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灭怨师》 第1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 “嘀嘀嘀——男主封夜死亡,心愿一:阻止封夜称霸武林——完成;” “心愿二:阻止封夜和池小小在一起——完成;” “心愿三:感化封夜……算……完成吧。” 一大波功德袭来,砸得系统1105头有点晕,完全消化后,才定下心苦口婆心劝慰道:“昭昭,虽然这次任务是完成了,但其实许愿人是不太满意的,她的第三个心愿是感化封夜,你把他给杀了,总归太血腥了。” “血腥?他为了正名,亲手杀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养父母,不血腥?他为了白月光,欺骗许愿人的感情,偷了人家的祖传秘籍,还将人丢下蛇窟,受尽撕咬而死,也不血腥?” 1105一时哑口无言。 “我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还不算感化他? 好像有点道理……1105挠挠头,好在,好在……昭昭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将封夜的尸体火化,捧着骨灰坛找了家寺庙供奉,并且给了足够的钱,让寺庙里的僧人为其念经超度,一年感化不了就十年,十年不行就百年,再感化不了,也都成灰了,谁在意? 封夜:……(我真是谢谢你!) 1105暗搓搓地想:原来这恋爱脑的许愿人压根也没希望哪个女人能替代她,想方设法让封夜爱上她,然后再感化他啊,难怪之前那么多的灭怨师们都失败,封夜压根不配被温柔对待。 “下一个。” “好,下一个——”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一团白雾由远及近,幻化成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眼前的女孩头发枯黄,双目无神,厚厚的镜片也难以掩盖其下厚重的黑眼圈,她的脸很小,稚嫩的脸表明她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她站在那儿不一会,胸口的血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 原来是被人刺中心脏而死。 年轻的女鬼絮絮叨叨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很努力,我也有自己的梦想,我没有伤害任何人,可到了最后,我就像一堆垃圾被丢弃,被所有人唾弃,再没有人想起还有我这个人……” 昭颜伸手:“把你的手给我,我来帮助你。” 年轻的女鬼愣了愣,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表情明明很冷淡的一个人,她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星点温柔,那是她生命里遇到的久违的善意,她不由自主地将右手伸了出去。 冰冷的指尖接触的一刹那,如潮水般的记忆一下子涌入昭颜的脑海。 年轻的女鬼名叫许昭,许家在a市勉强算是个二流的豪门,她上头有三个哥哥,许父许母盼女心切,许母终于在40岁时怀上了双胞胎,生下了许娇和许昭。但许娇和许昭的家庭地位却天壤之别,刚出生时,许娇就是白白嫩嫩的小团子一枚,任谁看了都喜欢,相比许娇,许昭则普通了很多,头发稀疏,肤色泛黄。长大了些就更不用说了,许娇从小美到大,连小时候玩过家家,都是被别人抢着做新娘的,三个哥哥把她更是化身妹控,各个讨好争宠。那时候的许昭在干嘛?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换了又换。 外面的人都知道,许家的两个女儿就像是两个极端,大女儿许娇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名媛,她优雅美丽高贵,追求者无数;小女儿许昭是个心理有缺陷,安静得有些过头的小透明,就连许家父母和哥哥们也这么认为。 本来,许昭并不在意这些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她确实不如姐姐开朗活泼,美丽动人,可她喜欢学习,每每沉浸其中,破解出一道难题,总会让她获得无限的满足感。 可偏偏在高中时,发生了改变。 许昭和许娇就读同一所精英贵族高中,许娇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校花,有无数的追求者。许娇似乎对谁都很温柔多情,追求者们经常为了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这也惹怒了这些追求者们的爱慕者。许娇有追求者们保护,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还能促进一波感情交流,而遭殃的就变成了同一个班的许昭。 许家只能勉强算上二流豪门,而这所学校的学生哪个不是身家显赫。许昭不是被那些丧失理智的爱慕者们围堵扇耳光,就是被恶作剧锁厕所,每次都会被放下狠话——让你姐姐离xxx远一点,要不然,我弄不了她,我还对付不了你吗? 许昭确实安静不爱说话,但她并不代表她怯弱。 遭受了针对,她曾经第一时间去求助学校。学校找那些学生谴责谈话,过后就是更厉害的报复。 她也去求助许父许母,但刚开了个头,许父就会皱着眉头指责:“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理由,你连和同学好好相处都做不到吗?你应该跟娇娇好好学学,不要只顾着死读书,也要多交际交际,多交些朋友,不要只会给家里添麻烦。” 她也去求助过她那位活泼开朗的好姐姐,许娇在看到她受伤的身体时,表情每次都心痛到无以复加,转过头就去找男主男配们撒气说以后不要往来了,害的爱慕者们把她的姐姐打了。男主男配们都还是高中生,还没有继承家业,没到天王凉破的吊炸天程度,但是不影响他们嫌弃那些爱慕者的同时,也嫌弃许娇有个整天搬弄是非的妹妹,甚至于还觉得许娇对她太好了,太关心她了,对她莫名的吃醋?!对她越发不喜。 所以,女主的替她出头就是害的她被男主男配的爱慕者们更加狠烈的报复,害的男主男配们各个不待见她,他们的粉丝团不待见她,连带着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不待见她。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根本没办法好好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实在没有办法,她想到了向哥哥们求助,她只是不想挨打,不想有人打扰,好好学习而已。那天晚上,许娇气哄哄地冲她哭喊着:“我已经和厉衍分手了!你满意了?你想我怎么样?你难道看不到我很痛苦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许昭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挨揍的是她,忍受同学们冷暴力的也是她,为什么反过来,好像变成了都是她的错。原来哥哥们调查了这件事,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本是去找那几个下手的女孩们警告一番的,结果发现她们各个背景深厚,不比许家差。又想去找厉衍,可惜厉家是一流豪门,他们更够不上,最后只能找了许娇,委婉地表示能不能让厉衍处理这件事,毕竟她跟厉衍之间的事情,总不能一直连累妹妹许昭挨打吧,好歹也是许家人,于是就有了许娇近乎崩溃的流泪谴责。 许娇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无辜的模样让哥哥们一下子自责起来,又有些责怪许昭,不就是女孩子之间的一些争风吃醋,恶作剧吗,能有多严重?她就不能忍忍吗?害的心爱的娇娇都伤心了。 从那以后,许昭就知道,许家是靠不住的。 许昭想到了转学,可父母不同意,学校也不同意,毕竟她当初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这所学校的,而许娇是仗着她的光,才能破格被录取的。许父当初倒是想捐个图书馆把许娇塞进来的,但是这所老牌的贵族学校不缺的就是捐助,许娇能进这所学校的前提就是她进这所学校。 周而复始,她死心了,谁也不求,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一方面尽量躲着这些人走,另一方面用零花钱和周末的时间去报了拳击班。既然他们妨碍到了她的梦想,那她就亲手搬开这些阻碍。 可随后的一次绑架,却将她的人生彻底击碎。 第2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 她坚持到了高考结束,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宛若新生,她似乎能看到大洋彼岸,那所她心仪已久的大学在朝她招手,她终于可以摆脱这里的纠缠,全身心地投入到学术中去。 可再度醒来,她的双手被绑,坐在一个空旷的仓库里,耳边传来了许娇的哭泣声。 她们被绑架了。 绑匪们是许娇的一个情敌雇来的,本来目标也是许娇,可偏偏那天,许娇非要拉着她一起走,结果她被绑匪们一起绑了过来。 最终,她为了许娇挡刀而死。 她下葬的那天,她的父母,哥哥们发表了两句惋惜,随后就忙着安慰起哭得差点昏厥的许娇。 许父说:“娇娇,你别难过了,昭昭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代替她的一起活下去。” 许母说:“娇娇,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该疼了。” 许家大哥说:“厉珩,你一定要好好对娇娇,我们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因为你而死了。” 许家二哥无声地拍着许娇孱弱的双肩,眼底的担忧不言而喻。 许家三哥根本没有来参加葬礼,大概在他心里,这个沉闷的妹妹,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哪里比得上他的娇娇可爱让人心疼。 而那个被争风吃醋的男主也抱着许娇道:“娇娇,你妹妹的死让我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不能失去你,你都不知道当时刀刺向你的那一刻,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幸好,幸好有她,替你挡了一刀。娇娇,我爱你——” 之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事业、生活,并且讳莫如深地忘记了有个女孩因为他们而丢了性命,他们怕唤起不好的记忆,害的娇娇伤心,而许娇……大概是为了心里的那点愧疚吧。 回忆到这里,女鬼流下了两行血泪,哪怕被这样对待,她的眼底依然没有恨意,喃喃道:“心脏被刺中……很疼很疼!” “你能替我消除怨念吗?” 昭颜点点头,一道白光闪过,许昭的魂魄已经被暂时封存在了她掌心:“好女孩,好好休息下,等我。” 1105纳闷:“昭昭?”如果不是见她上个位面这么生杀予夺地杀男主,弄残女主,它真的要相信它的昭昭是一个温柔无比的人了。 “她的眼底没有恨意,大概是意难平吧。” 1105:?? 昭颜:“她是被至亲的人拉过去挡刀的。” 1105:“啊?可她刚才没说啊……她,她……” 1105:“那她的心愿是?” “她不想活的时候默默无闻,也不想死了被人一笔带过,她明明有更好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大概在她死后一个月,她以高考726分的成绩,全市第三的成绩被青大录取。这还是在她偏科的情况下,她的数学物理理综都是满分,她的梦想是能成为一名物理学家,做喜欢的学术研究。” “那她的大功德是?” “如果她没死,a国的军事水平至少往前推进十年。” 1105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扭了扭肥胖的蛋形身材,卖萌道:“昭昭,其实除了学习,我们还可以谈个甜甜的恋爱。” 昭颜:??(这弯转的,有点跟不上你节奏) 1105哂笑:“这么好的基因,不要浪费了不是?”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是恋爱脑的,你跟我说谈恋爱?! “投放吧。” “好!”就当她答应了。 昭颜刚睁开眼,一盆水就迎面倒了过来,真是浇得她透心凉。水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到地砖上,伴随着周围刺耳的嘲笑声,谩骂声。 昭颜扯了扯嘴角,一阵疼痛传来,脸上怕是也受了伤,她眼神幽暗。 1105有些心颤:上个伤害过她的,已经被她强制成佛了。 “许娇那个小贱人,敢跟我抢厉少!她以为有厉少护着她,我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书呆子,告诉你那个到处留情的好妹妹,她要是再纠缠——啊!” 一声尖利的叫声,直接划破狭小的公厕上空。 许昭一把揪住为首女孩的长发,毫不留情地拉向自己了,同时借着力道站起身,凑近道:“冤有头债有主!大清早亡了,还搞连坐那一套,怕是不太合适吧。” “喜欢透心凉的感觉是吧?我成全你。”许昭一把夺过旁边小太妹手中的水桶,自上而下,将她浇了个透,把空水桶砸向了一旁的墙角,顿时水桶摔了个稀巴烂,可想而知其力道。 “晴姐!”一群小跟班见局势瞬间就反转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投鼠忌器了,这梁以晴可是梁家的大小姐,梁家仅次于厉家,这也是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许昭的原因之一,还有个原因自然是她们也不是头一回这么欺负许昭了,连许家自己人都不帮着许昭,她们还怕什么?可眼下,形势逆转,换成梁以晴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小贱人!你竟然敢这么对——啪——啊!许昭我要杀了你!”梁以晴的左脸颊多了一个巴掌印。 “骂啊。” 梁以晴双目充血,怒目圆瞪:“草你——啪——”左右对称了。 “你你——”刚抬起手,又被扇了一耳光。m.. 其实,原剧情中许昭并不怯弱,就是在这次被打之后,自己报了拳击班,虽说没有像她如今这么以暴制暴,但是也进行了正当防卫,避免了自己人身损伤,但对昭颜来说,还是太温柔了。 小跟班们终于耐不住了,冲在最前面地想要扯她的胳膊,被她一脚正中小腹,疼地趴在了原地,其他人倒是一时之间失了方寸。 明明可以一招制敌,为什么要姑息纵容,应该让这些温室里的花朵提前遭受下社会的毒打。 朝着对面的三人,许昭一把把梁以晴扔过去,四人滚作一团,躺在地上哀嚎。 许昭转了转手腕,刚想要不要再来个完美的收尾。 “啪——砰!”公厕的门被踹开:"谁t占着茅坑不拉屎!" 第3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3 这是学校西门外的一个公厕,西门外没有什么商业设施,最近前面的道路在施工,碰巧这时候又是上课的时间,几乎没有人会来。 门被踢得颤巍巍的,终于不堪重负倒下。 进门的两人原本骂骂咧咧,看到里面躺着东倒西歪的人,一下子也愣住了,但随即反应过来,这种场景他们可不陌生,应该说在英华高中并不陌生,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这是哪个倒霉蛋被针对了? 倒霉蛋许昭刚扔了人形拐杖,这会儿还有些站不稳,扶着墙缓缓起身。 厚重的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一边的镜架已经断了,马尾被扯散开,从头发丝到身上,全身湿透,门一打开,秋风袭来,瘦弱的小身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麻烦让一让。” 程逸和周驰稍稍侧身,这才看清了她脸上的伤,额头磕破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上布满十几个指甲印,有些已经渗出了血,侧脸有划痕,大概是镜架划伤的。 虽说他们也经常干架,但看到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狠,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更何况,这个女孩瘦弱的身形,对上七八个比她高大的女孩,这战况也太激烈了。 许昭是走出去才发现,原来门口还站着个人的,她抬头朝那人看去,阳光下,那个人深刻而毫无瑕疵的脸庞就像精心雕刻的艺术品,璀璨而夺目,他斜眼睨过来的时候,眼神淡漠,透着几分不耐烦。 【额……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跌落尘埃,真是鲜明对照组。】1105忍不住感慨了声。 擦肩而过。 【滴——触发许愿人心绪波动,心愿二:如果可以,麻烦以后尽量帮一下顾云璟。】 许昭:谁?哪位? 1105:【刚跟你擦肩而过那位。】 然后晃荡在最后的顾云璟,见刚才往外挪动步子的小可怜突然顿住了脚步,还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擦——这是什么女中色鬼,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看美男?? 许昭是不知道他什么中二想法,盯着那张皎皎月光般美好的精致脸庞,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心里问了句:“你确定他需要我帮助?是不是主谓宾搞错了。” 1105义正言辞:【没错!】 许昭:“原身跟他有交集?” 1105刚要开口,就听一道尖利的女声自身后传来:“许昭!你个小贱人,还敢还手!看我今天不弄死你!”说罢,三三两两的女生就要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许昭闭了闭眼,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她想结束?只是被人打断了而已。 要不继续? “滚!” “顾……顾云璟!你,你怎么在这?” 梁以晴这才定睛看清楚来人,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如刺破的皮球,泄了气,步子不自觉地还往后退了两步。 顺着顾云璟的目光,墙上明显的黑粗字体——男厕。 你瞎还是我瞎。 “白痴!” “顾云璟,你怎么骂人!” 1105在脑中疯狂输出:【啧啧……真是双标狗,准许你动手打人,还不允许别人骂人了?这位梁大小姐脑子有坑。】 “赶紧滚!”老子要放水! “你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我已经不喜欢你了。“确切说是不敢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厉衍!”梁以晴壮着胆子喊出声道。 “丑八怪,有空照照镜子。”顾毒舌一开口,生生破坏了天使小王子的美貌。 许昭就见刚才还凶悍得不行的梁以晴,肉眼可见地红了眼眶,气急败坏地跺脚道:“顾云璟!你你……” 顾云璟显然对这种复读机失去了耐心,冲程、周两人使了个眼色,就见程逸直接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梁以晴就往旁边扔,一点不怜香惜玉的那种。 为了避免同样被扔,一群女生都一窝蜂散了,连趴在地上哀嚎的梁大小姐也没顾上。 刚刚不可一世的梁大小姐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尤其是之前还被许昭一顿反击。 比惨,两人伯仲之间。 “什么毛病,爱蹲男厕所。”顾云璟嫌弃地撇撇嘴,对着梁以晴那伙,也对着她。 许昭莫名地觉得,他未出口的下一句应该是——一群女流氓。 走出公厕,许昭本想回家的,现在这副模样,还上什么课,可惜她被拽出来得太急,手机钱包还都在教室,步行到许家别墅,恐怕得走到天黑。 没辙,只能先回教室拿钱包和手机。 路上,许昭回放了原身的记忆,才终于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几处联系。 她现在被投放的时间段是高二的下学期,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欺凌,在求助无门后,上个月她刚刚拿压岁钱报了拳击班。今天被梁以晴等人抓进厕所的时候,她激烈反抗了,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她还是被修理得很惨,如果不是顾云璟等人的突然出现,她没有机会趁机逃走。 之后还有件事,顾云璟无意中替原身说过两句话,哪怕并不是替她出头,但在原身最无助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一点温暖,这也是原身想要回报他的原因。 至于帮忙——许昭在脑海中翻看了下顾云璟的资料,军政世家,三代独苗,她实在看不出来,她这个泥菩萨身份哪里有机会帮到他。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许昭还没到教室,就看到了一男一女站在楼梯口,女的长得着实不错,清纯挂的,温温柔柔,有点国民初恋的味道,正是原身的姐姐许娇,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存在。 许娇害羞地将头靠在厉衍的胸膛,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推搡着眼前的人,轻声道:“阿衍,别这样,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找昭昭比较好,我很担心昭昭——” 男人背对着她,但看姿势,估计是撅起了对方的下巴,想要一亲芳泽。.. 结果,许娇一抬头,错眼就看到许昭鬼鬼祟祟地站在转角的阴暗处,死死地盯着自己,披头散发,犹如女鬼,吓得她一哆嗦,赶紧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啊!阿衍……” 女鬼许昭:…… “你就是这么担心我的?”许昭从阴暗处走出,带着一身的伤和疼痛。 “昭昭!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许娇瞪大了水一般盈盈的双眸,一脸不可置信,顷刻间红了眼眶。 要不是身边的男人半搂着她,许昭相信她可能随时会激动到晕倒。 “旁边的同学没人告诉你,我被梁以晴带走了吗?” 许娇娇娇弱弱道:“嗯,我刚才课间出去了下,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你同桌跟我说,你被隔壁班的梁以晴叫走了,可能有事……” “是叫走么?不是七八个人单方面地拖拽我?” 许娇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急切地解释道:“昭昭,我想去找你的,可是我没有找到,所以才找厉衍帮忙。” “嗯,那现在你知道了,我被打了,你要替我出头吗?” “昭昭……”许娇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次昭昭就较真了呢。 许娇为难地咬了咬唇:“昭昭,你要知道,梁氏不是我们许家可以得罪得起的,我如果为你出气,爸爸会很为难的。” 1105:【瞧瞧……真是温柔善良、顾全大局的好女儿。】 许昭嗤笑了声:“我能挨打,不都是因为你抢了梁以晴的男朋友吗?” 没错,这位厉少花名在外,在一见钟情许娇之前,号称女朋友从未超过一个月,梁以晴就是他的前任。 “我是受了你的牵连。” “昭昭,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没有,我只是……”许娇明显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最后千言万语化为无声,挥着小粉拳直接打向了身旁的男人,“你放开我,都是你,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我们分手吧!你害得我最爱的家人被牵连……” 作为男主的厉衍,自然有一副好相貌,霸道总裁犯初具雏形,刀刻般的轮廓自是必不可少,此刻怀里的人一生气,幽深生冷的眸子立刻转向身后的许昭:“娇娇这么担心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让她伤心难过!嗯?” 1105差点笑疯,这个“嗯?”实在太有代入感,霸道总裁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 第4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4 “让她伤心难过的难道不是你吗?厉大少爷。还没有和梁以晴分手,就招惹我的姐姐,让她被迫成了别人口中的小三。自己惹了一堆风流债,却没本事擦干净屁股,害得她的家人跟着遭殃,你除了会抱着女人轻声安慰,你还会干什么?哦,你还会威胁受害者。” 许昭低沉的声音略显沙哑,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许是许久没有被人这么顶撞了,厉衍英俊的脸庞瞬间有些扭曲,握在许娇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阴冷的目光像是要刺穿眼前的人。 到底还是太年轻,还没有几年后会掩藏自己的心思。 “你……昭昭,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阿衍。”许娇一脸的不赞同,惊诧地望着许昭。 “阿衍也不想的,你,你明明可以不跟她们出去的……” “不这么说,怎么说?说我的姐姐心甘情愿知三做三?难道还是我自己犯贱,主动跟着她们出去的?每次我被你们牵连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他的怀抱里寻求安慰,还是在保健室里,帅气的校医面前说着自己有多为难!” “许娇,扪心自问下,你有真心关心过我吗?真是讽刺!你被他们保护得滴水不漏,而我这个无关的人却每次因为你而被打得鼻青脸肿。你无辜,你善良,天真无邪,那我呢?我就活该因为没有三头六臂,打不过七八个人而被打。” “父亲说是我的问题,是我太木讷,不擅与人交际,得罪了别人,让我多学学你;你跟我说,是许家不够强大,不能为我出头,让我忍忍。可是,这件事的起因难道不是你么?凭什么要我去承担别人的怒火。” 许昭的眼眶越说越红,不得不停下深吸一口气。 她不想这样,可再度身临其境,原身的委屈、难过、消极的情绪全部泄露了出来,这是她上辈子的怨气,只恨她当时太弱小,无力反抗,受制于这身体条件,受制于许家。 许娇被她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吓住了,一下子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而厉衍关注的重点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声音阴沉道:“怎么,你还在跟范之昂纠缠?” 许娇仿佛一下子被踩到了痛处:“我跟他怎么了?范医生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有什么梁大小姐,陈大小姐!你到底有多少个前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原本的王霸之气一下子弱了下来,厉衍强行抱着许娇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都是过去式了,娇娇,我现在、以后都只喜欢你一个!” “我不听,不听……”许娇奋力挣脱开他,转身往楼梯跑去。 “娇娇!”厉衍一想到她有可能又去校医室找范之昂,一阵气急,赶忙追了上去,两人在楼梯拐角处纠缠着,为了阻止她离开,更是从原本拉着她胳膊,直接上手抱住了她,两人沉浸在了美好中。 “哇喔……”教室里传来阵阵惊呼声。 这节课是自习课,本来就很安静,走廊动静又那么大,早就引起了围观,个个伸长了脑袋,往窗口凑,扎扎实实看了场好戏。 许昭瞥了眼忘我的两人,神情冷漠地走进教室。她的座位靠窗,在里面,还没等她开口,同桌的女孩自动站起身,讷讷道:“许昭,你进去吧。” 许昭点点头。 “那个……你不要难过了,是他们不对。”同桌的女孩叫沐芊芊,圆圆的脸蛋,看上去乖巧得很。 许昭愣了愣,可能是她现在的模样太惨,刚才在走廊里那番控诉又太委屈,到现在眼眶都是红的,让大家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小可怜。 扫了眼周遭,收到一波同情。 这一出原本也发生过。原身逃出来之后就楼梯口碰上了那两人。还没等她开口,许娇就扑了过来,抱着她哭诉自己有多着急地找她,多心疼她,然后就拉着她离开了学校。 一个是楚楚可怜,温柔美丽的校花,一个是木讷沉默,被校花保护着的小透明,而且她的惨样没有出现在同学们面前,被许娇直接拉走了。 大家听到的是校花的啜泣声,声声的关切,而许昭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所以那时,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校花那边。 而如今,她不仅没被许娇拉走,还站到了楼梯口,透过窗口就能看到的位置。 她本来就不如许娇发育得好,160不到的身高,瘦瘦小小的,如今,校服凌乱浸湿,头发贴着头皮,往下滴着水,还混着额头上的血,一张脸青青紫紫的,走路一瘸一拐,以前只是长相普通到透明,眼下说她是刚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都不为过。 温室里的小花朵们哪里见过这架势,不少都被吓到了,再听到她刚才在楼梯口的质问,仿佛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 是啊,他们怎么会因为校花哭两声就觉得善良了呢?如果真的善良,亲妹妹被打成这样,她怎么还有心情打情骂俏,和他们的男神,抱得难舍难分。 不就是不在意么?全校都知道,她现在是男神心尖尖上的人。梁家虽然大,但大得过厉家? 眼下再看许昭,有些人就觉得她实在太可怜,以前觉得有个校花姐姐,又温柔又懂得关心人,现在看来幸好父母只生了自己一个。 “我帮你和老师请假,你,你好好休息。”沐芊芊也是这么想中的一员。 “好,谢谢。” 实在是身上太疼,许昭索性连书包都懒得拿了,直接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和钱包,就走出了教室。 迎面遇到刚才公厕里的三人,顾云璟不是1班的,他在3班,平时会经过1班。 楼梯口的风有点大,浑身湿透,冷得她瑟瑟发抖,许昭咬着苍白的唇瓣,纤细的手臂慢慢地,用力地环住自己,尽量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1105:【嘤嘤嘤……原主好可怜……】 许昭:闭嘴吧,现在是我! 1105:【天道好轮回,昭昭好可怜……为毛好想笑,哇咔咔……】 许昭:…… 程逸和周驰见这模样,赶紧侧了侧身,许昭缓步走过。 突然,一只拿着外套的手横在许昭眼前。 “哎,哎——顾少,我的校服!”周驰喊了声。 许昭偏了偏头,坏掉的眼镜架东倒西歪地挂在鼻梁上,眯着眼,迷茫又空洞。 许昭:没这一出吧? 1105仔细翻看:【昭昭,上一次原身直接被许娇拉走了。】 顾云璟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觉得这个身影有点太孤单无助,偏还一身的倔强。 “谢谢。”许昭低了低头,伸手接过,形势比人强。 等人走远了,周驰才一脸苦相道:“顾少,那是我的校服……” “我没穿外套。”顾云璟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就当日行一善了。” “也是。人家小姑娘什么也没做,被折腾成这样,哎——”程逸拍了拍周驰的肩膀叹道。.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就在她之后,原想直接过去的,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出。 “厉衍就是个孬种。”周驰直接戳破。 “嗤……厉家现任当家的又不是他爹,以为有多了不起?” 天王“梁”破?还得看厉家当家愿不愿意。 第5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5 许昭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除了佣人,主人都不在。 许父和许家大哥二哥在公司上班,三哥在国外留学,许母有牌局。 佣人们看到她这副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比之前几次都严重些。这许父许母都不在意,自然轮不到她们去多嘴,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只要牢记这个家里最重要的就是娇娇小姐。 许昭旁若无人地上了楼,洗澡,将自己收拾干净后,拿着药箱给伤口上了药,这具身体实在太废,不一会已经困得不行。 她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佣人说老爷找她,让她下楼。 餐厅里,许父坐在主位上,许娇正趴在他肩膀上说着什么,逗得许父开怀大笑,许母也凑上前打趣,捏了捏许娇的鼻尖。另一侧的许家二哥面带微笑,宠溺地望着疼爱的妹妹,这样的温情脉脉,许昭何时拥有过。 她一踏入餐厅,众人的笑容立马收敛了些。 许昭仿佛没看到许家人脸上的表情变化,面无表情地在熟悉中的位置坐下,那是个最边缘的位置,和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一样。 “咳——”许父皱着眉头道:“我已经听娇娇说了,你又被梁家的那位大小姐打了。你没事就躲着她点儿,别老是杵在她跟前。因为娇娇和厉少的事,她心里不痛快,正愁没人出气,你偏还木讷地往她跟前凑。这次,害得你姐差点和厉少分手,你下次不能这样莽撞了。” “爸爸……”许娇似是娇羞地瞪了眼许父许母。 “害羞什么,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厉家大少看上了我们家娇娇,还是我们娇娇有本事,能得厉少青睐。”这让许母最近在富太太圈春风得意得很,这厉少可是对他家娇娇情有独钟。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家娇娇当然是顶顶好的!别说厉少,就是再厉害的人,也配得上。”许家二哥许从宣认同道。 “对对,娇娇可是我们家的大宝贝,配谁都够。” 许昭嗤笑了声,上辈子这一幕几乎每天都在餐桌上上演。 “许昭,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副打扮,走出去简直丢了许家的脸。这豪门世家,谁家的大小姐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光鲜亮丽的。” 许昭喝了口手上的粥,才慢条斯理放下勺子,睨了眼许从宣道:“那也不是随便谁家的大小姐,都能随随便便考出一个全市第一来的。” 许从宣从没想过一贯小透明的许昭突然会顶嘴,呆怔过后便是不悦:“学习好很了不起么?还不是要靠家里庇佑。” “学习好就是了不起,要不然,许家的大宝贝怎么有资格进英华高中。” 1105简直要给昭昭鼓掌,怼怼小能手上线。 “昭,昭昭……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么,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没用?”许娇顿时难过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 “你难道不是?” 许昭皱了皱眉,实话总是不中听,但也不至于让她崩溃如斯吧。 “我……我……”许娇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脸上的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许母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乖乖乖乖地叫着,眼底的怒火毫无保留地射向许昭:“许昭,你有没有家教!你姐姐从小关心你,爱护你,待人友善,从不跟人起争执,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跟她学学!” “跟她学什么,学小小年纪谈恋爱,怎么脚踏n只船么?这就是我许家的家教?” “你……你……牙尖嘴利!快——给你姐姐道歉!” “她连累我挨打,道歉的人应该是她。” “许昭!”许父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只觉得这个女儿变得不太一样了,好像要脱离掌控,但眼看老婆、女儿、儿子都在她那吃了瘪,也忍不住开口:“我知道娇娇和厉少的事,让你在学校受了委屈。但你要明白,你也是许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娇娇如果能赢得厉少的心,对许家是百利无一害的,还能让许家更上一层楼。只要厉少一直钟情娇娇,梁家小辈那边也没有办法的,不过是出出气罢了,过一阵子就好了,你再忍忍,要顾全大局。” “哦,但我不想忍了。” “你——”许母气得哆嗦,“你是猪脑子吗?听不懂你爸说什么?厉家我们得罪不起,梁家我们也得罪不起,幸好厉少喜欢娇娇,不会让娇娇受伤的,你就代替娇娇,让梁家出了这口气。娇娇好了,许家好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吱嘎——”许昭站起身,椅子在地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的未来,我自己可以挣,我为什么要靠她?” “许昭你别太过分!”许从宣平日里最见不得娇娇伤心,眼下还是被自己一贯瞧不起的人针锋相对,更是怒不可遏,语带威胁道,“你再这样,许家怕是护不了你了。” 许昭扫了眼主位上的许父,和许从宣阴蛰的双眸如出一辙,她倏然笑了,看似无害的微笑里掩饰眉宇间不经意流泻出来的强势和凌厉。 “如果许家所谓的庇护,就是让我替许娇的错误买单,咬紧牙关,任人打骂,那我从今天开始不要了。”许昭不再去看那几人,转身离开。 方才那气势,哪里像是他们印象中那个书呆子所有的。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已经走出了许家。 1105冒着星星眼:【昭昭好棒,一对四,完胜。辩论大赛缺你一个最佳辩手。】 许昭:不止动嘴,动手我也可以的。 许昭只拿了存放她从小到大,各项奖学金和奖金的银行卡、手机,还有顾云璟递给她的外套,这是要洗干净还给周驰的。 今晚就先在外面凑合一夜吧,明早去学校办理住校,这许家她是住下去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6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6 第二天,许昭直接找了班主任,要求住校。 班主任姓陈,是个拥有二十年教龄的老教师,教书育人,孜孜不倦。只是在英华高中这样的贵族学校,并不起眼,她依然得罪不起这些背景煊赫的学生。 前世的许昭曾求助过陈老师,陈老师当时非常吃惊又自责,没想到她最得意的学生竟然被欺侮至此。陈老师主动去和梁以晴的班主任沟通,却被对方一通奚落,之后又因为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名额的事,为她据理力争,没过多久,就被学校开除了。 之后她去了本市最好的公立高中——人大附中。高三的时候,她还来英华找过她,劝她转学进人大附中,她可以帮忙。可一来许家不可能让她转学,二来许昭害怕再次连累陈老师,拒绝了她的好意。 眼下,陈老师气愤地看着她脸上的伤,嘴唇都在哆嗦:“又是那伙人?我这就去找梁以晴的班主任!还有校长室,为什么都两周了,还没有处分决定!难道就任由她们在学校为所欲为,这里是学校,不是流氓聚集地!” “老师,别去——没用的。”许昭拉住她的胳膊,就算去了,也只会加速陈老师被开除,这些人她要一个个亲自收拾。 “我今天来,不是因为这个。我想住校。” “住校?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家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陈老师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她除了太过安静一些外,乖巧懂事,学习刻苦,是个事事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可偏偏就是爱哭爱闹的孩子有糖吃,在同一个班,许娇什么待遇,她什么待遇,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高一的时候,许家父母曾私底下找过她,话里话外都是警告她,让她上课时,少提许昭这次考了多少分,又是年级第一什么的,甚至还要求她尽量不要让许昭的名字上学校的光荣榜,理由是怕她家大女儿许娇看到了自卑伤心。 这对父母真是可笑,他们一边享受着小女儿成绩出色带来的荣光和各种便利,一边又嫌弃她太过出色,伤了另一个女儿的心。 前阵子,因为许娇、厉衍还有梁以晴的事,她特地找过许家父母,没想到这对父母第一反应不是批评大女儿早恋,而是抱怨小女儿性格阴郁,和同学相处并不融洽,希望她这个做班主任的多多包涵! 简直让她大开眼界,直把她气乐了。 父母不管,学校领导层不管,到如今都风平浪静,这是打算息事宁人了?陈老师突然对这所学校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就这种的情况下,许昭那孩子也没有任何怨言,还在努力学习。对陈老师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眼下,她这番话说得平静,但听在她耳朵里,无疑又让心口疼了一下。这么多年以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在许家那种环境下生活下来的。m.. 见陈老师许久不说话,许昭又解释了句:“陈老师,我昨天惹许娇伤心了,我爸妈应该巴不得我住校,不用回去碍眼。” “只要我不转学,不离开英华,保住许娇在校的名额,他们不会管我住校这种小事的。” 突然,身上一阵温暖,许昭的身体僵了僵,任由陈老师轻轻地虚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慰道:“好孩子,不要难过,你很好,你的父母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许昭微微一愣,她没有难过,只是在陈述事实。但从陈老师身上散发的关心,还是让她没忍心推开。 “还有,老师,我想参加这次奥林匹克训练班的选拔。” “好,好,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你的名字写上去的。”这么好的苗子,就应该在最适合她的位置上发光发亮。 许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怕上辈子的遭遇还会重演。不过,现在换成是她,他们再想动她的蛋糕,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许昭在宿舍安顿好,拿着校服在3班门口堵住了刚要离开的三人。 “衣服还你,谢谢。” 周驰眨了眨眼,好像不认识,又觉得有些眼熟,拍手道:“你是厕所那个倒霉蛋?” 许昭:……倒霉蛋? 无比贴切。 “我叫许昭,1班的。” “许昭?许昭!去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第一名!”周驰惊呼,顺手帮了个人,这个人还是学校鼎鼎有名的学神。 也难怪周驰一时没认出来,以前许昭额前总是留着厚厚的刘海,黑框大镜片,整个人瘦瘦小小,还偏偏整天蜷着身体,随时缩小存在感。上次被打的时候,又披头散发,也没看清具体是谁。 眼前的许昭,就明朗多了。虽然还是戴着大黑框眼镜,但刘海给剪了,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根发绳扎起了高马尾。最大的不同是她的背挺得很直,整个人的精神气明显不同,简直天壤之别。 一旁的顾云璟挑了挑眉,本就不合身的校服,称得她越发瘦弱了,细胳膊细腿,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哪都小小的。额头上还贴了个卡通型的创口贴,边缘有点翘,配着一本正经的小脸,他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心说,原来她长这样。 周驰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你还是谢谢顾哥吧,是他抢了我的外套递给你的。” 顾云璟立马感受到一道微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后听到清凌凌的女声:“谢谢你。” 顾云璟不置可否,这声音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怯弱。 不对,她也不怯弱。上次在公厕见她,虽然狼狈,但一对多,一点不落下风。楼梯口对上那两个,口齿伶俐,直把那两人说得面红耳赤。 还真是……怎么说呢,能文能武? 周驰一把搂过顾云璟的肩膀,笑呵呵道:“没事没事,我顾哥做好事不留名。” 周驰突然凑到许昭身前,低声句:“顾哥脾气不太好,那个也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哈。但人绝对是好人。” 顾云璟:……我听得见好嘛。 许昭看着脸有些黑的顾云璟,再看周驰时,点点头认同,“我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他是好人? 顾云璟微微有些不自在。 “哎,对了,你不是学霸么,你要真想感谢顾哥,你可以帮他补课。顾哥正愁怎么混过期中考试呢,老爷子都发话了,他要是再考不及格,就断他生活费——哎,哎,顾哥……踢我干嘛。” “闭嘴吧你!”顾云璟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是你,是你想让许昭补,好吧?你要是这次期中考试数学再考26分,你爹连夜让你卷铺盖走人。”程逸在旁边欲盖弥彰地掩饰道,只是怎么觉得就越描越黑了呢。 “我没问题,你们只要不怕被我连累。”话虽如此,许昭心里清楚,这三个人是决计不怕连累的。 “一言为定哈,具体时间,回头我通知你,保证不影响你休息。”周驰笑呵呵道。 等许昭走远了,程逸才凑上前,“怎么就想帮她了?” “嗯?帮她?”我怎么不知道?“不是她帮我们补课吗?”周驰一脸莫名。 程逸翻了个白眼,他果然不应该对这家伙的智商抱有太大的幻想,“为什么要让她给顾少补课?”不是为了护住她吗? 周驰答的理所当然:“她是学神啊!谁不知道1班的学习机器许昭,眼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比起顾哥那张脸,数理化公式更吸引她。这不比那些不知道受雇于谁,出于什么目的接近顾哥的家教们,或者贪恋咱们顾哥美色的女生好很多?” 周驰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她在,顾哥很安全——嗷!顾哥,你怎么又踢我!” 第7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7 课间休息。 许昭刚趴到桌上,打算休息会,就听耳边传来期期艾艾的声音:“昭昭,你为什么住校?家里住着不好吗?爸爸妈妈都很关心你,你最近成绩掉得这么厉害,我很担心你——” 原本许昭并不想搭理,转个身,背对她继续闭目养神。 可许娇的声音带起身旁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有的在讨论最近许昭的成绩下滑厉害的问题,有的在夸许娇善解人意好姐姐的,幸灾乐祸的有,指责的声音也有,声音太大,实在是睡不下去。 许昭索性坐起了身体:“你一年级倒数的,来担心年级前几的,是什么给了你自信?” 许昭话音刚落,周围的同学才反应过来,是哦!学神最近成绩就算滑落得厉害,也还是在年级前二十,之前更是稳居年级第一。相比较许娇这个同胞姐姐,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 许娇的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昭,昭昭,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关心你啊!” “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别整天只顾着谈恋爱,连学生的本职工作都忘了。我就是闭着眼睛随便写,都不止你那点分数。” 许娇明显觉得同学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班级里女生那打量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喜。 可不,之前还觉得许娇是英华的校花,厉少出自赫赫有名的厉家,简直就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但如今一想,他们都还是高中生,虽然也有偷偷萌动的,谁也不如厉少和许娇那样旁若无人的亲热的,走廊里,林荫道,操场上搂搂抱抱……哪都有他俩,光她们看到的,就不止三四回了。 许娇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立马红了眼眶:“昭昭,我明明很努力了,我在很努力地学习,你知道的,我每天晚上看书刷题到半夜,我的成绩就是上不去,比不上你,我能怎么办?难道还怪妈妈把所有好的基因都传给了你吗?” 基因表示,我不背锅。 “不是每天晚上和某人语音到半夜吗?”第二天一大早在餐桌上的话题,不是跟许母分享他们昨晚聊天的“小秘密”,就是“顺便”在她面前炫耀厉某人对她有多体贴,多好。 许昭真没揭穿她的兴致,只是别让学习背锅,“别说每天看书刷题到半夜,成绩还是倒数。这样误导想好好学习的同学不好。” 原本只是女同学们觉得许娇有些茶,现在就连想好好学习的男同学都觉得这话确实没错,尤其是以前他们考得不好的时候,善解人意的校花大人还安慰过他们,她就算每天看书到半夜,成绩也一样上不去,学习是要靠天赋的。 以前觉得校花大人的话,好有道理,瞬间被治愈,现在想来,他们都一样,只是假装努力而已。校花和厉少聊骚,天天到半夜,哪里看得进去书,他们也不过是把书翻开了,然后玩会游戏,一玩也半夜了,还安慰自己,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天天半夜睡。 这个成绩,着实不冤枉。 学神果然是学神,一针见血。 原本被自己安慰到的同学也清醒了几分,摆烂就是摆烂,还指望摆烂能出好成绩?天赋是有的,但那样的人毕竟少,还是一份辛苦一份收获。 “我以后可不说我天天学到半夜了,我好像也都是在摸鱼。”窗外,周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许学神简直就是直戳他心底啊。 “——是3班的顾云璟!”教室里又是一阵沸腾,校霸不是白叫的,关键校霸有颜又有权。 还是程逸开口问道:“咳……许昭,今晚放学后可以吗?” “可以。”许昭点点头。 “那你晚上放学等会,我们过来找你,顾哥在学校里有休息室,我们去那里。” “好。” “昭昭,你怎么可以和他们这些人在一起,你们要干什么!”许娇正好借此翻过刚才的话题,义愤填膺道,“他们,他们都是——” “我们都是什么?”顾云璟唇角微勾,笑得有些痞,校服随意地耷拉在肩头,大概是刚刚打完篮球,不羁的头发丝上还挂着汗珠,他一手斜插在裤兜,一手还抱着篮球,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 许娇顿时愣在原地,被这样长相出色的人看着,她竟然不自觉的脸颊发烫,瓮声瓮气道:“我不是说你。” 这少女怀春的模样,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眉目来。 顾云璟一下子就倒足了胃口,看了眼许昭道:“下课就等着,别乱跑,我晚上还有事。”言下之意,大少爷的时间很宝贵,你耽误不起。 这脾气,许昭心底嗤了声。 走到半路,顾云璟又回过头扫了眼众人,最后落定在那低着头的发顶上:“别谁一叫,你就跟着走。” 这意思是? 果然就听尽职的翻译员周驰同学赶紧朗声补上:“梁以晴要再来找你,你让她来3班找我们。” “好,知道了。”素来独来独往,自己为自己撑腰的许昭,竟然体会到了被人护着的感觉。 顾云璟睨眼过去,这回回答得倒是又快又大声,瓷白的小脸张扬起笑脸,倒是有几分纯真可爱,不过这笑脸是给身旁翻译员的。 唔,有点碍眼。 “昭昭……”没等许娇继续开口,又上课了。 课上陈老师讲的话,更是让许娇觉得自卑,许昭要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预赛。她最近不是成绩下滑了吗?怎么还有机会的?就连阿衍,前阵子也是家里请了家教,天天在家补习,为准备这次比赛,付出了很多。 她和许昭住在同一屋檐下,她自然是知道的,许昭爱学习,但她又从来没有补过课,她喜欢泡图书馆,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偷偷摸摸干什么,怎么就成绩这么好呢,甚至有时候,比一直很优秀的阿衍还要好。.. 许昭要是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估计还得纠正下:你的阿衍一直都是万年老二好吗? 就这次,因为许昭被霸凌了,成绩下滑到年级第八了,厉衍也没登上年级第一,可能真是因为谈恋爱耗费太多心神了,毕竟人家天天得想着法子哄他的小娇娇,他没像她一样被霸凌,竟然也跌到了年级第十。 这么说来,厉衍还真是从来没超过她。 第8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8 四人学习小组正式成立。 就在顾云璟的休息室里。 一开始,周驰程逸还不太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可能问出太低级的问题,丢了面子。 结果就是被许昭一本正经的教训,不会就是不会,在她面前没必要假装会,毕竟考试之后,分数假装不了。 明明是瘦瘦小小的身躯,一旦板起脸来,真有几分威慑力。 许昭没让他们先写作业,能考26分的,估计也没几道题是会的。 她索性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书本,先开始给他们讲知识点,她讲得速度不快,每个知识点讲完,再讲解该知识点在题中的具体应用,常考题型。 之后就是让他们提问,解答过后,再配合课本后的习题,让他们当场练习。 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不娇媚,不软糯,但清澈纯净,意外的好听。 原本感觉难出天际的数学,经过她一拆分,再讲解,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顾云璟微微侧头,她专注地看着草稿纸,笔尖飞快地核算,纵然她没有让人惊艳的侧脸,但那认真的模样和满身的书卷气,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很难把眼前岁月静好的女孩和初见时那个倔强不屈的女孩挂钩。 “这里,我讲得清楚吗?” 是讲得清楚吗,不是你听明白了吗? 她似乎一直在照顾他们三个人的感想,不偏不倚,不带任何轻视和讨好。 可能迟迟得不到回应,她突然转过头,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气息有些交融。 顾云璟心跳得有些快,身子微微后仰,眼神慌乱地错开,低低应了声:“嗯。” 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 目前暂时定的是每节课一个半小时,平时每天放学后上一节课,剩余时间他们就在顾云璟的休息室里自习,周末上两节课。 本来许昭作为住宿生,也是要晚自习的,但因为临时要给顾云璟他们三个补习,所以直接就在休息室自习了。 为此,顾云璟还特地跟家里打了招呼,家里人跟英华的校长打了招呼,允许许昭不用去晚自习了。 一节课下来,周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哀嚎道:“数学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能量。” 程逸笑道:“学神不愧是学神,不仅题目做的好,连讲题都讲得那么好,浅显易懂,竟然连周驰那种脑袋都能做对课后习题了,对吧,顾哥。” 顾云璟点点头,确实讲得很好。 许昭微微一笑,从书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题目。 “学神,那是什么?”周驰瞥了眼那什么,这好像是题目,怎么好像他压根不认识的样子。 “往年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题,拿来练习下。” 周驰纳闷:“你不是去年才得奖么?还是第一名。” 去年学校里拉起了大红横幅,让英华狠狠地露了把脸。 “那是全国数学联赛,这次的是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我希望我能有机会代表国家,去参加世界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说这话的时候,许昭的眼底熠熠生辉,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周驰和程逸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有些感慨:这样的人才,被道德绑架来,做了他们三学渣的家教,真是暴殄天物。 突然觉得自己也很牛、逼是怎么回事。 “我们会不会耽误你备考?” 周驰和程逸还以为自己见了鬼,这是那个谁都不鸟的顾哥会考虑的事情吗? “不会,我有把握。” 女孩的声音平静又肯定,小脸上洋溢着自信。 顾云璟唇角勾了勾。 “哎,我听说厉衍也参加?”周驰凑上前道,“可把他牛、逼坏了,最近我家老头子天天在我面前念叨厉衍,说他多优秀,还要参加今年的奥林匹克竞赛。” 程逸:“据说厉家为他花重金请了名师,晚上进行辅导,这是想培养第二个厉绍恒么?” 许昭嘴角抽了抽,确实安排了课程,但课程进行到9点,9点后厉衍所谓的温习功课实际上就是关上门,和许娇视频电话,一直到后半夜。 没有休息好,时刻忙着哄女朋友,所以就算补课,最近成绩也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怕是厉家上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厉绍恒是厉家现任当家,排行老三,厉衍是厉绍恒大哥的儿子。商业版图来说,厉家虽不是华国首富,但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这也是许家上下眼巴巴巴结厉家的原因之一,巴不得把许娇打包送给厉衍。 顾云璟倒是没家人在他耳边念叨厉衍什么的,毕竟他家和军政关联更大些,和这些商户交往并不密切。 但在学校里,他也没少被同学们拿来和厉衍比较,只是他浑然不在意罢了。 “厉衍没我厉害。” 许昭这不是吹牛,厉衍顶峰时期都是万年老二,她被欺凌,成绩下滑的时候,他还是比不过她。 所以,指望他什么? 顾云璟看过去,就见小姑娘腰背挺得很直,目光灼灼,带着几分倔强。 小小的身躯里,似乎凝聚巨大的力量。 顾云璟不自觉地扬起一道痞气的笑:“是,你最厉害。” 许昭见他这么说,才满意地点点头。 顾云璟胳膊撑着桌面,一手掏出手机递了过去:“这样,加个好友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你。” “好。”许昭点点头,也没多想,掏出手机加了好友,周程两人也纷纷加了好友。 顾云璟的头像是一辆机车,充满少年气息。 相比较,许昭的头像要可爱很多,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卡通小兔子,耳朵上还绑着红色飘带,上面写着两个醒目大字——必胜。m.. 莫名的喜感,与本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形成鲜明反差。 等到小姑娘一走,周程两人觉得顾哥的好脾气就告罄了。 “不是吧,顾哥,学神也没说要我们钱啊!”周驰捂紧了自己的手机。 “嗤——难不成还想让她给你免费补习?赶紧的,拿来。” “那,那……那1000一节课也太贵了吧,我们三个加起来,一节课3000啊?” 顾云璟:“那你回去,让你老头子给你请的名师教你。” “不,不!我不要!”那个锃亮的头顶,每次都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而且他总是自带一种优越感,哪怕已经极力克制,周驰还是觉得他讲题的时候,带着鄙夷。 更何况,那位的价格可是比许学神贵的多。 这么一比较,许学神简直就是和风细雨,物廉价美,童叟无欺。 “3000会不会太少?”程逸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就3000。”多了怕她不要。 许昭回到宿舍已经9点半左右,学校宿舍是两人一单间。因为她是开学后才住宿的,所以是和3班落单的同学一起住的,听的最多的也是3班的八卦,尤其是顾云璟的。 平静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周驰等人是怎么跟梁以晴那伙人说的,总之,后来她们再也没来找过她麻烦,就算偶尔学校里遇到,也是狠狠瞪她一眼就离开了。 许娇在学校里找过她几回,无非就是许家父母有多想她,许家哥哥们有多关心她,希望她能回家住,回家看看他们。 讽刺的是,那么想她的父母哥哥们却从来不曾来看过她,哪怕他们经常接送许娇上下学。 第9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9 学校的预赛考试,不出意外的,许昭以第一名成绩夺下,确定下了全市初赛名额。 “昭昭,我有事跟你说。” 许昭抬起头,多少有点怨气,只要她想闭目养神休息会,许娇就出现了。 “什么事?” “我们出去聊。”许娇眼含期待地望着她。 许昭挑了挑眉,跟着她的步子,走出教室。 恰巧吃饭午休的时间,学校小河边几乎没什么人。 听完许娇一番输出,许昭忍不住笑了,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个白痴。 “昭昭,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是觉得,这样对你,对阿衍都好。你只是失去一次机会而已,但这次比赛对厉衍太重要了。如果你能让出这个名额,我,阿衍,厉家都会感激你的,感激我们许家的。” “许娇,拜托你用用你的脑子好嘛?都生锈了。” “噗嗤——” 树丛里貌似有动静。许昭耳朵微微动了动,也没在意。 “昭昭,你怎么这么说我!” “你把全国性的选拔当什么了?一共5个名额,每个人都付出了自己的心血和努力,大家都是实至名归的。” “不是的,厉衍他已经很努力了,就差一点,他第6名,差一点就进初选了。” “不说我不会把名额让给他,就算我真的让给他,他还要通过市级比赛,才能去参加全国大赛,全国大赛得奖,才能代表国家去参加国际大赛。他有这个能力吗?事实上就是他连学校的初赛名额都没拿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反正我不管,我不管这些。昭昭,就算我求求你了,你把名额让给厉衍吧,他不能失去这个名额。厉衍的父亲在他爷爷面前承诺,这次一定会拿到大奖回来。”然后,再狠狠打下厉邵恒的脸,厉家不单单只有他厉邵恒。 可谁曾想,厉衍竟然连初赛名额都没有拿到。 “求我不如求你自己,要没你分他的心,说不定厉衍那万年老二拿到个初赛名额,还是有可能的。让他吸取教训,明年再战吧。” “许昭!”尖利的声音划破半空,许娇双眸撑圆,不可置信,“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和阿衍是真心相爱的,你居然想要分开我们俩!” 许昭悄悄翻了个白眼:我是这个意思吗?我的错!我应该做个哑巴。 一旁的树丛里,蹲着的两人笑得乐不可支,周驰捅了捅程逸:“万年老二,可不就是万年老二!哎,凭我们也配担心许学神被欺负?”学渣组聊嗨了。 欢乐的气氛一下子感染了睡眼惺忪的顾云璟。 他原本午睡的好好的,莫名其妙被程逸拉来充数,说是他们家小家教的姐姐要欺负小家教。 他翻了个白眼,这两人摩拳擦掌是几个意思?他们眼里的小家教就这么好欺负吗?想起小家教刚刚偷偷对着许娇翻白眼,好像跟自己同款,没忍住,偷偷笑了。 “就算你不尊重全国性的选拔,初赛有5个名额,你既然心疼他,你可以考个前五,把名额让给厉衍。可是,我是他爹?还是他妈?还是他女朋友?要把名额让给他?” 许娇一下就站不住了,“我就知道!许昭,你也喜欢阿衍,嫉妒我能得到阿衍的爱,所以才不同意把名额让给他。” 许昭深吸了口气,这脑回路! “许娇,你清醒点!我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成绩比我差?喜欢他在学校里不分场合地和女生搂搂抱抱?还是喜欢一个自己龟缩在背后,却让自己女朋友出面,来求我让个比赛名额给他的男人?” 要点脸行吗?! 许娇一时语塞,憋红了脸,随后支支吾吾道:“可是阿衍长得帅啊,家境也好……” “照你这么说,只要符合这个,我就得喜欢?那喜欢周驰好了,不比喜欢他强?”.. 可不,学渣三人组虽然成绩不咋地,但家境却是一等一的好。周家老爹在商场那可是八面玲珑,虽然周家比不上厉家,可厉衍只是个旁系,周驰可是实打实的继承人。 周驰小渣渣不说玉树临风,但只要不开口,还是能给人几分帅气的错觉。 感觉空气凝滞了下。 小树丛里的周驰怎么感觉周围气温下降了些,转头正好对上一双冷眸:“顾,顾哥……” 再转头又对上程逸诡异的眼神:“老,老程,你那是什么眼神?” 程逸阴恻恻道:“没想到,你这二货居然还能被小家教亲睐。” 周驰咽了咽口水,再转头看向中间站着的许学神——瘦是瘦了点,他更喜欢稍微有点肉的女孩。但是吧,许学神成绩好,耐心好,讲课的时候,脾气也好,既没有讨好他们,也没有瞧不起他们。关键,再看看,许学神其实一点也不丑,连带那副丑爆的黑框眼镜,他都觉得在许学神瓷白的小脸衬托下,变得顺眼几分。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周驰心说,主要是,他要是能有许学神这样的女朋友,足够他爸炫耀一辈子。 周驰他爸:虽然自家儿子不成器,但儿媳妇可是大学神——全世界,全国拿奖的那种! “这怎么能比!周驰他们是校霸,成绩又差。”许娇忿忿不平。 许昭:“反正都考不过我,周驰和厉衍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把沉睡已久的1105都给激了起来:你年级第一,你说了算。 “好歹周驰身手比厉衍强。”又补刀。 1105有些激动:昭昭,你看看顾云璟呢,明明人家更好,别眼瘸阿。 许昭反手一个小黑屋,1105又被关了起来。 许娇明知道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劲,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昭,昭昭,所以,所以你是喜欢周驰吗?”许娇的俏脸上晦涩不明。 顾云璟觉得莫名有些心塞,好像扔外套的人是他吧,怎么就变成喜欢周驰了?还是头一回尝到被人忽视的感觉。 "可昭昭——"许娇很为难,"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周驰是不会喜欢你的。"身材不咋地,长相也不如自己娇软可人,性格更是阴郁沉闷。 "我不想打击你,但事实上你这样,是没人会喜欢的。"许娇一脸我为你好的模样。 "不是,我,我觉得我可以。"树丛里,周驰站起身,难得娇羞地瞥了眼许学神,还有点不好意思。 周驰站出来了,那程逸和顾云璟也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都走了出来。 许昭皱了皱眉,知道树丛里有人,没想到是这三只。 "添什么乱?走了。"顾云璟一手拽着周驰的后衣领,不容分说就往反方向走。 偏他一只手抓了一个,还漏了一个。 程逸突然转过身说,看着许昭的方向,说道:"学神,缺男朋友么?我也可以。" 程逸:和学神相处,还挺愉快的,可不能让她下不来台,怎么都得人前给她撑一把。 顾云璟:…… 你俩清醒点! 第10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0 许昭和3班那三个学渣成立学习小组的事,虽然没有外传,但陈老师和3班的班主任都是知道的。 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回事了,尤其在许娇看来,就是自甘堕落,和学渣们混迹在一起。可偏偏这些学渣,她还得罪不起,连带看她的眼神都痛心疾首。 许昭要是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估计得吐槽:一学渣瞧不起另外三个学渣,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陈老师特地找她了解过情况,一再确认不是被迫,不会影响她成绩,才同意的。只是看着3班的班主任黎老师就哪哪都不顺眼,你3班的学生,跑我1班来撬墙角,过分了啊。 这成绩上升了算谁的? 果然,补习的这两个月里,三学渣的成绩还真有了进步,周测的分数也在稳步提高,尤其是数理化提高明显。 于是,3班的黎老师看着陈老师都带着几分讨好。 期中考试前一晚,许昭让三人把开学以来的错题都拿出来,重新做了一遍。 看周驰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拿笔点了点桌面道:“放轻松点,你没问题的。” 周驰眼底一亮:“真的?” “嗯,周清的错题都解决了,考前押的那几道大题你也练习过了,及格没问题的。” “那我和顾哥呢?” 许昭挑了下眉:“他都能及格,你说呢?” 程逸忍不住笑了,连带顾云璟也多看了她两眼,小家教其实很有趣。 许昭站起身开始收拾书包。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 “家里让我回家一趟。” 其实自打上次和许娇聊过后,她又陆陆续续找过她几次,但每次都被她回绝了。许家大哥和二哥也给她打电话,她直接挂断了。这不,惊动了许家父母。 是该回去一趟了,让他们死心,也正好借此机会摆脱许家人。 许昭走后,程逸开口道:“我听说,学神在家里不受待见的很。该不是那许娇告黑状了吧?” 程逸觉得这被盛传的许大校花长得也就那样,好看是好看,算不上惊艳,她也排不上号。但脑子么,是确确实实有点毛病的。 “不会还是让名额那事吧?” 顾云璟嗤了一声,“厉衍在想屁吃,让给他,他还能得奖不成?” 程周两人对视一眼,这顾哥的怨气有点大啊! 晚上8点55分,许娇出现在了校门口。 许家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那,许娇和许家二哥坐在后座,许从宣原本温暖的笑脸触及许昭时,立马阴沉了下来。 按下车窗,冷冷道:“还不上车?傻头傻脑的,让我们等你这么久。” 许昭打开副驾驶位车门,坐了进去:“我没有迟到。” “你!” 眼看二哥就要生气,许娇赶忙按住二哥使眼色,“二哥,我们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嘛。” 许从宣狠狠地瞪了前头一眼,要不是一会还要她配合,他压根连敷衍都不想。 许昭简直就是许家的怪胎,谁不希望有个娇娇软软,漂亮可人的妹妹,可她偏偏沉闷无趣,天天只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前不爱说话,像个闷葫芦,现在开口就是怼人,更让人讨厌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个甜心小棉袄,娇娇简直就是他家的大宝贝,全家人都喜欢她。 许娇见许从宣冲她看过来,立刻投去一枚甜腻的笑脸,瞬时让许从宣眉开眼笑。 到了许家,三堂会审。 许父许母,连一直所谓的忙着公司事的大哥许从韬也在。 “哼,你还知道回来!”许父率先冷哼一声。 “是不打算回来,不是你们叫我回来的吗?” 许父生气道:“你姐姐去求你,你为什么要拒绝她。你知不知道,这是讨好厉家的好机会,多少人抢都抢不到。他想要,你让给他好了,反正今年不考,还有明年,你明年再考就是了。” 舔狗真是舔得理直气壮。 关键是自己舔不上,就要拉着别人强行舔! 许母一边安慰着生气的许父,一边温和地指责着许昭:“昭昭,快,跟你爸道个歉,瞧把你爸气的。不就是个名额吗?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别伤了感情。” “昭昭,我们是一家人,别惹爸妈生气了。”许娇上前想要去拉许昭的手,被躲开。 “说完了?说完了,我可以回学校了吗?”转身作势离开。 “不能,你不能走!”离她最近的许娇赶忙伸手拦住了她。 许昭嘴角扬起嘲讽:“怎么?一个人不行,就一家人一起逼我?” “昭昭,那是厉家啊!我们也是很没办法,许家哪里抗衡的了。你难道不心疼下你爸和你哥,他们撑起许氏不容易。听妈妈的话,不就一个名额吗?你最近学习压力太大,身体不舒服,住院休息下。”许母说完,拿着纸巾擦了擦压根没有眼泪的眼角。 “一共5个名额,厉家一个个都去逼迫了吗?还是说只有我,享受这个待遇?因为我生在许家,是厉衍的女朋友许娇的亲妹妹!” “你这是什么话,你还知道厉衍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许父打断道。 “这是厉家的意思,还是你们自作主张?” “是我看阿衍非常想要这次机会,所以才……他说他会努力的,一定能得奖。”许娇期期艾艾道。 “他说你就信?他要真这么厉害,怎么初赛就被删选下来了。” “他,他只是这次没有发挥好。”许娇弱弱道。 “这次发挥不好,下次就能发挥好了?” 许昭沉思了会,微垂下眸,再抬头时,眼眶红红的,转头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人。 “一家人?呵……这是跟我商量吗?你们逼我生病,逼我住院,逼我让出这个名额。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听话,爸爸说成绩好,能给家人争光,我就努力学习。等我学习好了,我想考人大附中,你们让我进英华中学,因为许娇只考了250分,她想进英华中学,只有我答应进英华中学,她才有机会进去。” “好,我放弃人大附中,进了英华中学。她转头和厉衍谈恋爱,我被厉衍的粉丝团欺负,他俩明知道我在代为受过,却从来不肯为我说一句话,只说我们得罪不起那些人,让他们在我身上出出气吧,气出了就好了,而爸妈你们呢?你们跟我说,是我性格的缘故,是我孤僻不善交际导致的。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们都瞎了吗?聋了吗?” 前世就是这样,只要许娇在,许家人,甚至她的追随者们就选择性地失明了。 “你个孽女,竟然敢这么诅咒家人!”许父破口大骂。 许家人倒没觉得许昭换了芯子,只是性格好像更倔了,还学会了反抗。但他们也只是认为这次可能是把人逼急了。 “你们疼许娇,我理解。她漂亮、可爱、会撒娇,不像我,沉闷,书呆子,什么都不会,只会埋头学习。”许昭自嘲地笑了笑,眼泪要落不落地在眼圈打转。 “你说这些干什么·,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许从宣不耐地摆了摆手。 “二哥,我只想好好学习,我为这次考试准备了很久。因为我有一个梦想,我想代表国家队出战,这也不行吗?” “嗤……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以为你是谁啊?侥幸得了个全国联赛冠军,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能保证你这次一定能得奖吗?能参加世界级比赛吗?”许从宣冷嗤道。 “我可以。”许昭拿下眼镜,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擦掉软弱的眼泪,倔强地望着众人。 那锐利的目光,直射人心,竟让众人有片刻的晃神,有些不敢直视。 许父慌乱地移开眼,叫嚣道:“什么狗屁不通的代表国家队出战,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许家才是你最大的依靠,摆在第一位,你应该事事以许家为先。作为许家的女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 “我不!”许昭咬紧牙关。 许父大怒,他的权威被挑战了,对方还是家里最不起眼的人!随手操起茶几上的陶瓷茶杯往许昭的方向扔去。 许昭不闪不躲,那茶杯恰好砸在她的额头上,顷刻,血流如注,顺着白皙的小脸流了下来,看着触目惊心。 “昭昭!”许娇尖叫一声,“你怎么样?我们不跟爸爸吵了,你就答应吧。” 许昭咬牙切齿道:“我、不、答、应!” “你冥顽不灵!”许父气得还要冲上前打她,许母也有点厌烦了,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死倔的玩意儿。 许从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但不影响他作出判断,这个一直被操控的妹妹好像超脱掌控了。 “好了,明天我会打电话给你班主任,你生病住院了,需要好好休养。”许从韬站起身,笔挺的西装衬着整个人都冷冽几分,他又走向一旁默默啜泣的许娇,柔声安慰道,“放心,有大哥在,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许娇梨花带雨地看了眼大哥,眼含感激。 许昭明白,她这位好大哥一开口,事情已成定局,但不妨碍她演好戏的结尾。 “大哥,你好歹也是许氏的当家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是非不分!这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厉衍连学校的初赛名额都拿不到,他凭什么去参加市级竞赛、全国竞赛,他只会浪费这次参赛的机会,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许昭:好想让他去读读主席语录,正一下三观。 她尽量让自己的嗓音颤抖着,听起来惨点。其实压根不需要她演,就她那感觉随时会倒下的小身板,和浸湿的头发,半边脸的鲜血,已经足够震撼了。 “徐妈,把她手机收了,带她回房间,她生病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许从韬一锤定音。 许昭被迫回到房间,1105才敢冒出头来,心疼地转圈圈:【昭昭,你还好吧,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啊。】 许昭:“百善孝为先,人言可畏。我是无所谓,但许愿人是个好孩子,她还有大好未来,不能让她背负骂名。离开许家,那就光明正大地走,确保以后许家从我身上再拿不到一点好处。” 1105点点头:【你不包扎下伤口?】 许昭反问:“许家人打的,为什么要我包?手疼,没力气。”做套试卷压压惊。 1105:……你这奋笔疾书的样子,你看我信么? 1105狗腿:【昭昭,录像要不要啊,要不要,绝对360度高清无死角。】 许昭睨了圆溜溜的身体一眼:“问你还要消耗功德数,许家有监控。” 而且什么360度无死角,确实可以利用非本界渠道获得,但实在经不起推敲,还是不要违背自然规律。 第11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1 前世,这件事也发生过。 一贯听话的许昭没有反驳许家父母的意见,被许从韬强行留在了家里,对外谎称她身体不好,生病住院了,不能参加市级赛了。 所以,她的名额顺理成章被第六名的厉衍取代。 而厉衍也因此小小的露了把脸,被厉家渲染成学霸的形象,长得好,成绩又出众。 但最终,他并没有得奖。 诚如昭颜说得那样,一个连学校初赛名额都拿不到的人,凭什么又认为自己可以进入市级赛,全国比赛,甚至世界级比赛。 那一年的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冠军出自人大附中,但世界冠军不是华国人。 这一世,她来了,欠了许昭的,都要还! 第二天,期中考试。 因为不在一个班级,也不在一个考场,学渣三人组一开始没发现学神没来。 晚上许昭没来休息室,给她发信息也没人回,电话关机,三人开始担心了,缠着自家班主任黎老师去跟陈老师套消息。 陈老师是一早接到许家父母的电话的,说是许昭生病住院了,她还宽慰了几句。 可接连三天,期中考试都考完了,许昭还是没来学校,陈老师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恰好这时,6班的班主任喜气洋洋地走进办公室,一进门,就扬着笑脸对陈老师道:“你们班许昭是厉害,但可惜了,身体不好,这次不能参加市级比赛了。只能由第6名,我们班厉衍顶上了。” 陈老师听闻,当场愣住。 “你说谁?许昭怎么了?” “听她家长和校长说,好像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半个月后的市级选拔赛,赶不上了。”6班李老师耸了耸肩道。 “不可能!”陈老师本能地反驳,许昭那孩子瘦是瘦了些,但身体素质一向不错。 她骨子里带着一股韧劲,这又是她最看重的比赛,怎么会轻易放弃。 “什么病?许昭得了什么病?” 李老师撇了撇嘴:“这我哪知道?” “我去找校长问清楚。”同一个办公室的3班班主任黎老师紧追两步,拉住陈老师,“我听周驰说,许昭期中考试前一晚给他们补习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被家里人给叫回家了。在这之前啊,她姐姐许娇单独找过她,希望她能够退出比赛,那顺延的话,厉衍第六名,就有机会参赛了。” “这许娇和厉衍不是在——”黎老师做了个一对的手势,“厉衍又是厉家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不好说,校长室那边只是顺水推舟。” 陈老师一下子就被点明白了,心底的愤怒倾涌而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孩子!他们把比赛当成什么了? “谢谢你,黎老师。但许昭是我的学生,我知道这次考试对她的重要性,我还是要去校长室问个清楚。” 陈老师迎面正好撞见想来找她的三人组,浩浩荡荡就变成了四人。 校长室内。 “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助长不良风气!这是为国家选拔人才,是代表国家去争光的,是为国家储备科技人才的!你们,你们……竟然装聋作哑,拿来讨好财阀!“ “我不管厉家有多厉害,多了不起!厉衍既然想要,就靠自己去争取,谁也不能动我学生的名额!” “许昭还只是个不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许家父母想干嘛?他们到底联合起来,对许昭做了什么?” “陈老师,你闹够了没?许家人已经解释过了,许昭是自身原因无法参赛,跟别人没有关系。”校长强忍着怒气道。 “哪有这么多巧合!前脚厉家想要参赛名额,后脚许昭就生病了,许昭到底生了什么病?手机也关机了,这是非法拘禁!” “许昭是我的学生,我今天必须见到许昭!我要确保她是否健康,安全!” “行,厉家你们不敢得罪,许家也不想得罪!我去,我现在就申请家访,我要去许家,除非让我亲眼看到许昭,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 门内,传来阵阵争吵声,陈老师的愤慨已经惊动了外面不少人。 最后,就听一声拍桌子的声音,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陈锦敏,你被开除了!你现在已经不是英华高中的老师了,你没有资格去家访。” 陈老师怒气冲冲地从办公室出来,门被带动地发出砰地响声。 三人组在外面把办公室里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陈老师走后,校长等人还坐在办公室里余怒未消,抬头看到长相精致的少年走了进来,眉眼之间满是戾气,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体。 “顾,顾云璟,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位也是个小祖宗。 “我以为英华有多了不起,老头子还说我高攀不起,真应该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瞧瞧。”顾云璟转身离开。 周驰和程逸紧跟其后,看他离开的方向也不是回教室啊。 “顾,顾哥,还在上课呢,你去哪?” “这两个月的好好学习,是不是让你俩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逃课,这还用说?.. “学神都不在,上课给谁看。”周驰立马反应过来。 他们以前也经常逃课,但自从上了学神的补习课之后,学神拍着小胸脯说能带他们及格,但前提是不许逃课,不许缺席她的补习课和晚自习。 这坚持了两个月,他们期中考试真的及格了。 周驰的数学,自打初中之后,就再也没及格过,他已经不抱幻想了。谁曾想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及格。 物理以前也是惨不忍睹,没想到这回没有为拉低班级平均分做贡献。 周家老爹一个开心,各种奖励分分钟到账,痛快得很。 但他最想分享快乐和喜悦的人却不在。周驰心说:许昭小姑娘多好的一人,怎么就命运这么坎坷的。 顾云璟眉头紧锁,小家教非常看重这次比赛,他们竟然对她的名额动手,就她那倔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那么,她现在还好吗? 单看许家对她的态度,能为了自家生意,在学校里对她不管不顾,难保他们不会为了逼她,做出些过激的事情来。 希望吧,希望小家教能屈能伸一下,柔软一回,不要让自己受伤。 好歹在他找到她之前。 此刻的许昭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床上,脑海中播放着系统1105给她传送的学校里发生的事。 当看到陈老师为她主持公道,被英华开除,顾云璟对校长说出那句话时,有些理解小姑娘为什么感谢这两人,还想帮帮顾云璟,甚至心里还有些愧对他。 所以,这一世,周驰提出让她给顾云璟补课的要求时,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也是原身的意思。 前世,原身和顾云璟并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的陌生人,甚至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当陈老师去和校长理论无果,被路过的顾云璟听到了,顾云璟也对校长说了今世同样的话,他回家就把这事和顾家爷爷说了,顾家真的去查了这事。可许昭却在许家人的威逼之下,承认自己确实病了,是自愿放弃参加比赛的,最后,这事只能不不了了之。 小姑娘觉得,他,大概是她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岁月里遇到的好人吧,可她竟然辜负了这番好意,她没有为自己的梦想坚持到底,是她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陈老师。 门口放着食物。 徐妈看着原封不动的食物,摇了摇头,端了下去。 “她又没吃饭?” “是的,二少爷。” “嗤……绝食给谁看?饿她三天,我看她吃不吃。” 徐妈欲言又止,她很想说:其实这已经是第4天了。 小小姐饭也不吃,门也不开,房间里静静的,要不是偶尔有咳嗽的声音,她真的怀疑她在里面,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第12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2 事情发展的速度,要比上一世更快。 可能是因为上一世,她和顾云璟只是见过两三次面的陌生人,同情是有,不过是打抱不平,并没有深扒。而这一世,她做了三人组两个月的家教,建立起了革命友谊,顾云璟明显对这事比上一世更上心。 正当许家还在沾沾自喜,昨晚许娇应邀参加了厉家晚宴,和厉衍跳了开场舞的时候,警察找上了门。 说是怀疑他们涉嫌非法拘禁,前来调查下。 原本这事很好解决,许家也算家底丰厚,辖区的警局都会给些面子。可今天来的这两位,是分局下来的,谁的面子也不给,就算许父抬出许氏来,这两人也油盐不进。 许从宣面色不善地问是谁报的警。 高个子的警察脸色一沉:“公民举报犯罪行为,我们应当给予保护。” 跟他们解释压根没有这回事吧。 高个子的警察要求马上见到被害人许昭。 说许昭生病住院了。 另一位警察直接询问哪个医院,病床号多少。 一个接一个,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许娇想要偷偷上楼打电话给厉衍,可分局刑侦队的警察也不是好糊弄的。尤其是他们一进门,说明来意,这小姑娘就脸色煞白,老想着往楼上走的意图太明显了。 要说没什么猫腻,他们是不信的。 正当这时,徐妈端着纹丝未动的饭菜从楼上下来,也没注意大厅里的情况,发愁地自言自语道:“这都五天没吃饭了,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两警察对视一眼,一人径直上楼梯,一人留下拦住楼下几人。 “不行!你们不能上去!你们有没有搜查令,这是私闯民宅!”许母慌忙阻拦。 高个子的警察直接让徐妈带路,走到二楼许昭的房间门口。 高个子警察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一丝动静。 拧动了下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哐当——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高个子警察踹门而入。 印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微微一怔,神色凝重。随即赶紧大步上前,抱起跌坐在床边的女孩。 她的床单枕套原本是白色的,洁白无暇,但如今枕头处已经被大片血色染红。 确切说,是干涸了的血渍,看样子已经好几天了。 女孩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有一道五厘米长的伤口,伤口处的血肉模糊,看着实在骇人,显然压根没有被处理过。 “救,救救我……”冰凉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拽着那抹军绿色,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床头的台灯被挥落在地上,应该是女孩听到外面动静,采取的自救,好让他们进来,但一个重心不稳,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原本有些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额上渗出鲜血。 触及额头,好烫!她的意识已经模糊。 “糟糕,她还在发烧。”高个子警察眉头紧蹙,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女孩,绕开徐妈,就往楼下走。 “这……这……”徐妈也慌了手脚,她真的不知道小小姐竟然伤得这么严重,还发烧了,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动作。 楼下另一位警察被许家几位拉扯得快撑不住了,就看到搭档抱着一个小姑娘疾步往外走。 “人找到了,快,送医院!她伤口感染,发了高烧。”两人二话不说,抱着人就往门口走。 刚出许家别墅大门,早就等候在一边的顾云璟三人就围了上来,看到眼底一直有光的小姑娘,此刻双眼紧闭,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半空,顾云璟心底一酸,继而转化为无限的愤怒。 “草t!许家人都是畜生吗?”周驰忍不住爆粗口,狠狠唾弃。 程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到学神这模样,一个大男人眼圈都有点红。 “先送医院。” 突然,顾云璟感觉袖子被一股力道拉扯住了,女孩依旧紧闭着双眼,干涸的嘴唇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吹来就散了。 顾云璟凑上前,仔细听才听清楚,转头对两位警察说:“把人给我吧,我送她去医院,你们去把许家大厅的录像拿来。” 两个警察闻言,立马知道这是证据,一点不迟疑,把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递了出去,转身又进了许家别墅。 顾云璟抱着怀里的人,小小的,软软的,轻得好像感觉不到分量。 他见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前两天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呼吸弱得让他感到心慌。 顾云璟环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放心,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两个警察折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拿到了许家大厅的录像,又打电话让分局增派人手,将许家众人带回分局,逐一排查,完全不给许家还手的机会。 等许家人反应过来,录像证据有了,佣人的证人证言有了,陈老师也及时站出来,指正了校方的不作为,以及平时许家父母对于两个女儿的态度。这些相互印证,即便许家众人否认也没用。 医院里的鉴定报告很快就出来了:被害人长时间没有进食,头部有轻微脑震荡,额头缝了五针,因为额头受伤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还引起了伤口感染,高烧不退,已经构成轻微伤。 属于告诉才处理的自诉案件,许父构成虐待罪。 同时,许家众人还构成了非法拘禁罪。 许家的律师第一时间到达警局,许父暂时被羁押,许母,许家兄妹录完口供之后,被放了回去。 许娇出了警局立刻打电话给厉衍,可打了半天,也没人接电话。 她根本不知道厉衍家里现在也是乱成一团。 这事爆得太突然,这头许家众人刚被抓进分局,那头主流媒体已经知道厉家仗势欺人,威逼同校同学让出竞赛名额给厉家少爷。 所以,当天的主流媒体都是批判财阀当道,欺压民众,强烈要求政府严惩。 尤其被害人小姑娘还不是普通人,她出生的许家也是豪门,她本人更是去年高中数学全国联赛的一等奖。这样的人才都能被欺压成这样,细思极恐,那普通老百姓呢?还有活路么? 同时,被骂成狗的还有许家人。 为了讨好厉家,竟然将自家亲生女儿非法拘禁,打成脑震荡。不答应就不给饭吃,小姑娘已经5天没吃饭这事许家是冤枉的,但在民众的愤怒之下,也将罪名扣在了许家人的头上。 病房内,许昭静静地躺在床上,额头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白纱布包着,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嘴唇泛白。 脑海里,系统1105正在和昭颜聊天。 1105:【呜呜呜……简直就是人间惨剧,xx日报这篇报道写得好,直戳人心!】 昭颜吸了一大口奶茶,日子过得苦哈哈,只有奶茶来续命了。 1105看完所有和此事相关的文章和评论,虽然每个人的思想不同,意见自然也不同,但在这事上,大家却是出奇一致的,都是为昭昭鸣不平的。偶尔有一两个哗众取宠的声音,也被众人碾压了,淹没在评论里了。. 1105满意地点点头:【许家这形象,是翻不了身了。】 转头看向沙发上躺着的人,1105问道:【昭昭,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啊?小璟已经陪了你一天一夜了,人家很担心你呢。】 昭颜挑眉:"小璟?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1105扭了扭圆圆的身躯:【在我知道小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少年后。】 昭颜点点头,表示认同。成绩好不好的,不重要,外表坏不坏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上一世能为她这个陌生人发声,这一世他出面,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昭颜想了下,回答道:"再躺一天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厉家祖宅里,厉衍双膝跪在大厅内。 正对着他的人,高挺的鼻梁勾出完美的弧度,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极少笑起的,此刻的表情更是寒气逼人。 “呵……大哥不是说厉衍很厉害,是厉家的新生代吗?怎么,一个小小的参赛名额,还要去抢人家小姑娘的?”正坐的正是厉家现任当家厉邵恒。 “我们也是受了许家的蒙蔽!许家明明说他家女儿身体不好,不能参赛,谁想到!”厉家老大厉章远面色阴郁。 “别说这些废话。大哥昨晚在晚宴上春风得意,跟不少人说了厉衍代表英华参赛的事,那眼下这局面怎么处理?”厉邵恒根本没打算一笔带过。 “咳……”一旁的老爷子听不下去了,毕竟地上跪着的是他最疼爱的大孙子,“这又怪得了阿衍什么事,谁知道许家人这么狡诈,为了讨好厉家,竟然连自己女儿都敢下狠手。” “大哥好歹也是纵横集团医药板块的负责人,许家只是个三流的小家族,他们能骗得了你?如果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那让我怎么相信你,能管好公司。” “三叔,这事都是我的错,跟父亲无关,我愿意自己承担。”厉衍目色沉沉,明知道父亲和三叔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眼下三叔是打算直接拿这事拿捏父亲。 “你拿什么承担?你吃的用的都是厉家的,不但不想着替厉家分忧,还在败坏纵横的名声,厉衍你真是长本事了!送你去英华,就是让你顶着厉家少爷的金字招牌去狐假虎威的吗?”厉邵恒一把抓起桌上的一叠纸砸向厉衍的脑袋。 “厉少厉少,是不是听起来特别舒服,所有人都捧着你,让你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 “你那点小心思,藏藏好!去年联赛落败,你说是失利,怎么,今年连挑战的胆量都吓没了,你以为把许家那个女孩踢出局,你就能得奖了?” “厉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厉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垂在两侧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今天的屈辱,他一定会如数奉还! “老三,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会尽快处理好,避免继续发酵。” “凭你?”厉邵恒气笑了,真是什么样的蠢货生出什么样的废物。 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你打算怎么做?” “这事是许家一厢情愿,为了拿到我们厉家的项目伤害自己女儿,阿衍并不知情。” “大哥还想护着他?” 厉邵恒阴冷的目光刺得人头皮发麻。 “三儿,阿衍再不好,也是你侄子,老大也是你大哥,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你让他去跟顾家解释吧,只要顾家信这鬼话,我没意见。” 第13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3 小姑娘的生平被扒得彻底,什么天才少女,数理化学神,当年中考的全市第一,每一份履历都让人惊叹。 小姑娘原本想考的中学是人大附中,可被偏心的许家父母强行更改志愿,带着拖油瓶姐姐进了英华高中。 按理说,这么个人才进了你英华高中,你倒是好好珍惜啊!可这所老牌的贵族高中做了什么,纵容校园霸、凌,对国家级的比赛选拔不作为。 梁以晴为首的霸,凌小团队也被扒了出来。因为没满18周岁,伤害程度是轻微,梁以晴等人被处以治安管理处罚。 梁家虽然把人保了,但梁氏股票当天直接跌停板,市值蒸发了好几个亿。 至此,英华高中的名声一落千丈。 当天,人大附中的官方微博直接公开发言:许昭同学,华罗庚班随时欢迎你。 就像厉邵恒说得那样,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厉家能够控制的了,厉家纵横集团旗下多家上市公司跌停,损失惨重。 厉家再厉害,只是商户,如今要整顿这股不良之风的,是国家,是政府。 外面尘嚣未定,医院的病房里却是一片静好。 第三天,昭颜打算悠悠转醒了。 长长的羽睫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片刻的茫然,一片模糊……哦,没戴眼镜。 她撑着双臂坐起身,淡定地伸手摸向床边的柜子,突然,一副眼镜被递到了手心。 戴上眼镜,许昭看清楚了身边的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厉邵恒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孩,她的眼神清明,镇定得有些过头,脸上一丝惊讶和陌生的表情都没有。 这倒有意思了,她不好奇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也不惊讶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许昭触及那幽深的眼眸,继而转向有些熟悉的脸部轮廓,不难猜测眼前的人身份——厉邵恒。厉家的现任当家人,厉衍那个小兔崽子的三叔,长得有几分相似。 “厉邵恒,厉衍的叔叔。” 许昭幽幽问系统:我现在装头疼,装难受还来得及么? 1105:【让你自信,让你飘,你就不能醒来前神识扫一下房间吗?】 于是,厉邵恒就见刚才还很淡定的女孩,突然歪了歪脑袋,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声音有几分虚弱道:“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 厉邵恒:…… 虽然有些牵强,但好歹这才比较正常。 “咳……你现在医院。你三天前受伤,被警察从许家救了出来,你还有印象么?” “有……爸妈,大哥二哥,还有姐姐要我让出参赛名额给厉衍,我不同意,爸爸拿陶瓷杯砸了我,大哥说我生病了,不能去上学,让保姆把我关在了房间,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伤口没有处理,你后来发了高烧,被你的同学报警给救了。” “哦。” 然后?然后…… 厉邵恒等她开口,她索性不说话了,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开门见山,我是来看看,能让厉衍栽跟头,许家折进去,梁家损失惨重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那你见到了,可以走了。” 厉邵恒好不容易支开病房里的其他人,自然不会走。 “这件事是厉衍的错,他做的不对。但我不希望事态继续扩大,影响到厉家,你说说你的条件吧。”要不是老头子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蠢事他肯定不屑于做。 “你想要我做什么?”许昭反问。 “厉家马上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此事,厉衍也会公开向你道歉,但名额的事厉衍并不知情。” 许昭想了想,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许家的所作所为是厉衍指使的,但厉衍绝对是默许或者说向许娇暗示过的。 “还有,顾周程三家那边,麻烦许小姐也去说一声,这件事到此为止。” 原本这次是不需要他亲自过来的,但涉及顾家,他还是来了。 听说眼前的小姑娘是顾周程三家儿子的家教,短短两个月,把三个班级吊车尾的带前进了十几名。这次风波,以顾家为首,周程两家推波助澜。 政府主流媒体都不松口,这热度就下不去。 “厉衍挨打了没?”小姑娘幽幽道,“我都这么惨了,他要还是独善其身,我会很生气的。” 厉邵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一脸的幽怨。 “厉衍就是个渣滓。我不是非要这次的参赛名额,我也不是非要咬死他,但他是第二次对我动手了!高一的时候,我打败他,夺得全国联赛冠军就是诱因。他的气量到底有多小,小到能让我姐姐在我喝的牛奶里加安眠药,让我错过国家集训队的考试。” 厉邵恒眉头微蹙,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自家侄子翩翩贵公子的外表下,其实心眼很小,睚眦必报,像极了大哥,他是清楚的,这也是他不看好他的原因之一,但他没想到他心里如此阴暗,能这么不择手段。.. 系统1105惊呼:【昭昭,你怎么知道的?连原身都不知道啊!】 许昭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和天赋后,才产生了疑问,原身是去年全国联赛的冠军,但是却没有被选进国家集训队,如果说能力不够,不存在的。她翻出久远的记忆,发现是因为她考试当天睡过了头,而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叫醒她。 为此,小姑娘自责了很久,怎么就偏偏那天睡过了头。 原身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家人,所以她才会不知道。 去年她错过了,今年才更看重这次比赛,她非常想进国家集训队。 但从旁观者清的角度来看,昭颜就发现了端倪。 比如高一考试前一天晚上的牛奶是许娇好意端进她的房间的,看着她喝下去的。而在此之前,许娇从没这么好心过。 又比如在那不久后,许娇和厉衍的感情就突飞猛进,之前还只是暧昧阶段,一下子上升到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还有之后每次她因为许娇和男主男配们暧昧不清的事受到牵连,男配们有时会站出来不痛不痒说两句,但厉衍确实是从来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反而每次都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她穿过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楼梯口,她当时就感觉到厉衍对她的敌意很深,不单单是那该死的占有欲,更多是嫉妒,憎恨。 是什么让他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无非是自打进了英华,他这个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成了万年老二。 光荣榜上许昭的名字,一直都排在厉衍的上面。 “厉家对厉衍很严格吧?尤其是他的学业方面。” “阿衍的成绩确实很优秀,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除了——” “除了上高中以后。”许昭接着说,“高中以后,不管大考小考,他最好的成绩都是年级第二,因为有我。” “是。”厉邵恒似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人笨点没事,但智商不够,心胸狭隘,偏偏又爱争强好胜,厉家确定要培养这样的人?” 厉邵恒这会儿才终于正视眼前的小姑娘,眼中情绪未定,这个坑她真是挖的大了,坑了厉衍、厉家、梁家,坑了许家,最后说她是受害者,却也是最大的赢家。 “以前他做的事我不追究,这次的事,他如果公开承认错误,当众道歉,我也不会揪着不放。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撤销许家父母监护人资格。我研究过我国的法律制度,撤销监护不容易,哪怕这次我因此受了点轻伤。但我想如果是厉家当家人去处理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等他们老了,她会出赡养费。但这样偏心的父母,可不能再让他们作为她的监护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利益,又要坑她。反正她也过了16周岁,而且每年都有一大笔的奖学金收入。 厉邵恒几乎不做犹豫地应承下来。 “第二,我不想再见到厉衍。成就成,不成拉倒,我要休息了。” 躺下,盖上被子,闭目养神,一气呵成。 许昭是一点不怕厉邵恒录音录像什么的,他是来病房找她谈条件的,敢这么开诚布公跟她聊,说明他早就查过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设备。 转天,厉章远和厉衍召开记者会,公开向民众诚恳鞠躬道歉。 之后,厉衍直接被厉家打包送出国留学了。 纵横以雷霆之速开除厉章远纵横集团旗下医药公司的董事长职位,至此,纵横集团最值钱的产业之一被厉邵恒收入囊中。 第14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4 许昭看着病床前站着的三人,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吧。 “学神,你可算是醒过来,吓死我了。”周驰看见她没事,高兴得很,一屁股坐在床边,被顾云璟嫌弃地推开。 “顾哥,干嘛拽我啊。” “你刚从外面进来,满身的细菌,离病人远点。” 原来真不是错觉,顾哥真在嫌弃他! 可这不是医院吗?他身上细菌再多,有医院多么?但这话他是不敢说的,瞧顾哥的脸色就知道,说了必然挨揍。 行吧,远就远点吧。本来他还想跟小学神好好亲近亲近,这几天他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学神分享,尤其炫耀下他的期中考试成绩。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云璟的大长腿往前跨了两步问道。 许昭老老实实地回答:“感觉肚子有点饿。” “这几天你昏迷的时候,输的是营养液,饿是正常的。佣人给你煮了鸡汤,一会应该就送过来了。” 许昭的眼神刷地就亮了起来,星星眼地看着对方,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顾哥,没想到你是这样面冷心热的人,我以前真是错怪你了。”周驰一脸感动道,“对我们家小学神真是关心。” 程逸打量的目光在顾云璟和许昭身上流转。 女孩一头简单轻薄的波波头短直发,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小脸此刻几近透明。她乖乖巧巧地坐在病床上,双手垂放在两侧,清澈的眼神安安静静地倒映着对方,她冲顾云璟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小虎牙,洁白光亮,真是非常好看。 这张脸虽说不是多精致,但这个人却是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纯粹而执着。 顾哥应该也发现了吧,所以才会插手许家这件事。 顾哥的耳朵好像有些红红的,程逸转溜着眼珠,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等到鸡汤送来,许昭立马翻脸无情。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 “小学神!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就鸡汤重要了是吧?我们都不重要了?我可是很关心你的,特地逃课来看你。” 许昭瞄了他一眼:“鸡汤重不重要,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顾云璟给我的,怎么没见你想起我来。” 周驰忙不迭地嚷着:“天地良心啊,我可真的关心你啊!我可是缠着老头子,一定要给你那对偏心的父母点颜色看看。” 许昭其实是知道这三人在她昏迷期间都做了什么的。 她原本想好的是,趁着昏睡的时候,她在神识空间,把许家别墅里的录像放到网上,然后大肆传播出去,还不让删除的那种。 然后再通过水军控评,让整件事发酵起来,利用舆论给厉家和许家施加压力。 这三人的出手让她完全没了用武之地,确切来说,是顾家的出手。 上一世,顾云璟没有亲自来许家别墅,她也没有受伤,而且因为她否认了许家对她的非法拘禁行为,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但眼下,她应该是不知道他们背地里做的事的,所以她歪了歪脑袋,小脸上写满了疑惑地看向他们的头儿。 顾云璟想踢他的,废话这么多!小姑娘也姓许,万一同情心泛滥,怪他们多管闲事了怎么办。 “所以是你们帮我把许家,梁家还有厉家的事揭露出来的?” 顾云璟被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看得有些无措,尤其里面还有不言而喻的感激之情,他就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声应了声:“嗯。”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无非就是把她昏迷前交托给他的事做了。 他是后来才看到许家大厅录像里的内容的。 警察翻看了前几天,她在客厅与许家众人起争执,被砸伤的录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但他却循着时间线,看了之前的录像。 许家一家人,温馨地围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没有她的身影。 一家人共进早餐,开心谈笑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着头静静地吃饭。 她放学回家,从大厅经过,客厅里的佣人也在对她指指点点。 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什么都是一个人,许家的热闹跟她格格不入,毫无关联,他们好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一个人,而忘了另一个人。 顾云璟突然就想起她被他抱进医院的时候,她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那么用力,怎么都掰不开,凑近了才听到她口中一直在低吟“不要丢下我……” 顾云璟的心当时就像被扎了一下。 什么样的人,在被如此对待之后,还能保持初心,没有灰心丧气,没有自暴自弃,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谢谢你们。”许昭笑了笑,眼里满是真诚,“以后,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帮。” 还没等周驰等人高兴,话锋一转:“这样吧,各科目的模拟卷先做两张,巩固巩固,等我出院,我要检查的。” “你有毒吧!”周驰哀嚎道,一张脸变成苦瓜脸,变脸速度无人能敌。 听到这话,顾云璟忽然笑了,她没被影响到,真好。 住了几天医院,许昭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一直没见到许家人过来,一开始还觉得他们挺沉得住气,后来又觉得他们老不来,也有些无聊了。 身体恢复,战斗力爆表,许昭就开始跃跃欲试地问1105了:【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厉家当家都炸出来了,怎么许家和英华都没人过来?】 系统1105:【都被顾家给拦了。厉邵恒是有点能耐的,要不然他也进不来。】.. 许昭有点失望,好的吧,没有用武之地,感觉要躺赢了。 没过多久,许父的虐待案和非法拘禁案开庭审理了。 因为涉及未成年,案子没有公开审理,但最终判决受到了社会公众的关注。 a许父因为非法拘禁罪,虐待罪,数罪并罚,判六个月缓刑一年,撤销许父许母对许昭的监护权,由街道社区监护,抚养费每月3000元,由许父许母出。 纵横集团39楼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干净明亮的落地窗前,厉邵恒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了眼液晶屏上被多家媒体围堵在法院门口的小姑娘,这个案子的热度居高不下。 记者们的话筒快要怼到她脸上:“许昭同学,这个结果你是否满意呢?你恨你的父母吗?” “不恨,他们虽然偏心,但他们养育了我。”但也不爱了,就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可你的父母不止偏心,他们还为了自身利益,伤害你,限制你的自由。” “那是他们没有认识到我的价值,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远比他们的利益更有价值。” 厉邵恒不禁失笑,小姑娘这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模样,生生把记者都噎住了。 “那你对今天的判决结果满意吗?” “法律不能使人人平等,但在法律面前,人人是平等的。不管判决如何,我都接受,我相信法律,相信祖国。” 他开始有些好奇了,小姑娘到底能走多远。 伴随着这件事情落下帷幕,许昭这个名字热度依然不减,它似乎成了勇敢且坚韧,善良又智慧的代名词。 第15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5 迫于压力,英华已经将梁以晴开除学籍,听说梁以晴也被梁父送出了国。 尽管英华极力挽留,但她听从心中的执念,转学去了人大附中,手续是陈老师替她办理的,陈老师和前世一样,被英华开除后,去了人大附中任职。 至于她走了之后,许娇会不会被英华劝退,不在她考虑范围。 要说没面子,许家人的面子已经被踩在脚底下了,还怕这个么? 许昭收拾完宿舍里的东西出来,就看到大树下站着个人。 少年眉目精致,身姿挺拔,他穿着白色衬衫,干干净净的,双手随意地插进裤兜里,懒懒地倚靠在树旁,那种岁月静好的模样,已经引来不少人偷瞄。 之所以没敢上前搭话,大概是因为他是顾云璟。 许昭走上前,往他身边看了看,连体婴儿似的三人组怎么变成一个人了。 “他们人呢?” “周驰说太饿了,他们先去酒店了。” “哦。”许昭点点头,三人听说她要转到人大附中去,非要送别下。 昨天她刚参加完市级考试,今天就被约了聚一下,就当送别会了。 另一边的周驰和程逸两人在酒店里傻坐着,两人面面相觑。 莫名背锅的周驰:“你不是说顾哥已经到了吗?人呢?” 程逸:“顾哥跟我说,他已经到了,让我们直接过来。” 周驰不太乐意:“早知道我就去接小学神了。” 程逸翻了个白眼:用得着你接? 顾云璟顺势伸手,接过她的背包,行李少得可怜。 许昭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还是挺有力气的。 顾云璟斟酌了下,开口道:“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目标,但我现在想考军校。” 许昭不知道前世顾云璟后来怎么样了,她也没活到那时候,现在听他说他的目标,觉得这样也挺好。 军校挺适合他的,本来顾家就是军政世家。 “以前我的成绩,估计连军校的边都摸不着,我也不想走后门,老头子就打算让我毕业后去当兵,从基层磨练起来,以后我能走到哪一步就哪一步。” 顾家这家教可比厉家的强多了,许昭感慨。 “但没想到我的成绩还能稳步上升,这得多谢你。”顾云璟说得很慢,还在留意眼前的人神色。 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给惊到,搞得许昭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你们给钱了的。” 就算不给钱,我也会尽力帮你达成所愿,谁让你前一世帮了许愿人。 顾云璟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又开口道:“所以你能继续当我的家教,帮助我考入军校吗?你让我家老头子看到了希望,也让我看到了希望。” 小姑娘脚步顿时停住了,清澈如水的眼神望着他,眼底的诧异没有一丝遮掩。 顾云璟觉得裤兜里的掌心有些湿湿的,一颗心提了上来,偏还装作不在意地撇开了目光:“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人大附中的学习压力应该很大。” 许昭不是在犹豫,她是在兴奋地和1105分享刚才听到的,要不怎么说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呢,这不生活费就来了么?许家现在估计恨死她了,这个抚养费不容易要。 她也不想因为每个月抚养费,和他们见面、扯皮。 “你说的是真的?” “嗯。”顾云璟想了想又说,“马上升高三了,题目难度也增加了,家教费应该涨一涨,每节课2000元。” 好家伙!这一涨就翻了一倍啊! 许昭感受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 顾云璟还在担心筹码不够,就见小姑娘已经上前两步,走到他跟前才停下,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底的星光满的仿佛要逸出来,严肃又认真地对他说:“顾云璟,我感受到你想上军校的迫切心情了,你放心,我就算靠推、拽、拉,怎么都好,也一定帮你挤进国防学院的大门。” 顾云璟斜眼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心下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上扬,点头道:“好。” “昭昭——” 许昭不用回头,也能想象的出这声音的主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转过身,印入眼眸的果然就是那张善解人意,包容万物的俏脸。 不过,身边换人了。 也是,厉衍已经被厉邵恒打包送国外了,正主没了,自然备胎就顶上了。 “许昭,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难道没有想过,你一走,娇娇怎么办?娇娇会因为你而退学。”范之昂义愤填膺道。 范之昂名义上是英华的校医,长得斯斯文文,平时戴着副金丝边框眼镜,对谁都笑得如沐春风,在学校,还是挺受年轻老师和女学生的欢迎的。但实际上,他是某黑道老大的私生子,前一世,大概在她们升高三的时候,就会被黑道老大认回去。 而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有反社会人格,曾经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因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学校开除,他的生母花了很大一笔钱才掩盖下来。没想到,他跑到国内,摇身一变,变成了温柔儒雅的校医。 他本身就精神有问题,后来更是为了许娇,直接黑化,演变成了变态杀人犯。 这些是在那场绑架后,许昭才知道的。她死后,有一阵子,灵魂并没有消散,漂浮在上空。就见到了许娇和一众男人的爱恨纠葛。 也知道这场所谓厉衍的竞争对手搞出来的绑架,其实幕后黑手是范之昂,他想英雄救美救下许娇,夺得芳心的,没想到被厉衍钻了空子,还导致了原身的死亡。 这就直接刺激他黑化,将许娇囚禁起来,玩虐恋情深。对许娇的追求者们更是不遗余力地打击,还弄死了两个看不顺眼的,但最终敌不过厉衍的光芒,被他送进了监狱吃了枪子。 谁能想到这人模狗样的模样,芯子里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她还没顾得上收拾他,他却自动送上门来了。 许昭反问道:“难道许娇离开英华,就没有学上了?” 虽说许家经此一遭,确实元气大伤,但还不至于说自家孩子沦落到没有高中上的地步。无非就是英华高中是老牌的贵族学校,能进英华高中的,非富即贵。 对于一心想钓金龟婿的许家和爱慕虚荣的许娇来说,英华是最好的选择。 “我只是想留在英华,为什么这么难。”许娇红着眼眶,轻咬着下唇,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偏偏还流露出一股子不屈来。 她不屈个锤子! “想留在英华可以啊,你自己努力吧,要不让爸妈和大哥再努力点,捐一栋楼可不行,怎么也得捐出半个校区来。” “许昭,我是你姐姐!你竟然嘲笑我,嘲笑许家!” 许昭微叹了口气,这话没毛病吧,我是给你指出了两条明路。 许娇放低了身段,语气哀求道:“昭昭,你能不能不要离开英华,你市级比赛考完了,厉衍也因为你,被害得出国了,你没有任何损失。就留在英华吧,我们一起留在英华,好不好。” “市级比赛名额是我应得的,厉衍不是被我害得出国,是他自作自受。我没有损失?这一年多来,被霸、凌的人是谁?被砸的人是谁?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天的人又是谁?” “对了,我还损失了一次机会,高一就加入国家集训队的机会。” 许昭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看到她那温柔善良的姐姐脸上划过慌乱,眼神都不敢与她对视。 她虽然猜到了答案,但看到她这副表情,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昭昭,你在胡说什么啊。”许娇避重就轻道,“算我求你了,你就留在英华吧,你如果肯留在英华,我替你去跟爸爸妈妈求情,让他们原谅你,好不好。” “他们有什么资格原谅我?现在是我不原谅他们对我做的事。”许娇冷嘲道。 “你想留在英华?可你别忘了,你在英华的这一年多,是你偷来的,你本来就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你们道德绑架逼我进英华,就为了能让你进来。” 许娇已经被许昭的话刺激到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哭得梨花带雨,几近昏厥。她捂着胸口,柔弱地被范之昂护在怀里,轻声安慰。 但目光触及许昭时,范之昂原本的温柔立马被狠戾所取代,眼神阴冷得像毒蛇。 “你必须马上,立刻跟娇娇道歉!”范之昂咬牙切齿道。 许昭惊叹于杀人犯的变脸速度,这下哪里还有一丝温柔的大众情人的形象啊。 而顾云璟则是感受到了威胁。 他眯了眯眼,杀意这东西他并不陌生,这人很危险。 1105有些小激动:【哦嚯……杀人犯要暴走!是不是又要发病了。】 许昭:最好原形毕露,过来打杀她,她直接教他做人。 于是,她不遗余力“作死”:“许娇,你可真厉害,厉衍一走,立马就有新的护花使者了,是不是得排个队,谁是正牌,谁是备胎?我看这范医生上位够快的,厉衍才走了没半个月吧。我原先还以为你和厉衍两个人情比金坚,没想到感情竟然这么脆弱。” “你,你胡说!我和范医生是清清白白的,范医生他只是为我好……”许娇涨得满脸通红,着急着想要解释。 清清白白?先从范之昂的怀里出来再说吧。 范之昂顺势牵起她的小手道:“我知道的,娇娇你不是那种人,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美好的。” “范医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先确认下,你的最美好和厉衍分手了没,要不然你可就成了可耻的第三者了。” “不过,范医生,你应该也不介意当第三者,毕竟你那么默默地深爱着我姐姐,舔狗当了这么久,一朝得势,谁管是不是第三者。真是巧的很,我姐姐也不介意当第三者,当初梁以晴和厉衍还是情侣的时候,她就已经插足了。这么说来,这一点上,你俩真是绝配。” “你闭嘴!许昭你闭嘴!”许娇这回是真的气疯了,连怯弱也不装了,呲牙咧嘴,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闷葫芦一样的蠢丫头,一直被她碾压的丑丫头,能这么牙尖嘴利,句句不带脏地骂人。 “范医生,你这小门小户的,是入不了许家的眼的,至少也得二流以上的世家才行。要不厉衍怎么会被选中,我姐姐的眼光可高了,不是大富大贵就别想了,做备胎都不够格。你还是暗搓搓地躲回角落,看着她结婚生子吧,要是她没钱了,你给钱养她和别人的孩子,要是别的男人让她伤心了,你就借个怀抱让她靠靠,舔狗要有舔狗的觉悟。” 配着鄙视的小眼神,小嘴叭叭地说得不停,顾云璟有些呆,他知道她战斗力不弱,但也没想过这么强,这拿话把人怼的,能给人憋死。 1105也是目瞪口呆,让一个平时不多话只动手的人说出那么一大段话来,真心不容易。 许久,1105才憋出一句话来:【昭昭,我发现你有做恶毒女配的潜质。】 这是句句在戳范之昂的肺管子,侮辱他心中的女神,左一声舔狗右一声舔狗,扎心窝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倒,他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女人! “你找死!”他怒目圆瞠,双手紧握成拳,再也忍不下去,也不顾安慰怀里的小娇娇了,举着拳头大步就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来了,来了,人肉沙袋他来了。 许昭跃跃欲试。 可还没等对方到跟前,她手腕处一紧,冷不丁整个人被拉到了身后。 就见顾云璟一俯身,一拳正中范之昂腹部。顾云璟经常被他爸拉练,身体素质杠杠的。 许昭也不甘示弱,我话都逼到这份上了,不让我动个手,活络下筋骨,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许昭见缝插针,伸出一脚,就从侧面把人踹飞出去老远。 1105:【额——就这?】 杀人犯的战斗力不行啊。 “啊……范医生,范医生,你怎么样?”许娇倩影一闪,往倒下的人身上扑去。 许昭向前两步,许娇立马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可惜倒在地上的范之昂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保护她,两人只能相互依偎在一起,范之昂的眼神充满恶毒的盯着许昭,只是他现在动一下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不行,要不然,要不然他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许昭径自走到离两人半米处的地方,停下脚步,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垫着,将地上的手术刀拿了起来。 歪了歪脑袋,冲着顾云璟道:“顾云璟,这位范医生随身携带凶器,想干吗?” 范之昂心头一冷,摸了摸口袋,果然手术刀不见了。 第16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6 平静的生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许昭在高二时加入国家集训队,参加了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以满分获得金牌,保送华国最高学府青大。 英华高中成了最大的笑话! 许昭是顶着英华高中的名义参加市级赛的,却以人大附中的名义夺得了国际数学奥赛的金牌,不单被选入国家集训队,还被保送青大,英华是拱手把这份荣誉送给了人大附中。 想到这,英华高中的校长恨不得捶死许家人,要不是他们做得太过分,怎么会逼得许昭起了反心。要是许昭不起反心,那她就还是英华的学生。 人家压根没有反省,厉衍抢名额这事,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哪怕真的反省到了这点,恐怕他们也会感慨,谁想到那丫头说得奖,就真的能得奖呢,而且还是一等奖。 这次,不顾许家人如何讨好,英华高中终于硬气了一回,直接以成绩不合格为由开除许娇。 许娇想去找范之昂寻求安慰,可范之昂自从上次被顾云璟和许昭报警,说他携带凶器,意图故意伤人,被带回警局之后,就没了消息。 她找手机里的各位哥哥们打听了下,说是范医生之前就有过故意伤害的行为,那把被许昭捡起来的手术刀上有他的指纹,并且法医对那把手术刀做了血液分析,那把手术刀的刀把缝隙处残留着肉眼看不见的血液痕迹,被证实正是之前的被害人的。 被他伤害的人曾是英华高中的学生,范之昂暗搓搓地将人掳到自己家的地下室,绑在手术台上,用针线缝上了她的嘴,还在她脸上划了无数道刀痕,最后把她扔在了红灯区的小巷子里。 那个女孩命是保住了,但是心理受到了很大的创伤,之后就再也没来学校。 这个案子做得隐秘,施暴人也戴着头套,没留下任何线索,本来也没人知道,可如今被许昭这么一提醒,顾云璟也觉得他不是个正常的人,就让警察好好查查他的手术刀,没想到真核查出了问题,竟然和之前一起英华高中恶劣伤害案的受害者dna匹配一致。 范之昂很快被判了刑。 至于他的犯案动机,他只说是看不惯那个女孩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毕竟英华高中的学生出身富贵,态度傲慢也不少见,就因为对方趾高气昂的态度就残忍伤害对方,有些说不过去。 真实动机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许娇怎么也想不到那么温柔的范医生竟然是个凶手,还那么残忍。 她本能地不敢相信,再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定是许昭的阴谋,她肯定利用顾云璟,一起陷害范医生! 她嫉妒她,嫉妒从小到大,许家人都只爱她,嫉妒厉衍也喜欢她,嫉妒范医生为她出头。 但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许娇心里恨,但也没有办法,此刻她没有办法跟许昭对抗,她一定要忍住,等自己有实力的时候,揭发许昭的真面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许昭选择放弃了保送资格,继续留在a市,留在人大附中进行高三的学习,其实她高三的内容早就学完了,已经在自习大学课程。 顾云璟得到消息的那刻,直接逃课,翻墙出了英华,直奔人大附中。 他迫切地想见到她,亲口问她,为什么放弃保送名额,是不是因为他? 一路上,顾云璟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片段,他记得上次她说的那句话——顾云璟,我感受到你想上军校的迫切心情了,你放心,我就算靠推、拽、拉,怎么都好,也一定帮你挤进国防学院的大门。 当时他没有想那么多,他没想到许昭会被提前保送青大,可能会离开a市。他只是想着她离开英华后,他们可能就没有羁绊了,他不想两人之间就断了联系。同时,也是真的被她身上的执着和倔强所感染,让他有了想考上军校的目标。 如果因为他的要求,让她为难了,放弃这次保送机会,他会因此讨厌自己的自私。 到了人大附中门口,他才想起来,这个时间还是上课时间段,学校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 许昭一下课,就被通知说校门口有人找。 她看着门卫处站着的长相抢眼的人,微微愣了下,今天不是周末啊,也没有补习课。 “顾云璟,你找我啊?” 听到那清凌凌的声音,顾云璟乱飞的思绪才定了下来,二话不说,拉着许昭就往外面走。 带到没人的地方,顾云璟才停住脚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月考成绩出来了,没考好么?”最近刚月考完,看他这脸色,难道是没考好? “没关系的,偶尔一次失利不代表什么,暴露问题总比没发现问题好。有不足,我们查漏补缺就是了,这周末我跟你好好分析下试卷,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是计算方面,还是基础不扎实,概念混淆——” “许昭——”顾云璟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放弃保送名额。” 顾云璟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质问,许昭一时没留神,直挺挺地撞了上去,那平坦的胸口真心硬,撞得她鼻子都酸了,眼泪顺势就流了下来。 “嗤——” 看她都哭了,顾云璟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也顾不上责问了:“是不是撞疼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突然停下来,我给你揉揉。”说罢,伸手就把她眼镜摘了下来,指尖捏了捏她的鼻梁,又伸手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 指尖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一时有些忘了自己在干嘛,耳朵尖更是烫得不行。 “你揉哪呢。”许昭把他的手拉了下来,自己摸了摸鼻子,“没事,就刚才那一下,鼻子有点酸,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顾云璟见她这么说,悻悻地把手背到了身后,指尖还暗搓搓地磨擦了下。 “你找我什么事?” 差点忘了正事,顾云璟还是很懊恼,“你为什么放弃保送青大的名额。” 许昭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一下子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在哪学不是学?我在这也一样能自学大学课程。” “我想感受一下高考的氛围,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紧迫感。你没听说过了一句话么?不经历高考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我想我的人生更完美,不行么?” 顾云璟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明年下场参加高考,考不上青大吗?” “当然不是。”顾云璟立刻反驳道。 “那不就得了。” “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放弃的。” “也有这方面考虑吧,毕竟许家那边是肯定不会给我出学费和生活费的,我再给你做一年家教,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挣出来,不好吗?” “你不用这样的,学费和生活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借给你。”顾云璟生怕伤了她自尊,把到嘴的给你,改口成了借给你。 许昭突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有些害羞。 倏然笑了,“逗你的。青大说了免我的学杂费,这些年的奖学金,我也都存着,我没这么可怜。我放弃名额,纯粹是我想感受下国内高考的氛围。” 顾云璟不信,但她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想让她担心自己。 下一刻,许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她被虚虚地搂进了对方的怀抱,那温暖的气息无孔不入,刺激她的神经。 “昭昭,谢谢你。” 然后,然后那个温暖源转身就跑了。 许昭石化在原地。 系统1105不屑道:【瞧这出息,这就跑了?】 之后,许昭继续每周做她小家教的活儿,只是周程二人听说顾哥在悄咪咪地让学神补课,抛弃了他俩,很是愤慨,非要插上一脚,所以,一对一又变成了一对三。 许昭就这么学校,宿舍,周末就去顾家给三人上课,三点一线的跑,也没空再去管闲杂人等。 但顾云璟是知道的,在她获得国际奥赛金奖的时候,许娇还有许家父母曾千方百计想要联系上这个被遗忘的女儿,都被顾云璟默默地挡了回去,一丝风儿都没漏到许昭跟前。 她想好好学习,认真做研究,他就不让这些事去干扰她。 很快,一年就过去了,没有任何意外,高考分数出来,许昭考上了青大,以a市高考状元的身份。 消息一出来,人大附中火了,英华高中也火了。 英华高中又在高校圈里,被大家嘲笑了个遍。 去年嘲笑它把国际奥赛冠军送人,今年嘲笑它把高考状元送人。 许家上下也不好过,许家经过官司一事,元气大伤,从二流末端直接变成了不入流。 许父许母只要参加聚会,总会被人指指点点,说许家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目。虐待这么个金疙瘩,宠着一个废物花瓶,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想来许家人的脑子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的,那要是跟他们合伙做生意,岂不是赔的底裤都不剩。 是的,人都是现实的。 豪门圈里以前觉得许家的大女儿好,是因为许家是二流世家,许娇又得许家人看重,本人长得也漂亮,一副温柔乖顺,善解人意的模样。可跟前途无量,智商爆表的小女儿比,一个是靠家里庇荫,一个是靠自己获得的荣光,谁轻轻重,显而易见。 更何况,报纸上,新闻媒体上报道得多了,他们见到平时许家人总是不屑一顾的小女儿的时候,又觉得许家人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这眼睛莫不是也有点问题,这哪里是什么心理有问题,沉闷阴暗的“书呆子”?小姑娘明明就是长相乖巧,气质清冷,一身独特又吸引人的书卷气。 从此,但凡上点规模的企业,都对许氏避而远之。许氏这两年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许父已经退休状态,可许家大哥还在苦苦挣扎。 想要示弱,修复下和许昭的关系吧,偏偏连人都见不着。 经过一年多的冲刺,三人组的高考分数也是可圈可点,周驰的基础是三人中最差的,分数高出二本线二十多分,不到一本线,可对于周家父母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满意的分数了,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 程逸考得更好些,刚巧达到一本线,也选择了自己心仪的大学。 顾云璟这次的高考分数更是超出了今年国防学院录取线5分,低空掠过,顾家人简直要乐疯。 这要是两年前,有人说顾云璟那个学渣属性的能凭自己本事考上华国军校中的最高学府——国防学院,保管顾家人自己都觉得是异想天开。 可谁能想到,还真就给考上了! 顾家人清楚得很,这不是自己孩子多聪明多勤奋,而是多亏了许昭那孩子,小璟的改变时潜移默化的,不管是品性还是学识。 当初,因为许家那孩子的风波,顾云璟求顾父插手的时候,顾父还满心的不乐意,觉得这是在假公济私。但随着这事水落石出,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做了件好事,肃清了社会风气,弘扬了正气。 也正是无意的插手,竟然得到这么大的回报。 许昭那孩子是个有志气的,也是个有良心的。 当年,许昭拒绝保送,非要参加高考,在顾家人眼里,包括在顾云璟心中都认定,她就是为了报恩。如果当时她去了青大,青大在h市,坐飞机得2小时,那么做家教这事肯定就泡汤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小姑娘那么大的主意,放弃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保送,留了下来。 之后的一年,更是尽心尽力,每周五晚上就开始上课、讲题到半夜,周六周日也不松懈,愣是把这三人拉到了知识分子行列。 顾周程三家的大家长觉得,自己儿子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认识了许昭小姑娘,这妥妥的就是一部学渣奋斗史。 第17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7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 许昭去了青大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学完了整个应用物理专业的课程,之后又选择去了y国留学。 这边,顾云璟的变化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自打进了学院之后,顾云璟就像变了个人,自习室,校练场,野外训练,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斗转星移,日月轮换。 不管是灯火通明的自习室,还是炎炎烈日下的训、练场,都见证了顾云璟的蜕变。 顾云璟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学员”,为了锻炼指挥管理能力,广泛参加各类竞赛。他早就成了国防学院的名人,不再是那个一被提起名字,就让人头疼的学渣校霸。 “报、告——”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程老师的笑容不变,目光转向门外的人,和蔼地招了招手道:“小顾来了啊,来来来——你爸来了。” 经过三年多的学院生活,顾云璟精致的五官显得更为立体清晰,干净利落的板寸头,精神气十足。他不再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模样,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小麦色的肌肤,虽然胳膊上没有鼓鼓的、一块块的肌肉,但看着就结实有力。 “你怎么来了?”顾云璟皱了皱眉头。 顾爸看到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不回家看看,还不许他过来看他了? “你半年没回家了,你妈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我有任、务。” “知道知道。”任务任务,搞得他这个东部战区司令员好像很闲的样子,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学院的学生? “小顾在学校表现非常优异,屡次在比赛中得奖,真是后生可畏啊。”程老师毫不吝啬夸奖。 顾爸也顿觉脸上有光,飘飘然的,自豪的很。 “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一会还要去训练。” “回来!”顾爸看他接过东西,转身就走,真够气人的。 这小子脸色冷得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顾爸就存了心让他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还有件事挺重要的。” 顾云璟不信。 每次他爸过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他爷爷在老年人业余太极比赛中得奖了,要不就是奶奶跳广场舞和人起争执了,还有他妈妈又飞去哪里哪里搞科研活动去了,他回到家太冷清云云,他觉得他爸就是不被人重视,太闲,想找他吐槽下,可他也很忙啊! 顾云璟才不理他,径自离开,刚走出去两步。 “昭昭要回来了。” 顾云璟的心漏跳了半拍,脚步顿时停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意识,转过头,眼神迫切地看着自家老爸,“爸,你再说一遍,谁要回来了。” “许昭那丫头要回来了,下周二上午10点15分的飞机到京北机场。她应该给你发了信息,但你妈怕你手机被收缴了,没看到,才特意让我跑一趟,顺便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报、告——” 程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说吧。” “下周我要请假。” “几天?” “一周。” “不行,就三天,速去速回。” 顾云璟脸上挣扎了下,还想再争取争取,被程老师瞪了眼,“你小子,我能同意批假就不错了,不要得寸进尺啊。”这还是看在顾长官亲自过来的面子上。 一般是不允许随意批假的。 但程老师是顾家的老熟人,听顾爸说过这事,小顾原本是考不上的,多亏了人家小姑娘给他补习,为此小姑娘还放弃了提前一年进入青大学习的保送名额。 难怪,难怪学校里一些女学生频频向小顾示好,他愣是像眼瞎了一样,原来人家早就有心仪的对象了。要知道他们学校男生比例可是达到了90%以上,这女同志在学校是多稀罕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娃可不得了,a市的高考状元,一年多就完成青大的专业课程,毅然出国留学,两年学成归国。听顾长官那意思,国外那边开出了丰厚的条件,想留下她,被她拒绝了。不单单她回国了,还带着她的研究团队,一行六人回来了。 这么一比较,原本在程老师眼中的香馍馍小顾同学好像也不是那么香了,人家女娃明显要优秀得多啊。 难怪小顾这孩子卯足了劲表现,这要不好好表现,往上爬,还真是有点配不上人家。 等到顾云璟离开了办公室,顾爸才冲程老师抱了抱拳:“老程啊,多谢了。昭昭那丫头品性好,优秀更是没得说的,这混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真怕小丫头被人抢走啊。” 程老师表示理解,虽说顾家显赫,可好女百家求啊,尤其还是这样的,可不得抓紧嘛。 晚上,顾云璟躺在学校的硬板床上辗转反侧,她既然通知了他回来,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目中是有些重要的。 可要说重要吧,她两年前出国留学,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和他打。 他想起了他那个自作主张的拥抱,后来,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再提,但怎么可能忘记。 顾云璟打开自己的手机,他已经申请拿到自己的手机了。上面一条消息,一个电话也没有,也就是说他爸认为的,她可能发信息通知他,实际上并没有。 顾云璟觉得有点委屈,她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了。 要不怎么连他爸他妈都收到信息了,他却没有收到。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顾云璟也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的,第二天顶了一对熊猫眼,浑身低气压,搞得队友们都退避三舍,就怕被迁怒到。 到了周二这天早上,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 因为他发现不单单是自己,周驰程逸都回来了,尤其是周驰,喜气洋洋地给他看小学神给他发的信息,说她周二回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大家聚聚。 顾云璟一个没忍住,伸脚踹他屁股。 “顾哥,顾哥,可不兴你这样的,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程逸还好心安慰他,其实是因为周驰是在a市上大学的,小学神给他发信息也没错,谁让他俩都在外地上大学呢,周二也不是什么假日,小学神可能以为他们都没空的,所以也就没给他俩发信息。 许昭还真就这么想的。 要不是顾妈妈每个月都会和她通话,问起这事,她连顾妈也没打算告诉。 三人打打闹闹到了机场,顾云璟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两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机场出口 络绎不绝的人走出来,许久也没见那个熟悉的女孩,三人有点急了。 人都快走干净了,这时,出口处成群结队地走出几个人,人手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他们中间有亚洲面孔,也有欧洲面孔,这几人都围着中间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女孩穿着白衬衫,深色牛仔裤,简单清新。他们似乎是在讨论什么问题,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争论番,女孩一会用英语,一会用中文回答,切换自如。 “学神,这里——”周驰率先喊出了声,那胳膊挥得像钟摆,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中间的女孩抬起头,扬起一张清丽文秀的小脸,她的目光清澈明朗,赤诚而坚定,让人很难忽视。 看到他们,许昭瞬时笑了,眉眼弯弯,一笑露出了熟悉的小虎牙,既可爱又香甜,一下子把刚刚高高在上的清冷气质拉下了神坛,变成了那个他们熟悉的又有点小倔强的小学神。 将随行的几人托付给青大前来迎接的代表,安顿好一切,许昭转过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有些坏心地看向表情木木的顾云璟,唇角上扬,“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顾云璟只觉得他心跳得厉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真有点不认识了。学神变漂亮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这老外的地界把你养得太好了。”周驰毫不吝啬地夸奖,可不就变漂亮了么?眼镜没了,短短的头发变成了及肩的中长发,刘海细细软软的飘在额前,一双干净又清澈的杏仁眼,水汪汪的,单纯又无害,看着就很乖的样子。 “养得再好,也得回来。华国人,华国魂。”许昭笑意盈盈,两只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周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他可听他爸说了,小学神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着国外的研究团队一起回来了,在青大和y国之间建立起了科研合作项目。. 学神前途不可限量,老头子巴不得把他送来亲近亲近。 “还走么?”顾云璟听到自己平淡的声音,心里却远没有声音来得平静。 “不走了。”许昭摇摇头,笑道,“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是到我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顾云璟心底松了口气,总算扬起了到机场后的第一个笑容,笑容很浅,但能让人感受到他此时的好心情。 第18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8 一行四人,直接去了a市一家三星级的米其林餐厅御明阁。 “小学神,一去国外两年,怕是外国的菜都吃腻了吧,还得尝尝我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御宴。”这可是周驰顶着周爸的名义才定下来的位子,要不然还不得排到一个月开外去。 “好啊。” “不过,这么多年,你这是没好好吃饭吗,怎么还是那么瘦?”周驰嫌弃地撇了撇嘴,“这身材,不行啊。” 话音刚落,脑壳子被拍了下。 “顾哥,你又打我。” 程逸拉了拉周驰,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侧,把前面的位置留给了顾哥和小学神:“你就闭嘴吧。”两人脚步放慢,并不一会就跟前面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再这么聒噪,迟早被顾哥揍。 行不行的,轮得到你评价? 有点眼力劲行么! “你怎么没戴眼镜,看得见吗?”顾云璟没话找话。 “在国外的时候,动了个小手术,已经不近视了。戴眼镜,有时候确实不太方便。” “嗯。”这样很好看,顾云璟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我没想到今天你会出现在机场,我本来想给你发信息的,但听说你们国防学院是禁止用手机的。不过,上个月和阿姨通视频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告诉她我要回来了,是阿姨告诉你,我回来的事吗?” “嗯。”亲耳听到小家教的解释,顾云璟的心结总算解开了些。 许昭看他不太爱说话,就侧过头看了看他:“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顾云璟转眸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顾云璟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眼底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昭微微一愣,心跳莫名加快了几下。 突然就想起那个拥抱了,虽然之后他俩谁也没有提起这事,但始终梗在她心口。 她张了张嘴,很想开口问他,他是不是喜欢她? 可还没开口,就听到前面的包间门口的争吵声。 背对着她的女孩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连衣裙,清风拂柳的身姿,看着很是不错。 此刻她纤细的手腕正被眼前的男人牢牢地拽在手心,男人声音冷厉道:“你竟然敢背着我出来跟别的男人约会?!” “我约会怎么了?你爸妈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别人约会?” 站在女孩旁边的男人一头奶奶灰的碎发,很是扎眼,眼下正生气着,好端端地和佳人约会,竟然被眼前的人给打搅了:“你放开她!” 狗血的三人情感纠葛啊,背对着她的两人,许昭看不到脸,但刚才质问这两人的男人,她倒是看得清楚的,嘿——还是熟人! 没想到那么快厉衍回国了啊! 那背对着她的女孩大概率就是许娇了。 许昭刚想着呢,就见女孩一转身,许娇那熟悉的我见犹怜的小脸蛋就暴露在众人面前了。 许娇抹着眼泪,也不看路,像小炮弹似得冲出去,偏偏许昭等人刚好站在走廊出口处。 眼看就要撞上,许昭被人拉了一把,背抵着一个温暖的胸膛。 “小心。”耳边传来顾云璟的声音。 许娇这才留意到自己差点撞人,刚要道歉,一抬头就像见了鬼似的,目光惊诧地落在许昭身上。 “昭,昭昭!”随即转头目光投向身后的厉衍,眼神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昭昭,是不是你还不肯放过我和阿衍,是你通知阿衍来破坏我和小杰哥约会的。” 啧……这脑回路。 哪来那么大的脸,让她去关注她丰富的感情史。 “许昭!”厉衍走上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模样,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剑眉星目,长得倒是不错,只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心眼比针眼大不了多少。 “厉邵恒知道你回国了么?”许昭皱了皱眉,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厉衍面色一僵,他确实是偷偷回来的。 其实当年他虽然出国了,但并没有和许娇断了联系,头一年两人经常视频通讯,后来许娇高中毕业后,也去了他所在的国家留学,两人就这么分分合合,一直在一起。 许娇就读的大学是所野鸡大学,所以早在半年前就先完成了学业,被许家父母叫回了国。 而厉衍还没毕业,自然不能回国。 没想到,短短半年,厉衍就从他发小发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许娇在酒吧里和别的男人喝酒的身影,他的情敌还不止一个。 顿时,厉衍顾不上学业了,当天就买了机票飞了回来,正好逮住许娇和人在这吃饭。 他从飞机上下来就直奔发小给的地址了,这不压根没来得及回厉家。 “许昭,你以为我还是三年前的我吗?”厉衍上前一步。 “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顾云璟将人拉到了身后,长腿跨前两步,站到了厉衍面前。 他双手环着胸,眼神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厉衍,以前是弱鸡,现在还是弱鸡,他敢打赌,在他手下,厉衍过不了一招。 乖乖躲在他身后不惹事,那是不存在的,许昭立马探出脑袋附和道:“我觉得也是。” 厉衍原本就因为许娇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又被顾云璟和许昭气得无处发泄,新仇旧恨,今天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厉衍刚伸拳头出去,立刻感受到手腕处一阵剧痛。 顾云璟的力气大得吓人,那手就像铁钳子一样,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痛得他面庞都扭曲了。 “阿衍,阿衍你怎么样?”许娇也看出悬殊来了,扑过去想要捶打顾云璟的胳膊,顾云璟没让她挨着,松开了手。 厉衍一下就被甩到了一边。 “哼,真是中看不中用,我以为厉家的人有多厉害呢。”站在许娇身侧,顶着奶奶灰碎发的年轻男人嗤笑道。 一句话把厉衍刺激得又要起身,被许娇拦腰抱住。 “娇娇,你放开!”厉衍被刺激得眼睛发红。 “小杰哥,求求你别说了。”许娇眼神哀求地望着缪杰。 缪杰的性格可不是忍气吞声,他恶狠狠地看向厉衍:“厉衍,你算什么男人。许氏危机的时候,你在哪里?娇娇被一群花痴冷嘲热讽的时候,你还在国外写你的论文吧?你有什么资格站在娇娇身边?娇娇那么脆弱,你根本保护不了她。” “现在跟我耍狠?要不是我缪家,许氏早就破产了,娇娇已经露宿街头了。”缪杰一把拽住许娇的胳膊,把她强行拉到了自己身边,长臂一伸,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挑衅地看向厉衍。 “娇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厉衍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 许娇的眼泪顿时倾如雨柱:“我看你已经为了毕业论文的事很头疼了,我不能为你分忧,又怎么可以再打扰你。” 许娇心里其实是埋怨厉衍的,在国外的时候,只知道他的论文,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曾经试探性地询问,如果许氏遭遇危机了,他会不会帮忙,结果厉衍对她说,厉家现在当家的是他三叔,他无能为力。 所以,她才毅然决然地回国,听从父母的安排,对缪杰投怀送抱。 “娇娇……”厉衍动容。 许娇被缪杰禁锢,仍拼命伸手,厉衍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 这三人如今的架势,像极了牛郎织女被可恶的王母娘娘拆散。 许昭等人看了好大一场戏,男配是实惨,掏了钱,哄了心上人,结果正主一回来,就没他什么事了,妥妥工具人,男女主感情升华路上的催化剂。 “许娇,你把我缪杰当什么了!你别忘了,是你主动对我说,你喜欢我的!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帮你的!”他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把话说得直白又难听,“许家已经默认把你卖给我了。” ——真是好大的瓜! 这才几年啊,许家被她那两三观不正的大哥二哥搞破产了?没想到刚回来就能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不是的,小杰哥,你说过你不会强迫我的,会给我时间的。”许娇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m.. “我改变主意了,反正你都已经是我的了。”缪杰是真的有点喜欢许娇的,小妮子完全就是长在他的审美上,要不然也不会求他老爸注资许家氏。之前他听人说起许娇和厉衍谈过,但他没当一回事,谁还没有过去,只要现在断了就行。 许家父母也口口声声跟他承诺,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合伙骗他!骗缪家的钱! “不就是钱么?我厉家是华国首富,谁能比我有钱?你放开娇娇,许氏欠你的,我替许家还。” 许娇止住了哭声,一脸感动地看向厉衍:“阿衍——” 缪杰手一松,许娇立刻投入了厉衍的怀抱,摸着他的脸道:“对不起,对不起,阿衍,我不该瞒着你的,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瞒着你了。” “傻丫头。”厉衍双手抱着许娇,怒气也被温情渐渐取代。 “好,是我妄作小人了!厉衍,是你说替许家还钱的,你要敢不还钱,我就直接去问你三叔要!”缪杰说完这句话,直接离开。 在门口还撞见了周驰程逸两人,招呼也没打一声,气哼哼地走了。 周驰冲程逸努了努嘴道:“缪家的小儿子,我发小,不过我俩从小不对付。都多大了,还玩非主流那套,我可比他成熟多了。” 程逸心说,你要不是命好遇到小学神,给你带出泥潭,你能有这出息? 许娇半靠在厉衍怀里,柔声道:“阿衍,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厉衍摇了摇头:“没有。娇娇你放心,我会去求三叔的,这点小钱,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许娇感动地点点头,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纵横集团大楼39层,总裁办公室,厉邵恒连打了两个喷嚏。 第19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19 许家别墅里 许父和许母去国外看望已经移民国外的许家老爷子去了。 许家当初能跻身二流末世家,得属许家老爷子的功劳。后来,许家步入正轨了,许老爷子就将许氏放手给许父,带着一众的红颜知己们安心去国外养老了。 许家三兄妹聚集在大厅讨论起今晚的事。 “你说你看到许昭了?”许从韬心想,按着时间算,许昭才大四,不在h市待着,这时候回a市做什么? 高三那年,许昭以a市状元身份考上青大,还把顾家、周家、程家的三个孩子都教得上了大学,许家立马嗅到了商机,千方百计试图认回这个女儿,这天大的恩情可得好好利用。可顾家看得太紧,根本不给他们见到许昭的机会。 而那个书呆子,果然就是书呆子,天天不是学校,就是宿舍,基本不出校门。 当时,许家父母就记恨起许昭来,既然这么厉害,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辅导下娇娇,但凡她对自己姐姐用点心,娇娇也不至于被英华劝退,把许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当初许昭说要给许娇补课时,许娇是怎么撒娇卖萌不愿意补课,非要偷溜出去玩的。 等许昭去h市上学之后,许家就更无从下手了,h市是首都,许家不敢胡来。 这几年对许昭的忽视,以至于一直到现在,许家上下也不知道许昭其实仅用一年半就完成了青大的学业,还跑国外进修了两年,这才刚刚回国。 至于知道详情的顾、周、程三家更不可能到处宣扬,说不准许昭那丫头以后还是自家儿媳妇,别给儿子增加潜在竞争对手。 低调,尽量低调些。 所以,在许家人的意识里,娇娇学成归来,在富少圈里非常受欢迎。可她许昭有什么,依然穷学生一个,长得也不怎么样,还得自己找工作,为了几千块钱劳碌奔波。 许家二哥许从宣幸灾乐祸地想,嘴里的话也是难听得很:“青大又怎么样,我许氏里青大的毕业生还少么?都是些下等人,支配给我们打工,低头哈腰,讨好我们,我说东,他们决计不敢往西。” “好了,低调些,公司才刚刚摆脱困境,人心不稳,不要让下头的人听到这些话,你跟这些穷打工的计较什么劲。”许从韬不轻不重地喝止道,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许从韬想的比许从宣更远一些,娇娇说是在御明阁遇到许昭的,当时顾云璟、周驰、程逸都在。 “没想到这书呆子也不是一无是处,都过去几年了,竟然还把这三人牢牢拽在手心。” “这三个人中,周驰那二世祖最好控制,周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许昭要是能攀上周驰,周家的产业早晚都得是我许家的,周家那个老狐狸再精明,到头来,还不是为我许家做嫁衣。” “如果勾上程家的小儿子程逸也不错,虽然程家是大儿子当家,但小儿子也很得宠。据说还没毕业,程家的大儿子程萧已经拨了1个亿让他弟弟自主创业了。”许从宣酸溜溜地补充道,瞧瞧人家大哥多大气,而他这个好大哥对他可抠搜得紧。 许家两兄弟难得有默契地一同忽略了顾家。顾家毕竟是军政世家,和许家门第相差太大,就算顾云璟喜欢,顾家也不会同意和许家这种小商户结亲的。 许从韬想来想去,心中一片火热,恨不能马上就把许昭叫到跟前,好好敲打她一番,让她一定要把周驰勾到手,嫁进周家。 许娇将大哥二哥眼中的野心勃勃尽收眼底,心有不甘地咬了咬唇,明明以往家里的注意都集中在她身上,结果许昭一回来,就把大哥二哥的目光都抢过去了。 而且,凭什么? 凭什么大哥二哥替她谋划,还想让她嫁进周家?周家在a市,仅次于厉家,她长得没她好看,身材也没她好,性格更是又臭又硬,像粪坑里的石头,远不如她温柔,善解人意,她都没嫁进厉家呢,许昭凭什么想轻轻松松嫁进周家。 更何况,从今晚的情形来看,顾云璟明显比那两人更在意许昭。 她没听到大哥说起顾云璟,她也不想在大哥和二哥面前提起顾云璟对许昭的在意,这样只会让许家上下更重视许昭。 她不允许! 明明她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 整了整心神,许娇才开心地跟许家大哥分享道:“对了,大哥,阿衍回来了,他是为了我回来的。” “厉衍果然还是看重你的。”许从韬点点头。 许娇嘟了嘟粉嫩的唇撒娇道:“大哥,我不想再应付小杰哥了。今天我们在约会的时候,被阿衍逮了个正着,阿衍很生气,当场就跟小杰哥动手了。” “娇娇,那你没事吧?”许从宣关心地站起身,上下打量自家妹子。 “我没事。但是阿衍说,让我以后不要跟小杰哥来往了。” “可缪家刚刚才入资了许氏,你现在跟他闹翻,恐怕缪家会立刻撤资。” 许从韬不认同地看向自家弟弟,真是没什么脑子,“厉衍都回来了,我们还怕缪家撤资么?” 许娇也是认同地点点头,娇羞道:“相比较小杰哥,我还是比较喜欢阿衍。而且阿衍对我说厉家会注资我们家的,后续两家也会有很多合作项目的。” 许从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许娇柔顺的长发,赞叹道:“我们娇娇做得很好。” 许家那边怎么盘算,许昭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了,最多就是冷哼一声:他们在想屁吃。 不过眼下,许昭有点为难。 ——手上的电影票有点烫手。 她是怎么被带进电影院的? 好像是一顿接风宴吃到宾主尽欢,周驰还喝醉了,叫嚷着要下一场——ktv,被程逸塞进出租车带走了。 然后,顾云璟问她累不累。 她客气地说了声不累。 之后就被带来看电影了,还好不是什么爱情片。 顾云璟选的是一部抗灾救险题材的片子。情感积极向上,体现了我军在一次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中的救援行动,军民一家,齐心协力,非常震撼。 灯光熄灭的时候,黑暗里,所有的一切都放大了,包括感官。 顾云璟似乎能闻到女孩身上的馨香,就跟刚才在御明阁的走廊处,他扶着她站稳时闻到的一样。浅浅的,若有似无,好像柑橘的清新香甜。 他的耳朵烫烫的,根本看不进去电影。 突然,手臂上温热的触感传来,白嫩纤细的手指正戳着自己的胳膊,他仿佛浑身触电了一般。 许昭怕影响后面人的观影效果,便在手机上打着字,递给顾云璟看。 “你们平时训练也这么辛苦吗?” 看了眼屏幕上军队、拉练的场景,顾云璟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页面,输入文字,递给她看:“嗯,平时要接受军、队和高校组织的军、政训练,这是我们的必修课。” 顾云璟还想打些什么,感觉少女的动作好像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疑惑地看向她,就见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微信的备注名上,也幸好是熄灯了,顾云璟的脸瞬间红透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收了起来,身体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根本不敢去看身边人的反应。 许昭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之前有点怀疑,但她还没自信到肯定顾云璟就是喜欢她。 毕竟顾云璟长得确实是好,三观很正,家世显赫。之前是学渣校霸,但那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如今人家那是根正苗红一国家有为青年。 她现在已经不近视了,那几个字,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偷瞄一眼身旁坐着的人,好家伙,比她还紧张,突然许昭就觉得也不是那么紧张了,心里还有点好笑,她有这么吓人么?瞧把人家给吓的。 许昭索性认真看起屏幕上的电影来,分散自己的注意。 片子拍得很好,把人类在自然灾害前的渺小,恐惧,无助都很好的诠释了,还有群众和人民、解、放军在救险中发生的舍己救人的桩桩事例,非常感人。 许昭眼眶热热的,很快就被影片的情节所吸引了。 一开始,顾云璟还害怕她会质问他,可等来等去,身边的人好像根本没有动静,反而认真地看起电影来了,他心底又升起一股失落,也不知道到底在失落什么。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很多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提前离开。 顾云璟刚想转头询问她,迎面就对上了靠过来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要不是他及时托住,怕是要撞上前面的座位了。 他们的座位在角落,不会有人从他们身前过。 这时,灯都亮了起来。 他轻轻地将她的小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她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羽睫,细腻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白皙透亮,眼睛下淡淡的青色显示她的疲惫。 是啊,她从y国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一回来马不停蹄地被他们拖着吃饭,吃完饭又让他拉来看电影,怎么会不累呢,但是她还是没有拒绝他看电影的邀请,所以说,他在她心中是不是有一席之地。 她清浅的呼吸,温热地喷在他的脖颈处,痒痒的,细小的酥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全身攻城略地。顾云璟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热,快烧起来了。 他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她。 没想,他不想叫醒她,偏偏有人这么做了。 “小姑娘,快别睡了,马上下一场了,我要清理卫生了。” 第20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0 看完电影,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许昭说不饿,顾云璟还是大包小包买了零食,送她到了酒店楼下。 一路上,顾云璟都很沉默,一直到酒店门口,许昭伸手接他手中的零食袋,后者躲开了。 许昭挑眉,怎么?这还舍不得了? “昭昭——”滚烫的两个字在舌尖转着圈,吐露出来,他其实早就想这么叫她了,凭什么他们都可以叫她昭昭,他却还是生疏地叫她许昭。 “嗯?”许昭没在意他称呼上的变动。 “你还没说,我哪里不一样了。” 许昭这才想起,在御明阁的时候,被打断的话题。 她认真想了想,真诚地回答:“以前的你,脾气有些急躁,缺乏耐心,现在的你,性子好像沉静下来了,让人看不清楚你在想什么,变沉稳了。” “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其实顾云璟更想问的是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可他不敢问。 许昭莞尔一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都是你。顾云璟,你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让人感到温暖。” 如果不好,怎么会对一个深陷泥泞的陌生人伸手。 对许愿人来说,他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对昭颜来说,他简单纯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顾云璟被她眼中的认真烫得脸微微泛红,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温暖。 “既然我那么好,那我把自己送给你,你收下,好不好。” 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敲打着鼓膜,把许昭的理智震得稀碎,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眼神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火热,带着不顾一切的坚定,又藏着小心翼翼的害怕。 “如果我真的是个温暖的人,那我以后只温暖你,好不好。” 她眨了眨眼,一时语塞。 语句匮乏到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1105激动得简直想嗷嗷叫,这是大型表白现场啊! 1105:【为什么要拒绝?小璟多好。都没把自己放在平等地位跟你说喜欢,直接把自己当礼物送你了。】 被人表白,还被偷听,许昭一恼,又把它锁进了小黑屋。 许昭定了定心神,轻声道:“顾云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我的感情是感激,并不是喜欢,就像周驰、程逸一样。” “我只要想到你的一切,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每次和你说话,我都像考试一样紧张,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四年了,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权衡利弊。看见你,我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不敢直视你。昭昭,你说这算感激,还是喜欢?” 这哪里是什么没发挥好,不敢直视,明明就是蓄谋已久,发挥超常。 顶着他紧追不舍,不肯罢休的目光,许昭也不敢违心,不得不头铁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喜欢。” “嗯,是喜欢。”顾云璟沉静的眼眸瞬时亮了。 “所以,昭昭,我喜欢你。” 顾云璟是个军人,军人讲究雷厉风行,锁定目标,默默部署,随后一击即中。 这一问一答,可不就把人套里面了。 “可我没打算谈恋爱,我才刚回国,研究项目刚启动,好多事情,我……” “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职责,我不是你的负担,我愿意和你共同成长。” “你发展科技,我保家卫国,同样都是报效祖国,我们的目标一致,步调统一,感情又高度契合,这不就是郎才女貌、妇唱夫随、琴瑟和鸣的典范么。” 他俩简直就是绝配,顾云璟心里默默地说。 “昭昭,你喜欢做研究,我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爸妈、爷爷奶奶,你也熟悉,他们都特别喜欢你,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什么家庭矛盾。我妈是个研究狂魔,你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远超我。爸爸、爷爷奶奶更是觉得,我压根配不上你。” “如果我们在一起,没有负担,只是多了几个和我一样爱你的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的态度,你讨厌我么?” 那目光炙热,又小心翼翼,生怕把人给吓跑了,又怕不说清楚,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压力,谁顶得住。 这哪里是什么没发挥好,不敢直视,明明就是蓄谋已久,发挥超常。关键是许昭可耻地心动了。 “不讨厌。”还有些喜欢,“那要不我们试试?” “昭昭,感情就像你做科学研究,你会抱着只是试试的心态做研究吗?” 许昭本能地摇摇头,搞科研,就得老老实实,来不得半点马虎和虚假,态度必须要摆正。 “对待感情也一样,不能抱着试试的心态。” 许昭想了想道:“好,我认真对待。” 顾云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的手倏地松开了。 从一开始就绷着的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那一刻,刚才还义正言辞,一本正经陈述大道理的脸上突然就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本来长相就好,现在咧嘴一乐,灿烂得就像小太阳一样耀眼。 “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很久没回来了,我们逛逛a市,晚上爷爷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许昭有点目瞪口呆,逛逛没问题,这么快就回家吃饭,是不是太快了。 心里想着,嘴里有说了出来。 顾云璟笑得更开心了:“就是吃个便饭,三年没见你了,他们都很想你。” “怎么了,这么快就有见家长的觉悟了吗?我的小仙女。” 许昭被他说得难得的脸红了,这会儿他怎么一点不害羞了,刚才在电影院被她无意间看到这个微信备注名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反应,多纯情啊。 她可不是仙女,她是灭怨师,超脱在三界之外。 见就见吧,以前给顾云璟补课的时候,她没少见顾家人,确实都是很好的人。 顾爷爷严肃且正直。是名老党员,老革、命党人,参加过不少大型战役,并有出色表现,是一位英雄。 顾奶奶优雅而矜贵。当年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有六个哥哥,而六个哥哥都为国捐躯了,奶奶也毅然地放弃了学业,上前线当了一名护士,还救下了战场上受了重伤的爷爷。之后,又把所有的家当都捐给了国家,发展经济。 顾爷爷早年受伤,调养了很久,临近中年,才得了顾爸一个儿子。不但没有把他宠坏,反而对他事事严格要求,寄予厚望,报效国家。在这种家教熏陶下,顾爸不负众望,考上军、校,并在学校里认识了同样出色的顾妈。 顾妈出身贫寒,但自强不息,完全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出了山沟沟,成为了华国航天航空研究院的军衔最高的女专家。 大概也正因为是这样的家庭,才培养出了顾云璟这样的人。 即便她不过来,顾云璟学习成绩可能不会有太大起色,但以他的为人,前世应该过得也不会太差。 被他一说,许昭也有点想顾家人了。 “其实,我也挺想阿姨的。”许昭摸了摸鼻子,顾妈的学术知识丰富,两人视频聊天,每次都很尽兴,“我们明天早上先去逛逛,买些礼物,晚上一起回顾家吃饭。” 顾云璟这一刻深深觉得,他亲妈绝对是他追妻路上的神助攻。 ……………… 而另一边,厉衍也回到了厉家,跟厉家老爷子报备自己毕业了,就差个毕业证没领了。 孙子国名校毕业,学成归来,厉家老爷子高兴得很,显然把以前他干的那些事当成了年少轻狂不懂事。 厉衍趁着爷爷心情好,趁机提起了注资许氏的事,不过不是说去帮许氏解除危机的,而是说趁机吞并许氏。 是的,在厉衍心里,许家男人都是废物,当初连许昭在学校受欺负,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不如就把许氏给娇娇继承吧。 他心里又是认定许娇是他心中最爱的,那许氏间接就是他的,娇娇那么爱他,想必也不会介意。 他刚回国,有名牌大学高材生的光环还不够,还要作出自己的成绩。有什么比得上,刚回国就一举拿下许氏这块蛋糕呢。 厉衍是不知道许氏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二流末世家了,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蚊子再小也是肉。 所以,他把自己心里所想和老爷子清盘脱出,希望纵横能够出钱,助他顺利拿下许家。 老爷子听得汹涌澎湃,不住地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长孙,是个有野心的,有这样的野心,何愁干不成大事。 正当爷孙俩聊在兴头上,厉邵恒踏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大厅。 一个是退休好多年,天天逗鸟、遛狗为乐的老头子,一个是眼高手低,心胸狭隘的毛头小子,这两人就坐在客厅里,这么大大咧咧地讨论如何从他手里拿钱,给自己添砖加瓦。 他到底是死了,死了,还是死了? 让他们这么无视他这个金主? “出国那么久,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 第21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1 厉衍抬头看向来人,虽然心中怒火冲天,但面上平静得很:“三叔,你什么意思?” “三年前,为了区区一个名额,逼着全校为难一个小姑娘。三年后,这是打算利用喜欢的人,抢人家家产了?”厉邵恒冷嗤道,“厉衍,被你喜欢,还真是倒霉。” 厉衍垂在双侧地的手,紧握成拳,克制道:“三叔不用这么说话,你又怎么知道许娇不乐意?” “她乐不乐意把许家送给你,跟我没关系。但是,你想用“纵横”的钱注资许氏,就跟我有关系。”厉邵恒打开烟盒,拿出雪茄,点燃。 烟雾缭绕,他脸上的表情胡明忽灭,看不清楚。 “三叔,你这是要独占“纵横”吗?”厉衍不服气道。 厉邵恒笑出了声,“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么?怎么在大侄子眼里,就这么错愕?” “三叔!“纵横”现在确实是在你手上,但“纵横”是爷爷一手打下来的,也有我爸和二姑的功劳。” “嗤……”厉邵恒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站起身,只淡淡地说道,“你还不够资格来跟我谈“纵横”的事,如果有意见,让你爸亲自来找我。还有,许氏现在就是个无底洞,我看不到它任何值得我注资的价值,钱我是不会给的,但是大侄子,你在国不是也没闲着么?让你那科技公司给许氏注资不就行了,何必来求我呢?” 这是打算白拣便宜啊!“纵横”如果不是在他手上,那还有“纵横”么? “都是一家人,老三你怎么说话呢!”老爷子气得牙痒痒。 可厉衍已经顾不上了,满脑子都是他三叔知道了!他知道他在国外偷偷成立了科技公司,并且发展势头良好,这是当初他离开华国后,他爸给他的积蓄成立的,这三年来,确实做出了些成绩。但这是他以后和厉邵恒夺家主之位的筹码,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厉衍的脸色越发阴沉了,更迫不及待想要收购许氏,把许氏变成自己的,壮大自己的势力。 既然厉邵恒已经知道“奥德科技”的存在的话,那他也没必要再隐瞒,直接以奥德科技的名义注资许氏。 厉衍快,许氏兄弟速度更快。 第二天,许家兄弟就在办公室里约见了缪家当家——缪杰的父亲,缪氏的总裁。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意图。 好在缪伟远昨晚已经从自家小子那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这是许家攀上高枝了,看不上他缪家了。 许家真是厉害! 一女两家卖,好得很! 本来他就不喜欢许家这个大女儿,早就听闻圈子里不少世家公子都是她“哥哥”,可架不住儿子喜欢。他家一子一女,缪氏总归是要传给缪杰的,儿子非说认定她了,算了吧,就当是彩礼吧,扶贫了。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厉家。 从商业角度看,缪伟远应该感激厉衍才是,挽回了损失,这许氏早就千疮百孔了;但从情感上说吧,看儿子头一回对感情认真,没想到被人给耍了,总归是心疼的。 总而言之,对于厉家和许家,他是半点好感都无。 上午刚处理完缪许两家的事,资金各归各家,再无瓜葛,下午厉衍就亲自到了许氏。 大笔一挥,注资许氏,占股25%,一跃成为仅次于许父的第二大股东,并且支持许娇在许氏任职高管。别看厉衍大手一挥,挥得潇洒,但实际上这笔资金数额巨大,不单单掏光了他奥德科技的流动资金,还让他问身边的朋友借了不少。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给许氏安插人,好让他为自己所用。 至此,许父占股30%,厉衍25%,许从韬占股10%,许从宣5%,许娇作为最受宠的许家女儿也有5%的股权,还有一些分散的小股东。 许父许母眼下还在国外,许娇和厉衍已经在许氏占有一席之地。 许娇对于这个安排是非常满意的,许家父母一直都希望她这个女儿给许家带来好处,可却不让她进公司,包括缪杰给许家注资,也没有提起让她进许氏。还是厉衍了解她,上来第一件事,就给她安排进了财务部门。 许家兄弟的脸当场就难看了,他们希望厉衍注资,但仅限于多一个许家的备用小金库,而不是让他插手许氏的事务,说白了,许氏还得他们兄弟俩的,准确来说兄弟两人各自认为许氏以后就该是自己的。 可父亲不在,他们又不敢得罪厉衍,毕竟他们才刚刚得罪缪家,万一厉衍也撤资,许氏真就完了。 但他们已经赶紧联系父亲了,早做安排。 ……………… 相比这几家乱七八糟的斗心眼子,许昭和顾云璟的相处,要温馨、简单许多。 两人本来就互有好感,顾云璟又这么主动,事事以许昭为先,想相处不好都难。 身边多了个人陪伴,许昭原以为会不习惯,但这两天相处下来,实际上她适应这个女朋友的身份,适应得非常好。 顾云璟对于新鲜出炉的男朋友身份,也是满意得不得了,把周驰赶走了,送给程逸一张飞机票,让他赶紧回学校去。 这下,终于有机会和昭昭二人世界了。 顾家上下更是对许昭稀罕得不行,有朝一日,竟然真能达成所愿,连带看顾云璟那个冷脸的眼神都要温和了许多。 小璟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把昭昭拐回家了。 顾爷爷最近出门都哼着小曲儿,和干部大院的老伙计们打着太极,说起了儿孙们的婚姻大事,有的炫耀自家孙媳妇家世显赫,有的炫耀自己小儿媳妇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顾爷爷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出炸弹轰一波——他家孙媳妇才刚满22岁,青大毕业,同时还是y国理工学院的博士,最重要的是这丫头三观正啊,学成之后,不顾y国政府挽留,毅然决然拉着团队又回到了华国。 老伙计们听得简直就是目瞪口呆,有人问:“那她现在是?” 顾爷爷故作深沉说:“也就在国、防科学武器、研发中心工作。具体的,不好说啊。” 老伙计们面面相觑——这个机构啊,懂得都懂!不好说,不好说啊!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才! 要不要这么牛叉! 顾云璟那混子模样的,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哪挖出来的宝贝啊。 同时又感慨,顾家爷俩的眼光真是好得出奇,二十几年前,顾家小子看中了农村出生的林凌,他们还嘲笑过,结果人家林凌凭自己本事被招收进了航天航空研发中心,成了军衔最高的女专家;二十年几后,小璟家这位更不得了,才22岁啊,前途不可限量。 老伙计们都想问问,这顾家人到底是哪里捡的媳妇,一个赛一个厉害。 顾爷爷骄傲得不行,开始宣扬了,人家小两口,那可是校园爱情,从学校走到生活,孙媳妇当年更是为了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儿放弃青大保送,给小璟补了一年的课,帮小璟考上了国、防科技大学,第二年又以a市状元身份考上青大。 这瓜大的,而且还异常震撼。 还有这么好的姑娘!不单自己优秀,还有情有义。 顾家是不是祖上冒青烟了,做了太多好事,才能遇上这么个傻闺女。.. 难怪,难怪顾家小子能考上大学啊! 他们就奇怪了,不是一直都说顾云璟成绩差到人神共愤的么,为此顾老头每次听到他们的儿孙成绩优秀,总是铁青了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钱的模样,怎么就突然说考上了国、防科技学院了。 顾家人瞒得可真紧啊! 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早就……早就来撬墙角了,好么! 大概是意图太明显,顾爷爷感受到危机了。 “你们就不要想了,昭昭那丫头对我们小璟痴情得很,你们这些人的孙子,哪个有我小璟长得好。论身手,就更不行了,几乎每个都被小璟揍过。”心情无比舒畅,让这群老家伙平日里总是在他面前得瑟。 顾云璟和许昭出来叫顾爷爷回去吃饭的时候,见证了这一幕,眼下老爷子们脸色都不太好啊,除了顾爷爷。现在走出去,怕是够刺激他们的。 顾云璟拉着许昭的手,索性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走远了,许昭才后知后觉,低头看着那十指相扣的手,没有一丝缝隙,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让人很有安全感。 愉悦,自指尖升起,在心中涌动。 许昭和他并排,轻快的声音问他:“怎么就走了?不叫顾爷爷吃饭了吗?” 顾云璟停下脚步转向她,面对面,另一只空着的手也和她十指相扣,才道,“我怕走得慢了,被他们看到。顾家的宝贝得藏好。”这干部大院里,他这单身的发小、兄弟们可不少。 刚才看爷爷那一顿得瑟输出,估计其他爷爷们心里现在都恨不得见见他的小仙女。 第22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2 到了周五,顾云璟不得不离开了,他的假期只有3天,愣是让他软磨硬泡变成了一周。他倒是还想再和程老师磨一下的,可惜,昭昭这边也得回h市青大报到了。 这样正好,他俩可以一起回去。 国、防、科技学院在首都h市的北边,青大在偏中心位置,两地离得不算远,坐地铁最方便,也就半小时左右的路程。 所以,等到许家父母心急火燎地回国,处理完许氏和厉衍之间关系,再想来找许昭洗洗脑的时候,许昭和顾云璟已经飞去h市了,他们扑了个空。 而厉衍这边,实际进入许氏股东会后才知道,许氏早就被许家两兄弟搞得千疮百孔。 四年前,许家的案子没爆出来之前,许氏运行还可以。自打许父被判缓刑,许家父母走哪都被社会舆论谴责,后来,许昭以a市状元考中青大,许家又被拉出来群嘲了番。 许家父母的老脸实在挂不住,在豪门圈也混不下去了,走哪都被嘲笑他俩有眼无珠的,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能这么狠心无情。两人灰头土脸的,索性就将公司彻底放手,交由大儿子许从韬和二儿子许从宣打理了,二老只负责到处游玩,买买买,时不时地飞国外去看看老爷子,看看小儿子,反正再也没有参加过股东大会。 以前,许氏虽然也是由许从韬做主,但好歹许父能经常敲打提点他一下,许从韬需要看许父脸色行事,还能有所顾忌。但许父彻底松手后,许从韬一下子大权在握,他那跟能力不匹配的野心就暴露出来了。 今天听说投资日化类赚钱,大把的资金就被投入到了研发护肤品上了。但不多久,他就发现研发既烧钱,耗时又长,并不能实现利润快速增长。 这时候,许家老二许从宣提出他有个好兄弟家里是做房地产的,这两年赚得瓢满盆满的,问他们许氏感不感兴趣参一股,有钱大家赚,这要不是看在好兄弟份上,人家都不想拉他入股。 许家两兄弟头脑一热,觉得这事可行,大不了,大不了就开发这一个楼盘项目,速战速决,卖掉后,赚了钱就不干了。 没曾想钱是投进去了,楼盘盖了三分之一,就烂尾了。许从宣的好兄弟家企业申请破产了,原来不过是拿许氏的钱去堵他自己的窟窿。 许家接二连三的遭遇滑铁卢,早就不复往日了。等许家两兄弟想回归原始,继续干许氏的老本行——小家电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市场上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很多同类别的企业。 性能好,价格便宜,智能创新实用,许氏还停留在液晶屏操控界面的时候,人家已经声控,手机联网都普及了。 厉衍好不容易凑齐了钱,投进了许氏后才发现,许氏目前的状况要比他想象中的差很多。他不禁暗自抱怨起厉邵恒,都是厉家人,竟然眼看他栽跟头。如果他好好跟他说清楚许氏目前的状况,他哪里还会花几倍的钱,去入股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说话不清不楚的,让他还以为厉邵恒是嫉妒他捡了个便宜。 关键,花了那么多钱,他还不是最大的股东,没有最终话语权,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许家人现在看厉衍,也不像是以前那般热切了。试想下,谁会对一个想夺自家家产的准女婿有什么好感。但好在厉衍还是很会哄人的,先是把许娇哄开心了,许娇又把许家人哄开心了,稍微解释了下,就变成了那25%的股权是要作为彩礼送给许娇的,并且暗示这个股权他厉衍是不会要的。 这下许家人满意了,他们盘算打得很好,送给许娇,娇娇那么乖巧听话,到时候娇娇嫁过去,把股份留下来。 自打入资许氏后,厉衍就变成最苦逼的那个了。许家兄弟不行,他得顶上啊,好歹投了那么多钱,别还没发挥余热,人家就倒闭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所以,一连好多天,他都在加班,开会,研究项目。 一忙起来,自然就忽略了许娇。 许娇小女儿作祟了,整天患得患失。觉得厉衍大概是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对她也没以前上心了,让她心里失落良久。她是千挑万选,才选了厉衍的,这会儿她又想起缪杰的好来了,甚至还想起了范之昂,范医生对她是最温柔的,哪怕她皱一下眉,范医生都会心疼很久。要是范医生没有被许昭和顾云璟诬陷送进监狱该多好,终究范医生家世弱了些,没法跟厉衍和小杰哥比。 小杰哥脾气不太好,没厉衍对她细心,但小杰哥视金钱如粪土啊,缪家明明没有厉家有钱,可就是大把的珠宝往她身上砸,几十万的包,七八个的买来送她。这一点上,厉衍根本比不了。 网上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么? 男人为你花钱的程度,就是他爱你的态度。 许娇对这类话是深信不疑的。 殊不知,对于有钱的男人来说,金钱只是一个数字,花费金钱,就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而对于真正爱你的男人来说,确实会愿意为了对方花钱,但也绝对不只是花钱这么简单。 这天,许娇约厉衍吃饭,得知后者又没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生气了。 拿出手机,发了条仅缪杰所见的朋友圈,自怨自艾,模棱两可,果然没多久就等来了缪杰的电话。 两人相约酒吧喝酒,许娇是气厉衍,气他不陪自己,难道自己还会没有人陪吗? 许娇和缪杰吐槽了很多,一方面倾诉她对厉衍的爱意,另一方面又抱怨厉衍怎么就变了,边喝酒边说着,最后变成了喃喃,昏睡了过去。 等她揉着头痛的脑袋醒来时,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地上被扔的乱七八糟的内衣,还有凌乱的床单后,整个人都傻了。 这时候,缪杰从洗手间出来,还一脸坏笑地凑上前,想要亲吻她,被许娇一把推开。 许娇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没想到,你还是个chu女,好了,我不生气了,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计较你和厉衍那点事。”此刻缪杰刚吃饱,心情大好,也不计较许娇的举动,只当是小情侣之间的撒娇。 “我,我们?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强、jian我!”许娇暴怒,声音歇斯底里,手忙脚乱地扯着被子,可惜被子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斑斑红痕,可见昨晚的战况多激烈。 缪杰被她一番指责,当场愣在原地。半晌,脸上的笑容褪去,声音也变得无比狠厉。 “你说我强、jian你?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约我出来喝酒,喝醉了还拉扯着我不放手,要我吻你,爱你。”缪杰脸上的嘲弄显露无疑。 “这不可能!我爱的人只有厉衍!”许娇已经没了往日地温柔小意,口不择言尖叫道,“你以为你是谁?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不可能?”缪杰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就见视频里的许娇醉眼惺忪,拉扯着他的衬衫衣领,不住地往他怀里缩,被他放倒在被窝里之后,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大半个身体,雪白的肌肤,口中还在喃喃,“吻我,我爱你……阿衍……我爱你……” 镜头里的肌肤白的晃眼,和平日里清清纯纯的许娇完全不同,妖娆得就像个小妖精。 缪杰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送上门哪有推开的道理。他生怕她醒来反悔,当时还录了视频,没想到这裤子还没穿上,果然就不认人了。 “你太过分了,你乘人之危!我当时喝醉了,是你故意把我灌醉的!”许娇痛哭流涕。 “我可没灌你酒,是你为厉衍那个怂货伤心。一杯接一杯地倒,想把自己灌醉。” 意识回笼,许娇记得自己醉死过去之前,是有叫缪杰打电话给厉衍的,“我还让你替我打电话给阿衍了,你为什么不打?” “嗤……”缪杰真是被她气乐了,开始怀疑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喜欢这么蠢的女人?对自己的爱慕者投怀送抱,然后让爱慕者打电话通知情敌。 怎么?他看起来像是这么大度的人么? 有本事就别招惹他,招惹了还想全身而退,把自己作为她和厉衍感情的跳板?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许娇坐在床上小声的哭泣,哭得一旁的缪杰心烦意乱:“你不要哭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你个混蛋!”许娇顺手拿起枕头朝缪杰身上砸去。 缪杰的脸色更阴沉了,他昨晚不知道许娇喝醉么?他是知道的。他心里清楚得很,她口中那个爱她,吻她的人并不是自己,但自己心爱的人就在面前,还这般诱人的姿态,经常流连万花丛中的缪小公子哪里忍得住。 事情已经发生,没想到娇娇竟是第一次,厉衍那个男人是不是不行阿,想到这,缪杰心里一阵得意。 女人嘛,他以前遇到的还少么?再倔强的女人,最后还不是乖乖地讨好他。 看来他就是对她太迁就了,就该冷冷她,反正人,他也得到了。 思及此,缪杰也不废话,穿上衣服,伸手拍了拍她那梨花带雨的俏脸道:”我还有事,你乖乖的,这两天想买什么,自己去买。但仅一条,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趁早和厉衍说清楚。“说罢,缪杰在头柜上放下一张黑卡就哼着着小曲离开了。 许娇看着床上干涸的血迹,她好不容易留着的,想要结婚那天给厉衍的,也为了给厉衍留下个好印象——自己是个自尊自爱的女孩子,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渣夺走了,她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怎么办?万一让厉衍知道……她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厉衍!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第23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3 许娇越不想让厉衍知道,就越受缪杰要挟。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每次只要缪杰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一晃,说起视频的事,许娇只得乖乖就范。 那小模样,委委屈屈,欲拒还迎,偏偏一旦进入正题,小妮子就像变了个人,一副沉浸其中的诱人样儿,啧啧……缪杰一方面对她欲罢不能,另一方面,又被她那张口闭口就是爱厉衍的话给惹怒。 两人就这么虐来虐去,互相伤害后,再妖精打架。 而这一切厉衍压根不知道,他还在兢兢业业,为了许氏的存活大计费尽心思,为了谈成了几笔合作,甚至还出卖色相,和梁家虚以委蛇。 是的,梁以晴回国了,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还像以前一样缠着他不放。 他本可以不搭理她的,可她现在作为梁氏的代表和他洽谈业务,他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梁以晴那一身低v领高开叉连衣裙,胸口的汹涌澎湃毫无顾忌地往他身上靠,虽然他及时制止了,但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那美景。 厉衍觉得身体发烫得厉害,迫切地想要见到娇娇,和娇娇好好亲昵下。他这才想起娇娇已经好几天没有找他了,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手机,两天没有信息和电话了。m.. 其实但凡厉衍稍微上点心,就会发现许娇的不对劲,经常魂不守舍,但偏偏这阵子厉衍事业心上来了,怎么都不想让厉邵恒小瞧了去,所以几乎把公司当成了家。 今天难得有时间,厉衍给许娇打电话,想好好哄哄女朋友,外加刚才见了梁以晴,总归有点心虚的。可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被按掉了,最后索性关机了, 厉衍的眉头微蹙,这是生气了?怪他没陪她么?又或者她知道梁以晴来找他了? 妖精打架结束,缪杰靠在床头,抽了根烟,瞥了她一眼道,“刚才厉衍给你打电话了,被我按掉了,怎么,这都一个月了,还没跟他说清楚?我最后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不跟他分干净,我不介意亲自上门,告诉他,我给他送了顶绿帽子。” “不要!小杰哥,求求你!” 缪杰突然间听到那声久违的小杰哥,再看向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还是没硬下心肠来让她难堪。他好歹也是阅尽千帆的,怎么看到许娇这张脸时,就各种不忍心了,还想将她娶进门,好好宠着。 缪杰心底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道:“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你还指望和厉衍有结果吗?厉衍只是厉家旁支,厉家三叔才是当家人,厉邵恒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凭厉衍还想从他手里抢“纵横”?十个厉衍都不是厉邵恒的对手。你嫁给他,哪有嫁给我痛快,好歹以后缪家都是我的,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会好好待你的。” 初被缪杰搂进怀里,许娇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听着他嘴里的话,心有些动摇,而且自己已经和他这样了,要是被厉衍知道,还能接受自己么? 许娇一点也不想和厉衍一刀两断,毕竟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她在试图寻求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第二天,全a市的报纸都刊登了一则新闻——缪氏的少东家缪杰出车祸死了! 许娇一开始茫然,心口似乎有些难受,就这么失去了一个深爱她的人,但那份难受微不足道,很快就被大喜过望驱散。 她觉得老天都在帮她做决定,在她犹豫选谁的时候,缪杰竟然在这时候死了。 许娇一改往日的焦虑,精神焕发起来,好好梳妆打扮了下,还让佣人做了美食,给厉衍送便当去了。 到了许氏,和厉衍撒了下娇,两人又和好如初。 殊不知阴暗处,有一双眼睛正一直盯着她,她要能看到这人全貌,必然会发现这人还是老熟人,本应该还在监狱里服刑的范之昂。 a市的这些事,许昭和顾云璟根本无暇顾及。 顾云璟一回校,就立马被拉去训练了,这回是联合演习,一去就得半个月。 一开始,许昭还有些想他,但伴随新项目的启动,她忙得像陀螺,也压根顾不上了。 许昭主要研究方向是隐形战斗机,研究内容属于国家高、度机密。这款隐形轰炸机初次出现是在五年前的国的一次军事行动中,这款隐形直升机在接近目的地过程中,根本没有被雷达检测到,它突破国家的防空系统,连地面上也没有听到动静,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刺杀成功了对方国家首领。 直到今天,这款隐身轰炸机也还是个绝对秘密。 能进研究院研究从事高机密的工作,许昭自然是通过了重重审核的,不管是学术方面,还是品性方面,尤其是后者。除了身家背景有些瑕疵,但那也和她本人无关,错在许家,相反小姑娘心心念念就是报效祖国,为此当年还和家里闹翻了,闹上法庭,被家里人厌弃了。 负责审核的领导们前前后后把当年法庭上的录像证据,看了好几遍,被小姑娘那份为国争光的感情给感染了,同时也唾弃这许家的三观,尤其许父这番话——什么狗屁不通的代表国家队出战,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就凭什么脱口而出的心思最真实,他们还能指望许氏是什么爱国企业,许家是什么爱国商人? 国家对于这类人才的保护是全方位的,虽然她平时看不到,但也知道身边是有一拨人对她的人身安全进行全方位保护的。 顾家人也是知道的,顾父和顾母都是这类受保护的人群。 许昭平时如果在研究院,国家对她的生活起居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贴贴,不让任何事影响许研究员的工作,让她极度舒适地沉浸在研究中。而假期的时候,顾云璟就会来接她,两个人就像普通小情侣一样约会看电影,做小情侣之间的事。 本来国、防科、技学院是禁止谈恋爱的,虽然也有悄咪咪的,但不能让学校领导知道。而顾云璟谈个恋爱是个例外,不单单程老师知道,学校的大人物们都知道,而且默认了。 他们能说什么? 上面的大领导们明示暗示都表达了一个意思:许同志是个好同志,更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国外好多人盯着呢,就连她团队里那些黄头发白皮肤的大高个,也不老实的很,虎视眈眈的。你们要是能把许同志留下来,那是大功一件啊。 留?怎么留? ……美男计安排上吧,小顾同学乐在其中。 考虑到小顾同学的对象从事机密工作,那工作强度,平时一头扎进实验室,就分不清白天晚上地加班加点。小两口想碰个头多难啊,学院领导经开会讨论,没有条件,我们也要创造条件。 再者,顾云璟已经大四,马上就毕业了,这条禁止恋爱的规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所以,学校大人物们,放下话来,积极配合上头指示,什么时候许昭同志休息,小顾同学只要不在执行任务,就也被放假了。 这特殊优待,也就顾云璟享受到了,还是拜自个出色的媳妇儿所赐。 顾云璟不但不觉得自卑,相反,还自豪的很,这比他自己受了表扬还高兴。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媳妇儿有多厉害,那可是他顾云璟的小仙女,谁有他这么好命。 第24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4 一开始许娇还挺高兴,缪杰一死,就没有人知道她跟缪杰的关系了,她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和阿衍在一起。 没等她高兴几天,就听说厉衍家里正在给他安排相亲,对象竟然是当初被英华退学的梁以晴。 厉衍是有苦说不出的,他早就调查过梁以晴,说什么对他一直难忘怀,实际上这女人去了国外之后,一点没闲着,各种肤色的男友都交过了,玩得花得很。 可眼下,他想跟梁氏那边合作,就只好先耐着性子敷衍梁以晴。好在她要求也不高,只要他答应和她看个电影、吃个饭,偶尔被她牵个手、揩下油,她就能高兴老半天,把赚钱的项目拱手奉上。 这么一来,奥德科技、连带许氏的运转都顺利多了。 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偏偏娇娇不理解他,不管他怎么跟她解释,他跟梁以晴没什么,他只是想利用梁氏的资源。 许娇心里怕极了,尤其是看到梁以晴现在那妖媚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自己身材原也不差,可跟梁以晴站在一起,她就像个小学生。 又因为她跟缪杰的事,她害怕厉衍万一知道了,会因此离开她。 两种因素交杂在一起,让她心理矛盾极了,最后她一咬牙,索性趁着两人庆祝交往七年的日子,给厉衍下了点药,成就了好事。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她的秘密被厉衍发现了,睡着前许娇的唇角是上扬的。 第二天,厉衍看到劳累了一晚上的许娇,心疼不已,又看到床上干涸的梅花印记,心底充满了满足感,他终于得到了他的女孩,娇娇是个好女孩,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更密切了,许娇直接搬进了厉衍的个人公寓同居。厉衍经不住她软磨硬泡,让她作了自己的私人助理,两人白天一道上班,晚上就回他们爱的小屋,气得梁以晴牙痒痒的。 两人几次交手,梁以晴代表着梁家,身份明显比许娇这个落魄企业的小姐高很多。厉衍在的时候,还好些,总能护着许娇些,到底是自己女朋友;但厉衍不在的时候,公司上下根本没人敢跟梁以晴叫板,所以许娇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偏偏她每回跟厉衍告状的时候,厉衍总说会替她出头,实际上他拿梁以晴也没辙,轻描淡写地警告下梁以晴又有什么用?梁以晴那个没脸没皮的,简直就是滚刀肉,丝毫不把厉衍的警告放在心上,甚至当着厉衍的面就敢面带微笑地话里话外挑衅她。 厉衍私下跟她一再保证,他不会爱上梁以晴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劝她忍耐些。目前梁家和奥德的合作正是紧要关头,怎么也不能得罪大客户,可许娇心里只觉得厉衍这是得到了自己,就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 厉衍看着一直在闹脾气的许娇,身心俱疲。他夜以继日地加班,委曲求全地敷衍梁以晴,寻求和梁家合作是为了谁?许氏不也是受益者么?他现在是许氏的大股东,入股许氏的是他奥德的资金,如今奥德、许氏、梁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许娇仿佛被当头一棒,这话好像熟悉得很,可不就是几年前她劝许昭的那番话么? 昭昭,你先忍忍吧,梁家我们得罪不起…… 昭昭,你要为许家考虑下啊,我们许氏哪里是梁氏的对手。 昭昭,我们和梁氏还有合作关系,梁以晴不过就是小打小闹,为了许家,你要学会忍耐。 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了,她才发现,她根本没办法忍耐! 趁厉衍不在,梁以晴第三次将刚倒的咖啡倒在了她身上的时候,她爆发了! 许娇哭着跑出了“奥德科技”,没想到迎面竟然撞见了熟人。 听着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传进耳膜,许娇似乎听到了世上最悦耳的声音,睁大了水汪汪的杏眼,惊喜道:“范医生!” ……………………………… 顾云璟毕业那天,他向许昭求了婚。 他迫不及待想把媳妇儿娶回家,媳妇这么好,得趁早绝了那些觊觎的心。 不同于顾云璟紧张到差点昏厥,连话都说不全,结结巴巴的,许昭的表情要淡定很多,她把单膝下跪的人扶了起来,顺势搂上了他的脖颈,唇角上扬,声音里带着轻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了。”m.. 许昭是真的觉得顾云璟很好,她喜欢他的纯粹和赤诚,人生那么长,有一个温暖自己、陪伴自己、相知相守的人挺好。 只等许昭一点头,顾家的人就把订婚宴安排得明明白白。 万事俱备,只等订婚那天到来。 大家都默契地把许家给“遗忘”了,直到许昭提了句,“给我爸妈寄张请帖吧。” 顾家人哪里是忘了,他们不过是怕昭昭想起那对偏心的父母和那几个兄弟姐妹伤心,谁也不敢先提,现在听到许昭提出来,顾家人立马感慨,昭昭果然是个好孩子,这是惦记着许家的养育之恩呢。 原身很想问问许家父母,为什么他们的爱不能分一点给她?她并不恨许家父母,她更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坚强些,敢于反抗他们的决定,坚持走自己的路。 原身不想参合许娇和厉衍的感情,更谈不上恨两人,但她想亲自问问许从韬,为什么关键时刻把她推出去替许娇挡刀,她不也是他的亲妹妹吗?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许家父母的意思? 是的,许愿人没有说,但许昭抽取了她的记忆,这段不愿意回忆和被接受的记忆。 当时绑匪要求付赎金,是许从韬去送赎金的,可当绑匪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穷凶极恶地把匕首刺向许娇的时候,许从韬直接把站在一旁的许愿人推了出去挡刀。 那就趁着订婚,把许家人约过来吧,她亲自问。 ………………………………………………………………………… a市,厉衍最近很倒霉。 他参加宴会,感觉圈子里的人都在嘲笑他,都是拜梁以晴所赐。 这一阵子,上流圈隐约知道厉家厉衍和梁氏大小姐梁以晴在相亲,厉梁两家很可能会联姻。虽然厉衍根本不会同意,但他确实应付着梁家和梁以晴,在他看来,这只是权宜之计,他需要的是利用梁家的势力崛起,培养有足够和厉邵恒匹配的势力。 等他利用完梁家,拿到梁氏……那么梁以晴又算什么东西?他喜欢的人始终是他的娇娇。 可没等他大展宏图,梁以晴和各色帅哥的艳照就都爆了出来,各种姿态,丑陋不堪,那浪荡的模样,怕是专门卖的,都比不上。 梁以晴的名声一下子跌落谷底,别说配他厉家了,普通人家都不敢要这种媳妇。梁氏也因为她的牵连,股票跌得惨淡,梁氏的股东会都大乱了,也顾不上他的奥德科技了。 刚刚才好转些的许氏和奥德科技,因为和梁氏挂钩合作开发项目,一下子又跌落谷底,进展停滞。 梁氏公关部第一时间跳出来说这些照片是合成的,他们将追究散发这种谣言的当事人的责任,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同时,梁父这边也亲自致电厉衍,要求他立马和梁以晴召开新闻发布会,当面澄清艳照是梁氏的竞争者的诬陷,公布厉家不日就会和梁家联姻的消息,让厉衍以准未婚夫的身份表达对梁以晴的信任,完全相信以晴的为人。 别说梁以晴真的有这乱七八糟的情史了,就算没有,厉衍也是自认有真爱的人,怎么可能答应和梁以晴订婚。 但身不由己,梁父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绕过他直接和厉衍的父亲达成了协议。 第二天,厉衍被他亲爹推上发布会的时候,一脸阴沉,活像别人欠了他几十个亿。目不斜视,连看一眼梁以晴都觉得肮脏,那种女人怎么有资格站在他旁边。 虽然新闻发布会是开了,但梁以晴和梁氏的形象却并没有转好。任谁都能看出厉衍那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嘴上说着什么信任,却是眼神欠奉地给身侧的梁以晴,任梁以晴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哭诉自己被陷害、精神如何痛苦,厉衍愣是递纸巾的场面操作都没有。这对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之间仿佛隔了个银河系。 这个新闻发布会,厉衍自然是背着许娇的。可厉梁梁家联姻这么大的事,许娇只要生活在a市,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当天晚上,许娇参加朋友的生日宴,就被一群塑料姐妹花奚落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许娇知道了厉衍和梁以晴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订婚消息。 许娇痛不欲生,打电话找厉衍求证。 厉衍此刻正在见一个非常重要的投资人,只说让她回家等着,他会跟她解释的。可听在许娇耳朵里就不是这回事了,明明就是语气极尽敷衍,连带哄她都没耐心了。许娇直接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前还放出决绝的话:“我们完了,厉衍,我们分手吧。” 厉衍这才惊觉情况不好,他的娇娇脆弱得很,又把他视为自己的全部,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厉衍坐不住了,什么见投资人,如果娇娇都离开他了,他做着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外套也来不及拿,厉衍拿了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厉衍边打电话给许从韬,询问娇娇现在在哪里。许从韬心里也有气,厉衍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一边说爱他家娇娇,一方面又跟梁氏千金订婚!明明脚踏两只船,不把他许家看在眼里。可气归气,许家还得倚靠厉家,许从韬摆完大舅子的谱,骂了他几句,还是告诉了他娇娇的去处。 厉衍开着车,一路飞驰,往那个生日宴会的地点赶去。 第25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5 厉衍是在病床上醒来的。 周遭女人呜咽的哭声,男人的叹息声,吵得他头疼。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一阵疼痛席卷全身,整个人本能地想要蜷缩成一团,但是他一弓起腰,发现头重脚轻,下半身毫无知觉。 他脑袋一阵懵,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就被迎面扑来的人给抱住了。 “阿衍!阿衍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痛不痛啊,告诉妈妈。”厉母双目含泪地望着自己出色的儿子,心里痛到了极点! “妈……我这是怎么了?”厉衍有些莫名,他只记得娇娇听到他和梁以晴订婚的消息后,打电话给他,说要分手,然后他开着车追了出去。m.. 再后来,好像是因为他心里很烦躁,之前在投资商的饭局上又喝了点酒,开车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突然对面一阵刺眼的光芒,他就不知道了。 “警察说,你为了躲避一辆大货车,车子直接翻到了路牙子,怕是……”说罢,厉母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你到底怎么回事?喝了酒还开车!投资人的饭局也顾不上了,你前天晚上到底想去哪里!是不是又是因为那个许娇!” 厉衍现在身体痛,头也痛,虽然醒过来了,可根本经不住两人询问。 只烦躁地说了句:“又关娇娇什么事!你们别管了,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厉母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儿啊!你腿都这样了,怎么还没事?你这辈子毁了!” 厉衍顿时愣在原地,细细品味他妈话里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体的疼痛是来自于下半身,确切来说他的左腿的,他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颤抖着左手,往下摸—— “啊!我的腿呢?我的腿怎么没了?妈,妈,到底怎么回事?”病房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眼见儿子和老婆抱头痛哭,厉父只觉得头痛欲裂,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他好好的,寄予厚望的儿子会落得如此田地。 但轮不到厉父伤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之前答应梁家联姻,是梁家那老东西许诺了不少好处,让他们父子俩配合,先洗白梁以晴,而且梁家那丫头也确实喜欢阿衍。可眼下,阿衍左腿受伤过重,被截肢了,梁家是不是还愿意让女儿联姻就难说了。 还有梁氏、奥德科技、许氏的合作项目得继续推进。以前有阿衍坐镇,如今他这模样,厉父深叹了口气,腰也弯了几分。 而许娇此时也从电视里看到了新闻报道,她表情木木地看着屏幕,任由范之昂走到她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范之昂一身华贵得体的西服,一扫之前在英华时的儒雅,多了几分果敢决断。 “娇娇,你不是说想吃日料吗?我订好了位置,我们走吧。” 许娇转过头,眼泪布满眼眶,声音颤抖道:“范大哥,阿衍出事了,他出了车祸!前天晚上……他是为了我!” 范之昂看着电视屏幕上的报道,心中一阵快意,抚着眼前女孩的如丝缎的乌发,安慰道:“怎么能怪你?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你陪我去看阿衍,好不好?我现在只想见到阿衍!”许娇扯着他的袖子求道。 她现在满心的自责,那晚她离开生日宴会后,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直到被范大哥恰巧遇到。范大哥把她捡回了家,还柔声安慰她,她渐渐地也没有那么伤心了,但她还是生厉衍的气,这两天故意关机,想让他着急。 没想到道歉没等来,等到了阿衍出车祸的新闻。 “好,你不要着急,我这就送你过去。”范之昂巴不得让她看看心上人的惨样,四肢都不全了,厉衍还怎么比得过他? ……………………………………………………………… 许娇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厉衍已经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厉母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任由儿子发泄心中的郁闷,一边抹着眼泪。 门突然被推开,“阿衍——” 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万般心疼与怜惜。 这声音厉衍太熟悉了,他有片刻的安静。 触及厉衍的脸,许娇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范之昂扶住了腰。 厉衍如今满眼血丝,脸上还没来得及收的暴怒神情,怒目圆瞪,已不复俊朗,满脸的胡渣子,整个人既颓废又阴郁。 “阿,阿衍……你怎么了?”许娇害怕得往身后缩了缩,正好缩进范之昂怀里。这在厉衍眼里,无疑是背叛。 “怎么?你不是要跟我分手么?我现在腿都没有了!你还不快滚?你还来干嘛,是来看我有多凄惨么?”厉衍愤恨地看着门前的两人。 他担心她,为了她连腿都没了,她却好好地在别的男人身边! 许娇一听这话,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不好了,目光立马搜寻他下半身的位置,果然就见他平放在病床上的左腿裤管空空的。 她一下子扑倒在左腿位置,喊道:“腿呢?你的左腿呢?阿衍,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厉衍也难受得很,没有人比他更难过,他原本是天之骄子,现在变成了残疾人,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阿衍……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那天不应该耍小性子的,我不应该跟你说分手的,我只是生气,生气你和梁以晴订婚,却不告诉我!她们都奚落我!我太难过了,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许娇握住厉衍的手,絮絮叨叨,“我和范大哥只是偶遇,我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听的厉母心中一阵狂怒,一巴掌冲她脸上扇过去,“好啊!我说我儿子这么懂事,怎么会酒后驾车,原来又是你!你个贱人!祸害,一次次地害我们家厉衍,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许娇一个不查,被打得两眼冒金星,捂着脸颊只顾着哭,根本说不出话来,厉母还想上前,被门口的范之昂一把给拉住了。 范之昂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校医了,在监狱里待了5年,之后又被他亲爹给认了回去。原来他亲爹是a市的黑道大佬,他是他的私生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范之昂顺势接收了他爹的黑暗王国,如今的他早就练就一副好身手,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亡命之徒,对付平日养尊处优的厉母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范之昂收了收眼底的凶狠,转头看向许娇,问道:“娇娇,你没事吧?” 许娇这会儿哪还有空理他,她还沉浸在厉衍没有腿的现实中难以自拔,最后她愣是拉着厉衍的手,深情道:“阿衍,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爱的人始终是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做你的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厉衍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因为许娇的表白,消散不少,任由她搂着自己哭泣,声音冷硬道:“你真的愿意陪着我?不后悔?” 许娇摇头:“不后悔,因为我爱你啊。” 许久,厉衍总算伸手环住了她,许娇更是幸福地笑了,殊不知厉衍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只有厉母被范之昂越来越重的力气,捏得手腕都像要断了一般,拼命挣扎叫喊,被范之昂一手捂住了嘴。病床上两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厉母越来越痛苦的模样,和一旁范之昂扭曲阴蛰的目光。 要不是厉邵恒恰巧来探望,范之昂这才松了手,厉母怀疑她很有可能被弄死在这间病房里,她一挣开束缚,害怕地往厉邵恒身后站了站,虽然她平时背地里没有少骂厉邵恒是狐狸精生的贱种,但真生死攸关的时候,好歹他们都是厉家人。 至于儿子,刚仿佛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厉母心寒得很,刚才她怎么眼神求救,厉衍和那小妖精抱在一起浓情蜜意得很,哪里顾得上她。 范之昂死死地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厉衍和许娇,面若冰霜地转身离开。 他一离开,厉邵恒就吩咐身边的董秘去查一下范之昂的背景资料。 自打厉衍出车祸住院,媒体就像苍蝇一样盯着厉家,医院门口和病房早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孩子再不成器,那也是厉家人,还是老爷子最爱的长孙,这个面子他要给的。为此他特地吩咐严加看管,不要让闲杂人等进病房。 今天,秘书提醒他,厉衍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他才想起他这个不幸截了肢的侄子来,竟然看到不相干的人出现在了病房。 他不怀疑手下人的工作效率,那就只能是来人不一般了。 厉邵恒眯了眯眼,最近厉家,确切来说是老大一脉出尽风头,又是注资许氏,和缪家对着干;又是和梁家结秦晋之好,……这梁以晴要是进门,厉家那门楣才叫好看,大侄子从头绿到尾。 好戏他看得好好的,突然剧情直转急下,他那出色的大侄子酒后驾驶,出了车祸,被截肢了,这下得了——绿帽想戴都戴不上了。 梁大小姐也很挑的,好么。 这宣布没几天的联姻估计得泡汤了。 说起订婚,厉邵恒突然想到了刚刚到手的顾家的订婚请帖。他唇角微微上扬,有意思得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的轮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顾家竟然真的不看重身世背景,求娶人家小姑娘,那可是顾家的三代单传。 第26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 26 出乎所有人意料,梁家不但没取消联姻,相反还为了宽厉家的心,提出索性让两人直接结婚吧,连订婚都省了。 梁父在媒体上慨慷陈词,表示他认可的是厉衍的能力和人品,不管厉衍变成如何,始终是他看好的女婿,并表示梁以晴从16岁开始就喜欢厉衍,根本不会因为这场意外事故就改变心意。 这一顿“真心实意”的输出,为梁氏和梁大小姐赢了不少好感,民众多的是夸赞梁以晴和梁父重情重义,连带梁以晴之前的艳照都鲜少有人关心了。 这波洗白,让梁氏的口碑一下子又提了上来。 第二天,厉衍的病房就迎来了穿着高叉裙,一点不低调的梁大小姐。 梁以晴摘下墨镜,挑眉睨了眼一旁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一改往日的争风吃醋,只微微扯了扯唇角,有些嫌弃,淡然对许娇道:“既然有你照顾厉衍,那我先走了。” 刚要离开,仿佛又想起什么,转身嘱咐厉衍:“对了,要是我爸打电话来询问,你就说我听从安排了,一直在病房里贴心照顾你。” “站住!”厉衍喝道,“你什么意思?” 梁以晴眼神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厉衍,那种轻视,赤o裸的,让厉衍又羞又怒。 “我对你可是情有独钟,非君不嫁,我们梁家也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厉梁两家的联姻当然要继续。但是——你现在,有哪点值得我爱呢?心不在我这,连我稀罕的身体,啧啧……也不健全了。罢了,反正梁家只要一个有厉家血脉的继承人,我享受了梁家的资源,做点牺牲无可厚非。不过,从今往后,你和许娇,李娇,王娇在一起,我一概不管,你也别管我的。对了,等你出院了,记得抓紧来找我造人,造完人,我就解放了。” 说罢,压根不给厉衍和许娇谩骂的机会,踩着12厘米高跟鞋,身姿绰约地走出了病房。病房门口,早就守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士,两人亲密地挽着手臂离开。 一直以来,都是梁以晴小意讨好自己,厉衍哪见过她敢这么对自己说话的时候,气得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地把床头的花瓶,水杯全部挥洒到了地上。 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免费的鸭子么?! “梁以晴,你就是个贱人!” 许娇害怕地将自己缩在角落,有些怯弱地望着厉衍,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厉衍突然暴怒,然后就是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那模样跟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许娇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过来!”厉衍突然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娇娇,过来!” 许娇虽然害怕,但也不敢不听他的话,小心挪动脚步上前,柔声道:“阿衍……” 厉衍一把把她拥入怀中,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得身体,许娇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但她不敢吭声,不敢再去刺激厉衍,只能任由他抱着。 “娇娇,不要想着离开我,要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娇被他语气里的阴冷给吓住了,反应过来,身上的疼痛更重了些,她赶紧连连点头道:“阿衍,我不走,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厉衍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整夜的失眠,动不动就发怒,还喜欢随意砸东西,最近他又有了新癖好。 许娇被他折腾得身心俱疲,厉衍的身体是差不多康复了,但他竟然要和她在病房里妖精打架。人来人往的,许娇怕得要死,但根本没法拒绝他,他在那方面似乎也变得旺盛很多,每次都在她耳边念叨,要她生下他们的孩子。 事后,许娇每次都很害怕。 以前她是幻想过她和阿衍爱的结晶的,可如今,她不敢想象。 阿衍似乎变了很多,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他了,而且他和梁以晴还有婚约关系,那她如果生下他的孩子又算什么。 她把她的担忧和前来找她的范大哥说了,虽然难以启齿,可现在,她真的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她只想有人能给她出出主意,她没有注意到范之昂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所以,你希望怎么样呢?” 声音还是那般温柔,但许娇本能地觉得有点阴冷,看向她熟悉的范大哥,咬了咬唇道:“我是希望能和阿衍在一起的,我爱他啊,可是……可是梁家非要拆散我们,我该怎么办,范大哥。” 范之昂定定地看着她,“你确定还要跟他在一起?娇娇,他已经没有一条腿了。” 许娇听到说厉衍没有一条腿,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尖叫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范大哥!怎么可以这么肤浅,我爱的是他的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他。” 这尖利的声音不知道是为了反驳别人,还是为了肯定自己的决定。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范之昂转身离开。 ……………………………………………………………………………………………………………………………… 梁以晴失踪了,在和男明星约会的时候,被狗仔追拍时跟丢的。 之后,梁家的保镖们都出动了,找了一夜,还没有消息。 不同于她平时爱出国旅游,这次她失踪得太过离奇,跟男明星从酒店开完房出来,发现被狗仔跟拍了,于是两人分道扬镳,大家只顾着流量男明星那边,忽略了梁以晴这边,等到第二天梁以晴的车子被停靠在江边,司机头部中枪,早已死亡,被人发现报了警,大家才发现梁氏的大小姐大概是被人绑架了,而且凶多吉少。 梁家胆战心惊地等着绑匪电话,可三天过去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警方惊觉,这可能不是绑架,而是报复或者谋杀,梁父更是一夜白了头,悬赏重金寻找梁以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a市最近愁云惨淡,这a市的大佬们家里都不太太平,a市的警察更是忙得团团转。 分局刑侦队的徐年顶着满眼血丝,熬夜,刚到餐厅,就看到了冲他伸手的人。 人变高的,也壮了不少,精神的板寸头,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以前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根本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徐年愣了愣神,片刻锤了锤他的胸口,笑道:“好小子,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顾云璟唇角上扬,心情也是很好,但看到眼前的人状态时,有些疑惑:“年哥,最近很忙吗?怎么这副模样。” 这两人是老相识,以前住在一个大院的,也算发小,徐年比顾云璟大五岁。 当年,许昭被许家人非法拘禁在许家别墅,徐年正好大学毕业,刚分配到分局刑侦队,顾云璟找的就是他帮忙。 徐年就是当时那个踹开房门,把许昭从许家别墅抱了出来的年轻警察。 这不,顾云璟和许昭马上订婚了,自然要给他来送请帖的。 徐年看到请贴上的名字,哈哈大笑:“我说你小子当时就有状况!非要从我手上接过小姑娘,亲自送医院,原来是这样。” 顾云璟脸有些红,也反驳不出什么话来。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年哥,你怎么……这副模样?” 徐年也很无语,苦笑了声,“a市最近不太平,我们熬了三四个晚上了。” “梁家的事?” “不只这个。”徐年叹了口气,有些话不好说,还都是猜测。 “你们刚回来,也小心些。”徐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a市几个大家族,都倒霉得很,有点邪乎。” 话说许家这边收到许昭的订婚请帖,当时就炸了。 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顾家么?新郎名字后面是顾云璟!还真是顾家那个。 许家想过很多次可能,可以让许昭钩住周家那个二世祖,再不济,程逸也行。. 放在许昭高二时,他们是看不上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儿的。无非就是养大了,联姻便是,巩固下许家的地位。可这些年,看许昭和周驰、程逸、顾云璟还有联络,他们心思又活络了,这女儿也是他们养大的,虽说闹了点不愉快,也算不得什么,始终是他许家的女儿,再把她认回来就是,包装下,送去和周程两家联姻试试,若是能顺利联姻,许家不介意原谅她当年的白眼狼行为。 许父许母,包括许家兄弟从来没觉得许昭会拒绝,在他们看来,许家能重新接纳许昭,她应该感恩戴德了。 所以,在许家人看到请帖上的名字的时候,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言语。 这不起眼的东西,竟然真就攀上了遥不可及的顾家。 早知道……早知道顾云璟这么有眼无珠好糊弄,就应该让娇娇去追他的,以娇娇的甜美和温柔,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现在还要伺候厉衍那个残疾?梁以晴,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要是哪天梁以晴又回来了,娇娇不就里外不是人了么?毕竟人家还顶着未婚夫妻的名义呢,许家兄弟如是想。 甚至,许父都在想,和许昭那丫头订婚?他许家真是委屈顾家,委屈顾云璟了,要不然订婚那天,把娇娇带上,好好打扮打扮,只要眼睛不瞎的男人,应该都会选娇娇吧。至于以后许昭怎么办,不在他考虑范围内,许家还能少了她吃的,最多就是养着她好了。 第27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7 梁以晴的案子迟迟没有告破,依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厉衍已经在许娇的陪伴下,出院回到了厉家,而不是自己的小公寓,因为厉母实在不放心儿子再回去,只有住在老宅里,她才安心。 厉家人是不欢迎许娇的,任凭厉衍如何发疯,厉邵恒愣是眼皮都没抬一下,想要在老宅住下,就得按他的规矩办。哪怕许娇的眼泪流干,眼睛红肿,双膝跪在他面前,还是被无情地赶了出来——那生离死别的爱情诀别场面,厉家老爷子都有些动容了,可惜,现在家里不是他说了算。 许娇被厉邵恒通知许家来接了回去。 她昏昏沉沉睡了两天,第三天醒来就听说明晚全家要参加许昭的订婚宴。 她脑袋嗡得一声仿佛炸开了,许昭和顾云璟?怎么可能! 脑海里浮现那个总是低着头,刘海能够遮住眼睛的瘦弱身影,还有那个眉眼精致的风华少年。她怎么都无法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想当初,她不是没有倾慕过顾云璟,但是学校里女生送他的礼物,他都扔了,梁以晴也曾死缠烂打过,他直接把人给揍了一顿。至此,英华就没人敢追他了。 顾云璟长得好,身份显赫又怎么样,和厉衍比,前两项厉家一样也不差,但顾云璟既是学渣,又是个混子,怎么配得上她? 许娇紧咬着着下唇,哪怕她看不上,但也不是许昭配得上的。 “爸爸,我也要去!” 许父一脸担忧地看向大女儿:“你这几天一直都在照顾厉衍,你看你这小脸瘦的,要不然还是好好休息下吧。” “爸爸,我没事。妹妹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都要替她把把关的,顾云璟脾气比较暴躁,以前在高中的时候,连女生都打,我怕昭昭她……哎,昭昭的性格又很倔,这两人……” 许从宣见不得妹妹蹙眉,粗声粗气道:“你替她着想干嘛,她那种人,心肠那么硬,六亲不认,连爸妈都要告的人,有什么好心疼她的,顾云璟爱打女人,就让他打好了,她自找的。” “我们要不要和她断绝关系啊……”许母心有余悸道。 她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她讷讷道:“这丫头性格这么不讨喜,被抛弃是早晚的事,别结不成亲,结成了冤家。” 许父认真斟酌了下,还真有这个可能!瞬间刚还在想着怎么问顾家要好处的想法,突然淡了许多。 “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明晚去参加订婚宴,看看情况再说。”许从韬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那可是顾家,但凡顾父稍微点点头的事,许家就能往前跨一大步,哪里需要爬得这么费力。 之后,许家人又讨论什么,许娇已经不在意了,她满脑只有一句话,许昭竟然和顾云璟订婚了! 他们不清楚事情原委,她是知道的,哪里是什么顾云璟爱打女人,只是因为开学之初,梁以晴喜欢的人是顾云璟,可顾云璟油盐不进,她就偷偷给他下了药,结果被顾云璟直接敲晕了,绑在校门口的大树上吊了一夜。从那以后,她不敢喜欢顾云璟了,才转而投向厉衍。 她为什么要说那话呢?大概是嫉妒吧。凭什么许昭那个丑八怪、扫把星能站在顾云璟身边,而她,就算是现在没有左腿的厉衍,也得不到。 如果缪杰还在……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说要好好对她的男人,其实缪杰对她真的不错,可惜…… 许娇不觉得她有哪里输给许昭,许昭懂什么淑女礼仪,她懂什么豪门交际,化妆品奢侈品潮流,她一样也不懂,哪里有一丝豪门小姐的风范。 她拨了拨自己乌黑的长发,明晚,明晚她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豪门名媛。 ……………………………………………………………… 到了许昭订婚那天,许家人按照请贴上的地址到达酒店,那是一家低调的机关宾馆,不对外开放。 进了宴会大厅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小桥流水,古朴风华,作为土生土长在a市的本地大佬——许家人竟然都不知道a市还有这么个隐藏于闹市中的世外桃源。 许家人来得有点晚,等他们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宴会大厅已经来了不少人。 原本还想晚到一会,给许昭一个下马威的许家人被眼前的排场震撼了。虽然预料到以顾家的身份地位,今晚必然会有不少军政界官员参加,但到了才发现自己格局还是小了。军政界官员确实不少,但商界大腕们也都齐聚,厉家、周家、梁家……但凡是a市排得上号的世家都来了,而且都是现任当家,这种场合,作为厉家旁系,厉衍的父亲是没有资格来的。还有不少肤色不同的人,也不知道哪一方的朋友。 总之,能进这样等级的宴会,怕是许家的巅峰了。 许家父母看得目不暇接,在场中搜寻许昭或者顾家人的身影无果,倒是有一些商界大腕们跑来和他们搭讪了。 许家父母包括许家兄弟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要知道平时这些人是压根瞧不上许氏的,可今天,都知道他们是准新娘的父母兄弟了,主动过来说话,让许家人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突然,灯光一暗,一束光线投注在旋转楼梯的上方。 那个女孩,一袭香槟色的香云纱裙摆的旗袍,勾勒出婀娜的身姿,华美的锦缎氤氲着矜贵的气息,领襟处的花扣,衣袖处的穗子,柔美婉约,搭配那复古明媚的妆容,将东方女子的古典展现得恰到好处,美得惊艳时光。 厉邵恒抬头,眼神微深,不敢把四年前病房里的小丫头和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女孩身上仿佛有一种安静又坚定的气质,小小的身体孕育着韧劲和自信。 顾云璟则站在楼梯下方,一身军装,站姿笔挺,一头利索的板寸头下剑眉星目,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他目光专注地停在楼梯上的那人身上,两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似乎眼里只有彼此,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有那一刹那的恍惚,厉邵恒觉得其实结婚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新娘是她的话。 许昭左边挽着顾父的胳膊,右手被顾母握着,三人缓步走下楼梯。 众人皆是一惊,难怪从刚才就没见顾父顾母了。 顾家人那般珍重准新娘,足以见的她在顾家的地位。 可缓过神来,众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这送亲的不是自家人,而是夫家人呢?再看许家人的眼神就没有那么讨好了,带着几分探究。 许家人此刻也有点胸闷,虽然他们确实故意晚到,想让许昭服个软,求许父给她送亲,但还不至于想让顾家人代劳,这把他许家人的脸放哪里去。 不管怎么说,顾父和顾母已经带着许昭走到了顾云璟面前,并把那只小手交付到了他手上,郑重道:“好好对昭昭,你要是敢负了她,以后都别进顾家的门,顾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顾母也瞧不上自己智商有点低的儿子,不过好在儿媳妇弥补了她的缺憾,深感欣慰:“成婚了,就是大人了,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以后要是让我听到你敢欺负昭昭,我把你头拧下来送外太空去。” 顾云璟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放心吧,妈,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本来,各大名门望族打听到这准新娘出自a市不入流的许家,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来参加了订婚宴,完全扭转了心思。 人群中的周爹捶胸顿足,看自己儿子的眼神就像淬了毒,恨不得把他从一众美女堆里拉出来凌迟,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小子曾经离得那么近了,就不知道下手的么?愣是让顾家捷足先登了。 平时这小子花花肠子,嘴巴也甜得很,哄女孩子一哄一个准,可他哄上100个,都比不上人家顾云璟哄一个! 还在和美女调笑的伴郎周驰突然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原来那道刺人的目光来自他亲爹,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盯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弄死他。 这可是顾哥和学神的好日子,不至于,不至于! 另一个伴郎程逸在一旁抿了口酒,唇角上扬,没想到他们三人之间,竟然是顾哥最早订婚的。不过想想也是的,学神太优秀,但凡跑得慢点,被人抢走了,顾哥上哪哭去。 小学神好是好啊,可此等仙女,他实在高攀不起啊,被比到尘埃里去了,顾哥果然是顾哥,勇气可嘉。 顾云璟从昭昭下楼后,就面带微笑,那模样简直吓傻了军营里的一众兄弟们,这笑的时间比大学同窗四年加起来都多。 他从他爸手上接过昭昭的小手,轻轻地捏了捏,放入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顺势握住。 整个订婚宴上,最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许家人了。 顾家父母把准新娘亲爹亲妈干的事都抢了,他们只能被摒弃在宴会的角落当个看客。 幸好,刚才和他们攀谈的商界老总们也没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夸奖他们生了个好女儿,许昭如何如何出色。 但听在许母耳朵里,不舒服极了,直接不礼貌地打断其中一人道:“昭昭其实很普通,要说出色,我们家娇娇更出色。”说罢,把人比花娇的许娇亲昵地拉到了身边。 “这位是?”那人上下打量,这女孩长得倒是不错,看着柔弱如拂柳,但双眼欲说还休的模样,总觉得沾染上了一些世俗气,眼底的欲望太多,哪里有新娘子的那股目光清明且坚定的精神气。 “这是昭昭的双胞胎姐姐——娇娇,我们娇娇啊,不单单钢琴弹得好,舞蹈也跳得好,刚从国外大学毕业回来,这才是我们许家的宝贝。”许母自豪道,“昭昭比起娇娇来,差远了。” 这还差远了?! 国家重点高科技领域人才啊! 简直不可思议!那几人看向许父,可没想到不止许父,连带身后的许从韬和许从宣都一脸认同许母的话。 那几人顿时心口梗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这一群瞎子沉浸其中的模样,他们神色尴尬地面面相觑,脚步却离许家人远了些。心道难怪,难怪新娘子是被顾家两位送下来的,这许家人脑子不好使,也怪不得许氏都快混到破产了。 其实许家人这些年压根就没调查过许昭,只知道她考上了青大,这四年过去了,无非就是一应届毕业生,说不定还没找到工作,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出色,最大的出色可能就是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顾家顾云璟,简直就是祖上冒青烟了。 第28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8 许娇看着被顾家人众星捧月般的许昭,心里的不平衡到达了极点。 她突然站起身,冲着宴会厅中心的舞台走去,舞台的角落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她笑容得体对着福她找到自己的幸福。昭昭,我能邀请你和我一起四手联弹吗?就像我们以前在家一样。”说罢,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和平时一样娇俏可爱。 她是料定许昭不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直接说出不会钢琴的。 直到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许昭才缓缓开口:“许娇,你是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好了么?” “小时候,我们一起学钢琴,不是你对妈妈说,我不喜欢学琴,不用学了么?所以,我只上了一个月的钢琴课。同样的,我也只上了一周的马术课,半个月的高尔夫课程。” 这事确实发生过,许昭并不是从小就爱拼命学习的,她也曾对很多新奇的东西感兴趣,可只要她一旦学得比许娇快,学得更好,许娇总会去许母面前撒娇,说妹妹不喜欢这些,只爱看书,只想学习。 “不是的,我以为这些你都不喜欢,我才跟妈妈说的。”许娇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嗯,你以为,只要我比你学得好、学得快的,我都不喜欢。” 虽然是双胞胎,但原身和许娇,简直两个极端,一个善良得过头,一个自私到极点。 要不是国家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要不是她中考成绩全市第一,能带许娇起飞进英华,怕是她连上高中的机会都没有。 “如你所愿,我不会弹钢琴,那又怎么样?我会觉得丢脸,在别人面前下不了台么?” “我不会。” 她身上那种肯定、淡然、从容仿佛是与神俱来的,只有自身足够强大,自信,才能驾驭的住。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你会的,我想学,总能学会。但我会的,怕是你穷其一生,也不能入门半步。” 许娇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她就像是个小丑一样在她面前蹦跶,而她根本不在意。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知道我在背后默默付出了多少辛苦么?我每天都要练习钢琴到很晚,我的手指曾经练习到磨破出血,我为了练习马术,两条腿走路都是抖的……” “这是你的选择,你如果不喜欢,完全可以不学。既然选择了,为什么又要抱怨。毕竟——”许昭淡淡一笑,带着些自嘲,“你又不是我,没得选择,许家给了你足够的自由空间。” 明明她表现得很强大很好,从来不在他面前抱怨在许家的生活、许家人对她的态度,但顾云璟心口就是有点疼,疼得他只想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想拥她入怀,他心里所想,动作也这么做了。 许昭突然觉得身上一暖,已经被人拉进了怀里,她抬起头,冲着神色莫名的顾云璟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云璟低头亲吻了她的发顶,道:“你有我,有爸妈、爷爷奶奶,顾家就是你的家。” 顾云璟给的温暖总是猝不及防,但不可否认,很能打动人心。 “昭昭说得对!我也不会你口中那些高雅的项目,但并不影响我为国效力,我不觉得不会这些有什么不好说的。”这话如果出自普通人之口,难免会被人酸,但谁也不会小看顾家的当家主母林凌,她从一个寒门学子,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国家航天航空研究院军衔最高的女专家。 “今天是我家昭昭和云璟的订婚宴,不是许小姐表演的舞台,既然你是为了来让昭昭出丑的,麻烦你现在就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林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但并不影响她常居高位的压迫力。 直到被人请出去,许娇才后知后觉,如果她今天被人赶出宴会,她已经想象的到明天圈子里那些人的嘴脸!她想要再跑进宴会大厅,可身边的服务生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许昭,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真的要做得这么过分么?娇娇是你的亲姐姐!”许父阴沉着声音道。 “许昭你就是个白眼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亏的娇娇还一直在我们面前,替你说情,要不然你以为就你告亲生父母坐牢,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发生了,家里还能接纳你么?”许从宣和许娇的关系最好,也最为她鸣不平。 “昭昭,你还在怪我们偏心么?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也是心疼你的。但是,你这孩子太倔强,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娇娇,待人宽容些,不要那么刻薄。”许母捂着胸口,一派慈母模样。 林凌快被气笑了,人是她吩咐赶出去的,可许家人只会朝着软柿子捏,当着她们顾家人的面,就敢这么威胁、欺负昭昭。 在顾家人的耐心告罄之前,许昭的耐心已经告罄,面对这样偏心的父母兄弟,她已经不想问什么答案了,只想速战速决。 “从道德层面上说,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等他们年纪大了,我会付赡养费。但从法律角度来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任何人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法律保障公民人身安全。许从宣,你就算不是学法律的,你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应该有基本的法律常识吧?如果因为父母对孩子有养育之恩,就可以打杀子女,不负刑事责任,那还要什么法律?回到封建社会吧。我当时被虐待、非法拘禁是事实,检察院提起公诉,是有法可依、有理可据,你们如果不服,觉得冤枉了你们,完全可以上诉。” “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了……反正已经过了上诉期了。”许从宣嘴硬道。 “还可以启动审判监督程序再审。”许昭好心给他科普。 许从宣一时语塞。 许父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虽然他当时被判的是缓刑,没有坐牢,但之前被逮捕,采取强制措施时,拘留了几天,在里面的日子是他不愿意回想的。 还再审……万一又有什么变故……就看现在许昭这丫头的架势,明显对他们没什么好感。要是吹吹枕旁风,顾家插手…… “咳……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许父尴尬地咳了一声,总归是有些心虚的,谁知道那丫头就这么不经打,被茶杯砸了一下而已,流了那么多血,还弄出个轻微脑震荡。 许家众人暂时歇了心思,选择性地遗忘被赶出去的许娇,厚脸皮地选择继续留在宴会上,这个宴会上的宾客们的身份实在太诱人。 许昭一直留意着许从韬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独自一人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她便跟了上去。 刚才许家人刁难她的时候,许从韬一反常态,一句话也没说,和四年前许家大厅里那个,一锤定音吩咐把她送上楼关起来的许家当家人判若两人。 “大哥——” 许从韬刚刚和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总聊完天,放在以前,他可能根本不用巴结他,但眼下许家已经没有什么资格了。冷不丁听到身后一声唤,他转过身,双眼微微眯起,很快恢复了常态,嘴角上扬,一副好大哥的模样。 “昭昭,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你件事。”许昭斟酌了下,决定单刀直入,“你会在什么情况下,送我去死。” 许从韬眼神微缩,震惊错愕,一言难表。 许昭一直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想从其中看出些端倪。 许久,许从韬才低沉了声音道:“昭昭,虽然我算不上喜欢你,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言外之意,他怎么可能会送她去死。 许昭想了下,又问:“那我们换一种说法:在你心里,什么最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为了它,牺牲我。” 许昭又提醒道:“你会为了救许娇,而推我去死么?” 许从韬真的有些生气了,虽然家里人都更喜爱娇娇,但还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妹妹,弄死另一个妹妹。 “昭昭,你也是我的妹妹!”许从韬严肃道。 许昭对这种话一点不感动,她被校园霸、凌的时候,许家人可是视而不见,劝她忍气吞声。那时候,这位好哥哥在哪了? “那你觉得,什么东西会让你放弃我。” 许从韬见她不依不饶,非要一个答案,也知道可能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他仔细想了想,认真道:“许氏集团、许家吧。如果有人拿许家上下和许氏集团威胁我,我应该会放弃你。” 许昭顿悟,眼前也豁然开朗。 前世绑架案后,她被许从韬推出去挡刀身死,许娇被厉衍救了下来。不多久,厉衍联合缪家、梁家,狙击厉邵恒,双方打得难舍难分,还未出结果时,厉邵恒因为一场意外,死于帮派的街头枪击案中,厉衍顺利成为厉家当家人。之后,厉衍宣布注资许氏,许氏不但没有没落,反而发展比以前更胜。 后来过了两年,梁家因为梁以晴的恋爱脑,渐渐不显,被厉家掌控。 紧接着缪家的继承人缪杰前世也是死于一场意外车祸。 范之昂最后也没有好下场,他是a市黑帮大佬,被查出参与了厉邵恒的谋杀案。厉邵恒的死亡,不是意外事件,而是蓄意谋杀。 最后,只留下男女主完美结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厉衍才是最后的赢家。但凡跟他作对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那么,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比他优秀的原身呢? 许昭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就小看了厉衍,也小看了一个人的恶意。 厉衍是个极度自负、心胸狭隘的人,他从不觉得自己比厉邵恒差在哪里,可偏偏进入高中后,她抢走了他所有的光环,也因此没少被厉邵恒奚落。他面上不显,心里怕是早就恨毒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这也就说得通了,难怪在她墓前,许大哥会意味深长地对厉衍说,许家已经有一个女孩为他而死了。她原先以为是说许昭受两人牵连,死在那场绑架案里。现在看来,许家大哥在去交赎金时,就已经被厉衍威胁,回来的只能是许娇一人。 而许家大哥的那番话何尝不是在提醒厉衍履行承诺,好好对许娇,好好对许氏。 许从韬看许昭从刚才就不说话了,皱了皱眉道:“不单单是你,如果是为了许氏集团,哪怕是许娇,该牺牲的还是得牺牲。” 许昭倏然笑了:“既然许先生这么有魄力,希望许氏集团在你手里能长长久久,可别一不小心就破产了。” 许昭感觉心底一轻,原本身上的执念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期待亲情?许家人生性凉薄,利益至上,不只是她,就连对许娇的疼爱也都是假的,不过是更具利用价值罢了。 这种亲情,不要也罢。 ——立志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她还有几十年的生命,会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原身的心愿,让大家记住她的名字。 许从韬从她叫他许先生,转身离开时就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离他而去,顾家是不可能因为联姻,就扶助许家的,只能寄希望于厉家厉衍,希望娇娇能稳住厉衍。 第29章 团宠文里的小透明29 范之昂的落网,让人始料未及。 徐年一直在跟进a市的几个大案,从缪杰出车祸死亡,到厉衍出意外截肢,梁以晴的失踪,三起案子似乎毫不相关,但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他只是还缺一根主线,把这些事串起来。 这事从缪杰意外身亡开始,就透着不对劲。当时的肇事车辆根本没有刹车留下的痕迹,发现这一问题之后,徐年特地去调查了事故现场前后1公里路段的监控,发现在事故发生前一星期,就有不同的车辆在附近踩点。而那一路段,刚好是缪杰开车回家的必经之路。 缪杰的案子,刑侦队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对外宣称的是意外事故。实际上,私底下正在悄悄调查,还没查出幕后黑手,厉家厉衍也出事了,手法和缪杰案相似,一样的没有刹车痕迹,一样的车子翻滚下路牙,只是厉衍的运气要好些,车子掉落时,正好被卡在了两棵树之间,没有滚落下去。 这一桩又一桩的豪门案件本就让人头疼,上头给的压力也大,偏偏这时候,a市的治安似乎也发生了变化,线人提供的线索是a市黑暗帝王换人了,新任的当家是个疯子,什么都敢做。 到此,徐年依然没有把范之昂和上面三起案子联系在一起。 事情的突破点就在今早上的一通电话上。 —国a局的电话! 他们保护国家重要领域人才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他们的任务目标,还没等这伙人欲行不轨,直接被国a局的人给全员生擒了。 国a局的人也有些震惊,许研究员好不容易克服千难万阻,回到祖国怀抱,国外的敌对势力实在太嚣张,这都敢打上门来了,这是瞧不起谁呢? 当下,调动部队,将跟踪他们、伺机下手的小面包车围得水泄不通,等到范之昂的那群黑道小弟们打开车门,看着一群身穿特警服装,手持重型武器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脑袋也被好几个红点盯住的时候,当时就被吓尿了。 他们是混子,坏事没少干,不少都是二进宫、三进宫,可也从来没见过这架势,简直就是把他们当成了恐怖分子了,他们不过就是被派来绑架个小姑娘而已。 国a部的效率也很高,抓进去一晚,就审得七七八八了。 这伙人确实是冲着许昭许研究员来的,但不是国外势力,而是a市本土的黑暗势力。目前这股黑暗势力的老大是一年多前才刚刚被前任老大认回的私生子,名叫范之昂。 不出片刻,范之昂生平所有资料都出现在了国a部,包括他在国外生活留学的经历,这个危险分子还是反社会人格的罪犯! 国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范之昂辛辛苦苦一年多,建立起来的黑暗帝国,不到三日,就被一撸到底,连带他本人也被活捉,进行秘密审讯。 范之昂嘴硬不说,自然有人会说。 不是他亲自动手,但凡吩咐下去的,总有痕迹。所以,顺着范之昂这条蔓藤搜查,这些人一个个都被找了出来。 这一查不得了,虽然国a部没抓到间谍,表示有点小遗憾,但顺手就破了a市的三起重大恶性案件。 当晚,许娇在许家别墅被带走。 许家人一开始不清楚情况,请了律师,可律师刚进警局,就被请了出来,说这案子涉及国家机密,侦查阶段不允许会见。许家人这才慌了,四处托人打听消息无果,想到了厉衍。 厉衍还以为许娇是嫌弃他了,背叛他们的爱情了,几天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信息,正要发作许家人,许家人就找上门了。 一听许娇被警察带走了,他也开始找关系,询问情况都被拒绝,最后是厉邵恒亲自带来警告——这案子国a局专办,涉及谋害国家高科技顶尖人才许昭,厉家不会自掘坟墓。 坐在轮椅上的厉衍双手紧握成拳,因为用力,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可见。 许昭,又是许昭! 那个曾经在高中阶段就让他倍感屈辱的名字,再次被提起! 没想到几年的工夫,她竟然进了国家保密单位,现在的他已经动不了她了。 原本厉邵恒想像废物一样养他一辈子的,但看他这个样子,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来牵扯到厉家。于是大刀阔斧,一刀切,把整个厉家大房分了出去。这回不管厉家老爷子怎么闹腾,他都没有妥协。 许娇被审来审去,关了将近20天,精神被摧毁,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包括被缪杰威胁,给厉衍下药……等等,事无巨细,可国a局更想听的是有没有牵扯到他们的任务目标的安全,于是就针对许昭发问。 这一问真问出不少事来。比如小时候,她不小心砸了父亲喜爱的花瓶,因为害怕,冤枉是许昭打碎的;再比如她六岁的时候,妈妈不小心踩到果皮摔下楼梯流产,事后她说是看到许昭扔下的果皮,其实是她早上吃完随手扔的,她害怕妈妈因此怪她,就推到了许昭头上;还有,二哥的初恋对象也是她搅黄的,因为她觉得二哥有了女朋友之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她了……至于为什么都推到许昭头上,因为是双胞胎,她不希望自己的爱被另一个人夺走,许家人只要爱她一个就够了。 饶是国a局的人,都大开眼界。眼前这个柔柔弱弱,长相清纯的女孩,除了故意杀人放火没干,缺德事干了不少,而且是针对同一个人的——她的亲妹妹,重点保护对象许研究员! 几方核对口供,终于对上了。 虽然范之昂犯罪是为了她,但许娇并没有参与犯罪,被无罪释放。 许娇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面无血色,异常憔悴,眼睛下的乌青尤其明显,仿佛好些天没睡好觉了。但更多的是害怕,因为怕被牵连,她说了很多陈年往事,万一……万一这些事被揭发……她不敢想。 许母一看到她,眼泪就流了下来,这可是她宠了二十几年的宝贝,怎么成这样了。 许娇的头脑也是懵的,一团浆糊。 那么好的范大哥竟然是a市黑暗势力的大佬。 小杰哥是被范大哥派人撞死的。 厉衍出车祸也是他害的,保住条命只是侥幸。 而梁以晴也是因为自己曾在他面前抱怨过,她不喜欢梁以晴,他才出手的,梁以晴早在失踪当天就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而范之昂之所以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她。 许娇觉得自己快疯了,缪杰和梁以晴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害阿衍,阿衍要是知道是因为她,范之昂才害的他截肢,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阿衍。 许昭,还有许昭! 要不是因为要出手对付她,范大哥怎么会暴露。 许家人问什么,许娇一概不说,直到厉衍的母亲找上门,二话不说就把她扇倒在地。 “我就说你是个扫把星!我们家阿衍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厉母张牙舞爪,哪里还有贵妇的仪态,恨不得当场撕了些她。 “怎么回事?就算你是厉衍的母亲,也不能打娇娇啊!我们家娇娇之前可是整夜在病房里照顾厉衍,一点怨言都没有。” 厉母一把推开拦住她的许母,力气大到惊人,直接把许母给推倒在了沙发上。 “照顾阿衍?要不是因为她,我家阿衍能出车祸?我儿子能少一条腿?他差点被她那个奸夫害的命都没了!”厉母大步又到许娇跟前,来回开弓地打,许娇瘦削的个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到底怎么回事?”许父从楼上下来,一把抓住了打人的厉母。 厉母最终还是被迟迟赶来的厉父给带回家了。 “厉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父上前问道。 厉父阴郁的双眸扫了一圈许家人,最后落定在脸肿得像猪头得许娇身上,咬牙切齿道:“问问你们的好女儿吧。不单单是厉家,还有缪家、梁家,都不会放过许氏。” 等厉家父母离开了,许家父母追问许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娇死气沉沉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上楼把自己关进了房间。m.. 短短两天,许氏破产了。 许家父母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范之昂被抓了,不出意外是死刑,但这并不能抚平缪家、梁家的创伤,这两位都是继承人,还死得那么惨。既然范之昂没法报复,但许娇这个罪魁祸首却是可以的! 法律说她不知情,并没有参与,但一切的因果都是她,这不影响梁、缪、厉三家的迁怒。 厉衍的奥德科技还是许氏的股东,也不管不顾了。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行为,完全是被许娇气到发疯的行为。 许氏破产了,奥德科技也破产了,厉衍现在根本无心管理公司,失去了一条腿,是因为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牵连的,而这个女人早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就已经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还对他下药骗他,他就像个傻瓜一样,被耍的团团转,这种情况下,哪还有什么往日的爱意。 身体残了,事业没了,女人也背叛了他,厉衍觉得整个天都塌了,失去了过去的雄心壮志,靠整天喝酒麻痹自己。厉家大房的人失去了厉家的庇佑,又被缪、梁两家排挤,逐渐淡出商圈,和常人无异。 许氏破产后,别墅被拍卖,许家人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连带原本在国外过逍遥日子的许家老爷子也被迫回国了,再也拿不到许氏的任何分红了。 一家五口人挤在100平米的三室一厅里,阳台上也被垫了木板,当成床来睡了。 许从韬没想到,许昭的话会那么快应验,他最珍视的许氏真的破产了。为了生活,他还没收拾好心情,就不得不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赶紧投简历找工作。 许从宣本来就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找了几份工作,都干不长,总是得罪客人而被开除,久而久之,就喜欢躲在房间里玩游戏。 许家老三因为家庭变故,国外的大学肄业了,因为实在支付不起高昂的学费。当他得知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当即就掐断了和国内所有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家父母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还能老老实实上班,挣工资养家,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不过幸好,幸好还有许昭每月几千的赡养费,勉强糊口。 他们也想过直接去找许昭,可她已经回h市了,许家人找到h市,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一群穿制服的人给带走了。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许昭早就被招进了国家秘密单位,受国家保护,即便是家人朋友,也要受到严格审核,像许家人这种曾经伤害过她的,像许娇这种对她极具恶意、带来危险的人,除非她愿意见他们,否则他们没有机会再站不到她面前。 许家人最终还是知道许娇对许昭做的事了,他们痛骂许娇的同时,又在想当时怎么就会被蒙蔽的,许昭曾一次次的辩白过,可没有人相信她。 许娇受不了许家人把她当牛做马,动辄打骂,最后还是跑去了厉衍家。 厉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收留了她,从那以后,厉衍的卧室就再也没消停过,总是半夜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但这些,已经和许昭无关。 许多年后,当满脸皱纹,头发已经花白的许娇战战兢兢地把热汤端到厉衍面前,被他毫不留情地拂开,烫的她尖叫连连的时候,她在电视里看到了许昭,那是在一场国家表彰大会上,她正在接受领导人的颁授奖旗。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但镜头前的许昭很年轻,岁月似乎特别优待她,她身穿军服,肃穆而庄重。 同样看到的这一幕的还有许家父母和许家两兄弟。 许母看着电视上那个高不可攀的人,泪流满面,喃喃道:“我们到底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明明她从小就很乖,不哭也不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的……她只是没有娇娇会撒娇,她总是很独立,从不依靠我们……” 第30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 “嘀嘀嘀……完成许愿人许昭心愿:成为一名出色的物理学家,为祖国发展作出贡献,被后世所铭记。” “正在清空情感……清空完毕!” 昭颜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又坐回了古朴的桌案前,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她知道那是她在上个许愿人的世界里的情感。身为灭怨师,为了不被三千小世界的情感所牵绊,每次任务完成,系统会默认强制清除情感。 桌案前,那个捂着心口的女孩怨念已消,灵魂力越来越淡,她唇角逸出一抹释怀的笑容,喃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谢谢你,我很高兴。” 她站起身,随着牵引人离开,她该去了无遗憾地去投胎了。 片刻,一大片金光袭来,系统1105将功德照单全收。 “下一个——” 古朴的门再度被推开,女人一袭华丽的百褶红裙,身披轻如薄翼的烟纱,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眼波流转,勾魂夺魄,她肌肤如雪,雪白中又透着些许粉色,似乎能拧出水来,唇若点樱,惹人无限遐想。 饶是见多识广的系统1105见到眼前美人,都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乖乖……这是从哪位仙子光临,九重天的仙姝们它都见过,还真没见过这位,这容色也太夺目了。 可惜,美则美已,但美人这一开口,呜咽啜泣,扭捏畏缩,这气质一下子去了大半。 “吾乃梁国的安乐公主李鸢,我的母后是梁国的皇后,外公是镇国大将军,掌控梁国二十万兵马。父皇和母后非常恩爱,父皇的后宫几乎形同虚设,大梁皇室之中,只有我和太子哥哥两人·,都是母后所出。我从小受尽宠爱,无忧无虑,如果一辈子这样该多好……” “当初梁国盛世,也曾兵强马壮,名将如云,中原以外,蛮夷小国无不俯首称臣,进贡讨好。可到了父皇那时,灾害严重,藩镇割据,尤以东湖、江南、楚西、北川、吴中五地区势力强盛,各自先后称王,联合隐世家族白氏一族,对我梁国虎视眈眈……明明是他们狼子野心,想要我大梁江山,说什么都是为了我……” “第一世的时候,我身不由己,被他们随意利用、践踏。我天真地相信他们的鬼话,为了拯救梁国。所以,梁国被灭之时,我选择了在风华宫自缢身亡。” “第二世……我还什么都没做,就不知被何人一剑刺穿……” 似是想到过往,李鸢又是一阵哭泣,柔弱无骨地趴在地上,伤心欲绝,很难再连成字句。 这明明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富贵花,偏偏出生在没落皇室之中,如此颜色,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昭颜听得有些模糊,但眼前的人只顾着哭泣,又说不清楚,她只能伸手握住她皙白的手腕。 一大波回忆涌入她的脑海。 读取回忆,昭颜也不得不说,这小公主着实可怜,可却又是她的使命,她不得不去面对的。 安抚好小公主,让她进了隔间休息,昭颜的眉头微蹙。 1105见状问道:“怎么?很难完成?小公主的怨念是什么?” “她想要保住梁国,保住梁国的子民,不让百姓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更想保住她的父皇母后,梁皇和皇后早在城门被破之前,已经自缢身亡。” “她想要所有利用她、欺骗她感情的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想要知道第二世,杀死她的人是谁,为什么杀她,她还想报仇。” 1105诧异:“她怎么会经历两世?她是什么人,能扭转时空,重来一次?” 昭颜长袖一挥,手中多了面回溯镜。 镜面里时空倒转,斗转星移。 “她曾是仙界中人,此番下界是为了历劫归位。她出生在梁国末期,贪污成行,藩王割据,梁国皇朝早就名存实亡。她的任务是在梁朝灭亡后,用二十年时间,结束乱世,还百姓一个安乐太平。” 【她还真是九重天的仙姝啊!她怎么来我们这了?】1105瞪大眼眸。 “嗯。” 【她不记得了么?】 “仙道为了历劫,抹去了她的记忆。现在人死了,记忆却没恢复,应该是前两世怨念太重,迟迟不消,难以轮回。她只有三次历练机会,如今已经用了两次,若是再败,便是神死入归墟了。” “第一世的时候,她被那些男人争来夺去,以爱的名义举兵讨伐,连年征战,害得民不聊生,她被全天下辱骂红颜祸水,祸国妖姬!最后梁国还是破了,她才知道那些情情爱爱都是骗她了,他们不过是一群野心勃勃的贼子,缺少一个征战梁国的理由罢了。她眼见梁国无力回天,又被深爱的人利用,最后选择了自缢。之后,各方互不退让,战事不断,乱世持续70余年才终结。” “第二世的时候……”昭颜面色生冷,“结局本不该这样的,可惜不知道从哪跑来一个孤魂野鬼,冒充先知,把那个小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估计这位历劫的仙姝莫名其妙被杀,十之八九也和这个异世的孤魂野鬼有关。 1105看昭颜的脸色尤其不好,不敢猜测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昭颜看到的是那个所谓先知神女为了帮助自己心仪的男子夺得天下,竟然脑残到大开城门,帮助蛮夷的游牧部落攻入中原,之后蛮夷人大肆烧杀掠夺,奸、y妇女、烧毁宫殿,若是遇到抵抗,攻城后就屠杀全城,无数平民百姓葬身刀下,鲜血染红中原土地。 因为她的一己私念,导致蛮夷攻入中原,原本的五小国争夺局势被打破,乱世持续了整整百年才终结,比第一世晚了三十年,中原人口也由原来的两千万余人,仅剩近一千万人口,比李鸢前一世七十年乱世还凄惨,整个中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个孤魂野鬼眼看没办法转圜,直接拍拍屁股,丢下烂摊子,拉着男人归隐桃源,竟然还让她寿终正寝了! 许愿人的恨意还是太少了,要是让她知道她的第二世后续是这样,中原百姓被任意屠杀、奸y,估计得原地变成厉鬼,不要再想位列仙班了。 幸好她第二世一死,就被传送到了这里,没有再在凡间逗留。 1105非常好奇【她是怎么过来的?】 “提前五十年结束乱世,拯救苍生,还不算大功德一件?” 【这倒是的。不过,她究竟是哪路仙姝啊,战斗力也太弱了些,这要是九天玄女,直接能给天捅破。】 昭颜脑海中浮现那个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幻影。话说那个女人最近好像很久没来她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目光落在房间的侧门处,这位爱哭的仙姝不会就是她给传送来的吧?! “投放吧——” 第31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 02 此刻的风华宫内,一身黑衣的颀长男子面色冷峻的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声音中带着怒气:“人呢?” “属下赶到的时候,公主就已经不在殿内了。”暗一低垂着头,毕恭毕敬道。 “一群废物!她不过就是个病秧子,能跑到哪里去!” 暗一没敢回话,任由主子一脚踢中心窝,锥心的疼,也不敢躲避分毫。 “所以,传国玉玺究竟在哪里?”西楚王楚曜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道。 “呵……本世子就说,怎么刚才还在前殿里的人,一眨眼就不见了,原来西楚王跑这来了,传国玉玺可是找着了?”来人白袍素带,折扇纶巾,潇洒不羁的模样,看着倒不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更像是哪个世家的风流公子。 西楚王楚曜一脸阴郁,面色不佳地看向来人,江南王世子李南熙这人素来阴险狡诈,外表和气,内心毒辣,江南为富庶之地,如今的江南王妻妾成群,子嗣众多,但愣是一个都不显,前有江南王顶在前头,后有李南熙稳坐钓鱼台,他的手段不可谓不大。 “你来这里做什么?”楚曜狐疑的目光打量来人,也不知方才的对话,他听进去多少。 “自然是来看美人的,传闻安乐公主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可与神女相比较,本世子生性风流,怎能错过。可惜,似乎西楚王棋高一着,先把我的美人给藏了起来。” 楚曜眉头微蹙:“她不在本王手上,本王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李南熙显然不信,这风华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侍卫们早就把里外都搜了个遍,哪里还能藏人。 李南熙上下打量楚曜,看他表情实在不似作伪,表情也凝重了几分,这皇宫里如今早就被五国的军队攻占,宫内乱成了一锅粥,这要是小公主趁乱跑出了风华宫……这绝色姿容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遇上那些士兵,怕是不能善了。 “把伺候小公主的奴才都找来,命画师将小公主的画像画出来,分发下去,宫内宫外仔细的搜,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梁国都城燕都郊外一处墓地 明夏摩擦着双臂,墙外这秋风瑟瑟,满地枯叶,荒草遍生,不远处还有一群乌鸦停靠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墙内是三三两两的小土堆和竖立的墓碑,昭颜上前一步,推开木门。 显然长久未有人来,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听着有些瘆人。 “公主,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明夏有些害怕。 “进去就知道了。” “公主,奴婢求求您,千万别想不开啊!”明夏又气又急,也顾不上以下犯上了,一把扯住公主的袖子就跪下,“您想想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您这样,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奴婢和小七,会陪在您身边的,奴婢会刺绣,还会帮人洗衣服,奴婢会伺候好公主您的。” “小七也是!”小七也顺势跪下,砰砰就朝地上实打实地磕了几个头,跪爬到公主面前,“奴才可以去扛沙包,给人做长工,奴才能养活公主!” 一左一右被扯着,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人,昭颜无力:“你们觉得我会寻短见?” 两人对视一眼,那要不然呢?都来到坟地了。 “都起来吧。放心,仇未报,国没复,我寻什么短见,只是去见见我们的新朋友。” 她不担心小七和明夏会背叛她,前两世这两人忠心耿耿,都为了救她而死,这一世轮到她护他们周全了。 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座最大的坟墓前,破碎的白幡招招,墓碑上并没有刻字。昭颜俯下身,专注地擦拭着墓碑。 小七和明夏也没细看小公主究竟做了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咔嚓,就见墓碑后面的坟墓裂开了一道口子,刚好够一人通过。 昭颜提着裙摆就要上前,被小七一把护住:“公主,让奴才先下去,奴才的命不值钱。” “怎么就不值钱了?是谁说要养我的,你俩跟在我后面。” 昭颜单手一撑,果断跳下裂缝,顺着滑道滑了下去。 后面跟着的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高度紧张之下,也忘了他们的小公主身体娇弱得很,刚才那一手,可是简洁利索得很,一点不拖泥带水。 三人一下去,头顶的裂缝立马合上,滑道里黑漆漆的一片,一点星光都没有。没多久,突然眼前豁然开朗,石室角落里的火把将整个房间照亮。 这是一个硕大的地下石室。 里面陈列着各色兵器,一众穿着黑衣面覆黑巾的人,约莫两百余人,井然有序地站列成队,唯一不戴面巾,是站在这伙人之首的一个小老头,他胡子花白,年逾半百的光景。 “臣符褚拜见安乐公主——”小老头稍一停顿,便叩首,连带身后一众人等动作统一地下跪叩首。 小七和明夏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昭颜镇定自若地上前,双手将人扶起,“符统领请起。符统领应该明白,我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小老头瞬时红了眼眶。 “这天下已经没有安乐公主了,没有梁国了。” “公主,皇上他……” 昭颜对上他祈求的眼神,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老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番伤感之后,符褚将昭颜领到一处僻静的房间,他已知晓梁皇和皇后没了,沉声道:“皇上英明,登基之初已留好后手,当时先皇宠信奸臣,祸害朝纲,兵权被瓜分,藩王割据一方……梁国已经不再是那个强盛的梁国,之所以建立这支暗卫队,也是担心公主和太子的安危……皇上当时嘱咐老臣:如果梁国无事,那便不会有人踏足这里,我等就是活死人。若是有人踏足这里,那来到这里的人,便是我们的主子。” “不知太子殿下他——” “莫要提他!” 符褚自打小公主进来,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原本以为见到的会是梁国未来的储君,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安乐公主。 传闻小公主娇弱矜贵,绝色无双。这绝色无双——有些狼狈,身上的衣裙早就脏乱不堪,小公主脸上也抹了灰,看得不甚清楚,但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眸却让人印象深刻。 这一身胆色,和传闻实不相符。 符褚看人极准,这哪里是什么娇弱无比的小公主,明明是胆色俱佳,见到他们这些杀气腾腾之人,面上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明明她身后的婢女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双手打颤。 经历如此人生变故,也不见颓废沮丧,反而意志坚定,眼神清明。 他虽然没见过那位太子,但他料想,经历亡国,他的状态应该不会比眼前的小公主更好。 最关键的是,来找他的是小公主,而不是太子,这说明什么? 太子被先皇弃了!不管什么原因。 他自是听命于先皇,如今听命于这位小公主。 “梁国燕都的南城门之所以被破,外公战死,全是拜他所赐,他有什么资格姓李!终有一天,我会在父皇母后的墓前大义灭亲。” 昭颜说得轻缓,但听在符褚耳朵里犹如惊涛骇浪,太子殿下他……他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究竟是为什么,他可是梁国的太子啊!怎能伙同叛军攻打梁国! 这就是昭颜为什么没有去找太子的原因。 相比太子,她确实更受梁皇喜爱,梁皇甚至把这支精良的暗卫队的事都告诉了她。 第一世,原身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东湖世子魏清离,和太子李泓汇合,两人从此相依为命。这只是她以为的,而李泓呢?他一边和她扮演兄妹情深,和她商讨复国大业,转过身去,就为了隐世一族的白圣女把他们给出卖了,所有支持他们的梁国旧臣几乎全军覆没,包括这支暗卫队。 后来她才知道,难怪有镇国公、舅舅和表哥们镇守的梁国为何会被轻易破门,全是拜她那个恋爱脑的太子哥哥所赐! 救他?还不如救一条狗! 第二世,原身还没来得及踏出风华宫,就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太子,太子怎可如此糊涂!”符褚气急攻心。 “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所谓的爱情,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真是极具讽刺,背负骂名、被众人唾弃的祸国妖姬一心想着替父母复仇,一心想着复国,就算中间被蛊惑,沉浸一段时间的情爱之中,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毅然斩断情丝。而被一众誓死追随者众星捧月,寄予厚望的亡国太子呢?将梁国江山拱手相送,为了那个不爱他的女子,害死父母不说,更害的无数追随者失去了性命。 符褚没有丝毫怀疑安乐公主的话,皇上能把这个藏在坟墓里的秘密告诉公主,已经说明在皇上心里,公主比太子更值得信任。 等到昭颜洗漱完毕,目光在手边的粉色长裙上掠过,手腕一转,拿起了一身黑色长裙。 符褚再见到来人时,饶是他一把年纪,也不禁有些晃神。 昨日初次见面,公主三人身上尤为狼狈,也看不清长相。今日漱洗干净,这再普通不过的一袭黑衣,被小公主穿出了仙人之姿。明明是娇媚无比的眼眸,此刻闪烁着点点星光,又带着十分的清冷,那通身的气质,不似作伪,仿佛浑然天成般巨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容颜更是不用说了,美得简直不似凡人。m.. 原本李鸢那张非常正经的美人脸,长了一双很不正经的桃花眼,看谁都像是在勾人,可昭颜一来,桃花眼不再妩媚,有了似笑非笑的讥诮和睥睨众生的清冷。 符褚轻咳了声,身后的暗卫们才赶紧低下头,心底却还在想着小公主的容颜。符褚心说,小公主不过豆蔻之年,就生得如此绝色,以后张开,怕是更胜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主你这是——” “这些颜色鲜艳,穿着复杂的裙子暂且放放吧,我以后每日跟着统领学武,自是不方便的。” “公主,您身体娇弱,哪里吃得了这苦!”明夏闻言,总算从美色中惊醒了。 “我现在还有娇弱的资格么?我的命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若是在没有见到小公主之前,他也是不信的,但见到她之后,对上那双执着而自信的眼眸,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就开始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公主学武也可以,属下肯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且练武本来就能强身健体,对公主本身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这些话勉强能把明夏劝住,符褚又道,“不过,属下有言在先,练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公主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而且过程极其辛苦,公主怕是——” “符统领放心,我能坚持。” 符褚点点头。 昭颜哪里是要学武,她只是想要一个借口,能把她的武艺光明正大展示于世人跟前的借口,毕竟原身安乐公主从未学过武术,身子更是娇弱得不行,吃药宛如家常便饭,梁皇将她视为眼珠子般疼爱,这是众所周知的。 “那,那奴婢(奴才)也要学!”明夏和小七同时出口。 明夏眉眼倔强:“奴婢不能给公主拖后腿。” “奴才也要保护公主。” 符褚也知道三人死里逃生,自是过命的交情,这两个奴才倒是忠心得很,哪里会不同意。 “对了,为免以后我们出去行事时,被有心人注意,以后不要叫我公主了,唤我昭颜,明夏小七,你们也不用自称奴婢奴才,就像寻常人一样称呼即可。” “可是,这不合规矩啊。”小七和明夏惊慌失措,连连摆手道。 符褚想了想道:“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但公主说的也有道理,那不如属下们就称公主为少主?” 昭颜点点头:“可以,那我以后唤你符叔。” 用过早膳,符褚又带着昭颜参观了一通地洞,她不知道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隐世一族白氏是不是真的建立了世外桃源,在雪山之巅。但这处确是实打实的与世隔绝,避祸圣地。 地洞有两个出入口,一个便是那个被人荒弃的坟场,还有一个在湖底,不管哪个都极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昭颜还是不放心,难保之后她那位恋爱脑的太子哥哥不会又利用自己身份为那位白圣女做出危害梁国旧臣的事来,回头她就研究,给这两个出口都装上机关,让想要擅闯的人有来无回。 这个地洞里有校练场,比试场,炼铁场,还有武器研发处,可谓一应俱全。 第32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3 03 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在梁国都城燕都被破,梁皇自刎于前殿之后,东湖、江南、西楚、北川和吴中拉扯了近两年时间,谁也不想退出燕都,但谁也不敢率先动手,就这么耗着。 藩王们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陆续回国,留下得力的世子和亲信们磋商后续事宜,可即便这样,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最后五国竟然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扶持梁太子李泓登基,每三年一轮,五国轮流派兵驻守梁国城。 私下又约定,谁先找到传国玉玺,皇位便是谁的。 当日,梁皇听闻皇后不堪受辱自刎,一时气血攻心,趁着众人不注意,也自刎于殿前,随皇后而去。这一招杀的五国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来得及询问传国玉玺的下落。 自梁国建国之初,开国皇帝梁武帝命人作了一枚玉玺,也就是传国玉玺。自此之后,梁国国运昌盛,传承数百年之久。 世间早就有“得玉玺者,乃天命所归”之说。 所以,想要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传国玉玺就被众人所觊觎。 但不管如何,梁国已没落,彻底沦为五王的傀儡国。 五国之中,北川实力最强,所以这第一个三年,便是给了北川。其次是东湖、江南、西楚和吴中。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符褚相信,安乐公主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练武奇才。 一开始,他还担心小公主吃不了苦,半途而废。再后来,就变成他跟在小公主后面变成了老妈子,不断碎碎念,不要太卖力,千万别熬夜,饭要一口口地吃,练武也是。 看着练武场中央,那个能把长枪使得虎虎生威的倩影,符褚百感交集,既欣慰又心疼。 心疼的是,他梁国的小公主,本该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尊贵无比的,如今却跟着他们这帮老爷们,在臭男人堆里坑摸打滚,在练武场上挥汗如雨,其毅力远胜男子。 欣慰的是,梁国国破,小公主没有自怨自艾,从此消沉下去,反而激起了小公主的斗志,日日习武,从不懈怠。 小公主嘴上没说,可符褚知道,她时时把复国大业放在心上。 刚到石室的时候,小公主只是发了狠地练武,练武-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大概是一年前,小公主学有小成,便带着他进了先皇留给她的那间最里间的密室。他们拿出了整整二十箱的金银财宝,每个箱子都能蜷缩着躺进一个成年人大小。 在那之后,小公主开始命人出去布点,去五国各地开店,小到米面粮油店,大到赌坊酒楼,无不涉猎。她什么都不用这些人去做,只要他们在各自岗位上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开店。 她还遣人走遍大江南北,传递消息,自绘了中原地图,实时地更新,她经常伫立在地图跟前,一看就是一下午。 小公主出现之前,他们这伙人是活死人,没有感情,没有目标的活着,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小公主来了之后,他们逐渐变得鲜活起来,有了自己的名字,开始品尝美食,也会开怀大笑,至少他们变得像个人了。 小公主,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信仰。 “少主,少主,练了一个时辰了,累了吧?奴婢给少主煮了奶茶,您要的芋圆,尝尝?给奴婢指点指点。” 符褚这一分神,就看到少主一个漂亮的枪花收尾,明夏那小丫头巴巴地端着杯子,屁颠颠地跑上前献宝。 两年前,明夏和小七本来也跟着一起学武的,可资质实在太差,最后昭颜看小七是识字的,也爱看书,便让小七拜了队里的医师为师学习医术。 昭颜给明夏也找了个活,好好研究美食,给大家做出最好吃的食物。 昭颜的原话是——美食可以让人身心愉悦。 明夏当时失落的眼神立马就亮了起来,对啊!在哪伺候少主,不是伺候?少主练武辛苦,就该吃口好的,还有少主身体底子不好,还需要好好调养!她明夏一定要做少主身边的贴心人,想少主所想。 从那以后,明夏的厨艺简直突飞猛进。 不仅昭颜有份,只要留在石室里的暗卫们各个都享受到了。 这不是明夏姑娘给少主做新的吃食时,需要试味道的么?这试菜员的工作好啊!好吃好喝,还被温柔的明夏姑娘伺候着,挤破脑袋也得往里挤。这倒让他们这群人多了不少烟火气。 昭颜喝了口奶茶,芋圆煮得也是刚刚好,软糯香甜,好吃得不禁眯起眼睛,眉眼弯弯像一轮新月。 那模样看在明夏眼里,简直就要暖化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家少主怎么可以既美又可爱。 “少主,白珂和夜辰有消息传来,西楚王楚曜已经回藩地,和他随行的还有一名白衣女子,衣裳胜雪,容貌凑活,两人举止亲昵,关系不一般。不仅如此,江南王世子李南熙也紧跟其后。” 昭颜眉眼微动,怎么有点怀疑白珂和夜辰的审美。 “凑活?她可不单单是凑活。” 如果说在第一世里,李鸢是被人唾弃的祸国妖姬般存在,那位便是诸位世子藩王们心中白月光般存在。 白倾雪是隐世家族白氏这一任的圣女,也是她那位脑残的太子哥哥爱而不得之人。 外界关于隐世家族白氏的传闻有很多,说他们才华横溢,博古通今,能掐会算,知晓未来之事。但最吸引当权者的还是这条——白氏一族要么不出山,一旦出山便会择天下之明君相辅佐。 小老头一本正经:“就是凑活。”但凡见过他家少主的,谁还能称绝色。其实他私下认为,就连那两小子那句凑活都是过高评价了。 “符叔,你命人去把隐世一族白氏圣女出山的消息放出去,楚曜想藏可藏不住。” “白氏?”符褚皱眉,立马想到,“少主,你说楚曜身边的那名女子是白氏一族的圣女?” “现在是,以后就不是了。”昭颜莞尔一笑,冲符褚坏心眼地眨了眨眼,吩咐明夏道,“去,给本少主准备一套白衣胜雪的衣裙来,越仙气越好,本少主要梳妆打扮。” 老头捂着心脏,我的个小乖乖,您就悠着点吧,别笑了,这有几个男人受的住啊。 明夏有些愣神,白衣裳?少主不是最不喜白色么?总是嫌弃练武时容易弄脏。 “时候到了,我们该出去转转了。“ ………………………………………… 此刻,前往西楚的路上,楚曜扫了眼身后跟的不远不近的马儿,只觉得心口一阵烦闷。 这李南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自从尾随他见过倾雪之后,就一直跟随他们。他们若是脚步停了,他便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找倾雪搭话,他们若是走着,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仿佛甩不掉的尾巴,让人不胜其烦。 之前在燕都,李泓那个废物也就罢了,他敢纠缠倾雪,楚曜直接就动手了。 但李南熙不同,这人可不像表面那般无害,真真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他如今这么跟着,必然是有所图的,想到倾雪的身份,楚曜不由得心生防备,难不成李南熙猜到倾雪的身份了? 此刻,身旁的马车内,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如玉般姿容,她绝尘脱俗,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犹如雪山上的雪莲花一般冰清玉洁。 “倾雪怎么了?可是累了?”楚曜趋马上前,放轻了声音问道。 白倾雪摇摇头,清冷的眼眸里带着丝丝情意可见:“车里有些闷罢了。” 楚曜闻言,斟酌:“可要与我一道骑马?” 白倾雪垂眸,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宛若似水,“也好。” 不多时,李南熙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此刻被楚曜虚抱在怀里,两人共乘一骑,偶尔美人转过头看向楚曜,两人浓情蜜意,让他好不嫉妒。 一时没忍住,趋马上前,想要不阴不阳地刺他几句。 没曾想,还没等他到两人跟前,突然腾空出现两个身着江南兵士服装的侍卫,在他前头拦住了楚曜的坐骑。 “世子,何须你亲自动手。”说罢,二话不说便冲着楚曜攻去。 李南熙有点发懵,这是他的人?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有眼力劲的侍卫? 两人身手着实不俗,一上一下,专攻楚曜,偶尔悄咪咪使个怀,给她胜雪的白裙留下些印记。 楚曜武功很是不错,可谁让他在马上,身前还有白倾雪要顾及,实在施展不开。 西楚的侍卫见主子遭袭,立马围了上去,而李南熙这边侍卫也不遑多让,双方瞬时打作一团。. 白倾雪坐在马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随着楚曜打斗的动作还被牵扯得东倒西歪,那两个袭击他俩的侍卫还步步紧逼,纠缠于她,她脸上的烦躁压不住了,清雅脱俗的仙子形象有些崩了。 此刻,她心里有些许埋怨楚曜,击退两个小侍卫都这么费劲,现在换男主还来得及不?她看李南熙其实也不错,果然不能早早地定下真命天子。 白倾雪一把挥开楚曜的手臂,施展轻功,翩然翻身下马,等她落定在一处平稳地面时,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衣长裙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黑脚印,这让素来喜爱干净的她忍无可忍。 白珂和夜辰早在她翻身下马时,就已经混在两边打斗的侍卫堆里功成身退了,脱去兵士服,坐在路边笑得前仰后翻。 “我快要笑死了,你是没瞧见她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难不成她以为穿个白裙就是仙女了?不食人间烟火?” “真让人倒胃口,跟这么个装腔作势的丑八怪一路,我都饿瘦了,眼神都快贴到楚曜身上去了,偏还装得高冷的模样。” “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少主洗洗眼,哪怕看明夏那小丫头也行。” “话说我们不在,我家明夏小丫头的美食都便宜谁了?” 白珂叨叨叨地说了半天,夜辰冷不丁来一句:“明夏不是你家的。” “行行,不是我家的,大家的,行了吧,真想少主和明夏啊。” “是想少主怎么一拳给你打趴下么?”夜辰毫不留情揭露。 气得白珂跳脚:“夜辰,你再这样说话是会失去我这个忠诚的搭档的!” “和红纭搭档更省心。” “好啊,我就知道你有了异心,想要抛弃我!”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少主他们,夜辰冷硬的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他和白珂已经跟了楚曜和白倾雪一路了,眼看马上要进西楚地界,接到少主命令,回石室待命, ………………………………………………………… 而被两人念叨昭颜呢? 一点没闲着。 这几日,北川军已经驻扎梁国燕都,东湖、江南、西楚、吴中的世子们也纷纷打道回府。 江南王世子李南熙跟着西楚王楚曜跑了,吴中那边只有磋商团,吴中王和世子萧沐都没来。北川王尚且留在梁皇宫内主持大局,走不走也没人管他,反正目前梁国是他的了。 东湖的队伍途径两侧山坳,魏清离抬头望了望两侧山坡上葱郁的树丛,从兵法上讲,此处极容易设伏。况且周围怎的连鸟叫声也不曾听到。 “让赵将军小心些,此处不太对劲。” 队伍继续前行,刚到山坳中间处,突然两边山上传出巨响,就见不少石头从山坡滚落,打乱了队伍。 “退后,退后,保护世子殿下!” 一时,山谷中厮杀声不断。 魏清离想过很多种可能,这伙人究竟是谁的人,甚至他想过,会不会是他那位好父王忌惮他。可打起来才发现,这伙人可能谁的人都不是,毕竟谁还会拿着锄头就上来了,而且来人打架毫无章法,更像是泥腿子拦路打劫。 战局明显向他们有利的方向靠近。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趋马声:“吁——” “启禀少主,前面有打斗声,怕是过不去。”趋马的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 “少主说了,等他们打完再过去,我们先在边上等着。”马车里一个生冷的女人声音传来,那声音就像是出鞘的刀锋,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魏清离武功极好,听力自然也是极好的,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既然要打劫,自然得公平,更何况—— 他挑眉看向那辆马车,真是不怕贼惦记啊,马车的车轱辘金银作料的,整车四面又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包裹,镶金嵌宝的窗框上挂着流苏的珍珠帘子,随风飘动,发出悦耳的响动。 他倒是好奇,什么人才配得起这样的马车。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那些看红了眼的劫匪。 原本以为第一批人是大鱼,结果被打了个狗吃屎! 没想到还有第二次机会! 昭颜这马车一亮相,直接闪瞎别人狗眼,轮子都在发光好嘛。 正在打架的双方不打了,劫匪们都冲着金轱辘马车而去了,卸下个金轱辘就吃穿不愁了。 眼看劫匪们的手已经伸入车轮—— 靠砍的,扛的,哪怕咬的,也得把车轱辘都拖走! 突然,面向车门的几个劫匪纷纷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回几尺开外,摔得人仰马翻。 一柄大刀横空出世,一把撩开布帘,一道红影杀了出来。 迅雷不及掩耳,速度之快,还没来得及看她怎么出手的,人已经飘然站立在一侧,举刀贴着那几人的脖颈。 “大侠饶命!女侠饶命——” “红纭,住手。” 那声音婉转悠长,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沁人心扉。 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掀开门帘,少女微微弯腰,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她一袭白衣临风而立,乌黑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她肤如凝脂,似是要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殷殷红唇,似比那芙蓉花瓣还要娇嫩鲜艳。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清澈见底,又撩人心弦。 她清冷的轮廓不似凡人,一袭白衣飘飘欲仙,遗世独立,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登仙。 周遭传来很明显的抽气声。 “哐当——”也不知道谁的兵器掉落在地了。 一眼万年,魏清离的心跳突然漏跳了半拍,他原对酸腐文人们形容美人的靡靡之词嗤之以鼻,可当真见到,才发现,不是写得多了,而是少了,以至于找不到合适的诗句去形容她。 他刚才想什么来着,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那样的马车。 应当改一下:什么样的座驾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娇娥。 第33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4 04 “仙,仙女……”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原本被东湖军碾压的人群又开始暴动,纷纷向前涌。 红纭刚要上前,就见先前还四平八稳,坐在坐骑上的紫衣长袍男子先她一步将少主挡在了身后。 “来人,将这些劫匪全部拿下。”魏清离面容冷峻,抬起一脚还踢飞了一个妄想爬上前来的刁民。 “仙子显灵了……” “求仙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还没有被擒获的劫匪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原地跪下,匍匐叩首,无比虔诚,为首之人哭诉,“我们不是劫匪!我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可梁国腐败,五国动乱,中原连年征战,哪里有地让我们种。村里的壮丁们都被强制拉去从军,九死一生,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老的老,小的小,老人快要活活饿死了,女人面黄肌瘦,小的嗷嗷待哺,但凡是有一点法子,谁愿意落草为寇……“ “我们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起了坏心思。这也是头一回打劫,连顺手的兵器都没有,只能拿着干活的锄头,家里的菜刀给自己壮胆!”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几人抱作一团哭了起来。 “仙子明鉴,我们真的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哭喊声此起彼伏。 大概是真的太委屈,还有人死死抱住了魏清离的脚痛哭。 恰恰就是刚才被魏清离一脚踢飞出去,还吐了口血的老头:“小民真的没想要伤害仙子啊,小民就想给仙子磕个头……” 红纭幸灾乐祸地瞟了眼刚才还大耍威风的男人,还英雄救美,瞧把你能的。 “你们都起来吧,我不是仙子。”她自他身后款款而出,迎着光,她的肌肤白得发光,“乱世生存,何其不易,但也要心存善念,坚定地活下去。” “你们说,这是第一次打劫?” 难民们纷纷点头。 “可曾伤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鼻青脸肿的都是自己人,被突袭的东湖士兵愣是一个都没大碍,至于先前的推石头下去,因为害怕大石头会砸死人,都搬的小石头,而且他们头一回干,也没个准头,除了把东湖士兵的队形打乱,竟然都没伤到人家分毫。 魏清离身形僵硬,略显尴尬,就这群乌合之众,还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求仙子饶命——” “仙子开恩……” “你们有错在先,不该求我原谅,不如问问这位苦主。” 魏清离感受到身侧一道如沐春风般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对上那一弯秋水,沉静清澈,不自觉地让人沉浸其中。 他稳了稳心神,目光扫过周遭,发现除了有些狼狈外,确实没人受伤,反倒是对方被士兵们打得很惨,有人身体还在流血。 他轻咳了声,朗声道:“听小姐安排。” “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她抿唇一笑,温柔似水。 魏清离状似无意地撇开视线,听不骄不躁,淡然自若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我会派人查清楚你们所说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想跟我走的,自会有人安顿你们,我保你们孩子有书读,妻子有衣穿,老人能吃饱。” 不等他们高兴,她又道:“不过,我这不是善堂,既然要留下,自是要付出劳作的。若以后,你们中间有人有了更好的去处,可以自行离开。那存害人叛逆之心,心思下作,偷奸耍滑之人,一经发现,入了我门,就得按我家规处置。”广袖一挥,风刀闪过,离得最近的那把锄头顿时断成两截。 “谢谢仙子,谢谢仙子!我们愿意,愿意的——”众人感激涕零,这哪里有不愿意的,他们在这吃不饱穿不暖,整日担惊受怕,眼下有人给他们提供庇护,简直就是他们的再造父母。 魏清离原以为她是被养得单纯的娇娇女,不知世间险恶,竟然一时同情心作祟,想要收留那么多人。对这种烂好心的行为,心中不免有些嗤笑。乱世之中,这种人怕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后又听她说话有理有据,先扬后抑,却不是他想得那样单纯。她心思细腻,想得极为周到,既然想要庇护,自然要拿有价值的东西来换的。 最后那一手,敲山震虎,更是让心存异心的人歇了心思。 这若是脖颈,早就身首异处了。 这女子,心善归心善,却不是盲目愚善,身手更是了得。 魏清离面上无波,心念却微动。短短几句话,倒是挑动了他心弦。 处理好难民的事,昭颜让赶车的老郑留下,等人前来接应难民们。 转过身,险些撞上身后那人,她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曾想脚下有小石子,滑了下,魏清离眉心微跳,及时伸手想要揽住她的纤腰,大手即将附上她后腰处的柔软时。 昭颜一个转身,翩然而立,身姿如行云流水般好看,避开了他的大掌。 “抱歉,我以为是我不小心吓到了你,所以才——”魏清离掌心有点湿,心中患得患失,生怕她误会。 她不在意地摇摇头,语气轻松道,“公子忘了我会武?稳住身形还是没问题的。” “是,是我唐突了。”魏清离见她确实没放在心上,这才释然地笑了笑,一派光明磊落。 旁边抱着大刀,嚼着一根狗尾巴草,像个二流子一样蹲着的红纭表示这狗男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那咸猪手都快碰到了,快碰到了好么。 “相识即是有缘,敢问小姐名讳。” 她微微垂眸,脖颈纤细白皙,温婉动人:“我姓白,名昭颜。” “很好听。”昭颜……魏清离心中默念,仿佛要刻进心底。 “不知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眼下乱世,突然之间收留这么多人,难道不怕家里长辈——” 昭颜眉眼弯弯,无辜又单纯地望着他,瞧瞧,他哪来的礼貌,问完她的名字,也不自我介绍下,还敢打听她来历?!告诉你就不香了,自己查到的才香! “我刚听侍从叫你世子,可是东湖王魏世子?”她直接打断他。 魏清离看着她的眼神,顿时清明了不少,带着些许探究。.. 她不疾不徐,柔声道:“五国已达成和约,使臣团也陆续离开燕都。往这个方向的,不是吴中,就是东湖。可我听说吴中王萧成远和世子并没有亲临此次洽谈,而是派的代表,那就只有东湖王魏世子您了。” “白小姐慧智兰心,猜得没错。” 他好奇她的身份,本不该这么急躁,可牵扯到眼前之人,他又按捺不住心情:“那我刚才问小姐的?” “既然我应承下来,当然是养得起的。而且在家,我说话还算有些分量,魏世子不必替我担心。” 魏清离心思放松了些,不被责难就好。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女人的声音传来—— “少主,我们还走不走啊?耽搁了那么久,你肚子饿不饿?” 红纭抱着她的大刀,已经坐在马车前头,晃悠着双腿,直愣愣地往这边看。 “魏世子,那我们后会有期。” 魏清离看她半分不生气,反而宠溺地看了眼那女侍卫。那眉目盼兮,勾人心魄,他突然就有些羡慕起那个叫红纭的侍卫了,能被如此温柔以待,偏他和她隔了不知多少距离。 “等等——” 她应声转身,冲他回眸一笑。 那笑似乎温暖了阳光,照进了他平淡无波的心湖,他的心乱了。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倒印着他的身影,慌乱而无措:“本世子是说,你把马夫留下了,谁替你赶车?不如我们同行——” “魏世子,难道我不是人么?”瞧瞧,这贼心不死。 魏清离被那女侍卫一番抢白,脸色都不好了。 “多谢世子关心,不过红纭确实能干,赶车不在话下,世子,那我们就此别过。”昭颜说这话的时候,还颇为自豪,转身不再流连地上了车。 珠帘放下的瞬间,她脱俗的容颜消逝在眼前,魏清离有些怅然。 不多久,红纭气呼呼地撩开珠帘,对着里面的人道:“少主,那人还跟在我们后头。东湖军把旗帜挂起来了,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之前低调,没有亮出东湖的大旗,兴许是为了便宜行事,尽快赶路。 如今高调,这是摆明了态度,想要护送她们。 这护送看似热切关心,其实更是打探虚实,看究竟去往何处,说不定还能因此猜出她的身份。 昭颜唇角上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不怕他跟,就怕他不跟。 第一世,他不是哄骗原身说,对其一见钟情么。虚情假意,将原身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更是冷眼将她送进北川王宫; 那这一世,就让他真的一见钟情,却爱而不得好了。 真正心烦的人是红纭,这东湖王世子真心烦人,总在少主面前抢她风头! 那些个小鱼小虾,她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局势全在她掌控之中。 偏那个不要脸的,贪图少主的美色,竟然抢在她前头,愣是从她手上把那群束手就擒的劫匪给抢了,将人踢出去老远,让少主被迫玩了把英雄救美。 事后,还往少主身边凑,又想抢她赶车的活! 他今天敢抢她赶车的活,明天就敢抢她少主跟前第一侍卫的活!她可是拼尽全力,打伤了好几位兄弟姐妹,竞争上位的。 这人忒不要脸! 幸而少主没有受他蒙蔽,没有答应他同行的邀请。 桌案前,茶香四溢,昭颜单手撑着脑袋,双腿随意盘着,拿着本兵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睨了眼气呼呼的红纭,轻笑道:“你个坏心眼的丫头,差不多就得了,瞧把魏清离给怼的,刚才脸色都白了。” 红纭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主子坏心眼,丫头能好心到哪里去。我看少主也不差,方才魏世子那手都伸出去了,少主您站得可真稳啊。” 昭颜没忍住,就着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瞧把你给得意的。” 于她而言,先认识一下,好歹留个深刻印象不是。魏清离这人太稳,一开始可能被这副好容貌所吸引,但也绝不仅仅是颜色就够了。 至于拒绝同行,呵……男人,太轻易了就不懂得珍惜了。 夜晚,魏清离选择了昭颜旁边一家客栈留宿。 深夜,魏清离眉头微蹙,面对身前的银须老人道,“所以,军师觉得她极有可能是隐士白氏一族的人?” 谋士徐言捋了捋胡须,点头,“姓白,身着一袭白衣,倾城脱俗,在这乱世之中,能以金银作马,如果不是傻,那就是有足够的能力与之匹配。她身边那女侍卫身手了得不说,就她白日里处理那事,之后我特地派人盯紧了那马夫和难民,并没有发现那马夫有任何找人的动作,但一刻钟后,确实来了几个人接应他们。依我看,这些人原本就是在不远的暗处,不紧不慢保护白小姐的,可我们的人却愣是没发现。那说明白小姐身边,都是能人。” “再者,那群难民,看着有七八十号人,白小姐轻飘飘一句话,便都收留了,还许下承诺,要让这些人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哪怕是需要他们干活,但这可不是寻常商户人家的小姐就能轻易做决定的。而且,世子您看,她身边的人称呼她什么?不是小姐,不是姑娘,而是少主。谁家官宦家小姐如此称呼的?” “再来说一说,白小姐这通身的气度,世子您觉得如何?” “世间少有。”魏清离斟酌道。 “确实。” “前阵子坊间便传出,隐士家族白氏圣女下山寻明主辅佐一事。传闻那白氏圣女生于雪山之巅,绝世出尘,宛若神女,聪慧过人,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白氏族人又多是能人异士,看到这位——属下觉得八九不离十。” 恰此时,房间门被敲响。 “进来。” 两个侍卫单膝下跪请罪,“请世子责罚,属下们把人跟丢了。” 徐言和魏清离对视一眼,皆是诧异,询问道:“他们那么多人,你们是怎么跟丢的?” 其中一个侍卫羞愧道:“属下跟随他们进了一处破庙稍作休整,属下便藏匿在门前的大树上等候,突然一阵风吹过,属下只觉得脖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属下也是。” “等属下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破庙之中,而那些人早就不见了。” “属下不敢耽搁,立刻回来和世子禀告。” 没想徐言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拍手叫好! “好啊,好!白氏一族果然名不虚传。这白昭颜,白氏一族真真是个大宝贝,竟被我们先遇上了!” 徐言巴巴地说着白氏圣女如何如何,魏清离的思绪却早就神游到了脑海中那张挥之不去的笑靥上。 “世子?世子?” 他竟然走神了。 “军师说什么?” “属下的意思是,世子可以多与那位白少主接触下,打探下白氏的实力。这真是天助我东湖,趁着其余四国还未反应过来,世子应尽快投其所好,将她拉拢过来。当然,咳……”徐言轻咳一声,语气中带着戏谑,“才子佳人,也是天赐良缘。” 魏清离心中一动,却是没再说话。 第34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5 翌日一早,魏清离还在用膳,就被禀告,住在隔壁客栈的白小姐主仆早已离去,不知所踪。 这就走了?不辞而别。 谋士徐言看着自家世子的眼神顿时不好了,难道是拿不出手?不该啊!他东湖世子,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就避之不及? 魏清离没有留意徐言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中怅然若失。 当真是半点没把他放心上,走得决绝。 随即,他又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是啊,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又凭什么希望她能记挂他。 她确实温柔,笑容温暖,可不单单对他。在她眼里,他与那群流民无异。 只有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比如她身边的那名女侍卫。她允许她放肆,放纵她的言行。她有很多其他的情绪,宠溺的,嗔怪的,整个人都是鲜活的,不再像面对他们这些人时,如天上的仙子那般虚无缥缈。 世子脸色不太好看啊。 徐言略微思考下,便道,“世子,既然这白氏一族出山是为了寻求明主辅佐,那很可能会考较五国藩王和世子,在其中择选出符合其条件的。虽然白小姐不辞而别,但好歹我们率先和白小姐结了个善缘,比其他四国占了先机。这样,我们尽快回国,然后派人打听白小姐的去向,莫要让别国乘虚而入。” 还是不太好看…… “世子,您也别多想……白小姐身负白氏一族使命,可能身不由己,并不是故意不辞而别的,您……”完蛋了,说不下去了,这话我自己都不信,腿长在她身上,想往哪走,还不是她说了算,人家其实就是压根不在意世子您。 魏清离看向他。 徐言:心虚…… 好有压力!早知道昨晚就不在世子面前提什么天赐良缘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魏清离终是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 吴中都城 昭颜和红纭提前离开客栈之后,直奔吴中都城而去。 她们先去几个分点转悠了圈,查看了下近一年店铺的经营状况。没有大的盈利,但也没什么大的亏损,总体还是小有结余的。 “告诉老郑等人,将那些流民的身份仔细核查下,不是作奸犯科之人,调教下,就可以上工了。不愿意去的,就发点粮食,让他们自谋出路。”昭颜吩咐红纭道。 都是庄稼人,洗洗涮涮,搬搬弄弄,一些打杂跑腿的体力活,总是能干的。 “到时候,按照户籍分配下去,给各店补充下人手。” 吴中人,就派到吴中的店干活,川北的,就派到川北的店,反正五国都有店,这些人也不用离开家乡。 是夜。 昭颜褪下一身白裙,熟练地换上黑衣,蒙上面罩,几个飞身,消失在黑幕中。 吴中王宫 吴王萧成远正在光明殿为前去梁国燕都洽谈的代表团设宴,一众小公子们在后殿取乐。 “哈哈哈,这个废物,上次还钻了本公子的胯,那模样跟个小狗似的。” “我还真不太信,人还能像狗的。要不然三公子,你让四公子趴下,再钻一次!给大伙瞧瞧。”搭话的人一脸恶意打趣道。 “我也不信,好歹也是王的儿子,再是罪臣,怎能这般没有风骨?” “哼……他这个小野种,哪有风骨这东西。还不知道是他那贱皮子的娘,跟谁生的野种,在这混淆了父王的血脉。” “你闭嘴!闭嘴!不许你说我母后!”原本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小身躯,突然暴起,恶狠狠的眼神宛若野兽,握着拳头就冲那叫二公子的人冲去。 那人不备,被他扑倒在地,他手脚不停歇,嘴上毫不留情地撕咬上他的耳朵,片刻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萧慕你疯了!你个疯子,快放开二公子!”众人皆被这一幕吓傻了,萧慕那嘴角带血,眼神狠厉的模样,像极了狼群。 “快,快救二公子!” 等到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救起,那位二公子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们也顾不得找萧慕算账了,二公子要是出事,他们这伙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人抬着二公子萧逸赶忙去寻太医了,谁也没顾上萧慕。 那些人走后,萧慕蜷缩的身体才微动,他干咳着吐了口血,想要起身,刚动了下,牵扯到肋骨,痛得五官纠结到一起。 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明明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还是太急躁了,今晚过后,萧逸应该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对他。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 似乎看不到尽头。除非他死了,像母后一样。 一想到死,那念头立马又被他生生掐灭。 不会,他不会死! 他还要替母后报仇,萧成远都没死,凭什么他先死。 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愣是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哭,哭一点用都没有!母后眼睛都哭瞎了,他有去看她么?直到她自缢那天,也没有换来那个人的一眼。 他讨厌软弱的自己,可身上的伤让他痛得几近昏厥。 “还起得来么?”突然,身后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他循声望去,那人一身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蹲守在对面粗壮的树枝上,就这么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忘了反应。 随即想起来,这是吴中王宫,她是怎么进来的?是刺客么?萧慕一开始是惊奇,后面变成了兴奋。 却没有一丁点害怕,要真是刺客才好呢。 “你是吴中王妃的儿子萧慕?” “嗯。”她的眼睛很漂亮,有他看不懂的心疼。 自从母后过世之后,就再没有心疼他的人了。 “我是你表姐,安乐公主李鸢。” 萧慕看着她,眼底亮了亮,随即警惕地望向她,倔强道:“你试探我没用,我不知道什么安乐公主。” 这小子防备心还挺重。 昭颜索性飞身下树,将他公主抱了起来。 萧慕这下是真急了,他好歹是个男子,怎么能让女人给抱起来。 “你放开我!” “放你下来?你这样子,还能走么?别动,我们找个地方说话。”昭颜不由分说将人抱起,出了王宫。 进到店铺后院,将他小心放在软榻上,撤下脸上的面巾:“你以前随你母后去过燕都,我们在后宫见过,你可还记得?” 昭颜看着他瞪着一双清澄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以为他没记起来,又说:“当时你才——” 她比划了下自己的腰身处、胸口处,有点不确定啊,“那么高,你和小太监玩捉迷藏藏起来,结果藏到了我风华宫的柜子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害的大家找了你一下午,因为这事,姑母还打了你屁股……” “记,我记得!你别说了!”萧慕脸颊泛红,打屁股什么的,实在太羞耻。 “记得就好。”昭颜生怕小崽子真不记得她了,毕竟那会他才七八岁光景,她也就十一岁,这都过去四年了。 萧慕又偷瞄了眼新鲜出炉的表姐,脸颊更红了,他这个表姐怎么能这么好看。 以前也好看,但如今更好看了,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他垂眸睨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裳,黑乎乎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有泥垢。他有些赧然,不动神色地将双手偷偷往后藏了藏。 “姑母她——” “母后已经死了。”萧慕眼圈红红的,兴许是看到亲人了,长久以来的故作坚强,他所有的委屈,在此刻都化作了泪水。 萧慕想起过往,咬牙切齿,恨意横生,“大概是三年前,母后发现萧成远不太对劲,他经常召谋士进宫,还私下会见其余四国的人,母后发现之后,担心他会对梁国不利,便好心相劝。没想到……” “萧成远直接将母后和我禁锢在宫里,还封了殿门,不允许我们接触任何人,吃食都由小太监和宫女从旁边的小洞递进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终于有一天,他命人将墙推倒了,把我们放了出来。我们才知道舅舅和舅母已经被他们逼死了。” “母后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想要找他理论,舅舅对他有知遇之恩,怎能恩将仇报,没曾想——”萧慕冷哼一声,“萧成远不单单背叛了梁国,就连他对母后的爱都是假的!舅舅死后,他先后认领了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我这个原本的世子,却变成了四公子!就连我的名字,原本是母后爱慕父王的证明,给我取名萧慕,如今却被另一个人取代,他也叫萧沐,但他的名字却是萧成远亲自取的,他比我大了整整五岁!”.. “母后不相信那么多年以来,萧成远对她的爱都是假的,她哭瞎了眼睛,人也疯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疯癫,没多久,她就在冷宫里自缢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传闻说,母后是因为和人通奸,被吴中王捉到,羞愧之下自缢的,而我这个四公子,也不是吴中王萧成远的亲子。” 如果不是他和萧成远长得十分相似,怕是早就被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父王弄死在王宫里了。 大概是太过悲愤,萧慕一时气急,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昭颜制止他再动怒,冲门口喊了一声,“赶紧去把秦医师叫来,替他诊脉。” “萧成远他不是人,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为母后报仇!” 看他眼球满是血丝,极度暴怒,秦医师也没办法,只能给他来了个金针刺穴,让他先昏睡会。 片刻后,秦医师走出屏风,叹了口气道:“少主,萧世子……小公子身上都是些皮肉伤,倒是没有伤及内脏,不过……”他掀开他身体看了,“这孩子也是可怜,我刚才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满是淤青和伤疤,是以前留下的伤痕,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子,怎能如此狠心。” 昭颜冷嘲地哼了声,从萧慕刚才的话里得知,原来萧成远早就和四国勾结在一起。在很早以前就有了其他女人,甚至还生了三个孩子,可他当时偏偏装得极为痴情,一心求娶姑母,承诺一世一双人,博得了姑母的芳心。 其他人对萧慕的欺凌,他知道么?必然是知晓的,这不是一次两次,是无数次,他心机那么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眼皮子底下的事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管,这个儿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昭颜后悔了,她应该早点来找他的,而不是因为有原身第一世的记忆,知道他最终会成为吴中的掌权人,就以为他不会有事。 第一世,她一出密道就被被带到了魏清离面前,后来又跟楚曜,白倾雪等人周旋,被送进北川王宫,成为禁脔,彻底摒弃了一国公主的尊严去复仇,最后却被最亲的哥哥所骗,梁国旧臣被连根拔起,她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时候,原身深陷泥潭,无暇去救赎别人,那个瘦弱的少年在她死后没多久,终是爬上了吴中的权利巅峰,其中不易,可想而知。 那么这一世呢? 他和她都不会孤单。 萧慕睁开眼,对着头顶精致的床帘,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自从母后过世,他在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而这一觉让他睡得异常香甜,大概是知道,自己不是孤儿了,他还有个表姐。 想起表姐,萧慕一下子清醒了,一个咕噜从床上坐起,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抽痛。 “吱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起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萧慕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一瞬,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洒上了一层圣光,她从仙境中款款走来,温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 “怎么了?”昭颜见他定定的模样,笑道,“不会一个晚上,又忘了我是谁了吧?” “不,不是,”萧慕回答得又快又急,“我记得,你是鸢表姐。” “记住,从今日起,我的名字叫昭颜,白昭颜。你可以叫我姐姐。” 萧慕点点头,他明白其中厉害。 他早就听他们说起,梁国被攻破之后,太子李泓被扶持登基,但大权被五国轮流把控,安乐公主不知所踪,大概是像先皇后一样,死在了那日军队攻进宫的暴乱中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传国玉玺。 为此,五国还命人画了公主的画像,贴满了中原各地。 他两年前见过那画像,是他那位世子哥哥为了羞辱他拿出来的,当时他一手拿着李鸢的画像,一边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嘴里嘲讽道:“我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引得五国争先求娶,这姿容还比不上那燕春楼的玉仙儿,父王竟然还想让我娶她,她也配?” 那画像……虽然说不得多丑,但和姐姐的长相却是差距颇大。 萧慕偷瞄了一眼眼前的人,颜姐姐脸型自然无棱角,柔和而秀美,画像上的女子下巴太过尖锐;颜姐姐的眼眸极其好看,不笑的时候,似笑非笑,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会像弯弯的月牙,又娇又媚,要甜到人心里去,而那画像上女子的眼睛,画不出她分毫神韵……还有很多很多。 他哪知道,皇宫里的画师也想画得好,可他们实在没见过安乐公主。梁皇和皇后将公主视为眼珠,哪里轮得到他们见。平日里公主身体又娇弱,各类宴会从不参加。伺候安乐公主的身边人,很多都因为当日皇宫被攻下后,死的死,逃的逃。就这画像,还是根据先皇身边的太监总管苏玉苏公公的回忆所画,如今的梁皇李泓认同的。 “你现在有两条路选择。一条,我带你离开吴中,哪怕我死了,我也会安顿好你。还有一条路,我送你回吴中王宫,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选第二条。”萧慕毫不犹豫,“我要回去。” “我不瞒你,我想重建梁国,父皇还在世时,都削不了藩,如今梁国已破,我凭一己之力对抗五国,更是难上加难。这条路即便难走,随时会万劫不复,但我还是想走一走,尽早结束这乱世,还百姓一个安康盛世。” “姐姐别嫌我累赘,我会长大的,我想跟你并肩作战。” “好。”昭颜没有再劝说他,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劝了,也于事无补,他的眼底有光,他不会甘心,就像她一样。 “我会安排几个人进宫,给你些助力,同时给你找个武师傅偷偷教你武艺,让你不至于孤军奋战那般吃力,但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其余的得靠你自己。”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少年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他是想报仇的,报仇几乎占据了他生命里的所有,怎能不怨,怎么可以不恨? 以前他的心底只有恨意,但现在他的心底多了一处柔软,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即便自己活着已是艰难,却还想要为他遮风挡雨的姐姐。 第35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6 06 东湖王宫 魏清离的桌案前放着一叠信件。 他犹豫了下,打开其中一封。 ——八月初二,白小姐的马车出现在吴中境内。 ——八月初四,白小姐途径吴中极南的边陲小镇和顺,发现此地夏季常年洪涝,先是命人收集了历年此处最高水位,中各旬各月的最高水位,作为标尺,将水位划分为七划,衡量水位高低;其次提出从上游根治河流的主张,并教授当地村官根据流速流量的“测水法”。白小姐出资建立堤坝分洪和泄洪,将水导入蓄水池,供秋冬灌溉。 ——八月二十九,白小姐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些种子,名马铃薯,教授村民种植及食用方法。据说产量极高,可保百姓温饱。 ——九月二十,白小姐所在村庄遭遇蛮夷小股散兵袭击,白小姐及其侍从,击溃蛮夷,指导村民如何防御,训练村民如何自救,抵抗蛮夷。 ——十月十五,白小姐一行人离开吴中,百姓纷纷下跪送别。 ——十月十九,白小姐的马车进入我东湖境内。 ——十一月初五,白小姐在我东湖北郊城外,难民聚集地附近布粥行善。 “今日初几?”魏清离轻声问道。 “回世子,今日是十一月初七。” 也就是说,她目前很可能还在北郊派米布粥。 魏清离心思一动,吩咐道,“叫上徐言,随我去采访民风。” 东湖北郊 城门外空地上支起了一个大棚,里面放着四口大锅,每口锅足有五尺长,三尺深,锅的两边还各自摆放着一筐简陋的碗勺,一缸清水。锅底搭建了简易的灶台,底下还在闷着火,袅袅白烟升起,热气腾腾的,驱散了秋冬的寒气。 那粘稠的白粥被小火温着,带着一点淡淡的黄色,那色泽看着就诱人,锅里的白粥冒着泡泡,可香味早就逸了出去,魏清离还没到跟前,一股醇香已扑鼻而来。 原本担心难民毫无秩序,怕她会招架不住,可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四条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的排着。 有器具的,舀粥的人盛起满满一大勺厚重的米粥倒进里头;没有器具的,舀粥的人会从身旁的筐里递上一个公用的杯碗。魏清离还发现,喝完了的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自觉地将自己的碗勺放入旁边清水缸里涮一下,再递给下一个没有器具的人,如此循环。 还有的难民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维持下排队的秩序。 布粥的人没有趾高气昂,没有露出一丝轻视的表情,对所有难民都一视同仁。 