫁酒。 贾瑞既然住在小花枝巷,曹保正办喜酒,贾瑞无论如何也得前去捧一个场。 好在并不是什么至亲,礼钱也无需太重。贾瑞和彩明商量一番过后,本来是打算给两吊钱的贺仪,但到了礼金登记现场一看,大多数小花枝巷的近邻们,要么是三百文钱,要么是五百文钱,甚至还有人才给了一百文钱作为礼金,照样在酒席上大吃大喝。 既然如此,贾瑞也不是冤大头。看在曹保正和他也算沾亲带故的份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吊钱奉上。就这,还算是在场宾客中,礼金给得比较重的人了。 曹保正闻讯后,也亲自出面相迎,将他一路送到贵宾席那里坐下。 所谓的贵宾,其实大多数也就是一般人。 坐在贾瑞左手边的,是宛平县典史彭某。此人自恃身份,对身边的人都不甚搭理。也就是听说贾瑞是举人贾代儒的亲孙子,而且据说还是礼部右侍郎高向叶大人的门生之后,他这才变得和颜悦色,和贾瑞闲聊了几句。 对于彭某这种前倨后恭的做派,贾瑞尽管心里面很是腻烦,但还得小心翼翼地应付着,真是倒人胃口。 坐在贾瑞右手边的,是兴隆街上云和布庄的大东家钱某。彩明还曾带着小丫头辽西去他名下这个布庄扯过几次布,评价还不错。钱某为人和气,对谁都是笑脸相迎。 贾瑞和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浅饮了两杯,略微吃了几口菜,就起身告退了。曹保正认为贾瑞是忙于书院里的事情,也不便挽留。 紧跟着就是第三场,吴武的结婚喜酒。 对于给吴文、吴武兄弟俩的礼金,贾瑞和彩明也曾商讨过一阵,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按道理,这两人都是彩明的兄长,所给礼金应当一样多才是。否则谁多谁少,都会有一个人不满意。 但因为吴武在扫盲书院工作,和贾瑞、彩明两人可谓是朝夕相处,感情上也肯定亲厚一些。如果礼金给得一样多,又怕吴武心里会有些想法。 “我都从荣府脱籍,来你这个扫盲书院帮你打江山了,结果你却一点儿特殊的表示都没有?你这个东家有些不厚道啊。”万一吴武到时候半开着玩笑这样说道,贾瑞都没法为自己辩解。 思前想后,贾瑞决定给吴文的婚礼增加一些特别的项目。他授意贾芸组织了一个童声合唱团,经过一番挑选,招募了二三十名音质条件比较好的学员。 贾瑞还自掏腰包,给这些合唱团成员们,各置办了一件衣裳,方便在演出时统一服装。这些衣裳上面,当然都根据贾瑞的要求,用红色丝线绣上了“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这几个字样。 趁着吴武请假筹备婚礼的时候,贾芸组织童声合唱团练习了几首喜庆的歌曲。毕竟还是小孩子,处于模仿能力最强、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不过是趁着课前课后的一点空余时间,合计练习了两三个时辰,大家就合唱得有模有样了。 这些歌曲当然是贾瑞上一世所听到的那些传遍大江南北的神曲,尤其适合在婚礼现场演奏,包括《给你们》《婚礼誓言》等几首。 当吴武和曹三妹拜堂结束,吴武护送着曹三妹进入洞房,这时候现场一片嘈杂。贾芸便开始组织童声合唱团演唱歌曲。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当熟悉的旋律响起,贾瑞在人群中再次感到一阵惘然。他和上一世相隔了好几百年的时空,但每一次听到童声合唱团演唱时,他的情绪都会有所波动。 但最为感动的,还是吴武和曹三妹这一对新人。他们站在新房檐下,听着童声合唱团的成员们卖力地合唱着,感受着扫盲书院对他们夫妇俩的真挚祝福,都不禁泪流满面,深感动容。 情绪激动之下,曹三妹还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给每一个孩子打赏了十个铜板。 客人们也都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节目,感到新鲜之余,也一律评价说,这几首歌唱得极好,也很适合这样的场景,进而赞扬扫盲书院有创意,重情感。 然而众人的表扬,也就停留在这种程度了。贾瑞在一旁恨不得高声提醒道,“哥们儿,进一步总结和提炼啊,进一步表扬扫盲书院是一个温馨有爱的大家庭啊。”但众人忙着喝酒吃菜,谁都顾不上帮着扫盲书院说好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的首次亮相,大获成功。 临近年底,婚庆活动有很多。有好些人家还把童声合唱团请到婚礼现场帮忙演奏,让这些学员们混了好些顿好吃好喝不说,还各自赚了一两百文钱的打赏。要知道,他们所上缴的学费也才五十文钱啊。 去扫盲书院学习识字,还能赚到一些钱回家?这样的风声传开来了以后,登门来报名的家长孩子们就更多了。 第七十九章 婚庆余波 扫盲书院正是用人之际,贾瑞当然要信守承诺。 等到曹三妹回门探亲之后,贾瑞便把她安排在书院招生司。这是贾瑞在书院内部新设立的一个职能部门,专门负责招生宣传及报名缴费工作。 曹三妹暂定每月可拿一吊钱工资,视表现情况还可以小幅增加。 吴武和曹三妹对此非常满意。虽然两人合计起来,一年收入才二三十吊钱,大概就是二十两银子左右。 但问题是,扫盲书院包吃包住,平常嚼用不用他们夫妇俩掏一文钱,连衣裳都是按季发放。 两人年纪轻轻,既是自由身,又享受着荣府中二等大丫头的待遇,相比同龄人,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理想的工种了。 作为双方家长,吴新登和曹保正对此也是大感欣慰,都认为这门亲事极好不过。 但吴文和卍儿这一对新婚夫妇,就让吴新登比较恼火了。 这两个人真是太不懂事了。 本来,贾瑞和彩明在吴武的婚礼上,安排了一起童声合唱团的献唱,还可以说是出于同事情谊,而且表面上,童声合唱团又是由贾芸负责,与贾瑞和彩明二人没有直接关系。 吴文和卍儿就算是对此不满,感觉不公平,也没办法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来讲。 但贾瑞给曹三妹立即安排待遇优厚的工作,就让卍儿有些不满了。卍儿在宁府中做事,属于三等小丫头,每月工钱才500文钱,还经常要受到上面大丫头们的打压。 都是你贾瑞的便宜嫂子,凭什么你对二嫂曹三妹那么好,对自己这个大嫂则不闻不问,这不是故意针对自己吗? 卍儿不敢当面去找贾瑞的麻烦,也不敢去触吴新登的霉头。上次婚礼时,吴新登差点发飙的那一幕,至今还让她感觉害怕。 但对于自己的丈夫吴文,卍儿就没有什么客气的了。一连好几天,卍儿都在吴文面前数落着贾瑞和彩明二人偏心,又抱怨吴文不会做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拉拢不住,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卍儿还以此为借口,不让吴文上床睡觉。这让吴文顿时精气神全无,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吴新登得知后,气得火冒三丈,立即给吴文下了通牒:若是卍儿一年之内没有怀上吴家的血脉,就让她立即滚蛋。 卍儿听说后,这才害怕起来,曲意奉承了吴文几个晚上,又把吴文拿捏得死死的了。 很快,她便撺掇着吴文买房。夫妻俩看中了附近葫芦巷中的一个二进四合院,价值二百八十两银子。 两人手头银钱不够,便恳请双方亲友们施加援手,当然也央求到了彩明这里来。 “你到底有没有把你大哥大嫂当成至亲之人?你要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你今天就借一些银子给我们;你要不给我们借银子,咱们今后就不再来往,以后你也别叫我们大哥大嫂了。你现在已经做了姨奶奶,是不大看得起你大哥大嫂这种奴才秧子了。” 说到最后,卍儿还如此这般夹枪带棒,对彩明进行着道德绑架。 为了哥嫂和睦,彩明也是没有办法,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掏出了二十两银子,偷偷地借给了吴文、卍儿夫妇俩,也没指望着这两人还钱,就当是打水漂了。 贾瑞听说后,非常生气,他倒不是心疼这二十两银子,实在是卍儿这种道德绑架,让贾瑞感到出离愤怒。这卍儿蹬鼻子上脸到了这种程度,真是太可恶了。 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彩明的私房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操心着书院里的事情,实在是分心乏术了。 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一炮打响,让扫盲书院的招生立马火热起来。上门咨询或报名者络绎不绝。 贾瑞干脆趁热打铁,将扫盲书院二期识字班的入学开班时间提前。 以前控制招生,那是因为办学条件所限。现在扫盲书院的师资力量得到了极大补充,又新改造了大小十间教室,这么多成本扔了进去,不趁着年底大干一场,更待何时? 入学报名那天,整个小花枝巷人山人海。 报名学员及家长人数众多是一个方面,坎迪的异域歌舞和童声合唱团的演唱,也是吸引了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重要原因。 打着严防踩踏、保证安全的借口,贾瑞和曹保正联手,禁止小摊小贩进入到小花枝巷之中,从而保证了曹三妹、辽东、辽西等三人的销售业绩。 当晚统计,扫盲书院二期识字班,共招收学员六百余人,学费收入高达三十吊钱。曹三妹、辽东、辽西等三人合计销售额六十吊钱,分设在新旧两院中的两个小卖部,也总共售卖出了将近四十吊钱的物品。 二期识字班六百余人,共分为八个班级,甲、乙、丙、丁四个班级为第一批次,戊、己、庚、辛四个班级为第二批次,作息时间与首期识字班相同。 二期培训时间则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十一月初十日到十二月初十日,第二个阶段是从次年正月元宵之后,到三月中旬结束。总长三个月时间。 贾菖代管甲、乙、戊等三个班级,詹芒代管丙、丁、己等三个班级,胡永代管丁、辛两个班级。 每天约有一千名学员在扫盲书院学习和生活,也让两个小卖部的生意逐渐红火。 第二次学院办公会上,秦鸣奋和傅验二人借口有事没来,其他三名创院元老郭络、薛蟠、仇亮,看着这样的财务简报,仅入学报名当天就进账一百三十多吊钱,一时间都愣住了。 按照三个月一期来计算,全年可分为四期。岂不是每年搞这么四次,就能有五百两银子左右的毛收入?如果再把商务学堂、音乐学堂再算上,再把这个新院子中的后罩房也改造成教室,这以后又能招收多少学员,增加多少营收? 他们都以为贾瑞办识字班,是在闹着玩儿,没想到还真让他搞出了一些名堂啊? 贾瑞没有理会这些人的震惊表情,而是满脸严肃,在那里大谈特谈非营利性的宗旨和推动贵族教育走向平民教育的社会责任。 贾瑞也担心在这份财报面前,诸位创院元老都动了不应有的心思,把让利于民、推广教化的初衷和普及文化知识、提高全民素质的目标扔在了脑后,全心全意只想着从中获取暴利,这是贾瑞所决不能允许的。 要真变成这样,贾瑞宁肯让扫盲书院立即倒掉。 但贾瑞也要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让这些创院元老们捞到一些甜头。薛蟠已经掌管商务学堂,仇亮所渴望的武备学堂,也正在逐渐筹谋中。 至于郭络这里,就更加好解决了。 贾瑞对郭络笑道,“眼下学员数量增多,想在厨房中搭餐的人也有不少,每天所需要的粮米也不是一个小数字。这应当达到了郭氏米铺送货上门的标准吧?” 郭络大喜道,“那是当然。就算暂时还没有达到这个标准,我作为创院元老,怎能不为书院发展贡献一份力量?我今日回去后,就通知米铺中的伙计前来接洽,保证以最好的质量、最优惠的价格,向书院这边供应粮米,让学员们吃得好,吃得放心。” 贾瑞笑道,“如此甚好。学员的人生安全重于泰山。我这里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今后粮米质量出了问题,我肯定是要找你麻烦,也定是要另换一家供应商的。” 郭络连忙说道,“绝对不会,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真要是粮米出了问题,书院内这么多学员,只怕当天就会整个北平城里都传遍,我们郭氏米铺还怎么做生意?这种因小失大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的。” 第八十章 中层团队 扫盲书院学员数量突破千人大关之后,管理难度呈几何级增长。幸亏贾瑞上一世在教育辅导机构兼职干过几年,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倒也勉强应付了下来。 在薛蟠、仇亮等创院长老的支持下,贾瑞在书院内部组建了一支管理团队,任命吴武担任感化司助理,书高担任学业司助理,贾菖担任后勤司助理,詹芒担任综合文秘,让这四人分别负责道德感化、学业管理、后勤卫生和文字综合工作,并定期向贾瑞进行汇报。 吴武能荣升为书院中层,确实是属于破格提拔,沾了一些裙带关系的好处。这一点毋庸讳言。 连吴武自己也到处吹嘘说,他和彩明从小就感情深厚,曾经连一块麦芽糖都要掰成两半分着吃,现如今两兄妹都长大了,他沾点光也是应当的。 后来还是曹三妹看不过去,批评他在外面瞎嘚瑟什么。他这才成熟了一点,也开始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但书高这个学业司助理,却是他实打实拼出来的。他在工作上勤勤恳恳、认真踏实且不说,性格上也比较温和,和诸位同事都很合得来。 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有在贾代儒身边长期担任书童、协助管理贾氏义学的丰富经验。由他来负责学业管理等一揽子工作,不仅贾瑞放心,其他助讲们也都比较满意。 贾菖担任后勤司助理,也是贾瑞经过综合考虑,所做出来的决定。贾菖性格直爽,敢于说真话,后勤卫生这一块,涉及到饮食安全,让贾菖来监管,自然是把好钢用到了刀刃上。 而且,贾菖还有在名医世家担任药童的经验,对于膳食、营养、看护、急救等方面,都有一定了解。把他放在后勤司助理这个位子上,也算是发挥其所长,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嘛。 贾菖才刚入职不久,就一下子成为书院中层管理人员,这让贾菖喜不自胜,颇有骥遇伯乐之感。情绪激动之下,他就差跪下来向贾瑞磕头谢恩了。 至于詹芒,他跟随在其叔叔詹光身边多年,也算是一根小油条了。由他来协助贾瑞,负责综合协调和文字处理等工作,能立即上手不说,在审时度势和重要决策上,他还能根据自己的经验,给贾瑞提供一些好的建议和看法。 四位中层,暂定每个月有半吊钱的特殊津贴,其他待遇保持不变。 贾芸属于兼职,胡永又想着参加科考,都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书院工作中来,此次没有被提拔为中层人员,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但两人这次也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也都开始考虑,是继续这样骑驴找马,还是干脆全心全意在这扫盲书院尽心做事算了? 至于曹三妹,因为资历颇浅,又没有相应特长,暂时还是算作普通工作人员。但贾瑞也明确地告诉她,目前已把她当做未来的招生司助理来培养,希望她把握机会,用光辉业绩证明自己。 曹三妹听到这种鼓励,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连晚上休息时,也想着那几张招生海报应当贴在哪条小巷子中之类的问题。让他丈夫吴武身心得不到满足,经常闷闷不乐。 扫盲书院中层团队的各司其职,终于让贾瑞轻松了下来,他现在可以翘着二郎腿,躲在内院书房中安心读书了。 转眼就是十一月下旬,屋外天寒地冻。雪粒子落在屋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一天傍晚,吃过饭后,贾瑞正在书房中烤火,看彩明和坎迪二人围在身旁,比赛踢鸡毛毽子。 因为彩明的刻意拉拢,也因为坎迪在这里举目无亲,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确实也需要结交一个能说些知心话的好闺蜜。最近一段时间,两人走得很近。 彩明也因此学会了几句英语单词,坎迪则提高了自己的华夏口语水平,两人之间的交流还不能说完全顺畅,但已经可以做到基本无大碍了。 刚开始比赛时,彩明占的优势很大,她毕竟是从小就玩过了的,有着明显的先发优势。 但架不住坎迪做事极为认真,也可能是因为头一次玩这种游戏,她的兴趣很大,从早到晚都勤于练习,没过几天,就能连续踢上一百多个了。但却始终不能突破两百个。 这让坎迪非常郁闷,也引发了彩明对她的嘲笑。 坎迪不服气,便说彩明也不可能踢两百下。并和彩明打赌,如果彩明能连续踢两百次鸡毛毽子,她就输给彩明两吊钱;否则,彩明就要输给她两吊钱。 这一下子引发了彩明的兴趣,当即应下了这个赌约。 彩明毕竟在个中高手,很快就踢到了一百九十个。但不知道是因为彩明太过于兴奋的原因,还是因为彩明确实没有把握好机会,当踢到一百九十九个时,彩明的脚一下子没接住,把鸡毛毽子给踢飞了。 “这真是太可惜了。”坎迪也为彩明感到惋惜。 彩明找贾瑞拿了两吊钱,赔给了坎迪。看着手里这两串钱,坎迪顿时高兴起来,她又可以上街多买一些胭脂和零食了。受彩明的影响,她现在对这些玩意儿很感兴趣。 这晚快三更时,坎迪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听到房门被人推开。 “你是谁?”坎迪一边拿起枕头下面的剪刀,一边大声喝问道。 “是我,是我。”贾瑞连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坎迪定睛一看,原来是贾瑞,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说好了,让你多陪陪彩明姑娘嘛,怎么今天又到我这里来了?”坎迪戏谑地说道,“时间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死心?我可是再一次声明,我是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 贾瑞没好气地说道,“我管你给不给我机会。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到你这里来。你每次都让我烈火焚身,却又不帮我解决。你以为那滋味好受吗?” “既然知道不好受,那你还来做什么?”坎迪反唇相讥道。 “还不是你?”贾瑞解释道,“彩明输了钱,心情不高兴。她把正房卧室的门都锁上了,不允许我进门,说她今晚想一个人静一静,为她的那两吊钱痛哭一晚。” “是吗?”坎迪疑惑地说道,“她才输了两吊钱,就会心情不高兴?看她平常的样子,也是大大方方,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贾瑞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脱掉身上外套,钻进了坎迪的被子里。 很快,贾瑞的双手就不老实起来,让坎迪浑身发痒,忍不住咯吱咯吱地笑出声来。 “我算是明白了。肯定是彩明姑娘故意输给我的。她还假装心情不高兴,分明就是想把你这个无赖赶到我这里来。快坦白交代,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坎迪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嘟囔着问道。 “嗨,我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你们两人打赌,我在一旁观看着,可是全程都没有掺和啊。”贾瑞连忙叫屈道。 但话是这么说,贾瑞还是像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苹果,一束玫瑰花,一个水晶耳环,递给坎迪做礼物。 “天哪!”坎迪惊喜地说道,“这么大的红苹果,这么火红的玫瑰花,这么好看的水晶。我都好喜欢呀。我记得还是在十五岁那年,我哥哥从伦敦出差回来,恰好是平安夜那一天,他给我带回来了一个水晶吊坠,说水晶能带给我平安和幸福。我真想念哥哥,想念那些平安夜的欢乐啊……” 坎迪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睁大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贾瑞,用震惊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我家乡的节日?难道今晚就是平安夜,你想着给我一个惊喜?” 第八十一章 以身相许 贾瑞笑道,“我们华夏历法和你们西方历法是有一些不同,大概相差一个月时间左右。按照我们的华夏历法,眼下已是十一月下旬,但究竟是对应你们西方历法十二月份中的哪一天,我个人不太懂这些,也没法搞清楚。为此,我特意抽空去了一趟四夷馆,找到了那名会说葡萄牙语的翻译官,向他打听到了阳历新年、平安夜之类节日的对应日期。我和彩明想着,你一个人孤悬海外,也难免会思念家乡和亲人。便打算过几天,为你举办一个新年聚餐,希望你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里一样。你要知道,在这个院子里,也同样有着一些爱你、护你的家人……” 贾瑞这一番花言巧语,把坎迪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正准备顺着竹竿往上爬,想要进一步有所动作的时候,坎迪却一脚把他蹬到床底下。 “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坎迪虽然嘴上抱怨着,但看到贾瑞龇牙咧齿,抱着胳膊说冷时,终究还是硬不下这个心肠啊。 她无奈地招了招手,呼唤贾瑞快上床来睡觉,可千万不要冻坏了。贾瑞自以为奸计得逞,不禁嘿嘿一笑。 两人横竖是睡不着。贾瑞睡不着,纯粹是因为坎迪让她睡不着。坎迪睡不着,则是因为贾瑞的平安夜礼物,勾起了她满肚子的思乡情怀。 她躺在床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诉说着那些她自认为有趣的童年往事和温馨的家庭亲情。 有好几次,贾瑞都已经迷迷糊糊地半睡着了,都已经打起了呼噜了。坎迪还要把他摇晃醒来,啰啰嗦嗦地讲着一些家长里短,夹杂着华夏口语和英格兰乡下方言,气得贾瑞直想暴走打人。 但看到坎迪脸上那一连串晶莹的泪光,贾瑞又于心不忍起来。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他那只伸到坎迪眼前的拳头,又给重新缩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这次一定认真听。”贾瑞向坎迪保证道。 坎迪却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她摇了摇头,伸手把贾瑞的眼睛闭合上,让他安心睡觉。 等贾瑞睡着后,坎迪仰面躺在床上,一个人静静地想了许久许久。 一直等到窗外传来小丫头们的欢呼声,说是下了好大的雪时,坎迪才惊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把窗帘拉开,打开一道窗户缝隙。 雪确实下得很大,而且仍然还在下着。窗户下面的那个台阶,都被大雪给完全淹没了。 兴许是得到了彩明姑娘的传唤,那个负责门卫值守的焦老汉手持一把铁锨,走入了内院。他沿着垂花门开始铲雪,大概是想从垂花门到正房这段距离,铲出一条小路出来,好方便众人行走。 焦老汉力气很大,做事情也非常利索,很快就在垂花门和正房之前,铲出了一条道路。但他并没有满足,搓了搓手,又开始在垂花门和厨房之间铲雪了。 小丫头发财和发福二人则按捺不住,兴冲冲地走到院子里,欢笑着堆起了雪人。 而另一个小丫头发家,原本是分配到坎迪身边服侍的。但因为坎迪和贾瑞一样,日常起居也都习惯于自己动手,感觉多一个人在左右,反而像是被人监视一样,浑身不舒服。 坎迪便把发家打发到了冬梅身边,让她先跟着冬梅学习厨房烧煮。估计此刻,发家正和发芽一样,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吧。 坎迪童心未泯,也想走到屋外去堆雪人。然而等她回过身子,扭头看见隐藏在屋内墙角的那颗圣诞树时,她的那颗芳心又一次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她在那颗圣诞树上看到了一张巨幅油画。油画上面,是她所熟悉的家乡田园风光。 画面上空,有湛蓝色的天空和浅白色的云朵,云朵下面的丛林坡地上,散布着几栋木制小屋和一簇低矮丛林。小木屋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姑娘正弯着腰,在给草地上的一群母羊挤奶。微风吹散了她的黄褐色长发,露出来一张美丽精致的侧脸。 坎迪再一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个年轻姑娘不就是自己吗?这是谁把自己也画到油画上面去了? 油画下面,还有一张留言条,上面用英语写着:坎迪,请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把这张油画上的场景搬到生活中来,给你打造一个这样的梦中田园,这样你就能稍微纾解心中的思乡情绪了。请相信我。祝你圣诞节快乐。 坎迪泪眼朦胧地看向贾瑞,他似乎仍然还在沉睡之中,从他的鼻孔里甚至还传来一丝微弱的鼾声。 “这个不要脸的花心大萝卜,就知道搞这些鬼把戏欺骗我这个小姑娘?”坎迪一边嘴里咒骂着贾瑞,一边却把自己身上的衣裳都给解下来了。 坎迪心想,你能如此真心待我,也值得让我以身相许一回了。 屋子内,很快就变得春色撩人,被浪翻滚。 事后,贾瑞问坎迪道,你这么冲动,后悔吗? 坎迪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要不是遇见你,我这身子都不知道要被玷污多少回了,甚至都很有可能被人打杀掩埋掉了。自从被环采阁送到这里,再也没有人打骂我不说,我是吃得好,住得也好,还有你这个傻瓜陪我说话解闷,教我学习华夏语言。就冲着这一点,让你占一回便宜,也是应当的。” “什么?”贾瑞气愤道,“既然你早就有这个想法,为何以前总是推三阻四?” 坎迪咯咯地笑出声来,她笑道,“那还不是怪你自己,有贼心没有贼胆。刚开始和你说话时,你就一双眼睛乱瞅,专门盯着人家那里偷看。我当时就想着,怕是一个月之内,你就会丑态毕露了。结果让我感到失望的是,你总是嘴巴上讨些便宜,身体上却恪守着男女之大防,美其名曰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其实还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前段日子,我要不是给彩明姑娘透露了一些风声,让她帮我敲一下边鼓,只怕你在我面前,还是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吧?你这种猥琐行径,有时候还真让我看不起。” 坎迪这一番嘲讽,让贾瑞很没有面子。他气得一连捶打了好几次床板,只恨自己摸不透女人心,白白地错失了那么多次机会,要不然早就像现在一样,香软在抱了。 坎迪有感而发道,“现如今这世道,都被一些人给带坏了。就说英雄救美吧,如果这个英雄是个英俊小生,这美人就说以身相许;如果这个英雄长得油腻猥琐一些,这美人就说下辈子做牛做马,实际上就是这辈子白嫖了对方一回呗。长此以往,以后长相不过关的人,谁还会路见不平一声吼,谁还会心甘情愿做那个流血又流泪的孤胆英雄?你放心,我坎迪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既然承蒙你帮助,一片真心待我,你想要我什么,我给你就是了。但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直说便是。”贾瑞应道。 坎迪满脸严肃地说道,“假如有那么一天,我能够有机会重返故土,我希望你能放我离开。” 贾瑞闭着眼睛想了许久,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二章 心急如焚 贾瑞在家中坐享齐人之福的时候,尤氏母女俩却在家中急得团团转。 原来,尤二姐竟然已经怀孕了。 那天和贾琏在宁国府会芳园中私会后,尤二姐已经满眼都是贾琏那英俊潇洒的身影和慵懒痞帅的笑容。 正待想要寻找机会,和贾琏私下里多约会几次的时候,却不料林如海从广陵寄来书信,想要把他女儿黛玉接走。 贾琏只好连夜赶到尤二姐家中,向心上人当面告别。 听说贾府老太太已指定由贾琏护送林黛玉回去,这对正处于热恋之中的尤二姐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两人难舍难分之际,一时间情欲难耐,便背着人做出了苟且之事。 谁曾想,就是因为这一次,让尤二姐怀上了孩子。这让尤二姐心中,既是欢喜,又是焦急。 说欢喜,自然是因为母凭子贵。如果尤二姐这一胎是一个男孩,那自然能让贾琏喜出望外,尤二姐也可以借此抬高自己在贾琏心目中的地位。 说焦急,这是因为尤二姐和贾瑞还有着口头婚约,如果怀孕的事情暴露,她就将身败名裂,成为街坊邻居们口中的一个笑柄。 尤氏母女俩自然是盼着贾琏早些从南方回来,请贾琏拿个主意,看这件事情究竟该如何处理。 好不容易日盼夜盼,把贾琏给盼了回来。但贾琏却因为和王熙凤小别胜新婚,日夜纠缠在一起,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从府中出门。 后来他从府中出门以后,又一直筹备着贵妃省亲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尤老娘想和贾琏见上一面,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甚至有好几次,尤老娘都在宁府中截住贾琏了,他却分不开身搭话,很快就被人给拉走了。尤老娘也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说出尤二姐已怀孕了的事情,也只能作罢。 但尤二姐的妊娠反应却越来越明显,出现了头晕、乏力、厌油、恶心等症状。尽管尤二姐深藏在闺房之中,选择闭门不出,但家中知道的下人们却越来越多。 尤老娘虽然已经命令家中的小丫头们一律不得外出,也不大邀请别人进门玩耍,但纸包不住火啊,谁知道这种事情会什么时候泄露出去呢。 这让尤氏母女俩更是心急如焚。 好在贾琏忙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还想起有尤二姐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便偷空找上门来,还想着和尤二姐厮混一个晚上。得知尤二姐已怀孕,贾琏也是吓了一大跳。 这事儿不太好办啊。 要是放在以前,给贾瑞戴一顶绿帽子,能有什么?那是看得起他贾瑞,那是给他天大的面子。大不了赔他几百两银子,哄着说一些好话,也就是了。不信他贾瑞还能翻天? 但贾瑞眼下已今非昔比。不但他自己草根创业成功,混成了千人规模书院的院长,贾琏在返回北平的路上,也听到有人说,贾瑞这个人是个狠角色,脑袋里全部是金点子,今后恐怕不可小觑。 而且贾瑞还交游广阔。顺天府教授周百仲给他经费支持,礼部右侍郎高向叶把他收为门生,这在荣宁二府已是众所皆知。 连宁府里的那个敬老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还特意从道观里传出话来,说贾瑞是贾氏一族的麒麟子,命贾珍善待之,切不可与他为难。 更不要说,贾瑞还有一帮颇有体面的朋友,如仇亮、秦鸣奋这些人。听说那个解元魏东平,也到处说贾瑞是他的铁杆兄弟,两人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 至于那个薛蟠,更是变成了贾瑞的跟屁虫,现在还直接做起了扫盲书院商务学堂的堂主,也不怕熟悉他的人笑话他是个大傻。 贾瑞这种人怎么敢轻易敢惹? 真要把他惹急了,纠集一大帮朋友来到荣府讨说法,他又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政老爷,在这些人的合力面前,想不给他一个说法也难啊。 贾琏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急得尤二姐在一旁嘤嘤哭泣。 倒是尤老娘心中有一些主见,她提议道,“咱们在这里空想来空想去,也不大济事。不如先派个人去贾瑞那里探一下口风,询问他有什么要求。但凡咱们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呗。如果不能满足,再想其他的办法也不迟嘛。” 尤老娘的这个意见,得到了贾琏的首肯。但事情说定以后,又在派谁探口风的问题上犯了难。 原本贾蓉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贾蓉今年上半年以来,和贾瑞屡次发生冲突,又在贾琏和尤二姐之间拉过皮条,如果派他出马,只怕会引起贾瑞的更大反感不说,还有可能导致贾瑞产生不该有的猜疑。 而从身份上来讲,宁府的当家奶奶尤氏倒是可以作为说客,她和男女双方的关系都不远不近。 但她当初撺掇过贾瑞和尤二姐之间的婚事,在宁府中安排过双方看亲,现在又让她出面拆散这起姻缘,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众人商量了一番,始终讨论不出一个结果,反而更加犹豫不定。 最后,还是躲在墙角里旁听的尤三姐自告奋勇道,“要不还是派我走这一遭?都说贾瑞是个奇男子,是草根逆袭、白手创业的典型,我倒还真想着见识他一番。” 尤老娘苦笑道,“你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好意思说这些?没得还搭上了自己的清誉。” 尤三姐却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在乎什么清誉不清誉?真要想着清誉,当初姐姐就不该做出这种事情。当然了,我也不在乎这些。至于那个贾瑞,他愿意好好说话便罢,要是不好好说话,我就用美人计让他当众出丑。姐姐也好以这个作为借口,向他提出退婚。” 尤三姐这个思路,让贾琏眼前一亮。 是啊,这个贾瑞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曾偷窥过自己房中的丫头不说,听说还曾去过环采阁那种肮脏地方,采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番邦女子,这满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 贾瑞这个色中恶鬼,真要是看到了尤三姐这种极品尤物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还不是立即趴在尤三姐的石榴裙下,高唱着就这样被你征服? 想到这里,贾琏便同意了尤三姐的毛遂自荐。 尽管尤老娘和尤二姐都有些疑虑,认为不应当让尤三姐蹚这趟浑水,但考虑到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只好让尤三姐辛苦一趟了。 尤老娘还叮嘱尤三姐道,“到时候小心些,若他动手动脚,就立即高声喊人。不要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尤三姐眉头一皱道,“他敢?也不想想我尤三姐是谁。他只要敢图谋不轨,我非得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既然尤三姐主动请缨,贾琏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当即给了尤三姐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她有空上街后,买几件时新的花衣裳。 这让尤三姐的积极性更加高涨。 她当即表示,明天就去贾瑞那里说事,保证完成任务,胜利而返。 第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 “什么,尤三姐登门拜访,说想要见我?”贾瑞正在外书房里复习功课,听到小丫头辽东说起这件事时,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在贾瑞的多次推演中,尤氏母女俩可能会亲自上门摊牌,也可能会委托珍大嫂子或者贾蓉居间说合,甚至直接请动珍大哥帮着施加压力,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居然把尤三姐这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给派过来交涉了? 真要是涉及到敏感话题,她一个小姑娘敢搭腔吗?贾瑞猥琐地想到这里,不由嘿地笑出声来。 “把她请进来就是。”贾瑞吩咐辽东道。 不一会儿,尤三姐就从书房门外走了进来。她蓬松着头发,大红棉袄半掩半开,露出胸前一痕雪脯。 苍天啊,大地啊,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尤三姐这种妖娆打扮,一下子就把贾瑞的心给勾住了。他不得不承认,尤三姐果然是模样标致,体态风流,堪称颜值出道女明星级。 贾瑞在心里直呼救命,像他这种钢铁直男,对尤三姐这种庸脂俗粉式的美艳风格,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啊。 尤三姐倒是自来熟,她进门后,没有丝毫拘谨,反而很自然地坐在了书桌对面,平静地看着贾瑞。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贾瑞内心有些慌乱。 “你来做什么?”贾瑞手里捧着一本书,故作镇定地说道。 尤三姐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催婚了。你这接二连三,都纳了好几房妾室了,糟蹋了多少银子?我二姐在家里,可是心急得不得了。今日便派我过来问你,你究竟是不是诚心想和我二姐结婚?如果是诚心想结婚,那就年前举办婚礼,也好让我二姐早点过来整顿家务,将那些狐媚子都赶出家门。” 贾瑞当然不会相信尤三姐的满口胡诌,他心想,“上次在宁府会芳园中,你二姐都和贾琏勾搭在了一起,她要还想着嫁给我这个穷小子,那就真是奇了怪了。你这般虚张声势,对我是完全不起作用啊。” 贾瑞遂笑道,“你二姐真是这般想法?那我可是求之不得。这个好办,要是你二姐没意见,咱们今天就可以结拜为夫妻,让她过来主持家务。至于正式婚礼,过几日补办就是,我保证把你二姐风风光光地娶进家门。” 贾瑞说得如此肯定,倒是让尤三姐感觉有些棘手了。既然向贾瑞逼婚这个办法行不通,尤三姐只能另寻他策。 她转而开始说起了尤三姐的坏话,“你能对我二姐如此上心,倒让我真是没有想到。今日这些话,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又想着,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嘛。你可能不知道,我二姐这个人,妥妥地是个拜金女,只要谁有钱,她就愿意服侍谁,连我都看不起她这种轻浮作风。好像是在去年下半年吧,她和宁府里的珍老爷,也就是我那个便宜姐夫,两人背着我和小丫头们,在我二姐闺房中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珍老爷走后,她便把床罩、被单这些都置换下来,自己拿去清洗了,也没叫小丫头们搭个帮手。我怀疑二姐,是个水性杨花之人,出于内心正义感,不想让你被她蒙在鼓里。好在你们现在只是一个口头婚约,如果你现在提出退婚,应当还来得及。要不然等到我二姐进门,你头上只怕就要长满野草了。到时候你悔之晚矣。” “什么?简直是一派胡言。”贾瑞故作生气地说道,“你还是她亲妹妹呢,居然在她背后乱嚼舌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看尤二姐这人挺好,相貌上那么出挑且不说,而且还温柔贤惠,品行纯良,她那清纯如水的样子,早已刻在我心间。尤二姐绝不是你口中的这种水性杨花之辈。你要再对我未婚妻造谣污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说到最后,贾瑞的口吻越发严厉起来,吓得尤三姐浑身一哆嗦。 “贾瑞这个乌龟王八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吧?为了得到我二姐,连戴上绿帽子也无所谓了?你贾瑞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呀?”尤三姐一边在心中诅骂着贾瑞,一边却假意调笑道,“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瑞大哥这么严肃做什么呢?我也是想考验你一次,看你是不是相信我二姐,是不是对我二姐一片真心。” 贾瑞却不假辞色道,“考验完了没有?考验完了就赶紧离开,我没功夫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瞎扯淡。” 尤三姐心想,这贾瑞软硬不吃,二姐若想要顺利退婚,只怕是不大容易啊。 本着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的理念,尤三姐决定自我牺牲一回,对贾瑞施展美人计。在这个过程中,只要贾瑞动手动脚,就可以立即给他扣上一顶登徒子的大黑锅,让他声名狼藉。 他既然胆敢调戏未来的小姨子,品行如此不端正,二姐以此为借口,提出退婚,他贾瑞还有脸说什么吗? 想到这里,尤三姐都觉得有些隐隐地兴奋起来。 这个贾瑞不简单,他可是扫盲书院的一院之长啊,能把他拖下马,把他迷得颠三倒四,岂不是让她尤三姐立即声名远扬,成为北平城里舆论风暴中心的关键人物?从而证明了她尤三姐非同一般的个人魅力? 尤三姐笑眯眯地望着贾瑞,就像是一头饿狼看上了一只肥美的小羊。 她嗲声说道,“我二姐那一关,你算是通过了吧。但是我这一关,你还没有通过呀。自从上次在宁府看亲时,见到过你一次,后来又听说你在香山诗会中崭露头角,我这一颗芳心,就不知不觉地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日里夜里,都是想着你。我是真心想不通,我比二姐年轻,身材也比她更好,为什么你会死心塌地的看中她,偏偏却对我这样一个大美人,都懒得多瞧一下?我今天来到你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我不管那么多,你要么就把我们姐妹俩都娶进门,要么你就一个人都别想娶,我是不会同意你和二姐这门婚事的。”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小狐狸精坏得很。”贾瑞穿越而来,早就知道尤三姐的那一颗芳心,系在了英俊小生柳湘莲身上,怎么可能会突然看上自己?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但是在表面上,贾瑞却虚与委蛇,和尤三姐打起了太极。 “你是说,二女共嫁一夫?”贾瑞故意露出了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装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三妹此话当真?” 尤三姐斜乜了贾瑞一眼,嬉笑道,“我把真心话都告诉你了,你自己说呢?” 贾瑞犹然不敢相信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我贾瑞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享受这般艳福?真要是如此,就算是让我立即去死,也是值得的啊。” 听到贾瑞把话说得如此不堪,尤三姐自以为阴谋得逞,她想着乘胜追击,争取一次性把贾瑞给拿下来,便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只见尤三姐竟然将自己的大红棉袄给脱了下来,又扒拉掉了自己身上的低领针织内衣,露出了最里面的情趣肚兜和那雪白细腻的半边身子。 贾瑞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妖精啊,你可真是个小妖精啊。”贾瑞喃喃自语道。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尤三姐满脸堆着笑,故意拖长了声音反问道。 “相信了,相信了,这次我是真的相信了。”贾瑞笑言道。 陡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促地说道,“快快快,快到内书房里面去。这里是外书房,随时都有小丫头们要进来。可别让她们这些人坏了咱俩的好事呀。” 尤三姐早就注意到了通往内书房的那扇小门。她心里想着,等把贾瑞骗到内书房中,将贾瑞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两件,她就可以高声呼叫非礼,然后投诉贾瑞对他图谋不轨了。 先让贾瑞在他的两个侍妾面前丢尽颜面,引发各种猜疑和争吵。再然后趁着贾瑞家宅不宁时,二姐再托人上门提出退婚,可不就顺理成章了? 尤三姐踩着舞步,喜滋滋地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小门。 然而,看着眼前这一幕,尤三姐顿时像石化了一般,完全不知所措。 内书房中,彩明和坎迪二人并肩站在门口,对着尤三姐招了招手,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好啊尤三姐,认识你很高兴。” 第八十四章 言多必失 看着尤三姐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拉开门仓皇逃窜时,贾瑞、彩明和坎迪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原来,贾瑞和辽东说起尤三姐上门拜访一事时,彩明恰好就在内书房中,和坎迪说着悄悄话。 听说尤三姐要来,两人连忙停止了谈话,都一起躲在房门背后,想偷听贾瑞和尤三姐二人,究竟会谈论些什么。 想不到,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一想起此事,彩明就感觉乐不可支,坎迪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上半身子那里更是颤颤巍巍。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起伏波动的美景,但贾瑞还是忍不住口干舌燥起来。 贾瑞直着一双眼睛,要不是彩明就在跟前,他非得把坎迪当场修理一顿不可。 坎迪当然发现了贾瑞那猥琐不堪的神情,白了他一眼。猛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径直走到贾瑞身前,拧着他的耳朵问道,“刚才你说什么?你说今日就想和尤二姐结拜为夫妻,让她来整顿家务,把我和彩明都赶出家门?” “冤枉啊,冤枉。”贾瑞连忙叫屈道,“我这不是顺着尤三姐的话来说吗?我要不这么讲,又怎么能将计就计,让她上这么一个大当?” 坎迪的手却拧得更紧了,咬牙切齿道,“她上了什么大当,我不甚清楚。但你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把人家的身子都看光了。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想把她引进门来祸害我们?”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贾瑞连忙告饶道,“尤三姐今日上门,摆明了是包藏祸心,对我使了一招仙人跳啊。你们俩可不要被她所蒙蔽啊。” 这时候,彩明也走过来,恨恨地掐了贾瑞手臂一下,她恨声道,“你也真是个昧良心的。亏了我和坎迪,还轮流服侍你,让你夜夜做新郎。结果呢,你却还有空想着那个尤三姐。我问你,如果尤三姐真对你有意思,你不是就要把我和坎迪甩在一旁了?” “瞎说些什么,我贾瑞是这种人吗?”贾瑞忙于替自己辩白,都来不及深思熟虑,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况且人家喜欢那个冷面二郎柳湘莲,与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彩明睁大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看向贾瑞道。 贾瑞暗叫不好,心想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以后这种涉及到各人内心隐秘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才好,否则言多必失,难免会让人产生怀疑。 就像此时此刻,尤三姐喜欢柳湘莲这件事,尤三姐本人都还从没对人说过呢,自己却能提前知悉,这让众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这在彩明看来,当然是贾瑞对尤三姐早就不怀好意,竟然连她的意中情人都能暗中打听清楚,可见他平时围绕着尤三姐,下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银两? 想到这里,彩明把贾瑞的手臂掐得更紧了,痛得贾瑞嘴歪眼斜,身子都弯成了一张弓。彩明这才把手松开,算是放过了他。 而在尤三姐本人看来,那贾瑞自然就是恶魔一般的存在了,内心如此隐秘之事都能被他发觉,那还有什么事情能把他瞒住? 这样一个善于读心术的人,怎么敢容忍他继续活着?当然是要揭露此事,号召大伙儿对他进行肉体毁灭才是。 彩明和坎迪走后,贾瑞一个人回想了许久。他告诫自己,苟是王道,切记谨言慎行,更不可得意忘形啊。 贾瑞原本以为,彩明这次会一连生气好几天。结果到了当天晚上,彩明却笑意盈盈,说着好话,主动把贾瑞拉扯到她房中去了。 “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彩明问道。 “不这么完了还能怎样?”贾瑞回答道,“我当时就说过,我没有背着你打尤三姐的主意,她喜欢柳湘莲这件事,也是外面那些浮华浪子所瞎编的,我偶然间听到后,便在你和坎迪面前提了一嘴。结果却被你们联手痛殴了一顿,我找谁说理去?” 说到最后,贾瑞还假装生气起来,他故意板着一张脸,等着彩明来哄。 “好啦,好啦!”彩明又是帮贾瑞捶背,又是帮贾瑞揉肩,嘴里还说笑道,“我和坎迪都是逗你玩着呢,我们俩都没有生气,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印象中,你一直都心胸开阔,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啊。” 贾瑞真是被气笑了。他也在彩明身上揉了几把,让彩明花容失色,喘着粗气求饶。 许久过后,彩明伏在贾瑞怀里,小声道,“我是说,尤三姐今天过来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吗?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要有什么动作,比如说回头去找她们,商量用尤二姐置换平姐姐一事?这都到了寒冬腊月了,马上都要快过年了,事情早些商定下来,平姐姐那里好安心,我这里好放心,你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坏蛋,也好开心过大年嘛!” 说到最后时,彩明还假意在贾瑞背上捶打了几下,像是在给他挠痒痒一般,逗得贾瑞一阵轻笑。 贾瑞安抚彩明道,“你不要着急。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里,时间也在我们这里。我先前也思索了好大一会儿,为什么尤三姐这次上门,会如此不要脸,如此没有底线,连这种栽赃陷害的仙人跳手段都用上了?她们越是这样急迫,越是这样下作,说明问题就越是严重。本来,尤二姐和贾琏勾搭上,只要这两人不公开承认,谁能把他们俩怎么样?慢慢拖着就是了呗。拖得对方没有耐心了,自然有求到她们头上的时候。当时尤氏母女俩不就是这么拖着张华的吗?现在照样如此这般,以聘礼不够为借口,拖着我,我还能怎么样?毕竟双方还只是一个口头婚约嘛!所以我认为——” “你认为什么?”说到关键处,贾瑞却闭口不说了,急得彩明想揍他一顿。但她想了想,又怕激怒到贾瑞,到时候更加不肯说了,便改为吻了贾瑞左脸一下。 贾瑞哭笑不得,抹了一下左脸上的口水,沉吟道,“所以我认为,贾琏和尤二姐这二人干柴烈火,很有可能已做出了违背礼法之事,甚至于珠胎暗结,都是不难想象的事情。” “什么?尤二姐怀孕了?”彩明也是大吃一惊,询问道,“那为什么今日尤三姐一过来,反而开口就是向你逼婚?他们就不怕你假戏真做,从而发现这其中的隐情吗?” 贾瑞解释道,“说说而已罢了。尤三姐又做不了主,自然可以信口胡说,反正最后她以一句话年小不懂事,就推搪过去了。但你要是把这句话当真,说什么年底前结婚太仓促、还是要等过一段时间再说之类,可不就让人家抓住了把柄,说你对这个婚事不上心不急迫也不认真?这几顶黑帽子一扣上来,后续的言语交流,自然是朝着退婚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停顿了片刻后,贾瑞又说到,“这几日,尤氏母女俩那边,应当还会派其他人过来商洽。我想着言多必失,你们就不要出面接待了。我这里也会躲着不见人,先晾着他们几天。反正时间在我们这边,我们能等,尤二姐的肚子可不能等。” “那什么时候再和他们商谈呢?”彩明问道。 “不急。”贾瑞胸有成竹地说道,“等到最后的终极大boss,比如说贾琏或者贾珍这号人出面,我们就可以提出条件来了。因为我们所提出的这个条件,也只有这两人,才能做主应承下来。” 彩明不知道什么是终极大boss,她听成了中级大博士,还以为贾瑞是在讽刺琏二爷或珍老爷这两人不学无术呢。 她附和着轻笑了一声,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八十五章 闭门谢客 不出贾瑞所料。此后几天,尤氏母女俩先后派了两拨媒婆上门,都被彩明拦在垂花门外边,直接打发走了。 随后,尤老娘和贾蓉二人,更是先后找上门来,想要和贾瑞面谈一次。 但贾瑞一律以身体有恙为借口,躲在书房中不见人。 他对彩明笑道,“看来我所猜测的没错吧,那个尤二姐十有八九是怀孕了。只要我们沉得住气,就不怕她们不上来咬钩。我掐指一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和平儿姑娘这对好姐妹,在除夕前就能又一次团聚,再度重相逢了。你一定很是期待吧?” 贾瑞说到后面时,开始鼻孔朝天,语气中不无嘚瑟之意。 不要说彩明白了他好几眼,连坎迪也看他不惯,恨不得敲他几下后脑勺,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彩明说道,“我确实是很期待,但我是理智的期待。不像某些人,都期待得昏头昏脑了,都直接在别人耳边说出平姐姐的名字来了。” “哎,不是说人艰不拆吗,老是拿这件事损我做什么?”贾瑞抱怨道,“你要总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就不帮你了哟。你自己想办法把平儿姑娘骗到家里来好了。” 彩明遂笑着帮助贾瑞做了一套全身按摩,又给贾瑞端茶送水,给贾瑞掰橘子,喂吃苹果,贾瑞这才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贾瑞给焦老汉下达了一个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到内院中来,如果做不到,焦老汉夫妇俩的工钱就得减半。 于是乎,那个负责门卫值守的焦老汉手持一把菜刀,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立在宅院外边,谁敢不经通禀就直接入内,他就扬言和对方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对于这样的莽汉,媒婆也好,尤老娘也好,都不敢直冲进来;连贾蓉在焦老汉这种粗鲁汉子面前,也不敢强行破门而入。 他要是一不小心,折在了焦老汉这种人手里,可以说是完全划不来啊。事后就算是把这个焦老汉打死,又能有个什么鸟用? 然而话说回来,贾蓉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子,身份摆在这里,平时都是别人哄着惯着,还从来没有吃到过闭门羹哩。 现在居然被贾瑞这种穷酸给拒之门外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让他感觉多没有面子呀。 因为贾珍有过叮嘱,让他尽量不要招惹贾瑞,贾蓉倒是不敢在宅院外面大声喧哗。但面对焦老汉这种人,他还是有勇气撩拨一下的。 他恶狠狠地威胁焦老汉道,“你给我等着,小心你叔叔焦大落不到好。” 焦老汉浑然不惧道,“我怕个毛?早些年,我从金陵特意过来投靠他,想托他的门路,进入到你们宁府做事,他是左一个推搪,右一个不允。我没有办法,只好自力更生,依靠帮人赶马车过活。现在他年纪大了,又开始贪杯嗜酒,有些时候银钱不济手,还要找我借钱买酒喝。我早就对他一肚子的意见了。你们该咋办就咋办,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贾蓉一想也是,焦大要是稍微会做人一些,也不会沦落到如今鸡憎狗嫌的地步。拿他来威胁这个焦老汉,确实没什么意义,也就只好作罢,灰溜溜地离去了。 他在心里郁闷道,想从琏二爷手里赚一些零花钱,还真是格外艰难啊。 贾瑞虽然闭门不见客,但他也并没有闲着。 除了常规性的科考复习和日常体能锻炼之外,他近期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筹办扫盲书院首期识字班的结业典礼。 “什么是结业典礼?”书高作为学业司助理,本来应当是由他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但他也是头一回听说“结业典礼”这个名词,还把握不准贾瑞的真正意图,所以斗胆一问。 在书高的印象中,贾氏义学从来没有搞过什么结业典礼,也不知道贾瑞的这个想法,究竟是从而何来? “难道是从专为举人而设的‘鹿鸣宴’和专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簪花’仪式中所获得的灵感?”书高在心中嘀咕道。 贾瑞没有给书高做出太多解释,只是让他全程协助,边做边看,等到了下一次结业典礼时,就要由他这个学业司助理一手操办了。 经过长达三个月时间的耐心教导,首期识字班将近四百名学员之中,除个别人以外,绝大多数学员都通过了扫盲书院所组织的结业测试,基本达成了预定的教学目标,能认识300个左右字词,能独立、准确地进行十以内的加减乘除运算。 放在贾瑞上一世中,这点学业水平自然不算什么,连进厂打螺丝都还不具备资格呢,但在这个红楼世界中,却已算是粗通文墨,在街坊邻居们心目中,属于那种难得的能够识文断字的人才了。 贾瑞自掏腰包,为出席结业典礼的三百八十多位学员,准备了一份免费的早餐,每人发放一份烤面包片。这都是由坎迪亲手制作的,所以成本不高,尚在贾瑞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对于这些学员们来说,却也是属于一份意外之喜了。 贾瑞面向这些学员们,发表了一次正能量爆棚的演讲,鼓励大家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不断进取,创造辉煌。 随后,贾瑞以扫盲书院院长的身份,向学员们依次发放结业证书。 结业证书是由开化榜纸所制作,纸张虽薄但较有韧性,纸面上尽管有着些许连纹,但幸好不甚明显,正适合用作结业证书使用。 按照贾瑞最初的意思,原本是想着骚包一次,使用大内用细密洒金五色粉笺来制作结业证书的,但一估算下来,仅仅是这些纸张,就要花去不少的银钱,让他感到一阵肉疼,便只能放弃了。 结业证书上,注明了这些学员们的姓名、籍贯和出生年月,以及学习时间和知识掌握程度,希望借此能为学员们今后的生活与工作,提供一些证明和便利。 贾瑞也没有忘记通过这次结业典礼,夹带自己的一些私货。他给每位结业学员,发放了一份扫盲书院下设商务学堂的招生广告。 招生广告中有这样一句话:凡是经扫盲书院下设商务学堂培训结业,表现优异者,将有机会进入薛氏商铺、郭氏米铺等处工作。 这句广告语,一下子让结业学员们莫名兴奋起来。 薛氏商铺也好,郭氏米铺也罢,在整个北平城中,都有一定名气,其员工待遇也较为优厚。 能进入这样的店铺工作,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了。由不得这些学员和家长们不动心。 第八十六章 交涉赔偿 这天傍晚,贾瑞外书房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焦老汉虽然勇武过人,他那把菜刀也磨得异常锋利,但在宁府众多家丁的一哄而上之下,很快就被捆绑起来,丢入到了某个杂物间内。 他甚至连大声呼喊都来不及,就被人在嘴里塞了两只臭袜子,熏得他直想作呕。 看着眼前贾珍这人,貌似悠哉闲哉地坐在对面品茶,要说贾瑞心中没一丝慌张,那也是不可能的。 辛苦筹谋了小半年之久,成败就在今日一举啊。 贾瑞故作镇定,明知道这个宅子的内外院门都已被宁府家丁把守起来,他也只当做不知道,他倒想看一看,贾珍究竟会以怎样一种方式切入正题。 说实话,要不是贾琏百般恳请,实在是抹不开脸面,贾珍也不愿意露面做这个恶人。 这交涉赔偿之事,真要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定,他贾琏怎么自己不出面? 有道是: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贾琏这次真是玩大了啊。 眼看着贾瑞一脸平静的样子,贾珍就恨不得痛骂贾琏一顿,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强行冲入宅内,把守内外院门,先声夺人,让贾瑞感受一下国公府的底蕴和实力? 这对他完全没有作用啊! 贾珍心想,我早就给你贾琏提醒过了,这贾瑞已经不是以前的贾瑞了,既然你如此迷之自信,也就不要怪我没有一味地偏帮你了。 思忖了一会儿之后,贾珍开口言道,“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瑞老弟,我这次不请自来,还命令家中下人们把守宅院进出口等要害之处,也是害怕被人偷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此次干系甚大,涉及到荣宁二府的累世声誉,作为贾氏一族族长,我也不得不慎重其事。还希望你能谅解才是啊。” 贾瑞故作糊涂道,“啊,发生什么事了?竟然惊动到了珍大哥您这位族长,让您在百忙之中莅临寒舍?还请珍大哥言明就是。说起来,我也是贾氏一族的旁支成员嘛,为了家族兴旺和发展,我也是愿意贡献一份微薄之力的。” 贾珍犹豫道,“这事儿有些难于说出口啊。我看还是直说了吧,你的那个未婚妻尤二姐,她不守妇道,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什么?”贾瑞猛地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大怒道,“这是谁干的好事?请珍大哥告诉我这个人。我这就去都尉府找仇亮,请他借我一队兵丁,我非得把这对狗男女丢到永定河里,让他们俩生生世世都一起躺在永定河底不可。” “瑞老弟不要激动,瑞老弟千万不要激动啊。”贾珍连忙劝阻道。 贾瑞生气道,“我不激动可以,但请珍大哥告诉我这人是谁。真要是天潢贵胄,整个贾府都惹不起,那我认栽便是。但如果不是,我贾瑞也不是吃素的,非得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贾珍心想,他贾琏抱得了美人归,马上就要给尤二姐置办房舍,把她作为外室安置下来。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迟早都要被贾瑞给发现。 我现在要是不说,今后被贾瑞知道了,还得埋怨到我头上来。我又不是大冤种,凭什么给你贾琏分摊压力? 想到这里,贾珍便径直说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人是谁,但你一定要沉住气,切不可大呼小叫,让外人听到了笑话。” 随后,贾珍压低了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这人是贾琏。” 贾瑞心中狂喜,知道正戏就快要来了,但他在表面上却义愤填膺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原来是贾琏做出了这种猪狗不如之事。” “是啊,他是国公府的嫡子,我是穷酸旁支。他是出身比我高贵,地位比我显赫。但我想,这北平城里,天子脚下,不会没有一个不讲道理的地方。我明日就去顺天府衙鸣鼓喊冤,请求顺天府丞为我主持公道。”贾瑞以一种悲愤地语气说道。 “瑞老弟,息怒啊。”贾珍附和道,“这贾琏确实不是个东西,来之前,我就已经把他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并让他做好大出血的准备,要是瑞老弟不满意,这事情就没完。” 表明态度之后,贾珍又好言劝慰道,“我也知道,这尤二姐确实长相出众,谁见了都会为之着迷。但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可能再把尤二姐完璧归赵地还给你了。与其大家撕破脸皮,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让整个荣宁二府蒙羞,最后谁都落不到好处,还不如大家都坐下来谈一谈。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大胆地提出来,只要贾琏能办到的,我强摁着他的脖子,也得让他帮你办到。” 贾瑞一句话都不肯说,显示自己还处在气头上。 贾珍又耐心劝道,“这尤二姐水性杨花,本就不是什么好女人,听说早在贾琏得手之前,就被人糟蹋过了。瑞老弟就听老哥我一句劝说,该放下时就放下,我不是都已经放下了么。” “珍大哥放下了什么?”贾瑞打断贾珍说道。 贾珍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耳光,这明显是说漏嘴了呀。好在这个贾瑞似乎还不明就里,贾珍遂含糊其辞道,“该放下的事情多了,我这也是有感而发嘛!” 贾珍继续说道,“我建议你还不如以此为契机,拿捏一下贾琏,让他给予你大量赔偿。我想着,咱们男人嘛,无非就是金银财宝,美丽佳人。你要是贪图银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张八百两的银票。你如果是贪图美色,我府中还有几个绝色丫头,任凭你挑选三两个,让你今晚就可以享受齐人之福。” “贾琏和尤二姐犯下的错误,怎么能让珍大哥自掏腰包赔偿?真要赔偿,那也是贾琏和尤二姐这对狗男女向我赔偿。”贾瑞不同意贾珍的提议,当即反对道。 “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贾珍连忙表示赞同道。 既然贾瑞这里的口子都松开了,他自然也算是任务完成大半,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相互商讨的阶段了。 “那瑞老弟究竟有何诉求?不妨言明就是,我也好中间说合,把这件事情最终完美地解决掉嘛。”贾珍陪笑着说道。 “哎!”贾瑞一声长叹道,“不瞒珍大哥,我就是很吃尤二姐这种类型的颜值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仪的小仙女,结果却被贾琏给截胡了。你说我这心里气不气?我也不要这两人赔偿,让他俩声名扫地,人人唾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珍心中郁闷道,怎么说了老大半天,又回到原点了?那我刚才口干舌燥地讲了一通,不等于白讲了吗? 但贾瑞毕竟是受害者,发一些牢骚,抒发一些抑郁之气,也实属正常。他也不能因此批评贾瑞不是? 反过来,他还得顺着贾瑞的话来说,“瑞老弟说得没错,是得让这两个不知廉耻之人承担代价。但真要让他俩声名狼藉,我这个贾氏族长,也难逃干系啊,少不得要被老太太大骂一通,派我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到时候家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申斥我呢?要不瑞老弟就看在老哥我的薄面上,想一想如何赔偿才能让你满意的问题,你看如何?” 贾珍甚至还凑到贾瑞的耳朵边上,向他低语道,“你要真是放不下那个尤二姐,我还可以做主,把她妹妹尤三姐嫁给你,彩礼、陪嫁之类,都由贾琏一手包办,让你也称心如意一回。你说如何?” 第八十七章 代姐出嫁 说实话,关于把尤三姐嫁给贾瑞这个提议,贾珍内心是极不情愿的。 这个便宜小姨子,生长得如此娇艳,性格上又泼辣,真是好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啊。 他贾珍自己都处心积虑,想着迟早要把她哄上手,怎么肯轻易让给贾瑞这种穷酸货色? 但架不住前几天,尤三姐在家中反复哭闹,说她非要嫁给贾瑞做大妇不可,不好好地惩治彩明和那个白人姑娘一番,她发泄不掉心中的那口恶气。 贾琏对此,自然是高举双手赞成。 对于贾琏来讲,他已经把尤二姐哄骗上手,至于尤三姐落到谁的怀里,他才不会怎么关注呢。 尤三姐代姐出嫁,恰好可以帮他解决眼下这个棘手的难题,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贾琏甚至还慷慨地表示,如果事情就这么议定了,他可以包办贾瑞和尤三姐两人婚事的所有开支。 至于尤老娘,她原本也是对贾瑞很看中的。 尤二姐已经是逃不掉做贾琏妾室的命运了,但尤三姐如果能嫁个小户人家做大妇,则属于把两颗鸡蛋放在了不同的篮子里,也能够有效化解自家女儿们的婚姻投资风险。 尤老娘认为这可以一试。 更为重要的是,尤三姐性格火爆,拿定了主意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会来,尤老娘早就管不住她了。 既然反对也无济于事,她要嫁谁就嫁谁,随她去呗。 现在有贾琏这种大冤种出头,还不用她尤老娘筹办嫁妆,多好的事情呀。 既然大家都同意让尤三姐代姐出嫁,贾珍也不可能强烈反对。要不然,那就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所以再三考虑之下,贾珍还是把这个提议当面告诉贾瑞,看他究竟作何抉择。 贾瑞心里想着的却是,这个版本是不是有些不对了,尤三姐不是非英俊小生柳湘莲不嫁吗?怎么会突然同意嫁给自己这个猥琐油腻男了? 对于贾珍这个提议,贾瑞感觉自己很难回答。 他肯定不能说同意。一来,尤三姐是贾珍的目标人选,和贾珍直降杠上,他贾瑞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二来,最初的计划,是拿尤二姐换回贾琏房中的平儿姑娘。如果尤三姐代姐出嫁,那平儿姑娘肯定就没戏了。 这让贾瑞如何向彩明和平儿姑娘交代?又让了解真相的坎迪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见色忘义,言而无信,那自己今后还在家中怎么做人?还怎么竖立自己在家中的深情人设? 三来,娶了尤三姐为妻,就不可能再打宝钗的主意。 尤三姐是漂亮,但其综合条件比起宝钗,连提鞋都不配。贾瑞才不可能做这种傻事呢。 但贾瑞肯定也不可能直接拒绝。 从道理上来讲,尤二姐出轨,让同样年轻漂亮的尤三姐代为出嫁,对于女方来说,这是相当有诚意的表现了。 至于贾瑞自己,众人心目中的贪财好色之徒,竟然拒绝了尤三姐这种颜值出道女明星级人物抛来的绣球,这无论在谁看来,都透着一种浓浓的阴谋论的味道啊。 那还怎么开口向贾琏讨要平儿姑娘? 贾瑞遂道,“珍大哥的好意,我贾瑞心领了。我也不能说,我不喜欢尤三姐这个姑娘。像她这样鲜花一般的人物,人见人爱,这是定然的事情。但是因为发生了尤二姐这种丑事,我是已经有些害怕了。被人戴了一顶绿帽子,众人说说笑笑,或许也就过去了,说不定还会帮着我痛斥那对狗男女一番。但要是再被人奉上一顶绿帽子,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搁置?此事万万不可。” 看到贾瑞严词拒绝,贾珍内心一阵狂喜。 但他表面上却极力劝道,“这么漂亮的女子,这么好的婚事,瑞老弟就不再考虑一二?为了促成此事,你老哥我也是从中出了大力的哟,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啊。你要知道,现在是因为女方有错在先,才让你有这个便宜可捡。事后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呀。到时候你要后悔了,想要再迎娶尤三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啊。” 贾瑞心中痛骂道,你贾珍说得这么好听,谁不知道你心里藏的是什么鬼主意? 他再次拒绝道,“我意已决,尤三姐代姐出嫁一事,就不必再提了。但贾琏和尤二姐这对狗男女,不拿出让我满意的赔偿,我必定跟他们没完没了。” 见这起交涉终于回到了正路上,贾珍顿时满脸堆欢。 他让贾瑞尽管提条件,只要要求合理,他可以直接替贾琏做主。 一阵好说歹说,又在赔偿金额上拉扯了一番,两人最终商定,由贾琏掏出一千两银子,作为支付给贾瑞的赔偿款。 然后贾瑞取消和尤二姐的口头婚约,双方定情信物相互退还。 贾瑞这边,还需要将尤二姐和张华指腹为婚的原始婚约和张家父子联名开具的退婚文书,都打包交给贾琏处理。 事情结束后,双方不得将此事内幕透露给第三方,也不能再有任何异议。 贾珍带着家丁们走远后,彩明和坎迪从内书房中走了出来。 刚才贾瑞和贾珍二人的谈话,两人在门背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俩无心关注贾瑞是不是真心喜欢尤三姐,而是对双方一致同意以一千两银子结束此事的商定,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早就说好了,要用尤二姐置换平姐姐吗?怎么事到临头了,一千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那平姐姐今后怎么办?”彩明虽然不敢反对贾瑞的决定,但也还是鼓起勇气,向贾瑞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坎迪也在一旁嘀咕道,“原以为你还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想不到眼里也只剩下了银子,我以往还真是高看了你呀。” 贾瑞心想,没文化真可怕呀,难道还需要我把上一世陈忠实所着《白鹿原》中,白嘉轩卖地的那处经典情节都向你们复述一遍不成? 他忍不住好笑道,“两位姑奶奶,你们不要焦急嘛。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明天等贾琏来上门送银子时,我再向他提出平儿姑娘这件事,想必他会同意的。” 彩明问道,“你今天当着珍老爷的面,直接提出平姐姐这件事,不是更好些?他不是都打了包票,可以代替贾琏做主吗?反正平姐姐又与他珍老爷没关系,他今天赶在兴头上,一口气就答应了下来,岂不是省去了很多周折?” 贾瑞笑道,“今天提出平儿姑娘这件事也行,明天提出平儿姑娘这件事也可,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但要想让贾琏不产生怀疑,不在事后揣测我们的动机,还是明天向他当面提出来更好一些。你们二位,就放心好了。” 见贾瑞说得如此肯定,彩明和坎迪才算略微放下心来。 坎迪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平儿姑娘,但通过彩明那张嘴,已经知道了平儿姑娘的很多事情。 坎迪对平儿姑娘的不幸境遇深感同情,又对平儿姑娘那些仁义、热心的事迹充满了好感,还听到彩明解说了其中的利弊分析,尤其是正妻的超然地位和掌控侧室生死命运的可怕之处。 她现在比贾瑞,还更盼望着平儿姑娘能早一些来到家中作伴呢。家里的如花美眷们多了,贾瑞的婚事就不可能再高攀了。 到时候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进门做大妇,她也没有底气喊打喊杀不是? 为了让贾瑞坚定决心,坎迪和彩明二人联手,好好地伺候了贾瑞一回,让贾瑞一度如同工具人一般,脑袋都是空白的,几乎没有了任何思想意识。 两人还向贾瑞保证道,只要能让平儿姑娘顺利进门,以后这种美好的事情,都还是可以商量的。 吓得贾瑞浑身都打颤,他这小身板可不一定能撑住啊。 “平儿姑娘进门没问题,但类似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商量了。我是坚决不会再听从你们如此摆布的。”贾瑞一身正气地表示道。 第八十八章 横生枝节 也许是害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一大早,贾珍就带着贾琏、贾蓉二人上门拜访。这一次,他们身边倒没有带上数十名家丁耀武扬威,而是仅有几名小厮随行,显得低调了许多。 贾琏一进入书房之中,就对着贾瑞打躬作揖,连声说对不起。 对于他这种惺惺作态,贾瑞也仅仅是鼻子里哼了一声,勉强算作回应。 贾瑞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以此来显示自己还处于一种不悦、愤怒的精神状态之中。 见场面上的氛围有些尴尬,贾珍连忙走上前来打圆场,和贾瑞寒暄了两句。气氛稍有缓和之后,贾珍便切入正题,让贾琏把那一千两银子掏出来。 毕竟是拐走了别人的老婆,理亏在先,对于贾瑞这种无礼的行为,贾琏也无意计较。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金项圈和四个金手镯,一一向贾瑞解释说,“这都是从你凤嫂子那里掏摸出来的,这么大金项圈,拿到当铺里去,少说也值二百两银子一个,金手镯便宜一些,起码也值一百两银子一个。我这儿还有一张二百两面值的银票。合计一千两。请瑞老弟清点一下。” 贾瑞看着这些黄白之物,似乎颇为心动,他甚至还伸出手来,把那几个金项圈、金手镯都仔细摩挲了一遍,口中还叹息道,“这可都是金子呀,都是亮闪闪的金子做的呀。” 看着贾瑞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样,贾珍、贾琏和贾蓉等人相互间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中暗笑。 但他们很快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贾瑞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悲愤,像是谁欠了他一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贾瑞长叹道,“就是这点金银首饰,就让我把那么漂亮的未婚妻都给弄丢了,就让我在所有同窗以及未来的同僚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就能把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我贾瑞不服!”贾瑞霍然站起,斩钉截铁地说道。 贾琏原以为大势已定,只要自己掏出一千两银子,这件事情就算是摆平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贾瑞还会在中途唱出这么一出戏。他心中焦灼,把眼光投向身旁的贾珍,希望贾珍能出面转圜。 贾珍也有些恼火,这昨天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你贾瑞又搞这种幺蛾子做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昨天说吗?有什么要求,不能提前讲吗? 但贾瑞处在气头上,贾珍也不能一味地压制他,还得温言劝说道,“瑞老弟可是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如若是嫌银子少,我这里还可以给你贴补二百两银子,保管让你心中满意就是。” 贾瑞回答道,“珍大哥处事公道,为人又仗义,确实是一位好族长啊。按理来说,昨天已经议定的事情,我现在又心生悔意,是有些不应该。只是畏怯长辈的愤怒和同辈的耻笑,想着能不能再折衷一下,让我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无妨,无妨。”贾珍笑道,“昨天只是一个初步意向,并没有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双方也没有正式交割,你现在有些后悔,也是你应有的权利。就是不知道你这所谓折衷一下,到底是怎样一个思路,瑞老弟尽管明说,让我们也参详一下,究竟是否可行?你放心,在场诸人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可没有一个外人,不会到处胡说的。” 随后,贾瑞就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尤二姐这件事,还是作价一千两银子解决,但贾琏要把他房中的某个通房丫头卖给自己,至于价格方面,珍大哥处事公允,说多少就是多少,贾瑞自己绝无怨言。 贾瑞说完这些后,还向贾珍、贾琏二人鞠躬道歉,再三声明道,“我也是想着顾全自己的这张脸面,还请珍大哥、琏二哥能够成全呀。” 毕竟是横生枝节,贾珍颇有些不高兴。但这关键,还是要看贾琏的态度如何。贾琏如果说同意,他贾珍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贾琏勃然大怒,感觉自己的口中都要喷出火来。 这太气人了,这贾瑞还真是屡次三番,窥视自己房中的女眷啊。 上次王熙凤就说,贾瑞对平儿姑娘心存不轨。当时自己没放在心上,认为不至于此。后来贾瑞娶了彩明做侍妾,贾琏更是把此事看得淡了。 彩明虽然长相也不错,但放在整个荣府中,也就一般般了,还入不了贾琏的法眼。有一次,王熙凤想把彩明提为通房丫头,自己还表示不同意。 哪里想到,贾瑞还真是色胆包天,居然还敢打平儿姑娘的主意,还敢当面向自己提出这种荒唐无理的要求? 他就不怕自己开启暴走模式吗? 想到这里,贾琏转身就走。然而,等走到书房门口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走了之是很容易,问题是,走了之后怎么办呢?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尤二姐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贾瑞任他打杀? 或者,不顾荣宁二府的体面,强行霸占贾瑞的未婚妻?等着贾瑞祖父贾代儒一怒之下,去找那个顺天府丞主持公道?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满世界众所皆知,老太太要是一气之下,把自己赶出贾府,岂不是要落到贾瑞这般田地,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不住? 这不是更糟糕吗? 至于平儿姑娘,确实娇俏可人,又聪明伶俐,可谓品貌俱佳。一想到她那柔媚的身子,贾琏就感觉腹下一阵火热。 但话说回来,平儿姑娘是好,但自己也根本吃不到啊。就为了这一口吃不上的精美菜肴,和贾瑞这个穷酸斗气,把整张桌子都掀翻,值得么? 贾珍见贾琏的思想有所松动,也上前劝说了一番。 刚开始,对于贾瑞的横生枝节,贾珍是明显有些不愉快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如果不把贾琏房中的通房丫头卖给贾瑞作为补偿,最后事情又回到了尤三姐代姐出嫁的解决思路上来,那自己不是亏大了吗?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贾珍极力劝说贾琏道,“算了算了,一个通房小丫头而已,又值得些什么?此事也不伤你的体面。咱们凭良心讲,你琏老弟勾引上了人家的未婚妻,现在补偿给人家一个通房丫头,也属于合情合理,你还算是赚大了哩。你要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真要把这个贾瑞给逼急了,到时候谁都落不到好哇!” 贾珍为了力促此事,还表示道,“你要真舍不得,我府中还有一两个绝色女子,到时候送一个给尤二姐做贴身丫头,也算是我给你们俩人的贺礼了。” 贾琏早就羡慕贾珍在宁府中无人能制,一味高乐,差点把宁国府翻了过来。他房中一大群绝色女子,莺莺燕燕,个个都有着上等姿容。见贾珍如此慷慨,他又怎能不笑而纳之? 事情最终商定,贾琏赔偿贾瑞一千两银子,其中五百两银子,以贾琏房中的平儿姑娘作为代替,此后双方不得再有任何异议。 贾瑞言明,平儿姑娘落到他手上时,必须是一个全乎的身子,不能打死打残了再交给他。 对于这一点,贾珍、贾琏等人也都认同了。 几个人还围坐在一起,对于如何将平儿姑娘发卖出府,贾瑞这边又如何接收的相关细节问题,都仔细研究了一番。 临走前,贾珍还让贾蓉向贾瑞道歉,希望叔侄俩能够就此揭过,以往那些摩擦都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再不要发生冲突了。 看在贾珍的面子上,贾瑞当然是说没问题。至于将来怎么样,那就到时候再说好了。 第八十九章 平儿进门 贾琏一旦下定决心,倒也能雷厉风行。 次日,他趁着王熙凤去娘家办事之际,故意寻了平儿姑娘一个错处,便借机大发雷霆,将家里门窗都砸坏了。 盛怒之下,贾琏还吩咐下人叫来林之孝媳妇和一个叫做王婆的人牙子,他要当场把平儿姑娘发卖出去。 见贾琏正处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违逆他,当即遵照他的意思,办妥了发卖平儿姑娘的手续。 平儿姑娘已经提前从彩明那里得到了风声,倒也丝毫不慌张,她只是假装干嚎了两声,做了一下样子给众人看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她还把自己私下里积攒的一些金银细软都打成一个包裹,带出了荣国府。 贾琏虽然看到了,但也没有吭声,他也害怕处理不当,导致节外生枝。 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宁府中那个叫做文花的年轻女子。 昨晚聚餐饮酒时,贾珍命其在贾琏身边陪着喝酒,还让她给众人表演了一段才艺。 想不到这个文花不仅天生丽质,而且还会唱曲,喉清嗓嫩,真令人魄醉魂飞。要不是有贾珍、贾蓉父子俩在场,贾琏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把持得住。 贾琏只想早一点把平儿姑娘送到贾瑞手中,等事情结束后,贾珍再依照约定,将文花赠送给自己,他当晚就可以和文花双宿双飞了。 想到这里,贾琏又一次忍不住暗自激动起来。 林之孝媳妇带着王婆、平儿姑娘走出荣府侧门后,立即被人引到了一处小巷之中。 贾瑞早已雇来一辆马车,等候在这里。 等众人都上车后,马车便直接奔向地安门西面东官房,那里是宛平县衙所在地。 涉及到荣宁二府的人口买卖,宛平县衙历来都不敢过问,只是走一下过场,履行一下盖章手续就完了。 贾瑞又和宛平县教谕王恩允比较熟悉,办事人员也不敢故意拿捏他,待收到贾瑞送上来的半吊钱时,更是喜出望外,直呼贾公子好仗义。 在这些衙役们的帮助下,三下五除二,便将贾瑞买下平儿姑娘的官方手续办理得妥妥当当。 贾瑞又用马车,把林之孝媳妇和王婆都送了回去,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都落了回去,能用一种轻松惬意的心情,打量坐在自己身边的平儿姑娘了。 平儿姑娘是一张典型的瓜子脸,肌肤白净似雪。大概是因为刚才一路折腾、上下马车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和贾瑞坐在一起,她的呼吸稍微有些急促,显示出了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毕竟这就是她一辈子所要仰仗的男人啊。 贾瑞看出了平儿姑娘的尴尬之处,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也不便和她深谈。 便简要介绍起了自己的大致情况,家庭成员,目前经济状况以及扫盲书院发展前景,也谈到了自己对于感情一定要负责到底的态度。 平儿姑娘一路上,都是微笑着聆听,偶尔点一下头。她这种温婉可人的模样,很讨贾瑞的欢喜。 贾瑞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平儿姑娘挣脱了一下,见始终甩不开,随后便任由贾瑞牵着了。 但贾瑞也没有进一步动作,这让平儿姑娘感觉内心稍安。 两人都静静地坐在车厢中,感受着对方缓慢呼吸的声音和那种欲语还羞的暧昧,心中涌起一丝甜蜜。 马车驶进小花枝巷时,被人拦住了一下。 贾瑞打开车厢木门,把门帘拉开一道小缝,仔细瞧去,原来是贾琏的那个心腹小厮,叫做兴儿的,正在组织几个年老婆子搬运包裹行李。 上次在宁府参加尤氏三十寿宴时,兴儿有好几次凑到贾琏身边嘀咕一阵,不知道在悄悄地说些什么。贾瑞当时向身边诸人打听了一番,便把他认下了。但兴儿却并不认识贾瑞。 兴儿身后还有好几辆大车,把整个小花枝巷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车辆的厢门都大开着。贾瑞随意张望了一下,好家伙,里面都是一些箱子、柜子之类,动静着实不小啊。 在红楼原着中,贾琏也是把尤二姐安置在了小花枝巷。 哪里想到,贾瑞穿越过来之后,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产生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贾琏仍然是把尤二姐安置在这里。 红楼世界中的这种强大惯性,让贾瑞不由心生警惕。 “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贾琏想反悔,要把我们截回去?”平儿姑娘躲在车厢中,也发现了兴儿在这里,她一下子变得高度紧张起来。 “没有的事。”贾瑞安慰平儿姑娘道,“他要把你截回去,便要把尤二姐还给我,他怎么会舍得?” 贾琏是不是舍得尤二姐,平儿姑娘不甚清楚。但贾瑞却能先后舍弃了尤氏姐妹俩,就为了能把自己迎进家门,这让平儿姑娘既有一种骄傲的感觉,又有一种欣慰的心理。 想着这个贾瑞,处心积虑得到自己,大概也不全然是因为自己的美色,而是真的对自己有着一份感情吧。 思绪至此,平儿姑娘脸上的娇羞之色更加明显起来。 贾瑞本想着,等兴儿这些人把诸多箱子、柜子、包裹、行李之类都搬运进屋,便可以让他的马车过去了。谁曾想到,过了一会儿,又驶过来了好几辆马车。 随后,居中一辆马车的车厢门被人打开,三四个年轻的媳妇丫头,搀扶着尤二姐,走入小花枝巷靠西边的这栋宅院之中。 尤二姐那花枝招展的打扮,确实能让人眼前一亮,也不怪贾琏因此鬼迷了心窍,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他就不怕闹得举世皆知吗? 要知道,这里正是以前锦衣府堂官赵大人的别院,有不少人盯着这里。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现在竟然被贾琏给买下来了。 “你在看什么?尤二姐长得这般好看,你拿她来换我,是不是感觉有点后悔了?”平儿姑娘也看到了尤二姐,见贾瑞陷入沉思,便如此问道。 “哪能呢?”贾瑞淡然一笑道,“尤二姐是长得好看,颜值超出众人。但是你要明白,男女之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比起尤二姐这种无脑花瓶一般的拜金女,我还是更喜欢你和彩明这种品貌俱佳之人。这能让我在打拼事业之时,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不用担心被背叛,不用担心被出卖,不用担心最后落得一个人走财散的结局……” 贾瑞正说得慷慨激昂,打算对平儿姑娘进行一次深度洗脑时,却不料被平儿姑娘当场反问道,“还有那个白人姑娘坎迪呢?你为什么不提她?” 贾瑞尴尬之余,只好面红耳赤地说了一句遮面子的话,“你们以后都会明白我的好处的。” 他这般滑稽模样,逗得平儿姑娘轻声笑了起来。 贾瑞见这样长久等候下去,也不是一个事,便让平儿姑娘用帕子把头脸包住,他则牵着平儿姑娘的衣袖,下车步行回家。 至于所雇佣的这辆马车,贾瑞叮嘱赶车的张师傅,可以绕道小花枝巷东边,再赶到扫盲书院那里。待一会儿,他还要再次用车。张师傅欣然同意。 很快,平儿姑娘就跟着贾瑞,步行回到家中。 看到迎候在门口的彩明,平儿姑娘心中满含着久别重逢、绝处逢生、姐妹情深等复杂情愫,一时激动之下,忍不住抱着彩明痛哭起来。 这是她感动的泪水,也是她新生的希望啊。 第九十章 躲避风头 痛哭一番之后,彩明将平儿姑娘引入房中,叫辽西打来一盆热水,两人凑合着洗了一把脸,又涂抹了一些胭脂补妆。 当初在王熙凤房中时,两人也经常这样,现在来到了贾瑞房中再度重相逢,也仍然是这样。 两人都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平儿姑娘四处张望了一下,想着彩明既已入住了正房,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总不可能因为自己过来了,就仗着年龄比她大,把彩明从正房中挤走吧? 那多伤姐妹之间的感情啊? “要不自己就住东厢房好了?到时候主动开口,总比让贾瑞、彩明二人感觉为难要更好一些。”平儿姑娘这样想着。 但彩明却并没有给平儿姑娘开这个口的机会,而是先把平儿姑娘介绍给大家,又向平儿姑娘分别介绍了坎迪、冬梅、辽东、辽西、发财、发福、发家、发芽等人,说以后都是一家人。 彩明还向平儿姑娘解释说,坎迪诸事都是自己动手,不习惯由丫头们服侍,她名下的丫头发家,今后就记在平姐姐名下了。 平儿姑娘正想要说不可,这时候,贾瑞突然疾步走入房内,催促众人道,“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在宅院外边等着了,还是让平儿姑娘和坎迪赶紧上车吧。再迟了就怕不好了。” 怎么一回事?难道贾瑞想要把自己送走? 平儿姑娘震惊不解地看着贾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要真是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处心积虑地将自己给换回来? 彩明见状后,知道平儿姑娘内心所想,便忍不住笑道,“平姐姐可千万不要误解某人了。他也是担心琏二奶奶那边,可能会有一些非常手段,所以让你和坎迪先跟着去外面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还依旧住回来。我这正房的位置,还给平姐姐你留着呢。” 彩明口中的某人也解释道,“刚才书高回来说,王熙凤已从王子腾家返程了,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到荣府。我们这边还是要赶紧溜走,省得遇上了,凭空多上好几倍麻烦。” 平儿姑娘感觉又羞又躁,想着自己刚才误会了贾瑞,实属不应该。本打算向贾瑞说一句抱歉之类的话,但这人却早已离开屋子,向宅院外边走去了。 平儿姑娘和坎迪二人,连忙紧跟在后面。 走到宅院门口一看,只见门外边果然停着有一辆马车,赶车之人,正是刚才送贾瑞和平儿姑娘来到小花枝巷的那个张师傅。 贾瑞指挥着辽东、发家两个小丫头,将一些包裹行李搬入车厢,然后又亲手扶着平儿姑娘和坎迪二人,先后钻进了车厢内。 平儿姑娘还是第一次和贾瑞产生身体接触,微微有些害羞不习惯。但见那个白人姑娘坎迪,却是重重地拍打了贾瑞后背一下,嘴里还笑骂了一句“不要脸”。 彩明也批评贾瑞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么没正经?” 平儿姑娘也跟着轻笑起来。想着以前彩明给自己介绍过了的,说是这个贾瑞,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不注意场合,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动手动脚,专门喜欢揩油吃豆腐。 本来像这种事吧,晚上在卧室之内有一些亲昵动作,那也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还这样没有分寸,不是存心让小丫头们看见了在背后笑话么? 彩明还建议平儿姑娘以后防着点。想不到她这第一天来,就遇到了这种事。平儿姑娘也是哭笑不得。 平儿姑娘听见贾瑞在车厢外面,似乎在向彩明道别,他还叮嘱彩明要照顾好自己。不一会儿,贾瑞就带着小丫头辽东、发家二人,一起进入车厢内。 随后,马车便缓缓开动,小跑着离开了小花枝巷。 “为什么彩明没有跟上来?”平儿姑娘不好意思问贾瑞,便向身旁的坎迪问道。 坎迪笑道,“这是他们二人早就商量好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懒得管这些闲事。好像说,彩明是老太太亲口赏赐给贾瑞做侧室的,那个琏二奶奶就算是再凶狠跋扈,也不可能把彩明绑到荣府里去,否则,这不是公然打老太太的脸吗?所以他们俩决定下来了,让我和你跟着这个臭男人躲到城外庄子里去,彩明则留守在家中,与其周旋,观察形势。等风头过去了,再派人把我们接到城里来。” 贾瑞也补充说道,“放心好了,用尤二姐把你换回来这件事,我和彩明已经推演了数十遍。你是王熙凤身边的贴身丫头,掌握着她身边很多秘密,如今你不辞而别,更是显得她不能容人。她脸上怎么可能挂得住?恰好你又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这次贾琏偷偷地把你发卖出去,道理上确实讲不通,她势必要借此大闹一场,不把你搜出来,绝不会轻易罢休。我现在还没有实力和她硬刚,只能让她胡闹一场,我们则搬到乡下躲避风头。等她闹得不像话了,舆论氛围都不利于她了,她自然也就索然寡味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不了了之了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加了这么多麻烦,还让你失去了一个漂亮夫人。”平儿姑娘有些内疚地说道。 贾瑞笑道,“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讲。说实话,整个荣宁二府中,模样出挑的女孩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像你这种品貌俱佳之人,却就不多了。我能把你迎进家门,简直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也不知道像我这种情况,还没正式婚配,就有了好几房侍妾的人,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正室夫人。恐怕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内院里的诸多琐事,就要全部托付给你了。” 平儿姑娘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妥不妥。我前面还有彩明和坎迪两位,这内院之事,怎么也得她们两人先来掌管?” 坎迪笑言道,“你们说事可以,可不要捎上我。这内院的事情,我可管不了。我就管着某人就行了,他不听话,我就揪他的耳朵。” “你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贾瑞面对坎迪说笑道,“昨晚你还和我说过,要做什么淑女,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这才一天时间不到,你就又恢复了河东狮吼的做派?你这样可不行啊,坎迪。” “要你多管!”坎迪反击了一句,却忍不住连自己也笑了起来。她身前那两处柔软的地方,宛如波浪在轻轻摇晃。平儿姑娘同样作为一个女人,看见后都有一些舍不得挪动眼睛。 平儿姑娘羡慕地看着贾瑞和坎迪二人有说有笑,似乎抹平了主子和妾侍之间那种身份上的巨大差异,又回想起了自己在贾琏房中胆战心惊、心如死水一般的那些日子,似乎是在转瞬间,就切换了一个新场景,来到了一片新天地,可以任意地呼吸,大声地说笑。 想着今后,自己也可以和坎迪一样,和贾瑞这般笑闹,平儿姑娘不由得暗自神往。 “这样的日子才有奔头,这样的日子才算是人过的日子啊。”平儿姑娘在心中呼喊道。 九十一章 龙凤呈祥 马车径直向城外驶去,赶在傍晚城门关闭前,贾瑞等人下了车,换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将那些行李包裹也一起搬运到了另一辆马车上面。 随后,贾瑞便打赏了张师傅一吊钱作为酬劳。张师傅笑眯眯地向贾瑞道了谢,又跟焦老汉打了一个招呼,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张师傅和焦老汉两人之间,本来就是同行,关系一向处理得不错。这次贾瑞雇车,就是焦老汉帮着介绍的,所以他很承焦老汉的这份人情。 至于贾瑞等人接下来的去向,他一个字也没有问,也丝毫不敢问。 焦老汉便拉着贾瑞一行人,行走在北平城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天气很不好,路上还有一些积雪,车厢内时不时发生一阵颠簸。 贾瑞和坎迪感觉还好,两人身体素质不错,咬咬牙也能扛下去。 但平儿姑娘以及辽东、发家这两个小丫头,却着实吃了不少苦,有好几次都差点要呕吐出来。 贾瑞便帮着平儿姑娘捶背,又拿出水袋让她漱口,虽然并没有什么鸟用,但也让平儿姑娘体验到了一种被悉心照顾的感觉,让她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 等到终于到达目的地,马车驶入某个乡村院落停下来时,都已经快到二更时分了。 好在焦老汉的老婆刘嫂子早有准备,已经预备了好几桶热水,方便大家洗手洗脸,又将提前做好的饭菜热了一遍,端上大小两张桌子,让众人赶紧吃饭。 饭菜比较简陋,只有两道荤菜,两道素菜,都是一些小户人家常见的家常菜。但刘嫂子的手艺很好,众人也都吃得津津有味。 平儿姑娘虽然觉得口味还是重了一些,但可能是因为自己早已饿了的原因,也一口气吃了一大一小两碗饭,打破了她在荣府中的饭量记录。 晚饭过后,已是深夜时分,众人便由刘嫂子引导着,纷纷回到各自房内安歇去了。 坎迪冲着平儿姑娘笑了一下,还说了一句什么番语,便随着刘嫂子走入院子中,大概是去了某间厢房。 平儿姑娘也想跟着坎迪过去,但却被贾瑞伸手拦住了。 贾瑞牵着平儿姑娘的手,微笑着说道,“不用管她们,你今晚跟我走。” 想起她现在的身份,以及贾瑞这人的秉性,平儿姑娘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不由得心跳如鹿,脸色也变得潮红起来。 尽管平儿姑娘早有心理准备,也预想到了她和贾瑞之间发生情感纠葛的各种离奇场景,然而,在见到眼前这一幕时,她还是深感震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声。 这正是她幻想中的那一幕啊! 原来,贾瑞早已吩咐刘嫂子,把这间正房当做婚房一般设置。 一张宽大的婚床摆放在屋子靠东面墙中间,床上铺着大红喜色的鸳鸯被和双人连心枕头,床前挂着百子帐,左右两边床头之上,各悬挂着一个贴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灯笼。 床榻上还洒着一些花生、红枣、莲蓬、桂圆之类,大概是取多子多福之意。 婚床前不远处,也就是屋子中间,有一个涂抹了深红色油漆的圆形大木桌,边上搭配了四张小矮凳。圆形木桌上,有两支龙凤喜烛燃烧得正旺。 屋子靠西面窗户那里,还摆放了一张书桌,上面随意堆放着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以及几只毛笔、两个笔筒、一个砚台以及一盏做工细致的长明灯,显得有些凌乱。 贾瑞笑着对平儿姑娘解释道,“不好意思,书桌是有点乱。哎,都怪时间太赶了。刘嫂子也是昨天才被焦老汉送过来的,今日一整天,她不仅忙着打扫整个院子的卫生,其他房间,她也要一一的铺设被单棉褥之类。今天晚上我们刚到时的热水和饭菜,也是她一手准备。反正我是不忍心责怪她的,你要不满意,就打我一拳出出气?” 贾瑞抓住平儿姑娘的小手,打在自己的肚皮上。 平儿姑娘哪有这个胆子,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却不料贾瑞又捧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热烈地亲吻了起来。 平儿姑娘感觉自己的那颗芳心,简直要醉得化开了。 随后,她在意识模模糊糊之中,先是被贾瑞灌了一杯交杯酒,又被贾瑞连哄带骗地脱去了衣裳。等到贾瑞厚着脸皮,说要吃一口肉细多汁的香梨时,平儿姑娘终于彻底沦陷。 次日清晨,平儿姑娘从睡梦中醒来。她虽然也快二十岁了,说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大姑娘了,但毕竟还是第一次初经美好人事,还是有些感觉害羞。 她都不知道发生这种事后,以后该怎么面对贾瑞以及坎迪这些人。 然而,让她大吃一惊的是,贾瑞根本就不在身边。时间还这么早,他干嘛去了,怎么起床穿衣裳,也没有喊叫自己起身服侍? 或者,是他昨晚还没有得到满足,又偷偷地跑到坎迪那边加餐去了?想到这里,平儿姑娘感觉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因为她这里是肉细多汁的香梨,不如坎迪那里是皮薄肉嫩、柔软香甜的大白柚子? 要不以后也像坎迪一样,每天都喝两三杯热羊奶?似乎听彩明曾经说起过,说是这玩意儿极好,有利于促进人体的生长发育?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起身穿好衣裳。就在她准备打开房门,去屋外面看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贾瑞却已推门而入。 “你怎么起来得这么早?快去床上再睡一会儿。刚刚刘嫂子给我说过了,灶房里刚生火,开早饭还需要半个时辰哩。”贾瑞笑道。 “要不我也去厨房里帮帮忙?”平儿姑娘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虽然此处没有长辈,但她毕竟是新来乍到,也想在贾瑞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贤惠。 贾瑞断然否定道,“开什么玩笑?我用尽心思把你骗进家门,可不是让你去厨房里帮佣的。你和彩明二人,要承担起管家的重任,今后内院之事,一律由你们二人商量着处理。你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才是正事。” 平儿姑娘本想说,“你说得这么好听,等你今后大妇进门,还会让我和彩明管理家务?” 但她转念一想,这几天也算是她和贾瑞的好日子了,又何必提这些大煞风景的话,平白无故地扫人兴头?便含笑着点头应了。 贾瑞见平儿姑娘如此乖巧,内心也甚是欢喜。 两人又回到床上,和衣躺了一会儿。 贾瑞告诉平儿姑娘,他有早起锻炼的生活习惯。刚刚他去院子外边跑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周边地形,便又跑回来了,身子才微微发热。 平二姑娘问道,“这不就是一个普通乡下小院?还需要查看地形做什么?” 贾瑞笑道,“这只是我们扫盲书院的一个据点。连同目前我们所住的这个三进四合院,加上周边薄地,总共才不过一百二十亩地,花了不到二百两银子。现在扫盲书院账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我和郭络、仇亮等人商议过了,准备再买几十亩薄地,附近还有两座荒山,啥都不生产,如果价格好商量的话,我们也准备都拿下来。” 平儿姑娘不解地问道,“这京城郊区,什么时候地价这么便宜了?我记得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媳妇,说他们家在城外有三五十亩地,价值三百多两银子,平均下来,一亩地都值七八两银子了。怎么到了你这里,一亩地连二两银子都不值?” “真不知道是说你傻,还是说你什么好?”贾瑞笑着解释道,“譬如同样是一个女人,你是我折价五百两银子,费尽心思从贾琏那里买过来的,而像小丫头辽东、发家这二人,就只能各值一二吊钱,她们俩找谁说理去?土地价格也是这样,上等良田十两银子一亩也不稀奇,中等良田也值三五两银子一亩,至于那些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你就算是白送给人家,人家也不一定就要。我先前就说了,这里都是薄地,就这个价,还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求着卖给咱们的呢。” 两人躺在床上,说笑了一会儿,又贴身温存了一次。贾瑞正感到疲乏,想要补个回笼觉的时候,坎迪却在门外喊着要吃早饭了。 贾瑞苦笑了一下,央求平儿姑娘道,“待会儿坎迪若是说要出去走一走,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即便答应了也别叫上我。” “为什么?”平儿姑娘不解地问道。 贾瑞一声长叹道,“哎,她太能折腾了。上次带她去逛街,她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来,一直走走看看,就没有停歇过一次。可怜我两条腿,都差点给走断了。” “活该。”平儿姑娘笑道,“这事儿我早就听说了。你还不是听到坎迪答应说,只要你陪她逛街,她就再次让你一亲芳泽?如今你心想事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贾瑞万万没有想到,彩明连这种事也告诉平儿姑娘,简直就是一整个大无语。 九十二章 买田置地 早饭时,坎迪果然怂恿着众人,说都去外面走走。 贾瑞则以刚搬过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打理为由,拒绝了坎迪的这个建议。气得坎迪噘着嘴吧,脸上像是吊着一个水葫芦。 平儿姑娘没有做声,她既心疼贾瑞昨晚折腾了一个晚上,担心他身体上吃不消,也认为初来乍到,家里确实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收尾。 比如说,昨天从城里带来的好几个包裹行李,都需要打开收拾整理,再分门别类地存放好。 平儿姑娘主动请缨,带着辽东、发家两个小丫头,专门处理这个事情。 贾瑞实在是没法推脱坎迪的纠缠,只好折中了一下,带着坎迪前前后后,满院子转悠。两人商量着,想给这个院子的使用情况,做一个合理规划。 这个三进四合院,共有倒座房八间,后罩房九间,正房五间,东西耳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五间,另有厨房、茅厕之类不计。 目前贾瑞和平儿姑娘,都住在右边正房之内。 坎迪昨晚是住在东厢房的,但这是因为这两天属于平儿姑娘的好日子,情况特殊。 她想着给贾瑞和平儿姑娘留下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所以临时在东厢房中凑合了一晚。辽东和发家这两个小丫头,也是出于这种情况,临时住在东厢房中。 等再过两天,坎迪还是要住到正房中去,到时候和平儿姑娘比邻而居。 贾瑞打算在西厢房中,开辟内外两间书房。至于东厢房,则开辟两间出来作为客卧使用。 剩余的好几间厢房,除了一间已充当会客室,另一间将作为餐厅之外,其他几个房间都还没有想好具体用途,暂时也无需着急。 辽东、发家虽然都在厨房帮厨,但名义上的主要工作,还是在贾瑞和坎迪身边做贴身丫头。 贾瑞已经和平儿姑娘说好了,以后辽东跟着平儿姑娘,发家还是跟着坎迪。至于坎迪是否习惯,哪怕把她打发到厨房中去,都是坎迪自己的选择,贾瑞也不会多管。 这两个丫头,晚上都睡在东耳房中,平儿姑娘和坎迪二人若晚上有需要时,小丫头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焦老汉夫妇俩住在倒座房内。焦老汉白天负责耕种,兼管那辆马车。若贾瑞需要,他随时可以充当赶车马夫。 刘嫂子则主要负责厨房烧煮,若非特殊情况,其他诸事不管。 贾瑞已经给焦老汉配备了两个小厮,一个叫钟威,一个叫乐高,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以前跟着焦老汉学过一阵赶车,性格上都比较忠厚老实,是贾瑞提出后,焦老汉再推荐过来的。 贾瑞对这两人也较为满意,给他们俩开出的工价是一个月半吊钱,包吃包住。等他俩长大了以后,若双方都满意,还可以继续雇佣,到时候工价还可以再提高。 钟威也睡在倒座房内,住在焦老汉夫妇隔壁,平常跟着焦老汉做事,学习种田和赶车,晚上负责夜间值守。 乐高平常也跟着焦老汉学习做事,但晚间则睡在后罩房内。后院太大了,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照管。 忙完这些后,贾瑞便强拉着坎迪进屋,找平儿姑娘说话。趁着两人叽叽喳喳说得热乎的时候,他便偷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下午,曹里长来访,贾瑞在会客室中接见了他。 早在宁府会芳园中,确定贾琏和尤二姐勾搭上了之后,贾瑞便开始想着狡兔三窟,如何在城外买田置地的问题了。 不仅仅是为了暂避锋芒,躲开王熙凤极有可能的反击报复,也是为了扫盲书院的进一步发展。 郭氏米铺的生意红火,实际上放映了红楼世界中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粮食短缺、米价高涨问题。 以至于堂堂的荣国公府,连特供老太太的红稻米粥都不能敞开供应,只能可着头做帽子,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 郭氏米铺的采购人员遍布江南,最远已到达闽省、粤省一带。贾瑞托郭络,想采买一些土豆、玉米、番薯、番茄之类的种子,中途虽然颇费周折,但总算是心想事成。 虽然据采购人员说,番薯、番茄之类尚没有见到,但幸运的是,好歹买到了一麻袋土豆和几个玉米棒子,一路辗转,运送到了北平城里,再由郭络转交到贾瑞手上。 贾瑞自掏腰包,拿出了二十吊钱,委托郭络转交给这名尽职尽责的采购人员,以示奖励。 贾瑞已打算在扫盲书院下面,新设一个农业学堂,以此为孵化基地,将土豆这种作物在顺天府范围内尽早推广开来,缓解粮食危机。 为了筹集资金,今年春上所买的那个二进四合院,前几天已经以二百五十两银子的价格,转卖给了小舅子吴武。今后扫盲书院识字班的教学,则放在新院子的倒座房和后罩房这两处地方。 此前,贾瑞已经吩咐下去,对后罩房进行了改造和装修,等到明年开春后,扫盲书院第三期识字班开学时,便可以使用了。 卖房时,曹保正作为吴武的岳丈,也过来帮着查看了一番。 房子确实是好房子,当时查姓举人之所以便宜卖给贾瑞,也是看在贾代儒这个前辈举人的面子上。 现在扫盲书院将名下这处资产卖给吴武,当然不可能才卖二百两这么便宜的价格了。其他创院元老极有可能不同意且不说,吴武本人也不敢这么想。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贾瑞才是他的一个便宜姐夫。 最后双方商定以二百五十两银子成交,算是皆大欢喜。 签署买卖契约的时候,贾瑞无意中说起自己要在城外置地,而且是那种贫瘠的薄地时,曹保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当天就派自己的大儿子曹盖去了城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亲弟弟曹里长。 周太祖张士诚定鼎中原之后,曾颁发意旨,对大周朝实行里甲编制,每里二百一十户,除十个甲长户之外,另有两百户为甲首户,分为十甲。 每甲二十户,各设有甲长一名,协助里长催办钱粮、勾摄公事、签到画押、上传下达之类。 每两甲还设有保长一名,协助里长负责保内治安和徭役供应,在本保发生司法诉讼之时,亦可充当人证。 里长和保长,一般都是在甲长之中产生。 里甲编制的推行,目的在于保证朝廷赋税的正常征收。一般情况下,里长向来由本地田亩最多、家资最富者充任。 一旦发生征收不齐,或者甲内农户逃亡等情况,那么则由里长、甲长分摊赔纳,这样便可保证朝廷税粮数额如数完成。 曹里长当时年轻不懂事,贪图地价便宜,一口气买下了将近六百亩薄地,结果被官府视为本乡首富,不由分说就让他充任了里长一职。 这些年来,为了应付这个里长差事,他真是上下都得罪,上下都受气,不知道贴补了多少银子进去。 如今扫盲书院有意在城外买地扩张,他当然要积极争取了。 等他名目下的土地数量降到一定程度,他自然可以卸下这个里长差事,哪怕是再让他做甲长,责任更小一些也行啊。 九十三章 便宜出售 曹里长这次过来,是想继续忽悠贾瑞买田置地。 现如今,他名下还有将近八百亩土地,虽然大多数都是一些薄地,产出极低,但官府可不会看田间地头的土地肥力如何。 官府仍然认为,你是方圆五里之内最大的地主,你不做倒霉催的里长,谁做里长? 曹里长打算再卖给贾瑞三五百亩薄地,哪怕是再卖给贾瑞二百亩薄地也行。只要他名下的土地数量下降到六百亩之内,邻村王家庄的那个田员外,就比自己的田亩数量更多了。 到时候,自己再去昌平县衙上下打点一番,顺利交卸了这个里长差事就是。 曹里长的内心算盘打得砰砰作响,但贾瑞也不是一个旷世怨种。 他早就打听到了曹里长热心卖地背后的真实意图,也有些后悔上次买地太仓促,没有好好地压一下价格。 所以这回面对曹里长的极力忽悠,他并没有为之所动,反而一再强调自己手头上的银两有限,就算是再买地,顶多也就买个三五十亩。 “才三五十亩?”曹里长听说后,不禁有些泄气了。 就算还能再卖出去三五十亩薄地,他还是附近最大的地主,这个倒霉催的里长职务,难道真的不能甩锅出去了? 一想起昌平县衙的户房胥吏们来到家中催收钱粮,还得置办酒席,好吃好喝地招待这些人时,曹里长就气不打一处来。 更为可气的是,这些鸟人们喝醉酒了,还喜欢动手动脚,调戏家中的小丫头们。有一次甚至还调戏到了自己的通房丫头身上,真是婶可忍,叔可不能忍呀! 而里甲内的农户又时常威胁自己,说要是再暴力催缴,他就举家逃到北平城里卖身为奴。 碰到这种情况,曹里长还得伏低做小,给这些人说一番好话,省得他们真的一走了之,到时候他们所欠下的税赋,还不是自己代为缴纳? 曹里长感觉自己这个乡间土财主,真是活得太憋屈了。远不如自己的胞兄在北平城里发展,虽然土地少一些,房子小一些,但日子过得清爽自在啊。 “不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哪怕是便宜出售,今天也一定要再卖二百亩薄地给这个年轻人。冤大头也不能一直由自己来当。”曹里长在心中发狠道。 “那您手头还有多少两银子?”曹里长笑眯眯地问道。 贾瑞笑道,“我手头最多还能挤出五十两银子买地,曹里长看着办就是。” “这个,这个……”曹里长有些犹豫了。 这才五十两银子,怎么也不可能买到两百亩薄地啊? 贾瑞又道,“此事倒也不急。曹里长可以回家去慢慢想。待会儿,我还要拜访一下邻村王家庄的田员外,听说他们村里的那个田寡妇,确实有一些韵味,值得瞻仰一番。顺便也好问一下,他名下有没有便宜的薄地打算出手。因此,我也就不虚留曹里长在这里喝茶了。” “什么?”曹里长一听说田员外也打算卖地,急得直跳脚,连忙向贾瑞打躬作揖道,“五十两也行,五十两也行啊。请贾爷现在就随我去田地里看一看,两百亩土地一马平川,只需要你五十两银子即可。” “五十两银子买两百亩薄地?”贾瑞也有点不敢置信,他想着曹里长会便宜一点卖给他土地,但也没想到会便宜到这种程度。 曹里长也是被逼上了梁山,他实在是不想再做这个倒霉催的里长了。 当然,话说回来,曹里长把名下的这些薄地,以便宜的价格卖给村里租户和外来流民们,每一户人家卖个十亩八亩,也不是不可以。 但一来,这些土地离他自家庄园很近。要是周边都是这些外来流民定居在此,治安形势就太严峻了。到时候,这些流民偷鸡摸狗,扯几把麦子,到底是管还是不管,能不能管得住? 万一又因为争水争地发生矛盾,引发械斗,导致伤残,曹里长卖地的这些银子,恐怕还不够赔付的了。 二来,住的户数多了,管理起来就麻烦。这不是给自己这个里长找罪受么?就算自己不做里长了,甲长或保长之类的差事,还是依旧跑不掉啊。 还不如干脆打包卖给贾瑞,有什么事情,沟通起来也方便。遇到为难的事情了,也能相互之间有个商量不是? 贾瑞带着小厮钟威,跟着曹里长在附近田间地头溜达了一圈。确实如曹里长所说,这两百亩土地一马平川,耕种起来很方便。 但贾瑞俯下身子,抓起几个土块揉捏了一番,发现土质已经半沙化了。这种沙化土地要是种小麦,产量肯定很低。 贾瑞质问曹里长道,“冬小麦呢?怎么这地里什么都没有种?你这是打算要抛荒了?亏我们还沾点亲带点故呢,看在曹保正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这样忽悠啊。你这都抛荒了的土地卖给我,还讲不讲一点良心了?” 曹里长慌忙地解释道,“不是抛荒,我保证这绝对不是抛荒。等明年开春了,我就打算种西瓜了。土地虽然沙化,但种出来的西瓜,绝对又大又甜,运送几车西瓜到北平城里,保证能发大财。” “我信你个鬼。”贾瑞在心里直觉好笑。这个曹里长看着年轻,却也满肚子都是坏水啊。 贾瑞笑道,“那你明年种西瓜吧,我就不耽搁您发财了。” 听到贾瑞这么一说,曹里长便有些着急了。他尴尬地笑道,“这块土地是有些不肥沃,但架不住面积甚广啊。您想想,这两百亩土地,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用处可大着哩。贾爷远来是客,这就随我去寒舍吃一顿酒,咱们酒桌上慢慢聊。” 曹里长拉着贾瑞去了自家庄园,治办了一桌酒席,好好地招待了贾瑞一次。酒宴中途,他还安排了自己房中那个颇有些姿色的通房丫头,猛灌了贾瑞两大杯美酒。 贾瑞也正好可以趁着酒意遮脸,提出了这两百亩沙地,外加附近两座荒山,一起打包卖给他,计价五十两银子的提议。 那两座荒山还是曹里长的祖辈置买下来的。曹里长在十多年前,曾经爬上山去瞧过一回,山上都是一些荒草乱石,没有任何产出。曹里长也便无心关注了。 附近农户冬闲时,常去山上射猎野鸡野兔之类,他也懒得费心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既然贾瑞想要荒山,那就打包卖给他好了,还能落下一个人情。”曹里长这般想着,便点头答应了贾瑞。 胜利的谈判成果,到来得如此之快,倒是让贾瑞有些自我怀疑了。难道他这次买地,又被曹里长给忽悠了? 九十四章 狗血故事 当然了,有了曹里长的前车之鉴,贾瑞也不会傻到将这二百亩荒地都寄在自己名下。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监生,说话还是不够响亮。 万一哪一天,有那某起不长眼的衙役,硬是要给贾瑞安排一个甲长的差事,他还得请人吃酒,才能把这个差事给卸下,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诸事谈妥之后,贾瑞派了钟威进城一趟,给都尉府的仇亮捎了一句话,让他有空的时候,来乡下转一转。 仇亮闻讯后,当天晚上就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他是真想聊一聊贾瑞身上的狗血故事啊。 仇亮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向贾瑞介绍他所打听到的一些情况,“现在整个北平城里都快传疯了。先是说你狗胆包天,竟然勾引了荣国府贾琏房中的通房丫头。后来又有人替你打抱不平,说你才是受害者,是贾琏勾引了你的未婚妻尤二姐在先,然后贾琏又将通房丫头平儿姑娘补偿给你在后。舆论普遍认为,你是不堪羞辱,这才避走乡下,都说你今后没脸见人了呢。” 仇亮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心态侃侃而谈,“这真是太有趣了,反转又反转啊。期间,还夹杂着王熙凤大闹贾氏义学,说要让你祖父把人交出来,气得你祖父闭门不出。她又跑到你那处新院子,向彩明姑娘询问你的行踪,一气之下,还砸坏了我们扫盲书院的好几间教室。作为创院元老,我先提前声明,我可不会惯着她,到时候肯定要找她加倍赔偿。” 仇亮还说道,“过了两三天,得知你也是受害者之后,王熙凤便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折回府中。但她回到荣府后,又逮住贾琏大闹了一场,现在连九省统制王子腾的夫人都惊动了。这个花边新闻究竟怎么处理,众说纷纭。不过总的评价,还是对你不利,说你是个乌龟王八蛋,为了讨好荣府中的琏二爷,连未婚妻也被迫送人了。要不是前几天,从你这里提前得到了真相,我还真是看不起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预测到王熙凤极有可能大闹一场之后,贾瑞在逃离前,曾向仇亮寻求帮助。 贾瑞央求他趁着王熙凤闹事的时候,放一些内幕消息出去。 既然是求人办事,当然也不可能瞒着对方,贾瑞便把这件事的具体内幕,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仇亮。 当然,涉及到贾瑞系穿越而来,早就洞悉了贾琏和尤二姐之间必有一场冤孽之类的隐秘之事,贾瑞就选择性的忽视了。 虽然当初和贾珍、贾琏等人谈判时,都说好要保守秘密。但贾瑞可不会这么傻。好事儿是贾琏得了去,独自承担王熙凤怒火的却是他贾瑞,凭什么? 更何况,贾珍头一次登门的时候,还带来了数十位家丁,知道其中内幕的人,没有一百人,怕也至少有了三五十人。正好可以方便贾瑞从中煽风点火,离间贾琏和王熙凤之间的夫妻关系。 贾瑞认为,既然这些内幕消息迟早都要传出去,那还不如自己先把风声放出去,帮助自己塑造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是啊,被人说成是乌龟王八蛋,确实是有一点丢脸。但丢脸就丢脸呗,又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能赢得一部分人的同情。 这对于自己苟在红楼,还是有着些许帮助的。 贾瑞将这次增加收购两百亩薄地以及两座荒山的计划,向仇亮做了简单通报,并希望他这次,能够出面代为持有。 仇亮笑道,“我就知道你这次会打我的主意。我记得你祖父曾中过举人,让他代为持有不是更好一些,连田赋也不用缴纳?” “哎,还等现在呢!”贾瑞说道,“早在八百年前,我祖父那免缴税赋两百亩地的士人优待,就被他一个同年的侄子给占用了。每年给我们家十两左右银子的年礼,我都不想说什么了。” 仇亮沉吟道,“两百亩地寄在名下,每年却只能拿到十两银子,这确实是有些太少了。你祖父可能还有其他顾虑,比如维持双方的友好关系,照顾同年好友的子侄一辈,等等。当然了,祖辈争取到的福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上次你这样劝解我,我也听到心里去了。家父前几天告诉我,说要给我三千两银子,让我今后自己发展,我也同意了。” “才分给了你三千两?”贾瑞简直不敢相信。都尉府分家,才打发给嫡长子三千两银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仇亮却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如果硬要说我是嫡长子,理应优待,这么分家确实不合理。但如果说,按照家中兄弟姐妹人数平均分配,每人三千两,却又公平合理得很。我谁都不怪,只能怪我那个继母太能生,都已经有了六个孩子了,前不久,她竟然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对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都尉府要分家,难道我好意思说,我一个人拿二万两银子,其他兄弟姐妹各拿一千两,这也明显说不过去啊?” “仇兄弟仁义啊。”贾瑞感慨地说道。他又问仇亮,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仇亮笑道,“打算怎么没有?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开什么玩笑?”贾瑞摆了摆手,说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连未婚妻都弄丢了呢。” 仇亮却正色道,“我可是说真的。家父前几天和我深谈了一次,讲述了他的实际困难,希望我能谅解他。也谈到了我本人的今后出路。他说扫盲书院的发展形势极好,武备学堂也不是没有办成的希望,建议我少去风月场所,不妨再拿出千儿八百两银子,增加我在扫盲书院的所占投资比例。” “你父亲是营中都尉,朝廷二品大员,竟然看好我们这个小小的扫盲书院?”贾瑞有些惊诧道。 仇亮笑道,“正因为我父亲是朝廷官员,他才有这个能力,把你的算计都揣摩得清清楚楚。你先是办低价识字班,靠人流量赚钱。等识字的人多了以后,你又办商务学堂,打着读书包就业分配的借口,再赚这些识字的人一笔钱。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打出了名气,人人都知道你手头上,恐怕还至少有几十首神曲。那些京城名妓,就等着你的音乐学堂开办起来,到时候,哪怕学费需要上百两银子,估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想想就这一个小项目,又要赚多少?你现在来到乡下买地,显然也不是无的放矢。瑞大哥,不是小弟我出卖你,实在是你这一系列操作,看得我眼花缭乱,只能向我父亲寻求解释啊!” 听到仇亮说完后,贾瑞浑身一阵冷汗。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颇深,外人肯定不了解。谁能知道,仇亮的父亲,仅仅是根据他儿子的转述,就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幸好他和仇亮是好朋友,不然被人家故意针对或存心惦记的话,可能就要坏事了。 至于仇亮想要扩大投资比例的事,贾瑞也不敢立即答应。这还得等到扫盲书院召开下一次办公会时,再正式提出来不迟。 晚饭过后,贾瑞想留仇亮及其小厮就在寒舍休息,但仇亮却不肯,说他和王家庄的田寡妇相识,打算趁夜拜访一下老朋友。 贾瑞心领神会,也不便虚留,任由他自便即可。但贾瑞也要求他明日一定要过来吃午饭,饭后还要和曹里长办理买卖土地的交割手续呢。 仇亮点了点头,便纵马而去了。 九十五章 人命如蚁 这天晚上,贾瑞一番折腾过后,心满意足地搂着平儿姑娘相伴而眠。但是他脑海深处,却一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他想着王家庄田寡妇的事情。 贾瑞心想,这田寡妇一个人的魅力,难道就这么大?迷倒了呆霸王薛蟠还不够,竟然把都尉府的公子仇亮也拉拢住了。 想当初在环采阁,多少异域佳丽,薛蟠和仇亮二人,都不甚动心,好似正人君子一般。 可现在呢?一个说是连续住了好几宿,还得薛姨妈派人去找,薛蟠才肯回城里来。一个则说是趁夜拜访,耽搁一个晚上都不行,急色成了这样。 至于吗?为了一个乡下寡妇,这两人都开始变得晕晕乎乎不着调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办理好土地交割手续之后,曹里长邀请贾瑞和仇亮二人喝茶,期间谈到了王家庄的田寡妇这回事,贾瑞才算豁然开朗。 原来,田寡妇并不是指一个人,而是共有九个人。 最开始,王家庄田家九兄弟中的老大等四人,随着某个商队去关外沈州贩卖瓷器,结果途中遇到了女真某部南下侵扰,整个商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因为这件事情,田家九个媳妇中,有四个变成了寡妇。 有人说,田家四兄弟确实都挂掉了。也有人说,田家四兄弟中,还有两三人可能还活着,成为了女真某部首领的包衣奴才,怕是一辈子也回不到关内了。 过了半年之后,田家九兄弟中的老二等五人,随着某个商队去西北长安贩运布匹,本来想着这趟生意是在关内,不会出什么事情。 结果他们又先后遇到了三波马匪,老二等五兄弟全部战死不说,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又有五个田家媳妇变成了寡妇。 哎,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啊! 总之,田家九兄弟再也没有在王家庄出现过,但田家九兄弟的父母、媳妇及子女,共有二十四口人,顿时没有了生计来源。 迫于无奈之下,长相较为出色的田三寡妇、田五寡妇、田七寡妇、田八寡妇和田九寡妇,被迫做起了暗娼生意。 尤其是其中的田八寡妇和田九寡妇,是在田家九兄弟做商贸生意发家之后,费了很大本钱娶回家里来的。 田八寡妇丰满圆润,田九寡妇绰约多姿,两人都颜值在线不说,且又没有生儿育女,所以保养得极好,以至于城里许多纨绔子弟都慕名而来。 “这真是世道如虎,人命如蚁啊。”贾瑞想起了更俗所着《楚臣》中的一句话,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 但这也给贾瑞提了一个醒,山雨欲来,乱世将至,留给他猥琐发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呀。 从曹里长家中告辞之后,贾瑞和仇亮二人,还相约去那两座荒山查看了一番。 两座荒山大概有三五十米高度,整体上呈现为长条形,大致东北—西南走向,紧紧地挨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个二三十亩大小的山谷。 山谷地势较低,又基本上处于背阴处,很少有阳光照射进来,因此很多地方还有着尚未融化的积雪。 贾瑞和仇亮一边走着,一边讨论着这两座荒山的开发利用设想。 