这场面出人意料。 “这些难民什么时候这么乖觉了?”徐言诧异。 身旁陪着的卫兵,乃是这北郊守城门的小官,上前一步回道:“回军师的话,头一天的时候,这些刁民瞧见粮食,眼都绿了,那位白小姐长得又像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娇滴滴的,就有人起了坏心思,想要哄抢粮食。” “不过,白小姐直接命人拿了几个火把过来,将车上的粮食挡在身后说道,她会在这布粥一月,帮助大家度过灾旱;但如果他们敢抢,她就一把火把这车粮食全都烧成灰烬,谁都别想吃了,她以后也不会再来布施。” “这大部分的难民是不敢上前了,但还有几个歹人不死心,就被那穿红衣的女侍卫一扫一片,打得嗷嗷叫。白小姐放出话说,若是再有人来抢粮食,实行连坐,不单单是他,他的家人一粒米都吃不着。但若是那家人绑了那为非作歹之人立功,并严行看管,则酌情恢复其家人的米粥。” “后来,难民们就没人闹了,大家都老老实实排队等着分粥了。” “这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到,能怎么办。” 徐言笑眯眯地看着魏清离道:“这借力打力,白小姐果然是个妙人。” “不止呢。” 徐言看那守城门的小官说起来一脸神气,仿佛那白小姐就跟他主子似的,也觉得新奇,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难民的秩序是好了,可到了第二日,又出问题了。” “又出什么岔子了?”徐言睨了眼一旁侧耳倾听的世子,顺着那小官的话问道。 “兴许是白小姐的好心惹得城里的商户不满了,有些米粮店的商户便也命人也乔装打扮成难民,来这北郊排队等着施粥。这人一下子就比第一天多了近一倍。” 徐言听得津津有味。 “白小姐也不急,随手就从地上抓了把沙子,直接放进了米粥锅,还搅和了几下,若无其事地给大家舀粥。”那小官得意忘形,一时忘了身边的人乃是他东湖的世子——惹不起的人物。 “真正的难民们自然还是狼吞虎咽的,比起饿得只能嚼草根,喝泥水,参杂了沙子的米粥又算得了什么。可对于那些乔装成难民的商户们和他们雇佣来的人来说,可就吃不下去了,各个脸色铁青,最后扔下碗筷,灰溜溜地走了。” “这不,才有了今日的井然有序,一派祥和的景象了么。” 不说那小官,就是徐言听了也忍不住赞叹,这白小姐果真聪慧过人。 他就说世子怎么突然就说要采访民风,而且还是来最乱的北郊,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又有些遗憾,世子怎么不早两日过来,这样他还能亲眼见见白小姐惩治这些人的风姿。 “只是她那粮食哪里来的?”布粥一个月,是真的壕。 “好像是从吴中,江南那边米面粮油店抽调过来的,我听那管事的吩咐下人的时候提了一嘴。” 徐言的眼珠转了转,脸上笑眯眯地感慨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白小姐不仅聪慧,家底也很丰厚啊。” 他瞧着世子一脸云淡风轻,可有可无的模样,心底如何想,只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试问魏清离心里震动么? 是肯定有的。 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子如她一般。温柔的有,聪慧的却少,诚如他母后,心机深沉,可也只是在内室之中,和一众莺莺燕燕争宠,为了一个男人,诬陷、下药、哭闹,手段数不胜数。从没有像她这样,堂堂正正走出内室,放眼苍生、黎民百姓的。 他面上不显,目光却有些焦灼,他在人群中搜寻那道人影,没有定格。 “白小姐现在在哪里?”徐言极有眼色。 “大概是在那边茅草屋里头,那里有些生病的老幼妇孺,白小姐今早带了个医师过来,不出意外,她应该在那边看人诊疗。”卫兵指着不远处连成一排的茅草屋道。 闻言,魏清离心中一暖,她的心思细腻又温柔。 东湖最初也是为这群难民做了些事的,比如建造茅草屋安顿他们,但后来因为难民们实在毫无秩序可言,只知道胡搅蛮缠,养他们又费钱,战事吃紧,军饷都凑不齐,哪来的银钱供给这些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清离的脚步有些仓促地往那边而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悦耳的笑声,鲜活灵动。 看到那熟悉的倩影,他这些天空落落的心似乎被填满了。 “甘草一钱,茯苓三钱,桂枝一钱,还有黄芪三钱,将这些流水煎半杯,温服,可以——哎呀,我的小祖宗,谁让你干这个了?” 昭颜才刚坐到残破的方桌前,将方子写完,冲着宣纸吹了吹,就听到小七急躁的声音。 “你诊你的,我给你写,这不是能加快些速度么。” “放下,你赶紧放下!出去,出去!”小七气急败坏地将她手上的纸和笔夺了下来,赶着人往外走。 “这里什么病患都有,说不定还有染上伤寒的,你进来干什么?想得病么?” 昭颜被驱赶着往外走,也不生气,笑眯眯道:“这不是有你的浸染了药汁后晾干的面纱吗?难不成你学艺不精,糊弄我的?” “以防万一!还有,我还没说你,少主,出门为什么不戴帷帽!”小七郑重其事,小脸绷得紧紧的。 “你这张脸这么招摇,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还敢堂而皇之地到处乱跑!”说罢,还吓唬人似地说了句,“改天别让人抢了当压寨夫人去。” 瞧瞧这胆子,真是不得了,都敢训斥主子了。 红纭表示不信:“有我在,还能让少主被抢?” “你,你你!红纭姐姐!”小七瞪了眼那个不靠谱的,“刚才我不是让你拦着少主,别让她进来的么?是你过来帮我写方子!” “我怎么可能识字。”红纭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手是用来拿刀的,不会拿笔。” “我会拿笔。”昭颜举手申请,模样乖觉。 “少主!红纭姐姐!你们,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小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得跺脚,“哼,我自己写!” 打打闹闹的,不像主仆,更像家人。惹得旁边就诊的老幼妇孺忍俊不禁。 “白小姐、红纭姑娘你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污浊,白小姐您身份尊贵,您在这,小七大夫担心您的安危,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其中一名老妪温和道。 昭颜弯了弯眼眉,柔声道:“好,那你们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的。” “嗯嗯。”众人纷纷点头,心中感激,总算看到了生的希望。 昭颜一撩帘子,抬首就见到那一身紫衣长袍,束发金冠的男子迎风而立,她的神情带上了诧异,温和地打了声招呼:“真巧,魏世子也在?” “不巧。” 昭颜面露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魏清离眸光幽深,意味不明。 徐言:这有点安静。 红纭:瞧,把天聊死了。.. 片刻,徐言打着哈哈道:“世子的意思是我们正好来这采访民风,这不就巧了,竟然遇上了白小姐您。” 红纭睨了眼徐言:你解释什么了?他说的是不巧。 昭颜眉梢微挑,其实她也是这意思,你是欺负我没读过书,乱七八糟的,听你这个糟老头胡扯一通? 转而又看向面前的魏清离,他还在看着他,她看过去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 她没想到他还在看她。 一直在看她么? 他原本想问她,那天为什么不告而别,但又担心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魏清离抿了抿唇道,“既然来了东湖,应该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徐言手中的羽扇扇得风生水起,笑呵呵道:“正是,正是,白小姐你来到东湖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你看,还在这乐善好施,为我东湖出力,怎么都得好好感谢您啊。”没想到自家主子有一天居然也说得出这么主动的话来。 看着那柄羽扇,昭颜突然觉得有点冷,这都十一月了。 相比较徐言手里那把扇子扇啊扇,昭颜再看魏清离的眼眸,愣是让她看出点温情来了。 “还是不麻烦魏世子了,魏世子日理万机,昭颜就不叨扰了,要不让这位先生代劳?” 徐言:…… 都看着我干吗? 世子,我没要跟你抢活,我这就是场面话!谁知道白小姐审美异于常人,找我不找你。 魏清离淡淡道:“不麻烦,我也不忙。” 他的目光沉沉,如果之前只是猜测,如今是确定,她就是想避开他,不愿意与他有过多接触。 但是,为什么? 昭颜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那好,明日就劳烦魏世子来城中的丰陵客栈接我了。” “好。” ……………… 昭颜刚回到丰陵客栈,老郑已经等候在那了。 看到少主回来了,急忙迎上去,“少主,您可算回来了,江南那边出了点事,原本施粥的大米搁置了,怕是运不过来,现在仓库里只有十日的量。” 东湖大涝,很多庄稼都被淹了,商户囤粮,纷纷哄抬物价,昭颜也就是仗着中原各地有店,消息流通,交流方便。江南乃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她将江南粮油店里,没有卖完的去年存货给拉到了东湖,解决难民的温饱。空车回去的时候,又采购了东湖盛产的茶叶、毛笔和砚台等物去江南倒卖。 一来一回,既清空了江南那边店里库存的陈米,腾出地方放新米,又解决了东湖流民饥荒的问题,顺便还赚了钱,填补了布粥的成本。 “怎么回事?” “就是江南邺州的粮油店掌柜,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当地知府,不仅米店被封了,连带店里所有人都被抓进了大牢。” “这店没了就没了,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店里好些人被关了起来,总要弄清楚的。”昭颜想了想,“这样吧,我和红纭去一趟江南,这也入冬了,东边的冬季还是太冷,去江南过冬也不错。” 这两个白圣女,总要碰头的不是。 那才精彩。 “哎,哎,行,那我这就吩咐下去,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吧。” 摩拳擦掌,搞事情。 也不枉费她穿着这一身白,满中原乱跑地瞎转悠。 “好的。” 红纭抽了抽唇角:“少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魏世子,你答应魏世子什么了,你还记得么?” “断粮重要?还是我陪他魏清离游山玩水重要?” 只要不涉及恋爱脑,答案显而易见。 “让他等着吧。”她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前世,原身那般在意他,也没见他感动,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有捂热他的那个高温,还不如她拿来温暖整个中原的百姓不好吗? 不要打扰她关怀她大梁百姓,建立威信,赢取民心。 翌日,等魏清离穿戴整齐,骑着高头大马前来。此前还觉得她大概是喜欢宽敞舒适的马车的,特地又差遣人打造了一辆前所未有奢华的马车,来丰陵客栈接人的时候,被告知人已经走了。 世子眼底的暗色翻滚,脸色阴郁恐怖,徐言有些打颤,白小姐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断触碰世子的底线。 “世子,这是白小姐留给您的信。”客栈掌柜战战兢兢上前递信。 就在掌柜的以为世子不会搭理他的时候,信笺总算是接过去了。 魏清离打开信纸,印入眼帘的字迹洒脱,大气磅礴,笔笔惊艳。 抬头时,他收敛了情绪,语气虽然说不上多好,但至少脸色没有刚才那般吓人了。 “世子,白小姐她有些过分了,明明昨日还应邀的,今日又——”欲说还休,徐言试探道。 “运往这边,供给灾民的粮食出了点问题,她去江南的分店处理下。”魏清离的神情平淡,“她答应了灾民们,帮他们度过眼前难关,可目前粮仓里十日的粮食可供布粥。” 世子这是自我和解了? 徐言心神领会,捻须夸赞道:“是属下误会白小姐了,像白小姐这般信守承诺,言而有信的好姑娘不多见了。” “她拜托我,在她不在东湖的这些日子,照看下粥铺,别出乱子。” “应该的,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东湖子民。”这话一出,徐言也发现哪里怪了,敢情他们这正主都没人家小姑娘上心,脸色顿时就白了。 果不其然,就见世子已经眉头蹙起,吩咐道,“朝廷拨的赈灾粮呢?去查!都进了谁的口袋!” 第36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7 07 江南都城——邺州 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 傍晚,城内一处大宅院内,江南首富万贤之愁眉不展。 “老爷,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多年夫妻,万夫人哪有看不出来的。 万贤之放下手中毛笔道:“我经商多年,自认从未仗势欺人,趁人之危。可如今为了这么块软玉,害人下狱……心中难安。” “世子那边怎么说?” “世子不给我转圜的余地,以一个月为限,务必赶在12月16花灯节之前拿到最洁白无瑕的稀世软玉,送予那位白小姐。” “世子已经送了不少奇珍异宝给那位白小姐了吧。” “谁说不是呢?”万贤之又叹了口气。 “那那位白小姐的意思是?” “前阵子听说在西楚王楚曜的陪同下,游览了楚西风光,不过下月会来我江南地界,她已应邀世子来看邺州的花灯会。” 万夫人点点头。 “这位白小姐大有来头,世子这几个月没少往西楚界跑,怕只怕……” “怕什么?” 万贤之与夫人感情深厚,平日里行事也从不避她:“世子之所以重视这位白小姐,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身份,可吴中和东湖分店那边传来的信……”万贤之犹豫,“那边也有一个仙女似的白小姐。” “啊?”饶是万夫人见多识广,也没料到这个。 “那边那个的行事作风,听着似乎比世子追逐的这个更像白氏一族的人。” “那那……这事世子知道么?” “怕是也有耳闻,不过应该没有我所听到的详细。东湖城内有我万家米铺,前阵子北郊难民营里迎来了一位仙子般的人物,不但容貌皎皎如天上仙姝,行事作风更是极具胆色,将那些难民收服得服服帖帖,东湖守将也是赞不绝口,众人无不诚服。” “我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疑惑,便命人收集了关于那位之前的一些行踪。” “她在吴中边陲小镇,曾教与百姓如何防御蛮夷突袭,教授种植产量高的作物,帮助当地村民防涝泄洪,她离开吴中之时,吴中百姓纷纷下跪送别。” “笔墨虽不全,但我料想她应该是个奇女子。” “所以我才担心……”万贤之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万夫人的手帕拧紧,担心……和这位有世子相伴,游山玩水相比较,这位更像是个冒牌货。 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小厮一路小跑,连过几道门,跑进书房,喘着粗气,“老,老爷,老爷,福记米粮店的……有人来探监了。” 原本安坐在桌案前的万贤之脸上的愁容,顷刻消散些,连忙起身道:“什么样的人?可是他们的东家?” “是,是东家,来人是这么说的。”小厮气喘吁吁,“府衙那边传话说,是两个年轻的姑娘。” “为首的白衣姑娘留下话说,她住在万邻阁,让咱们有事去那里找她。” 万邻阁?这不就是自家的产业么。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看来是知道我们有所图,那我便去见见她。”万贤之胖乎乎的圆脸笑眯眯的,看着一团和气。 ———————— 万邻阁雅间的门被敲响,门内传来一道悦耳清灵的“请进”。 一炷香之前,若有人跟江南首富万贤之说,他会被一名年轻的女子折服,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一炷香后,他的眼底却是越来越亮,简直就像发现了价值连城的宝藏。 一开始的惊艳和吸引过后,便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在别人眼里,眼前的女子仿佛天上的仙姝,在万贤之眼里,这哪里是什么仙姝,简直就是他的财神爷降临。 “所以,小姐真有通西域的路线?” “自然是有的。”昭颜点点头,“要不然,万东家也不至于把我的人抓了下狱,逼我现身。” 万贤之老脸一红,也不扭捏,真诚道:“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对不住小姐,实在是上头逼得太紧,我也是无奈之举,走了这么一步臭棋。我会立马通知府衙那边,即可放人,店里掌柜和伙计们遭受的损失,都记在我万家头上。” “那就有劳万东家。” 万贤之是梁国燕都人,幼年时父母双亡,流浪至江南,他脑袋灵活,做事勤恳,为人正派,得江南富商李氏独女倾慕,娶了为妻,恩爱至今,两人育有三子一女。 昭颜打听到的是皮毛,从底层爬到江南首富,乃至梁国首富的,必然是有些手段的,只是江南如今却有些忌惮他,实在是他本人在各国的财产已富可敌国。 不过他与江南世子李南熙,感情甚笃。 换句话说,他基本上算是李南熙的钱袋子。 昭颜刚到江南之时,瞧见米粮店的大门上被贴了封条,四处打听得知,似乎是因为知府的小舅子看中了店里的生意,常常使人来寻衅,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们一让再让,这回那伙二流子竟然调戏起了掌柜的妻女,引得两边混战。 两边都有损伤,不过只是伤了皮毛,可奈何人家有靠山,府衙里来人将米粮店的人都带走,下了狱。 要说这家米粮店,并不起眼,也不是什么多挣钱的行当,怎么就被知府的小舅子给看中了,怕是还有内情。昭颜转念一想,应该是被人发现端倪了。 这可不是一家普通的米粮店。 她在五国所有的商户,在各自境内都有个中转点。而江南这边的中转点,就是这家不起眼的米粮店。 东湖的茶叶、笔砚,北川的人参、牛羊,吴中的水烟、好酒,西楚的枸杞、藏红花等物到了江南,都是先进这家米粮店的后院,然后分散开来,派发到本地其余各点售卖。甚至还有更远的线路,比如从西域商旅带入中原的马铃薯、番麦等产量高,易饱腹的农作物种子,到了五国之后,也都是在当地中转点统一分配安排出货的。 尤其西域这条路线,费时费力,路途遥远,艰难险阻可想而知,出发前去的也不是普通的商旅,而是符叔亲自带领的精锐暗卫。 昭颜一年多前命人四处设点,四处游历,绘制地图,就是为了更好的开辟通商之路,将五国的经济命脉打通。 想要重建梁国,粮草财物必不可少。 前期,确实费了不少财力和人力,但后期,利益就很明显了,如今盈利已经稳步增长。 而万贤之的观察力和敏锐度,让昭颜惊叹,他们行事如此这般小心,还能让他看出这福记米粮店的猫腻,可想而知这个人的心思缜密和布满中原的信息网。 “不瞒小姐,万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请小姐帮忙。” “万东家请说。” “福记米粮店不单单只售大米粮食等物,还有许多稀缺的物资,笼盖整个中原,甚至西域传来的丝绸等物。中原的交通线,我倒是也有的,但西域那边的,我却没有。西域离这路途遥远,变数太多,不好打通,小姐既然有这些稀罕物,必然是有自己的商队和路线的。我不询问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想问问小姐,西域是否有一种玉石名叫软玉,颜色皎白,色泽光洁、质地坚韧细腻,据说佩戴之人可除中热、润心肺、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 “确实有,根据其纯度,杂质越少,功效越好。” “我就是想问您买这样一块几乎无杂质的软玉,价格由您开。” 昭颜拇指指腹轻轻摩擦了下食指,莞尔一笑,语气倒是变得轻快些了:“万东家是买了送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你怎么知道?” “女子更喜欢这个,而且还是个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女人。” 万贤之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她猜的一点没错。 要不是世子为了投其所好,讨好隐士一族那位白圣女,他何苦在这做为难人的事,搞得自己和那巧取豪夺的恶霸一样,一言不合,就勾结官家,将人下大狱。 “几乎无杂质的软玉确实不好找,不过,我这倒是正好有一块。”这还是符叔第一次带队去西域开路的时候淘回来的,她看着不错,便留了下来。 “小姐开个价,但说无妨。割玉之情,算万某欠您一个人情。” 也没瞧见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见广袖随意挥撤之间,她的掌心之中便多了块皎皎白玉,当真晶莹剔透,温润无比。 “金银珠宝,我不缺。”昭颜兴致缺缺。 万贤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口,也对,她连他都打不通的路线都拿捏在手上,还会缺钱? 那要是她实在不肯割爱,该如何是好? 万贤之心中早已百转千回,幸而很快对面的女子就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我早就耳闻万东家为人豪迈,心胸坦荡,做事磊落,有心结交一番。不知万东家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万某当然求之不得。”.. 昭颜将软玉放在桌子一角,将其轻轻推到万贤之面前,微微一笑道,“既是朋友,那昭颜就将这块软玉当作见面礼赠予万东家。” 万贤之的眼睛瞪大,这等宝贝岂是说送就送的,一玉难求。 “还望不要推辞。”昭颜又往他那方推了推。 万贤之仔细辨别,看她神情不似作伪,神色复杂地点头答应,“那就多谢小姐,以后有用得着我万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昭颜莞尔,“万东家放心,昭颜在此起誓,不会行为非作歹之事,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有一日,昭颜求到您,那必然是利国利民之事。” 万贤之这才松了口气,方才一时激动脱口而出,说过之后,他却是后悔的,万一——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再看那姑娘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藏污纳垢的心思,总算是将心又放回了肚中。 之后两人闲聊,就多了几分融洽。 结果一聊,万贤之才惊叹,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是知识渊博。不单单是经商,连带水利、农业种植,甚至带兵打仗制衡之道,东拉西扯,竟都有涉略,话题颇具深度。 小姑娘眉眼弯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和她说话如沐春风,他恨不能立刻引为忘年交,简直就是相见恨晚。 等万贤之再从万邻阁的雅间出来,神情恍惚,他竟然能和一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女子,侃侃而谈半日,还意犹未尽。 突然,万贤之一拍脑门,灵光一现。 总算是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容貌出尘,宛若仙子,一袭白衣,绝世脱俗。 “而且也姓白!” 难不成里面那位,就是东湖吴中那边的那位? 是了,她方才说什么来着,听闻福记米粮店出事,连夜和护卫自东湖赶来。 他转身看向关闭着的房门,神色莫测,世上哪这么多能人异士。一说白氏一族出山,便凭空出了两个白衣仙子,都姓白,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跟随世子在西楚时,曾有幸见过一眼那位,同样的白衣胜雪,同样的容貌出众,那位高傲冷淡,这位温婉柔和、侃侃而谈,性子相差甚远。 他心头一紧,心中感觉越发不好了,怀揣着稀世软玉快步往世子府走。 等到了世子府,双手递上那泛着光泽,晶莹剔透的稀世软玉。 入手温润细腻,李南熙啧啧称奇,“这就是那能除中热、润心肺、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的软玉?” “正是。” 李南熙将玉石放在手上把玩,轻轻放到鼻翼处,一股暗香浮动,若有似无,说不出什么感觉,香甜的、淡淡的,幽远清新的香气,让人心中不自觉的欢愉。 一眼睨到一旁站着的万贤之,一副坐立难安的神情,不经意问道:“还有事?” 万贤之斟酌,小心问道:“世子,那位白小姐何时启程来我江南?” 李南熙风流的眉眼看过来。 “世子,您确定西楚王身边那位是白氏一族的圣女?” “那是自然,要不然楚曜怎么能将她视为珍宝般护着。” 万贤之又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西楚王也被骗了?” 李南熙顿感不好了。 这个“也”字用的太妙。 李南熙了解万贤之此人,不会无的放矢。 “隐士白氏,自梁国开国之时,便极具盛名。先祖白尚乃梁国开国皇帝梁武帝的军师,梁武帝武艺超群,有大志向,白尚乃一届白面书生,有大智慧,可出谋划策,两人相辅相成,最终,梁武帝创立了梁国。” “之后白尚功成身退,自愿请辞,带白氏族人隐居雪山之巅。梁武帝不舍,苦苦挽留。白尚当时便说,他已淡泊名利,厌倦世俗,只求天下太平,归隐田园。若有一日,天下动乱,中原百姓需要他,他自会遣白氏族人下山相助,择明君而辅佐。” “梁国数百年皇权交替,白氏族人也被传得越发神奇。” “这数百年里,白氏族人共出山三回,一旦出山,天下大变。白氏族人精通经学、奇门、兵法、道学,两回都是挑选有大才能之人相辅佐,助其登上大位。比如梁国第四位掌权者梁景帝,他出身低微,乃宫女所出,幸得白氏族人选中相辅佐,扭转乾坤,终登皇位。” 李南熙有些摸不着头绪,这事他自然知道。如今万贤之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世子,您和西楚王身边那位相处时间也不短了,世子觉得那位白姑娘,她符合么?” 第37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8 08 江南-邺州 中原之富,当属江南。不到邺州,不知江南之阔绰。 江南之所以富庶,从地理位置来看,中原之东和吴中皆有夷、西有戎、北有蛮,江南背靠梁国都城燕都,其他四处皆常有战事,致使江南经济发展最为昌盛;其次江南多平原,地势平坦,气候宜人,适宜种植水稻等农作物,人民安居乐业;最后江南一带人多精明,擅长经商,自是富庶。m.. 就比如现在,昭颜坐在后院,一撩帘子就能见到前院成衣店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女人的钱真心好挣,尤其过几日便是江南的花灯节。 在花灯节这一日,不少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会选择在这一日表露心迹。 女为悦己者容,自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所以,近期邺州城内的胭脂水粉店,成衣店生意出奇得好。 “颜姐姐,颜姐姐——”一声宛若风铃般清脆的叫声伴随急促的脚步声闯进后院。 少女身着一袭粉衣长裙,梳着双髻,玲珑可爱。 “颜姐姐,他们说这是你特地为我做的,是么?” 她身上穿的正是锦绣成衣店里新推出的广袖流仙裙——也是九重天的仙子们最爱的衣裙,昭颜闲来无事,画了样式,放在成衣店里,没曾想绣娘巧手,真把这衣裙给做出来了。 之后便引发了邺州城内少女们的一阵追捧。 如今,变成了一“裙”难求。 眼前的少女是万贤之的幼女,也是万家的掌上明珠。 自从万邻阁洽谈后,万贤之便会经常相邀她一道巡店,探讨经商之道,甚至还邀请她去家中做客,万家人都很热情好客。 万家老大与青梅竹马已成婚,育有一子,万家老二和老三是一对双胞胎,在私塾读书,一月回来一次,幼女名叫万明珠,才将将十岁,被家人宠得天真浪漫,有些任性。 也不知是不是有缘,昭颜一去万家,就被万明珠给缠上了,口口声声要跟着漂亮姐姐走,连家也不想要了,弄得众人哭笑不得。 眼下,小姑娘试穿了店里一件粉色的流仙裙,轻盈飘逸,一举一动,都漾出深深浅浅的涟漪。 “喜欢么?” 这是昭颜特地按照万明珠的身高尺寸,画出图纸,挑选颜色和布料,命人赶在花灯节前完成的,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 小姑娘今日一来,就迫不及待试穿了。 “喜欢!当然喜欢!我最爱的人就是颜姐姐了。” 小姑娘粉嫩的小脸蛋上透着淡淡的粉色,红扑扑的,无比可爱,小嘴巴巴地说着,甜得不得了。 万明珠走到昭颜跟前,还不忘轻握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显摆着自己的新衣裙,整个人仿佛都带着笑:“颜姐姐,你看我好看么?” “那让我瞧瞧——”昭颜顺势牵起她的小手,拉到跟前,故作认真地凑近小姑娘,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中抿唇一笑,柔声道:“嗯,好看。我都差点不敢认了,这是哪座山头上下来的女仙童,不仅模样好看,性子还活泼讨喜。” 那模样眉目如画,气质温婉,晃得小姑娘移不开眼,只睁大了眼眸,毫不掩饰惊艳地赞叹道:“哇!颜姐姐才好看,颜姐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昭颜逗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道:“你才几岁,见过几个人?” 万明珠不服气:“就是最美的!” 见颜姐姐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又强调了一遍:“我可是个大人了,我很认真。” 昭颜配合地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对,十岁的小大人。” 万明珠明知道她在逗弄她,可对着那张她很稀罕很稀罕的美人颜,她就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那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了,生气自己怎么还不快快长大,以至于说的话都没人相信、没有分量,总把她说的话当成小孩子的戏言。 万明珠自个和自个生着闷气,就独自跑回了家,迎面险些撞上人。 被人一把提着衣领给拽到了一边,抬头就看到自家老爹胖乎乎的圆脸。 “横冲直撞,行事鲁莽,哪还有一点姑娘家家的矜持。” 迎头就是一顿批。 “臭老爹,你放开我!放开我!哼,今日颜姐姐还说我模样好看,性子也讨喜呢。”万明珠不甘示弱反驳道。 “呵……那得看跟谁比,你站在你颜姐姐跟前,还好意思说自己好看?” 万家对于万明珠亲昵白昭颜是喜闻乐见,甚至推波助澜的。 万贤之是有私心的,那白小姐一看就非常人,不管是学识、胆识、还是能力,相貌更是人间难见,与之交好总没错的。 小姑娘被自家老爹无情揭穿,顿时语塞,又无力反驳。 可还是不服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粉色的裙摆,眼前一亮,在老爹面前就地转个圈,得瑟道:“爹爹,你看,颜姐姐多喜欢我,这是她亲自为我画的图样,做的衣裙。” 万贤之方才就注意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问,看到这衣裙,就想起昨日自家成衣店掌柜说的那事——如今邺州城里最火的便是那锦绣成衣店里的广袖流仙裙了。 没想到自家跟皮猴一样的闺女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凭撒泼打滚,不,是活泼可爱弄到一件。 顺着话,站在一旁,被父女俩忽略彻底的李南熙也将目光投向了小姑娘的衣裙。 眼前一亮。 心底想的是不知倾雪穿上这广袖流仙裙,是何种美景。 李南熙心里想着,嘴上就问出了口:“明珠,你这衣裙是在哪买的。” “哼,买不到!”万明珠一扬头,像斗架斗赢了的公鸡,神气十足。 话音刚落,迎头就是万老爹的胖手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万明珠,世子在问你话,你给我好好说话。” 万明珠不情不愿,嘟着嘴道:“刚刚不是说了么?这是颜姐姐亲自画的样衣,选的颜色和布料,吩咐店里的人给我做的。” “哪家店?” “锦绣成衣店。” 李南熙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点点头。 万贤之见机会难得,正好可以为李世子引荐下白东家,便开口道:“世子,锦绣成衣店的东家,可是位奇女子,她博才多学,见多识广,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色,恰巧,她也姓白。要不,我陪您去看看?” 当日,他那句质疑白倾雪是否符合白氏一族人特质的话刚说出口,几乎是被赶出王宫的。 他知江南王李世子虽然新颖绝伦、足智多谋,但这样的人,有个致命的缺点,便是有时候过于自信,不会轻易承认错误。 旁人看他风光——江南首富,何等富贵。 万贤之心知,这首富的名号是一把双刃剑,随时有可能将万家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南王沉迷酒色,不是明君,江南政事由世子李南熙一手把控,其他公子们虽然没有与之匹配的势力,但依然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伺机反攻。 他站世子这头,也是明哲保身。 相比较江南王和其他公子们,目前,李世子是最好的选择。 当日,是他唐突了,本想好心提醒他一句,却忘了他是上位者,上位者本身就不喜忤逆。 如今,机会正好,他还想再提一提。 李南熙摆摆手,颇有些不在意:“倾雪昨日刚到邺州,本世子一会还要陪她逛逛邺州。锦绣成衣店——我记住了,回头我带倾雪去看看,挑两身衣裳,想必,她应当会喜欢。” 万贤之:…… 行吧,我不操心,也不生气! 以后别后悔就行。 等李南熙一走,万明珠巴巴凑上前,伸手捏了捏她爹肥肥的脸蛋:“爹爹,你看,还是我好吧,平日里皮是皮了点,但至少我不瞎,对不。” “你看世子殿下,他眼睛都瞎了,好可怜。” 昨日接那位白倾雪姑娘,她也跟在老爹后面去了,原以为世子殿下的眼光有多好,结果让小姑娘大失所望,连带晚上丰盛的皇家宴席都不香了,整晚都兴致缺缺。 万贤之瞧着自家混不吝的女儿,气得又想揍她。 小家伙感受到来自自家老爹的威胁,滑不溜丢地迈开腿就跑,跑到一半还不忘转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气得万贤之又是一阵胸闷。 原先,万明珠觉得嫁人就得嫁世子殿下这样的,模样好,风流潇洒,身世显赫。 如今,颜姐姐拉高了她的审美点,她觉得世子殿下长得也就那样,勉勉强强吧,但是,他眼神不好。 他看中的那人不仅长得不怎么样,还眼高于顶,看什么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别人都在等着她施舍的模样,真心让人喜欢不起来。 长相普通不要紧,偏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美”的架子来,就很让人倒胃口。 别以为她小,其实她什么都懂。 鉴于世子殿下眼瞎心盲,所以万明珠决定以后都不喜欢他了。 至此,万明珠收回“芳心”,没想到还阴错阳差地救了自己,避免了一场虐恋情深。 …………………… 万明珠离开后,昭颜觉得有些无聊,成衣店的掌柜忙着做生意,绣娘们忙得都快飞起,自打广袖流仙裙的样衣被她画出来后,便迅速投入了制作,生意实在太好。 红纭前些日子被她差遣押送米粮回东湖了,算算日子,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她应该快到江南了。 昭颜顺手拿了本书,飞身上了院子里头一棵粗壮的树干,舒适地倚靠在树叉上晒着太阳,暖洋洋地,她眯了眯眼,昏昏欲睡,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少主,有人找您。” 一个惊醒,指尖一松,书籍自手中滑落。 她俯身就想去捞—— 有人抢先一步,拿住了她的书。 随即,她感受到腰上一紧,便被人揽着转了个圈着地。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容颜,剑眉星目,风神俊朗,目光幽深。 刚一站稳,昭颜赶忙往后一退,腰上的手便也松了开来。 “魏世子,我会武,站稳身形没问题的。”昭颜想笑一笑,缓解下尴尬。 一袭紫衣长袍,束发金冠,气宇轩昂,不是东湖世子魏清离又是哪个。 “方才看到那情景……一时忘了,如今还心有余悸。”魏清离神色淡淡,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好心施救。 这……其实即便他插手,她也能把书捞回来,人站稳,但眼下说这个也不太合适。 魏清离面色如常,不自觉地背过右手,指腹微微摩挲,方才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要刻在心底,只恨时间太短,不能定格在此刻。 他左手将书递了过去,睨了眼封面,微微挑了下眉——是本极好的兵书。 “谢谢。” 昭颜接过书,抬眼就看到他身后站着的红纭,直接瞪了她一眼,意思太过明显——他怎么来了?! 那一眼,说是瞪,看在别人眼里,却是眉目含情,女儿家的娇嗔显露无疑。 魏清离心思微动。 红纭耸了耸肩,“少主,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把粮食送到北郊就回来了。”未完之意,魏世子这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一柔弱无助的小侍卫,想拦也拦不住啊。 “第二次了,第一次你不告而别,第二次你又爽约了。” 昭颜突然就从他的语气里似乎听到些许控诉。 再看他眼底幽深沉静,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以前世魏清离的性格来说,不太可能有这种情绪,他时刻都保持着沉稳,情绪轻易不会外泄。 要不然,也不可能走到最后。 “江南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么?” “嗯。”米不是都送回东湖了么。 “那你为什么不回东湖?” 这本是一句咄咄逼人的质问,愣是被他问出了一丝丝委屈的感觉。 “我畏冷,江南暖和,我想在这过冬。”这倒是实话,要不然她不可能索性就让红纭护送粮食回去,自己留了下来。 就在她觉得魏清离这视线和话语有些步步紧逼,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时候,他竟然只是直直地望着她,眼神里透着些许宠溺,轻轻地应了声,“嗯。” 昭颜不清楚他这个“嗯”,代表着什么。 但是从那刻起,魏清离心底却有了一个想要达到的目标,并且迫切地想达成。 ——她畏冷,想留在江南。 魏清离专心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你就是他的全部。 昭颜有些理解,为何第一世的时候,原身会被骗得那般惨了。 她撇开视线,不再说话。 “听闻江南邺州的花灯节热闹非凡,所以我来凑个热闹。”魏清离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是给他自己,还是她。 说罢,他的眼神微微转暗,在她的眼底,他没有看到一丁点感情的波动。 她一丝,一毫都不在意他。 第38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9 09 李南熙携着美人逛邺州城,一路走来,一派繁华。 白倾雪面上不显,眼底的赞叹却是藏不住的,她知晓江南富庶,但也没想到李南熙掌控下的江南能繁华如斯。这么一比,西楚就不太够看了,虽然腹地辽阔,风光秀美,可经济差远了,远没有江南发展迅速。 走在这城中,商贩云集,人群鼎沸,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衣裳整齐,面色红润,皆是喜气。 李南熙感受到身旁女子心境的转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面上得意,睨了眼阴沉着的楚曜。 对于楚曜的不请自来,李南熙心中不悦,可想到即便倾雪已经和楚曜在相处,却还是应邀来参加这花灯会,又觉得他俩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凭他的手段,将倾雪抢回来也不是难事。 眼下他输,不过是输在比楚曜晚认识倾雪上罢了。之后如何,还未有定论。 三人为首的诡异组合,就这么一路走来,直到在万邻阁前遇上魏清离一行。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东湖投递来的入藩文书上午刚到,这东湖世子魏清离就已经在万邻阁气定神闲地用膳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抵达的样子。递送文书是快马加鞭,可人已经到了城里,这不摆明了人是出发后,才补发的文书么。 是什么让魏清离这般着急地赶往他江南? 李南熙不得不多想,将目光投放到了身旁的清冷女子身上。是了,想必魏清离也得到了消息——白氏一族圣女出山,被应邀来江南参观花灯会。 李南熙看向白倾雪,白倾雪的视线却放在了大厅中间桌的人身上。 身后楚曜探究的视线也落在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 ——一身云纹紫衣玉带,金冠束发,气质卓绝,不怒自威。 白倾雪暗自惊叹,楚曜面容俊朗,但轮廓偏粗犷,性子也比较急;李南熙虽然长相偏精致柔美,又缺了些男子的硬朗,而且他风流痞气的模样,也是她不喜的。 唯有眼前之人,倒让她眼底一亮。 她出山那么久,寻寻觅觅,仿佛就是为了他而来。 感受到身上多了一道太过直白的视线,魏清离淡漠的目光转向门口,扫过那个眼底迸射出耀眼光芒的白衣女子,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移开视线,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魏世子这脚程非同一般。”李南熙摇着柄白玉扇,笑得一派风流的模样,这比文书都早到,他到底有多着急。 魏清离站起身,微微颌首,面上挂着不深不浅的笑容,恰到好处:“望李世子见谅,邺州的花灯节久负盛名,本世子迫不及待欣赏这难得美景。” 李南熙压根一个字都不信。 他江南的花灯会,去年有,前年也有,年年都有,压根没见他来过。 白倾雪想着,这种情况下,怎么都应该有人出来介绍一番。 可偏偏李南熙和楚曜都巴不得不让魏清离知道她是谁,怎么可能先开口。而魏清离则是根本不感兴趣,除了和李南熙客套一下外,连个眼梢都不带往他们那边看。 魏清离的目光微不可见地瞥了眼万邻阁唯一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他之所以坐在大厅中央喝茶,而不是包间,不过是为了方便看那人是否出行,可不是为了被人围观的,更不想她也被人围观。 想到心中的那道倩影,他的眸光稍稍柔和了些,对面前几人道:“本世子累了,先行回房休息了,各位请自便。” 李南熙看他上楼的背影,摸不着头脑了,这东湖一行人就算来了,也是住在官府安排的特定接待处,他怎么跑来万邻阁住了。 等魏清离走远,白倾雪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位是东湖王世子?” “正是东湖王世子魏清离。”李南熙点点头。 不等白倾雪开口,楚曜率先打断道:“倾雪,魏清离这人藏而不露,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而且他敏感多疑,杀伐果断,极不好与人相处。” 李南熙难得认同地点点头,就算他老子儿子众多,他也不过是使些手段,让他们被贬的被贬,被圈的被圈禁。他魏清离有什么?东湖老魏家,除了他那个光杆、实权早就旁落的老爹东湖王,再无他人。 他们都觉得,魏清离如今只是世子,而不是东湖王,不是他不能,而是他还不想。 白倾雪闻言,唇边反而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白氏一族的辅佐,不是么? 回到王宫,李南熙立刻命人盯着万邻阁,将魏清离的一举一动随时报上来。 但一连几日,魏清离仿佛真的就什么都不干,几乎都待在万邻阁中,偶尔和一白衣女子相伴,去锦绣成衣店,一坐就是一下午。 ——锦绣成衣店 他想起万贤之之前说的,似乎锦绣成衣店的东家是个容貌出众,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难不成他魏清离也逃不过世间的情情爱爱,真的就是来他江南,与那名女子相会,相邀共赏花灯节的? 这会儿,他倒真是有些好奇那名女子了。 能被万贤之推崇,又让魏清离折腰。 李南熙从怀里掏出那块晶莹剔透的软玉,放在鼻翼处,轻轻闻了闻。一开始以为是错觉,这几日,他将那玉一直带在身边,闲暇时便拿出来把玩一番,发现这玉确实自带一股空谷幽兰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欲罢不能。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只是还没等李南熙想着去锦绣成衣店见见那位女东家,花灯节也如约而至。 …………………… “这,这,我想要这里画个花钿,金色的,不对不对,要粉色的,才更配我的裙子。” “还有我这个发髻没问题么?我怎么觉得梳得有点低啊?”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万明珠努着小嘴。 几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头去。 哪里是不对,小姐你盯着白东家化妆,本来就很不对! 白小姐一头乌发如漆,肌肤雪白,她就是什么都不做,将将往那一站,一袭轻薄的白色广袖流仙裙,就犹似身在烟中雾里了, 就是她们这些人再巧手梳妆,也是望尘莫及。 最后,万明珠也妥协了,“就这样吧,不要耽误我和颜姐姐看花灯就行。” 两人挽着手,自楼上下来时,万邻阁楼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皆是一脸恍惚。 这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可此时一见这款款而来的少女,众人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涌出“美若天仙”四个字来。她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长发飘逸,裙摆摇曳,似真似幻,美的不似凡人。 她冲身边的女童嫣然一笑,真如幽兰绽放,美玉生晕,明艳绝伦。 魏清离呼吸一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就在昭颜快要撑不住笑容,撇开视线的时候,头顶上突然就多了一顶白色的帷帽。 她白皙娇嫩的脸庞被掩盖在面纱之下,她的头微微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水光潋滟地看向那人。 魏清离的呼吸骤然重了几分,一旁垂放着的手掌松了又紧,如此反复几次。 “今日街上人多,戴上这个。” 他知道她美得不可方物,偏偏不自知,或者在她眼里,根本不在意这皮囊。可是这世上,多的是在意这一副皮囊的,也多的是为之倾倒的。 今夜,本该寂静的邺州城内,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各色花灯将邺州的街道照得宛若白昼。 男子们纷纷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女子们也是妆奁脂粉,梳妆打扮,各个明艳动人,势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心爱的人面前。 魏清离不紧不慢地和她并肩漫步,中间有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看着旁边的小姑娘可以肆无忌惮地挽着她的手臂,那个叫红纭的女护卫也上前和她调笑。 他承认,这一刻,他有些嫉妒。 但更觉得惬意。 这个时候,他可以站在她身侧陪着她。侧过头,便能看到她朦胧的侧脸,他吸取着她身边温暖的气息,一颗浮躁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他默默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样果然是有用的。 渐渐的,原本还有些不太自在的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谈话也越发随意。他静静地听着这三人东拉西扯,偶尔听到她温柔的笑声,没有和他在一起时的客套和掩饰,整个人真实而鲜活,快乐而肆意,魏清离的唇角微微上扬。 越往城中走,人发多了,等走到拱桥处的时候,大家都拥挤着想去河中放花灯许愿。 “我也想去放花灯。”万明珠激动地指着拱桥处。 人山人海,昭颜看着有些眩晕,让她想起前个任务元旦跨年的场景。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她已经不记得了,隐约记得那个人的目光赤诚而温暖。 不等她反应,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已经一手一个,拉着她和红纭往那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还没挤上桥头,她们就被冲散了,眼睁睁地看着万明珠拉着红纭的手愣是挤上了拱桥。 魏清离一行人也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去。 这下倒好,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昭颜不喜人太多的地方,数千年了,就这样过来了,她几乎都是一个人。 她沿着河边散步,渐渐的,似乎越走越远。 直到面前出现一座古寺,古寺前有棵大树,书上挂满了各种祈愿的香包。 “倾雪——” 一道沙哑又略显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带着些许宠溺的味道。 没等她回头,瞬时,眼前便多了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倾雪!” 隔着帷帽下的白纱,她隐约看到那人颀长的身形,也是身着一袭白袍,手中拿着柄白玉折扇,听声音就知道容貌必是不差的。 可她确定是不认识的。 这是……认错人了? 她垂眸,今日她穿的是锦绣成衣店的白色广袖流仙裙,而这款裙子,这几日卖出去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就算撞衫倒也不稀奇。 “倾雪,我没想到竟能在此处遇见你,这能说是上天的安排么?你我缘分不浅。” 昭颜挑眉,心说这里有什么玄机? “琴音寺的姻缘最是灵验,你身后的这棵大树也名姻缘树,传说只要善男信女在树下结缘互赠信物,诚心祈愿,必然能够长长久久,恩爱白头。” 昭颜了然,难怪,难怪这棵树上有这么多香包,怕也是旁人来求姻缘的。 “我知道你和楚曜认识在先,但我自认并不楚曜差,而且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可以给你。”李南熙折扇在手上转了个圈道:“这几日,想必你也看到了。论经济,我江南处处富庶,岂不比他西楚强上许多?若论兵力,这虽然不是我江南强项,但同样的,他西楚有什么?论骁勇善战,它比不上北川军经验丰富,论排兵布阵,它又不是东湖军的对手。” “整体上讲,他西楚处处不占先。” “从个人处说,倾雪,你与他相处时间也不短,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楚曜此人中规中矩,有勇而谋略不足,易暴躁,无远见,这种人即便为将,都很难有大成就,更别提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登顶。” “你白氏一族甘心为此等人效力?” “兴许你要提梁国梁景帝,梁景帝幼时受尽刁难苛责,白氏一族辅佐其时,他一无所有,但最终却登顶。可他与梁景帝可有可比之处?梁景帝隐忍勃发,百折不曲,这份毅力又岂是常人。” “从大义上讲,西楚王楚曜并不值得你白氏一族倾力相助。从情感上说——那就更不值得。”李南熙往常一贯戏谑的脸上难得几分正经。 “你说我玩世不恭,太过风流,不值得托付,可我后院无一女子。” “而楚曜呢?他早有侍妾,而且他本身已有未婚妻,不日便会成婚。准王妃乃是西楚右相之女,朝堂之上,他需要右相的助力。我不知他允诺你什么,但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他即便是看重你、喜爱你,怕也不会轻易封你为王妃。” “哪怕有一日,他终封你为妃。你又岂知他不是为了白氏一族的价值,而舍弃了那位准王妃?他既然可以因为白氏一族,舍弃右相之女,那么等到更大的诱惑出现时,你又能否保证他不会因此而舍弃你?” “我知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曾说过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做到,他楚曜却做不到。” 昭颜真想当场给他上述这番话鼓掌,也猜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和他想表白的对象。 大到国力背景比较,小到个人得失,权衡利弊,最后加上情真意切地表白,这口才真真是一顶一的好。 不娶你,是因为权衡利弊,就算娶了你,也是利益至上。 死的活的,都让他说了。反正这西楚王怎么做都是错的。她若是那位白圣女,听到这话,心中此刻怕也有些动摇了。 可惜…… 如果真是深爱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认错? 见她迟迟不开口,李南熙以为她还在思索,倾雪本身就不太爱说话,他倒也没太在意。 李南熙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递上前。 “上回听你说起过,西域有一种软玉,对身体极好,可安魂魄,养五脏,今日我便寻来赠你。” 昭颜:…… 不会就是万贤之从我手上拿走的那块吧? 纤纤素手伸出,轻轻地拿起那块软玉。 李南熙脸上的笑也深了几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既是接受他的信物,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被他的话打动了? 触手的温润和熟悉,无一不告诉她,这就是她那块送掉的软玉。 没等李南熙高兴,昭颜又把软玉放回了锦盒,正当他不理解她的行为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叫声。 “原来,李世子躲在这里跟佳人幽会啊。” 李南熙转身,没想到楚曜竟然和魏清离走到了一块儿,目光无意扫到楚曜身边同样戴着帷帽,身着一样白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白小姐——”魏清离低声唤道,脚步已经往大树下来。 李南熙再回头,就见那人轻轻地挽开头上的白纱,露出一张惊艳了时光的倾世容颜,她一头黑发氤氲如墨,天姿灵秀,轻风吹拂衣摆,飘飘欲仙,仿佛从天宫中而来。 仙子嫣然一笑,声音婉转飘渺,似云中雾里:“李世子认错人了。不过刚才那番话却是不错,若是再说一遍于您心仪的姑娘听,兴许能打动人心。” “只是,下次不要再认错人了。” 第39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0 10 李南熙惊诧的目光,伴随素手的收回,白纱落下,仍久久不能恢复。 片刻间,魏清离已大步上前,他从身后的侍卫手上接过一件白色披风,极其自然地替她披上,低声道:“外头起风了,你畏冷。” 又在她想要躲闪之前,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昭颜欲言又止,魏清离最近是怎么回事?是在撩拨她么? 好像是,但分寸感又掌握得刚刚好。总能在她想要出口拒绝的时候,又退回到了原位,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很难受。 “还逛么?”他微微弯腰,配合着她的高度。 “不逛了。”昭颜摇摇头。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都知道对方的目的地。 魏清离做完这一切,其余几人的脸色各异。 在旁人看来便是魏清离将就着眼前的女子,两人喃喃细语。 李南熙刚刚从那一眼的惊艳中回过神,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把魏清离日夜兼程,赶来江南的蹊跷给联系起来了。他不是为了倾雪而来,而是为了眼前的女子。他也不是待在锦绣成衣坊里无事可做,只是因为她是那家店的东家。 脑海深处,还有更深的记忆。 ——早在花灯节之前,万贤之就对锦绣成衣坊的东家赞不绝口,他说她也姓白,想要为他引荐。 和那位白圣女擦肩而过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阻了她的去路。 “站住!你为何要模仿我的装扮?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吸引两位世子的注意了么?”白倾雪睨了眼身旁之人,冷冷道。 方才她,楚曜和李南熙三人一道赏花灯,走到拱桥附近的时候,不知怎得起了暴乱,将他们三人冲散了,半路上遇到了同样被冲散的东湖王世子魏清离。 她原本觉得人海茫茫,还能相遇,必是缘分。 所以,她放低了身段,主动与他说话,没想到魏清离表现的兴致缺缺,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到最后,索性都由身边的贴身侍卫代劳。 她原以为他性格本就如此,没想到却让她看到这一幕——替人加衣,温声细语,连带硬朗冷峻的容颜也柔和了几分。 魏清离明显对那女子是不一样的,可那女子勾着魏清离的同时,还冒充她的装扮,搭讪江南王世子李南熙。 “怎么?白衣是你的专属?还是帷帽只能你戴?” “模仿你的装扮?”昭颜轻轻一笑,声音也是温柔无比,“我是锦绣成衣店的掌柜,这广袖流仙裙是我亲手所画,每一件成品都经我过目。我要是不画这图样,你连这套流仙裙都穿不上,更谈不上我模仿你的装扮。” 真是在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羞辱人的话。 “你!”白倾雪羞恼,她何曾受过这个气! 以前在山上,她被认为白氏一族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小辈重视培养,长大后,更是被封为圣女。她知晓白氏一族意味着什么,放眼整个中原,哪怕不是人人讨好,也绝不会有人与之作对。 眼前这人,实在可恶! 昭颜对于她的怒视,嗤笑了声,越发不屑白氏一族如今的作风了,数百年的声望累积下来,已经被流言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楚曜见不得倾雪受一丁点委屈,更何况在他眼里,不管她如何巧舌如簧,他都认定倾雪说得没错。 他伸手拦住她去路:“你去跟倾雪道歉,以后不准再穿白衣,惹倾雪不快。” 昭颜:真想直接剁了那只爪子。 正当她想着是折了它,还是打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别惹女人的时候,魏清离已经出手打开楚曜伸出的手臂。 “魏清离你做什么?” “不必道歉,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魏清离,你可知倾雪是谁?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和白氏一族作对!” 白倾雪眉头微蹙,虽然她经常把白氏一族挂在嘴边,也享受这些人的追捧,但从楚曜口中听到,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仿佛是仗着她白氏族人的身份在狐假虎威。 魏清离的眸光终是落在了身侧的白倾雪身上。 似是感受到了身旁之人的目光,白倾雪玉手轻轻地摘下头顶的帷帽,露出精致的面庞,她微微抬首,脸上一派清冷高傲的神情:“我白氏一族谦逊低调,淡泊名利,我本不愿声张身份,也不愿仗势欺人——” “就你这样,也配称自己是白氏族人?”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连带着第一世的怨念。 第一世,她后面做了什么,昭颜历历在目,并且感同身受。 “我出生白氏,自小学习武艺、阵法、兵书、治国之道,成绩优异,又因容貌出色,被选为白氏圣女,岂是你能说道的!你如此说来,也不过是出于嫉妒!” “呵……我嫉妒你?” 昭颜轻声细语道:“那这位博古通今的白圣女必然是听过井底之蛙的故事,那井底之蛙,困于一方窄小的天地之中,看到的只是这井内的一寸天空,认为天下莫过于这么大。殊不知,外面的天空更蓝水更清。” “你在嘲讽我!” “为人者,最忌目中无人,心高气傲,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优秀没有绝对的上线,在你目光无法抵达的远方,总有人在你之上。你说对么?这位白圣女。” 白倾雪要是还不明白她在暗讽她,就不用活了。 “牙尖嘴利,巧舌如簧!”这人不单模仿她,竟然还出言不逊侮辱她!作为白氏圣女,自是要维护白氏的尊严的,“我非要让你知道逞口舌之快的下场!” 昭颜早就防着她,见她出手,身姿轻盈地仰面躲过,白倾雪似有不甘,侧踢朝她面部打去,眼看帷帽被打落,昭颜左手握住帷帽,转身右手直接握住她的脚踝,旋转了圈,任由手上的人怎么挣扎,直接将人腾空扔了出去。 “倾雪——”楚曜飞身去接,将人揽入怀中,从半空中落下。 昭颜一撤衣袖,收了锋芒,挑眉——白氏一族大概只练了脑子,而且还没练好。 就这? 白倾雪那样的身手,不吹牛,她能打她百八十个。 她垂眸,吹了吹帷帽上不存在的尘土,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张美得夺目的神仙颜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终是有人能理解自己方才第一眼见到她时的震撼了,李南熙想到。 方才倾雪那句嫉妒她,仿佛成了一个笑话,而他似乎也成了一个笑话。 “白氏先祖白尚先生心胸宽广,心系天下,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又在功成名就之时,急流勇退,淡泊名利,退隐归山。如此低调谦让,怀赤诚之心,为天下殚精竭虑之人,才是真正的白氏一族。如此大贤能之人,又岂会允许白氏后代以圣人自居,招摇过市,动不动就给自己封个圣女名号,恃才傲物。白氏祖训“择一明君辅佐”,不该是白氏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资本,也不应是你左右逢源,游走于五国的依仗。”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仪态优雅,从容自若。 原本娇媚的桃花眼,坚定清亮,不容亵渎;那无暇皎白的脸上,笑容洒脱自信,让人移不开眼。 那一刻,在场的诸位,应该任谁都不会质疑,谁才是真正的白氏一族后人。 目送那道倩影和魏清离离开,李南熙垂眸望着手中的锦盒,又看了眼缩在楚曜怀里的人,眼底五味杂陈,嘴唇抽动了下,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将锦盒塞入袖中。 李南熙与白倾雪和楚曜擦肩而过之时,脚步稍顿。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看了眼自己追捧了两年的女子,原来也不过如此。回想这两年时间里,她明明已经和楚曜在一起了,可却依然没有拒绝他的追求,总是给他希望。还有意无意地告诉他,一些奇珍异宝地出处,等他替她寻来,她面上不喜,最后总会表情倨傲、勉为其难地收下。 可笑,他还每次觉得她对他是有意的,他输给楚曜,不过是输在时间上而已。 “李南熙,你那什么眼神,我才是白氏族人,难道你不信我?” 白倾雪早就将李南熙看作自己的所有物,虽然她更喜欢楚曜对她的言听计从,可李南熙对她也不差,而且李南熙的江南还掌控着梁国的经济命脉。 “你好自为之。”毕竟是追了两年的女子,李南熙终是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等人都走光,白倾雪阴郁的目光对上楚曜关切的神情,她冷冷:“你也不信我?想离我而去?” “倾雪,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信你的。”楚曜将人揽入怀中,还想说些什么。 “你不用说了,我自会证明我的身份。”白倾雪一把推开楚曜,神色一凛道,“到时候那些人,可别后悔!” …………………… 李南熙恍恍惚惚地走在邺州街上,遇上了出来寻万明珠的万贤之等人。 “世子,您可是见到白圣女了?”万贤之也是后来才从侍卫口中得知,这拱桥上突然就乱起来了,是自家世子想要将白倾雪和西楚王分开,命人将白圣女赶到琴音寺前,方便他表白。 所以,哪来的这么多凑巧和有缘,不过是蓄谋已久。 李南熙点点头,见到了么?见到了。可他表白错了人,而且人群也并没有将白倾雪和楚曜分开,反而是两人一道来了,亲眼见证了他的表白。 “那块稀世软玉,白圣女可还喜欢?” 李南熙的视线定格在万贤之胖乎乎的圆脸上,答非所问道:“贤之,我今日见到锦绣成衣店那位白东家了。” 万贤之心里咯噔了下,他说怎么瞧着世子的神情不太对。 “你之前在书房里问我的,白倾雪是否符合白氏一族的特质,是什么意思?” 这是发现不对劲了啊。 万贤之道:“世子心中自有定论,万某人只是觉得,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单看表面,得去用心看。倾雪姑娘和白东家,两人孰高孰低,世子心中还需考量。” “那你说,那位白东家是不是白氏族人?” 万贤之斟酌道:“世子想要的是一位为人处世聪慧且有能力,温良之中又有勇敢和胆识,能为世子分忧的世子妃,至于是不是白氏族人又如何?是白氏族人,当然好,但若不是白氏族人又何妨?以我对白东家的了解,此女绝非常人。” 万贤之自是不敢打包票说,白昭颜一定是白氏族人的,一来她从未表露过,二来,若是错了,世子岂不是要怪他?做事留一线,他自是懂的。 可懂归懂,他心里却腹诽:你还在纠结她是不是白氏族人,怕只怕,不管是不是,你都追不上! 上述这句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可他就是这么想的。 别忘了,这白东家身边还有个东湖王世子魏清离,人家放下东湖事务,可不是单纯为了来看花灯。 身为万邻阁的东家,没人比他更清楚,魏世子住的是他万邻阁,白东家面对面的房间。出行去的是锦绣成衣坊。今夜更是屈尊下顾,陪着一个女侍卫,一个小丫头,还有白东家逛花灯节。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呢?在干嘛? 世子你还拿着巧取豪夺,威逼白东家才抢到的稀世软玉,送给那一位,你觉得你有多大机会?若白东家是白氏一族,你才更惨。 话说,世子到底知不知道那块软玉的来历?万贤之不敢想了。 “既然东湖世子,西楚王都来了我江南,合该好好款待一番,以尽地主之谊不是?”李南熙想了想道,“将两位白小姐一起请来,才好甄别。” 他还是不甘心,若白倾雪真不是白氏族人,那他这两年东奔西跑,尽力讨好又算什么。 不管她们之间,谁是白氏一族,他都必须弄清楚,还没有人能这般戏耍他。 ………………………………………… 离开琴音寺后,只剩下昭颜和魏清离往万邻阁方向走。 恰到门口时,魏清离突然抬手,昭颜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将她一缕凌乱的发丝,拨弄到了她耳后。 轻声道:“打打杀杀的,头发都乱了,以后这种事情,何需你亲自动手。” 昭颜抬眸:“世子说这话可不妥,若她真是白氏圣女,魏世子就不怕得罪了白氏一族?” “不怕。”魏清离双手后附,淡淡道,“我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抢来的,与旁人无干。” “世子不信白氏一族有辅佐君王之大才?不想登上大位?” “不信。我给她这个机会,她才有,我若不给,她只能隐居雪山之巅。”魏清离眸光深幽地望着眼前之人,“那你呢?你想要那个位置么?” 昭颜神情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恰此时,天空中烟花绽放,星光璀璨,绚烂无比,街道上的人群再度欢呼起来。 他侧过头,那人的注意已经完全被照亮的天空所吸引,她的眼底是他未见过的欢悦和回忆,是和谁的回忆?魏清离的后附的双手紧握成拳。 “这天下盛景,唯愿与你共享。”那句低吟,在喉间翻滚,斟酌而出,却终是破碎,如轻风一般被吹散。 第40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1 11 江南王宫 今日,宴请西楚王和东湖王世子,按理说,江南王无论如何应当到场。 但这些年江南王行事作风越发荒诞,几乎整日和宫妃寻欢作乐,朝廷政事全权交予世子李南熙处理。这不,前些日子他待在宫里又觉得枯燥烦闷,便带着一众宫妃出去游山玩水了,还未回宫。 不过就算他在,李南熙也是不担心的,虽然他父王好色无度,而两位白小姐又容貌出众,尤其是那位白东家更似天宫仙子,但他父王素来胆小,审时度势的本事不小,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魏清离看中的人,他父王是决计不敢动的。 人人都说道北川王暴戾,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毫无道理可讲,可他相比魏清离,至少未杀兄弑弟灭母。 外人不知晓,但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东湖王室的那些秘辛。 东湖魏清离则是心机极深,谋略过人,治军严明,生杀果敢。他老魏家不是一开始就他一个独苗的,而是被他杀的只剩下他那个傀儡亲爹了,要说谁最怕魏清离,绝对是东湖王——头上悬着把刀,随时有可能落下。 今晚的晚宴注定不平凡。 白倾雪依然一身白衣,面容清冷,身边陪着西楚王楚曜入席。 白昭颜倒是来了,但不是和魏清离一道的,而是由江南首富万贤之和万明珠相伴。 白倾雪自打知道那广袖流仙裙出自她之手,回去就褪下了,今日所穿的也非凡品,乃是之前李南熙为了讨好她,而赠与的寸锦寸金的白纱玉锦,制成衣裙之后,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步步生花,细看下,仿佛还有莲花脚下蔓延开来。她光洁的额头上画了个精致的莲花花钿,和脚下的莲花遥相呼应,清丽逼人。 相较白昭颜随意,如同往日一样的装扮,倒显得白倾雪较劲的意图太明显。 李南熙这位置也安排得极有意思。 主位之下,左为上位——西楚王楚曜,右位上是东湖王世子,主要是因为魏清离还未称王。楚曜之下首正是白倾雪,白昭颜坐在魏清离身旁,但中间愣是挤了个万明珠,哪怕万老爹苦口婆心,恩威并施,也没能将自家那个没眼色的宝贝闺女拉走。 晚宴开始,万明珠就压根不在意上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忙着给颜姐姐介绍她江南的美食,还分别重点作了评价,那煞有介事的模样,小大人一般,惹得白昭颜心情大好,在她的推崇之下,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晚宴过半,万明珠终是被万贤之找了个借口,强行拉走了。 白昭颜一手摸上左手边的茶壶,想解解渴,触碰到一处温热,她一低头,就瞧见仿佛交握的双手,刷得一下把手抽了回来,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不对啊,那确实是她的茶壶,是他拿错了! 他从方才开始,眼角就一直瞥着那边,看她被小姑娘带着吃得津津有味,偏又举止优雅,看得赏心悦目,他心底的愉悦也蔓延开来,等看到她伸手想要拿酒壶时,才出手制止。 手心突如其来的触感,娇嫩细腻,他的心微颤了下,耳根也跟着有些发烫。 魏清离的头稍稍偏向她,低声道:“这是江南的一种果酒,虽然入口甜腻,口感较好,但后劲不小。” 见她胡乱地点了点头,一双滟潋的桃花眼错开,故意不与之对视,魏清离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度。 白倾雪从方才,视线就停留在对面,看她毫无芥蒂、闲适自在地用膳,心中嗤之以鼻,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胃口也没谁了。 再看到魏清离对她的特别之后,忍无可忍,豁然起身,面向上位的李南熙微微屈膝便道:“既然今日世子设宴,东湖王世子和西楚王都在,麻烦各位做个见证,之前我和这位白姑娘有些争执,这位白姑娘胆敢质疑我白氏一族,我作为白氏圣女,自是要为我白氏族人正名的,我白氏数百年的清誉岂能容人随意污蔑。”. 李南熙并没立刻答应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右下首的人。 “白小姐,你若是不想答应,没关系。”明明这局就是他促成的,他比谁都想知道结果。可到了跟前,望进她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眸,仿佛一切藏污纳垢在她眼底,都无所遁形,他被她目光扫视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小心翼翼藏好自己的小心思。 昭颜缓缓起身,微微一笑,“你想怎么正名?” “你说我是井底之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想必这位白小姐必是比我强的,那不如我俩比试一番。” “可以。”没等她开口,昭颜又道,“不过,若是琴音跳舞,吟诗作对,大可不必。白氏一族难不成还想培养乐师,田园诗人?就算白圣女有心情上台表演一番才艺,我可没有这个供人取乐,被人评头论足的爱好。” 原本白倾雪确实是打算表演一段刚柔并济的剑舞的,可如今被她一番抢白,着实让人气恼。 吟诗作对又哪里不好?她饱读诗书,诗词歌赋无所不能。 “那你说比什么?” 白昭颜垂眸,看似思考,兀自出声道:“比武,当然也不行,上回白圣女的武艺,我已经领略过了。若这回还比武,岂不是我欺负你?” “你!”白倾雪怒目,“不过莽夫之勇!” 此话一出,在座的几位面色都不好看了,这几位哪个没上过战场,冲锋陷阵也是不在话下,若是少了武艺傍身,哪怕千军万马护着,也只怕凶多吉少。 “这样吧,白圣女一直在说,你自小学习武艺、阵法、兵书、治国之道。这武艺,不提也罢,其余三项,你选吧,我随意。” “阵法!我们比阵法!” “好,就比阵法。”昭颜一口应下。 阵型是两国交战中必不可少的,战争并不是单挑,也不是打群架,而是有组织的两只军队之间的对抗。 布阵的重要性,显而易见。 既便于指挥,士兵不至于太过散开,各自为战,毫无章法,同时,又可以发挥各种不同兵种的优劣势,相互支援弥补不足,还能应对战场上突然情况。 而白倾雪之所以选阵法,不单单因为阵法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她还有个私心。 东湖军治军严明,魏清离本身最擅长排军布阵,她兴许武艺不如那人,但论兵法、布阵,绝不输那个冒牌货,她定要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今夜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们校场比试,我来摆阵,你破阵。” “好。” 白倾雪又转身对李南熙施了个礼道:“那麻烦李世子,借江南校练场和数百名精锐士兵一用。” “自然。”李南熙点头应许。 “这里最擅长排军布阵的非魏世子莫属,劳烦魏世子为我俩评定。” 白倾雪此话一出,魏清离看向身侧的昭颜,见她神色自若,便也点头同意。 而楚曜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他在她身边,她却请别人做裁判。而且在她心里,行军打仗,明显他是不如魏清离的,意识到这点,楚曜薄唇紧抿,处于暴怒的边缘。 …………………… 邺州外以北——兵营校练场 翌日一早,昭颜已独自一人来到校练场,红纭倒是想来的,可她料想这白氏一族应该是有些本事的,怕红纭关心则乱,故意找了个借口将她留在了福记米粮店。 她对面站着白倾雪和楚曜。 今日,她一袭黑衣,男装打扮,将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藏起了女儿家的娇媚,显得英姿勃发,神采四溢,不同于以往飘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这番打扮又美又飒,风华绝代。 魏清离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今日的她,与往日不同,没了那层温柔的保护色,她耀眼得更夺目了。 李南熙轻轻捂着胸口,看着眼前那个张扬的女子,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自心中而起。 之后,便是李南熙亲自下场挑选了百余名精锐士兵,白倾雪将阵法说明下去,众人步伐一致,装备齐全,排成方针,整装待发。 她站在中央,意气奋发,清冷的脸上满是倨傲:“白昭颜,你现在若是认输,对我白氏一族所在雪山的方向诚心叩首三下,承诺以后见到我、见到我白氏族人绕道走,我可以不与你的口出妄言计较。” “你白氏一族死光了么?还要求人叩拜三下?” “白昭颜!”白倾雪咬牙切齿。 “活人我只拜父母,可惜我父母已亡,所以这世上已经没有让我叩拜的活人了。” “好,好得很!还敢诅咒我白氏族人!我今日必然叫你有来无回。”白倾雪朗声道,“既是摆阵打仗,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可敢与我签下生死状,生死两不追究!” “有何不敢。” “好,你今日葬身于此,可怪不了我。” 魏清离原想制止,可触及她淡定自信的目光,终是没有站出来。 “今日我若赢了,不仅我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以后但凡是我白氏族人出现的地方,我出现的地方,你都需叩拜行礼。”前提是,你有命活着出阵再说。 “若是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输。”这是三叔公精心布局的阵法,三叔公研究了一辈子的阵法,她怎么会输。 “若你输了,从此不得以白氏一族自居,以后都不得出现在我面前。”昭颜不理会,径自开口道。 “好。”白倾雪一口答应。 一切准备就绪,李南熙,楚曜和魏清离登上瞭望台。 “擂鼓,摆阵——”白倾雪一声高呼。 一百零一人的一字长蛇阵摆开,人虽不多,但是经过三叔公改良过的阵法,加了四足,专门针对大将而设,只要进入此阵,一字长蛇阵就会变成二龙出水阵和三才阵,极其凶险。 瞭望台上的魏清离面上淡定,心里却远不如他面上平静,安放在双膝的手心有些湿润,目光寸步不离那人看。 白昭颜一撩衣摆,嵌在腰间,一个飞身上马,勒住缰绳,一路飞驰,衣袂翩翩起舞,绝世无尘,发丝飞扬,冲着那兵器架而去,毫不犹豫地从兵器架上中抽出一竿长枪。 少女两脚一蹬,头也不回,单枪匹马地手持长枪闯入阵中。 惊得李南熙瞪大了双眼,怎么完全感觉像是个门外汉啊?她就这么拿了竿长枪,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直接杀进阵中了,她要不要思考下破阵方法啊? 那边白倾雪的唇角已经浮现一道讥讽的笑意,虽然她武艺不比她,可她若是认为仗着会点武艺和一身胆气就能破了她的一字长蛇阵,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等到白昭颜闯进阵中,鼓声变了,迅速变急。 蛇首迅速往她身上靠拢,她攻击蛇首,则尾动,卷起锋芒,往她而来,她反手攻击蛇尾,则蛇身又冲她横冲直撞而来。 如此,她穿梭在阵中,宛若三头六臂,长枪使得虎虎生威,在半空中划出残影,以一对百,毫不逊色。 突然,鼓声又变了,连续猛烈击打。 蛇首蛇尾迅速合拢,首尾相接,配合无间,似是要联合起来包剿中间之人。 魏清离眉头紧蹙,心中信了大半,那白倾雪必是白氏族人,才能布出如此精妙凶险的斩杀敌方大将阵法。这绝不单单是古阵一字长蛇阵,其中变化无端,诡诈多端。 此阵一开始就如此凶险,之后更难想象还会有什么变化。 鼓声变小,就见收尾已相接的士兵们,开始慢慢开始缩小包围圈,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被困其中,活动的范围也眼见的缩小。 围攻的士兵们以坚硬无比的盾来挡住白昭颜的攻击,又以尖锐锋利的矛来冲刺,上下挑刺,那一个个枪头,泛着冷光,交织成天罗地网,自脚下、身上、胸膛而来,不给人空隙。 魏清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好几次都险些忍不住飞身而下,将她护在身后,眼见包围圈缩小成了一个小圆点,小的仿佛已经看不见,他豁然站起身,双手紧握着眺望台的栏杆,手上的用力,让他指尖已然泛白,手背的青筋毕现——白倾雪明显是要借破阵来击杀她。 “拿箭来!” 随身侍卫赶紧上前,递上肩上背负的弓箭。 魏清离左手姐弓,右手搭箭,瞄准其中攻击最凶猛的蛇头,拉满—— “魏世子,你在做什么!”楚曜眼明手快,一把打下他手中的弓箭,“倾雪和那位白小姐可是立下生死状的,这场比试,两人生死不论,你当时也没有异议,如今又在做什么?” 魏清离脸色阴沉得可怕,伸手推开楚曜,脸上的镇定再不复存在,眉头紧皱,“滚开,我后悔了!” 她答应之初,满腹自信,他便信她,同时,他也无比好奇,更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可眼下,如此凶险之下,他害怕了,他不该放任她以身涉险。 那一颦一笑,哪怕对着他更多的是敷衍和假面的温柔,不曾对他有过真心实意,从未流露过情绪,也总比这个世上没有她好! 她可以不喜欢他,但不可以就此消失。 魏清离果断出手,将楚曜掀翻在地,而一旁的李南熙也出手阻拦楚曜上前,冲魏清离喊道:“赶紧救白小姐!” 魏清离再度拉弓,箭矢一触即发—— 就听一道清凌的喝声,“蛇芯在此,破!” 阵中,就见一个士兵被明晃晃的长枪挑起,甩出了包围圈。 第41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2 12 白倾雪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士兵被甩出了阵圈,生死不知。 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那道清越的声音又喝道:“蛇左眼在此!” 白倾雪立刻趋马上前,就见白昭颜从怀里掏出一面三角军旗,高高举起,发出进攻的指令。原本整装待发的,对方的101名士兵突然就动了。 白倾雪布阵之初,对选拔出来的101名士兵进行了训练,同样的,白昭颜也一样,只是,她要求他们,在她出旗之前,不论如何,他们都不允许踏进阵前半步,否则军法处置。 方才,凶险万分,她被对方围着打的时候,他们为她捏了把汗,可军令如山,他们只能岿然不动。 而如今,见到她手上的军旗挥舞,终于到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昭颜这边的士兵们心里憋着一股浊气。方才看主帅被围着打,他们这些人束手无策,别提多憋屈,现在就可以悉数还回去。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将被打落在地的敌方蛇芯和蛇左眼两人拖进坚硬的盾牌围着的包围圈一顿胖揍。 白倾雪想阻拦,可她在蛇尾位置,鞭长莫及。 眼下,她的蛇芯和左眼没了,不见踪迹,生死未卜。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只想如何去堵蛇芯,重塑阵型。 可还没等她动作,对方更快。 风驰电掣,眨眼间,蛇右眼也被那竿长枪挑了出来,甩出了阵型,再度被守候在旁的敌方士兵给拖到了身后。 至此,三个首要的阵眼位置被人看穿。 其余人等皆是慌了,那竿长枪怎得如此厉害,仿佛长了眼似的,挑一个中一个,枪无蓄发。 率先乱的便是蛇身两翼,左右后翼想要逃命,前翼却还在进攻。阵法本就讲究严谨,容不得半点差错,可眼下呢?两翼背道而驰,尤其在这么整齐的阵型中,一旦有一支逆道而行,在破阵人眼里,破绽就特别明显了。 哪怕白倾雪已经命人敲鼓,改变队形,迅速补位,可阵型还是乱了。 这下,都不用昭颜亲自去找蛇身四足关键位置了,后两翼已暴露,只需将枪头逮着逃跑的那两个戳去。只是这枪尖还没到跟前,就已经将左右后翼蛇身两人直接吓得跌坐在地,瞬时便被昭颜这边的士兵擒获。 左前翼见状,哪里还顾得上进攻,当即挡着昭颜的马头就地跪下了。 这么乖的么?白昭颜冲他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人一下就看傻了,目光呆呆地看着她,眼里露出痴迷的光,晕乎乎的,这是见到仙女本尊了? 她横起一枪,不轻不重地将人打到一边,剩下的,手下的士兵自然会处理。 补足的四足去了三足,右前翼独木难支,哪还成得了什么气候,他放弃进攻,转身拼命往蛇尾方向跑去。 白倾雪气得险些吐血:这蠢货!生怕别人不知道蛇尾阵眼在哪么? 虽然费些时间,她也能找到阵尾,但没想到还有这种效果,人家直接把阵尾给暴露出来了!她枪身伸出,横扫一片,连带刚逃过来的右前翼和蛇尾的阵眼一并扫落。 白倾雪一看再打下去,这条蛇就真的变成死蛇了!心底暗骂白昭颜太狡猾,她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终究还是被她一开始的示弱给麻痹了。 其实,白昭颜破这一字长蛇阵,并没有白倾雪想得那般容易,原本的一字长蛇阵乃是古阵法,她也在这个世界的古籍上看到过,心中有数。 此阵主要分为阵头、阵身、阵尾三处。阵头又可以分为蛇头、蛇左右眼、蛇芯四部分。 原先的古阵中,破阵的关键在于阻止首尾相连齐攻,一旦形成包围圈,不断缩小圈子,就会将破阵的大将困死在阵中,而阻止首尾相连,主要限制两翼的能力。 可昭颜一入阵就发现了此阵被改了,她的蛇两翼明显被加强了,她在蛇身处加了四足的攻击。一旦形成攻击之势,时而分开,时而交错,联手攻击,似一字长蛇阵,又似二龙出水阵,也许后续还能变幻出其他阵法。 她最初乱打一通,也真的是在乱打一通,这阵看似融合了不止一个阵,但万变不离其中,它终是有一个主力阵型的。白倾雪的这个阵本质上还是以一字长蛇阵为主,是个攻击性极强的阵型,而破长蛇阵的关键——打蛇打七寸,她这边戳一下,那边虚晃一枪,就是在摸蛇七寸。 这时候,她这一身武艺就派上用场了。说什么莽夫之勇,但凡差一点,等不到她探出蛇芯,就得被刺成刺猬,葬身阵中了。 她不是原身李鸢,身娇体弱,也不是仅仅学武两年的新手。 符叔口中的练武奇才的名号,不过是她原本就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她经历千万年,在漫漫长河的岁月里,见过得太多,学过的也很多。 蛇芯被挑,蛇左右眼被戳“瞎”,连毁四足,断其蛇尾,白倾雪原本在蛇尾压阵,此刻整个阵头阵身被毁,阵尾也只剩她这一半,她就算再想摆尾,也无人和她前后左右回合。 白倾雪心里暗恨,她到底是怎么找到藏在队伍中的蛇芯和蛇左右眼的! 但由不得她去细细思考,她还得继续支撑起整个阵型,前两个攻击阵被挑破,下一步首要的是怎么防御,必须立刻转变队形,由攻击变防御,要不然等她绝地反攻—— 想什么便来什么。 只见对面的黑衣少女,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横枪身前,气焰极盛,冲她喝道:“该轮到我了。” 枪乃兵器之首,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本就是攻击性中胜率最高的兵器。 而昭颜的枪法绝对达到精纯,出入如达无人之地的境界,因为她曾有一世的许愿人乃赫赫有名的霸王枪的传人,霸王枪又被称为枪法之祖。其中包含的攻击之势,孕育难以想象的绝杀力量。.. 其中,绝命九枪是九种杀招,乃攻击性枪法。她闲来无事,又将连环枪、梅花枪、双子枪、锁喉枪等融合到了一处,不断改良、精进,才有了如今的十之八九亡的精准度和杀伤力。 只是,这破一字长蛇阵时,她还是卸了力道,只将那些士兵打落一旁、被擒。 她一马当先,手持长枪,穿梭在人群之中,直往蛇尾白倾雪所在的位置而去。 瞭望台上的人就看到那一袭黑衣少女,长枪在手,所有的攻势似乎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花蕊,洋洋洒洒,飘落而下,给人一种错觉,她并不是在打仗,撒下的是朵朵梅花瓣。可那哪是什么花瓣,那是枪尖被舞得抖出了七个锋芒,如同七朵梅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无法招架。 白倾雪见挡在身前的士兵们纷纷被打落在地,心里还在低咒,江南兵士怎的如此柔弱,被轻轻一拍,纷纷滚作一团。而等到她接招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有多难! 白昭颜的枪尖灵活多变,步步紧逼,力道更是惊人,跟她想象中的花拳绣腿完全匹配不上。她退她便进,她进?她根本无法前进半分,而是处处受她牵制。 如此来回几次,白倾雪就算再迟钝,也发现端倪了! 她明明可以一击将自己击落,可她偏偏每次在她要摔落在地之时,又仗着枪身用力,将她打回马上。 她只能勉强招架她的攻击,完全没空查看身上的伤痕,而身上的白裙已满是尘土和破洞,疼痛的身体告诉她,她必是伤痕累累。 可恨!那个人就是不给她个痛快,这分明就是在戏耍她! “白昭颜!你要杀了你!”被人羞辱至此,白倾雪已是什么脸面都没了,哪还有什么纤尘不染的圣女形象。此刻早已杀红了眼,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白倾雪完全放弃了蛇尾压阵位置,扬手举起长剑,冲着她胸前刺去。 下一刻,剑被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地。 昭颜终是放过她了,不再戏耍,她挥舞枪身将其扫下了马,后者失去平衡,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狼狈地匍匐在地。 “倾雪!”楚曜飞身下了瞭望台,直奔场中的一抹白影,蹲下身,将她搂进怀里。 昭颜跨坐在马上,撤了攻势,半空中挑出一个完美的枪花收势,单手持枪,居高临下,睥睨眼前之人。 白倾雪洁白无暇的白衣裳已染了点点血色,自是打斗中被白昭颜的枪尖刺伤。她整个人缩在楚曜的怀里,长发凌乱,完全没了以往的高傲和清冷。 “倾雪,你怎么样?”楚曜见白倾雪神情恍惚,悲戚哀伤的模样,心中一痛,他的倾雪是骄傲的、自信的,何曾有过如此表情。 楚曜皱眉看向白昭颜,责问道,“谁让你伤她的。” 哪怕他也曾被面前之人的容颜惊艳过,可他与倾雪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已近三年,自是相信她是白氏一族的,他与她已私定终生,不管是为了爱也好,还是为了白氏一族的助力也罢,他都不会在这时候放弃她。 昭颜嗤笑了声,“我若不还手,死在她的阵里的人就是我。” “你这不是没事么?”楚曜怒喝道。 “呵……”昭颜面色一凛,目光如炬,突然手上的长枪直往楚曜腰腹刺去,楚曜一惊,眼底充斥不可思议,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大胆到敢对他动手。 楚曜身手不弱,他迅速退后躲避,只是他这一撤,忘了怀抱里的白倾雪,后者又重新跌坐回了原地,摔得好看的秀眉蹙在了一处,越显狼狈。 迎上楚曜暴怒的脸庞,没等他兴师问罪,昭颜言笑晏晏,戏谑道:“西楚王躲什么,忘了怀里的白姑娘了?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和白姑娘不也没事么?生什么气呢。” “倾雪,我不是故意躲避的,我以为她要偷袭我……” 这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白倾雪垂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见她不吭声,楚曜心中气恼,越发仇恨起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想要上前。 魏清离一把按住他的左肩,不让他前进分毫,“西楚王,既是比试,枪剑无眼,难免有损伤,更何况比试之前,白姑娘和昭颜已经立下生死状,若是刚才昭颜不想手下留情,就算杀了她,也属正常。” “魏清离!你敢说你方才不也是想打算制止这场比试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 楚曜还想寻求李南熙的认同,偏偏李南熙此刻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了白昭颜身上,一丝一毫分出来的意思都没有,李南熙的眼中只剩下对眼前之人的惊叹和赞赏了。 “你们,欺人太甚!你们给我等着!倾雪,我们走!”在别人的地盘上,楚曜忍得险些咬破牙关,弯腰将白倾雪重新抱在怀里,转身大步离开。 “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楚曜咬牙切齿,“你要知道和我作对的后果!我乃一地之王,凭你一己之力,想拦住我们去路,与我为敌?真动起手来,他们未必就站你那边。” “你想多了。”她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 昭颜的目光落在白倾雪身上,“记住我们的赌注!” 楚曜明显感到了怀里的人身体颤抖了下。 白倾雪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裙摆,眼底阴郁横生,低声道:“我说话算话,我答应你,以后不以白氏圣女自居,不出现在你面前。” “你应该明白,我能破阵,自然就懂这个阵法的关键,绝非侥幸。” “但我是不是白氏圣女,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白倾雪暗恨道。 “呵……”昭颜轻笑,扫了眼周遭数人,声音凌冽道,“谁才是真正的白氏一族,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不用你在这特地强调,我白氏素来低调,从不爱与人争锋出风头,若不是你步步紧逼,冒充我族人,毁我族人清誉,我也不会轻易出手,这回就当是小惩大戒。” “白昭颜,你不要脸!”哪怕白倾雪已经做好暂时低头的准备了,可还是被她这无耻的嘴脸给气得脸色发白,口不择言。 “望你好自为之,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再以我白氏圣女自居。” 白倾雪想再争辩解释,可看在场几位似是完全信了她的鬼话,心中已是绝望,是了,她输了!白氏一族怎么会轻易输了,所以,她比她更像白氏族人,她连她的身份都给抢了! 她终是想起她下山前的那个晚上,走进师哥的房间告别,师哥眼底的迟疑,他对她说什么来着? 他说:倾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知者明,不可骄傲自大,也不能妄自菲薄,我观你性子还不稳,易骄傲自满,此刻下山并不是好时机,你还需磨练下性子。 她当时很不服气,整个白氏都认为她聪慧过人,是白氏的圣女,她才是这一批白氏族人中最优秀的存在,他一个病秧子,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她! 如今呢? 白昭颜,白昭颜!我白氏一族和你不共戴天! 等楚曜和白倾雪离开后,昭颜翻身下马,将兵器递到李南熙面前,微笑道:“物归原主。” 李南熙神色莫辨地看了她一眼,便接过长枪,交由身后的侍卫。 “可曾受伤?”魏清离早就上下将她打量,可她身着黑衣,着实看不出,靠近些,也没有闻到血腥味,可还是不放心。 “怎么可能。”白昭颜露齿一笑,笑容真心比那太阳还灿烂,魏清离怔怔地望着她的笑脸,想起她方才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心中充斥的爱意仿佛顷刻就要溢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穿黑衣,要比那一袭白更适合。 红纭是第二日才知道,她家少主竟然悄咪咪地背着他们去破阵了,还是凶险万分的古阵! 红纭犹豫道:“少主,你以后别这样了,以身涉险,实在太危险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明夏、小七、我们,还有符叔怎么办?为了抢白氏一族这个身份,值得犯险么?” “当然值得!这个身份能让我们光明正大地游走在各国,能放开手脚做自己的事,而不会被人怀疑。” 至于问她,抢了白倾雪的身份,会不会愧疚,她不会。 白氏一族圣女既然敢联合藩王,联合西楚,哄骗李泓,打开城门,夺她梁国,逼死她父母,她对他们还需讲什么道义,抢了便抢了,利用了便利用了。 “准备下吧。我相信,有了这个身份,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燕都了,堂堂正正地被迎进皇宫。” 第42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3 13 花灯节后没多久,便是除夕。 万明珠一早就来万邻阁找颜姐姐,邀请她去万家吃年夜饭、过年。 昭颜在桌案前画着样衣,万明珠便一会左一会右地围着她转,跟她说着这边过年的风俗和热闹。 等一张图画完,她把毛笔放在砚台上,才轻声道:“我不去了,这两天家里人会来看我。” “啊?是白氏族人么?”万明珠瞪大了眼睛。颜姐姐和那个人在校练场比试阵法,大获全胜的事,已经传开了,据说当时参与的士兵们和其他人,都被颜姐姐的飒爽英姿所折服,她事后还和颜姐姐生气了呢,这么值得骄傲的场面,竟然没有她! 昭颜莞尔一笑,没有回答她,在万明珠眼里便肯定是了。 魏清离在腊月二十六那天来和她告别,作为东湖的世子,东湖朝堂之上,还有很多政事需要他定夺。哪怕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但他还是开口邀请她去东湖过年。 昭颜摇头拒绝了。 魏清离转身离开之时,深深地望着她,那一眼仿佛要把她印刻在眼底。 “我知你畏冷,等我。以后每一年,我陪你一道在江南王宫过年。” 等他离开后,昭颜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倏然笑了。 魏清离,你的野心终将要暴露了么?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如此,难道江南的富庶没有迷了你的眼?是不是很想占为己有。 明夏、白珂和夜辰是在除夕当天的下午赶到福记米粮店的。 明夏带来了一堆的半成品吃食,都是昭颜爱吃的。白珂和夜辰还是老样子,打打闹闹,白珂在闹,红纭在笑,夜辰看着两人,面瘫的脸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昭颜神情恍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少主,白珂又抢我给你准备的芋圆奶茶!”明夏跺着脚气恼道。 “明夏这话你可说错了,我可不是抢少主的份,我是给少主试毒,此等忠心为主的属下,就问你感动不?少主。”白珂哧溜喝了一大口,简直太香甜了,此等美味,他过去的十八年竟然从没品尝过。 少主没来之前,天天对着符统领那张胡子拉碴的大脸盘子,除了训练,还是往死里练,食物只为果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十八年啊!终究是错付给那糟老头子了。 明夏才不听他胡扯,拿着个汤勺就要打他,偏那人身形灵活,她完全挨不着他,反而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夜辰,你帮我抓住他!” “夜辰,别,别!别听明夏小丫头的,我俩才是生死兄弟。” “对不住了,生死兄弟,今晚的年夜饭是明夏做的。”意思太明显,得罪你,得罪就得罪了,你命如草芥。得罪明夏,我年夜饭吃不吃得上,就难说了。 夜辰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倒戈,纵身一跃,便去抓人。 白珂刚要施展轻功,就被夜辰一把拽了下来。 眼见明夏那小丫头真敢拿着勺子敲他脑袋,白珂一个弯腰躲过,转身贼溜地躲到昭颜的身后,扯着昭颜挡在前头,时不时地还冲明夏做个鬼脸。.. 气得明夏双手叉腰,想打他,又怕误伤少主。 李南熙被人领着踏进福记米粮店后院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副热闹哄哄的场景,他预想中的冷清并没有。 他听说前几日魏清离独自离开了,心中不由一喜,今日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更换,就带着人来找她了。 他本想着,都快过年了,这店里的伙计估摸着都得回家过年,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和一个小侍卫待在江南,他若是邀请她入宫看烟花,共度除夕,热闹热闹,也不算唐突。 不曾想,看到院子里人还不少,热热闹闹的。灶台上也不知煮了什么,烟囱里白烟袅袅,香味四溢,过年的气息十足。 只是这份欢喜和轻松,在看到他和他身后的随身侍卫时,顿时收敛了。 李南熙看着这群人堪比变脸,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扯了个笑脸走到昭颜跟前,“我原以为今日店里的人都回去过年了,你一个人有些孤单,想邀请你入宫一起看烟花。” 昭颜有礼地笑了笑:“多谢世子关心,家里来人了,昭颜不会孤单。” 李南熙的目光定格在她身后两人身上。 白珂倒也不扭捏,自认潇洒地撩了下长发,打招呼道:“世子好啊!今日怎么没瞧见那位白姑娘和西楚王啊。” 李南熙立刻就想起这人来了! 昭颜见李南熙眼神的变化,无奈地瞥了眼白珂道:“我替白珂和夜辰向世子道个歉,当初他俩并不是和世子作对,而是我听说楚西附近出现了个白氏圣女,他俩是奉我的命令跟踪白倾雪去的。途中,白珂性子跳脱,可能见不得有人冒充白氏一族,戏耍了白倾雪一番,并非针对世子。” 李南熙:…… 李南熙现在最想被抹掉的历史,就是他那两年整日跟在白倾雪屁股后面转悠,他不断地将珍宝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顾。 一想到那两年,他干的蠢事,仿佛跟着了魔似的,甚至他都想过,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白倾雪了,而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可如今,他明白,他不是喜欢上那个人,纯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白昭颜一出现,他眼底的光都被点亮了,尤其看到她在校练场破阵的气骇,让他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他越不想那两年他围着白倾雪跑的事被人知道,特别是她。 偏她早就知道了,这让他尴尬到无以复加。 “咳……无碍。”李南熙扯开话题,“白小姐,能不能一边说话?” 昭颜心中疑惑,她可不觉得跟他有什么话好说的,但介于他江南王世子的身份,还是点头应允,随他走出了福记米粮店,在街上随意漫步。 街道上人并不多,此时又是接近傍晚了,大多数人家都忙着回家团圆了吧。 两人走了一会,昭颜见他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停下脚步:“天色不早了,世子有话但说无妨。” 李南熙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之前看你很喜欢这块软玉,就当作是新年礼物吧。” 他是哪里看出来她喜欢的?难不成是因为她拿起来看了,又放了回去? 况且,这本就是她的东西,逼着她拿出来,又送给她? 昭颜抬眸,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投向他:“李世子,你是认真的?” 李南熙直觉她的语气有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呵……我以前确实喜欢,可现在——”昭颜的视线冷冷地从锦盒上扫过,再定格到他身上,“世子还是收好,好不容易得到的软玉,怎么舍得赠人?即便要赠,也不应该是我。” 李南熙只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他和白倾雪表白的原因而觉得心中膈应,急忙解释:“我也是被她所骗……她总是对我说,喜欢这个,爱好那个……” “骗你什么?骗你她是白氏一族?所以,世子现在转送我,是因为知道我才是白氏族人?白倾雪姑娘便失去她的价值了?” 饶是李南熙并不觉得自己嘴笨,可眼下真就难以辩驳。 若点头称是,那岂不是显得他这人利益至上,全是因为这个身份而对她看重;若说不是,他能说他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是真心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吗?短短几天,仅见过几面,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就说倾心于她,那在她心里,他和好色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平日里他总是一派风流公子的潇洒模样,但眼下却是痛恨自己这形象了,即便他说了对她的好感,怕她也是不信的。 “这块稀世软玉,世子还是自己留着吧。”转身,昭颜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离开。 回到福记米粮店后院,几人都在等她了,尤其是白珂,简直能用望眼欲穿形容,就等着少主回来开席了。 “叩叩——”门又被敲响。 白珂抓狂,谁又耽误他干饭! 红纭打开门,一个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人双手将信和一个锦盒递给了她。 说普通,可不一定是普通,红纭警惕地盯着他,他气息平稳,呼吸极轻,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这是我家主子给白昭颜白姑娘的,主子说他非常想和白姑娘一起守岁,可惜……走不开。白姑娘见信就明白了。还有,白姑娘命人送来的礼物,主子让我代为转告,他非常喜欢。” 红纭一开始以为是魏清离,可后半句话一听就知道不是了,她家少主怎么可能给魏清离送过年礼?美的他。 那人将东西送到,恭敬地鞠了个躬,退去。 昭颜接过锦盒,打开,眼底微亮——这是一柄精致无比的匕首,手柄处嵌有琥珀、玛瑙、碧玉、珍珠、白金和真钻七种宝石,宛若七星。 她拆开信件,一目十行,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昭颜伸手将锦盒中的匕首掏出,握在掌心把玩,这就是那传闻中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七星匕首,她突然猛地向桌角砍去,那实木的桌角瞬间如豆腐一般被切下一角。 “好家伙!”把白珂吓了一跳,瞪大了眼,“这谁送礼,还送这么凶残的,不吉利不吉利。” 昭颜反而笑了,眉眼都透着愉悦,“小家伙有心了。” “是萧家那位小公子?”白珂问道。 昭颜点点头。 “匕首是好匕首,可少主你送他那么多东西,他就送你把匕首啊,这也忒小气了些。”白珂有些替自家主子鸣不平。 少主给萧家小公子的过年礼是他和夜辰亲自护送的,从墓地出发,直奔吴中,然后才到江南汇合。 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真金白银,少主出手太壕! 默默想问:少主,你还缺弟弟么? 昭颜不在意地笑道:“我之所以送那些俗物过去,是因为他眼下最需要的便是这个。他在宫里举步维艰,不管是笼络人,还是差人办事,都需要打点。我光往他身边送人也有限,还需他自己培养吴中朝堂之上的势力,否则他始终是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无法长大。” “而他送我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昭颜把玩着匕首,是真心喜欢,“想必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便于我随身携带,关键时刻说不得还能护我周全。” 自上次吴中一别,她和萧慕就保持着联络,包括她在江南的中转点福记米粮店的消息,也一一递传给他了。 小家伙信中告诉她,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在跟着武师傅偷偷学武。没出事之前,他就习过武,之后发生变故,就耽搁了下来,如今重拾回来,他很有信心。 上回二公子萧逸被抬回去之后,他也被勃然大怒的萧成远打了板子,之后又关了禁闭,所以没能给她去信。 不过,幸而秦医师已经混进了太医院,现在暗中照顾他。 小家伙在信中道,这几个月里,萧家的风水实在不太好,她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他得瑟、求表扬的心境。 先是二公子萧逸好了之后,在数次流连青楼时,不幸染上了花柳,如今已经缠绵病榻,没几天好活了,三公子出门狩猎,一招不慎,被发狂的马匹踩断了右腿,养伤时也不安分,现在就算养好了,也变成了瘸子。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安静的在冷宫里做个小透明,反而让他那个狼心狗肺的亲爹留意到了。当然,他更多的猜测是有可能萧成远那两个儿子相继废了之后,他才发现只剩下大儿子和他这个孽子了。 世子萧沐这边,还不是时候下手,一是因为萧成远对他的保护非常严密,二来一下子三个儿子都废了,萧成远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了,哪怕没有证据,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萧成远如今已经把他从冷宫里捞出来了,近期也允他去书房继续读书了。 最后是他一切安好,由于最近萧成远对他看重些了,他不能再随意出宫很长时间了,要不然他定会来江南陪她过年。 虽然信纸上都是宽慰之词,他在吴中如何好,但更让人心疼。萧慕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少年,已是见识人间冷暖,人心险恶,众叛亲离。 他轻描淡写地在信中跟她诉说近况,她知道,哪里是他说得那么简单轻易。不说萧家那两子身边侍卫自然不少,要对他们下手已是不易,而要赢得萧成远的信任,放他从冷宫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萧成远不知道自己是害死姑母的罪魁祸首吗?他当然知道,而萧慕和姑母感情亲厚,他怎么会安心放这么个威胁在身边。 萧慕背地里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的,能暂时取得萧成远的信任。 信中还提到,白氏一族白昭颜为白氏正名,在江南世子、东湖世子和西楚王见证下,破了凶险万分的古阵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吴中,他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跟所有人炫耀,那是他姐姐!可也只能心里默默骄傲,以至于那晚,他还是激动地一夜没睡着。 傻小子,昭颜轻笑。 不过,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既已经传到吴中,那传到北川,传到梁国都城燕都也应该快了。 她们最迟不过三月,应该就要挪地方了。 梁国燕都——那里才是她最想去的地方! …………………………………… 过完年,昭颜依然在江南做着她的成衣坊和米粮店的生意,只是最近和万贤之来往更密切了。有昭颜刻意为之,也有万贤之投其所好。 她名下的店和万贤之的店有了一些合作,利益让两人关系更为紧密。和聪明人打交道,无需赘言。 大概二月份的时候,东湖传来消息,东湖王以身体不适禅位东湖世子魏清离了。 其余四王讳莫如深,这东湖王是早晚要下台的。早在几年前,东湖王世子就已经大权在握了,整个东湖唯世子命令为尊。所以,对于东湖王下台,并未给众人带来什么影响。 可昭颜有着原身第一世的记忆,魏清离是在梁国城破后的第五年才继位的。那时东湖王已经是个几百斤的大胖子,手脚早就不能动了,说话费劲,还动不动就流口水,即便这样,还被魏清离按在东湖王的位置上,每日命人给他灌吃的喝的,将道士修炼的“仙丹”喂他试药。 后来,东湖王终是在一次试药中,药效发作,死了。 至于坊间传闻魏清离弑兄杀弟灭母,事实虽与传闻有出入,但相差无几,只是魏清离的手段更为残忍罢了。 而许愿人为什么会爱上魏清离,一开始可能只是感激他相护,无条件相信她,后来知道了魏清离的身世,便有了心心相惜的心态。 可惜,人家哪里需要你怜惜,告诉她真相,也不过是为了博取她同情,方便他夺心,最后为他所用,成为他夺取江山的工具。 心脏一阵绞痛,那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昭颜伸手温柔地按住,轻声道:“在这乱世之中,你才是最单纯、最傻的那个,他们都在演戏,而你却当真了。” “既是演戏,不如来看看谁演得更好,我的演技也不差的。” 第43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4 14 梁国的圣旨是在二月的最后一天到达江南邺州的。 不是直接给白昭颜的,传旨的钦差大臣先是到了江南王宫,见过江南王。 江南王游玩回来后,也听说了隐士白氏一族下山择明君辅佐的事,还在他江南郊外的校练场破了古阵为自己正名。当时他难得的雄心壮志回来了,还想见见那位白氏来着,可后来被后宫妃子们一缠着,就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想起来时,就等到了梁国皇帝的圣旨。 梁国皇帝的圣旨狗屁不是,一个傀儡罢了,他压根不怕,可梁国的圣旨上盖的是北川王的王印,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要欺负他色令智昏。印上“裴稷”两个大字,他还是认识的。 啧啧啧……这事有点难办啊! 江南王转念一想,立刻就怂怂地就为自己找好借口了,他是给裴稷面子,给北川这个面子。他那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被现实无情摧毁了。 李南熙知道的时候,江南王已经命人带燕都来的官员去那位白姑娘下榻的万邻阁传旨去了。 李南熙紧赶慢赶,赶到万邻阁的时候,就见白昭颜已经双手将圣旨接过,握在手中。 一旁的传旨官员亲和地问道:“白姑娘,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劳烦这位大人等我一日,将江南这边的事安排好,我便随你去燕都。” “好,好,不急不急。”能走就好! 询问的官员叫刘文英,刚被提上来作钦差大臣,就被北川王一声口令,派来江南传旨了。 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不是份什么好差事!北川王听闻白氏一族下山,在江南破阵的消息,命他来江南请这位去梁国燕都辅佐。 他两股战战,觉得此行,就是北川王看他不顺眼,想弄死他而找的借口!这位白氏族人为什么一出现,就是在东湖、吴中、江南一带,而不是北川、梁国。 您心底没点数吗? 就您这杀戮成性,一言不合就要削人脑袋的风评,您怎么看? 人白氏一族什么时候对择“明君”的标准这么低了?他怕死归怕死,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还让他传旨邀请白氏族人去梁国?! ——自古文人出风骨,不畏强权无惧死。 他来之前已经提前接受白氏族人死活不去燕都,然后怒斥他的结果。若强迫她去燕都,引起众怒,其余几国肯定不会同意,可若是她不去,那他就交不了差,左右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临行前,他就安顿好一家老小,来的路上还顺道给自己买了上吊的绳子。 没想到!这位白小姐可真是位人美心善小仙女! 她那温声细语,听在他耳朵里简直就堪比仙乐!刘文英喜形于色,就差没跪下来扎扎实实地给她叩拜几下。 来时如丧考妣,走时举步生风,说得就是他。 看见门口站着的江南王世子,李文英还喜气洋洋地行了个礼退下。 李南熙视线落在她手上的圣旨上,“你不能去。” “嗯?”昭颜抬眸看他。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明明应该是娇媚的,可配上她那清透干净的目光,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 “这不是梁国皇帝要见你,是北川王裴稷。你可能不了解裴稷的为人,他11岁便跟随父亲上战场,常年征战,不但继承了其父力大无穷,骁勇善战的本事,而他的性子,也是非常极端。不管是对北川朝政还是对攻打他国的手段,都非常强硬,他杀戮无常,且随心所欲,毫无道理可讲。北川与东湖,西楚皆有交接,每年总会发生不少摩擦,东湖和西楚也是不堪其扰已久,却又无能为力。” “多谢李世子告知,我知道了。” 李南熙伸手拉住往门内走的昭颜的手臂。 “放手。”昭颜语气冷淡道。 “抱歉,我只是一时心急。”李南熙悻悻然松了手。 “难道我可以不去?”她反问他。 李南熙喃喃,终是没有说出口,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 是啊,裴稷既已开口,她怎能不去。 他不是裴稷的对手,同样,江南也扛不过兵力最为强盛的北川。更何况,其他事,他父王会听他纵他,一旦关系到他江南王的王位,他父王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与北川为敌,即使那人是白氏一族。 昭颜冷嘲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嘱咐白珂将明夏护送回去,由夜辰陪她和红纭一道随传旨钦差去燕都。 “魏清离也不会同意你去燕都见裴稷的!” “我为什么要他同意?” “你们不是……”不是什么,李南熙说不出口了,他原只是想阻止她去燕都,可转念一想,她好像从来没有表现过丝毫对魏清离的亲昵,从头到尾都是魏清离在试图靠近她,所以说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心底的小雀跃还没来得及发酵,又被眼前的难题给困住了。 “李世子,我明白你和魏清离,或者还有其他人的一些小心思,不管是为了我这个人也好,还是为了白氏一族的才华也罢。但我出山却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儿女情长。” 李南熙仿佛被那双清澈的眼眸看得无所遁形。 “我白氏一族的使命是“匡扶社稷,安定天下”。当初梁国朝廷腐败,权力外放,导致诸将专威于外,各自为政,自立为王。若是如今这样五国相立的局面,对百姓有益,我无二话。可事实就是:即便梁国倒了,名存实亡,但中原之内各王明争暗斗不断,各国边境常有战事,还在不断抢拉壮丁入伍,百姓依然得不到安宁。地方官员强取豪夺,大肆兼并土地,趁机压榨百姓,而中原之外呢,蛮夷人对我中原大好沃土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内忧外患,百姓遭殃,这才有了我白氏一族的出山。” “我游历吴中、东湖、然后到了江南,西楚王对我成见很深,他行事鲁莽,也非明君人选,下一步我也该去梁国和北川游历了。” “可裴稷他——” “北川王怎么样,我去了便知。” 听她说着对楚曜的评价,又对魏清离没有半点儿女私情,他突然就好奇自己在她心里呢?又是什么样的? 想着,嘴里便问出了口。 他感受到她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突然心底变得紧张起来,怕是不太好吧,毕竟他之前还将她白氏中人认错。 昭颜稍作斟酌,声音轻如烟,柔似水道:“李南熙,我承认你有治国之才。治国之道,富民为始。你治理下的江南百姓,比任一国的都过的好。” 李南熙闻言,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喜悦,她是认同他的。 “可你护得住么?”她轻声问道,“眼下江南百姓是安居乐业,顺遂安康,可繁华背后,当居安思危。没有与之匹配的武力值,你的江南护不住。”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 昭颜见他面色发白,不为所动,继续道,“江南虽富庶,可论兵力,不及东湖,更别提实力最强的北川。北川之所以一直东湖、西楚边界有摩擦,而不骚扰江南,不是他不想,只是地理位置所决定,他并不方便。但是你说,如果他见到江南如此富庶,而又这么不堪一击,他会不会率先攻打江南?” “打下江南,等于给自己找了一座金库,可使前线战事粮草辎重无后顾之忧,这么看,就算北川兴师动众绕中原半个圈来打江南,都是划算的。” 李南熙并不蠢,他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在短时间内加强兵力训练,达到能抵御北川军或者东湖军的进攻。他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幸好五国达成了和平协议,互不侵犯。 可这份和平协议能维持多久,谁也不清楚,尤其一方是翻脸无情的裴稷,还有一方是心机深不可测的魏清离。 “如果我是你,加强兵士训练是一方面,但并不能立竿见影,你还可以寻求盟友。” 李南熙的眼睛瞬时亮了。语气里透着几分急切:“那昭颜,你觉得谁适合作为盟友。” “北川最强,他不需要盟友,只要附属品。东湖和北川差不多情况,这两地实力都比你强很多,自是不会太把江南放心上。”她点到为止。 李南熙低头思考可行性。 昭颜也不急,欲速则不达,总要他自己想清楚,反正饵已经放出去了。 地理位置上讲,吴中处于东湖和江南之间,若是联盟,出兵极为迅速。兵力上讲,吴中、西楚其实和江南有相同的困境,但因为西楚王楚曜和白倾雪的关系,李南熙必不会再选楚曜联盟,那么只剩吴中了。 她等于把答案放到了李南熙面前。 江南一旦和吴中联盟,她就得加快步伐把萧成远赶下台,推萧慕上位。萧慕上位,等于吴中已经在她手上了,那和吴中结盟的江南呢,先断掉它的钱袋子,再夺它的兵力,兴许连仗都不需要怎么打,就能拿下。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相信,万贤之是个聪明人,会审时度势,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魏清离想要江南?门都没有。 江南,她也想要! 给李南熙的饵够多了,她相信,她这番话下来,会对他有一定影响的,想通是早晚的事。若是他实在想不通,她也不介意通过魏清离的野心,来给李南熙施加压力,促使江南和吴中结盟。 到时候,等于北川、东湖、吴中和江南的联盟三足鼎立。 北川此番就交给她了,拿下北川,再和吴中江南汇合,其他的就不足为惧了。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梁国,再度统一中原,还百姓一个盛世安康,并加固边境,绝不允许原身第二世,蛮夷入侵中原,肆意烧杀,致使民不聊生,满目疮痍的事发生。 李南熙见她去意已决,也知道劝不动她了,只得又说了一些叮嘱她的话,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万邻阁。 那是他头一回对人动心,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踏入火坑,他的心境可想而知。 而眼下,不是悲风秋月的时候,听了她一番话,他宛如醍醐灌顶,他需要回去好好整一下思绪,再决定江南该何去何从。 等李南熙走后,红纭从旁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她是暗卫,窝在各种犄角旮旯保护主子都不奇怪。 她凑近,疑惑道:“少主,我怎么没看出来李南熙有这么好?治国之才啊?你用得着给他出谋划策?” 昭颜莞尔一笑,“江南之困,是真的有。江南本无罪,可它比其余四国富庶太多,就是原罪,“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可是——” 昭颜挑眉,随意道:“李南熙这人有治国之才,是我随便说说的。” 不过是给他洗洗脑,让他觉得他可以,他能行,白氏一族很看好他罢了。 “江南的富庶,可不单单是他李南熙的功劳,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本身江南地形、气候、地理位置就注定它差不到哪去。说起来,若是往上推几辈,李南熙和我李家还是同支的,要不然先祖也不会将这么大一块肥沃的土地赐予李家做封地。” “可享受了我李家的封荫,不想忠君报国,却连年谎报天灾人祸,不断向朝廷伸手,要求拨款赈灾。父皇念他是李家同支,对他自是照顾几分。” “他有治国之才?他江南是富庶,他的富庶最初是建立在不断伸手问我梁国要钱的基础上的。”昭颜的声音变得凛冽。 先帝梁皇为人宽厚,也有抱负,他努力改变梁国前两任先祖留下的烂摊子,他彻查朝廷贪污腐败,他也意识到藩王权力过大,宣布撤藩,想将权力集中中央。可他撤得太快了,引起了五地藩王的不满,五藩王联合叛乱,一路打到了燕都城下,最终李泓在白倾雪、楚曜的哄骗之下,打开了城门,放入了细作,导致燕都南城门被五王大军攻下,大军直逼皇宫。 先帝梁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勤于政事,力图中兴,可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他心慈手软,太过重感情,甚至罔顾王法便是致命。他若是在第一次发觉江南李氏谎报灾荒,骗取灾银时,就将李氏一举拿下下狱,而不是顾念同支,放他一马的话,江南王不会贪得无厌,江南一地不会壮大如斯。 他若不是因为顾念吴中乃姑母所嫁夫婿之封地,对萧成远信任万分,司徒家的玄甲军也不会在战争关键时刻,被吴中军临阵倒戈,腹背受敌,惨遭重创,外公战死。 先帝他兴许是一位好父亲,好兄长,好夫君,却不是一位好皇帝。 等到魏清离得到消息的时候,昭颜已经在随钦差大臣刘文英去往梁国燕都的路上了。 他将手上的信纸揉作了一团,羞恼道,“他李南熙在干吗?就任由裴稷的人肆无忌惮地将人带走!” 徐言很少见自家王爷动怒,关心则乱,北川王裴稷来要人,李南熙哪里拦得住。放眼中原,能与他北川的铁骑相抗衡的,只有当初镇国大将军司徒铭的玄甲军,可谁都知道,玄甲军自两年多前保卫燕都一战中,已受重创,被北川军收编,不过是仰人鼻息,再无往日之威风。 如今,可不就是北川铁骑一家独大。 “若是王爷当初能将白姑娘带回东湖,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徐言语气惋惜,他也听到了白氏一族破阵的消息,感慨白氏一族果然精通兵法、阵法、说不得还有谋略、治国。若是白姑娘站在他们阵营,如此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魏清离何尝不知,只是他舍不得勉强她。 他原想年前回趟东湖,处理下政务,年后立刻将她接回,可谁曾想,老头子还贼心不死,惦记王位,纠集一群乌合之众想要刺杀他。 等他处理完这些,平稳了东湖朝堂,想再去接她的时候,已近三月,没想到被裴稷捷足先登了。 第44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5 15 马车停在燕都城门外,昭颜轻轻撩开帘子,看着古朴的城门,人来人往的模样,全然一番物是人非的光景。 到了燕都,刘文英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那上吊的绳子应该用不上了吧。 和城门外的守军交接完文书,还想多问两句这白姑娘安顿在哪?宴请又在哪?北川王什么时候,才接见白姑娘?没曾想那守军脾气大得很,一副面露凶光,杀气腾腾的模样,刘文英作为文官,说不怂是不可能的。 可对方收了文书,转身就走是几个意思? 刘文英略显尴尬,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与其这样,又何必兴师动众一纸圣旨将人“请”回来,你真当白姑娘无处而去? 刘文英迟疑地转头看向马车,只得硬着头皮,冲马车里的人行了个礼道:“白姑娘,燕都城到了。” “只是这王宫似乎并没有准备接待之礼,所以白姑娘这下榻之处……还需下官先行进宫启奏北川王,再做安排。” 昭颜在马车内挑了挑眉,这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既然燕都没有落脚之处,总有我落脚之处。”柔软的声音,温婉动听,让人如沐春风般,“我们走——” “哎,白姑娘,白姑娘!”刘文英急得冒汗,这怎么就走了呢,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这要是走了,以北川王的性子,必是饶不过他。 刘文英伸手挡在马头前,心急火燎:“必是那礼官怠于政事,白姑娘,还望您在马车内稍作歇息,下官马上进宫禀告。” 就在刘文英觉得这白姑娘好说话之时,这要不好说话,能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回燕都么?便听车内传来一道说话声。 “既是忘了,那便忘了,想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夜辰调头——”昭颜吩咐道。 夜辰飞身上马车,一把夺过了马夫的缰绳,伸出一脚便将人踢下了马车,替代其原本的位置,调头驾车离开。 “这……这!”刘文英想伸手拦住,可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只能看着那马车扬长而去,他急得原地直跺脚。转念想到什么,赶紧提着官服裙摆,赶紧往皇宫跑去。 梁国皇宫内凤仪宫内 刘文英已经在门口来回踱步近一个时辰了,这柳美人也太能缠人,怎得还不见王爷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都快黑了,他才见一袭黑衣长袍,身高约九尺,宽肩窄腰的男子踏出凤仪宫。伴随他大步往这边走来,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吓得人不敢直视。 裴稷从刘文英身边走过,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随意问道:“你是那个——” “下官乃是王爷亲封的钦差大人,奉命去江南将白氏一族接回燕都。” “哦,没接回来是吧,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刘文英拼命挣扎,在侍卫钳制住他时大喊道:“王,王爷,白姑娘请,请回来了!” 裴稷的脚步停住,转过身,眼中诧异,“不是说白氏一族素来清高,孤傲,以拯救天下为己任,乃文人界的鼻祖么?怎么如此没有气节,本王一召,她便来了?” 他当初不顾梁国朝堂之上旧臣的阻拦,强行入驻梁国皇宫,处理梁国政事。就为这点小事,那些迂腐的酸儒们还以此明鉴,在大殿上撞柱,血溅当场了好几位。 白氏想必也是听过他的名号的,杀戮无常,竟然还敢来? 况且柳诗也说过,她说这白氏圣女早就和西楚王楚曜情投意合,私定终生,白氏一族最终辅佐的也是西楚王。所以,此番去请人,他势必不会如愿。 所以他才没多费什么心思,随意差遣了个人去请她,意思下,她若不来,正好给他找到借口攻打江南。 至于柳诗说的,白氏将辅佐西楚王楚曜,最终西楚、东湖、北川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他是有所怀疑的。白氏也不过是一个闺房娇女罢了,哪有动摇他大位的本事,可见柳诗神色认真,不似作伪,而之前她又数次说中战事,他便对白氏之女多加留意了几分。.. 旨意是传下去了,可他压根没当一回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自然就没有什么接待之礼了。 没想到,竟然把人请回来了? 裴稷挑了挑眉,冲侍卫挥了挥手。刘文英才得以自由,跪地行礼。 “行,那就召她进宫吧,本王在前殿见她。” 见刘文英迟迟不起身,烦了:“怎么回事?” “她,白姑娘又走了。” “走了?” 刘文英只得将方才遭遇细细说道,听得上头冷笑声,他吓得只敢将额头匍匐在地上。 裴稷压根没当一回事:“不过是卖弄下文人的骨气罢了,必是没有走远,你再将她请回来便是。” 刘文英:…… 我之前也和你一样认为,这白姑娘人美心善,似乎挺好说话的,可城门口一幕让他知道,这姑娘性子是真的倔。 怕只怕她都走出去老远了。 怕什么来什么,昭颜一行人还真就跑出去了十几里地了,还不回头的那种。 探子来报,那方向一路向东,半点不作假。 裴稷坐不住了,这是要去东湖啊! 就算他没把白氏一族当回事,但也没有白白便宜魏清离的道理,这柳诗的占卜之术,也越来越不靠谱了,还说什么辅佐西楚王,人家明明去的是东湖。他得来的情报也说,她和东湖王魏清离关系匪浅,反而和楚曜有些矛盾。 就算白氏不辅佐他北川,也决计不能让她去东湖。 于是,该有的规格,上;该有的礼仪,上;一脚踹了左右丞相去驿站亲自接人,要是接不回来,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文武百官心里有意见,嘴上不敢说,这般兴师动众,都赶得上迎接藩王的规格了。这会白氏要去东湖,你才急,早干吗去了? 昭颜就是在被一群老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苦苦哀求,无所不用其极之下,就差生拉硬拽地,背着马车回燕都的。 第二天晚上,前殿,各位大臣皆被召来,还有一些文人名士,都是被裴稷给强行“请”来的。原以为北川王相召必是见什么大人物,孰料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宴席的主角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一袭白裙,头戴帷帽,身姿颀长,气质清雅,纵使不能窥得真容,也能想象白纱之下,是如何的绝色。 更何况还有个侥幸生还的刘文英大嘴巴,这白姑娘人美心善小仙女的传言都已经传到朝堂之上了。 原本这些大臣、文人谋士们都存了轻视之心,毕竟年纪摆在那,出众又能出众到哪里去。谁曾想少女言辞得体,对诸位大臣们的底细均了如指掌,让人脊背发凉。言谈之中,偏又流露出敬仰之意,给大家喂定心丸来了。这恩威并施,程度把握得刚刚好,就让这些大臣们纷纷放下了轻视之心。 而那些文人雅士呢,一开始是有怨气的,列席之后更是不声不响。任谁被北川军强行从被窝里拉扯出来,参加劳什子的宴席,给人作陪衬,都开心不起来。 可少女侃侃而谈,又极会调动气氛。 从诗词歌赋到笔墨纸砚,从梨园春色到丝竹弦乐,从这些极其轻松的话题引入,渐入佳境,润物细无声地打开了他们的话匣子。再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就变成了从治家之道到治国之道,众人各抒己见,神采奕奕,主要是这白姑娘真是位妙人,说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上,而且分析颇具深度。他们越聊越起劲,兴致正浓,早就没了刚来时的抱怨。 等到裴稷携柳诗到前殿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和谐热烈的场景。自打他入驻梁国皇宫,还从来没见到过这些文官兴致如此热情高昂的裴稷挑了挑眉,这是一晚上就把这群酸儒文臣都给搞定了? 昭颜感受到两道视线,一道探究,一道仇视。 顺着视线而去,就看到上位上两人,身高九尺,身形伟岸,一身杀戮之气,必然就是北川王裴稷,而那道仇视的目光就是来自于他身旁娇媚的女子。 “听闻白氏一族,能言善辩,极善谋略,果然不虚,这是短短一晚上,白姑娘就将我朝廷大臣们都笼络了过去了啊。” “王爷言重了,谈不上笼络,诸位都是名士大家,见识广博,还要感谢王爷给昭颜这个机会,能与诸位前辈们交流切磋。” 同样是文人,那群老头子说话能把人噎死,动不动就以死相逼,以死明鉴,瞧瞧人家这话说的,他心中就十分熨帖。 裴稷突然觉得,把她留下真心不错,哪怕不为出谋划策,就单单替他应付这些文邹邹的老臣们,让他们别整天来烦他,就是大功一件了。 这么一想,看着她的目光都温和几分。 “等等,白姑娘,你的名讳是?”柳诗突然问道。 “姓白,名昭颜。” 柳诗面色大变,“你不是白氏族人,你究竟是谁,为何冒充白氏族人?” “这位是?”昭颜神色淡定地询问身边一位官员。 “北川王的柳美人。”那人低声道。 “柳美人何出此言?” 柳诗指着面前的人道:“白氏圣女名叫白倾雪,你是从哪跑出来的冒牌货,竟然敢冒充白氏一族,欺骗王爷。” 没等昭颜开口辩驳,方才跟她辩论的一众文人谋士们纷纷为之鸣不平。 “怎么就不是了?柳美人慎言,这白姑娘文有计谋,武有策略,智勇双全,和我等相谈甚欢,我等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就是,我还从未见过像白姑娘这般博学多才之人,非白氏族人莫属。” “柳美人,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怎知白氏一族圣女名叫白倾雪?我倒是听说江南破阵之时,那个冒牌货叫白倾雪,柳美人,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见识浅薄,让人贻笑大方。” 这文武百官还有些忌惮北川王,可脾气又臭又硬的文人名士们可不惯她毛病,北川王他们都不怕,更别提一个宠妃了。 “白姑娘要不是白氏一族,那岂不是说东湖王,江南王世子,西楚王都认错了?” 柳诗被一众人指责得面红耳赤,这群人,这群人真是眼瞎心盲!被人骗了还不自知,竟还说她见识浅薄! 裴稷冷眼旁观宴席上的闹剧,并没有站队的意思。 柳诗见状,柔弱无骨地攀上那人的脖颈,带着几分委屈道:“王,你也不信我么?” 裴稷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闹够了?下去。” 柳诗心里委屈,可见裴稷面色不好,也不敢再作死,只得扭扭捏捏地坐回原位。 裴稷看重柳诗,原只是她说她能未卜先知,看到未来。 当年,四王的军队久攻不下燕都城门,她对他说,让他稍安勿躁,南城门会破,当时他只是付之一笑,没曾想三日后,南城门真的被楚曜轻易地打开,不费一兵一卒。 她又说五地会达成和平协议,他会进驻梁国皇宫三年,果不其然,又应验了。 这个女人确实有点邪门,他索性就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为他所用。 可要说她说得都准,也不尽然。 至少传国玉玺至今还没有下落。她当初说传国玉玺不在太子李泓身上,而在安乐公主李鸢身上,让他先派人去风华宫搜寻,可不但没找到传国玉玺,连安乐公主李鸢也不知所踪。 如今,她又说这位不是白氏一族。 几分真几分假,还真是不好说。 柳诗在不断打量昭颜的时候,昭颜透过白纱,也在打量她。 这位柳美人,美则美矣,媚骨天成,看似柔弱无骨,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娇弱的女子,竟然在第二世,引蛮夷入关,大肆烧杀掠夺中原百姓,灾难持续达百年,在这期间,中原人口骤减,民不聊生。 比起白倾雪,她更恨眼前之人。 无知、无原则、无立场、无是非观,蠢不自知,简直就是中原的千古罪人。 柳诗安静不过一炷香,便又起了心思道:“怎么,是我等凡人不配看白姑娘的神颜么?白姑娘为何戴着帷帽列席?” 昭颜略一思忖便道:“昭颜只是希望各位文臣谋士们在意的是我的才华,而不是容貌。” “呵……”柳诗轻笑出声,调笑道,“白姑娘真是一点不谦虚啊,你这意思便是你容貌出众,让人惊为天人了呗。” 昭颜不再说话,可看在柳诗眼里便是默认了。她咬了咬牙,不要脸的小娼妇,竟然在王面前说自己容貌出众,难不成还想勾引王爷不成。 “那白姑娘看我如何?” 昭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柳美人天生媚态,眼角含情,勾人心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我与白姑娘比,如何?” “容颜易老,韶华易逝,浮华终是云烟。”昭颜缓缓道。 柳诗急了:“你不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我跟你比,如何?” 一旁见过白姑娘真颜的刘文英实在忍不住了,这人得多蠢,给你留面子,还不要!他一急,脱口而出四个字:“自取其辱。” 第45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6 16 刘文英那四个字刚说出口,文臣谋士那边就发出了低笑声。 他们尤其瞧不上这种以色事人者,更何况,这位柳美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搬弄是非,狐假虎威,没少在北川王面前出坏主意。 之前太子太傅不愿叩拜北川王,当朝怒斥北川王乃豺狼虎豹,颠覆皇权,撞死当场。北川王还没说什么,这位柳美人倒不罢休了,竟怂恿北川王将太傅一家老小全部收押下狱,斩首示众,说是能杀鸡儆猴。 此等女子,堪比蛇蝎。 “你!”柳诗怒视刘文英,刚要发作,就听后殿传来喧闹声。 “启禀王爷,皇宫那位又出事了——”小太监弯着腰,战战兢兢地跪在北川王面前。 “他又怎么了?”裴稷眉头微皱。 “苏公公说,皇宫里那位高热不退,已经第二日了,求王爷让太医去看看。” “他又干什么混事了?” “兴许是半夜饮酒无状,宿在了外头一宿,第二日便发热了。”小太监心里暗骂倒霉,今日轮到他当值,那位梁皇也真能作的,无事便悲风秋月,一个月里头总得出事个三四回。 上次是干嘛来着?好像是强行闯上大殿,说他乃梁国皇帝,本就该由他上朝,而不是北川王代劳。 结果北川王的大刀将将亮出来,他便怂了,连一众老臣都不如,吓趴在地,瑟瑟发抖,畏首畏尾地缩在了苏玉公公身后。最后,连累苏公公被北川王打了三十大板,说是照顾梁皇不利。 “既是自己作死,需要请什么太医?白白浪费了药材。有本事饮酒无度,夜宿外头,那就让他自己扛着。”裴稷摆摆手,浑然不在意道。 昭颜听两人对话,一点不觉得裴稷冷血,反而心中一阵畅快,对待李泓这人就该这样! 他到底是多没有脑子,才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听信白倾雪一面之词,就命人打开南城门,放她所谓的朋友入城,被骗一次还不够。 第一世后续,在李鸢被魏清离送入北川王王宫,成为裴稷的宠妃后,李鸢明面上对裴稷虚以委蛇,小意奉承,私下偷偷找到她那位好皇兄,她那时并不知道当初南城门是李泓为了博白倾雪一笑而打开的。李鸢将暗卫和对梁国死忠的旧臣名单交给他,指望他能借此匡复梁国。可他竟然将这些拱手递到了白倾雪面前,只为证明自己对她无私的爱。 白倾雪转手就把名单交给了楚曜,西楚和入驻燕都的北川军同时出手,可怜他梁国的忠良旧臣一夜间被人割了脑袋,悬挂城门外,燕都城外血流成河。 在这之后,李鸢去找李泓质问,那人虚情假意,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他,也坦白了当初他被白倾雪所哄骗,打开南城门放入西楚奸细的事。 她木木地听着他哭诉,心如死灰,他祈求她原谅,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可她哪里有资格原谅他,他应该亲自下去问问先皇母后,是否原谅他;问问死去的外公、舅舅、表弟一家百余口是否原谅他;问问始终忠心梁国,慷慨赴死的旧臣们,跟随梁国的士兵们是否原谅他。 李鸢彻底失去了希望,她和苏公公将李泓钳制住,不顾他的挣扎,一杯毒酒灌进了他的喉间,随后自己也一杯毒酒了了却此生。 如今,听闻李泓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求王爷救救我家主子,让太医替他看看吧。”一阵喧哗声后,从后殿冲出来一人,直往北川王裴稷的位子而去,还未到跟前,便扎扎实实地跪上了。听得那掷地有声的声响,就知道有多疼了。可那人浑然不觉,只顾着给裴稷磕头求情。 “哟,这不是苏玉苏公公么?怎么,三十大板,这么快就好了?”柳诗在一旁声音娇柔道,“依臣妾的意思,还是打得轻了,这不,那么快就能下床了。”说罢,还掩着帕子轻笑了两声。 众文臣虽然也见不得柳诗在那煽风点火,可这梁皇实在不争气,让他们这些老臣心寒得很,就是苦了苏玉苏公公,自先皇过世,便一直陪在小皇帝身边,照顾其起居,小皇帝一作,倒霉的总是苏公公。 昭颜声音柔和道:“既是在北川王的管辖之下,自是不能让这小皇帝发热病死的事发生,要不然让天下百姓如何想王爷您?不过入驻燕都皇宫半年有余,小皇帝便不明不白地死了。知道的,是小皇帝自个作死,不知道还以为北川王迫不及待想要登上皇位,逼死小皇帝。”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他们都觉得北川王就是这个意思,你就这么挑明了,不太好吧? 昭颜似是能看透人心,不疾不徐道:“其实天下百姓如何想,也不打紧,主要是其余四王如何想王爷您。” 原本面朝裴稷下跪叩头的苏玉苏公公听到这声音,身形一震,眼中的不可思议转瞬即逝。 “既然有白姑娘为那位求情,苏公公,本王便允你叫个太医去给他看看吧,还不谢谢白姑娘。”裴稷懒懒道。 苏玉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的白衣女子,他连连叩头道:“多谢白姑娘,多谢白姑娘仁慈。” “不必。”昭颜打断道,“还望苏公公能尽忠职守,好好照顾梁皇,看牢了他,别让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给大家徒增麻烦。” 苏玉眼眸微缩,她似是在警告他。苏玉连连点头应允,这才退下。 一旁的柳诗见状,调笑道:“这苏公公平日里也就见着那位小皇帝和王爷您,才恭敬些,何时见他对我们这些人叩首,今日倒是奇了,对白姑娘似乎颇为礼遇。” “苏公公最看重的是梁皇,我为梁皇求得王爷允诺太医前去医治,等于救了他家主子的命。柳美人觉得,他不该对我感激涕零么?柳美人似乎对人世间最平常的情感,一无所知。” “你!”柳诗咬牙切齿,她这不是拐着弯骂她毫无人性么?这冒牌货牙尖嘴利,自己竟然不能动她分毫,想起来就气,她迟早有一天揭穿这个冒牌货的真面目。 “好了,多大点事,值得爱妃如此动怒,白姑娘说得也在理。”裴稷一句话便表示这事过去了,无需赘言。 柳诗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忍下。 原本以为宴席就此顺利进行到结束,偏一波三折。 那边,传令官突然高声喊道:“八百里急报,八百里急报——” 原本还算融洽的宴席,立马变得风声鹤唳,若非紧急,谁也不会触北川王的霉头。 裴稷一手接过信件,眉头紧缩,随后狠狠地将信件拍在桌案上,杀意必现:“这北戎莫不是欺我中原无人了,趁着我进驻燕都之时,竟偷袭我北川封地,已夺下两城!” 宴席之上,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这北戎地处北川以北,仗着地险兵强,屡次在中原边界挑衅,但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而如今,竟敢攻打北川,看来是瞧准了北川王进驻了燕都,这杀神不在边界驻守。 “诸位爱卿,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理啊?”裴稷眸光沉沉,被他目光扫射之处,文武百官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这一个说不中他心意,说不定就得被他当场拖出去斩了。 柳诗见无人回话,便施施然道:“王爷,您现在可是梁国的主子,燕都的天,您要是带兵走了,保不齐西楚、东湖、江南、吴中这些人蠢蠢欲动,会趁虚而入,继而进驻梁国,到时候大位归谁,可真就不好说了。” 第一世的时候,北戎偷袭北川,攻打中原,是在她死后。裴稷那时毅然选择了北征,北戎兵强马壮,又早有准备,虽然最后是裴稷赢了,但赢得艰难。将北戎赶出了中原,可北川因此一战,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白白被魏清离占了便宜,将北川军赶出了燕都,东湖从此进驻燕都。 第二世的时候……白昭颜轻笑了一声,眼神扫向柳诗,厉声道:“那柳美人的意思是,让北川王放任蛮夷入侵我中原,也要死守这燕都?” “柳美人可曾听过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柳诗读书少,这是硬伤。她也没办法,上辈子她就是穷苦人家的女儿,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银钱读书,有幸被梁国官员相中,送进北川王王宫,可北川王压根不在意她,她听说北川王最爱的女人是梁国的安乐公主,而那个女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即便北川王正眼也不曾看她,可她依然被他伟岸的身躯,俊朗粗犷的相貌所吸引,深深爱上了他。 可还没等她赢得他的爱,北戎军队便攻打了中原,裴稷亲自点兵北征,至此一别,竟是再无相见! 裴稷走后没多久,东湖魏清离便乘虚而入,占领燕都,把控朝政。 而裴稷也在五年后,总算击退了北戎,但北川军经此一役,已无实力再与东湖开战,只得暂时窝守北川封地,休养生息。 东湖军进驻燕都后,她这位曾经北川王的美人便没了用处,被魏清离贬去了冷宫,她浑浑噩噩,活到五十六岁才殁。 她寿终正寝后,自己的魂魄在人世间逗留,鬼差似乎将她遗忘了,她便兜兜转转,去了不少地方。 有一日,正当她在捉弄一个小孩为乐时,突然一道白光闪现,半空中似是出现一个通道,约莫容纳一人。 她见到一个身姿曼妙,容貌惊人的女子缓缓步入那通道,想着不会是升仙之道吧?不怪她如此想,实在是单看那女子的侧脸太美,有仙人之姿。她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瞬间她的灵魂也被吸进了通道。 等她再醒来,她竟然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她看着自己依旧年轻的容貌,没有褶皱,皮肤光滑有弹性,说不出的兴奋!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回到了过去,但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利用。 于是,她先是费尽心思,提前进入北川王宫,偏裴稷依然对她半点好感都无。她灵机一动,便说她会占卜之术,可知未来。随后她便将前世的记忆,拿出来一一验证,这才让裴稷留下了她。 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读过书,后来进了北川王宫,又一门心思想得到裴稷的心,根本想不起读书。所以,才对宴席上白昭颜的话一知半解。 其实,刘文英等人瞧不上柳诗,真不怪人家文臣。 没文化也就罢了,偏还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凡事都想插一手,看着神烦!众人都有些佩服北川王了,你说你平时多果断的一个人啊,居然能忍受的了这么个蠢货陪伴在身边?不怕拉低你的谋略么? 众人其实都是认同白姑娘所说的,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主要还是怕北川王认为他们是巴不得他离开燕都,离开皇城。 “白姑娘的意思是,本王该集结军队,返回北川,将戎人打回去?”裴稷反问道。 “四方蛮夷,凡有敢犯我中原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裔,我梁国绝不妥协!” 清透的嗓音,柔软非常,却也铿锵有力,让人热血沸腾,肃然起敬。 “好,先帝尚且不惧戎人,誓死守国门,才使戎人不得踏进中原半步,难不成我裴稷就怕北戎了?”裴稷一拍桌子,朗声道,“白姑娘可愿随我一道征战北戎?” “不胜荣幸,昭颜愿与王爷共进退。” “王爷,你不能去!你去了之后,东湖便会派兵攻打燕都!你——”柳诗见状,口不择言,把前世发生的一幕脱口而出。 “东湖要打便打,关上门,这是我们中原自家的事。万没有让外人来侵略我中原国土的道理!”裴稷打断她道。 晚宴结束之后,昭颜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去往下榻的宫殿,路上碰到了来回踱着步的苏玉苏公公。 苏玉一见昭颜,便匍匐在地叩首:“今日多谢白姑娘替皇上求情,奴才替皇上叩谢白姑娘。” 白昭颜知他是聪明人,又是先皇身边近侍,常见到安乐公主,音容相貌必是熟悉。今日宴席之上,她开口替他求情,约莫就让他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这会儿怕是故意在道上等着她,有话与她说。 “苏公公请起,举手之劳罢了。”白昭颜淡淡道。 苏玉欲言又止,昭颜率先开口道:“我感念公公对先帝忠心,对梁国忠心,可那皇帝李泓却非明主,不值得托付,还望公公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苏玉张大嘴巴,似是惊讶她会说出此番话来,难不成他猜错了,这位白姑娘不是小公主? 她再未说话,转身离开。 苏玉讷讷地站在原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当他要去探望那位主子之时,迎面撞过来一个女侍,他也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相貌,便觉得掌心多了个东西。 他小心藏好,等到偏僻之处,才敢打开来看。 这一看,他气得五脏俱焚! 难怪,难怪! 难怪皇上,呸,李泓夜夜饮酒,醉生梦死,他原以为是先皇、先皇后之死让其痛苦不堪。所以,每每如此,他总是多了几分体谅和心疼。没想到先皇之死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 他这哪里是什么心痛难忍,分明就是遭受良心的谴责,难以释怀,偏还糊弄他说什么感伤先皇之死! 难怪李泓酒后时常唤起白倾雪的名字,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大开城门,导致南城门被破,害死了镇国大将军一家。 苏玉对于纸上所说,已然全信,小公主和李泓乃是一母同胞,有什么理由要冤枉他。更何况,当初南城门守军乃司徒小将军的人,谁又能轻易命人打开城门放人进来,除了当时的太子殿下,别人还真没这个胆子和权力!. 此等虚情假意之人,苏玉恨不能立刻揭穿他的真面目。 当初,北川、东湖、江南、西楚、吴中要求画出小公主的容貌,幸而他抢先一步,一番胡扯,将画师糊弄了过去。 如今,小公主,他的小公主回来了! 苏玉难以自持,眼泪夺眶而出,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干枯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发出呜咽的低吟声。 随后他又想到,如今这个皇宫里,见过小公主只有他和李泓。 他不知道小公主怎么会以白氏圣女的名号出现在皇宫,但先皇在世时便感慨过无数次,说太子优柔寡断,不堪重任,倒是安乐公主,小小年纪,坚韧不拔,是个好苗子。 先皇果然没有看错人,苏玉一咬牙,抹了把眼泪,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绝不容许李泓成为公主的绊脚石。 红纭躲在暗处,眼见苏玉看完纸条,安抚好自己的情绪,然后付之灰烬才离开。 第46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7 17 北戎势头正猛,已连克两城。 北川幅员辽阔,但土地贫瘠,常年有风沙。北川共有十五座城池,北川王是所有藩王中城池数最多的王。 让裴稷恶名远扬的一场战役是八年前的常宁之战。 那时,裴稷才十五,乃北川王世子,跟随其父出征已有四年。原北川王旧病复发,生命垂危,北戎便蠢蠢欲动起来,他们集结军队,突然向两地的交界常宁城发起了偷袭。 北戎打下常宁后,在城内烧杀掠夺,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裴稷得到消息的时候,原北川王刚咽气没多久,他连丧服都没来得及穿上,便披上盔甲,上了战场。 那一战,打了半个月,便大获全胜。 常宁被抢回之后,裴稷发布的第一条命令,是将所有北戎俘虏斩首,头颅悬挂常宁城外数日。第二条便是将尸体堆叠成城墙,堆在城门外,烈火焚尸,让北戎人尸骨无存。 那段时间,常宁城门外挂了近万个人头,一个挨着一个,甚至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沿着城墙,滴着鲜血,看着无比渗人。 自那以后,裴稷杀神的名号便传开了。同时,北戎再也不敢侵犯北川半步。 而八年过去,如今听闻裴稷已入驻梁国燕都,中原各藩王正忙着争夺皇位,北戎人估计想卷土重来,料定裴稷不会有空搭理他们。 翌日一大早,昭颜便跟随传旨的侍卫,直接前往燕都郊外的练兵场。 她来的比较早,没有任何耽搁,她来的时候,北川王还未到,她便让那侍卫带着她去训练场转转。 才刚到训练场,便听到一阵戏谑声:“哟,这是怎么了,腿软了?不是堂堂玄甲军么?不过是叫你来和我切磋一下,忒没用了些,我还没出手,你自个就站不稳了。” “哈哈哈……”周围哄笑声不断。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赤裸着上身,身上斑斑痕迹,有深有浅,一看就是长期遭受欺压。他狠狠地瞪了眼说话的那人,挣扎着站起身,不理会这些人,转身想要离开。 “玄甲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北川军羞得和你们齐名!” “可不是,一群软蛋,徒有虚名。” 赤着上身的男子,双手紧握着成拳头,压抑着怒火,始终不吭一声。 一旁冲进来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各个面色蜡黄,和那赤着上身的男子一样精神不济,为首的一把扶住赤身的男子,关切地问道,“燕朗,你怎么样?” 燕朗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参领,我没事,不要惹他们。” 参领王猛忍无可忍,冲着那群北川兵喊道:“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还连续三天给你们当沙包!他哪来的力气,哪来的力气陪你们切磋!”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打了败仗,活该。” “就是,他司徒铭哪里比得上我北川王,简直不堪一击。” “闭嘴!你们不配侮辱司徒大将军!”冲进北川兵圈里的几人纷纷义愤填膺,怒目圆瞪,誓要为司徒大将军讨回公理。 不等他们动手,只见一柄大刀,横插人群而去,直指那个方才出口羞辱司徒大将军的士兵。 那士兵眼见躲闪不及,扑通一声下跪,堪堪躲过头顶的大刀。 回头一看,那大刀插入身后的大树,五寸有余,足见用刀之人的力道。 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便从地上爬起来,口中骂骂咧咧:“谁他娘的吓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白姑娘?”领她前来训练场的侍卫迟疑道,看着自己右手边空空如也的刀,只剩下刀鞘了,这速度——他有点怕:您下回出手的时候,可以提醒我下,我怕被误伤。.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都投注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带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和她身旁的侍卫身上。 侍卫缩了缩脑袋:别看我,真不是我! “这训练场里怎么还有女人?”刚被吓跪地的北川士兵拍了拍尘土,站起身,视线倒是被眼前女子所吸引,“女人不都应该在家生娃带孩子嘛,哈哈哈……” 众人嗤笑声四起。 昭颜不气,上前一步,声音平和道:“你找一个饿了两天,给你们做了三日沙包的人切磋,有什么意思?即便你赢了又如何?不如我来陪你练练?” 北川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哄堂大笑。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一向充当缩头乌龟的玄甲军余部都敢大声反抗了。更稀奇的是,娇滴滴的小娘皮,还敢跟他身经百战的北川军叫嚣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白昭颜身边的侍卫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方才那柄大刀插树五寸有余,难不成你们以为是我干的?我有这么大能耐?我自己都不知道。 “陪我练练?上哪陪我啊?要不你找个角落?”说罢,还发出淫荡的笑声。 那人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影自眼前闪过,啪啪两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 唇角边湿湿的,一摸,竟流血了,他一张口,两颗牙齿便掉落了下来。 昭颜淡淡道:“真不经打,这就流血了?真是个软蛋。”刚怎么骂玄甲军的,便怎么还回去。 那人顶着一左一右分明的手掌印,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的两颗血淋淋的牙齿,瞬间暴怒,作势便要上前打人,“你个小贱人,你骂谁,我他非弄死你不可!” “贱人才矫情。我好心邀你比试,不识抬举,非要挨揍了,才配合。” 那人气得发狂,紧握成拳,便冲昭颜而去,那一拳,似是用了全身的力道,看得一旁的燕朗都蹙眉,上前两步想要去挡。 没曾想,那女子头微微侧过,转身,手肘击他肋骨,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就是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只听砰的一声,激起尘土飞扬,那人便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了,胸口处痛得难以呼吸。 她抬起一脚,踩在他的喉间部位,“你也不过如此,连个女人也打不过。” “你——”那人似是不服,刚要反驳,挣扎着起身。 昭颜脚上的力道重了些,那人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喘不上气来,浑身也没了力气,只能任由其宰割,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命在那女子眼中,不过蝼蚁罢了。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已经引来了不少将士们围观。 昭颜朗声道:“司徒老将军乃梁国的大英雄,征战无数,鲜有败绩。他镇守边疆,边疆数十年如一日的安稳;他镇守燕都,宛若定海神针一般,无人能敌。他为什么会战败身死,百姓们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么?吴中萧成远,背信弃义,临阵倒戈,对玄甲军暗下毒手,再五军合围,使玄甲军腹背受敌,身陷囹圄而惨败。” 一番话铿锵有力,说的玄甲军余部热泪盈眶。当初大将军还在时,大军有十二支,共计三十余万人,而玄甲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有近二万人。提到玄甲军的名号,便可让敌人闻风丧胆。而如今呢?不过区区五千人,还被分开安排在北川几大阵营中,在这南大营中有千余人,苟延残喘地活着。 没曾想,今日竟会有人站在这里,为他们正名,为大将军正名! “不管谁掌控梁国都好,但任谁都不能因此否认司徒老将军的能力,抹杀他的功绩。” 她眼神扫过北川军,又开口道:“我承认北川军在抗戎上,从不退缩,勇往直前,北戎蛮人嗜血凶残,以杀我中原人为乐,北川将领齐心协力,一致抗击北戎达二十年,才有了梁国北边边界的安宁,在这点上,你们北川军是好样的,我由衷地佩服。” “北川军也好,玄甲军也罢,都是梁国的好儿郎,难道非要不死不休?别忘了,两年多前,你们都曾是梁国的将士,你们乃是同胞!” 昭颜闭了闭眼道:“形势所迫,你们各为其主,既已战败,要杀要剐,无话可说,可不带这样羞辱人的。不给饭吃?强迫他们给你们当沙包,羞辱他们,羞辱他们的信仰?北川军若是容不下这些同胞战俘,大可以杀了了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问问他们,怕不怕死?” “我们不怕!我们玄甲军从不怕死!只恨不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以那位参领王猛为首的衣着粗布的人群纷纷高声应和。 北川军中不少人已有了愧意,尤其是那句“两年多前,你们都曾是梁国的将士,你们乃是同胞!”众人纷纷沉默不语,但也有个别人极为不服,拔了刀便向昭颜迎头砍来。 昭颜松开脚下那人,提脚踢向一旁的大树,插入树中的大刀被她一把拔了出来,反手一刀,那人维持着举刀的姿势,刀锋不过距离她头顶三寸的位置,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脖颈处血流如注。 他四肢抖动了下,便没了气息。 众人面面相觑,这出手太利索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人便死了。 “没曾想白氏一族还有这等好身手,白姑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一招就杀了本王的校尉。”裴稷迟迟而来,脸色并不好看。 “王爷有所不知,并非昭颜想杀他,是他想杀我,我不过是防卫罢了。” “哦?怎么回事。”裴稷脸色阴沉。 一旁的玄甲军余部纷纷下跪求情:“这位姑娘所说属实,还望王爷明察。” “你们是?”他北川军的军队里怎么还有衣着褴褛之人。 “属下们乃玄甲军旧部,当时被北川军收编,入了北川军。”参领王猛回禀道。 “怎么衣着褴褛,这副模样?”裴稷声音冷冽。 “都尉们说,我们乃是战俘,不配北川军的军需装备,也不用吃饱饭,穿暖衣,只需给北川军当沙包,挨揍发泄便可以了。”他们也曾是天之骄子,保家卫国的将士。 刚才被昭颜踩在脚下,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的男人,顷刻间又被提溜到北川王裴稷跟前。 “你来说,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若有半分添油加醋,糊弄本王,本王立刻让你血溅当场。” 那人哪有半分嚣张的模样,颤抖着身体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拖下去,一百军棍,打死不论。” “王爷,王爷饶命——”声音便小了。 “郭将军呢?”裴稷厉声问道。 “属下,属下在!”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跪地。 裴稷提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眉目硬冷道:“本王当初为何冒着和四王闹翻的风险,也要将玄甲军收编入北川军?我是吃饱了没事干么?还是钱多了烧的慌,要养一群沙包给你们打着玩?” “你们是忘了攻打燕都,玄甲军守门,我北川军久攻不下的耻辱了么?跟我在这耍威风来了!” “王爷……王爷的意思,不是为了报当初他们死守城门之仇,让我等好好羞辱他们?”那郭将军已捂着胸口跪趴着,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不解地问道。 裴稷突然就觉得脑壳子疼了。 这么蠢的将军到底是谁提拔上来的? 以他的性子,他要是真不待见玄甲军余部,他压根都不会费大力气将人收编,直接送他们去死不就好,兴许他们还巴不得了。 他一生,敬佩的人不多,司徒铭绝对是其中一个——治军严明,精忠报国,爱护百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而对于司徒铭亲自训练的玄甲军,他自是惜才的。 “你,别做什么大将军了,打五十军棍,打完之后,要是还有口气,就去给我打扫营地的茅厕去,所有的茅厕全部归你管,现在就去。” 郭将军苦了一张脸,却不敢求情。 “等等——” 没等郭将军高兴,裴稷又道:“这身盔甲给我脱下来。” 等人离开后,裴稷指着那身盔甲道:“如今,南大营将军一位空缺。今日,我便要点兵,整军齐发,赶往北川边界,只因北戎侵犯我中原,已攻下北川两城。” “北戎人茹毛饮血,无伦无礼,一朝得势,逞爪牙之尖锐,纵战祸于我中原。北戎狼子野心,曾侵我中原,奸淫妇女,坑杀百姓,血染河殇,骨露荒野。” “如今,卷土重来,又要欺凌我中原百姓,我北川誓不答应!愿与本王一道杀回北川,护我中原沃土,驱逐北戎人的,站出来——” 将士们齐刷刷地往前一步,无一退缩,甚至是玄甲军的余部也纷纷上前一步。 “好,这身盔甲,还有将军的职位,本王就留给上阵杀敌最多的勇士。” 将军之位暂缺,其下都尉有些为难地看向北川王:“王爷,那这玄甲军余部您看划入哪一支军队啊?” 如今这玄甲军的余部,就像烫手山芋,他们这些人都欺负过对方,现突然听闻是将军会错意了,可欺负都欺负了……眼下,还要一道训练,一起攻打北戎,着实有些面上过不去啊。 几个都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 “若是玄甲军余部愿意,在北征北戎期间,我愿意暂管玄甲军,王爷认为我可有资格?” “白姑娘乃白氏族人,自是可以。”裴稷眼看也没什么好法子,主要是玄甲军余部这些人都让他的人给得罪光了。 “你等可愿听我号令?” 刚才一出,让玄甲军余部就对这位素未蒙面的白衣姑娘心生好感,她方才出手,更是一招定输赢,武力深不可测。再听北川王裴稷都对她礼遇有加,原来她是白氏后人,就更为敬佩了。 哪有不愿意的,纷纷单膝跪地,打拳道:“愿听姑娘差遣。” 昭颜朗声道:“此番北征戎人,不单单是在帮北川御敌,更是在守卫我中原疆土,护我中原百姓不受欺凌。如果不愿去的,我不勉强,你们留在营地,等我等凯旋庆祝。若是愿意去的,我希望玄甲军的将士们能暂时摒弃前嫌,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将戎人赶出我中原。” 第47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8 18 日夜兼程,历时十二日,北征大军靠近北川边界。 越靠近秦州城,见到的难民也越来越多。他们携儿带女,满面倦容,衣着狼狈,一路自常宁、秦州城逃亡出来。 见到北征大军,纷纷给大军让路,站在大路两边,就地下跪叩首,热泪纵横。 “将军,求将军为民妇报仇!民妇的夫君、儿子儿媳、孙儿都被北戎人杀了,可怜我那孙儿才不过满月,北戎人猪狗不如……” “将军,常宁城……还有秦州城逃出来的就只有我们这些人,很多人还被围困在城里,供他们杀人取乐,两城如今已是人间炼狱。” “将军,将军,救救我夫君……求您救救他,他为了掩护我和孩子逃出来,赤手挡住了追赶我们的北戎豺狼,现在身死不知……” “将军……” 一声声哭泣,一道道哀求……让红纭也忍不住动容,她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泪。 “来人,派一支军队护送这些难民去就近的临郡安顿。大军继续加速前行,天黑之前抵达秦州关卡!”裴稷一声令下。 “王爷,现如今距离秦州不过半日路程,大军连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一旦抵达秦州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昭颜斗胆建议,眼下原地休整,养精蓄锐,同时加强戒备,谨防小股北戎散兵偷袭。” “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出发,下午抵达秦州攻城,今晚你我研究下战术。” 裴稷心中悲愤,但也知她是为了战事着想,点头应允。 傍晚的时候,昭颜去看了玄甲军余部。大军出发前,她说服北川王裴稷将其余大营的剩余4000名玄甲军归到一处,统一听她调拨,一起征战北戎。 时隔近三年,赫赫有名的玄甲军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保家卫国了,其中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只是军队中再没了那个让他们敬仰的大将军。 昭颜巡营的时候,就见到玄甲军的将士们已经一扫初见时的颓然。虽然连日赶路身体是累的,但精神却是饱满,有的手持长枪,枪头已用厚厚的棉絮包着,有的挥舞着大刀,刀背对人,他们穿着新下发的盔甲,互相切磋。 还有的手持长弓,拉满,双眼锁定百步外树上的果子,射出,只听咔嚓一声,箭矢直接射中果子,将其带离了果树。 这百步穿杨的本事,当真了得。 士兵们打得难舍难分,训练得无比认真,场面如火如荼,各个都大汗淋漓的模样,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可见确实在全力以赴,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这就是司徒老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玄甲军,她心底由衷涌出一股自豪和钦佩来。 燕朗刚射完十箭,十发十中的命中率,他是满意的,幸而没有荒废武艺。一转头,便看到昭颜正站在他身后位置,观看他射箭,他连忙退后一步想要行礼,“白姑娘——” 昭颜伸手虚扶了把,示意他不用声张:“我来看看。” “大伙不休息么?明日便要开战了,连日赶路累不累。” “不累。只要有仗打,怎么都不累,而且还是将蛮夷赶出我中原,大伙都卯足了劲,精神着呢。”燕朗眼底神采飞扬,和之前南大营训练场见到的颓废简直判若两人。 昭颜微微一笑,“好。不过,今晚你们必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给玄甲军打个翻身仗。” 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军刚要整装出发,玄甲军被告知随白姑娘另行出发。 自昨晚巡营回来,看到玄甲军的状态,昭颜便有了个想法。晚上和裴稷一商讨,最终说服他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就定下由裴稷率领大军,前去正面叫阵攻打秦州城,而昭颜便带着五千玄甲军从西门偷袭进城。 刚开始,裴稷对于这个方案是不置可否的,偷袭进城?怎么进城? 先抛开他的疑问,昭颜仔细询问了东西城门高度,西城门与东城门之间的距离、兵力部署、路线等问题,随后便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裴稷听完,抬眸定定地看向眼前之人。戴着帷帽,透过白纱,他看得并不真切。 “王爷说的我都知晓了,我说的,王爷可记下了?你去东城门叫阵时,命人大声擂鼓,不要停歇。” 见裴稷沉默不语,昭颜以为他还是不认同自己的方案,便道:“不是昭颜想彰显我白氏一族的能力,也不是我不信王爷的本事。王爷您骁勇善战,攻下秦州是迟早的事。可下午听沿路流亡的百姓们说,城里还有不少我中原的无辜百姓。我怕王爷一出手,逼急了城内守将,拿秦州的百姓开刀。” “若是我此计可行,王爷您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带玄甲军从西城门入。然后从背后给东城门守将致命一击,既能救下城内百姓,还能最少的流血夺下秦州城。” “即便我破不了西城门,也不耽搁王爷您攻打东城门。所以,您要是愿意让我一试,对您也没什么损失。” 偏裴稷就是眸光沉沉地盯着她不说话,昭颜也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王爷放心,一百尺高的东城墙,我需要费些劲,目标也太大了,不容易得手,但那六十尺高的西城墙,我可以——” “依你。”薄唇轻启,吐露了两个字。 话头被截过,昭颜表情愣愣,这就答应了?随即她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欢快,“那就多谢王爷的信任。” 第二天,裴稷的大军刚出发。昭颜便将帷帽取下,长发高高竖起,换上一件白色小袖长袍,下身是小裤口的皮靴,穿上银甲,外罩一件素色罗袍,将萧慕送她的七星匕首插入皮靴之中,撩开营帐出去。 夜辰已经清点人数完毕,只等她下令。 突然觉得众人的目光不对啊,回头一看,那人眉目清浅,五官精致,英姿飒爽,似月皎皎。 夜辰对于自家少主的任何模样都已见怪不怪,但不可否认,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冲击力,他的表情跟他们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出发!”昭颜翻身上马,接过红纭递过的红缨长枪,一声令下。 ……………………………… 中午时分,裴稷大军抵达秦州城东门,大军呈方阵站列,北川军军容严整,英姿勃发,各个斗志昂扬。再看为首之人,一身黑衣盔甲,手持九尺五寸大刀,刀身在阳光下露出嗜血的寒光。 秦州城上眺望的戎人守将图瓦一看来人,头皮有些发麻,那柄大刀他可太熟悉了。 八年前,就是城下那人,骑着铁骑,一马当先,手持他那把重百余斤的大刀,如切西瓜一般地收割他北戎士兵的脑袋,而他那位兄长也不幸死于他刀下。 图瓦眼圈通红,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城下之人。可也知道,若是论单打独斗,他必不是此人对手。 好在,他第一时间得到北川王裴稷召集大军北征时,就已经连发数封求援信回去,此刻他北戎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他只要再拖上三四天,到时候援军一到,他与援军前后夹击裴稷,倒也不是没可能取胜。 他原想得很好,怎么都闭门不出。可谁知裴稷的传令兵叫阵三次后,他东门的城门便开了,一道身影如箭矢一般,骑马飞驰出去,口中大喝:“裴稷小儿,我今日定要取你人头,为我父报仇!” 裴稷还真不想知道他老子是谁,毕竟死在他大刀下的北戎人可不少,若一个个记,他得记到什么时候。 可对方非要报上名字,他便有了些许印象,原来是八年前侵占常宁城的大将。 “坏了!”图瓦只想着如何拖延时间,却忘了自家侄子布拓此番随他出征,若是见到裴稷,必不肯依。 来之前,他已耳提面命数次,跟他讲裴稷如何厉害,力大无穷,杀人如麻,尤其痛恨他北戎人。光他那手上大刀便有百余斤,嗜血成性。旁人别说是使了,就是拿起来都困难,偏他使得虎虎生威。 可到底是年轻,布拓总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觉得那是夸大其词。 看着城下两人已经交上手了,图瓦赶紧吩咐四个得力属下出城将小将军带回来,他怕晚了,布拓连命都没了。 四属下领命而去。 城门外,布拓横劈竖砍,手中大刀也是异常凌厉。可一与对方交上手,心中暗叫不好!这力道哪里是他扛得住的,他才勉强接了他两招,那大刀砍下来的威压便让他虎口一阵发麻,险些握不住兵器。 裴稷又是一道侧砍,布拓赶忙收回刀身去挡,竟是被那力道压的,刀背重重得撞上自己的肋骨,险些被打下马去。 裴稷打得漫不经心,轻车熟路,来回几招便将对方打得毫无招架能力,还想看看他还有何杀招,偏那人防守都顾不上,哪还有力气进攻,他便没了耐心,他死去的老子至少还能接他十招,他是五招都难。 裴稷直接大刀刺了过去,布拓眼见躲闪不及—— 四副将赶到,其中一人只来得及飞身上前,用身体替他挡下那一刀。. 裴稷抽刀将人甩下马,布拓劫后余生,这回是真的怕了,再不敢口出狂言,只想着如何脱身。 幸而有其余三副将替他阻拦裴稷,他趁着他无暇顾及,趋马就往城门方向跑。 裴稷连杀三人,眼见城门缓缓打开,布拓就要进入,他随手抄起身旁士兵的长枪,奋力一掷,枪头刺穿盔甲,将人刺死当场。 布拓顷刻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人进去了,城门也关上了。 “布拓——”图瓦满眼血丝,愤怒和仇恨布满他心间,这是他兄长唯一的儿子,他牺牲四员副将,却依然没有将他护住。 东城门打得不可开交,擂鼓声不断,也不知道战况如何。西大门这边人心惶惶,听闻是北川王裴稷率大军来了,都担心北戎重蹈八年前常宁城的覆辙。 常宁城那一战,北戎军被斩首万余人,俘虏无一生还,尸骨无存。 若是他们此战战败……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图瓦将军能将裴稷砍杀当场,又期望援兵快些到来。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闭门不出,静待援军。 不一会,前去东城门探信的士兵便回来了,说是图瓦将军身边四位副将领已全部身亡,小将军布拓也被裴稷杀了。 众人脸色发白,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情形下,哪还有什么心思好好站岗了,心都飞到东城门去了,也不知道那裴稷会不会一举破城。 与此同时,昭颜吩咐好四五位身手极为矫健的玄甲军、红纭和夜辰隐藏在城墙两边。 她只身一人闪身到了西城门下,背贴着城墙,她将皮靴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拔了出来,飞身一跃,抵达城墙中间高度的位置,她将手中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城墙,借力再一个飞身,拔了匕首,直接上了高六十尺的城墙,转身将袖中的几根绳索扔下。 西城门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真有人直接跳上了城门! 而且这人还是个穿着盔甲的女人,长得尤其漂亮,至少平生不曾见过。 等他们晃过神来,人已经将绳索的另一端绑在了墙柱上,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哄而上,砍绳索的砍绳索,砍人的砍人。 昭颜一掌击退一个北戎士兵,夺了他手中的长枪。 长枪在手,如鱼得水。 横起一枪,将数人扫落在地,回身一个回马枪,刺穿那人胸口。她将人直接挑起到了半空,突然抽枪,那尸体便往一众士兵身上抛去。 一竿长枪,宛若长了眼睛,逮拿戳哪,以一敌众,毫不逊色,直把人逼得连连后退。 如今,便再没人有空闲欣赏美人了,这美人是人形杀器。 等到红纭等人爬上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可以清理战场了。 西城门守将本就不多,被长枪戳得七零八落,比筛子好不到哪里去。这要是能盛水,说不定都能从身体各部位给漏出来。 红纭和夜辰打开西城门,将埋伏在四周的玄甲军放进了城。 玄甲军进城,二话不说,见到北戎士兵便杀,一路杀戮,刀口淌着血地往东城门靠近。 西城门的动静,东城门压根不知,只因裴稷的擂鼓声实在太嘈杂,掩盖了不少动静。不过即便是发觉不对劲,他们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救援西城门。 东城门上,图瓦因为侄儿之死,已等不及援军前来,便要叫裴稷好看。 他命人抓来城内的无辜百姓,老幼妇孺,捆绑着推上了城墙,推到了北川大军面前。 “裴稷,你杀我兄长,杀我侄儿,此仇不共戴天!单打独斗,我不是你对手,我便杀你秦州百姓泄愤,我今日杀百人,明日再杀百人,直至杀光你秦州百姓,我倒要看看,是你破城快,还是我杀人快!我就算是死在你手上,也要拉上秦州城百姓给我陪葬,这一波怎么都不亏!” 裴稷眸光阴沉,还真让那人说中了,最坏的局面出现了。 他能破城,可需要时间,而到那时,城内百姓还剩多少? 裴稷心中焦灼,面上不显。 他大手举起:“听我命令,攻城——” 图瓦笑得凶残狠厉,揪起身旁一个孩子,大刀高高举起,朝着哭泣的孩子的头颅砍去。 昭颜刚上东城墙,便见到这凶险的一幕。顾不上多想,她飞身朝着那孩子扑过去,一把夺过那孩子,护着她在地上翻了个滚,借着长枪支撑,单膝跪地,堪堪站稳,图瓦身旁的侍卫的长枪就往她这边招呼过来。 她把孩子往紧随其后的夜辰处一扔,后者接过。 她便拉枪回身,俯身躲过锋芒,枪尖横扫足下,破出一条口子,枪头便直指图瓦的喉间而去。 图瓦眼看离他越来越近的枪尖,泛着淡淡的冷光,他双眼瞪圆,连连后退,随手抓过一个士兵挡在身前。 只听枪尖刺中身体的声音,他还来不及侥幸,昭颜就把长枪又往前推进几分。 就见图瓦瞪圆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嘴角慢慢溢出鲜血,昭颜一松手,两人就这么被一竿长枪刺穿了身体,宛如糖葫芦般串了起来。 。 第48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9 19 北戎将领图瓦被杀之后,玄甲军打开城门,北川军长驱直入,双方合力击杀城内北戎士兵,并缴获战俘五千余人。 至此,北川军重新夺回秦州城。 被攻占的二十多天,秦州城城内一片狼藉,残破不堪。自北戎军攻进城后,对商户进行打砸抢,肆意杀戮秦州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昭颜踱步在街道上,面色凝重,据说这曾是秦州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 大街上,有劫后余生的老百姓们抱头痛哭;也有神色悲怆,哀悼不幸死去的亲人的人们;但更多的是随着北征大军的到来,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收拾起支离破碎的家,重新开始生活的人们。 “将军,将军……”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喊声,她低头一看,一个小不点双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跌跌撞撞地往她身边走来。 “慢点。”昭颜伸手扶住。 “将军,这是我分到的粮食,谢谢将军在城墙上救了我。”小不点乖巧地将米粥递给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无比灿烂。 昭颜冲她笑了笑道:“我不是将军。” “可在我心里,你就是大将军,你救了双喜的命,替我们赶跑坏人,你是个大英雄。”小不点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的天真,双眸清澈,眼里尽是敬仰崇拜之情,“这碗粥是双喜给将军您留的,您也暖和暖和。” 她不接,小女孩便倔强地一直捧着,递在她面前。时间久了,她便有些委屈了,眼眶红红的。 昭颜抿唇轻笑了下,伸手接过那个豁了一个口子的碗,喝了一口。 小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眼巴巴地问道:“好喝吗?” 昭颜点点头:“好喝。” 然后,蹲下身,将碗递到了女孩唇边,小心翼翼地喂她:“我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吃。” 小女孩这才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她心里幸福得要冒泡,那么厉害的将军大人竟然这么温柔,亲手喂她喝粥。 等一碗粥喝完,小女孩的父母也寻来了,见她正被昭颜半搂在怀里,惊慌失措地赶紧伸手去接她,“你这孩子,怎么可以累着将军大人,快下来!” “今日幸亏将军相救,要不然,要不然双喜这丫头……”妇人说罢,掩面而泣。 双喜伸出笨拙的小手替母亲擦着眼泪,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哭,双喜没事,双喜以后也要像将军一样,习武从军,保家卫国,保护你们,保护秦州百姓,把那些坏人统统赶出梁国。”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在胡说什么?”那妇女嗔怪了一声。 昭颜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有志气,谁说女子不如郎,巾帼可擎半边天。好好读书习武,我在梁国燕都等你。” 小女孩郑重地冲她点了点头,被父母抱走了。 之后,她又去看了玄甲军的情况。因为是偷袭,北戎军并没有多少防备,而玄甲军本身实力超群,又憋了近三年,这一仗,简直就是单方面碾压。 玄甲军并无死亡,有数十人受伤,伤口也都得到了处理。幸存的老百姓们纷纷相助,有药的拿药,没药的便拿吃食,还有的热情邀请士兵们去家中休养。. 但玄甲军和北川军严格遵守军令:不得入民宅,打扰其安宁,将士们便一一拒绝了。可那也架不住热情的老百姓送来各种家中仅有的东西,比如鸡蛋、御寒的被子、衣物等。 一路走过来的昭颜也是收获颇丰,身后的红纭和夜辰更是。 说了不能拿不能拿吧,偏人家塞你手里,转身就跑,一溜烟地窜进巷子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无奈。 三人就这样捧着一堆东西,快走到城主府的时候,昭颜一抬头,目光恰好和站在门口的裴稷对视上了。 裴稷周围围着不少老幼妇孺,手里也拿着一大堆东西。可偏偏裴稷往那一站,满身肃杀之气,愣是一个人也不敢往他身上送。恰这时候,看到昭颜三人过来,众人仿佛找到了目标,纷纷往他们这边跑来,硬生生将手中东西塞进了她手中。 “不用了……不……”拒绝的话被堵在了喉间,这大爷大妈们的热情,谁抵挡得住。 裴稷双手后附,冰冷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眼前的她,手忙脚乱,望着百姓的眼睛里盛满了纵容。和前一刻在东城墙上,那个生杀果敢、招招要人命的模样相去甚远。 昭颜抱着手中的东西,东倒西歪,一拐眼,看到裴稷还在往她这边看,便坏心眼地勾了勾唇,经过他身边时,直接将怀里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推到了他怀里,嘴里说着恭维的话:“王爷才是大功臣,百姓们既然不敢交给王爷,便由我转交吧,这可是百姓们的真挚谢意,王爷切不可推辞啊。” 这下手忙脚乱的人换了,裴稷平生头一次有此等待遇,等他好不容易将身上的东西全部转移给侍卫时,那人已经大步流星往城主府内去了。 裴稷看着她的背影出神,难怪宴席之上,她会说那番话。若是一早见了这容貌,他怕也会先入为主,关注的是脸,而不是才能。不怪乎刘文英要说柳诗自取其辱,倒是无比贴切。 不过,她倒是胆大,现如今,连他都不怕了,那般随意。 裴稷踏上二楼的时候,就见她正站在书房的桌案前看着什么。 秦州城的原城主,在戎人攻打秦州之时,率秦州城的所有守城将士们奋力抵抗,抵死不从,战到了最后。 秦州城守城的将士全部战死,原城主更是身先士卒,而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城主的老母亲,城主夫人和他们的孩子一并自缢身亡。 之后,北戎军便霸占了这城主府,作为大将的府邸。 图瓦生前起居便是在这里。 裴稷来这里,是想来看看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昭颜和他显然想到一块去了。 昭颜抬头,见到来人,便将手中的几封信件递了过去。 “图瓦已经发出求援信给北戎?”裴稷挑眉。 “看这意思,还不止一封,近期连发了好几封。按照回信上说,算算大军的脚程,不过三四日,援军应该就能抵达秦州城。”昭颜斟酌了下,突然问道,“王爷,秦州城的北戎军俘虏还没来得及杀吧?” 裴稷抬眸问道:“你想做什么?” “把他们衣服扒了再杀。只要我们杀得干净彻底,不留活口,你说北戎援军会不会知道我们已经攻进城了?” 昭颜喃喃自语:“他们压根不会知道。毕竟短短半日,我们怎么可能就夺回了秦州城?” “回信上说,要图瓦的守军与之配合,前后包抄北川军,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明日就让玄甲军换上北戎人的服装和盔甲,等北戎援军上门的时候,假意和他一道围攻北川军,实则诱敌深入,北川军和玄甲军合力包抄北戎援军,如何?” “想要区分身穿北戎盔甲的玄甲军和真正的北戎军也很简单,我仔细观察过,玄甲军的靴子是黑色皮靴,而北戎军的靴子是棕色马靴,告知下去北川军即可。” “王爷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裴稷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怎么处置北戎俘虏?” “杀了。” 他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似是要看出异样来,偏这人就是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你不觉得残忍么?” 昭颜打量他的眼神不对劲了,这人在发什么疯?他跟她提残忍? “北戎军虐杀我无辜百姓的时候,毫无人性和原则可言。我中原百姓求饶了么?肯定是求了,可他们可曾饶过他们?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饶他们性命?”昭颜反问道,“他们举起屠刀对着我中原百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不久之后,我中原士兵的大刀也可能对着他们的脑袋。既然还有胆子这么干,不应该承担后果吗?” “而且我只是杀那身为罪魁祸首的北戎士兵,又没杀他北戎无辜百姓,何来残忍一说。” 更何况,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里。当初裴稷屠杀一次北戎俘虏近万人,吓得北戎八年未有动静。说明北戎人也不是不怕死嘛,他们也是怕的。那就让他们怕得更彻底些,再不敢动中原的脑筋。 裴稷细细琢磨,发现她思路清晰,说法竟十分合理。 裴稷突然就开怀大笑道:“世人都道我杀戮无度,嗜血成性,我从不辩驳。今日我才知道杀俘虏,还能有这番解释,白姑娘简直就是我知己。” 昭颜:…… 谁是你知己?我可不喜欢割人脑袋。 “你还有什么想法?” “王爷您要砍人头,挂城门也好,把尸体推成山,引火焚尸也罢,我没有意见。不过头颅挂得时间别太长,取下掩埋时,记住上面盖上厚厚的泥土,谨防滋生瘟疫。” 昭颜停顿了下,又道:“万人坑旁最好就地立块硕大的石碑,命人刻清楚时间、地点和此处共掩埋多少名北戎士兵,并刻上“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的大字,将我大梁的旗帜树立在石碑旁。” “他北戎来一次,就挖个万人坑,来两次,便挖两个……我看看他的士兵够埋几个万人坑。” “以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见到这石碑,威慑其子孙,铭记这血的教训。” 裴稷越听,眼底的光越发亮了。这简直就是个大宝藏,比他还能想。 脑袋才能挂城门口几日?终究是要摘下来的,摘下来给它填成万人坑,立碑警示,还能数十年,甚至百年都被铭记,一直威慑北戎。 这主意实在是妙啊! 这白氏一族果然名不虚传,跟普通文人就是不一样,脑子好使不说,还不拘于世俗眼光,和他竟然出奇的契合。 随后,裴稷便立即命人照昭颜的吩咐安排下去。 一切收拾好,北川军退回城门外,安营扎寨,裴稷本人也住到了外面的营帐中,做戏自是要做全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股东风是在第四日的清晨抵达的,北戎援军风尘仆仆赶到东城门外,便向北川军大营发起了进攻。 顿时,两军对垒,互不相让。 正在北川军全力以赴对付北戎援军时,东城门突然大开,城内的“北戎军”大喊着,骑马奔驰而来,各个杀气腾腾,凶相毕露。 援军大喜,两军迅速合拢,缩小包围圈,妄想将北川军包抄歼灭。 不曾想,合拢过来的城内守军突然倒戈,冲着自己人杀过来了,北戎援军被这一幕也闹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阵型被冲散,一下子就乱了。 援军将领达鲁再仔细打量那伙杀出来的北戎守城军,便发现了端倪,这哪里是他们戎人,明明就是中原人的长相,不过是穿着盔甲,戴着头盔,看着不甚清楚,但细细分辨,还是可以分辨一二的。 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是中计了,怕这秦州城内的守军早就被俘,秦州城也被对方夺了回去。 此刻,怕不是他与图瓦的守城军围剿北川大军,而是北川大军围剿他。 达鲁大刀挥舞,一边砍杀着身边的北川将士,一边脑中快速地搜寻自救的办法,如今只有先快速突围,理清楚头绪再作安排。 城门外厮杀声四起,北川军和北戎援军打作一团,双方皆是盔甲精良,兵器锋利,又训练有素。只不过北戎援军打得尤为吃力,原本好好地正在跟北川士兵交手,不相伯仲,眼角扫到有个同伴前来相助自己,心中一喜,可还没来得及高兴,胳膊上就被对方砍了一刀,完全搞不明白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北戎军里有人叛变了? 这种情况发生得太多,以至于北戎援军都不敢让自己人靠近自己,生怕这“自己人”突然又向自己捅刀子! 而人群中,北川军这边,裴稷更是手持大刀,策马而来,他一刀狠狠捅进挡在他面前的北戎军的心窝里,抽出,横起一刀,扫清左翼的阻碍,他目光深幽地盯着正前方那人,眼神凶狠无比,仿佛盯上了猎物的孤狼。 达鲁刚砍死一个身边的北川军,突然觉得后背凉凉的,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嗜血的眼眸,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裴稷!裴稷竟真的亲自率大军来了。 第49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0 20 北戎的援军,来时意气风发,大将军达鲁更是许下豪言壮语,北川军来多少,便杀多少。 可当真见到那黑面神杀气腾腾,以一敌百也丝毫不逊地切西瓜,不,是砍脑袋的凶狠劲,他心中一凛,传言裴稷“杀神”的名号,便信了大半。 避无可避,那杀神眼神狠厉,过五关斩六将,正直挺挺地冲着自己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喊撤退,双方兵器就已经撞到了一处。 他双手高举大刀,只听哐的一声,两刀碰撞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两条手臂已经被震麻,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暂时失去了知觉。 身旁北戎士兵见自家大将军和北川王裴稷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伯仲,心中肃然起敬,可只有达鲁自己心中苦不堪言。这裴稷果然如传闻中所说,力大无穷,他每接他一招,都像是在面临泰山压顶。 可以不接么? 自是不能!一旦不接,他那明晃晃的刀刃便直接劈开他的脑袋了。 所以,即便冒着双手被他那力道硬生生掰折的风险,还得硬着头皮顶上。 竖砍不成,横劈又至。 那大刀如影随形,直冲着他腰腹而去,可此刻他的双臂已毫无知觉,达鲁心中焦急,目送那锋芒冲自己而来,心中一片死灰。 “噗——” 幸而身边将士替自己扛下这一刀,北戎士兵们也总算看出了大将军这边的困境,这哪是什么势均力敌,分明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便纷纷往这边涌来。 不一会,达鲁身边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将士,他被护在中间。 而裴稷丝毫不惧,依然死盯着他的方向而来,谁挡杀谁,连杀五六名将士后,达鲁坐不住了。再放眼看去,不断从马上倒下的他北戎士兵,有被北川军杀死的,也有被同样穿着他北戎盔甲的士兵打杀的,场面极其混乱,但遭受巨大损失的显然是他北戎大军。 达鲁一咬牙,喊道:“撤——撤退——听我令下,全部撤退!” 边喊,边趋马,调转马头,被一众人等护着,往身后树林中逃窜。 等裴稷处理完身边纠缠的北戎士兵,想要再追赶的时候,达鲁早就带着残兵旧部跑得没影了。 玄甲军和北川军一直追出去很远,也没瞧见达鲁的残余部队。再往前便是树林,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马,会不会设有埋伏。出于安全考虑,裴稷便让众人先不要追了。 其实,还有个原因便是北戎盛产良驹。北戎军的坐骑是出了名的纯种汗血宝马,不管是耐力还是速度,都比北川骑兵胯下的马匹要强,这种情况下,如何去追? 此战虽然没有擒获对方大将军,可也缴获不少俘虏,逃出去的不足一半。最主要是经此一战,北川军和玄甲军的关系缓和许多,双方互相配合,默契度极高,共同击退了北戎援军。 而此战昭颜、红纭等人并没有参与,而是选择了镇守城内,守护百姓。 是夜,裴稷风尘仆仆地刚踏进城主府,原本俯身正在看沙盘的昭颜瞬间直起了腰,眼含期待问道:“大获全胜?” 裴稷点点头。 但昭颜看他这意思,胜了怎么还不高兴,这是打了胜仗的模样? 昭颜试探性地问道:“主将跑了?” 裴稷眉头紧锁,问道:“本王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王爷,您就差没把“老子不开心”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打了胜仗,王爷却不高兴,还能有什么原因,必是没抓到那贼首。” 裴稷摸摸鼻子,他不是一贯如此严肃的表情么。 不过,没抓到主将,倒是不太好办。 裴稷见她若有所思,沉默不语的模样,便开口道:“别让本王遇到他,要是再遇上他,必取他首级。” “其实也不用取他首级,若能将人活捉便再好不过了。” “你想留活口?”裴稷反问。 昭颜明显觉得对面的眼神不对了,北川王,您那是什么眼神?杀俘虏杀上瘾了? 裴稷心说,你这是要背叛我俩的嗜血联盟啊!明明之前,你也是非常赞成杀光北戎战俘的。 昭颜要知道他真把她引为知己,而理由还是因为同样杀戮无度而心心相惜了。估计她怎么都得站出来反驳下的,她可没答应和他结成什么嗜血联盟,她明明杀得有理有据啊!更何况,她平日可是温柔小仙女示人的,不要破坏她形象。 “嗯,不单主将不杀,这次的战俘也不能杀。”昭颜解释道,“我是方才想到的。” 她今日之所以没出战,一方面是为了镇守城内,好让刚刚才恢复安宁的秦州城百姓安心;另一方面,她需要好好研究,下一步如何夺回常宁城。 夺回常宁城要比秦州城难! 常宁城乃北戎与北川的边界第一道屏障,城墙规格极高,约120尺。所以,若是用破秦州城的方法去破常宁城,显然不可能。 但若是不能悄无声息,趁北戎人不备攻进城内,那遭殃的便是城内百姓。 如果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下下选,她会选择强攻。但她若是能想到方法,既能攻下城池,又能尽可能避免百姓伤亡,自然是最好的。 她不希望:最终,常宁城是夺回了,但他们夺回的是一座死城。 她想了许久,终于让她想到了个可行的对策。 他们可以拿北戎战俘与常宁城内老百姓交换,但这还不够,普通的士兵,兴许并不能让北戎人同意交换,可要是能抓到大鱼,就另当别论了。 昭颜把自己的顾虑和想法,与裴稷说了下,又问道:“这回的战俘还没来得及杀吧?” “还没。” “幸好。”昭颜松了口气,“真怕王爷您手脚太快,已经全部斩首了。” 裴稷:…… 在她心里,他到底是多爱砍人人头,他才刚打完仗回来,就立刻来见她了,哪里来得及砍人人头。 话说,他为什么一打完仗,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见她?裴稷归结为,大概征战那么多年,还没遇上过这么合拍的小伙伴。 怕他不同意拿北戎士兵换常宁百姓,昭颜低声细语,哄着他道:“王爷,这次不砍他们头了,我们先用他们把常宁城内的百姓换出来。你想啊,北戎战俘被换回去又如何,难道我们不攻城了?城依然要攻。凭王爷您的本事,攻不攻的下?必然是攻的下的。所以,其实我们就是让那群战俘多活几天罢了。回头,等我们毫无后顾之忧地攻下常宁城,王爷想砍多少人的脑袋,就砍多少。” “王爷您看,这人头不就又回来了么?” 裴稷嘴角抽了抽,这是在哄小孩呢,他也没说不答应啊。 “知道了。”裴稷轻咳了声,九尺高的威武汉子,有点赧然是怎么回事。 “可惜就是没把这援军的大将给活捉。”昭颜感慨道,“王爷,你可还记得,图瓦请求援兵时书信上的称呼?咱们这位援军的首领可也是位王爷,他是北戎王室成员。若是我们能把他给抓了,和这次俘虏一起押着,去常宁交换百姓,北戎军十之八九会同意。” “不过王爷您也不用自责,没有他,拿北戎俘虏交换百姓的事,也不一定就不成,容我再想想。”昭颜已经习惯了裴稷言简意赅,虽然脸是凶了点,长得跟小山似的,有点唬人,但胜在脑子是清醒的。 裴稷什么都没说,又被小姑娘安慰了一通。 裴稷:他像是需要被安慰的人么? 昭颜这一想就想了三天,也没想到更好的方法,但是夺回常宁城却是刻不容缓的。 在这三天里,她与裴稷商量好秦州城内的兵力部署安排。即便是去夺回常宁城,也丝毫不能放松对秦州城的防守部署,谨防北戎卷土重来。 其次,便是战俘交换百姓的问题。若是北戎答应,那交换之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得提前想好,以确保百姓的安全,绝不能到了阵前,才手忙脚乱起来。若是北戎不答应,备选方案得顶上,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尽可能的减少城内百姓的伤亡,而不仅仅是打胜仗。 商量好一切,便确定明日由裴稷率大军前往常宁城。 然而,到了傍晚时分,城门外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裴稷被属下告知说,城门外有个姑娘,指名道姓要见他的时候,正在和昭颜研究地形图和攻打常宁城的方案。 他眉头蹙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站在城墙上看了一眼。 他一出现在城墙上,底下的人便高声呼喊道:“王爷,王爷……我是柳诗啊!我可找到你了……呜呜呜……” 裴稷惊讶,她怎么来了?但还是吩咐属下,将人领了进来。 这一见,柳诗便如翩翩蝴蝶般冲着裴稷的怀抱而去,裴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离自己一臂远的位置。 “王爷……”柳诗委屈地瘪了瘪嘴。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的?” 柳诗立马哭唧唧地说了自己的遭遇,无非就是她对王爷的爱无比深厚,当初王爷出征时,她便想随行,可王爷不允。等大军出发后,她便偷偷跟在大军后头。开始几天还行,到后面大军的速度太快,她没跟上,就落下下来。后来,她一路过来,听沿路的流民说王爷已经打下秦州城,她便跑来投靠了。 其实,她还有一些私心,她是知道前一世的时候,北川王率军抵御北戎后不久,东湖魏清离便会率军攻打进燕都。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世北戎军比前世提前攻打北川,但裴稷依然率军北征了,她害怕,害怕她的命运还会像前一世一样,等到魏清离攻打进燕都时,她被贬冷宫,再难见天日。.. 所以,这回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偷偷跟在北征大军后面,跟随裴稷一道出征。 到时候,她一出现,裴稷会不会因此而感动于她愿与他共赴战场、同生共死的心意? 她想的是很美好,可惜对方是裴稷。 裴稷听到她所说的话后,眸光沉沉,面色阴郁:“胡闹!打仗岂是儿戏,你给本王滚回去!” 柳诗呆呆地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男人,都忘了哭泣。怎么跟预想中的感动完全不一样? 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柳诗心中委屈,愤愤不平道:“凭什么白姑娘可以跟着王爷一起征战,妾身来了,在王爷这,便成了胡闹?” “白姑娘乃白氏一族,文韬武略。胆色、谋略、武艺样样不缺。她来,是助本王一道击退北戎军的,你来是做什么的?你就是想搔首弄姿,唱歌跳舞给全军看,犒赏将士,本王还嫌你靡靡之音,扰乱北川军军心,坏了我军的风气。” 柳诗又羞又怒!在她心里,他当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王爷,您别忘了,妾身可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妾身可以预料未来战事。” “那你倒是说说,本王如何才能救出常宁城的百姓?” 柳诗想了想,正色道:“没有办法。王爷,常宁城一战,您能胜,但胜得极其艰难,短时间内打不下来。等到您攻下常宁城,城内的百姓,也被北戎军屠戮干净了。”这些是她上辈子在燕都皇宫时,听那些宫女太监们说起的。 常宁城最终成了一座死城。 “嗤……”裴稷冷笑,“本王要的是对策,不是结果。你这样的‘先知’,我要你何用?” “王爷,王爷……可妾身已经来了,路途遥远,妾身一介女流,您不怕——您就让妾身留下伺候您吧。” “滚回去。” 柳诗眼见这人丝毫不为所动,期期艾艾道:“那王爷可否派人护送我回去?” 裴稷睥睨了她一眼:“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本王的兵是用来打仗的,不是为了护送谁的。” “来人,将柳美人带出去。” “王爷……王爷……”柳诗痛哭流涕,“如今天色已黑,我就住一晚,住一晚如何?明日,明日一早妾身就走,王爷,求您了……” 裴稷不为所动,转身离开。 柳诗心灰意冷,刚要被人拖出去。突然,又一个侍卫前来传令,说是王爷怜她,方才改变主意了,允许她今晚暂住一夜,明日再走。 还是要走的……柳诗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是夜,柳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日一早,她还是得走。 可她走,又能走到哪去? 明知道回燕都,便是重走前世的老路,冷宫里的日子,犹如一潭死水,消耗着她的生命。 更何况—— 柳诗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还中毒了。 是的,她其实沿途并没有遇到什么流民,也不知道裴稷已经打下秦州城,而是她一路过来时,前日不小心遭遇到了北戎军,那群蛮人想要欺辱她,她便把自己乃是裴稷柳美人的身份说了出来,想让他们忌惮。 没曾想,那群蛮人的首领,叫达鲁的将军将她领进了营帐,强行喂她吃下了毒药,并让她去秦州城找裴稷,命她将他交予她的毒药倒入秦州城的水井中,之后替他们偷偷打开城门。 若是她照做,他们攻下秦州城时,他便给她解药,还她自由;若是她不照做,便会毒发身亡。 柳诗刚见到裴稷时,还惶惶不可终日。既想告诉他真相,又害怕自己毒发身亡,心中挣扎不已。可如今见他如此绝情,她咬了咬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给谁当炮灰的,她不想那么快死,她还想好好活着! 如此一想,柳诗终是下定决心,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出去,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折好的药包,刚要投进水井—— 纤细的手腕被牢牢的禁锢住。 她心下一惊,抬头一看,就见到了那张无比熟悉,又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50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1 21 若不是亲眼所见,裴稷如何能信,柳诗胆敢在城中百姓的水井中下药。 “你手中的这是什么?” “王,王爷,没,没什么……”柳诗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使劲抖动手腕,想将手中的药粉抖落掉。 “啊——”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他生生掰折,成不自然的形状扭曲着,痛得她冷汗直流。 裴稷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包,将她推给身旁的侍卫:“给她搜身,看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转身又吩咐道,“把军中的大夫找来,让他来看看这是什么。” “不,不,我不搜身!王爷,我是您的妾室啊!妾身不搜身!”柳诗顾不得手腕处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拼命挣扎,士兵们闻言,动作也迟缓了些,还真让她险些挣开束缚。 “一个个没吃饭吗?”裴稷低喝了一声,士兵们便不敢放松,各个低垂着眸奉命行事。 不一会,便从柳诗的怀里,袖中搜出了四五个同样的纸包,递到了裴稷面前。 “王爷……王爷。”柳诗跌坐在地,苦苦挣扎着想要爬到裴稷跟前解释,“王爷,那只是妾身平日里吃的药粉,养颜的……” 裴稷眸光阴沉,“那你现在就当着本王的面吃下去。” 柳诗杏眼圆瞪,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不敢往前半步。就在她迟疑期间,大夫已经赶到,从王爷手中接过药粉。 柳诗整个人颓废地跌坐在地上,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 大夫先是闻了闻,随后将一小部分药粉放入瓷碗中,倒入些水,搅和了下,命人抓来一只流浪猫,将药水灌进了猫肚子,不消片刻,那猫便毒发身亡了。 大夫双手作揖回禀道:“回王爷,属下观其毒粉颜色、毒发症状和发作时间,这种毒应该出自北戎特有的一种植物汁液,名叫毒箭木。此种植物的汁液有剧毒,若是将其晾干制成粉状,便是这种浅绿色,颜色比较特别。” “贱人!”裴稷反手一个耳光,将柳诗扇倒在地。 她本就是柔弱女子,哪里经得起他一掌,姣好的脸颊瞬时肿了起来,她一张口,吐了一口鲜血,吐落了四颗牙齿。 “这能怪我么?我有什么办法,是他们逼我的,他们给我喂了毒药,逼我在水井中下毒,第二日,等士兵们毒发,再打开城门……我也是没办法,王爷……妾身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您就饶了我这回吧。”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柳诗迟疑。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想的是,就算告诉裴稷又如何?秦州城的百姓和士兵们是没事了,可他们能及时给她拿到解药么?谁又来救她的命?万一不及时,或者他们根本没找到解药,她怎么办? 她得自救。 所以,她瞒下了自己中毒和被威胁的事,按照他们的计划地进入了秦州城。她虽然爱裴稷,但若是她连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爱?她只是更爱自己,没有错。 “拖下去吧。”裴稷挥挥手。 “不,不要……王爷不要杀我,王爷我是爱您的啊!求您看在我那么爱您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我已经中毒了,没几天好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保证离你远远的,离秦州城远远的。”手腕上的疼痛一阵阵锥心,柳诗紧咬着牙,扑上去想要抱住裴稷的腿,却被后者一脚踹开。 不小心撞到断了的手腕,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眼泪流了出来,险些昏厥。 “本王不杀你。”裴稷居高临下看向她,“明日清晨,你去给北戎军打开城门。” “不,不!王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不敢了。”柳诗闻言,疯似地摇头。 裴稷俯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必须去!若是你没能把北戎军引来,本王就将你千刀万剐,剁了喂狗。” 手腕处和下巴处的疼痛,让她眼泪鼻涕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黏糊到一起,好不狼狈。 “给本王看紧了,别让她死了,明日她还有大用处。” 柳诗被拖下去,众人散去,裴稷看向那暗处,昭颜双手后附,款款走出。 “你怎么知道她有问题?” “抱歉,今晚在书房里,她与你的对话,我听到了。”她倒不是有意而为之,柳诗找来的时候,他俩本就在书房里商讨第二天的攻城之计,被临时打断了。后来柳诗被带上来,她便主动回避了。 她去外面转悠了一圈回来,这两位还没聊完。 因着第二日就要出兵,他俩商量了一半,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她真担心那位爷儿女情长,一叙旧就叙床上去了,耽误了正事,别人去敲门,万一被那位嗜血的王爷迁怒,直接砍了怎么办?昭颜便打算硬着头皮,自己去敲下门提醒下。 刚到门口,就听到两人的对话。 这是昭颜给予北川王的官方解释。若是直说,其实就一句话,她一直在防着柳诗! 柳诗说她知道裴稷在秦州城,是沿路过来时听流民说的,她便跑来投靠了。而沿路的流民,都被北川军安顿在了临郡,她怎么偶遇的流民?更何况,流民在前,裴稷打下秦州城在后,她更是不可能从流民口中得到消息。 那是谁告诉她的? 秦州城封城,自是没人进出,那就只有前两天被打得苦哈哈的北戎军。 这才有了今晚,裴稷一开始责令柳诗立刻离开,可昭颜阻拦,劝他改变主意,让柳诗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昭颜把自己的怀疑跟他坦白。 裴稷沉默片刻后道:“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敢这么做,若是今晚没有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本王的疏忽,本王还是太小看她了。” 昭颜心说,若不是我留下她,她今晚就被你赶出城了,压根也没机会动手。 她就是故意将柳诗留下的,总要给她犯错的机会。 第二世,她敢勾结北戎,打开城门,足见此人的自私;这一世,她把机会再次放到她面前,看她如何选择。 果然,一个人若是品性坏了,就算让她重生,她还是会选择老路。 只是,这一世,昭颜提前将她暴露出来了,她不会得逞,也没有机会像第二世那样隐退山间,嫁个老实人安康一世了。 第二天清晨,第一道光洒向秦州城的时候,柳诗被强行拖了出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神气,她的右手腕不自然地耷拉着,已经断彻底了,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去开城门。”裴稷吩咐道,“你们盯着她,她若是有一丝不配合,直接斩杀。” “王爷……您真的这般狠心?”柳诗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听不出本来的样子。 “本王狠不狠心,就看你一会如何做了。” 柳诗倒是想动些脑筋,可一来手上的疼痛让她无暇顾及,二来她对面暗处便站着北川的士兵,锋利的枪头对着她,随时有可能将她捅穿。 她耷拉着右手,颤颤巍巍用左手打开城门,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尝试几次,终于秦州城的城门被打开了一道口子。 她探出脑袋,伸手冲门外招了招手。 城内一片死寂,城外也不见任何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城外依然毫无动静,隐藏在角落的裴稷转头看向那人,昭颜感受到那道目光,冲他勾唇一笑,食指轻靠在红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城门。正当埋伏在城内的北川军以为不会有什么动静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连贯的脚步声,虽然已经放轻了,但还是能听出外面聚集了不少人。 柳诗被北川军捂着嘴巴,拖到了角落。 吱嘎—— 城门被推开。 一个两个……一小队步兵冲了进来,发现城内原本应该站岗的士兵,都横七竖八地躺着。 他们喜上眉梢,立刻转身向小树林方向发出信号。 伴随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冲天空,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声音,来的人数还不少。 达鲁趋马刚到城门口,抬头看了眼城墙上,一个站岗的士兵都没有,那女人显然是得手了!心中不由大喜。 陆陆续续,只等北戎军进入城内—— “关门,放箭!”只听一声令下。 北戎大军只来得及回头,目睹那硕大的东城门被轰然关上。 还未来得及错愕,只见,城墙上,楼梯处,高高低低,数队手持弓箭的北川军鱼贯而出,一字排开,锋利的箭矢正对着自己。 达鲁一看眼前情形,不好,中计了! “突围出去——” 一番混战,达鲁身上已添了不少新伤。 “将军,你先走!我们护送您出去。”众将领纷纷应和。 达鲁眼看死的死,伤的伤,他顺手又打开一支冲他而来的箭矢,一咬牙道:“好,我们走!” 裴稷一撩披风,拿起身旁的大刀,提脚就要下楼,这次说什么也要把敌军大将给留下,被昭颜伸出手臂拦住。 昭颜摊开手掌,红纭递上弓箭。 她一手紧握弓,搭上箭矢,一手拉满,双目紧盯城楼下那个被人团团护住,试图冲出重围的北戎将领。 “嗖——”伴随一声闷哼,原本挡在达鲁正前方的士兵,胸口中箭,应声倒下马。 “嗖——”第二支箭又发,左侧的士兵,被一箭刺穿脑袋倒下,落马。 第三支箭正中达鲁右侧的北戎士兵。 达鲁眼见紧挨着自己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倒下,神色犹如惊弓之鸟,他抬头四处张望,就对上了正在瞄准他的昭颜的眼睛。 昭颜冲他勾了勾唇角,轻声道:“轮到你了——” 达鲁仿佛看懂了她的口型,转身推开身边的人,拉着缰绳就往后逃。 突然,身下的马似发了狂似的,前蹄立起,他一个不备,被甩下马,就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头盔也在翻滚中不小心掉落。 达鲁已顾不上这些,他捡起地上的兵器,站起身后,转身往门口跑去。 他挥舞着手中大刀,似是杀红了眼,谁敢拦着他,他便大刀相向,一时之间,竟所向披靡。 “啊!”突然手臂处一阵剧痛,他一个踉跄,手中大刀应声落下,看着中箭的右臂,达鲁目光愤恨地看着城墙上那抹身穿银白色盔甲的身影,“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暗算我!” 又是一道锋芒,箭矢刺穿身体的声音,达鲁低头一看,一支箭矢刺穿了他的左腿,力道之大,恨不能要将他钉死在地上,他痛得被迫跪地。 达鲁抬起头,脸色煞白,眼底仿佛淬了毒射向昭颜。 昭颜自城墙上步下,脚步沉稳,睨了眼单膝跪地的达鲁,满意地点点头:“我果然还是喜欢,别人跪着和我说话。” 她转头看向裴稷道:“谁说蛮夷不懂礼数,这不是挺懂礼数的么?” 裴稷纵容地勾了勾唇角。 “你……”达鲁气得想要站起,可如今手脚都被刺穿,痛得无以复加,哪还有力气和她争辩。 幸而,昭颜也没打算继续奚落他,命人将其抓下去止血,他可是条大鱼,去常宁城交换俘虏前,可别死了。 又命令将士清理尸体和清点俘虏,等一切忙完,士兵来报说关在牢里的柳诗不断在喊着自己已经将功补过,求他们放她出去。 昭颜挑眉,她该不会以为这就抵过了吧? 若是让她成功在城中的水井中下毒,后果不堪设想,又走了第二世万劫不复的老路。 “砍了吧。”裴稷眼皮都没抬一下,吩咐道。 “王爷,不如将她交给我处理?” 裴稷看了她一眼道:“别让她活着出去。” “自然。” 裴稷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呵……将功补过?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将人绑了推出去游街,让秦州百姓来评判她。” 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招够狠。 秦州城刚遭受完北戎欺凌,多的是失去亲人的百姓们,还有被凌辱、身心受重创的妇女,他们恨北戎人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柳诗勾结北戎人,妄图在秦州城水井中下药,打开城门放北戎人进城的做法一旦昭告城内百姓,百姓们哪会饶过她,手撕了她才好! 不出所料,柳诗刚被推出牢狱,早已守候在外的百姓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往她身上砸去。 一声声辱骂,她仿佛已经听不见,烂番茄菜叶挂满了她身上,她也无知无觉。 一身恶臭自头顶浇下来,竟是粪便。 她两眼仿佛似一滩死水,任由那些人摆布,心底茫然:她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原来,前一世,安宁地死在冷宫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她为何要重生? 脑袋上一阵疼痛传来,人群中不知谁向她扔了块石头,正中她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血色模糊了她的双眼,模模糊糊中,她仿佛看见了一张宛若仙子般的清丽面容。 那张脸,她曾有幸见过!她为何会重生?不就是因为她无意间见到那仙子踏进了那道门,她便紧随其后,也步入了那道门。 她的脸上突然有了神采,她冲着那道身影伸长了手臂,声音弱不可闻:“仙子,仙子救我……” 而随着昭颜款款向她走去,人群渐渐往后退去,停止了动作,身边的士兵迟疑地伸手拦住:“白姑娘,这里太污龊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昭颜冲他微微一笑道:“没事,我与她说两句话便走。” 她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对方停下,蹲下身:“你可曾后悔。” 柳诗双眼瞪大,迸射着光芒,她知道她!她竟然知道她!她是否何她一样,也是重生之人! “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仙子救我!我和你是同路人,你一定要救我!” 昭颜轻笑,“你知道我是谁?” 柳诗仔细辨认,那张容颜,她怎么都不会认错,就是当日她重生时见到的那位仙子。只是这声音……有些熟悉,“你是白昭颜!” “你救我,只要你救我!我不再和王爷说你不是白氏族人了,你想做白氏就白氏。”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心心念念,想杀我的人。我不过是来看你到底有多惨的。”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想杀你!我真的没有,我……”柳诗焦急地想要解释,生怕晚了,她转身离开,如今只有她能救她! 可看在别人眼里,只见她不停地想要挨近白姑娘,此等叛逆之人,又能存什么好心思,士兵们一再提醒,她依然无知无觉,还想去够白姑娘,终是被不知道谁的长枪刺穿身体。 她定定地低头,看向那刺穿身体的枪头,眼含凄厉恨意,一开口,鲜血喷口而出:“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昭颜凑近她,仅用两人才听的到的声音道:“因为你想杀我啊。” “我没有……我……”突然,柳诗的话卡在喉间,眼神像见了鬼一般,“你是——你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出口已连不成词句。 “我乃梁国安乐公主李鸢。” 柳诗满脸惊恐,瞪着双眼直抽气,已是没了进气。 她第一世,深爱裴稷,可造化弄人,她与他相识得太晚,裴稷有个死去的白月光——安乐公主李鸢,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后来更是领兵出征北戎,放任她老死在燕都冷宫之中。 这一世,她重生而来,先一步进了北川王宫,成为北川王裴稷的妾室,她想阻止安乐公主李鸢和裴稷相见,便费尽心机,城破之时,便命人先去风华宫杀了安乐公主李鸢。可惜,她的人过去的时候,李鸢已经逃走了。 她终究,终究是一场空啊…… 只有昭颜知道,若她没有到来,第二世安乐公主李鸢没等逃走,便被柳诗的人找到,被一刀刺穿了身体。 第51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2 22 第二天一早,大军被兵分几路,一路由北川军及副将看守秦州城,玄甲军将士在燕朗和参领王猛的带领下,随时待命,护送常宁百姓回秦州城,大部分北川将士带上战俘,随裴稷和昭颜一道攻打常宁城。 常宁城墙上的北戎军眼见黑压压的北川军压近,如临大敌,立刻通知巴努大将军。 城墙上,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目光灼灼地盯着城下——前方不断靠近的北川军。 可离得近了,才发现不太对劲。 这最前面的哪里是什么北川军,分明是他北戎军。这些人被同一条绳索绑了双手,串了起来,被躲在后面的北川军的长枪锋刃推着往前走。 “将军,前面的是我们自己人。”显然,城墙上的副将也发现了端倪。 巴努见状,怒发冲冠:“该死的裴稷!竟敢如此对待我北戎军人!” 这话要是被昭颜听到,一定会嗤之以鼻,战俘在裴稷手中,一天都活不下来,早就身首异处。如今她如此仁慈,人还都活着,你们竟还不知足。 “城下的北川军,你们不许再向前!若是再敢往前半步,我便杀光这城中百姓。” 北戎军话音刚落,北川军这边也发话了,语气极其嚣张,气势完全碾压对方:“你杀我一名城中百姓,我便杀你一名北戎战俘,有来有往,谁也不亏。” 额……巴努身形一顿,这怎么就不亏了? 他北戎将士各个骁勇善战,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常宁百姓哪里配和他训练有素的北戎军相提并论。 “来吧,既是要攻城,先杀他百十个战俘来祭旗。”城下,夜辰大喝一声,便见一排战俘肉盾被推到了最前方,北川军的大刀把把锃亮,悬在那些人的脑袋上方。 “对了,还有那个什么将领的,也拖出来。” 不多会,被绑着的达鲁被拖了出来,他手臂和腿上的白棉布已被鲜血染红,这赶往常宁城的路上,全程不是被拖拽着,就是被推搡着,期间还一个重心不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上、脸上满是泥土,身上衣物更是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怎一个狼狈了得。 若对方不说是将领,就连巴努都没辨认出来人,这哪是他北戎威风凛凛的四王爷! 巴努自城墙上来回踱步,终是没忍住,最后一拍大腿对手下道:“去给裴稷递信,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城墙下,北川大营内,裴稷看完常宁城内递出来的信件,递给昭颜,神色不明道:“不出你所料,北戎果然主动提出拿常宁百姓交换战俘。” “这交换人质这事,自是要让他们先提的。若是我们先提,便让他们以为抓到了制掣我们的方法。我们表现得越是不在意,他们才越急。这不过是心理战术,谁先提,谁便输了。” “嗯。”裴稷点点头,“那若是他们不接那个茬呢?” “该放弃,只能放弃,决不妥协。城还是要攻,攻下城后,拿北戎士兵的鲜血为我常宁百姓报仇雪耻。”昭颜面色不变道。 “一会在交换人质的时候,我会命夜辰拿乔些,一个战俘交换两名百姓。若是他们不同意,便让士兵们在一旁起哄——难不成训练有素,又为国效力的北戎军人的命还抵不上两个平头百姓的命?当然是能多换些回来,尽量多换些回来。” “若是交换时候,遇到不服管教的北戎兵,该打打,该抽鞭子抽鞭子,若是遇到乖觉的北戎兵……”昭颜想了想,“找个借口该打打,该抽鞭子抽鞭子,势必让他们一路过去的时候,也得掉层皮,一时半会让他们没了战斗力。” “如今是他们有求于我们,要求换战俘,换回他们的王爷,我们只是勉勉强强同意。” “若是那狗屁王爷不听话,就往他那伤口处捏两把、踩两脚都没事,只要人不是在我们手里死的,留口气就行,人到了那边,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关系。” 裴稷心说,真是白瞎了这一副好容貌啊!这白氏到底是怎么育人的?闺中女子,被教导得心眼又多又狠,手段层出不穷,该杀就杀,该留便留,既没有妇人之仁,也没有杀戮成性,是真不一般。 难怪外界传言,白氏一族有辅明君治天下的才能,他如今信了。 刚交换完战俘,达鲁躺在支架上,他头发凌乱,眼底阴郁,整个人宛若厉鬼,盯着巴努道:“你给我赶紧派人追上去,杀光那群中原猪,不能放他们回去,杀光他们!老人小孩,一个都不放过,我要让北川军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后悔万分!” 因着达鲁一路上不配合,负隅顽抗,北川士兵们按照昭颜的吩咐,一点不惯着他,谁都能上前踩他两脚,打他两拳。以至于等到交换战俘时,他堂堂北戎的四王爷,已经被收拾得面目全非,眼睛嘴角都肿成了馒头,若不是仔细辨认,巴努都没认出来人。 巴努领了命令,立即点兵,命领命的士兵自南门绕出去,追击护送常宁城百姓出去的北川军。 只是这命令还没下达完毕,突然外边鼓声震天,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惊得他赶紧派人去查看发生何事。 发生何事? 不就是北川军已经开始攻城了么! 士兵来报,这人质才刚交换完,一众手持盾牌的士兵便上前,将人质们护得密不透风。紧接着,身侧擂鼓声响起,再到手持盾牌军让开两路口子,就见北川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将搭好的云梯,装着木桩的推车被推了上来,后方军队配以弓箭和投石机辅助进攻。 这一批退下,一批顶上,护送百姓的护送百姓,攻城的攻城,掩护进攻的掩护进攻,各司其职,北川军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在发动进攻。 巴努扶了扶头盔,方才那投石器的阵仗,硕大的石块是打到城墙上,但在城门内的他都被震得抖了抖,他能不知道动静?还有这擂鼓声,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他娘的北川军,翻脸不认人,刚交换完人质,就开打!”巴努骂骂咧咧,抬脚匆忙往城楼上跑,去主持大局。 留下副将们你看看我,我来看看你,犹豫着问道:“将军,那我们还去狙杀常宁那群人质么?” “杀什么杀?人家现在在攻城,还不给我都上城楼顶着去!” 其实,北川军也是打得极为仓促,主要是昭颜怕夜长梦多,以北戎军的尿性,只要给他们喘息时间,必是睚眦必报,极可能拿手无寸铁的百姓泄愤。 说不得事后又会派人去截杀人质。 玄甲军虽然身经百战,各个武艺超群,可毕竟不过五千,还需护送如此庞大的百姓队伍,绝非易事,她只能命主攻常宁城的北川军加快攻城,不要给北戎军偷袭的机会。 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钳制住北戎军,为护送百姓离开的玄甲军争取时间。 面对北川军不要命地冲刺,一波又一波,巴努的守城一方极为被动,既要不断观察对方是否通过云梯爬上城墙,另一方面还要组织士兵们通过扔石头阻击对方进攻。 北川军又打得极具技巧,若是瞧见他们举起石头,他们便将身子一转,灵活地躲在云梯下方,等石块落下后,他们转身再去搬时,又迅速翻身到梯子上,连爬数步,他们再掷,北川军便再躲梯子后头,如此反复,来回几次,反而让他们离城墙越来越近了。 北川军与北戎军相比,虽然马匹方面,没有北戎军的汗血宝马加持,但眼下攻城方面,压根用不着比坐骑,北川军自是丝毫不逊色。 更何况,北川军士兵的力道和北戎军不相伯仲,硬碰硬,各有优劣。但北川军的身形却是明显比北戎军灵活的,这先行部队左躲右藏的本事,北戎军是决计比不上的。 一片混战,双方各有死伤。 掉下去的,只要没死的,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排到末尾,重新顺着云梯,继续往上爬,丝毫不惧。 一批又一批,前仆后继,根本不惧生死。 北戎军眼见这架势,再不敢小觑北戎军半分,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一时之间,两军对垒,形成僵持之势。 攻城战一直打到天黑,北川军才暂时撤退。 营帐内,昭颜听着士兵来报,说护送常宁百姓离开的玄甲军已经快进入秦州境内了,最多半日,便可抵达秦州城,心底的石头才稍稍落下。 如今若是常宁城内的北戎军想追,也追不上了。 护送完百姓,玄甲军便谨遵命令留守秦州城,和原本守护秦州城的北川军合股,对秦州城加强防卫,以防北戎军突袭。 营帐内,裴稷听闻她还没休息,反而命人将云梯车推进她营帐的时候,有些奇怪,便大步往这来瞧瞧。 昭颜的大帐内,原本极其宽敞的场地中央,推进来了一辆硕大的云梯车。昭颜和几个士兵正围着云梯车指指点点,主要是她在说,而工兵们则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手上还在不停地记录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王爷来的正好,你来听听我的意见,看是否可行。”昭颜指着云梯车道,“今日攻城,诸多不顺,主要是敌军在上,我方在下,攻城极其艰难。虽然我方士兵身形灵活,可还是有不少躲闪不及,被石块逼下城楼的,不少士兵都摔断了手脚。” “这云梯车好是好,但仅仅起到一个爬上城墙的工具的作用,不能起到防御的作用,若是能将防御和攻击的功效加上去,便完美了。” 昭颜走上前,指着云梯下方道:“所以,我在想,若是我们在这加一层多层塔楼,底部有轴轮,用于推进,各层之间以木质隔板隔开,每一层可容纳数十名士兵,王爷你看如何?” “初看,这云梯车除了体型庞大外,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可实际上外形坚固,藏在第二层,第三层隔板内的士兵,可以用弓箭对守城士兵进行远程进攻,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滑轮控制第二层,第三层的升降,将士兵往上层运送,即便对方有攻击,层与层之间的隔板,也可以卸去不少攻击。” 昭颜见裴稷一言不发,低声叫唤了声。 “王爷,您也觉得白姑娘是个人才,是不是?”为首的,上了些年纪的工兵小头领激动万分,得意忘形之下,竟忘了尊卑,冲着裴稷朗声道。 “白姑娘方才与我们细细说了这云梯车的修改之处,包括不少细节之处,都考虑得极为周到,包括顶端得抓钩,可以固定于城墙之上,最下方活动的轮轴等。这要是做出来,可以大大减少攻城的伤亡。” 其实,她这个想法来源于现代的消防云梯车,不过没那么先进和自动化,还需要滑轮缓冲,起到控制升降的目的,但在古代大型战役中,已是够用。 “是。”裴稷看着她,点点头,“白姑娘确实惊才绝伦,多谋善略。” “本王倒是好奇,还有什么,是白姑娘不会的。” 昭颜微微愣了下,随即抿唇一笑,“手持百斤大刀,一招砍下敌军首级的本事,昭颜怕是做不到,只有王爷天生神力才可以。” 裴稷唇角轻勾,和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这人不单单是谋略过人,处事谨慎且果断,生杀予夺,毫不手软,但同时,她又没有一些臭文人清高的毛病,相反,她非常知情识趣,能审时度势。 她每次想要成就一件事时,先是有理有据,将现状摆在他面前,分析各种起因,然后说出自己的对策,努力用论据去说服他。最后,怕他不同意,还会将他捧得高高的,如此一番下来,直到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若是他答应了,那么她总会不动声色地恭维他两句,那话又不像旁人那般直白的阿谀奉承,她恭维的话总是顺势中而来,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仿佛她说得都是真心话一般。 这样的人……裴稷眼神深幽,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他竟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若是为友还好,若是为敌,后患无穷。 幸而,他与她非敌。 而此时的燕都城外,东湖大军整装待发,徐言站在魏清离身侧,抬头望向燕都的方向,他们终是要离开东湖,开进燕都了。 从大义上讲,北川正在抵御外敌,东湖此举不甚厚道,可从时机上说,此时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北川不管战败或者战胜,实力必然有所削减,此时不趁机夺下燕都,更待何时。 而吴中这边,萧成远已染病多日,先是胃口不济,后来变成了上吐下泻,神志不清,短短几日,便面容枯槁,宛若干枯瘦弱的老人。 王宫内,萧慕来回踱着步,听到门外脚步声,赶紧上前:“符叔,如何了?” 符褚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禅位的旨意,朝中大多数官员,已尽在掌控之中。从此刻起,你就是吴中王了。” “萧沐呢?” “和萧成远一样,给你留着了,要杀要剐随你,白辰亲自看着呢。” “事不宜迟,先请小王爷登上吴中王的位置,掌控吴中兵权,随时准备与江南王联盟。” 而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白倾雪双膝跪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突然伴随侍女一声惊呼声,那道白色的身影终究是匍匐在地,昏死了过去。 竹园里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童,皱眉道:“将九小姐扶下去休息吧,五公子允了,待她养好精神,五公子便亲自带人,随她下山,会一会那位冒充我白氏一族的小姐。” 第52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3 23 争夺常宁城一战,裴稷原本以为按照那人平日里的性子,雷厉风行,这会儿应该拉着他商量下一步攻城之计。 可自打那日在她营帐中见到她与工兵商讨改良云梯车之后,他几乎就很难见到她了。 原本自北征大军出征以来,两人算得上朝夕相处。清晨一起看北川军练兵,中午在军营中和士兵们一起用膳,下午巡视军营,探望下伤员和检查防卫部署,晚上在一道在沙盘前研究后续的战术,这么多天都是这么过下来的。 可突然之间,他就见不着她了。 早上去她营帐,守卫的士兵说她被一群工兵簇拥着,被先行军包围着,争先恐后地推着云梯车和投石车出去练兵了。 中午再去,人家练兵还没回来。 下午去找她的时候,出去演练的先行军回来了,可她又跟着工兵们出去了。 而被北川军冷落的北戎军更是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北川军的计策是想围困死他们?等他们弹尽粮绝? 这可能性也不大啊! 常宁城内的粮食储备充足,撑个一年半载没问题,这北川军,这裴稷到底想干嘛? 终于在裴稷耐心告罄之前,昭颜的装备改装完毕了,并经过了多次户外演练,确保其操作正常。同时,玄甲军也随时待命了。 翌日一开战,不单单是北戎人傻眼了,连裴稷的北川军,这些日子没有参加过演练的士兵们也傻眼了。 云梯车不单单只是攀爬城墙的工具,底下还有两层塔台,塔台上方有木板隔挡保护,中间可容纳十余人,滑轮转动,可以将二层和三层的塔台士兵直接传送。 原本他们的投石车可投掷的飞石重量不过二十斤重,如今可以投出足足五十斤重飞石,距离也延长了一倍有余,竟达近千尺,足以重创到城墙内的北戎军。 而连发弓弩的杀伤力,也不是普通弓箭可以比拟的,克服了原本射程不够,需反复来回搭箭的短板。 眼看士兵们斗志昂扬,手持利器,冲刺速度都比平日快出不少,而先行军队摔下城楼的几率大大减少,裴稷才明白这些日子,她每日不是和一群工兵窝在帐篷里,就是往户外跑,到底干了什么。 而那群工兵们,站在军队的最后方,早已激动不已,望着白姑娘的眼神充满敬佩之情。 他们打架不如步兵,杀敌不如骑兵,在军队中总是被人瞧不起。而如今,他们可以自豪地说一声,他们也很有用!这云梯车、投石器,还有连发的弓弩,每一样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大大减少了冲刺最前方的步兵和骑兵的死伤。 这一仗从早上,打到晚上。 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北川军那边已经鸣金收兵,北戎人才刚刚缓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对面战鼓突然又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先行部队是撤了回去,但是立马又有后续部队补上空缺,继续对常宁城发起进攻。 巴努也看出来了,这北川军今日是不破城便誓不罢休了。 昭颜确是这么想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他北川军没有被人质所掣肘,将士们憋了近二十日,现依仗精良的装备,正是士气正旺的时候,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她今日压根就没想过退! 战前,裴稷也已将军队分成几路,分批轮换休息,但攻城的命令不变,什么时候攻下常宁城,什么时候战争结束——只管冲,不管退。 前半夜,北戎军还勉强抵御,到了后半夜,连续守城近一天一夜的北戎军疲态毕现。 而第一批退下去的北川军先行部队已经休整完毕,再次投入攻城,换下第三批攻城的北川将士们。 如此反复,几路北川军对北戎军的车轮战,让北戎军疲于应付。 “将军,这城是铁定要破了,我们从西门撤出去吧?”同样抵御北川军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副将拉住巴努道。 “不行!这常宁城我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本将军誓要和常宁城共存亡!”巴努气急败坏道。 “将军,前门眼看守不住了,还是让将士们护送您出城吧!从西门出去,我们可以先退回北戎,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北川军有些邪门啊!大仗小仗也打了不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装备如此精良,战术部署更是井然有序,完全不似以前的蛮横、横冲直撞。”这一环扣一环的,谁顶得住。 这时候想拿人质来逼迫他们也来不及了,人早就被他们换回去了!可换回来的北戎军呢,原以为可以作为一大助力,可实际上这些人气势低迷,也不知道北川军是如何虐待他们的,竟让他们怕了北川军。 其实,还能是如何?昭颜不过就是让他们这些战俘亲自给以前被裴稷砍了脑袋的秦州城北戎军挖万人坑,又命他们将城墙上挂着的北戎战俘的脑袋给放了下来,埋进万人坑罢了。 左右都是北戎军,同胞一场,总得让活着的有点参与感不是。 而在那些侥幸活下来、被换了常宁百姓的北戎兵眼里,这种参与感,真心不想要!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们——死去的北戎兵的今天,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明天。 巴努被士兵们推搡着,也由不得他拒绝,一众人等便护着他,抬着还卧病养伤的达鲁王爷,边打边往南门撤。 谁知刚出西门,便被埋伏在门口的一众黑衣盔甲的士兵们伏击了。 突然之间,宛如黑幕的夜空突然被火把照得通亮,冲喊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巴努等撤军本就被前城墙的北川军打得犹如惊弓之鸟,都没看清多少人,抬头触目可及都是火把,耳边响起的都是士兵们的呼喊声、冲刺声,不远处还有马匹飞奔引起的尘土飞扬,北戎军残余早就吓得仓皇不知所措。 手持利器,全副武装的身着黑色盔甲士兵从东、南、北三方鱼贯而出。 “玄甲军!这是玄甲军!”北戎军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玄甲军已多少年没有出现在边疆了,但当初司徒铭的玄甲军镇守边疆时的传说,却还在广为流传。 眼看北戎逃兵一路往西逃窜,这支埋伏于此的军队才稍稍放慢了追赶的脚步,为首之人抬起头,赫然就是护送完常宁城百姓至秦州城的燕朗等人。 “往西逃窜了?”参领王猛也及时赶到,看到燕朗便问道。 “嗯,往西了。” “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王猛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将人赶到西楚边界?” 王猛看向燕朗,“你说这事,北川王知道么?还是白姑娘自己的意思?” 燕朗摇摇头道:“不管北川王知不知道,我们只管听白姑娘的命令便是了。” “也是,白姑娘料事如神,她如此这般操作,必是有她用意的。” 而那边常宁的主城墙终是被不断进攻的北川军给攻下,源源不断的北川军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和城墙上的北戎军厮杀到了一处。 北戎军如今主将已逃,剩下副将负隅顽抗,也没有完善的部署,只是一味斗狠抵抗,即便北戎人身强体健,可连续厮杀一日一夜,对上的又是体力与他们相差不多,但得到足够休息的北川军,高低立现。 没多久,主城墙上的北戎兵就被剿杀殆尽,北川军打开城门,长驱直入,进入常宁城。 缴械战俘,清理尸体,抓漏网之鱼…… 裴稷趋马进城,被属下通报,大将巴努、北戎四王爷达鲁已仓皇逃窜出城。 刚想追出去,又被禀告埋伏在西城门的玄甲军正对这伙人围追堵截。 裴稷目光投向身旁之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需要对我说?” 昭颜挑眉道:“若王爷指的是我私自调玄甲军伏击西城门的事,昭颜和王爷告个罪。我原本是想安排北川军前去埋伏的,可攻城的时候,兵力部署,北川军承担了主要的攻城任务,整军被划分为四部分,首尾相连,少一个环节都不行。” “若是可以,昭颜也不想动用玄甲军,毕竟秦州城百姓甚多,光守城的数千北川军怕是不够。” “可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裴稷静静地听她解释。 既是能听进去解释,说明他也没真的生气。 “王爷,每次都被北戎军肆意挑衅,然后再出兵镇压。我梁国泱泱大国,如此被动,王爷是否觉得憋屈。” 不等裴稷回答,昭颜又道:“我梁国忍够了,今日便将他打回老巢去。” 裴稷被她眼底的狠厉惊到,明白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要围追堵截北戎军。而她语气里的肯定,更是让他精神为之一震,她正在做着他一直想做的事。 “北川军听你调遣,不要让我失望,本王也是你手中的兵器,随时可以征战。” “那就多谢王爷了,到时候,王爷,我们或许还有意外的收获。” 裴稷没想过她的意外之喜,眼下,他只想痛打落水狗。若不是每次北戎军都拿城中百姓作为人质,虐杀他无辜百姓,他又何至于每次都打不尽兴。 而那边,巴努、达鲁等人一路西下逃窜,慌不择路,走走停停,每次以为摆脱玄甲军追兵了,探子便来报玄甲军距离自己只有几十里地。而当他们实在跑不动,放弃逃命的时候,探子又报玄甲军也就地休息了。这简直就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巴努等人就这么一路跑跑停停,三四日功夫,直到探子来报,前面便是西楚边界。 他们竟逃出了北川地界,来到了西楚边界。 在北戎人眼里,西楚王楚曜要比裴稷识时务得多。两国虽然明面上没有交集,可实际上北戎与北川交界,两国常有战事发生,但与西楚交界,虽然也有小打小闹,却是相安无事。 原因便出在楚曜对北戎的政策上,楚曜明面上似乎和其余几国同仇敌忾,但实际上私底下,两国早有交集。西楚国曾多次投其所好,私下提供北戎所需的丝绸布料,粮食等物以讨好北戎。 而北川裴稷软硬不吃,对于北戎的滋事挑衅,从不妥协,一言不合,便反击回去。 是以,北戎虽攻打北川,但裴稷给完重击之后,北戎还能消停会,此后几年,北戎与北川边界便无战事了;而北戎与西楚接壤,虽然从未开过大战,但小摩擦不断。北戎军即便抢了西楚边界百姓,西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久而久之,北戎士兵几乎就把西楚边界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想抢便抢,想来就来。让西楚边界的百姓苦不堪言,而当权者却丝毫不理会,只求无战事便好。 如今,听传报说前面便是西楚边界,达鲁等人心中大定,总算可以甩掉后面紧追不舍的北川军了。 达鲁气焰嚣张,直接命人去西楚西禹关叫门。 西禹关守将站在城墙上一看,这不是北戎人么?虽然他们一贯被北戎军欺压,忍气吞声惯了,可从来也没有说直接放人进城一说。也只是偷偷摸摸,对于北戎军隔三岔五打秋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眼下,北戎军直接兵临城下叫门,他们若是开了,这跟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若是不开,又怕当权者怪罪,以前每年边界和北戎起了冲突,哪次不是当权者息事宁人,赔款赔偿了事。 而这股北戎军似乎是从北边来的,北边……守将一想,便想明白了。前阵子,北戎军攻下北川两座城池,激得北川王裴稷连夜召集北征大军,离开燕都,开拔北川边界。 莫不是北戎军被裴稷的北川军打得溃不成军了吧? 不得不说,西楚的守将真相了。 可裴稷敢打,他们可不敢。 且不说这北戎军骁勇善战,各个嗜血凶残,即便如今他们战败,他们也不敢小觑的,谁不知道北戎军睚眦必报,若是他们眼下与之对着干,事后还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报复他西楚了。 守将不敢耽搁,这等大事他可做不了决定,只得层层上报,消息传到了城主府,城主府也不敢做定夺,又将消息往上递。 城楼下的达鲁、巴努早就等的难耐了,身受重伤又连夜颠簸赶路的达鲁更在城楼下大声辱骂,既辱骂北川军赶尽杀绝,诅咒裴稷不得好死,万箭穿心,又骂西楚军小人做派,等他一旦翻身,势必要杀光西楚这些两面三刀的小人。 骂着骂着,就把西楚军以前如何巴结讨好他北戎军,还私下提供布料粮食等物,以求片刻安宁的事和盘托出,还骂西楚军缩头乌龟,只知龟缩城中,连当初他们攻打常宁城时,大军从他门前压过,他们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好家伙,这是能随便骂出口的么? 听的玄甲军磨刀霍霍,恨不能连着西禹关一起打了,要这群怂包做什么。 可气归气,还不能贸然行动,紧追而来的玄甲军忍得极为辛苦。 眼下,三方就形成了奇怪的架势。 西楚军守着西禹关,大门紧闭,既不说放北戎军进城,也不说与北戎军开打。 北戎军呢,就驻守在西禹关城楼下,似是吃准了楚曜不敢得罪他北戎,要知道北戎和西楚也有接壤之处。天天嚷着让西禹关开城门。 而玄甲军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营扎寨了,对北戎军虎视眈眈。 这简直就把西楚军架在火上烤,八百里加急文书传到西楚王宫的时候,一众老臣也是意见不一。 试问这时候,为什么楚曜没站出来盖棺论定? 还得从白倾雪和昭颜在江南城外校练场输了比试说起,白倾雪面上认输,可心中不以为意,转身便央求楚曜陪她一道回雪山之巅,找白氏族人出山教训昭颜。 楚曜心底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只有坚定不移地站在白倾雪一方,回头真正白氏族人出山,唯一的选择便是扶持他夺得天下。 如此,他便放下西楚王宫的政事,带上一队士兵,陪着白倾雪跋山涉水,返回雪山之巅去了。 可他也没想到,这一去就去了大半年。 原来白倾雪也不过是白氏排行第九的子孙,而在她之上,还有数位惊艳绝伦的师哥师姐们。 他们之中,要么淡泊名利的,整日以钓鱼为乐,压根不听她说完,便回绝了下山的邀请。要么就是练武、练药成痴的,只想一心钻研武术和丹药,对辅佐明君毫无兴趣。 白倾雪只得低头向一贯最宠她的五师哥哀求,求他出山相助。 可这位五师哥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 最终白倾雪的苦肉计还是凑效了,五师哥白宗胥点头应允下山拆穿那位假的白氏之女真面目。 这不,楚曜和白倾雪还在雪山之巅,未出发,自是收不到西禹关那边的消息了。 西楚朝堂之上,还未有定论,裴稷的北川大军追兵便到了。 昭颜一纸诏天下书,昭告天下,以梁国的名义,以燕都的名义,而非北川军的名义。 诏天下书,昭告所有梁国百姓:说清楚了西楚王室的所作所为,并且明明白白告诉西楚,我梁国大军眼下连你也要打!我得解救被欺压的西楚百姓,你西楚官员胆小怕事不管,我梁国管! 这下,西楚官员们急了,北川军摩拳擦掌了,东湖、江南、吴中皆是错愕,错愕过后便是愤怒!我是没和北戎交手,但我好歹也没有资助北戎啊!你西楚还暗搓搓地给北戎输出粮草,供他们打我中原。 此时,饱受北戎军欺压的西楚边界的百姓们奋起抵抗了,多年的欺压让他们连带西楚腐败的朝堂也恨上了,若是当年司徒老将军还在镇守边疆,哪里有北戎这小小蛮夷嚣张的时候。 他们承认自己是胆小怯弱的西楚人?不,他们要做回敢把北戎军打回老巢的梁国人! 第53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4 24 西楚王宫内,一众文臣武将急得上火。 裴稷这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你发诏书就发诏书吧,你明明率领的是北川大军征讨北戎军,夺回的是你北川的地盘。结果,你非得说你是梁国大军,是!这话原也没错。东湖、吴中、江南、西楚和北川都归属梁国,可谁不知道如今梁国早就名存实亡了,各国藩王已自立为王,各扫门前雪。 发个告天下书,以梁国的名义,谴责我西楚,敢情你这就以梁国君主的身份自居了?关键还把我西楚的百姓的国家荣誉感给调动起来了,纷纷怀念梁国时期的强大。 你厚着脸皮说要攻打我! 理由是我西楚暗搓搓给北戎提供粮草了。要说给北戎些小恩小惠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吹牛吹到说他北戎攻打你北川的粮草都是我西楚准备的!这屎盆子是强行扣在我头上了。 我西楚百姓都吃不饱,哪来那么大批粮草送给北戎军? 无非就是你北川想打我西楚,师出有名,面上好看些罢了! 西楚的老臣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恨这裴稷一介武夫,什么时候脑子这般好使了,这是早就想攻打他西楚了,这回可让他找到个极好的理由了。 是了!裴稷那大高个的莽汉哪懂什么阴谋阳谋的,这主意指不定就是他身旁那个白姑娘给出的! 不怪他们如此寻思,实在是这几天听城楼下那个北戎将军骂骂咧咧,听得太多!而十句话中,三句骂裴稷不得好死,两句骂他西楚缩头乌龟,剩下五句全是招呼那位不知名姑娘的,而那位将军之所以如此狼狈,全是拜那白氏一族的姑娘所赐。 西楚老臣们想着,这事自家王爷靠不住,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呢,等联系上黄花菜都凉了,但他们这些人可以发挥下余热,派人游说一下其余三国。本来五国平衡的,北川如今野心勃勃,想要找借口攻打我西楚了,若是平衡一旦打破,下一个被攻打的就是你。 可吴中王刚登位,正忙着平衡各方朝堂势力,江南已和吴中结盟,抓紧训练兵士,如今怕的也不是他江南,他们对西楚的事不甚感兴趣。去东湖的信,石沉大海,传信的更是连魏清离等人的面都没见着。 好像大家都很忙,真的就只有他西楚闲得发慌。同样是白姑娘,北川王身旁的白姑娘文能给他西楚扣屎盆子,武能斗北戎。而他家王爷呢?竟然带着一队士兵陪着另一位白姑娘回老家去了,一去半年多都杳无音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也不容易! 可王爷认准了白倾雪姑娘是白氏一族,他们能说什么? 这三年,他西楚王除了跟在那位白姑娘身前身后跑的欢,干点别的正事了没? 本来还有个江南王世子陪着一起垫底,可如今人家幡然悔悟、励精图治了,不声不响竟然就跟吴中结盟了,只有自家王爷还停滞不前。 这是谁的王位? 是楚家的王位,又不是他们的! 如今西楚境内,百姓纷纷响应那份诏天下书,吵着嚷着说自己是梁国人,不是西楚人。 那些老臣们一想,切……谁还不是梁国人了!我们都是好吗?我们本来就是梁国旧臣。 如此一想,西楚上下真的觉得没有必要打了,北川军强悍,西楚军打不打得过是一方面,西楚内部民心不向,打了又如何,更何况诏天下书里说得一点没错,他们这些人本就是梁国人,玄甲军是梁国人,他北川人同样也是梁国人,既然同是梁国人,何不化干戈于玉帛。 先妥协的是西禹关的城主,他已经当缩头乌龟太久了,久到前阵子看到北戎大军从他西禹关的城门口而过,他都不敢吭声,只能装聋作哑,实在太憋屈! 这不,被北戎军一激,诏天下书一出,他直接带着守将就打开了城门。当然,不是为了放进北戎军,而是和玄甲军、北川军一道围击北戎残部。 一打就发现,原来北戎也不是西楚上位者宣扬得那般神奇、多了不得。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北戎军再厉害,他们一枪刺不中,还不能多刺几枪?一个人打不过,还不能四五个人围殴?你看,北戎军被一枪刺中也会痛得嗷嗷叫,也会跪地求饶。 一旦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便回不去了。 谁能拒绝扬眉吐气的那一天?何等畅快! 巴努在混战中,直接被裴稷一刀砍下头颅,而抬着达鲁的担架,则被昭颜一脚踹翻在地,达鲁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眼睛充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恨不能吃其肉,喝其血,这中原女子多温婉柔弱,怎么还有这般恶劣的女土匪! 他时刻记着他遍体鳞伤拜谁所赐,恨不能报仇雪恨。 女土匪昭颜双手后附,无知无觉,一脚踩在他腿部的伤口处,痛得对方呲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四王爷急着回北戎?您早说啊,巧了,我们也要去北戎,顺道送您回去便是。” “我北戎的铁骑必将扫平你梁国!” “嗯。”昭颜转头看向一旁的裴稷,语气温和道,“王爷,四王爷看不看得到北戎铁骑踏平我梁国不好说,但眼下,我们倒是可以满足他看到北戎战俘被埋进万人坑。” “你!你这个蛇蝎毒妇!”达鲁气急吐血。 可惜眼前两位都不知道同情为何物,就算有,也不是给他的。 “你究竟是谁?为何总和我北戎作对!”他就算死,好歹也得知道仇人的名字。 “我姓白,中原白氏一族昭颜。但凡侵我中原者,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做了所有中原人都会做的事。” “白昭颜,白昭颜!”达鲁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个名字刻进骨髓。 不管他愿不愿意,达鲁还是被北川军强行拖着去目睹了填万人坑。 裴稷探究的目光转向身旁女子:“你真是白氏一族?” “那要不然呢?”昭颜微微一笑,“王爷若觉得我不是白氏一族,该是何人?”.. “本王不知道。本王只是觉得,你干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一个闺阁女子的所作所为。” “我白氏一族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训教方面,自是与普通闺阁女子有些差异的。我自小熟读兵法,熟知行军布阵,各类书籍都有涉略。别的闺阁小姐正在琴棋书画的时候,我在与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比试武艺,别的小姐们在吟诗作对时,我正在研究那泛着冷芒的兵器。我知道,我只有努力多学点,战场上,我方士兵才会少点伤亡。” 昭颜压根不惧与之对视,眼底更是清澈和赤诚。 她说的也没错,可不就日日跟着符叔练武,和暗卫的兄弟姐妹们比试武艺么?再来就是在兵器冶炼处,改良兵器,以增强装备。她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开战夺权时,自己方能少些伤亡。 白氏一族的名号是真心好用,在旁人看来,她做什么似乎都是为了大义,而不是私心。尤其是还不会让人觉得她想夺位,一来她是女子,他们这些人骨子里不相信女子能登位;二来,得归功于白氏一族历经百年的好名声!过去百年,他们真就没有一位白氏族人留恋凡尘的,哪怕下山助明君夺得天下,之后也都重新归隐田园了。 昭颜侃侃而谈,没有半点心虚。 裴稷突然觉得,她的人生似乎有些悲惨,大多数人只看到了她外表的光鲜亮丽,而白氏一族的盛名之下,她必是背负了很多。 “王爷,是否对我诏天下书,以梁国名义,而非北川军名义有所疑问。” “王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五国纷争,表面看是中原的事,可实际上中原之外,不单单是北戎,还有东夷、南蛮,谁不想分一杯羹。他们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只等我中原乱起来,他们便可乘虚而入。所以,昭颜认为,只有我中原统一了,国力加强了,才能震慑周边蛮夷人。” “我是无比真心,且希望五国能再度统一的。” “诏天下书,是我早就准备好的,西楚顶多就是对北戎的侵略行为纵容,倒还不至于有胆和北戎勾结,提供全部粮草,是我冤枉西楚的。但这样的行为,久而久之,必然会养刁北戎,等到西楚的小恩小惠,无法满足北戎之时,北戎必会发动战争,就像攻打北川,想将北川占为己有一样。” “你在攻打常宁城之时,就想好了要打西楚?”裴稷问道。 “对。” “为什么?” “首先,从地理位置上看,西楚、北川都与北戎有接壤,既然北川边界屡次遭受骚扰,那西楚边界必然也有这种情况,百姓自是烦不胜烦,受其害已久,有民众基础在那,若是我以同为梁国人为切入点,必然引起共鸣,百姓并不在乎谁当政,他们在乎的是谁能保护他们,西楚显然不能,北川军、玄甲军都可以!若强调是我北川军,会引起其余各国的不适。但北川军、玄甲军还是梁国人,与西楚和其余各国是同族。” “其次,我想助王爷南征北战,早日一统五国,登上大位。” 裴稷眉头微挑,这是在表忠心了? “可本王听说你与魏清离关系颇深?” “那我为何不去东湖辅佐魏清离?”昭颜反问道。 这也是裴稷好奇的,如果单看民间的传闻和风评,她怎么也不该辅佐他啊! “本王也想知道原因。” “我的心很大,大到可以怜悯、同情我整个中原的百姓,同时也很小,小到装不下儿女情长。我只愿天下太平,我隐于世再无出山机会。” 系统1105若是在,听到这话,估计得把隔夜饭给吐出来,这加个光环,就可以成昭颜圣母了!最想要天下的难道不是你么?你甘心隐于世?!再真诚的眼神,也隐瞒不住我已看透你的本质。 系统1105:【裴稷这脑子哪里配和你做对手?你连自己都骗,眼神越真诚,骗得越狠。】 果然,听完这话,裴稷的眼神有些变了,突然莫名地同情起魏清离了,人家心系天下,没空跟你谈感情,未来的生活里也没有你的存在。 再说,魏清离文韬武略都不错,可要是和这位站一起,又好像不太般配,确切说是感觉魏清离配不上啊!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谋略、武艺、改良兵器的才能,她各方面都强于自己,就裴稷连自认的心狠手辣,嗜血无度,她都不输,还有什么说的,她若此刻不是站在他阵营,他极有可能会选择杀了她,也不要给自己树立一个这样的强敌。 这种人,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魏清离能驾驭的。 昭颜继续道:“最后,楚曜这人我极不喜欢,我也是记仇的,既然要统一,那便先拿他的西楚开刀。” 终于有点人性的弱点了,要不然他真以为她就是无懈可击的,裴稷稍稍松了口气。 打个北戎逃兵,顺带把西楚给拿下了,裴稷以前是万万不敢想的,所以说,他费尽心机,先占燕都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拿下西楚,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正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同时西楚上位者积压的民怨太重,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接下去便是让北川军和玄甲军接手西楚军的投靠,裴稷和昭颜亲自接见西楚王室诸位。 而处置北戎战俘的刑场,是在西楚军的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比起玄甲军和北川军一次次的浴血奋战,西楚军显然对这般血腥的杀戮有些不适应,心中更是起了忌惮,深深忌惮起玄甲军和北川军,原本还有些不服的士兵们也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地接受玄甲军和北川军的收编。 西楚王室看着款款上前的裴稷和昭颜,百感交集,身旁那位便是其余几国认定的白氏一族吧?站在满身煞气的北川王身旁,毫不逊色,面色如常,宠辱不惊。 就这么一位气度非凡,能文能武,生杀予夺的人物,他西楚王楚曜莫不是让眼屎胡了眼,才一根筋地认定白倾雪是白氏一族。 没等大军在西楚境内多逗留,燕都传来急报,东湖大军已兵临城下,正待攻城。 如今,驻守燕都的东西大营北川军正奋力抵御,战事极为焦灼。 若是裴稷对上魏清离,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裴稷胜在武力值,但魏清离排兵布阵极为出色,两人各有千秋,可北川民风彪悍,北川军总体实力是比东湖军强的。 裴稷想走,又不敢走。 想走是为了支援燕都的北川军,不敢走是因为西楚军刚被收编,人心还不稳,他这率大军一走,万一西楚王室又倒戈了,得不偿失。 昭颜看出他的迟疑,主动请缨道:“王爷无非是不放心刚到手的西楚,昭颜愿意替王爷分忧!昭颜愿率北川军,返回燕都,击退东湖大军。” 裴稷神情顿时变得耐人寻味了:“你要替我领军支援燕都?” 昭颜颌首默认。 思考良久,裴稷才缓缓道:“你若真想替我分忧,不若替我在此安抚西楚军,尽快完成收编事项。本王亲自带领北川军杀回燕都,围剿东湖大军。” “我给你留一万北川军,玄甲军五千人,可够?” 昭颜垂眸,这是都给她安排好了,不容她拒绝,裴稷终究还是忌惮她与魏清离的关系,生怕她会投向魏清离。 她原本心底的打算便是能留下五千玄甲军,留在西楚接手西楚军。没想到这会儿还有意外收获,裴稷多给她留了一万北川士兵。 虽然西楚境内的兵力是这个数字的二十倍,但比预计多出来一万北川士兵,已经好很多了。 昭颜面上纠结,斟酌道:“王爷,还是怀疑我与魏清离有私情?觉得我会对魏清离手下留情?昭颜可以发誓……” 裴稷打断她:“本王自是信你的!只是这西楚也极为重要!若是你我一走,西楚又倒戈……本王只信你,将西楚交给你,本王才放心。” 昭颜:呵……言之凿凿的男人! 这招以退为进,就是专门用来招呼你的,接手西楚不香么? 昭颜面上无比犹豫,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领命应下。 第54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5 25 裴稷前脚率大军刚走,昭颜后脚便带着红纭、燕朗等人去西楚大营巡营了。 先是接收西楚兵将,其实并不费多大力气。有点阻碍,无非就是西楚军营中,还有几个瞧不上她一介女流的所谓大老爷们,心中不忿,凭什么听她调遣。 对付这些大老爷们,昭颜的经验很足,揪出来打一顿就好!如果一顿不行,就两顿!再不行,她就每天去巡营的时候,都抽个空将他们逐个拎出来揍一顿。 第一天,那群刺头觉得自己之所以输,那是轻敌了。被人举起来扔出去什么的,就忽略吧。 第二天,那群刺头还是输,觉得就不应该礼让她先选兵器,她选的是长枪——那一定是她最擅长的兵器!害的自己身上添了不少小孔。 第三天,刺头们如临大敌,这回长枪不许用了,身上都快戳成筛子了,还能不吸取昨日的教训么?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选了大刀。 就见她一脚踢向兵器架,身形利索地从中抽出一柄大刀来,刀体绕头过顶一圈,落成胸前平扫一刀。紧接着便是劈、砍、斩、剁、刺……一系列进攻性动作,这刀速贼快,发力既稳又猛,力点精准,收放自如! 这……刺头们面面相觑:现在让她换种兵器还来得及么? 结果,第三天西楚军营里继多了几个人形筛子之后,又多了几个被刀背打到起不了床的伤员来。 第四天,一根长棍在手,招招有势,势势有法,长短兼用,舞得密不通风,宛若一堵城墙立在她面前。 第五天,手持长剑,剑意凌厉,气势如虹…… 到了第六日,已经不是他们单方面挑衅了,而是愣是让白姑娘掰正成了彼此之间友好的切磋和交流。 至此,白昭颜这个名字在西楚大营里传开了,再没人敢小觑半分。 连最不服管教的兵痞子们都服了,其他人更别提了。 后续,昭颜便顺利地将玄甲军和北川军众人穿插进了西楚大军中,再通过摔跤、比武等方式,竞选出每个小队的队长,再由队长管理每一队的日常训练。 玄甲军和北川军一入西楚军中,后者就察觉到差距了。 这简直就是被对方实力碾压! 不单单要被白姑娘打,还要被玄甲军和北川军来回操练!什么负重三十斤,山里跑一圈,什么翻高墙、爬云梯、练射箭、真刀真枪的互相比试等。 就拿最常见的射箭训练,也不是往日西楚军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拉弓、瞄准、射出。那用来训练的弓可不是普通的弓,足足比平日里重了两倍多。从早拉到晚,等晚上回到军营,两条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举都举不起来不说,两指之间都被箭矢摩擦的掉了一层皮。 北川军表示:其实我平日里没这么大的训练力度,只不过看到玄甲军眉头都没皱下,我也不好意思说不行。 玄甲军表示:确实比以前的力度强点儿,但北川军在看着呢,不能让他们小看了,咬着牙也得坚持下去。 最为苦逼的西楚军:老子的双腿,双臂都快被练废了!你俩能消停会么? 不管怎么说,三军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训练,你追我赶的,谁也不服谁,最后训练强度上去了,彼此感情也增进不少。 等到为期一个月的体力训练,练得士兵们体力显著提升,彼此之间有所了解,有些默契度了,昭颜便开始训练士兵排演训练队形、布阵了。 昭颜始终觉得,日常训练的多了,在真正作战中,才能配合无间,接收统一指挥,即便阵型被破,也能及时补位,弥补缺陷。其实哪有那么多无法攻破,战无不克的阵型,考察更多的是士兵们的默契度,即便出现漏洞,也能尽快修复回来。 大型的排阵演练规模宏大,且耗时耗力,但在昭颜看来,这是必不可少的。 她于阵前持枪监督操练,布阵破敌,要求极为严格,必须听懂鼓声变换,看明白令旗指挥,进退有序,配合默契,战场上互相厮杀,光靠主将和传令官的嘶吼,很容易造成误听误判,从而延误战机。而每次训练阵仗都极大,组织起来极为不易,所以必须珍惜每一次排阵训练的机会,但凡嬉笑怒骂,稍有差池的,她都严惩不贷,态度决定一切。 这个严惩不贷,绝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每一个西楚军都有切身体会,白姑娘的心是铁做的,说了严惩不贷,决不食言。 而西楚的朝堂之上,面对文臣们,昭颜四两拨千斤,处理得游刃有余。好歹还被裴稷安排过舌战燕都各位文人雅士,谋士军师的戏码好么,他西楚的文官多,难不成还能多得过梁国燕都的大家名士们? 她要是心情好,就陪着老人家们唠唠嗑,她要是心情不好,就给他们找活干。 比如让户部官员,把西楚九地各地方的财政开支,结算情况搜集上来,由户部汇总后,做出详细的分析给递上来;再比如工部官员,别纸上谈兵了,给你们送过去些军队中经验老道的工兵,理论联系实际,好好改良兵器装备,再户外演练去吧;吏部官员就把所有西楚官员的名字、职位、升迁、考核、惩罚、人员关系登记在册,方便她随时查询,并且修订选拔官员的机制,必须做到纪律严明,考核有理可依。 御史也都别光在朝堂上站着了,都下放吧,走访民间去,但凡以上各部没有各司其职,或是处事不公正,随时上奏到她这,她为他们做主,谁挑得问题越多,且有理有据,谁就是大功臣、大忠臣。 这么一折腾,文官忙得没空找她茬了,武官被操练得有苦说不出。 西楚朝堂之上,竟然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燕都那边战事焦灼,果然就如昭颜所预料的那般,东湖军和北川军打得不分伯仲,各有优劣。 东湖军一时半会攻不下燕都,而北川军也无法完全将东湖军击败。 裴稷回不来,昭颜乐得清闲,三个月整顿,如今整个西楚都在她掌控之中。 入冬的时候,她终于做了个决定——攻打北戎,扛着养伤也养的差不多,但就算养好了,也落了个残疾的北戎四王爷达鲁一起。 她说了会送他回去,自然要说到做到的。 西楚军初听攻打北戎,还有些怂,毕竟之前西楚上位者们给灌输的意识便是北戎军骁勇善战,西楚能避就避,能不打就不打,赔款了事。但看北川军的将士斗志昂扬,玄甲军更是摩拳擦掌,那嗜血的模样,比北戎军还可怕,他们就心定多了。 对啊!他们练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上战场了,怕什么?也该他西楚军扬眉吐气了。 于是,昭颜嘴上对朝堂上的文官们说着,我要押着那位北戎军四王爷,去和北戎交涉,让他们拿点过冬的棉絮、牛羊肉来换这位王爷的命,实际上,暗搓搓地集结西楚大军八万,北川军一万,玄甲军五千,直接开拔,挺进北戎的地盘。 等文官们察觉不对劲,这说是去换东西的,但貌似带的人有点多啊!昭颜已经拉着军队跑出去百里路了,哪怕他们再不愿意,再反对,如今也只能干瞪眼,祈求老天长眼,一定要大获全胜归来。 两军对垒,北戎是做梦都想不到中原人还有勇气和精力来攻打他北戎!这从来都只有他北戎攻打中原边界的份啊。 再一看,为首的身着银色盔甲的竟然还是个女性,纷纷哈哈大笑,表情极为不屑,难不成梁国的大老爷们都死绝了,连女人都上战场了。 昭颜有着他们笑够了,举起手挥了挥,燕朗便将达鲁从后面给扒拉了出来。 “让北戎的四王爷,为我梁国大军祭旗——”清亮的嗓音飘荡在半空,足以让对面的北戎将领听得一清二楚。 “四王爷!”笑容僵在脸上!原以为攻打北川的北戎军都被裴稷消灭了,没想到自家王爷还活着。 “真是达鲁王爷——”这活着真还不如死了算了,死在两军开战前,被对方拿来祭旗,这多影响北戎军的气势啊! “小娘们,赶紧放了四王爷,我等还可以放你条活路,抓回我营寨中暖床,要是你——” 没等那人说完,红纭反手就是一刀,达鲁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身首异处了,脑袋滚落在旁,鲜血染红了一片青草地。 北戎将领见状,怒目圆瞠,似是要冲上来砍杀,为他们的四王爷报仇。 燕朗已经见不得那人继续污言秽语,申请出战,昭颜点头应允,燕朗手持长枪便杀了过去。 和对方副将来回过了十几招,直接一枪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人直接挑下了马,西楚这边一阵叫好。 西楚这边,鸣鼓收兵,燕朗打死了对方敌将,便趋马回来,这打赢了都不给机会报仇的,简直气死北戎!而看着自家王爷在战前被生生砍下头颅,和西楚军的欢呼雀跃,意气奋发相比,北戎军心也有所动摇。 任谁被如此挑衅,一上来就死一员副将和一位王爷,都忍不下去。 北戎军大将恼羞成怒,挥舞长剑便道:“去给我把梁国的军队杀光!” 北戎骑兵整齐无比,齐刷刷地往这边逼近,战马嘶吼,激起无数尘土飞扬,似千军万马奔腾,杀气腾腾,气势骇人。 快到西楚军跟前时,就听夜辰一声怒吼道:“绊马索上——” 就见原本第一排的西楚士兵纷纷退下,第二排身穿盔甲,头戴头盔,甚至面部颈部都有护帘的步兵纷纷一字排开,将手中铁质的链锁拉开,面对奔腾而来的北戎骑兵。 北戎骑兵速度本就极快,等到看见之时,哪里还来得及掉头,不少骑兵眼睁睁地看着胯下宝马前蹄被绊,马身往下倾斜,他们整个人失去平衡,自马身上滚下,还未等他们站稳脚跟,就见西楚步兵们纷纷一手手持盾牌,一手持枪,向他们迅速围拢过来。 人躲在密不通风,连人影都看不见的盾牌后,枪头伸长了,戳向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一个躲闪不及,被刺中要害丧命的北戎骑兵不在少数。 “伤人可以,伤马不行!”昭颜喊道。北戎为何实力这般强悍?除了北戎人身强体健外,他北戎的汗血宝马乃是所有战马中最好的,日行千里而不觉累,速度极快,耐力又强,非一般战马可比。 而昭颜早就盯上人家的战马了,她的玄甲军还缺一批顶级的战马。 以前裴稷和北戎军交手时,可没少受那气,明明打赢了达鲁,第一次愣是让他跑了,可不就是仰仗着他胯下战马脚程好么,北川军的战马压根追不上。. 今日,西楚军的部署泾渭分明,人要杀,马也要抢! 昭颜命步兵列置左右两翼,来对付北戎的骑兵,收服一批北戎的战马,落下马的北戎士兵被纷纷剿杀,又命骁勇善战的玄甲军骑兵正面冲锋。 玄甲军的骑兵从来没让人失望过,这些人简直犹如神兵天降,不说武艺如何,光那通身的杀气,那一身黑色盔甲,黑色头盔,连脸面都覆住的打扮,他们腰附弯刀,背负弓弩,脚踏皮靴,皮靴中还有锋利无比的匕首。光那架势,就足以让北戎人胆寒! 十几年前,司徒铭还在镇守边疆之时,也是这支他亲自训练的玄甲军,于五万北戎大军中截杀他当时的北戎大将,如临无人之地,一举看下他北戎大将首级,还能全身而退。 这便是玄甲军的恐怖之处。 北戎军冲锋的骑兵被袭受挫,第二批冲刺的北戎军倒是避开了绊马索,但是又遭遇上了战功赫赫的玄甲军,这一而再的受挫,把北戎军的气焰打压得所剩无几。 昭颜便乘胜追击,发起进攻。 从上午打到下午,两军各有死伤,西楚军这边明显占了上风,到后面就变成了压着北戎军在打。北戎军也不是第一次和西楚军交锋了,每次西楚军一见他们就跑,何时这般英勇,耐打过? 北戎军边打边退,一退再退,他退多少,西楚军便进多少,步步紧逼,完全没有穷寇莫追的觉悟。 连续数日,就把北戎军从自己的领土上,打得缩回到了他们皇城内。 打到他们龟缩在皇城内,闭门不出,昭颜还去叫阵,如此一来,北戎军已是脸面全无。 此番出战,虽说有北川军和玄甲军领队冲锋,可名义上还是以西楚大军为主,西楚自打两年多前梁国名存实亡后,就从没正面迎战过北戎,更别提打如此胜仗,消息传到西楚王朝,就连那些平日里主和的老臣们也纷纷热泪盈眶,哪有人是想委曲求全的,不过是自身条件不允许,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他西楚军扬眉吐气,这都是拜白姑娘所赐!心中由此越发肯定这白姑娘的才能,唯白姑娘马首是瞻。 西楚军出去打了一圈,将北戎打得缩回皇城,领着一批北戎的汗血宝马,浩浩荡荡回国了。 而当楚曜、白倾雪带着白宗胥和他身旁伺候的小童千里迢迢赶回西楚时,西楚朝堂早就物是人非。 楚曜完全不能接受自己不过是出了趟门而已,怎么西楚就被别人接管了呢?而且还是那个冒牌的白氏一族后人。 他试图联系忠于他楚家的老臣们,有些良心的只是避而不见,劝他离开,没良心的,连夜进宫向白姑娘表忠心,害的他们险些被抓,连夜仓皇逃出西楚。 之后,白倾雪又陪同楚曜,前去江南找了李南熙,可惜李南熙丝毫不顾以往的情分,连面也未露,便将人赶走。 吴中和江南已结盟,吴中也不用去了。 宛若落水狗的处境,气得楚曜大发雷霆,即便白倾雪小意劝解也没用,白宗胥见状,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这西楚王怎么看都不像是明君啊!他白氏一族如何能辅佐这等人? 如今,三国都去不了,白宗胥略一思考便道:“我们去燕都!” 第55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6 26 玄甲军、北川军、西楚军联合的三军打完北戎,回到西楚境内,又开始闭门集训,搞各种演练,而吴中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昭颜看着吴中那边快马加鞭送来书信,心中大定。 早在之前,她让石室中一部分暗卫出去布点,在五国各地开店,另一些人走遍大江南北,绘制中原地形图,实时更新。开店是为了布全国各地的联络点,方便消息传递,而绘制中原地形图,不单单是为了行军打仗,主要还有个作用——寻找矿藏。 昭颜翻找原身的记忆,这个朝代火药还没有被发明,更别提在战争中被用到。 而火药的杀伤力和震慑力,毋庸置疑,所以她命人走遍大江南北,绘制中原地形图的同时,务必留意下黄铁矿和硝石矿的分布点。 火药的主要成分是硝石、硫磺和木炭,按照一定比例合成的混合物,点火后能够速燃或爆炸。而原料一的硝石,在吴中有大量的硝石矿,可采集提纯后备用。硫磺可从黄铁矿中提炼,黄铁矿主要分布在江南的南部边界处。而木炭自是很常见,不足为奇。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出石室,便直奔吴中边界,因为暗卫传递回来的消息上说,吴中境内有大量的硝石矿,她便顶着白氏一族的名头,去了硝石矿最多的吴中边陲小镇和顺。 之后,因为江南李南熙想要稀世软玉的事,逼得她去了趟江南,又阴错阳差地和万贤之成了忘年交。有了万贤之这个江南第一富商作靠山,她在江南的生意,可谓如鱼得水。 渐渐的,她和万贤之便有了些生意上的往来,她甚至将符叔以前亲自带队的西域路线,分了一杯羹给万贤之,而这样做收到的回报便是万贤之名下的黄铁矿的开采有了她的一份。 万贤之开采黄铁矿,主要是提取硫磺,而昭颜也是为了硫磺。万贤之提取硫磺,是为了入药。硫磺既可以防治病虫害,又可以用于治病,硫磺性酸、温、有毒、归肾和大肠经,可以杀虫止痒,也可以去疥疮、烂头疮等,还能有缓泻的作用。 而昭颜想要硫磺,纯粹是为了制成火药,从而制成火药类的武器,用来抵御外敌,保护自身的安全。 所以,在这大半年里,吴中的硝石矿和江南黄铁矿中的提取出来的硫磺,被秘密地运往吴中边界,一处山谷之中,由符叔亲自带着当初古墓中的冶炼师一起配制,尝试制造出这三种主要成分不同比例的火药。 符叔亲自前往吴中辅佐萧慕登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吴中山谷中隐藏的火药冶炼处需要他实时看守在那,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之所以将火药的研发地建立在吴中,一来是就地解决硝石矿的问题,减少运输带来的不便;二来便是她本身就要迅速解决萧成远的,推萧慕上位的。而萧慕掌控下的吴中,她完全有信心将其收为己用。 火药研发地,何等重要,自然是要放在自己的地盘上的。 当时,燕都被北川把控,西楚由楚曜掌管,江南还在李南熙手上,东湖、北川暂且不提。那时,只有吴中是最适合的。 而眼下,就更为合适了。 萧慕在符叔的帮助下,已经接手吴中,吴中现在等于她的大本营。 即使半年多前,从万贤之手中得到硫磺后,昭颜就立即将自己知道的火药配置方法和比例告诉了符叔,但火药从配置成功,到维持燃烧稳定性和规律性,以保持发射的精准度和足够的杀伤强度,还有考虑到使用、运输、生产、贮存等方面的安全,达到可运用到战场上的程度,他们这些人尝试了无数次的试验。 期间,受伤更是在所难免。 但在这些人眼里,如痴如狂,毫不在意,他们马上就要见证一种神奇的杀伤性极强的武器的诞生。 最终,昭颜收到符叔传来的书信,多少研究人员的不断尝试和试验,终究汇聚成了一行字——火药已可以投入使用。 而此时的燕都城外,东湖军和北川军之间还打得如火如荼,原本北川军的内外夹击让其占了上风,而裴稷本人又是难得一见的凶悍大将,冲锋带兵都是首屈一指的。 魏清离的东湖军原本是想趁着裴稷率军征讨北戎,无暇顾及燕都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燕都。之后哪怕裴稷率大军返回燕都,但与北戎经历过恶战的北川军,是否还有实力与东湖军再行开战,可就不好说了。 可没曾想,裴稷打北川打得异常顺利,他们预估的一年半载,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月就打的北戎军节节败退,加上来回路途,北川军将北戎军打回老家,竟然只用了三个月时间,打北戎军之余,还顺手将西楚给收了! 仗已经打起来了,此刻后悔已是无用。只有一鼓作气,将燕都打下,收编北川在燕都的驻军,占领燕都才是正道。 此时的谋士徐言,早就追悔莫及,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就该将白姑娘拐回东湖,不管是用强的,还是美男计,坏就坏在他东湖王不给力,白姑娘瞧不中。 燕都城外,魏清离和徐言还在营帐内研究第二日攻城之术,营帐外,就听有士兵禀告说,帐外来了三男一女四人想要求见东湖王世子魏清离。 来者何人? 正是无处可去的西楚王楚曜,白倾雪,还有白氏一族小辈中排行老五的白宗胥及其随行的小童。 楚曜和白倾雪,魏清离不以为意,但听楚曜说他们先回的西楚,但眼下西楚已经让白昭颜一手掌控,西楚军的兵权牢牢被她拽在手心,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唯她马首是瞻,压根不理会他这个昔日的西楚王找到他们时,魏清离倒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楚曜好歹掌管西楚数年,怎么的,也有些亲信的,白昭颜才收编西楚军多久?这就上下一心,让她收买了个干净了? 其实,不单单是昭颜本身能力出众,且一上来就让西楚一扫前耻,打以前把自己打成狗的北戎,打回了老家,龟缩皇城不敢露头,这让西楚绝大多数武官都对其信服。 而文官呢,他们曾无数次的力鉴——希望西楚王能励精图治,回归朝堂,不要被儿女情长所左右,跟着那位白倾雪姑娘来回折腾。可楚曜从未将他们这些老臣地话放在心上!他迟迟不立妃这一点,就气得丞相几日都不上朝!当初,明明是楚曜亲自求娶他家宝贝女儿的,可那位不知道哪来的白倾雪姑娘一出现,堂堂西楚王竟然想悔婚!婚期一拖再拖,让他宝贝女儿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想利用他稳固朝堂,替他卖命的时候,便私下称呼他一声岳丈,一旦站稳脚跟,翅膀硬了,便想一脚踢开他和他女儿,给白倾雪让位! 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 他要是还死心塌地地站在楚曜一侧,那才是真的蠢透了,以后楚曜和白倾雪上位,他们一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丞相乃文官之首,既然他都倒戈了,其余文官大多以他为尊,哪有不从的。 所以,楚曜的倒台也不能全归于昭颜,楚曜自己之前也没少作死。 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不妨碍魏清离认定楚曜此人无用。至于毛遂自荐,要给他作军师的白倾雪,魏清离更是半点瞧不上,正要赶人走,从进了营帐,就一直未出声的白宗胥总算是说话了。 先是客观分析了如今东湖和北川两军的优劣势,东湖想要取胜,必做到以下几点,一二三点的罗列,侃侃而谈,让魏清离终是正视起眼前之人了。 眼前之人极其瘦弱,脸色也是不自然的苍白,唇色极浅,精神不济,从进帐到现在,都被身旁的小童小心搀扶,魏清离见他言之有理,且一阵见血指出两军之间的问题,便对他礼遇几分,赐坐。 当听白倾雪喊那人师哥,魏清离更为不屑白倾雪此人了。 方才她与楚曜两人亲亲我我,毫无芥蒂,可是一点没在意她这位师哥摇摇欲坠的状态,身旁伺候的小童都比白倾雪上心得多。 眼下见那人说出些东西来了,瞧着他对他另眼相看了,才施施然上前,表示关心,这女人不单无用,还极其势利,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人挺聪慧的一人,竟然也被这女人给蒙蔽了双眼。 白宗胥并不知道魏清离为他不平,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他与倾雪一起长大,小时候,他身体便不大好了,倾雪曾多次为他采药、煎药、亲自照顾他,此次出山,权当还了她小时候的这份恩情吧。 第二日,北戎军和东湖大军再度开战,东湖大军一改往日被动的风格。 原本,裴稷的战略是和燕都城内的北川守将合股,两面夹击东湖大军,试图使其腹背受敌,东湖大军自打裴稷所率的北川军赶到后,一直深受其扰。 可今日,策略变了。 东湖大军变被动为主动。一大早,东湖大军率先对燕都较远的北城门发起了进攻,而此时,裴稷的大军还驻守在南城门处,南城门离皇宫最近,听到消息说燕都北城门被袭,裴稷直觉不可能! 一南一北,相差甚远。 这东湖大军的主力军队都在南城门这,魏清离也在这,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主力部队去攻击北城门,多半是魏清离放的烟雾,用来迷惑他的。 可不等他反应,北城门那边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来了。 一个时辰内,连发三下,而北城门距离南城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奔赴过去也需要时间。 裴稷心里拿不定主意了,难不成东湖还有后手?魏清离的援军到了? 等到第四个求援信号发出的时候,裴稷咬了咬牙,一声令下,分出一半的兵力,由手下副将带着前去支援北门。 手下副将带着士兵支援北门,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魏清离便带领着东湖大军对裴稷和剩余的北川军发起了进攻。 眼下,裴稷明白,不管北城门的攻城是不是虚晃一枪,不管是不是为了牵制他北川军的力量,而东湖军调集兵力围攻他,他们在积极反攻是事实。 而东湖军的布阵也有了明显的不同,他们选择了左右翼互相斜插两军的战术,对阵时,又利用斜线战阵,从北川军侧面发起进攻,阵法多变,时而左右交叉杀敌,时而前后合歼,就在裴稷以为魏清离的目的是为了剿杀他北川军之时,殊不知他北川军已渐渐地被东湖大军驱赶着进入了预设地包围圈,切断骑兵和步兵的联系,让其相互来不及合力。.. 裴稷眼见东湖强行将他北川军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割裂开来,再挨个蚕食,他挥舞着大刀,誓要为骑兵和步兵杀出一条血路来,然而针对他的围杀才刚刚开始。 东湖大军围成一个八卦阵型,将其团团围住,不断变换阵型。 裴稷抬头,便见到东湖大军的后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瞭望台,而瞭望台上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白衣男子,由弓兵和步兵守护着,正用令旗指挥着阵法。 环形的围攻路线,使得裴稷不断地与身边的东湖骑兵交手,眼前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对手,直接对其进行冲杀,不断消耗他的体力,他们这是要耗光他的体力。 “王爷——”一声怒喝。 北川军副将、都尉们也发现了这阵法的存在,眼见自家王爷被数千士兵团团围住,如今还能应付自如,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只要是人,哪怕王爷力大无穷,也终究会有体力耗尽的那一刻。 北川的副将和都尉们带上兵将,纷纷不要命地杀向八卦阵,冲击围困裴稷的阵法。 可砍开一道口子,立马就让其余的东湖士兵给围拥堵上了,再劈出一条来,八卦阵一角又迅速变换出锥型阵,直插他们中心,左右厮杀,他们不但没给八卦阵开出一道口子,还有不少北川军因为躲避不及,而被连续击杀。 战争极其惨烈,直至余晖的最后一道光芒被吞噬,裴稷已连续厮杀八卦阵内兵将达三个时辰,而之前的一员副将带军前去支援北城门的,也一去不复返,生死不知。 期间,裴稷在心中默数,阵型变换了十四次,东湖为了杀他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面前的锋芒,他应接不暇,一个分心,便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他不敢轻敌,只能被迫应对,和八卦阵内的东湖兵将们比拼谁的体力更好,只要露出一个破绽,他便可以厮杀出去。 终于,他揪准一个机会,趁着八卦阵被外面不断想要冲杀进来的北川军破了一个口子,他便挥舞大刀,横批竖砍,死命朝着那一个方向砍杀,连续击杀数十个东湖骑兵,才到达八卦阵最边缘。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只听离开自己数尺远的副将马朔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身后,痛心疾呼:“王爷,小心身后!” 那一支利箭,自东湖大军中而来,穿梭人群,直指裴稷后心处—— 裴稷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不远处的魏清离左手持弓,刚刚放下,那箭矢闪着冷芒,冲自己而来,避无可避。 第56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7 27 北川王裴稷后心中箭,生死不知的消息,传到身处西楚王庭的昭颜手上的时候,北川军那边的八百里急报还没到。 中原各地都有昭颜布的点,消息传播自然比北川军那边的军报要快。但眼下裴稷具体如何,又是怎么受伤的,信上说的简略,字迹也极为潦草,看得出传信之人的焦急。 裴稷的武艺、带兵能力、为人处世如何,昭颜与他共事数场战事,哪有不知的。私下里,她都已想好他以后的好去处了。 而如今! 昭颜狠拍桌案,站在一旁的燕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那实木的书桌一条腿顷刻断了,三条腿的桌案站不稳,摇摇晃晃,最终坍塌,惊的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红纭和夜辰,偏偏两人无知无觉,仿佛再正常不过。 燕朗是知道白姑娘武力值不弱的,但这平日里教训西楚军那帮兵痞的时候,收了多少力道啊!这要是对方的胸口,恐怕肋骨齐齐都得被拍断。 但同时也让他明白,这北川王在白姑娘心里绝对不一般,他还没见她如此动怒,这要是裴稷死了,不敢想不敢想…… 而昭颜动怒是真的动怒,但不是燕朗脑补的那样——她未来的镇北大将军!还要为她卖命,不,为大梁卖命,开疆拓土,守卫边疆的!裴稷还没有发挥余热,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死了? 当夜,昭颜将一万北川军留在了西楚,以稳定西楚的局势和防止北戎反扑。即便她觉得北戎反扑这种可能性极小,眼下北戎犹如惊弓之鸟,又被她搜刮了那么多战马,一时半会怕是没有胆子前来挑衅。 她又在西楚南北大营中,各点了五万西楚军,共十万西楚军和所有玄甲军,明日一早前往燕都。剩下的十几万西楚军与一万北川军镇守西楚,武听令红纭和夜辰,文有当朝丞相出谋划策。 而因为燕都那边的八百里急件还没到,西楚这边并不知道北川王裴稷受伤、生死不知的消息,丞相还以为白姑娘这是打完北戎,没打尽兴,这回把北川军留下了,带着他西楚大军和东湖军、北川军抢燕都去了。 丞相一想到这个,可就不困了,就差没老泪纵横,他西楚什么时候这般出息了。以前只能躲着北戎走,现在都能把北戎打回老巢,还能跟东湖魏清离、北川裴稷抢燕都了!真是长了个大出息! 所以,昭颜一说去南北大营清点兵将十万,赶往燕都时,丞相就差没给她下跪了,这种情绪一直到持续到第二天她挥手南下,老丞相率西楚文武百官亲送,还口口声声等着西楚大军进驻燕都的好消息传到西楚。 昭颜顿时看向老丞相的目光就意味深长了,就算我真的入驻燕都,跟你西楚大军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西楚目前连个王都没有,即便打进燕都,你打算让谁继位?那还不是我么?他这是把自己划为他西楚人了?还是已经接受她登基为王了。 老丞相还真没想太多,不管谁为西楚的王,但不影响他期待西楚崛起啊。 而此刻的燕都,早就乱作一团,比当初魏清离率大军攻打燕都时还乱。当初魏清离率军攻打燕都,城内的北川军并不担心太多,他们城外有大营,兵强马壮,而且他们的王骁勇善战,在外率军攻打北戎都不带怕的,他们若是真不敌东湖大军,王爷也不会放着不管。 只要北川王裴稷还在,北川军就不带怕任何军队的。 可十二日前一战,裴稷中箭,虽然避开了后心要害,但军中大夫说箭头上有毒。要不是王爷本身武艺高强,身体极好,怕是早就没命了,如今他最多只能金针刺穴,暂时阻了毒的蔓延,但这毒一日不去,王爷便昏迷不醒,随时有可能丧命,时间拖得越长,王爷便越危险。 原本裴稷率大军回来,可以直接与燕都城北川守军汇合,可他当时的战术是想和城内守军合力围剿,左右夹击东湖大军,所以从西楚回来的北川军迟迟未入燕都城,而是与城中守将,将东湖大军围困在南城门下。 而如今,裴稷中毒受伤,生命垂危,军中大夫束手无策。只听闻燕都皇城之内,梁国皇室太医院中才有裴稷解毒所需的一味药品,而且太医院里几位判首的医学造诣远比他这个军中大夫强。 但之前裴稷是想合围魏清离,自己选择没进城,眼下是北川将领卯足了劲想将人送进城,苦于东湖大军严防死守,他们完全没有机会。 今日已经是第三次了,先锋部队打头阵,不要命地只为将昏迷中的人护送进城内,前仆后继,他们不怕死,可依然无法突破东湖军的防守。 此刻,郊外北川营帐内,副将马朔满脸污龊,身上盔甲已被鲜血染红,他无知无觉地双膝跪在昏睡的裴稷床边,一低头,眼泪夺眶而出:“王爷……王爷!属下无能!”他狠狠一咬牙,大手一抹眼泪,豁然站起身,提着大刀就要往外走,手下诸将纷纷拦住他去路。 “将军,将军……你不能去啊!” “是啊!将军,东湖那边早有准备,我们进去多少人,都是死路一条,他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将军,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突围了二十三次了,死伤无数……” “滚开!王爷不能死,就算……我也要死在王爷前头,我再试一次,再冲一次!已经后半夜了,也许东湖大军防守松懈了……” 可大家心里明白,东湖大军哪里会松懈,这些天靠着守株待兔,已经诛杀他不少北川军。 诸位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地下跪:“马将军,我们去,我们代替你去!王爷暂时不在,北川军还得仰仗你!” “不要说了,本将军已经决定了!” 就在众人无法将马朔拦住之时,营帐外突然传来通报声:“禀将军——禀将军——探子来报,在我营帐十几里外,有一只军队正快速往燕都方向而来。” “军队?难道是白姑娘来救王爷了?” 马朔原本也这么想的,可再仔细一想,他虽然已向西楚白姑娘传信,可传信官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五六日到达西楚,白姑娘再点兵率军抵达,怎么都得十日,这么一算,白姑娘最快也得十五六日才能赶到。 而如今,才十二日,白姑娘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提前三四天就到了。 可他也想不到这时候,会有什么大军前往燕都方向而来,难不成是吴中和江南两地也不安分了,想分一杯羹,要真是如此,那他们北川军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马朔一想到此,冷汗淋漓,他望了眼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王爷,咬了咬牙,不管如何,他都会和北川军共存亡。 马朔吩咐探子继续查看,务必搞清楚来人身份。 又过不久,“禀将军,将军——”门外探子声音里透着惊喜,“将军,是白姑娘来了!真是白姑娘——” “将军,白姑娘带着援兵来了!” “将军,王爷有救了!” 马朔虽然不如他们这般喜形于色,可也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莫名地就是觉得,白姑娘来了,他们这些人都有救了,王爷也有救了! 他跟着王爷时间也不短了,自打他入伍,便是跟着王爷南征北战的,王爷勇猛非常,鲜有败仗,可也不是每次都胜,也不是每次都胜得轻松。 但自从王爷遇到白姑娘之后,真是场场打胜仗,而且打得极其轻松。不止是他,北川军上下都对白姑娘无比信服,此次和东湖大军对抗,若是白姑娘在,必不会让王爷被那什么阵法所困,还命悬一线。 兵贵神速,昭颜自是懂的,她丢下西楚大军,带着两千多的玄甲军,骑着北戎的汗血宝马,一路飞驰。而西楚大军和其余不到三千的玄甲军也日夜兼程,加速赶来。 她得到裴稷受伤的消息本就比马朔的传令兵传的信速度快了一天,而她又带着玄甲军轻装上阵,坐骑还是北戎那日行千里,不管耐力还是速度都贼快的汗血宝马,可不就比马朔估算的时间快了三四天。 马朔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白姑娘一众人,男儿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单膝就要下跪,被白昭颜一把扶起。 “白姑娘,你总算来了……”马朔眼眶红红。 昭颜径自走到裴稷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人事不知。 马朔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包括东湖大营中来了个高人,尤其擅长行军布阵,王爷正是被他的阵法所困,又被魏清离的弓箭暗算,还有王爷中毒昏迷,缺少一味必须的解毒药材,目前一墙之隔的燕都皇室之中便有,他们这些人这些天如何想方设法想将人送进皇城,交给守城的北川军接应,但都被东湖军识破,反倒死了不少兄弟,等等情况,事无巨细全部交待给白昭颜。 高人?那她就会会那个极擅布阵,善谋略的高人。 他不是喜欢守株待兔么?还一守便是十几天,击退突围的北川军二十三次? 他东湖大军除非各个都是铁人,用不着睡觉的,才能一直保证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他们之所以有所收获,因此剿杀不少北川军,不过是因为北川军救裴稷心切,确确实实,每次都在拼了命的突围。 昭颜当下便将二千玄甲军分成二十队,每队一百人,再加北川军的二百人,每队就变成了三百人,一共二十队,再分两批。前半夜第一批人上,后半夜第二批人上,按照时间先后,各个方向去突围。 说是突围,不过是虚晃一枪,打完就跑,二十队人马来回折腾。一晚上三次,你防得住,一晚上二三十次,我看你怎么防?打不死他东湖军,也得累死他们。 趁着混乱,她便带着燕朗和其余的玄甲军杀进东湖大营。 对方是料定他们想救裴稷,等他们自投罗网,她偏就不让他如意了,搅浑了这潭水,她反其道而行之。,不管裴稷了,也不突围了,趁乱跑他大后方,烧他粮草辎重去。 至于裴稷的命,昭颜望着静静躺着的裴稷。心说,你若是命大,再熬过一天一夜,明晚我必将你送进城去。 那要是熬不过呢?昭颜也只能替他默哀了。眼下是死局,虽然玄甲军杀伤力极强,她要是下了死命令,和他们一起强行突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她还没有大度到为了前世的仇人之一,牺牲玄甲军诸人的命也要将他送进去,这绝对是下策。 这一世,她是想留下裴稷的命,但并不是心软,而是他死了比活着更有用。裴稷活着,等她彻底撤藩后,就让他统领着凝聚力极强的北川军,镇守北疆,他与北戎交战无数,尤其了解北戎人的习性,又心狠手辣,如此一来,至少可保她梁国北边边界百姓一世安稳。 要不然,总不能每次一有战事,都要她亲自挂帅上战场吧?将军是用来干吗的?替她干活分忧的。 相比楚曜之流,裴稷此人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他有血性,听闻北戎进犯中原,哪怕放弃到手的燕都,也要率军北征,他从不跟北戎低头,谁敢侵略中原,他必要狠狠地打回去,在这一点上,他与她不谋而合。 此外,裴稷此人没那么多儿女情长,外界传言嗜血残暴,也不能尽信,他对于她所提的意见,只要有理有据的,都能接受,并且贯彻实施,并不任人唯亲。 总之,在昭颜眼里,裴稷简直就是她重建梁国后,最佳的镇北大将军人选,前提是他能撑过一天一夜。 想好一切,安排下去,昭颜便换了身夜行衣,和燕朗王猛等人准备突袭东湖大军了,只等玄甲军带着北川军将东湖军搅乱后出发。 不多时,东湖军那边果然热闹了起来。 东湖军还以为北川军又来送人头了,这都多少回了,还不死心,还想抬着个人,过他东湖军的关卡,怎么可能? 可这次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什么时候北川军的战斗力这么强了,战斗力强也就罢了,见到东湖军便刺,完全不像是突围,打算将裴稷送进城门的意思啊。难不成裴稷已经死了? 可那也不对,若是主帅都死了,北川军不是应该投降么? 东湖军来不及多想,面对如此多的人形杀器,只能强打着精神应付。 偏打了第一波,撤退后,他们还未喘口气呢,第二波又来了,他们只能捡起兵器继续打,打得精疲力尽后,北川军又退了,可也没等他们休息下,第三波又来了。 而且不单单是他们这个营帐如此,听声音,四面八方都是打斗声,北川军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和他们拼命得了,拼死干净?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后半夜。 后半夜,北川军也没消停,还在不断进攻。 魏清离和徐言早就被这阵仗给吵醒,而楚曜和白倾雪也从另一侧营帐里走了出来,小童搀扶着咳嗽的白宗胥是最后一个到达魏清离的营帐。 “这北川军莫不是疯了,大晚上的,不睡觉了?这都连续多少波进攻了?害的公子您都不能好好休息。”小童嘀咕地抱怨了句。 白宗胥摆摆手示意无碍,对魏清离道:“王爷,如此关头,才切不可大意。北川军极有可能是用烟雾法,迷惑我东湖大军,待到我东湖大军以为他们又是佯攻时,他们便会将裴稷送进城内。” 魏清离原也不知道裴稷中箭后如何的,他还以为裴稷既中了箭又中了毒,必然没命了。可没曾想这些天,北川军接二连三,无数次抬着裴稷想要将人送进城墙内,他便猜到了一种可能——裴稷昏迷不醒,解毒极可能缺少药材,所以北川军才想方设法将人送进城。 由此,白宗胥便提出以守株待兔的方法,北川军来多少杀多少,若是北川军想来拼命,他们便围着抬着裴稷的那几人打,北川军投鼠忌器,必不能如愿。 这招确实好用,短短数日,北川军便被打得有些溃不成军了,相信假以时日,燕都城必然能不攻自破。 可没想到,今晚却出了意外。 白宗胥一开始真的认为,今晚这一出,就是北川军的迷雾,迷惑他们几次,等他们麻痹大意了,最后将裴稷参杂在其中一次的佯攻中,送进城。 可见到营帐大后方火光冲天时,他才恍然,佯攻确实是佯攻,可哪里是为了救裴稷,是为了烧粮草! 他本该想到的!可兴许是这些天打得太顺了,北川王裴稷倒下之后,北川军群龙无首,病急乱投医,无数次冲击东湖军,想要将裴稷送进城的意图太明显,不惜赔上不少北川军的将士的命,便让他大意了。 不过,北川军已经连续十几日,一直如此,突然改变战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奇袭,其中必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魏清离等人赶到的时候,就见粮草大营,火光冲天,已无力回天。 那燃烧的火堆仿佛是分界线,将他们和对面的黑衣人隔开。火光下,照着那十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异常清晰。 魏清离的目光落在对面一字排开,那中间的黑衣人身上。虽然他们都覆着面,可那人相较一排溜的黑衣人,身形矮小了些,也瘦弱许多,看上去似乎和那群黑衣人格格不入,最主要,那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昭颜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十几匹宝马自两边跨越火堆奔腾而来。 黑衣人动作一致地翻身上马,利索无比,等到东湖军想要追赶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马匹是真的好,他们压根追不上。 “那是产自北戎的纯种的汗血宝马。”白宗胥缓缓道,“那为首的,应该便是率领西楚军将北戎打回老巢,冒充我白氏一族的白昭颜白姑娘吧。” 徐言闻言,目光转向身旁的王爷。 只见魏清离目光依然定定地看着远去的黑衣人的方向。 ——她从西楚赶来了,为了裴稷。 第57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8 28 东湖大营内 “王爷,粮草被烧,挽救下来的一小部分,就算从明日起,士兵每日的粮食减半,顶了天也就能撑三四天。”手下副将禀告道。 白宗胥斟酌道:“王爷,眼下我们极为被动,我这有三个应对方法,王爷可要听一听?” 魏清离双手后附,立于沙盘前,抬首看向白宗胥,示意他讲下去。 “第一条路,我们举全军之力,攻打燕都城,三四日内攻下燕都,粮草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魏清离还未说话,徐言便已面露难色地开口道:“若是之前,还有可能。”如果攻不下,第四日之后,东湖近二十万大军吃什么? 举全军之力继续攻燕都城,颇有破釜沉舟之势,就是魏清离也不一定敢赌。 白宗胥当下便明了徐言未尽之意,如今,北川军中多了那位白姑娘。 他虽未与那位白姑娘正面交锋过,可也从旁听到不少关于白姑娘的传闻。单单独自率领西楚军将北戎军打得缩回皇城,乖乖交出战马这一条,想也知道,实力不容小觑。 更何况,还有与倾雪比武一事在前。倾雪虽说性子有些骄纵,但好歹也是经三叔公亲自教导的,改良过的一字长蛇阵都没将此人困住,还被破了阵法。 昨晚这一出,让一贯无欲无求的他,也被那冒充他白氏一族的姑娘给激起了好奇心,跃跃欲试地想要与之比试一番阵法和谋略。 “第二条路便是往东湖方向撤退,先回国休整,军队不可一日无粮。如今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机会,也错过了剿灭北川军最好的时机。” 撤军,回东湖——莫说是他东湖王爷不甘心,徐言都不甘心。几个月都打了,眼看裴稷生死不知,北川军乱作一团,现在撤军,是真的意难平。 “第三条路,我们可以南下夺下江南最大的粮仓——嘉南粮仓。嘉南粮仓离燕都并不算远,行军三日就到了。” 徐言眼前一亮,但又有些犹豫:“夺下粮仓,如何夺?强攻突袭,粮仓易夺,但此举无异于和江南为敌,江南又与吴中结盟,东湖若是这么做了,便是四面树敌。” 白宗胥缓缓开口:“江南与吴中结盟,无非是想求个安稳,确保在这乱世之中,有立足之地。既然江南可以和吴中结盟,那为何不能和我东湖结盟?论兵力,我东湖更胜一筹。况且,这继位的吴中王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吧?吴中本身朝堂都不稳,江南与之结盟,是否能达到李南熙预期的效果?” “我东湖若是放低姿态,主动请求与江南联盟,护江南周全,作为回报,需暂用嘉南粮仓的粮食度过眼下难关,李南熙未必不会答应。” “同时,我们可以收买江南朝堂之上说得上话的老臣和李南熙身边亲信,替我东湖促成此事。” 魏清离有些意动,正在此时,白倾雪突然出声道:“其实,不用如此麻烦,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我与如今的梁国皇帝李泓……是旧时。他曾与我说过,我若想见他,可以在南城门外放风筝,他若是见到,必会出来与我相见。到时,我可以劝他想办法命令守将,打开城门——” “不行!倾雪,李泓那厮对你什么心思,你难道不清楚么?我不允许你再牺牲自己。”楚曜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 魏清离的视线移向白倾雪,带着审视和打量。 白宗胥本能觉得他的眼神不善,仿佛倾雪便是那待价而沽的货品,他试图转移话题:“倾雪,休要胡说。那李泓乃梁国皇帝,哪里会傻到为你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白倾雪想反驳说,他又不是没干过这事!以他对自己的迷恋,她能骗他第一次打开城门,就能骗他第二次打开城门。 只不过两年多前,梁国城门被破之后,他曾来找过她,想让她跟他一起远走高飞,被她严词拒绝了。当时她认定楚曜是她的真命天子,瞧不上李泓唯唯诺诺,毫无建树,只想与他彻底断了关系,所以说话有些难听。见李泓听完她所说的话,如丧考妣的模样,她就一阵倒胃口,恨不能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他,免得他又纠缠于她。 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求他的一天。 她以为师哥有多了不起,搞了半天,粮草都让人烧了,想的三个主意,都不尽如人意,为了能让魏清离高看她几分,她便又想起了李泓。 这些日子以来的接触,已经足以让白宗胥有些了解东湖王魏清离是个什么性格。他那位小师妹实在太过任性,虽然楚曜没了西楚王的身份,但她既然已经和楚曜在一起了,那就从一而终吧。可眼下她显然对魏清离更感兴趣,魏清离不是楚曜,哪里是她能驾驭的。 别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果然,魏清离顿时来了兴趣,联系之前,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两年多前,燕都南城门久攻不破,后来还是西楚王不费吹灰之力,派了细作混进了燕都城,才把城门打开的,其中可有白姑娘的功劳?” 白倾雪见他柔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羞赧道:“王爷猜的没错。” “那就有劳白姑娘施以援手,助我、助我东湖大军,早日拿下燕都城,魏某自是感激不尽,白姑娘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为了东湖大军存亡,魏某自会答应的。” 魏清离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白倾雪倏然抬起头,眼里带着些许兴奋,他还是头一回这般和气地与自己说话。 果然,他对白昭颜另眼相看,也不过是因为她冒充了白氏的身份,有利用价值罢了。但她相信,终究有一天,魏清离会明白,真正能帮助她的,不是白昭颜,而是她白倾雪——真正的白氏一族。 楚曜心中暗恨不已,自打他失去西楚之后,倾雪对他的态度便越发敷衍了,有时候甚至不加掩饰地深情望着魏清离。而又在他将要爆发时,安抚他说,如今他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魏清离转而又面向白宗胥,安抚道:“既然倾雪姑娘有这等法子,不如我们先试上一试,若是不行,再听白先生所言用第三个法子。” 白宗胥只得点头应下,神情晦涩难懂。所以说,两年多前,倾雪就卷入了五国叛乱之中了?而且最关键的两国燕都南城门大开,就有她的手笔。 倾雪是否明白,梁国先皇虽优柔寡断,也并非明君,可却是个仁慈良善之人,梁国旧臣之中,仍有不少誓死效忠原梁国皇朝之人。若是被那些梁国旧臣们知道了此事,她的下场会如何?五国又又谁会护她?白氏哪里护得住她。 楚曜好心替她掩饰下来,也就罢了,她还眼巴巴地将此事捅出来,利欲熏心,为了能在魏清离面前表现一二,实在愚不可及。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被玄甲军和北川军折腾了一晚,遭受粮草被烧打击的东湖军刚要就着盔甲眯会,北川军那边开始擂鼓了。 人北川军还想进攻! 昨晚那是小股小股部队的偷袭,今早这是郑重其事通知东湖军了,我准备开打了! 东湖军不胜其烦,捡起地上的兵器迎战。白宗胥也被吵醒,一晚没睡,一早又被拉着爬上了瞭望台,准备布阵迎战,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不好了。 等东湖军这边阵法摆好,全线推进,进攻之时,北川军那边的兵器才刚刚和东湖军交接上,没打上一个回合呢,人家就跑了!骑兵趋马跑,步兵跑得也不慢!迅速往后撤,撤回到了盾牌兵后面。 这是什么情况? 等到东湖军刚撤回自己大营,北川军那边又开始擂鼓了,又要进攻了! 等他们布完阵,一交接上,北川军又跑了! 来回几次,光白宗胥上上下下瞭望台,就爬得够呛,连连咳嗽,小童在旁不住地抱怨,“有她这么打仗的么?她这是折腾谁呢?公子你这身体都快被她折腾坏了。” 白宗胥看着远远的,对方大军的后方,那个被包围在中间的白色身影,苦笑,说不定她就是想折腾他。 而两军开战时,白倾雪也没闲着,已经找到一处安全之处,开始放风筝。 她也不确定李泓能不能看到她放的风筝,可他一傀儡,平日里也没什么政务要处理,想必是有大把空闲时间的,偶尔抬头,看到风筝也不稀奇。 她从早上放到中午,期间,她稍作休息了下,原本想回东湖营帐用膳,可还没进营帐,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肉香。 循着味儿而去,就见打了一上午,不对,是逃了一上午的北川军已经露天架锅煮肉了,就与她东湖军遥相望。那香味,馋的同样来回跑了无数次,布了一上午阵的东湖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偏他们的粮草昨晚都被烧了个干净,今日开始,每个士兵的粮食都减半,更别提有肉腥味了。 今日一大早又被北川军这么一番折腾,布阵、来回跑动,早就饿得不行,中午还不能吃饱,各个耷拉着脑袋,精神不济。 北川军席地而坐,在对面大块吃肉,大口喝汤,他东湖军看着手上薄得近乎是水的米粥,食难下咽。 肚子好像更饿了! 吃饱了饭,北川军又来进攻了。 你要是不搭理他吧,谁知道下一刻,他们会不会真的就攻上来了! 哪怕知道是狼来了,可东湖军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而白倾雪又放了一下午的风筝,放的她心里直抱怨李泓,若是他今日没见到风筝,今晚不想办法出来见她,她以后都不理他了。 偏偏一直到了晚上,风平浪静。 而此刻身处皇宫内殿的李泓看见风筝了么?他自是见到了!因为他平日也没别的事做,就天天坐在大殿前面的台阶上,数着蚂蚁玩。 一抬头,看到风筝,自是稀奇,还拉着苏玉苏公公的袖子指给他看。 苏公公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垂眸,正好看到他湿了的裤子,面无表情对身后的小太监道:“皇上又尿裤子了,还不赶紧伺候他进里头梳洗。” “又可以玩水了,我要玩水!”李泓帽子歪戴,拍着手掌,那表情似是两三岁的小童。 自打上次苏玉知道李泓之前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便对李泓没了感情,心底只有恨意。那次李泓受凉后发热,虽然裴稷允许他找太医,可等太医来到李泓的寝室,发现皇帝并不在内,太医询问伺候的小太监们,也都说不知道,连贴身伺候的苏公公也不知。 他们这些人找了一夜的皇上都没找到。 第二日,皇上又神奇地回到了寝室内,身上已是烫得不行,还伴随着痉挛抽搐翻白眼,眼看不好了,结果愣是让太医们死马当成活马医,给救活了。 但从那以后,李泓便傻了,傻到大小便都不知。 梁国的旧臣们惋惜不已,他们原还想着梁国有重建的一日,李泓平日里虽然行事荒诞,又胆小如鼠,但好歹梁国皇室里还有这么个继承人。如今,看李泓那样,是什么指望都没了。 这时,苏公公的旁敲侧击便来了。 但凡来探望过李泓的梁国旧臣们,都被苏玉暗自删选了个遍。他察言观色,极尽试探,心中有了计较——哪些旧臣还是忠于他梁国的,哪些旧臣不过是来看热闹的。 忠于他梁国的旧臣,临行前,他总会暗示一番,这梁国皇室除了李泓外,可还有位嫡公主,公主慧质兰心,有勇有谋,绝非凡人,先皇生前曾多次赞叹不已,只是可惜如今下落不明,可惜可惜了。 对于那些来看热闹的旧臣们,苏玉便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让那些人心理上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谁也不曾怀疑是他这个大忠仆对李泓下的手。 还没撑到傍晚,东湖军已经饿得不行,速度都慢了下来。 徐言见状道:“王爷,这样怕是不行,还没等北川军真正打来,士兵们都得饿死累死。而且——”徐言转头看向病怏怏的白宗胥,身子都快坐不直了,“这要是再来一下,白先生的身体,怕也撑不住啊。” 白倾雪此刻也不敢说话了,她放了一天的风筝,也丝毫不见城门内有任何动静。难不成李泓真的被她之前的话给伤到了?故意不来见她? 魏清离将白宗胥、白倾雪和楚曜清退之后,面对徐言,他才轻声道:“我想见她一面。” 徐言瞪大眼睛:“王爷?白姑娘如今站在北川阵营,摆明了是敌非友。而且若真如白先生所言,他与白倾雪才是真正白氏一族后人,那白姑娘又是何身份?” “王爷可曾想过,白昭颜白姑娘一出现,便一直在暗示我们,她乃白氏族人。之后,她更是与吴中、江南都有了联系,最后又站在了北川阵营,转身收服了西楚,我总觉得白姑娘此人身份不一般,她究竟有何目的,我们还不清楚。她是否一心想辅佐裴稷上位?” “擂鼓——叫阵,我要见她。” 第58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9 29 原本昭颜的计划是等到晚上,趁着夜黑,她带军去吸引东湖军的注意,让燕朗带人将裴稷送进城。 昨天一夜,外加今天白天把东湖军折腾得够呛,又累又饿,今晚可以行动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东湖军那边敲起了战鼓,一人一马,前来叫阵。 来人身穿紫色长袍,头戴红缨金盔,身披一件黄金软甲,腰间配以长剑,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正是东湖王魏清离。 魏清离趋马上前,睥睨着对面整装待发的北川军。 “呵……东湖王魏清离,武艺不弱,足智多谋,擅长行军布阵,我去会会他!”燕朗蠢蠢欲动。 可当真等到燕朗上前了,弯刀往魏清离身上招呼过去,后者只是手持长剑,将其弯刀挑开,朗声道:“我想见白昭颜。” 燕朗嗤之以鼻:“白姑娘,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那我便抓了你,逼她来见我。” “好大的口气,小爷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玄甲军的厉害!” 魏清离早在对方上前时,便已知对方玄甲军身份,实在是玄甲军这一身装扮,太过显眼。 “司徒铭,我尚且不惧,缘何怕你。” 燕朗最是听不得别人贬低老将军,听到此话,更是怒火中烧:“接招——” 虽然燕朗招招凶狠,但魏清离身手着实不虚,他身手敏捷,长剑仿佛长在他手上一般,总能有惊无险避过燕朗的杀招,等到燕朗越来越心烦,取胜心切时,露了破绽,他才猛然出招反击,反手将剑锋往他胸口刺去。等到燕朗反应过来,虽然避过了剑锋,但还是躲避不当,手臂上的盔甲被划破,手臂被长剑侧面的利刃给擦伤了。 “我要见白昭颜!” 突然,整齐的北川军突然分开一道口子,左右两边泾渭分明,只见尘土飞扬,一人素衣白马,呼啸而出。 她容貌宛如皎月,眸似星辰,通身透着不可言喻的风华。 不是昭颜又是哪个? “燕朗,你先下去。”昭颜冲他使了个眼色,原本还有些不忿的燕朗,立马心领神会,说了句“小心”便趋马返回大军中。 说想见她的人是他,而如今见了她又不说话的人也是他。 昭颜眉头微蹙,对方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是几个意思? “不是想见我么?我如今已经来了,要打便打。” 魏清离听了她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你非要与我为敌?” “当初在江南道别时,我与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你若畏冷,我愿打下江南送予你。甚至是燕都,他日我若登位,愿与你共享这天下。” “你究竟是何身份,我不在乎,是不是白氏一族都无碍。” “我心悦你。”魏清离终是把那句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自从离开江南后,他无数次后悔,为何没有遵从内心,与她说清楚心意。等到再见面时,却成了如此局面。 昭颜抬眸,眼底不带任何情绪:“说完了么?” 对上他看似深情的眼眸,昭颜恍如隔世,第一世的爱恨情仇,仿佛近在眼前。 昭颜的记忆有些混乱,仿佛回到了第一世,魏清离想要将李鸢送入燕都,送给裴稷的前一晚。 他说:“纵然千般不舍,可眼下北川实力强盛,我东湖不宜与之针锋相对,只有委屈你了。” 他抚着她的发丝深情道:“你潜伏在裴稷身边,一定要保全好自己。” 临行前,他还执着她的手道:“你等我,他日,我若登位,必许你后位。” 若是之前,李鸢曾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蒙骗,爱上了魏清离。可人不能傻两次,自打被他听了白倾雪的怂恿,将她打扮成舞姬,送入北川王宫那刻起,她便已然心死。 不再对那个她曾深爱的男人抱有任何幻想。 李鸢面上凄楚,想要博得魏清离的怜惜,实际上已着手准备,一旦进宫,便将手上所有的资源全部交给皇兄李泓,以期待他能匡复梁国。 前世,李鸢身为女儿身,虽然娇弱,但内心坚毅,明辨是非。即便是她深爱魏清离之时,也从没想过将忠于他梁国旧臣们的名单对他吐露半分,这才让他以为她并无大用,唯一可用的可能就是她那张倾城的脸了,可用来迷惑北川王裴稷。 可怜李鸢遭受国破家亡,没想过自尽,遭受感情被骗,她可以决然地斩断情丝,也未绝望,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生生背叛,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一幕幕,一出出……仿佛电影屏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李鸢不甘,她恨别人!也恨自己! 她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爱人利用她,同胞哥哥背叛她! 胸口的沉闷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原身的恨意在听到魏清离的表白时,仿佛瞬间复苏。 昭颜深吸了口气,强行按下胸口的不适。 再抬头时,已经少了刚才的心绪波动,她用生冷的声音道:“你想要梁国,所以你我便是死敌。” 睨了眼魏清离,昭颜轻笑:“当初在江南道别时,你说我若畏冷,愿打下江南送予我,我可曾给你半分回应?” 魏清离沉默。 “还等你入驻燕都,与我共享这天下?呵……魏清离,你觉得自己很慷慨,说得很伟大,我该感动么?” 前世说许她后位,今世又施舍一般地说什么与她共享天下? 他魏清离本身就是个强盗,抢的是她李家的江山,还需要她对他的施舍感恩戴德么? 昭颜声音凌厉:“我明明可以独享这江山,为何非要与你共享?” “你!”魏清离被她坚毅的目光看得骇然,她的意思……莫不是……可那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介女流,难不成还妄想登上大位? 她的野心,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大。 “你究竟是谁?”许久,魏清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昭颜已经不想再与他废话,她单手握枪,手臂一抖,挑出无数个枪花,虚虚实实地便向魏清离身上招呼。 魏清离左右相让,才堪堪避过,还没坐直身体,那枪尖又冲着他的腰际刺来,魏清离被逼无奈,只得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背上,一手紧紧勒住马绳,以稳住身形,不至于掉下马来。 一开始只管躲避,并未出手,可眼见她招式凌厉,竟是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魏清离只能认真对待。 他拔出腰间长剑,划着枪身,一路推到了昭颜的面前,被她挡住。 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平生头一回对人动心,偏偏那人如今一心只想杀了他。 为何? “难道以前,以前你对我和颜悦色,都是骗我的?”长剑挡开对方的挑刺,魏清离问道。 “我为人和善,一向如此,还成原罪了?”昭颜轻声道,“倒是王爷,当初想方设法接近我,难道不是看中我白氏一族的身份?我给予你这个机会,反倒还被你数落我骗你?” 魏清离语塞,他该如何说? 确实!当初他想接近她,是因为她的身份。可渐渐的,吸引他的就不再是那个身份,而是她那个人! 她帮助百姓防洪排涝时的才能,她对待难民闹事时的聪慧,她面对白倾雪的挑衅,迎面而上破阵的勇气和谋略……后来,他才明白,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其他。 那样才貌双全,狡黠聪慧,宠辱不惊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欢吧? 双方的头儿在中间打得难舍难分,尤其是现在北川阵营的头领,还是个女子!东湖军心说,如此美人,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的! 可真打起来了,东湖军不禁为自家王爷捏了把冷汗,这女子够彪悍,简直就是单方面碾压,这是追着王爷在打!莫不是王爷怜香惜玉,不舍得打对方了? 其中苦楚,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此刻战场上的魏清离可不像手下以为的那般轻松。 一对上,魏清离才明白白昭颜的实力,恐怖如斯!裴稷是他交手过最难搞的对手,因为对方力大无穷,他处处受他压制,而昭颜的力道与他竟不相上下。 以前在魏清离面前,还得装着,如今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开打了,昭颜自是不会手下留情,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练手的对象了。 那长枪使得虎虎生风,如行云流水般好看,同时,杀伤力还极强,有了第一下被戳中,就有第二下……虽然魏清离已极力避开要害,可身上的伤口还是肉眼可见的增加。 东湖军这边也是看出眉目来了,这哪里是打斗,这是单方面找虐,偏自家王爷还死犟着就是不肯撤退。 士兵们都看出来了,站在瞭望台的白宗胥和徐言自然也看出来了。 “完了完了,王爷这是谈崩了?不想活了?任由白姑娘宰割了?” “王爷和那位白姑娘是?”白宗胥委婉问道。 “王爷心悦白姑娘。” 白宗胥了然,看方才场中那打斗的架势,意料之中啊! 又是一枪,擦着魏清离的脖颈而去,惊险万分—— “击鼓!赶紧让王爷撤回来!”白宗胥冲擂鼓的士兵喊道,差一点点就刺破喉咙了! 这简直就是颠覆他对魏清离的看法。 他原以为魏清离此人心机深沉,看重什么,便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比如梁国的皇位。他目标很明确,又太过理智,这种人不太可能会被感情所牵绊。 可如今看他明知自己打不过,还拼了命地往前冲,身体也顾不上了,这也够疯狂的。 这边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场中的两人身上,简直可以脑补出一整段爱恨情仇来。 那边突然士兵来报,北城门,北城门开了,一队北川军冲进了燕都城,其中为首那人正是最初和王爷交手的玄甲军兵将。 他们所有的注意,从王爷和那位白姑娘出现在阵中之时,就全被吸引了过来,谁也没留意那边小队的行动,等他们发现,拼命追赶时,将裴稷绑在自己身后的燕朗已经一马当先,冲向北城门。 而北城门也在人跑进来之后,迅速合上。 白宗胥见击鼓了,魏清离也不肯撤下来,便让旁边兵将前往,告知北川军小队已趁他与白姑娘对阵时,将裴稷从北门送进了燕都城。 魏清离闻言,眉头紧锁,质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裴稷?” “你为了他,千里迢迢,从西楚赶回燕都!” “如今,又为了他,拖住我。” 呵……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昭颜觉得她完全不需要向他解释。 东湖军终是看不下去他家王爷有些不顾一切的行为了,诸将上前拖住白昭颜,又有几人护送魏清离撤回军营。 这下,不用多想了,粮草被烧了,裴稷又被送进去了,他东湖军若是再死守在这攻城,非得饿死不可。 徐言做主听从白宗胥的第三条建议,南下,去最近的嘉南粮仓去借粮。 营帐内,魏清离的伤口并不算深,也被他避开了要害,此刻正坐在床榻旁,任由军中大夫替他包扎伤口。 徐言在旁碎碎念:“王爷,你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了啊,这白姑娘固然是好,也是难得的奇女子,可既然她……无心于你,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白姑娘是真的没把你放心上,王爷,她连与你比试都利用上了,趁机把裴稷给送进了燕都。” “她明明不是白氏族人,却一直以白氏族人自居,这一桩桩的,此女子口中就每一句真话!太能骗人,不好,不好啊。” 见自家王爷面上不善,想着是不是因为有白宗胥这个外人在场,自己说的话让王爷落了面子,便想挽救下:“白姑娘也真是的,有眼无珠啊,王爷这般好儿郎都瞧不上,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这天下。”魏清离淡淡道。 此话一出,在座两人俱是一惊,徐言与白宗胥对视一眼,不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她要的不是皇后之位,她要帝位。” 乖乖…… 徐言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汹涌澎拜,这是哪来的姑娘,这么大的野心的么?梁国还不曾有过女帝! 更何况,她虽然收服西楚,站北川阵营,可裴稷一旦醒来,能甘心臣服于一个女子?还有吴中和江南,她要继位,简直困难重重,难于上青天。.. 这姑娘,可真敢想啊! 白宗胥自言自语道:“她最早出现于近一年前,如此惊艳绝伦,又有诺大的野心之人,那她之前是在哪里?甘于平凡么?” “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家的,也必是不平凡的。” “她冒充我白氏一族,言语之间,又对倾雪极为贬低,想来对我白氏一族也没什么好感。既然如此,为何非要冒充我白氏一族?” “要么就是和我白氏一族有仇,要么就是要利用我白氏一族的身份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是有仇,我白氏一族久未出山,上一次白氏族人出山还是六十余年前。就算有仇,也不是上一次出山时结下的,那便是最近的倾雪三年前出山。倾雪做了最大的一件事,便是骗了前太子李泓、现任的梁皇打开了南城门……”白宗胥眼眸睁大,继续道,“利用我白氏一族身份,说明她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能见光!” “梁国安乐公主——李鸢!”徐言就着白宗胥的分析,丝丝入扣,惊叫道。 …………………… 第二日,北川军发现,东湖军已连夜拔了营帐往南撤退。 昭颜站在沙盘前,缺粮,不回东湖,却南下,那是要去李南熙那借粮? 说不得,还要拉个盟友,吴中在江南隔壁,到底是找吴中,还是江南结盟呢? 萧慕,她不担心。即便他生了异心,还有符叔这个死忠梁国的旧臣在,他断不会让萧慕得逞。 至于李南熙…… 昭颜摊开宣纸,在书案前书写了两封信,将其卷成长条,又命人去鸽舍取来两只信鸽,将长条塞入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一只飞往江南,一只飞往吴中。 东湖军一走,南城门自然就打开了,而午后时分,西楚军和其余玄甲军也终于赶到了燕都。 虽然对西楚军进燕都城,守城的北川军有所忌惮。可城外,之前裴稷亲率的北川军对白姑娘是百分百信任的,对于白姑娘带来的西楚军,当然归为援军放行了。 昭颜进入裴稷寝室探望,裴稷昨夜被送进来之后,便已经在太医院几位太医治疗下,配置解药服下,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如今还在昏睡。 昭颜坐在一旁,看着裴稷苍白的脸,突然身手从靴子中拔出匕首,在他脖颈处比划了下,此刻反悔,想杀他,还来得及。 杀了吧,等她一统中原后,征讨蛮夷之时,又怕将领不够。 北戎虽然已龟缩皇城,但终究还不是自己的地盘,北戎人又常常贼心不死,只有把北戎打下来,她才放心。 裴稷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床边,身影看着尤其眼熟。 “白姑娘……”一开口,声音沙哑。 昭颜身子一挡,右手瞬势就将匕首插进了靴子,转头看向他,笑得温婉:“王爷醒了?王爷已经昏睡了十几日了,期间都是大夫强行灌一些米汤来维持的,王爷可是饿了?” 第59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30 30 东湖大军南下,抵达江南城下之时,白宗胥便自告奋勇作为东湖这边的使臣,求见江南王世子李南熙。 自打猜想白昭颜极有可能是安乐公主李鸢,魏清离等人再梳理脉络时,就发现很多细枝末节都有迹可循了。 比如,近一年来,吴中极不太平,萧成远身染重病退位,三个儿子又相继在一年内过世,王位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他唯一幸存的儿子萧慕身上,而萧慕生母乃是梁国先帝的嫡亲妹妹。 萧慕是何时起来的?不就是半年多前么?和白昭颜前往吴中游历的时间刚好吻合。 之后,吴中便和江南结盟。 江南若是知晓,白昭颜乃梁国安乐公主,如今的吴中王乃安乐公主的亲表弟,是否还会和吴中结盟? 江南与吴中结盟,是为了增强实力,而安乐公主的目的是为了一统中原,江南王朝都不复存在了,结盟与否又有何意义? 先不管东湖花了多少财力,收买了江南王庭上说得上话的大臣们,至少原本一心和吴中结盟的江南,还真就动摇了。尤其是在白宗胥摆出合理推测,白昭颜极可能就是安乐公主李鸢之时。 李南熙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那昏聩的老父王已经生怕自己的王位被人夺走,满口答应要与东湖联手,一道抵抗白昭颜和吴中。 “如今,白昭颜已入驻燕都,北川军、西楚军、玄甲军均唯她马首是瞻,吴中萧慕极有可能早就是她方阵营的人了……若是我东湖和江南再不联手,哪里还有我等立足之地。” 李南熙还是不太相信这一切:“白姑娘怎么可能是安乐公主李鸢?李鸢的画像,我们都见过,不可能……” “安乐公主的画像乃是画师根据先皇身边的大太监苏玉苏公公描述所画,能有几分真,尚且不知,那老太监极有可能为了掩护安乐公主逃亡,胡说一气,要不怎么五国通缉安乐公主,至今都毫无下落。” “可传闻安乐公主身体孱弱,常年连绵病榻,而白姑娘她——” “李世子,你我都未见过安乐公主,所谓安乐公主常年连绵病榻的传闻,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真实如何,恐怕只有先帝先皇后等少数几人知晓。”徐言打断道。 “南熙,你莫要替那白姑娘说情了,我看东湖这位谋士说得极是,以父王看,还是赶紧将吴中境内的我江南士兵召集回来吧。若是晚了,我江南怕被人家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李南熙实在不愿承认她骗了他,当初他江南之所以会和吴中结盟,就是她提醒了他。如今看来,却无比讽刺,吴中早就是她囊中物,而她在引诱他一步步地踏入她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那她当日对他说的,他有治国之能,她欣赏他,又有几分真假。 可笑,他竟当真了。 不说江南王庭之中,他们如何商讨,就看燕都皇城之中,被众人念叨着的两人,此刻气氛并不算好。 裴稷险些把手上的碗扔出去,再看这碗汤药,眼神变得很不对。 这怕不是汤药,是穿肠毒药啊!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是怎么能镇定自若地坐在他面前,将药碗递给他,然后面带浅笑地对他说:“我并不是白氏后人,我乃安乐公主李鸢。燕都,既然我进来了,就不打算再走了。” “该走的,是你们这些人。” 到底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对于她的新身份,一时接受无能,还是她太过淡定,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该死,这手上的药还能喝么?不是想毒死他吧? “马朔护主有功,我给他升职了,调到燕都城管理后勤事务去了。为了提高我们北川军的实力,几大营的统领和守将,让我以选拔人才的名义,调入玄甲军去观摩学习了,等他们学成归来,就按着训练玄甲军的模式,训练北川军,而我允诺他们这些人也都将官升一级。” “目前,北川军和西楚军已合军一处,重新被划分成东南西北四大营。暂代几大营统领的人选,乃是我梁国的旧臣们。” 裴稷胸闷,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北川军被你掌控了更明了些。 一个升职了,但是没了兵权的马将军,一群被拉去玄甲军队伍洗脑的北川将领,还有每日和西楚军、玄甲军、燕都旧臣们一起训练的北川军……这是要彻底同化他们啊! “你要是想走,我不留你,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昭颜又道,“不过太医说你余毒未清,现在走出去,怕是走不到燕都城外,就得猝死当场。” 你要想走,尽管可以试试。 这个猝死当场,当然是她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他便什么时候死。 裴稷气恼:“你到底想怎么样?” “等我一统中原,便要开疆拓土,北征北戎,往东驱赶蛮夷,让外族人不敢侵犯我中原半步,年年进贡朝奉我梁国。” 裴稷嗤笑:“你想为帝?” “有何不可。” “自梁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女帝。” “那我便是第一位。” 裴稷苦笑:“你想做皇帝就做吧,那时,我怕是坟头都长草了,也管不了这些多了。我识人不清,导致北川兵权旁落。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的命是你的么?那是我的。东征北伐,我还缺一位镇北大将军。” 裴稷冷哼一声:“想的倒是挺远,你还是先把东湖、吴中、江南、西楚拿下再说吧。”他恍然,嗓音微微提高:“你是故意说要率军支援燕都,以退为进,驻守西楚的?” “西楚如今已在我掌控之中。”还不算太笨。 “可还有东湖、吴中和江南,吴中和江南已结盟,魏清离也极不好应付。”若不是魏清离这一箭,他怎么会轻易丢了北川兵权。 其实也是她之前冒用的身份,实在太有迷惑性,让他对此深信不疑,又因为她是女子,他终究是麻痹大意了。 昭颜摇摇头道:“只有东湖,打下东湖,便能一统中原。” 裴稷脸色凝重,细细打量她,他还算了解她,她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裴稷神色晦涩难懂,只道:“你若能一统中原,我愿俯首称臣,为你开疆拓土,守卫我梁国边疆,永世不入燕都城。” 若真到了那一日,五国之中四国已尽在她掌握之中,他拿什么和她争夺,她没有要了他的命,已是手下留情。若不是他还有用,怕她是决计饶不了他的,毕竟当年,他也曾和四国一起,围攻梁国燕都城。 “我会撤藩,也不会给你封地。” 裴稷轻笑:“我还指望能有这些?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上柱香”她要想杀他,在他昏迷期间便可以这么干了。他若是死了,对她收复北川军更容易。 “一言为定。” 继吴中和江南联盟决裂,江南改和东湖结盟,江南兵将被一分为二,在吴中军营联合训练的江南兵将们并未如愿回到江南,而江南的剩余兵力集结在江南邺州附近,与东湖军合股,生怕燕都城和吴中那边的突袭。 万贤之早在收到白昭颜的信鸽之时,便已找了个借口,举家搬至燕都城。 等他到达燕都城才知,江南王已和东湖军结盟。 他虽然猜测那位白姑娘身世必是不凡,也没想过那位竟然直接和他坦白自己是梁国安乐公主李鸢。而如今,他们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书信上说,他的黄铁矿出产的硫磺,替她生产出了威力巨大的新型武器。 而吴中、北川、西楚、燕都已在她掌控之中。 这逼的他不得不站阵营。 他原只以为白姑娘聪慧过人,而各国人脉又广,与其做生意稳赚不赔。没想到终日捉鹰,竟然鹰啄了眼睛,如今他要不站队,等江南王室秋后算账,他们一家必是难逃一死。 等他到了燕都城,战战兢兢地见到那人,没想到压根没有信纸上的那般威胁。明明笑得和善客气,一如当初见到她时的情形,和风细雨,让人倍感舒适。 他的心总算落了地,看样子,是他多虑了,而白姑娘也依然非常喜欢明珠那丫头。 等到江南王这边正式与东湖结盟,回过头,想要筹措资金,准备粮草和打仗的物资时,才发现他的钱袋子没了! 不过短短几日的工夫,万府已人去楼空,连带万府在江南的店铺也都找各种理由转让或是关闭了。 李南熙不用想也知道,这必是白昭颜的手笔。以前万贤之与其做生意,他是知道的,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他以为她是白氏族人,没曾想他竟亲手将江南的钱袋子送给了白昭颜。 几个月的休整,昭颜已将燕都城内的北川军牢牢拽在自己手里,而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白姑娘相好的北川王裴稷,真是有苦说不出!旁人看到的,白姑娘无微不至地照顾北川王,两人形影不离,只有裴稷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不就不放心他么,天天将自己绑在身边,巡视军营带着他,勘察地形带着他,就连去冶炼场,也带着他。 不过,他确实被冶炼场那杀伤性极大的武器给惊到了。原来不是防着他,是想威慑住他。 他当下也是服了几分,这要是被用在他北川军身上,可想伤亡如何。 她说,她不想将这等神兵利器用到自己同胞身上,她希望火药的第一次使用能用在外族人身上,但是如果之后东湖和江南顽抗到底,她不排除会用上火药攻城。 他心里替东湖和江南默哀。 昭颜选在了年底前,堂堂正正以梁国皇室安乐公主李鸢的身份发告天下书,即日起领军征讨东湖和江南,一统中原。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晓她的身份。 诏书字里行间,真情实意,让天下文人武将感同身受。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中原属内以制蛮夷,蛮夷属外以奉中原,未闻以蛮夷居中原而制天下也。” “自五藩王动乱,中原梁国名存实亡,失君臣之道,又各地割据专权,人心离叛,我中原四分五裂。如今,又有北戎兵起,使之我中原之民,生者骨肉不相保,死者尸骨无存。”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梁国安乐公主李鸢倡议,恢复一统,立纲陈纪,驱除鞑虏,救济于民。” “当今东湖、吴中、江南、西楚、北川,虽有数雄,但同属中原之地,各地兵士百姓,乃是我中原同胞。奈何东湖、江南无视边界鞑虏侵犯,不思拯救民众于涂炭,蛮夷何得而治?” “梁国安乐公主李鸢应民愿,欲集众人之力,集兵一处,共讨蛮夷。” …… 洋洋洒洒数段,通篇都是说蛮夷如何骚扰我边界,欺压我中原百姓,而我中原原是有力回击的,可惜如今四分五裂,实力不强,国内还四处征战。现梁国安乐公主李鸢发文,欲集中原之总,驱赶蛮夷。 直白一点,再来个转折,吴中、西楚、北川、以及江南一部分都以大局为重,唯有东湖和江南王死守自己一亩三分地,还想内战,我中原可是同胞,你们不打蛮夷,打同胞,脸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收复你东湖和江南,一统了中原,再去征讨蛮夷。 如今已随魏清离回到东湖王庭的白宗胥都不得不替李鸢这份诏书赞叹,描述之详细,简直就是边界百姓的切身之痛。五国中四国都以大局为重,只有东湖和江南一小部分人最不懂事。 于东湖来说,这份诏书极不要脸!北戎已被你打回城了,蛮夷有没有蠢蠢欲动,是不是想要打中原,尚且不知。你就扯着外族之祸,山路十八弯的,弯到东湖不团结身上,就为了找个攻打我东湖的理由。 当初,东湖怎么嘲笑西楚被一个提供粮草给北戎攻打北川的借口拿下。如今,天道好轮回,就被这人以同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发文要开打了。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身在吴中的符褚接令,领兵三万直奔江南。 在邺州城门口架上了炮架,驾着炮架的战车也被推了出来,但奇怪的是,这种奇怪的兵器都对准了旁边,而不是城门。 站在第一排的士兵,赫然就是江南那一部分在吴中联合训练,而直接归顺梁国的兵将。 他们在城楼下喊话,让同为江南军的守将投降,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过这火药的威力的,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手足做无谓的牺牲。 城楼下的江南士兵苦口婆心:三年前,他们这些人原就是梁国旧臣,如今,怎么就不能接受梁国的统治了? 城楼上的江南兵士不少已经开始抹眼泪,他们也不想打,更何况对面很多人曾是同一个军营的战友。 符褚一声令下,炮兵们点燃火线,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中之处,烟气弥漫,火烧半亩,树木皆被摧毁。 昭颜的意思本就不是用炮仗对着自己人开,之所以炮头朝着侧边,而不是城墙,就是为了震慑到众人。 原就不想打,架不住命令,但如今一见对方兵器的杀伤力,江南兵士纷纷放下手中长枪,就地投降,直接打开城门。 不费一兵一卒,江南被攻下。 江南王还想带着妻妾出逃,被兵士们围追堵截抓了下狱。 李南熙倒是没做什么反抗,当初东湖来结盟,他虽然同样惊叹于她的身份,也恨她欺骗自己,但并未下定决心与吴中决裂,改和东湖结盟。可他那位还想享受荣华富贵,没有当够江南王的父王,根本不听他的,执意如此。 他能如何? 双手被后附,押着下狱,择日押去燕都城,如此也好。 他便可以见到她了,他想亲口问问她,她与他是否有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第60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31 31 东湖军压根没想到自己的盟友这般没出息,吴中才三万兵力,刚到邺州城下,江南就弃械投降了。 以至于他们的援军还在半路上,就被探子告知,江南已投降,打开城门,归顺梁国。 而昭颜这边,本就兵分两路,符叔从吴中出发,率三万军队威慑江南,争取不战而屈人之兵。她自燕都出发,清点最初征战北戎,一道训练的那批北川军、西楚军和玄甲军共计十万大军,攻打东湖。 魏清离一眼都舍不得错开,紧紧盯着阵中之人。他既希望白宗胥的八卦阵能够困住她,那她便输了,但他深知此阵法的杀伤力,又怕伤了她。 东湖城下,东湖士兵近二十万,井然有序,白宗胥已摆好阵法,严阵以待。 而骑马立于最前的便是东湖王魏清离。 裴稷一看这阵仗,便凑近昭颜道:“这个阵法你得小心了,上回我就险些着了魏清离的道。前半部分是魏清离所创,左右翼互相斜插两军的战术,对阵时,利用斜线战阵,侧面发起进攻,阵法变化多端,主要是针对我骑兵和步兵的。后面的方阵——瞭望台的人你看到了么?据说是真正白氏后人,我就是被他用类似八卦阵型给围困在阵中,险些没出的来。” 昭颜带上裴稷,也没指望他能主动出谋划策什么的,主要是把他留在燕都,她也不放心,就捎带上吧。 没曾想,这人现在觉悟已经这么高了么?新身份适应得还挺好,都会主动提醒她了。 “要不然,我们试一下那火药?”裴稷跃跃欲试。 昭颜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敢情不是死他北川军,他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火药在真实战场的威力。 “拿火药试我梁国人?” “你不也拿火药攻打江南?”说得好像你很仁慈一样。 “江南不同,我料想打不起来,所以才命符统领只率3万军队,带着火药前去威慑。” 不用火药啊,白来了。 昭颜睨了眼那人,那是什么遗憾的表情? 不就带他去看了下火药的威力么?至于这般好奇么。要知道由奢入俭难啊,以前没火药时,他不也打得挺带劲得么? 能最小伤亡拿下东湖自是最好,而且那位白氏,她还有用,不能一炮轰了。 忽略最初见到裴稷完好无损地陪在她身边,心底那份难受,魏清离目光灼灼地凝视眼前之人。 昭颜朗声,务必让前几排的东湖兵将听到她的声音:“我梁国已研制出杀伤性极大的武器——火药。