当初在讨论武备学堂的筹办情况时,贾瑞就提到过,武备学堂的日常训练,不能都是花拳绣腿,必须要有明确定位和发展方向,不然就很难凝练出属于自己的培训特色。 目前来看,平原地区的大兵团作战,或者海战、水战,其兵员训练,都不是这个简陋的扫盲书院下设武备学堂所能扛起来的。 但山林地作战这个方向,侧重于小规模队伍的遭遇战之类,贾瑞感觉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除了他本人上一世从初中时候起,先后参加过初中入学军训、高中入学军训和大学本科入学军训等三次军训,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之外,贾瑞还曾在大学图书馆借阅过一本《山岳丛林地作战》,深入研读过一段时间,掌握了一些粗浅的军事理论知识。 到时候,即使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原,又或者农民起义军横扫北方地区,贾瑞也可以带着亲手训练出来的一小队人马,躲入山高林茂之处,等到天下形势安定了,再出山继续苟着即可。 仇亮倒没有贾瑞想得这么复杂,他主要想着父亲仇都尉对他的一番提点:好好做你的武备学堂堂主,当好武打总教头,等有一定经验了,再推荐你出任营中将职,自然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两人心中所想,虽然有所不同,但在筹办武备学堂的问题上,却是达成了基本共识。 贾瑞和仇亮初步打算,在两边山脚下各盖一栋学员宿舍,修建一个学员食堂,一个培训中心。荒山周边沙地拿出来一百亩,修建两个训练场。荒山上面,挑选几个地形较为典型之处,或建造为对战场地,或建造为演练关口。 正说得高兴时,贾瑞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仇亮发现了贾瑞的神色异常,连忙问道。 贾瑞指着脚边一簇草丛说道,“你看其它地方的草丛,都是枯脆干焦,唯独这一处,却是枯黄中带有青绿色,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仇亮这才明白过来,笑道,“这可真是稀奇啊。难道草丛旁边的这块大石头,是一块打火石不成?” 仇亮挽起衣袖,想把这块大石头抱开,但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是让这块石头摇晃了几下,这让仇亮感觉非常气馁。 贾瑞一直在旁边仔细看着,发现从这块石头底下,涌出了一股水流。他俯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天哪,这石头下面怕是有一处温泉吧?”贾瑞惊喜地说道。 一听说是温泉,仇亮也马上来了兴趣。他再次抱住石头左右摇晃,贾瑞也在一旁助力。 后来,贾瑞还找来了一根树枝,插入石头底下,他运用杠杆原理,慢慢向上翻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辛苦劳动,这块数百公斤重的大石头,总算被两人挪到边上去了。 贾瑞和仇亮二人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正在向洞外流出水来。贾瑞用手将这个洞口慢慢地扒开,水流也越来越大。 没过一会儿,水流就将附近的一个土坑注满,又继续溢出来,向着地势更低的洼处流过去了。 “要是曹里长知道这里有一处温泉,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贾瑞笑道, 仇亮也点头说道,“是啊。大小汤山离此处只有不到十里地,那附近的土地,都至少十两银子一亩。我们所在这个曹家庄,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现在发现温泉之后,耕种所需的用水不再短缺,地价肯定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贾瑞更是指着脚下山谷,满脸奸笑道,“先不说耕种之事了,就说这温泉所形成的二三十亩面积的水面,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等天旱的时候,我一桶水卖十文钱,谁爱买就买,不买就请自便。” “真是一个奸商。”仇亮忍不住笑骂道。 两人相互对望,都哈哈大笑起来。 九十六章 梦中田园 得知荒山脚下发现温泉的消息后,坎迪和平儿姑娘二人都非常高兴。等到仇亮策马走后,她们也不顾严寒,结伴来到现场,一起蹲在水坑旁边洗手,试了一下水流的温度,都感觉很不错。 坎迪还抓着贾瑞的手臂摇晃起来,一边撒着娇说道,“某人不是说好要给我打造一个梦中田园吗?就在这里打造,你一定要就在这里打造啊。” “什么?梦中田园?”平儿姑娘疑惑地看了贾瑞一眼,戏谑道,“你就是画了这么一个大饼,才把坎迪骗到手的?” 贾瑞颇为尴尬地解释道,“嗨,什么大饼不大饼?这个梦中田园根本不值什么钱。就是几栋小木屋,几处草坪和一些低矮树木罢了。” 尽管贾瑞说得轻描淡写,但平儿姑娘却仍然兴趣盎然,她笑道,“那我不管。坎迪有的,我也想有。” 贾瑞只好说道,“这个简单。到时候多修建几栋小木屋,你一栋,坎迪一栋,彩明一栋,还有王家庄的田九寡妇一栋。” “田九寡妇?”平儿姑娘疑惑道,“你才刚来了几天,就又开始沾花惹草了?” “你都是说些什么啊?污蔑,你这绝对是污蔑。”贾瑞故意叫屈道。 贾瑞提起田九寡妇,本来就是想岔开话题,听到平儿姑娘问起,便特意点出了仇亮和田九寡妇之间的那种不正当的关系,由此发散开来,口干舌燥地解说了一番田家九兄弟的不幸遭遇,让平儿姑娘和坎迪二人听说后,也是一阵怆然。 梦中田园甚少,不幸遭遇繁多,这个世道真是极不太平啊。 这一次,贾瑞催着仇亮回城,是想让仇亮亲自出面,把扫盲书院的另外几个创院元老都请到乡下来,现场讨论关于温泉开发的事情。 如果是小打小闹,自然无所谓,随便贾瑞和仇亮二人怎么高兴就是了。 但如果按照贾瑞的设想,打造一个温泉度假村,那就投资规模巨大了,需要诸位创院元老集体出资才能办到。 如果有人出资,有人不出资,又或者说,有人追加投资比较多,有人追加投资比较少,还涉及到所占比例变更,需要获得书院办公会的集体同意才行。不是贾瑞单方面所能决定的了。 但贾瑞在院子里等候了两天,也没有等到仇亮等人过来。倒是他的小厮书高,从城里赶过来了。 书高是给坎迪和平儿姑娘等人送行李过来的,顺便也向贾瑞汇报了一下近期家中及学院中的一些事情。 家中一切安好。祖父祖母那里也很好。 贾瑞走后,彩明紧守门户,吴武和曹三妹也从自家院子中搬过来,临时睡在内院东厢房中,和彩明作伴。 王熙凤前些天,连续前来闹过两次。但后来听说是贾琏有错在先,便再也没有来过了,还委托她房中的丰儿送来了十两银子,说是赔偿给扫盲书院修补门窗和教室所用。 据说,王熙凤正在满城悬赏,发动众人寻找尤二姐,但不知道贾琏把尤二姐藏在哪里了。 冬梅因为肚子大了,再没有力气主持厨房烧煮之类活计,于是彩明便雇请了上次赶车的张师傅他老婆,外人都把她唤作孙大妈。 孙大妈曾经在诚意伯府中做过一段时间厨师,手艺非常不错。彩明打发了发福、发芽这两个丫头,跟着孙大妈学习厨艺。 彩明还对孙大妈说,只要发福、发芽的厨艺能学出来,就聘请孙大妈担任扫盲书院的厨房总管,连带着张师傅也可以在书院里工作,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在外面临时接活。 现在孙大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天天督促这两个小丫头学习刀功、勺功和火候,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连半刻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书院里的一些事情,贾瑞临走前,都委托给了吴武、书高、贾菖和詹芒等四位中层协商处理,目前运转得还很不错。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了,则请示彩明处理。 自首期识字班学员顺利结业之后,第二期识字班的第一阶段学习,也于昨天暂告结束,待明年元宵节以后,再重新入院学习。 目前,第三期识字班的招生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初步统计,已有快两百人预交学费,至明年元宵节后,正式报名开学前,完成四百名学员的招生计划,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商务学堂的招生非常火爆。首期入学名额只有一百人,但有意报名者,则高达数千人之多。按照贾瑞先前的吩咐,已利用商务学堂和音乐学堂的空余教室,组织了多轮测试,仅收到的考试费就有将近二十吊钱。 这批报名者的消费能力很强大,在考试那几天,几乎将小卖部的存货都买完了,总计销售额高达一百三十吊钱。 农业学堂的招生情况也非常火热。 听说农业学堂可以出具书面保证,让学员们全程学到亩产千斤粮食的耕种技术之后,已经有数十人预交了报名费。农业学堂的学费很贵,一期收费八两银子,且食宿费自理,即便这样,报名者仍然接二连三。预计农业学堂的首期报名人数,将有可能突破六十人。 但武备学堂的招生却遭遇了困境。目前只有寥寥几人预报名。曹三妹目前也在积极想办法,带人做过两次地面推广,但收效甚微。 书高苦笑道,“人们都反映说,学几招花拳绣腿罢了,还用得着特意花钱,去武备学堂参加培训?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还不如去市集上割几斤肉吃,还能多少长些力气呢。” 贾瑞笑道,“这是正常的,武备学堂的主要目标客户,也不是这些人,让曹三妹不要着急。眼下一年将尽,我们扫盲学院所有师生,也要度过一个快乐的寒假,无论是招生也好,还是教学也好,全部都可以停下来,等明年元宵节过了以后了再说。” 贾瑞还吩咐书高,可以让贾菖、詹芒、胡永等人回家休假,元宵过后再来书院工作不迟。今年扫盲书院筚路蓝缕,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诸位都是用功之臣,每人额外打赏一吊钱,算是年终奖,再每人发一袋大米,鸡鸭各一只,作为年终福利。 贾瑞还特意说道,“你也是扫盲书院的正式员工,也享受同等待遇。至于冬梅及家中小丫头们,都是家里人,到时候也有一份年终奖,由我自掏腰包,不走扫盲书院的公账。等我年关前回家后,再和彩明商量这件事,一定会让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大年。” 书高笑道,“那我们就在家中,翘首期盼着瑞少爷早日回家啊。” 说完话后,书高也没有再逗留,他还要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贾瑞见天色已不早了,便让焦老汉赶着马车,送书高一程。 焦老汉晚上回到家后,告诉贾瑞说,他已经把书高送到城门边上,是看着书高顺利进城后才回来的。 贾瑞这才点了点头,算是放下心来。 九十七章 出现分歧 书高走后,又过了两天,扫盲书院的其他几位创院元老,如仇亮、薛蟠、郭络等三人,才姗姗来迟。 贾瑞询问原因时,这几人却脸上浮现尬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间挤眉弄眼。 贾瑞再定睛一看,发现他们三人似乎都瘦了一圈,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这些人,不会是到王家庄的田寡妇那里送温暖去了吧?”贾瑞笑问道。 “什么送温暖?”郭络矢口否认道,“我和薛蟠可是充当婆家人,去田寡妇家里,商量仇亮迎娶田九娘的事情。” 薛蟠还在一旁起哄道,“是啊!谁像你这样,只知道在家中厮混陪女人,连仇兄弟要娶如夫人了,还一点儿都不关心?” “哈哈哈,蟠老弟这次倒打一耙,很有水平啊。”贾瑞无奈笑道。 仇亮解释道,“不是我不通知瑞大哥您一声。我也是想着,你和平儿姑娘刚在一起,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实在是不方便打扰。不过,等明年开春了,选好了日子之后,我会置办一场戏酒庆贺一下,还请瑞大哥一定要赏脸啊。” “好说好说。”贾瑞笑道,“这是好事,我一定到场。” 说笑过后,众人便一起来到会客室内歇息,一边靠着火炉喝茶,也顺便听取贾瑞所作的扫盲书院年终报告。 对于扫盲书院的发展思路、营收情况、招生趋势及良好前景,诸位创院元老都表示非常振奋。 但关于荒山脚下发现温泉一事,诸位创院元老的意见却出现了分歧。 郭络认为,要建成一个温泉度假村,想必投资规模巨大,收效又比较缓慢,不是现阶段扫盲书院所能玩得转的,还是建议先缓一缓再说。 郭络的意见还得到了秦鸣奋和傅验二人的赞同。 虽然这两人借口家中有事,没能来参加这次书院办公会,但他们也都出具了书面说明,指定由郭络代行投票权限。 但郭络也表示,这也只是他们个人的意见,如果办公会上,最终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要修建温泉度假村,他们俩也会按照所占比例出资,绝不会拖兄弟们的后腿就是。 薛蟠则支支吾吾,既肯定了温泉开发建设的诸多好处,也谈及了温泉度假村的盈利水平太低。 最后,薛蟠声明弃权,他选择谁都不帮。 这样一来,即使贾瑞和仇亮二人联手,其所占的投资比例也才仅有百分之五十,和郭络、薛蟠、秦鸣奋、傅验等人所拥有的投资占比相当,在一半资本都反对或者说不看好温泉开发的情况下,贾瑞和仇亮二人,也没办法强力推行。 会议没有取得一致,让仇亮有些落寞,但贾瑞感觉还好。 扫盲书院今后想要稳健发展,集体决策是一个必然的选项。虽然说,可能会因此错失一些好的创业时机,但也能避免扫盲书院陷入狂飙突进式的运作模式,从而导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吃过午饭后,郭络和薛蟠二人,便迫不及待地提出告辞。 贾瑞硬要拉着两人去荒山脚下的那处温泉走走看看,两人也完全没有兴趣,说是让贾瑞看着办,只要扫盲书院的现有资金能撑住,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但想要新一轮融资,这就得缓一缓了。 应当说,兄弟们还是很给面子的,贾瑞也能表示理解。 毕竟郭络和薛蟠二人家大业大,看不上这个项目,不愿意为此再度投入,也属于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这二人急着要走,却让贾瑞很不能理解,他们俩有什么事情忙成这样,连饭后坐下来喝一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嗨,还不是为了那个田八寡妇?”仇亮笑道,“早在三天之前,我就把这两人带到了城外。但在半途之中,薛蟠却说田八寡妇长得美,硬说要去王家庄田寡妇家里住一宿。结果这两人一连在田寡妇家住了两个晚上,好不逍遥快活。今日上午能拉他们过来,还是我托了田九娘,让她出面给田八寡妇说好话。田八寡妇便宣布闭门谢客。两人没办法,这才被我连拉带扯地拽到你这里来。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分钱的投资都没有拿到。” “没关系的。”贾瑞安慰仇亮道,“扫盲书院公账上大概还有几百两银子,咱们俩慢慢开发就是了。话说回来,我们二人也是夹带了私货,说是开发温泉,实际上还不是想借此筹办武备学堂?既然如此,武备学堂的建设就干脆慢一点,恰好也没招到几个学员,明年春上,你就自个儿带着他们练武就是了,也算是先积累经验嘛。” 仇亮点头道,“是啊,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贾瑞又问起,他和田九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仇亮想了一下,似乎有着一些顾虑,后来才下定决心,告诉贾瑞道,“田九娘本来姓孙,名叫绍美,是原大同副将孙元襄的最小一个庶女。孙元襄去世后,孙家败落,孙家嫡子孙绍祖为了承继世职,四处打点,银钱不济手时,便想将其庶妹绍美卖给富裕人家为妻。王家庄田九,想着绍美出身于官宦之家,又颇有颜值气质,便以一千二百两银子为彩礼,把孙绍美娶到家中。没想到才一年多时间,田九就遭遇了不测,田九娘也就变成了田九寡妇。” “那也不至于让你下定决心,娶她做如夫人吧?”贾瑞追问道。 仇亮长叹一声道,“是啊。这件事说来可真就话长了。当时孙元襄和我父亲是同僚,一起在大同总兵府任职。有一次,孙元襄提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孙绍美,说是他身体不好,嫡子孙绍祖又狼心狗肺,全无一点血脉亲情,担心自己死后,孙绍美得不到孙绍祖的照顾,便想着利用他在世的时候,给绍美说定一户人家。孙元襄这么做,实际上是想暗示我父亲,看孙绍美和我之间,能不能成事。我父亲当时问过我意见,我嫌弃孙绍美年纪太小,又不是嫡女,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后来,我听说了孙绍美的凄惨经历,总是有一种负疚感,觉得是我把她害成了这样。听闻她在王家庄田家落脚,便照顾了她好几次生意,逐渐也有了一些感情在里面。现如今,我父亲反正也不再管我,婚事上也没了高攀的可能,便想着干脆学瑞大哥,也娶一房妾室再说。田家两老也同意,说九娘为了田家,也付出了蛮多,只收取了我二百两银子的聘礼,算是对我格外开恩了。明天我回城时,就顺便把她接走了。我如今在小花枝巷也买了一栋二进四合院,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目前正在装修打理之中。今后咱们兄弟俩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好啊。”贾瑞兴奋地说道,“等你喜迁新居,我一定给你奉上一份大礼。” 九十八章 简单开发 虽然心里头,老是想着田九娘子。但仇亮还是能够抑制住这种思念,拿出一部分心思放在了扫盲书院的发展上面。 他和贾瑞二人,再次来到荒山脚下,反复查看地形。 最终决定,明年开春以后,就立即雇佣人手,把温泉洞口再扩大一些,围绕着温泉洞口,周边搭建十余个小木屋,外设露天洗澡池,用荆棘和篱笆隔开,再在水池上方搭设天棚,以防外人偷窥。 洗澡池区域下方,修建一个小型度假酒店。目前还只是试水阶段,因此度假酒店的规模不需要太大,仅上下两层,有一二十间客房即可。 酒店下方,则是两座荒山中间的这处山谷。山谷北面豁口较高,南面豁口较低。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被温泉水淹没,形成一个数十亩面积大小的湖泊。 贾瑞和仇亮打算在这处山谷的南面豁口处,修建一个石坝,用来蓄水。既可以用于名下两百多亩沙地的灌溉,也可以发展鱼类养殖。 山脚另一边,距离石坝数十米处,则修建两排平房,作为扫盲书院下设武备学堂的教室和宿舍,农业学堂学员也暂时居住在这里,餐饮方面,则由度假酒店负责提供。 上一世,贾瑞毕竟学过七年土木工程专业,一些简单的景观规划,他还是可以显露一下身手的。 仇亮也相信贾瑞的眼光,对于贾瑞的提议,基本上全盘接受。 经过估算,大概要花去三四百两银子,尚在扫盲书院的财力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要按照贾瑞本来的设想,是要沿着这处温泉大兴土木,修建度假酒店若干,并以这些度假酒店为轴心,形成一条风情街,再兴建一个欢乐广场和一个露天舞台,然后不定期举办各种选美大赛、模特大赛以及八大胡同的秘密内衣时装秀等,不把北平城里那些公子哥儿的口袋都掏空,贾瑞誓不为人。 但现在因为拉不到投资,贾瑞也不想孤注一掷,把自己和仇亮二人的老本都投入进去,万一到时候因为资金不够,形成了烂尾工程,岂不是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贾瑞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深知手头没钱的痛苦,所以他对自己手头上还剩下的那几百两银子,是绝不会轻易动用的。 因此,对于这处新发现的温泉,贾瑞也只能是先简单开发一下,以观后续效果如何了。 商定好了事情之后,贾瑞和仇亮二人便回到屋子里,又海吃海喝了一顿。 尤其是那道野鸡炖蘑菇,作为原材料的那只野鸡,可是仇亮自己在野地中一箭射来的,吃起来也是格外有滋有味。 一时高兴之下,两人开怀畅饮,各自喝了好几碗白酒。好在酒水的度数不高,两人也都只是微微有些醉意。 当天晚上,仇亮和其小厮王贵二人,在东厢房客卧之中凑合了一晚。仇亮系武人出身,晚上睡觉时鼾声很大,连正房主卧之中都能隐约听见。 贾瑞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平儿姑娘也是左右睡不着。两人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反复折腾了整整一宿。在这个过程中,他生龙活虎,火力全开,让平儿姑娘口服心服。 贾瑞曾经败倒在彩明石榴裙下的那种挫败感,也终于一扫而空,让他深感振奋起来。贾瑞打算过几天就回城,争取一雪前耻,让彩明重新见识一番自己的厉害。 第二天晌午,贾瑞还强打精神,陪同仇亮去了一趟王家庄田寡妇家。仇亮都反复说明过了,说是没关系,让贾瑞在家中好好休息就是。 但贾瑞却执意不肯,仇亮想着盛情难却,也只能由他了。 倒不是贾瑞想着哥们义气,实在是他心中充满了好奇,这田八寡妇和田九娘子,究竟是何等美貌,以至于让仇亮、郭络和薛蟠这些人,都一起失去了分寸? 不过非常不巧的是,田八寡妇已被郭络和薛蟠二人,接到了北平城中看戏,所以贾瑞此次无缘得见,也想象不出薛蟠口中的那种“肥而不腻”,究竟是何等姿容。 但是田九娘子,贾瑞还是打着伴郎的名义,好歹算是看见了一回。 田九娘子确实容貌俏丽,气质突出,一颦一笑都别有韵味,大概接近于素人巅峰层次,比平儿姑娘的颜色都要略好一些,也难怪仇亮会动了把她娶回家中的心思。 更为可喜的是,田九娘并非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她在临出发前,还拜别了田家两位老人以及诸位妯娌,将自己所积攒下来的一些金银首饰,都分发给众人作为离别礼物,还和大家相拥着哭了一场。 随后,她这才骑上马,坐在仇亮的怀里,和诸人挥手告别。 贾瑞和仇亮、田九娘二人告别后,便坐上焦老汉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本来,贾瑞是想把马车借给仇亮,让田九娘坐着马车回城,以免受到风寒之苦。 但仇亮和田九娘都是将门出身,都说自己不习惯慢车,反而更喜欢那种策马奔腾的感觉。 对此,贾瑞便不好多说什么了。再多说,反而证明自己太弱了啊。 贾瑞回去后,次日便召见了这两百多亩土地的原有佃农。土地虽然多,但因为产出低,所以诸位佃农对农业种植也不太上心,采取的是那种广种薄收的策略,反正最后收获了粮食之后,再和主家对半分就是了。 听说贾瑞要把这些土地都收回去,不打算再让他们佃种,这些佃农倒也基本上无所谓,大概还有另外的生计来源吧。 但也有两位佃农,虽然不敢出言反对,但脸上却露出了悲戚的神情。 事后,贾瑞托焦老汉一打听,才知道这两户人家确实子女多,嚼用大,生活方面很困难。 贾瑞便雇佣为了这两位佃农为长工,两人一位姓李,众人都称之为老李,还有一位姓王,小名大锤。 贾瑞答应老李和大锤,承诺说,等度假酒店修建完成后,还要雇佣他们家姑娘来酒店厨房里帮佣。 这两位佃农听说后,顿时喜笑颜开,两人都梦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打算给贾瑞磕头谢恩,被贾瑞给搀扶起来了。 贾瑞叮嘱他们说,以后好好干活,给东家创造更多财富,这才是你们应当做的,也才能籍此获得更多的物质回报,至于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呗。 贾瑞还对这两位佃农说,自己暂时不在乡下时,这里一切都由焦老汉做主,他也就此处的庄头,以后你们诸人听他吩咐就是。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贾瑞又处理了其他一些琐事。赶在腊月二十五日这一天,他才带着平儿姑娘和坎迪等人,坐上了焦老汉的马车,返回到了北平城中。 焦老汉把贾瑞等人送到小花枝巷,便径直离开了。他现在已升任扫盲书院名下庄子的庄头,需要常驻城外乡下了。 九十九章 久别重逢 贾瑞重返家中,自然让彩明很高兴。 等到平儿姑娘和坎迪二人都各回房中收拾时,她趁着左右无人,一下子扑到了贾瑞怀里,高兴地眼泪汪汪。 贾瑞一连多日没有见到她,感觉她身子似乎又更加丰腴了一些。想着这么好的一块地,竟然多日没有耕种,白白地荒废了这么久,真是太可惜了。 思绪至此,贾瑞不由心中一动。他正待想着用一个什么办法,先把彩明修理一番时,彩明却从久别重逢的欣喜中平静下来,和贾瑞说起了正事。 彩明有些担忧地说道,“你一去这么久,祖父祖母那里也非常担心,每天都要派小丫头辽南过来看一趟,看你究竟回来了没有?我询问辽南,是不是祖父祖母那里有什么紧急事情,辽南毕竟身份卑微,也说不出一个什么。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去祖父祖母那里一趟,也省得两位老人家为你担心。” “哎,两位老人家这一关难过啊!”贾瑞也是心情沉重道,“和尤二姐的这件婚事都已经说好了的,结果说退就退了,两位老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把我猛批一顿呢。” “都怪我自作主张,让你承受这么大压力。”彩明有些歉意地说道。 贾瑞笑道,“不怪你,不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要不是你多次催促,反复提及,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力去推动这件事情。如今把平儿姑娘迎进家门,又有你和坎迪二人相伴,我已是心满意足。让祖父祖母批评一番,又算得了什么?我大不了脸皮厚一些,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彩明斜乜了贾瑞一眼,满脸不相信地说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难道还能不知道你?就你这德行,说不定稍后刚出门,转眼就能再随随便便地带着一两个女人进来。你如今又没有正式婚娶,谁能管得住你?” 被彩明这么一顿批评,贾瑞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想着自从彩明进门到如今,也仅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身边就已经先后有了三个红颜知己了,还中西结合,确实是有些荒唐啊。 理屈词穷之下,贾瑞便只能讨好般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说没人能管住我?你和平儿姑娘就能管住我。” 贾瑞一边说着,一边搂住彩明上下摸索了一阵,逗得彩明大呼小叫,也算是一种转移视线的应急策略吧。 两人笑谈了一阵,直到冬梅在门外报告说,赶车的张师傅已经在宅院外边候着了,书高和张师傅也已经把年节礼都装入车厢了。贾瑞这才拍了拍彩明的脑袋,让她去找平儿姑娘和坎迪说说话。他自己则离开屋子,坐上张师傅的马车去往便宜祖父那里。 平儿姑娘也住在正房之内。要是按照平儿姑娘本来的意思,她是想住在东厢房内。但东厢房内还留有吴武和曹三妹的一些东西。 听说贾瑞今日要回来,吴武和曹三妹夫妻俩一大早就搬回隔壁自己家了,但还有一些零碎东西没有来得及收拾好。 听到彩明说及这种情况,平儿姑娘也就不便贸然入住东厢房了,不然还显得是要把吴武和曹三妹赶走似的。 迫于无奈之下,平儿姑娘便也只好住在正房内了,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按理说,西厢房内也还有空余房间,平儿姑娘对于住在西厢房内也并不排斥。 但平儿姑娘却不愿意和坎迪住得太近。 说实话,坎迪嗓门太大,晚上兴奋起来了,那高亢的声音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前些天在乡下时,坎迪住在平儿姑娘隔壁,她兴奋时嚷叫起来,听在平儿姑娘的耳朵里,就像是打着锣鼓喊着号子一样。 连带着平儿姑娘对贾瑞也有些佩服起来,就为了那么一点快乐,便承受了那么多。 而且坎迪丰满怕热,动辄就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显露出她那一对皮薄肉嫩的香甜柚子,让平儿姑娘很有些伤自尊。 她还是愿意和彩明住在一块儿,虽然她那里是一对小香梨,和彩明那两只又大又圆的苹果相比,仍然是有所不如,但终归相差不是太远,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陡然间看到彩明敲门进来,平儿姑娘也有些意外,她走出门外,四处查看了一番,回来后便取笑道,“他就这么走了,你们也没有先发生一点啥事?” “发生什么啥事?”彩明羞涩地笑道,“祖父祖母那里也等得焦急,我让他先去看望一下两位老人。” 平儿姑娘笑道,“看望老人是应当的。只是枉费了我和坎迪的一番心思,还想着特意留出时间和空间,让你们二位互诉衷肠呢。” “什么啊?”彩明娇笑道,“我说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说要回到房中收拾。我就纳闷了,就那么一包衣裳,有什么好收拾的?原来是合伙起来,想给我挖坑啊。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年龄小。” 平儿姑娘连忙叫屈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和坎迪本来是一番好意,你却要故意说成是给你挖坑,这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啊。好好好,我待会儿就和坎迪商量,以后让他轮流来到我俩房中安歇,再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可愿意?” 平儿姑娘促狭似地追问道,“你快说是否愿意?你要是愿意,今后就照此办理,绝对不能让他有把你埋在坑里的机会。” 彩明气得跺脚,“平姐姐就知道欺负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却是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彩明又问道,“你和他如今也相处了这么久,感觉怎么样?国公府中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了,来到普通人家体验生活,你内心有无后悔过?” “怎么说呢?”平儿姑娘笑道,“感觉还行,他待人很和气,也很温柔,我现在才算是彻底相信你曾经对我所讲过的,他确实绝对不会打骂人,在他身边待着很安心,不用处心积虑地算计什么,有什么话也可以直说。笑闹起来了,还可以像坎迪一样,揪他的耳朵。不像以前在荣府中,就算大家笑闹一场,那也是上下尊卑的关系无形中竖立着,你稍微放肆一点,可能就会遭到主子的一个大耳刮。” 平儿姑娘感慨地说道,“我那时候天天担惊受怕,唯恐一不小心,就把谁给得罪了,最后发卖打杀,落不到一个好下场。如今承蒙你鼎力相助,我才算是脱离苦海,明白了什么才算是人过的日子,明白了什么才叫做免于恐惧的自由,明白了什么才叫做活着真好。” 彩明气愤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让他别说这些怪话,什么免于恐惧的自由,什么人人生来平等是不言自明的真理。我再三提醒他,这些话不要到处乱讲,不然你会被人骂作是疯子的。他却狡辩说,这话出自马丁路德金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与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说气人不气人?” 平儿姑娘笑道,“确实是气人。今晚就把他交给你,让你好好地教导他一番,他如果不诚心改过,就坚决不让他挨近你的身子。” “又来了,又来了。”彩明捂着耳朵笑道,“你真是被他给带坏了,就只知道说这些荤话,一点也不害臊了。” 两人在房中相互取笑打闹,欢笑声像是悦耳的铃音一般,传得很远很远。 一百章 救人性命 贾瑞心事重重地坐在张师傅的马车上,正想着如何应对便宜祖父贾代儒的责难时,却不料马车刚走出小花枝巷没多远,就被人家给拦住了。 贾瑞本想问这究竟是谁胆敢拦车,张师傅却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他伸手往马车前面指了指,示意贾瑞亲自下车查看,自己却躲在远处路边上吸着旱烟去了。 贾瑞走下车一看,也有点惊奇,这不是尤三姐吗? 他和尤二姐早已解除婚约,双方已没有了任何牵连,尤三姐还来找自己的麻烦做什么呢? “你上次吃的苦头还不够,大街上还想对我施展一招仙人跳?”贾瑞看向尤三姐,略带嘲笑地说道。 他发现尤三姐确实姿色过人,越看越娇艳,越看越觉得养眼,便忍不住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起来。 “你那双狗眼瞎看些什么?”尤三姐很不高兴地呵斥贾瑞道。 贾瑞不以为意道,“美女嘛,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你总不会因为我多看了你两眼,就把我抓去送官吧?要是这样,我还要告你无故拦车,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呢。” “那倒不至于。”尤三姐嫣然一笑道,“我就是心里不服气。那个平儿姑娘有什么好的,我是脸蛋长得不如她新鲜呢,还是身子不如她苗条妖娆?以至于你宁肯要她,也不肯要我?你今天不给我一个明确说法,我就拦着不让你走。” 贾瑞调戏尤三姐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当然是希望能娶你,但我之所以不敢娶你,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你明明对我没有什么好感,却要上赶着嫁给我,只怕是一个猪脑袋,都能想明白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了。我是吃了豹子胆还是铁了心,敢打你的主意?” “嘻嘻嘻,也就是说,你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喽?”尤三姐嬉笑道。 “我有没有贼心贼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贾瑞正色道,“倒是你们自己,你姐姐尤二姐及肚中胎儿,都快要性命不保了,你还有空在这里,和我聊这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尤三姐大吃一惊道,“怎么一回事?我姐姐和琏二爷关系挺好的呀。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郎中都来看过好几次了,说一切都正常,不用太担心。你说我二姐小命不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因为你被我二姐抛弃,心中不忿,想要挑拨我二姐和琏二爷之间的感情?” 贾瑞摇头叹息道,“哎,你们姐妹俩,空长了一副如花似玉的身子,脑子里却像是少了一根筋一样。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我今日就好心提点你几句。你们姐妹俩能听进去,自然是好的;要是听不进去,就当我没说。” “快说,快说。”尤三姐催促道。 虽然贾瑞颜值一般,让尤三姐有些看不上,但她对贾瑞的聪明才智,还是很佩服的。 尤其是贾瑞那几次辗转腾挪,这短短的半年多时间,不但赚了好些银两,连房中女人都从无到有,现在都有了三房貌美妾室了,妥妥地吊丝逆袭啊。 尤三姐纵然不服贾瑞看人的审美眼光,她觉得无论是彩明、坎迪,还是平儿姑娘,长相上都不如自己。贾瑞因为她们三个而选择放弃自己,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但她对贾瑞的处事手段,还是颇为信服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咸鱼翻身,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贾瑞诚恳地说道,“你们姐妹俩真以为躲在小花枝巷,王熙凤就找不到你们?真以为贾琏身边的那个兴儿,能替你们保守秘密一辈子?你们这是做梦。我看最慢也就是这三五日,赶在大年三十之前,王熙凤一发火,兴儿这些人,立马把你们卖得干干净净。你们还不赶紧搬家,就等着王熙凤打上门来吧?” 尤三姐果然有些紧张起来,“这兴儿如此不靠谱?” 贾瑞奉劝道,“你们不要把人性想得太坏,但也不要把人性想得太好。兴儿就是一个老油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要等王熙凤听到风声,你们再想要躲藏起来,怕是就晚了。现如今,王熙凤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是她最大的软肋,也是她最为敏感之时。哪个女人要是有可能给贾琏提前生下儿子,影响到她作为正室夫人的地位,她就要跟谁拼命。我建议你赶紧劝说尤二姐离开这里,一刻钟都不要耽搁。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她自然可以母凭子贵,以后有的是好日子。不然她被王熙凤强逼着住进荣府,一入侯门深似海,只怕是小命不保。言尽于此,你们姐妹俩好自为之吧。” 贾琏把张师傅叫过来,赶着马车继续上路。尤三姐也自动躲在一旁,没有再拦阻。 “你为什么对我们姐妹俩这么好?”尤三姐咬着下唇追问道。 寒风中传来了贾瑞这样一句话,“你就当我是你的舔狗,每次看到你就变成了一根软骨头。” 尤三姐往地上啐了一口,红着脸笑骂道,“这个不要脸的贾瑞,都有好几房女人了,还想着要撩拨我?真是做你的春秋大梦哩。” 尤三姐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她也觉得贾瑞的说法很有道理,想要早一些搬离此处。 。。。。。。 贾瑞原本想着,此次自己做下荒唐之事,肯定会遭到便宜祖父贾代儒的一顿痛斥,甚至还有可能会被他亲自动手杖责一番。 但让贾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贾代儒根本就没有过问他退婚这件事情。 既没有过问他和尤二姐退婚的具体详情,也没有过问他把平儿姑娘迎进家门的大致经过,甚至连王熙凤曾上门讨要说法一事,也没有提及一声。 他反而还兴致勃勃地问起贾瑞躲在乡下一事。询问贾瑞是怎么提前知道王熙凤会来闹事的;在乡下前前后后所购买的那两三百亩薄地,是准备做些什么用途;温泉开发的盈利点又究竟在哪里? 贾瑞怎么可能把这其中的阴谋算计,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眼前这位老者?他当然是尽力打太极,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废话,勉强算是搪塞过去。 贾代儒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贾瑞的说法很不满意。但他也就仅限于此,并没有因此责难贾瑞。 甚至于他在贾瑞告辞离开前,还吩咐贾瑞祖母把贾瑞带到东厢房中,让贾瑞将这房中的两个人带走。 贾瑞根本不认识这两人,便询问她们俩姓甚名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两人回答过后,贾瑞一阵沉默。他这将如何向彩明交代啊? 但贾瑞祖母可不管这些,唠叨着这两人可太能吃了,她这里可养不起。便一手牵一个,把她们二人领到马车之中。 贾瑞祖母还将两张身契塞到贾瑞手中,便返身回到屋内了。剩下贾瑞一个人,在寒风中独自凌乱。 第一百零一章 环肥燕瘦 贾瑞坐上马车,返身回到小花枝巷时,他从窗格缝隙中蓦然见到,西边左首第二户人家宅院门口,已被一群丫鬟媳妇们团团围住。 紧接着,从院内走出来一个穿金戴银的貌美妇人,她打扮得彩绣辉煌,身材凹凸有致,脸上却满是怒气。 贾瑞正想偷偷地多看两眼,猛然间心口一阵悸痛,这才意识到,这个貌美妇人怕就是王熙凤了,她是到尤二姐这里来捉人的。 也不知道尤二姐有没有听从尤三姐的劝说,是不是已经提前离开了这里?贾瑞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因为原主残留在贾瑞身上的意识,早已被王熙凤的出现所激活,让贾瑞心中缠绵悱恻,脑海中都是王熙凤的各种美丽身姿,心神荡漾之下,以至于贾瑞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起来。 贾瑞心中暗道不好,正想要吩咐张师傅赶紧驾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个王熙凤却好像发现了这辆马车,径直走上前来。 她还以为这是贾琏或者尤二姐派过来盯梢的,也就没讲什么客气,一手将车厢门前的帘子掀开,及至看到车厢中只有贾瑞等人时,她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浑身无精打采了。 王熙凤满脸嫌弃地唾骂贾瑞道,“没脸的东西,连自己的老婆都护不住,你怎么还有脸在大街上闲逛?” 贾瑞干笑道,“我是没脸,不如琏二爷那么能耐,能护住自己的老婆。只是很可惜,她老婆还仍旧对他不满意哩!” 王熙凤被贾瑞这么怼了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是啊,贾琏是有能耐,自己也对贾琏死心塌地,究竟换来了什么? 但王熙凤也深知,贾瑞这么说,恐怕也没有安什么好心,无非是想乱其心智罢了。 她张口骂了一句,“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便放下帘子,让马车从她身边驾驶过去了。 贾瑞嘿嘿一笑,认为自己的回答很是机智,但原主的残留意识,让他感到身心俱痛。他催着张师傅赶紧离开。 “等等等等。”王熙凤又在后面喊叫起来。她一边喊着,还一边小跑起来。贾瑞从车厢中探出身子,回头一望,只见王熙凤身前两只大白兔上下抖动着,让贾瑞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么的,曹公的笔法真是让人膜拜啊。”贾瑞在心中感叹道,“红楼原着中对王熙凤身材的形容是‘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其实不就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么?这贾琏也真是的,有这么一个漂亮老婆,还到处打野食,也难怪王熙凤脾气这么大,满脑子都像是着火了一般。”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王熙凤嫌弃地看了贾瑞一眼,将一个镯子抛到贾瑞怀里,对他说道,“都是贾琏这人不是个好东西,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了。这事儿不怪平儿。这个虾须镯虽然也值钱,但却是当年我出嫁时,我母亲做主赠送给她的。我一个做主子的人,怎么好意思截拿她的首饰?你帮我把虾须镯还给她便是。” 王熙凤说完这些后,转身就走。贾瑞盯着她丰满迷人的背影有好大一会儿,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被人灌满了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意想起了。 直至王熙凤意识到有人在偷看她,转头朝贾瑞啐了一口,贾瑞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连忙催促张师傅驾车离去。 一直来到家门口时,贾瑞紧张不安的心情才有所缓解。但他又紧接着为车厢中的另外两个女孩子而犯难了。 先前还和彩明打了包票,说是自己不可能外出一趟,就随便带着女人进来。结果呢?这才过去了半天,家中就又多了两个女孩子了。 即使彩明没有这个权利约束自己,但自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啊。 然而,赶马车的张师傅毕竟是属于临时雇佣,也没有让人家一直等在宅院门口的道理。踌躇之下,贾瑞也只好带着这两个女孩子,叩响了门扉。 负责门卫值守的焦老汉下乡之后,扫盲书院的工作也因为学员放假而停止了。所以书高近期又主动承担起了值卫一事。 见贾瑞带着两个女孩子进门,书高也不敢多问,连忙闪避在一旁,心想着这内院之中,怕又是有一番热闹了。 “司棋?小红?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平儿姑娘猛然看到这两个女孩子时,也是大吃一惊,不明白她二人,为何也会跟着贾瑞走入正房之中。 彩明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先安排司棋、小红二人下去休息。这才返身对众人解释道,“都来了好几天了,一直住在祖父祖母那里。老太太说是赏赐给瑞大哥作为补偿的,还说她以后要给瑞大哥寻一门好亲事,让他不要着恼。但祖母觉得司棋这人性格刚烈,做事火爆,她以前在荣府中的地位又比我要高,怕我压制不住她,便被祖母接去住了几天。说是等到瑞大哥回来以后,就第一时间送过来。现在人已经来了,究竟怎么安排,还请瑞大哥示下啊?” 贾瑞也料想不到贾府老太太会把司棋和小红硬塞给自己。这两个女孩子环肥燕瘦,各有特点。老太太打发两人过来时,显然也是在心中计较了一番。 想来在她老人家心中,贾瑞的未婚妻尤二姐被贾琏给引诱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哪怕贾瑞自己不提出什么特殊的要求,她史老太君也必须给贾瑞一点儿补偿。 不然这件事流传到市井百姓们口中,就要说荣国府仗势欺人,也不明事理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贾瑞存心设计的一个圈套,还真以为贾瑞避走乡下,是没脸见人呢。 贾瑞自以为奸计得逞,连精明的史老太君也骗过了,不由得心中得意。 但在如何处理司棋和小红的问题上,贾瑞却有些犯难。按照祖母的说法,这是老太太赏赐给他做通房丫头的,也算是他贾瑞名下的女人了。 司棋品貌风流,高大丰壮,从颜值上来看,大概和彩明差不多,属于理科班班花的水平。 但架不住司棋那一对高耸丘峰,宛如两只排球倒扣在那里,连带着她那后背下的迷人风景,更是形若蜜桃,大如磨盘,让人看了惊心动魄,很容易激发出一种最为原始的心理冲动。 这要是放在上一世,她就是亚洲版的卡戴珊了,肯定是妥妥的流量网红一名,必然常驻钱塘丽景国际中心。贾瑞要是对此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贾瑞早就在红楼原着中看到,司棋和其姑舅表弟潘又安,从小就青梅竹马,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感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真要是情投意合,贾瑞也愿意成人之美。但是这价格嘛,就得和她表弟潘又安好好地谈一次了。 至于小红,也有着几分姿色,细巧干净,柔弱风流,也算是理科班的班花级人物了。但贾瑞现在房中女人不少,对于小红这种,不能说没有觊觎之心,但也不可能为之沉迷。 一番考虑过后,贾瑞便打算替她向贾芸做媒。 在红楼原着中,贾芸和小红情愫暗生,如果有可能,贾瑞也不会因为自己色欲熏心,就故意破坏掉这些美好情缘。 他还是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希望全天下的有情人皆成眷属。 贾瑞最终决定,让司棋跟随在平儿姑娘身边做事,也只有平儿姑娘的身份,才能把她压制住。小红则跟着彩明做事即可。 贾瑞还叮嘱彩明和平儿姑娘道,“我是不会收用她们二人的。有活就让她们多干,咱们家不养闲人。” 等贾瑞走后,彩明撇着嘴笑道,“说得好听,还说不会收用呢。我看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忍不住了。” 平儿姑娘则制止彩明不要瞎说,“收用不收用,是瑞大哥自己的事,不需要咱们操心。况且,他收用的人越多,婚事上就越艰难,咱们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 彩明醒悟过来,笑说道,“正是这个理。是否收用,由不得他,他就算不收用,咱们也得想办法让他收用。” 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轻声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年终奖励 马上就要过大年了。贾瑞家中的下人们,也开始忙个不停。 在平儿姑娘的安排下,辽东、辽西跟着小红,负责清洗衣服、被子和床单等;司棋身材高大,则带着发福、发家二人,负责内院房屋的清洁和打扫,蛛网和灰尘都要抹除干净,门窗和墙角等处也要清扫一遍。 发财则临时被调派在坎迪身边,两人负责从后花园的井里打水。发财毕竟还是年龄小,体力不够,所以打水的活计,基本上都是坎迪做的。 坎迪也不抱怨,这属于她主动请缨。一天到晚都待在书房中,她感觉浑身都没力气,还不如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体力活,也算是活动活动腰肢、锻炼锻炼身体了。 实际上,发财只需要将一桶桶井水运送往内院之中就可以了。这个活计不重,因为贾瑞作为土木工程研究生,已发明制作了一个简化版的小推车,专门在家中负责运送一些笨重物品,极大地降低了家中下人们的劳动强度。 冬梅肚子大了,平儿姑娘没有给她安排差事,而是嘱咐她好好休息。至于厨房整理打扫之事,则由孙大妈和小丫头发芽二人合作完成。 至于张贴对联、购买年货等琐事,则是由贾瑞和书高二人负责。贾瑞雇佣张师傅的马车,去集市上购买了许多牛肉、羊肉,两大坛黄酒,以及米面油等物品。他还从布庄中买来了十匹棉布,准备给家中所有人都制作一件新衣裳。 贾瑞花钱如流水,买的时候是痛快,等回到小花枝巷,从家门口往院子中搬运这些东西时,则差点闪坏了贾瑞的老腰。 没奈何,贾瑞只能再加一点钱,让张师傅帮着搬运了。 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也没有闲着,两人对扫盲书院的账目,以及贾瑞个人名下的银钱财物,进行了一番统计和整理。 至于平儿姑娘、彩明和坎迪个人名下的私房钱,贾瑞一律不管,也不过问。 本来,平儿姑娘是打算将自己私下里积攒的金银细软,拿出一半来充作公用的。 因为贾瑞为了帮她赎身,抵扣了五百两银子的赔偿款,要不然的话,贾瑞就可以从贾琏手中拿到一千两银子。这让平儿姑娘很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是占了大家的便宜似的。 但贾瑞却直接拒绝了平儿姑娘的提议,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贾瑞说道,“把你娶进家门,是我得偿所愿,本来就要付出一些代价才是。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见贾瑞态度如此坚定,平儿姑娘也只得罢了。 家中经济形势如此大好,又有三名貌美妾室陪侍左右,贾瑞心情大好,便利用晚上空闲时间,组织了一次年终总结汇报会。 除了书高和冬梅夫妇,以及专管厨房的孙大妈之外,后宅其他人,包括主子和丫头们,都需要参加。 贾瑞要求,大家都需要将自己进入这个家中后的主要工作、心得体会和意见建议,当众陈述一遍,接受家中其他成员们的评判和检验。 “什么是年终总结汇报会?怎么都从来没有听过啊?”坎迪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不满道。 彩明也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几天,天天忙这忙那,脑袋都忙晕了,还要搞一个什么年终总结汇报,这不是故意磋磨大家吗?” 平儿姑娘则微笑不语。她才刚进门不久,虽然和贾瑞有过多次肌肤之亲,但对于家中良好氛围,还需要进一步接触和感知,所以她并不忙着表态。 她想着,既然贾瑞提出了这个想法,自然有他的道理,势必也会得到推行,她是一个新来之人,静观其变就好了。 至于司棋、小红和一帮小丫头们,都是说话没有分量的人,自然是贾瑞怎么说就怎么做了。 贾瑞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测,倒也不慌不忙。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件事秉持自愿原则,绝不强迫,但到时候,拿不到我的年终奖励,可不要在我面前哭鼻子呀。” 一听说还有年终奖励,大家的热情就立马被点燃了。 连第一个开口发难的坎迪,也对贾瑞的提议深表赞同,她笑着改口说道,“年终总结汇报的确很重要,也很有必要,我们不但要做,还一定要做好。” 引得众人齐声大笑,都说她是一条变色龙,变脸都翻书还快哩。 贾瑞自己也以身示范,讲述了自己这一年来,为家中经济条件好转所做出的巨大努力和日以继夜的艰辛,尤其是做烤面包片生意和筹建扫盲书院时的种种艰难困苦,说到关键处,贾瑞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成功挤出了两滴热泪,又骗取了身边三个女人的一波同情和好感。 最后,贾瑞还高调地表示,为了彩明、坎迪和平儿姑娘这三个心爱之人,能过上幸福美满、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他吃再多的苦也心甘情愿,哪怕是吃糠咽菜也倍觉香甜。 这一下,不光是彩明、坎迪和平儿姑娘这三人芳心大动,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司棋、小红这两个有名无实的通房丫头,也眼睛里冒着星星,看着贾瑞的眼神也与先前大不一样了。 “这真是一个好男人啊。”司棋和小红都在心中如此想道。 贾瑞将大家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差点笑出了鹅叫声,他在心中叹息道,“哎,这红楼世界中的女人,真是太单纯太好骗了!” 接下来,则是从彩明开始说起,一直到小丫头发芽结束。等到众人都发言结束后,贾瑞对大家的发言进行了点评。 他肯定了彩明、坎迪和平儿姑娘等人的努力付出,也鼓励司棋、小红二人,既来之则安之,也争取为这个小家多做贡献,还勉励辽东、辽西等六个小丫头好好吃饭,尽快长高长大。 贾瑞废话一箩筐,就在众人都不耐烦,都以为他是在忽悠大家的时候,贾瑞从桌子底下抱出来了一个箱子,然后开始发放年终奖励。 “这厮还来真的呀?”司棋在心中犹然有些不相信道。 “我贾瑞一口唾沫一口钉,言出就肯定必行。”贾瑞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还不忘为自己打造诚信人设。 彩明的年终奖励是一个亮闪闪的金项圈。 贾瑞动情地说道,“彩明是在我最绝望、最困难的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她对我不嫌弃,为了帮助家里挣钱,也曾经抛下颜面,借着赠送烤面包片的由头,去荣宁二府打秋风,讨要打赏,受尽了琏二嫂子的羞辱。我决定把这个金项圈,赠送给彩明,感谢她对我、对我们这个小家的一片深情。” “谢谢你,彩明。”贾瑞将金项圈亲手戴在彩明的脖子上,他看到彩明满眼都是泪花,显然是被他的这番话语所打动。 坎迪的年终奖励是一个金手镯。当初贾琏赔偿给贾瑞五百两银子,折抵为一个金项圈和三个金手镯,给坎迪的这个金手镯就是其中之一。 贾瑞也对坎迪表示感谢,“你虽然来自于异域他乡,但你自从来到家中之后,也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看待。扫盲书院初创时,你也曾牺牲自己,在宅院外边唱歌跳舞,为了吸引更多人流而卖力演出。你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之人,请相信我也绝不会负你。” 贾瑞将金手镯给坎迪亲手戴上,把坎迪也感动得眼泪汪汪。 至于平儿姑娘,来的时日还较短,自然也不好打赏什么贵重物品。但是,当贾瑞掏出王熙凤托他转交的那个虾须镯时,平儿姑娘也是深感动容。 这个虾须镯价值好几百两银子,贾瑞却能毫不犹豫地转交给她,根本没有把这东西昧下来的心思。对比那个贪财的贾琏,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至于司棋和小红,身份所限,又有名无实,贾瑞给这二人,每人赏赐了一两银子,鼓励她们安心工作。 还有辽东、辽西等小丫头们,则是每人各自一吊钱。她们也都很满意。 年终总结汇报会结束之后,已是半夜三更。 贾瑞洗嗽完毕,打着哈欠回到卧室之中,蓦然发现坎迪和彩明二人都躺在被子里,露出粉白的四只胳臂,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们这是干什么?”贾瑞惊问道。 彩明低眉垂眼,好像很是羞涩,都没敢说话。 坎迪却直言说道,“我和彩明都太感动了,我们今晚只想陪你好好睡一觉。” 贾瑞吓得一蹦三丈高,哀嚎道,“开什么玩笑啊?我这小身板哪能行啊?我还是去找平儿姑娘好了。” 贾瑞临走前,还说了一句遮面子的话,“哼,总有刁民想害寡人。” 他这副怂样,把彩明和坎迪二人都气笑了。 坎迪还光着身子跳下床,想要把贾瑞给拉住,但贾瑞早就跑到隔壁平儿姑娘房间,还把房门反锁上了。让坎迪简直是无语。 “这人胆子真小,身子也太弱了吧?”坎迪情不自禁地笑道。 她倒也没有怪罪贾瑞的意思,只是感觉很好玩,感觉自己漂泊异乡的日子里,能幸运地遇到贾瑞这个人,真的很是美好,也很是有趣呢。 第一百零三章 投贴拜年 大年三十这一天,贾瑞带着彩明,去了一趟便宜祖父、祖母那里,陪同两位老人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坎迪和平儿姑娘虽然也是贾瑞的侍妾,但因为这都是出于贾瑞个人主张,并没有得到便宜祖父和祖母二人的正式认可,还不适合在两位老人家面前出现。 彩明则有所不同。她是贾府老太太亲口赏赐下来,也是摆了酒席,获得了双方家长认可了的。 在贾瑞尚未正式婚娶之前,她作为贾瑞伴侣出席类似场合,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虽然饭桌上才有四个人,但也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尤其是贾瑞祖母和彩明二人,更是相谈甚欢。贾瑞祖母一时高兴之下,还给彩明打发了好几个银锞子,作为新一年的压岁钱。 因为这个,彩明欢喜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毕竟这也是好几两银子,也是一笔意外之喜呢。 很快,贾瑞祖母又开始提及怀孕生产之类的敏感话题。彩明可怜兮兮地听着老人家训话,一边还趁机瞪了贾瑞好几眼。 其实,彩明早就想着生一个孩子了,他父亲吴新登也是这个意思。彩明每次在家中看见冬梅挺着一个大肚子,就感觉很眼馋。 但贾瑞一直不肯松口,她也没有办法。而贾瑞祖母这边,又一直在给她压力,这又如何能让彩明不生气呢? 吃过饭后,贾瑞和彩明也没有多做停留,便径直回家了。因为稍后,贾代儒夫妇俩还得去一趟宁国府,参加贾氏一族的除夕祭祖活动。 本来,贾瑞也是有资格参加这种集体活动的。当初贾瑞因为偷窥西府内帷女眷,被贾府中的话事人下达了禁令,不允许他再跨入荣宁二府一步。但这些上位者,也给贾瑞开了一道小口子,仍旧允许他参加除夕祭祖。 但贾瑞却借口身体不适,并没有前去参加。 贾瑞是这样想着的,既然你们都不把我当做贾氏族人看待,平时连荣宁二府都不准许我进入,我还凑这个热闹做什么?我本来就是穿越而来,对荣宁二府没有什么感情,今后除非你们特意来请我,否则我还懒得去呢。 众人考虑到他的未婚妻尤二姐刚被贾琏给拐跑了,也就没有太在意,都认为他可能是脸皮薄,还不敢在公众面前出现呢。 此外,还有一些人,担心贾瑞脾气不好,他若在祭祖时遇到贾琏,两人可能会产生一些摩擦,到时候吵吵闹闹,这就太不吉利,也太不成体统了。 他们内心深处,也都不愿意看到贾瑞出现,见贾瑞果真没来,反倒还如释重负,轻松了一口气。 贾瑞乐得清闲。 除夕晚上,他也吩咐厨房,准备了两桌团圆饭。贾瑞和彩明、坎迪及平儿姑娘等四人一桌,司棋、小红和辽东、辽西、发财、发福、发家、发芽等六个小丫头,则是另外一桌。 至于书高、冬梅和张师傅、孙大妈这两对夫妻,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庭,这一日便让他们都自己团聚,也不用进入内院服侍。 贾瑞给书高、冬梅夫妇俩各自打发了一吊钱作为年终奖,给孙大妈打发了半吊钱,嘱咐她们安心过年就是,这几天就不必操心厨房之事了。 厨房烧煮之类,暂时都是由辽东、发芽这两位小姑娘主持,她们二人在冬梅和孙大妈的调教下,烹饪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酒足饭饱之后,贾瑞还带着大家,在内院中燃放了一阵烟花,看礼花飞满天,祝福声不断,众人脸上都绽放了笑颜。 贾瑞一边玩乐,一边喝酒,脸上已是醉意熏熏。 不能说贾瑞酒量不行,实在是这些女人们不讲武德,玩起了车轮大战。甚至于连司棋和小红二人,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各自灌了贾瑞一大碗酒水。 贾瑞来者不拒,自然是不胜酒力了。 最后凌晨时分,他究竟是被坎迪这个白人姑娘给抱到了内书房的床上,还是他自己把坎迪强拉到内书房床上去的,连他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 贾瑞倾向于认为是后者,因为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他也太没有面子了。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按道理,贾瑞应当向亲朋好友们登门拜年,说一些祝福之类的话语。 但贾瑞嫌这种事情很麻烦,有些亲朋好友,他可能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不知道应当和他们说些什么。万一到时候认错了人,岂非更加不妙? 比如说,宁国府中的贾敬,荣国府中的贾政、贾赦,对于这些大佬,贾瑞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一次。当然这也说明了,贾瑞目前的段位太低,还尚未进入这些人的眼线之中。 为了避免没事找事,贾瑞也就懒得一一上门拜访了。 他安心苟在家中,和彩明等人猜灯谜,喝花酒,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至于上门拜年之类,他干脆委托给书高代为操办了。 原来,贾瑞早已经打听到了,在红楼世界中,还保留着投贴拜年的文化传统。 也就是说,当事人并不需要亲自登门拜访,而是委派自己的家人手持名帖前往拜贺即可。 这些拜年名帖,一般都是由高级笺纸裁成,大约有二寸宽,三寸长,上面写有受贺人的姓名和职身、新年贺语以及姓名落款等,主人家委派家中下人们送上门去,而对方也会在宅院大门边上张贴一个红色纸袋,上面书写着四个大字“接福纳吉”,用来承接放置拜年名帖使用。 贾瑞这一支属于旁系,贾代儒名下只有他一个亲孙子。贾瑞母亲则早已去世,他和亲舅舅一家,已经是多年都没有来往。 虽然他是国子监生员,但贾瑞却没怎么去过国子监,也就没有认识一两个关系友好的同窗。 出于这些情况,这就导致贾瑞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春节应酬。 满打满算,需要拜年者,都不到二十人。 先是荣宁二府,尽管老太太不允许他参与贾府上层社交,但贾瑞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也给贾敬、贾赦、贾政、贾珍等四人投了拜年名帖。 然后是几个狗朋狐友,如薛蟠、仇亮、郭络等人,各发放拜年名帖一张。还有香山诗会上的恩师高向叶大人及同门师兄弟魏东平、秦鸣奋、傅验等人,也都要一一飞贴拜访。 其余还有个别人物,如赖尚荣、陈也俊、卫若兰等,其实关系也并不热络,但贾瑞也不至于舍不得一张名贴,反正叫书高代投就是了。 贾瑞在这些拜年名帖上,用工整的小楷字写道,“某某某某:祝您新春大吉,万事如意,发财发财发大财。贾瑞敬上”。 等到书高拿着这些拜年名帖离开之后,贾瑞总感觉自己似乎还忘记了一些什么。直到他走在宅院门边,一眼看到头顶上方那块写有“扫盲书院”四个字的匾额时,这才恍然大悟。 他忘记给顺天府学教授周百仲大人和宛平县教谕王恩允大人赠送拜年名帖了。这有些不应该了啊。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贾瑞少不得又再写了两份名帖,亲自在北平城中走了一趟。等到贾瑞办完事情,满头大汗地回到家中时,书高也才刚刚回家。 这真是一个忙碌的新春佳节啊。 第一百零四章 暗中告密 虽然贾瑞不热衷于社交,连新春拜年都是用投递名帖的方式来代替,可以说是纯属敷衍塞责,一点诚意都没有。 但在这个红楼世界中,总还有那么一两个人,让贾瑞感觉到害怕,不敢如此应付了事。 比如说,那个锦衣府的堂官赵全,还有那个锦衣府司官黄大人。 赵全位高权重,贾瑞暂时还没有资格上门套近乎,也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住宅,春节时候究竟住在哪里。 但是对于黄司官,贾瑞还是有所了解的。 因为赵全在给贾瑞布置任务时,就已经明确说过了,让贾瑞向黄司官汇报有关情况。黄司官的联系方式,贾瑞也早已得知。 既然是拜访上官,自然要慎重一些。贾瑞不知道黄司官有些什么特殊癖好,也不知道送些什么东西才好,便干脆在名帖中,塞了一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 至于黄司官收不收,是黄司官自己的事情,这就与贾瑞本人没有关系了。贾瑞也对此不甚关心,反正他已经表达过这份心意就行了。 黄司官打开贾瑞呈送上来的名帖,看到那五十两银票时,感觉还比较满意,觉得孺子可教。 然而,等到他看到贾瑞那平平无奇的祝福语时,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去年秋末冬初之时,吏部侍郎余慎行大人和礼部右侍郎高向叶大人联手发起,组织了一次香山金秋诗会。 贾瑞的诗歌作品,那两首咏菊诗,也被认定为是现场佳作,被结集刊印,在京师内外那些年轻的读书人中间,一时广为流传。 原本都以为贾瑞这厮,还颇有一些才气。 结果呢,他连新春名帖都写得如此随意,简直像是市井小民口中所说的那种白话用语一样,还说什么“发财发财发大财”,这家伙还真是粗俗直露,没有一点儿读书人应有的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啊! 寒暄过后,黄司官便开始向贾瑞发难了。 