炮起火发,其声如雷,所中之处,寸草不生。人乃血肉之躯,必不能抵挡。” “但这等武器,我不想用在东湖军身上。东湖军也是我梁国士兵,东湖的百姓,也是我梁国的百姓!自相残杀,我已是不忍,还要将一枚就能足以毁灭半亩地范围的林木的炮弹对准我梁国士兵?” 她说得动情,也让东湖军中有些士兵动容。 这不是夸大其词,江南邺州守军就是见到那炮弹的威力后,才立刻投降的,他们如何不懂? “魏清离,为了东湖百姓,为了东湖士兵们着想,可敢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我知道你请了高人布阵,我若今日能破你摆下的阵法。同时,我再摆下阵法,你们若不能破了我的阵,便率东湖军器械投降,如何?” “若是你输了,同时我又破了你的阵法,当如何?” “你想如何?” “我要你。” 裴稷都想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可以可以,魏清离是真勇啊! 这种张嘴能忽悠人,动手就能打死人的女人,啧啧啧……魏清离胆子很大啊! “我同意了,开始吧。”昭颜毫不扭捏一口应下,眼看他眼底的光亮起来了,她垂眸,只要她不动心,惨的自然是别人。 昭颜一马当先,冲到东湖大军方阵前,掏出怀中的令旗,擂鼓,左右夹击,盾牌兵顶上,压进。 魏清离的战略是斜线战阵,侧面进攻,驱赶梁国大军入包围圈再合歼。 而昭颜的应对是防守为主,愣是不让军队散开,盾牌是改良过的长盾,立起来好似一堵石墙顶在了东湖军的面前一人高。将盾牌举起来,便可将己方士兵保护得密不透风。盾牌后面不止一排士兵,第二排乃是手持长枪的步兵。 第二排手持长枪的步兵,专往地上戳,挑东湖军的马蹄子戳,不多会东湖军那边的骑兵便开始乱了起来。马匹吃痛,纷纷暴躁起来,不少将骑兵都摔落到了沙地上,又被梁国的骑兵围攻,居高临下,自是占尽优势。 而昭颜此刻已经手持长枪,直接闯进了后方的八卦阵。 魏清离目光紧随阵中之人,他既希望白宗胥的八卦阵能够困住她,那她便输了,但他又深知此阵法的杀伤性,又怕伤了她。 九宫八卦阵固然厉害,在古代阵法中属于必杀阵,极难破阵。但后世之人的智慧,却已将它破解,这也是昭颜能毫不犹豫应下魏清离的要求的原因——她精通此阵法。 身处八卦阵阵中,外面又有数个小阵,士兵一旦跑起来,便没有了空隙。 可对昭颜来说,这个阵法,并非无敌。 八卦阵共八门,而精锐部队布置在了伤门和杜门,每个九宫格之间都是防御和进攻之间互相切换,但并不是毫无空隙。若是她避开伤门和杜门,从相对弱的生门打入,看准时机,从休门与开门之间极为狭小的间隙切入,那么此阵便会变成防御阵型,一旦变成防御阵型,她转换为攻击形态,以她的武艺,破阵完全没问题。 而裴稷当初受伤,是因为他触及的是攻击阵型,惊门的弓弩手便会直接向阵中射箭。 鼓声不断,那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身风华夺人眼球。 虽然知晓破阵之法,但身处阵中的昭颜还是感受到了布阵之人娴熟的技能。他即便没有亲自下场,只是站在瞭望台上挥舞令旗,便能不断变换阵型去困住她,比之当初白倾雪的应变能力不知好了多少倍,这位才称得上是白氏后人。 纵然白宗胥已经拼尽全力,去调转兵力,改变阵型,挥动令旗,及时补位,还是让她杀出了八卦阵。 令旗从他手中滑落的瞬间,他虚脱地背靠在大鼓上。 她是真的强,绝非侥幸,他输的心悦诚服。 魏清离望着她策马,背着阳光,周身像是镀了金边,熠熠发光,明媚而耀眼,冲他奔来,他忍不住扬起唇角。 昭颜扬了扬下巴:“阵我破了,该你了。” “好。” 昭颜已趋马立于梁国大军阵前,手中令旗高举、挥舞。 梁国大军便开始动了,阵型似“六出花”的阵型。分为前六军和后六军,共十二军。大阵包小阵,大营包着小营,各阵营相连。 魏清离率军攻进阵中,发现此阵另有乾坤,这六花瓣瞬间排成圆阵,围绕着他击杀而来,外面的六军是正兵,呈方形。而里面的六军是奇兵,用来连接各方的路线。路线就像是球转动一般灵活,步数固定,回旋整齐,即便是不断变化中,也不容易发生混乱。 白宗胥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这阵法看似简单,却很好地规避了八卦阵混乱的缺点。由于八卦阵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若非训练已久的士兵操作,很容易在实际迎战中发生混乱。八卦阵对士兵的要求非常严格,必须默契度高,而默契度高,就意味着需时常演练。 可他们并没有这个时间,这也是为何昭颜能够见缝插针,直插两门之间间隙的原因。一是她知道破阵之法,二是东湖军对于这个阵法的演练,还算不上熟练。 但是,她带来的这支西楚军和北川军的军队不一样。 她收复西楚后,曾在西楚大营内,将留守西楚的北川军和西楚军集中到一起,进行合训。不单单是体能,更有阵型。 那几个月西楚军被操练成狗,苦不堪言,还是生生把训练坚持了下来,大型的阵型演练几乎每日都有。 安乐公主对于阵型演练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严惩不贷。 后来他们又被拉到北戎战场上实地操练了番。 所以说,对于昭颜所布阵型早就烂熟于心,配合的人也还是那伙人,默契度自然高的很。 眼下,魏清离明显被围堵在中间,进退两难,可他还在不断向昭颜的方向冲击。 即便是身边的将士已经都快打没了,纷纷落马被擒,他挥舞长剑,直指昭颜的方向。 那不要命的打法,让众人都侧目。连昭颜都觉得,他眼底的杀意,让她一度认为他可能下一刻就会冲过来杀了她。 终于,长剑和长枪对上,锋芒交接,力道之大,划出了一道火花。 长剑顺着长枪的枪身,一路滑至她身前,被昭颜俯身躲过,她弯腰,提枪回身,直刺他左腿,被他险险躲过。 你来我往,不知打了多少回合。 打到昭颜都觉得,魏清离是不是疯了,已经失去了痛觉,他手臂、大腿、肩膀处都已被她戳伤,而她还完好无损。 他一次次不要命地冲上来,那模样仿佛要跟她同归于尽,看得身后观战的徐言胆战心惊,王爷这是想做什么? 突然,长剑往她胸口刺来,昭颜提起长枪,回旋半周,也直直地往他身上刺去,因为她兵器长的优势,她压根不担心长剑会刺中她。 可下一刻,魏清离突然就松了手,长剑应声落下,枪尖刺入身体的声音。 昭颜只来得及瞪大眼睛身前之人,枪头自他胸口而过,他又艰难地向她走了两步,枪尖彻底刺穿身体,身体穿过枪身,枪身上满是鲜血。 他步履蹒跚,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直到近在咫尺,他抬手,一把抱住了她。 一张口,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将脑袋轻轻地倚靠在她肩膀处,声音低得仿佛听不到:“哪怕拼尽全力,也赢不了你,我得不到江山,也要不起你……” “不要恨我,我不知道你是安乐公主……若是早知道,早知道……”魏清离终究没有把话说完,眼神渐渐涣散,失去了呼吸。 他的脑袋靠在她肩膀上,仿佛睡着了,她低声道:“说什么都晚了,从你带人抄家,将将军府所有人斩首那刻起,你我便是死敌。” 她的舅舅们战死沙场,小侄子们也都年幼,司徒家满门忠于梁国,忠于她李家,至死不渝。 李鸢为何能如此决绝斩断情丝,因为被送入王宫的前一天,她听到了魏清离和亲信的对话,当初将将军府所有人斩首、以绝后患的命令是他魏清离下的。 她是从密道逃出来时,被东湖军抓到了魏清离面前,她早该想到的!他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可她却忽略了。 将魏清离的尸体抬了下去,东湖军已纷纷器械投降,归顺梁国。 白倾雪,楚曜和白宗胥等人被带到了昭颜面前。 “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昭颜目光落在白宗胥身上。 “以白氏的名义,告知天下,你白氏择我为明君,愿辅佐我登位。” “呸,你做梦!先是冒充我白氏族人,如今还想让我等辅佐你?凭你一介女流,还想当皇帝?痴人说梦话。”白倾雪气急败坏道。 昭颜连个眼神都欠奉,只看向白宗胥:“我不需要白氏族人辅佐,梁国管得好不好。有的是时间,你且等着看就是。” “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没的选择。我登上大位是必然之事,无所谓你答不答应。你若不答应,我无非就是多杀几个反对我登基的老顽固,用他们的鲜血来强行铺平我登基之路。” “哦,对了,若等到那时,你白氏一族也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雪山之巅是么?饶是你布满机关又如何,我带着火药前去,轰了你白氏的老巢。” “你这个毒妇!贱人!”白倾雪已失去往日的冷静和优雅。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我现在就要答案。”昭颜懒得和这些人周旋。 白宗胥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说说看。” “求你饶倾雪一命。”白宗胥低头,姿态放的极低。 “师哥……”白倾雪此刻仿佛才清醒,她已经没了骄傲的资本,眼前,她刚才骂过的女人,随时可以赐死她。 “我允了。”昭颜一口应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马上以白氏名义公告天下,择安乐公主李鸢为梁国明君,还请你遵守承诺。” “那是自然。” ………… 李南熙和其父被押进燕都之时,昭颜已在筹措登基之事。不得不说,有了白氏一族的声明,让不少迂腐的老家伙们都闭了嘴,毕竟白氏已有数百年声誉,受所有读书人尊崇。 至于极少数冥顽不灵,真的接受不了女子为帝的,昭颜软硬兼施,依然无法动摇的,该流放流放,该贬的贬,无需纵着。 李家父子先皇之时便常谎报灾情,骗取赈灾钱粮,所犯贪污之罪,金额之巨大,次数之多,若是追责,按照律法,就是凌迟都不为过。 昭颜直接下令斩首。 李南熙被押下去之前,回头问她,“你当初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心?” “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有么?” 李南熙苦笑了下,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 安乐公主李鸢的登基大典极其隆重辉煌。她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皇冠,从乾门出发,乘舆出行,至大殿升座,礼部奏请登基,接受文武百官三叩九拜。 苏玉跪在底下,早已老泪纵横。 符褚没他这么丢脸,但也偷偷地转过头去,小公主一路走来,着实不易,为了练武,吃了多少的苦头,只有他最清楚,要不然哪有战场上的所向披靡。 之后便是册封,撤北川王封号和封地,封裴稷为镇北大将军,领五万精兵,驻守常宁、秦州两城,无诏不得入燕都。 撤吴中王封号和封地,封萧慕为亲王,赐住燕都城。 撤西楚王封号和封地,将罪臣楚曜流放三千里。 封符褚为…… …… 一通封赏下来,梁国运作总算安稳了下来,之后几日,昭颜更是忙得晕头转向。 从科举选拔人才,到大力提倡发展农业,从鼓励经商,到完善梁国律法制度……事无巨细,尤其是兵权,需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直到苏玉禀告说,白氏那位求见。 白宗胥本来是打算今日离开皇城的,可当他要带倾雪走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于是他才找到这来。 弗一进来,他便开口道:“皇上,您曾答应草民,放过倾雪的。” 昭颜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孤只答应饶她一命,并未说放她与你一道离开。” “你……”白宗胥气急。 昭颜眼神凌厉:“她白倾雪哄骗孤的皇兄,打开城门,她助楚曜叛乱,本该以叛乱论处,孤答应你饶她一命,已是仁慈。” 白宗胥明了,这是被她摆了一道了,他却无可奈何:“皇上打算怎么对她。” “孤的皇兄尤其喜爱她,孤心疼皇兄,自是要成全他的。” 白宗胥知道李泓已是个傻子,陪在他身边又有什么好的,可如今,说什么都无用,能保全白氏不受牵连,已是万幸。 他垂头丧气地离开。 一旁的苏公公在旁研磨伺候。 “楚曜也送过去了?” “回皇上,已经阉割了送进皇陵伺候那两位去了。” “嗯。”李泓虽是傻了,但昭颜依然见不得他无忧无虑,享受荣华富贵。便一纸圣旨,直接将其送进了皇陵,替父皇母后守灵,去弥补他犯下的错吧。 至于没人伺候,就将白倾雪废了武功送进去伺候。 本该流放三千里的楚曜,阉割了,断其手脚筋,也送进去与两人相伴。 “孤不想让他们那么轻易死了,但也不想让他们活得太容易。” “奴才明白。” 第61章 番外 时光飞逝。 自安乐公主登基,尊号开元昭武皇帝后五年。 军事上,昭武皇帝撤藩撤封地,收回兵权,权力集中到了梁国皇城燕都。 政治上,完善科举制度,打破门第之见,选拔和招收有能力的寒门子弟为官,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而武举方面也得到补充,凡是通过考试的平民和士卒,都可提拔为军官。 并在新任官员之间,推行试官制度。官员入仕之后,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期,考察合格后,方能正式任职。 经济上,昭武皇帝重视农业生产。减轻赋税,兴修水利,积极救灾,鼓励百姓开垦荒地,推广高产量比如马铃薯、玉米等高产作物。 同时,提出了“利商便民”的口号,禁止官吏向商人勒索。颁布法令,对贪污受贿的官员严加惩戒,并鼓励商人上告揭发。 对外战争上,昭武皇帝派镇北大将军裴稷一举攻下北戎,自此,北戎皇城被占,北戎王朝覆灭,仅剩散落的部落被驱赶到了草原边缘。由镇北大将军裴稷,镇守梁国北边边界,边界安全,百姓生活富足,来往交易频繁,商事发达。 同年,昭武皇帝又派玄甲军王猛将军、燕朗都尉率军攻打时常在吴中、东湖边界骚扰的蛮夷。将蛮、夷打的俯首称臣,甘愿成为梁国附属国,年年进贡、叩拜。 昭武皇帝时期,梁国的疆土广阔。东收蛮、夷为附属国,北边戎已不成气候,皇城尽数归属梁国。昭武皇帝还派夜辰、红纭等亲信,率军打通了与西域的道路,剿匪、灭暴徒,凡阻碍梁国发展之人,尽除去,以方便梁国商户与之往来做生意。 而打下如此多疆土,梁国的士兵却并没有损伤多少,几乎百战百胜,曾经就有镇北大将军裴稷率七千士兵对抗北戎五万精锐,且大获全胜的胜绩。这不仅是裴稷手下的北川军,训练严苛,骁勇善战,更归功于昭武皇帝时期的军事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比如火药的发明,火铳、炮弹在战场上的使用,再比如盔甲的改良,细微末节,甚至保护到士兵的脖颈、牙齿,如此防卫,大大减少了士兵的死亡。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之时,众老臣们提请皇上大婚,广纳后宫的奏折也如雪花般飘进了燕都皇城,厚厚一沓地堆叠在昭武皇帝李鸢的桌案上,甚至画像都画好了,交给了女帝身边的亲侍小七公公。 有那孔武有力的武士,也有柔美妖娆的美男子,有君子般内敛的才子,也有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总之,环肥燕瘦,长幼无序,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都给呈上来了。 可昭武皇帝只一句话,就给回绝了,还让老臣们老泪纵横。 “孤无心儿女情长,只愿在孤毕生之中,倾尽所有,治理我梁国,使政事清明,经济雄厚,军事强盛,百姓安康,外族臣服,万邦来朝。” 见皇帝如此决心,老臣们也都歇了心思,不再逼迫。 昭武皇帝登基后的第六年,赐婚睿亲王萧慕与皇商万贤之之女万明珠这对欢喜冤家。此时,万明珠已是昭武皇帝身边近身女官。 而原本的近身女官明夏姑姑已于三年前,被女帝放出宫与守卫燕都的禁军副统领白珂成婚。满满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妆,皇帝添妆,十里红妆,册封诰命,何等风光。 昭武皇帝登基后的第八年,皇陵中,替先皇先皇后守灵的废帝李泓身患褥疮,导致皮肤溃烂,身体各部位营养不良而坏死。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就因为追打白倾雪时,与之互相推搡间摔倒,摔裂了盆骨,就一直卧在床榻之上。 原本皇陵之中,白倾雪武功被废,柔弱无比,而楚曜不仅武功没了,身体不健全了,手和脚筋也被断了。李泓傻归傻,但好歹身体是健全的,力气自是比那两人大。 看守皇陵的守卫谨遵苏公公的命令,将三人关在一间房间,除了固定的放风时间,平日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面。吃食是从底下的小门递进去的,明明三个人,每日只给两份粗粮,那势必有一个人就得饿着。 李泓力气最大,每次都能抢到一份,有时候不够,甚至另一份也给吃了,只有白倾雪小心哄着他,才能从他的口中抠出点粗粮填肚子。 所以,最先死的人只能是楚曜,守陵后的第三年便饿死了。 他没想到彼此海誓山盟的人,最后会为了一碗玉米面,生生地看着他饿死。 守陵的侍卫是在闻到一股恶臭之后,才发现楚曜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已经发臭,瘦骨嶙峋,早已不成样子。而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傻子,还有一个已经被折腾得疯疯癫癫了。 之后便是瘫在床上的李泓。 他死时褥疮已经烂到了骨头,下半身没有一处好肉,疼痛让他不停地抽搐,痛了将近半月才烟气。 反而是白倾雪,竟活得最长,活了整整十年,疯癫度日。 昭武皇帝登基后的第十年,大梁帝国开创了梁国创国以来,最大的中原版图。北至北戎,东至蛮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我大梁国土。真正做到了“一统无外,万邦来朝”。 第十年的正月,万国来燕都朝拜昭武皇帝,白氏一族白宗胥也被邀请在列。 昭武皇帝,一身绣金龙袍,头戴冠冕,眉目凌厉,帝仪威严,站在大殿之前,接受众人朝拜。 “众卿,如今看我大梁帝国,如何?” “大梁昭武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年前,孤站在这里,受人非议,说女子怎可为帝?” “今日,孤站在这里,接受万国来朝,白氏——”昭颜目光转向底下跪着的白宗胥,“孤是否需你白氏一族辅佐?梁国是否非你白氏不可?” 白宗胥汗颜,只得低头叩首:“皇上圣明,草民不敢。” “下去吧,既是归隐,就好好归隐,梁国以后再无白氏一族。” 至此,曾经一度受人敬仰的白氏一族泯灭众人,数年后再无人提及。全民皆以昭武皇帝为尊,民心前所未有的齐心。 昭武皇帝登基后的第十二年,在燕都皇城的大殿上,接见新科的男女官员。其中,武科状元竟是被一女子所得,该女子名叫贺双喜,乃北川地区秦州人士。往后数十年,贺双喜成了昭武皇帝的左膀右臂,唯听从女帝命令。 昭武皇帝登基后的第十五年,过继睿亲王萧慕之第三女为皇女。此女子自小聪慧过人,颇具胆识,被女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成年后被封为太女。 史学家回顾梁国昭武皇帝一生,她生在皇室,年幼时却惨遭突变,父母双亡,国家被夺,何等凄惨。即位前,她苦学武艺,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每逢大敌当前,必身先士卒,率兵英勇奋战,无男子可与之匹敌。即位之后,更是励精图治,舍弃儿女情长,甘愿一心为国。在她的英明统领之下,梁国建立了数十年的“太平盛世”,在她统治期间,梁国的各方面都到达了巅峰。 民间也有私下传闻,昭武皇帝之所以一生未婚未育,是因为纵观天下男子,无一人与之匹配,实乃一大憾事。 第62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1 01 “完成许愿人心愿一:不再背负祸国殃民的骂名,完成复国,保护梁国的子民,不让百姓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完成许愿人心愿二:让所有利用她、欺骗她感情的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完成许愿人心愿三:调查第二世杀害她的人是谁,并报仇。” 系统1105吸收完一波功德,就见到昭颜已缓缓睁开双眼,周遭萦绕着一圈金光,发出圣洁的光芒。 虽然投放时,许愿人的父皇母后已经身亡,未来得及搭救,但并没有影响功德多少。 而房间里的那位仙姝也不知何时已走出房间,原本的浴火红衣变成了一身粉衣,天真浪漫,不再包含嗜血的恨意。 仙姝莞尔一笑,似有百花齐放,饶是系统1105早就见过她的美貌,可没了恨意和怨气的她,容貌似乎更胜一筹了。 “多谢这位尊者帮忙,小女已想起前程往事,若不是有你帮忙,小女必不能如愿归位。” “不必多礼,你不缺勇气和谋略,只是太过良善,容易相信他人,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昭颜柔声道。 “小女名叫瑶姬,他日,若用得到小女,只需命人来巫山寻我,小女必将结草衔环。”瑶姬款款起身,冲着昭颜行了个大礼,身形渐渐消散在了白雾之中。 1105张了张嘴:【昭昭,咱们这业务范围有点广啊!这位瑶姬仙子,不会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巫山神女吧?西王母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女儿?】 昭颜睨了它一眼:“那要不然呢?”历劫能用上重生,还不止一次,又是谁将她传送到她这来的?这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她要没有显赫的身份,才是奇怪了。 “下一个吧——” 1105扭动着圆圆胖胖的身躯:【下一个可以,但昭昭,跟你商量个事,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关小黑屋,你走了之后,我很无聊的……】 昭颜:额……难怪总觉得上个世界少了什么,原来少了个话痨,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一不小心把它关进小黑屋,竟然给忘了。 “砰——”木门被撞得摇摇晃晃,先看到一条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大长腿,蹬着黑色军靴,紧身的短t,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多处伤痕,她看似瘦弱的肩膀上扛着把大刀,此女子又美又飒,如果忽略掉她灰白的面色,赤红的双眸的话。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昭颜判断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怎么还没有变成丧尸?”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新鲜的牙印,“嗤——这丧尸咬得真疼啊。” 突然,好像想到什么,女子惊慌失措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能来这里的,都不是活人。】1105补充。 原本还精神抖擞的女子,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好半天,她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死了?我死了……那玉米粥怎么办?他这个白痴,进了实验室就不知道出来,洗澡不记得拿衣服,吃饭还要靠投喂……” 昭颜也觉得奇怪,倒不是她的装扮和话语,而是在她身上,她并没有感受到大功德的存在。 能来这里的,要么是曾经有过大功德的人,要么就是以后本该有大功德的人,可眼前这人身上,两者都没有。 所以,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昭颜伸手,腾空放在女孩头顶上方:“看一下就知道了。” 这个女孩名叫陶乐梨,是个武力值爆表的小太妹,从小成绩不好。她有个比她大两岁的亲哥哥,恰恰和她相反。 哥哥名叫陶昱州,也就是刚才她口中的“玉米粥”,长得唇红齿白,天使面孔不说,还是个医学天才。 这两兄妹从小到大,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妹妹是武力值爆表的怪力女一名;哥哥却是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文气书生一枚。 妹妹学习成绩极差,自从四年级后,数学就没及格过;哥哥是免试被诸多世界一流学府争夺的博士,还是病理学专家。 妹妹大大咧咧,性格直爽,一言不合就开打;哥哥内敛沉默,情绪不定,能动脑绝不动手。 妹妹能窜能跳,洗衣做饭,样样都通,除了学习;哥哥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生活基本不能自理。 妹妹觉得哥哥洁癖、毒舌、臭屁、生活白痴,简直一无是处;哥哥觉得妹妹四肢发达、头脑比不上草履虫。 两人的父母,父亲是冒险家,母亲是科学家,性格南辕北辙。一年到头,兄妹俩也见不到父母几回,按理说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感情应是很好。可能因为性格原因,这两人几乎一见面,就呛声,谁也不让谁。 两人唯一的共同之处,可能就是继承的父母基因都不错,长相可圈可点。 妹妹明艳,哥哥清俊。 真正拥有大功德之人是哥哥陶昱州。 他们生活的小世界里遭遇了陨石撞击,之后一部分人变成了丧尸,一部分人变成了异能者,但绝大部分人依然是普通人。 身处末世,人性暴露无遗。 陶昱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医学天才,他本该在末世后,利用自己的医学才能和不断的临床实验,研制出了预防丧尸的接种疫苗和研制出彻底治疗丧尸的特效药。 可现实却是他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妹妹、那个平日里让他无比讨厌、整天在他耳边碎碎念的妹妹,为了阻拦一众人截杀他,被那些人打得昏迷,扔进丧尸堆里,啃得尸骨无存的时候,他淡定地退下医疗手套,脱下白大褂,工整地折叠好,放在手术台上,他拿下自己的眼镜,清洗干净。 等到重新戴上清洗干净的金丝边框眼镜,在那些人闯进他的实验室的那刻,他按下了引爆按钮。整个实验室上空浮现出巨大的蘑菇云,他带走了那些伤害过乐梨的人。 也将他所有的研发资料都付之一炬。 在他死后,接种疫苗和治疗丧尸的特效药没了着落,人类和丧尸的混战,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陶昱州本该在不久的未来,研发出特效药,结束末世,寿终正寝之后享有大功德,投胎转世后福祉加持。可他偏执而疯狂,他的妹妹死了,这个世界的人是死是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去救那些不相干的人。 陶昱州那一按,实验室自我销毁,所有数据和资料和他一起化为灰烬,也带走了末世所有人的希望。 昭颜睁开双眼,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难怪陶乐梨没有功德,依然来到了这里。 陶昱州是末世的希望、救世主,若顺理成章研发出疫苗和特效药,便可结束末世,那是何等的大功德。而这一切,因为陶乐梨的死,改变了。 所以,妹妹陶乐梨才是关键。 昭颜将事情原委和少女一一道来,少女一开始还震惊地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到后来竟有些羞赧道:“玉米粥平时那么龟毛,没事就爱怼我,没想到竟然会为了我这么做。” 昭颜心说,这对兄妹,口是心非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 “难道你不是为了阻拦那些人去找陶昱州,才耗尽体力,被那些人扔进丧失堆?”昭颜提醒道。 陶乐梨的回忆渐渐聚拢……那些蠢货听别人随便扯两句,就相信玉米粥拿活人做实验,还对玉米粥和丧失王勾结,残害异能者,使那些异能者丧失异能,任人宰割深信不疑! 他们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都是狗屎! 虽然她平日里也没少吐槽玉米粥,可她对于他们说的那些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以玉米粥那聪明到变态的脑袋瓜子,他要是真有这份摧毁世界的心,会低级到被你们这些蠢人怀疑? 她努力说服他们,眼见说不动他们,那些人喊打喊杀地就要集结军队攻打玉米粥的实验室,她拼命阻拦,最后耗尽体力,被他们扔进了丧失堆。.. 记忆复苏,陶乐梨声音哽咽:“玉米粥……他真的死了?” “嗯,尸骨无存。” “我们兄妹俩还真是惨,都是尸骨无存。”陶乐梨似哭似笑地说道,“所以,你有办法让他活下去是么?” 昭颜摇摇头,看向她:“你活着,他才会好好活下去。” “可我……我……”陶乐梨咬着下唇,“我是不是很无能,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保护不了他。”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末世的错。面对贪婪难测的人心,面对毫无感情、嗜血的丧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不想他死,他不该就这么死了!他明明夜以继日地躲在实验室里,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就为了早点研究出疫苗来。到头来,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想毁灭世界,他和丧尸王勾结!” “陶昱州,你个大笨蛋,是不是因为我死了,没人给你做饭了,没人骂你了,没人当你的老妈子了!你要这么轻易地去死,你个懦夫!我干嘛会死啊,不就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么?你这个蠢货,还自杀!你读书读傻了么?” 少女一开始还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声,到后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扯着昭颜的广袖:“拜托你,救救他,替我保护他,你不是说他有大功德的么?” “我保护不了他,但你一定可以的!那些人中有基地的头目,异能者的首领,还有丧失王,他们各个有权有势,都想要他死,冤枉他,我该怎么保护他啊?”陶乐梨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救不了他!” “他,不该是被人唾弃的存在。” 昭颜斟酌,问道:“我可以替你去保护他,你可否答应,事后将你所得功德赠予我?” 少女连连点头:“只要你能替我保护他,陪着他好好活下去,看着他功成名就,被世人所铭记,我什么都不要,全给你。” 系统1105困惑:【昭昭,你不是说她没有功德么?】 “陶昱州死了,她自然没有功德。但陶昱州要是为她而活着,那便是一件功德。” 第63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2 02 “投放吧——” 昭颜一抬头,与一双白色、没有黑色瞳孔的眼睛对视,彼此之间只有20左右的距离。 ——一张快要扯到后脑勺的大嘴,满脸全是粘稠的血液,一张口便是尖锐的牙齿,散发恶臭,冲着她呲牙咧嘴,还想往她身上靠! 孰不可忍! 她撇过头,抬手一个肘子,正中对方的太阳穴位置,力道之大,直接将其打趴在地,那丧尸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一时半会没爬起来。 她提起一脚,踩住他的脑袋,跺了跺,脑袋直接被踩得稀巴烂,那丧尸僵硬的身体抽搐了下,最终死得不能再死。 这玩意,真是丑到她了! 打死一个,又来三五个。 她放眼过去,后面还有黑压压一群,正往这边靠拢。 她这是投放到什么时间段了,一上来就玩得这么刺激。 一个上勾拳,正中一个中年丧尸的下巴处,将其打飞了出去,周围的丧尸不会躲避,被泰山压顶下来,倒了一片。 昭颜看看赤手空拳的自己,再看看不断往这边前进的丧尸,这妹子这么彪的么? 这满地都是丧尸,她连个顺手的武器都没有,是怕这些丧尸饿着,主动献身来投食的么? 她环顾一周,她如今身处一栋别墅前,眼前除了光秃秃的树,就是丧尸。眼见丧尸越聚越多,她当机立断挑中一棵粗壮笔直的树木,提起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那棵五六米的树晃动两下,摇摇欲坠,直接被踹倒了。 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维持人设给谁看,先保命要紧。 双臂伸展开,对着那棵倒下的大树运力,只见那棵树木仿佛变成她手中兵器一般,悬空横在她身前,伴随她双手的动作,肆意挥舞。 以昭颜为轴心,五六米长为半径,形成一个圆形的安全地带。 但凡多踏进一步的丧尸,直接被扫飞了出去。 那场面,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如果天上飘的不是丧尸,而是仙女的话,活脱脱一个天女散花的阵仗。 突然,昭颜的眉心微动——是活人的气息!来人了。 原本还在做着高速自由旋转的树木,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乖乖落在她脚边。 等到秦凛、叶悠然等人赶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就见一名劲装少女正站在一棵倒下的大树旁,瞧见他们的车驶来,少女露出明媚的笑靥,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那笑容真是比阳光还灿烂:“你们是来接我的么?” 秦凛一身特战队装扮,手持冲锋枪,警戒状态跳下驾驶位。而副驾驶位的叶悠然在触及完好无损,还有心情开玩笑的陶乐梨眼神复杂。 她打开车门,飞奔向少女,昭颜伸手将她拦在了一手臂的距离外。 叶悠然的表情有些受伤,但还是温声细语关心道:“乐梨,你没事,太好了!你真是担心死我了!” “陶乐梨,你怎么回事?不听从命令,随意离开团队,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而且,我们停下脚步,特地返回来找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丧尸攻击队伍,他们该怎么办?”梁文晖开门,从后座下来,怒气冲冲地对着她吼道。 乐梨看向叶悠然,将手掌摊开,赫然是一块手表。 “叶悠然,你母亲的遗物。”乐梨笑意不减,“今天早上一上车,你就跟我哭着说,你弄丢了你母亲的遗物,可能还落在我们昨晚住宿的别墅里,问我能不能陪你找回来。” “你没有异能,力气也没有我大,担心你有危险,所以,我就趁着你睡着,留了张纸条,就自己过来找了。”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你会放心上。”叶悠然似乎已经感受到身上两道探究的目光了,硬着头皮,扯了个笑脸道,“乐梨,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我太感动了!” 秦凛责备的话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原以为她冲动冒失,没想到是为了叶悠然的事……叶悠然也是的,既然早知道是为了她母亲的遗物,怎么还能告诉他们,说陶乐梨擅自行动,不见人影了。 秦凛不想拿恶意去揣测眼前温柔的女孩,毕竟悠然总是善良地对待和救助每一个人,团队里几乎所有人都得到过她的照顾。就算是他,在受伤时,也受过她无微不至的照料。 更何况,叶悠然和陶乐梨不仅是初高中的同学,还是好友。叶悠然完全没有理由去害陶乐梨,可能真是巧合罢了。 陶乐梨单纯,一心只想替好友找回遗物,而叶悠然关心则乱,忘了之前和她说过的话,也没有想到陶乐梨会为了她直接找回别墅去。 秦凛内心就这么劝说自己,但梁文晖明显不买账:“叶悠然,你不是说陶乐梨是擅自行动,你不知道她去哪了么?但她说给你留了纸条,而且明明是你让她陪你回别墅找手表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去哪?” “纸条?什么纸条?”叶悠然瞪大水眸,不可思议道,“我……我就是醒来一看乐梨不见了,我当时就懵了,一时没想起她会替我去找手表。” “是啊,你一句忘了,害我们东绕西绕,绕了一大圈,才想到来昨晚住的别墅碰碰运气!路上还遭遇了好几波丧尸。”梁文晖心里有气,他们五人特战队的任务是保护陶昱州陶博士平安抵达首都基地,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陶博士脾气古怪也就算了,谁让他是他们的任务目标呢。 陶乐梨易冲动也就算了,谁让他是陶博士的妹妹呢?陶博士跟他们走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须带上她。而且,陶乐梨本人其实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她除了比较冲动之外,没什么不好的,他还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姑娘家家,她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还能跟他们一起抵抗丧尸的攻击。 可叶悠然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句”没见到纸条……忘了……“就可以一笔带过么? 这要是他们没有及时赶来,又或者说丧尸比他们先赶来,那陶乐梨还有没有命在,就难说了! 梁文晖越想,心里越有气。 别看陶博士一心扎进房间,不问俗事的模样。平日里,和陶乐梨这个妹妹的关系也很紧张,可今天下午,他们发现陶乐梨不见的时候,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吃,也不肯走了。 这才迫使队长秦凛带着他一路返回,寻找陶乐梨。 梁文晖嫌恶地瞥着叶悠然,后者则无比愧疚地看向秦凛,而秦凛呢?皱着眉头看向陶乐梨,“不说这些了,先回去再说,所有人都在前面等我们,我们需要尽快和他们汇合。” “等等——”乐梨出口打断道,“我有话说。” “乐梨,昱州哥还在前面等我们呢,还是听秦队长的,我们先走吧。”叶悠然亲昵地想像往常一样挽上她的胳膊。 “他是在等我,不是在等你们。”乐梨悠悠地睨了她一眼,“还有,别叫这么亲热,他已经纠正过你很多次了,他不认识你。” 叶悠然略显尴尬地看了眼梁文晖和秦凛,嗔怪道:“乐梨,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一个团队。” 乐梨把手臂从她怀里抽了出来:“我留纸条,不是为了让秦队长你们冒着危险来搭救我,给大家添麻烦的。我是怕你睡醒了后,看不到我,心里着急才留的。” “虽然你说你没看见纸条,但我还是想说一下:纸条上我写的是不要因为我,影响大家的行程,不管找不找的到你母亲的遗物,我都会尽快赶回。在这期间,拜托你们照顾下玉米粥的衣食起居。” “既然你说没看见纸条,那就没看见吧,一会我们回去的时候,去房间里看下,那纸条能去哪。毕竟那么大一张纸,放在显眼处,拿水杯压住了一只角,因为有丧尸,窗户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没有风,你没看见,那它应该还在那里。” 叶悠然的眼神有些躲闪,强装镇定地笑道:“那谁知道呢……也许是什么人拿走了也说不定。”她该怎么说?她当时一听动静,知道她离开房间后,看到床边的纸条,就立刻烧了,毁灭证据。 “呵呵……”乐梨笑了笑,有点可怜,“替你找什么遗物,是我自己蠢,自作主张,我不怨别人,但是以后不会了。” 说完,冲秦凛和梁文晖鞠了个躬,表示歉意,便转身,率先跳上了越野车的后座。 叶悠然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车,还给自己摆了一道,害的秦凛和梁文晖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她微微垂眸,暗自咬了咬牙,她还是大意了,只知道陶乐梨打架厉害,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这都能活着回来。 昭颜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谢绝无效的社交。 即便如此,感官灵敏的她依然能感受到车里另外三人打量的目光。 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传送到什么阶段了。 末世之初,她和玉米粥两个人在家,老爹不知道在非洲哪个角落拍关于野生动物的记录片,老妈去国外参加科学研讨会还没回来。 突然,天生异象,天空中发出耀眼的白光,自上而下,笼罩整个城市的上空,一步步地向地面压进。 光圈照耀在他们身上,有的人瞬间发生了异变,他们扭曲着身体,牙齿和指甲变得锋利无比,他们失去了理智一般地去咬身边的人。但凡被他们咬过的人,没多久,也发生了异变,变成了和最初那批异变的人一样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科幻片,讲的便是人类遭遇世界末日,与丧尸搏斗的故事,而如今,末世真的来了,丧尸也来了。 以前看电影的时候,只觉得恶心,她没有看完。如今大型现场就在眼前,冲击力完全不是电影可以比拟!她吓得恨不得把门锁焊死。 但她不能害怕,不止不能表现得害怕,还要显得自己很强大。 如果她这样,从小打架到大的主都怕了,那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玉米粥怎么办?还不得给他吓死? 对,她就表现得无所谓,毛毛雨,一点都不怕丧尸的模样,玉米粥也就不害怕了。 幸好,这招还算奏效,玉米粥竟然就窗户外瞥了几眼,转头看了一眼依然淡定自若的她,皱了皱眉头,进了实验室。 之后就跟平时相处没什么两样,因为平时他俩都不是勤快人,家里备足了泡面、饼干、零食,还有饮料。所以,末世来临也暂时不用担心物资。 就这样,她和玉米粥在房子里待了三个月,直到被一个五人特战小队找到。这个五人特战小队,秦凛是队长,也是全队的指挥员。 这支特战小队是受首都那位领袖的特别指派,专门来接玉米粥去首都的。目前,首都那边大型医疗机构都在忙着研制控制丧尸化的药,但进展缓慢,而国家实验室的首席专家缪老先生推荐了陶昱州。 当时,华国医疗界有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是被誉为医学“奇才”的朗樾,还有一个便是医学“怪才”陶昱州。这两人之所以经常被拿来一起作比较,不单单是这两人都非常之优秀,经历也很相近,曾参与研制出不少特效药,在世界主流医学期刊发表论文,并获得诸多发明奖项,被称为华国医学界百年一遇的天才。 两人年纪也相当,朗樾22岁完成顶尖学府医学博士学位,陶昱州21岁完成同等医学博士学位。 研制治疗丧尸的特效药需要大量优秀出色的医学人才,而朗樾和陶昱州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本来这事第一个排上的人选应该是朗樾,朗樾是缪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可在全球都受到丧尸攻击的时候,朗樾正在休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遍寻无果。而科研又停滞不前的情况下,缪老先生想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陶昱州。 其实他本人是不太喜欢陶昱州的,这个年轻人总给他一种阴恻恻,看透人心的感觉。虽然他长相极为精致,皮肤也因为长期待在实验室的缘故,异常白皙,怎么看都是阳光美少年一枚,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更何况,听说他生活自理能力极差,到哪都带着自己的亲妹妹,说是带着自己的亲妹妹,倒不如说是带了个移动保姆,负责他的衣食起居。 他就亲眼所见,陶昱州喝口水,都要将矿泉水瓶递给他妹妹,让她替他瓶身消毒后,拧开,再递给他。 这一点让缪老先生非常不喜,这样的人难成大器。可眼下,他也是骑虎难下,他的研究团队自打第一天丧尸爆发后,就被国家组织起来,研制特效治疗药,或者疫苗,哪怕是缓解丧尸化的药,可不管是哪一样,都毫无进展。 面对上方所给的压力,自己的得意门生下落不明,而其他弟子没有一个能扛的,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陶昱州身上。 特战小组说明了来意,陶昱州没有拒绝,唯一的要求就是带上他妹妹陶乐梨,保护两人的安全,秦凛自然是答应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海市,离首都有一千多公里,是华国的经济中心。 他们原本是有专门的飞机,接他们回首都的,但等他们赶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时,发现直升机上的人已经遭到了丧尸袭击,也变成了丧尸。一时联络不上首都那边,他们只能寻求开车护送陶博士前往首都。 沿路,他们遇上了不少普通人,其中就包括陶乐梨初、高中的同学叶悠然。叶悠然在学校人缘很好,她就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且心底善良,她对所有人都很好,所以喜欢她的人自然不少。 他们从最初的八个人,拜叶悠然的好心所赐,变成了十个,然后是二十个,三十个,最后浩浩荡荡,变成了近八十人。其中有极少数的异能者,但还是普通人占了大多数。 这次也是在他们这些人去往首都的途中,叶悠然对陶乐梨说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掉了,对着她抹眼泪,求她帮帮她。陶乐梨才会趁着大家休息,速战速决,折返回去寻找手表的。 前世的陶乐梨遭到了丧尸群的袭击,九死一生,等到秦凛一行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累到虚脱,险些被丧尸啃得渣渣都不剩。清醒过来后,叶悠然便以她的救命恩人自居,还彻夜照顾了她一天一夜。 这让后来,陶乐梨对叶悠然更加好感倍增了,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虽然当时她也奇怪,她醒来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非常冷淡,但也没多想,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没心没肺地过日子。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期间,错过了解释的最好时机,而叶悠然对所有人的说辞都是她比较任性,没有理由地擅自行动,想出去放放风,结果遭遇了丧尸袭击。 不仅拖慢了大家的进程,还要分出特战队成员去寻找她,让他们这些人的生命安全也受到了威胁。所以,所有人都对她这种极不负责的行为抱有鄙夷。 哥哥性格沉闷,从不顾及别人感受,对于一路上他们这些人的生死离别,一直都是冷眼旁观;而妹妹任性妄为,擅自行动,还要让他们承受风险。 所以,陶家兄妹在团队的这些人眼里,就是碍眼、被嫌弃的存在。 昭颜真是气笑了,他们凭什么觉得他们兄妹俩碍眼? 是!确实是叶悠然极力主张收留他们那些人的,但她只是动动嘴罢了。要不是因为有玉米粥在,他们那些人又凭什么能受到特战小队的保护和照顾?凭什么得到日常的生活物资? 至于叶悠然为什么要想办法弄死她,她也知道。 第64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3 03 不止这次,之后叶悠然不止一次地算计她,偏偏这位傻大姐愣是一点都没怀疑对方。直到前世她死前不久,才发现叶悠然的真面目,毅然和她决裂。 而那时候的叶悠然之所以敢暴露自己,因为她已经不需要陶乐梨的保护和偏袒了。她那时已经是治愈系的高阶异能者,又因为性格好,待人和善,成为了南方基地上人人追捧的对象,在南方基地站稳了脚跟,还和异能者首领秦凛谈起了恋爱,可谓春风得意。 其实,叶悠然的手段并不算多高明,但架不住原身心大,也难怪陶昱州老是叫她草履虫。这丫头前世能活到阻止那些人去围攻陶昱州的实验室那会儿,已是奇迹。 她死后自己不愿意回来,拜托她替她完成心愿,想来对自己的能力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一个叶悠然都对付不了,拿什么对付她的爱慕者丧尸王和基地的首领? 至于眼下,叶悠然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弄死她,有了原身前世记忆的昭颜自然清楚。 叶悠然曾无意间偷听到特战小队成员聊天,首都派来接陶昱州的军事直升飞机最多可以搭乘八人,除去飞行员一名,特战队五名成员,只有两个名额。 陶昱州是关键,他一定会去,那就只有唯一的一个位置了。只要陶乐梨活着,那这个位置永远不会有她的份。 虽然接他们的飞机遭遇了丧尸,他们没能如愿去首都基地,但谁能保证,不会派第二架、第三架飞机呢? 而且,叶悠然的心里一直都是藏着一个秘密的——她无比羡慕像陶乐梨那种没脑子的,竟然能有一个让所有人都仰望的哥哥! 叶悠然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她的父亲喜爱酗酒,喝醉后便动手打人。所以,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对父亲的恐惧之中的。她第一次杀人,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她终于趁着父亲喝醉,将他伪装成触电身亡。 之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过了几年不用胆战心惊的日子。 但这还不够,母亲能力有限,挣的钱实在太少,无法使她过上想要的富足生活。在她十八岁那年,母亲因为常年的劳累,患上了癌症,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她开始默默留意起身边有钱有势的同学,投其所好,和他们成为朋友,从中获得利益。可能是伪装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她都养成了习惯,见人便是三分笑,不管她高不高兴。她还擅长察言观色,总能得到大家的认同,渐渐的,她在老师和学生中,口碑极好。 这其中也包括她的初中同学陶乐梨。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她就不喜欢陶乐梨,因为她轻易拥有的东西,是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 陶乐梨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她的父亲是冒险家,她的母亲是有名的科学家,他们虽然经常不在她身边陪伴,但却给了她富足闲适的生活! 她还有个人人称羡的天才哥哥! 她需要巴结所有人,换得尊重和喜爱。但所有人却去巴结陶乐梨,去讨好她,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陶昱州。 叶悠然嫉妒得快要发狂,如果,如果她能顶替陶乐梨的位置,那该多好! 她利用和陶乐梨的关系,无数次接近陶昱州,她想得到他的认可,其实她比陶乐梨更适合做一个合格的妹妹,可每次都被陶昱州忽略得彻底。 那么蠢的陶乐梨,凭什么可以做他的妹妹?如果她是他的妹妹,她肯定能做得更好! 如果陶乐梨死了……那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四人回到落脚点的时候,仓库里的人还没有睡下。看见他们平安归来,显然很高兴,但这个他们不包括她——陶乐梨。 “都是你!你这个坏女人,你怎么还没死!你只会扯我们后腿!还要特战队去救你,要是丧尸来了,特战队的人都去救你了,我们怎么办?你现在就去死,快去死!不要来害我们!”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向个小炮弹似的向她冲过来。 乐梨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一把把人给提了起来。 领子卡着男孩的脖颈,瞬间就涨红了脸,他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挥舞,想要下来,偏乐梨不让他如愿,就这么吊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她手下挣扎,而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个贱皮子,你快放开我儿子!”一个一脸尖酸刻薄相的女人见状,立刻张牙舞爪地向她冲过来,“丧尸怎么没把你给吃了,留你这个祸害伤害我儿子!” 乐梨一手提着小男孩,就像提着小鸡仔,侧过身子,等那女人冲过去了,她提起一脚踹她屁股上,将人踹了个狗吃屎。 原本躲在女人身后,唯唯诺诺的男人,一见老婆儿子都遭了罪,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乐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怎么,你也要来试试?”乐梨瞥了他一眼,就见后者身体缩了缩,往后退了两步——孬种! “乐梨,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小豪,小豪快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叶悠然原也不想管这事,可周围的人纷纷惧怕陶乐梨的怪力,但又想做好人,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她,谁让平日里,乐梨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乐梨转头,目光凶狠地看向她,“你也觉得这对母子的话,没错?我该去死?去喂丧尸?” 叶悠然暗道不好,乐梨的性格,她最清楚,说好听点是单纯,说不好听些,就是单蠢。她的世界里只有黑和白,没有灰色。她处理事情的方式,也是简单明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对于她不喜欢或者不喜欢她的人,她绝不会给好脸色。若是撞到她手上,能动手,绝不bb。m.. 若是以前,她替这对母子说些好话,乐梨说不定就算了。但经过之前的事,她已经对她有了意见。说不定还因为纸条的事,怀疑上她了。此刻,她替这对母子说话,无疑是站在她的对立面,也难怪她会不高兴。 叶悠然被她问的一时哑然,秦凛和梁文晖还在这里,他们已经知道乐梨擅自行动是怎么回事,谁都可以这么说她陶乐梨,唯独她叶悠然不可以。 才几秒钟的时间,叶悠然就想清楚了这些,笑容温婉,上前道:“乐梨,我怎么会这么想?我知道你心地最是善良,小豪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说得不过是一时气话,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他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那谁懂?谁教他的这话?让我去死。”乐梨不但没放手,还将他往上提了提,脖颈处卡得更紧了,勒得他直翻白眼。 众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谴责她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眼看他就要昏厥了,乐梨才松开了手,将人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对还扶着后腰,跌坐在地上的女人道:“你不会管教小孩,那就我替你管教。下次再让我听到他骂我,我直接把他扔出去喂丧尸。”说罢,突然伸手,作势又要将那孩子提起来。 吓得那女人一把抱住孩子,往后连退好几步。 乐梨也就是吓吓她,见她那样,得意地挑了挑眉,哼着小曲,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陶昱州站在楼梯口已经有一会儿了,见她没吃亏,也就没说话。 幼稚鬼吵架打架的,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从小到大,他已经看过各种款的,看腻了……主要是他饿了。 “去做饭,我饿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楼梯处。 叶悠然最先反应过来,眼底盛满了崇拜和仰慕:“博士您稍微等会,我现在就去做好吃的。”她不是不想叫昱州哥,可之前陶乐梨提醒了她,眼下人这么多,她真怕他不给她面子,让她当场下不来台。 陶昱州冷漠的眼神看向陶乐梨。 陶乐梨得疯! “你都不关心一下你亲爱的妹妹的么?” “你要是被丧尸咬了,现在已经尸变了。”言下之意,他担心也没用。 “切……我今天累死了,杀了好多丧尸,差点没命回来。我不想做饭,你吃干粮吧。” “那我睡觉去了。”转身就走。 “哎……哎!你怎么又不吃饭!我听说你晚饭也没吃,是不是?你忘了自己有胃病了么?” “行了行了,我去,我去做还不行么?” 陶昱州脚步停顿,转身:“我要喝鸡汤。” 陶乐梨:……神t的鸡汤! 乐梨立马暴跳:“陶昱州,你够了啊,得寸进尺啊!我出去一圈,连根鸡毛都没瞧见,上哪给你抓只鸡去?” 陶昱州看向秦凛:“最近动脑比较多,需要营养。” 乐梨冲他翻了个白眼:这里又没有你的实验室,你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发呆,动什么脑了? 神游外太空,耗尽你心神了? 秦凛皱眉,点头道:“好的,陶博士,我这就带人去周围找找看。” 乐梨毫不留情地拆穿:“秦队长,你别听他瞎扯,他就是嘴馋了,想吃口好的。” “你不想喝?我喝一碗,剩下的给你。” 乐梨眼底瞬间放光,眼巴巴地看向秦凛:“秦队长,嘴馋归嘴馋,但要真喝不上那一口,也会影响我哥的心情。你们要不,还是赶紧去找找?” 兄妹俩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明晃晃地勾结,最后很愉快地决定好了一只鸡的去留问题。 额……一只影儿都没有的鸡。 但显然人群并不买账。 “凭什么他想吃鸡,就吃鸡?我们这些人天天吃难以下咽的干粮!人民子弟兵也不能这么欺负人的!我们要求一视同仁!” “呵……”还没等乐梨开口回怼,一旁的梁文晖已经吼起来了,“吵什么吵?我们不是救援队伍,我们的任务是保护陶博士去首都基地,陶博士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秦凛冲他瞪了一眼,意思很明显,他不应该对老百姓们这个态度。 可梁文晖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 这些人有手有脚,男人也都身强体健的,可偏偏什么都不干,连夜间守夜都不干,更别提一起出去寻找食物了。 每天不是抱怨今天发放的干粮不好,就是抱怨赶得路多了,累着了。 夜长梦多,他们只想早点将陶博士送到首都基地,能不赶路么?干粮不好!呵呵……原本小伙伴谭念的空间里储存了足够的粮食,够他们五人和陶博士兄妹,一路吃香喝辣地赶到首都基地了。 可叶悠然沿路救了那么多人。 这些人又不出去寻找物资,只等着他们投喂,渐渐地,谭念空间里的干粮也都被吃没了。 这些人是怎么有脸在这抱怨干粮难以下咽的! 梁文晖也爆发了,直接甩了句:“想吃鸡,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找!我们只负责陶博士的。” 秦凛虽然不赞成梁文晖对老百姓的态度,但他对这些人的得寸进尺也是颇有怨言的,只是他身为队长,有些话并不好说,但别人说出来,却是可以。 道理这些人不懂么?不,他们懂! 他们求五人特战队收留的时候,特战队就告诉他们,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并非救援部队,特战队清理出了一所监狱,将他们安顿好,给了一部分食物,吩咐他们在此处等待救援。可他们还是选择和特战队同行,特战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现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每次,只要他们一拿出人民子弟兵就应该保护老百姓的话来,特战队成员总会妥协,这让他们越来越觉得,特战队就是为了保护和照顾他们这些人而存在的。 既然这样,他们凭什么干活?凭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寻找物资? “我第一个举手!”乐梨坏心眼地将手举得高高的,还要嘲讽下众人,“你们不是想喝鸡汤么?来啊,一起去啊!” 这一问,把大家问不吭声了。 他们是想喝鸡汤,但不想出去送命。 最后,乐梨跟着秦凛和梁文晖屁颠颠地又出去抓鸡了,临行前,她从仓库找了根铁棍当武器。不得不说,他们运气还真是不错,竟然真让他们抓了只肥鸡回来。 谭念是特战队里的空间异能者和医疗员,她从空间里拿出调料,看着小姑娘手忙脚乱的样子,和刚才手起刀落,砍鸡头的利索劲完全没法挂钩。 见她直接放上料酒,就着大锅的水就煮上了,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鸡块不焯一下水么?” “要焯水么?” “不要么?”谭念反问。 乐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以前从来没焯过。” “你不觉得腥么?”谭念问道。 “好像是有点腥……但玉米粥从来也没提过啊。” 谭念:……难道陶博士的聪明脑袋瓜子,就是吃这种黑暗料理给吃出来的? 她很惊奇,乐梨的做饭手艺,她是见识过的,就这样的,陶博士每次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那认真的模样,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以前,她还怀疑,难道是她误会小姑娘了,虽然食物的卖相不好,但其实味道还很不错?才能得陶博士亲睐。 从那以后,她就特别眼馋小姑娘做的饭菜,做梦都想尝尝她做的美食,陶博士何其有幸啊! 然后有一次,乐梨做饭做多了,分了他们特战队成员一些。 那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她敢保证,这是她这二十五年里吃的最难吃的一餐!没有之一。 她也就是没有吃过狗屎,但她料想,应该比之,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不是陶乐梨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而陶博士也坐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目不斜视,他还就着菜,吃了两碗米饭,她估计都要以为这对兄妹在恶搞他们。 这时,一直偷偷关注这边动静的叶悠然主动请缨:“乐梨,你不擅长做饭,怎么可以让博士吃这些呢?还是我来吧,我比较擅长煲鸡汤。” 乐梨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怎么就不能吃了?从我八岁下厨,到今天,他都吃了十二年我做的饭了。” 第65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4 04 叶悠然被乐梨怼了之后,脸上表情很受伤,静静地走回了人群。 而人群中早就有人迎上去,纷纷安慰起叶悠然来,投向乐梨的目光变得不善。 叶悠然撑着尴尬的笑容,善解人意地替乐梨说着好话,倒反而显得她大度和陶乐梨的霸道来了。 乐梨表示:名声,她压根不在意。 虽然谭念也认同叶悠然的话,乐梨做的这是啥玩意儿,可架不住博士大概是味觉失调,每次都吃得贼香,她们这些人能说什么? 不过,谭念见乐梨今天居然当众让叶悠然下不来台,有些奇怪。平时小姑娘对她的话很是听得进去。她不是说叶悠然不好,但比起一眼就能看透心底想什么的小姑娘陶乐梨,叶悠然这人的心机显然要深沉很多。 明明是他们特战队救了那些人,也是他们给的食物,可那些人却一个个把叶悠然当成恩人,感谢叶悠然收留了他们。 叶悠然的温柔似乎刻在了骨子里,不管你说什么,她都能从容以对,自打她接触叶悠然起,就从来没见过她生气。能一下子笼络住那么多的牛鬼蛇神,也是本事。 但身为女人的直觉,谭念本能地觉得叶悠然好得有点过头了,带着某种目的,这让她对她很难生出好感来。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要当面反驳她?” 乐梨自顾自道:“今天早上,明明是她跟我说,求我陪她回别墅,找回她母亲的遗物。我想她又没有异能,回去不安全,所以就自己去了。我给她留了纸条的,可她却告诉秦队长,是我任性,擅自离队。” “梁文晖说,她还带着他们一路上东绕西绕,要不是我仗着力气大,击退丧尸,恐怕都回不来了。” 小姑娘声音有点低沉,耷拉着脑袋,神情落寞。 乐梨嘟着嘴,有点委屈:“她昨晚上还帮那对母子说话,明明是他们先咒骂我的……哼,我再也不要理她了。” 谭念见惯了乐梨没心没肺、调皮捣蛋的样子,也见多了她和博士斗嘴,那雄赳赳气昂昂的精神劲,一下子看到小姑娘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样,可怜见的,莫名有些心疼是怎么回事。 她就觉得叶悠然不简单,小姑娘总算发现了。 一心替好友着想,却被对方算计了,任谁心里不好受吧,还是这个傻乎乎的姑娘。 谭念忍不住道:“叶悠然没你想得那么好,你知道就好了,以后离她远点。”话音刚落,她又有些后悔,她俩是多年的好友,她突然这么说叶悠然,回头等这两人和好,她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可眼下,小姑娘这状态,是真的不太好。 谭念是特战队中的空间异能者和治疗员,平时因为发放物资和替博士收纳一些药品和研究仪器在空间里,所以和这对兄妹的接触比其他成员,稍微多了些。 看见她,谭念仿佛看到了自家亲妹子。 陶妹子上蹿下跳,精力无限,她家亲妹子也不遑多让,上树捉鸟,下河捞鱼。等她进了特战队,成了医疗员。妹妹谭思第二年便也跟着进了特战队,做了狙击手。 因为任务的原因,两人终是分开了,也不知道在这末世之中,谭思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所以,看见和妹妹相似的人,她终是没忍住,多管闲事,提醒了句。 乐梨抬起头,眼含感激地冲她笑了笑,使劲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谭念失笑,这就感激她了?这姑娘真是太单纯。她不由的想,要是乐梨能听进去她的话,那她就多关照她一些吧,省的她被叶悠然卖了,还在替她数钱。她都看到多少次了,人群那边有人将自己分到的食物吃掉了,还不满足,就向叶悠然诉苦。叶悠然呢,到小姑娘面前卖卖惨,乐梨便将自己的食物分了部分出去。 偏那些人感恩戴德的是她叶悠然,私底下嘴上骂着的是陶乐梨。 如果这件事能让小姑娘看清楚一个人,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炖了一个小时的鸡汤出锅了,那鸡汤金黄,香气四溢,闻着都让人流口水。 乐梨惊叹地看着谭念:“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没尝,就知道肯定比我做的好吃一百倍。” 小姑娘的开心和不开心就这么简单,都写在了脸上。 谭念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稍微指点了一下而已。” “不不,你做的鸡汤比我十二年的厨艺加起来都强!” 谭念:快别提你那十二年的厨艺了。 博士实惨(乐在其中)。 乐梨将鸡汤盛出来一些,先喝了起来。 眼底顿时就亮了!她居然也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鸡汤来!简直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又给谭念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谭念压根没想过自己也有。 乐梨脸颊泛起一道可疑的红霞:“其实,我这手艺,我自己清楚,我也怕什么时候把人给毒死了。每次做完饭,我都先吃。我要没事,那玉米粥肯定也没事。” 谭念愣了愣神,所以,刚才她是抱着试毒的心态,在喝自己做的鸡汤啊? 小姑娘对自己厨艺的定位倒是挺清晰的。 “你每次给博士端去的饭菜,都是你试吃过的?”谭念拗不过乐梨,接过鸡汤,突然觉得小姑娘这碗鸡汤有点重。 “嗯。我是手艺不好,可谁让我们摊上那么不负责任的爹妈呢。七岁以前,家里是请过保姆的,可保姆看我们两个小孩子在家,就伙同别人一起抢劫财物,她把安眠药下在了我和玉米粥的饭菜里。” “那天的菜是玉米粥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他吃了很多,差点没救回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吃别人做的饭菜了。” “后来,我就开始尝试给他做饭。” “一开始的时候,我连煮饭都不会,煮出来的都是夹生饭,慢慢的也就好了。可是做菜这个,真的讲究天赋,我自己都担心我煮出来的这东西能吃么?别把玉米粥给吃死了。”乐梨冲她吐了吐舌头。 “还好,玉米粥这家伙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挑,我做什么他吃什么,也不管我做的好不好吃。” “不过,还是我先试吃下比较好,这样要死,也是我先死。”乐梨碎碎念地说着,毫不在意,听的谭念一阵晃神。 她是经常看到乐梨每次做完饭,都会先吃几口,再给博士端过去,她原以为是她贪吃,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谁说这姑娘傻了?她可一点都不傻,实诚得很,天天嘴上骂着博士,心里比谁都担心他。 乐梨刚要把鸡汤端上楼,陶昱州已经下楼了。 乐梨撇了撇嘴:“哼……狗鼻子啊,真灵敏,是闻到鸡汤香味了吧?” 陶昱州径自在桌旁坐下,端起一碗鸡汤便喝了起来。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看向乐梨:“你做的?” “那要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你做的?”乐梨没好气道,不过还是有些心虚的,手指比划了一点点道,“谭姐就稍微指导了我那么一点点。” 煲个鸡汤,这距离,一下子从“你什么你”变成了“谭姐”,谭念不禁感慨,小孩子的好感就是来得这么简单。 谭念立马感受到了博士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赶紧摆摆手道:“我一点没插手,就在旁边提醒了她两句,乐梨很聪明。” 聪明?陶昱州挑了挑眉,看那傻不愣登的蠢样,聪明跟她搭边么? 举止优雅地喝着鸡汤,谭念不知不觉句看呆了。深觉博士不单人长得好看,连带吃东西都这么秀气,这看着眼前的人吃东西,简直就像是在欣赏一副美景图。 “怎么样?你好歹评价下啊!”乐梨等不到表扬,生气。 “很好喝,有进步。” 这六个字从陶博士口中说出来,简直让谭念惊掉下巴,原来博士的味觉没失调啊!那他以前是怎么吃得下那堆黑暗料理的。 突然,谭念脑中灵光一现。 看向博士的眼神带着几分肯定——他自从年幼的时候,吃了被保姆下了安眠药的糖醋小排,差点被毒死之后,他就再也不吃别人做的饭菜了,除了乐梨的。 乐梨做的很难吃,所有人都知道,博士当然也知道。但是小姑娘绝不会给他下药,也不会害他的人。她连自己亲手做的饭菜,都不放心,先试吃后,再端给博士,从这点上就看得出来,她心里其实非常在意他,甚至远重于自己的生命。 而博士也不是味觉失调,他是不相信所有人,除了乐梨。 啧……这对兄妹。 博士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和发怔的谭念四目相对。 谭念突然就觉得,原本非常冷漠,像一台机器的博士,忽然之间好像有了点人情味。 “你还不走?等着喝鸡汤么?没有。” 谭念:……原来是错觉。 果然,博士还是那个博士。 ……乐梨小姑娘比较可爱,至少还送了碗鸡汤给她喝。 谭念走了没多久,人群那边也有人醒了,确切说是被鸡汤的香味给勾引了。 顺着香味,就来到了中间的大桌子前,那黄澄澄的鸡汤,扑鼻的香味,不管视觉还是嗅觉,都是极大的冲击。 自打末世,他们连热气腾腾的饭菜都吃不到,更别提鸡汤了,一日三餐就是那难吃的干粮。 陶昱州刚喝完一碗鸡汤,放下筷子,就听对面有人说道:“博士,你吃完了么?吃完了能不能让孩子也尝尝?”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可不就是之前和乐梨吵架,被打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女人么?而在她怀里流着哈喇子的,就是那个叫小豪的男孩。 “你想得美!就是喂狗也不给你。”乐梨抢白道。 敢骂她,让她去死的人,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还想喝鸡汤,给屁他们吃,她都觉得浪费。 “你!”女人气的五官都扭曲了,偏怀里的孩子还在不停的哭闹,喊着要喝鸡汤。她能怎么办?那死丫头力气那么大,她哪里是她的对手。 她狠狠地瞪着陶乐梨,死丫头,迟早有一天,她要叫她好看! “你把鸡汤喝了。”陶昱州对乐梨说道,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哎?今天玉米粥很不对劲哦,竟然真的说话算数,只喝了一碗,没跟她夺食啊,不是夸她手艺有进步了么? 等到乐梨美滋滋地喝着鸡汤,啃着鲜嫩的鸡肉的时候,突然智商回来了,就是反射弧有点长,她气咻咻地站起身冲着楼上道:“陶昱州,你什么意思,我是狗么?” 乐梨的力气大,饭量自然也是大的,一锅鸡汤,她半夜当夜宵吃了一顿,第二天早上又吃了一顿,就没了。至于玉米粥,瞧把他矫情的,她不就说错话了么?这人第二天竟然真就不喝了。 惯的他! 他不喝,她喝。 不就是狗么?汪汪……她陶乐梨能屈能伸。 不过喝完鸡汤的乐梨,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瞬间被美食治愈,再和丧尸大战三百回合都没有问题。 仓库里空的地方多的是,陶乐梨喝完鸡汤,随便找了个角落,将就睡了一晚。 而叶悠然在房间里等了一晚上,酝酿了好久,本想跟陶乐梨好好解释一番,将人再笼络回来,结果人压根没回两人住的房间。 第二天醒来,陶乐梨睁开眼,看到身上盖着的毛毯,唇角微微上扬,也不枉费她昨晚上博可怜的套近乎。 前世,这个五人特战小组,还没有将陶家兄妹送到首都基地,就先被丧尸攻击,之后又被另一伙人盯上。在这期间,医疗员谭念为了给陶家兄妹制造时间逃跑,被丧尸们吞噬,而另一名特战队成员梁文晖也被另一伙人中的异能者杀死。 陶家兄妹在混乱中和特战小队走散了。 这个五人特战小队,也就谭念和陶家兄妹关系密切些,梁文晖虽然说话不好听,直来直去,可实际上却是最清醒的一个人。 至于秦凛,乐梨承认他是个正直的人,但他正直得接近迂腐。他总是被所谓的“正义”所束缚,被叶悠然大义凌然的话所打动,一次次的妥协,收留越来越多的百姓,将他们惯得不成样子。另外两个特战队员白彬和张强是叶悠然的舔狗,这会儿已经被叶悠然的圣母光环笼罩,深深地爱上了她,不提也罢。 谭念和梁文晖的相继死亡,带给了这个八十人的团队。不,是当时只剩下五十人的团队无限的恐惧和绝望。 人群中很多人都不想再走了,他们觉得前面一路说不定有更多的丧尸在等着他们,而特战小队总共才五人,如今只剩三人了,怎么保护他们。 恰逢此时,前面传来消息说,首都基地遭遇了近万丧尸群的围攻,目前还不知道情况如何。秦凛丢失了任务目标,首都基地那边又联系不上,还拖家带口,带了五十号老百姓,各个都不想走了。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时,叶悠然无意中救下一人,这人恰好是南方基地的负责人之子廖柏。廖柏和众人说了南方基地的情况,南方基地是由最早一批觉醒的异能者建立起来的,守卫森严,实力强劲,完全有能力保护难民。此刻基地正在对外接收难民,非常欢迎他们这些人前去。 相比较处于南城的南方基地的几十公里,相距近六百公里的首都基地,此时还前途未卜,众人当然纷纷选择了前往南方基地,而秦凛也在叶悠然的劝说下,只得暂时去了南方基地。 南方基地在得知秦凛等人的任务之后,便立刻委以重任,让剩余的三名特战队员和基地内其他异能者一起寻找陶昱州,务必要将陶昱州带回南方基地,研制治疗丧尸的药品,为人类做贡献。 后来,确实在叶悠然,秦凛的帮助下,南方基地找回了陶家兄妹。 但南方基地之内,党派纷争严重,上位者道貌岸然,嘴上说着要解救全人类,实际上却强迫陶昱州拿活人和丧尸做实验,研制能让活人和丧尸听话的“活死人”药剂,妄想操控丧尸大军,以达到他们统治全球的目的。 而陶家兄妹所有的苦难,都是从进入南方基地开始的。 所以,这辈子昭颜进入了陶乐梨这具身体后,是说什么都不会让陶昱州去南方基地的。 这支特战队早晚得散,而她只想救下前世为陶家兄妹争取逃亡时间而死的谭念和因为保护陶家兄妹而被其他异能者杀死的梁文晖。 既然她给众人的印象就是单纯没脑子,那她就将人设贯彻到底。大道理什么的,以陶乐梨本身人设,应该说不出来,可昭颜又不想那么憋屈。 所以,思维灵敏、实力强悍、正义感爆棚的嘴替一定要找好,而且不能只有一个。 还要深深地给他们灌输: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明明非常单纯,心底也很善良,但又不会表达,总是被人误解,也容易被人欺骗,需要他们这些人的保护。 这样,她只要负责动手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他们就好了。 毕竟像她这样认为非黑即白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瞧瞧,毛毯都拿出来给她盖了,这不就和谭念小姐姐的距离又缩小了一大步么。 乐梨正想着,就听门外一阵喧嚣。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喊道,“丧尸!是丧尸!丧尸来了——” “该死的,大白天的怎么那么多?” “不是说晚上丧尸更容易暴动么?” “大门快抵不住了,大家快逃啊——” 第66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5 05 终于来了! 乐梨跃跃欲试,手里的铁棍握得死紧,双眼盯着仓库那扇被推得吱嘎作响的大门。 原本还站在仓库中央的人群,都往后门处涌来。 “乐梨,快过来。”谭念持枪护着博士下楼,一眼就见到小姑娘愣愣地站在那,一双眼睛盯着门口,似是被丧尸群给吓傻了。 “别怕,你和博士从后门走,我们掩护你们先离开。” 谭念不由分说拉过乐梨,看到她手中的铁棍,皱了皱眉头,她从空间里拿了一把大刀,递过去:“这个给你,管用。回头等安全了,我教你练习枪法。” 昭颜的枪法不说百发百中,但也极为出色,这得感谢她曾经的一个许愿人——一位很伟大的卧底女警。但是这个许愿人陶乐梨才刚满二十岁,从未接触过枪支。 乐梨看到那把泛着冷光的大刀,眼底熠熠生辉,这兵器很合她心意。 有了这把能砍人头的大刀,谁还用铁棍。 陶昱州从谭念身后走出来,乐梨撇了撇嘴,这人白衬衫外搭了一件针织马甲,整个人清爽干净,少年感十足,配上他那不疾不徐、闲庭信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吃饱饭,要出去散个步消个食呢。 能有点紧迫感么?外面是丧尸,搂上你的脖子就啃的那种。 “拿着玩。”陶昱州一伸手,她的掌心就多了十几个纽扣电池大小的东西,塞满整个手掌,都快拿不下了。 陶昱州指了指纽扣电池外面一层薄薄的塑料膜:“拨开外面这层保护膜,就像你小时候玩摔炮那样,直接朝地上或者丧尸身上扔过去,不管踩到还是砸中,都会引爆。” 好家伙,是微型炸弹! 所以说,他还真没吹牛,确实没闲着。 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么回事,不过因为叶悠然抓着她的手一直说害怕,她就非常义气地全部送给叶悠然了。最后叶悠然毫发无损,她仗着怪力,平安带着陶昱州离开,但特战队在和丧尸搏斗中,谭念遭遇丧尸袭击而死。 想到这,乐梨将手中的小东西们分了七八个,塞进了谭念的上衣口袋里。 “谭姐,也给你几个摔炮玩玩。” 这是炸弹,不是摔炮!博士都用上引爆这个词了,能一样么?谭念语塞地看着这对兄妹。 还有,陶博士不是病理学的博士,专业研制药品这一块的么?怎么,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全能,还能研制炸药的。 但不管怎么说,谭念还是很感激小姑娘竟然还能想到她的。 事不宜迟,兄妹俩赶紧在特战队的护送下往后门撤退。走出后门,那里已经等候了几只零星的丧尸,比前门密密麻麻的丧尸队伍相比,已经算好的了。 车子停在了仓库侧边,现在他们这些人就是要往车上撤退。 秦凛打头阵,梁文晖掩护,谭念站在侧边护送陶家兄妹出去,最后由白彬和张强殿后。 他们近八十人,一共三辆车,前面一辆大巴打头阵,由秦凛开路。中间一辆是越野车,通常坐的是陶家兄妹、保护他们的谭念和梁文晖,还有以往沾了陶乐梨光,而被捎带上的叶悠然,最后那辆大巴车里的人由白彬和张强护送。 人群从仓库中涌出来的那一刻,目标实在太大,丧尸们嗅着气味,纷纷往这边赶来,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刺鼻的气味,一张张恐怖的脸出现在眼前,越来越近,幸而他们也快接近车子了。 突然,身后传来女人的呼救声,白彬和张强一听这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是悠然! 焦急的目光再搜寻前面的人群,就看到陶乐梨紧紧地握着陶昱州的手腕,而他们的旁边并没有悠然的身影。 两人心下漏跳半拍,悠然还在仓库里! 眼看人群已经差不多快上车了,一旦大家都上了车,悠然怎么办?不敢去想这种后果,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往后头叶悠然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可说时迟,那时快,他们才刚转身往仓库方向跑去,从仓库墙角处突然窜出来一个速度极快的丧尸,那丧尸明显和围攻的丧尸不是一个级别的,那丧尸动作明显要敏捷很多,一伸手,锋利的爪子刺破其中一名中年男人的手臂,牢牢地将他禁锢在身前,低头便啃食起来。 那中年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拼命挣扎,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眨眼间的功夫,就被那丧尸啃断了半个脖颈,鲜血一股股地往外冒着,他抽搐着身体,失去了动作。 紧接着一群丧尸围攻过来,中年男子的身体瞬间淹没在丧尸群里。 乐梨一抬头,竟跟那个速度极快的丧尸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种感觉怪怪的,她这是什么命,怎么总能和丧尸来个对视。不过那丧尸果然不是普通丧尸,平日里见到的丧尸眼睛是白色的,没有黑眼珠,而那丧尸的双眼是猩红的。 乐梨将手中的大刀立了立,时刻进入战斗状态。 果不其然,那个速度极快的丧尸突然就冲他们这边发起进攻,他竟然可以跃起一米高左右,跳开那些阻碍他行动的低级丧尸,直接冲着他们而来。 乐梨上前一步,持刀挡在陶昱州前面,“赶紧上车!” 乐梨举起一刀就往那速度极快的丧尸头上砍去,那丧尸果然如她所料,不是普通的低级丧尸,他竟然可以灵敏地躲开大刀的攻击,那一刀砍在他的肩膀处,他猩红的眼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即无知无觉地伸手想要刺穿乐梨的身体。 乐梨身形比他更灵活,抽回大刀,俯身躲过,顺带弯腰低头的功夫,大刀的锋刃从他的腿弯处横扫过去。 看着被她手中大刀齐齐砍下的双腿,那丧尸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双腿和身体分了家,身体竟还能挣扎着,妄想往她身上爬,她当机立断就是一个横斩,那丑陋的脑袋飞出去老远,滚落到了匆忙赶来的秦凛脚边。 秦凛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些了,他方才带头冲锋,平民虽有伤亡,但好歹绝大多数人都安全进入大巴车内。他从后视镜中瞥了眼后面的情况,这一眼,差点把他给吓死。 只见陶乐梨正和那丧尸面对面在交锋,而陶博士就站在她身后,也不上车。梁文晖和谭念正一左一右应付着围攻的丧尸,而原本应该殿后,将所有人护送上车的白彬和张强却不知所踪。 秦凛安置好第一辆车里的平民,吩咐司机赶紧开车,不要回头,遇到丧尸直接撞过去,反正车身已经过改良,窗户也被铁杆焊死。 他匆忙下车,跑去救助后面两辆车。 第二辆车都遭遇了攻击,第三辆车又好到哪里去。 越野车好歹有谭念,梁文晖相护,陶乐梨的武力值也不弱,而第三辆车一个能打都没有,本该在第三辆车里的白彬和张强,压根不在。 丧尸似乎也发现了这点,越野车前的这几人实力有点强,他们转而放弃围攻越野车,向第三辆车围靠。 秦凛暗道不好,伸出手掌,掌心汇聚雷电,发出滋滋声,冲着那堵着第三辆车入口的丧尸而去。可不断涌过来的丧尸实在太多,即便他已经毫不停歇地施展异能,也是杯水车薪。 手中的冲锋枪也用上了,双管齐下,丧尸倒了一批,又来一批。 第三辆车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不断有人们的哭喊声传来,这些人平日只顾享受特战队保护,但凡叫他们拿起武器训练如何杀丧尸,总是推三阻四说害怕,所以压根没有自保的能力。如今遭遇到难得一见的大规模丧尸潮,他们手上连个顺手的兵器都没有,完全任由这些丧尸的宰割,成了他们的食物。 乐梨因为斩杀了丧尸的小头目——那个双眼猩红、速度极快的丧尸,其他丧尸似乎对她有些惧怕,往后退了两步,也都攻击第三辆车去了,就算有那不长眼的丧尸撞上来,乐梨也像切西瓜一样,一刀一个,只砍脑袋,保证让他们尸首分离。 还有谭念和梁文晖的加持,不一会,他们的越野车前就成了真空地带。 从第三辆车传来的哭喊声,让乐梨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她都不喜欢,但还也有不少无辜的人。更何况秦凛已经冲了上去,而梁文晖也毫不犹豫地跑去支援了,谭念虽然被安排保护玉米粥,但她的眼神里掩不住的担忧。 拍了拍越野车的引擎盖,乐梨喊道:“你们先走,我坐第三辆车。” 乐梨横起大刀,往第三辆车跑去。 一刀一个,脑袋横飞。 “孩子,我的孩子!” 眼见一个丧尸突然伸手,从一个妈妈怀里扯出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拉到了身边,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去。 男孩吓得紧闭上双眼,忘记了哭泣。下一刻,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乐梨一刀砍过去,丧尸的尸体分成了两半,孩子也让她从那干枯的爪子中给夺了回来,夹在胳膊里。 男孩双脚一着地,立刻被妈妈抱在怀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抱在一起痛哭。 秦凛、梁文晖和陶乐梨齐心协力将最后一个妄想爬上台阶的丧尸踹下去后,刚要吩咐司机关门,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 拐角处多了两个身影,赫然是叶悠然和白彬。 两人狼狈不堪地边喊边往这边跑,身后还带着一串的丧尸。 哟……跑得还挺快的么?乐梨真想给叶悠然鼓个掌。这速度,以后谁要再说叶悠然柔弱,她可不依。 这速度都能和特战队员白彬不相上下了。 乐梨乐得看热闹,秦凛和梁文晖是真心想救人,两人立即上前接应,此刻也无法责备白彬和张强为什么会离开队形,先救人再说。 “乐梨,救救我——乐梨——” 叶悠然不求门边的秦凛和梁文晖,单单向她伸手。 乐梨的目光有些玩味,落在叶悠然拼命伸向她的手臂上,她倒要看看,她又想做什么。 被叶悠然柔软的手掌握住的一刹那,乐梨感受到一股力道,猛然间把她往下拉,这是妄想将她拉下车啊。 可那股力道是不是低估了乐梨本身的怪力,以为出其不意就能害到她么? 叶悠然非但没能将陶乐梨拉下车,反而被乐梨抽回了手。再乐梨抽回手的一瞬间,她索性整个人往后倒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眸看向乐梨,眼中有伤心、绝望和痛苦…… 这演技,无缝切换。从暗自害人,到害人不成,瞬间转换身份,变成了被害者。 生死攸关的时刻,还不忘去陷害别人,原身那脑子哪配和人家斗? 而叶悠然也如愿在即将倒地的瞬间,被身后的白彬给托住了身躯,拦腰抱住,一个跳跃上了车,关上车门,车子启动,一气呵成。 车子终是开了出去,叶悠然凄然地看向陶乐梨,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乐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你刚才不但不拉悠然上车,反而伸手推她,要不是我就在悠然后面……”白彬怒火中烧,这个女人实在太歹毒了。 “乐梨,你就这么恨我么?之前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真的没见到什么纸条,我误会你擅自离队,是我不好,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刚才……刚才……”叶悠然未尽之意,更是坐实了乐梨“卑劣”的行径。 “陶乐梨,我真是受够你了!平时总欺负悠然,动不动就差遣她为你干这个干那个,你当她是你的保姆么?也就悠然好脾气,不跟你计较,还跟我们解释说你就是小孩脾气,没有坏心眼。没想到,你现在已经任性到连你最好的朋友,你都想害死。”白彬怒不可遏。 秦凛也是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他也不赞同地开口道:“陶乐梨,我不管你和叶悠然之间的误会如何,但是希望你明白,这都不能成为你故意害人的借口。” “你们是这么看我的?我就是那么任性,罔顾人命的人?”乐梨声音渐冷,“我就不该放着坐车走的机会,还折返回来救你们。” “停车,我要下车!” “陶乐梨,不要任性,我们离丧尸还不远,丧尸随时有可能追赶上来。”秦凛疾言厉色道。 “队长,让她走,我根本没办法和一个杀人犯坐同一辆车!”白彬叫嚣道。 “白彬,你冷静点!”梁文晖喝道。 “我怎么冷静?张强死了!为了掩护我和悠然离开而死了!刚才她竟然还想要害死悠然!这个狗屁末世,丧尸咬人也就算了,人还要害人!”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说一遍,我没有推她叶悠然,是她害人不成,反诬陷我。” “乐梨……”叶悠然痛心疾首的模样,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车里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指责陶乐梨,只是碍于她方才出手相救,而不好站出来谴责。 陶乐梨的裤腿被一只小手扯了扯,她低下头就看到那个被她救下的小男孩巴巴地抓着她的裤腿,仰着头看她:“姐姐,我相信你的。你不要走,外面有丧尸,很危险。” 她冲他笑了笑道:“没关系,姐姐可厉害了,不会有危险。姐姐留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人。” “元宝欢迎你,妈妈也欢迎你。”叫元宝的小男孩力求同盟,赶紧转头看向身后的妈妈,女人眼含感激地挽留道:“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家元宝,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他们说的那些事的。”可当她的目光投向叶悠然时,她又有些踌躇,主要是叶小姐也是非常善良的人,她也不会害人,难道是误会? 下一刻,乐梨已经迫使司机停了车。 她坦荡荡地从车上走出去,秦凛想拦也拦不住,这姑娘这性格怎么这么死倔死倔的。 梁文晖扫了下众人:“陶乐梨说得没错,如果她想害人,只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犯不着绕那么大一个圈。” 说罢,也要求下车,快走两步,追上了陶乐梨。 他还是头一回站乐梨小姑娘一边,他转头看向小姑娘侧颜:“真不怕丧尸围攻?” “他们要是敢来,正好测试下玉米粥摔炮的威力。”陶乐梨挑了挑眉道。 摔炮?什么摔炮?博士还以为玩小孩子的东西? 梁文晖正摸不着头脑呢,就见迎面来了十几个丧尸。梁文晖端起手中的枪瞄准,还没扣动扳机,就听砰砰两声巨响,也不知道小丫头往丧尸堆里扔了什么,轰然的爆炸声响彻天空,火光冲天,瞬间将面前的丧尸吞噬。 ——是微型炸弹。 秦凛和车上的人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他们不会去想是陶乐梨制作了炸弹,只有可能是博士制作的。博士制作了杀伤力这么强的炸弹,完全可以用来抵御丧尸,但他却只给了陶乐梨。 而陶乐梨身旁的梁文晖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不已,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发现了宝藏。 陶乐梨就这样,边扔着炸弹,和梁文晖边往前走,偶尔两人还聊个天,悠闲自在,完全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丧尸来了都得给她让道。 没走多远,就见熟悉的越野车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车门打开,谭念扑上去一把抱住她,柔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说你傻不傻,那么多丧尸还敢往那跑,你要是没命了,你让博士怎么办。”自打她转身离开,博士嘴上没说,眉头就没舒展过。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陶乐梨笑眯眯地安慰谭念:“我这叫艺高人胆大,瞧瞧,这不是没事么?全头全尾的。” “你再多管闲事,要是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陶昱州冷声道。 是啊是啊,你不会替陶乐梨收尸,但你会把害死她的人一起带走,还要断了所有人想要终结末世的希望,这才是最狠的。 “以后不会了。”乐梨难得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温顺得连陶昱州本人都觉得诧异。 陶昱州思考片刻问道:“刚才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乐梨摸了摸鼻子,难得几分心虚道:“没事,就又被人误会了呗,反正我也习惯了。” 陶昱州张了张嘴,想嘲讽她两句,每次都这样,说好了不多管闲事,但真的路遇不平,又总会忍不住出手,多少次都不长记性。 再看看她眼下落寞的表情,终是没忍心骂她,反向安慰道:“蝼蚁而已,挥手就灭了,不值得你在意。” 第67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6 06 队伍一路向北,继续往首都基地方向开进。 因为当时陨石撞击地球时,高速公路上有不少人,有一部分人也感染上了病毒,发生异变,成了丧尸。如今高速公路早就堵死,他们只能沿着省道,甚至从一些不知名的小路绕道,增加了队伍前进的难度。 秦凛看着气势低迷的人群,再抬头看向渐渐被黑暗吞噬的余晖,决定暂时先找一处空旷处落脚。 他们来到一家废弃的三层工厂。 秦凛、白彬先行下去清理了场地,将工厂里逗留的丧尸处理完毕,再安排众人进去休息。 等到晚上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原本有78人,如今只剩下48人了。其中第一辆车死了6人,剩余的24人都是第三辆车的。 第三辆车仅存的12人中,幸存者扯着秦凛的衣领,怒吼道:“你们不是当兵的么?为什么不保护我们!我们那辆车一个特战队员都没有,你们到底怎么安排的?”. “你们还我老婆孩子!”其他人也被挑动了情绪,崩溃地哭喊着。 秦凛任由几人拉扯着、推搡着,他双手垂握着,将脑袋撇向一侧。 “这不关队长的事,是我的责任,是我擅离职守,离开了据点,你们有什么气就冲我来吧。我们也有队友死了,你们要是觉得不解气,我给你们的家人偿命!”白彬拔出腰间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拍在桌上。 “是你?”为首的幸存者松开了秦凛的衣领,转而怒向白彬,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你去哪了!要是你们早来一会,哪怕五分钟,我老婆孩子也不会被丧尸拖走!” 白彬虽然心存愧疚,但他并不后悔。他触及叶悠然吓得煞白的脸色,她无助地望着他,眼底充满了哀求——她害怕这些人的责备,害怕这些人将所有的责任都怪在她的身上……她承担不起。 白彬看懂了,他一咬牙道:“我和张强是被后面赶上的丧尸给拖住了,才没有到达据点,等我们解决完那些丧尸,在回到车上的路上,看到落单的叶悠然,张强为了掩护我和叶悠然离开,被丧尸……” 白彬瞬间红了眼眶,那是他的兄弟,是他朝夕相对的战友,他能不难过么? 张强临死前,将叶悠然推进了他怀里,自己则被丧尸拖走,他冲他喊着拜托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叶悠然。 是,事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可当时他俩真的以为外面的人都快上车了,应该没事了,又听到叶悠然的呼救声,才擅自离开据点,跑去仓库里救叶悠然的。 他犯下的错误,他承担,可叶悠然也是无辜的,让她一个女孩子去背负这样的负担——30条人命,太过沉重了。所以他选择了隐瞒下来,他不希望看到她以后在队伍中被人孤立和轻视。 秦凛并未看到全貌,但他选择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道:“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单单是那死去的30人,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死亡,也可能包括我,随时随地会死去或者变成丧尸,因为现在是末世。” “你们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指望我们四个人能够保护你们所有人,每天不锻炼、不守夜、不出去历练、尝试杀丧尸……而是将你们的生命完全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今天这样的情景,还会发生。” “不是我们不救人,我们不是神,我们跟你们一样,也是血肉之躯。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信仰,所以我们会拼尽全力去保护老百姓,但我们能力有限。”秦凛的声音有些哽咽,那种身处末世的无力感让他恨极了自己。 兴许是这番话戳中了众人的伤处,也可能是思及往日特战队对大家的照顾,大家倒是没有再闹了。最初吵闹的那个幸存者也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一时间,工厂里只剩下众人啜泣的声音,是对未来的迷茫和绝望,他们是否还能赶到首都基地。 “我们可不可以拜托博士制作一些炸弹供我们使用,这样我们可以增加战斗力。”突然,一声柔弱的声音穿插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场中的叶悠然。 叶悠然咬了咬唇,说得缓慢而清晰,眼神诚恳:“秦队长,我可以不计较乐梨对我做的一切。今天下午在车上发生的事……如果她需要,我甚至可以跟她道歉。我们都是看到那炸弹的威力的,这里只有博士才能研发出来,如果……如果大家拥有这样保命的武器,是不是就能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呢。” 叶悠然的表现,完全是出于大局考虑,不计较个人得失。甚至白天的事,明明是陶乐梨的错,她为了大家都能忍下。她的形象在平民中,本就是很好的,如今更让人觉得这姑娘善良懂事。 她的话也成功将众人的焦点集中到了陶家兄妹身上,纷纷你一眼我一语的发表言论。 这个说:“陶乐梨身上有这种炸弹,杀伤力这么大,今天丧尸攻击我们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使用?” 那个说:“她还假惺惺地拿着刀过来,说什么救我们!她要真想救我们,怎么当时不用炸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十人被丧尸拖走。” 但也有看不过去的,比如元宝的妈妈,她极力反驳那些人:“你们也说那炸弹杀伤力很大了,当时我们被丧尸包围了,要是炸弹扔过来,不单单杀死丧尸,我们这些人都得死。” “她是真的拿着大刀砍杀那些丧尸的,过来救我们的。” “哼,你儿子被她救了,你当然帮她说话!可我老公和孩子都死了,我找谁去!”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她老公和孩子都死在了白天那场丧尸潮中。此刻,她表情狰狞,死死地盯着眼前幸存的母子,那模样堪比恶鬼,把怀中的元宝吓得躲进妈妈怀里,不敢转头看她。 “你儿子为什么会死?不是你把他推向丧尸的么?”梁文晖突然厉声喝道,他当时看到丧尸追赶这两人,他左手已经运力,掌心冰锥浮动,准备刺向那丧尸,可谁知下一刻的画面,让他头皮发麻,整个身体都僵住了——那女人眼见丧尸追上来了,竟然将紧跟其后的孩子直接推向了丧尸,只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同样是母亲,这个嘴上一直说着疼爱孩子,将小豪宠得无法无天的女人,大难临头,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向了死亡,而元宝的母亲,却在丧尸抓住孩子的那刻,拼了命地冲上前,也要去和丧尸抢孩子,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 “你有什么脸去责怪乐梨,责怪元宝的母亲。”梁文晖咬牙切齿问道。 梁文晖口中的真相,简直震碎人三观。 虽然这些人平时都有些私心,偷懒、不想干活,只想坐享其成,可他们谁也没想过去害自己的亲人。 叶悠然眼见话题被带偏,心中暗自焦急,冲那被千夫所指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便呼天抢地地匍匐在地上,痛哭起来:“你们都冤枉我!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那时候那么多丧尸朝着我们娘俩扑过来,我一个妇人家,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我没有推他,我当时想伸手去拉他一把的,没想到没拉住。那是我亲儿子啊!我的小豪啊……妈妈的宝贝儿子啊!我怎么舍得伤害他,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想我儿子死啊……” “动静小一些,叶悠然你安慰她一下,别把丧尸引来了。”秦凛只想平息这场闹剧,于个人而言,他更相信梁文晖的话,平白无故的,他没有必要冤枉她。 那女人哭得实在凄惨,几次险些昏厥,但又见梁文晖言之凿凿,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谁了。 叶悠然小声安抚着女人,女人抽噎着:“为什么?为什么陶乐梨那明明有炸弹,却自己私藏着,不拿出来给大家用?” “如果那时,我也有那东西,我的小豪就不会死了!我的小豪还活得好好的……该死的,杀千刀的陶乐梨,她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就是她,是陶乐梨害死我儿子的。” 女人说话颠来倒去,但不影响将大家带入思考。 当即,就有人站起来应和了,他们对她儿子到底是被她推给丧尸的,还是她没拉住儿子,被丧尸抓走的,不感兴趣,他们只想要陶乐梨手中的炸弹。 只要有了那东西,简直就有了保命神器。 今天下午他们这些人是见识过那微型炸弹的杀伤力的,还极为小巧,便于携带,谁不想拥有? 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认为,在这末世,钱什么都不重要了,除了物资,便是武器。像这种大杀器,谁都想要,可属于人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这些外人?更何况,之前他们对陶乐梨还不算友好。但架不住诱惑,如果……如果被那女人闹一闹,小姑娘脸皮薄,面子上过不去了,真的拿出一些来,那也是好的。 于是,这些人虽然没有声讨陶乐梨,但也没有阻止,纵容那些人闹,闹大了,小丫头说不定就给了。 “那是她的东西。”秦凛只这一句,表明了态度。 “那也一定是博士给她的,博士既然可以做出来,那我们也要。” “对,我们也要。”有人应和道. “让博士再做些就是了。” 原本蹲守在二楼楼梯口的隐藏处,看着楼下闹剧,吃着谭念给的辣条津津有味的陶乐梨,脑壳子突然被敲了一下。 “蹲在这干吗?” 陶乐梨一抬头就对上了陶昱州那张禁欲脸,幸灾乐祸道:“楼下正在讨伐你呢,让你给他们做微型炸弹。”玉米粥既然敢做,还敢给她,就是让她用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哎,哎,你干吗?玉米粥,干嘛抢我辣条!” “因为见不得你高兴啊。”陶昱州瞥了她一眼道。 无视众人投来关注的视线,陶昱州下楼,将手上的辣条扔进垃圾桶,心疼得陶乐梨无以复加,这是最后一包了啊,就这么被他浪费了,他扔的不是辣条,简直在挖她的心啊! “博,博士,陶乐梨手上的微型炸弹,是你做的么?”众人怂恿了一个人带头问道。 扔完垃圾食品,陶昱州仔细清洗了双手,仿佛没听到那人的问话。 “博士,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异能,我们需要那个微型炸弹护身,你看,能不能……” “不能。”一道清冷的嗓音吐字清晰道。 陶昱州抬了抬眸,冷眼扫向众人,“你们没有异能,很危险,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时间很宝贵。”言下之意,为他们这些人制作炸弹,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了。 “等等!博士……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就算我们没有,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下提供给这些特战队员,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你和乐梨,冒着很大的风险。”叶悠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出声道。她倒不是想和陶昱州唱反调,只是讨好他那么久,都不见一点回应,那站在正义、大爱的角度,指出他的问题,是不是会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如果她真为特战队员们争取到炸弹的话,那秦凛等人是不是也会高看她一等。 陶昱州看向秦凛等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秦凛实诚地摇头:“这是你的东西,我们无权处理。我们的任务是尽快护送博士你去首都基地,研究治疗丧尸的特效药。” “听到了?”陶昱州目光扫视人群,“是他们需要我,不是我需要他们。” 无视众人,上了楼,转角又看到乐梨那丫头,一脸怨念地看向他,这是还惦记那垃圾食品呢,幸好他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特地将袋子里的辣条抖落出来扔进去的。他就不信,都这样了,她还能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吃。 “我的衬衫溅到了血渍,你一会拿过去洗,要手洗、熨平,不要有褶皱,我不喜欢。” 陶乐梨:…… 这人怎么就这么会指使人!末世,你还白衬衫,还熨平,你怎么这么秀的! “洗不干净了,扔了吧。”陶乐梨轻飘飘道。 “那你去给我找几件白衬衫回来。” “所以,最终还得是我承担了所有,是么?”陶乐梨生无可恋。 “手洗,或者现在出去找衬衫。”二选一。 “好了好了,洗!我手洗还不行么?保管给你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绝不影响你陶博士清尘脱俗的形象。”她这就是小丫鬟的命,伺候陶昱州那个屁事多的大财主。 陶乐梨转悠着眼珠子,狡黠地凑近:“玉米粥,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很乖巧啊?很听话啊?要不你再给我做些炸弹,我保证不给楼下那些人,就自保,自保。” “要不然……给几个老梁。”乐梨小姑娘见他脸色不错,开始讨价还价了。 陶昱州视线转向她,先是给了谭念,又要给梁文晖?给谭念,他可以理解,给梁文晖……不会是情窦初开吧? 陶昱州努力回忆梁文晖那张脸——无奈脸盲,实在想不起来了,但不影响他排斥那个姓梁的男人。 “你的脑容量不够,不要谈恋爱。”语重心长。 陶乐梨:…… “哪跟哪啊。”陶乐梨撇了撇嘴道,原地蹲着数蚂蚁,“好不容易有人真心为我好,我还不能投桃报李了。白天在车上,老梁可是为我说话了,还陪我一起下车疯了。”瞧瞧,这感情不就处出来了么?继昨天的谭念到谭姐,再从之前的直呼其名梁文晖,到今天的老梁。只要她想,感情这不说来就来了么。 陶昱州仔细打量她的表情,确定她不是想谈恋爱,才觉得刚才自己多虑了,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幼稚园小小班,谁会和一个小朋友谈恋爱啊。算了,没人要,最后还得他这个当哥的冤大头养她一辈子。 “嗯,材料缺了,微型炸弹暂时做不了。你去找两瓶漂白水和一些软糖回来,我给你做液体炸弹。” 陶乐梨的嘴张得老大,目送他离开,你这是什么神仙医学专家啊! “这个给你。”陶昱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清澈透明的溶液。 陶乐梨顺手接过,打开盖子,一口喝光:“玉米粥,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啊?甜丝丝的,什么饮料?” 也就她这个笨蛋,不管不顾,他给她什么,她就喝什么,也不怕他毒死她,都喝了五六年了,才想起问他给的是什么,“提升体力的,要不然你的力大无穷哪来的?”陶昱州没好气道。 陶乐梨:…… 所以她不是天生神力啊? 好像她十二三岁之前,还真是个普通的熊孩子,没什么异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力气越来越大的? 好像是小学六年级时,她被同桌的小胖欺负了之后,玉米粥第一次递给她这样一小瓶饮料。 从那以后,每隔两三个月,他就给她一瓶饮料,后来,慢慢的,变成了半年一次。 而她的力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越变越大,如今举个千八百斤的石狮都没问题。 “玉米粥……不,亲哥!你怎么对我那么好的!”陶乐梨愣愣地看着陶昱州,吸了吸鼻子,“玉米粥,我现在相信,你是我亲哥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一定是爸妈领养来的,来折磨我的。” “我以后做饭,再也不故意多放盐了,也不给你的菜里乱倒酱油了,不给你煮的黑咖啡里加黄连汁了……不把你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泄露出去了,不到处说你龟毛了,不偷偷把你的白色系衣服扔掉了……” “陶乐梨!你真是背着我,干了不少好事啊!”咬牙切齿,他还真就以为她的厨艺一直没进步,从来没怀疑过! 毕竟他从未指望过她的智商在线,没想到,他竟然让这小骗子骗了这么多年! “嘿嘿……嘿嘿……”没等他发火,陶乐梨一窜老远,冲他做了个鬼脸,一阵风地溜了。 晚上的闹剧过去,谁也没再提让陶昱州做炸弹的事,人家已经明确拒绝了。日子好像还是照样过,但明显又不一样。 谭念和梁文晖和陶家兄妹越走越近,而秦凛、白彬则经常和叶悠然在一起,照顾那群幸存者,但他们似乎都在冷落陶家兄妹。 渐渐的,小团队好像分成了两派。 细心的谭念还发现,虽然陶乐梨平时就喜欢和博士互怼,可她觉得这对兄妹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似乎感情更深了。 第68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7 07 这天,队伍经过一处加油站,秦凛等人给车子加满油,安顿好人群,和空间异能者谭念一道下车收集物资。乐梨还惦记着玉米粥的液体炸弹呢,当然也要下去,就留下梁文晖在车里,保护玉米粥。 加油站里有个小超市,小超市后面是个小仓库,秦凛等人来到小仓库门口,不等众人撬开门锁,乐梨伸手一掰,那牢固的u型锁直接被掰成了两半,哐当一声,被她随手扔到一边。 秦凛眼神诧异,这小姑娘的力气,似乎又变大了,这加粗加强,抗液压剪的合金钢锁体,就被她这么轻易掰断了。 谭念先是惊诧,之后便是惊喜,开心地走上前道:“乐梨,你该不会是力量型的异能者吧?” “我从小力气就大。”她可没撒谎,她以前力气是大,但只是没大到这么恐怖的程度。自打十二三岁后,被玉米粥投喂了甜丝丝的饮料之后,这力气简直一日千里的增长,身体素质也是棒棒的,感冒咳嗽都不见了。就算前一天干了体力活,腰酸背疼的,一觉睡醒,立马又精力充沛,身上疼痛全消。 要不是那天玉米粥提醒,她还真就以为自己是天生神力了。 乐梨这两天脑袋瓜子里都在酝酿一件事。 她十三四岁,那时,玉米粥才十五六岁,他就已经这么变态了。他现在都二十二岁了,只要没长歪,应该更变态才对。 所以,更变态的玉米粥应该还研制了不少好东西…… 她寻思着找个机会,再去试探下她亲哥的藏私。 有个不断剥削,不对,是激励他的妹子,才能让他不断创新、攀岩,最终取得更大的成就! 陶乐梨打定主意躺平,将坑亲哥进行到底。 三人收获满满地从仓库出来,刚跑到加油站门口,就看到他们已经被五辆越野车包围了。每辆车上都有三四个人,他们此刻正手持冲锋枪,对准了站在门口的他们。 乐梨第一反应就是去搜寻玉米粥的下落。 幸好,幸好他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样,端坐在车子后座,由一个彪形大汉持枪看管着,而原本保护他的梁文晖就没那么好命了,大概是顾及到他是异能者,他们将他身上的枪支卸了不说,还将他五花大绑地踢到在地,脸上多了不少被打的淤青。 而大巴车被两个持枪的凶悍男人,一前一后守住了出入口,黑漆漆的枪管子对准了车上的人群,众人纷纷抱头坐在原位,不敢吭声。 “把你们拿回来的食物交出来吧。”为首的是个刀疤脸,满脸横肉,凶相毕露,“我知道你们三个人中间有空间异能者,不要糊弄我,后果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说罢,挥挥手,就见手下的独眼龙大步走向大巴车,从车上拉下来一个浑身颤抖的男人,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就往那人身上连扎数刀。 抽出刀时,那血溅到了独眼龙的脸上,他咧嘴一笑,眼底尽是嗜血的凶狠。 这一幕来得太快,甚至不等秦凛和他们谈判。 “你们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滥杀无辜的!我们是执行特殊任务的特战队,护送这群人去首都基地。” 刀疤脸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道:“这都末世了,哪还有什么国家和军队?我们这些拥有异能者的人,才是王道。”. “狗屁的特战队,还不是乖乖被老子打。”看守梁文晖的那人,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梁文晖,一脸不屑道,“一个冰系二级异能者,也敢跟我们老大雷电四级,二哥木系三级的叫嚣,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哈哈哈……” 梁文晖气恼归气恼,可对方实在太强,这些人里竟然大多数都是异能者,而且最强的就是为首的那两人,而那个刀疤脸首领竟然还是雷电系四级异能者,而队长秦凛也不过三级。 末世中,异能者升级本来就很难,不单单要收集丧尸脑子里的晶核,还要不断历练。否则,即便是等级上去了,没有实际厮杀经验,也只是虚有其表。 而他们几人的异能者等级还是在收留这些人群之前就升上去的,自打收留了这些人之后,每天就是为这么多人的口粮而忧心,大多都是收集物资-遭遇丧尸-厮杀-赶紧护送人群跑,哪还有什么心思回头收集晶核,这一流程。 所以,即便他们厮杀丧尸的经验够了,但晶核不够,等级还是停留在原地。 对方实力强劲,又心狠手辣,秦凛只得示意谭念,将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 不一会,谭念身前便堆了一小堆。 “才这么点?”刀疤脸身侧的小弟,独眼龙眼神阴郁地看着谭念,“你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空间里只有这么些东西?td,赶紧的,全部拿出来。” “食物都在这了,你也知道我们人多,但我们只有四个人,2个人留守,2个人去搜寻物资,所以,搜寻到的物资有限。”秦凛朗声道。 刀疤脸和独眼龙面面相觑,纷纷大笑出声:“什么特战队,莫不是一群傻子吧,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住这群废物?” “没食物不要紧,这车上的不都是食物么?哈哈哈……”独眼龙阴恻恻一笑,目光贪婪地扫了眼大巴车里的人,朗声道。 这些人竟然还食人! 这群畜生! 秦凛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他们还是人么?一群毫无人性的魔鬼。 “男的可以吃肉,女的可以暖床——”刀疤脸得意地笑道,走到大巴车前,目光扫视众人,从一众人中,一把把一个看起来身材不错,面容姣好的女人给拉扯了下来。 刀疤脸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刀疤脸嘿嘿一笑,眼神里充满淫欲,伸手抚摸着她白嫩的脸颊,一张大嘴往她脸上凑近:“小美人儿,别怕,我们可不会杀了你。杀了你,倒是有点可惜了,我还真是舍不得,只要你把老子伺候得舒舒服服,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女人抬起头,赫然就是一脸惊恐的叶悠然。 “就是!跟着这群穷当兵的,有什么好的,就那么点物资,吃都吃不饱。跟着老大,天天有肉吃!”独眼龙迎合道。 叶悠然苦苦哀求,一双明眸楚楚可怜地看向刀疤脸,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刀疤脸眼中,更是急不可耐想要一亲芳泽,狠狠蹂躏。 当即,刀疤脸也不顾及众人,直接就伸手就撕开了叶悠然的上衣,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她领口伸了进去。 “不……不要……” “畜生!你这个畜生!给我放开悠然!”白彬连滚带爬,根本不顾大巴车前对准他的枪管子,拼命想要往叶悠然的方向跑去。 “悠然——” 被一枪打中左腿,顿时单膝跪地,疼痛难忍。 独眼龙走上前,一个枪托打在开枪同伙的脑袋上,“你疯了么?这里是加油站!可以随便开枪么?你是想害死大家?你的异能呢?都给我使用异能。”那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着头任由独眼龙数落。 独眼龙是木系异能者,他一伸手,藤曼自地下破土而出,直接穿透白彬的右腿,将人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左右双腿都受了伤,一时间,白彬痛得几乎晕了过去,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叶悠然推搡着身上的猪头,她满眼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么倒霉!凭什么她出生,她的父亲就酗酒,虐打她和母亲;凭什么她的母亲一无是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科学家;凭什么陶乐梨有个全能的哥哥护着,而她身边尽是些这种废物,连她都保护不了! 凭什么?凭什么! 叶悠然眼底迸射无尽的恨意,突然,她撕心裂肺地冲着乐梨的方向呼喊道:“乐梨,乐梨,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我。” 刀疤脸的动作停了下来,看怀里的人目光投向加油站门口两人的身后,他狐疑地看了过去。 他是知道门口站着的是三个人,但因为前面两人比较高,将后面那人挡得严严实实,他也看到全貌,只当是小罗罗,反正他早就逼问清楚了,这里最强的就是特战队的队长——秦凛,他都被他们控制住了,他们还怕什么。 只是,怎么怀里这小妞求救的对象怎么不是秦凛,而是叫什么乐梨的?听着像是个女孩的名字啊! 刀疤脸起了疑心,冲加油站门口的三人喊道:“你们让开,让后面那人走出来看看。” 秦凛心下暗叫不好,已悄悄运势,而谭念则是直挺挺地,愣是一动不动。 叶悠然要是不作妖,她才觉得奇怪了。她刚要走出去,就被一双手死死地握住,谭念声音轻柔但无比坚定:“别出去!” 陶乐梨拍了拍谭念的手背,挣脱开她的束缚,从两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身上就聚焦了好几道恶心的目光。 独眼龙擦了擦嘴角口水道:“大哥,这妞更漂亮!身材也火辣,比你怀里那个小豆芽可好太多了!” 刀疤脸一双三角眼也定格在陶乐梨身上,自言自语道:“没错,老子竟然差点错过这样的美人儿,还错把鱼目当珍珠了。”他一松手,叶悠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下落,她被扔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被撕烂的衣服遮掩身体。 她一直都知道,陶乐梨长得好,明艳动人。如果不是脾气太坏,早就是国民校花了。但架不住陶家的基因就是好,哪怕她草包,以前在高中的时候,还得了个“草包校花”的封号。 (陶乐梨:……我真是谢谢了!这封号谁要谁拿走。) 简单的紧身短t,露着小段白得晃眼的小蛮腰,和一双吸睛的大长腿,精致明艳的五官,干干净净,仿佛和末世格格不入,如果忽略她左手垂落在旁,拖着把一米多长的大刀的话。 “过来!小美人儿,赶紧过来!让哥哥好好抱抱你。”刀疤脸笑得一脸猥琐,还不忘顺带威胁下她,“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杀了这一车的人。” 陶乐梨刚要往他方向走去,身后传来秦凛和谭念的异口同声:“陶乐梨,别过去!” 她转过头,冲两人笑了笑,眨了眨眼道:“难得这位大哥眼神不坏,瞧得起我,想让我去陪陪他,那我就去陪陪他,跟着大哥,末世吃香的喝辣的,这多好啊,别人想都想不到的,还是这位大哥照顾我。” “对,对!还是美人识时务。”刀疤脸咧着满口黄牙笑道,原本还想伸手教训下方才出口阻拦的两人的,但间小美人这么听话,罢了罢了。 陶乐梨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向刀疤脸,后者被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晕乎乎的,伸开双手想要迎接她。 触及她拖地走的那柄大刀时,刀疤脸一脸嫌弃:“拿着这玩意儿干吗?也不嫌重的慌,回头我教你打枪,手枪,冲锋枪,随你选。”还不忘炫耀下自己的实力。 陶乐梨仿佛无知无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左手握着的大刀,低喃道:“这玩意儿啊——” “当然是用来要你的命的。”瞬间,陶乐梨提刀暴跳起来,以绝对大的力量优势,直接碾压身前之人,一柄大刀往他头顶砍去。 刀疤脸看着女人眼底倒映着他惊慌失措的脸,手忙脚乱地想用雷电阻击,但一想到眼下还在加油站旁,他哪里敢真的大开大合地使用雷电异能。 砍砍躲过致命一刀,弯腰拔出匕首,就要往她身上招呼,这人真敢空手夺白刃,手腕一阵剧痛,料想应该是被她掰折了!匕首哐当落地。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直接挨了一下,晕死了过去。得,刚才是怕引爆加油站,不敢使用雷电异能,现在是晕了,雷电异能也不没机会施展出来了。 陶乐梨一手拎小鸡仔似地将人拎着,一手横起大刀贴近他脖颈。由于身高悬殊,刀疤脸的双腿弯曲着,被人提溜着,那姿态怎么看怎么滑稽。 “大哥……”这变故发生得也太快了,还有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力气这么大的么? 刚才众人还兴奋不已,想着欣赏一场活春宫的,没想到瞬间大哥就被人给制住了,还是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 “放开我大哥!”独眼龙眼神凶狠道,“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那就看是你的蔓藤快,还是我手上的刀快了。放我们走,要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他。” 独眼龙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刀疤脸,眼底闪过一道嫌弃,“兄弟们,不是我们不救大哥啊!总不能白白放过这群肥羊吧?”这人仗着自己四级雷电异能者,作威作福,他才不得不屈服于他,他要是就此死了,他这个三级异能者,也能当回老大哥了。 刀疤脸这会儿没了意识,要不然但凡听到这话,都得暴跳如雷。 这是打算弄死老大,自己上位了。 陶乐梨见威胁不成,便冲着谭念喊道:“谭姐,微型炸弹呢,拿出来吧!既然他们连老大的命也不要了,我也没辙了,不如大家一起死无全尸好了。” “有这么多异能者陪着,我们不亏。” 独眼龙一脸阴郁,安抚人心道:“你们说是炸弹,就是炸弹?兄弟们,别听他们瞎扯。” “炸弹,是真的炸弹!”大巴车里的人已经哭出了声,纷纷哭喊道,嘴里絮絮叨叨,“特战队员是受了国家指派,护送博士去首都基地的,博士是搞研发的,我们之前就见陶乐梨拿微型炸弹炸过丧尸,那火苗瞬间就把丧尸吞没了……” “不要,不要炸!求求你们……” 一时间,崩溃的哭声四起。 再看陶乐梨和谭念镇定自若地站在一起,陶乐梨已经将手里的刀疤脸放下了,一脚踩着他的脸,一手握着刀对着他胸口,一手从口袋中也拿出同样的纽扣大小的炸弹。 她将纽扣炸弹对着身后的加油站比划了下:“大家不用怕,要死一起死,一旦爆炸,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大家就都死了,没有痛苦的。” 这好心安慰,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但完全起不到一点安抚的作用。 “我们不想死!”大巴车里的人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二……二哥……”其余异能者也眼巴巴地看向独眼龙,“她们说得好像是真的……要不然,刚才那群人也没哭成这样啊……” 如果是一个人,独眼龙还可以应付,但眼下这两个女人都有炸弹,他能不能出其不意地施展异能夺下炸弹,就难说了,这不是冒不冒险的问题,一旦冒险失败,那是要一起炸飞的。 “既然你没什么用了,那就先走一步吧。我们和你的好兄弟们,马上就来陪你了。”乐梨直接一刀将地上躺着的刀疤脸胸口给捅了个大窟窿,四级雷电系异能者,就这么轻敌地被她不设防地给杀了,死的不能再死。 第69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8 08 “你,这个贱人!大哥……” “你怎么敢!” “兄弟们,为大哥报仇!杀了这小婊子……” 独眼龙心中一片火热,没想到他觊觎了那么久的位置,竟然就这么唾手可得了,真得好好感谢这小娘们。 可兴奋归兴奋,眼下兄弟们的情绪都比较激动,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独眼龙声嘶力竭地哀嚎道:“大哥的仇,我们必须报!谁要是拿下这个贱人,这次抢来的所有物资都归他个人分配,女人让他先挑!” 话音刚落,那群人蠢蠢欲动,望向陶乐梨的眼神,都像是看一块肥肉。 秦凛在看到陶乐梨一刀将人捅穿的时候,心下暗道不好。这姑娘脑子真心不太好使,怎么脑袋一热,直接把人给杀了?这节骨眼上,不是激起那伙人的群愤么,眼下局面不好收场。 就算她力大无穷,和谭念手上都有微型炸弹相威胁,但双拳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了。这些人各个不简单,又有异能在身,只要她俩稍稍分心,这事便会出岔子——威胁不成,反被擒。 如果落在那些人手里,必是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尖叫声。众人一回头,就看到不知何时,丧尸朝他们这边围攻了过来,而发出尖叫的正是站在最外围的一个异能者。 “丧……丧尸来了……” 那人已被三四个丧尸围攻,冰锥不要钱地砸在那些丧尸身上,还没来得及开枪,脖颈就被其中一个丧尸咬了,紧接着又是肩膀,大腿……痛苦的呼救声不断。 丧尸是从他们背后发起的袭击。而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陶乐梨等人吸引。陶乐梨杀了刀疤脸,那些人正叫喊着要替老大报仇,压根没注意到周遭的变化——丧尸正悄然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又是鲜血,又是叫喊声,那么浓的血腥味,这么大的动静,能吸引丧尸并不奇怪。只是当时陶乐梨的动作实在太嚣张,赤裸裸地挑衅,简直点爆了那伙人的怒火,他们正同仇敌忾着呢,早忘了压低声音,注意警戒了。 “丧尸……丧尸来了!” 一时之间,人群乱作一团,不管是大巴车里的人,还是那伙异能者,看到四面八方涌来的丧尸,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最先遭到丧尸袭击的是那伙处在最外圈的异能者,他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丧尸群给吞没了。 二三级的异能者,听上去厉害,一打三个丧尸没问题,但面对黑压压的丧尸群时,数量取胜,他们完全没了招架能力。 一时之间,蔓藤、冰锥、水……各种异能都混杂在一起,齐刷刷地对准丧尸,还有些人吓得想要开枪,又顾及身侧的加油站,就在犹豫的瞬间,已经被身旁的丧尸拖走。 趁着混乱,陶乐梨一把拉过谭念,半俯着身体就往越野车的方向跑。 秦凛则向着大巴车的方向跑去,半路上救下伤痕累累的白彬,他险些被那群异能者逃跑的车子碾压到。 瞧见看守越野车的异能者此刻正和几个丧尸搏斗,陶乐梨伸出一脚,将人踢飞出去几米远,直接将他送进了丧尸堆。那人刚站起身,就被那群丧尸淹没,连个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 对于这种泯灭人性的东西,她生不出半点同情。踢他进去喂丧尸,还能拖延丧尸围攻的时间,实现他的价值了——垃圾回收利用,完美。 另一边,谭念已经解了梁文晖身上的绳索。一抬头,越野车一个摆尾,后车门正对着他俩。 “上车!”陶乐梨冲两人喊道。 谭念搀扶着梁文晖,毫不迟疑地打开后车门,迅速钻了进去。刚关上门,丧尸就砰地一声撞在了车门上,那丑陋无比的脸,张着血盆大口冲着车窗里的人呲牙咧嘴,红色液体顺着在外车窗滑落,哪怕见过无数次,谭念还是止不住地犯恶心。 幸好,下一刻,陶乐梨已经一脚油门,车子飞驰了出去。 而秦凛这边局面不容乐观,原本他和白彬两人守一车人,很是吃力。如今碍于加油站,他们不能随意开枪,他的雷电异能也受到掣肘,而白彬身受重伤,流了很多血,没有昏死过去,还能强撑着攻击丧尸,已是极限。 陶乐梨开着越野车横冲直撞,很快绕到大巴车旁,车身几乎是贴着大巴车在开。梁文晖透过车窗,不断向扒着大巴车的丧尸使用冰锥技能。 遇到拦路的丧尸,陶乐梨不带停顿地碾压过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要是遇上那伙异能者中的落单者,她更是油门踩到底,不给人留活路,这群渣滓,欺辱女人,还将同类当成食物,简直猪狗不如。 大巴车终于杀出重围,跑得没影了,陶乐梨才开着越野车离开。 叶悠然当时缩在人群中,抱着脑袋,已经吓疯了。 这时,她竟然想起陶乐梨的好来了,她以前和乐梨关系亲密时,遭遇丧尸,乐梨总是将她护在身后。每次出行,她总会拉着她的手,让她寸步不离自己左右。 所以,末世来临那么久,除了一开始她遇到乐梨前,遭受了一些苦难。遇到乐梨之后,乐梨便再也没让她遭遇过危险。但是就在刚才,陶乐梨居然拉着谭念的手走了,根本没理被抛弃在大巴车前的自己。 她当时那么眼巴巴地看着她,期待她能救她,而她呢?明明看见她了,竟直接撇过头,无视她的哀求。 突然,她腰上一轻,脚下腾空,被人揽进怀里,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不寒而栗:“小美人儿,又抓到你了!” 她侧过头一看,独眼龙那狰狞的表情近在眼前,她想呼救,她看着装着众人的大巴车和自己擦肩而过,透过窗户,秦凛错愕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两辆车交错而过,车窗外都是丧尸,谁也没有停,越行越远。 终于,再看不见再看不见大巴车,再看不见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叶悠然的心也陷入了绝望,腰上环着的手臂,仿佛毒蛇一样,盘踞在她腰间,她喉间一阵恶心,想吐。 她任由那人的手自她的脸颊而下,隐入衣领内。 ……………… 这条路有多条岔路,大巴车慌不择路,跑得不见踪影,陶乐梨也不确定他们开往哪个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往前开。 到了天黑,还搜寻不到大巴车的踪迹,陶乐梨确定,他们和秦凛他们走散了。 车上,梁文晖和谭念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们还活着,他们逃出来了。 ——这得感谢陶乐梨。 他们以为这次肯定走不出那个加油站了,没想到被乐梨这么乱七八糟,一顿搅和,竟然破了死局,捡回一条命,真是万幸。 而且,别看小姑娘平时咋咋呼呼,调皮捣蛋,熊孩子一个,但真真刀子嘴豆腐心。 关键时刻,那是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上!明明有机会先跑,却开着越野车横冲直撞,直到掩护大巴车离开后才离开。 眼下,虽然他们和队长走失了,但好歹知道他们是安全离开的,他俩心里也放松许多,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越野车停留在一处废弃的寺庙前,谭念在房子中央升起了火,一来可以烤火取暖,二来晚上打算在火堆上架个锅,煮个方便面,配上火腿肠,晚饭算是奢侈了。 以前人多,这些东西一旦拿出去,片刻就没了,还远远不够。所以,谭念偷偷就将空间里的方便面,肉食罐头藏了一部分,没拿出来。 这事,连队长秦凛都不知道。队长什么都好,公平正义,为人处世绝不徇私,平日里,谭念对他也是非常敬佩的,但在分配食物这事上,恕她不敢苟同。她私藏食物,不是为了自己。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博士兄妹,如果任务目标饿肚子了,她这个空间异能者兼物资管理者会深觉失职。 梁文晖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五味杂陈,他有多久没有喝口热汤了,好像是从叶悠然不断收留人群开始的,他们的伙食就每况愈下。他不是想抱怨什么,但他非常能理解谭念的作为。他默契地没有追问泡面和火腿肠的来历。 一口热乎的面汤喝下去,浓郁的牛肉味让他幸福得眯起了眼睛,一身地疲惫似乎都被治愈了。 身旁,谭念面带微笑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偶尔低头喝口面汤。不远处,小姑娘正围在博士身边,叽叽喳喳的,活泼而生动。 如今岁月静好,谁能想到白天,他们还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梁文晖眼含笑意,心里暗道,以后一定要对乐梨小姑娘好点儿,他这条命都是人家给救回来的。 以后谁要是看那姑娘傻、欺负她,他绝不依,那就是他梁文晖的亲妹子! 不说梁文晖这么想,谭念心底的感激也只多不少。乐梨不仅这次救了他们,上次还把炸弹分给了她,那可是博士研发的,就连队长都没份。 她本来就有亲妹子,这会儿又多了个好妹子,她都开始设想,要是乐梨撞上谭思,这两人都是跳脱的性格,只是谭思这丫头心眼多的很,两人凑一起,非得把房顶给掀了。 不知道谭念和梁文晖怎么想,此刻的陶乐梨悄咪咪凑到自家老哥身旁,卑躬屈膝的模样,像伺候皇帝的小太监。 “哥,你有什么想吃的?” 一叫他哥,陶昱州就深感不妙,有种要被坑的感觉。 他瞥她一眼,看向旁边空了的碗,意思很明白,不是刚吃过么? 陶乐梨搓搓手道:“那你有衣服要我洗么?” 陶昱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嘿嘿……”傻笑。 陶昱州:没眼看,好蠢。 “说吧,又想干嘛?” “玉米粥……我怎么觉得,我不单单力气变大了……而且速度也快了很多。” “我今天对那个刀疤脸砍的那两下,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陶乐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一压根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把一个四级异能者给敲晕了,最后还弄死了。 她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她能敲晕那人,她对自己说,是刀疤脸的麻痹大意,但身为四级异能者,敏捷程度是明显高于普通人的,而且杀了那么多丧尸,也算身经百战,哪能让她轻易得手?她回头一想,就觉得这事不对了,不止刀疤脸来不及反应,就是周围一圈的异能者都没反应过来,这合理么? 她的动作快得有点玄乎。 这不,她就旁敲侧击来了。 陶昱州看向她:“还不算太笨。” “我本来就不笨!”陶乐梨反驳道,“是你太聪明,才显得我笨而已。我笨都是因为你,你看看,你害的我被多少人以为是笨蛋,你是不是得补偿我?” “你想要怎么补偿?” “你先回答我问题。”陶乐梨兴致冲冲,“是不是因为你那天给我的饮料?我的速度变快了。” “嗯。” 陶乐梨眼睛瞬时就亮了,搂了下亲哥的脖子:“哥,要不你直接给我激发异能的饮料吧。” 陶昱州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还没临床实验过,你不能用。” 陶乐梨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哥这还真有这种药剂! 陶乐梨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贼大:“哥,你能研发出激发异能的药剂?” 脑袋上又被叩了一下,疼的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委屈地看向那人:“又敲我!我的聪明才智,就是被你一下下给敲没的,现在脑壳子里空荡荡的,都有回声了。”.. 陶昱州见她那模样,压住上扬的唇角,站起身道:“有回声,那是你脑壳子里装的都是水,嗡嗡响。” 那不就是说她脑子里进水了么? 陶乐梨白了他一眼,“你脑子没进水,没进水就是每次洗澡都忘记拿衣服,老年痴呆都没你这么能忘的。” “下次洗澡,再忘记拿衣服,别喊我!我才不给你放门口,你等着裸奔吧。” 说罢,又一脸嫌弃地瞥了眼他那瘦削的身板:“啧啧啧……没有六块腹肌,就算裸奔,都没人看。” “陶乐梨!”陶昱州伸手又要弹她脑门,被她轻松躲过,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后悔不?看看,我现在身手敏捷,你还打得上我不?” 陶昱州冷笑两声,“液体炸弹不想要了,是么?” “你这不是还没制作出来了么?等做出来了,我再狗腿也来得及。”陶乐梨毫无心理负担道。 “哼……女人!” ………… 梁文晖、谭念一行人在原地等了两天,依然没有见到大巴车的踪影,最终不打算坐以待毙了,直接往北方基地方向前行,他们的目的地一致,说不定还能在半途中遇上秦凛等人。 末世来临之后,第二个月,手机信号等就已经中断。如今他们只能碰运气了,要是能遇到秦凛等人还好,若是遇不上,那该护送博士去首都基地,还是要完成任务的。 四人小队的赶路速度明显要比之前快了很多,也收集到了不少物资。路上遇到零星落单的丧尸,众人默契度十足,一一解决,还慢慢积累了不少晶核。 接触的多了,陶乐梨就知道了,普通的低级丧尸眼球是白色的,没有黑眼珠,而红眼的丧尸应该是二级丧尸,比低级丧尸行动灵活,能跑能跳,攻击力也比之高上许多。异能者的等级可以升级,丧尸也一样。等级越高的丧尸,越难对付。 针对这个现象,玉米粥也开始忙碌起来。前阵子他眼神深幽地看向谭念和梁文晖,问两人抽了一针管的血。谭念和梁文晖对博士兄妹是彻底信任的,命都是人家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只管撸起袖子,任由他抽取,末了,还问一句,够么? 这主动性和自觉性,无人能敌。 不知道是不是玉米粥给她喝的那种特殊饮料的缘故,陶乐梨最近明显觉得自己耳聪目明,感官比之以前好了很多。就比如说,最近,她总是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对自己虎视眈眈,但当她突然转身寻找时,那道目光又消失不见了。 第70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09 09 这一个月以来,陶乐梨小朋友过得尤其舒适自在。 四人小队默契度十足,梁文晖带着陶乐梨一路杀杀杀,教会了她不少东西,比如使用枪支和使用刀法的技巧。好在乐梨虽然不擅长动脑,但是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 原本她挥舞大刀,对抗丧尸和敌人,凭靠的是自己一身蛮力,但在梁文晖的指导下,她的刀法大有长进,再配上她那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几乎没人能逃得过她大刀的峰芒,这让梁文晖都叹为观止。 在得到陶乐梨亲口所说,这是在吃了博士研制的药品之后的变化,梁文晖和谭念都异口同声地说小姑娘搞错了,她明明就是力量型和速度型的双异能者。什么研发的药剂,他们表示从来没听说过。 每次历练,杀丧尸拿回来的晶核,乐梨不是给谭念,就是给了梁文晖,导致这两人的等级竟然继之前半年都没动过,变成了连升两级。梁文晖变成了四级冰系异能者,除了之前的冰锥攻击范围更大,冰锥更密集之外,还解锁了防御型的冰甲护体,冰封结界技能——将身边的人,包括丧尸进行迅速冰冻,阻碍其行动。谭念变成四级空间异能者后,不仅空间大小比原来增加了一倍之多,还能自由操纵目光所及的所有物质进行空间跳跃性瞬移。 他们每次出去历练,梁文晖领头,谭念就在他后面负责捡各种物资,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还有博士罗列的物品清单,都尽量去搜集,博士第三位,陶乐梨负责垫后。 而自打他们将按照清单上收集的物品交给博士后,博士比以前更忙了。他们一旦在某一地落脚,博士便让谭念从空间中拿出他的医疗器械,躲进了房间,一进去便是一整天,只有陶乐梨才能喊的动他吃饭。 其实陶乐梨压根不靠喊,她连喊三次,博士没反应,小丫头直接简单粗暴地将人扛了就走,一点不废话。 “又不吃饭,是不是?我马上把你实验台上的样品全部扔了。” “玉米粥,该上厕所了!一下午没出门了,你是在考验自己的膀胱么?” “七天了!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敢进去脱你衣服,扒你裤子,把你扔进浴缸强制洗澡,都酸臭味了,隔着门我都闻到好大一股味了。到时候谭姐,老梁可看着呢,只要你不嫌丢人,我反正是不怕的。” …… 谭念原本觉得博士长得俊,又是难得的医学天才,看着哪哪都好,只是人稍微孤僻些,对人冷淡点而已。但朝夕相处,她更心疼乐梨小姑娘了,这哪是妹妹,简直就是操着老妈子的心。 吃饭能忘,洗澡能忘,连上厕所,不提醒一整天都能不出那房间门的! 突然有点嫌弃博士,是怎么回事。 四人沿着北边走,路上也遇到一些被丧尸围攻的人群,能救则救,不能救的,他们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丧尸潮将他们吞没。 谭念牢牢地握住陶乐梨的手,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不让她去看那些被丧尸包围的绝望人群。在她心里,别看乐梨小姑娘表面不在乎,但本性最善良,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的。她真担心,乐梨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冲下去救人。 当初,叶悠然出声救下那些人是不假,但实际下去出手救人的是乐梨,小姑娘最是嘴硬心软。 乐梨将脑袋轻轻地靠在谭念的肩膀处,瓮声瓮气道:“谭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冲动的,车里还有玉米粥。”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她最在乎的还是博士的生命。 车子途经一个小超市,车子还没来得及停下,就见从里头窜出来一个身影,慌不择路地跑到了公路上,跑到了他们车前。 幸而此时车速本就慢了下来,想要靠边停下,收集物资的,要不然这人非得被撞飞。 梁文晖刹车踩到底,还没来得及按下车窗骂人,就见那人抬起头,灰扑扑的一张脸,神情惊慌失措地指向身后的超市道:“丧尸!有厉害的丧尸!红眼的……” 这人将身体顶在车头,越野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让开——”梁文晖喝道。 “带上我!求求你们带上我——”那人紧紧地扒着车头。 眼看丧尸从超市走出来,靠近越野车了。 梁文晖和副驾驶位上的陶乐梨对视一眼,想要离开,除非从那人身上碾压过去。乐梨下车,揪着他的衣领,打开后车门,扔进后座,关门,坐上副驾驶位,车子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大概是察觉脱离危险了,被救那人先是扒着窗口,望着丧尸离他们越来越远,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目光转向后座的两位。 最旁边的那个青年,身穿浅蓝色的t恤,外头搭了件白衬衫,黑裤、白色休闲鞋,全身纤尘不染,和末世格格不入。此刻,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连个眼梢都没给他。 而紧挨着他的女孩,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神说不上多友善,上下打量着他。 廖柏摸了摸鼻子,将目光投向前头的两位,开口道:“谢谢你们救了我,要不是你们,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丧尸给吃了。” 梁文晖从后视镜中瞥了他一眼道:“不是我们想救你,是你趴在我们车头不走。” 廖柏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吓傻了,我第一次出来收集物资,就遇到一大波丧尸,当时都吓傻了。” “我们一行人五六个人,只活了我一个……”廖柏情绪低落,耷拉着脑袋,有些可怜,可惜车上四人都没搭话。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乐梨看向窗外,她这几天大姨妈来了,心情不爽着呢,梁文晖貌似在认真开车,博士本就冷淡,对谁都不关心,只剩下谭念了,可那人的问话明显是对着前头两位去的,她回答算哪门子事? 车里一阵寂静。 幸而那人也不尴尬,自顾自道:“对了,我叫廖柏,是南方基地的人。南方基地,你们知道么?是由异能者组织起来的基地,收留了很多普通人,他们在南方基地都能很好的生活。”m.. 副驾驶位上的陶乐梨脑袋微微动了动,视线从后视镜中看向后座那人。 叫廖柏啊——这位和南方基地负责人之子同名,按照前一世的走向,他应该是被叶悠然给救了。然后将叶悠然和那车人都带去了南方基地,又带着南方基地的异能者们一起出来寻找走散的陶家兄妹,后面,陶家兄妹被他们带回了南方基地。 直到最后,陶家兄妹也没能走出南方基地。而南方基地,也被陶昱州疯批地用一颗核聚变导弹摧毁殆尽,全员阵亡。 而眼下,这人被自己给救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陶乐梨再仔细想想,就觉得这事也是说得通的。 前一世,谭念死在了之前那场丧尸潮中,而梁文晖则被后面刀疤脸那伙异能者生生折磨死。叶悠然和秦凛等人没有走散,而是沿路救了南方基地负责人之子廖柏,又因为听闻首都基地遭遇丧尸攻击,前途未卜,便索性决定暂时留在了南方基地。 之后,便是廖柏知道特战小队的任务之后,带着南方基地的异能者和秦凛等人寻找走散的陶家兄妹,然后将两人带回了南方基地。 廖柏的父亲廖中昌也曾是政府机构的人。末世来临,他是第一批觉醒异能的人,他便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出色的口才,将身边的人聚集起来,在他的大本营南城组建了南方基地。 廖中昌此人为人仗义,又惯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在笼络人心方面极为擅长,而他本身又穷尽办法,升级自己的异能。前世陶乐梨死之前,他已经是五级异能者了,还是极为罕见的精神系异能者,已能催眠一些意志力不够强的异能者的精神,还能短时间探测别人的精神世界。所以,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南方基地里异能者都唯他马首是瞻。 而廖中昌自打知道了玉米粥的价值之后,心底便有了其他的想法。一开始,他还能很好的掩藏自己的野心,为玉米粥提供了所需的实验室和各种实验仪器,美其名曰,为了全人类造福,消灭丧尸病毒,旨在研制出治疗丧尸的特效药。 可在他见识过玉米粥的本事之后,他相继研制出了激发异能的药剂、促进异能升级的药剂,还有在研发丧尸疫苗的过程中,发现了能使人和丧尸都变成听话的杀人凶器的“活死人”药剂之后,廖中昌内心的欲望被点爆了。 他私下威逼玉米粥放弃研制治疗丧尸的特效药,转而大批量生产“活死人”药剂,并要求在活人身上做实验,他要利用庞大的“活死人军队”统治世界。同时,他还需要玉米粥研发的促进异能者升级的药剂,让他的精神系异能更加精纯,到达无人匹敌的程度。 玉米粥一直拖延时间,而廖中昌的野心最终在没实现前,就被叶悠然、秦凛和朗樾等人发现,他们集结了军方和异能者一起讨伐南方基地,讨伐廖中昌,讨伐帮凶陶昱州。 廖中昌在混斗中,被那些人合力杀死,他们还难消愤慨,便将矛头都指向了助纣为虐的陶昱州。 他们中,有军方的人,有民间的异能者,还有和玉米粥齐名的医学天才朗樾……陶乐梨试图说服他们,玉米粥从没有做过他们口中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也没有拿平民的命去试验“活死人药剂”,可惜没有人听她的。 她哪怕阻拦到最后,手脚都被那些异能者们打断,体力耗尽,也平不了民众的愤怒,他们需要宣泄,廖中昌已死,可变态的医学博士还活着。 最后,她被那些人扔进丧尸堆,被啃食得尸骨无存。 陶乐梨死之前,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够聪明,没办法早点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如果她当初就看清了叶悠然想要讨好廖柏,努力将兄妹二人拉进廖中昌的南方基地的目的,她或许不会答应留在南方基地,玉米粥是因为自己想留下陪好姐妹而留下的。 她又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如果她足够强大,就不会一进南方基地,就再也走不出去了,时刻受廖家父子的监视,还成为他们威胁玉米粥的利器。 而昭颜则不这么认为。 在末世中研制出那么多特效药的陶昱州,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是原罪。 有些人想要他死,是想要抢夺药剂配方原数据,比如那些所谓的医学专家团队;异能者想要他死,是因为他曾说过,末世结束,异能便不会再存在了;至于丧尸王……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丧尸王竟然是那人。那他想要玉米粥死,就说得通了,简直有一万个想弄死玉米粥的理由。 而想要护住玉米粥,除非她能开辟出一番新天地,整个末世的秩序由她来定! 突然,廖柏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原来是副驾驶位上的救命恩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本能地扯出一抹笑迎上那人。 “我叫陶乐梨,力量和速度双异能者。跟你坐在一排,靠窗的是我亲哥陶昱州,善意提醒你:别跟他说话,你普通凡人,会被他噎死的。坐你旁边的是我谭姐,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空间系异能者。开车的是我梁哥,我平时叫他老梁,……算我半个师傅吧,冰系异能者。” 此话一出,不单单梁文晖、谭念吃惊,就连一向不废话的陶昱州视线都有短暂地停留在乐梨身上。 这和刚才兴趣缺缺的模样,完全不搭边啊,怎么就一下子这么热情了? 而廖柏也吃惊得很,总共四个人,三个都是异能者,这小姑娘还是双异能者。 陶昱州还算了解这女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身侧之人,这人身上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东西? 要是陶乐梨能读懂她哥的心思,她肯定点头:还真有! 前几天,她亲哥的实验停滞不前了,原因不就是缺少必要的材料和仪器么? 哪里有? 南方基地肯定有。 如果南方基地没有,那也肯定能派人找来。 完全不用他们三个苦哈哈地冒着生命危险,还得躲着丧尸,到处翻找。 至于前两天,她还想着所有的苦难都是从进入南方基地开始的,他们千万不能进去。眼下,她早早识清了叶悠然的真面目,也知道廖中昌的为人。身上既有微型炸弹,又有液体炸弹傍身,谭姐的弹药库也是足足的,实在不行,等拿到那些实验仪器和药品,她就扔下炸弹轰了他南方基地,转身开着车就跑。 见对方这么坦诚,廖柏也畅所欲言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首都基地。”陶乐梨开口,洋洋得意,“我哥是医学天才,顶顶厉害那种,被护送去首都基地,研发治疗丧尸的药剂。” 廖柏睁大眼睛,片刻才缓过神来:“我说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听过,陶昱州!我知道了!我父亲末世来临之时,也收到过这样的命令,让人寻找医学博士陶昱州和朗樾,并不惜一切力量都要将人护送去首都基地。” “对了,我父亲是南方基地的负责人廖中昌。” “你们要去首都基地啊?”廖柏突然有些为难,挣扎道,“你们可能不得不放弃了,前两天,我们基地刚得到消息,首都基地那边遭到了十万丧尸围攻,里头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第71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0 10 再次踏入南方基地,陶乐梨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看似不经意地抬头,城墙几处射击点,尽收眼底,和前世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原本登记的人因为他们四人,三人有异能,而其中一人还是双异能者,就已经对四人极为重视了。在听到基地首长之子廖柏亲口说,这四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时,更是肃然起敬,不敢有一丝怠慢,立刻给了他们三把钥匙,是一套宽敞的三室二厅公寓。 末世中,活着不易。 南方基地盘踞的是南城一个高档小区,里面有别墅,有高层公寓,有健身房,周围绿化环境很不错。 但伴随基地上的人口不断激增,房间远远不够,小区外围被扩建,草地上也被搭建了简易的住所。每个人的住宿环境是由他本身能力所决定的。有无异能的,异能等级高低,杀丧尸获得的晶核多少直接决定了住宿环境的优劣,房子的大小。 像陶乐梨他们这种新来的,哪怕是异能者,其实也不会分配太好的房子,二室一厅顶天了,后期想要换更大的房子,只能通过去基地的任务大厅接受任务,努力让自己的排名靠前来获得。 他们之所以一进基地就能住上三室二厅的大房子,完全是沾了廖柏的光。 廖柏将他们安顿好,就急匆匆地回去报告此番出行的遭遇去了。毕竟出去的时候是六个人,回来的只有他一个,就算他是基地首领之子,也需要交代清楚事情原委的。更何况,他的父亲、南方基地的最高领导是个公正无比,一视同仁的人。 四人环顾房间,这环境比他们整日风餐露宿好太多了。 客厅的桌上,果盘里放着新鲜的苹果和香蕉,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水果,但在末世,新鲜水果简直就是奢侈。厨房里,厨具一应俱全,三个房间里的装饰,简单素雅,床单整洁干净,卫生间还有热水供应。 不得不说,前期,廖中昌在不知道陶昱州能研发出各种药剂,没引爆他内心统治世界的欲望之前,他的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南方基地在他的治理下,还算井然有序。 “这廖中昌真厉害,和外面丧尸满地跑相比,南方基地简直是世外桃源。”梁文晖感慨道。 当初,梁文晖等人接受指派时,首都基地刚建立,很多设施匮乏,人员配置也不齐全,还没有南方基地这般有秩序。他们临时从各个特种部队,被挑选出来,组成特战小队,被派往海市接陶博士去首都。而据他所知,这样的特战小队不止他们一组,只是,他们运气较好,第一个找到了博士。 谭念点点头,表示认同。 还没等他们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大门被敲响了。 陶乐梨一开门,来人她认识,这个基地的最高领导——廖中昌。廖柏站在他身后,冲她挤眉弄眼,张嘴无声道:“我爹……”廖柏那灰扑扑的脸洗干净了,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倒是挺讨喜的。 他是怵他爹的,他爹就喜欢讲大道理,从不徇私,平时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陶乐梨好歹是他救命恩人,四人中,也就乐梨和他熟一点,说过几句话,他就算要通气,也肯定找乐梨。 廖中昌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他常年板着脸,极为严肃,一身正气的模样。 他目似利剑,审视众人,在梁文晖、谭念身上轻轻扫过,观察到陶乐梨的时候,眉头微蹙。 “你好,是你救了小柏?”廖中昌走到陶乐梨跟前,语气温和地问道,一点没有领导的架子。 “举手之劳罢了。”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他赖在车前不走,她没办法才拉了他一把。 廖中昌态度极为诚恳地冲她鞠了个躬,“小柏这孩子,一贯眼高手低,这次被人言语激了下,一时冲动领了任务,跑出了基地,结果同行的五人不幸殒命,他难辞其咎,我会秉公惩治他的。但于私,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们救了他,便是我廖家的大恩人。” “我听说你们要去首都基地,不瞒你们说,我前两天刚接到确切消息——首都基地遭遇十万丧尸围攻,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你们要是暂时没什么其他的计划,不如先在这住下,有什么需求,直接跟小柏说,不必介怀。” “以后,如果得到首都基地没事的消息,你们想去那,我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前去。” 这番话说得极为动听,好像是他在有恩报恩,但需知——以医学天才陶昱州的名号,多的是人抢着挽留他。廖中昌明明占了便宜,留下了人,偏还说得冠冕堂皇得很。最后一句话又很妥贴,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陶昱州突然就有点明白乐梨在图谋什么了。 首都基地,前途未卜,他们贸然过去,到时候一样无功而复返。倒不如暂时找个安全的歇脚地儿,打听清楚消息,再做打算。这段时间,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南方基地的条件刚刚好满足他们的需求。 这位廖首长和他们,不过是各怀心思,各取所需罢了。 陶昱州从陶乐梨身后走出,冲廖中昌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廖首长了。” 刚才与那少女对视,廖中昌便有些蹙眉,等到他与陶昱州四目相对时,眉头锁得更紧了,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冲陶昱州微微点头道:“博士客气了,廖某人早就听闻博士的名号了,早日结束末世,造福人类,还得仰仗博士。” “我需要一间实验室。”陶昱州毫不客气地提要求,开门见山道。 他径自进了房间,声音悠悠传来:“陶乐梨,你进来,替我罗列实验所需物品清单。” 廖中昌一点没有被冷落的意识,科学怪人总归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出门的时候,他叮嘱了廖柏几句,但凡博士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随后,便和身旁的秘书一道回了办公室。 秘书李勤见他神色有异,试探性地问道:“首长,这四个人是有什么问题么?” “空间异能者和冰系异能者四级,我能感应到。但是,救下小柏的那个少女陶乐梨,她自称力量和速度双异能者,可我感受不到她的异能等级。她要么是在撒谎,她压根没有异能,但据小柏所说,这姑娘力大无穷,能一手轻松将他提起,所以,我觉得她的异能等级可能比我高,我才探测不到她的等级。” 李勤吃惊,讷讷道:“首长,你已经是五级精神系异能了,比你高,那不得……放眼整个基地,还没有高于五级的异能者。” “但最奇怪的是那位陶博士。在他身上,我精神刺探,同样感受不到异能,但我释放精神压力时,却明显受到一阵精神威压反噬。” “难道他也是精神系异能者?” “不清楚。这四人很奇怪,你派人小心盯着些,不要靠太近,他们的敏锐度很高。希望小柏能派些用场,将这些人笼络过来,为我南方基地效力。就算博士研究不出治疗丧尸的特效药,凭借陶家兄妹高异能等级,也都是建设基地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是。”李勤暗暗吃惊,原以为五级异能者,已经逆天了,眼下,一下子多出来两个比首长级别还高的异能者,异能者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廖中昌的效率极高,陶乐梨一行人下午到达的南方基地,晚上便有人带陶昱州参观了他要的规格的实验室。 陶乐梨看着玉米粥两眼泛光的模样,眼底再看不见其他,她冲天翻了个白眼,她可以预见到,之后的日子里,她的工作量要大大地加强了,包括强行喂饭,敲门提醒上厕所,扛人去洗澡,敲晕让他强行睡会…… 入住南方基地后的第二天,陶乐梨就尝试融入他们。 玉米粥每天窝在实验室,安全问题不用考虑。而她也凭借开朗咋呼的性格,带着老梁和谭姐横扫任务大厅。 当实力足够碾压众人的时候,陶乐梨小姑娘单蠢咋呼的性格,就变成了天真率直。冲动心太软的毛病,就变成了热血且善良。嘴上不饶人,说话不留情面,也有人自动替她修饰成了爱憎分明,敢爱敢恨的傻姑娘。 基地里,很多人都喜欢和陶乐梨打交道。因为她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清楚的人,毫无心机可言。她答应你,那她就会做到,她不愿意的,当场就拒绝了,不会跟你拖泥带水地打圆场,也不会和你耍什么心眼。 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不会有什么歪心思,但也有打她主意的。 可小姑娘傻,身边两位四级异能者可不傻。 梁文晖和谭念将她护得死紧,但凡有人对她有点小心思,都被他俩掐死在了襁褓中。 这其中包括年龄相仿,打着想和她好姐妹的旗帜,亲近她,想得到好处的人。这种人的伎俩,可不就是当初叶悠然用过的么?陶乐梨都免疫了,完全不感冒。 还有想通过她,接近博士的人,想做陶乐梨嫂子的人大有人在。这个陶乐梨乐见其成的,一旦成功了,她老妈子的生涯就结束了,她巴不得呢,可惜玉米粥太不给力。她本人一整天都不一定见得到玉米粥一面,更别提通过她,想见到玉米粥的人了。 实验室的第一道门都进不去,别提见人了。 最后一类,最大无畏,竟然敢追求起陶家小姑娘来。 没死已是万幸,打残是常有的事。 尽管廖首长无比支持自家儿子,勇往直前,拿下那朵明艳的娇花,但廖柏显然没有他爹那么大的气魄。在见识到几个三级和四级异能者被小姑娘打得爬不起来,就再也生不出一点心思,愣是把追求者演绎成了兄弟情。 而在他爹面前,廖柏又不敢说实话,只能敷衍他快了,他的儿媳妇快到手了,结果廖首长一直把陶家小姑娘看成是自家人,少了许多防备,也方便了小姑娘笼络人心。 日复一日,伴随陶乐梨一行人任务完成度越来越高。几乎只要加入她的团队,接了任务的,总能在最后,完美完成任务不说,分到的晶核也比别人多得多,搞得异能者们都想加入她的团队接任务。而乐梨拿走的少部分晶核,也不是她自己用,她压根不是异能者,自然用不着吸收那玩意,她只是做些表面功夫给人看罢了,拿走的晶核最后也都是偷偷给了老梁和谭姐。 这一举动,让梁文晖和谭念对她越发死心塌地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陶乐梨一行人在南方基地的呼声隐隐超过廖中昌了。廖中昌有些坐不住了,在再一次试探博士,是否研制出什么关于丧尸的治疗药剂无果之后,他当机立断,催促儿子尽快和陶乐梨完婚。 听到催婚的廖柏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陶大力士是他能娶的起人么?! 他敷衍着敷衍着,自家老爹当真了! 怎么办? 他只得硬着头皮,将这半年来,他和乐梨的兄弟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自家老爹,气得廖中昌连抽了他好几鞭子!但凡他早一点说自己和陶乐梨没有关系,他也不会在陶乐梨接收任务时,大开方便之门,让她收获了基地内异能者的不少好感! 如今,这好感压都压不住了,他才告诉他,人家陶乐梨压根跟他没关系! 这蠢货真的是他的种么? 廖中昌气归气,但还是维持着表面功夫,暗地里已经开始悄悄吩咐手下人,给陶乐梨一行人制造些麻烦。无奈,小姑娘脑子不够用,但她身边的两人不好糊弄,总能轻易解决。 而这时,半年都没研究成果的陶博士突然就开挂了,先是研究出了促进异能者等级升级的药剂,后又有激发普通人异能的药剂,虽然成功率并不算高,但确实有胆大的普通人自愿者接受试验之后,成功激发异能的。 末世之中,异能者何其珍贵,陶博士竟然可以研制出激发普通人异能的药剂,简直就是那些普通人的救星。 而已经有异能的人,更想要促进异能者等级升级的药剂,这种药剂的成功率比激发普通人异能的成功率更高,让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不再只能通过倚靠杀丧尸,获得晶核,吸收晶核能量而升级了。 问廖中昌想在实验室塞人么? 他做梦都想! 可也不知道是那些人真的太笨,还是陶博士太聪明,实验数据压根看不懂,分析材料又被博士层层加密,他们根本接触不到核心。 论武力值,有陶乐梨,论智慧和科研成果,有陶昱州。 南方基地的风向彻底变了。 正当廖中昌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有一队异能者出去做任务的人回来,带回来了几个陌生人。 那几人一进基地,陶乐梨一抬头,就见到为首那人冲自己张开双臂,迎了过来,赫然就是叶悠然。 第72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1 11 站在乐梨身旁,护花使者(跟班)般存在的廖柏,一见这阵仗,直接将叶悠然归为又是那群居心叵测,想和乐梨套近乎,做什么好姐妹的人群。这种事,在南方基地发生的太多了,见多了之后,他都免疫了。 当下,他这二级水系异能者指尖喷出小股的清水,呲了猝不及防的叶悠然一脸。……他的水系异能,目前也就这点用处了,非常鸡肋,平时也就是乐梨想要洗个手、洗个脸啥的,能用上他。 基地里也有水系异能者,四级的异能者,可以将水流形成水幕屏障,阻碍丧尸攻击,也可以液体操控。他也非常想变成他们那样,正是这个原因,他之前才会擅自出了基地,想要历练,杀丧尸,加快等级升级。 叶悠然冷不丁被冷水呲了,衣服都是湿哒哒的。如今又是初冬,瑟瑟寒风的,让她冷不住地打了个喷嚏,脚步也停在了陶乐梨身前一米处远。 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水眸眼巴巴地看着陶乐梨:“乐梨,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开口,眼泪就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将一个好不容易寻到闺蜜的柔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连廖柏也被她这番动作给惊到了,狐疑地转身问乐梨:“你们真认识啊?我还以为……她和基地里有些人一样。”别有所图。 不等乐梨开口,谭念生怕小姑娘心软的毛病又犯了,挡在她身前道:“是认识,但只是认识。如果能永远不见,当然更好。” 这话里透露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乐梨……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听我解释!而且那天,你没有救我,我也不怪你,毕竟那时,我们遭遇到丧尸围攻,你们丢下我这个累赘,我也能理解。” “所以,你是怎么从那伙人手中逃出来的?” 叶悠然的瞳孔微缩,她承认了!她当时果然看见她被独眼龙擒住了!但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她眼底的恨意险些绷不住,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能暴怒,她此刻需要冷静! 可被陶乐梨这么一提醒,她又想起了在独眼龙手中时,那生不如死的生活。要不是她后来觉醒了治愈系异能,有了利用价值,她可能会从独眼龙的禁脔,变成所有人的禁脔。毕竟,在独眼龙那群人渣眼里,女人只配待在床上。 谁害她变成这样? 是陶乐梨! 而她现在却要配合另一群人接近陶家兄妹,她还要继续讨好陶乐梨。 “乐梨,是霍泽他们救了我。”叶悠然让出身后的人,热情地介绍道,“阿泽,这位是陶乐梨,也就是你要寻找的陶昱州博士的亲妹妹,同时,也是我的好朋友好闺蜜。” “乐梨,这位是霍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也是当初首都基地派来寻找陶博士的特战小队之一,和秦凛他们小队的任务一致,都寻找并护送博士去首都基地进行药物研发。” 陶乐梨将目光转向叶悠然身侧那人——一身星空迷彩军服和高切盔,身上装备一应俱全,男人刀刻般深邃的五官,目光黑沉内敛,他的气质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侵略性。 不单乐梨感受到了压迫感,谭念和梁文晖对视一眼,后者走上前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哪支部队的?” “雷鸣特战团团长霍泽。”霍泽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梁文晖也肃然起敬,回以敬礼,“长官好。”眼底多了几分敬佩。 雷鸣特战队隶属西北部军区第29集团军,而说到第29集团军的丰功伟绩,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所以说,你们是想带乐梨和博士走?”会议大厅中,廖柏豁然站起,在一众坐着的人中,显得尤为突兀。 霍泽点点头:“是的,缪老的专家团队研发丧尸治愈药的项目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急需帮助,目前只有陶博士有这个能力。” 廖柏还想说什么,被主位上自家老爹喝住。 廖中昌深深地看了眼霍泽:“不知道霍队长是什么时候从首都基地出发,执行任务的?” 霍泽思考了下,回道:“三个月前。之前基地派出几支特战小队前往海市寻找博士,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各特战小队成员也再没回到基地。三个月前,缪老的研究团队在研发丧尸治愈药剂过程中,终于发现了致病的关键靶点,可根据靶点选择适合治疗性分子,而大小分子基因组合排序,有几十万种可能,若是一一实验删选,观察效果,耗时耗力,怕是百年都难以完成。而基因组合排序删别这一项恰巧是陶博士擅长的领域。所以,首长指派我雷鸣特战团成员,前往海市,沿路寻找陶博士的下落,并将他安全带回首都基地。” “可据我所知,首都基地六个多月前,遭受了十万丧尸围城,前途未卜。你说的是三个月前接受指派?”廖中昌问道。 “是的,六个月多前,首都基地确实遭受到了丧尸围城,但我在这纠正廖首长两点:第一,并没有十万丧尸围城,不过是近千丧尸而已;第二,那近千丧尸,已被我首都基地的军民,齐心协力,全部消灭。那次丧尸潮对我首都基地并没有什么影响。”霍泽义正言辞道。 廖中昌眼神复杂。 一方面,以陶家兄妹这发展势头来看,若是继续留在南方基地,南方基地以后姓陶还是姓廖,不好说。从这层面上讲,他应该欢欣鼓舞地将人送给霍泽,让他带走的。但另一方面,这事蹊跷得很。 他为什么会知道首都基地遭遇十万丧尸围城?不是近千,不是近万?准确十万!哪怕这数据有夸大的成分,但绝不是眼前霍泽所说的只有近千——相近一百倍的误差。 他能屹立富庶的南城数十年不倒,凭借的不单单是他为人处世的能力,还有人脉,他在首都那边自然是有信得过的人的,而且不止一个。 末世之初,他迅速建立起南方基地,而首都那边军方也建立起了首都基地,那里有他曾经的同僚和朋友。他与以前的同僚刚开始,还通过无线电私下有联系,直到六个月前,对发留下一句“十万丧尸攻城了……”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同样在首都基地的朋友,自那日以后,也没了联系。 而霍泽说,六个多月前,只有近千丧尸围城,数字不对不说,还说对首都基地没有影响。 没有影响,可他在首都基地的朋友和同僚却同时失去了消息,其中,他那位同僚还是首都基地上一位地位不低的官员。 要么是眼前这人在说谎,要么就是他的朋友和同僚,碰巧遭遇了意外。 这其中必然有一方出现了问题,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如果是前者,那霍泽这行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非是要博士这个人!博士能有什么让他们觊觎的,必然是研发才能。 这半年来,前几个月博士虽然没有研发出药剂来,但一直在为改良末世的土壤、水源、种植做贡献。使得原本受到污染的水资源,经过净化后,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紧缺了。而经改良过的土壤,能种植正常的农作物,也解决了基地内普通人的口粮问题。 而最近一两个月,博士更是频频研发出一些珍贵的药剂。比如说激发异能的药剂,异能者耗尽体能后迅速恢复的营养液,还有一些非常实用的药剂。 所以,整个南方基地的人,包括他在内,都相信,博士能研制出治疗丧尸的特效药,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在整个南方基地,大家渐渐达成一个共识——陶博士就是终结末世的希望。 廖中昌集中注意,用精神异能去刺探下霍泽,刚展开精神区域,就仿佛遇到了阻碍,被打了回来。来人是五级以上木系异能者。至少是六级,只有比他等级高的,他才不能试探出他的等级来。 他的精神异能无往不利,唯有在三个人身上遭遇滑铁卢,分别是博士,陶乐梨和霍泽。 而和霍泽一并落座的几人,也都不是善茬。他左手边肌肉尤为发达的高大男人,叫张小龙,是力量型五级,右手边文弱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叫吴樊,是五级火系异能。