他说道,“赵大人要求你盯着荣宁二府,你倒好,长达小半年时间都没有向我传送情报不说,还忙着兴办书院,参加诗会,不仅新收纳了两房妾室,还在乡下买田置土,开办农庄,忙得真是不亦乐乎。我倒是想问你,你究竟是把赵大人的要求记在心里了呢,还是把赵大人对你的要求,都当成了耳边风?” 这番话可就说得有些严重了,吓得贾瑞连忙解释道,“不敢不敢,赵大人的指示,我肯定是要遵照执行的。这整个下半年,我也一直紧密关注荣宁二府的动态,奈何人轻言微,又不方便进入荣宁二府实地打探,因此对于有些消息,目前还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并没有什么实证,所以还尚未敢向黄大人您禀报啊。” “你说得倒好听。”黄司官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既然你说自己听到了一些风声,那你给我讲一讲,你都听到了哪些风声?如果都是一些不够分量的小道消息,让我不满意,进而让赵大人不满意,那就你有些麻烦了。” 说完后,黄司官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吓得贾瑞浑身一阵冰凉。 看来不爆出一些猛料,是没法过关了。贾瑞当下也只能苦着脸,把他从红楼原着中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挑了一些出来,告诉黄司官道,“我听街坊邻居们都议论说,去年冬天,宁国府贾蓉的媳妇秦可卿,似乎和他公公贾珍有染,此事被人撞破后,秦可卿羞愤之下,便悬梁自尽了。对于此事,我因为一直找不到确切证据,故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向黄大人您进行报告。” 黄司官赞许道,“不错,你能听到这个风声,说明你对荣宁二府还是有着一定关注的。但这个消息捕风捉影,又没有任何实证,私下里怎么议论都可以,但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我也就没法给你记功论赏啊。你可还打听到了其他什么有用信息没有?” “有,有,有。”一听说还能记功论赏,贾瑞的兴趣顿时变得浓厚起来,他连忙补充说道,“贾府族长贾珍在给儿媳妇秦可卿办理丧事时,所购置的棺木出自潢海铁网山上,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的赃物。贾珍如此胆大包天,其心可诛呀。” 黄司官点头说道,“你这个锦衣府小旗做得很不错,连这个消息也打听到了,看来你对锦衣府交办的差事,确实是用心了的,值得表扬啊。此事我也有所了解,这个檀木棺材,原系紫薇舍人薛公帮助义忠亲王老千岁筹办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犯事之后,紫薇舍人也受到牵连,最后惨死在监狱之中。义忠亲王老千岁无福享受,贾珍恐怕也不明白个中缘由,稀里糊涂之下,做出了此等逾越礼制的事情。此事对于贾珍而言,属于好心办了坏事,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让他受到严厉惩处。你这里,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其他猛料?如若不然,对你去年工作的考评,我就只能给你一个中等评价了,谅你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贾瑞问道,“敢问大人,这年度考评中等,会如何?考评上等或考评下等,又会如何?还请大人帮助在下解答疑惑啊。” 黄司官笑道,“你有这份上进心,那是极好。简单来讲,考评上等,官升一级;考评中等,原地不动;考评下等,淘汰严惩。你要想追求上进,那自然要尽力争取上等;如果你想躺平摸鱼,也得有一个中评护身。至于下等考评会有什么后果,我怕吓到你,暂时就先不讲述了,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想得到这个下评等第的。” 贾瑞连忙附和道,“是是是,年轻人应当以自身利益为重,只要我选择躺平摸鱼,镰刀就割不到我的头上……啊呸,我这都是胡说些什么?” 贾瑞尴尬笑道,“不好意思,一时口误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年轻人为锦衣府尽忠办事,想来锦衣府各位大人,也不会亏待下属。我这里恰好打听到了一件极为机密的事情,想要报告给黄大人知晓。” 随后,贾瑞便把王熙凤包揽诉讼,借助贾府名义干预司法、以权谋私之事,一一道来。 内容具体到了王熙凤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送给长安节度使云光,让其帮忙出手,干涉长安县张姓大财主之女张金哥和长安守备之子这两家之间的退婚争端一案。 云光属于贾府世交,关于张金哥退婚案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当即就应允了。最后导致张金哥和其未婚夫二人相继自杀,而王熙凤却坐享了三千两银子的好处费。 “这王熙凤真是罔顾国纪,无法无天呀!”说到最后,贾瑞还故作感叹道。 听说此事不仅涉及到荣国府候补知府贾琏和长安节度使云光,还因此闹出了两条鲜活的人命,黄司官忍不住兴奋地站了起来,犹然不敢相信地问道,“此事当真?” 贾瑞向黄司官拱手言道,“此事真假,黄大人派人一查便知。” “查,我这就派人去查。”黄司官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 黄司官还向贾瑞表示,此事一经查实,必定给他记上一个头功。贾瑞也因此深感兴奋,他带着对于记上头功的憧憬,满意地离开了黄司官家中。 第一百零五章 想要赎身 春节期间,贾瑞一直在外书房中安心备考。他因为年前要处理平儿姑娘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日,导致在功课方面,有些荒废了。 贾瑞也是准备利用春节这一段空闲时间,好好地将诗书温习一遍,再做几套历年乡试真题,培植一下科考手感。 为了节省时间,贾瑞一日三餐,都是由小丫头辽东送到外书房中,他基本上都是待在这里,平时很少在院子中露面。 而贾瑞在早晨进行日常体能锻炼的时候,司棋又还在耳房中睡觉。这个丫头非常贪睡,家中活计又不多,便也没有人去催促她早起。 名义上,平儿姑娘是她的主子,但平儿姑娘本身就是丫鬟出身,手脚也异常勤快,有些什么生活起居方面的小事情,平儿姑娘基本上都亲力亲为地做了,确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活计,需要特意安排给司棋来处理。 总之,司棋都来到贾瑞家中好些天了,却很少能见到男主人一面。 也就是偶尔晚上的时候,贾瑞选择在平儿姑娘房中安歇时,司棋才能有机会和贾瑞碰上一面。 但每逢在这个时候,男主人正是心急得要动手动脚,而平儿姑娘也是一片春心荡漾,司棋就算是胆子有天大,也不敢在这时走上前去贸然打扰啊。 司棋感觉非常焦虑。她已经有多日没有和表弟潘又安联系了,也不知道潘又安得知她被送到贾瑞房中充当通房丫头之后,会作何感想? 本来,她在进入贾瑞家中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贾瑞想对她用强,她也不介意和贾瑞来一个鱼死网破。 她随身都携带着一把银剪,这是她表弟潘又安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被她拿来用于防身。 司棋心中已有所属。她因小时候和潘又安在一处玩笑起住时,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说笑之间,曾相互约定婚娶之事。 近些年来,两人都长大了,彼此又出落得品貌风流。每逢司棋出府回家时,二人便趁此机会相见,眉来眼去,情话表白,早已建立了那种地下式的恋人关系。 虽然因为种种缘由,他们俩还尚未走到最后那关键一步,但平日里私下相处时,曾有过多次亲密接触。潘又安对于司棋身上的那些山山水水、峰峦沟壑之处,也不再陌生。 谁能想到,自从她和小红进门之后,贾瑞不但没有急色地扑上来,反而还把她们俩晾在了一边。 这是贾瑞在欲擒故纵呢?还是贾瑞真心瞧不上,准备过一段时间就把她们俩发卖? 无论是哪一种,司棋都不能接受。她就想着,既然贾瑞房中已有三房侍妾,想必也不多她这样一个通房丫头,能否给贾瑞说一说,恳求贾瑞开恩,让家人把自己赎回去? 正这样胡思乱想间,平儿姑娘突然把一封书信交到司棋手上,让她去呈送给贾瑞。司棋慌乱地点头答应了。 正如贾瑞所判断的那样,在这个院子中,也只有平儿姑娘才能镇住司棋了。 至于彩明,早些年在荣府时,彩明虽然跟在王熙凤身边,颇受信任,但待遇却不高,只是一个三等小丫头,每月工资才五百文钱。 不如司棋跟在迎春姑娘身边做二等大丫头,每个月有一吊钱工资。司棋面对彩明这种三等小丫头出身的人,还是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的。 但她却是不敢在平儿姑娘面前放肆。毕竟有着多年积威,平儿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还算是服服帖帖的。 司棋还是第一次来到外书房中。她敲门进去后,看到那个白人姑娘坎迪,正弯腰伏在书桌前练习写毛笔字,贾瑞从身后环抱住她,一只手握着坎迪的手腕,好像是在教导她运笔,看上去还蛮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他的另一只手却隐藏在坎迪背后,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随着他肩部的轻微振颤,坎迪的身子也是如蛇一般扭动起来。 司棋早就懂得人事,她瞬间羞红了一张脸,简直就没眼看呀。 “这还怎么练习毛笔字嘛!”司棋在心中吐槽道。 果然,感觉到有人进来之后,坎迪气得把毛笔一摔,气咻咻地说道,“晦气!今日先不练了。” 说完之后,她便从贾瑞的环抱之中挣脱开来,走入了内书房中。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正眼瞧过司棋一下。这让司棋感觉很憋屈。 但坎迪是侍妾,比自己这个通房丫头的身份明显要高,她就算是发再大的脾气,司棋也没有资格说坎迪的不是。 司棋内心抑郁道,“哎,这通房丫头的地位不上不下,真是让人受气啊。” “你来做什么?”贾瑞花了片刻功夫,整理好了衣裳,这才端坐在书桌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司棋,询问她今日所为何来。 司棋便把那封书信双手捧给贾瑞。贾瑞拆开一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看来这封信的内容,应当是一些好消息无疑了。 须臾之后,贾瑞便把书信折叠起来,存放在书桌抽屉之中。这时,他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司棋,你怎么还不走?” 司棋也是颇有胆色之人,既然见贾瑞问起,便顺势提出了自己想要赎身出去之类的想法。至于她和表弟潘又安互生情愫一事,她则选择了避而不谈,毕竟这种事情也不甚光彩。 原以为贾瑞听说自己想要赎身之后,有可能会很不高兴。 但贾瑞脸上却毫无不悦,反而还长篇大论地讲起了道理,“司棋,我先向你表一个态,你想要赎身出去,我是支持你的。强扭的瓜不甜嘛,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得一二的。但因为你是贾府老太太赏赐给我,有老太太的一份人情在里头,这份人情,我将来肯定是要还回去的。好比你接受了谁的人情,势必也会想着如何来还,你说是不是这样?所以,你想要赎身可以,但你们家至少得给我补偿一些银两,对此你应该是赞同的吧?” 司棋连忙点头说道,“赞同,我赞同!论理也该是如此。” 贾瑞便笑言道,“既然你也肯讲道理,那我就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也不坐地起价,参考贾宝玉房中的袭人,听说她当初的卖身银是二十两银子,她那时候还小,身子还没有长开,放到她现在这般模样,四十两银子都极难入手。你想要赎身,四十两银子的身价,外加你最近一段时间在家里的吃喝嚼用,折价十两银子。总共五十两银子拿来,我便可以把身契交还给你,从此恢复你的自由之身。你看如何?” 五十两银子着实不少,但也不能说要得太多,大体上还是一个相当公允的价格了。 司棋也不能抱怨贾瑞不够仁慈大方,毕竟因为她,贾瑞还欠着贾府老太太的一份人情迟早要还呢。 司棋便恳请贾瑞帮她写两封简单的书信,分别送给自己的父母和表弟潘又安,让他们拿银子来赎人。贾瑞也点头应允了。 看着赎身一事,商议得如此顺利,司棋自己都感觉到有些迷迷糊糊,有些极不真实。 第一百零六章 恩师相召 贾瑞所收到的这封亲笔书信,是礼部右侍郎高向叶大人写来的,邀请贾瑞于正月十二日这一天,去往他家中一叙。 既然是恩师相召,贾瑞又怎能不去? 但在怎么去的问题上,贾瑞却一下子犯了难。 是啊,上次在香山永安禅寺参加金秋诗会时,还可以说是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有提前预备拜师礼,也不会有人胡乱说些什么。 但眼下元宵未过,还处于春节期间,即便是走普通亲戚,也不可能空着手上门,总得给恩师预备一份大礼才是。 要说金银首饰,贾瑞眼下是不缺的。他手头还有好几百两银子,金手镯也还剩下有两个。 但高向叶大人是一位清高文人,直接拿这种黄白之物充当入门礼,怕是东西送出去了,也落不到什么好啊。 最后,贾瑞还是征询了便宜祖父贾代儒的参考意见,特意买了两匹产自八闽行省的高端丝绸,花了将近二十吊钱,作为送给高向叶大人的初次登门礼物。 这也是考虑到了高向叶大人来自于八闽榕城,也许看在这些家乡丝织物品的份上,不会嫌弃贾瑞的这份礼物太过于单薄吧? 高向叶大人长期租住在一个叫做石虎巷的胡同里面。这个胡同比较狭小,狭窄处,仅能容下一辆马车经过,又没有比较明显的标志,实在是不好寻找。 贾瑞抱着两匹丝绸,在附近来来回回,转悠了许久,也向好几位路人打听了一番,等到他最终找到这个小胡同时,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恰好在这个时候,傅验也找到了这里。两人略微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走入胡同里面。 贾瑞还偷偷地向傅验打听,询问他准备了什么拜师礼。当得知傅验也才准备了一盒优质湖笔,价值才二三十两银子时,贾瑞这才稍微有些放心了。 不比傅验这些人,上头有父母兄长等人长期浸润在官场里面,对于上门送礼这一套,可谓是驾轻就熟。 相比之下,贾瑞只有一个举人祖父能帮他把关,这个便宜祖父又没有什么官场经验。很多时候,他也只能根据一些道听途说的经验,凭着感觉行事,对于贾瑞的诸多指点,也就不一定总是靠谱的了。 高向叶大人早已命令小厮在宅院外边等候。小厮看到两个年轻学子联袂而来,那个年纪稍长者,甚至还抱着两匹丝绸,也是感觉好笑。 他们问清楚了贾瑞和傅验二人的身份后,便直接把两人引入到高向叶大人的内院之中。 贾瑞原以为这个石虎巷如此偏僻狭窄,高向叶大人的住处或许会比较逼仄寒酸。哪里知道,进入内院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这个宅院竟然还较为宽敞,一些家具也颇显低调奢华。 “毕竟是礼部右侍郎啊,正三品官衔,已经属于大周朝的上流阶层了,在吃穿用度方面,自然不可能太过于节俭。”贾瑞私下里揣度道。 内院中心位置,生长着数十株梅树。 恰逢是寒冷冬季,梅花开得十分旺盛,那些花朵或者姹紫嫣红,或者白里透红,都傲然绽放着,宛如一片红色海洋,无形中自有一股不畏严寒、傲霜斗雪的气质显现出来,芬芳扑鼻之中,令人心生动容。 贾瑞心想,高向叶大人在内院之中,种下了这么多梅花树,怕也不全是因为闲情逸致,而是想借此表明自己的志向和人品,以及绝不妥协、认输的精神吧。 高向叶大人在朝廷上的艰难之处,贾瑞已经在仇亮那里打听到了。 原来在早年间,高向叶大人曾向高宗皇帝上疏,请求取消矿税、撤矿税监,被时任内阁首辅怀恨在心,一直被摁在了礼部右侍郎的位子上不得动弹,转眼已是将近十年时光。 今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革除弊端,人事变动极为频繁。 先是王子腾以京营节度使身份,升任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随后,忠顺王张诗同又直接以亲王身份,入值内阁,协助今上处理日常政务。 而高宗皇帝时的诸多权臣,虽然还都在各自官位上,他们相互抱团,能量巨大,但逐渐被今上冷落,怕也是一件大概率的事情了。 在这个过程中,高向叶大人的好友余慎行大人,原本被罢免在家。结果忠顺王入值内阁以后不久,余慎行大人就立即获准启用。他先是执掌詹事府,旋即升任吏部侍郎,奉命主持京官年度考评,一时间炙手可热。 现在更是有着确凿消息,元宵过后,余慎行大人就将升任某部尚书,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入阁在望,可谓一步登天。 高向叶大人虽然也为余慎行大人的仕途顺坦感到高兴,但一想到自己长年累月得不到提拔,志向和才华得不到施展,内心就不免郁郁寡欢起来。 了解到这些后,贾瑞也为高向叶大人感到焦急。毕竟他现在也算是高向叶大人的门生了,不管他是否承认,都早已被外人打上了高向叶大人这一系的标签。 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古训,贾瑞还是心中有数的。他也希望高向叶大人能够走出困境,甚至位极人臣,这样自己也能抱着大腿顺利地往上爬不是? 但高向叶大人的仕途际遇,涉及到朝堂之上的权力斗争,不是贾瑞这个层面的普通读书人,所能够接触到的。贾瑞也只能私下里暗自祈愿,为高向叶大人祷告,希望他早日得偿所愿,大展宏图。 贾瑞和傅验二人并不是来得最早的。在此之前,魏东平和秦鸣奋两人就已经到了。 看到贾瑞走了过来,魏东平便向他热情地打着招呼,拉着贾瑞站在自己身边,刚开始聊了一会儿京城过年的诸多习俗,后来则慢慢地聊起了涉及到八大胡同的一些花边消息,两人不时发出猥琐的低笑声。 秦鸣奋则只是向贾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友好中也透露着一些生疏。虽然也是扫盲书院的创院元老,但秦鸣奋对于扫盲书院诸多事务很少过问,他一心一意忙于备考,贾瑞也能充分理解。 除了他们俩,贾瑞还看到了三四个年轻士子,但都不怎么认识,相互之间,也都只是颔首一笑,算是场面上招呼了一声。 通过众人的交谈,贾瑞也慢慢地知道了,这三四个年轻士子都是出自国子监的生员,分别叫做范凌、钟珊和王孟,都准备参加今年八月份的顺天府乡试。 另外还有一人年龄较小,不过十一二岁上下,大概是某人所带过来的家中幼弟,贾瑞也不怎么关注。 往日里,范凌等人深受高向叶大人所器重,此次来到高向叶大人这里,除了高向叶大人在信中所提到的“叙说家常”之外,他们还想着借此机会,向高向叶大人讨教时事策论的写作技巧。 当听说贾瑞也是国子监生员,不过并不是正取生,而是属于那种捐纳监生之后,他们看待贾瑞的神色,便带有了一些轻蔑和鄙视的味道了。 贾瑞察觉到这些后,也只是尴尬地一笑,并不以为意。但他也懒得再和这些人聊天就是了。 第一百零七章 入门考验 众人站立在梅林之中等候了许久。天寒地冻,本就难熬,又加上现场没有设置桌椅,不仅没法坐下来休息,就连想喝一杯温茶暖身也不可能。 久之,那个范凌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跟小厮说了一句家中有事,便径直离开了。 贾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在这红楼世界中,也有这么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读书人吗? 不过,当听到魏东平小声介绍说,此人乃西宁郡王范湖湘之曾孙,现袭三等男爵兼领骁骑都尉头衔时,贾瑞才算是恍然大悟,心道难怪如此。 换做是他贾瑞自己,如果打从出生起,就有着副二品世袭职务伴身,再凭借祖上余荫,大抵能获得一个营中高级将领的官职,一辈子吃香喝辣,坐享富贵荣华,还何须到处伏低做小,看别人的颜色行事? 在红楼原着中,世袭一等将军贾赦也是这般看法。 某年中秋赏月之时,他曾在酒桌上公开言道,“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荧火’,一日蟾宫折桂,方得扬眉吐气。咱们的子弟都原该读些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 从一般人的观点来看,贾赦这些话,说明他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标准纨绔,诚然不可取。 但是站在王公贵族们的自身角度来讲,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就好比贾瑞上一世在网络八卦中所了解到的那些富二代们,他们只要不创业,就能守住偌大家业,只要没有远大理想,就能确保财富增长。 二者在本质上,不就是同样一回事吗? 贾瑞看着范凌潇洒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羡慕。 过了一会儿,天气更是由晴转阴,再加上北风呼啸,众人都开始感觉浑身发冷。 贾瑞早上出门时,幸亏平儿姑娘心细,说是看天色,今日有可能会降温,硬是让他多加了一件棉袄穿在身上。 可即便如此,贾瑞还是感觉到有一阵阵冷风从衣服缝隙中钻进来,冻得他身体直打哆嗦。 “高大人这是意欲何为呀?”秦鸣奋一边身子冷得打颤,一边向魏东平低声询问道。 魏东平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我就可以提前多穿两件棉袄过来了,何至于现在都快要冻得手脚僵硬了?” 魏东平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众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突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贾瑞身上。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贾瑞的衣服穿得有些太多了。 贴身衣物不算,外面还套上了一大一小两件棉袄。 不是说,年轻士子都喜欢要风度不要温度吗? 像贾瑞这种,一点也不追求翩翩公子的气质,却把自己打扮得浑身臃肿,这件事看上去,确实是有些不太正常啊? 贾瑞这厮,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 众人虽然尚未如此询问,但心里面却都产生了这个疑惑。 众人眼中的神色,贾瑞看得一清二楚;众人心中都想些什么,贾瑞也能猜到一个八九不离十。 这完全没有影的事情,他自然不肯接下这口大锅。 贾瑞连忙向众人解释道,“大家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可是啥都不知道啊。我今天衣服穿得是多了一些,但这纯粹只是因为我身子虚,畏寒怕冷。” 说到这里,贾瑞仍然担心众人不肯相信自己,害怕遭受到误解,这不是让自己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么? 于是,他便自我开黑,抛出了一个猛料,“本人家中现有三房侍妾,两个通房丫头,诸位可以展开自由联想,判断一下我的身体状况究竟何如?再看我今天穿上这两件棉袄,到底是穿多了还是穿少了?身体瘦弱的人都怕冷,我现在也是冻得骨头都发疼啊。” 听贾瑞如此一说,大家都忍不住会心一笑,连带着那个仅有十一二岁的男童,也抿着嘴微笑起来。 想必他也曾听说过不少荤话,略懂了一些男女之事。 众人便开始讨论起了各自房中侍妾的数量。 像魏东平这种人物,早就和金香园的颖楠姑娘情定终身,打造着深情人设。 但这也并不影响他房中还有着两个通房丫头。 至于秦鸣奋和傅验,也都是各有一房侍妾。 而钟珊和王孟二人,更是夸张。 不要说侍妾和通房丫头了,他们早就连孩子都有了,而且还都不止有一个孩子。 至于王孟的幼弟王荀,也就是那个男童,年龄尚小。 但其长辈,也早就给他指定了一个丰满体壮的通房丫头,目前负责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等到王荀年满十五岁时,便会给这个丫头开脸,正式算作王荀的屋里人。 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尚未婚配之时,就在自己房中留下了三房侍妾和两个通房丫头,这数量也太多了。 这种贪声逐色的负面标签一旦被人打上,今后还怎么谈婚论嫁?还怎么找到一房门当户对的如意媳妇,给自己的事业增添助力?这不是开玩笑吗? 当然,对于这些话,大家也都只是闷在心里头,并不会敞开来说。 而且在表面上,众人还一直恭维着贾瑞,都说他好福气,但也开玩笑般,劝他量力而行,一定要爱惜身体啊。 贾瑞大声打着哈哈,赔笑了一阵。 只要大家不怀疑他提前得知了内幕消息,其他戏谑之言,尽可以随便讲。 雪花飘落下来时,王孟、王荀兄弟俩实在是扛不住了,那个王荀,连嘴唇都冻得发乌发紫了。 王孟似乎还想要再等候一会儿,但看到幼弟王荀有些支撑不住,便也不再坚持。 他向众人拱了拱手,便牵着王荀的手作速离去。 钟珊告诉大家说,王孟、王荀兄弟俩,出身也不简单。 其父名叫王儒,虽然是以副榜举人就任教职,但仕途上却较为通顺,历任巴县教逾、保宁府学教授、阆中县尉、苍溪知县、保宁府通判、保宁府同知等职,现任兵部郎中,正五品。 其母戚微,更是故去襄阳侯的嫡孙女,世袭二等男戚建辉的同胞亲妹。 想当年,襄阳侯三兄弟也曾权倾朝野,襄阳侯本人更是以兵部尚书身份入值内阁,深受世宗皇帝信任。 王孟、王荀兄弟俩,也算是半个武勋子弟,大概也是想借助襄阳侯府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深不可测的影响力,在营中发展。 故而他对高向叶大人这次入门考验,能通过也好,但若不能通过,也不甚在意。 “程门立雪,入门考验?”傅验惊叫起来,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钟珊却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不愿意解释更多。 但贾瑞却不能不承认,钟珊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他对现场形势的判断也很有见地。 实际上,钟珊是在建议大家,如果确实没有门路,就在高向叶大人此处做好吃苦的准备。 如果还有更多选择的可能,则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以自行离去,体面地结束双方的师生关系便是。 得知高向叶大人让众人在梅林中久等,是一次入门考验,众人的好胜之心便被提了起来。 但坚强的意志是一回事,身体素质则是另一回事。 当天下午,雪下到了一尺多深时,高向叶大人才从正房中走出,亲自将诸位学子引入内书房中,吩咐仆人们给诸生端来热水洗脸,再换上一套干燥鞋袜和衣裳。 而在此前,傅验早已经因为身体不支,在雪地中晕死了过去,被高大人安置在了某间客房之中。 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和高向叶大人在书房之中叙说师生情谊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个添头 高向叶大人在家中治办了一桌酒席,请魏东平、秦鸣奋、钟珊、贾瑞等人吃酒。 高大人的儿子高成学,现以父荫入国子监读书,也陪侍在座。 这实际上也就意味着,高向叶大人是真正地将诸人收为门生,不再把大家当作外人看待了。 诸人先是在酒席上高谈阔论,品评天下人物,气氛热烈。 醉意微醺之时,又开始讨论游历见闻、诗酒年华之事,以及太祖皇帝张士诚当年在金陵买醉寻欢、宵禁驰马、聚啸秦淮河上、结交同仁义士的那些陈年旧闻,心生向往之余,也甚感逍遥快活。 酒过三巡之后,高向叶大人便开始旁敲侧击,向魏东平、秦鸣奋、钟珊等人打听一些各自家族往事,不时击节赞叹,流露出欣赏之意。 贾瑞也从中得知,魏东平祖籍闽省建宁府,在应天府出生,魏家在闽省当地也是一个名门望族。 魏东平的父亲魏适中,秀才出身。虽然多次乡试未中,但因年轻时热爱交游的缘故,他在南方诸省却也人脉广泛,颇有名气。 很多当地州县官员,都曾和他勾肩搭背,吃过同一场戏酒,很愿意给他几分薄面。近年来,他开始兴办实业,参与商贸经营,名下已积攒有数十万巨额资产。 魏东平的叔父魏大浚,上届会试得中,名列二甲第三十七名,现在户部观政。 这样的家世背景,加上魏东平本人又才华纵横,有着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的头衔和“江南八股文第一”的外号,可以说,他已经基本上锁定了一个进士名额了。 唯一的悬念,仅仅是他的最终名次是多少,能否进入下一届会试一甲前三名?因此,社会上想与其交好者,不计其数。 也难怪金香园会一个铜板都不要,把颖楠姑娘这个清倌人之中的头牌,白白地送给魏东平做老婆。 这其实是金香园背后的东家,在提前下注啊。 贾瑞也不由得暗中欣喜,他在魏东平那里也有着一份不大不小的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发挥作用呢。 钟珊出自于赣省袁州府,整个钟氏家族拥有良田数千亩,一直谨守“耕读传家”之祖训。 钟珊父亲钟之瀚,虽然在科举事业上表现平庸,迄今还只是一个县学童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中过。但他乐善好施,品性善良,在乡邻口中颇有声望。 前些年,袁州府来了一个新任知府,生性贪婪。当地赋税繁重苛刻,老百姓生活困苦,饿殍遍地。 这一年除夕之夜,有一位老农因饥饿难耐,偷偷地溜到钟家谷仓偷米,被钟之瀚抓到后,不仅没有把他扭送到官府受罚,反倒还请他饱餐了一顿,并赠送现银和谷物若干。 这件事发生以后,在当地传为佳话。赣省一带塾师在解读《增广贤文》中的“处富贵地,要矜怜贫贱的痛痒”这句话时,都喜欢拿钟之瀚义释窃贼这件事来举例说明。 本来,钟之瀚此举,等于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袁州知府。毕竟,类似于老百姓饥不果腹这种事情,也是能到处乱讲的吗?这不是败坏了他这个知府的官声吗? 但因为钟之瀚的两个儿子钟珊、钟玠,都颇有才名,且同期乡试中举,袁州知府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钟玠,名列赣省乡试第三名,妥妥的进士种子。赣省巡抚陆万千爱才心切,早在钟玠考取秀才时,便收其为闭门弟子。陆万千去世后,钟玠自愿为恩师守墓,直到明年春闱之时,才会进京赴考。 至于秦鸣奋,其家族背景,贾瑞早在上次香山诗会时,就已经得知。这次再度听到秦鸣奋在高向叶大人面前述说了一遍,感觉不到多少新意。 高向叶大人也仔细询问了贾瑞家中的一些情况,比如贾瑞的学业基础、祖父贾代儒和顺天府丞的特殊关系等,都有所提及。 尤其是贾瑞被荣宁二府的上层社交圈排斥开来这一点,高向叶大人更是颇感兴趣,多次询问是否确有其事。 他鼓励贾瑞不要灰心,学业归于自身,有志者事竟成。虽然失去了荣宁二府的助力,但只要科考得中,同样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贾瑞深受鼓舞。 然而,等到傍晚酒宴结束,贾瑞等人郑重告辞,开始原路折返之后,贾瑞总算是在凌冽的寒风中,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劲。 高向叶大人百忙之中,请大家吃饭喝酒,就是为了聊一些有的没的,打听各位门生的家中隐私? 他有这么八卦吗,真实目的在哪里? 魏东平恰好和贾瑞同路,听到贾瑞的疑问之后,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看在贾瑞真心求教的份上,魏东平略作解释道,“由此看来,高大人总算是想清楚了,他大概是想改换门庭了。早些年,高大人热衷于向武勋功臣之家示好,其门生,大多数也是那些权贵子弟,比如北静郡王水溶。这虽然让高大人在朝堂之上颇有底气,霸占着礼部右侍郎的堂官位置,历经十年而屹立不倒,也算是一个官场传奇。但也正因为如此,让文官群体误以为他是趋炎附势之徒,暗中拦阻着他的晋升之路。现如今,今上登基未久,朝野上下人心不稳,人事调整动荡不休。这种波诡云谲的局面,大概也不会在一两年间结束。高大人此举,或许是想向众人表示,他与武勋功臣之家,已然拉开了距离。” 贾瑞这才恍然大悟。 程门立雪这种入门考验,表面上说起来,似乎还是武勋子弟更有优势,他们身体基础好,能坚持得住。但实际上呢,因为常年养尊处优,这些人基本上都吃不下这种苦了。 相比之下,真正能吃苦耐寒的人,还是以那些一心向学之人居多。 贾瑞这次能侥幸过关,也得多亏了平儿姑娘的细心提醒,让他多穿上了一件棉袄。否则,他不一定就能拼过傅验,在这场入门考验中最终胜出。 高向叶大人这次把范凌、王孟等武勋子弟,都摒除出自己的门生名单,实际上等于向文官群体,也向当今天子,递交了一份投名状。 至于傅验、贾瑞这种武勋旁支,能不招为门生最好,实在是躲不掉,勉强招收一个也就是了,恰好也可以作为安抚武勋权贵们的一个借口。 “诸位请看,贾瑞也是荣府近支,其曾祖父是荣国公贾源,他也是我的入室弟子呢。我不知道那些有关于我故意为难武勋子弟的传言,究竟是从何说起?” 想象着高向叶大人一本正经,用这样一番话来推搪武勋责难时的场景,贾瑞不禁哑然失笑。 刚才他还为自己能够有幸拜入高向叶大人门下而感到欢欣鼓舞呢,结果搞了老大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这也太伤害自尊,太打击个人自信心了啊! 第一百零九章 自我反省 贾瑞和魏东平二人在雪夜中边走边聊。快要到达小花枝巷时,贾瑞邀请魏东平去自家寒舍小坐一会儿,喝一杯温茶解酒。 魏东平笑着拒绝了。说是好朋友之间,无需这么客套。还说道,等到了下个月初六,是他和颖楠姑娘的新婚喜宴,希望贾瑞能够抽空过来,喝上一杯喜酒。 贾瑞连忙表示祝贺,当场答应了下来。 魏东平便向贾瑞挥了挥手,快步离去了。也不怪他不愿意留下来喝茶,确实是天色已晚,再迟些就要宵禁了。 贾瑞目送着魏东平远去的身影,一直等到完全看不清人影后,这才向自己家中缓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次师门聚饮之事,越想越觉得需要检讨,越想越觉得需要自我反省。 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小日子变得好过了,就藐视天下英雄,就失去了那一颗应有的警惕之心啊。 很显然,贾瑞、傅验、范凌、王孟等人,或者是出自武勋世家,或者是与武勋世家有着密切关联,这次被高向叶大人给算计了一回,成为了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拿来向文官群体投诚。 这其实也没什么,贾瑞还只是一个小人物,能有一次上棋盘的机会,还是人家高向叶大人看得起你。如果高向叶大人眼中没有你,根本就不会托小厮送来亲笔邀请信函,人家直接选择无视你就行了。 真以为香山诗会上那一句收为门生的客套话,就能把高向叶大人这种高级官员给完全约束住吗?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贾瑞对于高向叶大人,倒也没什么怨怼之心。高向叶大人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已经是破例开恩了。 更何况,魏东平、秦鸣奋、钟珊这些人,不也同样在冰天雪地之中冻了两三个时辰吗?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贾瑞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 真正让贾瑞感到危险的是,他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几乎每一个关键之处,他的遇事反应速度,都不如范凌、魏东平、秦鸣奋、钟珊等这些同龄人。 这些人毕竟都是青年才俊,一时英杰,可真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啊。 贾瑞觉得,现在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但事后复盘还是很有必要的。 最开始应当是范凌发现不对,当即作出取舍。他的潇洒离去,未尝不是对高向叶大人改换门庭行径的一种示威和嘲讽。 可贾瑞当时虽然在现场,脑子里却想着的是富二代躺平之事,比如思聪如何流连花丛,根本没有发现其中激烈对峙的意味。 随后,秦鸣奋和魏东平二人,看似闲聊了一句,他们俩想必都意识到了高向叶大人把大家伙儿晾在内院梅林之中,并非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 经过秦鸣奋和魏东平二人提醒,众人开始把目光聚集在贾瑞身上,表面上是想确认贾瑞有无得到内幕消息,实际上是想通过贾瑞的回答,排除一些情况。 这才导致王孟、王荀兄弟俩选择退场。 或许,在那个王孟看来,贾瑞这种几乎等于被荣宁二府除名的人,都不能被高向叶大人所接受,他这个襄阳侯的嫡亲曾外孙,就更加不可能被高向叶大人所接受了。 而这个时候,贾瑞自己在做什么呢?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看着钟珊将王孟兄弟俩的家世背景缓缓道来,当时还听得津津有味。 殊不知,这是钟珊在好意提醒他和傅验,你们俩再不走,哥们几个就真要程门立雪了啊。 连那个傅验都比自己要强。他听到风声不对,过后不久,便装作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了。 傅验的兄长傅试属于贾政门生,现任通判一职。整个傅家还是更愿意把升官发财的希望,寄托在荣宁二府的庞大关系网中,不愿意跟随着高向叶大人,而投向文官群体。 而且傅验这一招,也比较巧妙,不但没有和高向叶大人针锋相对的意思,还卖惨成功,给双方都留下了足够多的余地。 只有他贾瑞,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从最开始到最后结束,都是懵懵懂懂,不明就里。 高向叶大人最终决定把他纳入门下,估计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贾瑞这厮穿了两件棉袄过来,比谁都能扛,脸皮还比城墙都厚。钟珊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就差直接明说,你们这些武勋子弟先退场吧? 可是这个贾瑞呢,他还装作浑然无事一般,仍然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总不能长时间耗下去,不能让魏东平、秦鸣奋、钟珊这些读书苗子,也跟着冻坏身子啊? 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后,贾瑞虽然感觉有些沮丧,自己有着穿越者的巨大优势,却在遇事时反应迟钝,确实过于后知后觉了一些。但贾瑞却也并不悲观。 对于贾瑞来说,他在这些方面,已经算是进步明显了。 贾瑞记得上一世,他还在乡下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暑假傍晚,跟着邻居家的大哥哥去小河边夜钓,在河边发现了几张地笼渔网。 受邻居大哥的怂恿,他们便合力把渔网拉了上来,将里面的几条巴掌大的鲫鱼,放在了携来的红色水桶中。结果当场被渔网的主人给发现了。 对方只有一个人,而自己这边却有两个人。渔网的主人没有敢动手,大骂了一通之后,便气呼呼地走了。 随后,邻居大哥也提议说,咱们马上走。他一边走着,一边把红桶中的鲫鱼扔回在了河里。不久,两人在半路上遇到了那个渔网的主人,他身边还跟着有好几个人,其中某一个人,好像还是村里的治保委员。 这些人拦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检查了一下两人的钓竿,又查看了一下红色水桶,里面一条鱼都没有,便放贾瑞二人回家了。 那天晚上,一直到很长一段时间,每当贾瑞回想起这件事情,都深感可惜。那么多的巴掌大的鲫鱼啊,炖汤喝是最好的呀,就这么给扔了? 后来上了大学,贾瑞在辅导机构摸爬滚打,有了一定的社会经验,他才总算是把这件事情想清楚。邻居大哥要是那晚没有当机立断地扔掉鲫鱼,他们这两个年轻小伙,就要被人家给当成小贼抓起来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想清楚其中的关节所在,贾瑞上一世居然花去了大约十年光阴。 他如此老实本分,遇事迟钝,也难怪他在读研究生时,会被导师拿捏,要不是有好心师兄指点,传授八字箴言,他差点就要延期毕业了。 相比之下,邻家大哥就真是一位人才了。他高中毕业后,考上了鄂州政法学院,研究生毕业时,被引进到老家机关部门工作。 贾瑞穿越之前,还回过一趟老家,在邻家大哥那里蹭了一顿饭,交谈中得知,他已经被提拔为正科级干部,还娶到了市区商务局的一个美女副局长做老婆,堪称人生赢家啊。 回首这些前尘往事,贾瑞安慰自己道,反应迟钝没关系,只要有进步就行。现阶段还是苟在红楼,慢慢发育,等待成长吧。 第一百一十章 被人抛弃 贾瑞回家之后,在彩明的悉心服侍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再喝上一壶冰糖红茶,感觉这一整天的抑郁都一扫而空。 然而,等到了晚上就寝时,贾瑞正搂着平儿姑娘,想要有所动作,平儿姑娘却伸手把贾瑞给推开了。 “我今天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要不你还是去找司棋吧。”平儿姑娘努了努嘴,伸手指向旁边耳房,司棋就住在这里面。 “不方便?”贾瑞有些疑惑地问道。猛然间,他才醒悟过来,这不就是平儿姑娘的亲戚过来了么。 这是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贾瑞怎肯轻易放弃?他兴冲冲地穿好衣裳,直接奔向厨房那里。 平儿姑娘还以为贾瑞是因为那方面得不到满足,便跑到彩明或者坎迪那里吃水果去了。贾瑞对她如此怜惜,倒是让她心中有了一丝感激。 可仔细一听,隔壁彩明房中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至于坎迪那里,若真是发生那种事,声音更是高亢入云,要在人家耳朵边上缭绕许久。 可这都过去了好大一会儿功夫了,内书房那里,还是静悄悄的,显然贾瑞也不在坎迪那里。 那他去哪里了?平儿姑娘有些疑惑了。难道他是偷偷摸摸地去了东厢房,找那个林红玉去了? 林红玉是小红的本名。前几天,贾瑞曾亲口对她说,你改名叫做小红,是为了避开宝玉、黛玉的忌讳,但在这个家中,并没有这个说法,你还是恢复自己的本名好了。 有了贾瑞这句话,众人便都称呼小红为红玉了。当时彩明还在一旁笑道,说是贾瑞对小红如此上心,连名字都帮她改了过来,怕是对她有那个意思了。 平儿姑娘当时还反驳来着,说这不至于吧,贾瑞每次进屋,都喜欢把眼光扫在司棋的身子上,不狠狠地看上几眼,他总是意犹未尽,贾瑞应当是对司棋有想法才是。 两人还为此争论了许久。现在看来,难道在洞悉人心方面,自己还不如彩明?这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彩明多吃了几斤盐,都算是白吃了? 想到这里,平儿姑娘不禁哑然失笑。她裹紧被子,便打算闭上眼睛睡觉了。 这时候,随着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贾瑞嘴里喊着好冷,脚上却走得缓慢,他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搪瓷缸子,向平儿姑娘走来。 “你这是干什么?想要喝水,你可以叫我,也可以叫司棋去做啊。”平儿姑娘急忙大声嚷道。她一边嚷着,还一边翻身起来,打算穿上衣服,把贾瑞伺候好了再睡觉。 “别动,别动。你就躺在被窝里别动。”贾瑞制止平儿姑娘道。他伸出一只手来,把平儿姑奶按回在被子里。 等到平儿姑娘躺着不动以后,他才把手缩了回去,拿起搪瓷缸里的小勺子,给平儿姑娘喂起了红糖姜水。 “快把小嘴张开。”贾瑞对平儿姑娘说道,“我听郎中说过,红糖姜水对你们女孩子的月事顺畅很有帮助,不仅有利于舒经血气,还能加速血液循环,让身体感觉温暖舒适。” 平儿姑娘一边喝着红糖姜水,一边感动得流着眼泪。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荣宁二府那么多夫人,那么多妾室,那么多通房丫头,遇到月事时,都是自己默默地承受,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公子少爷,会给身边女人喂红糖姜水来喝的。 他们不嫌弃女方扰乱了自己的好兴致,就算是通情达理的了。 就算是琏二奶奶,金枝玉叶,出身那么高贵,可每逢遇到这种事时,几乎都会遭受到琏二爷的一顿抱怨,说真是晦气。 可到了贾瑞这里,不但没有埋怨她,反而还给她喂红糖姜水。 这人与人之间,真是高下立判啊。 “你怎么还哭了?是不是这红糖姜水有点烫嘴?那我先给你吹一吹。”贾瑞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勺子吹嘘着,他那严肃、认真的神情,没有一丝作伪,让平儿姑娘都看得有些痴了。 她把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搂住贾瑞的腰部,眼角含着泪花说道,“我不是怕烫嘴,我这是激动的泪水啊。” “胡闹。都来月事了,还把手放在被子外面,到时候风寒感冒了,怎么得了?”贾瑞故作发怒,又把平儿姑娘的手塞回到被子里了。 他给平儿姑娘喂完红糖姜水之后,又吩咐司棋从厨房里取来那个汤婆子,强行塞到平儿姑娘的被子里面,让她抱着这个汤婆子睡觉。 贾瑞还告诉平儿姑娘说,他已经吩咐给书高,明天就去市集上买一些大红枣回来,让她务必多吃一些红枣;月事期间,她也不能碰凉水,有些衣服鞋袜要清洗时,可以都叫小丫头们去做,哪怕是让贾瑞自己代劳也行。 平儿姑娘一一点头应着。她看到贾瑞脱下衣裳,便拉开了被子一角,让贾瑞顺利地钻了进来。 她脸上一片羞红,耳垂那里似乎要滴下血来,咬着贾瑞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当时不愿意尝试。但现在,仅凭你对我的好,我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贾瑞简直哭笑不得,他很不客气地在平儿姑娘的脑袋上面,重重地敲击了一下,装作很生气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今晚献殷勤,就是为了那种事吧?你这分明是在侮辱我。” “好好睡觉,再不要胡思乱想。”贾瑞假装呵斥道。 两人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很快,平儿姑娘就又有些不安分了。 她推了贾瑞一把,低声说道,“那要不今晚,你就去司棋那里睡吧。我看你每次见她,都眼馋得很,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 平儿姑娘对他的观察,竟然如此细致,让贾瑞有一些无地自容。 贾瑞倒也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强行狡辩道,“我哪有你说得如此不堪?我纯粹只是带着一种发现美、欣赏美的眼光,去看司棋这个丫头的,不过就是比别人那里,多看了两眼罢了。这本来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怎么就到了你嘴里,都把我说成是一个色中饿鬼了?” 说到后来,贾瑞还开起了玩笑,他笑道,“我可要警告你,我们熟归熟,你要是故意败坏我的名声,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贾瑞还故意轻笑了两声,显然是想转移话题。 但平儿姑娘却不肯轻易上当,反而还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你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做贼心虚了?当我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是吧?你的眼光那么火辣,还说只是发现美、欣赏美,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见平儿姑娘对他仍然是不相信,贾瑞遂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告诉了她,“司棋喜欢她的表弟潘又安,她又不喜欢我。我如今有你和彩明、坎迪三个好女人,早已是心满意足,不可能再做出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丑事。前几天,我已经派书高给她父母和表弟,都捎信过去了。这个事情,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等他们任意一方,筹集到五十两银子,就可以把司棋赎回去了。” 听说司棋喜欢潘又安,不喜欢贾瑞,平儿姑娘很是为贾瑞打抱不平。 她气鼓鼓地说道,“那个潘又安,怯懦猥琐,又没有真本事,有什么好的?我看他给你提鞋都配不上。她不喜欢你,而喜欢那个潘又安,那是瞎了她的狗眼?有她后悔的那一天就是了。” 平儿姑娘声音越说越大,似乎是故意说给隔壁司棋听的。 还没有等到贾瑞反应过来时,平儿姑娘就抛出了更大猛料,“还指望着会有人帮她赎身呢!如今她家里没有人愿意赎她,表弟潘又安也不愿意出钱赎她,她都被家人们给抛弃了,要不是瑞大哥这里收留,她就无路可走了。” “你说什么?”贾瑞惊讶地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心如死灰 “我说,你如果不收留司棋,她就将无家可归了。”平儿姑娘肯定地说道。 随后,她便把司棋父母以及表弟潘又安那边的真实想法,都告诉了贾瑞。 原来,自从贾瑞派书高给司棋父母和其表弟潘又安捎去了口信之后,却一直没有反馈过来,这让司棋非常焦急。 今日白天,她看见贾瑞有事外出,便求到了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头上,央求两人再派一个丫头过去问问。 平儿姑娘和彩明也是想起当初在荣府时,大家都以姐妹想称,确实有点抹不开情面,便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不过,书高亲自捎口信过去,都没有得到及时反馈,一般小丫头过去追问,人家会不会搭理都是一个问题。 没奈何,平儿姑娘便只好亲自出马。毕竟在这个家里面,就属她有点身份和资历,可能在司棋父母和潘又安那里,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平儿姑娘带着小丫头辽东和发家,还特意请上了厨房里的孙大妈这个老人家坐镇,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去了司棋父母那里。 没想到,司棋父母却不同意把司棋赎回来。 平儿姑娘本想着一回来,就把这个情况告诉司棋,但因为贾瑞回家较晚,全家人都很担心,便忘记了。在这特殊当口,司棋也不敢多问。 “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吗,怎么会这样?”贾瑞百思不得其解。 平儿姑娘遂解释道,老太太已经把司棋赏赐给你做通房丫头,即便司棋被父母赎回去,她也不可能再回到迎春小姐身边了。那么,司棋就只剩下了嫁人这一个途径。 把司棋赎回来,需要花五十两银子;司棋嫁人时,还要陪一笔嫁妆。 司棋父母认为,与其这样费钱费力,嫁一个府中的小厮,做一辈子奴才,还不如就让她跟在贾瑞身边做事。 司棋父母还认为,司棋屁股大好生养。到时候生下孩子,不愁当不上姨太太,说起来也是一份体面。 司棋的兄长秦司元,现在荣府账房中打杂,他也是这般看法。 他还气势汹汹地说,老太太都说好了的,你们把人接回去了,只怕也用过了,现在又反悔,特不地道了,不像是读书人所做的事啊。 贾瑞不禁感到一阵苦笑,合着自己一片好心,还被人家给埋怨上了? “天地良心啊,我可真没有用过,你这需要给人家父母兄长说清楚啊?”贾瑞没做过的事,被司棋兄长硬是认为做过了,这让他也感觉很冤枉,很委屈。 平儿姑娘娇羞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嘛?我也是一个年轻妇人,经历这种事情也没有多久,怎么好意思跟人家父母兄长说这个?我还要不要脸了?” “我就喜欢你不要脸。”贾瑞嬉皮笑脸道。 他心中一动,将平儿姑娘搂在身前,考察了一番香梨的大小和形状,直到平儿姑娘说有点疼时,他才立即住手,重新恢复正人君子模样,继续和平儿姑娘说起了事情。 “司棋父母兄长都不同意赎人,那不是还有潘又安吗?他那边情况怎么样?”贾瑞问道。 “还说他呢?这人没一点儿担当。”平儿姑娘颇为不屑地说道,“刚去他们家时,潘又安家人都在场。说起司棋的事情,他一开始还不承认,说他和司棋没什么关系,就是一般的姑表兄妹。等到我们说,司棋现在情绪很不好,晚上睡着了都要念叨着他的名字时,潘又安眼见赖不掉,这才承认了这回事。但也说,他和司棋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没有道理由他来出这份赎身钱,更何况他没钱。潘又安还有一些话,说得很难听,我都没法说出口,就不复述了。” 贾瑞问道,“潘又安没钱,那他父母总有钱吧?” “他父母肯出这笔钱?”平儿姑娘嗤笑了一声,嘲讽般地说道,“他一家子算盘打得那么溜,不找女方要陪嫁,就很不错了,还指望着他们出钱帮司棋赎身?潘又安父母说了,两个孩子的事情,由两个孩子自己解决。想让他们出这五十两银子,绝不可能。” “司棋父母兄长不肯出钱赎身,潘又安家人也不肯出钱赎身,这么大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真落到了我们家里,再也没人要了?”贾瑞犹然不敢相信地问道。 “你就美着吧。”平儿姑娘轻轻推了贾瑞身子一下,示意他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贾瑞郁闷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凭良心讲,我可是真心实意想撮合司棋和那个潘又安的,就你和彩明二人,总是不相信,还要把我看作是一个坏人。我真是有冤无处申啊。” 平儿姑娘尚来不及回答,旁边耳房中的司棋早已经按捺不住,她连外套都顾不及披上,仅穿着小袄,就推门冲了进来。 “平姐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潘又安当时还说了些什么,你就都告诉我吧。我就算是心死,也想死得明明白白。”司棋披头散发,跪倒在床铺边上,向贾瑞和平儿姑娘二人磕头。 她的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身前那一对肥硕木瓜,更是上下摇晃,差点亮瞎了贾瑞的眼睛。 “快起来,快起来。可不要冻感冒了。”贾瑞连忙把自己放在床头的上身棉袍,扔在司棋身上,示意她先把衣裳穿好。 平儿姑娘则下床,把司棋搀扶起来,又让她坐在床尾,示意她把腿伸进被子里面,这样暖和一点。司棋还有一些害羞,有点扭扭捏捏,极不情愿的样子。 平儿姑娘遂道,“外面的人说你时,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你还顾及这个呢?真要冻坏了身子,到时候谁来照顾你?你要是想坑害我和彩明,你就坚持这样做。” 司棋见平儿姑娘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她本是一个性格爽利的女子,便依照平儿姑娘所言,侧身斜坐在床尾,扯来一片被角,遮盖在自己双腿上面。 平儿姑娘便说道,“潘又安说了,他和你没有发生过那种实际行为,彼此都没有任何责任与义务,让他来出钱帮你赎身,简直是没有道理。既然你如今攀上了高枝,成为了瑞大哥的房中丫头,就要安心服侍瑞大哥。你都已经是瑞大哥的女人了,却仍旧想着他,可见是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之人,他是不会再多看你一眼的。” “潘又安真这么说?”司棋明知道没希望,仍然近乎绝望地问道。她狂热般地看着平儿姑娘,希求平儿姑娘能告诉她,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潘又安从没这么说过。 但平儿姑娘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她心如死灰,“司棋,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看不起人了。这种事情,涉及到各自命运和姻缘,牵扯到下一辈子的福报,我怎么敢胡编乱造?你要不信,可以问问随行的孙大妈和辽东、发家这两个小丫头,看我有没有一句话是编造的?” 平儿姑娘说到最后,已是满脸义愤,“你要还不相信,我这里有潘又安的一封手书。我当时也是怕他事后反悔,到时候说不清楚,反而落下了埋怨,便让他向你修书一封。你要心中还能承受得住,我就立马取出来给你看。” “看,我要看。”司棋嘶哑着声音,像一匹孤独的狼,在旷野里低声嚎叫。 平儿姑娘遂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页白纸,递到司棋手中。 司棋才瞟了一眼,便嘴角流出血沫,两眼向上一翻,彻底晕死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禽兽不如 平儿姑娘也没有想到司棋的反应会有这么大,当下就慌神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是贾瑞一边起身穿衣,一边提醒她道,先把司棋扶到床上来,别又受凉了。 于是平儿姑娘便把司棋扶上床,又替她遮盖好被子。 彩明这时候也已经听到声响,穿好衣裳赶了过来。她吩咐辽西打来一盆热水,给司棋擦洗了一把手脸,还把司棋披在身上的棉袍扯了下来,扔回到贾瑞手上。 众人就着灯光定睛一看,只见司棋脸上一片蜡黄,没有丝毫血色。 唯一让人感到宽心的是,她的呼吸还算是平稳,想来也是一时间急火攻心,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才是。 贾瑞这时候闲了下来,便把落在地上的那张白纸捡拾起来。他看到上面字迹潦草,写着这样一段话: 司棋,我是潘又安。以后咱们不要再联系了,求你放过我。 贾瑞真是为司棋感到不值。 她带着对于男女感情的美好憧憬,把一颗芳心寄托在了潘又安这种没有任何担当的男子身上,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但贾瑞也不可能替她出头做些什么。严格地讲,潘又安是这份感情的当事人之一,他有提出分手的权利,而且他当断就断,不拖泥带水,也是分手时的一种常见做法。旁人也无从置喙。 贾瑞只是纯粹觉得他这几句话,真是把司棋伤到骨子里去了。也不知道司棋以后,还有没有重新点燃爱情圣火的信心和勇气? 平儿姑娘看见贾瑞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知道他今日白天在高向叶大人的内院梅林之中站立了老大半天,回来后又在彩明身上浪费了一些精力,担心他熬不住,也没有必要让他陪着女人们一起熬,便催促贾瑞先去睡觉。 平儿姑娘对贾瑞说道,“既然司棋已经睡在这里了,她是一个病人,就不要再挪动了。你不如先睡在旁边耳房中吧。司棋本来就是你的通房丫头,你睡在她床铺上,也没什么关系,按道理是可以的。” 贾瑞不确定地问道,“这也行?她醒来后会不会打我?” 平儿姑娘没有好气地说道,“这种话以后少说。你是一家之主,谁敢打你?知道的呢,都晓得你是心疼房中的女孩子们,不介意和大家开一开玩笑。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这人好欺负,平白无故引来麻烦。”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改正。”贾瑞嬉皮笑脸道。 既然有平儿姑娘应允,贾瑞便不再客套。他自去旁边耳房,也没有点灯,摸上了司棋平常所睡的那张小床。也许是因为他今日太劳累了,没过一会儿,就响起了他打呼噜的声音。那呼噜的声音很响亮,像是一头公猪在叫唤。 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一齐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无奈。 凌晨过后,诸人见司棋的呼吸始终保持平稳,体温也还算正常,便慢慢地放下心来。平儿姑娘便叫彩明回房睡觉,此处有她和辽西两个人看着也就够了。 彩明也确实处于睡意朦胧之中,便也没有再客气,自去休息不提。 平儿姑娘和辽西说了一会儿闲话,她自己本来就处于月事之中,深感身体疲乏,便爬到床上,侧身躺在司棋身边。 她本来想着,先眯一小会儿,便叮嘱辽西仔细盯着,等一会儿过后,她再和辽西互换,到时候也让辽西打一个盹。 辽西打着哈欠应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贾瑞迷迷糊糊之中,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音所惊醒。紧接着,又有一个人掀开被子,弯着腰钻了进来。 朦胧之中,贾瑞还以为这是平儿姑娘呢!兴趣盎然之下,贾瑞没有在意从对方嘴里发出来的那一声惊叫,反而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上下其手,摸索了一小会儿。 很快,贾瑞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怎么自己一只手都把握不住了? 这才过去了半个晚上,小巧香甜的梨子就变成了肥长木瓜,哪怕是基因突变,也没有这种神奇效果吧? 猛然间,贾瑞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住手,并以最快的速度滚下了床头。他如此手忙脚乱,一时间没有稳住身子,摔了一个狗啃泥,让他很是狼狈。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我把你当成平儿姑娘了。”贾瑞慌忙抱歉道。 夜色中,司棋却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会睡在这里。说起来,老太太都把我赏赐给你了,大家都认为我和你有一腿了,平姐姐也有心把我们俩安排得明明白白。我要还是这么故作清高,反倒让大伙儿都觉得可笑。你是这个屋子里的主人,你要是想要,就上来吧。” 本以为贾瑞听到她这一番话后,会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来。 但让司棋所始料不及的是,贾瑞根本没有凑近过来,他反而还往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说道,“司棋,你不能这样冲动,感情上的事情,一定要想清楚。” 司棋有心示好,却遭到了贾瑞的拒绝,这让她很是受伤。 她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潘又安看不上我,嫌我不干净了;家中父母兄长也把我当成了一个累赘,不愿意帮我赎身。如今我来到你家中,白送给你都不要,难道在你眼里,我长得真是丑陋不堪,没有一些可取之处?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司棋越说越伤感,说到最后,她干脆用被子把脸蒙住,嘤嘤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 贾瑞一时间心乱如麻。 那种原始的欲望告诉他说,就应当利用这个机会,趁虚而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 但理智却告诉他,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这个时候的司棋,最是心里脆弱的时候,需要的是来自他人的关心和开解,而不是其他。 贾瑞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一下神,让内心冲动的潮水退了下去。 随后,他便安慰司棋道,事情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他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愿意司棋受到委屈,不愿意看到她曲意奉承。 男女感情也好,生儿育女也罢,都需要两情相悦,至少也要互有好感,否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没有必要这样。 贾瑞还让司棋宽心,安心在家里住着就是了。要是真没有人帮她赎身,她还可以选择在家里做事,按月拿工钱,十年或者八年,总能凑齐赎身的那五十两银子嘛。 啰里啰嗦地讲了这许多,贾瑞也不管司棋有没有听懂,有没有听到心里去。他自认为问心无愧,便返身离开了这间耳房。 从他背后,传来了司棋的一声笑骂,“哈哈哈,你禽兽不如。” 贾瑞当时正待要跨过耳房门槛,听见被骂后,他的身体稍微迟疑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贾瑞不禁对平儿姑娘恨得咬牙切齿。 印象中,这个禽兽不如的小段子,他就给平儿姑娘一个人讲过。她当时在被子里笑得前后翻滚,捂着肚子喊痛,并保证说不告诉别人。 结果现在呢,居然连司棋都知道了,恐怕内院中的这几个女人,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了。这落在大伙儿眼中,还有谁会把他当成一个正人君子看待? 这不是严重削弱了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形象和权威吗? 贾瑞走到平儿姑娘床头,高举起一只手,想要狠狠地打她一巴掌。然而,看着睡梦中的平儿姑娘,脸色白净,如此安静恬然,像是一个睡美人展现在贾瑞眼前。 平儿姑娘睡得如此深沉,嘴角边上的口水,把枕头都打湿了,她也浑然不觉。 她昨晚负责照顾司棋,一定是差点累坏了吧? 想到这里,贾瑞不禁对平儿姑娘产生了更多的爱意。他高举着的拳头,轻轻地落了下来。 贾瑞把手放在平儿姑娘脸上,细心地摩挲着,心中徜徉着幸福和喜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衣不解带 贾瑞后来睡意袭来,便侧身躺在平儿姑娘身边,也囫囵着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才发现大事不妙。 这一家子人,有好几个都病倒了。 司棋不用说,她的病情是最为严重的。虽说她身材高大丰壮,平日身体素质,应当还算是很不错的。 