最角落的人名叫刘畅,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憨傻的青年,发方才落座时,霍泽就已经介绍过此人了,他是他们团队里的医疗师,也是首都基地那位缪老的弟子。 如此强的阵容,他们是抱着必须的决心,想要带走陶家兄妹的。 电光火石之间,廖中昌斟酌片刻,将问题抛给了陶家兄妹:“这事总要问问当事人吧。” 陶乐梨坐在那好好的,突然察觉到身侧的目光,老狐狸把问题丢给了她。 “我可做不了玉米粥的主。”陶乐梨卖惨,“整个南方基地的人都知道,我就一免费保姆,没有话语权,得听玉米粥的,他说去哪,我就去哪。” 众人:……这个保姆动手能力有点强,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敲晕博士时的那股狠劲。 “那我可以见见博士么?”霍泽开口问道。 “他闭关了,上次闭关前跟我说,正在研究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让我们都别去烦他。” “那大概需要多久,我们才能见到博士?” “这可说不好,短则十天半个月,要是研究不顺利的话,那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霍泽的眉头皱得死紧:“那可以麻烦陶小姐,给博士传句话么?我们时间非常紧迫,怕是耽搁不起。” 陶乐梨连连摆手:“我可不敢。你是不知道陶昱州的疯魔程度,他一旦进入到研究状态,必是全神贯注,心无杂念的,我要是害他研究中断,害他走火入魔,疯了……那可什么都研究不出来了。”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么?我保证不打扰博士的研究,我在首都基地,是缪老团队的,也是从事研发治疗丧尸药剂的,我可以给博士做助手。”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畅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架,态度极为诚恳道。 别人还没觉得这话怎么样,陶乐梨瞬间上演变脸,毫不客气指出:“我哥的实验室里都是机密资料,你是进去当助手,还是想窃取资料?” “而且,你确定以你浅薄孤陋的知识能帮到他?” “还助手?整个首都基地的科研人员都束手无策,等着他去救火,你口中的那位缪老给我哥当助手还差不多。” “呵……凭你也配当助手。”乐梨小姑娘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梁文晖和谭念是早就习惯小姑娘的这尖酸刻薄的话了,而南方基地诸位领导是真心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刚才廖首长也旁敲侧击过了,你们首都基地,那么多人才聚集,从末世初就开始研究了,愣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博士凭借一己之力,中途加入我南方基地,一边改良土壤,更好的让人们生活,一边研发药剂,既有普通人适用的,还有异能者适用的。 要不是,没有得到廖首长的首肯,他们都想把博士的研究成果拿出来在这几人面前炫炫了,看看他们的博士到底有多厉害! 这么一比,首都基地那群科研人员比废物好不到哪去。 虽然他们的智商比不过那群科研人员,可他们基地的陶博士妥妥地吊打一众研究团队。 刘畅慌乱地站起身摆手道:“不是的,我没想偷看博士的研究资料。我就是……我就是想跟博士学习下。” “学习?学习什么?你们研究不出来,就打算抄袭了?” “不……不是抄袭……” “博士的研究数据和资料,供你学习?你怎么那么大的脸的!那可是博士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研究成果!凭什么给你学习?你是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廖柏鼎力支持乐梨小姑娘。 “廖柏!”看戏可以,廖中昌可没打算让儿子参与演戏,眼下还不知道对方底细,他总觉得这伙人目的不纯。 “爸,他们首都基地这是想来抢人阿!抢人也就算了,顶着个为全民造福的口号,我们也不能说什么。但等几天都等不及,就想往博士的实验室安插人了,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阿。” 都不用陶乐梨开口,廖柏的战斗力杠杠的。 廖中昌头是真的痛!这儿子到底谁的种?你以为你亲爹就这么无私?不想给陶昱州的实验室安插人么?你爹都不知道私底下安插过多少所谓的“助手”了!只是都被陶乐梨等人以各种借口踢出来了。 陶昱州的实验室,无价之宝,你就问问,哪个科研人员不想进! “对,既然等不了,就别等了。博士在我们基地好好的,去什么首都基地,万一在路上遭遇丧尸,发生点意外,谁负责?” “就是!你们首都基地,那么多的科研人员,就光盯着我们南方基地这一个了?” 霍泽眼见局势失去控制,瞪了眼慌乱的刘畅,站起身安抚众人道:“国家最高领导也是出于为全民考虑,为全人类的未来考虑。博士一天不去首都基地,那边的研发进程就会被耽搁,人类就多一天身处末世的痛苦。如果大家担心博士的安危,我霍泽——七级木系异能者,以我的生命起誓,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会护博士周全抵达首都基地。” “七系阿……”会议室惊叹声连连,他们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异能者。 “七系怎么了?我还八系双异能呢。”陶乐梨吹牛不打草稿,脱口而出。 众人:…… 惊呆! 连廖柏都一脸惊叹,之后便是狂喜:“乐梨,原来你都八系了阿!我说难怪这么厉害,速度都堪比一阵风了,上次那个风刃好厉害阿!速度型异能者还能控制风么?” “速度快了,会有的,都会有的。”陶乐梨胡诌,她知道个屁的等级异能者技能,她压根就不是异能者! “爸,我们基地都出八系异能者了,你看多厉害!你脸上有光不?高兴不?” 廖中昌没眼看:又不是你八级,你兴奋个屁!也不是我儿媳妇,我高兴个屁。 ——这个劲爆的“好消息”只能让他离退位更近一步。 南方基地的领导们腰杆子明显挺得更直了,七系的,我们不怕了……我们有八系的陶乐梨小姑娘! 陶乐梨:…… 有点心虚,这牛是不是吹大了,也不知道八系到底有什么技能阿!回头她得多喝两瓶甜丝丝的饮料。 这事最终也没商量出什么章程来,霍泽等人只能暂时留在南方基地等待,希望能早点见到陶博士。 刚出了会议室,谭念便拦在了霍泽跟前,冲他点了点头道:“霍长官,我想问下谭思的情况。” 霍泽微微一怔,回道:“你是她——” “我是她姐姐,亲姐姐。” “她很好,她在首都基地等你。” “好的,谢谢霍长官。”谭念面露感激,鞠了个躬,转身,脸上面无表情,眼圈瞬间泛红。 第73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2 12 谭念从未踏进过博士的实验室一步,关于博士的衣食起居,乐梨小姑娘从不假手于人。而博士除了乐梨,从未对任何人正视过。 而今天,她踏进这里,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她走到实验室的门口,想着该如何进去,毕竟博士的实验室的门材质堪比金库门,而用的是高科技的虹膜锁,她想要进去并不容易,敲门吧?隔音效果那么好,里面也听不见。 她本来是不想让乐梨担心,才私下找博士的,可如今她连个门都进去,想想都觉得丧气。谭念垂头丧气地想要离开,突然身后的门打开了。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博士本人。 —————— 自从霍泽一行人来到南方基地后,乐梨明显比平时更忙了,几乎整天泡在练武场,连博士的实验室也去得少了,这事小跟班廖柏是深有感触的。 乐梨简直就是他偶像,比他还小两岁了,怎么就这么厉害,她要不说,他都不知道她都是八级双异能了。他们基地最高等级的,就是他爸,精神系异能五级,但已经很久没有升级了。他老想着拉住乐梨问问,八级到底能出神入化到什么程度。 可她自打那次开完会议之后,他就几乎见不到乐梨了,她把自己关在练习室中,谁也不见。 他还被他爸告诫,离霍泽那群人远一些,不要招惹他们。最近乖乖地待在基地里,哪都不要去。他怎么突然生出了风声鹤唳的感觉。 其实,被廖柏认为非常厉害的乐梨小姑娘此刻心里慌的一批,木系异能者七级——霍泽没有撒谎。但她这个双异能者八级可是假的,她心里最清楚。 前一世,霍泽还要晚半年出现。 但不是因为救了叶悠然,叶悠然早早地便和秦凛来到南方基地,并依靠她治愈系异能者身份站稳脚跟。 霍泽是在他们来到南方基地一年后到来的,他也是带着这一世的几人出现的,并且一开口就提出要带走陶昱州。但前一世那时,陶昱州已经在研制治疗丧尸特效药的过程中,意外研制出了能让人和丧尸都听话的“活死人药剂”,并被廖中昌知晓。廖中昌当下便起了统治世界的心思,他还指望陶昱州能给他大批量生产“活死人药剂”,自然不会将他交给霍泽等人。 不知道霍泽是怎么和基地内的秦凛、叶悠然说的,总之最终秦凛、叶悠然,还有一些异能者被说服,帮助他一起游说南方基地的诸位领导,让他们带走陶昱州去首都基地发光发热,可这事遭到了廖中昌的极力反对。 两者相持不下时,霍泽等人征求首都基地大领导的同意,说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退而求其次,首都基地的研究人员愿意前往南方基地,来迁就陶昱州,并分享他们的科研成果,共同完成药剂的研发,并愿意将科研成果无偿贡献给全世界的人。 大概一个月之后,以朗樾、廖老爷子为首的首都科研中心的人便在特种部队的护送下,来到了南方基地。 陶昱州并没有对这群人设防,毕竟廖老爷子是医学界的泰斗,也是他为数不多敬仰的人。而朗樾和他在学术界中,既是对手,也是志趣相投的人。他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分享给了首都基地的科研团队,但保留了原始数据和临床试验记录。 当夜,科研团队成员所住的别墅内,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第二天,南方基地内便传出了对陶昱州不利的传言,还说他拿活人做实验。他们说陶昱州和南方基地领导廖中昌勾结,并在霍泽等人的带领下,搜查了廖中昌的住所和办公场地,搜出了不少廖中昌妄想控制人类和丧尸,统治世界的证据,而陶昱州就是他实现这一目标的帮凶。 原本,南方基地很多人是不信的,毕竟在这之前,陶昱州虽然不爱说话,但确实为基地做了不少实事。 但那个霍泽当初带来的医疗员刘畅,也就是博士的小助手,此时痛心疾首地站出列,将博士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博士的临床实验记录。 记录之详尽,让众人瞠目结舌。 包括几月几日,面对丧尸化的人,打入第一针时的反应。 活人被强行输入他研制的药剂后的反应——何时丧尸化,丧尸化全进程的时间,如何增强丧尸的力量和等级,操纵丧尸攻城,控制人心和丧尸…… 这些实验记录,竟无一项是治疗丧尸的药剂实验。 南方基地的人思想开始动摇了,他们当初有多相信博士的研究能力,现在就有多相信,这么变态的药剂只有博士能研制出来,而且还被保存在了博士实验室的电脑中。 这时候,霍泽也挺身而出,站在正义的角度,解决掉了维护陶昱州这个医学败类的异能者。他是七级异能者,当时放眼整个南方基地,最高级别也就五级,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开虐,更何况还有秦凛、叶悠然等人相助。 所以,当昭颜第一眼见到霍泽的时候,陶乐梨这具身体对他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 前一世,她就是死活不肯让道,阻拦他们去找玉米粥麻烦,而被霍泽打到四肢全部被折断,耗尽体力昏迷,又被叶悠然命人将她扔进丧尸堆的。 她是陶乐梨,又不是! 前一世,陶乐梨整天围着叶悠然转悠,被她哄得团团转,但凡是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和叶悠然分享。这也是叶悠然激发了治愈系异能之后,迅速从一级,升级到六级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分享了玉米粥专程为她制作的饮料。 而这一世,叶悠然一出现在南方基地,她就看出了她的异能等级,左右不超过三级。而没有和叶悠然分享玉米粥的研究成果,她在南方基地的时候,又借着接任务的由头,带人不断往外去历练,她的杀伤力绝对杠杠的。 若是现在和霍泽比试比试,还真说不好,谁更厉害。实在不行,她这非一般的速度,用在逃跑上也行,她扛上玉米粥就跑,保管霍泽等人压根追不上她。 这一世,面对霍泽等人的到来。 她打算两步走。 第一步,阻断他们污蔑玉米粥做人体实验,危害国家和人类的可能性。她先是在会议上胡搅蛮缠,压根让霍泽等人连玉米粥的面都没见到。之后,在医疗员刘畅提出进玉米粥实验室做助手的时候,一顿输出,让南方基地的人都开始质疑这一行人的目的,终结了前世刘畅顺利进入实验室做助手的美梦。 如今,刘畅没有进入实验室,也不是玉米粥的助手,就算真拿出什么实验记录冤枉玉米粥,也不会有人信他。毕竟博士的人,你们都没见过,也压根没接触的机会,你说这实验记录是陶博士的,就是陶博士的了?会不会是李博士,王博士的? 第二步,便是把霍泽这个七级异能者拿下。失去最厉害的打手,其余这些人就像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不足为惧。 打,昭颜是不怕的。 实在不行,昭颜可以在攻击招式中加入一丝灵力——上古的灵力,岂是凡人能抵挡。她可以在每个世界作弊,但这不属于本世界的强大力量,一个操作不慎,容易造成反噬,比如时光倒流、再比如掉入时间缝隙,被传到其他的世界去。 所以,能不用,她尽量不去用,凭这个世界本源力量去解决问题最好,除非陶昱州生命安全遭到急迫的威胁。 实验室里,谭念讲述自己的推测。 末世之初,她接到的任务是去海市寻找陶昱州博士,并将他顺利带回首都基地,而谭思是雷鸣特战团的,她是狙击手位置,她同样接到了任务。 虽然,他们执行任务时,不应该互通自己的任务,否则就是违反纪律,但她们姐妹俩感情素来很好,经常会在出任务前一个晚上,睡一个被窝聊天。 她从谭思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她的任务——寻找和陶昱州齐名的朗樾博士。 临行前,谭思抱着她,凑到她耳边说过一句话:“姐,末世了,你要好好保重。我如果先完成任务,一定会去找你,你等着我。” 她把同样的话,也送给了谭思,姐妹俩才惜别。 所以,谭思怎么可能如霍泽所说——她已回到了基地,在基地等她! 霍泽在撒谎!可为什么要撒谎?这明明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而且,廖中昌说半年前首都基地遭遇十万丧尸围城,而霍泽说区区近千,已全部消灭,这两说法也相差极大。 近半年来,入驻南方基地,他们对廖中昌此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不是那种随口胡扯的人,既然他把这话放到很多人的会议上问出口,那必然是有很大把握——这事确实真实发生过的。 可霍泽否认得太快了,明显有问题。 陶昱州将她带进了里面那间紧闭的房间,打开灯,里面是硕大的电脑屏幕。他在电脑屏幕前的操作台上按了几下,屏幕上便出现了无数的镜头,其中有一个正是陶乐梨的练习室的。 谭念完全没想到博士的实验里,连大型监控设备都有。看这镜头的数量,怕是整个基地所有的摄像头都被监控了,她还看到了霍泽等人暂住的别墅前后的镜头,看到了他们当初与霍泽等人开会的会议室的镜头。 屏幕切换到乐梨的练习室内。 小姑娘大汗淋漓,发丝贴着额头,依然无知无觉,还在攻击道具。那出刀的速度快到惊人,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木桩便应声倒下。 训练过度,手上大概是磨破皮了,谭念看到她手握的刀柄处有血一样的红印。几招结束,小姑娘盘腿就地坐下,摊开手,手掌已被鲜血模糊了纹理,她呲了一声,撅着嘴往自己手掌吹了吹,妄想减轻点痛意,还真是个小孩子……谭念眼神不自觉地放柔。 右手伤了,就用左手,继续训练……一个招式练习无数次,确保出刀最快,力道最大,一招毙命,万无一失。 “她在害怕。”陶昱州淡淡道,“果然,小动物的危险意识是最强的,霍泽那行人让她感受到了危险。” 谭念转头看向她。 “末世之初,她明明怕得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还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背地里躲进房间,不断练习击打的招式。” “遭遇丧尸潮的时候,她每次拉着我的手,我都能感觉到她在手抖。” “还有就是这次,她最近几天,平均每天待在练习室十五六个小时。” “最近来实验室找我的次数也变少了。”陶昱州看着屏幕,“明明很担心,每次来实验室的时候,还要强装镇定,其实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我喜欢看她蠢蠢的,无忧无虑的样子,不想看到她为了谁担心烦恼,哪怕那个人是我也不行。” 谭念是能理解陶博士的,因为她也有个让她烦躁又打心眼里关心的妹妹。 只是不知道现在谭思是死是活,以她宁折不弯的性格,怕是凶多吉少。 “霍泽是七级木系异能者,乐梨可能在担心自己不是他对手。如果他们强行带走你,她会束手无策。” 谭念转头看向他:“博士,你说乐梨和霍泽,谁更厉害。” 陶昱州沉静的眼眸看向她,片刻,缓缓道:“霍泽。虽然木系并不是最厉害的攻击性异能,但是和叶枝根花藤有关。我不知道七级木系具体的技能,不过,如果是利用叶来攻击的话,那落叶无边、狂舞,即便是乐梨速度快,动作敏捷,想要全部都接住,是有困难的,而一旦一片叶没接住,就是致命的。” “而乐梨不是异能者。她之所以力量大、速度快,是因为我在循序渐进地改变她的体质。普通人吃了激发异能的药剂,成为异能者,一来异能等级不会比自我觉醒异能的等级高,上升速度也会受限制,二来成为异能者未必就是件好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不会让乐梨成为异能者。 “难道我们明知道霍泽这伙人有问题,就无能为力么?”谭念愤恨道,她的妹妹很可能已经被这伙人害死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和他们拼了,博士,你不能跟他们走,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目的,但他们想带走你,肯定要有所图。而且我怀疑,首都基地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就是都被挟持了。” “霍泽作为雷鸣特战团团长,隶属于西北军区第二十九师,曾经立下无数战功的二十九师,竟然助纣为虐!简直就是我军人的耻辱、败类!” “我就是拼尽最后的力气,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让他们踏进这里半步!” 陶昱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说如果霍泽和乐梨交手,乐梨应该不是霍泽对手,没说无能为力。” “你想拼命,要玉石俱焚,你去,乐梨和我还不想死。”果然,本来看着挺正常的一女的,跟乐梨那个笨蛋在一起时间长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变得蠢蠢的。 “霍泽想见我?那现在,你让乐梨带他进实验室见我。” “博士!”谭念不赞同他冒险。 “多大点事,去吧。”陶昱州瞥了她一眼。 第74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3 13 霍泽等人被告知,博士现在有空见他们了,让陶乐梨小姑娘带着去实验室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在之前的会议上,陶乐梨对几人的不喜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至少等上个把月,在这段时间里,哪怕想其他方案,无论如何也要带走博士,没想到这才区区十天,博士就要求见他们了。 要问南方基地,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是哪里? 必然是陶博士的实验室。 里头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毕竟进去过的只有陶家兄妹,现如今多了个谭念,但谭念的嘴是最紧的。不过,光外面这布置,就已经让人望而止步了。 实验室有一处大门,是银行金库门材质,具有防水防火防撬、防火焰切割、防爆破功能。左侧墙壁上装配的是虹膜识别锁,通过眼内的虹膜来识别身份验证,而门禁内只输入了博士和陶乐梨两个人的信息。 陶乐梨通过虹膜解锁门禁,带着身后的霍泽走进实验室大门。门口便是实验室必备的一排消杀喷头,红外线喷头感应到人,自动喷出酒精杀菌,之后又用2%的煤酚皂液将手浸洗一分钟,然后,乐梨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 霍泽紧跟其后,一双鹰眼在其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实验室内部结构。 走廊很长,四面都是类似不锈钢材质的东西,能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他微微抬头,目光看向角落处那几个红点,360度无死角的微型摄像头。 过了走廊,又是一道金库门材质的小门。 陶乐梨还没到跟前,小门便自动打开了,霍泽暗自留意这小门左右两边都没有门禁锁,很可能是只能从内部打开,可如果只从内部打开,那博士一旦出来就进不去,也不对,所以很有可能整个走廊,那么多微型摄像头,都是在截取人脸、身形,通过3d人脸识别和身形识别,在一一核对,全部核对上了,便自动感应开门。 进入小门,空间豁然开朗。 实验室的大厅里,吊挂着几十个巨大的球形透明的吊灯。而吊灯里呲牙咧嘴的,正是被用作临床试验的丧尸。旁边的几个落地的长方体型的落地灯架里,是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有的植物甚至可以张出血盆大口来,仿佛只要人一上前,就能将其吞噬。 每个球体的吊灯和落地的长方体灯架中央,都有标签,记录了一串看不懂的字母和数字,类似实验体编号。而这些球体和长方体的上方都有一根拇指粗细的导管连接,导管的尽头是实验室后方的墙体。 那实验室后方的墙体应该就是主操控室了。 霍泽惊诧于眼前这规模巨大的实验室,和先进的实验器材和设备,看得出来,南方基地在这个实验室上花了大血本。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出陶昱州在南方基地的地位,想要带走他,怕是更难了,霍泽如是想。 头顶的丧尸,有的几乎和人类特征无异。如果忽略他扭曲的身姿,呲牙咧嘴的模样,光看外貌,无论是眼珠颜色,还是面色,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还有的丧尸安静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蹲守在吊灯内,仿佛睡着了一般。 最靠边的一个丧尸,暴动地最厉害,霍泽和他对视,他竟然沙哑着嗓音喊出声:“放我出去——” ——会说话的丧尸! 难不成陶昱州已经研制出了治疗丧尸的特效药?目前还在临床试验阶段? 霍泽心口大震,等他一出去,一定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递到首都基地。 他看得入神,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白大褂,双手插着兜的年轻人,正从实验室最后方的房间里款款走出,隔着三四个吊灯的距离,和他遥相望。 霍泽晃过神来,瞳孔微缩,前面的人便是和朗樾博士齐名的医学怪才陶昱州吧。 “来者是客,要不要喝杯水?”陶昱州冲乐梨使了个眼色。 等陶乐梨从一旁的休息室内倒了杯水出来,将水杯递给霍泽,后者狐疑地看了眼她手中的水杯,拒绝道:“博士不必客气,我不渴。” 陶昱州挑了挑眉:“那随你。” “你不会是怕我们下毒吧?”陶乐梨一阵见血指出,见他眉头皱起,心情极为不爽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连水都不敢喝?” 霍泽没有理会她的激将法,依然不为所动,只说明来意:“博士,首都基地科研中心需要你的帮助,缪老和朗樾博士的研发项目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只等你的加入。” 陶昱州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关键时刻是什么时刻?首都基地那边,研究到了哪一步?”m.. 陶昱州不在乎他的打量,径自走到最旁边那个会说话的丧尸旁道:“他是998号实验体,他明显有了自己的意识,有时候还会像刚才那样正常说话,但是他的生理特性还是丧尸。” 走到那个和外观正常人无异的丧尸跟前,“他是1002号实验体,他和998号实验体,适用的是不同种药剂,他除了不会说话外,其他特征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陶昱州转头看向身后的霍泽道:“如果1002号丧尸会说话,你说他到底是丧尸还是人?” 霍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眼下自己的脸色必然是极难看的。 不等他开口,陶昱州又走到蜷缩在吊灯中的那个丧尸前,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黑色按钮,按下去,那丧尸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痛苦地捂着脑袋站起身,他一抬头,睁开双眼,声音急促道:“不要再按了……求求你……” 霍泽的脑袋轰得一下炸了,这个丧尸结合了998号实验体和1002号实验体,双重特性,和人更接近了! 不单单外貌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甚至还会说话。 “这是1052号实验体,你觉得,我们该叫他人,还是丧尸?”陶昱州转头问他,“尤其是1052号实验体,他在成为丧尸前,本身是异能者,他眼下虽然变成了丧尸,但他的异能却得到了保留。” 陶昱州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口中轻吐出几个字:“他的情况,好像和你有点像。” 霍泽突然左手腕旋转,往后虚握,调动异能,一双锐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陶昱州,伸手就要将蔓藤往他身上招呼—— “砰——”的一声,下一刻,霍泽整个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了出去,直至撞到铜墙铁壁般的实验室内室墙面,又被反弹出去两米多远,才停下。 他双手环抱着腹部,身体扭曲成虾状,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 陶乐梨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讷讷道:“我的个天……我这是什么怪力,一掌就把七级异能者都轻松搞定了?” “玉米粥,你看到没?看到没?我真是太有出息了!”陶乐梨迫切地寻求认可。 “他的异能早就被我泄了,他充其量就是个没有异能的特种兵。”言下之意,你搞定他一点都不奇怪。 “咳……你什么时候动的手?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霍泽捂着受伤不轻的胸口,至少断了几根肋骨。 陶乐梨的力气是真的大,尤其在看到他竟然敢对玉米粥下手,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一个错身上前,挡在了玉米粥前面,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出手,力求一击即中。面对七级异能者,她可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力量和速度都让她调配到了极致。 “我会把药下在水杯里?”陶昱州不屑地瞥了他眼,这简直侮辱他的智商。 “只要进这个实验室的人,门口左右两边的消杀喷头是必经之路。消杀喷头里装得非得是酒精么?除非你不呼吸,要不然小分子药剂挥发就会通过你的呼吸道扩散到血液,再通过血液循环,遍布全身。” “不愧是我陶乐梨的哥哥!” 对于陶乐梨星星眼的模样,陶昱州表示,真是蠢到没眼看。别以为他刚才没注意到霍泽动手前,那傻姑娘不停地将掌心贴着裤缝,她不会是紧张到湿了掌心吧。 “你早说有准备阿!害得我还在水杯里下了安眠药。”陶乐梨嘀咕了一句。 陶昱州:……你还真蠢到在水杯里下药! 他是七级异能者,那点安眠药对他有什么用?!半瓶吃下去,都晕不了。 哎……刚他还嘲笑霍泽多疑来着,没想到真有个猪队友这么干了,简直把他的智商放在地上碾压,打脸啊。 “我既然能制造出促进异能者升级的药剂,激发普通人产生异能的诱发药剂,那研制出让异能消失的药剂能有多难?”有点无奈,“陶乐梨,你能清醒地认识到我的能力么?” 但凡你多依靠我一些,就能少吃很多苦,少遭多少罪。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我很弱小? 这边,陶乐梨一边单手将霍泽提起来,一边找着链条想要把他拴住,在他身上比划了下:“也不知道这么粗,够不够用。” “不用这么麻烦。” “他可是七级异能者,我怕他万一异能恢复了,会不会拆了你的实验室。” “纠正下,他是七级异能者转化的丧尸。”陶昱州从研发室中拿出一个针筒,里面的溶液呈现绿色,非常生机勃勃的颜色,“按住他,我给他打一针。” “丧……丧尸?!”今天这劲爆的消息,真是一个比一个震撼! 陶乐梨吓得把霍泽扔老远,这玩意儿是丧尸?!不早说!万一不小心咬了她,她会不会也变成丧尸! 陶昱州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刚才挡在他跟前,抵挡七级异能者攻击的时候,连死都不怕,这会儿都让你制住了,你在怕什么? “按住他,我给他打针。” 陶乐梨才轻轻伸出个食指,就把霍泽牢牢按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她跟我一样,也吸入了药剂,为什么她的异能没有消失?”霍泽拼命挣扎,却无可奈何。 “因为我厉害啊!我可是八级双异能者,你个小七级的。”陶乐梨冲他做了个鬼脸,我就不告诉你原因,我就不告诉你——我压根连异能者都不是……让异能者异能消失的药剂,跟我有什么关系? 陶昱州对她那种恶趣味已经免疫,一针下去,霍泽整个身体便瘫软下来。 “你去把他扛进吊灯里。” 陶乐梨指着自己:“陶昱州,我可是女孩子,我做这等体力活,你觉得合适么?” “你不做,难道我做?平时的体力活不都是你做的么?” 乐梨看了眼身前穿着白大褂的人,一时语塞,还真是……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别人还没扛到肩膀上,就直接被压趴在地了。 “行,我去!”乐梨嫌弃地将人事不知的霍泽提起,陶昱州那边也将最后面位置的一个吊灯放下,乐梨直接将人扔了进去,末了,在实验台那洗了半天的手。 那玩意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丧尸!丧尸,别被他传染上什么病毒! 走到实验室后面的操作台前,陶昱州已经在通过光束扫描霍泽的身体,而装着霍泽的巨型吊灯上也被贴上了标签——他变成了他第1053号实验体。 “真是看不出来啊!他明明就跟正常人一样啊,怎么就是丧尸了。”陶乐梨还是想不通,“这样,我还怎么分辨谁是丧尸,谁是人。” “玉米粥,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你现在不应该去把和霍泽同行的那群人控制住么?”陶昱州有点心虚,扯开话题,将异能者转化为丧尸,再操控丧尸——这种药剂,他早就研制出来了。不过确实是一时难以分辨,必须借助仪器。 而他进实验室的长走廊里,装的不是普通的微型摄像头,而是一种精准成像的设备,可对人体血管内部进行3d扫描。 这一扫描,就扫描出问题了。 这东西,他可不陌生。他早就研制出这种药剂了,但因为有违伦理道德,甚至可能引发大规模战争,而被他弃用了。 但这么邪恶的东西,还是不和单细胞生物.乐梨解释了。 “哦,对。”陶乐梨的思维直接让陶昱州给带偏了,忘了刚才的困惑,急匆匆地出门,“我现在就去,尤其是叶悠然,她竟然跟丧尸勾结!她自打来了基地,都找我多少次了,还好我聪明,根本没理她。这次,我得给她按个什么罪名才好呢,我得好好想想,最好是以后都不能在我跟前晃悠了。” “把那伙人制服了,都送到实验室来,应该是有人研制出了控制丧尸和人的“活死人药剂”,我需要拿他们作实验体,研制解药。” “那我能把这事说给廖柏听么?”说给廖柏,就等于说给廖中昌听了,说给廖中昌听,就等于整个基地都知道了。 “想在南方基地横着走么?”陶昱州抬眼问。 “我不是已经横着走了么?”小姑娘疑惑。 “出息——”陶昱州嗤之以鼻,“想当整个世界的救世主么?” “不想!”陶乐梨一口回绝。 这答案陶昱州倒是没想到,追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当救世主的妹妹。” 第75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4 14 廖中昌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来自首都基地的雷鸣特战团团长霍泽——七级的木系异能者,是异能者转化的七级丧尸。 这个高阶丧尸能跑能跳能说话,和正常人无异,肉眼无法分辨。 别提应对措施了,他还没消化完这接二连三的劲爆消息,又被儿子告知这个高阶丧尸已经被乐梨给抓了,关进了博士的实验室,成为了实验体。 廖中昌把所有的线索梳理一遍后,就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半年多前,首都基地遭遇丧尸围攻,很可能是真的! 而他的同僚和朋友,之所以突然之间,同一时间联系不上,很可能都被丧尸化了。.. 以上猜测都成立的话,那现在的首都基地,已经被丧尸所掌控!应该说,半年前,在那次大规模丧尸围城之时,就已沦陷。 被丧尸掌控的首都基地派军方的人,同时也已丧尸化的异能者来南方基地,想要带走陶昱州博士,出于什么目的? 首都基地沦陷的背后,仿佛交错了一张巨大的网,究竟是谁在控制这一切?是谁在控制这些丧尸?他们想干什么? 想到这个,廖中昌背后冷汗淋漓,他不敢往后细想。这背后的力量,哪里是他这个五级精神系异能者能够对抗的。但眼下,让首都基地沦陷的幕后黑手把目光又投向了他南方基地。 如今,放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他将南方基地,整个基地献给首都基地。这个背后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想他首都基地,作为正统军方力量控制的官方救难所,都沦陷了。他一个小小的南方基地,拿什么和十万丧尸群做抵抗?还不如趁早投降。 但此举,不单单是放弃南方基地所有人,还有他自己和廖柏。他们的结果很大可能是变得和霍泽一样,沦为高阶丧尸,受人摆布,最后沦为幕后黑手的杀人的工具。 他为什么在这末世苦苦挣扎?如果最终结果是变成丧尸,那他这一年多来,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第二,他豪赌一把,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陶家兄妹身上。将首都基地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并严厉谴责,号召所有幸存者,不单单是他南方基地的人,一起对抗首都基地的丧尸群,并揪出幕后黑手。 他们誓死不妥协,哪怕最终结果依然是变成丧尸,但好歹他们都尽力活下去了。 廖中昌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不清楚霍泽是怎么落网的,但听乐梨所说,廖柏转述——博士看出来了霍泽的本质,命陶乐梨直接将人拿下了。 好歹他南方基地的脑力上有陶博士,武力上有陶乐梨,也不是一无所有。 赌输了,也不过就是变成丧尸,不赌的结果也是变成丧尸。赌赢了,说不定他就是整个华国的主宰。 想到这,廖中昌心中也没那么悲观了,反而重燃起了希望,赶紧吩咐秘书李勤召集基地各位领导,先召开个小型的紧急会议,把霍泽的事说个大概。要不然不知前因后果,就听说首都基地派来的人,莫名其妙被陶家兄妹给拿下了,他这个基地领导还极力配合,必然会引起其他领导的不满。 这事前因后果具体如何,他等着陶博士对公众关于这事的解释。 陶昱州也没让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就出席了南方基地所有领导都参加的会议。 在会议上,他有理有据,出示多张人体扫描图,先是将丧尸的和正常人的人体扫描图做对比,主要区别在于脑部。丧尸的躯体是由被病毒感染的大脑所控制的,而被病毒感染后的大脑,会在脑中产生一种类似水晶的东西,这种东西就是晶核——丧尸的能量来源。 所以,杀丧尸时,只有破坏掉丧尸的大脑,破坏他的控制系统,才能有效将他击杀。 陶昱州将霍泽一行人的身体扫描图和两张图做对比。发现霍泽等人的脑部扫描图和丧尸的一模一样,都有明显的晶核的存在,说明他们是丧尸,而不是正常人类。 这个信息已经让南方基地的各位领导大为震撼,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 紧接着,陶昱州将医疗员刘畅的脑部扫描图单独拿了出来和其他人做对比,刘畅的脑部扫描图中没有晶核的存在,也没有病毒感染后的大脑的病变图,说明刘畅是人类。 陶乐梨将刘畅带进了会议室,亲自看押,将他随身携带的医疗箱直接扔到了一边。 陶昱州从医疗箱里抽出一排小瓶的试剂,挨个介绍:“这些试剂,我昨晚已经连夜做了药理反应。5号瓶中是迅速催化异能等级的药剂,但是事后副作用极大,只适合危急关头保命用;4号瓶中是丧尸诱导剂,我在实验室内打开这种药剂,实验室里的丧尸实验体差点发生暴动,异常兴奋,可以看出这种药剂是为了吸引丧尸,有诱导丧尸潮爆发的作用。” 说到这里,南方基地领导一片哗然。 4号瓶里这种药剂是带来干吗的?不会是诱导大批量的丧尸暴动,以此围攻他南方基地大本营吧? 多半是了!那要不然还能干吗? 本来5号瓶子,他们还没想到什么,但因为4号瓶子试剂的作用,让他们不得不阴谋论,想象4号瓶子里的药剂说不得就是给霍泽注射的,到时候,用来虐杀他南方基地尚有力量反抗的异能者的。虽然他是七级异能者,但基地里异能者不少,如果群起而攻之,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这时候,说不得就要用上5号瓶子的药剂了。 不得不说,他们猜的和真实结果比起来,八九不离十。 “最关键的是1-3号瓶的试剂。”陶昱州环视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畏畏缩缩、趴在乐梨身旁的地上,瑟瑟发抖的刘畅身上,“是同一款试剂,这种药剂的分量很足,都是大瓶装的。” “这款试剂——我曾在研究治疗丧尸的特效药时,偶尔得到过,我将它命名为“活死人药剂”。”陶昱州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之所以,没有和领导们报备,是因为我已经将这种药剂所有资料全部摧毁。” 陶昱州举起1号瓶试剂:“这种药剂有违伦理道德,它绝对有能力彻底摧毁人类,它不应该存在。但显然,在我之前,已经有人研制出了这款药剂。半年多前,他首先将异能者变成丧尸,再通过高浓度的掩饰药剂,将异能者丧尸的丧尸原始形态掩饰,比如说长指甲,红眼球,苍白或者有些泛青的肤色,不会说话等,最后使用“活死人药剂”,控制他体内晶核,给他们下达指令,这样他就能控制丧尸潮,围攻首都基地。” “而半年多前,我和乐梨本应该在首都基地派出的特战小队护送下,顺利到达首都基地的。但途中,发生了意外,我们遭遇了小股丧尸和一些异能者败类的袭击,和特战小队队长秦凛等人走散。” “又阴差阳错救了廖柏,受廖首长邀请,我们进了南方基地,一直到今天,导致首都基地覆灭的人肯定不是我。” 陶昱州把一切串联起来,向众人展示他的猜测:“所以,我大胆猜测一下,具体的时间、事件脉络,应该是这样的——末世之初,首都基地领导人派出诸多特战小队来海市寻找我,这时候,首都基地还是正常的。” “因为负责接应的直升机发生意外,而高速被堵,所以秦凛队长带着我们打算通过小路,绕回到首都基地,在这路上又因为救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混乱中,我们和秦凛队长等人走散,而进了南方基地,并从廖首长口中听说不久之前首都基地可能遭遇丧尸围攻,我们决定暂时留在南方基地,这一待就是六个多月。” “而半年多前,首都基地遭遇十万丧尸潮围攻,是千真万确的事。” “首都基地由军方掌控,能人无数,武器装备齐全,这场战争必然十分血腥和残暴。” 伴随陶昱州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在座的不少领导都觉得揪心,眼前似乎浮现了众人和丧尸决一死战的场景,首都基地血流成河。 “霍泽,三个月前离开首都基地,南下找我。” “那时间点来到三个月前,霍泽作为雷鸣特战团团长,七级异能者,沦为丧尸,失去本身意识,遭到这个1号“活死人药剂”的控制接受指令。” “七级异能者,放眼整个世界,都是鲜少的。我相信,身为军人,霍泽一定会战到最后。哪怕身死,在所不惜。他既然在三个月前变成了丧尸,那时候,整个首都基地应该没什么幸存者了。” “丧尸们用三个月时间,彻底将首都基地攻下,而霍泽,应该是最后一批被丧尸化的异能者。”陶昱州的声音无比肯定。 整个南方基地的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此刻,已经没有人去计较陶昱州之前所说的,他早就发现“活死人药剂”,而没有上报的失误了。他们沉浸在如此庞大,高手如云的首都基地就这样全军覆没的震撼中。 “这个人——”陶昱州指着一旁的刘畅,“他没有被丧尸化,并且携带高危险“活死人药剂“,他才是霍泽一行人中的头领,控制着霍泽等人,定期给他们注射药剂,并下达命令。而且从前面分析看,导致首都基地沦陷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研发人员或者整个研发中心的人。” “来,说说吧,是谁?” 刘畅畏畏缩缩,压根不敢与之对视,讷讷地不敢开口。 “缪老?” 刘畅没什么动作。 “朗樾?” 刘畅身子微不可见地缩了缩。 “那就是朗樾。”陶昱州肯定道,继续问,“这么庞大的计划,他一个人做不到。所以,他操控了整个研发中心,首都基地整个研发中心都参与了将异能者丧尸化,通过控制丧尸行动,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是么?” 刘畅不说话,陶昱州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问题,看他微表情完全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们整个研发中心的人,但凡归顺他的,就像你,没有被丧尸化,因为他还需要你去替他控制那些丧尸,让他们听话,为你们所用。反对他的科研人员,应该也逃不掉被丧尸化的命运吧。” “所以,首都基地未被丧尸攻占前,国家领导找我,确实是为了研发丧尸病毒疫苗,但三个月前,朗樾让霍泽你们来找我,是怕我研制出治疗丧尸的特效药,研制出丧尸病毒疫苗,破坏他统治世界的计划,是吧?” 刘畅抬头瞥了他一眼,惊慌失措地低下头,他可什么都没说。 “霍泽应该是首都基地里等级最高的异能者了吧,他要是迟迟不回去,下一个,来的应该就是朗樾本人了吧。”陶昱州淡淡道,“我等他亲自过来。” 正常会议变成了陶昱州的一言堂,而基地领导人廖中昌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这么大的乱子,哪是他能支撑得起来的,他现在巴不得有人替他把肩上这个沉重的担子给接过去。 这已经是陶昱州能想到的时间对的上,又合情合理的推测,至于更深层次的,还要等他见了朗樾本人之后,才能再做分析。 他和朗樾经常被医学界众人拿出来比较,因为他们的经历太过相似,他曾在很多权威的医学交流会上见过朗樾,他承认,朗樾这人在医学研究上有很深的造诣,但比他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陶博士嘴上不说,可他不愿意承认比谁差,那就只能朗樾比他差了。 不光研发才能不行,人缘也比他差远了。 朗樾可没有一个甘心情愿,动辄就愿为他送命的妹子。看看,这人人品不行,找人替他卖命,还得靠各种威逼和“活死人药剂”才行,哪像他,压根用不着。他敢打包票,要是有危险,乐梨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陶博士突然有点小得意是怎么回事,可能做人太成功了。 霍泽和随行的两个四级异能者,都是异能者被丧尸化的,应陶昱州的要求,都被关进了实验室作为实验体。他们这些丧尸比普通的丧尸的治疗还要麻烦。首先要研制出“活死人药剂”的解药,对他们解除人为控制,等他们回归原始丧尸形态后,再进行丧尸治疗。 至于叶悠然,可能真如她所说,她只是言语中透露了她跟陶家兄妹的关系,被霍泽等人听到,顺手救了,便跟随着一起来寻找陶家兄妹了。因为她的脑中没有晶核,也没有病毒感染的痕迹,说明她还是人类。 但这根本不重要。 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陶昱州都看在眼里。几次给乐梨使绊子,她都没狠不下心来解决她,那就由他代劳好了,一劳永逸,垃圾回收利用,就当为人类的未来做贡献了。 陶昱州直接拿了个不知道哪个丧尸的脑部扫描图,按在了叶悠然的身上,对外宣称她也是异能者化的丧尸,与霍泽他们是一伙的。不管叶悠然如何解释,南方基地的异能者便直接将其拿下,五花大绑,送进了博士的实验室。 虽然治愈系异能者比较稀缺,也很受欢迎,但治愈系异能者转化的丧尸,那就是丧尸!她如今被药物控制,受人摆布。不知道何时摆脱了药效,她随时可能撕咬人类。到时候,她比寻常丧尸还可怕。 任凭她说破了嘴,也没人信她的话,没瞧见霍泽么?刚开始来他南方基地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的,有问有答的,谁能想到他其实是丧尸! 还好他们有陶博士,陶博士简直就是他们南方基地的救星!要不然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和首都基地那些人一样的下场了。这分不清谁是丧尸,谁是人的情况才是最可怕的。 最后,叶悠然毫不意外地被陶昱州关进了吊灯中。 治愈系异能者的血液,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研发治疗药剂的材料。平时南方基地里治愈系异能者的血液,是定期轮流抽一罐子供应给博士的,现在有了叶悠然,其他人可以歇会了,保存实力,随时应对首都基地的丧尸攻击。 第76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5 15 自从爆出首都基地事件之后,南方基地内风声鹤唳,戒备严了好几个档次。 南方基地几大入口的高清摄像头,全部换成了微型3d人体扫描摄像头,能扫描人体血管,乃至脑部,一经发现异常,便会连接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响声,响彻基地上空,以有效防止被注射了“活死人药剂”的高阶异能者混进基地。 而陶昱州这边的研究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乐梨又是一连好几天都见不着这人,她这次没有闹他,也没有把他敲晕了扛走,任由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只有在一日三餐,给他送饭的时候过去和他聊会。 要说玉米粥有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博大胸怀,乐梨表示,那是压根不存在的。这个小心眼的家伙,无非就是内心不爽了——凭什么对方比他先研制出操控丧尸的“活死人药剂”,还早出了三个月。 有什么比用现实告诉一个自视过高的臭屁家伙——我处处不如你,但我这次就是赢了你,更打击人的。 虽然她哥跟她强调过很多次——朗樾比不上他,不管是研发药剂的水平,还是dna重组和排序方面研究。甚至是年纪,都被他拿出来比较:朗樾大了他一岁,年纪那么大了,还不如他这个年轻的。但乐梨只要一句话就完败他——他比你先研究出活死人药剂! 陶昱州顿时脸黑了下来,这种天天怼自己的妹妹还能要么? 最后,乐梨从陶昱州口中听到了他不曾在基地会议上说过的猜测:我觉得,朗樾很有可能是拿自己做实验体,记录自己感染全过程。如果是这样,他是切身体会,而我是通过实验体的反应来猜测感受,两者之间确实不可比,那我输给他,我心服口服。 他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 末世前,虽说他和朗樾齐名,被称为华国医学界最闪亮的两颗新星,但实际上论知名度,他是不及朗樾的。很多科学研究会,他都懒得参与,一些竞赛邀请他去当评委,他也直接拒绝了。一方面是不喜欢和一群笨蛋说话,最重要的还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效的活动上。 即便这样,因为他的几项研究发现都对现代医学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含金量极高,他还是被提溜到了和朗樾齐名。他曾经特地去找了朗樾的一些研究报告和刊登在权威医学杂志上的论文拜读,朗樾确实是个医学人才,但比他还差点。 之后,他就没再关注他了。既然不是他对手,没什么挑战性,他还关注他干嘛。 乐梨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拿自己做实验,那不就也变成丧尸了么? 乐梨扯着陶昱州白大褂的袖子,正色道:“你可别做这种傻事啊!研究归研究,你哪怕研究到废寝忘食,我提醒你吃饭就是了,忘我到一年不洗澡都没关系,我最多离你远点,别熏着我就行。但陶昱州,你要是敢和那个蠢货一样,拿自己身体作实验体,小心我揍死你。” 陶昱州嗤之以鼻,“原始化丧尸又丑又脏、无意识,我怎么可能成为那东西?如果我被灌了“活死人药剂”,让我听命于一个比我蠢的人,我会气绝身亡的,变不成实验体。” “我做人做得那么成功,做什么丧尸。”朗樾很大几率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他指定是有什么大病,他都不屑和朗樾这货齐名了好嘛。 陶乐梨:……你做人到底有多成功啊??到底是什么让你自我感觉这么好的! 陶昱州喝了口汤,这个牛肉汤好像也变好吃了。 最近小丫头厨艺见长啊,每次送来的饭菜都很可口,和半年前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乐梨看他那狐疑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撑着下巴,乖巧状地问道:“是不是很好吃呀?有没有觉得我的厨艺有明显进步?” 不等陶昱州回答,乐梨小姑娘就一股脑说了:“我最近在拜师学艺,谭姐的厨艺——”她竖起大拇指,“顶呱呱的。”其实,她也不想麻烦谭姐,可最近看玉米粥那么辛苦,天天泡在实验室,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想必他的压力也是有的,先忽略他平时臭屁到傲视众人的中二眼神吧,所以就想给他喂食些好吃的。 无奈,乐梨小姑娘是口嗨王,动手废。 乐梨尝试几次都不尽如人意,就想到了谭念。而谭念一听说是给博士补补身子,绝对当仁不让。 博士只吃乐梨做的饭菜,所以她就从旁指导。小到焖煮多少时间、什么时候加调味料、加多少调味料,大到包饺子馄饨,自制手擀面……一应俱全,简直就是做饭小能手! 后来,乐梨才知道,谭姐有个亲妹妹,叫谭思。两人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孤儿。两人为了一直在一起,谁都不愿意被人领养,就在孤儿院一直待到了十八岁成年。 谭念和谭思读书非常用功,陆续考上了军校,之后又被特战队选中,前后脚入了特种部队。 姐妹俩相依为命,为了更好地照顾谭思,谭念学会了做饭,并且千锤百炼下,才换得如今的厨艺了得。 “结果谭思没吃两年,倒是便宜了你了。”乐梨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细嚼慢咽的玉米粥,一边跟他分享她知道的那些事。 谭念有个亲妹妹的事,他是知道的。当初谭念来实验室找他,说霍泽有问题的时候,把她和她妹妹的约定告诉了他。 谭思是被派去寻找朗樾的,如今朗樾早就被找回首都基地,坏事做得飞起,那谭思呢?既然没有来寻她,必然是凶多吉少。如果是死了,便什么希望都没了。但如果是被丧尸化了,成为了听命于朗樾的高阶丧尸,好歹还有希望在。 哪怕一丝希望,她也会抱着十二万分的期待。 谭念比谁都更希望他能顺利研制出特效药,这样,只要谭思没死,还有机会被治愈。 “实验室需要一个助手,让她进来。”陶昱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道。 “谁?”乐梨有点懵。 “谭念。”陶昱州吐露两个字。 乐梨反射弧有点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玉米粥都快走出休息室了,她急匆匆冲着他背影叫唤道:“你没开玩笑吧?” “我从不开玩笑。” “要不,还是我作你助手吧……”乐梨在玉米粥直逼的眼神下,讷讷道,“谭姐多好的人啊,还是不要欺负她了吧。你那狗脾气……”说不下去了,玉米粥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呵……”陶昱州冷嗤了声,“她好歹曾是特种小队的医疗员,肯定懂得基本医疗知识,你懂什么?我要你作什么助手?随手就能捏爆实验器材的那种助手么?万一将药物注射错误,我的实验体还要不要了?”m.. “1053这种七级异能者转化的高阶丧尸,要是被你折腾死了,你上哪给我再找一个回来?” 乐梨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小声嘀咕了句:“谁让你那些个药剂都长得差不多。” “赶紧去,把人给我叫来。” 谭念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而陶昱州就像上次一样,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等她走进去,门也关上了。 研发到了关键时刻,乐梨将餐盒送进去的时候,玉米粥和谭姐两人忙碌得很,一个记录数据,一个负责临床药剂的实验,吃饭都是见缝插针地扒几口,更别提聊天了。她每次等他们吃完,就默默地将饭盒收了离开,也不多话。 而另一边,站在加固的城墙上,带着异能者巡逻的梁文晖看着外头零散的丧尸,不禁皱起眉头,他明显觉得这几天在基地外头晃悠的丧尸明显变多了。 刚要下去上报情况,就看到廖柏正带着一行人,搬着一棵棵带着根须的植物从实验室所在的大楼走出来。 “你这是干吗?”梁文晖上前打招呼。 廖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博士吩咐的,说我们这个基地缺少绿化,不适合生活,让我们从实验室移植些绿色植物在基地内四周种种。” 廖柏凑近梁文晖,低声道:“昨天在基地外四周埋炸弹也就算了,但种树是怎么回事?博士这也太闲情逸致了吧,首都基地都全军覆没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南方基地,他怎么研制研制药剂,还突然想起基地宜不宜居的问题来了?” 梁文晖上下打量那些被搬出来的植物,各种款的都有。有的有点像绿萝,分支极多,枝条缠绕,但叶子细长;有的植物开花了,开着类似大朵大朵的锦绣花,像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小;还有的极像仙人掌,但比普通仙人掌要大上几倍,上面布满了刺…… 这些植物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有点像他们平常所见的植物,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但都比普通的盆栽绿植大很多。 “我现在有点担心啊,博士不会是环保绿化爱好者吧?这研发药剂都那么忙了,还想着植树造林呢,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额……呸!他才不是太监!但他是真的很急啊!这都火烧眉毛了,谁知道丧尸什么时候就来强行攻城了。 “博士让你干什么,你就干,废什么话。”梁文晖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眉目来,好像这就是普通绿植,但他选择相信博士,“还有多少这种植物?” “很多……比你想象中的都多。”他今天头一回进入博士的实验室,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植物!要说博士不是环保绿化爱好者,他都不信。 “博士有说什么时候种完?种哪了么?” “没说什么时候种完,只说越快越好。至于种哪,就是整个基地都种,要求放眼过去,满眼绿色。要是植物不够,跟他说,他说还有。”廖柏想了想,博士确实这么说的,也不知道种个树,这么着急干吗。 “那你等等我,我把今天的巡逻情况报告下上头,我带人跟你去搬,然后一起种树,争取今天种完。” 而实验室里,陶昱州将一支红色的试剂缓慢地注射进了手术台上的丧尸身体,昏睡状态的丧尸睁开双眼,突然暴动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毕露,他双手握拳,张开血口,锋利的牙齿冲着他耀武扬威。可以想象,要不是这个手术台已经被改良过,在四个角处都安置了禁锢钢条,他完全有可能发起袭击。 谭念担心地看了眼身旁的陶昱州,后者不为所动地继续注射,可以看出试剂浓度极高,很厚,他打针打得极为缓慢,有时候一边打着,一边用带着手术手套的左手轻轻拍着丧尸旁边的皮肤。 一针打了整整十五分钟才打完。 而刚才暴动的丧尸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陶昱州一边褪下手套,一边清洗双手,平静道:“这种试剂,冰柜的一号藏箱中还有十几支,你照着我刚才的手法,给实验室里的低级实验体1-100号注射。试剂不够,我会在今明两天配制完成。” “这是什么药剂?” “物理小分子纳米炸弹。”见她面色凝重,陶昱州又说道,“1-100号实验体都是最初级丧尸,被带来实验室的前,身体结构已经被破坏,有的只剩下半张脸,半个脑袋,有的心脏都没了……就算我研制出治疗特效药,也救不活他们。既然这样,不如让他们发挥下余热,为我们再争取些时间。” “你来实验室一周了,有些事,我不瞒你——虽然我有信心能研制出特效药和疫苗,但需要时间。现实情况是我比朗樾晚了三个月发现“活死人药剂”,即便不想承认,他确实占了先机,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操控了多少高阶丧尸,那些丧尸原本都是异能者,战斗力和普通丧尸完全不可比。” “他如果晚三个月攻城,我还来得及临床试验,研制出特效药,哪怕是有些副作用的初代药剂。但他非常聪明,他不会给我很多时间的,可能是明后天,也可能是一周后,最迟不出半个月,他应该就会攻城。” “明天开始,南方基地城墙外一圈,都会埋上炸弹;城墙内,种植了昏睡型的变异类植物,还有很多我能想到的方法,阻挡丧尸攻城,至于朗樾,就交给我吧,他不见到我,是不会上钩的。” “最坏的结果,我拖着他一起死。”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作我助手?”陶昱州看向谭念,“如果我死了,拜托,照顾好乐梨,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 “还有我的研究成果,就差最后一点了,可能来不及完成了,等我和朗樾都死了,你按照我的笔记,按部就班做下去,应该能完成特效药的研制,到时候就能救你妹妹了,前提是她只是丧尸化,而不是死了。” “我给你救谭思的希望,你替我照顾好乐梨,一辈子。多看着她点,这脑子不好使的玩意儿,很容易被骗。” 谭念有些泪目,撇过眼睛道:“要照顾,你亲自照顾,我才不干。” 陶昱州笑了笑:“能活着,谁想死?我不想走到最后一步,毕竟我比朗樾聪明得多,和他同归于尽,有点亏本,但他是个狠人,很可能拿自己做了实验体,我不知道他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就这么说定了,还有,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别让乐梨知道。” 第77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6 16 准备了差不多十日,算算日子,加上霍泽之前在基地里等待的一周,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若是再没有消息,朗樾应该也猜到带走他的计划失败了,那么,下一步,应该有大动作了。 这时候,陶昱州才通知廖中昌和南方基地各位领导,可以将首都基地被丧尸攻陷,医学天才朗樾研发“活死人药剂”,企图通过丧尸大军,将全人类丧尸化,以达到统治世界的目的的消息,发布出去了。并配上霍泽一行人作为证据,陶昱州亲自下场证实,就可以公开召集全世界异能者齐心协力,一并讨伐朗樾了。 而作为消息发布者的南方基地,这些天一定会迎来不少的异能者。不是他们有多正义,而是面对首都基地那么大的敌人,他们这些散兵单打独斗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华国唯一可以和首都基地抗衡的,可能就是南方基地了。 南方基地,异能者众多,领导人公正无私,更是收留了不少普通人,让他们平静地生活在基地中,没有遭受歧视和不公的对待,这在大大小小的其他基地中,南方基地的口碑算是好的了。 而且,南方基地里还有和朗樾齐名的陶昱州陶博士,那是希望的象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研制出特效药。 异能者自然是要接纳的,一方面增强自身的战斗力,另一方面还要多防范这些人,保不齐被朗樾的人混进来。 秦凛是在消息放出去之后的第三天来到南方基地的,同行的还有几个异能者和一对母子,但是没看见白彬。 乐梨见到秦凛的时候,有些不敢认,这半年多他经历了什么。原本意气风发的特种兵队长,胡子拉碴,布满沧桑感,变化最大的当属他的一双眼睛,原本是坚定不移的、充满同情心的,如今却变得冷冽,宛若古井般深沉。 通过了层层检查的秦凛等人一身疲惫地被人来到了会客厅,还没等乐梨开口,身后的梁文晖已经大步上前,来到秦凛面前,激动地喊道:“队长!” 秦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应道:“如果不是南方基地发出通告,陶博士出面力证首都基地研发中心的所作所为,我还不知道你们原来在南方基地。你比我做的好,一路保护陶博士!” 梁文晖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他们走散后这一路的遭遇,怎么进的南方基地,又听说首都基地遭遇了十万丧尸围城,而选择暂时留在南方基地的事,也说起了谭念如今的新工作——作了陶博士的助手等等。 秦凛心中原本对弄丢博士兄妹的愧疚总算得到了些许减轻。 梁文晖的目光在他身后搜寻,最后疑惑地问道:“白彬呢?你们不是在一起么?而且,你们当时一大巴车地人,怎么现在只剩下这几个。” 说起这个,秦凛眼眶烫烫的,强忍着泪意道:“当时我虽然救下了白彬,但白彬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后来我们在大巴车上遭受了丧尸袭击,虽然得乐梨相助,我们得以逃脱,但白彬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 “为了躲避丧尸,司机一路仓惶出逃,哪里分得清什么路,后来等到看不见丧尸了,我们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前两天还好,车上的人都是感激我们救了他们的。但过了几天,实在没有东西吃了,他们就开始抱怨我们。怪我没出去找食物,也没保护好他们……开始催促我出去寻找物资。” “那时候,不单单食物没有,白彬也急需药物,他的伤口都发炎了,发起了高烧。没办法,我只能一方面安排好大巴车上的青壮年拿起顺手的工具做武器,防备丧尸,另一方面出去寻找物资。” “可有一次……等我回来的时候……”秦凛目光消沉,眼眶彻底红了,“白彬不见了!我走后不久,他们又遭遇到了丧尸,这次,他们直接把失去意识的白彬扔下了车,喂了丧尸,为他们逃跑争取到了时间。” “畜生!这群畜牲!他们还是人么?我们曾经那么保护他们!就算豁出生命都在所不惜,也要带上他们一起奔赴首都基地。可他们呢?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直接把他扔掉了。”秦凛一个将近一米九的汉子,毫无形象地哭出了声。 梁文晖闻言,也是悲从中来,虽然他有时候不赞同白彬对于叶悠然一味纵容的态度,但好歹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又搭档那么多年,早就视对方为兄弟的存在了,突然听到他的死讯,怎么可能不难过。 尤其,还是死得这般凄惨。 “他们骗了我很久,只说大巴车遭受丧尸袭击,当时一片混乱,丧尸都爬上了大巴车,他们自顾不暇,谁也没注意白彬,可能是被丧尸拖走了。当时我虽然难过,但并没有多责怪他们,毕竟末世之中,谁又顾得上谁。” “他们照常吃喝着我找来的物资,让我护送他们去首都基地。但这次,我没有妥协,我不肯走了,我的目标任务是护送陶博士,我一定要找到博士兄妹,所以我们一直都没什么进程。” “最后,还是元宝和元宝的母亲,没忍住告诉了我实情,原来白彬是被那些人一同扔下车的,才刚扔下去,就被丧尸群淹没了……”秦凛蹲下身哭得像个孩子。 一直默默站在秦凛身后的元宝走到他跟前,抬起肉乎乎的小肉手,替他擦着眼泪,“叔叔,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哭,是你告诉元宝的,男子汉是不哭的。” “秦队,这不是你的错!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些人早就成了丧尸的食物!是那些人太过分了!毫无人性可言。” “秦队……” “秦队……” 身后的几个异能者都是秦凛和那伙人分开后,在寻找陶家兄妹的路上遇上的,最后愿意跟随他一起。 秦凛和那伙人分开的时候,就带了元宝和元宝母亲离开,可半路上遭遇丧尸袭击,元宝的母亲只来得及将孩子送到他手里,就被丧尸拖走了。 之后,他带着元宝一路漂泊,慢慢的,两人相依为命变成了六人小队。后面的四人,有三个是异能者,一名普通人。要么是他路上搭救的,要么是一同抵抗丧尸时认识的,也算生死之交了。 “元宝……”乐梨看着眼前四五岁的孩子,五味杂陈,那么小,父母双亡了。 虽然末世之后,她联系不上亲妈,亲妈那时候应该在首都参加什么研讨会,首都基地都沦陷了,她又能有什么好结局。而亲爸当时在海外的原始森林历险,别说末世,就是正常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联系上。这种情况下,她对爸妈的安然无恙,几乎都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末世中,每天都有人在死。 好歹,好歹她还有玉米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兄妹两人在相依为命,如今也是。 可元宝有什么? 想到这,她多了几分同情,走上前,将弱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元宝乖,秦叔叔有时候也会说错话的,如果伤心就哭出来,男人也可以哭。” “那现在秦叔叔很伤心么?”元宝稚嫩的声音问道。‘ “嗯,他最好的朋友不见了,他很伤心。” “那……姐姐,元宝也可以哭么?”小孩子咬着唇,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期待着她的答案。 “当然可以。”乐梨点点头。 “哇……”元宝突然爆发地大哭起来,“我好害怕,妈妈被怪物抓走了,她喊我不要回头,不要看她……可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是被怪物抓走了!怪物会吃人的,妈妈一定被他们吃了……” “我好害怕!我每天都好害怕,但我又偷偷希望……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也被怪物抓走了,我希望和抓走妈妈的那群怪物,是同一群的。万一妈妈还没被他们吃掉,我还可以最后再见一次妈妈。” 乐梨抱着小孩子的身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虽说从小和爸妈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感情并没有特别深。亲妈是个细胞生物科学家,性格和生活都极其严谨,妥妥的科研狂魔。老爸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冒险家,几乎常年不在家。但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还是有的。说不担心,不可能。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整个基地的人一下子戒备起来,纷纷看向外头。 “丧尸攻城了!”外头突然有人喊道,之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丧尸……基地外好多丧尸!”廖柏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进来通知乐梨。 乐梨放开元宝,对秦凛道,“你现在是几级异能者了?你留下,照顾元宝。” 秦凛早就擦干了眼泪,眉头蹙紧道:“不管几级,我都要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基地里的每个普通人都可以照顾元宝。但身为异能者,又是军人,我申请出战。”.. 乐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一起去。” 等到他们一行人到达城墙上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丧尸已经纷纷向南方基地聚集。 少说也有近万丧尸,这阵仗,已经是末世以来那么久,乐梨见过的最大规模的攻击。可想一下,首都基地是十万丧尸围城,整整十倍,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上,他们怎么可能幸存。 “普通人先转移到后方安全地带,异能者和军人全部上来,一级戒备。”廖中昌已经在一线指挥了。 “如果顶在最前线的异能者和我们的军人团队全军覆没,那么……”廖中昌沉重地喊道,“还请所有的人都参与战斗吧,不管是不是普通人,是不是老幼妇孺,拿起你能拿到的任何武器对抗丧尸。” “要确保,我南方基地最后一个沦陷的地方一定是博士的实验室!” “博士活,我们这些人才有希望。博士死,我们这些人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要为博士争取研究时间!” 廖中昌一番话战前动员,说得人热泪盈眶,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倒是让乐梨刮目相看了。 上一世的他,想着统治世界,这一世的他,大概先是被玉米粥智商碾压,又被她的武力值碾压,没有生出半点叛逆之心,反而兢兢业业为南方基地的生死存亡出力。主要是这一世,朗樾暴露得太早,跟朗樾比起来,他还真的不算什么,而廖中昌绝对是个聪明人。 乐梨看着廖中昌在那替玉米粥发声,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这通话,她本来也要说的,但不能是她说,她说了反而有护短的嫌疑,那就得借着梁文晖或者廖柏的口说。当然,如今由廖中昌说来更好!毕竟他是南方基地的负责人。 丧尸毫无意识地向基地靠拢,在接近城墙边缘的时候,四周开始发生爆炸。 四处烟火纷飞,最强大的不是爆炸威力有多大,而是爆炸后连续的火势。那火苗一触及丧尸仿佛起了连锁反应,一下燃一串,熊熊大火,将整个丧尸群都包围了,久久不熄。 廖中昌等人是第一次见识到博士研发的炸弹的威力,一个个目瞪口呆怔在原处,他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武器专家? 一圈炸弹炸完,外围丧尸少了三分之一。 剩下三分之二,他们就按照原先指定的计划,在确保所有普通人都撤到了后方安全地带,异能者和军人们已经部署到自己的点位上后,开始打开一处城门,对没被炸飞的丧尸们放开了一个小口子。 放进来一部分,就把铜墙铁壁般的城门继续关上。那道小口子就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城墙关卡。 这种危险的活,陶乐梨身为所谓“八级”异能者当仁不让,如今多了个秦凛,两人一左一右,一边应付打上来的丧尸,一边默契度十足,强行关上城门。 秦凛以为他们下一步就是关门打狗了,事实证明,他还是见识太浅薄了——没等那些丧尸走到基地的中央地段,就见原本平淡无奇的绿植,瞬间疯长了起来。 像绿萝一样的植物,藤曼眨眼间疯长几十米,而且分支极多,叉出去上百支,密密麻麻地向着丧尸们围攻过去,卷起那些丧尸,左右用力,直接在半空中将那些丧尸彻底肢解了。 而像男人的拳头一般大小的锦锈花,也眨眼间膨胀到了成人的脑袋大小。看着看着,瞬间就从花团的中间分出一道裂缝,裂缝渐渐变大,仿佛一个血盆大口,事实证明,那确实就是一个大嘴巴!张嘴就能强势地把一旁丧尸的脑袋吃进花团中,接下去是躯干,最后是大腿……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口! 秦凛原本已运转异能,打算大干一场了,结果发现,似乎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这是变异性植物! 可为什么? 变异植物按理说应该攻击的是人类,而不是和它同属性的丧尸! 但这些变异植物只攻击丧尸,却对人类视而不见。 难道又是博士?! 把丧尸五马分尸、生吞活剥,场面太过恶心和血腥,秦凛看向身旁的乐梨,后者没有身为一个娇滴滴小姑娘的自觉,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底下的植物和丧尸大战。 第78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7 17 如此开了关,关门打狗,打完继续开,放进来后,继续打……如此反复,外边攻城的丧尸越来越少。 攻守战差不多从早上打到了晚上。除了少数一些零散的丧尸是被异能者们给干掉的,其他都被城墙外的炸弹爆炸引燃的大火给烧成了灰烬,要不就是被基地里的变异性植物给解决了。 最后,还剩下差不多刚才围城丧尸数量的十分之一的时候,丧尸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命令般,突然不再往基地里冲了,纷纷转头,四散开去。 城墙上,传来了大家的欢呼声。 虽然这场仗打得并不吃力,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但同样的,这次攻城只有近一万丧尸。若是像围攻首都基地那样,十万丧尸围攻,就没那么幸运了。. 关在仓库里,被注射了液体炸弹的100号丧尸,这次没有用到。 炸弹总有炸完的一天,制作炸弹的原材料也是紧缺的。末世,没有井然有序,可以源源不断生产的工厂供应原料。 变异性植物固然厉害,可毕竟有限。当丧尸数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时,变异性植物必然来不及消化这些丧尸。 到时候,基地的伤亡就开始了。 昭颜转头看向实验室的方向,她知道,其实他并不轻松。虽然每次,他总是用最自负的话来怼她,她也承认,或许陶昱州确实是世上少有的医学奇才,比身为医学界泰斗的缪老的关门弟子朗樾更厉害。 可这次,他自己都不知道谁会赢。 这也许是陶昱州所有研究项目中,最没有把握的一次。 原身陶乐梨知不知道她哥话越多,就越没把握的这习惯,昭颜不清楚。想必是不知道的,这姑娘被陶昱州保护得太好了。但和他末世相处那么久以来,昭颜感受到了。 陶昱州平时不擅交际,也懒得交际。他鲜少说话的那阵子,通常是他在闷声干大事的时候,也说明他对这事有九成九的把握。但凡他话变多了,会一再强调,并能长篇大论的时候,说明他对眼前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 而眼下,他对对付朗樾和对研制出治疗丧尸的特效药,其实并没有他对她说的那样轻松,尤其是前者。他在基地会议上说那么多,是为了安抚人心。他在她面前谈笑风生,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宽心。在他心里,他的妹妹幼稚且单纯,好骗得很。 昭颜猜,他可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她没准备让这个打算成现实。 不管朗樾在这个小世界是何等人物,陶昱州这个人她护定了。 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是因为陶乐梨的委托,也是看在功德的份上;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是她真的想结束这种没有希望,甚至人吃人的末世。 作为原身的哥哥,他不能死,作为末世的救世主,他更不能死。即便借用这个世界外援之力,她也会护他周全。 1105适时蹦出来:【我还以为你演傻妞演傻了,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乐梨,还是我的昭昭了。】 昭颜把意识中的那个蛋形白雾状东西赶到角落,“你没事,别出来,尤其是陶昱州在的时候。” 1105纳闷:【什么意思?】 昭颜:“我怀疑他是精神系异能者,也可能不是异能者,和我一样,也喝了那种甜丝丝的药剂,有了读取人人心思的本领。” 1105惊呆:【不是吧,他还有这本事?】 昭颜:“那你怎么解释,我这一身吓死人的力道,还有这惊人的速度。正常人能举起千八百斤的石狮子么?还是正常人能跑得过行驶的汽车?” 1105讷讷道:【那也不能说,他有读心的本事啊……】 昭颜:“进入这个世界前,我就知道他非常聪明,而乐梨又是他最在乎的人,朝夕相处,我生怕他看出破绽,所以几乎屏蔽了我所有的习惯,完全融入到陶乐梨的生活习惯和处事方式中去。” “唯一一次破绽,是在上次面对异能者败类的时候。” “上一世,叶悠然也是被那伙人给挟持了,她向原身大声呼救,暴露了原身,刀疤脸和独眼龙这才注意到陶乐梨这个长相明艳的大美人。” “但原身陶乐梨没遭遇过这些,也没遇到过会吃人的变态异能者,面对四级异能者的威压,她身体本能的害怕,即便有力量和速度,她也没有信心能赢刀疤脸,她踌躇不敢上前。” “就在她要被刀疤脸抓住时,已经被看守住的梁文晖奋力挣脱,他顾不上异能者的等级差异,强行拖住刀疤脸,梁文晖就是死在刀疤脸那伙人手上的。” “混乱中,梁文晖死了,她跳上越野车,带着陶昱州离开,从此时开始,和秦凛、叶悠然他们走散。” “上一世,不管是梁文晖还是谭念的死,其实原身心里都有很大的愧疚。所以这一世,我顺应她的本心——想救下梁文晖。我顺手就挟持了刀疤脸,又怕之后刀疤脸再有机会杀梁文晖,我就将他捅了个穿,永诀后患了。” “我想的是,一来以后刀疤脸没机会再对上梁文晖了,二来,这么大的血腥味,必然引来丧尸,到时候趁乱拉着谭念、梁文晖和陶昱州跑。” “可我低估了陶昱州的敏锐程度。我只有那一次,是当着陶昱州的面,做了回我自己。”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我,我本来以为是躲在暗处的敌人,可他迟迟不动手,他的目光里不是杀意,更像是探究。” “之后,我几乎就屏蔽了我所有过往的情绪,全身心去复制一个陶乐梨。慢慢的,那种打量的眼神渐渐少了,再后来,就没有了。” “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三个人。谭念、梁文晖和陶昱州。你觉得我该怀疑谁?” 1105艰难地说道:【陶昱州。】 “没错,他聪明,且敏锐。可有时候,敏锐得有些过头了,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高阶精神系异能者。” “前一世,他肯定是没有这种异能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廖中昌拿捏,刺探到了“活死人药剂”的存在,也不会被刘畅那种不入流的小助手给出卖。那这一世,到底为什么会变了?” “只能说上辈子的陶乐梨真的是作死,她对叶悠然掏心掏肺,她不断问哥哥要那种甜丝丝的饮料,但是又全被叶悠然哄骗了去,自己没喝,自然能力就没有得到很大提升,而以陶昱州潜在妹控的属性,他极有可能将所有的药剂都给了乐梨,根本没给自己留。” “而这辈子,我早早地踢开了叶悠然,药剂她肯定是拿不到了,所以虽然她还是激发了异能,但只是一二级的鸡肋,那药剂一部分进了我的肚子,还有一部分剩余,我怀疑,应该是被陶昱州自己喝了,所以他能读取人心。” “不管是霍泽、刘畅、还是廖中昌,在他眼里几乎都是透明的。” “这么解释才是合理的。他几乎第一时间知道霍泽不单单变成丧尸,还被操控了。他知道刘畅才是霍泽那群人中的支配者,他知道了朗樾是所有事的幕后黑手,他知道怎么拿捏廖中昌。” 1105简直佩服昭颜的推理能力,好像完全没毛病。 昭颜反手将它扔进了小黑屋:“所以,你别出来,你一出来,跟我交流的时候,被他读取到了,如果就此害的我任务完不成,我手动销毁你。” 1105:【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刚才说的都是胡扯,为了把我拉进小黑屋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再怎么叫嚣,进了小黑屋,昭颜也听不见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梁文晖,笑得开朗而明艳:“老梁,走——我们去跟玉米粥和谭姐转述下战况去。才区区一万丧尸,瞧不起谁呢。这也就是姑奶奶我没出手,我要是出手,跺跺脚,地都得给我裂开几条缝,保管那些丧尸压根近不了我身。” 梁文晖爽朗地笑道:“是是,姑奶奶你最厉害,别说地裂开缝了,这风啊雨的都得听你的。呼风唤雨好不好?” 乐梨小姑娘不在意他调侃,扬了扬脑袋,迫不及待地赶去实验室和玉米粥分享今天的战果去了。 第二天,一切风平浪静。 第三天,也没什么动静。 总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头,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到了第五天,果然……黑压压的一片,比之之前,规模更大,一眼望不到头。 廖中昌头皮发麻,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终于能体会到首都基地被十万丧尸围攻时,那些领导人绝望的感觉了,尤其是这批来的丧尸,什么等级的都有,不再是五天前的初级丧尸了。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红眼丧尸,密密麻麻,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一下子见到过那么多的高等级丧尸。 城墙外,重新掩埋的炸弹已经开始爆炸了,但丧尸实在太多了,总有丧尸踩着前一批丧尸的残缺的尸骨前进,一步步地逼近城墙。 乐梨还好些,秦凛应付地极为吃力,在开门放丧尸的过程中,险些被丧尸抓伤,幸而梁文晖在身旁补位,直接了结了那丧尸。 里面的植物还没消化完丧尸,外面一批批的丧尸不停地撞墙,堆起了丧尸墙,高等级丧尸顺着丧尸墙,往城墙内爬,城墙上的异能者奋力抵抗。 而这时,仓库中被关着的100号丧尸也被放了出来,他们无意识地混在了攻进城内的丧尸堆中,片刻后发出爆炸,总算对不断攻城的丧尸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红眼丧尸开始踟蹰不前,左右环顾,似乎在疑惑怎么同类中还有叛徒。 倒下一批丧尸,又来一批。 而异能者还是那些异能者,杀丧尸的人还是那些杀丧尸的人。就算南方基地的规模算基地中数一数二的,异能者人数也比其他基地多得多,还有最近不断投靠过来,要与丧尸决一死战的零散的异能者。但面对比自己多了好几十倍的丧尸,还不单单是初级丧尸,很多的高等级丧尸时,他们几乎都能猜到自己的结局,无非是拼死到最后,要么力竭而死,要么被丧尸撕咬而死。 乐梨一边打着,一边一直注意着丧尸的动向。 这群丧尸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是大后方普通人所在的安顿地点,而是直直地走向南方基地的实验室的那栋楼。 明显这些丧尸背后有个力量很强大的丧尸,或者说丧尸王在控制他们,而目标就是陶昱州。 昭颜最恨缩头缩尾的东西,想杀她的救世主,也得看她让不让! 眼看源源不断丧尸往实验室那栋楼而去,昭颜屏住气息,使劲一跺脚,只听轰得一声巨响,只见原本四平八稳的地面自她脚下开始,顷刻间裂开几道大缝,向丧尸方向延伸出去,一排溜的丧尸齐刷刷地摔进了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就算侥幸没有摔得稀巴烂,那要等他们爬上来,估计猴年马月了。 如法炮制,昭颜又蹲下身,使劲一拳捶在地面上,那力道竟是让她周围都气了极大的气流,以她为中心,极大的风起,将周围一圈的丧尸直接甩飞出去十几米远,再从半空中落下。 这一幕,简直看呆了城墙上的异能者,这是什么神仙异能?几级的?就说我们不知道最高等级有没有超过十级的吧,但这能量,怎么看都不止十级啊! 这是人为地震和龙卷风来了么? 梁文晖原本还在不断使用自己的异能,这会儿觉得突然就不香了!他一出手,打一个,他好歹也五级快进阶六级的异能者了,用绝招,一打十没问题。可人家那是一招,就是成百上千个丧尸都得飞。 他前几天怎么说来着?他以为人家小姑娘吹牛,他还调侃得贼开心,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想杀陶昱州,先过我这关!”乐梨冲着丧尸堆,大声喝道。 “还不出来么?再不出来,我就杀光你丧尸大军,最后一个就是你!”一抬头,红血丝布满她的眼眶,附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松开,手背上青筋毕现,关节处斑斑血迹,显然用力过度。 第79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8 18 “对,想杀博士,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廖柏刚打爆了一个丧尸的脑袋,立马站到了乐梨身边。 紧随其后的,梁文晖、秦凛、和秦凛一起过来的几个异能者,还有基地上陆陆续续的异能者往这边聚拢,人群越发庞大。 看到为首的那个二愣子——廖中昌脑袋都大了! 怎么哪都有你小子? 人家异能等级那么高,技能这么厉害,你不长眼仔细看看的么?人堆里最次的也是四级异能者,臭小子你一个二级水系异能者,平常没事只能给大家供应个洗澡水啥的,本事没有,胆子比谁都肥! 但廖柏是真的不怕死。 在陶家兄妹来南方基地之前,他对他老爸的印象停留在古板、守旧、最爱搞一些虚头巴脑的面子工程,来维护自己基地领导人铁面无私的形象。 在陶家兄妹到来之后,廖柏对自家老爸的印象来了个360度大反转! 瞧瞧,他爸在丧尸攻城时说得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他就简直热血沸腾! 什么“如果顶在最前线的异能者和我们的军人团队全军覆没,那么……还请所有的人都参与战斗吧,拿起你能拿到的任何武器。” 什么“一定要确保,我南方基地最后一个沦陷的地方是博士的实验室!” 他真的对他爸的误解大发了,都生死攸关关头了,料想他爸也用不着拿着自己的生命再去做面子工程,他老爸就是个表里如一、一心为民的老领导、好首长!一直以来,他真是错怪他了! 这么一想,廖柏对抗丧尸的积极性空前的高! “我们南方基地就算全军覆没,也要保护博士到最后一刻!来啊,兄弟们,去t的末世,谁还稀罕了,死就死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好歹我们临死前,还在为全人类的未来做贡献!” 老子是英雄,儿子怎么可以是狗熊,当然得当仁不让冲在前头! 所以,廖柏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为他爹争一回光,让他爹引以为傲。 但……其实廖中昌动员归动员,压根没想过自个亲儿子第一个冲上前送死啊! 廖中昌一不小心对上前头廖柏激动的目光,真是没眼看……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个中二的台词,不但没让他觉得自豪,还让他当场尴尬到可以用脚趾在地面上抠出三室一厅来。 他莫不是生了个胚胎吧! 不管廖中昌怎么想,还真有不少人响应廖柏的呼喊。 他有一句话没说错,t的末世,他们真是受够了! 于是,以乐梨为首,身后是廖柏、梁文晖、秦凛等人……异能者们交错地站列在他们身后,面对着丧尸的方向。 迎面对峙的是黑压压满嘴尖锐的獠牙,锋利尖长的指甲在半空中挥舞的丧尸群。 突然,伴随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原本密密麻麻的丧尸群,突然一分为二,让开了一道口子,好方便让那汽车驶进来。此时,城门已经让丧尸冲破,成批丧尸往博士实验室的那栋大楼聚集,而被乐梨等人拦在了大楼前面。 伴随车子开进南方基地门口,丧尸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呲牙咧嘴的丧尸也都乖觉地不发出任何声响,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从早上打到晚上,天都黑了,基地内前院的十几盏探照灯到了时间自动亮起,恰此时,suv也开到了场中央。 乐梨小姑娘心里非常之不爽,这狗屁自动探照灯,谁设置的这个时间亮起来的,好像给那不要脸的东西加了个出场特效似的!她刚才跺脚引起地震,那么大的阵仗,都没有这待遇! 要是这次侥幸活下来,她第二天就把这个自动亮起的时间给改了! 司机先下来,大概是打算绕到后面给后座的开门的。 不好意思,乐梨小姑娘刚才没抢到聚光灯,这会儿不允许你出场太牛掰! 她速度快得好像一阵风,伸手就掐上了那位司机丧尸的脖子,直接给他扣在了车身上,再一转手,将人甩趴在地上,抬脚将他踩在脚下,女霸王似地一手叉腰,一手捡起了自己的大刀,一刀插进司机丧尸的脑袋,冲着昏暗不明的车里喊了声:“自己下来!” 简直惊呆身后一众人,大佬果然是大佬! 虽然我们人数比不上这群丧尸,但你装x的气势绝对够了。果然是无知者无畏,你看丧尸群对车里的人多恭敬,应该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地位啊! 能操控丧尸的,不是丧尸王是什么?而且这位的身份,呼之欲出——变态博士朗樾。 一双黑色的皮鞋先伸了出来,然后是笔挺的西裤,最后微弯的腰挺直,一张气温败类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戴着一副无框的切片眼镜,梳着大背头,身穿西装四件套,从裤缝到外套都是笔挺挺的,身形高大而挺拔,除了面色有些异于常人的白,眼白部分的白色有点呈现灰色之外,一点也没有丧尸该有的形态,眼眸深邃而迷人。反倒像哪家集团的霸道总裁来了。 但霸道总裁也不会亲临丧尸围攻现场指挥啊!能来的,不是丧尸,就是变态。 乐梨以她那直女的审美上下打量,有点心虚……这似笑非笑的小模样,看着真有几分勾人,好像真要比玉米粥吸引人点儿。 来人有些泛白的唇角微微上扬,明明在笑,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凉薄。 两人四目相对,注视片刻。 那人突然薄唇轻启,声音柔和道:“你好,能告诉我陶昱州在哪里么?” 乐梨一动不动。 众人还以为她被男色给迷惑了,谁让乐梨小姑娘的嚣张自打这人下车后,就悄无声息地灭了呢。众人纷纷扼腕,真是帅不过三秒!这是你犯花痴的时候么?而且眼前这人虽然看着像人,但这异于常人的形态,很可能是丧尸啊!说不定还是丧尸王! “要不,你带我去找他?”来人也不生气,继续谆谆善诱,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乐梨转身,面对着实验室大楼的方向。 朗樾的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他上前两步,伸手,自耳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水,仿佛在面对自己的情人一般,忍不住让人深陷其中:“好女孩,真乖,那我们走吧。” 那冰冷的手掌心马上就要触碰上女孩粉嫩的面颊—— 突然,眼前一道锋芒闪过,他眼底一惊,迅速一个转身,堪堪躲过,再回头,第二刀又横批过来,他本能地一跃,跳上了车顶,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正常的跳跃就能上去的。 而此刻,原本还直挺挺的人,弯着腰,双脚踩着车顶,单手扶着车顶处站稳,身子以一种极不正常的姿势站立,他的脖子扭曲180度地回头看她,眼神肃杀,声音森冷道:“你这个普通的人类竟然冲破了我的精神控制!”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朗樾终于暴露出他丧尸的本性,也不装斯文了。 南方基地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乐梨对于这个丧尸王的态度和行为反应都很奇怪,还转身看向了实验室方向,原来对方对她施展了精神控制! 而听这意思,似乎是小姑娘并没有中招。 “你就是这么迷惑了霍泽那些异能者,然后撕咬他们,让他们变成丧尸的么?”这个丧尸王有强大的精神力。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儿,要是你离得再近些就好了,我一刀劈了你的脑袋。”小姑娘神情惋惜,收势,将大刀横在胸前,刀刃向他,“你不变形的时候,就长的丑,这一变形,更丑了!是谁给你的自信,能迷倒本小姐我的?” “歪瓜裂枣!” “丧尸就是丧尸,你以为穿个西装就能变成人了?” “还想见玉米粥?我呸!天天看我这样的美人,玉米粥都觉得寒碜。以玉米粥的审美,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要吐。” “论研发比不上玉米粥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整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真恶心。” 车顶上的朗樾眼睛渐渐变得猩红,指甲长了一倍不止,锐利到徒手就能抠进车顶内。 “而且还很不讲卫生,指甲那么长,难不成还要我用这柄大刀给你修指甲?”陶乐梨语气极为不屑道。 梁文晖简直就对陶乐梨小姑娘的嘴皮子叹为观止,她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把对平时怼博士的那套,完全用在了眼前的丧尸王身上。 这姑娘是真的虎! 她对自己能气死人的本事一无所知。 “修指甲没门,剁手倒是可以。” “你找死!我要把你变成最低级的丧尸!”陶昱州那么骄傲自负的人,到底是怎么二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眼前的女人的!朗樾一暴走,丧尸似乎也有暴走的迹象,纷纷蠢蠢欲动,又要发起进攻。 “我还要把你的脑袋当西瓜切呢。”放狠话谁不会!原身乐梨在保护陶昱州时只会一根筋地往前冲,绝不认怂;而现在的昭颜更是活成了老妖精,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朗樾一个跳跃,就向乐梨处扑来,乐梨下腰躲过,对方就这么单膝跪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不等她回头,他又闪电一般地向她后背发起进攻。 乐梨的敏锐力早就让陶昱州给提高了,背后注视她的目光都能感受到,更别提朗樾那饱含杀气的攻击了,还没近她身前,那气流已经将招式传递给她了。 力道之大,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索性闭上眼睛,通过风声去判别对方攻击的方向。 一拳没打到朗樾,倒是把他的座驾那suv直接打出去十几米远了,压倒了不少丧尸。而朗樾一爪子过来,被乐梨随手拉了一个丧尸挡在身前,那爪子直接穿透丧尸的身体,继续向她抓来,乐梨直接侧身,末了,还伸起一脚直接将那被朗樾掏心的丧尸踢到了他怀里。 丧尸王和丧尸抱了个满怀,还脸对脸,满身血腥,场面太美,没眼看。 朗樾一把丢开那丧尸,原本整洁干净的西装已经不忍直视了,他无知无觉,几次没法近她身,已经让他耐心全无! 他的目标是陶昱州,没想到却让这个口吐芬芳,没有教养的女人给纠缠了,真是气死人了! 两人对打的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场地,不是众人不想上去帮忙,实在是他们能力有限,还没靠近两人,就在外围圈被气流给扫飞了出去。 几次三番,梁文晖只能一边目光焦灼地在外围一圈注视着场中互打的两人,一边拼命地厮杀着周围的丧尸。 第80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19 19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只要靠近两人的丧尸和异能者们都受到了波及。 渐渐的,南方基地的异能者们就把全部注意放在了攻城的丧尸上,不再想着去帮衬乐梨小姑娘了。不是他们不想帮,实在是高手过招,他们连近身五米内都做不到,拿什么帮?太瞧得起自己了。 而昭颜是有意把朗樾引着往外围打,尽量远离南方基地内部。而且意识扫了下,哪里丧尸密集,就把朗樾引着往哪跑,这样,她打着朗樾的同时,还能殃及池鱼,打些丧尸下来。 朗樾的指甲实在太长、太过锋利,速度比她交手过的所有丧尸速度都快,包括丧尸化的七级异能者霍泽。 力道,虽然她没有被他正中到过,但她料想也不会小。 朗樾这边也越战越勇,不知疲惫,明知道她似乎有意把他往外引,但还是紧追不舍,一路纠缠着打。 朗樾眼底兴味越浓,要是换了其他人敢这么不留情面地嘲笑他,还敢把他和那恶心的低级丧尸相提并论,让他身上沾染上低级丧尸肮脏的鲜血,他早就有千百种方法将人折腾得生不如死,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可眼前的小姑娘,是个例外。 方才两人在基地里打斗的时候,她的身手虽然也了得,但还近不了他身。她的力道虽然大,但显得章法不足,一看就是野路子,半路出家的。大刀除了横劈、竖砍,技术性不强,他能轻松避过,偶尔还能顺手反击,所以她身上的外套,被他划破了好几处。 他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彻底解决了她! 但出了基地之后,局势似乎立马变了。 她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刚才的速度和力道就已经够可怕了。而如今,那一招一式快得只留下残影,他的态度也由刚才的漫不经心,变成了无比专注和认真对待。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说她的刀法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训练,一看就知道技术性不强,只会横劈竖砍那两三招,一看就是野路子,半路出家的,成不了气候。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突然之间,画风就变了。 ——她很强! 那刀在她手上,就不是兵器,仿佛长在她手上一样,灵活多变,招式多到他目不暇接,速度快到他险些招架不住。 这人变化太大,杀意太强,强到他只要一不留神,很有可能就直接被她弄死了! 朗樾的眸光亮得惊人,他咧了咧唇角,边接着招式,边提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 昭颜心说:屁话!我是你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不知道多少代的原始老祖宗!要是连你个小小丧尸王都收拾不了,我还怎么在三界内外混。 要不是怕动用神力,被本源世界所排斥,出现不容的反应。她早就一招结果了他,还用的着在这跟他周旋。 神力不能用,但她借用下神识,还是可以的。所以他的所有招式在她眼里就变成了慢动作,甚至下一步他会怎么出招,她都能猜到。 原身乐梨没有系统地学过刀法,只得到谭念和梁文晖私下空闲时间的指导一二,所以当着基地里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陶昱州的实验室就在旁边,谁知道他有没有安装什么扫描摄像头的情况下,昭颜当然循规蹈矩,需要符合人设的。 但她的刀法绝对是精湛的,甚至可以说是出神入化的。 那是经过那么多古代世界的千锤百炼,以前世界的身份有将门虎女,有女扮男装的护国大将军再到上一世的女帝,她要是输给一个丧尸,丢不丢人? 所以,引着朗樾出了基地,打出去老远了,她才开始放开手脚、大展身手了。 这大开大合的,身姿翩然,来去自如,也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啊,一招一式都极其轻盈好看,飘然欲仙,朗樾神情复杂。 “刚才在基地里,你隐藏了实力?”朗樾话音刚落,脑袋迅速撇开,一刀过来,头发丝都被她削了些。 朗樾跳离她五米远,看了眼肩膀上还残留的碎发,伸手摸到几根碎发,警惕道:“刚才那一刀,你的刀没有近到我的身。所以,是风刃?你还能支配风力?” “小可爱,你简直是个宝藏!让我越发好奇,你究竟是人还是什么。”朗樾舔了舔下唇,阴郁的眼神死盯着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最满意的实验体。 恶心,恶心,好恶心! 那眼神就像毒蛇,阴冷狠毒。 昭颜回怼:“反正不可能是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丧尸!” 这要是别人骂他,朗樾早就发火了,她骂他,他竟然还觉得她有这个资本。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小姑娘在人前,怼天怼地,无尽嘲讽他。但自从基地里一路打着出来,小姑娘就再没跟他说过一句废话。 眼下,看她愿意和他说话了,他竟然觉得无比亲切,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套出些话来。 “在基地里,你为什么隐藏实力?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能力对吧?”朗樾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躲避她的攻击,只听扑通一声,双膝下跪,才堪堪躲过头顶那致命一击。 真是排山倒海之势,恐怖至极! “跪下,叫爸爸。”昭颜看见他那姿态,突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忍俊不禁,这是扮演乐梨本尊扮演得太敬业了,口嗨程度也见长。 朗樾想挣扎,昭颜的大刀已经紧跟着架到了脖颈处。 “恭喜你,我现在对你的好奇心,甚至超过了陶昱州。”朗樾一点也不怕,反而目光灼灼地看向昭颜,“我原本以为,能阻止我的丧尸大军统治世界的,除了陶昱州的医学造诣,有可能研发出治疗丧尸的特效药,别人绝无可能。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昭颜:我是不是还要感到荣幸? “你怎么会这么强?是不是陶昱州给你配置了什么药剂?激发了潜能?”朗樾毫不奇怪地给出他能猜到的可能性。 诚然,陶昱州确实给这具身体配置了饮料,不停的改善她的体质,喝了都有六年了。 但这也不是她打赢他的主要原因,那种药剂固然能加快她的速度和加大力量,也能增强她的感知能力,可和眼前的丧尸王的爆发力,和能短时的操控人心相比,还是有距离的。 不过是她的一丝神识和以往的娴熟的技能在发挥作用罢了。 但昭颜的不解释,让朗樾以为她这是默认了。 “陶昱州比我强?他真的比我强?!他为什么可以研制出这种药剂,创造了一个你!”朗樾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昭颜想知道的更多,而他的刺激点就是陶昱州。 “你就算变成了丧尸王,拥有无上的能力又怎么样?你操控不了我,打也打不过我。你说你这个丧尸王,是不是很失败?” 刚才朗樾的脸色不过是苍白,但现在变成了恐怖,似乎有活动的东西在他苍白的肤色下游动,青筋布满整张面庞,像活动的虫子在脸上蠕动。 “一定是陶昱州!陶昱州对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比我强一点!他为什么总是跟我作对!研发同种药剂,总是在我前面研发出来,临床实验,总能发现我没发现的缺陷。国家级的研讨会,哪怕他不参加,那些人也不停地在我耳边念着陶昱州如何如何出色,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比我厉害?” “就连运气!他也比我好很多!” “末世前,因为我在山中休假,突然遭遇了丧尸袭击,我被咬了。为了自保,我躲在山里,给自己注射各种药剂,想要阻止彻底丧尸化。没想到阴错阳差,无数次注射药剂之后,我竟然不仅停止了丧尸化,拥有自己的意识,还拥有了操控人心的本事。”说罢,朗樾的眼神又开始上下打量昭颜,“陶昱州是不是也把你变成了丧尸,所以,我才操控不了你,你也许压根就不是人类,只不过比我进化得更成功些?” “收回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是我亲哥。怎么可能把我变成你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姐是人,货真价实的人类!” 朗樾那眼神明显是不信的,但也没有反驳,心底在想,亲哥算什么?生死攸关之时,父母子女之间都可以被放弃,这些他见得多了。 “后来呢,继续说。”昭颜问道。 “后来,我被那群当兵的找到了,我当时操控了那几人,让他们带我回了首都基地。但操控人心这个,只有短暂的时效,不能一直让他们为我所用。” “所以,我将他们一个个转化为丧尸,研发出了活死人药剂,通过控制丧尸晶核,来永久的控制他们的行动。” 哦豁……昭颜小兴奋,瞧她听到了什么——朗樾研制出活死人药剂的时间又被提前了!发现了下次可以调侃玉米粥的东西了! 朗樾是在被带回首都基地前后发现的,至少还得提前两个月,那说明他比玉米粥早研制出了五个月,不是玉米粥认为的三个月,这都快小半年了。 “因为这个,让你就有了野心,想要利用丧尸统治世界了?” “我被找回了首都基地,一开始没有想毁灭世界,我拿自己做实验体,想尽快研制出特效药,可他们呢?他们竟然还是心心念念地惦记着陶昱州,还想把他接回来研究特效药!我难道不是权威么?我才是华国医学界最有潜力的医学天才!不是他陶昱州!末世前,我拿的奖项明明就比他多,可大家更认可他。而末世后,就连我师傅那老东西,也信不过我,背着我偷偷和基地领导人商量,再派异能者去寻找陶昱州。” “我比陶昱州厉害!我比他更能为医学献身,我可把自己当做实验体,他可以么?但他们都不信我!却信他!” “所以我变成了丧尸王,我要利用活死人药剂,让所有的丧尸都听命于我!” “他们那些人一个个有眼无珠,竟然把希望都寄托在陶昱州身上,不相信我的能力,那就遭受我的报复吧。”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我比不上陶昱州,那我也不需要救愚蠢的人类了,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比陶昱州强!他们不是觉得陶昱州能救世么?那我就毁了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我要率领我的丧尸大军,统治这个世界!”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到底是我厉害,还是陶昱州更厉害!”朗樾的脸上出现嗜血的疯狂,突然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身前的小姑娘,“你这么强,不如,我们合作?一起统治这世界。这世上本就肮脏,你看这末世,人们为了利益,自相残杀,男人可以贡献出自己的妻子供他人玩乐,就为了换取一包泡面,父母可以为了自己活命,将子女丢进丧尸堆。没有饭吃的人们,甚至开始吃人……” “这就是人性!你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期待?倒不如毁了。就让这世界上全部都是没有意识的丧尸,或者淋了我配置的药剂,成为只会听命于我的丧尸,你我联手,我们建立庞大的丧尸王国,可以为所欲为。”朗樾越说越兴奋。 “人性除了黑暗也有光明。你只看到黑暗,却没看到光明。一路走来,我看到了跟我和陶昱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秦凛特战队成员,为了保护我和陶昱州,一次次地深陷丧尸堆,谭念和梁文晖险些葬身在那里。”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前一世那两人可不就是葬身了么。 “那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当然得执行!你以为他们想要救你们?他们自愿的么?”朗樾不忿道。 “呵……”昭颜冷嘲地看着他,“末世了,哪还有什么国家,什么命令?自顾都不暇,他们为什么要执行命令?而且现在首都基地都已经被摧毁了,下命令的人都不一定在了,秦凛那些人,甚至是南方基地所有人都自发聚集起来,保护陶昱州,为什么?你还觉得人性只有黑暗么?”昭颜反问道。 “我见过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把自己送进丧尸的口中,也要把孩子递给幸存者的元宝母亲。有为了自己活下来,牺牲子女的,当然也有为了子女,牺牲自己的父母。人性本就有善有恶两面性,不能因为你看到的是恶,就全盘否定了这个世界。” “我不管!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必须要做下去!就一句话,你和不和我联手?我可以听你的指挥。” “杀陶昱州么?”昭颜挑眉。 “必须杀!”朗樾一听到这个名字,咬牙切齿,陶昱州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 昭颜大刀向前,锋芒指向朗樾:“那你还是去死吧。” 昭颜的大刀眼看自他头顶落下,以她的精准的程度,她保管他这次没有机会再从刀口下逃脱,还是尽快杀了的好,留着夜长梦多。 “等等,乐梨——”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昭颜转身,陶昱州一身白大褂,在廖中昌等人的保护之下,来到了基地外,距离他们十几米处,冲她大声喊道。 第81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20 20 陶昱州本来正在实验室里,看着谭念将研制出来的新药剂注射入实验体身体内。 一直昏迷的实验体1053,也就是霍泽突然睁开双眼,怒目圆睁,一张嘴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大小,他发出刺耳的哀嚎声,和谭念面面相觑,一声声地撞击着防弹玻璃制成的球型罩。 谭念转头看向博士。 “不急,再看看。”陶昱州眉头皱起,一眼不眨地盯着1053。原本已经接近于人类特征的霍泽,此刻人类的特征正在消失。 他已经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和丧尸一样的吼叫声。而他的面色,也变得铁青,一双眼眸变成了猩红色。 “博士,他已经恢复到初级丧尸化形态了!”谭念兴奋地看着眼前一幕,下一步,他们应该就是注射新研制的治疗丧尸的特效药。 “我现在给那几个被注射了活死人药剂的高阶异能者转化的丧尸注射新药剂?”只有等他们都恢复到了初级丧尸状态,才能使用特效药。 实验室里也有初级丧尸,已经被注射过了一次的特效药,症状在减轻,还需要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的观察。 而像霍泽这样的异能者变成丧尸,后又被朗樾注射活死人药剂的复杂情况,治疗起来更麻烦。 “先不急,霍泽是他们之中等级最高的异能者,他能退化到初级丧尸阶段,那其他人更没有问题。”陶昱州道,“我们现在先观察一天,看他是否会恢复形态,如果24小时后,他依然是初级丧尸形态,我们就把新研制的特效药给他注射,观其效果。” “好的,博士!”谭念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这些天,他们顶着巨大的压力。 乐梨、梁文晖还有南方基地的其他人都在为了抵御丧尸围城而拼死奋战,时间不等人,他们如果再没有进展…… 她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幸好,幸好,他们第一步成功了。 如无意外,就等着24小时后,给霍泽注射特效药,再看其效果了。 突然,实验室一阵轻微的晃动。 陶昱州似是想到什么,大步走进实验室内部监控室,就看到乐梨单手握拳锤向地面,扬起的强大气流直接将围绕在她身旁的丧尸震飞出去十几米远。 陶昱州的目光再触及到她身前地面裂开的缝隙—— “乐梨好厉害啊!”紧跟其后的谭念目光怔怔地看向镜头赞叹道。她知道乐梨喝了博士给的饮料,力大无穷,速度也极快。 可也没想到能恐怖如斯。 这是手动地震啊!这已经不是一句力大无穷可以形容的了。 谭念兴冲冲地看向博士,刚要夸奖下博士的研究发明,却看到博士极为严肃的表情,他的眉头皱起,比之刚才等待霍泽注射新试剂后的反应还要忧心。 “博士?” “我们出去。”陶昱州说罢,不容分说地打开实验室的一道道大门,大步往外走去。 他是知道丧尸攻城了,这次不同于上次,数量之庞大,几乎重现了首都基地当时被十万丧尸围攻的骇人场面。 他努力让自己克制,保持冷静,不去想象实验室外丧尸攻城后的场面。 就在刚才,谭念给霍泽注射试剂的时候,他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乐梨古灵精怪、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 而他却只能待在实验室里,争分夺秒地研制新试剂! “博士,博士,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谭念不理解地拦住他,“如果没有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不允许你出去冒险。你现在是所有人的希望!” “让开。”陶昱州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谭念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皮挡在他身前:“乐梨说过,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允许你出去!基地里,他们会战到最后一刻,实验室内,我是最后一个保护你的人。” “我的药剂没有这么大的功效!”陶昱州冷声道,见她还不太明白,又解释道,“我配置的药剂,我最清楚!陶乐梨她不可能有引起地裂的能力,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气流!” “那……那她……可她明明就有啊,刚才……”谭念更糊涂了。 “因为她骗了我!” 骗他?骗他什么了?谭念一时没闹明白。 “我真是小看她了,她竟然敢骗我!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一直以为她蠢,没想到真正蠢的人是我!”陶昱州咬牙切齿,脸色极其难看。 “我不知道她骗你什么了,但我了解乐梨,她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谭念继续道:“你们兄妹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好好说话嘛?” “做哥哥的,让我进实验室做助理,拿特效药的原始资料跟我交换,如果他和朗樾同归于尽,让我好好照顾他妹妹一辈子!” “做妹妹的呢?偷偷找到我,跟我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出实验室,等她铲除所有丧尸,我才能让你离开。如果她不幸和丧尸一起死了,拜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衣食起居。” “你们兄妹俩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你知道我多想和谭思再心平气和地聊聊天,说说话,可是都没有机会了!你们俩平时怼来怼去也就算了,这都生死攸关了,还有什么不能和解?她骗你怎么了?我相信,以乐梨的为人,她就算骗你,也是为了你好!”谭念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心里顿感舒畅很多。 这么多天,哥哥让她保密,妹妹也让她保密,一个个都想抢着去死。 陶昱州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我承认她是为了我好,但这次不一样,我需要问个清楚。” “如果我没回来,你继续研究下去。”陶昱州推开她的手,大步踏出实验室。 “要去一起去,要不我根本不能和乐梨交代!”谭念一咬牙道,让手无寸铁的博士出实验室面对丧尸,她干不出来这事。 他刚走出实验室,站在高位的廖中昌就发现了,虽然他不知道博士怎么会突然出了实验室,但不妨碍他立刻做出应对措施,集合身边所有能集合的异能者,保护博士。 “博士,你怎么出来了?”廖中昌迎上前,眼下场面实在太混乱,丧尸已经攻破了城门,城内的变异性植物也被源源不断的丧尸啃食得所剩无几。 虽然丧尸炸弹确实发挥了威力,可架不住丧尸潮数量实在太多。 半空中木系异能者的藤曼,冰系异能者的冰锥和冰封,火系异能者的连绵大火,还有秦凛的雷电都在不要钱地往丧尸身上砸,可打了一整天了,异能也有耗尽的时候,他们只希望这一刻来得晚一些。 而治愈系的异能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不单单是丧尸有损失,异能者也是。几个高阶的治愈系异能者面色已呈现出了不正常的苍白。 而此刻,原本被众异能者保护在大后方安全地带的基地里的普通人也纷纷扛着刀啊,斧子啊,锄头啊,这些东西冲了出来。 一出来,就和迎面的丧尸打作一团。 就这样混乱的场景下,陶昱州在场中搜寻一圈,没有看到陶乐梨的身影,便询问身前的廖中昌:“陶乐梨呢?” 顺着廖中昌等人视线,站到城墙上,望向基地外的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在打斗。看那战况,打得难舍难分,似乎势均力敌。 都拖着人跑那么远打去了?!陶昱州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我要去找陶乐梨。”陶昱州二话不说往基地外跑,途中一辆汽车驶来,在他身侧停下,“博士,快上来,我带你去。”原来来人是梁文晖。 车子带着陶昱州、廖中昌和谭念一路驶向乐梨和朗樾打斗的方向。 此刻,昭颜的大刀已经举过头顶,以她的精准程度,她有把握这次他一定逃不过。 “等等,乐梨——” 昭颜一转身,就迎上了陶昱州那张清俊而熟悉的脸。 她冲他微微一笑,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松懈,大刀依然如约落下—— 朗樾眼看大刀的锋刃对准自己脑袋而下,他唇角裂开,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砰——”只听一声巨响,预想中被劈成两半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而乐梨被打出去的场景也没有发生,而是大刀断成了两截,断刃处卷起了边,掉落在了地上,而另一节手柄,还牢牢地握在乐梨手上。 朗樾歪了歪脖子,双眼猩红,嘴角露出瘆人的微笑,“你力道大又怎么样,你有能杀死我的兵器么?区区大刀,也想砍断我的脖颈?是给我挠痒痒么。” 乐梨一把扔了手中的断刀,真是小看他了,脑袋这么硬的么?! 朗樾看向她身后,眼神里难掩兴奋:“哟,这不是我们医学界难得一见的天才陶博士么?” “兄妹俩都来了啊,是想死在一起么?” 陶昱州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径自走到乐梨面前,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半晌,轻启薄唇问道:“你究竟是谁?” 乐梨先是莞尔一笑,见他脸上的表情严肃,渐渐收了笑容,皱着眉问道:“玉米粥,你研究药剂,研究傻了?” “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乐梨不乐意了,直接吼道:“我是谁,你不认识么?陶昱州,你不是会读心么?你读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陶昱州愣了愣,随即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从遇到那群变态异能者,到南方基地,这一路,你不是一直在研究我么?所以,你说我是谁?” “我不知道,乐梨……我只是觉得乐梨……” “你觉得你的妹妹很蠢,不应该这么聪明,对么?我当然没你聪明,但我也不是傻子,你不允许我长大么?我只是成长得比较慢!” “你只会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不跟我说,我怎么能成长?我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同桌小胖子欺负,你开始给我喝那种饮料,直到我力大无穷,能保护自己,你没有告诉我!” “末世来临时,我第一次见到那些吃人的怪物,我怕的整夜睡不着觉,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你把实验室搬到了客厅,一边做实验,一边怼我,还说什么我太闲了,让我给你打杂。” “还有这次,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和朗樾同归于尽?” 乐梨一抹眼泪,狠狠道:“这都末世了,经历了叶悠然一次次的欺骗和陷害,你觉得我不该长大么?我还应该是那个只知道傻玩傻乐的姑娘么?” “谭姐和老梁都愿意教我懂道理,为人处世,为什么你就不能教我呢?” “我长大了,懂事了,却还要被你这么怀疑!所以,我不应该长大,是么?”乐梨倔强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如水洗过一般,藏不住一丝的隐瞒。 “我不是那个意思,乐梨……”陶昱州突然觉得自己的直觉是不是错了,“你明明很害怕丧尸,可现在的你完全没有一丝畏惧。” 确实,诚如她所说,他从她杀死刀疤脸那刻起,他就已经怀疑,她是不是他的妹妹了。他妹妹其实很胆小,色厉内荏,做不到这么果敢决绝。 但也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刺探过很多次她的内心,她偏偏就是乐梨,心里想的都是一些好玩的东西,脑袋里装的都是一些小孩子的恶作剧,还有和他之间的回忆。 甚至在没有经过谭念指导的饭菜,仍然保留了乐梨一贯的重口味——那味道该死的熟悉! 几次三番之后,他便放弃了试探。 是什么让他又怀疑起她的身份? 是她和丧尸对抗时显示的能力! 他的药剂,他最清楚,绝对没有恐怖如斯的能力!但凡有这种能力的,势必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而他的药剂绝不会伤害乐梨的身体。 所以,她只有可能不是乐梨!再联系之前他的猜测,他几乎认定眼前的人只是长得极像乐梨,却不是乐梨,那他的乐梨在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不,我还是怕,只是因为你在我身后,我不允许自己怕。我力大无穷,速度惊人,我要是都怕了,退缩了,那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突然,话音一转,乐梨将目光投向一旁看戏的朗樾,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就算力大无穷,但也没有能杀你武器,对么?” 乐梨突然身形一动,下一刻,已经来到了朗樾面前,左手揪起他的衣领,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跟前,右手紧握成拳,卯足了劲,一拳挥舞过去,目标他的脸颊! 一拳正中,朗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好像还有疼痛的感觉——多不真实的感觉啊!要知道自打成为丧尸以来,他已经失去了痛觉!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鼻子在流血,眼眶也在流血,额头好像还凹陷进去了。 呲——这一拳得多大的力道?他这个金刚不坏之身,都快被打扁了。 紧接着,又拽起他的后衣领,又是一击老拳,直中后脑勺。 砰砰砰——连打数拳,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这就是个疯子!朗樾挨了数拳后,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果然,陶家兄妹都不是正常人! 别吹牛了!虽然刀刃砍不死他,但她的拳头可比刀刃都强悍,再打下去,他变成肉泥都有可能!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先溜为上吧! 朗樾瞧准她稍稍放松的时候,一下挣脱开她的束缚,身形极快地几个跳跃,甚至都顾不上他来时的丧尸大军了,直接溜之大吉。 丧尸王都走了,丧尸大军群龙无首,渐渐的,也散开了。 南方基地的危机解除了。 正当这时,谭念看着摇摇欲坠的小姑娘,一声惊呼,在人摔倒之前将她抱在了怀里:“乐梨,乐梨,你怎么了?” 陶乐梨躺在地上,脑袋枕着谭念的臂弯,目光看向陶昱州,气若游丝,完全没有刚才打朗樾时的力拔山兮的气概。 “哥哥,对不起,我偷偷喝了霍泽一行人带来的5号瓶药剂,我会不会死?” 陶昱州眼底顿时惊涛骇浪,所以,他又冤枉她了?! 他一下子跪坐在她身边:“为什么要喝那种药剂?!陶乐梨,你疯了么?” “因为怕打不过朗樾啊,保护不了哥哥啊……”陶乐梨的笑容很浅,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哥哥……哥哥……” 第82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21 21 “博士,冰柜中的5号试剂找不到了。” 所以,乐梨没有撒谎,她偷拿了霍泽带来的5号试剂瓶药剂。 现在试剂丢失,连瓶子她都没留下,他想要针对原药,配制解除药剂的想法也只能暂时搁置。 幸好,他在基地会议之前,为了佐证他的猜测,他将霍泽一行人随身携带的所有药剂都做过药理分析。他对5号药剂的成分,还有些印象,而他本身也有记录的习惯。 “你再去给乐梨取一次血。”陶昱州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来到实验室最里面的房间,整洁空旷的房间里除了一张病床和病床旁边几台大型仪器之外,别无其他。 陶昱州眉头紧锁,看着病床上的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撸起她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明显。 谭念是知道她身体的异样的。乐梨自从那天被救回南方基地后,已经昏迷一周了。在这期间,她一直没醒来过。 她每天按博士要求,记录她每天的状态,比如体温、血压、每分钟心跳次数等,给她注射博士配制的营养液。忙完实验室的工作任务后,她还会来到她病床旁,替她擦拭身体,按摩肌肉。 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地和她聊上几句。 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小姑娘充满活力的笑声,和博士互怼时的斗志昂扬。 此刻沉寂的病房里,只有陶昱州清冷的声音回荡:“她透支了身体的能量,强行运力,将爆发力提升到了极致。而5号药剂,我之前在基地会议上就提过,它的作用主要就是短时间提升能量。如果她有三十分的攻击力,那么可以通过燃烧身体剩余的能量,一下子聚集到一百分的攻击力。” “这种试剂效果显著,但副作用极大。它是以消耗身体剩余的能量来达到爆发效果的,试想下,爆发过后,身体会怎么样?等于被强行掏空。” 而乐梨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这些青筋都是她用力过猛,过度透支身体能量的后遗症。”说话间,陶昱州已经抽完了血,将她的袖子又放了下去,将她的被角掖了掖,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谭念看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乐梨,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博士,只觉一阵心酸。 一直以来,不单单陶昱州觉得乐梨单纯好骗,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都认为,能被人一眼就看的到心底的女孩,竟然能瞒着他们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她怕是在当初的基地会议之后,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 大家都不知道朗樾具体有多强,甚至是首都基地最强的七级异能者霍泽都被他控制,而陶博士的特效药却还没有眉目。 大概那时候,小姑娘心底就打定主意,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护博士周全,护基地所有的人的周全。 5号试剂一直被放在实验室的冰柜中冷藏保存。实验室里,只有博士和她,乐梨平时一般只有送饭的时候过来。她应该就是在他们用餐的时候,偷了本来朗樾给霍泽准备的5号试剂。 看似没心没肺,每天嘻嘻哈哈的女孩,这次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博士。 “是我的疏忽,如果我能每天核对药剂的数量,我一定会发现5号试剂瓶的药剂丢失!”谭念无比自责。 陶昱州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我们都小看了她,既然她打定主意想要偷拿,就算这次不成功,下次也会让她得逞的。” 毕竟,他们从未想过她会这么做! 幸好,虽然她昏睡一周了,但目前她气息平稳,身体上有过度透支体力的痕迹,身体其他器官却运作正常,没有发生衰竭,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陶昱州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尤其是原始药剂已经没有的情况下,想要分析原因几乎不太可能。而乐梨虽然昏睡,但脉搏强劲,说不定是和自己当初给她调制的饮料药剂有关。增强了她的体质,才能在关键时刻,救回了她一条命。 不管实验室里的两人如何自责和愧疚,而躺在病床上的乐梨躯体还躺在病床上,昭颜的神识早就回到了意识海。 放出了小黑屋里的1105。 系统1105回顾了下事情发展过程,冲昭颜举起了胖胖的小肉拳头。 1105:【你这是早有预谋啊!偷了也就偷了,还怕人陶博士顺着原药剂又发现什么蹊跷,最后索性连瓶带药剂都给扔了,毁尸灭迹工作做得够彻底的。】 昭颜:“那你说,丧尸王研制的药剂,我敢喝么?要是陶昱州研制的,我是半点不带犹豫的。朗樾那种变态研制出来的药剂,不是带毒的,就是带极大副作用的。” “我这是有多想不开,明知药剂有问题,还要饮鸩止渴?结果可能就是,陶昱州确实信了,可陶乐梨这具身体也活不成了。” 1105感慨:【就是可惜啊,没有能借着喝了5号试剂的由头,直接弄死朗樾。】 多好的机会,一劳永逸。 结果,被他给跑了,只要陶昱州再晚一点点出来,昭昭就得逞了。 1105见不得她懒洋洋,又偷喝上奶茶的模样,色厉内荏道:【不要消极怠工啊!朗樾还活着呢,你可别一直躺着装死,万一朗樾又杀回来,基地里一个能扛的人都没有。】 昭颜瞥了它一眼:“只有你有脑子?” “我那么快醒过来,合理么?陶昱州之前就说5号试剂对身体副作用极大,哦!我倒好,用了一整瓶,什么事都没有,昏睡几天就好了?” “以陶昱州多疑的性格,会信么?” 1105被她怼得没脾气,帅不过三秒,就败下阵来,“那……那怎么办?万一朗樾又发起进攻怎么办?” “他的那张脸都快被我打平了,鼻子眼睛嘴巴挤到了一起。就算他是丧尸王,也没有那么强的修复能力。” “我也该休息休息了,也让乐梨小姑娘那具身体好好休息休息吧。”昭颜瞥了1105一眼,“你大概忘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救世主不是陶乐梨,而是陶昱州!我总不能借着陶乐梨的身体,把所有活都干了,你让陶昱州研发什么?” “我把现有的丧尸全部杀干净,不是不可以,可万一陶昱州明天就研制出特效药,那些药是可以让身体还算健全的丧尸恢复清醒,摆脱病毒,彻底康复成人的。” “而且,就算我真的杀干净了丧尸,丧尸是怎么来的?是外星陨石撞击地球,带来的病毒感染。那谁知道那种病毒继续散发,会不会继续有人变成丧尸?我杀得干净么——治标不治本。” 听完,1105其实还是很认同昭昭的想法的,但它就是不说,它傲娇地点点头,不屑道:【嗯,你自己做到心中有数就行,别让我老是提醒你。】 这个世界,昭颜其实是有压力的,毕竟人家兄妹是朝夕相处的,彼此太过熟悉,而陶昱州又实在太聪明,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点痕迹,他都会有所怀疑。 最关键是,这一世,他还激发了读心的异能! 她除了将自己摒弃在意识之外,全身心去适应陶乐梨记忆里的性格和身份,别无选择。即便这样,还险些穿帮。 许愿人的心愿是希望自己能保护陶昱州,陪着他好好活下去,看着他功成名就,被世人所铭记。所以,她怎么可能让陶昱州有一丝一毫的想法——想和朗樾同归于尽?! 这种念头,趁早掐灭在摇篮里。 而以陶乐梨这具身体的能力,她又达不到打败朗樾的程度。一旦借用她本身的力量,自然是可以的,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怎么样,才能既能打赢朗樾,同时,还不被所有人,尤其是陶昱州怀疑? 她脑子动到了朗樾给霍泽一行人的试剂的头上! 算了,便宜朗樾了!就让大家都以为他研制的药剂实在太过厉害,再加上她本身能力就强,才有了这种能让地动山摇的力量。 陶乐梨的身体依然在昏睡中。 而昭颜已经神游三界休假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方基地里的人忙忙碌碌,重新将已经被丧尸冲破的城墙给修复好了,各种防卫丧尸攻城的障碍都设置好。 廖柏、秦凛和梁文晖等人成了南方基地异能者中的领头人。廖柏的异能等级通过两次战斗,奋勇杀丧尸,已经落到了三级末,隐隐向四级升级,他现在不只可以给基地里的人供水,还能形成水柱,攻击丧尸。 而秦凛之所以来基地时间虽短,但却能被大家推崇,变成异能者中的领头人,主要还是他的人品。 他和叶悠然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圣母心是那些人好可怜,我去救他们;而叶悠然的伪圣母心是那些人好可怜,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廖柏喜横冲直撞,秦凛有些心慈手软,而梁文晖恰好弥补了两人的不足。 梁文晖很聪明,能明辨是非,也会审时度势,他不会像秦凛那样烂好心,也不会像廖柏那样空有一腔热情。 经历朗樾丧尸大军围攻南方基地一事,善后基地内的事务,倒是让三人的作用凸显了出来。 廖中昌毕竟老了,异能也一直停留在五级,迟迟没有动静。而基地内的领导在这次的丧尸攻城中,也战死了几个。这个时候,廖柏、秦凛和梁文晖被推选上了领导层的位置,带着基地内所有异能者和普通人共同抵御丧尸。 而实验室里,陶昱州和谭念两人也越发默契,几乎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彼此的用意。 特效药的研制,也有了很大的突破。 第83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22 22 乐梨的拼死一搏,并不是毫无作用。 至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朗樾再没出现,丧尸大军也没有来攻城。 而南方基地内部严防死守着陶乐梨经那一战后昏迷不醒的消息,陶昱州和谭念则化悲愤为力量,新药的临床试验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以朗樾为首的首都基地丧尸大军和以廖家为主的南方基地幸存者们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朗樾是忌惮那个力大无穷,不按常理出牌的陶乐梨。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种怪力咖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要真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注射了陶昱州研制出来的药剂,那他也太可怕了! 比不过,真心比不过! 哪怕他研制不出丧尸特效药又怎样,他能养成一个战斗力爆表的陶乐梨,是不是还可以养成其他人? 朗樾觉得这事很棘手,主要是他就算给自己注射了不少药剂,变成如今这个刀枪不入、没有痛觉的模样,貌似还是打不过乐梨小姑娘啊! 他是压根没想过小姑娘变成这样,还和自己研制的5号药剂有关,因为他和陶昱州一样,对自己研制的药剂有充分的认识,绝对达不到那效果。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昭颜是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在朗樾面前,她秉承着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自己猜的态度。凭借一张讳莫如深的脸,让朗樾自然而然把她拥有的一身能力归为是陶昱州偷偷摸摸研发了什么了不起的药剂,给她试用了。 在陶昱州和谭姐面前,她又把所有“功劳”推给了朗樾的5号试剂。反正他是个变态,研制出能毁天灭地的变态药剂,一点也不稀奇。他连活死人药剂都使用到高阶异能者身上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昭颜两边瞒,反正5号试剂连药剂带瓶子都被她毁尸灭迹了。除非陶昱州找朗樾对质,别说这两个如今是死敌,没法心平气和地对话。就算对质,她也不怕,她就一口咬定喝光了5号药剂,谁能证明她没喝? 别人喝了变不了那么强,是别人的问题,她能变得那么强,那是被玉米粥六年如一日的药剂调理身体了,身体素质杠杠的。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三个月过去了。 南方基地的实验室里,谭念神情严肃地看着显微镜下的细胞变化。 末世之初,陨石撞击地球后,带来的丧尸病毒进入到人类的呼吸道黏液层,以人体中某种特殊必要的酶为载体,顺利进入细胞膜。随后,丧尸病毒基因进入细胞核,并利用细胞营养物质和转录,疯狂地自我复制上万份。病毒们吞噬宿主细胞,并向外扩散,感染周围细胞——这原本是丧尸病毒感染人群的一贯步骤。 而博士的研究方向有两条。一是预防普通人被丧尸病毒感染;二是治疗被丧尸病毒感染后的人类,就是丧尸。 针对预防,疫苗已基本完成。 主要是阻隔丧尸病毒与人体内这种特定的酶的结合,以防病毒利用它作为载体进入细胞膜。阻隔这种特定的酶作为载体,可以通过抑制其活性,使它不具备此功能。对此,博士研制出了根据丧尸病毒基因的排序,研究出了针对这种基因的抑制剂。 而治疗被丧尸病毒感染后的人类,也就是治疗丧尸特效药,目前还在临床阶段。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成功,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导致具体病情要比预测的复杂多变,但实验体丧尸康复的几率也达到了60%以上,被治愈的丧尸也转化成了人,脑中晶核消散,除了大病初愈后,有些虚弱外,其他和常人无异,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副作用。 “博士,加入了治愈系异能者血液的培养皿内,丧尸病毒感染正常细胞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且有停止的迹象。” 谭念兴奋地抬头,可能是抬得太急了,险些和凑过来想要一看究竟的陶昱州撞了个满怀,前者无知无觉地扯住他白大褂袖子的一个角,笑容真挚:“博士,我们之前研究的特效药,一直都只有60%的治愈率,如果我们仔细分析治愈系异能者血液成分,能找出使丧尸病毒停滞不前的物质,说不定能提高我们特效药的治愈率。” 她说的话,陶昱州听一半,一半神游太虚了。先是胸口被撞了下,后又被人扯住了袖子,除了他亲妹子乐梨,他还从来没和哪个女性这么亲密过。 他原以为自己会感到排斥,没想到并没有什么不适。 他将其归结为可能彼此相处的时间长了,这几个月一起研究药品时有了一定的默契度。 “就照你说的做,仔细分析血液成分,把这种能减缓病毒入侵的物质找出来。”陶昱州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实验室的另一个单人房间给叶悠然取血去了。 谭念歪了歪脑袋,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博士刚才看她那一眼,有点奇奇怪怪。 单人病房内,叶悠然四肢被固定住,以前如果说她身形纤细,如今可以说是瘦骨嶙峋,完全没有一点美感了。她披头散发,听到脚步声,突然把脑袋高高抬起,再使劲撞向床,以示抗议。 嘴里骂声不止:“陶昱州,你这个变态!垃圾!你拿活人做实验,你还拿异能者做实验!你冤枉我,我不是丧尸!我是异能者!” 这种话他一天不知道要听多少遍,他早就不在意了,非常利索地拿出针筒—— 叶悠然目光一触及到针筒,顿时吓得脸色惨败,连连求饶:“不要再抽了,求求你,不要再抽我的血了……我会死的!基地里不是还有其他治愈系异能者么?你抽他们的,抽他们的!” 针尖扎进皮肤,叶悠然一阵眩晕,口中喃喃道:“陶昱州,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乐梨的好朋友,你这么做,难道不怕乐梨伤心吗?乐梨那么在乎我……为了我,她可以把自己都不够吃的口粮送给我,遭遇丧尸围攻,她也会保护我……她说她会一直这么保护我的……” 这样的人,还配提到乐梨? 陶昱州冷嗤了一声:“她在末世救了你无数次,把吃的让给你,你呢?骗了她多少次?骗她为你涉险,不是险些丧身丧尸之口,就是险些被那群变态异能者抓去。” “你配的上她好朋友的称呼吗?” “而如今,再没有第二个陶乐梨来护着你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是治愈系异能者,对我还有用。你能为研制治疗丧尸的特效药贡献出一点余热,要是这个作用都没有了,就凭你对乐梨做过的那些事,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扔进丧尸堆。” 陶昱州拿着一试管的鲜血走出房间,门口看到谭念,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他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试管,嘴唇抽动了下,想解释几句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撒谎了。 叶悠然确实不是丧尸。 片刻,谭念向他伸手:“给我吧,这些我可以处理。”陶昱州自觉地递了过去。 谭念离开时,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他,微笑道:“今天你还没去陪乐梨,她要是醒过来知道,你跟不相干的人废话,而耽误了陪她,肯定怼你没商量。” 原本严肃的脸,就这么放松了下来,“好,我去陪她。” ———————————— 没等南方基地众人等来陶乐梨清醒过来,朗樾先一步回过神来。 以上次交手时来看,陶乐梨嚣张到不可一世,武力值明显在他之上,这几个月怎么就悄无声息了? 回过味来,就深感不对了。 朗樾先是派了小部分丧尸在南方基地外围刺探情报,然后试探性地攻击了几次,发现每次都没见陶乐梨的身影,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陶乐梨自打上次与他一战后,兴许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恢复。 这都几个月了,还没恢复?这得伤得多重,说不定死了都有可能! 想到这,朗樾简直喜不胜收。 等不到第二天,就开始召集丧尸大军,打算再度攻城。 浩浩荡荡数万丧尸队伍,密密麻麻,再度聚集在了南方基地墙外。 而这次,抵御的人中确实没了陶乐梨。 但——多了直升机! 朗樾一开始觉得可能是南方基地的人想要从空中对着丧尸堆开枪或者扔炸弹,可当湿润的雨滴落下的时候,他惊觉不对劲。 直升机上洒下的是透明的,像水的溶液。 他伸手接了些,放到鼻翼处,淡淡的药味。突然,他冲着丧尸堆嚎叫起来,试图驱散丧尸队伍。 但很快,他们之中初级的丧尸已经出现了不听命令、停滞不前的情况,他们眼神空洞而茫然,站立在原处,呆呆的,像一座座雕塑。 紧接着,红眼丧尸也开始有轻微的脱群的症状。 ——特效药!陶昱州真的研制出了特效药! 而且还是通过飞沫进入呼吸道,治疗的特效药,而不是注射。 诚然直接注射入血液的效果更好,但考虑到那么多丧尸,工程量实在太庞大,陶昱州才想到这种。虽然效果不如直接注射,但对于初级丧尸来说,是够的。至于高阶丧尸,再慢慢治疗。 也正是为了研制能通过飞沫进入呼吸道,起到治疗作用效果的特效药,使得他们的实验周期又拉长了些。如果单单是注射类的特效药,大概在一周前,他和谭念就已经研制并临床试验过了,治愈率达90%以上,前提是这类丧尸本身器官什么还保持完好。 霍泽就是很好的治愈成功案例,如今还在修养阶段,但凡被治愈的丧尸化的高阶异能者,治愈后,异能都会消失,身体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需要调养。 从数架直升机上洒下的药剂,飘飘洒洒,自空中落下,分散在空气中,浇到了丧尸病毒布满的土地上。 朗樾觉得自己的手脚,似乎也开始不停控制,他嘶吼着,发出低级丧尸般的嚎叫。平时是他最瞧不起的物种,如今他正在一点点地向初级丧尸退化……也许变成初级丧尸后,他也会像他们一样,停滞不前、眼神空洞,呆立在那里…… —————— 末世后的第三年,陶昱州博士研制的特效药,终于消灭掉了华国土地上最后一只丧尸,也就是妄图以活死人药剂掌控丧尸大军,消灭人类的丧尸王朗樾。 朗樾研发了活死人药剂,最后虽然他身上的丧尸病毒被清除,但他却变成了活死人——说他还活着吧,他呼吸正常,眼睛能睁开,嘴巴能吃东西。说他死了吧,他不会说话,不会哭,不会笑,没有自己的意识。陶昱州研究过他的身体,他感染丧尸病毒后,给自己注射了太多乱七八糟试剂,成分混杂在一起,有的导致细胞突变,已经没办法深究了。 最终,陶昱州放弃了治愈他的想法。 而华国因为有了陶昱州研制出来的特效药和疫苗,成了最早摆脱丧尸病毒的国家。也是最先重塑政府,开始民主制治国的国家。 反观美丽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人们还在和丧尸苦苦抗争。 后来,陶博士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无偿贡献给了国家,而华国也没有藏私,而是将大批量生产的药剂卖到了美丽国和世界各地。 华国此举不单单终结了末世,成为整个世界的救星,还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国际地位,世界以华国为尊。 末世后的第五年,陶昱州已成了全世界的救世主。 谭念做到了答应她的事——好好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廖中昌在一次丧尸攻城中伤了身体后,就退居二线了,廖柏如今在秘书李勤和廖中昌的提点下,已迅速成长。 秦凛、梁文晖在华国重建中贡献斐然,有了一定的领导地位。 霍泽等人的身体已经恢复,他回到了部队,继续为国家培养人才。同时,谭思也被找到,她被朗樾丧尸化了,因为较强的战斗力,而被留了下来。后来,被谭念治愈了,姐妹重逢了。 陶母没有被找回来,她当时正在首都参加研讨会,而末世来临时,那个研讨会上有人第一时间变成了丧尸,整个研讨会的人都没能幸免,可能早就被啃食的尸骨无存了。 反而是陶爸竟然从国外回来了,原来他第一时间觉醒了风系异能,多年野外生活的经验,也让他成功躲过了丧尸的围杀。 人回来了,可如今,华国却没了等待他的那个人。 从此,他决定再也不冒险了,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事业,在有限的生命里,陪在一对子女身边,连带她的那一份。 叶悠然在一次次的抽血中疯了。 而乐梨依然没醒。 第84章 我的哥哥是反派23 23 末世结束后的第五年,昭颜从病床上悠悠醒来。 长时间的昏迷,让这具身体浑身发软,没办法一下子坐起身来。但能感受到她在昏迷期间,依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身上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没有一丝异味。她的四肢并没有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而萎缩,看来还有人一直在给她按摩肌肉。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铺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柔和。 她这个位置,躺着并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但料想应该是不差的,因为她听到了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孩子们清脆无邪的笑声里透着欢欣和快乐。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自打进入这个世界,就是末世。而末世里,人们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很少听得到这样欢快的笑声了。 “哐当——”门口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似是什么打破了。 昭颜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小护士瞪大了双眼,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两人四目相对,小护士惊叫出声:“001号病床上的病人醒过来了!”然后,转身一路小跑,一边喊着,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不多久,走廊里又传来了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 昭颜以为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应该是陶昱州,没想到竟是谭念。 “乐梨——”谭念刚开口,眼眶便热了,脸上难掩激动,眼底充满了思念。她快步跑到病床旁,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欣喜溢于言表。 “乐梨,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晕不晕?” 昭颜摇摇头。 “胸口闷不闷?” 昭颜再度摇头。 “心口呢?有哪里感觉不对的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昭颜冲她眨了眨眼。 谭念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这蠢的!你昏睡了好几年,声带许久没用,一时之间肯定不太适应,还发不了声。” “没事的,你别着急,这个很快就能恢复的,你很快就能说话的。只要身体其他部位没什么问题就好!你要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眨两下眼也行。” 昭颜心说,看你这模样,明显比我着急得多,都激动得语无伦次了,不过,谭姐是真的关心她啊。 医生很快被叫来,001号病人要是出了纰漏,他们医院可承担不起。 顷刻间,整个医院最好的医生,几乎都集中到了这间病房,医生护士都手忙脚乱起来。 等陶昱州忙完一天的研发工作,从实验室出来,得知了消息,心急火燎地赶往医院病房的时候,乐梨的病房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将病房堵得严严实实。 病床边,坐着一手抹眼泪,一手牵着陶乐梨手的陶爸,乐梨另外一只手被谭念握着。 床边两侧站着廖柏、梁文晖、秦凛等人,就连元宝也来了,小伙子后来被秦凛收养,如今已经上初中了,身高更是一下子蹿到了170左右。变化太大,乐梨都有些认不出他来了。 另一侧站着以前南方基地的一些老朋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着过去,说着乐梨小姑娘以前干过的中二的事迹。哪怕过去七八年了,在他们眼里,乐梨还是当初那个笑容明媚、敢爱敢恨、爱憎分明的小姑娘。. 无数次梦到过乐梨醒过来的场景,可真实出现了,他竟然木讷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陶昱州站在门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靠在软垫上,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床边的一圈人,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偶尔俏皮地眨眨眼…… 陶昱州45度抬了抬头,使劲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哥……”一道沙哑的嗓音将众人的目光从病床上的人转移到了病房门口久久站立着的人。 听着那沙哑的嗓音,迎上乐梨欣喜的眼神,陶昱州最终还是没忍住,突然转身离开病房。 他背靠着墙壁,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看着地面,一闭眼,眼泪夺眶而出。 她从末世第二年底就开始昏迷,末世第四年底才彻底结束,现在已经是末世结束后的第五年了。 七年了,她已经昏睡了七年了。 他们相互依偎、相互陪伴了二十年,在父母都不在身边的那些年里,一直都是两人相互扶持着,别说七年,就是七天,都没有分开过! 她昏迷的这七年里,他无数次地觉得自己无能!怀疑自己的医学能力!甚至想推翻自己以前所有的成就和研发。 他被世界称为救世主,为什么他能救全人类,却唯独救不醒她! 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期,自暴自弃,连他最热衷的实验也无法激起他的兴趣,他没日没夜地陪在乐梨病床边,只希望奇迹出现,是谭念骂醒了他——她说如果这世上还有能救醒乐梨的人,那一定是他陶昱州!而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他难道不应该继续研发,继续临床试验,找出救乐梨的方法么? 之后,他又踏进了实验室,只为能尽快研制出救乐梨的方法。 一年又一年,每次他都满怀希望,可每次都失望而归,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忘了吃饭睡觉,要不是谭念把他从实验室里强行揪出来,可能他会成为第一个饿死的医学博士。 众人纷纷走出病房,经过陶昱州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 他们眼里的陶博士或许不善言辞,或许为人刻板,不通情理,但对于陶乐梨的感情,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当初,国家表彰大会上,领导人给陶博士颁奖的时候,陶博士站上去良久,才缓缓道:“我能研发出特效药,能研究出疫苗并投入使用,是因为陶乐梨对我说,她想成为救世主的妹妹。” 这七年来,他一直在研究能唤醒乐梨的药剂,从未放弃。 谭念轻声道:“快进去看看她吧。乐梨嗓子还没恢复,不好多讲话,你可别惹哭她。” 陶昱州这才想起来,这些年,支撑陶家的,不是他,而是一边照顾乐梨,一边照顾他的她。 “谢谢你。”陶昱州抬头,和谭念四目相对,后者莞尔一笑,“你我之间需要么?” 陶昱州脸上总算多了丝释然的笑。 走进病房,昭颜有些不敢直视陶昱州,刚才她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很多版本的陶昱州。 有为了她废寝忘食,险些把自己搞挂掉的陶博士,还有每天都会抽时间,陪她“聊天”的好哥哥,还有为了她,将朗樾折磨了一次又一次,逼问5号试剂成分,最终把朗樾关起来,尝试各种药剂…… 她要是真的喝了5号试剂,透支过度,昏迷不醒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假的…… 虽然,她确实有想在这段她不在的时间里,让他更好地去适应生活,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她是他生命里的唯一。但让他经历了痛苦,她有些心虚。 顶着头顶巨大的压力,陶乐梨那一声沙哑的“哥……”还没出口。 脑袋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 相拥的兄妹俩谁也没说话,病房里一股暖流涌动。 第三天的时候,昭颜的嗓音几乎可以正常发声了。这次醒来,昭颜明显感受到了陶昱州身上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对谁都冷脸的高冷博士了,明显多了丝人情味。对她几次三番的挑衅,每每想要回怼,最后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昭颜醒来后的第一个月,就办成了一件大事——替自家磨磨唧唧的老哥求婚成功。 其实,谭念和陶昱州两人早就互生好感。 这些年,谭念每天按时给他送饭,叮嘱他穿衣吃饭,而自己几乎搬到了医院居住,每天照顾着昏睡的她。 而她躺了那么久,之所以身上干干净净,肌肉也没有萎缩,都是谭念的功劳。 这次,昭颜醒来后,就替含蓄的两人捅破了最后一层纸。 婚礼当天,一对新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陶爸开心地合不拢嘴,而昭颜也为两人高兴,陶昱州总算有了归宿,不再像前一世那样引爆炸弹自杀身亡了。 婚后很快两人便有了爱的结晶。 在谭念怀孕三个月后,胎相已稳,昭颜提出想出去走走,陶爸虽然不舍,也拧不过她。 陶昱州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还亲自将人送到了机场。 临安检时,他突然拉住她的胳膊,问道:“你还会回来么?” 昭颜表情一怔,还没等她开口,他表情沉静下来,“所以,真的不会回来了,是么?” 昭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乐梨和你同在,是不是?”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合理的理由,为什么他每次读心,读出来的都是乐梨的记忆,可她真的要比乐梨勇敢和聪明很多。 “如果你不好说,我就问一句,乐梨还在不在?” 昭颜想了想,答非所问道:“孩子的名字取了么?就叫乐梨吧。” 陶昱州先是一愣,面上一喜,但很快眉头又皱起:“你不回来了。”他几乎肯定。 昭颜沉默。 陶昱州已经猜到了答案。 身上微暖,她被虚虚地搂进一个怀抱,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心里,其实早就把你当成另一个亲妹妹了。” “——谢谢你。”陶昱州真诚道。 昭颜离开后,再睁眼就回到了那个熟悉而古朴的房间。 乐梨小姑娘正和1105玩着扑克牌,一人一系统玩得贼开心。她早就从1105展现的场景中看到了这一世玉米粥和其他人的结局,小姑娘已经没有遗憾了。 昭颜一把夺过小姑娘手中的牌,扔在了桌案上。 “哎!我这副牌很好的!我能赢的!”乐梨还想叫,一见到救命恩人,立刻变了脸,狗腿地飘上前,“您老辛苦了……小的这就给您捶捶背。” “不用,赶紧去投胎。”昭颜伸手,掌心多了一个招魂铃铛,直接把鬼差给招来了,口中默念,振振有词,鬼差意会,转身看了眼身旁的女鬼,点了点头,伸手一揪,也不管她乐不乐意,抓了就走。 等到陶乐梨被抓走,1105凑上前问道:“昭昭,她这就去投胎了?” “要不然呢?心愿已了,不投胎,留着干吗?” “可也不用那么着急吧,好歹陪我打完这局啊!”1105委屈,“你平时又不陪我玩……” “当然急,不急我能心急火燎地回来?回来给她走后门!晚了,被人抢先了,没的后悔。” 第85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1 01 自打上次末世世界回来,1105感觉昭昭有点堕落了,业务积极性不高啊。 不过,最近这鬼差的业务能力是不行! 第二个世界,柳诗怎么能重生的?不就是搭了仙界瑶姬仙子渡劫的顺风车么?要不是地府办事不利,哪由得如此品行恶劣的鬼在凡间游荡数十年。 这不,最近造访她这的鬼魂的质量,参差不齐,说不得又是地府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她这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了,谁都能进? 非生平有大功德,或者按照正常轨迹下去,原本应该有大功德之人,才配来到她这。m.. 眼前这个虽然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但身材却圆溜溜的老太太,一双精明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看得昭颜一阵神烦,怎么又是一个一点功德都没的女鬼? 这个和乐梨小姑娘可大有不同。 陶乐梨心地善良,敢爱敢恨,人品绝对没问题。 只要修正末世世界,让陶昱州活下去,研制了特效药,拯救了末世,乐梨小姑娘就是功德一件,谁让她是大功德者拯救世界的关键呢。 但这位?! 昭颜搜取记忆搜了,回溯镜也看了,这老太太除了作天作地、偷奸耍滑、苛责儿媳、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恶语中伤、血口喷人、无理取闹、惹是生非……之外,没有任何功德。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到这来的? 吴老太偷瞄着上座的人,乖乖,这闺女长得可真俊,十里八乡,她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那衣裙看着就精贵,就是咋的还穿着这么奇怪的衣裳呢? 吴老太用她那精明的脑袋瓜子一想,恍然!这是仙女啊!那戏台上演的仙女不都穿成这样么?不过戏台上的可远远没有这真正的仙女来得有仙气。 她一定是好事做多了,都能看见仙女了! 别看吴老太平时在上阳村撒泼打架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那也只是在村里头,这仙人她可是不敢得罪的。 难为她一脸尖酸刻薄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僵硬无比的笑脸,别说昭颜没眼看,就连1105看了都连退几步。 还没等昭颜发火,突然一阵白烟飘来,幻化成白无常,一见到昭颜,便双手作揖,连连告罪,原来真是他们工作失误,这回还错大发了! 有功德的是一个叫吴桂花的女人,她一孤寡老人,靠着捡垃圾,陆续收养了二十几个孩子,并将他们养育成人。年过六十时,因旧疾复发,不幸离世。 而新来的鬼差,就记了个吴桂花的名儿,把下阳村记成了上阳村,就把这位同名同姓的老太太给拘来了,这老太太心眼贼多,半路又是尿尿,又是口渴的,你都成鬼了,还那么多事! 不给?不给她就给挠挠挠!堪比九阴白骨爪! 新来的鬼差哪是这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老太太的对手,当下就妥协了,你去!赶紧去! 结果,一不留神,竟让她给溜了。 这不,竟还阴错阳差地溜到了这。这事太棘手,小鬼差也不敢进了,就只能禀告了白无常。 白无常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连魂魄都拘错了。 他们要拘的是下阳村的吴桂兰,不是上阳村的吴桂兰! 白无常自认为声音已经很小了,和尊者事无巨细地陈述,外加连连告罪。没曾想身旁,突然冒出来一爪子,把他的白帽子都掀翻,转身就见一老太太双手叉腰,满脸横肉伴随着她一跺脚,原地抖三抖,先不说战斗力如何,气势是足足的。 横眉冷对:“好啊!你个小女表子养的!老娘就说自己家里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到这来了!啊呸——合着是你抓错人了!” “就凭老娘这体格,活个八九十岁绝对没问题!你赔我!赔我!我这回必须得活到三百岁。”吴桂兰上前一把揪住白无常的衣领,这身形上看,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常年抓鬼,今天竟被鬼给抓了! ——丢人。 “放手!”白无常刚要伸手扯开她那铁钳子一般的大手。就听“呸——”的一口,一口老痰,啐他一脸! 是可忍熟不可忍!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老泼妇!! 简直让人抓狂! 好不容易将其扯开,老太太顺势往地上一躺,呼天抢地,嘴里半点不闲着,口吐芬芳,不堪入耳至极。 1105竟然从白无常苍白的脸上看出了一道道红晕来,连连咂舌!这老太太,都把鬼差大人气得有血色了!简直是奇迹。 白无常想还手么?他当然想! 但不能啊! 谁让他们理亏呢?这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没解决呢,拘错人可不是小事!这也是精明的吴老太敢放肆撒泼的理由之一! 白无常只得忍气吞声,让鬼消个气,再谈谈后续如何处理。 谁让这老太太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人家在生死薄上的寿命就是寿终正寝八十八,你说气人不?真应了那句,祸害遗万年。 如果是在地府,你俩想干嘛都行,可在我地盘上,又吵又闹,解决纠纷,怕是不合适吧? 眼看白无常招架不住这老太太,昭颜一把拽着她,一路腾云驾雾来到地府,十八层地狱。 第一层,拔舌地狱。 “凡是油嘴滑舌、挑拨离间、诽谤陷害之人,死后就会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会掰开你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将它生生拔下来。但不是一下子拔出来,而是慢慢拉长,拽下来……”昭颜的声音缓慢而柔和。 她可是读取过她记忆的人,这老太太可不是善茬,一张嘴搬弄是非,害了多少人。 她的话听在老太太耳朵里,简直就是最大的诅咒。尤其那视觉冲击,一个个鬼哭狼嚎的身影,被绑在了柱子上,接受拔舌之苦,满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吓得她直哆嗦。 “你……你吓我的吧?” 昭颜定定地看着她的脸,一言不发。直把人看得发毛,才缓缓开口道:“我要是白无常,要割你的舌头,会直接卸了你的下巴再下手,这样,你就骂不了人了。太锋利的刀也不适合你,就应该用钝刀慢慢割,要不,怎么能让你长记性。” 老太太眼底惊涛骇浪,乖乖,这哪里是仙女,分明就是女煞星。 之后,昭颜又带她去了第二层,第三层,再往下……老太太已经双腿瘫软,再也爬不起来了。 昭颜将人交给了白无常。 按照往常的规矩,这要是身体还没毁掉,就送她还阳,要是身体被毁了,那么就为她寻个濒临死亡的身体,让她过完自己的阳寿。 幸好,这老太太的身体还没被毁。主要是这老太太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家里都是她做主的,她这一死,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老大推老二,老二推老三,老三家又没钱,这不丧事就耽搁下来了,还没来得及下葬,现在送过去刚好,还来得及弥补下错误。 前脚白无常拘着老太太刚走。 后脚,昭颜迎来了一个真正有大功德的女人。 女人很瘦很瘦,几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她想开口,可一开口便是咳嗽,一咳嗽,就吐出了一口血。 女人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地毯,手足无措地道歉:“抱歉,我弄脏了你的地毯,这很贵吧!我替你清理干净……” 昭颜长袖一挥,地毯上恢复如新:“不用在意。说说你的故事吧,你是大功德者,你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或是有什么怨忿难消?” 女子眉头紧锁,看得出来,她经常皱眉,以至于年纪不大,眉间已经有个深深的川字纹了,一脸的苦相。 “我叫周清兰。出生于南市一个工人家庭。1965年5月,高中毕业的我响应国家号召,成为第一批省外放的知青,我们那批一共3000余名城市知识青年被下放支援边疆生产建设。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偏远而贫瘠的山村,那里穷乡僻壤,土地贫瘠,思想落后,风气十分闭塞。” 女子淡淡一笑,没有怨言,声音依然温柔道:“不管是读书,还是下乡,都是为了报效祖国。所以,国家一号召,我便义无反顾地地报名参加了知青下乡的活动,那是我自愿的。” “我下乡的地点是青市黑山县的上阳村,那里的农村落后又简陋。” “一开始,我被分配到了地里干农活,我卖力干活,尽量让自己融入到农村中去,我每天能拿到7-8个工分!”说到这个,她满脸自豪。 “后来,我因为在插队期间表现优异,又是高中毕业的,被村长推举到了上阳村和下阳村两村唯一的一所小学教学。” “孩子们非常淳朴,也非常好学,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下课了也不愿意离开。而且他们都很乖巧,总是偷偷为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说起那些孩子,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可是——”似是想到了什么,女子的脸上渐渐被愁容所取代,“村民们不理解。” “他们觉得为什么要读书?既然我们这些城市里的知识分子读了书,最终还是被下放到最贫穷的地方去支援,那孩子们为什么要读书?” “他们错了,真的错得离谱!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怎么可以不学习知识?大山里的孩子更应该努力奔跑,改变命运。” “这个学校,只有三个人,我、校长,还有个教语文的高老师。我们三个人身兼数职,小学所有年级的课程都是我们三个人教的。可书本费凑不齐,村里的学校,眼看开不下去,我拿出了父母寄给我的津贴,外加我的工分,和校长一起帮助学校度过难关。” “书本费也不要了,只要每家能把孩子送过来上学就行。可即便这样,还是很多家不愿意,他们把孩子们关在家里,半大的孩子可以在家看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也可以下地干活,割猪草,挣工分。” “在他们眼里,读书就是浪费时间。” “我从65年到75年,都在上阳村下乡。头两年是干农活,后面八年,我是老师。我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挨家挨户地去动员,让他们把孩子交给我,让他们上学。最高兴的事就是看着教室里坐满认真求学的孩子们。可这太难了……村民们根本不支持,我在村里也成了极不受待见的人。”女人苦笑。 “你没想过离开么?”1105忍不住问道。 女子笑了笑,继续道:“大概是70年的时候,那时候,真的很苦,青市闹饥荒,黑山县的人都勒紧了裤腰带,那时候,谁还想把孩子送学校读书?让孩子砍个柴去县里换点钱,要不就是让孩子挖野菜去……那时候,看着每天空无一人的教室,我是真的想走的。” “再后来,那些村民们穷得没法了,竟然想到打学校的主意。他们带着人搬走了教室里的课桌,即便那些课桌本来就很陈旧,不少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还是校长带着我和高老师,修修补补凑活着用的。” “幸好学校是用土坯建造的,而不是砖块,要不然,他们非得把砖块都给搬走。” “后来,校长积劳成疾,去世了。离世前,他把学校托付给了我,希望我能够延续他未完成的使命,将孩子们带进课堂,学习知识,改变命运。” “也就是这份信念,支撑着我……我变成了村里那个最不受欢迎的人,因为我跟村民们抢孩子。” “可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性的胃疼,出现了昏厥的症状。可我舍不得花钱去治疗,二十块钱啊,都可以买好多书本和铅笔了。日积月累,最后变成了胃癌晚期,就更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直到我死的那天,我还是没能改变村民们的想法,校长没能改变,我也没能改变。” 从她的轮廓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她临死前才30岁不到。被折腾得就像是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头上也有了白发。 昭颜轻声问道:“值得么?” 奉献自己一生,值得么?为那些愚昧的人,真的值得么? 周清兰坚定道:“值得。那些村民并不是生而愚昧,贫穷也不是他们的原罪。正因为他们没有读过书,对世界一无所知,就像盲人一样,没有正确的认识,才会这样。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学生。我走了,他们又会被带回去吧,整日种地放羊、十五六岁就结婚,早早地就生子,一个又一个,孩子们继续种地,十五六岁就结婚,继续生子,种地放羊……周而复始。走不出的死循环,再也走不出这座大山。” “你说我有功德,可以替我完成心愿。那我的心愿就是——求你接替我,将学校继续办下去,如果有可能,请尽量改变那些村民的想法,让他们体会到知识改变命运,让村里的孩子们都能上学。” “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周清兰眼眶湿润,冲她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 等安抚完周清兰进隔壁房间稍作休息,系统1105撇了撇嘴道:【昭昭,你还真去啊?那群刁民一看就很讨厌!】 昭颜难得认可道:“是真的很讨厌,我刚读取了她的记忆,她还有很多没说。” 1105燃起八卦之火:【比如?】 “比如,他们没钱的时候,就会把周老师发给孩子们的书和铅笔拿到镇上去卖钱,然后再等周老师继续挣钱替孩子们买书。” 1105瞪大眼睛,怒火中烧:【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没看见周老师已经劳累成这样了么?】 “再比如,他们借口家里的活干不完,不能让孩子去学校,来以此要求周老师把家里的活干完。” 1105张口结舌,无话好说。 “还有,他们甚至为了让周老师不来烦他们的孩子,想过给周老师介绍个对象嫁出去,而那个对象还是村里有名的老鳏夫,好吃懒做。” 1105再也听不下去,怒气冲冲道:【救?还救个屁!这群刁民,活该他们祖祖辈辈困在小山沟里。】 1105见昭颜不说话,愤愤不平道:【昭昭,你不会真接这个任务吧?】 昭颜点点头:“我刚才已经答应她了,你听到了。” “学校办下去,孩子找回来继续读书,没问题。至于改变村民们的想法,我刚才不也改变了那个老刁妇的想法了么?她好像就是上阳村的。” 第86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2 02 以前的许愿人大多是按照正常轨迹,本该顺理成章成为大功德者,可因为种种变故,他们没能成为大功德者,从而影响到小世界的秩序也发生了偏差,使得小世界发展缓慢或者停滞。 昭颜的任务便是拨乱反正,帮助大功德者们消除怨念,让小世界恢复正常轨迹运转。 而这次的许愿人,她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死前已累积了足够的功德,她已是大功德者,不需要拨乱反正。她之所以怨念难消,是因为她临死前,没有找到能接替她的人,将信念传递下去——靠读书改变命运,靠知识摆脱贫困,帮助孩子们走出大山,帮助村民们摆脱愚昧落后的思想。 所以,她这次的投放,是要在许愿人死后,接过她的担子,继续负重前行。 许愿人的身体用不了,投胎又耗费太多时间,这种最好的就是找个濒临死去的身体,在那人灵魂离开身体的一瞬间,她投身进去。 因为刚才帮了地府一个大忙,白无常非常乐意为之效劳——直接将整个黑山县死期将至的人员名单翻了出来。 昭颜选中了一个名叫徐慧敏的下乡知青。这姑娘身世坎坷,父亲是南市某医院的主任医生徐直,母亲是位解放军女战士,名叫谢芳华。在她九岁时,生母谢芳华因为一次任务而牺牲。之后,父亲再娶,娶了同一个医院的一名护士蔡淑芬,也就是她的后妈,这个后妈还带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娃。 后妈进门才一年,又给徐父添了个大胖小子。从此,他们一家四口,有儿有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无比和睦,而徐慧敏这姑娘的处境就极其尴尬了。 但碍于徐慧敏外公和舅舅在部队里的地位,徐父和后妈也不敢亏待徐慧敏。 直到1972年后,徐慧敏的外公和舅舅被诬陷,遭到了批斗,后妈蔡淑芬才开始抖起来。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这话一点不假。 这次,她之所以被下放,也是因为家里必须出一个知青下放的名额。蔡淑芬二话不说,就偷偷把徐慧敏的名字给报上去了。其实,说起来,她的亲生女儿钟甜甜,比徐慧敏还大上几个月。 等徐直回家后知道这事后,头一回和蔡淑芬红了脸。他是愧对这个女儿的,可名字写上去,也改不了了,他也就只能默认这个结果了。只是命令蔡淑芬必须给慧敏准备200元钱,还有米、面、肉、布票等,不能亏待了这个前妻生的孩子。 到了蔡淑芬这,阳奉阴违,她在徐直面前答应得好好的。可跑徐慧敏这姑娘面前,就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凄惨,说什么弟弟还小,在长身体,要吃肉……说什么她爸身体也不好,粗粮剌嗓子,只能吃细面白米饭……又说家里其实也没什么钱,这一家五口人,都是嘴,他们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家里哪还有什么积蓄。 徐慧敏这丫头心地善良,看后妈哭得那般伤心,又感念父亲的身体。只说她不要什么,准备一床被子,一些干粮,50块钱就可以了,只求后妈替她好好照顾父亲就好。 即便是这样,临到离开,蔡淑芬还是只扔给她了一床睡得破旧的被子,一些粗粮,还有10块钱,再多就没有了。 徐直回来听说了这事,气不打一处来,又拿这个媳妇无可奈何,好歹她还是他儿子的妈妈。 徐直望着徐慧敏唉声叹气,只说对不起她。 那一刻,徐慧敏对于这个父亲是失望的,这一走斩断了她对这个家的所有亲情。 徐慧敏出发的当天,蔡淑芬说因为小儿子感冒还没好,吹不得风,就不去送她了。后妈带来的女儿钟甜甜则因为徐慧敏下乡了,她直接顶替了她的名额,去医院实习了,也没空送她。徐直则因为要上班,请不出假。 小姑娘就这么提着一床旧被子,怀里揣着些许粗粮和10块钱,踏上了前往青市黑山县的火车。 城市里的那个家,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爱她的母亲死了,最亲的外公舅舅一家被批斗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徐慧敏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踏上未知的下乡之路的。 可还没等她展开新的生活,就在她到达黑山县,下火车时,看到了小偷正在偷东西。正义感爆棚的她挺身上前,拦截小偷,在追击小偷的过程中,她被小偷的同伙推了一把,摔倒在地,后脑勺着地,顿时昏死了过去。 小偷们见状,顿时如鸟兽状四散开。而她也被路人送进了医院。 原本的徐慧敏在这场抓小偷的事故中不幸身亡了,魂魄被白无常羁押。 徐慧敏的魂魄怔怔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抓个小偷,怎么就意外死了,她才刚满十八岁。 可白无常给出的生死薄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寿命就是在今日终止。 白无常对着昭颜鞠了个躬,“尊者,请吧。” 昭颜转身看向徐慧敏:“你阳寿已尽,身体本该消亡,而我需借用你身体一用。” 徐慧敏哭丧着脸道:“我都已经死了,哪还有什么身体,你想用便用吧,不用也是浪费,反正都要埋地里了。” “我既借用了你的身体,可替你完成一项心愿,不违背忠孝礼义仁的前提下,你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徐慧敏仔细想了想,那一刻,她才发现,她竟然没什么可留恋的,徐家早就没了她的位置。 想来想去,她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有机会,麻烦替我好好孝顺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吧,如果他们这次能熬过去的话。” “你的父亲呢?” “不需要,我很早以前就没有家了,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徐慧敏喃喃道,“这样也好,我在这世上本就多余,这样,我就可以和妈妈团聚了。”说着说着,她竟笑了,看向身旁的白无常,催促道,“我们赶紧走吧。” 等到白无常带着徐慧敏的魂魄离开,昭颜已经和徐慧敏的身体融为一体。 病房内,昭颜悠悠醒来。 又是病床上,她和病床大概是有什么缘分。 她一转头,和门口的小护士四目相对,把后者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喊人了:“王大夫,王大夫,奇迹发生了,见义勇为那姑娘醒了!” 之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医生给她检查身体,护士给她测血压的,还有询问她自身情况的。 昭颜都配合着一一回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这姑娘现在一点毛病都没有。明明之前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没想到突然之间,又恢复了呼吸。而眼下,更是什么事都没有,检查下来,身体棒棒的。 之后,还有黑山县的政府人员前来慰问,因为她的奋力阻止,才给了附近公安足够的时候赶到。除了一个头目外逃了,如今正在缉拿中,其他人都已悉数归案。这伙在火车上作案的小偷团伙,由来已久,大家都苦其良久,但因为是团伙作案,老百姓们怕被其报复,没人敢提供线索,这回这火车上的毒瘤抓到了,怎么也得给人家小姑娘颁个见义勇为奖,还奖励了20元奖金。 人家小姑娘为了抓小偷,险些把命都送了。 上头再一查,发现人家小姑娘的亲妈还是个烈士!难怪小姑娘的思想觉悟这么高。这妥妥的宣传材料,得好好宣扬下,弘扬下社会风气。 这不,昭颜还没到上阳村的知青所,好名声就已经传开了,还上了一周后的报纸,这些后事暂且不表。 她在医院又住了一个星期,给她主治的大夫确定她身体无恙之后,才安排她出院。 等她坐着村里来接她的牛车,摇摇晃晃地到达村口的时候,由于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天都快黑了。 去医院传话的说,接应她的是上阳村的村长吴建国。 上阳村和下阳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姓吴,这家族人丁兴旺,剩下的都是些外乡人或者远嫁过来的。 可这都到村头了,也没瞧见村长吴建国。反倒是迎面过来一列自行车车队,看着有四五辆的样子。还没到牛车跟前呢,自行车上的人就开始吹口哨了,还有的吆喝起来:“哟,咱们村又来知青了。” “我倒要看看,这回来的知青咋样,长得俊不?” “二狗子,俊又咋地?俊还能看上你不?想什么呢。” “就是,你这杨知青、郑知青、冯知青的,各个都追了,咋一个没追上哩?所以说,二狗子,这漂亮知青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众人一番调笑,臊得二狗子说不出话来,结巴地骂骂咧咧道:“娘的,你们咋知道这小知青看不上我?我这叫先下手为强,万一,万一看上我了呢。” “除非她眼瞎……”也不知道谁补了一句,众人一阵大笑。 “什么瞎不瞎的,我保管一周就给她按倒,滚草垛子去。”众人发出下流的笑声。 到了牛车跟前,四辆自行车也不停下,而是围着牛车,骑车转圈圈,眼神一个个像狼一样,扫视着车上的人。 哪怕是天黑,但这小知青的容貌还是看得清楚的。 乖乖,这城里的姑娘他们这也来了好几个了,之前的那些知青可谁都没这个水灵。 那长相……那身材…… 也不知是谁哧溜一声,吸了下口水,喃喃道:“这要是跟我滚草垛子,我把命都给她。” 赶牛车的吴大爷挥舞着鞭子冲着那几人甩了甩,骂道:“说什么浑话!赶紧滚。” 吴大爷生怕他们吓着车上的女娃,压低声音安慰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咱们村里的二流子,平日里好吃懒做、农活不干,整天跟个游魂似地闲逛。你甭搭理他们就行,他们就是耍耍嘴皮子,别的事没胆干。” 再一转身看向那四人,吴大爷可没那么客气了,扯着嗓门吼道:“一群小兔崽子,这都快下雨了,不帮着村里收拾粮食去,在这瞎耗什么劲?这是城里来的知青,支援我们村里建设的,你们要是吓跑了小女娃,村长非得把他的皮鞭打断。” 众人还是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咱们哪舍得吓跑知青啊!这知青一个个长得细皮嫩肉的,漂亮的紧,咱们大老爷们疼还来不及呢,哪舍得吓她。” 这群没脸没皮的,吴大爷也拿他们没辙,只能凶狠道:“贺臻那小子呢?知道你们出来搅和新来的知青不?” 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出二狗子涎着脸道:“瞧您老这话说的,怎么是搅和呢,我们可是上阳村的好后生,这不听说又有新知青来,想来帮个忙,替新知青提个包啥的。” 又有人补了句:“提着提着,说不定就进了屋不出来了。”众人便是一阵哄笑。 这要是但凡脸皮薄点的,保管被这群人气哭。 “给我提包?来,那你来提吧。”气定神闲,小姑娘开口了。 二狗子一看有戏啊!眼睛亮了亮:“真,真的?” 昭颜不知可否,挑眉看向他。 这小知青真是不得了,怎么被她瞥一眼,浑身感觉酥酥的。 “那你搭把手呗,把车上的包递给我。” “行。”昭颜应的利索。 二狗子兴冲冲地上前,热情地伸手去接,心里盘算着,这小知青还挺主动,说不得一会还能趁机摸个小手啥的,这接触的机会可不就来了么? 正想得美着呢。 昭颜突然松手,包重新落回牛车上,伸起一脚把人仰面踹翻在地。 直到二狗子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了,才缓过神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干吗踹我?” “你都敢耍流氓了,我不该踹你?” “我什么时候耍流氓了,不是你让我替你提包的么?”二狗子忿忿不平道,不得不说,这臭娘们这一脚的威力可不轻,胸口现在还疼着呢。 “你想摸我手。” “可我也没摸到啊!”二狗子无辜道。 1105忍不住跳出来道:【要真让你摸到了,你还能在这开口说话?真蠢,这娘们就是想冤枉你。】 昭颜轻描淡写:“哦,那可能是我错觉,我感觉你好像碰到了我手背。” 二狗子欲哭无泪,哪摸到了啊!还相差那么远呢? 众人一呆,他们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那些城里来的知青,脸皮贼薄,他们就喜欢围着打趣,戏谑调笑,如愿让人涨红了脸颊,又羞又恼,那才好看。 可这个明显不一样啊! 虽然天色有点沉,可摸没摸到,这都相差得远着呢,哪有姑娘家往自己身上栽屎盆子的,这声誉还要不要了? “毕竟我长得漂亮,你调戏我也很正常。而且听这意思,你们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找其他知青询问下情况就知道,说不定还犯案累累。” 你到底长得有多漂亮啊!这么自信的么?! 额……是,确实长得不赖,但也没这么夸张吧?知青所也有长得好看的知青,还比她温柔哩,至少不会踹人。 还犯案累累?可别说犯案!听着害怕,但凡犯案的,可都是跟公安打交道的,他们哪有这样那样啊!不过就是和往常一样,闲着没事干,臻哥又不让他们偷鸡摸狗、钻人被窝,所以这不骑着自行车出来溜溜弯么?正好遇上接知青的牛车,就来过个嘴瘾。 当然,要是遇上胆子小的知青,说不定还能看看城里姑娘的窘样。 “看你们这业务的熟练程度,恐怕不单单是调戏,十里八乡,有什么没破的强奸案么?说不得就是你们干的,得让公安好好查查。” 嘴瘾没过成,这小娘们一张嘴,是要冤死他们! 什么强奸案?!强奸可是要挨枪子的别以为他们不知道! “你,你可别乱说!我们就是过过嘴瘾,可啥都没干。”其中长的最高的那人扯着嗓子说道,颇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现在马上滚,别等我下车。要是等我站起身,就说是你们几个强拖着我下车的,还想拉我滚草垛子。” 我(艹皿艹)……这是明目张胆陷害! “你可别乱说啊!我们可没对你做什么,还、还有吴大爷呢,可以为我们作证。” 昭颜毫不在意睨了眼一旁的老爷子:“老人家老眼昏花的,天又黑,哪里看得清楚。而且就算他证明了又怎样?你们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碍于你们几个小混子的淫威,不敢说真话也是正常。这事我这个苦主一人就能去局子里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看,我也没有冤枉你们的动机啊。” 睁眼说瞎话,你还敢说你没有冤枉我们?! “你你……你一个姑娘家家,不要名声了……”有人开口道。 “名声?我家就我一个,我在意,它才重要。我不在意,它算个屁。” ——这可不是个善茬!这是滚刀肉啊! “我好像有点困了,我先回家睡觉了……” “对对,我家里衣服还没洗呢,再不洗,我娘非得骂死我。” “我记得,我也……”苦逼的二狗子疼得不行,还得颤巍巍爬起来开溜。 “哎,你们,二狗子,你们……怕啥啊!那小妞也就嘴皮子厉害,你看我——”刚才的高个子男话还没说完,只觉后领一紧,直接被人一把揪着拉到了身旁。 “你留下,说好了替我拿行李。” 高个男努力想要挣脱,才发现这小娘们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双手跟铁钳子一样,将他制得死死的。.. “松开,快松开……喘不上气了。为什么是我啊!答应替你提行李的是二狗子……” “谁让你们是一伙的,谁让你跑得最慢。”她就爱玩连坐,刚才二狗子调戏她的时候,笑得不是挺欢的么?“好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吴老爷子瞧这阵仗,一点不紧张,还嘿嘿笑出了声:“小女娃好本事,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平日里可没少作威作福,该给他们些教训了。这也就臻哥儿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住他们,平时谁的账,都不买。” 昭颜淡淡道:“我看他管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她来管。 猜测到昭颜心思的1105有点抓狂:【这是想取而代之啊!昭昭,清醒点,你是来做老师的,教书育人,循循善诱的,不是来做女流氓的!】 眼下,回到家的三人还没发现自己被惦记上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怂了,不就一个小娘们么,至于么?就灰头土脸地溜回家了?不行!下回看见那娘们,一定得把场子找回来! 第87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3 03 到了知青所门口,昭颜又让他留下名字。 高个男支支吾吾,一见她抬起手,本能地挡住自己的脑袋,嘴里嚷道:“吴向东,我叫吴向东。” 昭颜瞥了他一眼,“你挡道了。” 吴向东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正好站在了门口的位置,原来不是打他啊。 他对自己说,他怎么可能怕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娘们。不过话说回来,这娘们的劲那是真的大。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刚被扯得还真有点疼。 全程,赶车的吴大爷都笑眯眯地看着这姑娘,瞧着这群偷鸡摸狗的混子吃瘪,真是通身舒畅。 别看天那么黑,事实上,还没到下工的时间。今个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似是要下场大雨,村里的人都赶着在抢收粮食,村长也不例外。这不,才没去接她。 没多会,村长吴建国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知青所。 又是个长得贼好看的姑娘家! 村长打心底有点嫌弃,说好听些,这些知青来了一批又一批,是来支援乡村建设的,说不好听些,他们能干啥? 男娃还好些,女娃各个都娇气的很,只有周清兰一个例外。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天能做满五个工分就顶天了,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村里接济。 这还不算,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长相格外打眼。这不,搞得村里的后生小伙们各个都起了心思,成天地围着知青所转悠。害得他赶牛的鞭子都打断好几根了。 这不,又来了个娇娇女! 但这个还是和以往的有些区别的,县政府可是通知他了,这小姑娘的生母是位烈士,人小姑娘刚到咱黑山县,就破了一起团伙盗窃案,为此还受伤了,在医院躺了几天,这才导致没和同一批的几个知青一起到。 这事,据说都上了报纸,影响极大。 如今下放到他上阳村,倒是给上阳村争光了。但搁他这,又难办了,怎么安排是个问题。 索性,昭颜也没让他多费心,开门见山就提出了想去学校教书,见他面有难色,她又提出不需要为她开后门,她可以通过参加考试竞争这个名额。 谁知村长吴建国根本不是担心这个,他苦笑道:“哪有谁竞争啊,大家巴不得都不去呢。” 别的地方的老师可能是个轻松活,不用下地干活,也不用割猪草、清理猪圈什么的,不费什么力气,斯斯文文的,工分照拿。知青所里又不缺高中毕业的知青,这活指定是块香馍馍。 但他们村是个例外。 村长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个村,还有隔壁的下阳村,十里八乡的穷村,三面环山,种不上水稻麦子啥的。这两年还好一些了,前两年,真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那工夫把半个劳动力送学校啊。” “这七八岁的女娃可以在家看弟弟妹妹,还能洗衣做饭,八九岁的男娃已经可以割猪草了,干得好的都养的活自己了。” “以前啊,向阳小学的周清兰周老师还在的时候,她不仅不收学费,还把她自己的工分,父母给的补贴都贴进了学校,给孩子们买铅笔和书本。但就这样,村里人还是不愿意把娃送过去。后来,她就一家家地去敲门,求爷爷告奶奶的,苦口婆心地劝村里的人把娃送学校去。” 村长吴建国也算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好歹在镇上读到初中辍学的,他能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可村里实在是穷啊!人都养不起了,还怎么读书? 村长回忆道:“周老师那姑娘,如果还活着,也不过才28岁。她是65年下乡来我们这里的,那会儿,她也跟你差不多年纪,又是赶上村里最穷的时候。说句不夸张的话,就是耗子都不敢来我们村。但周老师不嫌苦、不嫌累,啥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头两年,连续被评为优秀个人。” “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问她能不能去向阳小学做老师啊?我们的村子实在太穷了,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啊!我们的孩子没有文化、没有知识,那就只能一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大山里,看天吃饭,哪还有什么希望。”吴建国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烟竿,没有烟丝,就着一些干草叶,也抽得滋滋的,他心中苦闷。 才四五十岁的年纪,已经愁得他生了不少白发。 如果当年,他没有这提议,兴许周清兰那倔姑娘压根不会踏上那条路。 她在向阳小学一干就是八年,期间受了多少委屈,他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帮着她了,可他又帮的了多少?村里实在没钱。 他好不容易为学校争取到点经费,给学校添了几套半旧不新的桌椅。一转身,学校就让村民们给围堵上了,桌椅也被扛回了家自用。还口口声声,这是村里的钱买的,那就有他们的份! “她原本是有机会回城的,1970年那年,整个青市闹饥荒,黑山县的人都勒紧了裤腰带,到了我们上阳村,那是草根都拔出来吃了,谁还想着送孩子去学校?也是那一年,南市那边传来消息说,父母给她找了关系,她可以返城了。” “她为什么没走?” “张校长死了。向阳小学的张校长终是积劳成疾,没挨过那年冬天。张校长死后不久,学校仅存的高老师托了关系离开了我们村。要是周老师再一走,学校就没老师了。” “那天,周老师都坐上了牛车,最后还是在孩子们一双双泪目中跑了回来。”村长噗嗤噗嗤地抽着旱烟。白雾袅袅里,隐约看见他眉间的川字纹越发深刻了。 “她这一待,又是五年。这期间,她和村民们抢孩子,谁家说需要孩子干农活,上不了学,她就放学后替村民家干活,把孩子的活都干了,保证第二天孩子能来上学。她阻止村民们给家里十五六岁的女娃定亲,极力劝说她们继续去镇上读初中、高中。有的人家都收了彩礼了,彩礼拿来给自家的男丁换了自行车,用也用了,退也退不了了,周老师就自个攒钱替她退彩礼,也要把那女娃留下。就这样,惹得村里的对她意见很大。” “周老师才28啊,就得了那种病,那是活活累出来的毛病。是我们村对不住她,是我这个村长无能。”村长难得在一个小辈面前袒露心声,可能是这女孩有着和周老师一样的执拗。 他一直都觉得愧对周老师,当初要不是他提议周清兰做向阳小学的老师,也不会害得她年纪轻轻人就没了。临到死,还是他带着那些学生,亲手挖坑,将她下葬的,就埋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上。 如今,这女娃提出要去学校任教,兴许是不知道他们村的特殊情况,他不能让她重蹈周老师的覆辙。 虽然他迫切地希望改变村子里的现状,但也不能害了人家女娃。 别的村,他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在他上阳村,还有隔壁的下阳村,村子贫穷,村民思想落后,根本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只顾着眼前的既得利益,压根不支持他们开办学校。更别提将孩子送进学校,使得家里少了劳动力。 “听叔的话,叔给你安排其他工作,能吃饱饭就行。” 昭颜看了眼半蹲着的村长,人倒还行,就是软弱了些。 “学校现在已经关了?” “关了。上个月末学校唯一的老师——周老师没了之后,就关了。” “那就再开起来,现成的老师就站在你面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慧敏,南市人,高中毕业,我热衷教学。” “这……”村长一下子愣住了。是他刚才没说明白么?还是这女娃子的理解有问题? 他们这片的老师可不是好做的!她以为这是在城里作老师呢!他都把周老师的例子摆在明面上了。 “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我们村不单单贫穷,还是个文盲村,村民们思想落后,可不听你讲那些大道理。”男人抖了抖烟灰,站起身道。 “他们思想落后是正常的,因为原始的观念在他们心底扎根,形成了固有思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张校长在这片土地上坚持了二十几年,周老师坚持了十年,我还年轻,我才十八岁。我身体素质也比他们好,我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我既然来了,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坚定选择支援边疆,就等于选择了奉献。我耐的住寂寞,城市的繁华喧嚣与我无关,我只想站在自己的三尺讲台上,做出成绩,实现自己的价值,无愧于求学的孩子们,也对得起自己的宝贵年华。” 别说不了解昭颜的村长吴建国了,就连熟知她的系统1105都惊呆了:这套冠冕堂皇的小词给整的。论口才和不要脸,它墙都不扶,就服昭昭。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蜡烛,无私的燃烧自己,奉献他人——闪闪发光、呕心沥血的人民教师形象啊! 系统1105欢快的声音响起:【昭昭,我给你想到一个好外号,你看“蜡烛”怎么样?要不蜡蜡、烛烛也行。】 昭颜忍无可忍——真是影响她发挥的存在,这系统还能要么?要不是它偶尔能给她送温暖——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好想手动销毁它。 反手一个小黑屋,上锁,不谢! 村长吴建国已经被眼前女娃的一番话给震惊到了,他收回一开始的抱怨!这群女知青中,除了周清兰周老师外,还是有好的苗子的,不全是偷奸耍滑的女娃子。你看看,这位徐同志也是位顶顶好的同志!这思想境界,不是一般人可比。 “徐,徐同志,你真要去向阳小学任教?” “嗯,听村长你刚才的意思。周老师是上个月末走的。这都月中了,学生们已经停学半个多月了,学业可不能耽搁。麻烦校长,尽快向村民们宣布我为向阳小学的校长兼老师吧?还有,下阳村那边,是否有什么意见?需要我考试证明下自己的能力么?” 村长连连摆手,神情激动:“不需要,不需要,下阳村和我们村是兄弟村,都是有名的贫困村,有老师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意见。更何况,徐同志,不,现在该叫徐校长了,徐校长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能力——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回头,我让臻哥儿去下阳村村长家跑一趟,知会声就行,让下阳村村长通知下村民,咱们向阳小学又开起来了,可以让孩子们来上学了。” “不过……”村长又为难了,“现在农忙时段,家家都忙着收割……” 言下之意她懂,不就是家里不放人么? “村长,你只管通知下去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那行。”村长应完才发现,他怎么有种被指使着干活的感觉,到底谁才是村长?算了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上阳村的学校又有老师了。 “啊,对了,刚才在门口遇上赶牛车的吴大爷,他说你们回来的时候遇上村里头的混子了?以后他们要是敢来找你麻烦,你尽管来找我,我让臻哥儿收拾他们。” “回头给你介绍下我那外甥贺臻,我平日要是不在村里头,有什么紧要的事,找他也行。” 昭颜:“没事,我能搞定。我教书育人,从不挑人,他们爱来就来,我连他们一起教育教育。年纪大是大了点,但显然他们还不知道如何做人,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可以安排上。” 村长瞅了瞅那丫头,思想品德课确实需要,村里的名声都让这伙混子给败光了。 但这体育课是咋回事? 他也没敢多问,万一是城里上课的规矩,他问了反而显得自己浅薄了。 “还有,徐老师,你要是去向阳小学任教的话,也可以住在学校后面的土坯房里,简陋是简陋了些,但胜在是单间,不用在知青所和大家挤在一起睡大通铺。就是这吃食,顿顿都得自己做了。平日里,知青所的这些知青们是轮流安排做饭的,倒是省事些。你看——” “我住学校。” “好的,那你今晚先在这将就一晚,明早上工前,我找两人把学校打扫下,周老师留下的那间房间也去去灰尘,你就可以入住了。” 第88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4 04 敲定自己的教书工作后,昭颜又和村长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上阳村和下阳村的来历,还有村民们主要的营生——种地。 先前,昭颜坐着牛车过来时,已经将上阳村的周围环境大致记下——处于高原地区,云凌山脉北侧,被群山环绕,一条乾水河贯穿上阳县,上阳村就陷在这样的山坳里。 这样的地形条件形成了特殊的气候,冬暖夏热少雨。一年中,炎热季节持续半年以上,即便冬季,气候也是暖和的,温差小。而冬季来临的三年四个月里,这里少见阳光,多雾气,细雨霏霏。 按理说,这种气候是适合种植水稻等农作物的。但同时,因为地区季风的不稳定性,该地区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易形成干旱和洪涝灾害,影响农作物产量。再来就是此处的地形,崎岖多山地、平地少,非常消耗人力。 还有一些比较老旧的种植方法和惯例,也影响着农作物的产量。 所以,人力的投入和产出并不成比例。 上阳村的村民们,世代种地,也最多只能混个不饿肚子。要是赶上灾害年份,对于看天吃饭的上阳村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因为贫穷,外头的姑娘家不愿意嫁进上阳村,而上阳村的姑娘又想着跳出火坑,往外嫁,同样不愿意嫁入同村。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为了能让自家儿子娶妻生子,上阳村的村民们就开始卖女儿了。开出天价的彩礼,只为了拿着闺女的彩礼钱给自家儿子换个媳妇回来。 这没有天价彩礼,没有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嫁进上阳村这种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村落。 但要是有了这笔彩礼钱,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总会有一些见钱眼开的人家或是实在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愿意将闺女嫁进来的。 而村里头那些二混子的自行车也就是这么来的。 但凡家里有自行车的,那家多半是有儿有女的,拿女儿换了彩礼钱去贴补儿子。 可混子之所以称为混子,可不就是自个没打算,游手好闲,家里人也管不住或者不想管么? 这不,一转身就哄了亲爹亲娘,把刚到手的彩礼钱拿来,偷偷买了自行车。有票的拿着自行车购买券去镇上的供销社买;没票的,甚至去黑市高价买的都有,就为了那点儿面子。 和上阳村的贫穷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这支光鲜亮丽的自行车车队了,竟然浩浩荡荡有十余人。 一个个适婚的或者早就过了婚龄的青年,没有对象,不务正业,却成天地骑着自行车,如一阵风般地穿梭于乡村之间,看似各个都无比潇洒,但也许他们的下一顿都还没有着落。 为此,村长吴建国每次去镇上开会,没少被其他村落的人嘲笑——倒数第一的贫困村,就差没穿着漏风的破裤裆出来了,还死要面子呢。 每次,吴建国的老脸都被臊红,无法反驳。 听到这,昭颜觉得刚才出手还是轻了,这些有手有脚的废物,就靠着卖自家姐姐或者妹妹的钱来耍威风了。 送走村长吴建国后,见天还没下雨,她又去村里地里头转了转。 刚进村时,没进地里瞧过,只是凭借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她做了大致的判断,心里有些谱了。但具体操作起来,还得要实地考察才行。 上阳村背靠的群山,她也在山脚下瞧了瞧,这时候山上绿植保存完好,还没有像后世一样,被过度开发。 昭颜这边一边勘察地形,一边思忖着,殊不知知青所那边已经闹开了锅。 等到下工后,知青们陆陆续续回到知青所。 一开始还没注意,等到女知青们回到房间,发现地上的角落多了一个灰扑扑的大包裹。 冯婷婷秀气的眉皱起,伸脚踢了踢,扯着嗓子喊道:“这谁啊!自己的东西不好好收着,放在这碍着我走路了。” 一天的劳作让她心情极度不爽! 她原本可以不用这么累的,但今天村里那帮混子偏偏没来帮她干活!尤其那二狗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打她来了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后,就整天围在她屁股后头转悠。 她一开始才不搭理那人,她好歹大城市来的,父母都是机械厂的工人,自己还是初中毕业的文化人,哪瞧的上那贼眉鼠眼的泥腿子。可这上阳村实在太穷了,活又多,她是父母宠着长大的,哪干过什么农活,既然二狗子想讨她欢心,她就给他这个机会。 这不,自打二狗子稀罕上她之后,她只要稍微给他点甜头吃吃——冲他笑一笑,多看他一眼,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立马帮她把活给干了。这么一来,她一天也能有六七个工分,加上每月父母寄来的补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这才帮她干了几个月啊?就放弃了? 果然,只想占她便宜,根本不是真心待她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见一个,爱一个!她可听说了,在她之前,二狗子可没少讨好其他女知青。 冯婷婷嫌恶地瞥了眼同屋的杨静和郑曼玲,那两人是同期的,比她早一批到上阳村下乡。嘴上说得比谁都清高,瞧不上她的做派,但当吃不饱饭,干不动活的时候有啥用?假清高! “有人认领没有?没有我可扔了!这破布玩意儿,看着就寒碜。”冯婷婷嘴里嘟嘟囔囔。 郑曼玲瞥了她一眼,只当没看到。 杨静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劝道:“村长说今天有新来的知青,既然不是我们三个的,那肯定就是那新来的知青的,你至于么?” 冯婷婷一听这话,立马炸毛,“什么叫我至于?谁让她放在我床边了?她妨碍到我了!” “房间就那么大,她不放在墙角边放哪?” “她可以放外头的屋子啊!” “要不,先放我这吧,我这有空地儿。”秦绵人如其名,说话也是软绵绵的,脾气很好,上周才刚到知青所。 昭颜本该和她是一批的,因为住院耽搁了。 “你滚一边去,我们说话挨你什么事了,要你在这作老好人?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惺惺作态,这少勾搭男人。”冯婷婷对秦绵也有怨气,人长得不怎么样,平日里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惹得原本讨好她的那些泥腿子们,分了一半去讨好她了。 “你,你怎么说话呢?”秦绵气红了眼睛,她平时已经很小心了,知道冯婷婷脾气大,她又是新来的,就尽量躲着她点儿。 今个是看她们吵起来了,她想拉个架来着,没想到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女人们的吵声引来了外屋的男知青。 潘勇是知青所的老知青,为人宽厚,处事还算公道,所以被村长提为知青们的队长,平日里知青所和村里之间的消息互通,基本都是由他传达的。 潘勇站在门口,冯婷婷那嗓门不是一般的大,他大概猜到事情的始末了。他粗粗往里一扫,就见冯婷婷手上提着一个旧旧的包袱,正要往外走。 “小静说的没错,大家都是下放的知青,应该互助互爱。” “呵……互助互爱?是队长你和杨静互助互爱吧,谁来帮助我了?小静小静,叫的可真够亲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有什么。”冯婷婷嗤之以鼻道。 “你,污蔑我!”杨静气得涨红了脸。 潘勇耳根微微发烫,他确实对杨静有些好感,但彼此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知青所里总共四个女知青:冯婷婷张扬跋扈、爱占小便宜、没少跟村里那群混子勾勾搭搭,知青所的名声都被她给搞坏了;郑曼玲家里听说是当官的,平时沉默寡言,不太爱跟他们说话;新来的秦绵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杨静这姑娘,善解人意得很,平日里要是知青所和村里有什么矛盾,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多数是她出面说和的。所以,他对她另眼相看一些,也属正常。 另外一屋的男知青孙鹏和陆志明闻声也赶了过来。 干了一天的活,临下工时,天阴沉了下来,他们又手忙脚乱地和村民们一起赶收粮食,一顿操作下来,早就累得不行,回到知青所还得听吵架声,真是不胜其烦。 “那新知青人呢?让她把包拿走不就行了。好歹我们都是旧识,婷婷心直口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犯得着和她较真?”孙鹏和冯婷婷是同个地方来的,两人的父母还是同事,两家就住在上下楼。 孙鹏心里也烦冯婷婷,这姑娘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口无遮拦的,从小到大,闯过多少祸,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他还真不愿意伺候她。可谁让她家就她一个呢,自打她下乡,她家什么好的都紧着给她。 她在知青所人缘不好,没人愿意搭理她,他就偶尔为她说几句话,让她引为唯一的知心好友了。平时,每个月她家寄来的糖果糕点票、布票、补贴的钱啥的,他也能沾点光。 “别把尖酸刻薄当作心直口快。”昭颜刚才就站门口了,只是里头的人吵得太投入,以至于都没人注意到她。提脚踏进房间吧,就听到孙鹏那句“心直口快”,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你说谁尖酸刻薄了?”冯婷婷嗓门提高,上下打量来人——看上去十八岁的模样,竖着两个麻花辫,穿着粗布衣裳,脚上的鞋子也不是新的,一看家里条件就不怎么样。 模样倒是挺俊俏的,皮肤也白嫩,但冯婷婷心里暗骂,等她在这待上一周,天天下地,看她皮肤还白不白,回头就跟他们一样黑了,说不定比她们还黑。 “我的包碍着你什么事了?”昭颜问道。 冯婷婷这才想起手上的包,嫌弃地撇了撇嘴道:“就这破玩意儿,还包呢,不就是自家的破床单抖落抖落,打了两个结么?” “它碍着我的道了,我正打算把这东西扔出去。” 昭颜看了眼她手上的包,浑然不在意她轻视的眼神。 “我放在墙角边,它怎么碍着你的道了?难不成它拦着你去撞墙了?”淡漠的眼神瞥了眼她,“你脑子没毛病吧?没事撞墙。” “扑哧——”一声不大不小的笑声传来,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秦绵身上,小姑娘捂着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轻声道:“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冯婷婷听到那笑声,更是来气,秦绵算什么东西?平时只有她欺负她得份,如今竟然还敢嘲笑她?还不是眼前之人给惹的,她心里怒火中烧,手指恨不得戳到她脸上,责问道:“你说谁有毛病?我说它碍着我,它就是碍着我了,我现在就要把它扔掉。” “哦,那你去扔吧。” 冯婷婷看她那轻描淡写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莫不是以为她不敢吧?就没有她冯婷婷不敢的! 冯婷婷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间门,来到大门口,这会儿外面已经开始下起雨来了,外头的地上也起了泥泞,略一迟疑。 杨静见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赶紧上前拉住她,劝慰道:“你这是干吗?逞逞口舌之快也就算了,难不成还真扔啊!” “曼玲,你还不帮我来劝劝婷婷,这要是让她把新知青的被子给扔了,新知青晚上还怎么睡啊。”杨静着急道。 一旁作壁上观的郑曼玲见火势烧到自己身上,幽幽开口道:“你要不劝,她还没这么人来疯。既然她爱疯,就让她疯,想扔就扔,新知青都不在意,你在意个什么劲?” 郑曼玲睨了眼气急败坏的冯婷婷和神色自若的新知青,那蠢货怕是踢到铁板了。但跟她没多大关系,她依旧看着自己的书。 杨静身形一顿,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好心,真让她扔了新知青的被褥不好。”嘴上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是松了。 冯婷婷骑虎难下,又实在气不过,一甩手,真的就把昭颜从南市带来的破旧被褥给扔了出去。 瞬间,床单打的结散开,露出里面的被褥,颜色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还真让冯婷婷说中了,看这新知青的行李,就知道家里条件一定不咋样,要不就是在家极不受欢迎的。千里迢迢援疆,家里就给准备这个?哪怕钱少些,一床温暖舒适的被子总是要的吧。 上阳村的土壤大多是紫红色的,还有黄褐色的。 浅色的被褥滚落在地上,沾染上了不少泥土,变得斑驳陆离。雨水滴落在上面,又晕染开,显得狼狈不堪。 秦绵睁大眼睛看着这幕,冯婷婷是疯子吧?她还真敢啊!多大的愁和怨啊!她开始同情新知青了。 而潘勇原本以为杨静是拉住了冯婷婷的,才没有插手,没想到眨眼间工夫,冯婷婷就把新知青的被褥给扔了出去,这下事可闹大了。 人家新知青刚来,啥事也没干,放个包在房间也正常,而且还是放在了最角落里,怎么就被冯婷婷咬着不放了。 其实,其中的原由,郑曼玲大概能猜到些——平日里,冯婷婷经常给村里那群混子些甜头,哄得那些混子抢着给她干活。今天下午,那群混子没来替她干活,还能干什么去了?不就是村长说的,今天又有新知青到了,还是位女同志,那群混子铁定是去看新知青了。 刚才新知青这一露面,冯婷婷就输了,连她那狗腿子孙鹏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新知青身上转悠,她可不就恼羞成怒了么。 估计是把所有怒火都发到新知青头上了。 队长潘勇觉得头有点大,让他干农活还行,这处理女人之间的矛盾,他实在不擅长啊!尤其一方还是蛮不讲理的大小姐做派。他只能期望新知青人好说话些,别跟冯婷婷计较。 这样,他今晚就先安排秦绵和新知青住一晚吧,明早罚冯婷婷将新知青的被褥洗干净晾干后再还给新知青,这事就算这么过了。 第89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5 05 没等潘勇站出来做和事佬,昭颜已经动了。 “哪个床铺是你的。” 冯婷婷警惕地看向她,“你想干嘛。” 除了一个床铺,郑曼玲半躺着在看书占着,还剩三个铺好的床铺。 昭颜二话不说,直接走向其中铺着最新被褥的床铺,伸手就收拾起床上的被褥来,床单连带被子一卷,滚成个团,简单利索得很。 “哎,谁让你动我被子的?”冯婷婷急了。 果然,猜对了,就是这床。 冯婷婷伸手来抢,被昭颜伸出手臂挡在一旁。 “你扔了我的被子,我今晚没有被褥了,只能拿你的来睡了,很公平。” 徐慧敏这姑娘实诚又善良,一直提着后妈蔡淑芬给的那床狗都嫌弃的旧被褥。也真是难为蔡淑芬了,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这么床破旧的东西,而徐慧敏这姑娘还一路从南市,千里迢迢地提到了青市黑山县。 昭颜早就想把那床破被褥给扔了,这不,还没找到替补的,先缓缓,谁让形势比人强呢。她浑身上下,加上见义勇为奖励的20元,总共只有30元,布票粮票一概没有。 没曾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虽然她还有些嫌弃冯婷婷睡过的床单被褥,但这不是现在她一穷二白么。她都来到这破地方了,也就别矫情什么干净不干净了。 ——能治愈洁癖的是穷。 做人要能屈能伸些,她自我洗脑。 反正都不是新褥子,好歹冯婷婷这床看着很新,被子也软和。相比蔡淑芬给的那床,简直天上地下,好太多了。 讹她不亏! 冯婷婷早就气疯了:“就你那床破烂东西,还想换我的新床褥?我这可是今天才换上的!” 昭颜眼睛亮了亮——崭新的! 那更是讹她没商量了! “你扔了我的,我可不就睡你的。”振振有词。 “不是你让我扔的么?” “请你搞清楚:是你提起我的包裹,并且凶狠地把手指戳到了我脸上,威胁我——要把我的被褥扔掉。我是迫于你的暴力威胁,害怕之下才说出违心的话的。” 郑曼玲觉得手中的书不香了,竖着耳朵听他们吵架才香。什么暴力威胁,她可半点没看出来她害怕。 “而且,我说让你扔,你就扔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那我让你吃屎,你吃不吃?”昭颜反问。 “你!你让谁吃屎,你才吃屎!你找死,小贱人……”冯婷婷哪受过这样的气!她在家是独女,爸妈自是宠的,几乎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而她下放到这山沟沟里后,又自恃高人一等,说话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 她嘴里嚷着,伸手就冲着昭颜挠过去。 好在这回潘勇上道了,直接推着杨静上前,将人拦住。 刚才冯婷婷扔新知青被褥的时候,他估算错误,以为杨静拦得住,结果让冯婷婷惹了事。这回,新知青那回怼虽然漂亮,但依着冯婷婷的性子,他本能觉得要糟! 他刚才想什么来着?他想着新知青好说话一些,别跟冯婷婷计较。他还想着先委屈下人家,今晚先跟秦绵将就一晚,明天再让冯婷婷给她把被褥洗干净晾干就算赔罪了。 他大概在异想天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新知青不声不响的,就在这等着换被褥呢。嘴皮子更是溜到飞起,他听着还觉得真有点道理。 冯婷婷就跟疯了一样,冲着昭颜张牙舞爪的,俩人中间隔了个杨静,费力地拉扯着她。杨静也不想接这苦差事,可谁让潘勇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女同志拉拉扯扯呢,而女知青中,他又和杨静最熟悉,只能推着杨静上前了。 上个世界,面对玉米粥实验室里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丧尸,昭颜都能隔着玻璃大口吃饭的,冯婷婷好歹比流着口水的丧尸养眼,战斗力更是不足为惧。 昭颜丝毫不受影响地将卷好的被褥抱起,从冯婷婷的床上挪了个位置,跳开两个床铺,放到了最靠门的空床铺,也就是郑曼玲的隔壁。 郑曼玲挑了挑眉,看了眼她,不置可否。 然后,昭颜铺上床褥,“今晚我就睡这。” “你敢!”冯婷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推开了杨静,大步走到了昭颜面前,伸手就要打人。 手臂才举到半空,被人一把握住手腕,丝毫动弹不得。 看似轻飘飘的一握,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至少冯婷婷此刻身体并不好受!她都怀疑,她的手腕是不是要被她捏断了,痛得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五官不自然地扭曲到了一起。 她试图抬起另一只手去扯那只被她牢牢握住的手腕,可她身体刚一动,那人就把她的手腕提过了头顶,她现在痛得身体都快蜷成一团了,哪里还能挺直腰杆去够那只手。 最气人的是,明明她都被她折腾成那样了,手腕都快被拧断了,在场的其他人竟然都无动于衷。冯婷婷心如死灰,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在乎她死活。就连一贯跟她感情颇深的孙鹏,竟然也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 其实,冯婷婷真心误会孙鹏他们了。 在他们看来,新知青不过是个女孩子,比之营养一贯不错,体型丰腴的冯婷婷瘦弱不少。冯婷婷和她干架,怎么看都是后者吃亏啊。 而且,新知青又没动手打她,只是伸手握住了冯婷婷想要打人的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估计也没用多大的劲。更何况,就算用尽全力,女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还能把人捏疼了不成?最多也就是能暂时阻止冯婷婷的攻击。 如果系统1105在这,非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千万别被这女人柔弱无助的外表所蒙蔽!她能捏死你,她那拳头能把刀枪不入的丧尸王的脸打成平板。】 冯婷婷痛苦的表情,被这些人自动忽略了,她一发疯就这样,五官都挤到一起了。 “放……你放开我!我……认了!认了还不行么?”冯婷婷弓着背,气若游丝。 “确定不打了?” “确定,快……快放开我。” 众人有些好奇,这可跟平时刁蛮任性的冯婷婷完全不符啊。 昭颜松开了手,冯婷婷得以解脱。 她一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腕,来回揉搓,一边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被捏的死疼的手腕。 还好,还好,没断! “嗯,就差一点。”昭颜看懂了她的心里话,回了句。 冯婷婷心有余悸,再看她淡漠的脸,突然就生出一种恐惧来——她是认真的,她刚才真想捏断她的手腕。 “她……她是个疯子!她刚才想捏断我的手!真的,我痛得都喊不出声。”冯婷婷尖叫道。 “怎么可能?新知青比你还瘦,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可能捏断你的手。”秦绵小声嘀咕了一句,简直说出了在场诸位的心声。 一直没说话的陆志明这会儿也烦了:“好了,冯婷婷,你能别演戏了么?这里的,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啊?你冤枉人好歹想个靠谱点的借口啊!” 潘勇无奈道:“冯婷婷,今天大家赶了一天工了,真的很累,你能消停会么?这事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 “婷婷……”孙鹏冲她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别演了,再演就过了。 冯婷婷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几步,怎么就没人信她!. 抬头对视上昭颜深不见底的眼眸,遍体生寒,仿佛她在她眼里不过蝼蚁,而此刻,她被她的视线牢牢锁定。 “算,算了,这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我有两床被子,这床就先借你睡吧。” 昭颜抿了抿唇,勾了勾唇角:“那就谢谢了。” 众人:这才对嘛,大家都是好同志,和和气气的,多好! 杨静狐疑地看向冯婷婷,“婷婷,你说真的?”冯婷婷能不闹就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她还心甘情愿地把崭新的被褥让给新知青! 冯婷婷还没从惊魂未定中晃过神来,见杨静追问,烦躁地回了句:“要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她又偷偷瞄了眼昭颜,发现她也在看她,身子一缩,迅速把眼睛挪开,仓促道:“我今天太累了,先睡觉了。” 一直到晚上吃饭,冯婷婷也没出来。 昭颜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便进了屋,也没和他们坐到一起吃饭。这年头,粮食精贵,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固定的,她刚来,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有,吃一口,吃的都是别人的。 一顿不吃,饿不死,她就权当减肥了,等明天搬去学校住,吃什么就不用顾忌了。 不过经此一出,昭颜在知青所这群人中,倒是赢了个不好惹的名声。 惹不起,没瞧见一向嚣张跋扈、口无遮拦的冯婷婷都吃瘪了么?最后还乖乖地把自己的新被褥让给新知青了。 …………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派人通知她,说是学校那边已经打扫干净了,她随时可以搬过去。 还有任命她为向阳小学的校长兼老师一事,下午放工后,会召集全村人员通知下去的。村长吴建国还特地叮嘱她,长途跋涉的,旅途劳累,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正式工作。 知青所的人听到她要去向阳小学任教,反应各不一。 杨静多看了她一眼。 郑曼玲冲她勾了勾唇角,似嘲非嘲地冷哼了声。 秦绵踌躇半天,才挪到她跟前,小声说了句:“这工作不好干,你还是去打听打听吧。” 冯婷婷经过昨晚一事,连头都没抬,直接从她身边快步走过。 至于男知青那边,昨晚新知青那身行当,孙鹏是看到的,既然没啥钱没啥背景的,再好看又怎样?他还是抱紧冯婷婷的大腿吧。新知青去不去向阳小学,跟他无关。 陆志明对这种下乡生活烦透了,自顾不暇呢,哪有空管别人。 而身为知青所的老大哥的潘勇倒是尽责,故意留到了最后才出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特地停留了下,斟酌道:“徐同志,在你之前,我们知青所也有其他前辈做过向阳小学的老师。这份工作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那么美好。” 对上徐同志清澈的眼神,潘勇觉得他在摧毁一个热血青年的信念!但正义感,让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不单单是辛苦,你可能根本得不到村民们的理解,你会遇到很多的阻碍。在这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读书是没有用的。你哪怕兢兢业业地付出,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你明白么?”周清兰的例子就在眼前。 “谢谢队长,这些村长已经都跟我说过了。我确定,我已经了解这个村的实际情况了。” 潘勇还想开口,被昭颜制止:“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人生,总要以事去证明。如果没有行动,社会不可能发展,时代不可能进步,我们的祖国不可能越变越好。” 直到昭颜离开,背影都看不到了,潘勇还沉浸在对刚才那番话的震惊之中,久久不能释怀。 可能真的是时间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奋发地下乡,想要建设乡村,改变人们的思想。可伴随着日复一日、看不到希望的劳作,面对愚昧且不开化的村民,他已经心如死灰,忘了自己的初心。 昭颜踏出知青所,门边站着个人,男人闻声抬眼。 逆着光看,他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上衣,袖子被挽起了些,裸露在外面的一小节胳膊,青筋毕现,看着就孔武有力。走近了,发现他面部轮廓英挺冷硬,顶着一头贴头皮的寸头,眼神淡漠而疏离。 “你是接替周老师的徐知青?”男人一开口,声音如人,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我是贺臻,村长让我带你去学校看看。” 没想到村长想得这么周到,不止一早派人通知她,学校的卫生已经打扫好,还差遣了个人来给她带路。 “谢谢你,但不用麻烦了。”昭颜摆摆手,“我昨天已经转过一圈村子了,大致位置都记下了,我认识去学校的路,你可以回去了。” 贺臻眉梢微挑,没他什么事当然最好,这知青所他一刻也不想来。 “等等——” 欲擒故纵!贺臻不胜其烦。 “把你那群小弟,给我叫来,我今天下午给他们安排了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 贺臻转头看向她,眼神古怪——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们需要上课?一个个大字不识的,还思想品德课!体育课倒是可以有,但平时上山下山,骑车遛弯,对山里孩子来说,还需要锻炼么? 这人长得就凶悍,盯着人不说话的时候,更甚。也不知道村长吴建国哪来的自信,让他给她当跑腿,还让她别客气,可随意指挥他,没瞧见不耐烦都写在他脸上了么。 昭颜想了想,有点嫌弃:“你就不用来了。” 他烦,她还烦呢!关系户最是麻烦。 虽然这人长得凶悍,身体也壮实,不用他动手,往那一站,以外表来看,挺能唬人的。可他要是不愿意,她还能揍他不成? 打坏了,算谁的?这位是村长的亲外甥,她暂时还没打算和村长结仇。 算了算了,这个小弟暂时不考虑了。有十几个也够了,少他一个不少。 再者,主席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制胜之路运用到现下,也是适用的。先易后难,周围一圈的小弟们都收拢了,最后也就轮到他了。 第90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6 06 贺臻脸臭归臭,办事效率倒可以。这也佐证了昭颜的猜测,那张脸在这个村子里,确实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下午,原本寂静了半个多月的向阳小学外,无比热闹。 自行车更是齐刷刷地停了一排,如果忽略这是个有名的贫困村的事实的话,那场面说得上是既轰动又有排面了。 十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吊儿郎当地勾肩搭背站着,开着玩笑,说着荤段子。 土坯房的教室本来就小,一下子塞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格外局促。纸糊的窗户不知被谁捅破了洞,那风呼呼地灌进屋子。 第一节是思想品德课。昭颜无视台下人的喧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红色小本子,翻开,认真地朗读起来。 一开始,大家没放在心上,插科打诨,打趣嬉戏,好不热闹。可见台上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小本子上,就有人起了逗弄的心思,尤其对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知青。 读书有什么劲啊,聊聊天,拉拉家常,增进增进感情多好啊。 哪怕贺臻事先警告过,不许给徐老师惹麻烦,可架不住色从胆边生。 仔细瞧瞧,这徐知青长得是真好!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看着就让人想要保护她,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有了第一个敢冲她吹口哨的,就有第二个敢往她身上扔棵花花草草啥的。 昭颜目不斜视,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读了几分钟,昭颜郑重其事地合上手中的小红本,封面上赫然就是那熟悉的头像! 虽然这群混子不认字,但不妨碍他们认人,顿时有点心虚。 “这就是你们学习选、ji的态度?这是一次难得的思想洗礼,是用来提高你们觉悟的!今天我精神饱满地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你们就以这种极不认真、极不负责的态度对待?你们的思想绝对有问题!你们想干嘛?” 洗不洗礼,啥意思啊?什么觉悟,不清楚!但说他们思想有问题,这话听明白了。 “是对我们的领导有什么不满么?” “是对我读的这些内容有什么不满么?” “还是想搞**?” 这些问题倒是听懂了!但是这能回答么?他们敢回答么? 这是夺命三连问! 一个答不好,就是立场问题! 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那时候,批评是轻,其次是进去吃饭,最厉害的,大概是一劳永逸、彻底躺平、就此长眠。 想到这,众人开始后怕,后背都没出息地汗涔涔了。 “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也没说啊!”吴六子在底下小声反驳道,“这能怨我们?” “对,对!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坏心思!我们压根都不知道今天的上课内容。”长相憨憨的吴铁柱也急了。 他们混归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还是有点谱的!还没混账成那样。 前些年,县里来人下乡,巡回地在十里八乡给村民们讲课,几乎每个月都要讲上几回。还会将一些人拉出来当场批评,以提高大家的思想认识。 他们记忆犹新! 比如眼下这个,绝对不能认! 大伙儿嘴上讨饶了,一个个心里想的却是这娘们该不会是设了个局,故意栽赃陷害他们吧? 可看看这娘们一脸正气、公正无私的模样,又不太像。 “那你们以为,我给你们这种成年人上思想品德课,上什么内容?树立你们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不都以伟大的**思想和**语、为指导的么。”言辞犀利,表情严肃。 作孽! 刚才怎么就觉得她年轻漂亮,吸引人来着?这小娘们一开口,头头是道,句句道理的模样,简直比村长那老古板还要老古板! 偏你还不能说她错! 你能说她“好心”给他们读选、ji内容是错?还是能说她以那些思想为指导错? 最后悔的还属二狗子,他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昨天刚吃过这娘们的亏,今天怎么就鬼迷心窍又来了,还不如帮去帮冯知青干活去了,说不定还能换来冯知青一声“二狗哥”。 真t就是错在,他们来了不是! 二狗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怪臻哥不来!臻哥真是太狡猾了,这是把兄弟们卖了!独自逍遥去了。 “你们还学不学?” “能不学么?”有人怯怯地问了句。 昭颜放下手上的书,沉重地叹了口气,眼神极其失望:“看来你们的思想有严重问题!得上报县里了,还是让县里派人调查吧。” “不,不,不用县里来人!你教,还是你教比较好,是不是?兄弟们。”六子一激灵,赶紧道,这县里要是来人,来的可都是大官,保不齐还有什么公安配备,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虽然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偷鸡摸狗,偷看洗澡啥的事,总归还是有的。 谁经得起查啊!听说这县里的公安本事可不小,只要你干了坏事,猴年马月的事,都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 随他妈改嫁到上阳村,便一起落户到上阳村的卫解放好歹之前还算读过两年书,见他们一群怂货,被一个小姑娘家稍稍一吓,就腿软了,心里很是不屑,跳起来道:“她说县里来人,县里就来人啊?县里领导这么忙,咱们村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贫困县,谁管咱们啊!” “她以为领导都是他们家的?她说了算?她让来人就来人?她就是吓咱们呢。” “咱们大老爷们的,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吓到了?开什么玩笑呢。” 昭颜挑眉——哟,这里竟然还有个有点见识的。 昭颜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盖着叠得平整的纸张,将它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我在来黑山县的火车上,因为捉拿小偷团伙,表现英勇,被县里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称号的奖状。在我住院期间,县里的领导来关怀慰问了我。” “而且事后,在配合县里公安指认嫌犯时,我和县公安局的王庆队长、李智勇公安都有打过交道。王队长和李公安都是很好的人,充满正义感。” “我来村里之前,县里领导叮嘱我,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村长反映,让村长将情况汇报到县里,县里也是要听听底下民众的声音的。” 众人看直了眼睛,盯着那奖状,上面还盖着红章,哪怕他们不识字,也知道她不可能拿这个东西来骗人。 她还真认识县领导,有公安朋友啊! 这下,连卫解放也傻眼了,讷讷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狗子直接抬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转头就涎着笑脸对着昭颜道:“徐知青,不,徐老师,我们愿意学,愿意学先进思想,我们觉得还是你教得比较好,你多给我们读读呗。” “就是,我最爱学习!就他卫解放,态度不端正,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徐老师你是吓唬我们的。毕竟能主动来向阳小学受罪……不,是教书的,就冲你这样,我相信,徐老师绝对是为了我们好。” 吴六子这小子还算机灵,平日里又跟贺臻走得近,眼看形势对他们不利,赶紧转一下风向,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一个两个告罪了,卫解放没摸到对方的底,也不敢反驳了,吴铁柱本就缺根筋,见六子服软了,他也赶紧服软。吴向东是昨晚被昭颜收拾过,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不出头。其他人就如一盘散沙,一声不吭了,真就眼巴巴地等着她上课。 赶紧读吧,我们听还不行么?你读完,我们回家。 接下去的思想品德课的后半节课就顺利多了,从一个时期跳到另一个时期,经历的种种艰难困苦,如何克服……从一句名言,引经据典,拓展出去。 昭颜见他们安静下来了,也开始好好地讲,不光只是照着小红本上刻板地念念。 她围绕着谁谁的思想和一些会议上的重点纪要和谈话,将一部艰苦奋斗史,洋洋洒洒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夸大其词,不添油加醋,不加入任何个人主观色彩,一节思想品德课硬生生被她讲成了历史课。 底下众人听着听着,就把这听成了说书,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原本是敷衍,最后来了精神头,异常投入。 不得不说,这徐老师讲课,要比县里那些大人物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好太多。 县里头下来讲课的,听的人犯困。除了批评那些黑xx时,他们不困,想看个热闹。其余时间,基本都在打瞌睡。 而徐老师呢? 先简单读一句经典语句,然后便开始解释它的含义,说明它的出处,什么背景下产生的。 她声色并茂、动情地说起谁谁们的伟大事迹,把他们以前不知道的那些真实经历像讲故事一样叙述……通俗易懂,震撼的同时,让人印象深刻,又意犹未尽。 等到昭颜说下课的时候,还有人依依不舍,主动提问,刚才说的,那位是怎么跳出包围圈的?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这简直太惊险刺激了。 昭颜瞥了眼被情节调着胃口的卫解放,“这节课结束了。想听的话,我们下次再讲。” “哎,怎么就结束了啊?这正讲到关键时刻呢!”六子也被调了胃口,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听说书的还要给钱,面对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听年轻貌美的徐老师讲,不但不要钱,回头万一家里人闹自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时候,他们还能理直气壮地吼回去:老子在学习谁谁的经历,要端正态度,纠正不良思想! 昭颜瞧了瞧底下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嘿!这是真把她当成说书的了?! “今天思想品德课就讲到这,文化知识要学,体育锻炼也少不得。我们要‘发展体育运动,增强国民的体质’。” 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昭颜就带着一众人等走出了教室,来到了土坯房前面的空地。 “这什么都没有啊!我们发展什么体育运动?”卫解放问道,“要不还是算了,反正我们每天都骑车的,山上山下跑,这不也是锻炼么?” “徐老师,这可不是我们不配合你啊!你说的这个增强体质,我们压根用不着!我们这些种地的,哪个没点力气?”六子得意地撸起袖子,露出壮实的手臂。 “对,我天天给我娘挑水,一把子的力气。”吴铁柱憨憨一笑。 “这增强体质啊,说的是你们城里人,娇气得很,需要锻炼。” 昭颜环顾一周:“需不需要增强体质,不是你们自个说了算的。万一你们这一个个都是假把式、花架子,其实连我这个娇气柔弱的女子都打不过,那可就让人笑话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压根没放在心上,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徐老师,就你这样的,就是来十个,我都能一条手臂就给你撂倒在地。” “徐老师,读书你强,可是论力气,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哥几个了?” “我要给你们都撂倒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卫解放不服气道。 不光他不服气,这十几个人哪个服气的,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他们还能打不过一个小娘们? “那来吧。”昭颜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握拳头。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哪能真跟徐老师你打啊!这不欺负你么?我不打女人!而且臻哥也说了,让我们不能欺负新来的老师。”徐铁柱摸了摸自个后颈道。 “就你,你——铁柱,你上!”卫解放指着铁柱,对昭颜道,“铁柱是我们中最壮的了,你要能撂倒他,我们以后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 “对,都听你的。”卫解放一咬牙,应下。 “你能代表在场所有人?” 很明显,卫解放读过两年,脑子也灵活。平日里除了贺臻,他在这群人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能。”他一开口,还真的没人反驳。 身旁的六子扯了扯他衣角,被卫解放不耐烦地甩开:“怎么的?你还真信她有能耐打得赢铁柱?开什么玩笑。”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一言为定。”昭颜一锤定音。 第91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7 07 土坯房教室门口的空地变成了比试场,各个怀揣着看笑话的劲,调侃着吴铁柱,直把铁柱臊得满脸通红。 吴铁柱偷瞄了一眼眉清目秀的徐老师,耳边回荡着兄弟们的浑话。 这个说,他占了大便宜!这等好事,他们怎么没在卫解放放话前抢先? 那个连连啧嘴,徐老师这小腰细得都没他大腿粗。 吴铁柱满脸羞红,讷讷地上前:“徐,徐老师……算了吧,我,我怎么能打你!我娘说了,不能打女人,而且……而且要是碰着你,对你名声也不好。” “你傻啊!这要是真碰着了,直接娶回家不就得了!白得一个媳妇儿,多好的事!”突然就有个满脸癞子的年轻人推了推他道,“我哥的媳妇不就这么来的么?” “癞子……别!你别胡说!”吴铁柱急得不行,连连摇头,“徐老师,可是城里的知青!” “城里的知青怎么了?城里的知青嫁我们上阳村的,又不是没有,熬不过去了,还不就找个人嫁了。”卫解放阴阳怪气道。 这话说的没错,知青所之所以只有那几个知青,主要是早一批的知青,见回城无望,日子太苦了,实在熬不下去了,也就认命了,在村里找个勤快的后生或是家境还算过得去的,就把自己嫁了。 还有的,就像遇到癞子他哥那种无赖,想着法子坏人姑娘名声,名声坏了,也只能嫁给他了,可嫁给他,又不好好珍惜,天天有钱了就买酒喝,喝醉了就打人。 这些事,村里人大多是知道些内情的,但大多袖手旁观。 见吴铁柱还是磨磨唧唧,癞子搓了搓手,焦急道:“吴铁柱,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我上!老子可想抱一抱这城里的姑娘!” 吴铁柱横在癞子和昭颜中间,伸手拦住他:“癞子,你别欺负徐老师!臻哥说了,不能欺负徐老师。” “臻哥臻哥……臻哥现在又不在,等他知道,说不定都能喝我俩的喜酒了。”癞子涎着笑,转头看向卫解放道,“解放老弟,你可看到了,是吴铁柱孬得很,我才上的!”. 卫解放有些迟疑,这癞子兄弟都是浑人,他只是想杀杀这个女知青的锐气,可没打算真的祸害人。 这要是癞子出手,这浑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真有可能众目睽睽之下,上下其手,到时候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等卫解放回话,癞子已经叫上平时玩的好的几人,架住了吴铁柱,自己则跃跃欲试地走向昭颜,咧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张开双臂,嘴里念着:“小美人,就让我来会会你。” 噗通—— 还没等走到人跟前,癞子突然单膝下跪,毫无征兆。 “比试比试而已,用得着你行这么大的礼?”昭颜莞尔一笑。 癞子愣了愣,刚才膝盖突然就痛了一下,一个踩空,整个人就摔倒了,幸好他反应够快,勉强单膝着地,稳住了身形。 可抬头再看这小知青淡然的脸,怎么觉得有点邪乎。 “嘿嘿,癞子,怎么了?这还没入洞房呢,腿就先软了?你行不行,要不行,我来代替你?”说罢,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 昭颜抛了抛右掌心的小石子,揣进口袋里,刚才对付他的就是手上的小石子。 搀扶起癞子,几人蠢蠢欲动。 “还有谁想来比试比试,要不一起吧,一个个来,我嫌浪费时间。” “呵……小娘们口气倒是不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刺激得不行,还真就冲着那人扑过去了。 吴铁柱都快急死了,连忙拉住一个,又劝另一个:“你们在干嘛?想媳妇想疯了?那是徐老师,是城里的知青,来支援我们村的!你们不可以这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这小娘们发骚?竟然主动提出跟我们比试,不就想让我们抱抱她么?”癞子的嘴脸极其淫荡,语言粗鄙。 刚才一出让他丢了脸面,他自然不会再好声好气和她说话。这小娘们敢拿石子扔他,他就怂恿一群人抱她,回头看她还怎么做人!癞子眼底闪过一道狠厉。 眼见众人蠢蠢欲动,可能拦不住,吴铁柱转而将目光投向六子等人,吼道:“六子,你们在干吗?还不赶紧拦住癞子他们!” “对,对!不能胡来!”六子刚才是被癞子一行人的举动给惊呆了,还真敢啊!回过神来,就觉得这事闹大了,他们怎么敢的! 就算是徐知青提的比试,那也只是比试,可癞子一行人明显是别有所图,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可还没等六子拉上架,就见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青年迎面对上徐老师,双手刚张开呢,就被后者弯腰躲过。徐老师一手撑着地面,一腿扫在他脚踝上,那青年重心不稳,直接侧着身体摔倒在地。 那动作,简直电石火光之间,人就已经抱着脚踝,摔倒在地,在那哀嚎了。 众人就看着那人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看那样子也知道很疼。 “原本还想着对你疼惜几分,看来是用不着了!一起上!”癞子毒蛇一般的目光停留在昭颜身上。 二狗子抱住一人,吴铁柱一左一右,就近拉住两人,吴向东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最后一跺脚,还是选择听臻哥的,不能让他们欺负徐老师啊!他上前就抱住了其中一人。 卫解放这会儿搔首挠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话说这小知青脾气怎么就这么大的,大伙儿不就开个玩笑,过个嘴瘾么,怎么还能发展成互殴了! 这两个人都被她打了,癞子能放过她? 癞子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人家亲大伯是村里的大队长,又是祖辈生活在上阳村的,势力可不小。要不,癞子他亲哥怎么能坏了人家姑娘名声,还能把人娶进门? 还不是家里人多,势利大。天天去人家姑娘娘家闹,斗勇耍狠、软硬兼施,吓得那户人家都不敢出门了,最后那家只得把闺女嫁给癞子他哥才平息了事情。 卫解放作为一个随母嫁进村的外姓人,平时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癞子家。 谁想,小知青刚来,就把人给得罪了。 六子机灵,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了,慢慢撤退,转身就一路小跑,去找贺臻了。 好在贺臻今个刚从县里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呢,就被六子拉着向小学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他大致说了下体育课上发生的情况。 贺臻脚步稍顿,冷不丁地问道:“她拿颗小石子就让人给下跪了?还一脚把人给踢倒了,脚踝肿了?” 六子着急:“哎哟,我的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你要再不去,小知青怕是要让癞子那伙人给欺负死了。” “你扔颗小石子,能让人下跪么?” 六子有点懵,问这个干吗?但还是本能地摇摇头,应该是做不到的,他见到小知青手里的小石子的,那么小,扔人身上能管什么用? “你能一个扫堂腿,把人脚踝都给踢肿,整个人倒下?” 六子还是摇摇头。 晃过神来,六子犹豫道:“臻哥,你什么意思啊?小知青不会有事?” 有事的不是她,是癞子那伙人。贺臻心说。 但也不能仅凭六子两句话,就这么武断地下结论,毕竟他们人多,小知青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还是得赶紧过去看看。 “哎,臻哥,臻哥,你等等我啊!” 等到贺臻和六子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土坯房前面只站着几个人,其余人都是躺着的,嘴里还在哎哟哎哟地喊着。 “给我闭嘴!” 一声呵斥,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立刻收了声音,一溜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今天的体育课,我非常不满意,你们的体质比我想象中还差,增强体质刻不容缓。之后,我会为你们制定详细的锻炼计划。” 众人:你厉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今天就下课吧,你们可以回去了。”昭颜蹭了蹭鞋尖上的泥土,她可是穷得叮当响,就这一双鞋。刚才因为踹他们,磨损了鞋子不说,还踩到了泥土,倒霉透了。 她孜孜不倦,教育他人,把鞋子踢脏踢破了,他们得赔。 昭颜抬起头,竟一个人都没走,倒是有些吃惊。 “怎么还不走?” 卫解放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徐老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走不了路?” “要不,你看,我们搀着他们走?”卫解放时刻保持清醒,看人脸色行事。 自打见识过这位徐老师的“风采”,卫解放的姿态已经低到了尘埃,完全没有之前的冷嘲热讽。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凡徐老师脸上有一点点的不快,他保管死道友,不死贫道,撒腿子就跑。 昭颜在硕果仅存的卫解放、二狗子、吴向东、吴铁柱四人殷殷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四人松了口气:好在,好在徐老师还有人性! 四人赶紧上前扶起地上的人,大家本能地忘了癞子,要不是这货横行无忌,还想招惹徐老师,怎么会连累他们被修理得这么惨。 话说回来,徐老师简直颠覆了他们这些人对城里知青的固有印象! 这小身板里到底孕育了多大的力道? 来一个,踹一个;来一双,左右开弓,一点不耽误! 躺在地上、而后被搀扶起来的人,要么捂着肿成猪头的脸;要么提着红肿的脚踝,单脚跳着行走。最惨的是癞子,四肢着地,还想爬出学校空地。 他手脚并用,爬了半天,昭颜闲庭信步地走了三四步就赶上了,居高临下看着他。 “全场看下来,就你体质最弱,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得每天都来学校上体育课。” 癞子原本还在用力的四肢一松懈,直接躺平在地上,装死。 贺臻和六子刚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从明天开始,学校放学后,大家这里集合,我有事情拜托各位。” 众人:放学,要他们集合做什么? 有人怯怯地开口:“徐老师……明天我要上工的。” 一人开口了,其他人也不甘示弱。 有特别勤快的小蜜蜂型的:“对,对,徐老师,明天我也要上工的!” 也有自吹自擂的:“徐老师,农忙期间,我可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啊!怎么可以不上工,你说是不是?” 还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算,还要表示下惋惜,讨好下的:“徐老师,我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家里少了我不行啊!虽然我也很想来听你上课……” 昭颜:…… 在她之前,整天游手好闲的那伙人是谁? 昭颜:“不骑着自行车到处乱晃悠了?” 众人连连摇头:“哪能啊!有活干,谁还骑车啊!” 昭颜略一沉吟:“也可以,我明天要挨家挨户去劝孩子们入学。要是让我上访到你们家,你们没去上工,那就一起来上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 众人眉头一紧,思想品德课倒是可以有,体育课大可不必!但没人敢说实话。 “去,我们一定去上工。” “行。”昭颜点点头。 六子看得目瞪口呆,惊叹道:“乖乖,我才走开一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知青这是凭一己之力,打遍我上阳村无敌手了?” 贺臻眸色深深地看向那人。 昭颜感受到一道专注的视线,一抬头,就看到那人,淡定地冲他微微颌首。 “工是要上的,不过放工后,还是要来学校集合。”昭颜环顾众人。 他们都这么自觉了,还要来啊? 吴铁柱挠挠头道:“徐老师,我们来干吗?还是上课么?” 憨憨傻傻的吴铁柱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上课,有事情需要拜托大家,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听到他们明早会去上工,昭颜心情还算不错,对着众人,也没再板着一张脸了,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众人:别笑!求你别笑,你打癞子,就是从一个笑开始的! 等一众人撤退,昭颜见门口那人还没走,略作沉吟,便走上了前。 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倒是先开口了:“你是练家子?” 昭颜早就想好了借口:“我母亲是位解放军战士,她是个烈士。”好像是说了,又好像没说,反正她也没骗人。至于他们怎么去联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贺臻点点头,难怪,身手了得,原来是军人家属,看这架势,怕是从小就有拉练。 “我想看看村里主要播种的粮食种类,还想看看收上来的那些粮食和每季粮食产量的统计数据。麻烦你和村长说一声,什么时候方便?” “你想做什么?” “了解下村里的情况,毕竟我现在也是村里头的一份子了。还有,我要去山里看看,你熟悉……” 对上那张冷脸,昭颜又觉得这人压迫感太强,可能不太好控制,于是180度大转弯地改口道:“你帮我找个熟悉山里地形的人来,就行。” 思忖片刻:“我看那个大个子可以!叫铁柱是不是?他熟不熟悉?” “他脑袋不好使,我更熟悉山里。” 第92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8 08 青市地处华国南部高原地区,是省内的第二大城市。 青市共有十一个县,黑山县是其中一个不打眼的县。面积不大不小,人口不多不少,经济也是不温不火。 黑山县下又有9个镇5个乡,一共14个乡镇。 上阳村和下阳村都属于九镇之一的安阳镇。安阳镇的经济本就在黑山县中垫底,而上阳村和下阳村更是为这份成绩添砖加瓦了不少。 因为地处高原地区,山路多崎岖,交通不发达,最近的火车只到黑山县县城。从黑山县县城到安阳镇上得上百里,再从安阳镇上到上阳村里,又得二十几里地,这也使得地处山坳里的上阳村格外闭塞。 前两天秋收,又赶上下雨,大伙儿忙得够呛,连出早工,连加晚工的,把谷子收割了,把包谷也都掰了,搬进了仓,这才让收成没受什么损失。 今天,天陡然晴了。秋风习习,叫人觉得秋高气爽,空气格外清新。 两节课上完,天色还不晚,昭颜便打算按照学生名单,来个家访,确保明天正式开学时,不至于一个孩子都没有。 等她从教室后面的住处拿着小本子出来的时候,对上那个高大的身影——这人怎么还没走? “你对村里不熟悉,村长让我带带你。” 其实,原委是这样的。 昨晚上,吴村长愁得眉头都能夹苍蝇,嘴里抽着他的旱烟,蹲在门口:“我听徐老师说,明天要去挨家挨户地劝说,你也知道咱们村的情况,饭都吃不饱,大伙儿对上学这积极性不高,尤其是那几户的婆娘,嘴巴跟刀子似的,什么浑话都能说,怕是会为难人家徐老师……” “哎……学校好不容易又有了老师,可别头一天就把人给吓跑了。” “我看这徐老师啊,小身板,看着就弱,又是小女娃子,没经过事,指不定让人拿话一怼,就哭鼻子了……你,你明天啥事也别干了,跟着她去,给我看着点,别让那群碎嘴的老娘们把徐老师欺负了。” “舅,那你让我面对那群碎嘴的老娘们?”这还是亲外甥么?天天坑他。 吴村长抬头,“那咋办?”他看见那群老娘们也头疼啊!尤其村头那个母大虫吴桂花。她家娃多,她又重男轻女得很,怎么可能同意女娃子去上学。以前周老师为了说动她,被她折腾的,下课后给她家洗衣服做饭,还要割猪草。 “能动手不?” “动什么手?”村长抬高嗓门,“光天化日的,你说能动手么?乡里乡亲的,你还是我外甥。” “那要是那群老娘们先动手呢?” 村长思虑良久:“要是对你动手,你就让他们打,回头我为你做主。要是对徐老师动手,你就打回去!她们反了天了,国家安排来给咱们村扶贫互助的知青,都敢动手!” 贺臻冷嗤,什么回头为他做主,不就是白打呗,瞧瞧他舅这差别待遇。 吴建国也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亲妹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有点心虚:“不容易啊!是真的不容易!这但凡思想觉悟低一点,都绝对不会来咱们村做老师!是不?所以,你小子怎么都得保护好喽,你要被打了,觉得委屈,回头舅让你打两下。” “放心吧,我吃不了亏,你的宝贝疙瘩徐老师更吃不了亏。” 思绪回到现实,贺臻视线扫过这位“不经事,小身板的女娃子”,他舅知道她打架这么厉害不?真想看看老头子惊掉下巴的样子。 行,家访就家访吧。 完成他舅交给他的这个任务,他也该回县里了。不过老头子注定是要失望的,指望一个人能改变整个村,痴人说梦。 昭颜不清楚他心里所想,有个人带路挺好,多了解些村民的情况,方便她对症下药。 原本贺臻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架不住一路上,小知青孜孜不倦地提问。 要不是她一脸认真,得到答案后还若有所思,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和知青所那两个女知青一样,对他有意思,故意没话找话。 有问有答,冷漠如贺臻,竟然也让人生出一种热情的感觉来。直把赶着上工,恰巧看到这一幕的冯婷婷看得眼珠都红了。 没多久,就到了村头第一家,贺臻意味不明地看向徐老师。 昭颜顿感这眼神不妙。 果然,等她上前敲门,说明来意后,门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盆水自门内浇了出来,要不是她眼明手快,及时侧身躲过,今天的落汤鸡就是她。 紧接着就是不间断的,骂骂咧咧的尖利声音自门内传来。 真真应了那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见这架势,料想也是不好相处的。 这一打照面,老太太一手提着盆,一手叉腰,脸上颧骨隆起,眼睛突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上下打量着来人。 昭颜的表情有些微妙——嘿,是熟人! 贺臻竟从徐老师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任谁看到这母大虫,都不会有这般好心情吧。 “上学,上什么学?女娃子长大了嫁人就好,还能给老娘换回一笔彩礼钱,要不白养这些贱妮子了。”吴桂花愤愤道。 “家里活那么多,她们一个个都偷懒,说去上学了,那谁干活?” 刚才还凶残着呢,突然就转了风向。 “哎哟……我的命真苦啊!好不容易拉大了三个儿子,娶妻生子,生出那么多张嘴,真是要死了,都要吃饭啊!村里不说接济些,还想把我家大丫、二丫、三丫和大虎、二虎子拉去上学!这家里衣服谁洗,饭谁做?猪草谁去割啊!”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吴桂花演绎得淋漓尽致。 贺臻最烦这种! 他能把村里恶霸癞子俩兄弟打服,他还能跟一六七十的老太太动手?丢不丢份。 两年前,周老师在世时,他也曾陪周老师来过一次吴桂花家。这老太太特能扯,软硬兼施,把文邹邹的周老师气哭了不说,最后竟逼得周老师一咬牙答应给她家干活! 后来,他才从舅舅那得知,这不是第一次了,几乎年年如此。周老师几乎承包了她家所有的家务活,倒贴上工分,才换来她家五个孩子上学的机会。 “洗衣服可以上学前洗,割猪草可以放学后割,饭可以你做。” 吴桂花还想着这新来的小姑娘脸嫩,随便糊弄两句,兴许还比不上那周清兰呢。没想到人家轻飘飘一句,就开始安排起她家的活计了,谁给她的胆子!敢给她安排活?谁不知道,她在家就是说一不二的,还想让她干活?美去吧! 吴桂花哀嚎一声,一秒入戏,“这是要累死我这个老太婆啊!我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让我干活!你这小姑娘的心怎么就这么狠的!” “你家的活,你不干,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干?” “也不是不可以。你们读书的,不都说什么……尊老爱幼么?你看看,我这头发都花白了,哪来的力气。你要是真想让我家那五个娃去读书,你得把我家的活给解决了。我家大丫都10了,二丫也9岁了,都是大姑娘了,能干不少活的,你那工分也得匀点给我才行。要不然,我家多吃亏。其实,你就是把你的工分都给我,都抵不上我家五个孩子的劳力。说到底,还是你占便宜了。” 看着那精明算计的丑恶嘴脸,偏还作出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贺臻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忍住不去抽她。稍稍拍了下徐老师胳膊,示意她直接走就是了,爱谁谁。 没曾想,这人一点不生气,还冲他笑了笑,安抚他,“没事,我再跟她好好说说。” 贺臻心说,这还说什么?你是没瞧见这个母大虫的厉害,村里就没有不怕她的,她仗着三个儿子傍身,吵架撒泼要是称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 昭颜上前几步,直到走到吴桂花跟前了才停下。 凑近,压低声音,用两人才听得到声音道:“老太太最近可有做噩梦?” 吴桂花的脸陡然间变得难看起来。 “听说地狱有十八层,第一层是拔舌地狱,凡是油嘴滑舌、挑拨离间、诽谤陷害之人,死后就会被打入拔舌地狱……我要是白无常,割你舌之前,必先卸了你的下巴,然后再拿把钝刀,慢慢割,要不,怎么能让你长记性呢。” 那声音明明温柔如水,可听在吴桂花耳朵里,犹如惊涛骇浪! 她第一反应就是那果然不是做梦!她前阵子真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回不来! 随即脸上吓得血色全无,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女娃子,脚步连连后退,声音都带着颤抖:“你,你怎么知道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吴桂花已经完全站不住了,腿软得厉害,心脏砰砰得跳,那意思她就是那仙女?长相不一样,可人家是仙女啊,变个模样有什么难的! 关键是这事确实就是天知、地知、她俩知道! 不不,什么仙女!简直就是地狱里来的恶鬼! “你是小仙女?”吴桂花颤巍巍,小声问道。 “老太太还记得我呢。”昭颜莞尔一笑,“上次没逛完,我来接你回去接着逛。” 她来了,她来了,她真的来了,她要亲自来带走她! 这手抖的,盆哐得一声掉落在地上。 昭颜:额……别把人给吓死了,不好。 吴桂花连连后退,昭颜就走近两步,表示下殷殷关心。 “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吴桂花眼泪都流出来了,这回是真哭了,和往日那些演戏不同。 吴桂花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混到了一起,一副大祸将至、死期来临的哭丧样。 吓成这样,不能好好沟通啊! “别带走我,求求别带走我……”吴桂花扑通一声就给跪了,“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咳……明天先让家里的孩子准时去上学,后面的,我再考虑考虑。” “行,行,上学!一定上!”吴桂花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像个鹌鹑。 昭颜感受到身后一道专注的目光,转身,对上贺臻的视线。 “这老太太通情达理,理解了读书的重要性,我们去下一家吧。” 直到两人离开,吴桂花还久久不敢起来,心里各路菩萨都求了个遍,只求保佑那个女鬼不要带走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这么怕你?”路上,贺臻忍不住问道。 “说了点话吓吓她而已,大概是她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没想到这么不经吓。”昭颜睁眼说瞎话。 这话贺臻是一点不信的,这吴桂花是谁,她要是仅凭几句话就能被吓住,那就不是公认的上阳村“母大虫”了。 难不成被她抓到什么把柄了?也不对啊!这徐老师不是昨天刚到的上阳村么?按理说,不该和母大虫有什么交集才是。 之后几家,走访的还是比较顺利的。 比如卫解放家,吴六子家,二狗子家等,只要是上过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的混子家,混子家又有适龄上学的孩子的,大多都积极响应了。 要问为什么? 混子家父母大多觉得自家儿子混了那么多年,好吃懒做,没脸没皮的,下午去上了两节徐老师的课,回来后竟然纷纷说明早要去上工,让他们明早起床时叫醒他们!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主动要求上工!多久没见了! 行啊!别每天混吃等死就行,上进些,指不定还能讨上媳妇?不用他们愁白了头。 既然大的,一天都能教了他们主动去上工,那小的也送过去试试呢,反正刚忙完秋收。大不了,农忙了,活多了,再不去就是了。 当然,也有那种混的父母,就想宠着自家孩子的,宁愿自己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要让自家二十好几的“娃”睡到自然醒的,听说孩子要去上工,心疼到不行,连连摆手拒绝。 可孩子铁了心要去上工!说是都和徐老师说好了,白天上工,放工后还要去学校集合。.. 听说徐老师来家访了,更是劝说自家父母,让家里七八岁,八九岁的弟弟妹妹去上学。混子们揉了揉自己被打肿的脸,赞成票必须投,不挨打更重要。 家里活怎么办?活,他先凑活着干!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向父母告状,揭露徐老师的“罪行”,他们不也在思想品德课上不端正态度,还藐视谁谁的思想,随意嬉闹打趣了么。他们为什么被打?还不是因为想占徐老师便宜,结果便宜没占到,被修理惨了。 这怎么说? 一旦事情闹大了,人家还有县里背景,会不会说他们调戏妇女,耍流氓啊! 更何况,被一个柔弱的女娃子打成这样,他们哪来的脸啊!传出去,别说上阳村混不下去,下阳村也得嘲笑他们。 而父母那边,压根就没想过脸上或是身上的伤会是徐老师打的,自家儿子说是摔跤摔的,就姑且相信吧,但看这样子,哪有一起出去的好几个后生都受伤的?估计又是几人起了矛盾,打了一架。他们不说,父母也就没多问。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实属正常。 所以,一圈下来,倒是已经确定好了二十几个学生了。 沿着小道,再往前面走,不远处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声音是从前面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昭颜刚要上前,被贺臻一把拉住:“别去,没用的。” “先去看了再说。”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脚步向哭喊声的方向走去。 这家院子大门大开,男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举起棍子,一棍子一棍子地落在脚边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披头散发地趴在桌角边,身上的衣服被拉扯得破破烂烂,鲜血染红布料。她抱着脑袋,只知道一味地躲避,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喊声。 眼看男人的棍子又要落下,昭颜快步上前,夺过男人的棍子,朝着他的背就是一击,直接把人给打趴了。 “妈的,谁打我!谁敢打我!” 男人挣扎着站起反击,被昭颜一脚踩中背,脚下一用力,又把人踩回了原地。她手上的棍子高高举起,却被一双手死死握住。 原本趴在桌角边的女人,此刻正双手紧握着棍子另一端。因为用力过猛,她手背上的青筋毕现。 “不,不要……不要打他,他是我男人。”女人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抬起头,一张脸大半个都是肿胀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鲜血从她额前流下。 第93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9 09 “疼不疼?” “疼……”女人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怎么可能不疼。他不喝酒时,对她还行,但一喝酒,就往死里打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她身上,而他一周要喝醉四五回。 “他打你,你恨他么?”昭颜问道。 女人浑身哆嗦,喃喃道:“可他是我男人啊……是我不好,我生不出娃,害他被村里人嘲笑了……” 女人的头越埋越低:“娘家人都嫌弃我,让我多忍着他点,只有他不嫌弃我。” “是我废物,生不出孩子,他没有嫌弃我,已经很好了……还能给我口饭吃,养着我……” 贺臻担忧的眼神投向徐老师,这村里头的女人,不单是眼前这个挨打的女人,大部分女人早就没了思想,她们被祖祖辈辈那一代代的陈旧思想给洗脑同化了,没救的。 “这个就是癞子他哥吴大黑家。”贺臻在旁补充道,“吴大黑一喝醉酒,就爱打人。村长也出面调解过多次,没有用。” 昭颜再看向地上趴着的这姑娘,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这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脸上若是没有肿胀,想必长相也是不错的。她在最好青春的时候,被坏了名声,娘家人为了息事宁人,也逼着嫁给了这个酒鬼加无赖。 这事,贺臻不是没管过,可反过来,却被倒打一耙。苦主不吱声,唯唯诺诺站在一旁,任由癞子兄弟污蔑他寻衅打架。 事后,他也没闲着,逮着个天黑,弄了个不在场证明,套了这兄弟俩的麻袋,就是一顿胖揍。 但这小知青,一腔热血的,脑子又轴。可不就是轴么,不轴谁会挑这破烂差事干。她头一回遇上这难缠的事,不知道其中厉害。 ——面前这女人压根不值得帮!她父母兄弟因为害怕癞子兄弟,也不管她了。 昭颜沉默片刻,收了手中的棍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唯一的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 她双手将女人低垂的脑袋抬起,捋了捋她额前凌乱的头发,轻轻地将那女人额前的鲜血擦去。 “脏……”女人躲了躲,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着有多瘆人。 和眼前的少女比起来,如果说她是天上的云彩,那她连她脚边的泥土都不配。这血渍本就难洗,弄脏了她的帕子,她拿什么赔。 “没事。”昭颜没有理会,继续擦拭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女人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她,尽管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打肿,只能睁开一条缝。 那人的眼神专注而平和,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嘲笑。她轻柔的拂过她脸颊的指尖,带着一丝暖意,小心翼翼地,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珍视。 帕子触碰到细碎的伤口时,女人忍不住地倒抽了口凉气,可却没舍得挪开半分,任由她在脸上动作。 总算是擦干净了那张脸,凌乱的发丝也被她拨到了耳后,昭颜凝视着她,语气平和而坚定:“女人活着,不单单为了生孩子,我们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父母兄弟不爱你,不要紧,但你不可以不爱自己?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会爱你。” 女人似懂非懂。 “你也不是废物,你下地么?挣工分了么?家务活干了么?” 女人点头,急切地证明道:“我每天都下地,就算是那几天,也从不耽搁,我每天都能干八个工分的。我很努力地干活,家务活都是我干的,我做一家人的饭,公婆、小叔子的衣服也都是我洗的。” 昭颜的眼底流露出赞赏,奖励似地摸了摸她脑袋,“你看,这哪里是你靠他养。就算没有男人,你也能养活自己,而且还没有那么多活干,也没人打你。” 这话她听懂了,好像真有那么点道理。 “再说,不能生育的原因有很多种,他天天喝得烂醉,极有可能问题在他,不在你。” “真,真的?”女人的眼底闪烁着光芒。 “当然,不信你和他一起去县医院检查下。” “可,可我没有钱。” “那你问问村医,我说的对不对,男人天天喝得烂醉,是不是不利于怀孕。” “我,我信你。”女人怯怯道,她就是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昭颜将她扶起,后者跪坐在地上,“不要看不起自己,我们的伟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说你没用的,要你三从四德的,跟你说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的……这些都是守旧思想、封建糟粕,我们已经在新社会了,旧社会已经倒了。” “谁要敢在你面前这么说,你来找我。我是城里的下放知青,也是向阳小学的老师兼校长,他们不管,我就去找村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管不了的,我去找镇上管,镇上管不了的,我找县里管。封建思想要不得,我们应该打倒一切不良思想和行为!” “上阳村难不成还是个铁桶一般的旧社会窝?如果是,正好,立个典型,全县范围内批评。” 女人点点头,大致意思她听明白了。 “你觉得伟人说‘女人该自立自强,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有错么?” 女人赶紧摇头,这话要是伟人说的,那伟人说的肯定没错。 贺臻有点汗颜,你说这人刻板吧——几句话不离谁谁思想和语。你说这人变通吧——她有自己处理方式的一套,并不是一味地讲大道理,该动手时,又绝不含糊。 昭颜将帕子递给了女人后,终于有空收拾地上的男人了。 “你觉得他很厉害,很怕他,是不是?” 男人被昭颜踩着背,挣扎不得,听到她的话,一双阴狠的眼冲那婆娘看过去,后者本能地往徐老师身上靠了靠。 “你在一旁看着——”昭颜将人安抚在一旁。 然后,终于抬起了踩在男人背部的脚,她一把揪住男人的后衣领,稍以用力,就把人从地上给提溜了起来。 她找了一张干净的长凳坐下,一手提着吴大黑,后者由于身高差,只得顺着她的力道,双膝跪在地上。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啊?老子的家事,你也管?她是我娘们,我就是打死她,也跟你没关系!你要再多管闲事,你信不信回头我就把你剁了!” 吴大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他以前是杀猪的,一把子的力气,三四个壮汉都近不了他身。后来,迷上了喝酒,经常不出摊,卖肉的活计也就被其他人给顶了。 可即便他再怎么喝醉,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娘们压制吧! 现实就是,他被背上那股力道压得死死的,站又站不起身,趴也趴不下去,一身的狼狈。偏还在那个整天病怏怏的扫把星面前。 那贱人怎么敢的!不替自个儿男人求情,还敢乖觉地跪坐在地上,拿眼神偷瞄他!看他过后怎么收拾她! “别放狠话,也别回头了,有本事,你现在就剁。”昭颜是铁了心要让她看看,其实这男人真心没这么厉害,也没什么可怕的。 “你松开,松开我!臭娘们,贱货!看老子不弄死你!” 贺臻伸起一脚,将人踹飞出去一米多远,“吴大黑,给你脸了是不?嘴里不干不净的!你想弄死谁?你要敢动徐老师一根手指头,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吴大黑脑袋撞了地,这会儿酒意已经全消了,一个新仇一个是旧恨! 顿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借着点酒劲,索性撒起酒疯!反正事后,要是村长追究起来,他就说自己喝醉了,啥都不知道! “他妈的贺臻,咱们上阳村的事,干你屁事。你回你的县里去,你到底姓吴还是姓贺,在我们姓吴的地盘上能耐!你妈早死了!你也不是咱们上阳村的人。” “呸!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自个老子也不管你,你横什么横——”.. 贺臻眼神凌厉,刚要出手,就听“啪——”的一声,吴大黑的脑袋都被打歪了,那声音,听回声都知道有多疼。 吴大黑再抬起头,两行鼻血流了下来,牙齿打掉了两颗,嘴巴和鼻子那模糊一片,全是血。 那惨样,让贺臻都忘了发怒。 贺臻:这小知青练的是铁砂掌吧! “我让你废话了么?”昭颜收回手掌,“不是说想剁我?我在等着呢,你想让我等多久?我的时间宝贵,是用来教书育人的,也是你这种渣滓浪费的起的么?” 贺臻:…… 原本听了吴大黑的话很生气,结果,被她那猝不及防的一掌就给打没了。 小知青语气痞得很,那眼神凶极了! 这是什么神仙知青,刚才还温柔以待,一转眼,比流氓还流氓,半点不像演的,变脸速度无人能及。 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记得,你是教书育人的,而不是来打架的。 “操!你等着!小贱人——”吴大黑一只手托着掉落的两颗牙齿,那叫一个心痛,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目露凶光,连滚带爬地就往厨房跑。 “当家的,当家的,别,别去——”吴大黑的媳妇儿美娟伸手想要拉住他,眼见他跑得没影了,焦急地转身看向她:“你快走,快走,他肯定是拿他那把杀猪刀去了!” “你会没命的,你快走,我拦着他……” 昭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这人还有救的。 等吴大黑一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恶狠狠地大步走来时,美娟已经吓得血色全无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又是这样! 当初,她被他强行抱了,之后便扬言要娶她。她爹娘不同意,他就拿着这把杀猪刀,带着癞子那伙人一起冲到了她家门口。 他几刀就把她爹手上拿来防卫的门栓给砍成了两半,吓得她爹当时就瘫软在地,小弟也挨了他弟癞子的揍。 这时,吴大黑一刀劈过来,不等贺臻去挡,昭颜侧身躲过,一个利落的手刀打在他手腕上,手腕上一阵剧痛传来,吴大黑本能地松了手,杀猪刀就被昭颜顺势给夺了过来。 杀猪刀在手,简直如鱼得水。 昭颜一刀横劈,吴大黑瞪大双眼,看着那人眼底倒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神情,慌忙后退,那锋利的刀刃就擦着自己的鼻梁而过。 一招没中,对方接连两个侧砍,吓得他连连后退。 最后,一个高高举起,正面的竖劈—— 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一阵疼痛自尾椎骨传来,席卷全身,痛得他再动弹不得。可那把杀猪刀可不会因为他摔倒了就放弃了,依然如影随形,直逼到跟前,眼看就要落下。他额头上一滴冷汗落下,吓得他紧闭上双眼,双腿一抖,一股尿骚味自 “嗡——”一道闷闷的响声,杀猪刀深深地插进吴大黑两腿间的泥土里,离他那玩意儿仅有一厘米左右距离,锋刃处还对着他裆部。 好家伙! 别说吴大黑睁开眼,吓傻了,也吓尿了,就是贺臻都觉得身临其境,身上凉飕飕的。 大老爷们的,死都没事,但这刀刃要是再进两厘米,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你看,他还可怕么?”昭颜转头,面色和悦地看向吴大黑媳妇。 美娟望着她,眼底亮得惊人。 “其实,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我还没怎么出力,才几个来回,他就成这样了。我能做到,你也可以做到。” “我也可以?” “当然可以。”昭颜认真地点点头,给予她足够的信任,“以后要有什么问题,直接来学校找我,我住在那里。你要还想跟他过,我可以教你怎么打他,打服了,再跟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端正思想的事。你要是不想跟他过了,我也可以和村长说,我会帮你。” 从吴大黑家出来,天都快黑了,这会儿,家家都开始做饭了,这个点去,让人怎么想?难不成去蹭饭? 昭颜打算打道回府。 贺臻看了眼一堵墙之隔的旁边那户,那是吴大黑父母家,如今癞子和他们住在一起。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们都没有探出头来看下,怕是以为自个儿子又在打儿媳妇了,司空见惯,压根不理会。 贺臻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今天一天他都痛快极了。 不一样,是真的不一样! 兴许,这位徐老师真可以改变这个村。 突然,一道尴尬的声音在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响亮。 昭颜本能地伸手去捂肚子,她都忘了,从昨晚到今天,她都没好好吃饭,吃的还是剩余的干粮,又干又硬。 刚才有多飒,现在就有多丢脸。 哎……末世她都没过得这么拮据! 贺臻转过头,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就莫名觉得这样的徐老师有点可爱。 “打架很消耗体力的。走,带你去吃饭。”贺臻的语气里透着难得的轻松。 第94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0 10 等到了一户人家篱笆跟前,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半蹲在门口,抽着旱烟,昭颜才恍然。 她要是早知道,他所谓的请她吃饭,是带她一起去村长家蹭饭,她怎么也不会跟他过来。 “舅,吃饭了没?”伴随一声清亮的叫喊声。 得,村长抬起头朝他们看过来了,没有退路可言了。昭颜这脚步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吃没吃,你不知道啊?”村长吴建国抖了抖手中的烟杆,一脸嫌弃地瞥了眼凑小子,“咋那么晚,都在等你哩。蹭饭的,还不自觉点,一大家子人等你。” 贺臻难得地笑了笑,也不吱声。 吴建国倒是惊叹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平时不都得跟他回怼几句的么。结果这大高个往旁边走了两步,露出身后的小身板时,吴建国的表情有点懵。 昭颜:……尴尬,蹭饭+1 连他自己都是个蹭饭的,怎么好意思附带她一起来蹭! 昭颜双手交握,放在身前,鞠了个躬,声音轻柔:“村长好——” 贺臻忍住不笑,这会儿小知青好乖的样子。 吴建国看看臭小子,再看看徐老师,笑容立马真诚多了,上前两步,热情道,“呀,徐老师来了!还没吃饭吧?来来来,赶紧的,上屋里,你婶刚做好饭,热乎着呢。” “不,不……我……”有口难辩。 她现在说,她不是故意来蹭饭的,有人信么? 村长笑呵呵地将人迎进门:“客气啥,也没啥好吃的,徐老师不嫌弃就行。” 贺臻真是没眼看他舅那势利的嘴脸。 “我原本想明个喊你来吃顿饭的,就当是为你接风,寻思着宰只鸡再喊你。今天既然碰巧来了,来来……先吃口,明个晚上记得来家里喝鸡汤啊。” 对方一热情,昭颜就更不好意思了,目光有些求助地投向贺臻。 这长篇大论教育人的时候,没见她拘谨,打架斗狠的时候,更是再没见过比她更利索的姑娘家。 这会儿,别人对她热情好客,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贺臻扬起唇角,朗声道:“舅,那我明个也来,我也想吃肉。” 吴建国侧过头瞪了眼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压低声音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是专门给徐老师杀的鸡,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你都好意思抢!我可告诉你个混小子,明个鸡屁股都没你的份。” 贺臻也不恼,打趣道:“徐老师个子小,胃口看着也不大,总能给我留一口的,对吧?徐老师。” 昭颜:……我知道你在调侃我,但我此刻有些词穷。 “该是徐老师的,就是徐老师的!徐老师一顿吃不了,就吃两顿,三顿,顿顿有鸡汤喝,有鸡肉吃!要你小子瞎惦记这鸡。还有,就是因为营养跟不上,才个子长得小,你看看你小子,都窜到一米八了,还吃什么吃,吃什么都是浪费。” 贺臻耸了耸肩,又把他舅给惹毛了,瞧这急躁的脾气。 趁着他舅走在前头,他俩跟在后头,贺臻压低声音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午可是出了不少力,早饿了吧。” 被贺臻这么插科打诨闹了一下,刚才蹭饭的尴尬倒是消散了不少。 这时候,村长老婆也从厨房端着菜出来了,听自家男人这么一介绍,立马放下手中的菜,殷勤地拉着徐老师在饭桌前坐下。 村长家有一儿两女。 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大女儿嫁到了同是安阳镇下的玉竹村,玉竹村产竹子,竹子可以造纸,经济比上阳村要好很多。二女儿嫁到了隔壁下阳村,虽然下阳村不富裕,但二女婿勤快,干活卖力,日子倒也过得去。 还有个小儿子吴勤,今年十一岁,周老师还在世时,他上五年级,眼瞅着明年就得考镇上的初中了……这不,也耽搁下来了,目前辍学在家。 这也是村长极力想把村学校办起来的原因之一。他知道读书的好处,知道知识的力量,他私心里希望自家儿子能读完初中,再读高中,多学了知识,多长了见识,走出大山。 村长絮絮叨叨的,把这些事跟徐老师推心置腹地说了遍。 小儿子吴勤平时话挺多的,可饭桌上有表哥贺臻,小脑袋愣是一点都没敢抬,规规矩矩地吃着饭,眼神还自以为隐秘地偷瞄着对面坐着的徐老师。 一开始,昭颜还有些拘谨,但话匣子一旦打开了,也就自然多了。 上阳村以种地为主,村民的收入也都来源于这个。 至于种植的农作物,闹饥荒那会儿,为了不饿肚子,家家户户都种了薯类。现在好过些了,国家大力提倡种植谷类作物,提高粮食产量。 如今,上阳村的农作物主要以稻谷、苞谷为主,也有些高粱、红薯,但农作物产量低。 一开始,村长只是以为城里的女娃子对农村种植感兴趣,徐老师问他就答什么。可聊着聊着,就发现不是那回事了。 实在是徐老师问得太详细! 比如,上阳村主要农作物稻谷和苞谷的选种问题;再比如肥料方面的使用;还有病虫害的防治等等。 一个个问题,鱼贯而出,既有针对性,又有知识性。 问到最后,把他这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给问懵了。 他脑袋发懵地看向身旁的外甥——这徐老师是不是太认真、太敬业了,教书之余,还关心这个,倒是一时之间把他给问住了。 贺臻更直接:“你回答不出来,还指望我能回答得出来?到底谁是村长?” 气得村长好想揍他。 最后,贺臻说吃完饭直接带徐老师上大队看看去,里面历年种植主要粮食多少,什么品种,亩产多少,记录得详细着呢,还有秋粮刚收,库里多的是,可以亲自去看下品种。 昭颜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低头吃饭。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昭颜匆忙扒了几口,就眼巴巴地端坐在一旁盯着还在吃饭的贺臻。 这眼神,谁顶得住? 贺臻看了看手上大半碗的苞谷饭,顿觉不香了。就着泡制的酸菜,大口地扒拉了几下,狼吞虎咽吃完,一抹嘴,站起身道:“我吃完了,走,带你去看看。” “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吃。” 贺臻: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 村长见这架势,自己磨磨蹭蹭的也不合适啊!而且进粮库,还得他亲自开门。 于是,一行人吃完饭,先去了大队办公室,随后又去粮库看了下粮食种类,昭颜还特地查看了下收割回来的谷子杆和苞谷杆。 “这些秸秆,我们通常会燃烧后再利用,变成草木灰,也是一种肥料。”村长见她看得认真,生怕城里女娃不懂,在旁解释了几句。 “还有其他肥料么?” “粪肥。人粪、鸡粪、猪,都有用。” 昭颜眉头轻蹙,村长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样,难不成徐老师这都懂? 一路上,昭颜把自己脑海中的思绪梳理了下,做了总结。 回到村长家的时候,她就开始说她的观点。 “上阳村农作物产量低的原因,我分析了下,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选种问题上。上阳村种植的是常规水稻、苞谷品种,品种的抗逆性高,但是苗不是很高,造成不能高产,水稻亩产只有400-500斤,实在太低。” “大多时候都到不了500斤,打出米后,再上交国家三成。这要是家里人口多的,哪里吃得饱。”村长叹了口气。 “第二个、农作物的养肥不够。刚才村长你也说了,上阳村目前用的是传统的草木灰或者粪肥做肥料。这些有机肥是农村种植中必不可少的肥料,也是极容易得到的,它们能改善土壤的理化性质、肥效持久,但弊端就是供肥速度慢,不能满足农作物的生产需要。” 这女娃子是真的懂!村长手中的旱烟都忘了抽,“说,徐老师,你接着说——” “还有就是病虫害和机械化水平太低。刚才在大队工具库房里,我看到角落里堆着好些个水唧筒,这种施药工具十分简陋,既浪费农药,存放农药的量又少。上阳村地处高原地带,多崎岖,种植机械化水平又低,几乎全靠人力。若是给农作物施药,以1-2l的水唧筒容积来看,一天光顾着跑来跑去,就能把人给累趴下。” 村长连连点头,她可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虽然有一些,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致意思,他听懂了。 “徐老师,那你说怎么改善这些问题?” 昭颜想了想道:“第一点,选种上。据我所知,前年的时候,杂交水稻就已经成功选育。当时新闻联播里还播放过,并且国家已经在部分地区开始了试点。乡镇的大喇叭里也呼吁老百姓,种植‘杂交水稻’这一品种。” 电视什么,新闻联播什么的,上阳村也没有,也看不到,但这个“杂交水稻”他还真就听过。 “对,对!我之前去镇上开会,听其他村的村长提起过。说是咱们安阳镇,最迟明年,政府就会呼吁我们种植‘杂交水稻’,隔壁市已经开始种植了。当时,那个村的村长还不乐意了,说农民们种习惯了,新种子又没种过,万一一个种不好,颗粒无收,他们找谁哭去。” “不会的,杂交水稻的种植已经试点成功了。前年杂交水稻选育成功后,海市周边的种植大市被作为试点区开始区域种植。配合国家专门的技术人员的指导种植,第一年的亩产量,就高达九百斤。” 村长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乖乖!九百斤啊!比现在翻了个番,这要是真的,得多大的好事!上阳村的村民再不怕饿肚子了。 “第二个,针对农作物养分和肥料不够的问题。化肥在促进粮食和蔬菜的增产方面确实是有奇效的,这个不能否认。传统的肥料,我们要用,但得搭配其他的肥料一起用。” 村长点点头:“这个钱,咱们村不能省,能促进粮食产量提高的,该用还得用,咱们村粪肥的量原本也不够那么多庄稼地。” “接下去就是病虫害和工具的问题了。”昭颜细细想了下,斟酌道:“杀虫剂得要,除草剂也得用,要不然,光靠村民两只手,得拔到什么时候,还拔不干净。工具方面,可以把水唧筒改成背负式喷雾头的。” 见两人不是很理解,昭颜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一支铅笔,翻开,在纸上画着,边画边说:“这样的,人可以将药桶背在身上,不会很累,将喷雾竿拿在手上。” “这一桶的容积大约20-30l,比水唧筒容量大很多,我觉得特别适合我上阳村的村民使用,毕竟不用村民们来回取农药,山路是真不好走。再来就是这个喷雾头——”昭颜笔尖指向莲蓬一样的东西,“比之水唧筒,可以节约30%农药,还可以节约成本。” “这种工具,我倒是没见过。”村长若有所思,目光投向一旁的贺臻,“你在县里见过这种农具么?” “海市旁边的种植大市已经普及这些农具。”昭颜补充道。 贺臻摇摇头:“我没留意过这个,不过既然你说其他市已经普及,那我可以去打听下,黑山县要没有,青市总该有的。这个工具不成问题,我去问问,只要青市有,我给你想办法搞来。” 昭颜看向村长:“那选种的问题,就交给村长你了,下次在上镇里开会的时候,争取下‘杂交水稻’选种。”略一思考,她又道,“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镇上。我之前在黑山县见义勇为,登过报纸,说不得能为咱们村多争取些福利。” 村长连连点头,眼底亮得惊人,他哪有不答应的,都是为了他上阳村好。 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姑娘不一般,看吧!真就是不一般! 果然是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真是啥都懂! 再看看贺臻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模样,就开始嫌弃了:“好歹你也读过高中,哪怕是没毕业,也不能相差这么多吧!你看看人家徐老师,不单单学习文化知识,会教书育人,农业种植,人家也懂,你干啥了?见天的打架,我都不够给你跑县里见老师的。” 贺臻有心解释,这学校也不教这个! 他又不种地,他哪知道海市旁边种植大市的农用工具啊!连化肥成分都说的头头是道,他都开始怀疑,他俩学的是同样的高中课本么? “我就知道你那时候在高中,没好好读书!”村长恨铁不成钢。 贺臻忍不下去:“下放知青那么多,不少是大城市里来的,也有直辖市的,学历也都不低,高中毕业的也不是没有。你瞧见谁跟她一样了?” 村长一愣,还真是! 从六几年开始,陆陆续续有知青下乡,到如今,都快十年了,在这十年里,可来了不少知青。有在这安家落户的,也有走掉的,还真没有一个能扛的。 村民们提到下乡的知青,普遍都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种地也不会,只会扯些文邹邹的、没用的东西。 徐老师简直就是个这群人中的变数,看着啥都懂,读书一定也很厉害! 这要是被贺臻知道他舅心里的想法,少不得还得补一句——她不单读书厉害,她打架也很厉害! 第95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1 11 第二天一早,向阳小学的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一点名,有四十五个孩子。 大多是上阳村的孩子,昨天昭颜走访的那些家的孩子都来了,下阳村也来了部分学生。如果两个村所有的适龄儿童都能来,这个小小的土坯房是铁定坐不下的,也没那么多课桌。 因为教室只有一间,老师兼校长也只有她一个,所以昭颜只能把所有学生都集中在了一个班上课,按照年级高低分组坐,所有科目的老师都是她一人。 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大家挤一挤,侧边也可以坐,能坐下4-5个孩子,解决了课桌少,书本也不够的问题。还剩下两个孩子实在挤不下的,昭颜就让他们坐到了讲台上,和她共用一本教科书。 她郑重地强调了下这两个位置的重要性,既可以代替老师监督底下学生的纪律,也接受其他孩子们的监督。 而她以后每天都会挑选前一天课堂表现最好的两位同学入座,被挑选中的孩子还会有些小奖励。 条件艰苦只是暂时的,她相信,以后这些都会慢慢完善的。眼下要做的事实在太多,首当其冲的是发展村里的经济。 只有凭借知识的力量,让大家吃饱饭了、穿暖衣了,才能推翻村民心中读书无用的错误观念,从根源上解决不肯送孩子来读书识字的问题。 到时候,根本不用她去家访、去劝说,村民们自发地就会把孩子们送来上学。 时隔二十天,向阳小学重新开学。 第一天开学,孩子们的情绪并不是很高,她询问了班上一个乖巧的女孩子吴大丫后才得知,他们并不是因为上学而不高兴,是因为他们想周老师了。 吴大丫的声音刚落下,其他孩子纷纷跟着低下了头,眼泪布满了眼眶。 “徐老师,周老师是为了我们留下的,如果她没有留下,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吴大丫睁着大大的眼眸,眼底透着纯真和清澈。 “我是在周老师去世后,才偷听到我爹跟我娘说,周老师知道自己生病后,根本没有吃药,她把仅剩的二十元都拿来给我们买了本子和铅笔。”吴勤已经11岁,半大的小子了,跟着周老师的时间也长。他从入学起,就是周老师教的,对老师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所以说,就是我们这些人拖累了周老师!害死了周老师,是不是?” 孩子们一双双纯净的眼睛望着自己,昭颜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想了想,走到吴勤面前,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道,“这是周老师的选择。她始终坚信,你们在坐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一粒种子,她愿意支援乡村,愿意把自己的热情和爱化作一缕阳光,照耀在上阳村的每一寸土地上。她为你们提供土壤和阳光,使你们生根发芽,希望看到你们有生机勃勃的一天。” “古人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大致意思是说人本来就有一死,但死的意义不同,有的人死得毫无价值,比鸿毛还轻,有的人死得很有价值,比泰山还重。你们觉得周老师是哪种?她会后悔么?” “不,她不后悔,她实现了自我价值。”没人比她更理解周清兰的内心,如果她后悔,就不会有机会来到她面前,将所有功德倾尽,只为了这群跟她毫无关系的孩子。 “而你们只有好好学习,走出大山,利用所学知识改变上阳村的贫困、祖辈的守旧思想,才是周老师最想看到的。” 吴勤抹了把眼泪,下定决心道:“徐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我不会让周老师失望的。” “对,我也要好好学习!”其他人纷纷附和。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上第一节课。先上一二年级的语文课,其他年级的同学可以当复习课,再温故下。” 上午的课还没结束,教室外就传来喧闹声。 昭颜安抚好学生,刚走出教室门,迎面对上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四四方方的脸,表情极严肃。 男人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从身后,一把拉出来个人,问道:“癞子,这人是不是那打人的小知青?” 癞子抬头,一张肿胀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倒吸一口气,以前这癞子长得也丑,但好歹五官正常,现在五官都挤到一块了。 癞子触及徐老师淡漠的脸,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是,是徐老师。大伯,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用的东西!”吴大队长狠狠瞪了眼畏缩的人,继而看向自家兄弟和弟媳妇,“你俩怎么说?” “大儿子被打的,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小儿子鼻青脸肿,连个人样都没了。你俩不是要我来主持公道么?你俩好歹放个话。就这么白让人打了?” “都听大哥的。”癞子他爹唯唯诺诺道。 癞子他娘一想到俩儿子的惨样,双手叉腰,暴跳起来,“孩子他大伯,不要放过这小婊子!敢到咱们上阳村欺负人,还把大黑和癞子打成那样,她今天要不赔个一百,不对!五百!再跪下磕头认错,别想好过。” “这个小贱人,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啊!我苦命的儿啊——”癞子他娘一声哀嚎。 吴大队长嫌弃地皱了皱眉,“有事说事,嘴里不干不净的做什么?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讲道理人看向徐老师时,声音中带着威胁道:“徐知青,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国家让你们这些知青来农村,是支援农村建设的,不是让你来耍威风的。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你这是摆出了资本主义小姐作风,专门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个是调戏下乡知青的无赖,另一个拿着把杀猪刀想要谋害我。大队长,你管这两个叫老实巴交的农民?管我这个受害者,叫资本主义小姐作风?这都算老实巴交的话,那监狱里住着的大概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哼……你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嘴皮子倒是溜得很。我不听你狡辩,你就说,大黑和癞子兄弟是不是你打的吧?” “你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的追责,那我完全没有必要理会你。我们一起去镇派出所报案,让公安来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当时可不只是我和癞子两个人,村里有十几个年轻人都可以作证人。至于吴大黑的事,我也有人证,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我前天才刚到的上阳村,我有什么动机打他,也让公安干警们好好查查。” 一听要报警,癞子急了,他除了调戏妇女这事,可还有好多事呢。 “不要,不要去派出所,大伯……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他本来就不想来,他老娘非拉着他来。 “算了?”吴大队长面色沉沉,不悦地看向癞子。 癞子讪讪地松开了扯着他衣角的手,弓着背,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平生最怕这个大伯,他大伯这人平时看着挺公正无私一人,但其实满肚子坏水。 可眼下这事不能再闹大,这要是闹大了,他以前干的那些坏事还不都得天亮!保不齐镇上的公安手眼通天,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他翻出来了。 比起公安干警带来的威胁,他大伯也就不那么可怕了。他鼓足勇气点点头,“大伯,这事算,算了……徐老师是在锻炼我体质,我体质本来就弱。” 吴大队长死死地盯着癞子看了会,伸起一脚,踹在他小腿处,“没用的家伙,那你以后可别让你老娘来我面前哭闹!” “癞子,癞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轻易饶了那小娘们!”癞子娘赶紧上前扶着儿子,一边掐了下他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傻啊!你大伯都被我叫来了,我们就让她赔钱,她要是赔不起,就让她把自己赔给你,白得一个媳妇儿,多好的事!城里的姑娘,细皮嫩肉的,还省了一笔彩礼钱。” 癞子心下大惊,他还不知道他老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难怪昨晚见到他鼻青脸肿,今早见到他哥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样子,就立马怒气冲冲地扯着自己,叫上大伯一家来学校找徐老师算账了,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娘……你可真敢想!”癞子偷瞄了一眼教室门口腰背挺得直直的人,恰好她目光扫过来,视线一交汇,癞子本能的身体一哆嗦,往他娘身边靠了靠。 “我看这小娘们瘦是瘦了点,但屁股圆润,是个生儿子的料,肯定比你哥家那个扫把星强!”癞子娘仿佛洞悉一切。 “你就不怕我被她打死?”癞子悲伤道。 癞子娘眉梢一挑,“她一小娘们,就算有些本事,架不住人多啊!我们一家人,好几个壮力,一起上,还怕拿捏不住她?到时候,关上门来,狠狠地修理几次,打服了就好了。” 说罢,还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你哥家那个扫把星,当初死都不愿意,你哥还耐着性子哄她,哄她做什么?这种女人就是贱,就得打,打怕了,她就乖了,你看现在,我让她干吗,她就干吗。” 癞子有心说,这个和大嫂可不一样! 你还一家人一起上呢?昨个他们五六个大男人围攻她,都被打趴了,他是主犯,被揍得最惨。 这种女人,就怕有命娶,没命洞房! 他还想多活几年,得罪他大伯,最多就是打一顿而已。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得很。 这么一想,癞子打定主意往后退,怎么都不愿意出头了。气得癞子娘指着鼻子骂他不知好歹,没出息的东西。 一边,吴大队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这要是胆小点的姑娘家对上了,都能被他给唬住。 可偏偏昭颜不是。 “你们要是嫌镇上太远,不愿意去,可以派个人去镇上报警,让公安同志下乡一趟。这事不难查,吴大黑连杀猪刀都拿上了,我打他纯粹是自卫。” “别说他现在躺在床上,是不是想装死讹我。就是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也怪不得我。我要不动手,今天都不一定有命站在这里。” 吴大队长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我可以作徐老师的人证。证明吴大黑当时疯魔了,进厨房拿了杀猪刀,就朝徐老师身上砍来。” 人群让开一条道,贺臻和村长吴建国疾步走来,身边跟着气喘吁吁的吴勤。 吴大队长狠狠地瞪了眼吴勤,一看就知道是这小子去通风报信搬救兵了。 吴勤不带怕的,他爸好歹是村长,谁也别想看着徐老师温柔,就想欺负她!他得保护好徐老师!这也是昨晚他爸偷偷交代他的事。 “吴大志,你怎么回事?上工的时间不上工,还带这么多人,来学校找什么茬?” 吴大队长本来就和村长有龃龉,当年选拔村长时,他仅几票之差输给了吴建国,只能混了个大队长的身份。论才能,他自认比吴建国更适合当这个村长。 “难不成我家的人,就白挨打了?”吴大队长恶声恶气道。 村长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一路上贺臻跟他说了昨个那事,他还不知道徐老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当然,贺臻的陈述重点在于陆美娟被打得怎么怎么凄惨,徐老师是如何伸张正义,不畏强权地阻拦,结果惹怒吴大黑,直接跑去厨房拿出了杀猪刀想要逞凶。至于小身板的徐老师是怎么制服吴大黑的,这个就不提了,也不重要,他舅就不需要知道了吧,只要知道前半段就行了。 听完,村长又把贺臻狠狠骂了一顿——你就不能出手快点?你竟然还能让吴大黑有拿出杀猪刀的机会! 平时打架多厉害,到了用时,连个吴大黑都擒不住,还险些吓到徐老师。徐老师要是因为这事,被他们村的恶劣风气吓跑了,他连弄死吴大黑这小子的心都有。 “挨打?我还嫌打得轻了!”村长气咻咻道,“他都敢把杀猪刀拿出来了,他想干嘛?他想杀人,杀人可是要挨枪子的!打他怎么了?也就是徐老师好脾气,宽宏大量,没跟他计较。他竟然还敢告状?” 村长转向癞子他娘,斩钉截铁道:“你回去告诉吴大黑那个混小子,他幸好躺在床上养伤。他现在要敢站在我面前,我非得把他打到下不了床为止。我上阳村穷归穷,还没有出过杀人犯,他要敢坏我村的风气,我就把他赶出村。” 癞子娘脖子缩了缩,平时她横,也就在一群老娘们之间。村长大多时候脾气都是好的,但一旦发怒,那威慑力,她是一个字也不敢回嘴的。 吴大队长见癞子他娘不吭声,他那兄弟又是个闷葫芦,癞子更是躲在他娘后头,畏畏缩缩的,连他娘都不如,大黑还在床上躺着。他这来做主,做的哪门子的主! 气得他一甩袖子,怒骂了一句:“一群孬种,活该被一个小娘们欺负,以后你们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转身离开。 人群散开后,村长吴建国交代了几句,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徐老师,见她确实没被癞子一家给吓到,这才放心地离开。离开时,千叮嘱万叮嘱,让贺臻一定要好好看着点徐老师,更是建议,要不晚两天回县里,谁知道癞子家会不会使什么坏心眼。 村长走了,人群散开了,贺臻还没走。 下午的课,原本也都是昭颜上的,可因为贺臻来了,主动承担起了体育课和数学课,倒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放学后,和学生们一一告别,村长家的吴勤看看表哥,又看看徐老师,开口道:“臻哥,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你爹让我护着点徐老师。” “臻哥,要不我俩换换,我来保护徐老师,你回去吧。” 贺臻拍了拍他的脑袋:“多大点孩子,就你?还保护徐老师。” 吴勤不服气道:“今个,是不是我去找的你和我爹的?我怎么就不能留下了。” 昭颜眉目含笑:“小勤,快回去吧,你留在这也没用,我一会要进趟山里。” 改善种植方法、提高农作物产量固然重要,但眼下秋收刚过,一时半会,还见不到成效,可以作为一个中期计划来做。 短期就能见成效,解决下燃眉之急的,她就想着往山里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既然村长大女儿所嫁的玉竹村盛产竹子,村里卖山上的竹子见到了经济效益,且没有违规。那只要上阳村山上有的资源,不违反法律的,他们也可以加以利用下。 短期计划可以短时间内改善村里的近况,中期计划可以解决村民的温饱,还留有余粮,而长期计划却能使村民们发家致富。 至于长期计划,她第一天来时,就发现上阳村的气候和泥土比较特别,和她经历过的一个小世界中的地区非常相似。当时,她心里就隐隐有了主意,但还不是很肯定是否可行。不过即便她的想法可行,也不是现在提出来。 只因项目实在太大,她如果贸贸然提出,没有人会信她。但是如果等到短期计划和中期计划都实现了,相信以她那时候在上阳村积累的人气,阻力必是很小。 贺臻打断了她的思绪:“我跟你一起去,后山我熟。” “臻哥去,那我也要去!徐老师,后山我也熟,我经常和小伙伴们上山捉鸟。”吴勤兴奋道。 第96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2 12 青市最不缺的就是山。其中,山地占了总面积的70%以上。 上阳村三面环山,山上自然条件较复杂。既有高耸入云的桉树,也有枝叶茂密的樟树,还有种类繁多的松树。 平时,除了县里派下来的护林小队成员巡逻,其他人是不允许进深山的。 一是因为树林太过茂密,即便是阳光明媚的白天,高大树木阔大的叶子将阳光遮得密不透风,森林深处也是一片阴暗的,山里的地形又复杂多变,又有野生动物出没,人一旦进去,很因为容易迷路等各种因素而走不出深山。 二来,自70年以后,国家经济发展迅速,城市建设对于林木的需求也增大,木材的价格水涨船高。而上阳村和下阳村等周边几个村,本就贫困,又缺乏谋生的手段。所以,偷盗林木的行为,极为猖獗。 那时,镇上工人的月工资才二三十,但卖掉一棵二十厘米左右直径的树木,就能拿到5-10元不等,这对于穷得叮当响的附近村民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 不单单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还有外来的伐木者。 前两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村里的守山人老李头被偷盗伐木者杀死在林子里。这事在全市范围内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在那之后,黑山县下派了一些人,在安阳镇成立了护林小队,对上阳村这附近几座山进行巡逻。 而昭颜一行自然也进不了树林茂密的深山,不过是在外围或者山脚下转悠。 “我听说那人被抬下山的时候,可惨了,脑门都被砍出了好几道口子,那脸啊!已经不能叫脸了,就跟砍西瓜似的,五官都分家了。”吴勤绘声绘色地描述。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屁孩,胡扯什么,恶不恶心。”贺臻瞥了眼徐老师,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拍了下吴勤的小脑袋,训道。 “怎么就是胡扯了?他们都这么说!脑子里流出来的东西,红的白的,老头死的可惨了。”吴勤反驳道。 “别听他胡说,确实死了个守山的老李头,他无儿无女,是村里的孤寡老人,靠着守山拿些补助过活,就住在林子深处的小屋内。那里平时没人去,他是被掐死的。当时,尸体是我们几个抬下去的。”贺臻走在前头,拿着棍子,挥打着草丛,边走边说道,“没什么红的白的,只不过,时间长了,人没了好几天才被发现,那味道……有点重。” “那凶手呢?抓到了没?” “没抓到,那阵子来偷伐树木的人实在太多,有时候一晚上得有十几波人。最多的时候,护林队他们一晚上就抓到了七八十号人。可后来经过排查,都排除了杀害老李头的嫌疑。时间一晃,就两年多了,也没别的线索,这案子就搁置了下来。”.. “不过,你别害怕,最近这两年没什么偷盗树木的了,护林员们几乎住在山上,有时候几个星期也不下山。” 昭颜听到最后一句,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害怕了。 “我只是想问下,这种案子要是提供线索,或者抓到嫌疑犯,有没有什么奖励。”虽然有损她人民教师的光辉形象,可人民教师也要吃饭的,“我是说,钱方面的奖励。” 小知青的想法,异于常人。 贺臻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很缺钱么?” “缺,很缺。学校教室太小,根本坐不下所有的孩子,而且教室陈旧,这一下雨,怕是屋顶还得漏雨;课桌只有八九张,还都是残缺破旧的,远远不够;这些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课本也不够,哪里都要钱。村里没有钱,也别指望镇上能拨款,安阳镇各村的情况估计大差不差,都缺钱。所以,就别想着上头给我们拨经费了,还得自己想办法。” “伟人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不能眼巴巴地盯着上头的补助,上头也不容易。国家正在大力发展经济,方方面面都需要钱。我们能不给国家添负担,就尽量不添,要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你说是不是?” 明明觉得她像个老古板一样,大道理一堆堆的,想调笑她几句的,可每次见她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模样,他反而不自觉地被她说服了。 这么看来,他这思想觉悟压根比不上人小知青啊! 贺臻有点心虚地摸了摸后颈,他刚还以为小知青说的缺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没想到人家境界竟然这么高,倒是显得他肤浅了。 突然,昭颜的目光触及树下一株植物时,眼神闪闪发光。 她大步上前,蹲下身,目光烁烁地盯着那株单一的暗色的光杆,叶呈鳞片状,全株没有一片绿叶。那根光杆埋没在一众枯枝杂草中,若是不细看,根本不会在意。 贺臻和吴勤也跟着蹲下身。 “天麻,这是天麻。”昭颜抬头,声音里透着惊喜。 少女的眼神清清亮亮,笑起来像暖阳,明媚而灿烂,来上阳村这几天,还是头一回见她笑得这般开怀,贺臻的眼神闪了闪,片刻,才将目光移到她双手护着的那株不起眼的“枯枝”上。 “我没猜错,上阳村这种气候和砂质土壤果然很适合天麻的生长。”昭颜兴奋道,想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就要往下扒。 纤细的手腕被握住,微微抬起,便松开了,她转头看向那人。 “别弄脏你的手,我来。”忽略指腹处的温暖,贺臻定了定神,认真地将双手插进了松软湿润的泥土里,一点点挖掘。 “徐老师,这是什么?”吴勤睁大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这是天麻,地底下的部分是它的块茎,也就是入药部分,它是一种珍贵的中草药材。《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天麻有‘主杀鬼精物、蛊毒恶气,久服益气力、长阴肥健、轻身增年’的奇效。医药市场上,对于野生天麻的需求量很大。” 需求量大,稀有,就意味着价格高。 这可比玉竹村山上的竹子值钱多了。 这边,贺臻也挖出了地底下长椭圆的果实,这玩意儿看着有点像洋芋,又比洋芋的果实小一些。他把果实上的泥土刮了刮,将它递到她面前。 昭颜接过,跟吴勤科普道:“这个,在古代,可是被当作珍品进贡皇室的。” “皇帝吃的啊?乖乖……”吴勤被惊到了,他都不知道他家后山上竟然还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那是不是很值钱?” “你说呢?”昭颜莞尔一笑,“不过,天麻采收后,还需要经过一系列仔细而严格的加工才能卖给药店。” “那我们再找找,还有没有。” 昭颜点点头,一边跟他们科普野生天麻的生长环境、药用价值、地面上方的外观等等,一边跟他们说起天麻作为药用的历史。 三人就沿着山脚下一直摸索,摸索到了进入深山的临界点。 “不能再进去了。”贺臻提醒道。 昭颜眼尖,几乎看到了深山处成片的红天麻,但这是受国家保护的,属于护林队看守的范围了,违法的事情不能做。 好在他们一路找到的天麻,也已经不少,尤其是背着山,阴凉潮湿处的几处偏僻,地方极不好找,也就是贺臻和吴勤对山里环境又熟悉,才能不费什么力气的找了过去。 三人都没带什么工具和背篓,便决定拿着挖到的野生天麻的样品,先行下山,找村长说一下这个情况,再来挖。 当村长吴建国听说,这长得像洋芋的玩意儿,药厂收购都要15-20元一斤,果实大的甚至可以到达20-30元一斤时,村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真有人收?” 这玩意儿,不,是这宝贝这么值钱?简直就是金疙瘩,他捧在手心都觉得烫手! “有的,安阳镇太小,我们回头可以去黑山县或者青市,药厂都在收。” “不过,药厂收购,不会收购这样的,野生天麻还需要经过一系列干燥处理,干燥的过程严格的,需要达到一定程度,并不是盲目晒干即可,我们要卖上价钱,就要保留它最完美的品相和最完整的药用价值。” “徐老师,你既然认识这种药材,你应该也会处理的吧?”村长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这位能从书上看到过这种药材已属不易,怎么还能指望徐老师连处理药材的一套流程都会。 那不成全能了么? 可他也没办法啊,病急乱投医。 “嗯,我会的,我恰好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昭颜点点头,怕他不信,还解释道,“村长,我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是南市一家医院的主任医师,我在他的影响下,从小就熟读医书典籍,我本来也是要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的,只是——”表情有些落寞。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徐慧敏的母亲从她记事起,就经常出任务,她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更多些。而徐直一旦忙起来,也顾不上她,所以经常让她待在医院的休息室里。 耳濡目染下,徐慧敏对于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拿着父亲的医学书籍翻看,更是立志成为一名和父亲一样厉害的医生,救死扶伤。 “我本来已经拿到了我父亲所在医院的实习名额,后来因为一些变故,继母不小心把我的名字登记到了下乡知青名册中,我的实习名额大概率也被继母带来的姐姐顶替了。” 村长听到这,忍不住心疼起眼前的女娃子,这都什么糟心事! 他皱眉道:“什么不小心,她就是故意的!城里待着多好?下乡可不就是吃苦的!她舍不得让自家闺女下乡,就把你的名字写上了。还有你那个名额,人家早就盯上了!你这傻姑娘——她让你下乡,你就下乡啊?” “那你随身带着的破被褥,也是你那个后妈给你的?” 昭颜垂眸,默认。 村长急了:“你就这么下乡了?给你钱了没?” “十块。”声音低低道。 要不是怕吓着眼前的小知青,他都想拍桌子骂娘,这他妈是人干的事么?孩子千里迢迢支援农村建设,就十块钱,够干啥的!普通人家都不止这个数。 贺臻倒不像他舅那么急躁,但心底也有些酸酸的,平时看着这小知青挺厉害的,村里的泼妇无赖,她都能一一解决,怎么到了自己身上的事,就这么软弱了。 “我不是不想跟那个人闹,我只是不想让我爸为难。”昭颜轻咬了下唇,开口道,“这次下乡,就当是我还他的吧。以后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其实早就没有我的位子了。” 村长原本还在骂骂咧咧,替小知青鸣不平,突然就语塞了。果然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话一点没错,只是可惜了这好姑娘。 昭颜扯了扯唇角,转移话题道,“所以,村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天麻。而且我对中药材的处理也不会有问题,保证不会浪费掉一个天麻的。” 村长:我是担心这个么?我是担心你啊!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你那渣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你还替他着想。 “你爸叫什么名字,你之前在南市获得实习名额的医院叫什么?你继母的姐姐叫什么?”贺臻问道。 “南市市立医院,我爸叫徐直,是市立医院的主任医师,继姐叫钟甜甜。”昭颜本能地回答,答完才反应过来,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也知道医院的实习名额不能随意顶替,你后妈肯定在里面做了手脚。可仅凭你后妈一个人,又没这么能力,你说你爸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医师,多半是你爸帮着善后了。”贺臻斟酌道,“这事非同小可,交给我处理。” 昭颜望着他,眨了眨眼——你是上阳村的混子头领,不是南市的吧? 贺臻看到她一脸懵的表情,突然有点心疼她,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发顶,都伸到耳侧了,又觉得太唐突,绕了半圈,轻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声,目光有些游离。 村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怎么突然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劲。 “还有件事,我们也得考虑到。”昭颜灵光一现,险些忘了说,“野生天麻虽然价格昂贵,但是资源有限。深山里成片成片的肯定很多,但是国家保护资源,我们不能动。而就山脚下和山背面的那些,虽然已经够多了,但总有被挖干净的一天。” “所以,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考虑人工种植天麻。我们有种子,上阳村的生长环境也好,人工种植天麻虽然价格不及野生天麻昂贵,但是利益也是极可观的,最主要是它可再生。” “可这个……这个我们谁都没种过啊!这个有讲究不?怎么种?”村长迟疑道。 “人工种植天麻确实需要技术。” 还没等村长吴建国苦恼,就听对面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又响起,“但我会,我可以尽力一试。” “如果我成功了,那我们就把人工种植天麻的技术传授下去,以村里的名义开始分出小部分区域种植天麻。等到天麻成熟,我再传授村民们处理天麻的流程,将人工种植天麻-采收干燥处理-包装完善-特供药厂,做成一个产业链。” 他刚才想什么来着?这小知青怎么可能是全能,错了,小知青就是个全能,天麻不是他上阳村的金疙瘩,徐老师才是。 第97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3 13 带上工具,昭颜和贺臻又去山背面的偏僻处挖了一些天麻回来。 她带的第一个徒弟就是贺臻。 “将挖回来天麻按照大小、重量和完好程度分级。天麻的大小直接影响了蒸制时间和干燥的速度。我们一般是分为三个等级,像这种最大的,形态粗壮不弯曲的,形态是椭圆形的,可以划分为第一等级——”昭颜挑出一个品相极好的天麻,凑到他面前,“你看,它箭芽保持完整,没有遭受虫害和碰伤,颜色也自然的,这种几乎接近于完美。”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的身体微微有些不自在,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那什么近乎完美的果实身上,而是定格在了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上了。不知怎么的,就回忆起在林中挖天麻的时候,那一触即分的温暖,耳根有些发烫。 好在,好在小知青专注于手上的活,根本没注意他的异样。 “分级完之后,我们开始清洗。用清水快速清洗即可,不需要去外皮,保持顶芽的完整更重要。挖回来的天麻,一定要在48小时内洗净处理以确保新鲜,否则,会影响天麻的色泽和质量。” 昭颜转身舀水进行清洗,边说边做,小心翼翼,又异常仔细。这可是村里的第一桶金,孩子们的书桌和课本还都指望这个。 见她拉开了距离,背过身忙碌去了,贺臻长舒了口气,心底的燥热稍稍消了些。 “第三步是蒸制。将不同等级的天麻分开放入蒸笼中蒸制,这里对温度还有时间的把控,非常严格,这里还缺个温度计和手表。” 贺臻二话不说地从手腕处退下一块男士手表,“手表有,就缺个温度计,回头我去供销社或者药店看看。” 昭颜愣了一秒,顺着他递过来的手表看去——还是上海牌的,大牌子啊!就算要票,也得一百二三十。镇上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三十。 这块手表可是个大物件,值钱得很。 昭颜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亏她耳聪目明,竟然没看出这人还是个隐性有钱人! 至于为什么没有认为他和村里头那些混子一样,拿了卖姐姐或妹妹的彩礼钱买的大物件,这几日的接触下来,她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以他的性子,受不了这个。 有钱人的路子多,青市黑山县又是他大本营。不像她,一过来就是一穷二白,要啥没啥,还人生地不熟的。能走捷径,干嘛不用。 贺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担心她会以为自己有什么企图而推辞,便解释道:“怎么了?先借你。你这不也是为了村里做贡献么?” 昭颜很自然地接过手表,况且他也没说错,要不是为了村里,她何苦呢? 她家就她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凭她的本事,养活自己,轻而易举。 可她现在却担负起整个上阳村的经济发展。 “处理完这一批新鲜天麻,我想去县里的药店看看,你有空么?要不陪我一起去看看?” “有空,你到时候叫我。黑山县城里,我有朋友,可以问下,哪家药店在收中药材,哪家价格更高些,我们做个对比。” 昭颜冲他莞尔一笑,笑容真诚多了,就等你这句话。 贺臻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带来了温度计。 随后,昭颜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和贺臻、吴勤两人去后山挖掘天麻。采收回来后,就在学校后面,她住的那间小屋进行蒸制,村长见他们三人忙忙碌碌,主动承担起了送饭的任务,顺便也是为了看看事情的进展,这可关系到他上阳村的未来发展。 说不定,能不能脱贫,就看这个了。 只要一想到,穷了几十年的上阳村能在他手里脱去贫困村的帽子,村长吴建国就心口发热,别说是这几天送饭了,就是给徐老师送一辈子饭,他都愿意。 到了第五天早上,正好是周六,学校休息,第一批天麻也处理完毕。一上秤,差不多5斤多一点。 因为还没找好销路,也不确定具体价格,外加县里来回,也够折腾人的,昭颜也就没做太多,五斤多的量就当是样品,先去县里试一下水。如果可行,回来再大批量地操作。 他们是去县里,得先到安阳镇上,坐牛车太慢,骑自行车倒是不错的选择。到了安阳镇,再买汽车票,坐车去县里。 等贺臻从村长家推出自行车,刚想说,要不然小知青坐他后座,自行车去镇上可比牛车快多了。就见她也推着一辆自行车,冲他走来。 “我们走吧。” “你这是——” 她哪来的自行车?亏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想劝服她坐他的自行车去镇上。 昭颜眉眼弯弯:“我人缘好呗,我一说要去镇上坐车去县里转转,他们都抢着把自行车借我。” 贺臻当然知道村里有自行车的是哪些人,他们?可不就是平日里那群游手好闲的混子们么。 平时一个个把自行车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疼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热情了?这看上小知青,想要讨好她的人还真是不少。 心里头多少有点酸。 贺臻哪里知道,昭颜跑过去借车的时候,他们哪敢不借! 一来是被徐老师打怕了,二来被问及一个人么?徐老师回答的是——还有贺臻。 昭颜是实话实说,但听在那群混子耳朵里,可就有意思了。 和谁? 臻哥! 臻哥这是瞧上人家徐老师了!这就约上了? 瞧瞧人家这速度,这派头,镇上都看不上,要去就去县里逛! 众人恍然,难怪知青所那杨知青和冯知青跟臻哥示好了那么久,他对人家粗声粗气的,半点好感全无,走路都是躲着走。原来人家口味重着呢,不喜欢杨静杨知青那种善解人意、小意温柔的,也不喜欢冯婷婷冯知青那种娇里娇气的,就喜欢徐老师这种打人很疼的。 既然已经知道徐老师是借了自行车去赴臻哥的约,谁敢不借? 这不才有了昭颜自认为的“好人缘”。 看着率先骑着车离开的徐老师,贺臻觉得那群混子可以收拾下了。 —————— 一大早就出发了,辗转到达黑山县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 一路上,昭颜又累又饿,这具身体还是有点单薄。她刚从包裹里掏出村长老婆准备的干粮,就被贺臻直接按了回去。 “别吃这个了,难得来一回县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会又是蹭饭吧?”已经有心里阴影了。 贺臻被她那怀疑的眼神逗乐了,唇角忍不住上扬:“放心,这回不蹭饭了。纯粹尽一下地主之谊,行不?” 见她还有犹豫,又道:“你好歹也是为了村里忙碌,为村子做贡献,我请你吃顿好的,不过分吧?”、 “那行。”昭颜点头同意,“不过,我们还是先去药店问问,办正事要紧,吃饭的事先放放。” 贺臻还想说什么,可见人小知青异常执着,也拗不过她。 心里暗叹,真是个傻的,哪有为了别人的事,鞍前马后,劳心劳力的,关键她还没得什么好处,怎么就有这种人的。 县中心一圈走下来,问了好几家药店,大概对天麻的市场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几乎每个药店都是紧缺的,天麻在市场上供不应求,尤其还是像她这样——将新鲜天麻处理得如此完美的,简直就是最好的品相呈现了。 第一等级的天麻,市场价一般是在20-30元一斤的,但是因为她处理得当,其中一家药店开到了40元每斤的价格收购。 最后,包裹里五斤多的天麻全部被药店收购,换来了200多元钱。 临走时,店主还一再强调,要是还有,他还要!但必须是这个品相的。 昭颜本来还想去给孩子们挑选文具去的,但贺臻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人就进了国营饭店。 “吃完了再买,人家百货商店也不会长腿跑了,你要再不吃饭,一会肚子又得叫了。” 昭颜难得的老脸一红,还记着那事呢?!这黑历史过不去了。 贺臻叫了一份红烧肉,一份炒蔬,两碗白米饭。 昭颜看他那点菜的熟练程度,一看就没少来。 结果,菜还没上来,倒是碰到了熟人。 “贺臻,你回县里了?”迎面走进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惊喜地看向他们这一桌。 昭颜看了眼那人——白衬衫,黑裤子,胳膊下还夹着个公文包,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大小是个官。 相比那人的热情,贺臻的表情冷淡许多。 “你改变主意了?是打算重新回部队么?你爸爸知道这事不?”中年男人连发三问,忧心忡忡。 “我不回去。再说,我回不回去,跟他有什么关系?”贺臻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呵呵……当我没问,我不问。不过,贺部长上次还特地打电话问我,关于你的事。你看这……一直不回部队,也不是事。上阳村那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穷得叮当响,是不是。”中年男人赔着笑脸道。 “这位怎么称呼?”昭颜问道。 中年男人这才发现,一贯特立独行的贺臻身边竟然跟着个姑娘家,看这身打扮,出身应该不会太好,主要是衣服都洗白了啊,但通身的气质,却不是乡村姑娘所有的。 “我是黑山县的县委秘书长,姓刘。这位同志是——” “我是南市下放到上阳村的下乡知青,我叫徐慧敏。”昭颜落落大方,任由那人人精似地打量,“刘秘书,既然知道上阳村穷得叮当响,不想着采取些什么措施改善,光关心人家家庭关系,怕是不太合适吧。” 刘秘书脸色尴尬:“呵呵……是,是!上阳村这个贫困村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县里头也是非常重视,县长为了脱掉上阳村贫困村这个称号,费尽心思,寝食难安啊。” 县长是不是费尽心思、寝食难安,暂且不论,但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利用。 “既然县长和刘秘书这么关心上阳村脱贫问题,倒不如听听我和贺臻汇报一下眼下上阳村的情况。”昭颜将目光投向贺臻。 后者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道,“刘秘书,我们确实有些事,想找你单独说一说。” 刘秘书哪有不答应的,平时看见他都横眉冷对的主,今个还能跟他搭上句话,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他亲老子,都没这个待遇。 但即便是这样,人家还在旁边等着呢,贺臻还是坚持吃完了再走。 县办公室里,昭颜直接将她对于发现上阳村盛产天麻,而野生天麻总有一天会被采摘干净,这不利于国家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的想法简单说了下。 顺理成章,她提出是否可以人工种植天麻。 刘秘书原本没把他俩说有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还真有正事找他办。 “所以,人工种植天麻的方法,你知道,但是缺少技术人员和一些必要的材料?” “是的。”这个事情本来可以缓一缓,等她先把后山一圈摸个遍,山脚下的野生天麻挖掘掉一些,先积累了一定的启动资金后,再有底气说人工种植这事。 可择日不如撞日,谁想到就遇上了县委秘书。 偏偏这个秘书还碍于贺臻的身份,上赶着表示对上阳村贫困未来的担忧。既然你这么担忧,行,那给你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下。做好了,于他而言,也是职业生涯里的大业绩一件。 原本从零培养技术人员这事,不用担心了。 原本培养皿的外源营养源,也有着落了。 刘秘书也不含糊,斟酌了下,便道:“这样吧,徐同志,你先回去做一份可行性方案给我,我给县植物院的专家们看下。如果你的方案真的可行,我肯定会递交给县长的,相信这样造福上阳村的好事,县长也会鼎力支持的。” “到时候,技术员和你说的外源营养源,这些都不会缺的。” “哎……这上阳村啊,都快成了县长心里头的一块心病了,这要是脱贫了,徐同志,你就是大功一件。” 第98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4 14 周一一早,村长就动用了村里的大喇叭,把所有村民召集到了村委前面的空地上开会。 原本喧闹的人群,还怨声载道的,这一大早开哪门子全体会议?要是耽搁了一会的上工,耽误了他们挣工分怎么算。 “这秋收也忙过了,到底有什么大事,需要召集大家开会的?大伙儿平时上工挺累的,村长,你也体谅一下大伙,别动不动,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全体开会。” “就是,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大事。” 癞子他大伯,吴大志吴大队长站在人群中,被身边的小辈们簇拥着。刚才发声的就是他家的两个小辈,而他此刻也是一脸严肃地看向村长吴建国,“村长,你别跟这些后生置气,小辈们上工积极性高,是好事,你可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吴建国平日里最受不了吴大志的阴阳怪气,自打他当了上阳村的村长,吴大志表面上配合他的工作,但是私底下没少拾掇本家兄弟给他使绊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什么上阳村之所以贫困,就是因为他这个村长无能、领导不力就是吴大志在背后传。可上阳村贫困又不是他当村长后才有的,是早就有了,这村压根就没富过! 向阳小学办学那事,他在前头全力支持周老师,吴大志就在后头诋毁学校和周老师。说什么本来村里就贫困,县里给的补贴有限,村里各家各户都还没分到好处呢,就被他这个村长拿来贴补学校了。 当天,他那本家几个后生就把学校给围上了,从镇上的废品站低价回购的书桌都被这些人扛回家自用了,还振振有词——这是上头给村里的补助,他们都有份。 周老师出手阻拦,被他家旁系那几个壮力推倒在地。 更过分的是,谁挑唆的村里的老鳏夫老秃子跟媒婆说起,向周老师提亲的? 呸,就凭老秃子那五短身材,蓬头垢面的样子,住在山脚下他死去的爹娘留给他的破房子里头,什么活都不干,光靠偷鸡摸狗过活的玩意儿,竟然还想娶周老师?! 虽然这事,后来被他强行压下,不许再提。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事跟吴大志有关,但谁给的老秃子胆子,竟然起了动周老师的想法! 除了早就对周老师有成见的吴大志,不作他想。 而且这老秃子严格说来,还是吴大志出了五服的兄弟。 周老师曾经几次三番上吴大志家门劝说,希望能让他家成绩优异的小孙女吴萍萍去镇上上初中。 可当时吴大志的大孙子过了成婚的年龄,又处了个对象,着急结婚,对方姑娘家要求一笔彩礼。吴大志一家就打算让还只有15岁的吴萍萍赶紧嫁人,好收一笔彩礼钱,给大孙子结婚用。 双方说好了价格,讨价还价后,将吴萍萍以500元的天价卖到镇上,给镇上的铁匠作填房。那铁匠早成过婚,妻子前几年病死了,他本人三十七八岁,有两子一女,吴萍萍的年纪比他小女儿还小半岁。 周老师阻拦过多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吴大志让吴萍萍去读初中,却因此惹怒了吴大志。极有可能因为这事,吴大志让人挑唆的老秃子给周老师抹黑,找了媒婆去提亲。 吴建国早就见吴大志不爽了,这人面上看着一派铁面无私,秉公处事的模样,私底下,坏透了!村里有些人也坏,比如大黑和癞子两兄弟,但坏在明面上,吴大志这人是坏在骨子里,偏你在外头看不出来,坏事全让他挑唆别人干。 眼下吴大志这话什么意思? 不就是话里有话地说他耽误了大家上工么?借着村长的身份耍威风、摆架子么? 村长吴建国挑眉,让你再得瑟会儿,我一会就狠狠打你脸。 村长傲娇地扬了扬头,压根不理会他,特地站在了高处,拿着喇叭,高声说道:“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话。” “乡亲们,今天我通知咱们全村的父老乡亲在这开会,是有个天大的好事要跟大家分享下。” “切……咱们村有什么好事,难不成还能分钱不成?”癞子脸上的肿消了些,今天刚出屋,这不怕前几天的事,惹怒他大伯,所以今天恨不得使劲地挤兑村长,希望在他大伯面前露个脸,卖个好。 “癞子说得对!就是分钱的大好事!”村长喜气洋洋,将底下众人吃惊质疑的表情尽收眼底,吊足大家的胃口。 “县里又给咱们村发补贴了?”有人问道。 “不是县里给咱们发补贴,是前几天新来的知青徐慧敏,也就是我们向阳小学新任的校长兼老师,给大伙儿发钱了!” 被徐老师家访过的,自然知道哪个是徐老师的。 被徐老师强制上体育课的混子们,对徐老师的印象也异常深刻。 在知青所有过一晚接触的知青们,对长相出众的回怼小能手也是有初步了解的。 但是还有不少村民都不知道哪个是徐老师,更别提知道为什么徐老师给他们发钱了。这不,纷纷窃窃私语,好奇起来。 昭颜就是在村长吴建国这般气势的铺垫下,以“扶贫专业户”的光辉形象第一次出现在上阳村所有村民面前的。 村长笑眯眯地让她说一下她的发现,以及才来几天,她就为上阳村默默做出的巨大贡献的事,特地强调——不必谦虚! 尤其那个200多元,需要重点说一下! 这不单单是200多元的事,200多元平摊到村里每户,是不多。但这是一次新的尝试,是上阳村致富的密码。 顶着村长灼热的眼神,昭颜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一旁的贺臻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你现在在我舅眼里,就是个金疙瘩,说什么都对。想要他学狗叫,或者改口叫你舅舅,他都能答应你。你就随便上去说两句,糊弄下就行。” 昭颜:…… 她为什么要让村长学狗叫?为什么要让村长改口叫她舅舅?这是什么恶趣味?是你自己想吧。 她清了清嗓子,简单说了下她在上阳村发现极珍贵的中草药天麻的事,必须通过专业处理方法,经过非常严格的工序,将其妥善保存后,将第一份样品销到了黑山县的药店,并且大获好评。因此,和黑山县的药店达成了长期的合作意向。 之后便是大家最关心的钱的问题——5斤多点的天麻,卖到了220元的价格。 底下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可没有一个人打断她的话,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和村长刚才那一声声扯破了嗓子喊也不能静下来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昭颜又在大家的注视礼之下,把大家关心的问题——眼下上阳村天麻的数量说了下。毕竟知道这东西值钱后,就是开采了,涉及开采肯定有政策因素和数量问题。 前几年,为了发展经济,国家曾鼓励各生产队砍伐树木,增产木材。