但自从司棋来到家中以后,有一段时间茶饭不思,抑郁寡欢,这次情感严重受挫,再加上昨晚又受到了风寒,因此三五下里夹攻,便得了伤寒之症。 先是口干舌燥,继而头痛,再然后浑身发热,四肢酸软无力,以至于到了当天下午,病情已发展到上吐下泻,甚至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小花枝巷中的那个年轻郎中过来诊治了一番,表示他也无能为力,并暗示贾瑞道,可以直接雇人把她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贾瑞非常生气,觉得这人医术既不高,医德也有问题,便没有再理会他。也不管他是否高兴,打发了他半吊钱,让他自行离开便是。 年轻郎中见主家有病情严重的患者,知道贾瑞心情不悦,也没有多说什么。本来像这种情况,春节期间出诊,而且还是急诊,半吊钱肯定是不够的。 贾瑞亲自出面,求到了薛蟠那里,就他和自己住得最近。在薛宝钗的建议下,最后还是由薛姨妈出面,请了太医院的鲍太医过来。 鲍太医学问渊博,又精通医理,看过了司棋的情况之后,便隔着帘幕,指导身边药童给司棋做了一次针灸治疗,果然稳住了病情。 司棋慢慢地恢复了意识,也能够喝下一些糖水,而不再呕吐了。 随后,鲍太医又给司棋开了一副药方,嘱咐说每日三次,按时煎服。 除了司棋之外,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也有些身体不适,一个浑身慵懒无力,一个饮食没有胃口。 鲍太医看过之后,也写了两纸药方,说虽然病症不同,但都是偶感风寒,病患较轻,究竟也不用吃药,注意饮食清淡,防寒保暖,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鲍太医还说,两张方子都写在这里,若是这两个小姑娘爱吃,便按方煎一剂吃,若没有这个胃口,也无所谓。 贾瑞听说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初步放下心来。 家中还有一个病人,是那个小丫头辽西,她也额头滚烫,显然是发烧了。 昨日晚上,平儿姑娘吩咐她照看司棋,说是等自己小眯了一会儿之后,就会过来替换她。 或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平儿姑娘一下子沉睡了过去。辽西趴在桌子上,小脑袋一会儿抬起来,又一会儿低下去,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强忍着睡意。 最后,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便滑落在桌子底下,在砖石上面睡了半个晚上。 鲍太医也顺便给辽西仔细瞧了一回,说是情况还好,但也不能大意,需要捂着被子出一身热汗,再静心休养几天再说。 鲍太医还特意给辽西开了一盒药丸,让她记得每天吃两颗。 问诊完毕后,鲍太医便提出告辞。贾瑞也不知道太医出诊,是什么行情,便封了一个二十两银票的红包给他。 鲍太医也没有客气,还提醒道,同心堂那家的药材质量极好,建议贾瑞派人去同心堂抓药。 贾瑞连忙应了下来。随后派了书高去同心堂抓药,又花去了将近三十两银子。 即便贾瑞现在手头比较宽裕,也仍然感到一阵肉疼。这次看病的支出,都够普通人家生活两年了呀。 此后几天,贾瑞便充任了内院之中的临时护士长,服侍平儿姑娘、彩明和司棋等三人的饮食起居和按时吃药,督促小丫头辽东、发财等人煎药。 至于小丫头辽西,则委托给厨房里的孙大妈照顾,小丫头发芽也能帮着照看一点。 贾瑞衣不解带,累了就躺在谁身边,小睡一会儿,饿了,就随便吃几口饭,喝两口肉汤填肚子。眼看着就瘦了一圈,像是脱了一层皮。 好在三五天过去后,诸人的病情都有所缓解,身体也慢慢好转了。 不但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都好了起来,再无大碍,小丫头辽西也基本恢复,开始和其他小丫头们在院子里玩游戏,撒开脚丫子疯跑。 看来这个鲍太医,虽然诊金昂贵,甚至还存在着和药铺相互勾结的可能,但他的医术水平,应当还是有着一定保证的。 至于司棋,虽然仍旧躺在病床上,身体虚弱,尚未完全康复过来。但她也已经可以正常饮食了。 听到平儿姑娘介绍说,贾瑞在她身边衣不解带,悉心照顾了好几天,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司棋对此也是深表认可。 等到听说贾瑞为了照顾大家,连受邀参加贵妃省亲一事,也给直接回绝了之后,她更是大感震撼,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贾瑞为了讨房中女人们的欢心,连贾府贵妃省亲这样的盛大场面也懒得去瞧一下了? 和司棋、彩明和平儿姑娘这些人的想法有所不同。 贾瑞也承认,贵妃省亲确实是一个盛大场面,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介意到现场去看一看,就当是看一场璀璨烟花,欣赏一场华彩缤纷的灯光秀,这也是值得的呀。 但眼下,他作为锦衣府小旗,早已得知锦衣府已受到了上峰指示,严密监视荣宁二府。 显然在不久的将来,有人就要对贾府这些武勋权贵之家动手了。 贾瑞是吃饱了撑着,还要在这个时候,跑到贾元春面前套近乎? 他占不到便宜不说,恐怕还要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之徒,等到贾府落败之时,说不定有关部门还要因为这个拷问他,追问他和贾府是否有着重大牵连? 到了这个时候,他目前所积攒下来的这几百两银子,恐怕连给有关部门塞牙缝都不够。 因此,当贾琏来到家中,邀请贾瑞前去观礼,和荣宁二府诸多男丁一起,在西街门外跪迎贵妃到来时,贾瑞连想都没有想,就立马拒绝了。 贾瑞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家中现有四五个病人,怕传染了病气给大家,万一要是还影响到了贵妃的凤体安康,他就更是罪不容赦了。 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贾琏也极为认同。 鲍太医前两天过来问诊的事情,荣宁二府中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当时也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贾瑞发了大财,连太医都能够请动了。贾瑞想必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而贾琏这次特意过来,也并不关心贾瑞是否有空参加省亲观礼,他是想私下来询问贾瑞一句,他上次究竟躲藏在了哪里,怎么就能顺利躲过王熙凤的全城搜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提供窝点 贾琏现在压力很大,日子也很不好过。 这些天以来,他白天忙着筹备贵妃省亲一事,晚上回到房中,还要遭受王熙凤的一顿破口大骂。 贾琏本来还想着,夫妻俩恩爱一场,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但这次王熙凤好像是发了神经病一样,居然都不让自己挨近她身子了,想起来就让人生气上火。 至于尤二姐那里,贾琏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他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王熙凤的亲信小厮贴身跟随,实在是找不到机会和尤二姐相见啊。 王熙凤更是派出了许多人手,满城搜捕尤二姐。 她甚至还请动了九门提督府帮助寻访。要不是薛蟠暗中相助,说动了其中一个副将,让那些兵丁们出工不出力,尤二姐怕就真是危险了。 上次更是依靠贾瑞提醒,尤三姐打着逛街的名义,连拉带拽地将尤二姐给拖走,说不定早就让王熙凤得手了。 暴怒之下的王熙凤,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贾琏连想都不敢想。 他结婚前的那几个知心大姐姐,以及王熙凤生下巧儿那一段日子,所指定给贾琏的那几个妖媚的通房小丫头,现在只怕都尸骨无存、化为泥土了。 “这个妒妇,她是存心想要让我断子绝孙啊。”贾琏咬牙切齿地想道。 本来,贾琏对贾瑞,也是有一些意见的。都拐走了自己房中的两个俏丽丫头,谁能不生气呢? 但凡事最怕对比。 比起王熙凤给自己所造成的压力和伤害,贾瑞所引起的这点不快,就不算什么了。 贾琏心想,说一千道一万,是自己把贾瑞的未婚妻给勾搭走了,然后再补偿给了贾瑞一个房中丫头,这样一分析,自己并不吃亏,心理优势肯定也是在自己这里啊。 自从王熙凤听说自己已偷偷地纳下尤二姐为妾室,而且尤二姐还怀下了孩子之后,王熙凤就像是变成了疯子一样,成天找茬不说,还扬言道,不是尤二姐死,就是她王熙凤亡。 眼下正是贵妃省亲的关键时候,毕竟要注意社会影响,王熙凤的手段可能还稍微节制一些。等元宵节过后,她只怕要掘地三尺,搅得满城风雨,也要把尤二姐给找到。 贾琏不想让尤二姐被找到。不仅是因为尤三姐所转述的贾瑞那一句话“母凭子贵”,让贾琏心中一震。贾瑞白手起家,吊丝逆袭,他说的话,应当还是有一些准头的。因此,对于尤二姐怀中的这个胎儿,贾琏看得比什么都宝贵。 他贾琏也不免落俗,也想要有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了。 而且,把尤二姐安置在外面,贾琏想什么时候亲热,就什么时候亲热,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要是被王熙凤接到荣府中去,安置在王熙凤的卧室旁边,那岂不是随时随地都要受到王熙凤的辖制和干涉? 那他贾琏还怎么恣意享受呢? 尤二姐现住在外城一家普通客栈之中,王熙凤目前是还没有找到,但这家客栈也不保险,肯定不可能藏身太久。王熙凤在内城搜索不到,势必还会在外城展开搜索。 迫于无奈之下,贾琏想起了贾瑞这个人。上次因为平儿姑娘的事情,他也是躲藏了十几天。满城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却连他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贾瑞要是没有一个秘密据点,贾琏怎么都不相信。 因此,他想和贾瑞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个秘密据点,借给他使用一段时间,至于价格方面,好商量嘛。 “二十两银子一个月,餐饮费用自理。要是住处干净卫生,环境也幽雅,租金再多上一些,也没有关系。”贾琏慷慨地表示道。 贾瑞听完贾琏的请求后,也是沉默不语,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确实在昌平乡下,有一处乡村院落,现有焦老汉和刘嫂子二人,负责照管。 贾琏要是借用此处,连床铺被褥之类,都是现成的,确实非常方便。因为这个缘故,从贾琏这里再赚上一笔租金,倒也很是划算。 尤二姐的孩子出生,还需要好几个月啊,不过是把房子租给他们,就能至少赚上一百两银子,这笔买卖如何做不得? 但问题是,这其中所蕴含的风险,也太大了。王熙凤是什么人,贾瑞比谁都清楚,要不是她手段狠辣,原主也不会一命呜呼,从而让贾瑞有了穿越过来的机会。 要是让王熙凤知道,自己居然和贾琏相互勾结,还给贾琏提供了隐藏窝点,王熙凤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平白引起王熙凤的怨恨不说,恐怕还会导致王熙凤的猜忌之心,是不是上次拿尤二姐换平儿姑娘,就是二人提前商量好了的?这样追查下来,自己目前这种苟且偷安、猥琐发育的平静局面,岂不是就要被打破了? 和王熙凤直接杠上,自己目前根本就没有这个本钱啊! 那要不就把仇亮、薛蟠、郭络、秦鸣奋、傅验这些人都牵扯进来,做一票大生意? 即便到时候被王熙凤给发现了,也是大伙儿集体做的决定,借住的也是扫盲书院的房子,怪不到他贾瑞一个人头上来? 想到这里,贾瑞隐隐地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心奋之情,转而开始向贾琏讲述扫盲书院的创院元老、办学经历和发展前景,并就商业学堂、音乐学堂、农业学堂、武备学堂等下设机构的筹办准备和盈利思路,向贾琏进行了详细说明。 贾琏也是听得一脸懵逼,“我不过是想租借一套房子,把尤二姐安置下来,你给我讲扫盲书院的办学情况做什么?” 贾瑞便忽悠道,“租一个房子就安全了?没有借口,你还不是没法和尤二姐私下里相会?但你若是投资扫盲书院,我们就可以安置尤二姐的妹妹在扫盲书院做事,你是扫盲书院的持股元老,尤二姐的妹妹是扫盲书院助理,工作上难免会有所接触。这里面的讲究就很多了,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那房子呢?”贾琏追问道。 “你就是牵挂着房子。”贾瑞笑道,“看到我目前所住的这个院子没有,大不大,是不是还很豪华?这就是扫盲书院的名下资产,目前仅仅是由我所代为持有而已,但不影响我长期在这里居住,毕竟我是扫盲书院的一院之长,纯属工作需要嘛。” 贾琏有些懂了,“你是说,只要我投资扫盲书院,扫盲书院就可以给我安排房子居住,还可以安排和我亲近的相关人员在扫盲书院工作?” 贾瑞笑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贾琏忍不住动心了。贾瑞之所以能够逆袭,逐渐混得风生水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结识了一帮好朋友。如果自己也能混进贾瑞的朋友圈中,是不是对自己的事业发展,也有着一些帮助?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秦鸣奋吧,典型的读书种子,他父亲还是刑部员外郎,今后若是有人犯事了,岂不是就多了一条门路? 鉴于此,贾琏便同意了贾瑞所提出来的注资要求。 双方约定,扫盲书院估值五千两银子,贾琏这次一次性注资一千两银子,占据扫盲书院的资产比例为百分之二十。其他原有投资人,所占比例则分别下降五分之一。 至于尤二姐那里,贾瑞也慨然承诺,他当即就委派书高去昌平乡下,让焦老汉进城来接尤二姐,保证让尤二姐稳稳当当地躲在乡下,直到生下孩子为止。 贾琏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时,贾瑞也看着贾琏的背影暗自发笑,这真是一个大怨种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占股比例 贾元春回宫之后,荣宁二府又是好一阵忙乱。不仅需要将大观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一一地收拾整理出来,这就花去了三两天功夫方才完成;还有御赐内帑彩缎金银等物,也需要安排人手一一分发。 在这个过程中,王熙凤最为事多任繁,忙得精疲力倦。 像李纨这种情况,还可以躺平摸鱼,谁也不好意思说她,唯独王熙凤是必须要现场调度、做出具体安排的。 王熙凤本人也生性要强,不愿意让人轻视。更何况她情场失意,人人都知道贾琏娶了一房外室,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她在人前也只能强颜欢笑,挣扎着似与常人一般。 以前她身边,好歹还有几个得力丫头,像彩明、平儿姑娘和小红等人,都是她亲自调教过了的,多多少少也能帮她分摊一些。 谁知道,这些人居然都被贾瑞那个无赖给得手了,这让王熙凤简直又羞又气。 贾瑞这么做,是不是在隔山打牛,是不是仍旧贼心不死,还在打自己的主意?这畜生真是合该作死,真是阴魂不散啊。一想到这件事情,王熙凤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贾琏则利用荣府忙乱的这个机会,甩开王熙凤的那个亲信小厮,跟随贾瑞去了昌平乡下一趟。虽然不可能在那个乡村院落中留宿一晚,但他也好歹和尤二姐见过一面,情意缠绵了一番。 贾瑞陪同贾琏过来,当然也不是特意来做灯泡的。他和尤三姐也算是老熟人了,也相互调笑了几句,彼此揶揄了一番。 随后,贾瑞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贾琏和尤二姐的相拥私语,强拉着贾琏去了荒山脚下。 这不仅让贾琏老大不情愿,尤三姐也很是有些吃味儿。她在心里想着,敢情这个贾瑞还真是一本正经之人,没有看上自己?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油腻大叔坏得很。”尤三姐突然愤愤不平地嘀咕道,“你贾瑞要真是不喜女色,为何尚未婚配,就有了好几房美貌侍妾?你贾瑞是故意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想引我上钩吧?” “我呸!”尤三姐往地上啐了一口,强行把贾瑞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抹除。 贾瑞毫不关心尤三姐的内心想法。此时,他看到焦老汉已经组织人手,将温泉洞口扩大了数倍有余,并围绕着这个温泉洞口,开始平整土地,为小木屋的搭建和露天泳池的开凿做着前期准备。 山谷南面豁口处,则由老李和王大锤这两家子人为主力,再临时雇佣了一批附近的精干壮汉,又从镇上聘请了一个土木营造方面的匠头做指挥,尝试修建一道低矮石坝。 贾瑞也不打算毕其功于一役,现阶段,石坝能有三尺高,就可以了。等以后视情况,再酌情增加石坝高度也可以。 火热的施工现场,加上贾瑞向贾琏所勾画的那个宏伟蓝图,等到温泉度假村修建完成之后,这里就将成为京郊西北部的风情中心,将开始一系列盛大的娱乐活动,贾琏作为持股元老,自然享有特殊优待,云云。 贾琏果然心动,充满期待地吃下了贾瑞所画下的这个大饼。 贾瑞还带着贾琏去了田寡妇那里一趟,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是故意溜达了一圈,行的是遮人耳目之举。到时候,即便贾琏被人发现曾经出过城,最终寻找到田寡妇这边来,也就心领神会,不做他想了。 两人回城之后,贾瑞便召开了一次书院办公会。他在家中治办了一桌酒席,都是由孙大妈主厨。 虽然是一些家常菜,酒水也很一般,但众人相聚,原也不是为了吃这一顿饭,自然也没有人挑剔。 年前那次书院办公会上,贾瑞作为一院之长,就提出过进一步注资的问题,但遭到了众人反对。仇亮想在原有估值的基础上,扩大自己的占股比例,也没有得到众人同意。 毕竟,扫盲书院是摆明了钱景光明,音乐学堂、商务学堂的盈利已是铁板钉钉,仇亮要按照原有估值扩大占股比例,这不是存心想侵占大家的利益么?谁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所以众人之间出现分歧,最终没有达成一致。 但眼下,贾瑞已经成功地引进了新的投资人,估值也增加了一倍,等于说,诸位创院元老什么都没干,至少从账面上来讲,就赚回了将近一倍银钱。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又怎能不让大家兴高采烈,又怎能不让大家欣然同意呢? 于是贾琏被接纳成为扫盲书院的一名元老。作为持股元老,他也有参加扫盲书院办公会的权利。 在这次会议上,贾瑞、贾琏和仇亮三人联手,所占比例已经接近百分之六十,再加上薛蟠弃权,自然是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开发温泉度假村的决议。 会议决定,资金来源以贾琏新投入的这一千两银子为基准,如若不够,再从书院公账上支出,但总的投资额度,不能超过二千两银子。 贾瑞还表示,他因为近期开支不小,手头略显紧张,便提议出售自己百分之三的占股比例。 诸位创院元老都听闻了他家中近期请过太医这回事,想必花去了不少银两,对此也纷纷表示理解,哪怕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也都乐意接手。 最终,还是仇亮态度坚决,花了一百两银子,新增占比百分之二。薛蟠也财大气粗,跃跃欲试,贾瑞不好全然拒绝,便向他也转手了百分之一的占比。 薛蟠嘴巴一撇,很是沮丧。这才五十两银子的事情,他竟然吵吵嚷嚷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瑞大哥能把生意做成这样,还真是让人顶礼膜拜啊。 他决定以后甘心做小弟,多看多问多学习。 此次会议之后,诸位元老的持股比例都有所边变动。贾瑞仍然是最大投资人,占比百分之二十九。贾琏是第二大投资人,占比百分之二十。薛蟠占比百分之十七,郭络占比百分之十六,仇亮占比百分之十,秦鸣奋和傅验二人,各自占比百分之四。 这次书院办公会,可谓皆大欢喜,取得了圆满成功。 贾瑞其实并不缺钱,但他想着自己若占股百分之三十二,贾琏占股百分之二十,那岂不是今后扫盲书院的所有决策,他和贾琏二人商量着来就行了?这让诸位元老心里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扫盲书院已经属于贾府私产? 猜疑之心一旦产生,那还怎么带领大家齐心协力,同心同德,一起开创伟大事业? 鉴于此,贾瑞便趁着这次机会,转手了百分之三的持股比例,又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进入私人腰包,贾瑞感觉心情很好。 更为重要的是,他已经成功地把贾琏拉上了自己的贼船。如若没有经济利益进一步捆绑,贾琏和王熙凤之间的裂痕,自然也就越来越大。等到尤二姐的儿子出生,王熙凤在贾琏心中的地位,就将更加摇摇欲坠了。 一想起王熙凤那凹凸有致的身子,贾瑞心中就倏然一阵隐痛。原主残留在贾瑞身上的这份执念,还真是让人恼火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重新开学 正月二十日这一天,是扫盲书院重新开学的日子。 除了原有的第二期识字班六百余名学员以外,还有三期识字班四百余名学员,以及商务学堂首期进修班的一百余名学员和农业学堂首期种植班的将近七十名学员。 本来,商务学堂首期进修班限招才一百人。但架不住有人走后门,私下里跑到薛姨妈那里求情。这些人动不动就哭鼻子,薛姨妈又是一个心软的人,没办法,最后实际招生接近有一百二十人。 要不是教室里实在坐不下了,还有人想着要插队进来。这让一向不讲原则的薛蟠,都感觉有些恼火,还在家中发了好几次脾气。 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干一场,为自己赢得一个精明强干的好名声啊。招那么多关系户子弟进来,以后就业选拔怎么办?难道也搞黑箱操作? 到时候真要闹出了纠纷和丑闻,自己丢脸不说,岂不是还砸了扫盲书院的金字招牌吗? 因此,薛蟠已经提前和薛姨妈做了沟通,还请了妹妹薛宝钗在一旁劝说,得到薛姨妈保证说,绝不干涉商务学堂的就业选拔工作。薛蟠这才放下心来。 薛蟠和郭络商量后,组织了一支富有业内经验的教学队伍,以薛家当铺内揽总张德辉和郭氏米铺掌柜汤一灿二人为首,共计有十余人。 除张德辉是专职工作人员,协助薛蟠处理扫盲书院商务学堂教务之外,其他人都是兼职,只需要发放一些劳务津贴即可,人力成本并不沉重。 农业学堂目前只是先报名缴费,学员们正式上学,还需要等到三月底再说。那时候,想必昌平乡下荒山脚下的那两排平房已经建好,可供学员们临时居住,而彼时春回大地,天气回暖,也适合农作物播种。 总之,这次重新开学,扫盲书院收到的学费收入,包括商务学堂的三百多两银子和农业学堂的将近六百两银子,合计有将近一千两银子。 如此高的学费收入,让贾琏喜出望外,自以为发财在即。近日他在王熙凤面前,也不再唯唯诺诺,已经有胆量和王熙凤顶嘴了。把王熙凤气得肝疼。 至于三期识字班的学费收入,总共才二十多吊钱,已经不被诸位元老们看在眼里了。 还有两个小卖部的盈利,钱少事情多,诸位元老也不想在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上耗费精力,便按照贾瑞的建议,面向元老以上高层管理人员的亲属,实行招标买断。 最终,位于倒座房内的那个小卖部,主要以二期识字班六百余名学员和商务学堂一百余名学员为服务对象,承包给薛蟠的小妾香菱,每年只需要上交扫盲书院五十吊钱即可。 其实,香菱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人物。这个小卖部实际上是薛宝钗在幕后遥控指挥。 薛宝钗听说了贾瑞所创造的一系列商业传奇,对于贾瑞能不断冒出一些充满智慧的金点子,也是大为钦佩。 她开始悉心研究贾瑞的一系列做法,为了近身观察,她还央求薛蟠帮着出面,特意承包了扫盲书院的这个小卖部,想要和贾瑞打一次擂台,看到底谁更具有商业经营头脑。 因为薛宝钗听她哥哥无意中说起过,新近搬迁到后罩房的那个小卖部,以三期识字班四百余名学员为服务对象,早已内定,预计承包给贾瑞房中的平儿姑娘,每年上交给扫盲书院三十吊钱。 承包协议中规定,两个小卖部都需要确保所提供的物品干净卫生,否则,扫盲书院有权利随时终止承包协议。 与此同时,两个小卖部也不能恶意竞争,应当和谐共处。无论是进货渠道,还是物品价格,都应当相互协商,保持一致。 说实话,这个承包协议是由贾瑞起草的,他在协议中加了这么一条,也是想着或许能多一些机会,和宝钗姑娘进行密切接触和深入交流啊。 但扫盲书院生意上的火爆是一个方面,贾瑞也面临着一个新的烦恼。 他目前所住的内院,前面倒座房是扫盲书院第二期识字班,后面后罩房是扫盲书院第三期识字班,旁边又是商务学堂首期进修班。 以前书院里都是一些小孩子,说话声音也是稚嫩童音,虽说也有些吵闹,但还可以勉强接受。 现在不仅是识字班的小孩了,商务学堂里,更是以半大小伙子为主,他们气血旺盛。白天的时候,每逢下课时间,整个宅院就开始人声鼎沸,比早上的菜市场还要吵闹。 不仅平儿姑娘和彩明这二人受不了,坎迪也开始变得有些烦躁。 有一次,她晚上做运动到很晚,没有休息好,正想要第二天晌午补一觉。结果不时就有一阵嘈杂声传来,把她从睡梦中惊醒,气得坎迪把被子都扔在了地上。 从这以后,贾瑞再想要半夜三更做运动,坎迪就不太乐意了。这让贾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哎,看来又要搬家了啊!”贾瑞看着抽屉里的那几百两银票,长叹一声说道。 提到买房子,家中的女人们都很高兴,坎迪更是举双手赞成。 坎迪还催促道,要买就早买,早买早安心,再迟上一些,她就神经衰弱,以后再也不和某人做运动了。 平儿姑娘和彩明也跟着起哄,说什么白天睡不好,晚上也睡不好,这日子都简直要没法过了。 贾瑞苦笑道,哎,真是占不完的便宜,上不完的当啊。 当初之所以买下这栋院子,可以说是被董香君所逼迫。通过画饼融资,买下这栋院子以后,自己实际还剩下有好几百两银子,完全可以另外再买一栋院子安置。 但当时他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自己作为扫盲书院的一院之长,担负的事情很多,利用职务之便,把内院占下来,一分钱不花,供家人们居住,不是挺好的吗? 但是扫盲书院的发展速度,确实出乎人们的意料。短短半年时间,就有了一千余名学员的庞大规模,在整个北平城中,都算是比较大的书院了。 但这也导致内院之中,隐私性很难得到保证,噪音问题也不大可能避免。 总之,这处内院已不再适合居住了。 听说贾瑞又要买房,潘大叔喜出望外,再次找上门来,想要向贾瑞推销几处好房子。 但这次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原来,贾瑞早已经和贾琏商量好了。贾琏前不久所购买的小花枝巷西边左首第二处宅院,原本是他拿来安置尤二姐的,但因为他私下里纳尤二姐为妾,被王熙凤所察觉,导致尤二姐被迫逃窜,这处宅院也就空闲了下来。 贾瑞要买房,贾琏恰好也有意卖房,便依照原价三百五十两银子,便宜处理给了贾瑞。至于当初刚搬进来时,尤二姐所购置的那些家具瓷器,木头箱子,以及一些布匹衣裳,尤氏姐妹俩当初离开时,也来不及带走。 现在更加不可能带走,因为王熙凤还派人盯着这里呢。所以贾琏便做主,把这些东西都当做添头,赠送给了贾瑞。 贾瑞也欣然接受,没有和贾琏讲客套。贾瑞知道,贾琏去年送林黛玉去广陵时,参与办理了林如海的后事,只怕替贾府赚了数十万两银子。 虽然贾琏只是一个具体经办人员,他上头还有贾府老太太,还有父亲贾赦和二叔贾政,贾琏不可能把这些钱都尽数拿去。 但以他的秉性和手腕,又有王熙凤暗中打掩护,夫妻俩借机中饱私囊,赚一二万两银子,不在话下。 贾琏上次南方之行,个人入手七八千两银子,还算是往少里说了。 这点小钱,既然贾琏都不在乎,贾瑞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家底薄,底子弱,房中女人们又多,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能多占一点是一点,有何不可? 不仅如此,贾瑞搬家时,还把扫盲书院这处宅院里的若干珍贵花草,都移栽到西边左首第二处宅院里了。 诸位元老听说了这种事情,也只是一阵哑然失笑,谁也不会去计较。 “这个瑞大哥,一向喜欢贪小便宜,我真是服了他了。”薛蟠在家中吃饭喝酒时,提起了这件事情,逗得薛宝钗连刚喝下的蛋汤,都差点要吐出来了。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薅羊毛啊。”薛宝钗笑着评价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事不过三 “阿切。”贾瑞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他心想,这又是谁在背后骂我了,凭良心讲,我最近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王熙凤,一定是王熙凤!”贾瑞恨恨地说道。 要说还有谁能在无形之中,让贾瑞患得患失,坐立难安,也就只有那个王熙凤了。 因为原主所残留的那种执念,她每一次出现,都能让贾瑞心跳如麻,陷入到那种既渴望又绝望的复杂情愫之中。 贾瑞摇了摇头,努力将王熙凤的美丽倩影从自己的脑海中隐去。现如今,他和王熙凤二人之间,地位相隔甚远,多想也无益,还不如不想。 他还是先主持搬家事宜再说吧。 这处宅院,是一座宽敞的三进四合院。共有三十余间房子。计有正房五间,两侧耳房各两间,共九间。 东西厢房各五间。倒座房八间,后罩房十间。 绿化也很不错,花草树木相间,颇具匠心。尤其是宅院外边,生长着好几株高大乔木,枝繁叶茂,浓荫蔽天,将附近宅院映衬得格外清幽。 后花园中,不仅打了一个水井,井口旁边,还建起了一座凉亭,内设有一张石桌和六个石凳,可供内宅女眷们在此歇息或玩耍。 赶在扫盲书院旬日放假这一天,大家一起上阵,在贾瑞的指挥下,小红将大包小包都编号,随后她和坎迪一起,将这些编号完成的包裹,都塞入进雇来的马车之中。 书高仅负责坐在马车夫身旁押车。他今天的活计是最为轻松的。 马车来到新住处后,则由彩明按照编号名单进行清点,核对无误后,则由平儿姑娘带着司棋以及诸位小丫头们,将这些包裹分别送入不同的房间。 至于那些不宜分拆的大床和柜子,还有一些书桌和石缸,都是一些苯重的物什,则在包裹行李之类搬运完成之后,从市集上请来了一些临时雇工,由他们俩代劳,事后支付一些银钱便是。 即便如此,这次搬家还是让大家累得人仰马翻。 毕竟,临时雇工们只负责把这些笨重物什搬进来,至于如何组合安装,如何具体摆放,就要看家中女眷们是如何统筹安排的了。 忙完之后,众人都喘着粗气,纷纷表示道,以后就把这里定为永久住处,再也不要搬来搬去了。 连小丫头辽西也跟着抱怨说,她一年时间不到,都先后搬了三次家了,上次搬家时她掉落了二十个铜板,这次搬家时又落下了两件衣裳,怎么都找寻不到,她是真心不想再搬家了。 话虽如此,但彩明、坎迪等人,自从跟着贾瑞以来,日子越过越好,生活越来越富足,越来越有人身安全感,她们俩看待贾瑞的眼神,便带着爱意和崇拜,有了一些异样的光彩。 贾瑞大呼不妙,心想这彩明和坎迪二人,不会又想着联手对付自己吧?他可不会这么傻,工具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还是更喜欢单挑,能帮助他充分掌握节奏感和主动权。 于是,贾瑞便故意咳嗽一声,先保证说事不过三,今后再不会轻易换房子了。随后,他便提及住房分配问题,试图转移彩明和坎迪二人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有效,这些女人们便开始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起来。 既然要把这里当作是永久住处,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便不愿意继续住在正房之中了。 她们俩坚持让贾瑞住正房,并且表示,如果贾瑞有需要,她们也可以临时在正房之中凑合一两晚,贾瑞也可以随时到厢房中来。 但要是像往常一样,日常起居都在正房之中,她们是再也不肯的了。 贾瑞也不可能用强,只好尊重她们俩的个人意愿,把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分别安置在东一厢房和东二厢房。 房间内设有隔断,形成内外套间。辽东住在东一厢房外套间,辽西住在东二厢房外套间。这两个小丫头,都分别指定给平儿姑娘和彩明了。 东三厢房则由司棋和小红共同居住。 西一厢房和西二厢房,则进行打通,分别充当内外书房。西一厢房是内书房,内设有床铺桌椅,由坎迪居住,一些重要文字资料,都由坎迪保管。 外书房则是贾瑞日常读书之处。若是读书太晚,他也可以就近在坎迪这里歇息。 书高和冬梅还是住在倒座房内,分配给了他们夫妻俩两间房子。 张师傅近期也被贾瑞临时雇佣,充当家中杂役,他和厨房里的孙大妈,也住在倒座房内,分配给他们俩靠近宅院门边那个房间,方便他夜间值守。 至于张师傅的那辆马车,本来就是租用别人的,还给人家就行了。 还有发财、发福、发家、发芽等四个小丫头,发财责任心强,警惕性高,便让她带着发福,两人一块儿住在后罩房内,帮着晚上看家。 发家和发芽,主要还是跟着孙大妈和冬梅做事。在平儿姑娘的建议下,贾瑞把她们俩安置在东耳房中。晚上若有一些琐碎杂事,便可以安排她俩来做。 现如今,贾瑞既要参与扫盲书院的日常管理和发展决策,又要抽出大量时间科考复习,偶尔的时候,还要外出交游,这内宅之事,他便不大想管了。 于是,贾瑞也趁机说出了今后内宅事物,都委托给平儿姑娘负责打理,彩明在一旁协助。对于平儿姑娘的劳务安排,除了坎迪之外,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地接受和服从。 但贾瑞也提前声明,对于家中下人们,可以责骂,不能殴打。真要情节严重,如背叛主家之类,可以先拘押起来,等他回家以后再说,到时候再考虑送官或发卖的问题。 贾瑞再三强调,打人是不行的,至于把人打死打残,更是决不会原谅。平儿姑娘本就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说完事情之后,时间已晚。贾瑞特意从小状元楼订下的那两桌酒席也送来了。这是一顿丰盛的乔迁宴。贾瑞心情高兴之下,便和诸位美妾大吃大喝了一顿,又喝了好几杯绍州府特产的黄酒。 醉意熏熏之下,他被坎迪和彩明二人,送入了正房西侧主卧之中。贾瑞虽然晕晕乎乎,但也感觉骇怕。 他连忙大声呼叫平儿姑娘,希望她能出面主持公道,制止住坎迪和彩明二人的不道德行为,把自己救出苦海。 谁知道,这两人简直胆大包天。平儿姑娘来了之后,她们不以为耻,反而还嘻嘻哈哈,把平儿姑娘也拽到床上来了。 贾瑞无比恐慌,正想要向诸位求饶,恳请放过自己这一回,但突然之间,大家却连人带被褥,都一齐跌落在了地底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地下暗道 贾瑞哪怕是喝了再多的黄酒,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要一下子酒醒过来了。 四人之中,坎迪摔得最惨。先前她最为活跃,上蹦下跳,床板机关处断裂开来的时候,她还一蹦三丈高,玩起了蹦极呢。 这不是故意乱来吗? 结果就导致,她是从半空中摔落到地底下的,差点没有把她的屁股摔成八瓣,痛得她高声叫喊,哎哟连天。 贾瑞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帮她揉了一会儿,坎迪的痛感才消退了一些。但她也只能趴在被褥上一动不动,想翻一下身子都疼。 “你就好好躺几天,消停一会儿吧。”贾瑞取笑她道。 坎迪龇牙咧齿,本想着反唇相讥几句,但强烈的痛感让她有心无力,也只能罢了。贾瑞看到这种情况,便嘱咐她先休息,不再招惹她了。 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的情况,则要相对好上一些。床板翻转时,她们正压在贾瑞的身上。贾瑞意识到不对劲,便顺手拉了她们一把,增加了她们的落地阻力。虽然两人跌倒后,也有痛感,但尚能忍受。 贾瑞就更加幸运了。他原本被压在最下面,床板向下翻转,反而让他处在了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的上面。 他重重地摔在这两人身上,像是在席梦思床上练习鲤鱼打挺,除了感觉身体一震,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当然了,为了让女人们心理平衡,贾瑞也跟着哀嚎了几句,说这也疼,那里也疼,很是做作了一番。 地底下光线不好,虽然卧室圆桌上的那两只蜡烛,此刻燃烧得正旺,但毕竟不能直接照射进来。 贾瑞便从地底下爬了出去,提了两盏气死风灯进来。他自己拿一个,让平儿姑娘也拿着一个。 贾瑞先检查了一下坎迪的伤势,揭开衣裳一看,确实有一点严重呵,只见从她大腿到其后背之间,都已经是红肿一片。 贾瑞便从怀里掏出几张专治跌打损伤的狗屁膏药,这是他刚从屋内圆桌抽屉内拿过来的。 他让平儿姑娘把风灯举高一点,帮着照明,再由彩明帮助坎迪把膏药贴上。 贾瑞自己则提着风灯,上下左右四处查看。 地底下都是由青砖铺成,离地面大概是六尺左右,勉强能让贾瑞站直身子,面积则有五六个平方大小。 地底下四周墙壁,也都贴上了青砖。 南面墙壁下面,还有一个水缸大小的洞口,恰好可以容许一个人爬进去。贾瑞将风灯伸入后,窥看了一番,里面似乎弯弯曲曲,无法直视。 贾瑞本想亲自钻进去,做一个检查,但却被平儿姑娘挡下了。 平儿姑娘笑道,“这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你要是出事了,全家人今后靠什么生活?还是让我先钻进去查看一番,没有问题最好,真要有什么问题,也能给你们提一个醒。” 贾瑞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冲锋陷阵? 但平儿姑娘却态度坚决,连彩明也坚决支持她的看法。 最后,贾瑞便只好折衷一下,由平儿姑娘手持风灯在前面探路,他则拿着一把匕首,紧跟在平儿姑娘后面。 至于彩明,则提着另外一盏风灯,负责留在原地照管坎迪。 两人在黑洞中缓慢爬行,幸而运气很不错,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或者蛇虫老鼠之类。大概绕过了四五个弯道,行进了约有二十米远的距离,最后进入到了一处石屋之中。 这个地底下的石屋,建造得非常结实。四周都是由砖石砌造而成且不说,屋子四周,还分别有着四根石柱发挥支撑作用。地面上也铺上了整齐的石板。 屋子四周,紧贴墙壁,还摆放着一些铁柜。贾瑞上前打开一看,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贾瑞幻想着这是一个地下宝库的奢望,就此宣告落空。 贾瑞在墙角处,还发现了一个铁架子和一口铁锅,上面还依稀刻有周世宗张见济时期的年号。屈指算来,至少已有六十年一甲子的漫长时光。 这个发现让贾瑞差点吓了一大跳。敢情这处秘密窝点,和自己的便宜祖父处于同一个年龄段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周世宗张见济定鼎天下之前,战事频仍。因为属于皇室内讧,都有意于夺取人心,动辄屠城之类的恶性事件极少出现。 但双方为了扩大财源,筹集兵饷,挨家挨户收集金银钱财之类事情,大概也是难免的了。 这栋宅院的某个前主人,花了偌大功夫,修建了这么一个逃难之所,显然也不是无的放矢。 他可以把一些家财存放在这里,必要的时候,一些重要的家中成员也可以在此处躲藏,安心等待战乱过去。 这时候,平儿姑娘也惊叫一声,她也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暗窗。 贾瑞走上前去,帮着平儿姑娘把窗户推开,又在窗外看到一丛茂密的藤蔓。 等到他再把藤蔓拉开,便有一束月亮的清辉从天空中斜射下来,均匀地泼洒在平儿姑娘那俊俏的小脸上,像是一张古典的水墨人物画,显得是那么的诗情画意,那么的恬静而安然。 六十年前,是不是也有一个同样的姑娘,在这个地底下的石屋中,仰望当年一片朦胧的月空? 贾瑞搂着平儿姑娘,静静地依偎着。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他只是想静心感受这种温馨平和的时光。 许久过后,洞口另一头,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彩明呼叫的声音。 “快放手,她们俩怕是等不及了。”平儿姑娘慌忙地推开贾瑞,向洞口中也高呼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说,我们都很安全,你们再等一会儿呗。 说罢,平儿姑娘便打算从原路返回,但贾瑞却不愿意再走冤枉路了。他想要从暗窗那里爬出去。 “暗窗通向哪里?”平儿姑娘问道。 贾瑞摸了摸她的发梢,无奈地说道,“哎,都说你聪明伶俐,结果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你想一想,我们都处在地底下,必须要保证此处通风,月光又能够斜射下来。咱们这个院子中,除了后花园中的那处水井,我实在是想不通还有哪处地方,具备这种条件了?” “后花园中的水井?”平儿姑娘这才有点明白了过来,但她又马上陷入到新的困惑之中,“水井那么深,你怎么爬上去?万一跌落到水井底下,到时候我可没办法救你呀。” “开什么玩笑,这么看不起人?”贾瑞一边说着,一边从暗窗洞口钻了出去。他把双手展开,都撑在井壁上,双脚也是斜踩在井壁上。 借助于四肢和井壁之间的摩擦力,贾瑞手脚并用,双腿一伸一曲之间,身体不断上升,很快就从井口爬了出去。 “怎么样,我还可以吧?”贾瑞站在井口,面部朝下,向着平儿姑娘的大致方位嘚瑟了一下,又叮嘱平儿姑娘耐心等待,他很快就会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所牵扯 随后不久,从井口上方吊下来一只水桶。平儿姑娘还听到贾瑞在上面催促道,“速度,一定要速度啊。” 平儿姑娘娇嗔地回了一句,“真是的,猴急什么呢?” 话虽然如此,但平儿姑娘的动作却也并不缓慢。她当机立断,将那盏气死风灯留在石屋里,自己则双手紧紧地握住吊绳,双脚踏入水桶之中。 感受到压力传来之后,贾瑞便开始摇转手柄,将平儿姑娘从洞口中慢慢地拉了上来。 重新落回地面,脚踩着坚实的大地,平儿姑娘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掉落了回去。 说实话,地底下的空气有些发霉和潮湿,这让她感觉有一些难受。现在沐浴在月光之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后罩房中,发财和发福二人还没有入睡,两个小丫头活泼好动,最喜欢叽叽喳喳,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嫌弃她们俩聒噪,贾瑞便安排二人住在后罩房中,也可以帮着晚上看家。 仔细听去,二人似乎刚讨论完今晚酒桌上的那几道美味佳肴,感叹了一句,说这样的日子真是过得舒心啊。 随后,两个小丫头便转而提起了司棋,说是司棋姐姐长得好看,又丰满,估计很快就要开脸做姨娘了,到时候应当送她一个什么礼物才好。 发福甚至还八卦说,司棋姐姐骨架子比较大,很能生孩子,以后肯定会母凭子贵,最好现在就把关系处理好,以后说不定会有帮助呢。 这两人说得很大声,完全没有料想到,屋外居然还会有人在旁听。 贾瑞正感觉尴尬,很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平儿姑娘则是狠狠地揪了他一把,小声取笑他道,“这算不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贾瑞亦小声辩解道,“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一个什么?你竟然还听到心里去了,至于么?” “走走走,我们快走。”贾瑞迅速转移话题道,“彩明和坎迪二人,还在地底下等着我们呢!” 平儿姑娘也无意于在这个问题上和贾瑞较真。听到贾瑞提及彩明和坎迪二人,她也是一声轻呼,“是啊,我差点都忘记了,坎迪还摔伤了呢。” 二人马上加快脚步,从后花园里绕到正房西侧主卧之中。 本来,后花园和正房之间,靠近西侧耳房位置,有一道小门,天黑了就上锁。但因为平儿姑娘是内宅总管,怀里总是揣着一把钥匙,遇锁即开,所以速度很快。 看见贾瑞和平儿姑娘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从屋外走了进来,彩明和坎迪二人也是深感诧异。 但眼下显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贾瑞从西侧耳房杂物间,找寻来一架短梯。 然后他再跳将下去,连人带被褥,把坎迪抱了起来,沿着短梯向上攀爬。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坎迪抱上来了。 但把坎迪安置在哪里,又是一个大问题。坎迪现在身上有伤,没法再照顾自己。而内书房中,又只有一张床铺。 最后,彩明提议道,干脆把坎迪先安置在她那里好了。晚上她们俩睡在一起,自己可以顺便照管,白天也有辽西服侍,如到时候人手不够,再安排一两个丫头过来也不迟。 坎迪自己也愿意住在彩明那里。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 至于正房西侧主卧,有那么大一个坑洞在那里,贾瑞也不敢一个人在那里安歇。这天晚上,他便临时在内书房中独宿了一晚。 按照他本来的意思,当然是想在平儿姑娘那里安歇。但他又害怕刺激到坎迪,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贾瑞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彩明房中查看,得知坎迪身上的红肿已经消退,疼痛感也不再那么强烈时,才算是初步放下心来。 随后,他又赶早从药铺中买来两瓶红花油,倒出一部分,浸在一块纱布上,把纱布敷在坎迪的受伤部位。 贾瑞还叮嘱彩明说,现阶段就照这样,只敷不揉,等过了二十四个时辰以后,再用红花油外擦,逐渐加重按摩力度,这样可以充分发挥其活血消肿、散结通络的医疗效果,有利于皮肤软组织的尽早康复。 彩明听得满脸懵逼,反问道,不是都说要用红花油在红肿之处反复揉按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只敷不揉了? 贾瑞也不能告诉彩明说,这是他上一世读大学时,在工地上参加实习,听一个老师傅传授的经验。他自己攀爬脚手架和半夜打灰时,也曾扭伤过几次,体验过这种红花油的使用方法是最好的。 见彩明半信半疑,贾瑞也懒得解释,只好说,“那算了,你们就不用管了,我每天帮着坎迪多按摩几次吧。” 彩明似乎有点明白了,故意打趣道,“就知道你会打这个鬼主意,我还不知道你?每次都占人家坎迪的便宜。” 坎迪也向贾瑞抛了一个媚眼,满脸都是那种戏谑的笑容,显然也是认为贾瑞居心不良,满脑子都是坏主意。 贾瑞真是委屈得想哭,怎么当个好人就这么难呢? 这天上午,贾瑞和平儿姑娘二人忙着收拾正房西侧主卧,不但重新换上了一块床板,还按照原来式样,委托小花枝巷的那家铁匠铺,复制了那个机关。 实际上,就是一个铁制插销。把插销取出来,床板就会翻转,随后,躺在床铺上的人便会因此滚落下去。 贾瑞还在床板上面,铺设了被褥等物。使这间屋子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但贾瑞却不打算再住在正房西侧这间主卧了,他上一世看过一些恐怖悬疑电影,深受其影响。床板下面一个黑洞,随时担心有不知名的鬼怪,会从地底下爬出来,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他决定以后还是打游击,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至于正房西侧这间卧室,他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是再也不会在这里过夜了的。 直到中午时分,彩明走进来,看到贾瑞和平儿姑娘二人刚忙完时,她才突然想起了那件重要的事情。昨晚忙着照顾坎迪,她一时间便给忘记了。 “这是什么?”看着彩明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玉佩,贾瑞惊诧地问道。 彩明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昨晚你们钻进暗道中后,我和坎迪感到很害怕,便希望你们能尽早一点返回。我当时拿着气死风灯,反复朝着洞中照看,无意中,在暗道内的墙角边上,发现了这枚玉佩,当时它被一块土坷垃给遮住了。我看这式样和质地,非常精美,怕是没有一个几百两银子,恐怕还拿不下来。” “还有这种好事?”一听说捡到宝贝,贾瑞就立即来了兴头。 他接过这枚玉佩,发现其玉质洁白,上有瑑云龙文描金。贾瑞虽然不懂玉器鉴赏,但毕竟在红楼世界中生活了这许久,也听人说起过,知道这是大周朝皇室成员才能佩戴的。 及至他在玉佩背面,发现刻有“闻远”二字时,恍惚间像是有一道闪电打在他胸口。 “这怕是有所牵扯了啊。”贾瑞脸色发白,喃喃自语道。 第一百二十章 历史迷云 “什么牵扯?”见贾瑞神情不对,平儿姑娘和彩明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贾瑞当然不会将背后隐情如实相告,身旁两个女人在这种事情上,也根本帮不上忙,与其让她们俩白操这份心,还不如让她们二人什么都不知道,安心在家中过着小确幸的日子就行了。 贾瑞遂道,“牵扯可大了。牵扯到了这个玉佩的分配啊?这么好的玉佩,谁都想要。我是给彩明好呢,还是给平儿姑娘为好?要是坎迪也想要,那就更麻烦了。所以呢,还不如我厚着脸皮,自己先拿着。” 贾瑞一边说着,一边将这枚玉佩放入怀中。 彩明娇笑道,“真不要脸。一听说价值好几百两银子,立马就私吞了。” “可不要胡说。”平儿姑娘也笑说道,“君子佩玉以显德。依照我的意见,瑞大哥今后还要在各种场合上四处行走,身上确实也应该有一两件好一些的饰物。这个玉佩质地不错,就便宜他这一回吧。” “哼,就你会做好人。”彩明开玩笑般说道。 贾瑞见二人不再怀疑,便放下心来。 回到书房之后,贾瑞又将这枚玉佩取出来,一边细看了一回,一边梳理着他在官方史书和民间野史中,所了解到的那些历史烟云。 按照官方史书中的说法,皇室内讧之前,鲁亲王张见济和汾亲王张见晋是一母同胞,二人从年少时候起,就亲密无间、感情深厚、互帮互助,云云。 周世宗在北平称帝以后,出于对汾亲王张见晋的无限信任,许其统领太行营、汾水营共计六万人马,封藩晋阳,兼领河东行省,以便屏卫京师,并牵制北方草原诸部。 汾亲王张见晋对于世宗皇帝,也是忠心耿耿。汾亲王府每一位郡王从三岁时候起,就要送入北平,由诸位贵妃代为抚养。一直等到十二岁时,才重新接回晋阳。 汾亲王张见晋曾公开表示,他名下所有子孙,都需要在北平城中至少生活九年,无一例外,便于将世宗皇帝和他本人之间的这种骨肉情深的关系,永远传承下去。 现任汾亲王张闻远,是汾亲王张见晋的嫡次子,其兄长张闻声,则是汾亲王嫡长子。 当时,张闻声、张闻远兄弟俩,因为年岁已大,为人处世方面也较为轻浮,不适合再接入宫中生活,便在内城的汾亲王府别院中居住,做励亲王张闻正——也就是后来高宗皇帝——的伴读。 张闻声、张闻远兄弟俩在北平城中,吃喝嫖赌,寻欢作乐,除了没有杀人放火之外,几乎把所有坏事都干尽了。 以至于汾亲王府别院周边那些豪门大户,包括当时靖难国师陈苑的后人,都有些顶不住,不得不搬至别处。 不搬家不行啊。 比如说有一次,张闻声摸黑进入新津侯府,强占了新津侯的嫡长女,被新津侯哭诉着告到御前,结果世宗皇帝只是不痛不痒地批评了张闻声几句,还下达了特旨,将新津侯的嫡长女许配给张闻声做世子侧妃。 这不是摆明了故意包庇、有意纵容吗? 以至于有一段时期,北平城中那些王公贵族之家,府中小姐们的住处,必须日夜安排兵丁护卫,以防不测。 张闻声、张闻远兄弟俩的恶名,竟然恐怖如斯。 然而有一年中秋节晚上,那个无恶不作的汾亲王府世子张闻声,居然被人给杀了。尸体被扔弃在前门外大街上,除了身上心口位置有一处刀伤,左边大腿还被野狗给撕咬下来了一大半,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世宗皇帝闻讯大怒,下令彻查。 但因为当晚,为了庆祝中秋佳节,北平城中取消了宵禁。前门外大街更是人山人海,人来人往,究竟是谁在夜色掩护之下动手杀人,委实难以追查。 迫于无奈之下,世宗皇帝只好将城中诸多乞儿,一律杖毙,说是“闻声世子遍身罗绮,身上首饰镶金戴玉,引来路过乞儿垂涎,以致于招来杀身之祸。” 可怜那些乞儿,有一些还是听说这次中秋节,北平城内将连续三个晚上取消宵禁,特意从附近保州、津门等地赶过来的,原想着能趁人多热闹,多讨一些银钱,却招致一场飞来横祸。 真是令人可怜可叹。 远在晋阳的汾亲王张见晋,得知这个消息,受到打击甚大,以至于连续多日不能料理军政事务,北方草原诸部闻讯后,更是蠢蠢欲动。 为了排解汾亲王这种痛失爱子的愁苦,世宗皇帝便特许张闻远提前返回晋阳,许其在张见晋床前尽孝,再不必回京,以宽慰其心。 民间野史中的说法则是,世子张闻声雄才大略,精通军务,颇有雄主之姿。 他虽然是励亲王张闻正的伴读,但在励亲王等诸位皇子面前,却是说一不二,掌握了两人关系的主导权,以至于引来了世宗皇帝的猜忌。 世宗皇帝担心自己驾崩之后,诸位皇子掌控不了这个堂兄弟张闻声,那到时候,整个天下不就落到了张闻声手里吗? 于是下令锦衣府,将张闻声暗中杀害。因为担心此事曝光,还故意将张闻声抛尸在大街之上,引来野狗啃食,以便嫁祸于街边乞丐。 还有传闻说道,张闻声所强纳的那个新津侯嫡女,本是励亲王张闻正的心仪对象,张闻正和她在一次庙会祈愿中偶遇,欣赏其天生丽质,气韵脱俗,相互之间产生了爱慕之心。 张闻正本想着委托母后,将新津侯嫡女纳为侧妃。结果张闻声听说后,却采用非常手段,霸占先机,成功地抱得了美人归。 张闻声、张闻远兄弟俩进京前,世宗皇帝曾告诫励亲王张闻正,说这对兄弟俩远来是客,又没有父母双亲在身边照料,有一些事情,可以忍让的,就忍让一点。 故此,张闻正对于张闻声这个堂弟,非常包容,可谓是言听计从。 万万没有料到,张闻声居然蹬鼻子上脸,抢走了张闻正心头的那一束白月光。 这一次,励亲王张闻正不打算再忍,他暗中下令,将张闻声当街杀害。 此事发生后,世宗皇帝欣赏张闻正这种杀伐果断的性子,便把皇位传给了他。 说起来,张闻正可谓是因祸得福,他情场失意,权力场却得意。 官方正史的说法,堂堂正正,条理清晰,虽然疑点颇多,但也并非凭空虚造。 民间野史中的小道消息,擅长推理,不讲证据,也只能当做一家之言,仅供参考。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早已变成了一朵历史迷云,横亘在北平紫禁城和晋阳汾亲王府之间,微妙地影响着朝中局势和人心走向。 然而,从正房卧室之下的暗道中,发现这枚玉佩,贾瑞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无论是官方正史,还是民间野史,恐怕都没有道出全部真相。 因为它们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张闻远的贴身玉佩,会掉落在这里? 如果有可能,贾瑞宁愿彩明从没发现过这枚玉佩,安心做一个糊涂鬼。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要寻找机会,将此事不漏痕迹地调查清楚。 省得哪一天做了刀下之鬼,他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哩! 第一百二十一章 门庭若市 这一年二月初一,龙头节前一日,今上正式下旨,经玉玺宝印盖章确认,内阁行文通告天下:擢余慎行大人为吏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全面参与朝政要务;擢高向叶大人为兵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擢周百仲大人为礼部右侍郎兼国子监司业。 因现任国子监祭酒年迈体衰,已多次上书请辞,故周百仲大人还受命临时主持国子监日常事务。 另,吏部行文,破格擢升王恩允大人为顺天府学教授。 陈也俊和卫若兰,则分别被兵部任命为大同总兵帐下守备和关宁总兵帐下都司。 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一些人的官职,或者得到提拔,或者出现平调,或者遭到黜免。 因为贾瑞对他们不熟悉,所以仇亮在向他介绍这些人事变化时,也就没有在意。 一系列人事变动让人眼花缭乱,心荡神移。 但极个别有心之人却从中发现,相当一部分官场上的幸运者,似乎都和那位荣府弃子贾瑞,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其中,余慎行大人和高向叶大人,是去年香山金秋诗会的主持者。 贾瑞在这次诗会中,虽然没有拔得头筹,但也幸运地获得了两位大人的接见和嘉许,其诗作被结集刊印不说,还有幸忝列高向叶大人的门下,成为入室弟子。 周百仲大人和王恩允大人,则曾经来到扫盲书院视察,王恩允教授的墨宝,迄今还悬挂着书院大门之上呢。 至于陈也俊和卫若兰,也和贾瑞有着一定交际。经过暗中调查,确认双方都曾互赠名帖拜年,显然关系匪浅啊。 不仅如此,二月初三这一天,陈也俊和卫若兰在赴任前,还曾特意上门邀请贾瑞,参加他们俩在小状元楼合办的离别酒宴呢。 于是乎,贾瑞虽然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捐纳监生,但他家中却已是门庭若市。 最开始来访的是宁国府的长房长孙贾蓉,现任五品龙禁尉。 贾蓉有一段时间晚出早归,好事者都说他是生活糜烂,忙着流连花丛去了。 其实不然。那是因为他被人穿了小鞋,被上官指派,参与皇城侧门夜间值守。 贾蓉是一个公子哥儿,又从少时起就拈花弄柳,身子骨儿比起贾瑞来说都明显不如。他又怎么能吃这种苦? 更何况,此事还反应了荣宁二府在朝中大佬们心目中的地位,已是大不如从前。贾珍、贾蓉父子俩觉得这件事情很伤脸面,便没有向外透漏,至于外间各种无端猜测和议论,已然是无暇顾及了。 幸好后来贾元春才选凤藻宫,那些给贾蓉穿小鞋的大人物,似乎觉得贾氏一族圣眷尚好,便又把贾蓉调整为白日值守,值日频次也减少了许多。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贾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再眼看着贾瑞步步为营,冉冉升起,似乎和各位大佬都能说上一两句话,他不由得心动了。 父亲贾敬虽然无心仕途,选择出家修道,但他毕竟是考中过进士的人,属于文曲星下凡,他看人的眼光,自然超出了一般人。 他说贾瑞是麒麟子,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 本着烧热灶不如烧冷灶的原则,贾珍便想亲自来到贾瑞家中拜访。但一想到老太太的那条禁令,他又开始左右为难。 最终,贾珍采取了一个折衷办法,委托贾蓉代为上门看望。 说实话,原主和贾蓉、贾蔷等人,也曾有一段时间关系莫逆。贾瑞穿越过来之后,这种关系便降落到了冰点以下。 不但贾蓉对贾瑞怀恨在心,贾瑞对贾蓉,也是百般看不顺眼。两人面和心不和,也只能随便聊了几句话。 随后,贾瑞端茶送客,贾蓉便也告辞离去了。贾瑞看着桌面上,贾蓉所留下来的那五十两银子的见面礼,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上门求见。 包括荣府贾环、贾琮、贾兰,赖大总管的儿子赖尚荣,上次在曹保正家里吃喜酒时所认识的宛平县典史彭某和兴隆街云和布庄的大东家钱某,都是带着大包小包过来,无一例外。 甚至还有一些人,贾瑞从来没有见过,根本就不认识。 贾瑞这一天,收银钱收到手软,计有黄金二十两,白银三百六十两,其他金玉首饰若干,丝绸若干匹。 经过平儿姑娘大致估算,仅这些金玉首饰,也至少价值四五百两银子。 刚开始,贾瑞还是莫名其妙中带着一丝小兴奋,有人上门来送银子,不拿白不拿,拿了还想拿。 但很快,贾瑞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些人怕是疯了吧?送这么多银子给我这个普通监生? 他们究竟意欲何为,抱有何种目的? 及至到后来,贾瑞越想越可怕,越想越心慌,便干脆闭门谢客了。他想先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好在傍晚时分,刚搬到小花枝巷这里的仇亮亲自上门,来请贾瑞隔日去喝喜酒。 说是两场喜事一起办。既是喝他和田九娘子的喜酒,也是喝他这次乔迁的喜酒。 贾瑞便把仇亮拉住坐下来,又特意给仇亮沏了一壶好茶,向他打听这其中的原委。 仇亮惊讶道,你不会真不知道吧?你昨天不是还参加了陈也俊和卫若兰的升职宴请么? “我知道个什么。我天天在家温习诗书,忙着备考。剩下一点时间,还要顾及扫盲书院的事情。至于陈也俊和卫若兰这里,他们也只是说,因为兵部已授予他们实职,马上就有离开北平了,所以拉着我吃了一顿离别酒。问题是,他们俩升官发财,关我什么事啊?”贾瑞连忙解释道。 仇亮沉吟着说道,“这样看来,你不了解,也算是情有可原。” 随后,仇亮便把前几日今上下旨,进行了一系列人事调整的事情,向贾瑞叙说了一遍。 贾瑞听得目瞪口呆,也心潮澎湃。 恩师高向叶大人和周百仲、王恩允等大人都能够更进一步,自然令人激动,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生,居然也能从中捞上一笔,也确实让人意外。 仇亮看着贾瑞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想着兄弟一场,便好心提点了一句,“你不会没有在第一时间,分别在高向叶大人、周百仲大人、王恩允大人等处,说上一句恭贺升迁之类的话吧?” “啊?”贾瑞大声道,“怎么办,我还真没有啊。” “哈哈哈。”仇亮畅快地大笑起来,建议道,“那你还等什么?明天第一时间去往诸位大人府上,向诸位大人磕头道贺就是了。等你回来,再喝我的喜酒不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感报复 次日,贾瑞便依照仇亮的建议,先后拜访了高向叶大人、周百仲大人和王恩允大人。 高向叶大人因上朝议事,并不在家中,但其儿子高成学却恰好留在书房中读书,由其出面接待,还陪着贾瑞喝了一杯茶水。 两人讨论了一阵乡试备考之事,气氛略显沉重。 贾瑞心想,连高成学这种书香门第出身的子弟,从小就有一位进士父亲手把手地教导,居然也担心顺天府乡试能否得中,这科举考试的难度和压力,看来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啊。 贾瑞从高向叶大人家中走出时,发现门外还有不少人在翘首等待,他们看着贾瑞的眼神,都颇显热情和羡慕,让贾瑞自我感觉一阵良好。 但一想到刚才送出去的二百两银子的贺礼,贾瑞又觉得有些肉疼了。 周百仲大人那里,贾瑞都没能进入对方家门。这也难怪,双方交往不深,所处层次也相差得有些太多了。 好在周百仲大人上次来到扫盲书院视察时,有一个管家也跟随在其身边,贾瑞得以和这名管家认识,私下里还给他赠送了一方河州石砚作为伴手礼。此人是周百仲大人的堂弟,唤作周百季,平日深得周百仲大人的信任。 贾瑞在周百仲大人宅院外边,和周百季管家聊了几句,贾瑞托其转交一百两银子给周大人作为贺礼,周百季也点头同意了。 至于王恩允教授那里,则是亲自出面,款待了贾瑞一番。王恩允教授还亲口向贾瑞道谢,说贾瑞是其福星,不必拘谨。 贾瑞便也不客气,留下了吃了一顿午饭不说,他还和王恩允教授合作,一同喝完了整整两壶黄酒。 王恩允教授亲自将贾瑞送出家门,还将他当年科考中举时的一些心得体会,都借给了贾瑞翻阅。贾瑞向其弯腰行礼,再三道谢。 至于贾瑞向王恩允教授准备的那五十两银子的贺礼,王恩允教授也没有收下,还说心意领了,就当是送给扫盲书院学子们的礼物,多买一些纸张和毛笔,让他们也能有机会多学习学习。 见其言辞恳切,贾瑞也只能尊敬不如从命。 贾瑞还表示,一定将王教授的这份爱心,告知扫盲书院的学员们,让他们时时刻刻,都能记得王教授对他们的这份好意。 王恩允教授虽然连声说着不妥,但眼里的笑意,却差点都要溢出来了。 贾瑞怎能不明白,王恩允教授或许是看到了周百仲大人曾从顺天府学经费中拿出一些银两,资助扫盲书院学员们学习书法,从而赢得满城名望的事迹,也想着依照葫芦画瓢吧? 贾瑞在回去的路上,还想着王恩允教授这个人,也算是一个人精啊。 不过,此次拜访,看似节省了五十两银子,实际上却要倒贴更多,这让贾瑞也是多少有些郁闷。 更为重要的是,在这次拜访中,王恩允教授还向贾瑞泄露了一个消息,说是朝廷对于上次所做的那几次教育情况调研,很是满意,赞许周百仲大人工作作风扎实,能立足本职岗位工作,集思广益,思路开阔,能想出一些新方法,琢磨出一些新点子,对于扫盲书院类似这样的新生事物,也没有食古不化,一味打压,而是积极引导,主动扶持,颇有能吏之潜质。 “周大人此次能够破格擢升,你的功劳很大呀!”王恩允教授捏着下巴上的那几根长须,颇为感慨地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此事绝不敢当。这一切都依赖于周大人和王教授,站高望远,心系黎民,道德才华显露于世,方能有今天这般成就。在下一位普通捐纳监生,万万不敢居功啊。”贾瑞连忙表明心迹道。 贾瑞心想,简直是开玩笑,这么大的功劳,自己哪能担得起啊? 王恩允教授非常满意,表扬贾瑞天性纯良,功成不居,俨然有古君子之风呢。 二人商业互拍之后,王恩允教授凑到贾瑞的耳朵边上,小声告诉他说,“我和周大人属于铁杆世交,以我对他的了解,其人恩怨分明。顺天府乡试还有半年就要开场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去找周百仲大人了,如果有事情,他自会想办法来找你。还是尽量避点嫌吧,你懂得的。” 贾瑞听后,骤然一惊,连忙点头不止。此后,二人便停止了话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不能说二人太过于谨慎,实在是这科举舞弊一事,一旦事发,可是全家都要杀头的呀。 但贾瑞也好奇,这周百仲大人真要有心给自己放水,保自己能过顺天府乡试,究竟会通过什么方式呢?是允许自己夹带,还是提前泄露考题? 自己真要乡试中举,对其又有何好处,值得他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做这种事情? 因为心中装着事情,所以贾瑞来到仇亮那里时,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之间,便被旁人灌了好几杯酒。 又因为他先前在王恩允教授那里,已经喝了不少酒。 因此,没过多久,贾瑞就喝得熏熏大醉。 好在仇亮已经搬到了小花枝巷,两家相隔不远,只隔了两个宅院,可以说是斜对门。 仇亮不过是走出家门,站在门口吼了几声,那个充当杂役的张师傅,便小跑着过来,将贾瑞搀扶回家去了。 这一天,贾瑞连晚饭都没吃,他歪歪扭扭地走入内书房中,一头栽倒在床上,掩上被子,很快就沉沉睡去,呼噜声大得吓人。 彩明曾经进来过一趟,本想叫贾瑞起床吃晚饭,看他睡得如此香甜,便不忍心叫醒他。 彩明替贾瑞掖了一下被子,又打来一盆热水替他洗手洗脚擦脸,实在没法忍受那酒屁臭气,便捂着嘴巴笑着离开了。 半夜时分,贾瑞在酒意模糊之中,感觉被人压在身上。 贾瑞心想,这也太沉了吧。 不过,一想到近日坎迪经常趴在床上休息,吃喝不见少,运动量却不多,只怕是又长胖了一些啊。 他闭着眼睛苦笑着,这个坎迪,身体刚好了一些,就连续好几天都来撩拨自己,真以为我贾天祥没有一点实力,可以任其欺压? 贾瑞奋起反抗,感觉阻力重重,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呀。但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势成骑虎,只得勉强厮杀了。 事后,贾瑞起身,点亮油灯一看,睡在被子里的那个人,不是司棋,还能是谁? 贾瑞心痛道,“哎,你这是何苦啊。你表弟潘又安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他还是会来找你的。” 司棋流泪道,“你可真会哄人,还说他会来找我。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我今日跟着平姐姐上街买东西,亲眼看到他在家中办起了订亲喜宴,娶的还是荣府清客单聘仁的干女儿单芳。我真是好恨啊。那个单芳有什么好,瘦成了一个柴火妞,能有什么嚼头。他都宁肯娶她,也不愿意花五十两银子赎我?” 贾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用力把司棋抱在怀里,轻抚其身子,感受着她身前那傲人的规模,像是两只肥长木瓜吊在那里,顿时有一种如获至宝之感。 心想,在这红楼世界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审美确实存在问题,推崇那种广陵瘦马,以白you瘦为美。 以至于像司棋这种有着魔鬼身材的人,珠玉蒙尘,埋没在荣府诸多莺莺燕燕之中,倒是便宜了贾瑞这个外来穿越者。 贾瑞的爱抚,让司棋的心绪逐渐平静。 但她很快又热情似火,抱着贾瑞的脖子狂啃起来。 贾瑞一边动作,一边想着,这真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傻女子呀。 你这般行事,实施情感报复,对于潘又安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害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债务缠身 贾瑞被司棋纠缠了一日两夜,像是一条小舢板顺利地行进在波涛汹涌之中,可谓酣畅淋漓,颇有成就感,身心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等到了二月初六这一天,他去卖花巷魏东平处喝喜酒时,已是眼眶内陷,身形上又消瘦了一轮,被魏东平、钟珊、秦鸣奋、傅验一伙人看到后,打趣了好半天。 贾瑞也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心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魏东平是江南才子,颖楠姑娘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出身。两人的这场喜酒,刚开始还颇为正式。 魏东平的父亲魏适中,此时尚在金陵,并没有赶过来出席这次喜宴。 魏东平的叔父魏大浚作为男方长辈代表,接受了夫妻俩的跪拜礼,并当众给女方打发了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镯等成套首饰,不过式样都较小,看这样子,似乎是给夫妻俩以后生下的孩子所准备的。 贾瑞心想,这魏大浚催生孩子,真是下了偌大的本钱啊。 不过,一想到魏大浚作为两榜进士出身,现在户部观政,前程不可限量,给他送银子的地方官员怕是数不胜数,这点小钱,人家估计也没看在眼里。 魏大浚因为事务繁忙,礼毕后,随意在酒桌上喝了两杯酒,便起身离开了。魏东平和颖楠姑娘,将其送至宅院门口,方才返身回屋。 傅验在一旁感叹道,东平兄有一个好叔叔啊,既成全了他的深情人设,消除了他的内心情魔,又帮他谈妥了一个大家闺秀,其娘家是江南望族,可作为官场奥援,东平兄真是两头的便宜都占了啊。 秦鸣奋笑道,谁让你没本事,不要说你能考取进士了,你只要能在顺天府乡试中举,你哥哥傅通判,还怕帮你找不到一房如意媳妇? 傅验点头道,那是。等我有朝一日乡试中举,我也要在金香园中找两个清倌人娶回家中,看我哥还管不管我? 贾瑞听得满脸懵逼,这魏东平,难道还能娶两个老婆?这显然于理不合啊? “什么于理不合?”秦鸣奋解释道,“魏东平小时候有一个叔叔,叫做魏小山,当时他在秦淮河的一艘花舟上游玩,酒醉后失足落水,不幸英年早逝,年仅二十岁。魏东平娶颖楠姑娘,就记在他这个早亡叔叔名下,今后他们生下的孩子,也属于他叔叔魏小山这一支。至于魏东平他父亲这一房的儿媳妇,则定下的是原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最小女儿,长得美貌如花不说,还具有一身才华,名唤李纤。魏东平这种情况,属于兼祧并娶,朝廷已是明文许可了的。” 贾瑞心中羡慕嫉妒恨,笑骂道,他么的,魏东平这臭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趁着魏东平夫妇俩走了过来,他连忙起身拦住,灌了魏东平好几杯酒。 钟珊、秦鸣奋、傅验等人,也跟着起哄,要不是魏东平混迹风月场所多年,早已经受酒精考验,估计就要当场醉倒在地了。 还是颖楠姑娘看不过去,担心魏东平当众出丑,便提议道,光喝酒也没有什么意思,要不就行个酒令,或者各自展现一段才艺也行。 贾瑞还想着,到底是行酒令好,还是展现才艺好呢? 哪里想到,还尚未等到他表态,众人都纷纷表示,这么多人,酒令不好组织,还是每人现场展示一段才艺吧。 贾瑞看了看颖楠姑娘,又看了看身边诸人,再看着魏东平那狡黠的微笑时,已然明白,这些人怕是早就说好了的,要给自己下套啊? 贾瑞连忙表示抗议道,不妥不妥,早说了让我们扫盲书院的童声合唱团来献唱几曲,你们夫妻俩又不同意,现在童声合唱团没来,你们又来打我主意,存心想让我出丑,这也忒不厚道了呀? 魏东平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贾瑞看穿,便出面解释道,“瑞大哥,敬请谅解啊。我实话告诉您,要不是兄弟我被逼上梁山,也不会出此下策。实在是因为兄弟我如今手头紧张,债务缠身,再不挣一点银子,只怕会被顺天府学那一帮人追着打。” “什么情况?”贾瑞惊诧道。 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这顺天府学的读书人,怎么能这么暴力? 经过魏东平一番解释,贾瑞终于有所了解。 原来,魏东平和颖楠姑娘之间的婚事,魏东平的父亲魏适中,本来是坚决不同意的。他最有出息的儿子,却娶了一个风月场所的卖唱姑娘,这不是存心让他难堪吗? 但在魏氏整个家族中,魏适中的话语权却不如他弟弟魏大浚。 魏大浚年轻有为,且在户部观政,家族所有人都将其看做是下任家主。 哪怕他现在虽然还不是家主,但比家主说话还管用。 既然父亲这里不同意,魏东平就求到了他叔父魏大浚这里来。 魏大浚倒是没有什么门户之见,魏东平想找一个风月场所的清倌人,他一个做叔叔的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得刻薄一点,又不是自己的儿子,丢的也不是自己的脸,管他的呢? 但问题是,全天下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魏东平若想要他这个叔叔出面说话,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为此,魏东平到处找人借钱,顺天府学的读书人,他几乎都借了一个遍,总算筹集了数千两银子,获得了他叔叔同意,定下了这个兼祧并娶的计谋。 但借来的钱,终归是要还给人家的呀。 这不,顺天府学的那些读书人,已经给魏东平下了最后通牒,若下个月再不归还所欠银两,就要以诈骗的罪名,把魏东平扭送到顺天府衙,治他的罪不说,还有可能革去他的举人功名。 魏东平就靠科举立身,眼下都威胁到了他的举人功名,他又如何不着急呢? 贾瑞笑道,“不至于吧,就凭你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的头衔,舍下脸面去几个豪门大户人家打秋风,几千两银子的事情,还不是手到擒来?何至于如此窘迫?” 魏东平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些豪门大户人家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今日欠下了人情,将来说不定就要拿命来还。我但凡能自己想出办法,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啊。” 贾瑞听他说得如此沉重,连忙表示道,“理解理解。你究竟有何想法,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但请直言便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才艺展示 魏东平便直言道,“久闻你名下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办得不错,下设音乐学堂虽然还没有开张报名,但在京城内外各大风月场所,都几乎传遍了,说你手头掌握着几十上百首催人泪下的感人歌曲。因为我和你相熟,所以近期有好些有名的头牌姑娘,找到颖楠姑娘这里来,想锁定一个入学名额。我想,你毕竟是一个读书人,恐怕还不方便为这种事情抛头露面,你之所以迄今还没有开启报名通道,恐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停顿了片刻后,魏东平建议道,“我看不如这样,你开出一个价码,订下一个收费章程,由颖楠姑娘帮你在各大风月场所做宣传,充当招生代理。最终,还是你拿大头,颖楠姑娘这里,你就根据实际情况,给她一些提成当作辛苦费好了。” 贾瑞心中同意,嘴上却笑道,“这是不是对颖楠姑娘有些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魏东平连忙说道,“只要有钱挣,你就是我们夫妇俩的财神爷,把你供起来都可以。至于你赚的多,我们赚得少,那也是正常的。要不然,谁还会耗费那么大的精力,辛辛苦苦从事乐曲创作?” 魏东平还以为贾瑞手头的那些感人歌曲,都是贾瑞原创的。 贾瑞也不会特意纠正这个说法,硬要有人问起来,他也可以模模糊糊地解释说,是经过民间采风之后,收集整理而来的。 反正像穿越这种惊天秘闻,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双方既然达成初步意向,接下来,就是才艺展示环节了。 既需要颖楠姑娘展示才艺,也需要贾瑞一展身手,彼此心里有个数,才方便说定具体的实施细则和最后的分成比例。 说实话,在北平、金陵、广陵、保州这些大中城市里,风月场所的名声,往往并不是由从业人员的颜值水平所决定。 颜值虽然也很重要,但只是一道门槛。 跨过这道门槛之后,再想要出头,就需要当事人具有一定的才艺了。 那些风月场所中的佼佼者,往往在貌美如花的基础上,还能够做到才艺俱全,吸引读书人前来捧场,再通过这些读书人之口,将其所在风月场所的名声传向市井民间。 这些才艺包括音乐、歌舞、乐器演奏等。 只要有一项擅长,便能吸引诸多恩客支持,若能棋琴书画无所不通,则大概率有机会闻名整个城市。 颖楠姑娘所在的金香园,在整个北平城中都颇有名气,佳丽甚多。 颖楠姑娘之所以能在金香园中杀出重围,成为清倌人中的头牌,除了她本人颇有颜色之外,还有一手弹奏琵琶和古筝的绝活。 眼下,她已经一口气弹奏了三首名曲,每一首都让在场许多人拍手叫绝。 贾瑞也不得不承认,颖楠姑娘确实在音乐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她对节奏和音符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感,还能在动听的旋律中,尝试着寄托自己的情意和心思。 颖楠姑娘演奏完毕后,古筝的余音还绕梁不绝,让人久久回味。 接下来诸人的才艺展示,就比较搞笑了。 魏东平是当场写了一篇策论,其对文章结构的把握和遣词造句的理解,确实让人叹为观止。也不枉他这“江南八股文第一”的虚名。 但今日毕竟是他的新婚喜宴,不是参加科举考试。魏东平越是写得认真,情形就越发可笑。 现场诸人看着魏东平挥毫而就,当场写成一篇八股文佳作,顿时笑成一片,伴随着一阵阵零星杂乱的掌声。 有人还取笑魏东平道,你今日是不是高兴得过头了,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看一看? 魏东平笑而不语,向来访客人抱拳道谢。 贾瑞深知,这个魏东平,怕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露了这么一手。 言下之意就是说,今日若贾瑞帮他,就等于是帮了一个未来的进士。 “看来这笔交易,不做都不行啊。”贾瑞在心中想道。 钟珊、秦鸣奋、傅验等人,都清楚自个儿不是主角,要么朗诵诗歌一首,要么表演了一段拳法,纯属应付了事。 其中,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魏东平的堂弟魏京,他表演的是口技。 魏京先后模仿了虎啸龙吟、妇婴啼哭、寒风呼啸、大河奔流等诸多声音,虽然和街市上的那些流浪艺人没法比,但也算是小有所得。 魏京自己也颇为得意,说是以后考不上举人,就下乡卖艺,混一饭饭吃肯定没问题。 气得魏东平这个堂兄,连续打了他好几拳,说是这些疯话,尽可以在他魏京自己家里讲,别在他魏东平这里讲,要不然叔父大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他魏东平把堂弟带坏了呢。 轮到贾瑞上场时,他特意借来颖楠姑娘的那个古筝,试着弹奏了几下。 刚开始不成曲调,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大家都认为,贾瑞这是故意献丑博众人一笑,都说着这个节目可能不大行啊。 贾瑞尬笑了一声,但他手上弹奏的动作却开始娴熟起来。 于是,一阵委婉动听、情意绵绵的旋律,逐渐从贾瑞手中的古筝这里缓慢流淌了出来。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陪坐在颖楠姑娘身边的一个丽人,像是触动了内心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下子情难自已,潸然泪下。 及至等到音乐高潮部分,颖楠姑娘更是霍然站起,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说她不相信贾瑞的弹奏技艺,实话实说,贾瑞在演奏方面,顶多也就是一个半吊子的水平,还难登大雅之堂。 真正让她感到震惊的,是贾瑞这人,果然和世人传说中的那样,手握无数神曲。 这实际上等于是说,他是一个造神者,想要把哪个清倌人捧成女神,谁就必然要成为女神啊。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贾瑞突然停止了弹奏,向魏东平、颖楠姑娘二人拱手笑道,“不好意思,这首歌曲的格调,还是略显抑郁和苦涩了一些,与今日大喜的氛围有些不符。换一首情比金坚的《一生有你》,谨以此向东平兄弟和颖楠姑娘道贺。” 随着古筝声音响起,全场观众更是陷入震惊之中。 贾瑞这厮,平时一点都不显山露水,竟然不止会弹一首曲子? 贾瑞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得意洋洋道,一群小样儿,亏我和彩明练习了数百上千回,还镇不住你们这帮现代流行音乐的门外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收入太少 从卖花巷魏东平处离开前,贾瑞已经和魏东平、颖楠姑娘夫妇俩达成了协议:聘请颖楠姑娘为扫盲书院下设音乐学堂招生总代理兼初选评委,音乐学堂首期进修班暂定收费一百两银子,其中,颖楠姑娘可拿其中二成收入。 为了避免颖楠姑娘从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贾瑞也和其约定,对于颖楠姑娘推荐过来的学员,扫盲书院音乐学堂负责人和贾瑞本人,都可以根据现场复试情况,做出录取或者不录取的决定。 颖楠姑娘也对此表示认可。 这实际上就是督促颖楠姑娘,务必把最好、最优秀、最有潜质的清倌人,送到音乐学堂这边来参加复试,切不可因为贪图钱财,送来一些歪瓜裂枣、五音不全之人,那不是败坏了音乐学堂的名声么? 醉意熏熏回到家中,贾瑞已是摔得鼻青脸肿。原来,他一路上不小心,已是跌了好几跤。痛得他龇牙咧嘴,不时倒吸冷气。 看来今后,还是要招收一两个小厮才行啊。 书高年纪大了,都快要做父亲的人了,又兼任着扫盲书院重要教职,以后可以当做外院管家的方向来培养,不可能再让他随侍左右、充任书童了。 “我早就说了,你经常出门在外,需要有一两个童子贴身跟随,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回家传送消息。你总是不肯,说没有这个习惯。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年少时候,家中不是还有书高这个书童么,怎么一下子,就说没有这个习惯了?” 彩明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 她曾提议了很多次,说要从人牙子那里买一个童子回来,充任贾瑞书童,都被贾瑞给严词拒绝了。 眼下贾瑞,因为酒醉回家无人搀扶,全身都带着伤,让她又是心疼又是焦虑,连魏东平那里也抱怨上了。 “我看那个魏东平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喝得这么多,也不晓得安排哪个人送你一下?” “这你就错怪魏东平了。”贾瑞笑说道,“他还是安排了人送我的,是我自己……我自己不愿意,想着走一走路,既锻炼了身体,也醒了酒意,不也是蛮好?” 贾瑞说得吞吞吐吐,他当然不能将事实真相全部告知,魏东平安排送他的那个人,是金香园清倌人中的后起之秀,名字唤做马兰。 她脉脉含情,衣着暴露,言语之间颇有挑逗之意,从她身上所传来的一股幽香,更是让贾瑞差点情迷意乱。 贾瑞又怎么敢坐上她的马车?他这副小身板,还是悠着点,不能太过于放纵滥情呀! 为了转移彩明的注意力,贾瑞便提起了音乐学堂即将开启报名之事。 就凭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的预热,和刚才贾瑞在魏东平新婚喜宴上所露的那一手,这个音乐学堂的招生火爆,已经基本没有什么悬念了。 像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每一个已结业的前成员,都被人挖走,去参与组建别的童声合唱团了。 据不完全统计,北平城内,现有各种童声合唱团数十个,京师内外的婚礼上,若是没有童声合唱团献唱,许多人都会认为这个婚礼并不完整。 当然了,这么多童声合唱团中,还是扫盲书院童声合唱团名气最大。以至于贾芸这厮,年前年后这两个月,婚礼集中之时,他不是在婚礼现场,就是在前往婚礼现场的路上,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所幸辛劳没有白费,这么多趟下来,合唱团也拿到了总共将近五六十吊钱的打赏。 贾瑞没有贪图他们的这些辛苦钱。 学员们每人都给打赏了一吊钱,贾芸功劳很大,则单独拿了五吊钱。剩下还有一些,则买了一些布匹,统一制作了上下身全套衣服,看起来更加正式一些。 稍微有些遗憾的是,童声合唱团的学员们,也因此耽搁了一些功课。 贾瑞便允许这些学员们,可以永久在扫盲书院识字班学习,一直等其达到结业水平为止。 对此,这些学员们也都很满意。 不过,一提起贾芸,贾瑞就感觉有些恼火。这人在扫盲书院也算是干了一段时间了,可他仍然身在曹营心在汉。 由书高出面,都给他说了好几次了,极力劝说他转为全职工作人员,这样不仅收入多一些,工作上也能更加稳定,到时候有了中层管理人员的名额,必定会优先考虑他。 但贾芸却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给出一个肯定答复。 在贾芸看来,扫盲书院的发展前景是好,在这个平台上,也能结识一帮有头有脸的元老级人物,像秦鸣奋、傅验这种,都是大有前途的读书种子,能赶在他们发达之前结识,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至于同事之间相处,也比较谈得拢。偶尔放学回家,诸位同事一起行动,找某家门脸干净些的酒楼,上几道好菜,共谋一醉,笑闹一场,这日子也算是过得有滋有味了。 连贾芹也公开说,贾芸这兼职工作不错,让他自己很是羡慕。 唯一让贾芸有些不满的是,收入真心有些太少了。 以全职工作人员为例,每个月仅有一吊钱左右,兼任中层管理人员,每个月也才增加半吊钱。再加上年终福利和平日打赏,以及童声合唱团的外快收入,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才二十多吊钱,顶多也就二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这笔钱,对于吴武、曹三妹夫妻俩来说,当然还可以,两人加起来有四十两银子,工作日还包吃。吴武本来是荣府奴才,曹三妹的家境也一般,能有这个待遇,怎能不满意? 书高则本来就是一个奴仆,主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现在贾瑞派他来书院兼职,凭空多得了二十两银子的年薪,他当然心满意足,感恩戴德了。 至于贾菖、詹芒、胡永等人,要么是因为脾气不好,找不到差事;要么是因为和家里人闹翻,想在外面找一处地方遮风挡雨;要么是因为想着半工半读,满心科考,不在乎钱多钱少。 但贾芸则不同。他父亲早逝,正是需要他来支撑门户的时候,一年才赚二十两银子,也就能应付一下人情开支,吃穿嚼用方面,估计还得吃老本。 他实在是没办法安心在扫盲书院全职干下去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讨要差事 至于贾瑞有意撮合他和林红玉一事,贾芸也并不热心。 彩明嫁给贾瑞做小后,林红玉便被王熙凤从贾宝玉那里要了去,做过她身边一段时间的贴身丫头。 那时候,贾芸对林红玉还是颇有些意思的。 除了林红玉本人长得水灵清秀,让贾芸颇为心动不说,林红玉父母林之孝夫妇,在荣府中颇有体面,想必也积攒了不少银钱。 而林红玉又跟随着王熙凤,朝夕相处,有这份主仆情谊在,往后也便于自己在贾琏夫妇俩身前讨要一些差事。 可现在情况发生了显着变化。 林红玉已被老太太赏赐给了贾瑞做通房丫头。就贾瑞这种风流秉性,吃到嘴里的肉,他不咀嚼几口,会舍得吐出来? 更为重要的是,林红玉和王熙凤之间的主仆情谊已经结束,她对于贾芸来说,已不具备任何价值了。 贾瑞心想,我是吃饱了撑着,要娶林红玉这种残花败柳做老婆? 我也是荣宁二府旁支,和你贾瑞的身份差不多,凭什么吃你贾瑞的剩饭? 因此,前些日子,贾瑞特意打发林红玉在他面前说事时,贾芸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肯做,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多说。 贾芸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是肯定不会在贾瑞的美人计面前败下阵来的。 在扫盲书院兼职授课之余,贾瑞也时常凑到贾琏身前,说一些讨巧的话,有时候也受到贾琏指使,帮着办理一些贾琏不便出面、而他又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说,上个月某一天,贾芸就去了城外昌平乡下的王家庄一趟,去给那个田六寡妇,送去了一百两银子和各种滋补药材。 贾芸觉得很是疑惑,这田六寡妇,长相平平不说,还满嘴荤话,粗鲁不堪。这贾琏怎么也看得上?根本就没法下嘴呵。 更为夸张的是,她居然还直接对贾芸说,“今日五娘子、七娘子都在家,两百文钱一次,你想睡哪一个?” 吓得贾芸还以为是来到了风月场所。 等到田六寡妇得知,贾芸是帮助贾琏送银子和药材过来,她还轻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哼,又便宜了那个姓尤的。” 贾芸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何内情。 不该问的事情,他一律不问;不该打听的事情,他一律不打听。 东西送到之后,他便立马告辞了。 凭着这一份小心谨慎,贾芸也慢慢地获得了贾琏的信任。接下来,从贾琏那里得到一些回报,不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不,贾芸前些日子,在贾琏面前央求了两三遭,说想要帮助府中管理一两件差事,也好顺便锻炼一下自己。 贾琏便告诉他说,那个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共有十二个小沙弥和十二个小道士,如今需要挪出大观园,打发到贾氏家庙铁槛寺里去,并指定专人负责看管,每个月起码有五六十两银子的供给,这里面大有油水可捞呀。 贾琏还向贾芸打包票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桩差事就交给贾芸办理了,让他安心等着便是。 还说贾芸鞍前马后地侍奉了这么久,也合该给他一件正经差事办一办了。 这样的买卖,只要干成一件,就顶得上在扫盲书院干上十年。贾芸又怎么会甘心在这里蹉跎岁月? 对于贾芸这种情况,书高在向贾瑞报告时,语气中还有些愤愤不平,意思是说,既然贾芸的心思不在这里,还留着他做什么?还不如外头另外招聘一个,现如今,想来扫盲书院做事的人多着哩。 贾瑞笑道,“没关系。贾芸要是想在这里安心干,有安心干的人事安排;他要只是想在这里做兼职,也有他兼职的特殊用处。这些事情我都早有算计,且不必再提。倒是你自己,虽然你是书院的学业司助理,工作繁忙,但也要多少抽一些时间,把你老婆冬梅照顾好啊!前几天,冬梅在后花园中散步,我还听到她抱怨说,你现在一天到晚,都在书院里忙活,就像家里没有你这个人一样,她是完全不能指望你了。我问你,可有这么一回事?” “您这是误会她啦。”书高说道,“冬梅明显在故意嘚瑟,也是想在您面前表功呢。意思是说,瞧他男人多卖命,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头。我不像贾芸这种人,我对目前的收入很满意,要再不拼命干,对得起瑞少爷您的栽培吗?” 贾瑞笑骂道,“得了得了,你们小两口,没有一个不精明。就是不知道马上要出生的这个孩子,是不是也能继承你们俩的这个优点?” 两人打趣一阵过后,书高还有书院中的一些事情要处理,便告辞离去了。 晚上,贾瑞来到彩明房中看望坎迪。经过这些天来的精心调养,坎迪身上的红肿已经完全消退,疼痛感也早就没有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坎迪还跳了一段民族舞蹈,她那柔美的动作和黄金比例的腰臀,让贾瑞垂涎欲滴,要不是彩明就在现场,他很有可能就要丑态毕露了。 “夜已经很深了,大家都早点安歇吧。”贾瑞流着口水,瓮声瓮气地说道。 “安歇就安歇,那您就早点回内书房吧,那个司棋还一直在那里等着哩。”彩明取笑贾瑞道。 提起司棋,贾瑞就小腿发抖,几乎不能站立。 这个司棋太猛了,贾瑞根本就招架不住,他还是得先缓和几天再说吧。 想到这里,贾瑞便道,“既然坎迪都身体大好了,那明天还是住回到内书房中。至于司棋,就请平儿姑娘通知她,仍旧安置在东三厢房,让她和林红玉住在一起。我们这个小家还是得讲究一点儿规矩,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既然是坎迪先占用了内书房,那就让坎迪优先住在那里,除非坎迪本人不愿意。” “哼,这才差不多。”坎迪颇为不满地说道,“还以为你有了新人,就忘记了我这个旧人呢。” 其实,坎迪的身子早就好了,本来也没有多严重。但因为司棋一直霸占着书房不让,她也不便贸然住回去,省得双方闹起了矛盾,这倒有些不好了。 现在家中内宅之事,由平儿姑娘负责,她来通知司棋,想必司棋也无话可说。 贾瑞笑着讨好坎迪道,“不至于,绝对不至于。”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起手来,刚把衣裳揭开,却不料被坎迪返身压上,一直到最后他打了一个冷颤,也没有能扭转不利形势,这让他内心很是受伤,差点就要泪洒当场。 “这就完了,还有我呢?”彩明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责问贾瑞道。 贾瑞狼狈不堪道,“今晚实在不行了,你就多体谅一下嘛。要不,你另外提一个要求,我保证满足你。” “这可是你说的呀。”彩明狡黠一笑道,“那音乐学堂那个堂主职位,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 贾瑞万万没有想到,彩明居然是向自己讨要差事,顿时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二十七章 皆有职事 扫盲书院因为初办,各方面规章制度都没有建立起来,目前虽然有一个书院办公会,负责扫盲书院的总体决策,但日常事务上,还基本上处于贾瑞一言而决的程度。 这种管理机制,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说好,当然是肯定了贾瑞的管理能力,也表明了其他创院元老对他个人的充分信任。 说不好,则是因为事事都需要贾瑞操心,而且是白操心,因为贾瑞一个铜板的工钱都没有。 上次在书院办公会上,贾瑞就提到了这个问题,就是说书院高层,包括他这个书院院长,以及下设各个学堂堂主,应当拿一定报酬才算合理。 这个设想,当然是得到了诸位创院元老的同意,论理也该如此。 但是也恰好是因为论理应该如此,所以这个问题,当时并没有深入讨论下去,各位创院元老也都不甚在意。 大家都说,让贾瑞自己看着办,无论高管待遇是多是少,他们都同意,也不可能介意。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贾瑞也不可能真就独断专行,给自己开出年薪五百两银子甚至是一千两银子这样的天价,那吃相也太难看了。 但贾瑞也不可能给自己的年薪定得太低,比如说十两二十两银子,或者三五十两银子,这有何意义? 真要定得如此之低,他自己少了一大块收入不说,别人也未必会尊重他的劳动成果。 鉴于此,贾瑞对于此事,已是反复斟酌,想好了一个妥当的办法。 也因为此事,他和贾琏、薛蟠、郭络、仇亮等主要投资人反复沟通,目前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等到下一次书院办公会时,便可以正式提出来了。 现在彩明提出要做扫盲书院下设音乐学堂堂主,贾瑞对此也能够理解。 本来,这内宅之事,一向都是她来主持。自从平儿姑娘来了之后,便改为由平儿姑娘全权负责,她来协助处理了。 两人关系尚好,彩明也毫无意见,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情,就闹出什么矛盾。 但一些尴尬之处,确实已经显露了出来。 比如说,平儿姑娘有什么疑难事情,喜欢找彩明商讨,希望彩明能帮着拿出一个主意。 但彩明则恪守本分,最多提出几条建议,至于如何决断,却又如何都不肯说。 最终问题得不到解决,还是得推到贾瑞这里来,这显然不是贾瑞所希望看到的。 像这种事情发生多了,两人难免就要生分了。 如果让彩明负责音乐学堂一事,倒是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平儿姑娘负责主内,彩明在外挣工钱,各自都分摊一件事情,就不会再陷入到这种毫无意义的内耗中去了。 至于彩明是否具有担任音乐学堂堂主的这个资格,自然需要妥善设计,不可能彩明说要做音乐学堂堂主,就马上安排她做音乐学堂堂主。 这也太儿戏了不是? 但贾瑞可以设局、做局,一步接一步,慢慢地实现这个目标。 比如说,先不设置音乐学堂堂主职务,由彩明担任音乐学堂助理,临时主持音乐学堂日常事务。这样谁都没有话说。 等过了一两年,彩明经历有了,经验也有了,再提任她担任音乐学堂堂主职位,也就谁都没话说了。 但在内院之中,除了彩明有这个就业需求之外,其他人,显然也都需要妥善安置,不能让大家都觉得很闲。 闲下来后,就容易争风吃醋,就容易无事生非,就容易相互内斗了。 贾瑞虽然是一家之主,没有人敢动,但他也不愿意生活在宅斗之中。 坎迪还好,目前她虽然也能用中文和人交流,但还是不太顺畅。 现阶段,就安排她进一步学习华夏文字就好了,华夏文明博大精深,她才学了多少? 就让她在知识的海洋中慢慢遨游吧。 到时候,自己在外书房中,科考复习感觉累了,也方便随时进入内书房中安歇,发泄心头的压抑和剩余的精力,不是也很好吗? 一想到这里,贾瑞下腹就一阵火热。 他握着坎迪身上香甜柚子的那只手,便又稍微用力了一些,痛得坎迪在睡梦之中轻哼了一声。 至于司棋,她性格刚烈,脾气火爆,这内宅之事,便肯定不能由她参与分管。 但内院之中,除了贾瑞自己,都是一些女流之辈。万一有盗贼闯了进来,贾瑞又恰好不在家中,那就麻烦大了。 到时候一个两个,都吓得瑟瑟发抖,蹲在墙角抹着眼泪哭泣。 被盗贼拿走一些银钱倒是小事,要是被盗贼给轻薄了,这些姑娘们事后又要寻死觅活,这家里的好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贾瑞便打算让司棋兼任内院安全主管。 她体格高大丰状,又颇有力气,再让她手持一把武器,应付一两个普通盗贼,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当然了,贾瑞也会向司棋特意说明,要是一次性有三五名盗贼强行闯入,那就啥话不说了,直接举手投降就是吧。 司棋平常可以组织下面丫头们进行一些安全演练,她自己也要做出表率,练习几套拳法。 贾瑞还要给她准备一些短刀匕首之类。危机关头,她可以把这些武器拿出来防身。 哪怕是朝着空气中挥舞几下,也是对盗贼的一种巨大威慑啊。 除此之外,司棋还需要带着人手,比如说小丫头发福,每天早晚在内院及后罩房中各巡视一遍,确保无人踩点或提前偷摸进来。 这也是她所负责的一项常规工作,需要长期不懈地坚持下去。 林红玉这里,则可以安排她协助平儿姑娘办理事情。 尤其是后罩房的那一家小卖部,虽然名义上是平儿姑娘承包了去,但平儿姑娘毕竟还要负责内宅事务,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守在小卖部里。 所以,小卖部中具体操持之事,便可以交代给林红玉,让她带着小丫头发财,二人共同主持小卖部的工作,也可以相互监督。 至于冬梅,在家中属于一个老资历了。但她现在马上就要临盆生产,贾瑞也允了她两个月的休假。 等她休假期满之后,再让她一边带着小孩,一边工作吧。基本上是打算让她和孙大妈二人,共同负责厨房烧煮一事。 但两人服务对象严格分开,省得权责不明,互相扯皮。冬梅负责内宅餐饮,孙大妈负责书院餐饮,一般情况下,绝不混淆。 剩下几个小丫头,则慢慢调教,反正也不着急。 这样全家上下,都皆有职事,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便能减少相互猜忌,也免得平白无故生出事情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明确待遇 经过颖楠姑娘在京城内外各大风月场所,长达一个月时间的积极宣传,有意报名就读扫盲书院音乐学堂者,约有数百人之多。 但贾瑞也不可能采用价高者得的策略,谁出的银子多,就让谁入学,这属于自砸招牌,肯定不能这么做。 还是得设置一定条件,先后安排了两场复试,聘请香菱姑娘、彩明姑娘、孙绍美和颖楠姑娘四人,共同担任复试评委,由彩明姑娘担任主考官,分别评估报考学员的颜值水准和音乐基础。 其中,香菱姑娘没有音乐基础,后一场复试,她纯粹就是一个凑数的。 至于孙绍美,实际上就是田九娘子,她既已正式嫁给仇亮为妾,便恢复本名了。 按照这种严苛的标准,生源质量自然得到了保证。但与此同时,想要收取高额学费一事,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想收多少银子就收多少银子了。 最终议定,音乐学堂首期进修班招生计划为三十人,学习时长为三个月,每人需要缴费一百两银子。共收费三千两。 扣除颖楠姑娘所拿到的那六百两佣金,以及几位评委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劳务费用,扫盲书院公账上又多余出来了两千三百余两银子。 当然,颖楠姑娘那里,可能实际上还有一些收入,比如私底下接受了某些人的好处费,以便在复试时暗中提供帮助,贾瑞不用猜就能想到这一点,但他也懒得去较这个真。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在这种事情上,最好还是乐得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更何况,贾瑞自身也夹带了不少私货。他特意购买了一些高档胭脂,在复试开始之前,让彩明姑娘这个复试评委,走入待考人群之中推销了一番,也很是小发了一笔横财。 本来,音乐学堂能够开办成功,纯粹是因为贾瑞手头上,掌握了无数神曲。按道理,这些钱都应该由贾瑞来拿。 但贾瑞也深知,财帛动人心,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这么大的利润,如果不是有贾琏、薛蟠、仇亮、郭络、秦鸣奋、傅验这些投资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估计早就被不知什么人给绑架到哪里去了,哪里还能安心享受这倚红偎翠、风流快活的日子? 因此,对于这笔钱,贾瑞便不打算独吞。恰好,扫盲书院高管待遇的问题,也不能再拖下去了,需要早一些确定下来。 于是,贾瑞便在三月底这一天,提前召开了本年度的第二次书院办公会。这次办公会上,主要涉及到两个议题。 一是投资人分红问题,一是高管待遇问题。 一听说能够分红,诸位投资人都非常兴奋。 去年冬初,薛蟠、仇亮、郭络这些人投资扫盲书院,一开始只是纯粹想帮助贾瑞买一栋豪宅,以便他能渡过难关。 哪里想到,现在扫盲书院的事业竟然做得这么红火,这才勉强过去了半年时间,就能够有红可分了。 有银钱可拿,谁不高兴? 这次分红规模是二千两银子。最多如贾瑞,分到了五百八十两银子,最少如秦鸣奋和傅验,也各有八十两银子进账。 虽然秦鸣奋和傅验二人忙着乡试备考,都没有能来参加此次会议,但贾瑞事后将这笔银子送到二人家中,想必他们俩也会颇感愉悦。 贾琏也是心动不已。年初,他才刚投资了一千两银子入股,结果转眼之间,他还啥都没干呢,就能拿到四百两银子的分红。 这使得他看向贾瑞的眼神,逐渐火热,这真是一个散财童子啊。 贾琏甚至在想着,自家房中是否还有一两个俏丽丫头,如果贾瑞想要,都赠送给他便是。 不过,一想到自家丰儿那圆滚滚的肥胖身躯,自己身边小厮都看不上,想必贾瑞也看不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仇亮、薛蟠、郭络等人也是面有喜色。 仇亮是因为刚分家另过,为了买房子安置孙绍美,又对房子装修打整,以及采买一些家具、首饰之类,手头上抛费了不少。正发愁生计何从呢? 现在扫盲书院这边,因为经营状况极好,一次性分给他二百两银子,他自然是心生欢喜的。 薛蟠、郭络二人,财大气粗,倒是不在乎这点分红的钱,但看到扫盲书院的发展态势良好,也非常满意。 至于高管待遇一事,这次书院办公会上,也有了一个明确说法。 贾瑞作为一院之长兼农业学堂堂主,年薪三百两银子,分两次发放。 薛蟠和仇亮二人,作为院长助理兼任下设学堂堂主,年薪各二百两银子,同样分两次发放。 但是高管的钱也不能白拿,必须确保扣除各种成本之后,扫盲书院全年纯盈利在一千两银子以上,否则,各位高管就分文都不能拿。 说实话,这个盈利要求也不算高。 要不然,三位高管加起来就得开支七百两银子,经营方面稍微有些波动,扫盲书院就需要贱卖资产发工钱了。这显然也于理不合。 至于学院中层,比如学业司助理书高、后勤司助理贾菖、感化司助理吴武、综合文秘司助理詹芒、商务学堂助理张德辉、招生司助理曹三妹、音乐学堂助理彩明、书院名下庄头焦老汉等人,其待遇也有所提高。 这批人按照季度发放薪资,每个季度暂定六两银子,正常情况下,全年薪资共计二十四两,可以说颇有竞争力了。 其中,张德辉在薛家商铺中还有月例银子可拿,比其他中层管理人员的收入要多,这属于薛蟠家事,贾瑞也不会去多管,其他人也没有资格评说。 扫盲书院普通专兼职人员,以前都是按照月均一吊钱的标准开出薪资,这次也统一上调到月均一两银子的标准。 总不能管理待遇上去了,普通专兼职人员的待遇还保持不变,这样上下离心,也不是好事。贾瑞自然是极力避免。 分红之后,贾瑞手有余钱,便听从了彩明的建议,新买了三个小厮在家中。 一个是张师傅和孙大妈的孙儿,名叫张发旺,现年十三岁。 另外两个是贾宝玉房中丫鬟花袭人的姨表弟,名叫赵龙、赵虎,是一对双胞胎,现年十二岁。 贾瑞把他们安置在倒座房中,平常在家中无事时,就学习读书写字;贾瑞有事外出时,则贴身跟随。 贾瑞还带着他们早起锻炼,教授他们拳法,以后遇到突发情况,不求他们能保护自己,但也不能拖累自己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下乡务农 音乐学堂开学以后,指导教师由彩明担任。要不然,就贾瑞这个演奏水平,只怕谁听了都要发笑。 贾瑞授意彩明,不能一下子将所有神曲都教授给诸位学员,现阶段还是稳打稳拿,细水长流为宜。 二人经过协商,最终选定了三十首经典流行歌曲,都是贾瑞上一世所学唱过的那些大红大紫的歌曲。 三十首,三十人,实际上,就是每人一首主打歌曲。 因此,彩明在教授的过程中,各只神曲都是先教授一部分,音乐高潮部分肯定也要掐断分成两小截。但即便如此,也能让各位学员大为惊叹了。 听说每人还能选定一首主打歌曲,更是兴高采烈。 在首期进修班即将结业前,彩明会指导各位学员完整弹奏各自选定的那首曲子,到时候还会组织一场结业汇报演出。 这些工作思路和具体部署,都和彩明沟通妥当之后,贾瑞便不怎么去音乐学堂了。 因为那个金香园的后起之秀马兰,她也是首期进修班学员,老是不怀好意,喜欢在贾瑞面前转悠。 在选定主打歌曲的时候,她还故意纠缠贾瑞,说为什么他上次在魏东平、颖楠姑娘结婚现场所演奏的第一只曲子,没有出现在这三十首大名单之中。 贾瑞以那一只曲子太伤感太凄切为由,把马兰赶紧支开了。 其人衣着暴露,举止略显轻浮,声音又发嗲,说实话,和她相处久了,贾瑞担心自己真心顶不住啊。 为了躲避这种麻烦,贾瑞干脆一走了之,躲到了昌平乡下,借住在曹里长那里。因为,焦老汉和刘嫂子照管的那个小院,已经被尤氏姐妹俩及其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所占据了。 说起来,确实也到了春天播种的季节了。农业学堂那几十名学员,也早就等得不耐烦,扬言再不开学,就要退费了。八两银子的天价学费,不让人学一点真本领,说不过去啊。 早在去年冬天,贾瑞就吩咐过焦老汉,让他组织人手,选定三五亩大小,地势较高、利于排灌的一块土地,充当农业学堂试验田,在这些土地下面埋下了农家肥,又撒了一些草木灰,增加土壤肥力。 开春以后,焦老汉又借来两头牛,给试验田翻了一次地,确保土质疏松。 贾瑞组织农业学堂将近七十名学员,全程参与土豆播种。 这些人早在几天前就接到通知,赶到了昌平乡下,听焦老汉讲解如何增加土壤肥力和确保土质疏松,觉得是老生常谈,纷纷叫嚣着这学费花得不值。 焦老汉不得不多次派小厮乐高到城里来,催促贾瑞亲自出马,他实在是快要顶不住了。 一个月之前,贾瑞就捎信给焦老汉,让他把那一麻袋土豆从地窖中拿出来,放在厨房等相对温度高一些的地方,土豆发芽之后,又赶天气晴和之时,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段时间。 将这些情况详细介绍给农业学堂诸位学员之后,贾瑞便开始亲手示范土豆切块,随后沾上灰土,拿去起垄播种。 贾瑞上一世出生在农村,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对于这些农活,不说得心应手,起码也是非常熟悉的。当然,这些事情本来也不难,那些学员们也是一听就懂。 但他们也有疑惑,一是土豆这玩意儿,真能亩产千斤?二是这玩意儿,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甚至还有一名学员嘀咕说,他刚尝试着生吃了一口,感觉没什么滋味,一点都不好吃呀。 吓得贾瑞魂飞魄散,一时冲动之下,立即把他按倒在地,喝问他吃了多少,吃进去了没有? 得知他只是尝试了一口,见不好吃,就吐掉了时,这才轻松了一口气。 贾瑞嘱咐大家,这东西发芽的时候有毒,一不小心,会闹出人命的。 这样一说,大家更不满意了。有毒的东西,你还敢播种? 贾瑞也懒得解释,恰好厨房里刘嫂子喊话说,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吃午饭了。贾瑞便让焦老汉、刘嫂子连同钟威、书高这两个小厮,将饭菜都搬到田间地头。 一道土豆烧牛肉,一道土豆粉条大盘鸡,一道土豆红烧肉,将近七十名学员,每人都只能尝上一两口,但却足以征服他们的胃,也征服他们的心了。 好不好吃的问题解决之后,诸位学员的积极性顿时高涨,大呼这笔学费花得很值。最终,在学员们的全程关注下,贾瑞带着焦老汉二人,中途也叫学员亲自上手,播种了一亩地下去。 剩下这些平整好的土地,贾瑞打算亲手种一些玉米,也种植一些蔬菜,到时候叫焦老汉定期送进城,也省得花钱去外面买,钱又花了,还不新鲜。 当然,玉米种植,贾瑞这次就不打算传授了,一则,种子数量太少,二则,他还打算明年再办一期种植进修班挣钱呢。 土豆播种完成后,学员们就可以放假回去了。等到了除蕾、培土、增肥时,还会再请学员们前来观摩、学习。到时候自有小厮上门通知。 扫盲书院农业学堂的教学安排如此随意、马虎,让部分学员很不满意。但一听说,学期结束后,将会向每人免费提供十斤土豆种子时,这些人便又说起农业学堂的恭维话来了。 这种与生自来的见风使舵的本领,让贾瑞也是叹为观止,自叹弗如。 还有部分学员,对于土豆种植非常看中,想留下来多观察一阵土豆生长情况,贾瑞也不去多管。反正农业学堂只提供临时宿舍,若想要供应餐饮,自去和焦老汉、刘嫂子二人商量。 贾瑞也不会介意焦老汉、刘嫂人二人从中赚取一些小钱。 至于那极个别学员,播种培训结束后,还去邻村王家庄田寡妇那里,照顾了一下生意,贾瑞也只当不知道。 但田寡妇一家知道后,却是因此对贾瑞很是感激。田寡妇家中的七娘子,还托人捎话过来,说让贾瑞过去喝几杯水酒,保证分文不收。 贾瑞对此自然是敬谢不敏。 家中那些莺莺燕燕,一个个都如狼似虎。他躲到乡下来亲自教授土豆播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着先保养一段时间,等到了恢复体力之后,再回家大显神威,征战四方,又怎么会愿意在田寡妇那里泄了气力? 更何况,他虽然是借住在曹里长家里,但在田间地头忙活时,也常能吸引尤三姐前来观看。尤三姐堪称颜值出道女明星级,有她陪伴在身侧,贾瑞干起农活来,浑身都是劲。 二人相互打趣笑闹,虽不能任意妄为,但偶尔也能动手动脚,贾瑞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尤三姐始终不相信,贾瑞这个瘦弱书生居然还会干农活,还是农业学堂的主讲?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然而,等到贾瑞所播种的那一亩土豆地,开始有芽苗从土地中生长出来,她看向贾瑞的眼神,便开始有些变了。 及至听到贾瑞说,土豆亩产可以高达一千斤以上,贫瘠沙地也能种植,到时候,老百姓的饥饿问题,就能得到很大的缓解。她惊讶得目瞪口呆,眼角更是有眼泪流了出来。 “怎么啦?”贾瑞关心地问道。 尤三姐叹息说,“你要是早出现就好了,我那可怜的亲生父亲,就不会被人气得活活地饿死了。” 贾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便将尤三姐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其后背,以示安慰。 尤三姐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推开,而是任其施为,这让贾瑞内心一阵狂喜。 这样春风沉醉的日子,要不是书高派人传来喜讯,他都完全想不起来要回城了。 第一百三十章 双喜临门 “你怎么过来了?孩子都顺利出生了吧?我记得临走前,我不是还给平儿姑娘特意叮嘱过了吗?我说你和冬梅的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到时候让她代我送给小孩子一个银手镯作为贺礼,还安排了小花枝巷的那个周产婆,老年人有经验,请她随时关注。难道出生不顺利,还是平儿姑娘没有把银镯子送给你们?” 贾瑞满身泥土站在田间,对着书高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也难怪贾瑞不高兴,这确实太扫兴了啊。 他刚把尤三姐搂在怀里,正想着从哪个敏感部位寻求突破的时候,结果书高却从远处奔跑过来。 他一边奔跑,还一边高呼,生怕别人看不到。 吓得尤三姐清醒过来,打了贾瑞一个耳光不说,还反手推了他一把,让贾瑞没有防备之下,在田地里摔了一个狗啃泥。 随后,尤三姐便红着脸小步快走,笑嘻嘻地逃回家中去了。 这个小妖精,连逃走时的背影都是那么好看,尽显曼妙身姿,风韵迷人。 “哎,下次再想要有这么好的机会,只怕是更难了。”贾瑞痴痴地看着尤三姐消失在远处,在心中嘀咕道。 功亏一篑,这让贾瑞如何不气愤呢? 书高也深知自己这次,怕是来得很不是时候。 但既然大错已经铸就,强行辩解也是无益,书高遂硬着头皮笑道,“多谢瑞少爷一番好意,银镯子已经收到了,我和冬梅都很感激。生下来时,小家伙重约七斤,壮壮实实的,母子也平安,有周产婆热心指导,婴儿喂奶和照护等方面,也都十分顺利。我和冬梅再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唯有以后衷心服侍,报答太爷和瑞少爷的大恩大德。” 说完后,书高还撩起下身衣摆,向贾瑞磕头,郑重谢恩。 贾瑞作为现代人穿越而来,怎么敢接受他这份大礼? 他连忙把书高拉了起来,劝说他不必如此。 与此同时,他亦不好意思再说书高什么重话了,毕竟对方也是无心之失嘛。 书高站起身来后,微笑道,“我这次过来,倒也不是为了自家孩子。我有几个胆子,敢拿自己的私事来打扰瑞少爷?实在是因为平姨娘和彩明姨娘在家中催得紧,硬是要让我赶早过来,向您报这个喜。” “报喜?报什么喜?”贾瑞满脸懵逼地说道。 “前几日,坎迪姨娘在家中,突然胃口大减,每天吃不下饭,喝不下水,还出现了呕吐反应。平姨娘还以为坎迪姨娘生病了,便请了附近的一个老年郎中上门问诊,结果发现是喜脉。全家人都很高兴。平姨娘一边打发小丫头告诉老太爷那边,一边让我立即出城,吩咐我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您。” 说罢后,书高又向贾瑞拱手贺道,“恭喜了,瑞少爷,您也终于开枝散叶了。” 贾瑞笑道,“同喜,同喜。”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想道,现在孩子都有了,这就算是在红楼世界中扎下根来了? 要是上一世的年迈父母,听说了这样的好消息,还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子呢? 贾瑞悲喜交集,稍微沉思了一下,便立即通知焦老汉,让他赶着马车,将自己和书高,以及赵龙、赵虎两个小厮,一齐送进城里去。总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城中。 焦老汉也只能在倒座房中休息一晚,等明早再回昌平乡下了。 至于张师傅的孙儿张发旺,这段时间以来,贾瑞暗中观察,发现他不仅喜好种地,还喜好驾驶马车,贾瑞便留他在昌平乡下多待一些时间,跟在焦老汉身边学习耕作。 焦老汉年纪大了,这个庄头的位置,他也干不了几年,确实也要考虑接班人选了。 贾瑞回到家中,连手脸都顾不上洗,便一头冲进内书房中,结果发现里面没人。 随后才在西三厢房,也就是外书房隔壁,发现坎迪住在这里。 房间里还聚集了一大群人,包括平儿姑娘、彩明、司棋、小红等人。 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显然都很兴奋。 而坎迪床头,还斜坐着一个老太太,不是贾瑞那个便宜祖母,还能是谁? 只见她脸上笑眯眯地,安详得就像是一个老佛爷似的,看来坎迪怀孕这件事,让她也很是高兴呀。 贾瑞便向祖母问安,又询问坎迪想要吃些什么?是想要吃辣,还是想要吃酸? “还等你呢?”平儿姑娘在一旁笑道,“这些事情,我们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关键是,坎迪都怀孕了,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贾瑞不明所以道。 平儿姑娘提醒道,“以前坎迪没有怀上孩子,她当然可以一个人照顾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可眼下,她都怀孕了,反应貌似还比较强烈,再让她晚上一个人独睡,你能放下这个心吗?”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贾瑞也表扬平儿姑娘这个问题提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 眼下家中有六个小丫头,辽东跟着平儿姑娘,辽西跟着彩明,这是明确了的。 还有司棋和小红,虽然没有明确,但大家也都默认为,小丫头发福跟着司棋,主要负责安保巡逻,小丫头发财跟着小红,参与小卖部的日常经营。 还剩下发家和发芽两个丫头。发芽跟着冬梅学习厨艺,有半个师徒名义在那里。 现在冬梅坐月子,让发芽帮着照顾一二,也是她这个徒儿应尽的义务和本分,在这种特殊时候,就肯定不能再把她从冬梅身边拉过来照顾坎迪了。 还有最后一个小丫头发家。虽说当时曾指定发家跟着坎迪,但坎迪后来不满意,又把发家送往厨房中帮佣,也不知道发家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现在坎迪怀孕,势必不可能再把发家分配给坎迪了。 虽说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万一呢,万一主仆之间因为心中有隔阂,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谁又敢冒这个风险? 想明白这些关节之后,贾瑞便道,“买买买,明天就把人牙子叫到家里来,再买一两个丫头。这次还不能买小丫头,得买一两个大丫头,不拘价格,但求能立即用得上手的。” 贾瑞现在手头上有银子,说起话来也是豪气冲天。 贾瑞祖母在一旁补充道,“既然是买大一些的丫头,最好买那些知根知底的姑娘,否则不容易管教。” 贾瑞点头称是。 等到送走便宜祖母,又把家中这些莺莺燕燕都赶了出去,贾瑞才有空,和坎迪说一些悄悄话。 坎迪摸着贾瑞凌乱的头发,责怪他道,“不过就是怀上孩子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急匆匆地回来做什么?等到明天回来也不迟呀。” 贾瑞笑道,“哎,归心似箭,真要等到明天回来,我只怕这颗心都要碎了。” “就知道贫嘴。”坎迪白了贾瑞一眼,目光中却带着笑。 两人刚开始还安分守己,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但很快,贾瑞便开始调皮起来,琢磨起了那两只香甜柚子的大小,气得坎迪一连捶打了他好几下。 正笑闹间,二人忽然听到书高在垂花门外呼叫道,“瑞少爷,出来一下,有人找。” 贾瑞便走出内院,发现宅院外面有一个黑衣人正倚靠在墙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等贾瑞走出来后,他便抛给贾瑞一个物什,随即便迅疾离开了。 贾瑞拿回书房中一看,才发现是一块证明他是锦衣府总旗的腰牌。 也就是说,他现在升官了,从锦衣卫小旗变成了锦衣卫总旗,正七品,级别上已经等同于县官了。 看来他暗中举报王熙凤包揽诉讼一事,应当是获得了上官的认可。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贾瑞沾沾自喜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工作汇报 接连几日,贾瑞都在家中闭门不出,他除了忙里偷闲,致力于乡试备考之外,还做了以下几件事情。 一是听取了扫盲书院各位中层的工作汇报。 贾瑞要求诸位中层管理人员,既要说日常事务,也要说工作亮点和创新思路,同时还要对自己的不足之处进行反省。 吴武、书高、贾菖、詹芒等人,如何见过这种阵势,紧张得连汗水都流下来了。 那个招生司助理曹三妹,更是吓得口齿不清、结结巴巴,全然没有了往日那泼辣爽利的性子。 贾瑞感觉很尴尬,便笑说道,“不必紧张,我也只是随便听听,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曹三妹这才正常了一些,总算囫囵着把自己的报告陈述完毕。 也不怪曹三妹紧张,招生形势确实出现了一些新问题。 自从扫盲书院连续三期识字班都生意火爆之后,这种以人流量赚钱的思路,便被有心之人揣摩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近段时间以来,北平城内,新出现了不少于十家专门从事识字辅导方面的培训机构,而且价格也定得极低。 三个月学费仅需要三十文钱的也有,两个月学费仅需要十文钱的也有,甚至还有一家识字辅导机构喊出了零学费的噱头。 因此,扫盲书院第四期识字班的招生情况不甚理想,原本计划招生六百人,结果仅招收了不到三百人,连百分之五十的招生目标都没有完成,这让曹三妹这个招生司助理,如何不心慌气短? 了解到这种情况后,贾瑞便安抚她道,“这不能怪你。识字班嘛,本来就是一个小生意。既然现在竞争火热,这个小生意,让别人去做便是。我们也恰好可以腾出手来,进入其他领域。过一段时间,等我想好之后,会在书院办公会上提出这个问题,到时候有什么具体方略,再详细地告诉你。” 贾瑞心情激动地把曹三妹请出书院办公室,因为接下来,就是扫盲书院第一小卖部负责人薛宝钗做工作汇报了。 贾瑞兴师动众地搞这么一出中层汇报,可不就是为了能见薛宝钗一面,以便纾解心中相思之苦? 连贾瑞自己都深为感动,这不就相当于电影《罗马假日》中的那处经典情节,“为了能和你握手,我握遍了所有人的手”? 薛宝钗也感到很兴奋,她早就想着和贾瑞见上一面,和贾瑞说一说两个小卖部的经营情况了。 她所负责经营的第一小卖部,服务对象以二期识字班六百多名学员和商务进修班的一百多名学员为主,二期识字班学员毕业后,四期识字班仅有三百人不到,服务对象的总人数显着下降,但生意上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目前,无论是营业额,还是纯利润,第一小卖部都是第二小卖部的两倍以上,这让薛宝钗很是骄傲。 当然,商务进修班学员普遍年龄大,购买力强,关于这一点,薛宝钗肯定是避而不谈,装作不知道的了。 薛宝钗一边做着工作汇报,一边还斜乜了贾瑞好几眼,意思是说,你贾瑞不是号称商业奇才吗,怎么连小卖部的生意都做不好? 贾瑞根本就无心听取薛宝钗的工作汇报。 他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会儿盯着薛宝钗身前的那两只半大西瓜,一会儿又盯着她身边丫头莺儿身上的那两只小橘子,越看越满意,越看越上火。 想着薛宝钗要不是喜欢素净,不好打扮,连平日所穿衣裳都是半旧不新,其颜值水平应当还能更上一层楼,堪比颜值出道女明星级。 与此同时,他也为莺儿感到很委屈呀,本来也是属于班花级人物,有着俏丽鲜亮的姿容,结果站在薛宝钗身边,竟然被衬托得平平无奇、毫无亮色了。 “哎,这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贾瑞失声说道。 “你知道就好。”薛宝钗挺起胸脯,骄傲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说你毫无经营本领,让你们家林红玉姑娘从第二小卖部退出经营的提议,是否还可行?在召开这次工作汇报会之前,你不是还大言不惭,说让能者上,庸者下吗?” “呃呃呃。”贾瑞半晌才回过神来,刚才他一直悬着一颗心,担忧薛宝钗的上身衣物是否会爆裂开来。 结果等了好大一会儿,啥都没看到,让他大失所望。 等他明白薛宝钗是在故意挑衅,指责他没有经营本领的时候,贾瑞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是想用激将之法,偷学我的商业经营之道?”贾瑞戏谑地说道。 薛宝钗也笑道,“你说这些谎话蒙骗别人可以,想蒙骗我可不行。你连这栋院子中的那几株花花草草,都恨不得全部搬到你的新家里去。薅羊毛到了你这种地步,也算是令人叹为观止了。眼下小卖部虽然盈利不大,但好在细水长流,总比那些花花草草更值钱一些。你要真有什么经营之道,还不早就展现出来了?” 听到薛宝钗如此揭短,贾瑞也是感到一阵羞恼和无奈。 现在北平城中,听闻了他薅羊毛的各种版本之后,受到贾瑞所影响,年轻人都兴起了一阵薅羊毛之风。 就连薛蟠外出吃饭喝酒,都至少要拿几只酒杯或者一双碗筷回家,气得薛姨妈时常把他一顿大骂。 贾瑞作为这种薅羊毛之风的始作俑者,面对薛宝钗对他的指责,根本就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但薛宝钗说他没有经营之道,贾瑞是肯定不同意的。 他如今尚未科举得中,就靠着这个人设来赢得身边朋友们的尊重和拥戴,也能借此让各位大佬高看一眼,薛宝钗故意这么说,不是想砸他的人设和招牌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贾瑞说道,“那不如就这样,咱们俩打个赌。我在第二小卖部施展一套经营方法,两个月之内,必定超过你们第一小卖部的营业额和纯利润。不过需要事先说好,在此期间,第二小卖部不能照抄我的这种经营方法。” “打赌就打赌。赌什么?”薛宝钗也是兴趣盎然。 贾瑞本想说,就赌你薛宝钗,你如果输了,就得嫁给我。 但他想了又想,又长叹了数声,心中哀叹道,“哎,时机还未到啊。” 既然时机未到,贾瑞也懒得和薛宝钗讲客气,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这种经营之道,可谓开风气之先,引领行业潮流,谁最先尝试,谁就有可能打下百年商号的根基。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你骗到手的。” “有这么夸张?”薛宝钗扑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犹然不敢相信地问道。 贾瑞懒得再理她,直接把她轰出了书院办公室。 薛宝钗一颗芳心,都被贾瑞口中那个所谓打下百年商号根基的经营之道给忽悠住了,她还不想走呢,两人便又拉拉扯扯了好大一会儿,让贾瑞趁机吃到了好几块豆腐。 突然,薛宝钗重重地拍了贾瑞的手掌一下,嘴里还骂了一句“流氓”,气呼呼地带着莺儿姑娘走了。 贾瑞也很委屈,哎,我也是一时不小心,绝非故意的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兴致缺缺 最后一个进行工作汇报的,应当是第二小卖部负责人平儿姑娘。 但平儿姑娘只是纯粹挂个名罢了,她整日忙于管理内宅,对于小卖部的经营情况顶多也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便交给林红玉了。 为了此次工作汇报,林红玉也是满心期待,并做好了精心准备。 她不仅对小卖部的各项数据都如数家珍,而且还特意打扮了一番,上身换上了一件开口低领、薄纱透明的衣物,隐隐约约之间,显现出了两只青芒的大致轮廓,已经到了初步成熟的季节了。 要是在平时,贾瑞肯定眼睛一亮。 但眼下,他刚经受薛宝钗那两只半大西瓜的视觉冲击,手掌中还残留着薛宝钗身上的幽香,对于林红玉,便有些兴致缺缺了。 他笑道,“哈哈哈,都是一家人,就不用汇报了。” 说罢,便让林红玉径直离开便是。 林红玉又是沮丧,又是羞愤,她离开后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大哭了一场。 贾瑞对于林红玉的这种小女儿心态,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买一两个大丫头这件事情上来了。 虽说这几天,坎迪的日常起居,都是由平儿姑娘和彩明,带着她们各自的贴身丫头辽东和辽西,轮流守候在坎迪身旁。 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相互打趣,倒也毫不寂寞。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事呀。 然而买丫头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只有要钱就行呗。 但要想买到称心如意、知根知底的接近成年的女孩子,就比较困难了。 附近的人牙子王婆听到风声,一日之内,连续来了好几趟,分批带过来十几个女孩子。 但贾瑞看过之后,仍然感到不甚满意。 倒不是说这些女孩子长得不好看,事实上,这些女孩子大都年轻漂亮,又各有才艺在身。 关键问题是,贾瑞是想买几个女孩子进门干活,而不是让人进门暖被窝的。 但贾瑞这番话,讲给王婆听,她却根本没有放在心里去,还以为贾瑞是在嫌这些姑娘们不太漂亮呢,下一次,王婆便带了几个自认为更优质的姑娘进门。 王婆一边命这些姑娘们翩翩起舞,一边还神神叨叨地对着贾瑞解释说,“这可都是从江南坐船过来的,大名鼎鼎的广陵瘦马啊。我敢说,整个北平城里,没有比这更好的货色了。” “比方说,像这个白玉珠,这是广陵当地的张恨山员外,都亲口称赞了的,说她颜值异常靓丽,歌舞水平超群,有飘飘欲仙之气质。张恨山是江南传奇小说大家,名气很大,他一般都不轻易表态哩。”王婆耐心介绍道。 贾瑞看着这些裹脚姑娘,一个个都强颜欢笑,在自己面前跳出婀娜多姿的舞蹈,他从心底里觉得完全无法接受。 一问价格,说是每人价值至少一千两银子,如果贾瑞买两个以上,也可以八折优惠。 贾瑞气得都不想说什么了,当场便把王婆等人赶出了家门。 “真是郁闷啊,敢情这王婆是把我当做冤大头了啊。”贾瑞气愤地说道。 但赶走人牙子容易,想要达成买人的愿望却很难。 就在贾瑞一筹莫展之间,他的贴身小厮赵龙和赵虎,相互对望了好几眼,嘴唇又嗫嚅了几次,似乎有什么特别的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张口。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贾瑞不耐烦地说道。 赵龙讨好地笑道,“听说公子想买一两个粗使丫头?” “没错。”贾瑞笑道,“但这与你们两个小家伙有什么关系呢?你们难道想着先把谁买进来,等长大后再配给你们两个小厮做老婆?” “不不不。”赵龙、赵虎二人连忙矢口否认道。 赵龙是兄长,胆子更大一些,稍后,他又鼓起勇气说道,“我想着,既然公子想买粗使丫鬟,家姐赵敏、赵哲,从小就很勤快,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活计都很拿手。如果公子买进来,保证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赵虎还在一旁补充说道,“我二姐赵哲长得一般,但我大姐赵敏长得好看又善良,连荣府里的宝二爷都夸赞她长得俊俏哩!” 贾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大姐赵敏,能和荣府里的贾宝玉扯上关联?不会是蒙人的吧? 但那张龙却是一巴掌打在赵虎的后脑勺上,喝斥他道,“还提这个做什么,惹出来的祸事还怕不多么?” “怎么一回事?”贾瑞脸色一沉,喝问道。 赵龙似乎还在犹豫,但那赵虎却忍不住,哭诉起来,“这都是今年正月里的事情了。那日,我大姐赵敏、二姐赵哲一起去姨夫家拜年走亲戚,恰好遇到了荣府里的宝二爷,去看望他房中的大丫头,也就是我那个珍珠表姐。宝二爷说我大姐赵敏穿红衣裳好看,还说我大姐实在好得很。我大姐本不想理会这个宝二爷,当场也只是笑了一笑。结果当天晚上,姨夫家那个表哥花自芳,便说今天宝二爷去他家,有一块玉佩掉落了,说我大姐赵敏和宝二爷坐得近,硬说是我大姐赵敏偷走的,向咱们家索赔二百两银子。花自芳还说,要是半年之内凑不齐这笔钱,便要把我们全家都送官。现在我们全家老老小小,十几口人,都在为这笔银子而发愁呢?” 贾瑞迟疑道,“有这回事?” 他恍惚记得《红楼梦》原着中是有这出情节,大概就是在贾元春元宵省亲不久,贾宝玉和茗烟二人偷空溜到了花袭人家中。 但原着中并没有提到贾宝玉丢失玉佩,以及花自芳帮着贾宝玉索赔这件事啊? 难道是因为曹公太忙了,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赵虎哽咽不能言,赵龙便补充说道,“此事涉及到荣国府宝二爷,我们又怎肯撒谎?要不是为了筹集这二百两银子,我们兄弟俩,又怎么会被卖身为奴?虽说在公子这里,我们也谈不上辛苦劳累,还能读书识字,比往日生活要强多了。但我们兄弟俩一想到父母兄长嫂嫂,还在为这件事情而忧心,便暗自流泪。我大姐赵敏确实没拿那块玉佩,这真是冤枉啊!” 贾瑞说道,“我听说你大姐已经十七岁,各色嫁妆都齐备了,就等着明年出嫁了?你们家遭遇大难,你大姐的未婚夫难道也不出手帮助一些?” 赵龙满脸诧异道,“这是从何说起?因为大姐赵敏生得漂亮,我父母兄嫂,一直想给她找个好人家,所以婚事上便不容易说定。至于嫁妆,更是完全没有预备,又哪里来的一个未婚夫?” 贾瑞心中一震,不对了,这剧情有些不对了。 要不就是曹公写错了,要不就是花袭人在宝玉面前撒了谎? 但眼下,还不是为此事较真的时候。贾瑞也不能确保,赵龙、赵虎两人的说法,就一定为真。 不过,从赵龙、赵虎二人的日常表现来看,都是那种忠厚淳朴、老实本分之人,想那赵敏、赵哲两姐妹俩,应当也具有类似品性,再加上小户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就学着操持家务,正是贾瑞家中目前所最需要的得力人手呀。 于是,贾瑞便告诉赵龙、赵虎二人说,可以把他们两位姐姐叫过来,先面试一番再说。赵龙、赵虎二人连忙躬身告辞,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次日,赵敏、赵哲姐妹俩果然如约前来。贾瑞定睛一看,直感觉有些挪不开眼睛。 那个大姐赵敏确实生得不错,杏脸桃腮,细腰丰臀,比起平儿姑娘来都要略胜一筹,放在前世,妥妥地大学校花级人物了。 妹妹赵哲则长得比较普通,然而她一笑起来,却又颇显妩媚,放在上一世,大概能进入普通理工科班级前三甲,也勉强算是小美女一枚,属于当初贾瑞所高攀不上、指望不了的女神。 但以贾瑞目前的眼光来看,却又有些不够看了。 贾瑞又让赵敏、赵哲兄妹俩干了一会儿家务活,无论是厨房烧煮,还是清扫洗涤,这两个姑娘都干得非常熟练,显然平常在家,是经常做过这些事情的。 于是便说定了价格,赵敏依照五十两银子,赵哲仅值十两银子,这还是看在她姐姐赵敏的份上,两人合计六十两。 贾瑞叫来人牙子和赵氏父兄二人,当面办妥手续,便把她们姐妹俩都买入了家中。 根据平儿姑娘的建议,贾瑞把她们都安排在西四厢房居住,在坎迪生孩子之前,她们便记在坎迪名下,负责照顾坎迪即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卖儿鬻女 赵氏一家兄妹四人,都在贾瑞家中做奴仆。无论是为了表示亲厚也好,还是为了了解四兄妹的各自性情也好,贾瑞都得有所表示才行。 贾瑞便在家中治备了一桌酒席,他亲自出面作陪,邀请赵氏四兄妹的父亲和兄长吃酒。 赵氏四兄妹的父亲叫做赵老海。也许以前叫做赵海,后面年纪大了,就被人叫做赵老海了。 赵氏四兄妹的兄长叫做赵刚,他早已结婚生子,家中有一个老婆和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正处于嗷嗷待哺的年纪,家庭负担可谓沉重。 提起为何要卖儿鬻女这件事,赵老海就心痛如割,老泪纵横。 他嘶哑着嗓子说道,“这真是一场飞来横祸啊。那天晌午,我们家小女赵敏、赵哲,听说她们花姨夫家的那个珍珠表姐回来了,便想着打小相识,她又难得回来一次,好歹得上门去看望一下,也好听她讲一讲荣宁二府里的那些趣闻。刚开始气氛还好,一帮年轻姑娘们也说得热热闹闹的,没有什么异常。后来,荣府里那个衔玉而生的哥儿宝玉二爷突然走进来了,还和我们家小女赵敏,小声聊了几句话。那个珍珠便好像有些不高兴了,嚷着让那个宝二爷早些回去,又说家里不方便,让小女赵敏、赵哲自便。小女回来后不久,花自芳就跟着来到我们家,说是宝二爷今日丢了一块玉佩,还说铁定是赵敏拿走的,让我们家赵敏赔偿二百两银子。” “花自芳说是赵敏拿走的,就是赵敏拿走的?花自芳说是让你们家赔偿,你们家就得赔偿?”贾瑞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还能咋办?”赵刚悲愤地说道,“花自芳说,如果拒不赔偿,荣国府就会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五城兵马司,让官府来治我们家偷盗及窝藏赃物之罪,到时候全家都要流放边陲。像我们这种小户人家,连衙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敢和荣国府较真打官司呀?” 贾瑞一想也是,堂堂国公府盯上你一个小户人家,那基本上说你杀人放火就是杀人放火,说你偷盗窝藏就是偷盗窝藏,说你是人就是人,说你是鬼就是鬼,不可能再有任何悬念了。 贾瑞又问道,“那这二百两银子,你们家到底凑够了没有?” “基本上差不多了。”赵老海沉吟道,“原本家中有着历年积蓄,防备不时之需的一笔银子,大概三十多两,将近四十两银子,赵龙、赵虎卖与府上为奴,也各有十两银子进账。这不小女赵敏、赵哲,又被公子您给看中了,得了六十两。一共加起来,就是将近一百二十两银子了。前些天,珍珠那姑娘还托人送来了五十两银子,说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我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也愿意略表心意。这样算起来,共有一百七十两,左右不过是相差了三十两银子。这几天,我儿赵刚正在同儿媳妇打商量呢,我还有两个孙儿孙女,再卖一卖,也就差不多凑够了,哈哈哈。” 说到这里,赵老海眼睛一亮,提议道,“如果公子有需要,我那孙儿孙女也可以一同卖进尊府,这些儿孙们相互之间,也恰好可以有个照料嘛。” “别别别,千万别。”贾瑞连忙拒绝道,“我又不是人牙子,买这么多人做什么?” “不过——”贾瑞拖长声音,他此刻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故意显得有些迟疑地说道,“既然距离二百两银子相差不多了,你又有四个孩子在我家中,我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见难不救,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孙儿孙女都卖掉,这让赵刚夫妻俩又怎能承受得住?赵敏、赵哲、赵龙、赵虎四兄妹,在我这里恐怕也没法安心做事。要不这样吧,你把银子给我,剩下的银两由我来给你补足,我再亲自帮你送到宝二爷那里,不需要再经过花自芳、花珍珠二人这两道中间手续。我保证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赵老海一听说贾瑞帮忙解决,高兴得满眼泪花,当场就要跪下来磕头。 贾瑞自然是极力制止,好容易才劝说住了。 赵老海、赵刚二人吃过饭后,便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了。 当天傍晚,赵刚便拿着一个钱袋子,再次上门一趟,给贾瑞送来了一百六十八两银子。 剩下还有几钱银子以及一些油迹斑斑的铜板,显然对于赵老海一家来说,这是全部家底都在里面了。 贾瑞也懒得一一清点,他把这几钱银子和铜板,连同那八两散碎银子,都一起打赏给了赵刚,说是他们家新近艰难,拿着回去买些粮食果蔬和肉类度日,生活上别太清苦了,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自己也行嘛。 赵刚感动得无语凝噎,不顾贾瑞的劝阻,硬是磕了三个响头,又叮嘱赵敏、赵哲、赵龙、赵虎四兄妹务必尽心做事,这才抹着眼泪离开贾瑞家中。 贾瑞还没想好拿着一百六十两银子怎么办哩? 他朦朦胧胧之中,有施行这个大胆想法的冲动,却又不知是否可行。 没料到,那个花自芳得到消息,却是怒气冲冲地直接找上门来,说是要把这笔银子拿回去,再转交给宝二爷。 贾瑞哪里有什么耐心跟他争辩,当场叫书高和张师傅二人联手,将花自芳擒拿下来,捆绑好后,又叫张师傅打折了他一条腿,痛得他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贾瑞心想,我在贾琏、贾珍、贾蓉这些人面前,有时候不得不忍气吞声,猥琐发育,那是没办法,也就罢了。 你一个宝玉身边大丫头的哥哥,就敢闯上门来找我麻烦,真当我是泥菩萨可以任意拿捏,这不是开玩笑吗? 贾瑞吩咐张师傅把花自芳扔进前院柴房,仔细看守,随后又命令林红玉,前往大观园中一趟,去给那个花袭人说,他哥哥现在贾瑞这里,那二百两银子的赔偿也在贾瑞这里,让她想个办法从大观园中出来一趟,把人和银子领回去。 贾瑞还叮嘱她道,“此事非常重要,务必要亲自告诉花袭人,而且还不能让贾宝玉知晓。” 林红玉一听事情重要,顿时精神一振,前几日的抑郁心情也一扫而空。 她在贾瑞面前粲然一笑,便转身一路疾行,兴冲冲地前往大观园中传送消息去了。 贾瑞看着林红玉的曼妙身影在眼前消失,洋洋得意地笑道,好你个花袭人,竟然还敢故意栽赃陷害? 要不是我昨日命书高在宝玉面前探得了口风,还真以为贾宝玉在你们家丢失了一块玉佩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机表姐 早在从赵龙、赵虎兄弟俩口中,得知赵敏并没有谈婚论嫁,更遑论各色嫁妆都齐备了之后,贾瑞就对《红楼梦》原着中,花袭人搪塞给贾宝玉的那一套说法产生了怀疑。 毫无疑问,贾宝玉看中了那个穿红色衣裳的女子,也就是赵敏,认为她实在好得很,正配生在荣国府这深堂大院里,显然是有意花钱把她买下来。 这对于贾宝玉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顶多也就是撒个娇,卖个萌,在老太太面前央求一番罢了。 但花袭人却当面撒谎,告诉贾宝玉说,赵敏不仅娇生惯养,而且还已说定了人家,明年就要出嫁了,以此来打消贾宝玉的这个念头。 对此,贾瑞也能理解。 花袭人那么有心机,早就引诱着贾宝玉做出了那种不可描述之事,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她一心想着给贾宝玉做小妾。 但如果她姨妹赵敏也进入宝玉房中,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对比花袭人,赵敏不但年轻漂亮、冰雪聪明,而且同样处事稳重、任劳肯干,加之她又细心谨慎,可以说是全方位吊打花袭人。 如此一来,花袭人还有什么资格争做贾宝玉身边宠妾呢?迫于无奈之下,花袭人也只好当即撒谎,想让贾宝玉死了这条心。 但这个谎言一旦说出去,势必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这个谎。 贾宝玉这种花痴性格,花袭人是非常了解的。 她害怕贾宝玉仍旧贼心不死,还要派人去暗中打探,万一事情暴露出来,是她在这中间捣鬼,贾宝玉会怎么看待她? 她只怕永远都无法获得贾宝玉的信任了。 为此,花袭人还嘱咐哥哥花自芳,去赵敏家中敲诈勒索。无论是借此将赵敏一家从北平城中赶出去也好,还是将赵敏逼着嫁人为妾或者进入风月场所卖身也好,只要让赵敏一家和贾宝玉再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或者赵敏的所作所为证实了花袭人的说法,花袭人所撒下的这个谎言,也就无人得知了。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赵敏一家以及赵敏本人会受到什么伤害,花袭人是不大关心的。 但花袭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贾瑞这个穿越者,结合《红楼梦》原着中的情节,从她兄妹俩的说辞中寻找到了破绽。 花袭人从林红玉口中得知消息,说是她哥哥花自芳已被贾瑞打伤扣押,贾瑞又传唤她过去拿那二百两银子的赔偿,她便情知不妙,怕是当初所撒下的那个谎,已经被贾瑞这厮看穿了。 但既然是贾瑞私下里派人通知她,却没有直接告诉贾宝玉,显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她便和林红玉一起来到林之孝媳妇跟前,请求林之孝媳妇帮忙。 林之孝媳妇想着自己女儿林红玉还得仰仗贾瑞过活,又怎么敢不尽心尽力? 于是,花袭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借口,光明正大地走出了荣国府。 贾瑞在外书房中,第一眼见到花袭人时,就直觉这个女孩子很不错,外貌上看起来柔美娇俏且不说,而且还性情和顺、举止沉重,即便知道她哥哥花自芳已被贾瑞下令打伤捆绑,她也没有主动问起,显然很是沉得住气。 贾瑞便有些为难,这花袭人如此镇定,有些话便不好开口挑明啊! “知道我今天找你过来,是因为什么事吗?”贾瑞开口问道。 “知道。”花袭人的脸色很平静,像是早已有所预料一般,“是因为我和哥哥撒谎,敲诈勒索赵敏一事,被你所察觉。” “那你还有胆量到我这里来,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兄妹俩扭送到官府里去?”贾瑞反问道。 “你不会把我们兄妹俩送去见官的,这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花袭人说道。 贾瑞感觉有些意思了,他笑道,“那你说说,如果我不把你们兄妹俩送去见官,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处可多着呢。”花袭人沉声说道,“你不仅可以白拿二百两银子落入口袋,你还将得到我对您的一片忠心,以后由我在荣宁二府中帮你打探消息,传播风声,你做什么事情,都将会更加顺利。” “好,好,好。”贾瑞击节赞叹道,但他又转而问道,“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花袭人不再回答,而是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她那瓷白色的肌肤,在外书房略显昏暗的光线中,显得越发白皙。 贾瑞这些天来,初次尝试着做父亲的那种兴奋和激动的感觉。 他晚上一直守候在坎迪身边,轻手轻脚,生怕把坎迪给磕碰了一下,可以说,完全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眼下猛然见到这种阵势,又如何能把持得住? 贾瑞嘿嘿一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握住了那两只成熟蟠桃。 贾瑞将花袭人一路牵入内书房中,在这个过程中,他激动得心脏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刚一开始,花袭人就像是一个冰山美人一样,让贾瑞颇感无趣。 但不久过后,花袭人就逐渐有所回应,脸上表情娇俏动人,让贾瑞喜不自胜,简直有些欲罢不能。 许久过后,贾瑞终于从心神迷乱之中清醒过来,他抚摸着花袭人的一头长发,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把你的贴身衣物给撕坏了。” 花袭人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你不留一件衣服下来作为证据,恐怕也对我不会放心。” 贾瑞的心思被花袭人看穿,未免有些尴尬。他打了一个哈哈,转而笑道,“既然你如今是我的人了,可有什么特别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只要能办到的,都可以替你一并解决。” 花袭人道,“目前还不需要。不过你自己也要谨言慎行,你留下来的一些手尾,也要尽早处理掉,省得到时候拖我下水,把我暴露出来。到了那时候,我可承受不了荣府里的严刑拷打,肯定会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要是这样的话,你可不要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你是说?”贾瑞有些迟疑道。 花袭人道,“你这种人,还装什么假正经?我是说那个小红,我发现她来到你家中都有这么久了,仍然还是处子之身,你再不收用,等她起了别样的心思,像我今天跟她出门,来到你家里这种事情,一旦被说出去,我自然是被马上驱逐出荣府,你恐怕也不会落到好。你最好早些想清楚,速度作出决断才行。” 贾瑞一边揣摩着那两只成熟蟠桃的斤两,一边点头赞同道,“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尽快做出处理的。” 两人又再次贴身温存了一回。花袭人便提出想带着他哥哥先回家去,毕竟她哥哥受伤了,还等着郎中早点来疗治呢。 贾瑞看在他和花袭人有过一番恩爱的份上,为了表示歉意,便把花袭人当初所垫付的那五十两银子,都还给了花自芳。 花自芳有奶便是娘,强忍着疼痛,向贾瑞磕头谢恩。 贾瑞笑眯眯地看了花袭人一眼,道了一声不必,便让孙师傅雇来一辆马车,送二人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庸夫俗子 事实上,等花袭人走后,贾瑞并没有尽快处理林红玉这件事情。因为他实在是太忙了。 当天晚上,郭络和薛蟠二人就联袂上门,想要和贾瑞打一个赌,而且必须打这个赌。 赌约还是贾瑞此前和薛宝钗所提到的,贾瑞在两个月之内,让第二小卖部的营业额和纯利润,都超过第一小卖部。 不过,郭络和薛蟠都表示,这个赌约他们愿意提前认输,可以各自掏出一千两银子,作为这次贾瑞再度展示高超经营手段的好处费。 在事实面前,他们想不提前认输也不行啊。 郭络自从听从贾瑞的建议,靠有奖销售捞到了第一桶金之后,郭氏米铺的生意便蒸蒸日上,他在整个郭氏家族的地位也明显上升。 族中长老议事时,郭氏家主都要先征询他的意见,再作出最终决定。 上次郭络和族中某位堂兄争抢家中一个绝色丫头,家主和诸位长老也是连事情经过也懒得打听,更不问是非曲直,便将这名美婢直接送到了他房中,完全可以说是另眼相看、特殊待遇了,也进一步帮助他树立了在家族中的高层地位。 而从去年八月份起,他又采纳了贾瑞所提出的送货上门、加盟连锁、委托经营等一系列经营手段,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据不完全统计,自从他接手郭氏家族在北平城中的米铺生意以来,与同期相比,销售额增加了四倍有余,总利润增加了将近三倍,隐隐约约之间,已然有了成为北平城中最大米铺的那种趋势。 现在郭络听到薛蟠说,贾瑞手中还有一套经营手段,不仅可以开风气之先,还能引领行业潮流,甚至打下百年商号的根基。 这话如果是薛蟠自己说出来,郭络只会把这当做是一个笑话。但是从贾瑞口中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郭络把这个情况连夜汇报给他二叔,他二叔指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贾瑞这套经营手段抢先学过来,同时也要不惜一切代价,除了薛蟠这个中间介绍人之外,让其他人都暂时学不到。 因此,郭络对于此次前来重金打赌一事,志在必得。如果贾瑞不答应这个赌约,他就决不离开。 薛蟠也对贾瑞很是服气。 虽然他没有从贾瑞这里学到什么有用的商业经营手段,薛家商铺的生意,也并没有出现明显起色。 但自从薛蟠本人出任扫盲书院下设商务学堂堂主之后,薛家名下那些商铺的掌柜和揽总们,主动找他汇报工作的人多了,偷偷上门来送钱的人也多了,以至于薛蟠私下里攒下了不少私房钱。 薛蟠感觉贾瑞这种方法很不错,等首期商务进修班学员们结业之后,他势必要选拔一批优秀学员,分配到薛家名下各个商铺,充当自己的亲信和眼线,看那些掌柜和揽总们,还敢不敢中饱私囊,还敢不敢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名堂? 既然薛蟠和郭络二人,都认同贾瑞手头还保留着一种高超的经营手段,因此,二人经过商议后,便决定采取直接逼宫的方法,主动上门要求打这个赌,贾瑞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哈哈哈,你今日若不同意,我们就拆了你的房子。”薛蟠哈哈大笑道。 贾瑞心里暗骂道,好你个薛宝钗,宁肯让你兄长薛蟠多掏一千两银子,都不愿意和我继续拉拉扯扯,你这真是让人伤心难过啊。 但是,一想到又能赚到二千两银子,贾瑞便又高兴起来了。 既然没法拒绝郭络和薛蟠二人的联合请求,那便安心享受吧。 贾瑞便连夜向薛蟠、郭络二人,普及了一番会员卡概念知识,包括折扣、积分和优惠等级等概念,并重点解释了会员卡销售制度在提高顾客的回头率和忠诚度等方面的重要作用,以及会员卡制度的高级形态贵宾卡制度等。 薛蟠、郭络二人听完后,顿时茅塞顿开,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在同等条件下,同一个行业中,抢先实行会员卡制度的商铺,将会占据何等优势。 但为了能够进一步感知和理解贾瑞的这一套经营手段,薛蟠、郭络二人也要求,贾瑞必须在第二小卖部实行会员卡销售方式,将这个赌约继续进行下去,时间暂定为两个月,以便薛蟠、郭络二人边观察,边学习,汲取更多商业经营理念和经验。 贾瑞自然也欣然同意。 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在薛宝钗面前露一手,他又怎肯轻易放过?他还想着借这个机会,能有和薛宝钗更多见面和接触的机会呢。 他现在对于薛宝钗,真是爱到了骨子里,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但贾瑞也要薛蟠和郭络二人保证,不能把他这套经营手段提前透露给薛宝钗本人知道,要不然效果就没有这么明显了。 薛蟠和郭络二人自然点头同意,他们也想知道,实行了会员卡销售制度的小卖部,和没有实行会员卡销售制度的小卖部,在销售额和纯利润等方面,究竟会拉开多大的差距。 与此同时,两人也依照葫芦画瓢,开始在自家名下商铺推行会员卡制度。 这种先进的商业经营理念,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可不能让竞争对手抢先学了去啊。 因为要在第二小卖部推行会员卡制度的原因,贾瑞和林红玉二人之间的接触,也便开始多了起来。 贾瑞发现林红玉这人,确实是一个得力助手,聪明伶俐,善于谋划,执行力也很强,让她做什么事情,总能落到实处,可谓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让贾瑞大为满意。 但林红玉却很不满意,私下里也时常揣摩,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彩明毕竟是贾瑞头一个侍妾,还是老太太亲口赏赐下来的,资历摆在了那里,自己比不过也就罢了。 平儿姑娘地位特殊,又是贾瑞花了五百两银子从贾琏那里赎回来的,能得到贾瑞的青睐,让她总管内宅事务,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那坎迪,不过是一个番邦女子,为什么能得到贾瑞的宠幸,现在更是在家中女人们中间第一个怀下孩子,可谓占尽了先机? 还有那个司棋,脸蛋模子虽然也算俊俏,但不也和自己差不多一个档次? 难道就因为她身材发育得好,敏感部位在衣服里面撑得老高,就打动了贾瑞这人的心? 贾瑞明明是一个读书人呀,不会这么庸俗不堪吧? 但一想到有好几次晚上,贾瑞时不时从自己床边经过,摸着黑进入东三厢房里套间,以及司棋动辄在自己面前炫耀她和贾瑞的床笫之欢,林红玉便不禁有些英雄气短、唉声叹气起来。 “哎,这贾瑞怕真是个庸夫俗子啊。”林红玉在心中断定道。 可他为什么又满腹诗书,写出来的诗作能获得朝廷大员的欣赏且不说,他在商业经营上也具有天生禀赋,这才短短不到二十天时间,这第二小卖部的生意就连翻了两番,简直就是神迹啊。 想到这里,林红玉便把自己身前衣服领口又往下拉了一把,露出些许细腻软肉,她在心中发狠道,“庸夫俗子就庸夫俗子,庸夫俗子最好,我迟早要把你引诱到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窦初开 说实话,刚开始得知自己已被老太太赏赐给贾瑞做通房丫头的消息时,林红玉内心是十分不满意的。 要不是惦记着父母双亲和几位兄长,都还在荣府里做奴仆讨生活,万万不能忤逆了老太太的意思,她宁肯一头撞在墙上,也不愿意把自己这白花花的身子,献给贾瑞这号人享用。 他贾瑞凭什么? 当初贾瑞偷窥西府内帷女眷,在整个荣宁二府都闹得沸沸扬扬,林红玉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据此,她得出了关于贾瑞的第一个印象,此人满脑子不健康的思想,而且还偷鸡摸狗,可以说是下作无赖,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嘛。 后来,又传出贾瑞和那个颇有艳名的尤二姐订婚。 本来,这也属于男女双方自愿,林红玉也不会对此多说什么。 但哪里知道,尤二姐竟然被贾琏勾引得手,他贾瑞作为一个大男人,对于这种有损男人尊严的事情,居然很快就妥协了。 如此没有硬气的怯懦之辈,又怎么可能入得了林红玉的法眼?又怎么值得她林红玉托付终身? 林红玉的心气儿很高,最开始在贾宝玉房中,她也想过要有一番大的作为。 然而她却因为自身条件较为优秀,而受到了晴雯、秋纹、碧痕等人的联合排挤,说她也不照照镜子,不配在贾宝玉身边端茶倒水,这不免让林红玉有些心灰意冷。 随后,便发生了贾琏为了应对贾瑞责难,将平儿姑娘发卖与他的这起风波。 林之孝夫妇发现林红玉在贾宝玉房中确实难以出头,便走通了王熙凤的关系,恰好王熙凤身边彼时也缺少人手,一说就成了。 作为王熙凤房中的得力助手,林红玉顶替平儿姑娘出面管事,在荣府丫头们中间也很是风光了几天。 尤其是看到贾琏身边,只有王熙凤一个女人,且夫妻俩又相互攻讦,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林红玉便又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她在单独面对贾琏这个人时,便故意有些未语还羞起来,逗弄得贾琏也对她颇有好感,时常对她展颜一笑。 二人相互之间眉来眼去,心中也时常迸发出情欲的火苗。 要不是顾忌着隔壁房中还有着王熙凤这个大妇,二人说不定就已经成其好事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还没有等到林红玉享受够被丫鬟婆子们众星拱月的日子,还没有等到贾琏为了她冲破重重阻力,把她纳入房中做姨娘,贾府老太太就直接吩咐了下去,要把她送给贾瑞做通房丫头。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林红玉的一颗芳心简直都要碎掉了。 那几日晚上,她用被子蒙住头,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她是真不甘心啊。 当时,和她一同送到贾瑞房中的司棋,也是很不乐意。 二人还曾偷偷商量来着,绝不能让那个贾瑞轻易得逞,贾瑞如果敢用强,就用剪刀扎他。 看他有没有这个狗胆? 结果呢,这才过去了半年时间不到,司棋就心悦诚服地被贾瑞给收服了,每天晚上都渴望着贾瑞能进屋里来。 要是连续好几天不来,司棋还要流眼泪哭鼻子,说是不抢先生一个孩子下来,以后地位不保,说不定还要被发卖。 “发卖就发卖呗,说不定还能发卖到一个更好的人家。”林红玉心中这样想着,对此倒也无所谓。 但让人生气的是,自从司棋高攀上了贾瑞这个男主人之后,她就在自己面前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有几次,司棋和贾瑞做完事情,还直接吩咐自己帮他们俩端茶倒水,擦洗身子。 林红玉本不想做这种污秽之事,心想你也是通房丫头,我也是通房丫头,咱们俩地位相同,凭什么让我来服侍你? 但看见她和贾瑞二人正在兴头上,彼此深情相拥,生怕触碰了贾瑞的霉头,也怕司棋借题发挥,惹得男主人一顿痛斥。 林红玉便只能忍气吞声,供司棋驱使,这让林红玉感觉很是憋屈。 每次把这些倒人胃口的事情做完之后,她都要躲在被子里,压低声音痛哭一场。 司棋本来就是一张大嘴巴,这种说起来脸上有光的事情,她当然是要大力宣扬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听说林之孝的女儿林红玉在司棋身边服侍,司棋的长辈们也是深感振奋,时不时拿出这件事情当众叙说一遍。 他们还说贾瑞这个人有本事,以后司棋生了孩子,跑不了一个姨娘的前程,到时候也会照顾林红玉,让她不受欺负,云云。 气得林之孝夫妇三天吃不下饭。就司棋那几个不成器的长辈,要是在往日,林之孝夫妇可以把他们直接喊住,骂他们一个狗血淋头。 但眼下,顾忌着林红玉在贾瑞那里的处境,也担心林红玉会被司棋拿捏,林之孝夫妇俩在司棋长辈们面前,那是真正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讲了呀。 为了此事,林之孝媳妇还特意来了贾瑞家中一趟,找林红玉这个丫头谈心。 林之孝媳妇语重心长地劝慰林红玉说,“爹娘也知道你往日志向很大,看不起贾瑞这号人,一心想着给宝二爷、琏二爷这般豪门巨富公子做姨娘。要真能做成,那自然是好事,爹娘也不会拦着你不让。但眼下,不是做不成了么?在这个时候,你就要及时调低目标,可不能因为好高骛远,白白地耽搁了自己的前途和青春。你或许想着,大不了等着贾瑞把你再次发卖,或许还是大户人家,可以让你大展宏图,实现生平志向。问题是,万一又是把你发卖到小户人家呢,万一贾瑞不把你发卖,让你一直给司棋做贴身丫头到三五十岁呢?到了那时候,纵使你还活着,你爹娘可就要被活活气死了呀!” 说到这里,林之孝媳妇也是泣不成声。 林红玉也是头一回听到她母亲在自己面前述说艰难,一时间内心深受触动,讷讷不能言。 见林红玉的心思有所松动,林之孝媳妇连忙趁热打铁,进一步劝说道,“要说贾瑞这个人,除了品行不端、好色成瘾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他对于房中女人们,还是很有责任感和包容心的,你也来到他房中这么久了,这一点也不用我来提醒。单说他出钱请太医来给司棋看病,就是一例明证。虽然目前来讲,他和琏二爷、宝二爷是不能比,但他也颇有经营头脑,社交也广泛,这才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发了好几笔小财,居然还有人脉和财力,请动太医上门问诊了。他手头上要没有千儿八百两现银,我是真心不相信。他还是一个读书人,才华横溢,获得过大人们的赞赏。你爹爹听政老爷也说起过,依照贾瑞这势头,不要说考中进士,他只要能中举,仅凭礼部堂官高大人照拂,一个府学教授肯定跑不脱,那也是有品级的官员了。你能跟在他身边做姨娘,也可以说是人上人,可以说是你难得的福分了。” “你的长相不比司棋差,脑子更是比司棋灵活。这么好的机遇,一定要把握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林之孝媳妇临走前,还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叮嘱道。 此后,林红玉便恍然大悟,情窦初开,对贾瑞动起了心思。 哪怕是为了让自己爹娘在司棋长辈面前有脸,她也要争取将贾瑞给一举拿下。 及至听说贾瑞和薛蟠、郭络二人打赌,赌金是二千两银子,而且薛、郭二人还提前认输,强逼着贾瑞打这个赌时,林红玉更是惊讶得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再想起当初司棋怂恿着她在贾芸面前勇敢表白这件事,林红玉不由得心中大怒,司棋你是想把我故意支开,好方便你得手是吧? 真是气死人了。 至于她在贾芸面前故意挤眉弄眼,却被贾芸完全无视一事,林红玉就习惯性地选择性忽略了。 “我林红玉不把贾瑞勾引上手,誓不为人。”林红玉倚在小卖部柜台边上,在心底郑重发誓道。 而这个时候,贾瑞还在全神贯注,核对着记账本上各个会员的消费记录,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林红玉已经将半边身子,都塞入自己怀中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忍直视 林红玉还在为迟迟不能将贾瑞勾引到手而忧心忡忡时,薛宝钗也瘫坐在第一小卖部里面套间,感觉到了一阵冰天雨地般的寒意。 她平时也自视甚高,自以为冰雪聪明,见识不凡。 如若不是礼法所限,女人们不能轻易跨出院门,那些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她薛宝钗未必就做不了。 想不到,贾瑞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自从他接手第二小卖部之后,几乎就在举手之间,把她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啊! 说实话,她也不是没有一些心理准备。 贾瑞毕竟号称是商业奇才,这厮一旦使用了他独特的商业经营手段,必定会逐渐扭转第一小卖部和第二小卖部之间的对立形势,很有可能会使得第一小卖部的销售受阻,甚至大不如往昔。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贾瑞的这一招会这么厉害,直接将她给零封了。 前些天,还零星有几个学员上门来询问,说第一小卖部有没有会员积分优惠,在店里主持工作的香菱和莺儿二人,不知道什么叫做会员积分优惠,便直接说没有,这些学员们的生意自然也就没有做成。 而最近三天,第一小卖部竟然连一笔生意都没有做成,一个铜板的物品也没有卖出去。 这只怕是见鬼了吧? 贾瑞究竟使用了何种销售手段,为什么效果会有这么神奇? 难道就凭学员们口中所说的所谓会员积分优惠,这是什么玩意儿?真抵得上香菱和莺儿二人联手,在店铺里打扮得花枝招展那般巨大的吸引力? 商务学堂里的那些半大小伙子们,不是最喜欢看着香菱姑娘眉目含春,看着莺儿姑娘莞尔一笑吗? 薛宝钗感觉自己心腔内,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行,一阵接一阵瘙痒难耐。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贾瑞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但一想到兄长薛蟠对她的反复叮嘱,薛宝钗又不得不强行按捺住这份好奇心。 薛蟠说是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去打听第二小卖部究竟有哪些具体动作,以便于他和郭络二人,全面、客观地评估第二小卖部在引入贾瑞这一套经营手段之后和没有引入贾瑞这一套经营手段之前,以及第一小卖部和第二小卖部有无引入贾瑞这一套销售手段时,在业绩增长和盈利水平等方面,有何异同。 这涉及到薛蟠、郭络二人对于贾瑞这一套经营手段的认知和理解,以便正确运用到各自名下的商铺中去,自然是大意不得。 薛宝钗对此也能理解。 其实,对于贾瑞这个人,薛宝钗最初是不屑一顾的。总认为他偷窥西府内帷女眷,八成不是一个好家伙。 后来贾瑞做起了烤面包片生意,还委派彩明借着赠送烤面包片的由头,去荣宁二府里打秋风,让薛宝钗觉得既可怜又可笑。 虽然当时薛宝钗也委托兄长薛蟠,给彩明姑娘送去了五两银子做打赏,但也正因为如此,让薛宝钗觉得贾瑞这种人不仅穷,而且还没有了骨气,他自己不肯出面,反倒唆使着房中侍妾外出丢脸? 哪里知道,贾瑞这人还颇有商业经营头脑,一手策划出有奖销售这样的经典案例,不仅使他自己小赚了一笔,也直接引发了北平城中有奖销售的狂潮。 那一段时间,薛宝钗也曾委托下人们,在市集上零零散散地购买了一些东西,间或也抽过几次奖,虽然没有抽中什么大奖,但也毕竟是一份期待,也觉得很是好玩。 薛家下人们那段时间,也喜欢到郭氏米铺去买米,还美其名曰,说是郭氏米铺的白色粳米,质量好,价格优。 要不是薛宝钗从薛蟠口中,早就听说了有奖销售这一回事,只怕还真就相信了下人们的这番鬼话? 贾瑞对世道人心的把握,还真是让人有点害怕呢。 连带着薛宝衩对贾瑞的印象,也便慢慢地改变了过来。 香菱嫁给自己兄长做小妾时,家中置办了几桌酒席,贾瑞也带着彩明过来做客。 薛宝钗出于好奇心,还曾回过头来看了贾瑞一眼,觉得此人呆头呆脑,还颇为有趣。 及至香山金秋诗会上的佳作被广泛刊印,贾瑞那两首咏菊诗也映入薛宝钗的眼帘中之后,薛宝钗对于贾瑞的印象,便更是有所不同了。 她潜意识中有着这种感觉,贾瑞在《忆菊》《画菊》中所写道的那些诗句,无论是“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还是“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都写出了个人的被动情绪和命运挣扎,像是写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贾瑞这厮,还和自己心有灵犀,颇有诗作才华呀。 等到贾琏勾引了贾瑞的未婚妻尤二姐,此事传开来了以后,薛宝钗对贾瑞也深表同情起来。 堂堂一个男子汉,面对这种奇耻大辱,不争吵,不抱怨,反而还忍辱负重,砥砺前行,将扫盲书院打理得蒸蒸日上,他在做人做事方面,简直堪称楷模啊。 至于这次二人约定打赌时,虽然贾瑞和自己拉拉扯扯,很不成体统,甚至还让贾瑞占了好些便宜,真是丢死人了。 但这却也不能怪他,说一千道一万,也是自己无理在先。 贾瑞毕竟是扫盲书院院长,主持全院事务,他都明确说了让自己离开书院办公室,自己却卖萌撒娇,偏偏不肯离开书院办公室,从而引发双方拉扯,实在是不能怪到贾瑞头上去呀。 相反,好几次午夜时分,回想起贾瑞手掌触碰到自己身体敏感部位时的倏然一惊,他那小心呵护、脉脉含情的眼神,薛宝钗内心就一阵柔软和心悸,感觉到了一种甜蜜的窒息。 “不管了,就算是兄长责骂,我明天也要去后罩房第二小卖部看一看,看那个贾瑞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要不然我打赌输了也不心甘。”当这一天深夜,薛宝钗又一次辗转反侧之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晌午,薛宝钗从大观园中出来,坐上马车直奔扫盲书院后罩房第二小卖部。 想到今天就可以得知贾瑞这一套经营手段的背后真相,薛宝钗情绪激动之下,兴奋得差点在马车上呻吟了一声。 薛宝钗走下马车,径直走到后罩房前,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学员们都在教室里跟着书高等人读书识字。 想着自己此次前来,并不会被无关人员发现,这让薛宝钗的心情更是大好。 然而,等到薛宝钗推开第二小卖部房门,看见林红玉小鸟依人,几乎缠绕在贾瑞身上,而贾瑞却在稿纸上运笔如飞,好像在精心计算着数字,对于林红玉的挑逗充耳不闻时,薛宝钗顿时僵硬地站立在那里,一下子进退失据。 这两人也太不像话了,这真是让人不忍直视呀。 “宝钗姑娘,你怎么来了?”贾瑞惊喜地站了起来。但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便又蹙着眉头问道,“不是和你哥哥说好,两个月不到我这第二小卖部出现么?怎么又反悔了?” 林红玉见有外人过来,也感到羞愧难安,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捂着心口逃到里间去了。 薛宝钗心想,都这样子了,还装作害羞呢。 不过,林红玉毕竟是一个通房丫头,薛宝钗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听到贾瑞发问,她便气鼓鼓地回答道,“我是心里不服气。你究竟搞了一些什么名堂,让我输得这么惨?你要今天还不告诉我,我吃饭都不香。” 贾瑞嘿嘿一笑,心想,总算把你这个薛大姑娘给等来了,也不枉我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布下了这么久的局呀。 他热情地招呼薛宝钗和陪同过来的莺儿姑娘,让二人一同坐下。 随后,贾瑞便清了清嗓子,口若悬河地讲起了商业销售中关于会员卡制度的运作原理和相关作用。 他那普通而自信的样子,让薛宝钗美目生辉,大为折服。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谜底揭晓 薛宝衩走后许久,贾瑞那一颗激动不安的心情,仍然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薛宝衩那清纯玉女的面孔和阿娜多姿的身子,以及她说话时若有若无的芬芳气息,包括她在有意无意之间,看向贾瑞时所展现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难道薛宝衩也对我有意思?”贾瑞简直有一些不敢相信,但一想起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他又感觉有些自卑了。 在这种既自信又自卑,既渴望得到又担心失去的混合情绪下,再看到林红玉花枝招展地依偎在自己身前,她的那件开领低口衣裳,几乎把一半青芒都暴露出来了。 “哎,吃不到那两只半大西瓜,那就先吃两个青芒解解渴吧。”贾瑞心想道。 一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自持,喝令林红玉道,“今后再不可穿成这个样子了,让别人看了去,成何体统?” 林红玉又羞又气,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间,贾瑞却牵住她的小手,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向小卖部里面套间去了。 贾瑞那激动不已的表情和他踉跄步行的动作,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 饶是林红玉从没经历过这些,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了。 她也是满怀感慨,在心中狂喊道,“我的老天爷呀,为了等待这一天,我真是等了太久太久啊。” 但林红玉的职业素养却使她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里面套间房门被关上前,林红玉还不忘叮嘱发财这个小丫头,“看好外面店面,别让任何人闯进来。” 一番疾风骤雨过后,贾瑞终于恢复了平静,林红玉却仍是激动得不能自已,趴在贾瑞身上痛哭了起来。 贾瑞此前也早已明白了林红玉身上所背负的巨大压力,但因为他一直忙于小卖部的工作部署,有心在薛蟠、郭络二人面前做出一番惊人的业绩出来,以便心安理得地拿着那二千两银子,故此,便没有心情理会林红玉的这些小小心思。 如今既然把她收用,自然要对她高看一眼,要对她更好一些了。 贾瑞遂好言劝慰了一阵,又在林红玉面前打着包票,说是等她一旦生下了孩子,必定会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林红玉心潮起伏之下,又开始面带潮红,爱如潮涌了。 但贾瑞却道,不可贪恋于此,温柔乡亦是英雄冢,咱们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这让林红玉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对贾瑞的操守,却是更加钦佩了。 “这真是一个温柔多情、节制有度的好男人呀!”林红玉一边服侍贾瑞更衣,一边喜滋滋地想着这些。 她决定稍后就向平姐姐请个假,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去,告诉母亲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贾瑞也心满意足地离开小卖部。 既然薛宝钗不遵守约定,提前打探得知了他的这一招会员卡销售制度,这个赌约也就算是提前结束,他也可以从小卖部的日常经营之中解脱出来,可以安心在书房中温读诗书了。 。。。。。。 和贾瑞一样,贾琏近些日子也是倍感春风得意。 王熙凤虽然仍旧没打算让他近身,但这几日以来,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可喜的变化,再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吵大闹,而开始变得相敬如宾了。 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他父亲贾赦,特意委托邢夫人出面,给贾琏房中送来了一个通房丫头,名字叫作秋梧。 邢夫人还叮嘱王熙凤说,秋梧这丫头,老实本分,精明能干,如今平儿姑娘不在了,正好可以拿她当作贴身心腹来培养,有些机密事情,也可以交给她来协助办理,和当初平儿姑娘也是一样的。 王熙凤都不知道邢夫人这些话应当怎么回。 她要说秋梧和平儿姑娘一样,那以后诸般机密事情,就得让秋梧来参与办理。 就王熙凤私下里所做过的那些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事,她有几个胆子,敢让秋梧参与进来? 可要说秋梧和平儿姑娘不一样,那不是明摆了把长辈赏赐下来的丫头当做外人一般看待?这种离心离德的话,王熙凤也没法说出口。 秋梧身上明显带有长辈意志,王熙凤自然是不敢过分管教的。 她只能把秋梧领到贾琏身前,交给贾琏来处理。 贾琏还能怎么处理? 王熙凤始终不肯让她近身,尤二姐和文花那里,他又只能偷偷摸摸去打个转,连过夜都不成,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现如今,父亲贾赦亲自做主,赏赐给了他一个通房丫头,这不等于是一只小羊掉入了饿狼口中? 纵使秋梧相貌不过是中等偏上,仅略微有些动人之处,但贾琏却饥不择食,一连在秋梧房中歇了四五个晚上,夜夜笙歌,颠鸾倒凤,好不风流快活。 气得王熙凤私下里咒骂了贾琏好几次,说他毫无品味,无论什么脏的臭的,都当成了是一个心肝宝贝。 她又痛恨秋梧毫无廉耻,只要能哄着贾琏高兴,什么下作式样都能使用上。 王熙凤得知详情后,直呼恶心,连带着她对贾琏也更为嫌弃起来。 但王熙凤也没有因为秋梧这件事情,就转移了注意力。她的主要精力,仍然是放在对尤二姐的搜寻上面。 尤二姐肚子里正怀着孩子,万一要是个男丁,就是庶长子了,这对王熙凤的威胁就有些大了。 哪怕今后让他分家另过,少不得也要花去三五千两银子。 王熙凤自然是不肯的。她是脑子有坑不成?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在别人家孩子身上? 上次花了大价钱,请动了九门提督府的某位参将,帮着一同寻找。可惜那些兵丁们却出工不出力,一直在磨洋工。 等到最后寻找到尤二姐所藏身的那个普通客栈时,尤二姐早就被一辆马车所接走,功亏一篑,让王熙凤也深感可惜。 近一两个月时间,贾琏借口扫盲书院的事情,时常离城外出。 虽然据下人们打探到的消息,说是贾琏到昌平乡下王家庄的田寡妇家里,做出了那些苟且之事。 但王熙凤却认为,这里面大有蹊跷之处。 田寡妇一家,王熙凤也听人说起过。这田九娘子孙绍美已经嫁给仇亮做妾,田八娘子又被薛蟠和郭络二人暗中供养了起来。 田寡妇家里最有姿色的两名女子,都早已名花有主。贾琏会有这么没出息,心甘情愿去喝人家的剩汤寡水? 她派人暗中紧盯着田寡妇一家,果然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一想到谜底即将揭晓,王熙凤就忍不住浑身激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嚣张气焰 “开门,快开门。”昌平乡下一处农户院外,数十个丫鬟婆子,连带着数名小厮,簇拥在宅院大门外边,作势就要冲进来。 “滚,都给我滚。”焦老汉手持一把菜刀,站在宅门里边向外对骂道。 上次,他被贾珍所带来的的一帮家丁捆了起来,嘴里还塞了一只臭袜子,他引以为奇耻大辱,一直想要借个场子,把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如今,既然王熙凤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以及三五个小厮,就想上门来捉人。焦老汉也不介意利用这次机会,打响他焦老汉在江湖上的偌大名头。 此外,焦老汉还听说了,有一次,就是因为这个王熙凤暗中怂恿,导致他叔叔焦大,被人捆绑起来,嘴里还塞满了泥土和马粪。 虽然焦老汉和他叔叔焦大有些不对付,但这毕竟是他们叔侄俩自身的矛盾,即便是焦大在宁府里犯了事,需要你荣府王熙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这样一想,焦老汉就更加气愤起来。 他在院子里面咆哮道,“别说什么狗屁琏二奶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我如今就认承瑞少爷和琏二爷的指示,他们说交人就交人,他们说不交人,老汉我就同你们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几个小厮想要从墙头爬进去,被焦老汉手中那把菜刀,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欺负他是一个老人家了。 不久,从田间地头赶回来的钟威、乐高、张发旺三个小厮,以及老李和王大锤两位佃农,连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手持农具,一起赶来给焦老汉助阵。 焦老汉仰天长笑,感觉非常得意。 虽然人数上还是不如王熙凤这一行人,但是在气势上,已经是完全翻转过来了。 王熙凤站立在一群丫鬟婆子们中间,气得脸色铁青,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她身前那对香瓜也因此跟着起伏晃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她厉声喝道,“贾瑞这个畜生是吧?还有贾琏这个乌龟王八蛋?好好好,我倒不知道这两人还勾搭在一块儿了,我一直还以为他们哥俩针尖对麦芒,互相攻讦着呢。敢情是合起来欺骗我一个人?” 王熙凤喝令道,“把这个农家小院围上。尤二姐挺着一个大肚子,我不信她还能偷偷地翻墙溜走。” 随后,她又打发了几个丫鬟婆子,让她们坐上自己的马车,拿着自己的名帖,返回城里去叫帮手,连带着也把贾瑞和贾琏两人喊过来,她要当面解决这个问题。 这几个丫鬟婆子之中,有人问道,如果贾瑞和贾琏二人都不肯来怎么办? “不肯来最好。”王熙凤气势汹汹地说道,“他们若不肯来,我就把这处农家小院,连同扫盲书院设在后面荒山脚下的那些平房、酒楼、戏台等,全部都一把火烧掉。什么狗屁扫盲书院,我一只手就能掐灭掉。” 尤二姐站在内院之中,吓得浑身发抖,带着哭音说道,“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怕什么?”尤三姐没有好气地说道,“既然当初做出了这般丑事,就要有事情败露的觉悟。如今琏二奶奶既然找上门来,光天化日之下,倒也不至于把你直接打杀,无非是把你接入府中,慢慢磋磨就是了。” “你不是说,那个贾瑞劝说我,如果想要活命,就要躲到乡下等把孩子生下来么?”尤二姐苦着脸说道。 “是啊!”尤三姐也脾气暴躁道,“我早就劝说过你,我说那个贾琏不是个好人,不要跟他拉拉扯扯,还不如就嫁给贾瑞。虽然他满屋子莺莺燕燕,但他却是一个极有担当的人。你安安心心做贾瑞房中大妇,不去管那些闲事,便也不会有人不开眼,胆敢来故意撩拨你。你性子软弱,就适合这般平平安安过日子,也不用这般东躲西藏。你偏不听,看中贾琏给你送来的那些金银珠宝,有什么狗屁作用?现在那些金银珠宝,能救你一命吗?” “这,这,这……”尤二姐嗫嚅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悔不当初呢,还是抱怨贾琏在这种危急时刻,没有想办法来救她? 她又发现尤三姐提起贾瑞,比自己还要激动,便不免有了揶揄之心,“你对贾瑞这么看好,为什么自己不嫁给他?” 尤三姐长叹一声道,“哎,我倒是想嫁给他,问题是人家看不上我,再也给不了我一个长择啊。” 提起这个话头,尤三姐便又说起了贾瑞首倡会员卡销售制度,从薛蟠、郭络手中赚得了二千两银子的事情,说得尤二姐目瞪口呆,简直就不敢相信。 “贾瑞这个穷鬼,还变成了一个招财童子不成?”尤二姐说道。 尤三姐抑郁道,“他贾瑞是不是招财童子,我是不知道。但咱们姐妹俩,现在都被琏二奶奶堵在这个农家小院里面,却是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就等着人家怎么切割了。要说还有唯一一个机会,能够逃出生天的话,也就只能指望你看不上的那个贾瑞想办法了。” 贾瑞接到消息后,没有立即动身,而是找来邻居仇亮,还有薛蟠、秦鸣奋、傅验等人,凑集了一帮人手,结队赶往昌平乡下。 郭络属于商人出身,要是被王熙凤给盯上了,那就麻烦大了。所以这次,贾瑞便没有通知到他。 扫盲学院已被证明日进斗金,财源滚滚,秦鸣奋和傅验二人,对于他们在扫盲书院所占据的那些股份,便愈发重视起来。 上次扫盲书院分红,他们也各自拿到了八十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个良好的兆头。 但话说回来,凭良心讲,不能平常都是贾瑞一个人任劳任怨,主持院务,等到了分红分银子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出现了。 这也说不过去呀。 因此,秦鸣奋和傅验二人,都向贾瑞捎了口信过来,说是平时就算了,但要是遇到特殊情况,需要用到他们二人的时候,他们也绝不推辞。 眼下王熙凤不仅打上门来,还扬言要把扫盲书院附设的武备学堂、乡下农庄和温泉度假村都要一把火烧掉,可以说,已经到了扫盲书院生死存亡的重大关头了。 如果说,扫盲书院这次服了软,认了输,那以后“四王八公”,那些朝中大员,任意委派一个内宅妇人,都可以前来打秋风了。 扫盲书院虽然也能赚钱,但哪里经得住这些人反复勒掯? 因此,哪怕是为了维护扫盲书院的尊严,贾瑞也要倾尽全力出手,打击王熙凤的嚣张气焰。 第一百四十章 保持中立 贾瑞一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已是临近黄昏。 此时,已是夏日天气,恰好空气中又没有凉风,大家骑马赶来,早已是累得一身臭汗。 恰好王熙凤那边,人手也没有聚齐。看情形,双方正处于对垒之中,暂时还没有冲突升级的风险。 贾瑞便命令老李和王大锤等人,去瓜地里摘一些西瓜过来,让大家先分食一些西瓜,等解了暑热、填饱了肚子再说。 贾瑞去年所买下的三百余亩薄地,在建设武备学堂和温泉度假村时,占用了将近两百亩土地。农业学堂试验田也占用了五亩大小土地。 至于剩下来的一百余亩薄地,贾瑞还是听从了曹里长的建议,种上了西瓜。倒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不想让土地荒废了。 同时也能让老李、王大锤以及周边一些农户,有事情可做,有钱可挣,让大家的日子都能有一个奔头。 眼下正是西瓜成熟的季节,老李和王大锤等人专挑那些个大保甜的西瓜,用担子挑了三五十只过来。 大伙儿也不讲究文明和形象,就在宅院门口,每人敲破一只,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香甜西瓜,一个个满嘴都是红色汁水。 贾瑞还吩咐刘嫂子,给内院之中的尤二姐、尤三姐等人,也送了一些西瓜进去,嘱咐她们不要慌张。 尤三姐见贾瑞快速赶到,紧张情绪有所缓解,对于贾瑞这人,也是心生感激。 王熙凤简直要气笑了。贾瑞这厮过来后,不主动上前认错,居然还开始分食西瓜了。 这是没有把她王熙凤放在眼里啊,这是把她王熙凤当成了空气啊! 可是,一想到自己叫来的人手还没有聚齐,王熙凤便不由恨得牙痒痒。 “花了那么多钱,哪怕是一群狗也养熟了,结果还是这么拖拖拉拉,半天赶不到现场?”王熙凤在心中咒骂道。 王熙凤等呀等,等呀等,一直等到天色快黑了,才等到他兄长王仁和九门提督府宋参将二人,各自领了一队兵丁,打着火把来到现场。 “究竟是什么人,胆敢窝藏朝廷要犯?”王仁一出场,就直接抛出了杀手锏,言下之意就是说,谁敢阻拦,就是窝藏朝廷要犯的同犯。 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啊,这个王仁也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照惯例,难道不是双方都坐下来谈一谈,互相开出价码,然后再讨论磋商么? 贾瑞等人面面相觑,更是引得王熙凤自信心爆棚。 她在人群中大声喝道,“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一个都跑不掉,全部以涉案人犯论处。” 听到王仁、王熙凤兄妹俩的指示,王仁手底下的那些家丁便径直冲上前来。 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腾腾,显然都是在战场上沾过血的。 而焦老汉这些人,虽说平常也吆五喝六的,但毕竟从没见过真章,又如何抵得住呢?他们只能节节败退,很快就退到了垂花门处了。 幸好在这个时候,薛蟠挺身而出,大声疾呼道,“抓捕朝廷要犯,那也得九门提督府的宋参将来抓。你们都是九省统制王大人府上的家丁,怎么也管起了这号事情?” 王仁看到有薛蟠在场,考虑到彼此都沾亲带故,便命令家丁们都先停下来。 饶是如此,这些家丁们已经打伤了好几个人,连这户农家院落的宅院大门也拆下来了。 “不要停,给我冲进去抓人。”王熙凤在后面喝令道。 眼看着这些兵丁们即将蠢蠢欲动,贾瑞只好恳求宋参将道,“无辜百姓受到豪门大户栽赃陷害,恳请宋将军主持公道啊。宋将军就在现场,如果对于此事不闻不问,将来又如何向上官交代啊?” “你在教我做事?”宋参将轻蔑地说了一句,根本没有将贾瑞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秦鸣奋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首先表明身份,“家父是刑部员外郎秦冲。据我所了解,既然是抓捕朝廷要犯,总得要有一张海捕文书,说明这个犯人是谁,究竟犯下了何种滔天大罪?敢问这位宋将军,明知道这些人没有海捕文书,也说不出这个院子中究竟有谁系人犯,就这样手持凶器,私闯民宅,又该当何罪?” 秦鸣奋后来的啰啰嗦嗦,对于宋参将而言,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作为负责京城治安的现役官员,哪里找不出一张海捕文书?即便到时候抓错人了,认个错也就是了,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但秦鸣奋前面的那一句话,却让宋参将有些犹豫了。 刑部员外郎属于朝廷五品官员,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啊。 真要为了王熙凤那一千两银子,把这个五品官员的儿子得罪狠了,到时候万一遇上事情,被人家给穿了小鞋,又该当如何? “这事儿带有一定风险了啊。”宋参将在心里嘀咕道。 他喝令部下看着点,可别闹出了人命官司,到时候不好收场。 “诸位小哥好面熟,能不能让我认识一下?”宋参将打着哈哈说道。 他想先把这些人的身份弄清楚了再说,省得到时候踢到了铁板就不好了。 听到秦鸣奋介绍说,这些人分别是举人贾代儒亲孙子、国子监捐纳监生贾瑞,津门通判傅试的弟弟、秀才傅验,城内薛氏商铺的大东家薛蟠,都尉府嫡长子仇亮,他顿时感觉有些头痛了。 这惹怒了一个两个还好说,要是惹怒了这一大帮人,宋参将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够得到一个善终了。 他最终决定,两不相帮,静观其变。 宋参将的保持中立,只是缓和了现场局势,对于双方形势而言,却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眼看着宋参将居然选择中立,王熙凤的肚皮都快要气炸了。 “你拿了我一千两银子,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打算这么糊弄过去了?”王熙凤在心中恨恨地想着。 但眼下,将尤二姐搜出来要紧,她也暂时懒得和宋参将计较,等今后有机会了再给他教训也不迟。 “每人十两银子,给我使劲往前冲,将里面所有人都给拖出来。”王熙凤声色俱厉地叫嚣道。 对于这位王家大小姐,家丁们也是早就认识了的,知道她嚣张跋扈,也知道她富裕多金,对于她所下达的命令,众人也不敢不听。 但既然宋参将不再参与这件事情,不属于和朝廷作对,贾瑞等人对于这些家丁们的惧怕,也就小了许多。 仇亮系由武人出身,毕竟也带来了一帮好手。秦鸣奋和傅验又是读书种子,家中安排了壮汉负责保卫其人身安全。虽然不能和王仁所带来的这些家丁们相提并论,但也能稍稍支撑一阵了。 很快,这里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传播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打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民心可用 眼看着胜利在望,家丁们已然冲进内院之中,马上就有可能将那个尤二姐给捉住。 王熙凤更是兴奋起来,她大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还想跟我斗?我要让你们知道,死字是一个怎么写法。” 贾瑞等人鼻青脸肿,此时已经退守到正房檐下。 眼看着王仁带着家丁们步步紧逼,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要不就这么放弃算了? 说破了天,是王熙凤跟尤二姐有仇。 王仁受到王熙凤指使,也只是前来捉拿尤二姐,不至于借机谋害自己的小命。 双方冲突时,家丁们也仅只是拳打脚踢,尚未升级到用刀用枪的地步。 显然王仁、王熙凤兄妹俩也不想闹出人命案子,不敢将事情闹大。 至于扫盲书院这次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确实名誉扫地,对于他贾瑞这个一院之长来说,更是损失惨重。 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折价上千两银子啊。 但话说回来,也没有伤筋动骨不是? 大不了将自身所占股份便宜处理给其他人,不也照样在家中左拥右抱,乐得逍遥? 想到这里,贾瑞正待要招呼大家先撤,孰料王熙凤却更加疯狂,说出了更大的疯话。 “什么狗屁扫盲书院?什么狗屁温泉度假村?我要将这附近的所有庄子都拆掉,所有房子都一把火烧光,所有田土都种上野草,让你们一番心血都付诸东流,哈哈哈。” “我,我,我……我跟你们拼了。”人群中,王大锤手持锄头,冲了出来,挡在了家丁们面前。 “你他么不想活了?”一个家丁头目急于在王氏兄妹俩面前有所表现,正想要走上前去,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王大锤一拳打倒。 斜刺里,却见佃农老李,带着一帮农民兄弟,凑上前来,把他吓得连退几步。 据他所了解,这帮穷得叮当响的农民兄弟,干起架来纯粹不要命,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呀? 据说,陕北一带,农民起义军已经逐渐成势,让官军接连吃了好几次败仗。 九省统制王子腾大人,也为此而着急,正在各地辗转奔波,忙于剿匪灭火哩! 没有主人的明确指示,不给出足够多的价码,他可不敢轻易挑衅这些人。 佃农老李大声说道,“诸位兄弟,自从扫盲书院在这里设点开办以来,给我们提供了大量工作岗位。前些年,一年忙到头,我就过年那天才能吃上一回肉。现如今,我老李被雇佣为扫盲书院名下的佃农,家里老婆孩子,也参与了土地平整、荒山绿化以及温泉度假村和水坝的建设,从扫盲书院这里,拿到了不少工钱。诸位兄弟,想必也没少从扫盲书院焦庄头这里拿钱吧。这位贾公子还说,等武备学堂、农业学堂和温泉度假村建成后,此地将形成一个新的市镇,产生无数的就业机会。到那时候,咱们的日子要比现在好上十倍,一百倍。兄弟们,你们说一说,咱们能让这个贵妇人一句话,就毁掉咱们所有人的希望和梦想吗?” “不能,不能。”数百位农民兄弟齐声吼道,声音震天动地。 更有那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偷偷隐藏在人群之中,向王熙凤扔起了石块。 虽然没有打中,倒也让她吓了一大跳,这让王熙凤更加气愤了。 从小到大,从来都只有别人让着她,哪有她还让着别人的道理。 这个扫盲书院,她还真想要拆定了。 但这个时候的形势,显然已不是王熙凤所能控制的了。 上百位农民兄弟,连带着他们的妻儿老小,足足有数百人,向她缓慢围拢了过来。 如果这些人眼中的怒火能杀人,估计王熙凤都已经烧成灰了。 王熙凤还兀自强撑着,但王仁却已经有些慌张了。 在王仁看来,如果是一户两户人家,偷偷摸摸,杀了也就杀了,和杀几只野鸡野鸭没什么区别,大不了哭求自家叔叔王子腾从中斡旋,再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但这数百位农家人,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哪有这个胆子,做出这种屠戮百姓、激化民变的事情? 既然王仁的态度有了一些软化,九门提督府的宋参将,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他对着双方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团团作揖道,“说起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何不坐下来谈一谈?有道是和气生财嘛。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呢?” “是啊!”薛蟠也出面说合道,“瑞大哥和我是老相识了,琏二嫂子这里呢,又是我亲表姐。我哪边都不想得罪。要不就这样,就由小弟我做一次东家,请大家去状元楼吃顿戏酒。琏二嫂子甚不方便,我们便直接凑一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以此向琏二嫂子赔罪也行啊。” “行啊。”王熙凤躲在丫鬟婆子们中间,高声说道,“只要让我把尤二姐带走,什么都好商量,哪怕让我拿出一千两银子,请你们这些爷们吃酒都行。” 听说又有银子可以赚取,宋参将更加兴奋了,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啊。 他扭头朝向贾瑞说道,“我说这位贾公子,这位尤二姐究竟是你什么人?如果不是你正房夫人的话,我认为你大可不必如此。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给兄弟们一个薄面,让那位琏二奶奶带走?毕竟据她所说,这是她房中的一个妾室,她作为大妇,可谓名正言顺,也有权利这么处理不是?” 要按照贾瑞素日那种猥琐发育的理念,说不定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是啊!尤二姐这么一个轻浮女子,还曾经给自己戴过绿帽子,她现如今怀了贾琏的孩子,连贾琏都不敢出面,他贾瑞还在这里强撑着做什么? 然而,贾瑞听着正房卧室中所传来的尤氏姐妹俩的哭泣声,想着红楼原着中,尤二姐及其肚子里的孩子先后挂掉的悲惨结局,内心极为沉重和不忍。 就在贾瑞心生犹豫之间,王熙凤已经按捺不住,向围拢过来的农人们厉声喝道,“你们这帮畜生,还不快给我滚?再过几天,等我腾出手来,非得给你们一个好看不可。反了天了,居然还敢挑衅我们金陵王家了?你们一个个,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看着那些农人们眼中的惊慌和痛苦,贾瑞倏然一惊,顿时下定了决心。 “哎,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纯属是迫不得已啊。”贾瑞故作姿态道。 随后,他冲着围观人群中的某人招招手,笑说道,“魏兄,你若再不现身,你叔叔的泼天功劳可就捞不到啦?”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举重若轻 在众人诧异中,魏东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四五条大汉,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 “你终于肯承认,我叔父为了报答浩荡天恩,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出了很大力气的?”魏东平向贾瑞戏谑地说道。 贾瑞连忙点头道,“那是必须的。魏大人为了农业增产增收,保住这一亩试验田,花了极大的力气,下了极大的功夫。眼见有不良歹徒,前来滋扰生事,当机立断之下,不惜采用非常手段,可谓一片赤胆忠心。小生可是佩服得紧啊。这般泼天功劳的头功,必然属于你叔父魏大人无疑。” “哈哈哈。”魏东平畅快地笑了起来,他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啊。” 随后,魏东平瞧都没有瞧王仁、王熙凤这些人一眼,而是拿出几张名帖,大声下达命令道,“张三,你手持我叔父的名帖,明早直接去找那位刑部宋郎中,询问此处可有朝廷要犯?是否发出海捕文书?如若没有,还请他宋大人亲自来一趟,将这些栽赃陷害、欺侮村民的不法之徒,全部抓捕起来。想必在朝廷大人们眼里,也会赞许他是如何不畏强暴、为老百姓伸张正义的。” 王仁、王熙凤二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魏东平又继续说道,“李四,你手持我叔父的名帖,连夜去往昌平县衙那里,昌平县令和我叔父是同年。你向县令大人报告说,有人想要毁坏户部支持建设的农作物试验田,请县衙过来调查,并出具详细调查报告。” “什么?”王仁一看势头不好,急得失声喊道。 但魏东平不可能因为他一声喊叫,就中断自己的既有节奏。 紧接着,他又吩咐王五、赵六等人,明早分别赶往顺天府衙门和五城兵马司,或是举报武勋贵族欺压良民百姓,或是揭发豪门大户故意破坏农业生产。 魏东平选择这么做,显然是要打算掀翻桌子了。 王熙凤根本不认识魏东平,还以为贾瑞是故意把他请过来装腔作势,用来吓唬自己的。 她还吩咐家丁们一齐出动,试图将李四拦住。 哪里想到,李四却当即拔出刀剑,向阻拦者拦腰砍去。 吓得这些家丁们,连忙惊呼着四下里散开,万万没想到,魏东平所带来的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敢来真的啊? “宋参将,我叔父魏大浚现在户部观政,受户部侍郎李从哲大人委托,密切关注户部设在昌平乡下的这处农作物试验田。此事涉及到农业增产,更涉及到百姓福祉和我大周朝的气运。眼下有不法之徒,试图故意破坏,并阻挠我叔父的手下连夜向昌平县令汇报。这等事情,你就在现场,乃是你亲眼所见。敢问您,是管还是不管?” 魏东平不理会王熙凤派人阻拦一事,反而向宋参将说话道。 他的语气,透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宋参将此时已然明了,什么尤二姐,什么这处破败小院,都是小问题了。 这怕是朝中这些文人,想借着这个由头,向武勋家族发难了。 他真后悔收了王熙凤那一千两银子,以至于陷入这种两难处境。 他如果选择站在魏东平这边,那就是得罪了王仁、王熙凤兄妹俩,也等于得罪了九省统制王子腾大人。 对于他这个武将来说,以后在营中混日子,还能吃到好果子吗? 但反过来,他若站在王仁、王熙凤兄妹俩这边,那就必然要得罪魏东平、秦鸣奋这些人,以及这些人背后的秦冲、魏大浚等。 一个刑部员外郎,就已经让他感觉很有压力了,再来一个户部观政的魏大浚,两个进士联手,还不知道他们背后有多少同年,要把自己弹劾下来,可以说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明白这些后,宋参将便不再犹豫。 他立即下令,将李四这人保护起来,护送他前往目的地。 与此同时,宋参将还亲自带队,插入王仁、王熙凤一行人和贾瑞这些人中间,将双方隔开。 无论是抓捕哪一方,他都是不敢的,但让双方再也争斗不起来,他则非常有信心。 就算事后被上官问起,也不好对他太过于苛责。 毕竟在风向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一个小小的参将,保护双方都没有人受到伤害,也可以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到了这个时候,王熙凤才终于感觉有些害怕了。 她和王仁商量了一阵,随后连忙招呼底下人,想要自行撤走了。 贾府在北平城外有两个庄子,还有一个私家庙宇铁槛寺。 王熙凤倒是不用担心城门关闭,会没有她的安歇之处。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魏东平无意于阻止王熙凤等人离开,贾瑞自然更没有这个胆量。 宋参将见双方脱离接触,剑拔弩张的局面终于消散,也是轻松了一口气。 此处人多是非多,宋参将亦不想在这里停留,也便随即闪人了。 至于从王熙凤那里得来的一千两银子,他越发感觉烫手,便派了两个兵丁,偷偷地给王熙凤退回去不提。 至于王熙凤事后是大骂他一顿,还是走通王子腾的关系,给他穿小鞋,宋参将眼下是顾不上了。 就因为自己一番话,一场祸事就消弭于无形之中。魏东平也觉得很是过瘾,颇有挥斥方遒、举重若轻之感。 不过,一想到他是借助了叔父那天大的面子,才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他又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复习备考,争取明年春闱考中进士。”魏东平一边说着,一边便打算要走。 “都这么晚了,你还复习个毛。”贾瑞一把将他扯住,极力劝说他留下来睡一晚再走。 “这内院都是女眷,如何敢轻易造访?”魏东平不解道。 贾瑞笑说道,“哈哈哈,自然不是这里。而是附近曹里长那里。曹里长这人非常热情,也无比大方,定会给我们整一桌酒席不说,还会让他们家那漂亮的婢女桃红出面陪酒,美人美酒,美味佳肴,保证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贾瑞一边拉着魏东平,一边招呼薛蟠、仇亮、秦鸣奋、傅验等人,向曹里长家中方向走去。 至于前来助阵的附近农人们,自有焦老汉这个庄头,代替贾瑞表示感谢,并劝说诸位早些回家。 躲在农户们中间的曹里长气得在心里痛骂道,“好你个贾瑞呀,亏了咱们还算是半个亲戚呢!结果你经常来我这里借住,白吃白喝不算,这次更过分,还纠集了一帮狗朋狐友,来我这里薅羊毛,你这个贾瑞还真是可恨啊。” 曹里长心里骂着,脚步却越走越快。 他要赶紧回家去,安排厨房里的人赶紧支棱起来,这些年轻人不讲武德,可不敢轻易怠慢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尤氏产子 曹里长哭着一张苦瓜脸,看着贾瑞、魏东平、薛蟠、仇亮、秦鸣奋、傅验等一帮人在酒桌上吹牛打屁,谈笑风生。 他那最喜欢的通房丫头桃红,此刻花枝招展,正陪坐在魏东平和贾瑞中间,负责帮二人端茶倒酒。 不过,无论是魏东平也好,还是贾瑞也好,对桃红姑娘兴致缺缺,都不怎么看一眼。 这让曹里长稍感欣慰的同时,也倍感失落,敢情自己的心头肉,就是别人眼中的臭狗屎?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哩? 但他很快又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道理,来安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灵了。 魏东平笑言道,“瑞大哥是如何得知,我就混在人群之中的?” “近一段日子,焦老汉回城告诉我说,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老是在那试验田附近转悠,但派人追踪,又总是追丢了。他想问我怎么办?” 贾瑞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我还能怎么办?我搞农作物试验田的消息,就只有咱们这几个人知道。我当然是让焦老汉派人,直接守在你叔父魏大人门口、刑部员外郎秦大人门口以及蟠老弟、郭老弟、傅老弟等诸位兄弟门口,看这些形迹可疑的人,最终会进入谁家之门?这不果然,他们走进了你叔父魏大人的家门。既然你叔父如此重视,此处发生激烈冲突,必定要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叔父焉有不派你过来妥善处置的道理?” “很有道理呀。”魏东平笑言道,“不过,部分武勋贵族之家,一向嚣张跋扈,你又没有什么根基,就这么和人家对上了,也不怕吃大亏?” 贾瑞表面上敷衍道,“这不就要依靠你叔父魏大人护着我,让我全身心投入到这农作物试验田的种植上去?说到农作物种植,我可是行家里手,到时候可以确保达到亩产一千斤甚至一千二百斤的水平,把众人的眼睛都亮瞎!” 内心深处,贾瑞却想道,我怕个毛,王熙凤嚣张生事,摊上这种事情,引发文官群体和武勋贵族之间的相互攻讦,谁还敢出面保她? 再加上我暗中添加一把火,向锦衣府举报她重利盘剥,她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届时,她被荣府扫地出门,自己再趁虚而入,岂不是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想着王熙凤那凹凸有致的身子,贾瑞心中就蓄积着一把火,他连忙喝了一杯水,把内心的火苗浇灭下去。 这时,魏东平满意地笑道,“如此甚好。我叔父也会派更多人过来,护着你的人身安全,还会给你一张名帖,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手持这份名帖与人周旋。总之,只要你的这处农作物试验田真能达到亩产千斤,你必然有功于社稷,户部侍郎李大人也极有可能,因此保举你做官。等你有了官职护身之后,便不怕那个王熙凤了。” 贾瑞点头称是,又连忙面向京城方向,在虚空中抱拳说道,“感谢李大人的栽培啊。我必当尽心竭力,做好试验田这个差事。” 吃过饭后,众人便在曹里长家中暂歇。 第二天一大早,魏东平、薛蟠、秦鸣奋、傅验等人,便一齐回到城里。 贾瑞打发焦老汉,雇佣了一些马车,给这些人各自送去了一车西瓜。 昨日晚上,大家都说这西瓜好吃,想着这些西瓜太多,本来就不好卖,还不如当做扫盲书院各位创院元老的福利好了。 高向叶大人、周百仲大人、王恩允教授那里,以及便宜祖父和荣宁二府各房中,贾瑞也都分送了一些。 不管他和王熙凤的矛盾怎么样,他和荣宁二府中的贾珍这些人,还是要保持一种面上和气的。 至于扫盲书院的员工,也都各自送了一篓。 扫盲书院的学员们,也每天都能吃上一瓣西瓜解暑,都非常开心、满意。 贾瑞则借住在曹里长这里安心读书,时不时照看一下土豆和玉米的生长势头,还有武备学堂、温泉度假村的建设情况。 仇亮也陪同住在曹里长这里,发生王熙凤过来打砸的事情之后,他亦不放心贾瑞的人生安全,也害怕还有人继续过来搞破坏。 想了一想,还是他在这里亲自坐镇要好一些,扫盲书院名下的一系列建设工程,也可以有效监管。 现如今,武备学堂的两排平房已经建设完毕,一个小型度假酒店包括其附属的十余个露天澡池也基本完工。 但那道石坝却还没有建成。原本计划是修建有三尺高就可以了,但后来有了贾琏那一千两银子的注入,贾瑞将石坝的修建高度提高到了六尺,导致工程量大大地增加,延缓了石坝竣工的速度。 但回报也是惊人的,石坝建设完成后,湖水面积将扩大至将近一百亩,到时候湖面如镜,清澈透明,必将成为京郊一处名胜风景。 沿着这个湖泊,贾瑞还规划了若干客栈、酒楼、商铺,有些正在紧张地施工,也有些还停留在纸面上,需要逐步推进。 最终,这里将形成环湖风情一条街,成为温泉度假村的亮点之一。 欢乐广场和露天舞台也已成功搭设,平常可以作为武备学院学员们的演武场,必要的时候,则可以作为相关文艺活动的表演场地。 贾瑞初步计划,等到顺天府乡试结束,而乡试结果又尚未出炉的时候,便在此处组织一场音乐学堂首期学员结业表演,齐聚了京城内外各大风月场所的头牌人物,不怕没有人来捧场,也不怕从中捞不到一笔收入。 为了促成此事,贾瑞还特意延长了音乐学堂首期学员的学习时间。学员们想着能在彩明的指导下,多操练一会儿神曲,也都没有意见。 具体思路,贾瑞已经和仇亮深谈了一次,仇亮也是拍手叫绝,认为可以大胆尝试。 以往,仇亮对于银钱没有什么概念,手上有多少银子,就花多少银子。 自从他被父亲仇都尉以三千两银子的价码,分家另过之后,他便对银钱有些计较了起来,一听说有银钱可赚,比谁都开心。 在这期间,平儿姑娘也会派人,隔几天就向贾瑞汇报一下家中诸多事情,以及王熙凤上次大闹一场过后的事态演变。 有时候,她还会带着司棋或林红玉二人过来,仨人干柴烈火,很好地解决了贾瑞的相思之苦。 彩明则因为忙着音乐学堂的事务,一时间抽不开身,让贾瑞颇多想念。 就这样,一直拖到六月下旬,尤氏终于生产,是一个小男孩。 这不禁让尤氏自己情难自已,满脸热泪,自以为终身都有了依靠。 贾瑞也是颇感兴奋,心想荣国府中的那个老太太,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该有所决定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冷淡处理 这些天来,王熙凤的日子很不好过呀。 她上次请动了九门提督府的那个宋参将,连同她们王家的数十名强健家丁,去扫盲学院设在昌平乡下的那处田庄闹事,想把尤二姐捉回来。 结果无功而返不说,反而还导致了一系列不可控的变化。 首先是对于她本人,无论是贾府里的诸位上位者,包括贾府老太太和赦老爷、政老爷等人,都认为她不识大体,妒忌心强。 贾母认为,贾琏偷娶尤二姐,算什么要紧的事! 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嘛。 偏偏是你王熙凤,自己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还不让贾琏多娶几房妾室,这不是存心想让贾琏断子绝孙吗? 其次是对于王子腾,贾府诸位上位者,都认为他对营中的掌控力逐渐弱化。 九门提督府的宋参将,才多大的一个官儿,要是在过去,荣宁二公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但现在呢,宋参将迫于几个文官子弟的威胁,就立马转变了态度。 这说明人家宋参将看得很清楚,宁肯得罪王子腾一家,也不愿意得罪那几个文官子弟。 这让贾府诸人心中一寒,想必是文官即将得势的兆头,该明白的都已经明白了。 至于贾瑞这个人,贾府老太太和贾赦、贾政等人,都对这厮不怎么感冒,想着贾瑞怎么能这么讨厌,三番五次影响到自己的好心情。 最开始,他是偷窥西府内帷女眷,弄得整个荣府来了一次大整肃,打骂了一些下人不说,还发卖了一两家负责夜间值守的奴才。 后来贾瑞又恬不知耻,把自己的未婚妻尤二姐让给了贾琏。连带着亲朋故交们,都对荣宁二府颇有说辞。 这以后,谁还敢让贾琏这厮进入自家府中?谁还敢让贾氏一族子弟进入自家府上的后花园中? 贾府诸人还不得不到处解释,说是这两个年轻人自己不懂事,私下里商量过了的。 但这种说辞,能不能说服众人,显然是不能抱有太大希望的。 这不是故意影响贾氏一族子弟的风评么? 这个贾瑞,确实可恨啊。 现在倒好,这王熙凤是贾琏的正室夫人,她去捉拿尤二姐,虽然不像是大户人家当家奶奶的做派,但无论如何,她也有权利这么做呀? 你贾瑞不明就里,反而横插一脚,引得文官群体发动对武勋贵族之家的弹劾和攻讦。 有言官直接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说什么王熙凤这种人,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更是连户部名下的农作物试验园也想要拆个一干二净,这种人属于国之蠹虫,必须严惩,将她送往教坊司才算是正理。 好在今上宽宏大量,又没有心思和她一个年轻妇人计较,便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但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贾琏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却被人说成是了教坊司的女人,伤害性或许是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啊! 连带着贾赦、贾政二人,也吃到了忠顺王张诗同的一顿排头,说他俩治家不严,对族中子弟管教不力。 借此机会,忠顺王张诗同将贾赦、贾政兄弟俩很是敲打了一番。 要是按照往日里的脾气,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贾政倒罢了,贾赦肯定要出手,不把贾瑞打得屁股开花,那就是他贾赦天大的仁慈了。 然而眼下,贾瑞是兵部侍郎高向叶大人门下高足且不说,他还托付于户部侍郎李从哲大人名下,扫盲书院在昌平乡下的那个庄子,也加挂了户部特设昌平农作物试验园的招牌。 李从哲大人还特意向忠顺王张诗同敬献了两大车西瓜,说是昌平农作物试验园的最新农产品。 忠顺王表扬李从哲大人务实求真,关心农事,言语中多有褒扬之意。 像李从哲这种溜须拍马的小人,最是报复心强,贾赦可是丝毫都不敢惹。 而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对于贾瑞这里,贾赦便也没有了任何脾气。 但胸中这一口恶气不出,贾赦也是浑身难受。 于是,他便把始作俑者贾琏揪了出来,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让他十余天都没法下床。 “没用的玩意儿。连贾瑞这个瘪三穷鬼,都知道到处攀附抱大腿,结识的朋友是一个比一个牛叉。而你贾琏,背靠着荣宁二府这两颗大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却只知道吃喝玩乐,交游方面连贾瑞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你羞也不羞?” 贾赦冲着贾琏一顿疯狂输出,总算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 既然贾瑞这人短时间内没法处理,那就只好先处理王熙凤了。 关于如何处理王熙凤,贾府老太太也感到很为难。 按照她本人的意思,自然是想着能保尽保,但王熙凤惹出了如此大的祸事,不给她一个处理,显然也无法给全家人交代。 她便找来贾赦夫妻和贾政夫妻,共同商量这件事情。 王熙凤属于贾赦夫妻的儿媳妇,又是贾政媳妇王夫人的娘家侄女儿。 在这个问题上,贾府老太太也不能独裁,也得听取这两对夫妇的意见。 最终,诸人决定冷淡处理,先取消王熙凤的管事权限。 内宅家事,还是交付王夫人掌管,李纨在其身旁协助办理。 既然王熙凤不再管家,当然也不再适合住在叔叔贾政夫妇这边。 经过贾母决断,便将贾琏、王熙凤夫妇俩照旧挪到荣府东跨院中居住,衣食供给也在东跨院名下开支。 “什么,将我们夫妇二人挪移到东跨院中居住生活?”王熙凤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就要崩溃了。 一想到公公贾赦以往看向自己时的淫秽目光,她就感觉如坐针毡。 “你有什么好吵闹的?”贾琏也是来气,他被贾赦暴打了一顿,迄今还卧病在床。 他生气道,“要不是你无事生非,拈酸泼醋,又怎么会惹出这般祸事?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如此冷淡处理,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你不要不知好歹?” “合着还是我的不是了?”王熙凤怒火三丈,破口大骂道,“要不是你这个畜牲在外面拈花惹草,安置外室,我又怎么会急火攻心,去撩拨那个贾瑞?”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怦然心动 提起贾瑞,王熙凤的情绪更是恶劣起来。 她将贾瑞送过来的那一堆西瓜,踢了好几脚,把西瓜踢得满地都是。 有好几只西瓜还被她踢破了,弄得地上都是瓜皮汁水,连下脚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种作孽的事还是少干吧。”贾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后你在公中捞钱的机会没有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你真不爱吃这西瓜,也可以送到你娘家那里去。何必要浪费呢?” 经过贾琏这一番提点,王熙凤一想也是。 出了这么大事情,连累得叔叔王子腾一家也受到了忠顺王的一顿告诫,她也确实该上门赔个不是了。 于是,她便命令旺儿家媳妇和丰儿姑娘,把家中打扫一下,又从这堆西瓜中挑出十几个大小一致、熟透了的,用框子装起来,她待会儿还是需要走娘家一趟,把贾府中的这些变故,都告诉叔叔一家人。 等王熙凤走后,贾琏立马吩咐下人们准备车马。 老太太和两位老爷都已经说过了,贾氏一族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让他务必要在第一时间赶回昌平乡下,将尤二姐接到家中来住。 。。。。。。 尤二姐母子俩被贾琏接走后,贾瑞和仇亮二人便从曹里长家中搬了出来。 贾瑞仍旧是住回那个农家小院,而仇亮则住在了那家新修好的度假酒店之中。 贾瑞给这个酒店取名为小山塘温泉酒店,交由仇亮的小妾孙绍美代为打理,目前并未开张,只是在做一些前期物质准备和人员招募工作。 孙绍美将田寡妇家中的三娘子、五娘子和七娘子都接了过来,让她们做服务员。 而四娘子和六娘子,则在厨房负责烧煮。 孙绍美摆明了是要把这个度假酒店变成第二个田寡妇家,但贾瑞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陪着仇亮在工地现场,随意观看了几眼,便回农家小院书房中刻苦攻读去了。 八月乡试在即,贾瑞心中也有些焦急。 整个上半年,他操心书院和家中的诸多事情,牵扯了很大一部分时间和精力,虽然也每天都在坚持,但却是远远不能和秦鸣奋和傅验等人相比的了。 “哎,王恩允教授曾暗示我,说是周百仲大人会给我放水,可这顺天府乡试的时间都只有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给他府上送了一车西瓜,也得不到任何回馈。这王恩允教授不会是忽悠我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心科考了呀?”贾瑞在心中郁闷道。 吃过晚饭后,贾瑞继续在书房中点着蜡烛苦读,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了。 随着一阵香风袭来,贾瑞抬起头来一看,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不是尤三姐吗? 她身上的衣物薄如蝉翼,将她的美好身材展露无遗,上身衣服中的那两只肥硕菠萝更是向外探头探脑,让贾瑞的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看什么呢?”尤三姐故作生气,对贾瑞呵斥道。 “我看菠萝……哦不,我没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贾瑞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菠萝?什么菠萝?”尤三姐不明就里。 贾瑞嬉笑道,“哈哈哈,这里哪有什么菠萝,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记得,你中午不是随着尤二姐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尤三姐道,“我把二姐送到荣府中就好了呗。我又不是贾琏的小妾,难道好意思在荣国府里蹭吃蹭喝?更何况,我还兼任着扫盲书院下设农业学堂助理,你曾经当着琏二爷的面,这么答应过我的。不会是想赖账吧?” 贾瑞当时确实是和贾琏提过这么一嘴,其实纯粹是忽悠。 他想着尤三姐这人,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但从小也都是小丫头们服侍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关心农事? 等到她姐姐尤二姐被贾琏接入荣府,她必然也要回到尤老娘身边去,这个农业学堂助理的职务,她不就只能自愿放弃了么? 可谁能想到,尤三姐居然仍旧回到昌平乡下,就为了做这个农业学堂助理? 按季度赚六两银子的工钱?这怕是连她的头油和胭脂钱都买不起吧。 贾瑞对此感到难以理解。 尤三姐或许也看出了贾瑞心中的困惑,遂解释道,“我亲生父亲还在世时,我年纪还小,但也懂事了。那年,他听信了一个江湖术士的鬼话,说是买了他的优质麦种,就有希望达到亩产一千斤。我父亲于是花光积蓄,高价买下了这批麦种,不仅把自己那将近一百亩土地都种上了,还在皇庄张粮头那里租下了八十亩良田,想要大干一场。结果这批麦种根本没有江湖术士说得那么好,亩产一石都不到,比普通麦种都不如。父亲又羞又急,一下子病倒了,请医馆郎中看病,又花了不少钱。我二姐也是因为张粮头催要佃租甚急,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她和张华之间的婚事,就当是收了人家的彩礼了。这以后,全家经济情况便一蹶不振,不断卖田还债。我父亲的病最终也没有治好,他在羞愧之中饮食不思,不到一年时间就病逝了。临死前,他还对我说过,要是这人世间,真要有亩产千斤的农作物,那该有多好啊。到时候,这个世道就再也不会有饥荒了。” 尤三姐看向贾瑞,眼睛里炯炯有神,“你所说的那个土豆,味道确实不错,要真能达到亩产千斤,完成我父亲的遗愿,我,我,我……” 说到这里,尤三姐的一张粉脸羞得通红,她捂着脸蛋,转身欲走。 贾瑞这时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也怦然心动,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跑了几步,拦在尤三姐身前,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一会儿,贾瑞便开始上下其手。 “你要死呵。”尤三姐重重地拍打了贾瑞一下,很是生气地说道。 她坚决地推开贾瑞,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之中。 贾瑞感到十分惋惜,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又浪费了,真是过犹不及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突击巡查 第二天早饭时,贾瑞特意去了尤三姐所住房间,邀请尤三姐共进早餐。 尤三姐几经犹豫,却也答应了。 为了向昨晚的不当行为表示歉意,贾瑞还送了尤三姐一捧路边的小野花,五颜六色都有,甚是好看。 这是他先前晨起锻炼,顺便去田地里查看时,顺手摘下来的。 有一捧鲜花在手,尤三姐的心情瞬间变得愉悦了许多,便表示原谅贾瑞了。 同桌吃饭时,尤三姐向贾瑞介绍了尤二姐进荣府时的一些情况,“琏二爷带着她,先后拜见了赦老爷和邢夫人,后来又拜见了老太太。老太太还说二姐是个齐全孩子,依照她来看,比琏二奶奶还要俊俏一些,并吩咐鸳鸯姑娘,送给了二姐四匹上色尺头、四对金珠簪环作为见面礼,二姐很高兴。她和琏二爷的孩子,老太太也欢喜,说是这孩子的形容身段,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还说先让她老人家想一想,过一段时间,她还要亲自帮这个孩子取一个好名字呢。” “那王熙凤呢?”贾瑞问道。 “还提她做甚呢?”尤三姐嗤笑道,“琏二奶奶因为上次来到我们这里闹事,导致政老爷和赦老爷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了,全家人都对她有意见,说她不识大体。老太太已对她冷淡处理,命令她返回东跨院中居住,没有事情再不要到她那里去,也让她再不要管家了。现在整个荣国公府,还是王夫人当家,那个珠大嫂子从旁协助。” 贾瑞心中纳闷道,“不让王熙凤管家,这就算是对她的惩罚了?这惩罚力度也太轻了吧,和自己预想中的情况明显存在一些差距啊。” 不过,这毕竟是荣府家事,也轮不到贾瑞来评价,便没说什么。 。。。。。。 “快起来,快起来。” 某日早上,尤三姐都来不及敲门,就一头撞入贾瑞所住的这间正房卧室之中。 因为天热,贾瑞晚上睡觉时,喜欢光着身子。 猛然被尤三姐看了一个精光,连身下都被尤三姐瞧见了,这让他感觉很是恼火,忙用被单把自己全身遮盖了起来。 贾瑞颇为埋怨地说道,“我说三妹,咱们熟归熟,但你进来时,总要讲一点文明礼貌,好歹要敲一下门吧。否则,男女授受不亲,既对你的声誉不好,也暴露了我的不足之处。咱俩没必要如此相互伤害吧?” 尤三姐害羞地笑道,“你还好意思讲。看来看去,就你这人身子最差。” 贾瑞被尤三姐这句话震惊得里焦外嫩。 尤三姐也自知口误,连忙转移话题道,“你还赖在床上做什么,不过起不起来也由你。刚才曹里长委托桃红姑娘过来传话,说是他昨天晌午去了他兄长曹保正家,恰好遇到了他侄女婿吴武。吴武本来是想要亲自过来和你说这件事的,既然他叔叔曹里长在,便委托曹里长回来后转告你。礼部右侍郎周百仲大人,今日极有可能要来扫盲书院突击巡查,让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往扫盲书院一趟。” “啊?”贾瑞倏然一惊,吓得马上鲤鱼打挺,从被单中坐了起来。 他光着上身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尤三姐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回答道,“现在才刚到卯时二刻,你现在立即进城,怎么都来得及。” 贾瑞遂连忙起身穿衣,待他收拾完毕,想要再像往常一般,搂着尤三姐轻薄一阵的时候,对方却嫣然一笑,及时地退了出去,气得贾瑞恨不得拍打身边桌子。 但一想到,他前几天也是因为尤三姐在关键时候开溜,气得拍案而起,结果却导致手掌巨痛,红肿了大半天,真是得不偿失呀。 于是,贾瑞只好恨恨地说道,“这个小姑娘,一定要浪上人的火来,她却偏又跑了。” 尤三姐站在门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上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事后又不给我一个好的结果,让我也跟着二姐一样没名没份,东躲西藏?” 一提到这个,贾瑞便立即哑火无言了。 尤三姐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从个人感情上来讲,她对贾瑞还是很中意的,但是贾瑞必须明媒正娶,让她做大妇,否则她就坚决不干。 要是换在贾瑞刚穿越过来时,对于尤三姐抛来的媚眼,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说实话,尤三姐这人的颜值,真是太逆天了。 她这种肤浅俗艳的风格,让人简单看一眼,内心就能掀起一阵波澜。 但眼下,贾瑞前途正好,家资又丰饶,尤三姐这般情况,便已经有些配不上他了。 更何况,他刚因为尤二姐退婚这件事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贾瑞那个便宜祖父贾代儒也因为此事,被王熙凤这个小辈臭骂了一顿,受了很大一场气。 就算贾瑞想要把尤三姐娶回家,他祖父祖母二人,也是绝不可能再同意的了。 此外,尤三姐身份低微,贾瑞家中那些貌美妾室,恐怕也不会服从她。 到时候内院之中,战火连绵,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哎,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呀。”思来想去,贾瑞只能颇为遗憾地说道。 既然得不到,贾瑞也无意于纠缠,他决定以后,还是和尤三姐这人保持一定距离好了。 否则,到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悔之晚矣了。 随后,贾瑞便走出内院,告诉刘嫂子说,今日早餐他就不吃了,让焦老汉驾驶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载他进城,赶往扫盲书院。 总体上而言,扫盲书院的发展还算顺利。 因为北平城内的识字辅导机构增多,识字班的招生,虽然也出现了一些困境,二、三期识字班学员毕业之后,四、五期识字班学员人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四期识字班总共三百人不到,五期识字班则更是只有两百零几人。贾瑞遂把这两期识字班的学员,都安排在倒座房那些教室之中。 扫盲书院诸位创院元老,也已经看不上识字班这点仨瓜俩枣的学费收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厉声呵斥 现在扫盲书院的赢利点,主要是商务学堂、音乐学堂和农业学堂这三大版块。 继商务学堂首期学员结业后,三成学员都在薛氏名下商铺落实了工作去向,还有一成学员在郭氏米铺中打下手,实习期满就能正式上岗。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学员,不管是家中大人运作也好,还是个人主动寻找也好,也都在城内其他商铺和店面中找到了活计。 其中有一人,还被某位藩王府大管家看中,应聘进了藩王府做事,月例二两银子不说,年节假日还有赏赐,让其他学员羡慕不已,就此也成为了首期进修班诸多学员中的一个传奇。 据不完全统计,商务学堂首期进修班初始整体就业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可以算是一个比较惊人的数据了。 消息传开来了以后,商务学堂的招生情况更是火爆。 初试报名那天,又有上千人前来报考,负责供应考生午餐的孙大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要不是冬梅帮了她一把手,她就有可能直接歇菜了。 最终,商务学堂优中选优,录取了大概两百名学员,实现学费收入七百余两银子。 因为商务学堂所在那个跨院教室不够,还把原属于音乐学堂的跨院所占据了。 音乐学堂已搬迁至后罩房。这样也实现了男女学员分开,音乐学堂的那些清倌人学员们都很满意。 贾瑞还打算在后罩房那里,新设立一个女子学堂,目前他还在初步构思之中,也和薛宝钗书信往来,讨论了好几次。 因为薛宝钗无意于出任扫盲书院下设女子学堂堂主,这个事情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毕竟,不能借着工作机会,和薛宝钗多接触,他贾瑞也不是吃饱了撑着,还有什么动力来推动这个项目呢? 贾瑞赶到小花枝巷时,时间还早,周百仲大人还没有过来巡查。 贾瑞便在吴武和书高的陪同下,一边就着热羊奶,吃了两个肉馒头,一边听二人介绍周百仲大人过来突击巡查的详情。 书高说,我们也是昨天才打探到具体消息的,说是礼部和顺天府学合作,打算在北平城内,选择三到五家识字辅导机构,树立为行业标杆,进行重点扶持,还要解决贫困子弟无力购买纸笔等问题。周百仲大人这几天带着王恩允教授,已经巡查了十余家识字辅导机构,我们扫盲书院应当是最后一家了。 贾瑞心想,这周百仲大人也真是用心良苦啊,他如果不把这次突击巡查的声势搞得这么大,不把扫盲书院放在最后面视察,自己肯定不能及时得到消息,也不可能特意赶进城里和他见上一面,那他也就再没有机会,向自己泄题放水了。 “众目睽睽之下,周百仲大人究竟会怎样向自己放水呢?” 贾瑞迷惑不解地想着这个问题,连手上剩下的那半只肉馒头,也觉得不甚香了。 本来,面对周百仲大人这次突击巡查,贾瑞还是很有信心过关的。 毕竟,他和周百仲大人早就认识了,还曾有过良好的合作记录哩。 凭良心讲,此次周百仲大人能够获得破格擢升,一方面是因为他有着自身的深厚人脉和长年经营。 但另一方面,贾瑞所主导的基层教育情况调研,也确实给周百仲大人提供了一些加分项。 而贾瑞在扫盲书院大力宣传周百仲大人的助学事迹,也或多或少地提高了周百仲大人的民间声望。 因此,贾瑞觉得,出于这些因素,周百仲大人即便不会公开表扬扫盲书院在推广教化、启迪民智等方面所做出的突出贡献,也至少不会前来故意挑刺,专门寻找扫盲书院的诸多不是吧? 哪里想到,周百仲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刚走进书院办公室,还没有等到王恩允教授将双方身份介绍完毕,从家里特意叫过来帮忙的赵敏、赵哲姐妹二人,也尚未来得及将冰镇西瓜端上来,让诸位大佬先吃上一口西瓜解暑,周百仲大人就对着贾瑞厉声呵斥起来。 周百仲大人对贾瑞的呵斥,主要集中在以下几点。 一是师资力量问题。 扫盲书院识字班,目前除了贾瑞这个甩手掌柜属于国子监捐纳监生,勉强算是半个秀才之外,其他诸如书高、贾芸、吴武、贾菖、詹芒等助讲,除了胡永还相对好一点,他好歹也曾是县学童生,有过科考经历,其他人都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识字班绝大多数助讲连参加科举考试都不敢,可见总体文化水平还是比较低的。 周百仲大人的意思是,即便是经费受限,不能保证所有助讲都有秀才功名,但总要有一两人有着秀才功名,这说出去才像话嘛。 贾瑞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认真聆听教诲,表示今后一定改正。 二是课程设置问题。 扫盲书院识字班的课程设置,都比较浅显,而且较为庸俗。像什么算术课程,占用了那么多课时,反复计算一石米卖多少文钱、一匹布又价值几何之类的问题,这读书人,斤斤计较于这些鸡毛蒜皮做什么? 贾瑞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公开反驳,还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他受到身份所限,总不可能公开唱反调,说周百仲大人说得不对,说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以后就注定要与这些世俗事务打交通,学一点算术没什么坏处。 三是教学内容问题。 周百仲大人指出,扫盲书院识字班的教学内容,都是什么身契、欠契、借条、借据之类,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圣人之言上面。以后教出来的学员,大抵都是一些刁钻狡猾、阴损算计之徒,实在是有负圣人教诲啊。 贾瑞讷讷不能言,心中有苦说不出。 他真是想说,这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被人卖了时,能不帮着数钱,就算是聪明伶俐的人了,哪还有可能去阴损算计他人? 四是学堂设置问题。 周百仲大人毫不客气地向贾瑞质问道,为什么扫盲书院下设了音乐学堂、农业学堂和商务学堂,据说还有可能设立武备学堂和女子学堂,可识字班却始终只是识字班,难道识字班就不能设立一个学堂?这是看不起识字班,还是怎么一回事? 贾瑞连忙表示,设立,一定要设立,他准备即将在扫盲书院下面,内设一个启蒙学堂,专门负责识字班教学。 周百仲大人见贾瑞的态度始终较为谦逊,对于他所提出来的一些质问,也能够表态进行整改,还能当面拿出一些切实的举措,这才脸色和缓了一些,没有先前那么难看了。 王恩允教授这时候见缝插针,开始给贾瑞介绍他们这一行人。 除了周百仲大人和王恩允教授之外,这一行人还包括国子监博士陶锐、礼部主事张酒楼和新任宛平县教谕雷涛。 听王恩允教授介绍说,这些人都至少是副榜举人出身。 贾瑞作为一个捐纳监生,除了向这些大佬们不断打躬作揖之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陶锐博士却是建议贾瑞不必如此拘礼。 他们此次前来,既是突击巡查,也是上门学习嘛。公允地说,扫盲书院还是为北平城内的教化推广,做了很多贡献的。如今满城都掀起了读书识字的高潮,与贾瑞个人的努力很难分开啊。 周百仲大人一听这话,却又不高兴起来,说贾瑞是一个年轻人,才取得了一些微末成绩,切不可褒扬太过,还是要继续历练才行。 王恩允教授则表扬贾瑞勤于农事,西瓜种得很好,这冰镇西瓜也够味。 这本来也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赵敏、赵哲姐妹俩刚把切好的西瓜端上来,王恩允教授可能是因为天热口渴,吃了一瓣,随即说几句表扬语,不过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周百仲大人却也生气起来,说年轻人不读圣贤之书,就想着归隐田园,躺平摸鱼,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大家这才发现,周百仲大人不会是今天吃错药了吧?怎么有事没事,就逮住贾瑞一顿猛批? 这与传说中的明显不一致啊,不是说贾瑞是他的福星,让他的仕途步入了快车道么? 礼部主事张酒楼见现场氛围有些沉重,便开起了一个较为轻浮的玩笑。 他说刚才送西瓜进来的那个女孩子,身材好,腰也细,一看就婀娜多姿,属于上等货色。 张主事还打趣说,贾瑞有如此美女朝夕服侍,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说到最后,张主事还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张主事如此说,贾瑞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但周百仲大人也看不惯,痛心疾首地批评贾瑞太过于沉迷美色,尚未婚娶,就纳了好几房美貌妾室,实在是耽搁了自己的前途和婚配啊。 “你就应当趁着青春年华,刻苦攻读诗书文章,搏一个进士或举人的功名,这才是正理。否则,等到了年华老去,你便要感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周百仲大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着贾瑞说道。 说过这些后,周百仲大人就拂袖而起,带着一行人径直离去。 贾瑞将诸人送到扫盲书院门口,看着他们登上马车,一路驶出小花枝巷,这才抑郁返回书院办公室中。 他今天实在是心情压抑至极,以至于盯着身边赵敏那一对诱人的黄桃轻微颤抖时,也觉得有些没有意思了。 “不是暗示说要给自己放水的吗?敢情周百仲大人兴师动众地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大骂自己一通?”贾瑞心中有些郁闷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弦外之音 贾瑞在书院办公室中想了许久,始终没有头绪。 虽然他内心觉得,周百仲大人此次前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想向他透漏一些什么。 但贾瑞仔细回顾了一番,无论是周百仲大人的表情,还是周百仲大人的动作,貌似都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让贾瑞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难道上次王恩允教授对自己的暗示,只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不成? 或者说,周百仲大人听闻了一些社会上的风言风语,怕影响到他自己的声誉,故而想和自己撇清关系? 但也丝毫没有这个必要啊。 周百仲大人完全可以对自己不理不睬,就当从来没有他贾瑞这个人,不接受贾瑞的赠送和拜访,时日长了,大家就自然能看出双方关系一般了。 何至于要画蛇添足,特意来到扫盲书院一趟,把自己猛批一番呢?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放学后,贾瑞从书院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现如今,扫盲书院的内院之中,已经被划定为行政办公区域,院长及各位堂主,都在这里有着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各位中层管理人员,则是几个人合用一间。 唯一例外的是彩明这个音乐学堂堂主助理,她的办公室随着音乐学堂搬迁,也挪移到后罩房那边去了。 垂花门前右侧,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有一篇文章,简要记载着扫盲书院的创办历史和诸位投资人的姓名、身份。 可以说,每一位扫盲书院学员,都多次看到过这块石碑,也对上面的文字内容耳熟能详。 以至于现在北平城中,薛蟠的名气,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贾琏、贾蓉诸人。 有很多次,薛蟠骑着高头大马,本想要去八大胡同之处风流快活一晚。 结果行至半路上,便有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说这就是扫盲书院的那个创院元老薛文龙,他还兼任着商务学堂堂主,让老百姓的孩子不花多少钱便能读书识字,还给安排到薛氏名下商铺工作,真是一个大善人呀。 这样一顶高帽子戴下来,薛蟠还怎么好意思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去那种风月场所鬼混呢? 他当然只能闷闷不乐地返身回家,转而去欺负房中香菱姑娘得了。 反正香菱姑娘貌美如花,欺负次数再多也不腻。 薛蟠的这种表现,让薛姨妈也很是欣慰,认为这孩子长大了,也成熟懂事了。 薛姨妈甚至还主动提议说,要在必要时,给薛蟠再配一房妾室。 这让薛蟠喜不自胜,岂不是他今后足不出户,也能坐享齐人之福了? 于是薛蟠便也不再闷闷不乐了。 想着才不到一年时间,薛蟠就从世人眼中所公认的薛大傻,变成了老百姓口中的薛大善人?这让贾琏都不禁有些眼热。 他也是候补知府,也想着有一个好名声,说不定今后时来运转,还能捞到一个实职呢? 但石碑既然已经立下,说的也是扫盲书院初创的事情,贾琏也没有脸提议说,咱们把这块石碑砸掉,再把他的名字加上去,重新竖立一块石碑? 这也太夸张了不是? 但贾琏却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根据贾瑞所提出的院务公开的主张,摆出了为民请命的架势,强烈要求在垂花门边墙上,挂一个小黑板,将扫盲书院现有持股元老以及各位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姓名、职务,都公布出来,以便让学员们有所了解嘛。 贾琏的这个提议,有理有据,他又是第二大持股元老,贾瑞也只能被迫采纳了。 就因为这个扫盲书院的管理团队公示,贾琏在北平城内的名气也逐渐看涨,这让贾琏都暗自有些得意起来。 贾琏想着,就凭自己占股比例多,话语权更重,今后只要他来扫盲书院的次数多上一些,未来追上那个薛大傻的名气,根本就不是梦啊! “等等。”贾瑞轻呼了一声,站定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贾瑞突然站着不动,让跟随在他身后的丫头赵敏,一时间猝不及防,猛然间撞了过来,倚靠在贾瑞背上。 贾瑞的思路被打断,让他很是恼火。 但等他回过头来,看到赵敏那俏脸飞霞的娇羞模样时,满肚子的火气也就自然没了。 “哎,美女总是有一些特权的,古今亦然啊。”贾瑞私下里感叹道。 他握住赵敏的小手,好心地询问她有无撞到哪里,痛不痛呢? 赵敏本来是很痛的,但总不可能告诉贾瑞说,她是痛在那个特殊部位吧。 年轻姑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当然只能忍着痛,说不痛。然后便挣脱贾瑞的拉扯,牵着妹妹赵哲的手,小跑着离开了。 贾瑞饶有意味地盯着她那迷人的腰部曲线,脑海之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要多接触几次,这个赵敏一定逃脱不了自己的手掌心吧?” 贾瑞浮想联翩,想着这是连贾宝玉都连声说好、求而不得的人物,贾瑞更是兴奋异常。 “等等,我好像知道一点什么了。”瞬息间,贾瑞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头脑中的思维判断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周百仲大人此次前来,看似说了很多话,主题分散,杂乱无章。 尤其是在后半段时间,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临时起意,跟着别人的话头,略微点评几句而已。 但在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一条主线。 在场其他人,可能不会深想,也觉察不到什么。 但贾瑞作为一个重大利益相关人员,若是也从中看不出蹊跷之处,那就真是太迟钝了。 贾瑞心想,自己在人生阅历方面,毕竟还是经验浅薄,那种闻弦而知雅意的本领,还需要继续修炼才行啊。 贾瑞回家后,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对于家中这些莺莺燕燕们抛来的媚眼,更是完全无视。 那个司棋还想恃宠而骄,拉着他欲行不轨之事,被贾瑞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贾瑞完全心无旁骛,一头扎进书房之中,将今日周百仲大人、王恩允教授等一行人,从他们在扫盲书院出现起,一直到他们离开扫盲书院结束,所有经过,事无巨细,都复盘了一番。 尤其是周百仲大人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贾瑞都仔细回想了一遍。 他终于从周百仲大人的话里面,听到了一丝弦外之音,因为周百仲大人对这一句话,特意多次强调,说了好几遍。 想着自己有可能猜测到今年顺天府乡试的作文试题,有可能借此乡试中举,跨入真正的统治阶层,贾瑞兴奋异常,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以至于他不得不闯入平儿姑娘房中,在她身上一连打了好几次冷颤,这才筋疲力竭地瘫倒在床上,心绪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生可畏 “哎呀,你都差点把我弄痛了。” 平儿姑娘起身擦洗身子时,不免有些幽怨地说道。 说实话,刚才贾瑞那冲进门来满脸激动的样子,差点没有把她吓一大跳。 后来,贾瑞又使足了力气,像是一只下山猛虎,把她一下子给唬住了,也便只好任其施为了。 贾瑞也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有些激动过头了,便搂着平儿姑娘说了许多甜言蜜语,总算把她哄得眉开眼笑。 平儿姑娘随后又叮嘱贾瑞,一定要爱惜身子,切不可胡乱施为,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贾瑞连忙点头称是。 一直等到平儿姑娘睡着了以后,贾瑞才有空闲时间,琢磨着周百仲大人口中所反复强调的“年轻人”或“青春年华”等关键词,究竟对应了“四书五经”中的哪些经典名言。 比如说,孔子在《论语·子罕篇》中就有云:“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大致意思是说,年轻人是新生力量,在将来一定有可能超过前人,鼓励年轻人立足当下,奋发进取,这才值得世人敬畏。 这句话,很好地体现了孔子对于年轻人所寄予的希望和嘉勉。 难道今年的顺天府乡试,作文题目就是“后生可畏”? 再联想到今上三十岁出头,刚即位没几年,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而汾亲王张闻远以及朝中诸多大臣,则大都年迈,各自垂垂老矣。 若是顺天府乡试以“后生可畏”当做题目,显然是意有所指,也符合今上隐藏的态度和立场。 贾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感觉兴奋。 他扳回平儿姑娘的身子,正想要有所作为,却不料把平儿姑娘给惊醒了。 吓得平儿姑娘哇哇大叫,连忙说自己身体不适,把他哄骗到隔壁彩明房中去了。 彩明倒是开心不已。 她一直想着要像坎迪一样,赶紧怀上孩子,对于平儿姑娘给她争取到来的这次宝贵机会,也是心生感激。 “瑞大哥这是怎么了,往常也没见这样急色啊?” 听着隔壁房间所传来的压抑的喊叫声,平儿姑娘很是纳闷,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 她受制于个人阅历,显然从没听说过“权力和地位是最好的兴奋药剂”这一句旷世名言。 贾瑞既然已经提前猜到了乡试作文题目,那么,接下来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就需要围绕着青春年华、年轻有为、后生可畏等关键词,提前写好几篇宿稿,到时候在顺天府乡试考场中,相比其他考生,就能占据极大的优势了。 但是在此之前,贾瑞还得先在家中待上一些日子,扫盲书院的事情也得正常监管。 否则,贾瑞一听到周百仲大人要过来突击巡查,他就立即进城了;等到周百仲大人突击巡查结束,他又立即回到了乡下。 这也有点太明显了吧! 即便众人都在场,也拿不出双方私下里交流沟通的证据,但多少也会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啊。 他们会不会在心里揣测道,是不是周百仲大人提前给贾瑞这厮泄露了一些什么? 兹事体大,哪怕是毫无根据的怀疑和猜测,也是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啊。 鉴于此,贾瑞便在家中,舒舒服服地待了好些天,和平儿姑娘、彩明、司棋、林红玉等人有过多次交手,有胜有负,虽败也犹荣。 在贾瑞的提议下,扫盲书院下设启蒙学堂也正式成立,由胡永担任启蒙学堂堂主助理。 虽然胡永只是一个县学童生,但在现阶段,从扫盲书院诸多助讲中,矮子里面拔将军,也就属他文化知识水平最高了。 胡永本人也非常兴奋,表示他一定会好好干,绝不辜负贾瑞院长对他的高度信任和绝对支持。 除此之外,贾瑞还得装模作样,写几篇其他作文题目的稿子,然后向魏东平、秦鸣奋、傅验等人公开求教,让世人都以为,他也是懵懵懂懂,也没有猜中题目。 这样到时候即使他中举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贾瑞便是这样,在忙忙碌碌之中,度过了炎热的六月。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国子监,参加了由按察司提学副使主持的科考,获得了二等成绩,而且还是二等成绩中比较偏后的那一种。 成绩虽然不显眼,不能和秦鸣奋这种读书种子的一等前列成绩相提并论,但对于贾瑞个人来说,却已经心满意足了。 因为凡是在这次科考中获得一、二等成绩的成员,都有资格参加今年八月份举办的顺天府乡试。 事实上,贾瑞本来不过是一名捐纳监生,在人们的原有印象中,他能考出一个二等成绩,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要是他再前进一步,在科考中拿到了一等,这反而还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岂不是凭空引起他人的关注了吗? 便宜祖父贾代儒也对贾瑞的这个成绩很满意。 根据他的判断,贾瑞在今年八月份乡试中,想要一举得中,还是有一些困难的。 他当初之所以给贾瑞捐纳了一个监生资格,也是想让贾瑞先熟悉一下科举考试,碰一下运气。 真要考上了,那自然是意外之喜,没有考上也实属正常,没有必要悲伤。 反正下届乡试还有机会嘛! 贾瑞私下里所写的一些文章,也被贾政、贾赦等人拿过去看了。 贾赦不学无术,看不出文章质量高低。 但贾政却是在诗书中浸淫了许多年,自然能看出贾瑞的写作水平一般,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考中吧,但终归还是希望太小了,根本就不值得关注。 既然如此,贾府的诸多上位者,便对贾瑞参加此次顺天府乡试这件事情,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心。 相反,众人还巴不得贾瑞参加这次乡试,等到贾瑞科举落榜后,大家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贾瑞来开涮了。 这其中,尤其以王熙凤的心情最为迫切。她现在对贾瑞充满了恨意。 要不是贾瑞,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等不到出生。这样的话,她王熙凤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尤二姐提前流产。 然而现在,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涉及到贾氏一族开枝散叶,也涉及到了人命官司,王熙凤也不敢轻易动手脚。 万一被发现,她八成要被贾府扫地出门,娘家人都不敢出面帮她说好话。 就说王夫人,对赵姨娘的儿子贾环恨得牙直痒痒,不也啥都没做成,看着他长得这般大了? 因此,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能保证绝对安全,王熙凤可不敢轻举妄动。 此外,她不再负责管理荣宁二府内宅之事,有很多手段也就不方便施展了。 王熙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孽子,躺在尤二姐怀中一天天长大,她的内心之中充满了苦涩和愤怒。 “贾瑞,咱们走着瞧。等你乡试落榜后,我再和你算账不迟。”王熙凤在心中发恨道。 第一百五十章 八月秋闱 七月立秋以后,天气逐渐变得凉爽起来,便陆陆续续开始有各地秀才、生员进京赶考。 顺天府乡试明显不同于其他行省的乡试。 一来,是因为地处京师重地,大周朝的权力、文化中心之所在,所以备受世人瞩目,被广泛视之为次年春闱会试的一次预演。 二来,除顺天府所辖各州县秀才、生员之外,因直隶行省在直隶总督驻地保州府不设贡院,因此,直隶行省诸州县秀才、生员也都在顺天府参加乡试。 此外,各地贡生、监生以及众多王公贵族、高官显宦子弟,在符合一定条件的情况下,也都不必返回原籍,可以就近参加顺天府乡试。 这就导致顺天府乡试的考生规模远超一般行省,考生人数动辄高达数千人之多。 再加上这些人所携带的家眷、奴仆,以及闻讯而来,打算趁顺天府乡试小赚一笔的各路生意人士,一时间人声鼎沸,使得整个北平城热闹了一倍不止。 如大名鼎鼎的广陵瘦马,就兵分两路,分别赶往顺天府和金陵,专门针对参加顺天府乡试和南直隶行省乡试的读书人,开展了一系列的优惠活动。 在家族长辈们的告诫中,不知道多少优秀学子就此陷入情感罗网之中,终其一生都无法自拔。 贾瑞在北平城里故意晃荡了十几天,积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如诗会、文会、老乡会等,结识了许多狗朋狐友,也凭借从上一世抄袭而来的几首诗词,获得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名声。 此外,贾瑞为了自证清白,还心甘情愿地交了一笔智商税。 魏东平是上一届南直隶乡试头名解元,要不是因为他一心要娶颖楠姑娘,为了向自己的长辈们展示肌肉,故意缺席了上一次会试,或许早就高中进士了。 他不必参加此次顺天府乡试,但他也没有闲着。 反而利用这次机会,猜测了五十道有可能出现在此次乡试中的作文题目,并撰写了范文,然后印刷出来,命令仆人们到处兜售。 魏东平手下仆人要价还颇高,一份十两银子,概不讨价还价。 贾瑞翻阅了一下这本范文集,文章确实写得很规范、很不错,但出题质量却不敢恭维,要么是往年旧题,要么就是魏东平这厮胡编乱造出来的。 贾瑞也花钱买了一本。 一则,他也是想参考一下魏东平的解题思路和行文技巧,二则,他也是想把自己摘出去。 让众人都知道,他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所以才急着临时抱佛脚,连魏东平这厮的押题文集都要拿来学习一遍。 随后,贾瑞才回到昌平乡下。 他要躲在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好生琢磨一下“后生可畏”“青春年华”等作文立意的最佳写法,搞几篇好一些的宿构之作。 尤三姐在昌平乡下这处农家小院之中等待了许久,有好几次她都坚持不下去了,想着是不是就这样放弃算了,回到城里和她母亲尤老娘作伴去。 他贾瑞看不起人,不愿意给自己一个长择,难道自己就嫁不出去了? 尤三姐还真就不相信这个邪。 她依稀想起了几年前,在老娘家里拜寿时,所见到的那个英俊小生。 那样一个极标致的人,本来也是一位如意郎君,可惜萍踪浪迹,三天两头总是见不到人。 要不然,谁还会来打你贾瑞的主意? 然而,一想到贾瑞所亲口承诺的亩产千斤的这张大饼,尤三姐又有些犹豫了。 贾瑞要真有这个本事,怎么都会得到朝廷重赏,到时候少不了会得到一个官做。 自己官太太不做,去跟着那个柳湘莲风餐露宿,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于是,尤三姐的内心便安定下来。 她想着土豆的长势正是旺盛,都快要到达收获的季节了,不信你贾瑞不抽空过来亲眼照看? 尤三姐便在这般日思夜想之中,总算把贾瑞给盼望过来了。 她正想着,自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衣着暴露一些,让贾瑞深陷情欲之网、无法自拔好呢? 还是故作高冷、摆足姿态,让贾瑞心生悔意之后,再略施小计、引其入彀更好呢? 结果却发现,情形似乎有一些不对呵。 贾瑞这次自从返乡以后,便一直龟缩在书房之中,始终闭门不出。 尤三姐打着端茶送水的借口,上前敲了好几次门,但贾瑞却只是打开一道门缝,从尤三姐手中接过茶盘,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房门关上。 她本来还想着要在书房之中,轻解罗裳,让贾瑞丑态毕露。 结果呢,她现在根本连书房都进不去了。 这让尤三姐又羞又急,却又感觉不可思议。 贾瑞还在书房之中,临时设立了一张床铺,晚上就在书房里面休息。 他现在一日三餐都在书房之中解决,上厕所也依靠马桶。 总之,这个书房除了贾瑞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贾瑞也绝对不走出来。 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在书房里面捣鼓了一些什么。 这样一直等到八月初,贾瑞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和往常相比,他的身形略显清瘦单薄了一些,显然他这次确实在科考复习上用功很深。 但尤三姐还来不及和贾瑞调笑几句,他便坐上了焦老汉的马车,又再次进城去了。 尤三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入贾瑞书房中巡视了一遍。除了闻到一股浓厚的纸张焚烧的味道之外,倒是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这让尤三姐头一次对自己的颜值,丧失了以往的那种高度自信。 但她随后又强颜欢笑,开解自己道,这个贾瑞肯定是故作姿态,玩着欲擒故纵这一套老把戏,等到他下次再来,肯定就会固态萌发了。 贾瑞无意关注尤三姐的这些心理情绪变化,除了因为自己无法给出尤三姐长择,所以不愿意招惹她之外,更主要的还是顺天府乡试的沉重压力。 虽然他貌似占据了先机,从周百仲大人口中,提前得知了此次乡试作文的大致范围。 但问题是,他也不能保证乡试作文题目就一定是这个? 万一周百仲大人真就是随口说一说呢? 万一周百仲大人虽然有心拟定这个题目,但却被今上否决了呢? 一直等到朝廷正式下文通告,任命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余慎行大人和翰林院庶吉士钟涛大人为本次乡试主考官,二人参加“入帘上马宴”之后,立即身着朝服,进入贡院、考场封锁之后,贾瑞才算是放下心来。 想来以周百仲大人的个人影响力,是能够将他的个人观点,传达给这两位主考官的。 更何况周百仲大人还是翰林院庶吉士钟涛大人的房师,二人之间尚存在着师生之谊呢。 而随着考官锁院,这次八月秋闱的帷幕便算是正式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