可现在,国家注重起生态环境的保护,像围绕上阳村的几座大山,都被县里下来的护林队给保护起来了,是不允许乱砍乱伐的。 她强调了下国家的政策,在国家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采收天麻,不越线不违反纪律,可以听村长安排,组织本村的村民在山脚下或者山阴处挖掘。即便这样,可活动的范围也是非常大的。 其次,她手握人工种植天麻的技术,并已上报县里,县里对此抱有极大的兴趣。县委的刘秘书亲口承诺她,等她的可行性报告递到县委,他会递交植物研究院的专家们研究,一旦证实确实可行,会通过层层递交到县长报批。县里会安排技术人员协助和外在营养源准备,以确保项目的有序完成。 所以,不需要担心野生天麻被挖掘完之后,上阳村是不是又回到老样子贫困潦倒的处境。她不会将上阳村的野生天麻挖掘干净,但她会借这些野生的天麻,通过人工授粉杂交获得的果实作为种子,达到人工种植天麻的目的。 虽然,上阳村的村民们对于徐老师说的话一知半解,很多东西听都没听过,什么杂交,什么授粉? 但不妨碍他们听明白了几个关键的意思。 第一、徐老师发现上阳村的山脚下有一种珍贵的中草药,能卖大钱! 第二、这种中草药不光光是挖出来了事,必须经过很复杂的方法处理完,才能卖得掉。而这种方法只有眼前的徐老师会。 第三、别想着把野生天麻全部挖干净,挖光了,咱们村就又得变穷,得让钱生钱,徐老师会种植这种中草药,前提是得有野生天麻让她利用。 第四、徐老师已经上报县里,县里非常重视,大领导都出动了,他上阳村要出名了。 这四点,又都靠一个关键人物连接——徐老师。 难怪,难怪村长一开始就说,是天大的好事,一点都不虚! 就算有质疑的人,等村长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两卷大团结后,也都把不屑的话咽到了肚子里,谁还和钱过不去啊。 之后的事,村长就顺理成章地安排下去了。 先是宣布了他们村正式成立天麻种植基地,将由徐老师实地考察后,选取区域种植。上阳村一共有三个大队,一百多户人,想要加入天麻种植的,每户可推选出1-2人报名,经考核通过后可上岗,上班时间比对平时上工记分。 年底村里头统计完销售天麻的净收入,做这几方面的分配。 一个是公共部分的支出,比如教育方面、村医务所、归村民共有的农用工具,大型器械等。 其次扣除一部分利润,作为村里头以后的发展资金。 再者,徐老师个人做出贡献的分红。 其余的按劳分配,落实到每家的分红。 说到分钱,村长抽了两张大团结,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塞给了徐老师。 目光扫视一周道:“这是这次出售样品,徐老师应得的分红,以后也都有。要是没有徐老师,什么天麻地麻,宝贝天天被咱们踩在脚底下,都认不出来,更别提后面的事了,后续和县里领导的对接与交流,都得徐老师去沟通。” “如果你们觉得徐老师这分红不应该拿的,行,你们给我推选个人,只要能干这些事的!能带着大家致富的,我绝无二话。” 村长吴建国的眼神特地在吴大志身上停留了下,吴大志眼底虽然不忿,但大势所趋,他作为大公无私的大队长,能说什么?寄希望于癞子,可手底下都快将癞子的胳膊拧青了,结果癞子这小子贼能忍,憋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放一个屁。 癞子心里苦,缩着脑袋,压根不敢出头。 怼村长他都不带怕的,但和徐老师对着干,开什么玩笑? 别说她确实如村长所言,对村里有大贡献,就算没有,他也打不过那母老虎。而且,没瞧见他臻哥的眼神一直在他这边转悠么? 一公一母两只老虎,更是动不得! 不想打,也打不过。 “没意见,没意见,我们对徐老师的才能还有……人品,是绝对信任的!”六子赶紧回应,生怕回应的晚了,臻哥会不高兴,臻哥都和人家去县里约会去了,指不定这位就是嫂子。 说罢,还转过头,招呼身旁的兄弟们:“对吧,兄弟们?徐老师可是咱们上阳村的大救星,徐老师这钱应得的,以后村里种植的事,还都得麻烦徐老师。” “没错,徐老师贡献最大。”卫解放倒不是为了讨好臻哥,当然,也有这方面因素,毕竟臻哥打人也是很疼的。但最主要的是,他读过几年书,已经被徐老师刚才那套听着非常专业的语术给说服了,当村长拿出那叠钱时,他就瞬间转变成徐老师的小迷弟了。 两人的话带动了村里十几个混子纷纷表示认同。 混子们没意见,村里其他人就算有意见的,也只能把意见咽进肚子里。 “呵……220元,一给就是两张大团结。这还只是样品的钱,就已经可以分那么多了,要是真的把种植搞起来了,她可不就发财了?大家辛辛苦苦种植,替她一个人卖命啊?她轻而易举就能拿多少钱。就算种植搞不起来,光野生的处理处理,她也赚大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村长吴建国皱了皱眉,又是这个女娃! 这冯知青平时干活就喜欢偷工减料,不是今天肚子疼,就是明天脚崴了,反正总有事。实在混不过去了,就挤眉弄眼地哄骗村里的后生给她干活,害的村里的后生们也不得安生,为她争风吃醋的不在少数。 二狗子是冯婷婷的舔狗,后者对他嫣然一笑,他顺着她的话就说:“冯知青说的也有点道理。这给的好像是有点多……” “村长,我们知青下乡,本来就是支援农村建设的,无私奉献才对,不需要再给什么补贴了。”杨静面带犹豫地瞥了眼仿佛事不关己的徐老师,委婉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小静你——”潘勇眼神复杂,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她。 杨静咬了咬下唇,冲他点了点头,又鼓足勇气肯定自己的观点:“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们要有奉献精神,把自己的青春和精力无私地奉献给这片土地。” 昭颜:呵,有意思,这是要跟她比讲大道理?谈觉悟?那她可就不困了。 “队长,我觉得冯知青和杨知青说的都有道理。”孙鹏正义凛然道,反正上次他已经站在冯婷婷那边得罪了徐老师,在徐老师那估计也讨不了好,还不如巴结好冯婷婷。 昭颜唇角上扬,她拿这分红,最大的阻碍不是村里的人,竟然是一起下乡的这群知青。 还没等她有发言的机会,就听有人说话了。 “可是,话不是这么说啊……杨姐,支援农村建设是没错,谈奉献也没错,但我们是人,是人就要吃饭。徐老师凭本事拿的钱,那是她该拿的,你干活不也要工分,到了年底也要队里分配的粮食么?”小知青秦绵声音软绵绵的,但一点不带怯弱。 杨静被她一番辩驳说得面红耳赤,她一直以来都是温柔、通情达理的,说出这番话也是经过思考的,更能凸显她的觉悟高。没想到徐老师还没怎么样,倒是被同住一个屋的小白兔给驳了。 “这,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秦绵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眸看向她。 “我没有拿那么多钱。” “那是因为你能力不够啊!”秦绵真不是为了怼她而怼她,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单单是你,我们都一样,我们的能力不够。所以,干多少活,就只能拿多少工分。” 秦绵星星眼地看向徐老师:“但是徐老师不一样,她懂得东西好多啊!连县里的大领导和专家们都被她引来了,她带着村民们致富,让上阳村脱贫不好么?她不该拿属于她的那份么?” “我就是有点羞愧,同样是下乡知青,支援农村建设的,我怎么这么没用,什么都不知道,徐老师才来几天,就已经默默地村里做了不少实事了。” “我决定了,徐老师以后就是我学习的榜样。”秦绵声音渐小,偷瞄了一眼徐老师——长得好看,人还特别厉害! 众知青一阵沉默。 “郑知青,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秦绵转头看向身旁的郑曼玲。 郑曼玲这回倒不是当初在知青所那般看戏的表情,她目光复杂地看向村长旁边的徐老师,肯定道:“你说的没错,她确实值得我们学习。” 第99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5 15 虽然第一次出售样品,只有220元钱,刨去昭颜的20元分成,剩下200元。 但村长为了鼓励大家的积极性,还是按户分给每户一块钱。剩余的几十元,作为后续天麻采收中的一些必要支出。 一块钱不多,但却是上阳村除了国家下放补贴外,唯一一次村里挣钱给大伙分红,至少让大伙看到了希望。 第二天,原以为会收到很多名字的村长吴建国看了眼会计登记的名册,眉头皱起。 “怎么才这么点人?我们上阳村有154户,就算每家只出1个,也有154人,这怎么一天下来,才登记了53个人?连个零头都不到。” 会计苦着张脸,“就那么多人。” “这咋回事?昨个不是还好好的么?” “有的说种地种习惯了,突然换个东西种,他们不会,也种不了。”会计为难道。 “种不了,咱们不是有徐老师在旁指导么?徐老师会啊。” “我也是这么劝他们的,可他们说……” “说什么?你倒是说啊。”村长急眼了,这眼看就要采收天麻,需要大量人手,昨个开了动员会,大伙拿了钱,今个就给他掉链子! “他们说徐老师就一女娃,又是城里来的,她以前怕是连种地都没见过,哪会种什么草药。这回发现什么天麻,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会计又说,“还要特地圈地种那什么药材,药材是那么好种的么?这要是种了药材,药材没收上来,又耽搁了种粮食,大伙的口粮怎么办?” 会计见村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小声嘀咕道,“这都是他们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还说什么了?”村长吴建国难掩怒气道。 “他们中还有人想着……昨个卖天麻分的钱,剩下的那几十块钱,为什么不一起分了?他们要求分钱。为首的都是大队长的亲戚后辈,要不,我们找大队长劝说劝说去?” 找吴大志商量?这事十之八九就是他搞出来的鬼! 村长气得不行,抬脚就要去找他算账,被徐老师拦住。 “没关系,村长,前期我们采收野生天麻,用不着太多人,这些人如果安排好了,也够了。我们昨天开会,说的是按劳分配,他们主动放弃名额,我们不强求的。” 村长一想,是这个理!那些人放弃,那参与的人分到的钱就更多。 等到分钱的时候,让他们后悔去吧。 “至于划地人工种植的事,也不用着急。我的方案还没有递上去,回头把县里头的专家和领导迎来了,还怕没有地种天麻吗?”县里一旦重视,别说上阳村,连带下阳村都能带起来。 确实!村长这么想,烧上去的怒气也就消了大半。 所以,到时候有损失的不是他们,而是那群听了吴大志挑唆,和他们对着干的人。 昭颜深知,以上阳村的地理位置、气候土壤的特性,种植天麻这事是可行的。现在这伙人有多相信吴大志,等到分钱的时候,他们就会有多恨他,只要他能承担得起那100户村民的怒火就行。 而另一边,田埂上,一群人正围在吴大志身边低声交谈。 癞子有点害怕:“大伯,我们这么做不太好吧?” 癞子他娘不等吴大伯开口,就一掌拍在他脑门上,“什么不好?你大伯说得没错,她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种地,还又是县领导又是专家的……真当老娘没见识!这县里的大官忙的很,哪有空管我们小老百姓的事。她就唬人吧,也不怕大风闪着舌头。” 众人纷纷附和,癞子也不敢多话。 吴大志瞪了眼癞子,缓缓开口:“这县领导是那么好见的?还把县领导引到上阳村来……还是太年轻啊,这牛可吹破了天。你们知道我做了一辈子的大队长,见过最大的官是谁?” 不等众人猜测,他自言自语道:“是镇委秘书,那派头……咳!跟你们扯这些干嘛,一群没见识的。” “是,是,还是大队长厉害!”众人讨好道。 “吴建国这人啊!阅历不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随便来个小知青糊弄他两句,他就信了,还想让我们空出块地种天麻,这要是没种好,粮食也没收上来,粮财两空。”吴大志信誓旦旦道。 他那套说辞,让不少人信服。 主要是大伙也没见过什么领导,一开口就是县领导,那么大的官,似乎跟他们完全不搭边啊! 而且农民么,吃饱饭最重要,这万一大片的种了天麻,耽搁了种粮食,天麻没种好或者滞销,粮食又没种,大伙儿吃什么? 所以,现在村里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吴大志为主的,不看好种植天麻的,选择安安分分种地的;一派是以村长为主的,虽然村长有一定威信,但架不住大伙穷怕了,也饿怕了。生怕连最基本的不饿肚子都达不到。 “可他们要是去采收了,卖了,拿到钱了……我们怎么办?”大伙比较关心这个。 吴大伯阴恻恻地看了那人一眼,斩钉截铁道,“这山脚下是村里的,地底下的东西当然也是。他们要是卖了钱,就得有我们的份。” “对,这是大家伙的东西!卖了就得给我们钱。”癞子他娘附和道。 癞子瞄了眼他大伯,又瞄了眼他那傻子一样的娘,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兆头——和村长、徐老师对着干,不出钱也不出力,到头来还妄想分钱……先别管村长同不同意,你们问过人徐老师同意不?他臻哥同意不? ——他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昭颜是个行动派,村长也是心急火燎,做梦都想改善村里头的情况。 趁着中午吃饭休息的空挡,就把自愿报名的人员集合到了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开始安排活计。 除了村里那53号人,知青所那边,来了秦绵、郑曼玲还有队长潘勇三个人。 昭颜将这些人分成四小组。 第一组负责去山里采挖。简单培训,强调下开挖时的注意事项即可,但需要是有一定劳动能力的,以青壮年为主,需要将盛满背篓的天麻背着从山上运山下,山路崎岖。所以,第一小组的活是几组人中最累的。 这活直接被贺臻先行揽了过去,让卫解放组织组织村里头还未成婚的壮力把这活给包圆了。 都不用贺臻把道理讲给卫解放听,后者那动员的小词整的一套套的:“这可是天大的好处,还不是臻哥和徐老师见大伙儿都到了成婚年龄,却穷得叮当响,十里八乡的姑娘,谁瞧得起咱们?这不,给咱们攒彩礼钱的机会来了!” “昨个村长在大会上可是说了多劳多得,按劳分配,咱这个活是累了点,但分红的时候,你们就不会觉得累了。” “以前,咱们上阳村这破地儿,啥指望都没有,游手好闲的,还要靠姐姐妹妹们出嫁换彩礼,就这样,还是穷,穷得都娶不上媳妇儿,这一辈子啊,也就看到头了。现在,徐老师都把金山银山给搬到咱们面前来了,你们要是还不动起来,我可不管你们了,我得跟着臻哥和徐老师干。你们不干就不干,人徐老师和臻哥是你爹啊,还是你妈啊,替你们操心这个。” 混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 “你们说挖这个不行,整那个不行的,你们干了没?这不还没干,就说不行了?不就卖些力气活么,你们亏啥了?还有昨个,谁给你们分钱了?这么些年,除了政府拨了两次补贴,有谁给大伙发过钱没?” 六子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搡着卫解放说,“你说这么多干啥,就让他们听那吴大志挑唆吧,你们啊,就一个个地指望吴大志给你们发钱吧。他就惯会嘴上说得好听,啥时候让别人占到便宜了。” “人徐老师明明可以偷偷地把这钱藏起来,这致富的方法谁也不告诉,干嘛非要告诉村长,让村长组织咱们全村一起干?还不就是人徐老师是下乡知青,受过伟人思想的教育,境界高!”卫解放现在简直就是徐老师的小迷弟,说出来的话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卫解放和六子是谁? 平日里都跟着臻哥混,好处得了不少。这两人一个读过书,一个机灵,是上阳村混子中最滑不溜秋的两个。 他俩平时吃啥都不吃亏,能亲自下场干活,这事准错不了。 混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真被说服了,也不管昨晚上大队长到底怎么挨家挨户地敲门让他们今个别来干活了。 等集合的时候,第一小组已经有38人了,其中16个是听了卫解放一番劝说,后来加进来的,各个都是壮力。 第一小组带队的是昭颜和贺臻,因为刚开始大家对天麻还辩认不了,需要她先确定采挖区,而贺臻,是因为他比较熟悉山里的地形。 第二组负责将采挖回来的天麻上秤、分级、然后清洗。 第三组人将清洗干净的天麻进行蒸制、晾冷、干燥、包装。 第二第三小组的活比较轻松,妇女和老人都可以做。他们做这些活,昭颜还更放心,毕竟更细心些。 第四组人兜底,对分装好的天麻再次查验,确保药品的质量上乘,保存完好、药品新鲜。最后给包装好的天麻贴上标签。标签上注明品名、天麻的等级、产地,包装日期、保存的注意事项等。 而知青所来的那三人,也派上了大用场。 秦绵和郑曼玲都是高中毕业的,秦绵亲和力比较好,郑曼玲比较有魄力,能压住人。 所以,前者被昭颜招用了,暂任向阳小学的老师,按照上工记分,还有村里的补助。要发展教育,不是单单她一个老师就够了,她有更完善的全面发展计划,需要循序渐进。 秦绵当然没有意见,还觉得非常开心。 一来可以和她的榜样共事了,二来教书相对于上工,本来就是个轻松的活计。她原先不想来,是因为听说上阳村的村民们对老师抱有敌意,不认可读书识字,也不让孩子们上学。但短短几天,徐老师已经让村民们的思想有了改观,学校里也有了学生。 而且徐老师想得非常周到,特地给她介绍了两个人——卫解放和吴铁柱替她站岗。但凡哪家孩子家长刁难她,都不用她出面,卫解放脑子好使,吴铁柱体格好,两人一互补,这就把秦绵担心有人惹事的顾虑给打消了。 工作轻松,既有工分,又有补贴,还没有麻烦事,这工作怎么看怎么好,秦绵心里美滋滋的。 而郑曼玲被昭颜带在身边,培养成副手,从天麻的识别和特性,到清洗的细节,还有蒸制晾干的注意事项等等,整个流程都倾囊相授。 郑曼玲在一旁听得仔细,同时眼神复杂。 终于,她忍不住问道:“你什么都教给我了,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昭颜刚拿起一个第一等级的天麻,采挖得很小心,没有破坏箭芽,她又放在手上掂量了下,递给上秤的人员,才有空转头看向她,浅笑道:“不怕,我会的不单单只有这些,上阳村的变化才刚刚开始。” 此时,郑曼玲只是震惊她如此自信,而数年后,等上阳村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寻不见贫困村的一丝一毫迹象时,她才赞叹,她当年确实有这个资本说那样的话。 队长潘勇也不闲着,他识字,等到第四组人查验完装袋,标签的事全部交给了他。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又过去一周,而第一批的野生天麻已经采收处理完毕,平均差不多5斤鲜货制成1斤干货。这批量制成了100斤干货,分两袋子装,一袋50斤。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一大早,昭颜、贺臻、六子,带着100斤的干货天麻,坐着老吴头的牛车去镇上了。 到了镇上,再辗转买了去县里的车票。 牛车自然比不得自行车,这次他们到县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昭颜担心县委下班,他们先去的县委,把上回说的人工种植天麻的可行性方案递给刘秘书。 刘秘书看到贺臻和徐知青出现,也是惊喜万分,接过昭颜递过来的笔记本,没想到这么快方案就做好了,他随意翻动了下,发现不单单有详细的文字描述,有的还在旁边配有插图,就连他这个没搞过种植的,都能看懂,可见小姑娘花了多少心思。 他当即表示,会立即将这份资料送往植物研究所的,只要专家们认定这方案可行,县里会给予上阳村最大的支持的。上回他们走后,他把这事和县长提了下,县长当场就拍板,若是能让上阳村摆脱贫困村的头衔,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利民的好事! 当得知他们这次来,不单单是递交可行性方案,还要去县里的药店送第一等级的天麻干货的,刘秘书瞬间来了兴致,陪同他们一起去了收购的药店,一连去了好几家询问,并从不同的店员口中得到了相同的评价,那就是药材品相非常之好,是市面上极少见的优质等级,而市场上对这块的需求量非常大。 第100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6 16 当天,刘秘书就留昭颜等人住在县里的招待所,说是想再跟她聊聊上阳村种植天麻的事。 可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和村长说要留宿,怕大伙担心,还是决定当天就回去。 推广人工种植天麻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县长那边还需要刘秘书去报告。 刘秘书也没强留,但安排了车,专程将他们送回去。既然好意难却,昭颜也就接受了。 一上车,六子的眼睛和那双大手就无处安放了,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心简直就要跳出嗓子眼了!这可是小轿车!别说他没坐过,就是村长估计都没坐过。 “臻哥,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也有坐上小轿车的一天?还是县里大领导的小轿车。”六子扭着头,转向后座两人。 “小轿车好么?”昭颜问道。 “好,当然好啊!” “以后,等我们村有钱了,也买小轿车好不好?” “好,太好了!”六子欢呼道,他压根没怀疑徐老师的话,这要是谁在徐老师之前说这话,他肯定觉得是天方夜谭,但徐老师不一样啊!这次出来一趟,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一卷一卷的,全是钱。 他简直看呆了! “买小轿车之前,我们先修路,把村里到镇上的路给修了,以后县里镇上到我们村的车多着了。” “好,也要像县里的大马路一样平整,不会磕磕碰碰了,骑车还得当心着呢,一不留神,就摔个屁股蹲。”六子兴奋道。 “行,就照着县里的路修。”昭颜应和道。 开车的司机也被这种轻松活跃的气氛感染,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两人,眉目含笑道:“看得出来,县里这回啊,对你们这事特别上心。”他腾出一只手,冲后座的徐老师竖起了大拇指,“了不起!有文化就是了不起。” “对,有文化就是了不起,徐老师简直就是我们上阳村的大救星。”六子眉飞色舞地看向贺臻,“臻哥,你说是不是?” 还没等贺臻开口,六子又看向徐老师:“徐老师,臻哥不爱说话,你甭理他。” 贺臻:…… 你给我机会开口了么? 六子还在自顾自地沉浸在兴奋中,他们上阳村这回是真的要起飞了! 昭颜望着窗外远处的大山,说实在的,这个世界她过得尤其憋屈。 偶尔一顿粗粮,那是健康,顿顿粗粮,吃得她头晕眼花,最近脾气都淡了不少,清心寡欲。 总共一两百里地,每次出行,交通不便,得辗转多次,一耗就是大半天,劳心劳力。 最难受的还是这个时代的国民经济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没有个体经济,不能做个体户。个人无权进行任何行业的生产和经营销售。 一旦私下经商被发现,属于资本主义的尾巴,是要被收割的。轻则被工商部门处理,重则被判刑。 她完全没有必要去触碰这个底线。 即便不触碰这个底线,她也能做得很好。更何况,许愿人的心愿是把“读书改变命运,靠知识摆脱贫困,帮助孩子们走出大山,帮助村民们摆脱愚昧落后的思想”这个信念传承下去,不是要她个人英雄主义地发财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她要联合群众,而不是脱离群众。 但是,冠以整个村的名义去做这些事,又势必会便宜一些人,比如吴大志那种人。带动整个村发展经济没问题,摆脱上阳村贫困村的帽子也可以,但要以德报怨,她内心一万个拒绝。 后座,见她在发呆,贺臻突然问道:“在想什么呢?” 昭颜转头看向他,低声道:“在想怎么才能不给讨厌的人分钱。” 贺臻一愣,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觉悟高出天际的小知青么? 这话好像也不是这么说,她教训那群混子,教训吴大黑的时候,可半点没手软。其实她心底清明着呢,从不盲目的善良。 贺臻忍俊不禁,小知青也有孩子气的一面。这是没把他当外人了,说心里话呢。 “谁,吴大志?” “嗯,那根搅屎棍。”昭颜是很记仇的。 贺臻:这形容倒是贴切。 在昭颜看来,如果说上阳村的老百姓是没读过书,愚昧无知,那吴大志就是本性就恶,从里到外都坏透了。身为村大队长,是非善恶不分,锱铢必较,还喜欢背后捅人刀子。 但又仗着他们家世代都在上阳村居住,旁系亲戚多,一投票就是占大头,连村长都不放在眼里。让这种人作领导,还指望上阳村的百姓能有什么好的。 当初,周清兰老师阻碍他卖15岁的孙女换彩礼,他就挑唆村里的老鳏夫去提亲,还怂恿本家兄弟们乱传周老师和那老鳏夫的谣,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要知道这年头,对女人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声誉甚至比性命都重要。 周老师一心为了村里,为了乡村孩子们的未来着想,奉献出自己所有,没有半点私心的人,没有赢得本该属于她的尊重和荣光,却还要被污蔑成作风败坏、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吴大志难道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正因为他太清楚了,所以昭颜才说他本质坏透了,无药可救。 她刚才就在想,在上阳村发财致富前,把人一举拉下马,踢得远远的,省的就像蛰伏的毒蛇,一直虎视眈眈,冷不丁地窜出来咬你一口。只是目前还没想到好办法,这种人要么一击即中,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要不然打草惊蛇了,再抓他小辫子就不容易了。 “放心,他分不着钱。不只是他,但凡没干活的,都不分。”贺臻肯定道,“不但不给他分,还要他倒贴钱出来,行不行?” 看着小知青眼底贼亮,连连点头,贺臻叮嘱道,“这事交给我,你就别插手了。一会这4000元巨款一入村里的账目,你在我舅、在上阳村父老乡亲眼里,那可是心地善良、宽容大度、带着大伙一起致富的大善人,可干不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昭颜心情大好:上不得台面的事?你要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要不要考虑带上我? 贺臻故意装作没瞄到她好奇的表情,索性闭目养神起来,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小轿车一直开到了村口,村里头的路实在不好走,开不进去了。 车子刚停下,就被村口大树下玩耍的孩子给围住了,一双双稀奇的眼神止不住往车上看,好家伙,这是小轿车!书本上才有的东西! 这会儿晚饭都过了,但村长等人见他们还没回来,下了工就一直在村口等着呢。 一瞧见从远处开来一辆小轿车,眼睛都直了。 再看到下来的三人,兴奋溢于言表,赶紧上前,嘟囔了半天,竟然都说不出一句话,反而傻傻地问了句:“顺利么?” 昭颜抿唇一笑,点点头。 “村长,你说的这不是废话么?你看,县委刘秘书安排的小车送我们回来的。”六子得瑟得不行。 没等他得瑟完呢,头上就挨了扎实的一击,村长吴建国脸上带着笑,骂道:“臭小子,去了趟县里,胆子都大了,还敢取笑起我来了。” 昭颜和贺臻进了村委办公室,村长叫上了会计和另一个大队长吴军。 村里一共三个大队长,平时以吴大志为首。吴大志和其中一个大队长是亲戚,之前都没参与野生天麻的采收工作。还有一个大队长是吴桂花的二儿子吴军,平时惯会见风使舵,两头不得罪,这次倒是让村长刮目相看,吴军不仅站队了,吴桂花家竟然破天荒地扛住了吴大志的压力,愣是出了2个劳力干这事,这积极性也没谁了。 这一晚,谁也没睡好。 村长没睡好,纯粹是兴奋的,那可是4000元!晚上躺着躺着,又爬起来,想想他当上阳村村长这些年,多少次为了钱和粮的事,愁的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觉,还要被吴大志明里暗里挤兑他这个村长无能。 他委屈啊!村长坐在床头抹眼泪,把起身方便的村长老婆吓得不行,这大半夜的,闹什么大病了。 吴军一回家,更是直接来到老娘窗前,噗通一声跪下了,感激得不行。他老娘不单单撒泼厉害,简直就是个神人,要不是他老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真不一定跟着徐老师和村长他们干。这回,他是拉着老三一起干的,那他们家就能分两份的钱。 吴大志听说那个姓徐的知青是坐着小车回来了,当时就坐不住了,可惜他之前就怂恿村里人不去采收天麻的,现在吴建国开领导会也没叫他和另一个大队长。晚上派人去蹲守,打探下消息吧,只听说散会的时候,出来的人个个喜色,村长更是哼着小曲回家的。 这让吴大志失眠了,难不成真让那小丫头片子干成什么事了? 晚上昭颜回到学校后面的小屋,刚洗漱完毕,准备上床躺着,回到意识界喝杯奶茶缓缓,就见窗外好像有道黑影,不多久就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在门口踱着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敲门。 昭颜豁然拉开门,略微惊讶道,“是你——”目光转移到她手上那缺了个口子的瓷碗上,里面浅浅的放了几块肉,肥瘦相间,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昭颜的视线上下打量眼前的人,看着脸上没有伤,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他又打你了?” 来人正是吴大黑的老婆美娟。 美娟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幸亏有你,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打不到我。”她腼腆地低下头道:“他要打我,我就不给他饭吃。头两天,他还破口大骂,第三天就没力气了,这些天,我过得很好。” 昭颜点点头,不吝啬夸奖道:“你做得很好。” 美娟立马绽放出笑脸。 “他爸妈没找你麻烦?” “没有,他骂我,朝着问我要酒喝,我就给他去买,反正他现在躺床上,也打不到我。每次他爸妈来的时候,他都喝得醉醺醺的,他们也就回去了。”美娟把手上的碗往前递了递,“对了,今个我找他爸妈说,大黑炒着要吃肉,他爸给割了点肉过来,我给炖了,给你端些来。” 见徐老师定定地看着手上的肉,没有动作,美娟急切道:“这个是干净的,不是吃剩的!” “我知道,你是城里的知青,好东西肯定吃过不少,这个肉……可是,算了,我还是拿回去……”她的笑渐渐僵硬,手也怯怯地往后缩。 昭颜两只手接了过来,“我正好馋肉了,谢谢你。” “客气啥!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我这手艺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要喜欢吃,我以后还给你送。”美娟展颜,露出纯真的笑。 生怕她反悔,退回红烧肉,美娟边摆手,边往外走,“徐老师,那我不耽误你忙活了,我先走了。” 不等昭颜说什么,人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中。 昭颜看着那碗红烧肉,想起了周清兰的话:思想是会觉醒的,等到那时,你会发现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村委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村长笑呵呵地准备给大伙分钱。 一共卖了4000元,除去徐老师的分成,还剩3600元。村里条件实在太差,要改善的地方太多,村长提议拿出1000元改善基础设施,1000元作为村里以后的流动资金。还剩下1600元分给这次参与赶货的人员。 参与劳作的一共是登记在册的53个人名,知青所3个知青,还有被卫解放等人怂恿,后来加入到第一小组、上山采挖的16个青壮力,一共72人。 会计一合计,平均每个劳动力可以分到22元左右。 众人听到这数字,当时都傻眼了。 刚听到村长说,除去这个,除去那个,他们还不太高兴,直接分了多好啊!这会儿听到还能拿那么多钱,简直都要乐疯了! 乖乖,这得多挣钱啊! 他们满打满算,干了一周不到,就能拿到22元!这22元都够镇上一个普通工人干一个月了! 至于这些除去的钱,村长也做了解释,徐老师的分成就不说了,多说无益,你们要是连徐老师的钱都贪,那真太不是东西了,活该受穷,咱们村继续过喝西北风管饱的日子去吧。 基础设施包括教育方面——看看人家徐老师,就知道什么叫做知识就是财富了吧?学校的教室下雨就漏,得补补吧?课桌书本什么的,得补全吧? 村医那边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要啥啥没有,好歹备点常用的药和设备吧? 还有村里头的路也得修一修了,这要是后头县里真来人了,就这路,车子都进不来。 粮食种植方面,徐老师提出了可行的改进方案,回头还需要去供销社采购一批农具,这哪哪都需要花钱,但件件事都是向着好的方向,改善上阳村的条件去的,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异议来。 其次是流动资金1000元。这是另一回事,一旦上阳村的天麻种植起来了,除了一部分销往县里,或者是全国,还有的村里可以成立加工厂,将小一些的天麻制成天麻酒,具有保健的效果。 建加工厂必然需要钱,从现在就开始积累起来。 最后这1600全分出去。 吴大志一伙人倒是来闹了,一众人摩拳擦掌的,叫嚣着要分钱,一个村的凭什么没有他们的份,这山脚下他们也有份,那地底下的东西当然也是他们的,即便他们没有采挖。 这话简直给村长气乐了,指着他鼻子就骂,这都是公家的,怎么就变成他们私有的了?村里的地,都是不种植不干活,没有工分,收粮后就没得分钱分粮,那凭什么山上的东西,他们没干活没参与,就想分钱? 这理儿,他就是说到天边去,都不怕! 劳动最光荣!不劳动,还想瓜分别人的劳动成果,做梦去吧! 身为村里的大队长,不干活还怂恿他人也别干,阻碍集体经济的发展,这是罪一;事后又想挖公家的墙角,这是罪二,这已经不单单是思想有问题了,得好好改造! “吴大志你这思想觉悟就是不高,这样吧,先把你这大队长的职位让出来,你就先回家反省反省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看。” 村长一口气把贺臻教他的话,全部奉送给吴大志了,说得他面红耳赤,呼吸就像牛一样。 吴大志倒是想反驳的,他吴建国哪只眼睛看到是他怂恿的了,他可都是私下去的,可他的亲信们不干了,纷纷内讧了,甚至有的开始责怪起他来,还问他要钱。 村长从没像现在这么扬眉吐气过,尤其在吴大志面前。这如果不是国有经济、集体经济制,他们这些妄想不劳而获的人连村里的公共福利都享受不到。 吴大志这边的人不服,还想着耍无赖,推推搡搡间,没曾想贺臻一个眼色,村里的混子们都站了出来。这些混子们可都是在最后时刻被卫解放拉住,悬崖勒马的,这才有了今天热乎乎的大团结到手。就差没表现的机会了,这不得好好报答报答村长和臻哥给他们这个赚钱的机会啊! 讲道理,没理的是他们。 动武,比不过。 动嘴……癞子他妈倒是想泼妇骂街的,可刚开了口,就被吴军他亲娘吴桂花一通不带喘气的骂了回去。 吴桂花的凶名,那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骂人可以一整天不带重复不停歇的骂;和村里人打架,更是抓头发、吐口水、踹人、咬耳朵、装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招招都擅长。 这回她占了大便宜,家里出了两个劳力,一周就为家里赚了44元钱,简直乐疯了,谁敢跟她过不去,她就要谁半条命! 更何况,吴桂花贼兮兮地偷瞄一眼徐老师,得好好表现,打消她接她去地府的念头,她还想多活两年。 这一回合,村长一派完胜,简直赢麻了。 第101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7 17 晚上回去,吴大志越想越气。 平日里簇拥着他,以他马首是瞻的人群也不愿散开,将他围堵在家中。直言要不是他,他们怎么可能放弃挣大钱的机会。 吴大志只管坐在门口抽烟,他婆娘不是省油的灯,立马和要钱的人吵了起来。 一个说,这22元每户,就该大队长赔给他们。 他婆娘双手叉腰就骂开了,一个个的,是猪脑子么?她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前跟着他,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来闹! “那谁,当初学校的桌椅被拉出去卖了的钱,是不是吃了好几顿猪肉?” “还有,给学校的补贴,被扣下来分了的事,是不是你们都有份?” “老秃子,你凑什么热闹?搁这占便宜来了?当初我家老吴是不是给你出主意了,要不是你自个怂,周清兰说不定都被你给睡到了。那可是下乡的知青,细皮嫩肉的,多大的好处,我家老吴都想着你……你还跟他们一起闹?” 他婆娘还想说什么,吴大志一巴掌过去,将人扇倒在地,他婆娘一时发懵,怎么就挨打了,刚要发作,就看到吴大志怒视着她,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她身体抖嗦了下。 “蠢货,什么话,你都敢往外吐。” 他婆娘一惊,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这伙人给气疯了,尤其这里头还有本家的亲戚老秃子——险些和周清兰成了的老鳏夫。见到他,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吴大志轻咳了声,眼神阴郁道:“咱们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吵吵闹闹做什么?光让人笑话了!” “笑话也比没钱强啊!他大伯,你倒是说句话,这事咋整!那可是钱啊!两张大团结还不止,这才干几天啊,活又轻松,不比天天下地强?累死累活的,也才那点东西。”癞子他娘眼一瞥,阴阳怪气道。 还以为他大伯有多大能耐,没想到把大伙都带沟里去了。要不然他们家怎么都能出两个劳动力,赚个四十多没问题。之前巴结他,是总能给家里得来些好处,她那大儿媳还是他大伯给出的主意娶上的。 眼下涉及到利益,谁认识谁啊! “他们敢不给咱分钱!”吴大志咬牙切齿道,“不给咱分钱,那咱们就不让他们开工!谁也别想占着好。” “对!都是一个村的,凭什么别人有,咱们没有!咱们跟他闹,不是还有什么流动资金么?咱们让他拿出来给咱们分,还有姓徐的小贱人,400元,她也不怕拿着烫手,都让她吐出来。”吴大志的婆娘立马来了精神,讨好地看向吴大志,附和道。 “嗯,就这么干,明个一早,大伙也别上工了,这事咱们得团结起来。必要的时候,拿上锄头什么的,把他们堵在村委那,不让他们进山挖天麻。” 且不管吴大志那边怎么怂恿本家兄弟闹事的,这边,昭颜已经行动起来。 昭颜找了村长,和他合计了修路的大事。 要想富,先修路。 这话到哪都没错,上阳村这路坑坑洼洼的山地泥路,一到下雨更不好走。 修路,这点钱是不够的,但可以先以小见大,从村里头的路开始修起,慢慢往镇上延伸。 村长二话没说,当机立断就在大喇叭里下了通知,全村征青壮力修路。记工分,包两顿饭,还有每人每天补贴1元钱。 最初一批采收天麻的人员肯定是不愿放弃这活的,这就是肥差,挣得多不说,还轻松。也庆幸他们跟紧了村长和徐老师的步伐,没有掉队。 剩下的村里的青壮力,要么就是吴大志的那些本家兄弟子侄,要么就是之前呈观望状态的村民。 按理说这钱也不少了,既包饭,说每顿都有一荤两素,上阳村就算是家里条件不差的,也过不上每天都有荤腥的日子;又有工分,不影响年底分粮分钱,更别提还有每天1元的补贴。一个月可就是30元左右,都抵得上镇上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可这钱不能比,要是跟采收天麻那些人比,又确实有差距。 观望的村民还想拿个乔,让村长涨涨价,可村长吴建国不惯他们那些人毛病——早干嘛去了,动员大伙采收天麻的时候,他怎么苦口婆心劝说的?现在后悔?晚了! 村长当即硬气一回,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他这就去找下阳村的村长合计合计,过完秋收,下阳村的村民正空着呢,这种好事,他们巴不得了。 大伙一见这架势,也都坐不住了,不少人报名参与修路。 人员不够的,村长又从下阳村那选了些老实的后生加入进来。吴大志笼络他家族里的劳动力不放,他还就不要了。 至于做饭这事,村长老婆毕竟年纪大了,那么多口人的饭菜,做起来也累人。昭颜就给她找了个帮手——大黑媳妇美娟。 美娟的手艺自是没话说的,昨个那份红烧肉让她炖得香甜松软、肥而不腻,简直口齿留香。 当昭颜上家里询问她的意见时,美娟的眼睛从来没这么亮过,手忙脚乱地擦着手,欣喜地连连点头答应。别说还有村长老婆一起干了,就是她一个人都行!每月15元的补贴,记工分,包两顿饭,上哪找这种好事去。 她知道,是徐老师同情她,才安排了这个好差事给她。 至于躺在床上喝得烂醉的吴大黑的意见,她根本不在意,早上她把饭菜做好,端到床前,他爱吃不吃。 就是她那婆婆…… 昭颜似是看懂了她心中的顾虑:“你遵循自己的意愿,你要想去就去,你要不想去就不去。但能让你不去的理由,只能是你自己不想去,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 “我想去的!”美娟赶紧表态,“我怕我婆婆……她会找你麻烦。” “我不怕麻烦。”说不得都不用她动手,她有强将——上阳村第一泼妇吴桂花,癞子他娘得靠边站。 “行,那我去!”美娟兴高采烈道,她能自己挣钱自己花,也不耽误挣工分,还管饭……想想都觉得这日子有盼头。 转天清早,进山采挖野生天麻的人员背上背篓,拿上工具,各个精神饱满,精神十足,在村委办公室门口的空地上集合。 可还没等他们出发,吴大志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其实也没几户人,都是吴大志家的兄弟姐妹、子侄们。 之前观望的那些人,今个都到村长那报名参与修路去了。 因为昨天干不过那群混子,今天吴大志等人是有备而来,还拿了锄头等大家伙。 “吴大志,你想干什么?”村长吴建国喊道。 “我们也是上阳村的人,这野生天麻长在山脚下,是大伙的,要分钱,必须得一起分!” “活没干,凭什么给你们分!” “就是!”这边采挖的人也不服气。 “干啊!我们现在就干,你们让道,我们去挖。”癞子一喊,就往人群一缩,生怕跑晚了,被人抓起来揍。 “想的美,早干嘛去了!这会儿看到挣钱了,才想起来,晚了!”卫解放嗤之以鼻。 “活先放一边,先把昨天的钱分了,我们也要分钱!要不然谁也别想好过,别想走出这里一步!要不给钱,哪怕这天麻烂在地里,你们也别想讨着好处。” “吴大志,你就是这么纵容你子侄兄弟的?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村里的情况好不容易好些了,你这是要阻止村里致富么?” 吴大志压根不理村长那茬,神在在道:“我也阻止不了他们啊,民怨很大啊,这就是你这做村长的不公平了。” “我不公平?”吴建国扯着嗓门喊,“我前几天,是不是召集大家开会,说了利害关系了?我还特地把人徐老师辛辛苦苦挣的钱给大伙分了,即便不多,一户一元钱。我就是希望大伙哪怕不是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份上,看在钱的份上,积极点,一起把事干起来么?行么?” “可你们呢?徐老师怎么给你们讲道理来着了?我怎么劝你们来着?你们都听不进去,钱要拿,活不干。现在看到干活的人分到钱了,又来耍无赖,有你们这样的么?” “你们这是见不得咱们村好啊!咱们村穷,你们把镇上给学校的补贴抢了分了,把学校的桌椅卖了换钱分干净!咱们村现在有指望了,你们还这样!你们到底想干嘛?”吴建国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我这村长当的真心窝囊!” “别给我们卖惨,今天就要钱了,你就说拿不拿出来吧!”吴大志的大儿子扯着嗓门喊道,一脸的匪气。 “不拿又怎么说?你们还能打劫村委么?”人群后面传来一道威慑力十足的声音。 众人视线往后看去,就见后面站着一行人,为首的穿着灰色的干部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刚才说话的也是他。 县委的刘秘书上前,冲着吴建国招手道:“吴村长,吴村长,县长带着专家团队来实地考察了。” 吴建国的眼泪还没来及抹,表情呆愣,乖乖!真的是县长来了?还专家团队?竟然还有镇长陪同! 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安阳镇的镇长,平时镇里开会还都不一定见的着,大多时候副镇长和镇委秘书主持的,而镇委秘书和吴大志关系又好,他每次去,总是讨不得好。 这会儿镇长都只能在县长身后站着,别提镇委秘书了,都被挤到小角落了。 他哪见过这么大的官,吴建国顿时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哪了。 县委的刘秘书介绍道:“县长,这位就是徐知青,也是向阳小学的老师兼校长,野生天麻的发现和人工种植天麻的方案,就是出自她之手。” 县长原本还愤怒的脸,肉眼可见的由阴转晴,大步上前,热切地握手道:“你就是徐知青?好,好啊!年少有为,国家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何愁不能发展啊!” 昭颜从容地上前接待,先让贺臻带着县长等人去山里看了下野生天麻的生长环境,又去看了清洗烘干的地方——村委后头一处小房间,还看了现有的一些不同等级的成品存货。 县长百感交集。 他既惊叹于眼前徐知青的博学多才,踏实肯干,又感慨上阳村的这个条件实在艰苦。徐知青真是不简单啊,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潜心钻研。 县长刚承诺回去后可以为上阳村向上头申请些补助,就被昭颜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全国的经济都需要发展,县里用钱的地方也多,他们上阳村完全可以克服困难。如今上阳村的天麻采收有了些起色,县里还是把补贴留给更需要的村镇吧。 一番话直把县长说得感动不已,唯有眼前的小姑娘懂他啊!黑山县哭着喊着要补助,要津贴。他知道大伙的难处,可县里也不容易啊,也缺钱! 这姑娘简直就是一股清流!他黑山县之幸! 当即,县长就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既然钱不要,那就给人给技术!全力配合上阳村的种植发展。 而昭颜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钱她可以不要,只要天麻种植能实行,不怕没钱挣。但是县里的各种优惠政策,她想要!她拒绝了县里的补助,那么,为了弥补上阳村,县长必定会给予更多的便利,方便上阳村以后的发展。 而吴大志等人已经呆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还真是县长! 虽然他们不认识,但谁敢冒充县长啊!而且他那个结拜兄弟镇委秘书一直瞪着他,他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们这些人刚才在干嘛?他身为上阳村的大队长在带头闹事,这大队长怕是也做到头了! 吴大志后背汗涔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昭颜是知道她那份可行性方案的震撼力的,但凡有点学识的,都不会错过。所以,县里领导来上阳村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黑山县的县长行动力这么强,才过了两晚,不光自己来了,连植物研究院的专家都带了一起来视察。 专家走访了村里,采集了几处泥土样品,初步对昭颜可行性方案中所述的内容信了大半。还询问起她是怎么知道的。昭颜就把自己从小爱看地理志,对各地的地形气候有所了解。又把她那亲爹徐直医生的身份拿出来说了说,认识天麻也就不足为奇了。 众人就见自家村长跟个小鹌鹑一样,缩在徐老师身旁陪着笑,而徐老师呢,不管是对县长,镇长,还是对县里来的专家们,表情都一样,和平时面对他们没什么差。说的话也是让县里的领导和专家们连连赞叹,这简直就是颠覆了村里人的认知。 知道徐老师厉害是一回事,看到她这么厉害,是另一回事!心下对徐老师更是敬畏几分,不单单只是武力值了。 等到下午送走县长,看着县里来的车子越来越远,安阳镇镇长脸上的笑容也淡去,转头看向村长吴建国道:“村里的领导干部队伍,该整治整治了,那种人怎么可以做大队长呢?不思进取不说,还想不劳而获,怂恿村民闹事,就这个思想觉悟,怎么配做大队长,领导大伙干活?” “这也就是县长来的巧,没闹出什么事来,这要是闹出事来,还得送他进派出所去!像什么话!” 吴建国哪有不答应的,他早就看吴大志不爽了,可镇秘书和吴大志关系不错,平日里去镇上开会,也都有意无意地提起吴大志是个干实事的人,这让吴建国很不好下手。 现在有了镇长的话,再瞄一眼镇长身旁连连点头附和的镇秘书,吴建国觉得腰背挺起来了,当即表示吴大志确实犯了原则性错误,直接卸了他大队长的职务。 第102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8 18 昭颜拒绝归拒绝,县里放着那么好脱贫项目,怎么可能不给点帮助。 所以县长刚回去,就让专家们尽快出具一份关于上阳村土壤和气候的研究报告出来,是否具备人工种植天麻的条件。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将这些资料递交到了市里。 市里对于基层脱贫项目尤为关注,尤其这事的主要推进者还是个南市下放到他青市的知青。 这不正印证了伟人的话——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知识分子下放到农村,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支持农村建设,培养社会主义新农民! 随着人工种植项目的推进,县里甚至是市里特聘的专家都来了。 专家们一致认定上阳村疏松的土壤、排水良好的砂壤土和砂土,湿润透气,渗水性好,非常适合天麻的生长。而上阳村处于高海拔地区,气候温和、多雨湿润,有着天麻生长最喜欢的温度。 别的地方想要种植天麻,可能还需要精挑细选种植地,条件不够的,还要人为补足,那又是一笔成本。但上阳村完全不需要,比如半边阴处半边阳处,富含有机质的缓坡地、谷沟地、山脚下都可以。 解决完种植地,就是菌床培育。各种阔叶树均可作为培养菌的材料。而上阳村背靠三座大山,哪怕深山里不允许踏入,但大树随处可见。 种子的选择,有现成的野生天麻,只要筛选出烂麻、畸形麻,保留品相完好的麻作为麻种即可。 最后是拌种处理,也是比较有技术性的一环节。市里的专家将技术和要点详细记录并亲自传授,昭颜组织了村里识字的几人成立技术学习小组——贺臻、卫解放、秦绵、郑曼玲、潘勇、村长的小儿子吴勤和吴桂花的大孙女吴大丫,还有从下阳村选了两个知青。 这让村长和村里一众人有些心急,他们村怎么就不多几个读书识字的人,吴勤和吴大丫还是矮子里拔高的,塞进去凑数的,能听懂多少是多少吧,好歹是村里的储备力量。 这通知一下来,就把知青所其他人给气坏了,当即坐不住了。 昭颜正在村委办公室和村长商量成立天麻加工厂的事,以冯婷婷为首的几个知青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徐慧敏,你给我出来,你太过分了,我们好歹都是下乡知青,应该互相照应。”自从第一次开会分钱时,被怼了回去,冯婷婷一直有怨气。 同是知青,村长凭什么厚此薄彼,那徐慧敏不就是发现了什么天麻么,给村里带来了收益么,这又不是她的本事,那中草药本来就长在那里,只是没被发现而已,又不是她自己种的!就算她没发现,时间长了,说不定他们这些人也能发现,她就是占了个先机罢了。 至于种植什么的,她还是不信是徐慧敏去县里递交什么人工种植的可行性方案,把县里专家吸引来的,她觉得这事说不定就是贺臻在里头帮忙。 她当初向贺臻表示好感,一来是这人长得确实不错,给人足够的安全感,二来,她听二狗子说过,贺臻可不只是村长的外甥那么简单,听说贺臻他爸还是市里的大官。 徐慧敏是谁?不过是高中毕业的小丫头,她有什么能耐惊动县植物研究所的专家们,还能引来县长?前阵子看她一直和贺臻走得很近,说不定就是勾着贺臻给她铺路了! 再联想下她之前看到的,两人时常在一起的画面,冯婷婷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更是鄙夷起徐慧敏来。 上次,吴大志闹着分钱那事,她本来也想去闹的,可还没等她出声呢,结果县领导亲自来了。没两天,吴大志的大队长身份也没了,这才让她稍稍消停了些。 吴大志可是上阳村大个大队长之一,他都被撸下来了,他们这些知青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但这次,这个选拔人才跟着专家一起学习种植技术的事,冯婷婷本来想着,这事总得有文化的人去干吧,而整个上阳村就没几个读过书的!本来前两天孙鹏就想来村委打听打听消息的,被冯婷婷拉住了。 上阳村哪有什么文化人,徐慧敏这回肯定得来求他们。她就等着她来的时候,好好奚落一番了。 可谁曾想,她把秦绵、郑曼玲和潘勇都带上了,连小学五年级的孩子都拉上了,愣是没拉他们。 这才有了她怒气冲冲跑来兴师问罪的一幕。 昭颜抬起头看向门外站着的几人,视线停留在满脸怒气的冯婷婷身上,问道:“看你这架势,我做什么了?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挖了你家祖坟?” “我们几个不是初中毕业,就是高中毕业,不比那十一二岁的孩子强?你宁愿让十一二岁的孩子学习,也不让我们进去学习?徐慧敏,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怎么这么自私!” 今天听到说学习小组人数都已经满了,开始学习了,她才开始坐不住,怂恿孙鹏、杨静和另一个知青陆志远一起过来了。 办公室里除了昭颜,村长吴建国,市里的两位专家,知青队长潘勇和下阳村的两个知青也都在。 潘勇的目光落在慢冯婷婷一步的杨静身上,自从上次杨静在空地上质问徐老师凭什么拿分成那事之后,他就渐渐疏远她了。冯婷婷一贯刁蛮任性,但杨静却一直都是聪慧、大方得体的好姑娘,他不信她不懂为什么要给徐老师分成。 徐老师为上阳村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就算是没读过书的村民们都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但她却提出了异议。 说什么无私的奉献,无非就是在暗讽徐老师自私。他似乎从来都没认清过眼前之人,心底的那点好感也消失殆尽。 昭颜面色平静迎上冯婷婷咄咄逼人的眼神,“孩子是国家的未来,我教他们课余时间识别天麻,学习种植技术,有什么问题?书本知识要学,课后实践也很重要。而且吴勤在我第一次出售天麻样品时,就过来帮忙了,他有一定的基础,对种植也非常感兴趣。” “说我自私,我不承认。我把我所学的采收方法和种植技术倾囊相授,没有一丝保留。专家的技术学习小组中,除了我上阳村的村民,我还挑选了下阳村的知青,我并没有藏着掖着,我希望大家能共同进步,一起致富。” 冯婷婷一时语塞,倒是身后的杨静柔声道:“你连下阳村的知青都可以教,为什么不教我们?” 昭颜本不想跟他们多废话的,但既然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那她就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做什么无名英雄?谈什么默默奉献?她不吝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技艺,那她也要光明正大,让大家都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 “下阳村的知青怎么了?下阳村的知青就不可以教么?” 杨静明显觉得身上多了两道厌恶的目光,徐慧敏这么一反问,反倒让下阳村两个知青的焦点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难道不是应该教本村的人么?万一他们知道了……” “上阳村和下阳村是兄弟村,上阳村贫困已久,下阳村也不遑多让。上阳村和下阳村有很多相似之处,上阳村可以人工种植天麻,那下阳村也可以。天麻的市场需求量很大,县领导现在已经把销路打通,未来的市场非常大!上阳村是不可能吃下整个市场的,那为什么不能联合起来,索性把种植天麻这个项目做大。” “我不单单想让上阳村摆脱贫困,我还想拉下阳村一把。伟人说过,全国劳苦大众都是兄弟姐妹,我拉一把难道有错?”昭颜冷嗤一声,“这就是杨知青的眼界和格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吃着肉,喝着肉汤,看着隔壁兄弟饿死?你的觉悟又在哪里?” 村长吴建国听了这话,默默低头,有些羞愧。 其实,在这之前,他听说徐老师带着下阳村知青和领导进上阳村学习的时候,心底也是有些小意见的,但眼下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他见识浅薄了。 这要是系统1105在,他肯定反驳村长,她的话,别信!千万别信!她只是进入角色了! “不单单是天麻种植,后面还会衍生出很多新项目,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做的,而仅凭小小的上阳村单打独斗是绝对做不到的。我们只有联合周边村镇一起干起来……不光钱能挣,项目能完成;不光上阳村、下阳村,还有周边其他村,都会以上阳村为辐射,形成一个圈子,共同发展起来,使得越来越多的村镇摆脱贫困,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 办公室里的众人都被徐老师一番话给惊呆了。 这才是当代知识分子该有的格局和眼界啊! 尤其是他们中间还有一位是市里研究所的祁老先生,这位老先生德高望重,对许多粮食种子的改良,都有过杰出贡献。 老先生此刻难得激动地站起身,忘了他与徐老师的年纪差,恨不能引为知己:“徐老师说得好!徐老师如果是你口中的自私,那这世上怕是没有无私的人了!” “你们这些小年轻,是没活干么?”老先生问道。 村长回道:“有的,他们正常上工,下地干活,种植庄稼,记工分的。” 祁老先生不乐意了,“哦,既然有事情做,为什么非要进学习小组呢?无非就是觉得下地干活这事太累,想找个轻松的干干,这种偷懒的思想可要不得,在哪放光发热,不是为国家做贡献。” “我不知道徐老师为什么没选你们进入学习小组,但我相信以她的人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虽然祁老先生这么说了,但潘勇还是怕他心存芥蒂,对徐老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徐老师不应该被误解,哪怕一丝一毫。 潘勇站出来道:“老先生,其实筹备学习小组的事,徐老师是公开通知的,让大家踊跃报名,这事村里人都知道,我作为知青所的队长,当天就通知了所有人,所以,他们并不存在没听说、不知道这么一说。当时报名的村民挺多的,但是因为需要识字的,所以排除掉了一大批。但是,在这期间,他们几个人一次也没来询问过,更别提报名了。” “现在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了才来,能怪谁?”潘勇比较中立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怎么在知青所说这件事的,他们当时根本不以为意,还觉得他是个叛徒。 祁老先生听了这话,点点头,“潘知青说得没错。”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们难不成还想别人把路都给你们安排好?”对上那几人,祁老先生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杨静被讽得面红耳赤,而冯婷婷几次要大发雷霆,都让孙鹏强制性压制住了。开什么玩笑,冯婷婷虽然是城里人,可她爸妈就是普通工人,她也就是仗着独生子女的身份,在家里横。 这在外面横,谁理她啊! 之前也就是欺负欺负村里那些没什么见识的乡巴佬,而同住的郑曼玲和秦绵又不跟她计较,她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越发嚣张。 眼下这老头,可是市里极有地位的专家,还是市领导派来的,他是头铁才跟她站在一起顶撞这些人。 他就不应该听了她的,说过来闹一闹,徐慧敏抹不开面子,说不定能把学习小组成员名额确定下来。 几人悻悻然地无功而返。 傍晚的时候,镇上来接专家们的车子来了。因为上阳村之前条件太艰苦,压根没地方安置专家们,所以镇委安排了车子每天接送专家们,往返于安阳镇的招待所和上阳村之间,费用由县里出。 人工种植天麻的工作在昭颜、村长和专家们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开展,而山脚下的野生天麻也没耽误采挖和加工,主要以贺臻、卫解放为主。 村里正式成立了天麻加工厂,在村口选址盖起了厂房。第一批员工就是最初跟着村长和徐老师,一起进山采挖、清洗、蒸制、装袋的那批人,一共72人。 昭颜原本是推选贺臻做这个厂长的,村长吴建国平时管理村里的事务很忙,而她还有学校要管,但被他推辞了。最后,架不住村长等人生拉硬拽,她只得答应暂任厂长的职务,一旦有合适的人选,她就卸任。 转眼,进入11月份了。 上阳村的村民们都忙碌了起来,学习、试验外加筹备了两个月,终于开始种植了。人手不够的,就从隔壁兄弟村下阳村借,正好也可以为下阳村培养一批种植人员来。记工分,补贴由上阳村年底统一发放,下阳村的村民们兴致高昂,喜气洋洋。 干活的人一多,做饭就吃力了。昭颜让村长挑选了村里头几个手脚利索,品行不错的妇女给美娟和村长老婆打下手。 美娟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但凡男人说话声大一点,都会被吓到的形象了。她现在几乎能独挡一面,如果村长老婆哪天有事不在,从采买到做饭,再到洗碗,她一个人全包了。.. 虽然有时候活很累,但她高兴,日子也过得充实,和村民们也渐渐有了交谈。原本大家只知道美娟是大黑家从下阳村讹来的媳妇,平时总低着头不说话,但这两个月一接触,美娟既勤快又腼腆的性格,在村民中很受欢迎。 尤其是,她打菜手不抖,可比村长老婆强多了。 村长老婆:…… 在这期间,大黑伤好了,来村委找过她,可她说什么都不回去,大黑倒是想像以前一样,直接揍一顿,把她拖走的,但村里干活的人那么多,一见他动手,纷纷上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人家总归还有夫妻这层关系在,大伙总不能时刻盯着大黑,不让他把自个媳妇接回家吧?昭颜寻思找个机会和美娟好好谈谈,看她打算怎么处理这段关系。 在这两个月里,山脚下野生天麻的采收,也没有耽搁。 县里不仅安排了村外,大货车直接等候装货、外运,还联系了几个合作社,签订了购销协议,将上阳村的野生天麻作为他青市黑山县的明星产品,面向全市、外市,乃至全国进行销售。 看着村里源源不断的资金入账,村长吴建国喜不胜收,天天就像是泡在蜜罐里,哪怕每天忙成狗,回到家到头就能睡着,那也比前阵子,村里没钱愁得整夜睡不着强。 转眼就入了冬,人工天麻种植进入了尾声,市里和县里的专家也陆续回去了,临走前带队的市研究院的祁老先生一再回头,真心舍不得啊!那么好的苗子,才能出众还品性纯良,怎么可以埋没在这山村里,就应该去研究院继续深造,然后在最合适她的岗位上继续为国出力!她的成就不应止步于此。 祁老先生上车前,千叮嘱万叮嘱徐老师:要是想继续学习,一定要来市研究院找他。 村长看这架势,这是要拐走他上阳村的金疙瘩!赶紧把老先生和徐老师隔开,欢欢喜喜将老先生送上了车,直到车子走远,才长舒了口气。 第103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19 19 过年前两个月,人工天麻种植告一段落,又刚完成一批野生天麻的交付,稍有空闲。 昭颜和村长一商议,便开始动土盖学校了。 这事迫在眉睫,原本学生只有45人,就已经把教室挤得满满当当。而如今,入学的学生越来越多,教室坐不下,课桌也放不了。 为了不影响教学进度,而且原址地方也不够大,已经不满足教学需求了。所以昭颜和村长为向阳小学重新选了一处地势较高的空地重建。 计划中学校盖两排土坯房。 前排是学生的教室,一共六间。五间是宽敞明亮的教室,总算是做到一个年级一间教室,不用再混在一起上课了,还有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 后排三间房间作为老师们的宿舍。 因为孩子越来越多,教室坐不下,天晴的时候,不少孩子就坐在了学校前面的空地学习,条件比较艰苦。 所以,村长就联合下阳村的村长,发动全村的父老乡亲,先放一放手上的活计,一起干,能早一天是一天,让孩子们坐进新教室安心学习。 紧赶慢赶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前排的新教室总算是盖完了,后排的三间老师宿舍可以慢慢干,不用那么着急了,毕竟还可以住原向阳小学后面的宿舍。 新教室刚盖完,县里就送来了桌椅。县长对于不要县里补助,坚持自力更生的徐老师和徐老师带领下发展的上阳村印象极好。 既然补助方面没给上阳村,那就别的方面尽可能给予优待。 比如给上阳村联系稳定的天麻销售渠道,还比如教育、医疗方面给予照顾,还有申请的县里到上阳村的修路计划,也排上了日程。 上阳村自己出资修完了村里的路,又开始修村口到安阳镇上的路。这到县里的路,县里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揽过来干了,好歹为这个未来的“天麻村”出份力。 就说咱们县里也不能欺负老实村啊,不哭不闹不要钱,还为上头着想的孩子可不多。 且行且珍惜吧。 而这个老实村,也争气得很! 上阳村出产的野生天麻,不仅品质好,处理、加工也非常注意细节,一经销售到外省市,市场上得到的反馈也是一致好评。 如今,已经用不着他们卖力推销,就有不少合作社闻风而来,主动找到了青市,要求搭桥牵线。而青市又联系了黑山县里,转述合作社的希望——和上阳村的天麻加工厂签订长期的购销协议。 上阳村的天麻一时之间供不应求,订单都排到了年后四五月份。 照着这个趋势,一旦人工种植出天麻,产量能保证,上阳村的发展潜力无限。 看着上阳村蒸蒸日上,村民们手中活络的钱也多了,大伙心里都热乎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知识能改变命运了。 敢情他们上阳村穷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不读书、不学习,吃了没文化的亏!这徐老师一来,就带领他们摆脱贫困了,现在正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为什么这几年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知青,留下的、走了的、嫁给本村的……都有文化,怎么就都没做出成绩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秦绵老师早就给出了最标准的官方答案。 ——不是读书不好,而是大家没读够。知识储备不够,导致他们能力有限。如果继续学习,继续努力,相信有一天也会和徐老师一样厉害,哪怕不是一样厉害,缩短距离也是好的。 总而言之,要多读书,多学习,努力向徐老师看齐! 这不单单让村民们恍然大悟,就连潘勇和郑曼玲都被洗脑了,真心就觉得:自己不行、能力不够的原因终于找到了——读书不够,学习没学到火候,一知半解,完全不够深刻。 从此,上阳村、下阳村掀起了一股学习热潮——以徐老师为榜样,发奋读书、改变命运! 不单单孩子们在学习,连知青们平时上完工回到知青所,也人手一本书,发奋学习起来。 这也就阴错阳差地促成了2年后,国家恢复高考,上阳村和下阳村的知青们几乎都考上了大学,这命中率之高,震惊了全国。 上阳村的孩子们被陆陆续续送回到了学校,下阳村也受了感染,其次是旁的村的,一些师资力量不足的村,听到风声,哪怕多走几里地,也要把孩子送过来。 向阳小学的新校舍目前是附近几个村最大的,而且免学费。针对本村学生学费和书本费全免,外村的学生免学费,只交书本费,但这也比其他学校都交的要好。 向阳小学的学生从原来的45个,增加到了113个,还在不断增加中。 规划的教室是够了,但是老师又不够了。 老师只有秦绵和昭颜,后续通过组织考试选拔,选出成绩优秀的前三位入职。其中上阳村的知青陆志远,杨静入选,还有1个知青是其他村的。 这回,冯婷婷、孙鹏的积极性倒是很高,没像上次一样干等着,他们现在也意识到了,上阳村前景一片大好,多的是县里,其他村往这输送人才,她一初中毕业的,真的算不得什么。 以前死也不愿意去向阳小学教书,是因为村民们压根不认可读书识字,拿个应得的工分,还要被吴大志一伙指桑骂槐,就别说津贴了,被人指着鼻子骂跟他们抢孩子是常有的事。 现在都想去向阳小学教书,是因为一个徐慧敏老师让全村人的观念都发生了变化,争先恐后地把孩子送进学校读书了。 最主要是向阳小学的老师,福利待遇出奇得好。不仅有工分,补贴也比其他地方的好,除了国家的补贴外,还有上阳村自个发放的奖金,上阳村现在不缺钱。 当天来考试的,不止有上阳村的知青,还有下阳村的,和其他没有学校的村的知青,高手如云的情况下,初中毕业的冯婷婷压根不够看的,100分的试卷考了39分。 孙鹏比她强点儿,好歹及格了,但也才62分。 知青所队长潘勇对教书没什么兴趣,他对学习人工种植天麻技术比较感兴趣,就没有参加考试选拔。 郑曼玲现在已经是天麻加工厂的骨干人员了,平时昭颜来不及处理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她。短时间里,她觉得自己成长得非常快,认为这样远比教书更有意义,也放弃了老师选拔。 杨静虽然对徐慧敏不服气,但她也想要一份体面又轻松的工作。她平时还是比较勤奋的,常看书,临考试前,又连续熬了好几个晚上。考试成绩出来,单科语文90分,竟是这些人中最高的。. 她原本担心徐老师会不会给她小鞋穿,不录取她,毕竟她还和她唱过几次反调。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如果徐慧敏公报私仇不录取她的话,她该怎么办。结果成绩刚出来,她就被村里通知录取了,让她下周一去报道。 她小心翼翼地问秦绵:“我录取这事,徐老师知道么?” 秦绵睨了她一眼,疑惑道:“你被不被录取,跟徐老师有什么关系?这是按照成绩排的,之后还要进行讲课试听。徐老师一天到晚,那么忙,除了每天上课,镇里县里来回跑,还要到下阳村作技术指导,哪有空关心你。” “那录取的事,她要知道是我……会不会取消录取?” 秦绵咧嘴一乐:“杨姐,你是不是想太多?徐老师都不一定记得你叫什么名字。”转头还安慰杨静,“放心吧,杨姐,我榜样格局大着呢,心胸宽广着呢,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你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你最多,最多就是见识浅薄了些,目光狭隘了,和我榜样比,肯定是没法比的。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越是没有才能,越得谦卑,而不是为了吸引徐老师的注意,处处跟她对着干。” 杨静:…… 我没有,我不是! 我真的就是嫉妒而已……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秦绵了然地拍了拍杨静的肩膀:“好好干,我们都以徐老师为榜样!” 太阳照常升起,向阳小学迎来了新地址、新的教室和新的老师。 如今,向阳小学有了五位老师,各司其职,昭颜也不用那么忙碌,除了日常上2-3节课外,更多的时间则花费在了村里开办的天麻加工厂上,时不时地还要和村长一起进镇上和县里开会,连轴转的日子,让她忙得吃饭也顾不上,也幸好每次都有人把饭送到她办公桌上。 又过了二十天,将近年关,孩子们放假了。 今年的上阳村不同于往年,尤其热闹。 每年腊月二十五这天是村里杀年猪,给村民们分猪肉的日子。按照往年,是按人口分的,正常情况下是每人2斤,人口多的家庭分的多,人口少的家庭自然就分的少。但也有割下来带骨头,割的猪的部位不同,又有区别。 所以,为了力求公平,村里都是先抓阄,一户一个号,分割猪肉的按照顺序喊号,从猪的一头开始割,赶上哪个部位就哪个部位,谁也别抱怨。 平时这时候,每年分肉,大伙总会因为多一点少一点,部位不好抱怨的,今年村长吴建国看着大伙乐呵呵地分肉,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也不计较肥瘦了,这是大伙最近吃得好了,也都有钱了。 前阵子赶工建学校,辛苦是辛苦了点,可吃上面,没亏待他们,徐老师特地交代一大荤两素,必须得有,一天两顿,村里包了。顿顿吃肉,大伙对肉也不是那么馋了。 而伴随野生天麻一批批地运出去,工人们数钱数到手软,他就是活了几十年,都没经手过那么多钱。 有钱了,生活自然就好过了。 当然,除了吴大志一大家子和癞子家。 以前以他马首是瞻的子侄辈们眼看掀不起什么风浪,村里现在又越变越好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也就不跟村里对着干了,赶上建学校这好事,都报名参与建设了。 吃着村里头管饭的红烧大肉块,满嘴流油,不香么?以前真是傻透了,怎么就听着吴大志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们要是早点醒悟,说不得采挖天麻那会儿就能吃上肉,数上大团结了。 没看见最初那批人,以卫解放、六子、吴向东、吴铁柱为首的十几人,成了天麻加工厂的工人。以前有多懒,现在就有多勤快,啥活都肯干,下工了都不走,还想留下干会再走。 用吴铁柱那傻子的话来说——我拿这么多钱,不多干点活,都觉得心亏得慌。 好在现在也不晚,村长和徐老师大度,不跟他们这些人计较。只要肯踏实干活,服从安排的,现在开始,跟着村里干也不晚。 最执拗的就数吴大志一家老小了。而癞子家,纯粹是因为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鸟,大伙都不愿搭理他家。 吴大黑力气大,又凶悍,爱喝酒,一个不顺心,就爱打人。癞子是个泼皮无赖,偷鸡摸狗,偷看小媳妇洗澡的事,没少干。癞子他娘又是出了名的泼辣,癞子他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村里人本就不待见他们一家。 现在见他们还跟村长、跟徐老师对着干,纷纷敬而远之。 而吴大志自打被撸去大队长一职后,就低调了许多,叮嘱几个儿子平时只管埋头、下地干活,对村里头地天麻采收和种植,压根不关心。 几个儿子向来怕他,不敢顶嘴,可时间久了,看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家天天咸菜杂粮粥,酸水都快吐出来了。 明明是老头子惹了事,还牵连上了他们。 连吴大黑家那个扫把星都上村委揽了个做饭的活,每天不但有工分,一个月还有15元补贴,她们这些人不比那个只配挨打的娘们强? 所以,吴大志的儿子们还没怎么样呢,儿媳妇们就已经闹开了,天天吵着要分家,分家了老头子也就管不着他们了,他们就想跟着村里干,想挣钱,也想吃香的喝辣的。 这一天天的,吴大志心底压抑的怨恨越来越重,终是有一天忍不住跑去找了吴大黑。 两人在屋子里窃窃私语了一番,等吴大志走后,吴大黑掂了掂手上叠得整齐的小纸包,藏进了口袋,便一脸阴沉地走出房间,大步向村委走去。 等昭颜从镇上回来,就听村长老婆说,美娟被吴大黑拉回家了。她原想留住人的,可这回吴大黑既没有打人,也没有威胁美娟。只说是快过年了,村里的活都停了,这一天两顿饭也不用做了,还赖在村委做什么? 那是他自个的媳妇儿,村里也不好一直拦着人家夫妻团聚,破坏人家庭。 “我看他脸色挺好的,还和美娟赔了不是,我教训了他几句,他也没发脾气,还连连点头。这也快过年了,回家团聚下也好,要是吴大黑还敢动手,再让你叔出面,给美娟做主。” “对了,大黑还说了,你要是不放心啊,回来后可以去他家看看,他到底欺负美娟没。” 昭颜的脚步停顿了下,“他是这么说的?” “没错。我瞧着他这回是知错了,想好好过日子了。” 昭颜笑了笑:“我看未必,既然想让我去看看,那我就去看看。” 第103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0 20 昭颜到吴大黑家的时候,美娟正怔怔地坐在床边,吴大黑不知所踪。 看见她来了,美娟眼底微闪,僵硬地站起身道:“徐,徐老师,你怎么来了?” 昭颜上下打量了她,确认无恙:“听说吴大黑把你拉回家了,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他没打我,他跟我道歉了,说以后都不打我了。徐老师,要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你不留我坐坐?”昭颜反问。 “不,不了吧。”美娟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我一会还得做饭,就不招呼你了,你赶紧回村委去吧。你看,这天都黑了,我这没什么事,你别担心。倒是山里夜路不太好走,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忘了村里的路都修好了么?” “哦,也是,瞧我这记性。”美娟尴尬地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我真没什么事,两口子过日子可不就是磕磕碰碰的么?偶尔斗嘴动手也是正常的,再说,他现在也不打我了,我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 “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美娟眼神闪躲,“当然是了。” 昭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瓷碗上,“我口有点渴,喝口水再回去。” 美娟立刻窜上前,一手护着那瓷碗:“这水,水不能喝,昨个的,正打算倒掉——”一手端起碗,起身就往门外走。 昭颜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端碗的手抖了抖,碗里的水溢出来了些。 “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徐老师,你走吧,求求你别管我了……吴大黑真会杀人的!我知道你厉害,你想救我,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我不值得,你赶紧走,他去找老秃子了,一会就回来了……”美娟像是一下子被人抽了脊梁骨,瘫软在地,手上的碗也被昭颜夺了过去,稳稳地放回了桌上。. “这碗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但他走之前说,要是你来了,让我务必要哄了你喝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拿什么威胁你了?” “我爹娘……要是我不照做,他就杀了我爹娘……我挨打没事,我求求你,赶紧走吧!求求你,别管我了……” “呵……臭娘们,我就知道你没这么老实!”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吴大黑左手拿着一把杀猪刀,气势汹汹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小娘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你爹娘兄弟的命都不要了?”吴大黑阴恻恻地在两人身上扫视,目光落在桌上的碗上,“让你干点事,推三阻四,啥事都干不成,要你这吃白饭的,管啥用!” “上次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昭颜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下他下半身。 吴大黑突然觉得裆部凉飕飕的,手上的杀猪刀有些拿不稳,咽了咽口水,冲身后道:“还不出来?便宜你倒是想占,还想我把她扔你床上不成?那要不要我替你洞房啊!” 一道身影畏畏缩缩地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一咧嘴,一排大黄牙尤其抢眼。 身上脏兮兮的,缩着脖子,两只眼睛充满淫欲地看向眼前的小美人:“嘿嘿……徐老师,徐知青,长得真俊俏。” 看到他,昭颜突然就想到了周清兰的事! 当初周清兰独自一个人住在向阳小学后面的小屋子里,就是这个老东西提前躲了进去,等她回来准备睡觉的时候,就突然窜了出来抱住她。要不是周老师拼命挣扎跑出去,被路过的村民救了,怕是凶多吉少。 明明是老秃子耍流氓,可到了吴大志嘴里,就是周老师看中了老秃子,耐不住寂寞,邀请他去她小屋里约会。 呸!那种货色,是个女人都看不上他,还污蔑周老师。 事后,老秃子逢人就说周老师是他相好的,经常大半夜邀请他去学校宿舍“聚聚”,周老师的名声就是被这老东西给坏了的。 怎么着?这是打算故伎重演?谁出的昏招,不做他想。 昭颜挑眉:她来这个世界后,大概太过温柔了,以至于让大家产生了什么误解。 见她一派淡定,反而是屋子里的两个大男人不淡定了,心底也有点没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晕了么?她晕了么?”癞子他娘压低了声音问道,一进屋看到面对面的几人,有点傻眼。 随即推了把老秃子,“你怎么回事?磨磨唧唧,连媳妇儿也不要了?” 癞子他娘双手拿着一指粗的麻绳,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徐老师,仿佛下一刻就得扑上来把人给绑了。 美娟着颤巍巍地走上前,伸开双手将徐老师挡在身后,颤抖着双唇道:“你们想干什么?娘,徐老师可是城里的知青,是我上阳村的大恩人。我不许,不许你们对徐老师动手!” “呵……贱皮子,我看你是三天没挨打,能上房揭瓦了!你不许?你谁啊,你不许?你在咱们家就是条狗。”癞子他娘不屑道。 老秃子搓了搓手,偷瞄一眼徐老师,这么漂亮的姑娘,真便宜他了?怎么都觉得很梦幻,这比周清兰都漂亮,还年轻。 “不过……这行么?村里头,不是,县里头大领导都挺看中她的,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瞧你那怂样!这女人啊,只要脏了身子,人就是你的了。你想想,她是挺能耐的,那嫁给你了,不就得从夫么?她能耐,不就是你能耐?到时候,县里的车子你能做,和镇长坐在一起开会也是你……那风光劲!”癞子他娘说得唾沫横飞。 老秃子听得两眼放光,“真的?” 癞子娘明明一脸鄙夷,还装作热情万分:“当然是真的。”就这蠢玩意儿,随便糊弄糊弄就行。 “她能依不?” “你破了她的身,就是你的人了,谁还要她?说不定到时候,人家为了名声,求着嫁你呢。”癞子他娘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指点道,“瞧见我家那个扫把星没?当时还是下阳村一枝花呢,她老娘把她留来留去,想嫁个家底厚实的,多换点彩礼给她弟娶媳妇用的。” 癞子他娘冷哼一声,表情得意:“结果呢?我家大黑愣是一分钱没花,酒席也没办,就给人娶进来了。这女人啊,就是贱,好声好气说娶她,非得跟你拿乔,这一旦破了身子,要死要活的,最后免费进了我家门,给我家洗衣做饭,老娘的洗脚水都是她倒的!” 老秃子瞅了眼挡在徐老师身前的美娟,惊叹不已,早就听说大黑媳妇是被他讹来的,亲耳听到当事人说起是另一回事。 老秃子一双浑浊的眼上下打量美娟,这小脸清秀的,胸口鼓鼓囊囊的,说是下阳村的一枝花,可一点都不冤,大黑真是好福气啊! 一想到这,老秃子恶向胆边生,既然大黑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 他又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当初,他要是动作利索点,当场把人给办了,或者下定决心别让周清兰给跑出去,说不得周清兰都得是他媳妇儿。 那事虽然没成,但事后,他不也啥事都没有么。 反倒是周清兰,惹了一身骚,之后村里人更瞧不上她了。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没办成徐知青,他还在村里混他的日子就是了,他们能拿他怎么样? 老秃子这么一想,胆子也大了,直接上前两步。大黑眼见这个,伸手拉住美娟胳膊,将人往身边拽。 美娟拼命挣扎,转头冲徐老师喊道:“徐老师,你快走……你快走!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你来找我,压根不会有这事。” 美娟一咬牙,目光变得凌厉,“吴大黑,你今天要敢动徐老师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哟……还来了脾气了?”吴大黑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你他娘的,自打跟老子成了亲之后,在床上乖顺得像条死鱼,还不如第一次的时候,死活不从的样子,那贞洁烈女的模样,倒是让人心痒痒的。” “吴大黑,你无赖!流氓!”美娟又羞又闹,她早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样的货色,三年的动辄打骂,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 她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那次稀松平常的挨打,让她遇到了徐老师,是徐老师救了她,温柔地替她擦掉了额前的鲜血,问她疼不疼…… 那一刻起,她委屈地只想哭,她求助过爹娘,爹娘只是叹气,让她听吴大黑的话,要不然全家都得不了好。她求助过村里人,可一次之后,换来的是吴大黑更加暴力的对待,她被打怕了,她谁也不想求助了…… 是徐老师告诉她,女人的价值,不是靠生孩子来证明的,她也不是吃白饭的,一无是处,她可以养活自己! 而且徐老师不单单是说说的,她给了她证明自己的机会,给她机会更好的养活自己,让她重新对生活燃起了希望——她想重头再来! “就凭你们三个,没那个脑子。”昭颜轻轻推开美娟,自她身后走出,“是谁让你把美娟拉回家,引我来你家的?” “这是什么药,哪来的,谁让你给我下药的?” “吴大黑,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上次被我打了个半死,险些命根子都没了,还敢来招惹我,你有脑子么?蠢笨如猪。” 癞子他娘一听这话,气得险些七窍生烟,“小婊子,你说谁呢?你说谁是猪!你才是猪,你这只母猪!” 倒是吴大黑听了这话,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既然他往后退了两步,那就先拿老太婆开刀,嘴臭得跟粪坑似的。 昭颜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癞子他娘抓着的麻绳,癞子他娘惊慌失措地把绳子往她身上缠。 昭颜避开绳子,反倒是将她整个人绕着绳子转了个圈,把她给绕里头了。 癞子娘一见不好,就要松手,绳子两头恰好被昭颜接手了。 手上一使劲,绳子两端,往相反方向一拉,直接收紧了,不偏不倚,刚好卡住癞子娘的脖颈。 瞬间,癞子娘就被绳子勒得直翻白眼,双手不停地在半空挣扎。 “娘!娘!”吴大黑急了,也顾不得后怕了,挥着手上的杀猪刀就往母夜叉身上招呼。 “吴大黑——”美娟尖利的声音喊道,“你敢动徐老师,我跟你拼了!” 美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他挥舞着杀猪刀的手臂,拉了下来,直接一口咬下去,痛得吴大黑一松手,杀猪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臭娘们,你找死!”他抬起另一只手,狠狠一拳头打在美娟脑袋上。 美娟被那力道打出去好远,脑袋撞到墙壁才缓缓跌坐下来,被打得眼冒金星,脑子嗡嗡地响,额头上流下血来。 昭颜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吴大黑敢上前,她一脚踹飞他,没曾想美娟会护在她身前,还狠狠地挨了一击。 昭颜咬牙切齿道:“谁给你的胆子来惹我的,我疯起来,自己都怕。” 她提起一脚,正中吴大黑要害。那力道一点没收敛,保管一脚下去变公公。 “唔……”吴大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如果说刚才他家扫把星那一口是痛,现在这一击,简直要了他的命! 老秃子见癞子娘被人勒得都一抽一抽了,吴大黑男人都快做不成了,本能地伸手捂住自己裆部,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说!我要你亲口说,谁让你来的——” “是吴大志吧!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谁能恨我到这种地步。”昭颜冷嘲,“一样的手段,当初用在周清兰周老师身上,现在用到我身上来了。” 老秃子被她眼底的锋芒刺得压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昭颜稍稍松了松绳子,然后将绳子合股在一起,继续套着癞子娘的脖子,绳头握在一只手里。她向前走一步,癞子娘只能顺着她的方向走一步,生怕走慢了,脖子又被勒紧。 “老秃子,你个软蛋玩意儿,还不赶紧制住她?你还是不是个爷们。”癞子娘刚被勒得喘不过气,现在刚好些,又忍不住低声喊道。 谁曾想那老秃子突然就噗通跪地,哭得稀里哗啦,“姑奶奶,我的姑奶奶,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我实在想得慌。” “你就随了我吧,我保证对你好,我对老天爷发誓,我一辈子对你好,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呵……”昭颜都快被他这番言论给气笑了。 “你曾经也这么侮辱过周老师吧?她勤劳朴实、无私地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不求回报,只讲付出,即便到生命尽头,也无怨无悔。如果说她是天上的云,你就是地上的泥!” 她声色凌厉:“你这种垃圾,就是给她擦鞋都不配,你怎么敢,怎么敢对她说这样的话,还敢肖想她!” 她一脚将人踹倒,跟吴大黑撞作一团。 昭颜恨毒了眼前之人,即便他心里意淫自己,拿那种恶心的目光看她,对她说恶心的话,她都不在意,但却忍受不了这种渣滓拿龌龊的眼光去亵渎周老师,拿恶心的话去侮辱周老师。他们也配?! 第104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1 21 这会儿天都黑了,又近年关,村里头刚分了肉,大伙喜气洋洋的。 有的一家子小聚上了,家里打了点酒,烧了几个硬菜,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着肉,眯着小酒,聊着天。 还有的忙着灶台间熏腊肉,忙活过年的东西,今年比往年都好过,大伙手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钱了,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欢声笑语声中,自然谁都没空去留意吴大黑家的动静。 要不是癞子来喊,说是徐老师要打死他哥,村民们都在家窝着呢。 初听这消息,众人先是付之一笑,这玩笑可一点不好笑。 徐老师是谁啊?对学生们有爱心,对村民们能帮则帮,带着全村人致富的大功臣,怎么可能打人,而且还是要打死吴大黑! 吴大黑以前可是杀猪的,凶神恶煞的,一身的力气,还不知道谁打谁呢。 说着说着,众人脸色不对了! 是啊!吴大黑这人可是不讲道理得很,自个媳妇都能往死里打的主,别是他快要把徐老师打死了吧? 大伙脑补之后,自动带入徐老师就是快被吴大黑打死了。 至于那群以前被徐老师教训过的混子们,想当然认为徐老师是最讲理的,没事不会乱打人,肯定是吴大黑挑衅在先。 狗娘养的吴大黑!众人来不及唾弃,心都跳出嗓子眼了! 打谁? 徐老师! 他上阳村的金疙瘩! 吴大黑这个狗东西,他怎么敢的!这是喝酒喝出大病来了,谁都敢打! 大家哪里还顾不上什么熏肉,外套都顾不上套一件,心急火燎往吴大黑家赶,走出去了,又想起吴大黑有把杀猪刀,返回家拿上趁手的工具当武器就走。 癞子这一嗓子喊,就把村里的妇女老少全喊出来了,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人群,还都扛着锄头、扫帚、铲子…… 吴桂花那老娘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粪瓢都拿上了。 癞子头皮一阵发麻,他原本被他老娘安排着一起上的,可临上场了,他临阵退缩了! 他怕了,那娘们打人是真的疼。 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让他老娘和亲哥去算计徐老师的。他老娘不知道深浅,他亲哥难道还不知道?是谁被打得躺床上半个月的? 他哥到底是中了什么迷药,就非得跟徐老师过不去?他怎么劝都不听。 但凡像他和被团灭的那些村里的兄弟们一样,上过徐老师的“体育课”的,绝对不会生出一丝算计她的想法来。 至于他哥! 癞子就搞不明白了!难不成真的是喝酒喝糊涂了?你打不打得过人家,挨没挨过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癞子躲在暗处,眼见情况不妙,第一反应就是搬救兵,他能想到的救兵就是他大伯,在他心里,在徐老师来村里之前,他大伯还是很能耐的。 刚进吴大志家院子,癞子心急火燎地喊道:“大伯大伯,你赶紧去我哥家看看,徐慧敏那死丫头要打死我哥和我娘了!” 没曾想,一抬头竟看到正屋里头站着三个身穿上白下蓝的警服,头戴蓝色解放帽的公安民警,其中两人正一左一右将他大伯钳制住,押着往外走,而公安同志身边站着的竟然是贺臻。 癞子一下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他发问,贺臻已经到他跟前:“你刚才说什么?徐老师怎么了?” 癞子不知道眼下到底怎么回事,但也不敢瞒着贺臻,支支吾吾道:“臻,臻哥……我娘和我哥一时糊涂,非要和徐老师作对,还有老秃子,这会儿……” 他话还没说完,贺臻已经一溜烟地跑没影了。而另一个公安干警也嗅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嘱咐两个同事先将吴大志带回车里之后,就紧随贺臻而去了。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贺臻脑袋都是懵的。 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得飞快,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疾,他在害怕,担心那个小知青万一有个不测……牵扯到老秃子,肯定没好事! 可等他紧赶慢赶,赶到吴大黑家,门被他一脚踢开后,就看到吴大黑趴在地上,双手貌似可疑地捂住自己的裆部位置。 为什么说是貌似,因为他上面还叠着两个人,看得不甚清楚。 老秃子压在了吴大黑身上,而癞子他娘则压在了老秃子身上,三人就像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 整个屋子里,只有小知青毫发无损地站在中央。 昭颜闻声抬头,就见贺臻额头上满是汗珠,气喘吁吁的模样,目光落到他脚下——怎么鞋子都跑没了,这人没知觉么。 “这是出什么事了?”昭颜疑惑道。 “你没事吧?”贺臻一开口,气息还有些不稳,只怪刚才跑得太急。 她挑眉,她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贺臻这才想起,她的身手本就了得,第一次和吴大黑见面时,凭着一把杀猪刀把吴大黑吓得尿裤子。她一人就能把村里的混子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这女人可不一般。 可他刚才,就真的昏了头,全都忘了。 关心则乱。 贺臻长舒了口气,咧了咧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昭颜:笑得有点冒傻气,像个二傻子。 贺臻眼神在场中叠罗汉的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癞子娘见有人来了,还想哀嚎两句,不曾想,声音还没喊出口,就见贺臻扯过昭颜手上握着的麻绳,心下一喜,赶紧道:“哎哟,大侄子哎,你可别被这个小娘们的外表给骗了!她阴毒着呢。你来得正是时候,这小娘们她不是人!差点我们三个都给弄死了。” 来人了,癞子娘只想赶紧起身,她还趴在人老秃子身上呢,也不知道那老东西多久没洗澡了,靠得近了,那股子味道差点把她给熏晕。 癞子娘指着自己的脖子道:“看见没,你大娘脖子上的红痕就是被这个小婊子给勒的。她差点把我给勒死……你可千万别被这小娘们给蒙蔽了。” 癞子娘一把眼泪一把鼻子的嚎叫,她以为救星来了,赶紧告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眼神紧盯着贺臻,恨不得他还能给她出出气,抽那小娘们几下,好歹他也是村里长大的人。 贺臻上前,无知无觉地一脚踩上最底层的吴大黑的小腿,疼得他直抽气。然后他将麻绳卷了几卷,直接塞到了癞子娘的手里。 癞子娘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手里就多了件武器。 “哦,原来我被蒙蔽了?那行,我给你撑腰,你自己拿着麻绳,站起来,打她。” 癞子娘一听这话,脸上都有了喜气,压根没察觉到贺臻语气里的冷冽。她一咬牙,恨意让她一鼓作气,挣扎着站起身,才刚冲着那小娘们呲牙咧嘴,忽听门口一声暴喝。 “不许动!举起手来,靠边蹲着!” 公安同志刚开始是紧跟在贺臻身后的,但是跑着跑着,对方速度太快,直接把他给甩掉了,他只能跟着被癞子惊动的村民们,一路跑到了吴大黑家。 心里还在感叹:这武警到底是武警,体力就是好,速度贼快,一眨眼功夫,他就把人给跟丢了。 但到了吴大黑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老太婆拿着一指粗的麻绳,正凶神恶煞地走向一个柔弱的女子。从他这个方向看,刚好看到她的侧脸,眼底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这会儿要说老太婆想杀人,他都信! 所以,他才声音凌厉地高声喝住。 再看另一个当事人,嘿!竟然是熟人。 公安干警惊讶道,“哎,徐知青,怎么是你,原来你在上阳村下乡啊!” 昭颜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熟人。 当初,她从医院醒来,县公安找她了解案件情况。来的人正是眼前的李智勇公安和王庆队长,他们根据她提供的人物相貌的描述,画了画像,最终抓到了火车上小偷团伙出逃的头目。 “是的,我在上阳村下乡。” 李智勇突然灵光一现,惊喜道:“县里最近疯传,上阳村的徐知青运用知识的力量,带领全村摆脱“贫困村”的称号,这个思想先进、踏实勤劳的知识分子代表,不会就是你吧?” 昭颜有些赧然:“上阳村只有我一个姓徐的知青,那应该就是的。” 癞子娘有点傻眼,早在她见到公安同志后,手上的麻绳就已经扔得远远的了,赶紧举起了手。本来想跟公安同志解释解释,自己怎么挨打的事。 可见眼前这阵仗,心底狐疑:这穿制服的同志不会和那小娘们一伙的吧? 李智勇无知无觉,听了昭颜的话哈哈大笑:“小姑娘,厉害得很!虽然不太厚道,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得亏你来了我们县,而不是旁的县,这可是我们黑山县的幸运!”m.. “还没下火车,就帮我们破了团伙盗窃案,又带领大伙发家致富,了不起啊了不起。” “这位同志……”癞子娘怯怯地开口,“我被她打了……” 李智勇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了许多,表情严肃地打量眼前的老女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你拿着麻绳,想要对徐知青不利。” 癞子娘:…… “不是,那是贺臻那个小兔崽子塞给我的,我没有!我不是……” “李公安,地上那把杀猪刀,我认识,是她儿子吴大黑的。”贺臻补充道,“他不是第一回掏出这把杀猪刀了,村里人深受其害。” “你他娘的贺臻!小兔崽子,你想干啥!有娘生没爹教的坏东西!”癞子娘总算发现这人的险恶用心了,这是要把他们娘俩给捶死。 癞子娘行凶现场,被抓了个现行。 昭颜心说,贺臻这招深得她心,这麻绳是她带来的,杀猪刀是吴大黑拿出来的,想对她动手也是真的,只是没这能力。 虽然……但是……动机是有的,被反杀了而已。 等癞子和村民们气势汹汹地赶到时,村民们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这场景好像还真像癞子所说,是徐老师一打三,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徐老师快被大黑打死了。 两个壮力倒下了,一贯蛮横不讲理的癞子娘,现在手都是抖的。 可不发抖么?那可是身穿警服,头戴解放帽的公安民警!癞子娘哪怕再蛮横,还是本能地怕官的,而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长。 村民们:这…… 有点不太好办。 能装没看见么?他们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么?不知道徐老师打没打舒畅。 一见村里人来了,仿佛来了娘家人,癞子娘一边哎哟哎哟地喊着疼,一边委屈地告状。 “这城里下放的知青要杀人了!你们瞧瞧我被打的,脖子上,身上……还有我儿子大黑,造孽啊!她这是要我老吴家断子绝孙啊!”癞子娘一把踢开压在吴大黑身上的老秃子。 丝毫不管老秃子也痛得哀嚎,只管疼爱地上下打量吴大黑,见他还捂着裤裆,脸色难看时,一时又气又急,哭诉道,“这位同志,我是冤枉的,这小娘们是真的狠啊!她一人打我们三个。” “我只看到你想打徐知青。”李智勇陈述事实,“你既然说冤枉,那你跟我说说,她为什么打你们三个?” “她,她……”癞子娘支吾了半天,“她让我给她介绍对象,姑娘家嘛,思春了……我这不就给她介绍了老秃子。约在了我儿大黑家见面,没想到她不满意这对象,立马翻脸,将我们三个人暴打了一顿!”癞子娘觉得越说越顺,仿佛真相就是这样的。 李智勇瞧瞧那个畏首畏尾,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矮子,再看看一脸正气,面色平静的徐知青,表情越发严肃:“你当我是傻子?徐知青这样的,要是想找对象,还用得着找你介绍?但凡她愿意,点个头,村头能排到村尾!” “更别提还是那样的货色!给你,你要不要?” 癞子娘语塞……她该说要?还是不要?怎么答都不对。 癞子娘只得喃喃道:“可事情就,就是那样的……” “这个事先放一放。”昭颜出口打断道,“这里还有个受害者。” 顺着她的视线,大伙看过去。 众人这才发现门后头还跌坐着一个人,门一打开,视线盲区的缘故,大家都没看到。此时再看,美娟的脑袋上磕出了血,没精神地瘫软在地上。 村里的妇女们扶起了墙角的美娟,才刚一站起来,后者就又瘫软了下去,捂着胸口吐起来。 “美娟刚才为了拦住吴大黑对我动刀子”昭颜指着地上的杀猪刀,有理有据,“被吴大黑一拳打在脑门上,又撞到了墙,很可能脑震荡了,得赶紧送医院。” 村长立刻吩咐人去找赶牛车的吴老爷子,去一趟镇医院。 现在村里去镇上,最快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可美娟这架势,自行车后座怕也坐不稳,只能倚靠在牛车上。 “我没事……没事的,徐老师。”美娟一说话,又觉得头晕眼花。 昭颜神色复杂,她知道自己是可以躲开那一刀的,可美娟不知道!她面对的是锋利的刀刃,她是知道吴大黑的狠厉的,却没有退缩和畏惧,迎了上去。 “我们的车子停在了村口,赶紧把她扶到车里去。”李智勇说道。 原本他们是从贺臻那得了些前两年那起谋杀案的线索,特地布置了一番,把车停靠在村口,然后悄悄潜入村里,准备悄无声息地将嫌疑人带回去审讯的,看看还有没有同伙。 没想到刚把吴大志控制住,就出了这事。可巧,他们从县里开来逮人的小汽车,恰巧赶上了救人。 第105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2 22 美娟被诊断出来,确实是脑震荡,不是很严重,但不确定是否有后遗症。幸而连夜送到了县医院,得到了有效的治疗,暂时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但除了脑震荡,医生在给她诊治的时候,还在她身上发现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处伤痕。这些伤痕都是旧伤,有刀划伤的后又愈合的伤口,歪歪扭扭的丑陋刀疤异常清晰;也有青紫的瘀伤,时间长了,还没消下去。 她脑袋也被磕伤过好几次,额头处留下了深深的伤疤。平日里,她尽量用额前的头发遮挡着。 不过,她的身体除了长期营养不良,气血有点亏虚之外,倒是没什么问题的,不存在什么不孕不育的毛病。美娟听到这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三年多的委屈,喷涌而出。 相比较美娟这边,吴大志那边的问题可严重多了。 贺臻前几天一直在县里忙活,老头子那边让县里传了信,终是妥协了,那他过完年就得回部队参与第15空降军的选拔。回去之前,他想把村里这事给彻底解决,要不然留个随时可能会引爆的炸弹在小知青身边,他不放心。 两年前,守山人老李头被盗伐者杀死在山里那案子,至今未破。 之后,县里的公安干警抓获了不少那段时间,前来上阳村后面的深山盗伐林木的人。他们之中,大多是团伙作案,但经过一一盘查后,也都排除了杀人嫌疑。 前阵子贺臻上县里,从一个在监狱当看守的朋友那得来个消息,说是监狱里有个因盗窃罪和诈骗罪被抓进去判了九年刑的犯人叫钱三,跟狱友闲聊时,炫耀自己以前有多厉害,提起了一件旧事——他曾大半夜去一个贫困村后头的深山里盗伐林木。那阵子,钱赚得可多了,一晚上砍的树卖钱,就能有两三百元,刨除各种成本,一周净得一千多元。 狱友不信,说他是吹牛,深山里地形复杂,哪这么容易?一个不好,把命都丢里头。更何况,山里哪能没有守山人?你这又是砍树,又得运出去的,这么大动静,早该被发现了。 可钱三当下就急了,解释说是他买通了贫困村的大队长,每次进深山,大队长都安排好了他大侄子带他进山,迷不了路。而那的守山人是个老头子,上了些年纪,老眼昏花的。大队长那侄子长得凶神恶煞,旁人轻易不敢招惹他,他还熟知那守山的老头子的作息和巡逻路线,每次都能带他顺利避开守山人。 狱友来了兴致,权当是好奇,又问道:“那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因为盗窃和诈骗被抓呢?犯不着啊。” 钱三晦气地啐了口痰道:“本来是干得挺好的,我卖了木材,然后大伙分钱。可才干了两三周,有一回大队长那侄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带我进山砍树,谁曾想那看山的老头子没走平日里走的路线,折返回来的时候,和我们撞了个正着。” “那老头见到我们,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手里还拿着把鸟枪。我当时心说不好,撒腿子就往山下跑,也顾不上旁的了。” “那后来呢?”狱友追问。 “我是跑出来了,但第二天,我听说守山的老头子死了,据说是被人杀死的,我心里害怕,生怕公安把这事按我头上,我也不敢找那大队长询问,这万一人是他侄子杀的,他俩可是亲叔侄,我一外人,别这一问,羊入虎口了,保不齐他俩把我灭口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过那村。” “卖树木的挣钱行当没了,那点钱让我在县里潇洒了大半年,等到实在没钱了,我又干起了盗窃和骗人的老行当,谁曾想这么倒霉,第二回干就被公安给抓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那狱友一心想着检举立功、争取减刑,就把这事跟贺臻那看守朋友说了。 两人一聊,这事太过巧合。 贫困村,三面环山,守山的是个老头,两年前人死于谋杀的……这一合就把上阳村给合上了,死了的守山人多半就是那个被人掐死的老李头。 而那个跟村外人勾结,带人进山盗伐的大队长,贺臻本来还在上阳村三个队长中猜测,但说有个凶神恶煞的大侄子的,除了吴大志和吴大黑这对,不作他想。 贺臻立刻就把这情况反应给了县公安局的公安干警们,上面对这个案子尤为重视。 所以,才有了昨日,县公安局的王庆队长,李智勇公安和另一位公安一起,开车来到上阳村,为免打草惊蛇,特地将车子停在了村口,三人步行进村,由贺臻带领,先去了吴大志家,将人带回去审问,然后打算再去逮吴大黑的。 没想到,刚把吴大志控制住,癞子就跑了进来,出事的正是吴大黑家。 这不,贺臻和李智勇公安才能刚好赶到,把吴大黑也一起逮了。 人送进了县公安局,一开始,吴大志镇定自若,油盐不进,不管公安们怎么询问,他颠来倒去就是几个字:“我不知道”、“我在家睡觉哩”…… 眼看吴大志心里素质极好,公安们把目光投向了还在医院治疗的吴大黑。 吴大黑被逮起来之后,本来是要一并送局里审问的。但是,吴大黑一直捂着裤裆,喊着疼,公安只能将他先送到了医院救治。 医生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最后得出了个结论:下体受到严重损伤,不可逆,以后都失去了男性功能。 听了这话,原本还感觉到疼痛的吴大黑瞬间心如死灰,什么念头都没了,他现在连男人都当不成了!还想什么传宗接代。 只是他还没从他就此之后不行了的悲伤中走出,公安们已经开始对他进行了审讯。他原以为是他们算计那小知青的事暴露了,他一点都不带慌的,他这不是没成功么?那小知青还好好的呢,他能有什么事。 就算有事,也是那个小娘们犯了事!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连男人都做不成的!他正要找她麻烦,找公安好好控诉下那小娘们故意伤人呢。 不等吴大黑开口,县公安局的公安们办事效率也是非常高的。 先说了徐慧敏的事,他联合他老娘、村里的老秃子对人下乡知青下药,想要对人知青行不轨之事,结果被美娟阻止,徐慧敏没有喝那个药。徐慧敏的母亲是位解放军烈士,徐慧敏深受她母亲的感染,会些腿脚功夫。这幸好有了这腿脚功夫,外加美娟的帮助,才能免受三人的算计。 你还想跟徐慧敏算打伤你的事?让你不能当男人的事? ——那是活该,人家正当防卫。 你说你没有算计人家? ——桌上那碗药都拿去化验了,有没有加料,就等着报告出来吧,更何况还有美娟这个证人证言。老秃子也在审讯室里如实招供了,就是你吴大黑去找他的,说要白送他一个媳妇儿。至于你老娘,那是帮凶。 吴大黑一时语塞,瞪圆了双眼不知道说啥。 既然他无话好说了,那前来审问的公安干警们对视一眼,开始第二个案子的审问——两年前上阳村后山,守山人老李头的谋杀案。 吴大黑一听这话,如坠冰窟,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鬼一样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公安干警们看到这情况,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情况啊! 虽然吴大黑极力辩驳,说自己当晚在家睡觉,根本没有进山,但公安干警们一句话就让他破防,他们要求带他混在数人中,让那盗伐林木的钱三认人。 原本吴大黑还心存侥幸,公安们应该是吓唬他的,没什么实质证据,他只要撑住,死咬着不松口就行。 但一提到钱三的名字,吴大黑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话分两头说,监狱里钱三那边,县公安局的王庆队长正对他进行审讯。 一开始,钱三怎么都不承认两年前盗伐林木那事,更别提什么贿赂上阳村的大队长吴大志。可当王庆一拍桌子说,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人吴大黑那边已经全招了,说当时你们被守山人老李头发现了之后,就是你恼羞成怒,硬把老李头掐死的,他在旁全程目睹了你行凶过程,现在愿意站出来指认你,以减轻对自己的刑罚。 钱三一听这话,急得满眼通红,拼命想从手铐里挣脱出来,嚷着:“该死的吴大黑!他胡说八道!我们当时在山上被那老头发现,我胆小,看到那老头手里有鸟枪,转身就跑下山了。第二天,我听说那老头死了。不是他吴大黑杀的,是谁杀的?那天就我跟他两人,我跑了,那就只有他在。说不定他是让老头看到了脸,想着杀人灭口!” 第二天中午,两边的公安一通气,又是一番审讯技巧用上,钱三和吴大黑瞬间狗咬狗起来。 而医院那边,负责给美娟录口供的公安了解到情况——吴大黑在老李头被杀死当晚,确实不在家,她半夜醒来,就看见吴大黑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衣裳还沾染了血迹,她有问他怎么回事,还被他打了一顿,怪她多管闲事。 几番证词互相一佐证,连审了吴大黑三天,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吴大黑心理防线崩溃了,把他被老李头发现,并且认出后,不管他说多少好话,甚至拿钱出来收买他,他都不为所动。想着自己有可能坐牢,吴大黑看看身后漆黑的树林,凶相毕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给掐死了。.. 第二天老李头的尸体被发现,县公安局认定嫌犯多半是盗伐林木的人,钱三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从此之后,再也没去过后山,也没去盗伐过林木。但这事,除了他和那个逃掉了钱三知道之外,还有个人,那就是盗伐林木的主犯——他大伯吴大志! 他大伯吴大志也猜出人是他杀的,就处处威胁他,但凡他不方便动手的,都差遣自己代劳。 包括这回给村里的徐老师下药,通知老秃子过来想要强行玷污徐老师,还有叫他老娘来帮忙,都是吴大志出的主意。 要不然,以他的经历来说,他上次就被徐老师打得在床上躺了两周,哪里敢再去招惹那个女煞星啊!但凡有一点法子,他也不想再去得罪她! 可吴大志拿他杀人的事相威胁,步步紧逼,他是实在没法,又怕打不过那女煞星,这才又是下药,又是找他老娘和兄弟打下手。 没想到,他那窝囊的兄弟癞子一听说他要算计的人是徐老师,逃得都没影了。 这不,才有了他、老秃子、他娘三人对上徐慧敏,直接被人给打趴了的事。 说罢,吴大黑哭得稀里哗啦,全然没了往日的凶狠劲,他把该说的都说了,还揭发了自家大伯吴大志收受贿赂、贪污国家财产、勾结不法分子,盗伐国家林木的事。 当局子里的吴大志听到吴大黑、钱三都招了的消息,眼前一黑,他抖动着双唇,问道:“我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不?我说,我都说了,行不?” 王庆笑了笑道:“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谈条件了,就算没有你的供词,根据多方证据佐证,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了,你已经足够立案定罪了。” “至于自首……你这可不算自首,当然,就没什么减轻处罚的情节。” 过年前一天,美娟说什么都要求出院,昭颜拗不过她,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并和她说了吴大黑的事。 美娟先是一惊,随即了然。是呢,他那样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之后,越发感激身边的人。 要不是徐老师的出现,将她从泥泞中拉了出来,她的命运又会好到哪里去,迟早会被吴家母子给打死。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杀了人,年后可能判决就下来了,你最好趁早和他撇清关系。” “离!回去就离!”美娟说出这话,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美娟是吴大黑靠耍无赖和暴力手段抢来的,根本没有去部门办理过正规的证件。吴大黑大概是自恃强大,认定美娟不会跑,美娟家也不敢反抗他,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所以,美娟的离婚办得尤为顺利。 连一纸婚书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离不离婚了。由村长吴建国和村里另外两个大队长当证人,当场断了美娟和吴大黑的关系,昭颜书写了一纸文书,四人分别签了字。 以后,男女双方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当时,吴大黑的旁系兄弟倒是有人想出头的。说这事,当事人吴大黑都不在,做不得数,好歹等人回来再说。结果就是被昭颜轻飘飘一句话给怼了回去——吴大黑怕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旁人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个情况,但村长和村里几个干部大致是听到些风声的,吴大黑杀了人,是铁定回不来了。 至于吴大志的下场,就算不吃花生米,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也够他吃一壶了,更何况还指使他人强奸村里的知青,不止一次,行为尤其恶劣。 老秃子是累犯。当初周清兰的事,被昭颜翻了出来,怀疑这事有蹊跷,让公安们好好查查。结果一查,真查出了事。这老东西看着畏首畏尾的,干不成大事,没想到不是第一次祸害人了!得,罪刑也轻不了。 而癞子娘明知自己儿子作恶多端,还主动相帮,从犯身份是跑不了了。 第106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3 23 这是昭颜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新学校的宿舍还没有建好,她目前还是住在老学校后面的小屋子里。 过年对她来说,稀松平常,可有可无,毕竟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也一个人默默地睡一觉就算过了的,也有很多人陪着她一起过年。 尤其是昭武帝那一世,每到过年,她就得普天同庆。先拈香行礼,再祭各路神佛,沐浴更衣,冠袍带履穿戴好,就得接受百官呈上来的“歌颂奏折”,而且还不能听睡着了,她还得适时地赏赐一番;紧接着,她被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再奔赴正殿,接受各番邦使臣的朝拜与进贡,再听一波歌功颂德……最后,华灯初上,还有宫宴才刚刚开始…… 黑山县这边各个镇、村的风俗大同小异,都是杀年猪、火炕腊肉、打糍粑、清扫尘土、贴春联、年三十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知青所那边,今年上阳村发展得好,过年前,大伙也都拿了分红,郑曼玲等人早早地买了票回城探亲过年去了。就算冯婷婷和孙鹏没干活,也没拿到分红的,冯婷婷压根不在乎,反正她是独生子女,她爸妈早就把车票钱给寄来了,而孙鹏也舔着脸借了钱买票回去了。 除夕这天,村里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树枝上、屋顶上、草地上,银装素裹,倒是把上阳村衬托得别有一番风味。 早上的时候,村长还盛情邀请她去家里过年,热闹热闹,被她婉拒了。毕竟别人一家团聚的日子,她一个外人在,总归不太自在的。 所以,今年就她一个人在这间土坯的小屋子里过年了。 她刚翻开笔记本、拿起笔,打算把年后的一些计划补全:二三月份要开始天麻的春栽; 粮食作物的种植也不能耽搁,选种问题得重点关注,再种以前的那些,产量明显不够; 明年计划在下阳村成立一家天麻酒厂,将以往收获上来的野生天麻中等级差一些的,但是效果一样的天麻制成保健品酒,这样既可以不用低价处理等级差一些的野生天麻,还可以扶持下兄弟村…… 看看还有哪些遗漏的方面…… 昭颜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多久便传来了敲门声。 她起身开门,就见美娟穿着一件蓑衣,戴着蓑笠,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护着。 一见到她,美娟的眼底顿时亮了,声音怯怯道:“徐老师,我这不……一个人在家过年,冷冷清清的,都是冷灶冷饭,一点人气都没有,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过?” 昭颜微微低头,就看到被她护在怀里,还在冒着热气的锅…… 要说冷灶冷饭,一点人气都没有,说的是她这才对。 自打村长他们替美娟做主,当着全村人的面,和吴大黑撇清关系之后,便询问她是回下阳村娘家生活,还是继续留在上阳村。 美娟斩钉截铁地表示要留在上阳村。 她为什么要回下阳村?虽然她爹娘以前也疼她,可跟她的兄弟们比起来,她永远都是被牺牲的那个,回去做什么?能够被牺牲一次给吴大黑,难保不会有下次什么李大黑、刘大黑的……但凡他们惧怕的,都会选择把她推上前来保全,还要劝她安分些,好好过日子! 她在上阳村有做饭的工作,就算以后这工作没了,她有双手,下地干活有工分,能自己养活自己。 最主要是,上阳村有徐老师。离的徐老师近一些,她觉得莫名的温暖和安全。 鉴于此,村长就把村里一处荒屋暂时分给了她居住。虽然房子破破烂烂的,条件艰苦,环境也不好,但村长召集了村里的壮力,稍稍修整了一番,也算可以入住了。 住进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屋子,美娟心里异常的踏实,那是自打嫁给吴大黑后,从来没有过的。 今天一大早,寻思着徐老师一个人住在学校后面的校舍,她便加快了手上的活计,想着除夕夜给徐老师做些好吃的。 美娟给村里做饭的时候,留意到徐老师似乎从来没做过饭,校舍是有灶台的,那灶台都长了灰了。想来也是,虽然徐老师肚子里都是墨水,但毕竟是大城市长大的,估摸着是不会。 发现这事的,不止她一个。 每天中午和晚上,贺臻都会让她留出一份饭菜出来,就算徐老师当天去了县里,到了饭点还没回来。 她会从提前给工人们做饭的餐盆里打出一份,然后拿瓷碗盖上,放到徐老师办公桌上。 午饭和晚饭好解决,但是村里是不管工人们早饭的。 要是哪天,她做了饼或是荤素饺子,贺臻就会让她给他多拿些包起来,转头自己跟会计说,他就喜欢那个味,带回去当早饭了,让会计把这些都记他名下,月底从分成里扣。 其实,她知道那些被她包好的荤素饺子和饼,最后都被默默地放到了徐老师校舍的桌上,充当第二天早饭了。 所以,她竟然和贺臻之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默契。 之后,她一周做3-4回荤素饺子或是饼,都在晚上那顿,她提前留出两天早饭的量来。现在天冷,荤素饺子放两天一点事没有,饼本来就放的住,那徐老师的早饭就有了。 其实,昭颜是会做饭的,只是一个人懒得做罢了,用的还是塞柴火的灶台。反正这里也没有那个只吃她做的饭的陶昱州,她本人又不重口腹之欲,怎么将就怎么来。 昭颜看到除夕夜,还在为她的口粮着想的美娟,偏还找了那样的借口,装可怜博同情都用上了,这姑娘总算长点心了。 昭颜让开半个身子,美娟挤进了小屋,把怀里的大的出奇的脸盆放在桌上。 脸盆里有一大碗红烧肉,还有一小碗清炒土豆丝,一个肉丝炒菌菇,一海碗的米饭。她从口袋里掏啊掏,竟然还掏出一小瓶酒来,高兴道:“今年过年,是我最高兴的一年,徐老师,你陪我庆祝庆祝,我们也来点小酒咪一咪,好不好。” 昭颜也不揭穿她,这哪里是她陪她?是美娟看她一个人太孤单,想陪她罢了。 她知道的,下阳村那边,美娟的娘家人已经来了好几拨,都是想接她回去的,退而求其次,想接她过个年也行,都被她拒绝了。 屁颠颠地跑到这来给她送饭了。 “好。”刚回答完,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门一被打开,门外的人跺了跺脚,抖落身上的雪花,他连件蓑衣都没穿,怀里抱着个脸盆……又是脸盆,脸盆上方罩着块方巾。 “肚子饿了没?那个……我舅,舅妈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生怕她拒绝,又补了一句,“都是自家做的,不值什么钱,你快拿进去,外面冷,我先走了……”贺臻把手里的脸盆往她身前一塞,抬头,不止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昭颜,还有她身后的美娟。 “要不进来坐会儿?”这人冒雪送来一大盆东西,这就让他走了,好像太不懂礼数了,“喝口热水,暖和暖和再走?”昭颜提议道。 贺臻本来确实想放下东西就走的,毕竟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对徐老师名声也不好。可眼下,不是还有别人在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嘿嘿…… 贺臻转过头,看向她,咧嘴一笑:“好,好啊。” 美娟:……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拿掉方巾,好家伙……不单单是足够两三个成年男子口粮的饺子,还有那三四个纸包的东西,看着油都渗了出来,滴落在脸盆里。 打开纸包,一股扑鼻的香味。 “村长老婆会做供销社里的糕点?还会做国营饭店里的猪头肉?”昭颜挑眉问道。 贺臻摸了摸自个那板寸,“大过年的,可不得吃点好的。” “再说了,你可是我们上阳村的大恩人,要没有你,大伙今年哪能过得这般自在,我代表大伙谢谢你,吃好点是应该的。” 昭颜发现他那套话术,她都会背了,动不动就是代表大伙谢谢你,代表上阳村谢谢你,你为了上阳村怎么怎么的,我这不算什么什么的,好用到立马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可这会儿,美娟明显不想给他面子,戏谑的声音补了一句:“你当兵后,你的户籍就不是我们村的了。”你代表谁?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昭颜不了解他的情况,但听美娟这话,倒是有些好奇,侧过头看向贺臻,眼含笑意问道:“你怎么说?你在我这,代表过多少回上阳村了。” 贺臻:我真就无话好说…… 正尴尬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拯救了他,看着徐老师去开门,贺臻稍稍舒了口气,把一旁的美娟看得直乐,这胆子,可不行啊。 “徐老师,这是我娘让我给你送来的鸡汤,这天太冷,喝口热汤暖和暖和,我给你端进去……”吴铁柱边说着边往里头走,一进门,惊呼道:“臻哥,你也在啊!” 鸡汤放到了桌上,吴铁柱搓着手,憨憨得笑,不提走的事了,反而和贺臻拉起了家常:“臻哥,你拿什么来了?你自个都不会做饭,这也太难为你了。” 贺臻:…… 这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一晚上,昭颜这个小屋子的门就没停过,来了又走的,也有留下的,村里头乡亲们送来的吃食,一下子把小屋塞得满满当当的。 更绝的是吴桂花,直接让她那小儿子把大儿子二儿子家的几个孩子都给她送了过来,美其名曰,过年徐老师那该挺冷清的,怪可怜的,把孩子们送过去陪陪徐老师守岁。 美娟完全有理由相信,吴桂花这老婆子是想把孩子送过来蹭饭的,因为她把娃送来了,还都是两手空空的…… 其实这真怪不了吴桂花啊! 她心里是知道昭颜不是寻常人的,不是神仙就是鬼差……这种级别的,还需要吃他们凡人的饭??她带了也是白带,还浪费粮食。至于自家几个娃,都是吃得滚瓜溜圆了送过去的,压根不会饿。 在上阳村过得第一个除夕夜,昭颜的小屋子里挤满了人。屋里洋溢着孩子们的欢笑,和大人们的谈话声,语气里都透着对未来的憧憬。 ………… 年初五的时候,贺臻去找了昭颜,这回是和她告别。 他斟酌了下,把自己的经历都跟她坦白。 “我爹娘都是上阳村的人,我娘是土生土长的上阳村人,而那人是从小随阿公逃荒到上阳村的,之后便定居了下来。舅舅说,他俩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常好。” 昭颜愣了下,回过神才明白他口中的那人应该是亲爹。 “那人十八岁的时候,恰逢镇上征兵,他便报了名入了伍。我娘虽然不舍得,但她理解我爹想要保家卫国、出去闯一番的心情,她尊重他的意愿。” “那人在入伍前,娶了我娘,他让她等三年,最多三年。只要条件满足,他会立刻向上面申请随军。” “那人参军后没多久,阿公就因为摔了一跤,瘫痪在床,我娘那时候已经怀上了我。我娘不单要照顾阿公,还要下地干活挣工分,舅舅说我在我娘肚子里就不老实,我娘怀我的时候,孕吐特别厉害,几乎到了吃啥吐啥的程度,最后生我的时候,我娘不但没胖出来,还瘦了一大圈,他看着都心疼。” “而那个人呢,除了第一年写过两封信,之后就再没消息传来了。到了他入伍的第二年,连我娘给他写的信也被邮局退回了,说是那支部队已经不在那了。” “他入伍第三年的时候,阿公瘫痪在床两年多,终究还是去了。临死前,他一直抓着我娘的手,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最后眼睛也没闭上。” “处理完阿公的丧事,我娘到村里打了证明,带上了从舅舅那借的钱作为盘缠去找那个人。因为那时候,家里的钱早就被阿公吃药花掉了。” “后来呢?”昭颜问道,但她大概能猜到答案,必然是失望而归的,要不然他不会那么恨那个人。 “大半年后,娘独自一人回来了。村里人说,她回来那天,像个乞丐,蓬头垢面,双手漆黑,衣服破破烂烂的,她是一路要饭要回上阳村的。”贺臻有些哽咽,“自那以后,她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嘴里一直念叨:他不要我了,我要回家……我家在上阳村,我儿子还在等我……在我五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她突然发疯,嘴里喊着要出去找那人……她是第二天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 “从那以后,我就被舅舅收养了。大概是他入伍后的第八年吧,他荣归故里了,还当了个什么大官。”贺臻笑得讽刺,“那时,阿公没了,我娘也没了……他却回来了。” “他跟你说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么?” 贺臻点点头,“他有他的理由,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他想带走我,我不愿意跟他走。后来,他来过上阳村很多次,我索性躲进山里不见他,有一次,我不小心进了深山,险些被狼叼走,他怕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就离开了。” “17岁的时候,我选择入伍,凭借不要命的训练,进入了武警部队,离我的目标——第十五军空降兵更近一些了。可关键时刻,他竟然通过手上的权力,把我强行调离部队,让我去什么后勤部,他说十五军执行的任务太过危险。” “所以,你一气之下,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嗯,我递交了退伍申请书,只是还没批……”突然有点心虚,以徐老师至高无上的觉悟,会不会觉得他很不靠谱,擅离职守。 “那你现在呢?” “那人妥协了,不逼我了,也不干涉我的决定了,我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空降兵的选拔。” “那预祝你成功。” “我……”贺臻站起身,嘴唇抽动了下。 “你想说什么?” “我……你……好好保重,期待下一次与你相见。如果有下一次,我再告诉你。”贺臻转身离开。 第107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4 24 正月十五刚过,昭颜就和村长吴建国一起去镇上开会了。这次会议主要是镇委的动员大会,劝说大家在早春粮食作物的种植方面,选种上头大力推广的杂交水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举棋不定。 昭颜自是更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一是产量问题,二是种植的技术问题。 以她后世对杂交水稻种植的了解,这绝对是一次巨大的变革,解决了人口与粮食不足的问题,促进了人类的发展和和平。 但这话要是镇委的领导们讲,讲不讲的清楚是一回事,就算讲清楚了,大伙信任度有几分也难说。要知道前两年,领导们求产量,也曾病急乱投医,却没有什么效果,已经给大伙造成了不信任。 现在就需要一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昭颜开始举手发言—— 从杂交水稻的起源,到研究院的院士们试验地里近两年的实验,不断的改良,最终,选定在南市附近的粮食大省大规模种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亩产800斤-900斤,和现在相比,翻了个倍的产量。 一个个数据,人物,地点展现在众人面前,如数家珍,不得不让人信服。 “所以,我上阳村第一个支持种植杂交水稻作为主要粮食作物,而且越快越好,我们早春就开始种植。”昭颜和村长吴建国一对视,点了点头,便一锤定音道。 “领导,如果我们上阳村的村民们在种植中遇到什么问题,有没有技术人员加以辅导?” “有的,有的!县里会派技术人员到镇上,到时候,各村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镇上询问技术人员,而我们的技术人员也会定期下乡查看情况,接受大家的提问的。”镇委领导刚才还在烦恼,怎么劝说旧。 结果,他干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干,一不小心在开会的时候发了会呆,人小姑娘摆事实、讲道理,言简意赅地把话都给讲完了。 “那就好,我上阳村没什么问题了,3月份早稻就种杂交水稻,村长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么?” 吴建国摆手,笑道:“徐老师说的很好,我没有意见。我们早稻就种杂交水稻,他们要是都不种啊,还没人跟我们抢技术人员哩。” 下阳村村长一听这话,立马表态:“那不行,技术人员得分点给我。徐老师学问好,徐老师说能种,那肯定能种,我们村也种,早种早致富,我们也早稻就种。” 笑话!虽然他们村没有徐老师,但有徐老师的上阳村就在隔壁,一定要跟紧了! 而且徐老师一点不藏私,也不吝啬,去年那天麻的种植区都发展到了他下阳村,还亲自传授种植技术给他下阳村的人,连带修路也带上了他下阳村。 可以这么说,上阳村有肉吃,下阳村就有肉汤喝。 大道理,大数据,啥技术层面……下阳村村长表示:我不懂,我也不需要懂。我只要紧跟徐老师的步伐,她支持的,我支持就行了。 研究项目我不会,抄作业,我下阳村总会的,而且还是第一名。 有了两村带头,陆续又有三个村加入进来,还有几个村在犹豫观望,想着是不是等他们第一批粮食收获了,看到了产量再决定,这样比较稳妥。 这个结果已经让镇委领导很满意了,他原还以为没人会响应,没想到一下子拉了五个村进来。 不错,不错!看着徐知青的越发和蔼可亲。 昭颜:看得人毛毛的…… 转眼到了三月份,五个村的村民们在各自村长的带领下,如火如荼地开始种植杂交水稻。而下乡的技术人员们也参与到了种植过程中,给村民们提了不少有效的建议,不光是种植方法,还有防治虫害的一些方法和介绍一些新型药剂的配比使用,让大家受益匪浅。. 三月底,村里的早稻种植完成,昭颜一刻也不带停歇的,着手在下阳村建具天麻酒厂。 建厂之前,昭颜特地去县里请示了下县领导的意思。 她将建天麻酒厂的前景跟领导汇报了下:青市本就是酿酒大市,可以和酒厂合作,将白酒和天麻结合在一起,研制出天麻酒,既可以很好地处理了被筛选下来的,等级偏低、但不影响效果的天麻,又可以生产出具有保健效果的药酒。 而她甚至把销往全国各地的市场,设想到拓展市场,将上阳村的天麻和天麻制品作为特色产品外销出国,去赚外国人的钱。 县委刘秘书有些傻眼,别说他了,饶是见多识广的黑山县县长朱和平眼底都透着光。不得不说,这姑娘的想法是真的大,但是很可以,听得人热血沸腾。一路走来,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大胆,但又很稳当。 经过县里领导的开会决定,一致通过了她的想法,并承诺给予一定的帮助。 其实昭颜根本没指望县里出什么力,只不过身处这个世界、这个特殊的时代,就得有这个觉悟,她只是不希望有后顾之忧。 而于县长朱和平来说,这姑娘绝对是个实干派。比如上阳村最初成立天麻加工厂的时候,他们以为要付出很多,结果人徐知青从采挖新鲜天麻到加工成干货,细节贯穿于每一道工序,一进入市场,就获得了一致的好评,合作社主动找上门,订单如雪花般飘了进来。 有人给黑山县做功绩,带领全村致富,还不问政府要钱,为什么不支持? 这才是这回在县委会议上,提出在下阳村建天麻酒厂获得一致通过的主要原因。 好消息传来,可把下阳村的村长高兴坏了。他厚着脸皮、舔着脸,就是一抄作业的,没想到徐老师还给他弄了个独立的生计。 下阳村的老村长当时就没忍住,老泪纵横,不能抱徐老师,那就抱着吴建国村长原地转了圈圈。 四月初,天麻春栽也开始了,因为有了去年冬栽的经验,还有潘勇等人的技术小组的在旁指导,上阳村和下阳村的村民们很顺利的就完成了栽种。 到了八月份的时候,第一批人工种植天麻进入收获的季节。 第一年的人工种植天麻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上阳村的天麻获得了丰收!村民们挖着金灿灿的天麻,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大家虽然惊喜,但又觉得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从最初,徐老师带领大家采挖野生天麻开始,就不断的有惊喜出现。 按每亩地4000斤新鲜天麻来计算,按照5:1的产出,能出800斤的干货,其中有不同等级的天麻,挑选出第一第二等级的,把第三等级的天麻直接运到下阳村,作为天麻酒的原料。 上阳村的第一次人工种植天麻,试点了十亩地,下阳村试点了五亩地,一共能出12000斤干货。 不光光是县里、镇上来了领导,连市里的领导都被吸引来了,连带着市里的报社也来拍照,将上阳村作为知识分子下乡,融入农村、改变农村的典例,进行宣传。 摄影师把村民们干活的热情拍了进去,把村长充满希冀的眼神拍了进去,把促成这件事的大功臣徐知青的笑容也拍了进去…… 九月份,上阳村、下阳村和其余三个村的杂交水稻进入了收获的季节。 在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把稻杆压弯了腰,村民们正忙着抓紧晴天,忙着将成熟的稻谷收割晾晒。 以前的水稻亩产只有400-500斤,今年改种了杂交水稻,亩产达到了800-900斤,农民们都乐开了花。 倒是让当初没有跟着一起种植杂交水稻的村后悔不已,肠子都悔青了! 八月份刚来拍过照的报社的摄影师,九月份又来到了上阳村和下阳村。 一年两次上报纸,上阳村和下阳村在全国范围内出名了。 以前是黑山县年年“贫困村”榜单第一、第二名,现在不仅摆脱了贫困村的称号,村民们丰衣足食,一年的功夫,一跃成为明星村,并且发展势头迅猛,前途不可限量。 十月初刚刚把杂交水稻全部收获入库,村民们刚得以歇会儿,今年初种植的春麻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一年,上阳村和下阳村的村民们最为忙碌,从小孩到老人,忙得连玩耍和聊人家长里短的时间都没了。但大伙心里都高兴啊,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得变好,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这期间,守山的老李头被害的案子也判了。 吴大黑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九天后,在行刑场挨了枪子。 老秃子对死去的知青周清兰和徐慧敏,犯强奸、流氓罪未遂,判12年有期徒刑。 吴大黑他娘是从犯,判了5年有期徒刑。 而吴大志虽然没有参与故意杀人案,但是他贪污腐败、勾结盗伐林木者,挖社会主义墙角,投机倒把,贩卖林木敛财,金额巨大。另外,还教唆他人强奸知青周清兰和徐慧敏未遂,数罪并罚,判死刑。 消息传来,众人一片唏嘘,善恶终有报。 吴大志被判死刑的消息传来,吴大志的儿子们都消停了下来,在村里埋头苦干,恨不得变成透明人。而大儿媳妇终是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又因为自家女儿吴萍萍被吴大志卖到镇上铁匠家做填房,天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对吴家早就心生怨言,便毅然选择了离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刚拿着卖吴萍萍的钱才新娶进门的孙媳妇儿,还没生娃呢,这家人又闹出这种丑事,还出了个死刑犯,害她在村里头也抬不起来,也选择了离婚,拍拍屁股走人了,一分彩礼也没退。 吴大黑被枪决,吴大黑的老娘被判刑后,他家基本也就垮了。癞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自知没脸在村里呆下去了。有一天趁着天黑,便带着他爹离开了村里,没人知道他俩去了哪里。 转眼到了十二月份,今年第一场雪比去年要早些。 昭颜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想起去年第一场雪的时候,众人围靠在她旧校舍的小屋里热热闹闹的场景,唇角不由得上扬。 而如今,她已经搬到了新校舍,宽敞明亮,不光是她,学校的老师们基本都住在校舍里,她和秦绵住一间。 修路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不需要再给工人们供饭了,昭颜便将美娟调配到了天麻加工厂的食堂,一开始只是做饭打饭,但美娟成长得很快,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做到了食堂主管的位子,处理起事情来,也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几乎不需要昭颜费心思去关注她了。 “徐老师,徐老师……”村长披着雨衣,一路小跑过来。 “村长,这么大雪,怎么不在家里待着,是有什么事么?” 吴建国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昭颜面前:“臭小子的信,我可不敢耽搁他的,上封信你没回吧?他竟然怀疑是我给拖延了,忘了把信交给你,还单独给我写了封信。” 吴建国心里酸溜溜的,自己养大的娃啊!一出去一年半载的,人徐老师两个月一封信,准时的就像公鸡每天打鸣,他呢?至今才收到一封信,简单问候了下,便是询问自己上封信是不是忘记给徐老师了,怎么一直没收到徐老师的回信。 昭颜有些汗颜:“前阵子太忙了,我给忘了,这两天刚写完,正打算去邮寄。”贺臻这人心眼是真的多,不催她,直接催老村长来了,比催她的效果还好。 “写了就好,写了就好。”村长笑得跟朵花似的,还忍不住啐了贺臻一口,“臭小子就会添乱,以为谁都像他那么闲,整天想着写信呢。” 昭颜老脸一红……这整天想着写信,说得不就是给她写信么,更何况人家也不是那么闲,他的生活和训练被上头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被第十五军空降部队选拔上了,刚进去的时候,训练异常严苛,体能训练是最基础的,他们还是技术兵种,属于机动作战部队,有时候还要实战演习和执行任务。 所以,其实他每两个月的一封信写得也是断断续续的。 有时候,一封信里,分了好几段,第一段在说训练的事,第二段突然到了另一个地点,第三段说了上回他打着手电钻被窝写信的时候,差点被值班人员发现的事……这明显是过了两三天了,每次写一点,凑成了一封信,而每次都满满当当,东拉西扯,哪怕军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从他的笔下看起来都是充满了趣味和积极向上的意义的,让昭颜感同身受。 “要不,我给你拿去寄了?” 昭颜拧不过他,反正确实也写好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于是就交给了村长。 第108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5 25 76年这一年,上阳村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伴随天麻的丰收、加工、销售、甚至是出口,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明星村”。 大伙兜里富裕了,村委有钱了,昭颜开始规划基础设施,比如建水利发电厂,给村里家家户户都通上电。 其实,黑山县不少镇都已经通上电了,包括安阳镇上。但像以前的上阳村,是想都不敢想的。 昭颜向镇上递交了项目申请,由上阳村和下阳村的村委出钱出人,镇委出设计图纸和技术,把发电厂项目给拿下。 这种造福老百姓,和民生息息相关的项目,立意上来说,完全没问题,镇委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将项目层层上报审批。 约莫一个月,上头派了技术人员下来实地勘察——上阳村是有河的,并且贯穿了上阳村和下阳村,技术人员便提议直接在这条支流上建一座拦河式水力发电站。 水力发电站一旦建造完成,具备灌溉、防洪、发电、生活用水等多功能,不仅可以解决上阳村和下阳村的照明用电问题,体量还可以扩展到附近的村落。以上阳村和下阳村村委出钱筹办的这个项目,等于是造福了周边一圈的村子。 技术人员回去后,上头很快就做了批复,并且督促尽快动工。 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到了第二年十月份,人工种植天麻秋收后,两村以村委的名义购置了四辆大货车和一辆小轿车。大货车主要用来装运出售的天麻和天麻酒,小轿车方便村里领导直接去往县城和镇里。 绑着大红绸带的车子被开回村的时候,村长吴建国笑得合不拢嘴,村里的炮仗放得震耳欲聋,村民们都站在村口围观。 车子停稳,门被打开,六子从第一辆崭新的大货车的驾驶位跳了下来。 他眼眶微红,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徐老师,咱们村真的买上车了,我以前想都不敢想,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六子,一个穷光蛋,连媳妇都娶不上的,还能开上这么好的车……” 他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坐上小轿车的感受。那时候,他、臻哥和徐老师第一次正式去县里的药店销售野生天麻干货,他们背了100斤的东西,先是坐了牛车到了安阳镇上,又从安阳镇买了汽车票,摇摇晃晃地到了县里。 他们是天刚亮就坐上牛车走的,可到了县里,都已经是大下午了。 回来的时候,县委的刘秘书提出用县委的车送他们回村。 当时,他稀罕得不行,坐在车里,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他觉得这辈子,他值了!好歹坐过小车了,够他炫耀一辈子了。 还记得那会儿,徐老师问他,车子好不好?咱们村也买一辆好么? 他那时虽然连连说好,但他知道这是痴心妄想。车子可是天价,他们村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钱买车。 没想到……话犹在耳边,短短不过两年的光景,他们村在徐老师的带领下,彻底起来了。 而他、卫解放、吴向东、还有村里其他几人,年前都被村里安排了去镇上学开车。村委出的钱,他们只要出个人,就学了门技能回来。 他会种植天麻,会新鲜天麻加工,会和合作社的人沟通天麻的销售情况,现在还学会了开车! “徐老师……”六子快哭出来了,眼眶里蓄的眼泪越来越多,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一低头,用袖子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又是哭又是笑的,脸上很是滑稽,“我就是想谢谢你……谢谢你,来了我们上阳村……真的,我特别感谢你,要不,我给你磕两个头吧!” 说罢,就要下跪,被昭颜一把拉住。 “已经是新社会了,我们可不兴旧社会那套。”昭颜取笑道。 六子苦着张脸,“那怎么办?我不磕几个头,我自个心里都过不去。” “六子,你干嘛呢,有你这么谢人的么?我们都打心眼里感谢徐老师,但也不是这么谢的,你想让别人抓徐老师的小辫子么?旧社会的风气可不好,徐老师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建设者!给咱们上阳村扶贫来了。”一旁的卫解放喝止道,转而看向徐老师,二话不说,啪啪两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力道之大,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秦绵在旁惊呼道:“卫解放,你疯了?!” “我没疯。”卫解放嘿嘿地笑,伸手还要甩自己耳光,被昭颜拦下。 “徐老师,我没疯!我就想给你赔礼道歉,我混蛋,我王八蛋,我不是个东西……当初你刚到咱们村的时候,我还拿话怼你,还质疑你,带头喊着读书没用……我就是个蠢货。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狠狠地打自己脸。但就是一直不好意思,放不 “面子算什么,它算个屁。徐老师,要没有你,我卫解放能有今天?还有幸摸的着方向盘?能过上这样惬意的日子?徐老师,你别拦着我,我在这给你赔罪了,挨打了,我也是高兴的,我心里一万个乐意的……”说罢,趁着昭颜一时没拉住,又给自己扇了两个耳光。 “徐老师,你就是我们村的大恩人!” “徐老师,你要我们干什么都行,只要你一句话。” 村民们纷纷应和。 以前,上阳村穷到没有外村的姑娘家,愿意嫁到上阳村来。有儿子的人家,愁得睡不着觉。有女儿的,既是千方百计想让女儿嫁到外村去,摆脱这种贫困生活,又想着还可以换笔彩礼钱回来——都是穷给闹的。. 而如今,已大不相同,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媒婆最喜欢跑的地方就是他上阳村。 鉴于徐慧敏知青对村里经济发展方面的贡献,通过对其个人能力和品行的考查,上头批准了她的入党申请,将上阳村和下阳村合并成一个大的中心村,任命其为上阳村和下阳村的村支书,和原村长吴建国还有下阳村老村长一起管理村内事务,村建设、到县委和镇委开会。 这天,昭颜正在和知青所队长潘勇、郑曼玲等人开会,一起商讨村里第一次以“天麻保健酒”这个产品,参加广市的外展会的事项。 上阳村的天麻,在全国范围内,已经有了知名度和很高的评价。但是,这对她来说,还不够。她的目标是将销售市场扩展到国外。 而眼下,广市每年一次的外展会就是个契机。 会议室的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进来。” 众人的目光投向门口。 门外站着的小姑娘面带微笑道:“徐老师,你的家人来看你了。”虽然徐老师已经是村里的支书了,但村里头的人还是习惯亲切地叫她徐老师。 郑曼玲本能地去看她的脸——表情淡的,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当初,徐老师刚到知青所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行李都没有,洗的发白的床单,破旧的被褥包裹在里面,再加几个硬的剌嗓子的粗粮饼,就是她下乡时全部的家当了。 当时,他们想什么来着? 要么,徐知青家里很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然,但凡有口饭吃的,谁舍得自家闺女从城市到农村,就带这么点破玩意下乡?这也就是运气还不错,来青市下乡,万一抽中的是北边下乡,这么单薄的行李,不得把人给冻死? 要么,她在家极不受待见。 后来,天麻的事证实徐老师有医学基础,她父亲是南市大医院的主任医师,那穷得揭不开锅必是不存在的。 将徐老师列为榜样的疯狂追随者秦绵小丫头,锲而不舍地从村长那套消息,还真被她套出点信息来了。 所以,知青所的人是多多少少知道些底细的。 这会儿来看这个被遗忘的女儿,不知道存了什么心。 没等昭颜吩咐,就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大步踏进了办公室,一进门,就敏敏,敏敏的叫了起来。 相比蔡淑芬的热情,昭颜眼睛都没眨一下,静静地看她表演。 蔡淑芬看气氛被衬托得差不多了,眼前的人竟然纹丝不动,也不说来扶她一把,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敏敏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才两年多没见,就不认识妈妈了?” “你是谁的妈?”昭颜薄唇微启,“我妈是名解放军战士,你是么?我妈已经为国捐躯了,你也死了么?” 蔡淑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恼,“敏敏,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继母。” “进来,快进来啊!”蔡淑芬冲着门外喊道,见那人迟迟没有动静,她索性走出去,将人拉了进来,“敏敏,你看我还带了你姐姐过来看你。” 钟甜甜的性格是属于比较高傲的,以前在家就不搭理徐慧敏。她在家属楼的人缘不算好,在校成绩吊车尾。所以,蔡淑芬总以甜甜不如敏敏会说话,甜甜不如敏敏聪明,我也没办法啊……我这不是担心甜甜么为借口,明目张胆地偏心钟甜甜,连样子都懒得装。 也只有徐慧敏她亲爹眼瞎心盲,又或者说人家选择性失明。 钟甜甜冷冷地瞥了眼对面的徐慧敏,眼底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冷哼一声,把脸撇了过去。 “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吧,我没什么话跟你们说的。” 不等亲妈开口,钟甜甜忍不住了,“你什么态度?你害的我连工作都没了,我们特地从南市来看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你一句问候都没有,就赶我们走?” 昭颜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她的工作没了? 蔡淑芬扯了扯钟甜甜的衣袖,带着几分讨好的笑看着昭颜道,“你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被人举报了,医院的工作没了……心里不好受。”说罢,面色变得纠结起来,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就等着对面问她怎么回事呢。 偏偏那人不按常理出牌,就是不问,只是无关轻重地应了声,“哦。” 她可以不问,但她不能不说。 她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人,冲昭颜使了个眼色,“敏敏啊,妈妈有些体己的话想跟你说,你看……” 男人没有女人心细,潘勇没发现其中弯弯绕绕,刚要找个借口离开,就被郑曼玲拉住了。 “说什么?是说你把我医院的实习名额抢过去,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还是说你把我的名字写在了下放知青名单上?” “或者,可以说说,我求了你半天,你给了我一床洗得发白的旧被褥和10元钱现金,让我离开那个家。” 这下,不用蔡淑芬再演了,在座的各位,包括原本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灰姑娘的后妈啊! 她怎么有脸,在这里扮演母女情深! “你这是在怪我们么?”钟甜甜语气很冲道。 “我难道不应该怪你们么?”昭颜反问道。 “如果不是我把下乡的名额让给你,你怎么可能出名?还登上了报纸!”钟甜甜气咻咻地瞪了眼身边的母亲,要不是她,换了她下乡的名额,说不定现在登上报纸的人就是她了,被领导们表扬的人也是她了,听说她还入了党,成了青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支书!这些本应该都是她的! 钟甜甜越想越气,瞪着昭颜的眼睛仿佛点了一把火,要将她燃尽。 “呵……”郑曼玲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是谁?你笑什么?”钟甜甜面色不悦地看向她,刚才进门时只顾着瞪徐慧敏那个死丫头,这会儿打量起她旁边那人,惊讶地发现,她的孤傲清冷的姿态,在对方面前,仿佛跳梁小丑,那人什么都不说,光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清贵的气质,不容轻视。 “你是个什么阿猫阿狗的人物?凭你也想出名?上报纸?”郑曼玲毫不客气道,“每年的下乡知青那么多,只出了一个徐慧敏。” “你跟徐慧敏比?真是口气比你的脚气还大。” “你……”钟甜甜气急,以为昭颜还是印象中那个好欺负的可怜虫呢,怒向她道,“徐慧敏,我今天来就问你:你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要回去。” 敢情这来去都是听她安排的?那还要组织干吗?她现在好歹是个官。 蔡淑芬眼见局面不可控,只得主动解释道:“敏敏,你姐也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她最近太难了。” “你走了之后,甜甜去了医院实习,一开始还好好的,都挺顺利的……”蔡淑芬说得磕磕碰碰。 昭颜险些没忍住发笑,钟甜甜从没接触过医学知识,考试也没及格,她实习得挺好?什么时候实习医生和护士的门槛这么低了? “甜甜在医院里找了个对象,对方是你爸院长的小儿子,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他俩很快就定了下来。这不,去年年初,结了婚。” “可没想到……去年年中的时候,上面突然来了个什么调查组,说甜甜的实习名额是顶替来的,你姐夫家里吧,本来就不太喜欢甜甜这性格……又摊上这个事,让他们丢了大脸,你姐夫和甜甜也闹了矛盾。” “甜甜的工作没了……险些还牵连到你爸。”蔡淑芬想再多说些徐直的事,据她对死丫头的了解,她爸是她的软肋,只要一提她爸怎样,她总会心软。 “你爸因为甜甜的事,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这一天天的……” 昭颜打断道,“他可真够博爱的,他没担心他亲闺女有没有冻死、饿死,倒有空关心一个拖油瓶的心情好不好?” 第109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6 26 “徐慧敏,你怎么说话呢,谁才是家里最多余的那个?你自己心里没点数?”钟甜甜冷嘲道。 她徐慧敏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那短命的妈早死了,要不是她亲妈嫁给了爸,照顾她,她早就饿死了。 还有,她那个被下放的外祖家,成分不清不楚的,说不定是通敌叛国的重要分子呢。 蔡淑芬心中暗自着急,甜甜的脾气到底随了谁,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在来上阳村的路上,她怎么叮嘱她的?徐慧敏那死丫头好哄骗的很,只要在她面前卖卖惨,多说说她爸的难处,兴许都不用她们开口,她就把话头接过去了,那求她那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敏敏,甜甜是因为临行前,还跟你姐夫吵了一架,心里有气,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蔡淑芬面上堆着笑解释道。 蔡淑芬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不也不能把她那个便宜渣爹哄得服服帖帖。 眼见钟甜甜被她拉住,昭颜生怕火候不够,嗤笑道:“心里没数的人是你。你妈伺候我爸,还给我爸生了个儿子,也算在徐家站稳脚跟了。但——你算什么东西?” 语气尖酸刻薄,“你是钟家的种,又不是他徐直的种,这道理,就是村口没读过一天书的大妈都知道,你还沾沾自喜了,以为他疼你!他疼你什么?” “我能考上医院实习生名额,你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医学知识都不懂,还不是因为他没有教你。也是……本来就是个拖油瓶,表面上对你好,敷衍下你妈,让你妈死心塌地地伺候他也就算了,还要上心教你?美得你。这亲生的,和拖油瓶到底是不一样的。” “同意你嫁进院长家,就是看重你,为你好了?你不想想,他在主任医师那个位子上那么久了,他徐直就不想往上再爬爬?促成这桩婚事,也不过就是双赢,卖了你,你还帮着他数钱,你到底得有多蠢。” 郑曼玲等人简直惊掉下巴,这神情、这语气、这语言表达能力,简直了……文化人吵架,都不用说脏话的。 就连蔡淑芬都被说得有点动摇了,要不是她和徐直是年少时的真爱,她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了! 果然,就见原本被亲妈安抚了情绪,已经渐渐平复的钟甜甜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一把甩开身旁蔡淑芬挽着的胳膊,所有的怒火都冲着徐慧敏而去,“徐慧敏,你在做梦!” “你做梦吧你!你爸疼你?我妈才是他初恋情人,你妈还在世的时候,他俩就已经在一起了,你爸还经常给我买糕点吃,带我出去玩!” 昭颜挑眉,这不就说了嘛。 蔡淑芬滑不溜丢的,不好抓把柄。不过,幸好她生了个蠢的。 来,多说点,大家都作个人证。 钟甜甜怒极反笑,“我妈是自作主张换了你医院实习的名额,让你代替我下乡,但爸爸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完全可以改过来的,可他默认了。就因为妈妈说,我身体没你好,也没你有耐心,吃不得苦,既然家里非要有一个下乡插队的,还是让你去吧。” “而且那个本应该给你下乡的钱,后来爸爸做主,给我买了一块手表,作为我去医院实习的鼓励。” “哈哈……只有你这个傻瓜相信,爸爸会为了你和妈妈翻脸。” “啪——”一个耳光,钟甜甜捂着自己的左脸颊,不可思议地看向身侧。 蔡淑芬痛心疾首道:“甜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嫉妒让你面目全非,胡说八道。竟然这么编排你爸和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钟甜甜委屈得不行,她亲妈竟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 钟甜甜心里一个气不顺,转身就跑了出去。 “要演戏回去演,我这不是戏台。” 蔡淑芬见她的神情冷淡,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主要是如果哄不好,她此行的目的达不成。 心里担心跑出去的甜甜,但眼下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哄眼前的人。 “敏敏,你听妈……你听阿姨说……”蔡淑芬语气卑微,“你刚才那番话,真是扎心窝子啊。你姐姐被你气糊涂了,才会乱说的。你爸他最疼的就是你,他当初知道我把你俩的名额互换了,跟我干了好几架,好些天都没理我……” “你姐因为顶替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后,上头怀疑你爸也参与了,牵连你爸现在暂时回家等通知了。” “你姐夫一家搞不好也要被牵连,上头还在查呢……” “阿姨和你姐姐,这次前来,主要是想求你件事。”蔡淑芬欲言又止,她还是要些脸面的,可当下办公室还有外人……这事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 “我早说过了,有事说事,没事就滚,我很忙,没空招呼你。”.. 蔡淑芬仔细打量她,见她真是油盐不进,对她没什么感情可言。一咬牙,也顾不得面子了,现在要是不说,怕是下一刻就被赶出去,更没机会说了,那她千里迢迢辗转多地跑到这山沟沟里来的意义何在。 “你爸在家待的时间也够久了,都两三个月了……还是没人通知他去上班。他这人啊,就是个勤快人,闲不住的,天天待在家,都快闲出病来了,只想着能早点去上班。医生嘛,都有一颗救死扶伤的心……”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要不,你亲手写封信,我带回去,跟调查组的人好好说说:是你自己迫切想要下乡支援边疆建设,擅作主张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去的,而医院的实习名额,也是你自愿让给甜甜的,因为你抢了甜甜的下乡名额,心生愧疚,才这么做的,这事跟你爸和甜甜没关系。”蔡淑芬一口气说完。 昭颜不禁错愕,蔡淑芬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才能美成这样? 还是说原来的徐慧敏这姑娘到底傻成什么样,才给了蔡淑芬这样的自信,能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言论。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写这封信,就算她痴呆了、真写了,这话谁信?逻辑不通,调查组的人没这么蠢好么。 有了疑问,昭颜就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蔡淑芬一听这话,眼前一亮,以为她这是想答应了,半遮半掩地说道:“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写就是了,你姐夫家里边会帮忙摆平的,都是一家人。” 昭颜了然:原来院长大人也打算护短徇私了。 不怪蔡淑芬想得这么美,觉得这事容易达成得很,主要是她都拿捏了人徐慧敏近十年了。 徐慧敏的亲妈去世的早,没怎么教她堤防别人。外祖家对她挺好,但她毕竟还是跟这亲爹和后妈生活的。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是蔡淑芬这种人惯会看人脸色,见风使舵之人的对手。 最主要是徐慧敏有软肋,大概是因为亲妈去世的早,生离死别,让她尤其看重亲情,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她爸。蔡淑芬的诡辩其实没多大技巧,主要是一旦搬出徐直来,徐慧敏就主动妥协了。 蔡淑芬眼巴巴地在等着昭颜回复。 结果昭颜没回话,倒是郑曼玲说话了:“你们这是无视政策、调换名额、弄虚作假在先,现在又打算欺骗,行贿调查组成员在后了吗?” 蔡淑芬脸色讪讪,“什么调换名额,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都是敏敏自愿的,这调换名额的事也是她自作主张,和我们没关系,他爸也是被她的胆大妄为给连累的。这当然叫不得骗,什么行贿,我可没说。” “你说不说没关系,我有理由怀疑你这么做了。”郑曼玲郑重其事道,“徐直被停职两三个月,还没查清楚,调查组的效率确实有点低,就这么点事,其实不费什么劲。” 蔡淑芬睨了眼那姑娘,不过二十左右的光景,说话一板一眼的,神情冷漠较真。这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大人物?也就是唬唬人的,她是怎么也不会被那人吓住的。 郑曼玲转头看向昭颜,心生怜悯,这还是亲爹么? “不要写信,你什么都不用做。” “还有,你也不要替你爸难过了,既然他被责令在家两个多月,迟迟没有让他返回岗位,估计他也不清白,犯不着为他担心,他罪有应得。现在让你继母来要你的亲笔书信,将过错推到你一个人头上,估计是他们找了人,给出了主意。” “这事你放心,我管定了。调查组查不清楚,上头还有监察委,总能查清楚的。”郑曼玲本身不是话多之人,但事关徐老师,这个头她出定了。 “敏敏,你不要听别有用心的挑唆!我们才是一家人,甜甜可是你姐姐。还有,想想你爸,那可是你亲爸,你忍心看他毕生所学就天天消磨在家里?” “他这么想返回岗位,怎么自己不来找我?道貌岸然,虚伪至极。”昭颜淡淡道,“我没做的,不会认,信我也不会写,该谁的责任,就谁的责任,等调查组调查清楚吧,你回去吧。” 蔡淑芬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已经背过身去了,这是明显不想跟她多废话的意思了。 门口,钟甜甜被一个长相凶狠的老妇拧着胳膊、押着,推着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乌泱泱的人群,男女老少都有。 这阵仗,简直就是打群架现场。 “欺负徐老师的人呢?”吴铁柱、卫解放等人围靠了过来。 吴桂花一边瞧着钟甜甜挣扎,二话不说就直接掐上钟甜甜的胳膊,让她疼的嗷嗷叫,一边食指都快戳到蔡淑芬的脑门上去了,“谁,谁欺负徐老师!是不是你?哟……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干人事了。你这胆肥的,都敢上我上阳村来找事了。” “妈,妈……你快救我,这老太婆掐人疼死了!”钟甜甜在吴桂花手里,简直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最近油水一好,吴桂花的体重直线上升,看着更有战斗力了。 “你敢掐我女儿?”蔡淑芬当下暴怒。 “掐她咋滴?她敢满口喷粪,骂徐老师,不是找抽是干啥?”吴桂花一掌打在钟甜甜的后背上,钟甜甜踉跄着差点往前摔倒。 “你,你……你敢动手,这是违法的!” “违法?你个小家雀,你还敢惹我个老乌鸦?你说,我违哪门子法了,你说啊?”吴桂花步步紧逼。 眼见她那口水都溅到她脸上了,蔡淑芬一阵反胃,伸手就去推那老太婆。 结果她的手才刚触碰到那老太婆,就见后者顺势往地上一坐,哀嚎起来,“哎哟喂,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了,竟然被一个外乡人给欺负到家了!我这好心的老太婆不就是好心,替徐老师说两句公道话么?这后娘就打我!我要找公安同志说说理去……有这样的人么?” “你这是污蔑!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哼?污蔑?你问问这里的人,他们都看见了!”吴桂花四平八稳坐在地上,可舒坦了,“你就是推我了,还把我推倒了。” “对,我们都看到了……”卫解放喊道,众人纷纷应和。 蔡淑芬气得胸闷,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群野蛮人! 吴桂花伸手,随意在自个头发上抓了两把,乱糟糟的,地上的泥伸手就往脸上一抹,扯着嗓门喊道:“你滚不滚?你要不滚,可别后悔,我马上就躺下了。你们两个贱皮子,跑我上阳村撒泼,还把我这个热心村民给打趴下了。”一开口中气十足,为虎作伥的模样活灵活现,“村里人可都见着了。” 还有这操作?还有讲理的地方么? 蔡淑芬平时还挺能言善辩的,可能言善辩不好使,这是全员恶人,要讹她们娘俩!任她口才如何了得,也斗不过压根不按常理出牌的无赖。 “哎呀——军儿啊……军,你怎么还不来啊,你娘快被这小娘皮子欺负死了……”得,嚎上了。 蔡淑芬哪见过这场面,她好歹还是有文化有素质的工人,顿时傻眼了,一把拉过自个闺女就往门口走。 “等等——”吴铁柱立刻上前,那小山一样的身板,将人堵得严严实实。 “还来不?”卫解放问道。 蔡淑芬头皮发麻,她这是到了什么地界?她相信,只要她现在敢嘴硬一下,今天都不一定能走出这个村。 果然穷乡僻壤出刁民!可抬头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蔡淑芬又白了脸色,将自己缩成鹌鹑,“不,不来了……我们得回去了,孩子他爸还在家等着呢。” 说罢,二话不说,拉着钟甜甜就走,一路小跑,跑到村口了才敢骂道,“好好的,你得罪村民们干吗?” 钟甜甜委屈得不行,“我哪得罪他们了!我就是跑出去透透气,骂了几句徐慧敏撒撒气而已,谁想到会被路过的村民听到,揪着我不放,抓着我问东问西的,还把我抓了回来。” 钟甜甜一撸袖子,她那手臂被那老太婆掐的没一处好肉!手太黑了! 等到瞧不见蔡淑芬两人的身影了,吴桂花才规规矩矩地从地上爬起来,卫解放也上前道,“徐老师,我们大致知道什么情况了。这事,你身份辈分在那。那是你亲爸,你又是党干部,很多事不好做、不好说。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也别做了,交给我们。” “以后,就算你亲爸来了,也一样,你别出头,别影响你的前程,大伙替你做主。没人能强迫你,也没人能冤枉你,咱们不受气。” 郑曼玲也看向昭颜道:“我怀疑,他们可能还要对调查组行贿,我现在就给家里写信。没有最好,有的话,连那什么院长家也给端了。” 潘勇好奇道,“你家是……” “我爸当了个小官,监察委的。” 第110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7 27 蔡淑芬和钟甜甜的事,就像个小插曲,很快被淡忘了。 但昭颜在给贺臻的回信中,还是提了一笔。她不会认为,无缘无故的,上头就突然来了调查组,查一桩不起眼的案子。也就上次她在村长和贺臻面前,提过一嘴,当时贺臻就详细地问了她,她爸所在的医院和名字,继姐的名字。 前有贺臻关照,后有郑曼玲给家里写信,要求特别关注,想来徐家之后,过得应该不会太好。 77年的九月份,教育部正式决定恢复高考。 这一消息传来,让广大下乡知青们都欣喜若狂!欣喜过后,便是想尽办法去淘书,去搜罗复习资料,书本变得一本难求,很多人都没有买到资料。 而上阳村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下乡知青们几乎人手一套高中课本。 自打徐老师运用知识成功改变了村子的命运后,整个上阳村都像打了鸡血。没读过书的,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向阳小学求学;读过书的,纷纷拿起了初中、高中课本,只要一得空,就拿出来学习学习。 处在这种良好的学习氛围下,就连冯婷婷和孙鹏那种刺头,都硬着头皮看起了书。 不是他们多爱学习,主要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偷懒。 上阳村现在变成了黑山县,乃至是青市底下有名的富裕村了,而徐慧敏又特别强调重视基础设施。上阳村致富后,首要的就是提高教育环境和质量。 向阳小学老师的待遇是真的好,除了国家补贴外,村里额外的补贴甚至比国家发的还多!人轻松,补贴高,谁不想去? 可无奈冯婷婷和孙鹏成绩太烂,又是初中毕业,这知青队伍中,高中的,都比比皆是,哪轮得到他们去考向阳小学的老师岗位啊。 于是,继杨静当上小学老师后,冯婷婷和孙鹏也是卯足了劲看书复习,就为了第二年选拔老师考试的时候,脱颖而出。m.. 没想到,还没等到选拔老师的考试呢,恢复高考的消息倒是传来了,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平时看书归看书,现在面临高考——改变命运的时刻,昭颜给报名参加高考的知青们开了方便之门。 成立高考学习小组,平时除了上工时间,其他时间,大家都可以聚集到村委闲置的办公室里一起学习,互相督促,遇到难题,还能一起交流讨论。 而在一起学习中,大伙更进一步见证了徐老师的实力。 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谁遇到难题,会去找徐老师问了下。结果发现,她总能详细地解答,不单单是解题过程,旁边还罗列了运用到的知识点,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渐渐的,找徐老师问题的知青们越来越多,不止上阳村和下阳村,就连好几里地的其他村的知青们,下了工,也带上干粮来上阳村村委一起学习。 一是上阳村的学习氛围浓厚;二是一传十,十传百,大伙都知道上阳村的徐老师,学识了得,就没有她回答不了的题目。 但是,越接近高考的日子了,大伙才听说,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的徐老师,竟然没有报名参加高考。 昭颜给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现在不能走。上阳村目前发展势头确实很好,但伴随高考恢复,大家踊跃报名,考上大学的,去上学了,技术岗人员短缺,村民们人心不稳。如果这个时候,她也走了,很可能之前她在上阳村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她看得懂村长的欲言又止,理解村民们的惶恐不安,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朝不保夕、穷困潦倒的生活。 她不是世间最好的,但眼下,在上阳村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吴建国得知徐老师竟然没有报名参加高考的时候,终是没忍住,没出息地哭出了声。 他懂,他怎么不懂小女娃的心思? 正因为懂,他心疼得厉害!他上阳村,他吴建国到底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遇上这么位大善人! 他想对她说,你去吧!别为了村里头,为了他们这些人,耽误了前程,你的前途光明着呢,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山沟里。但作为上阳村的村长,他终归是自私的。 他要怎么说得出口?怎么去劝她离开。 他说不出口,所以心底里恨自己。 他一把年纪了,在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蹲在村委办公室的门槛处,哭得像个孩子。 “那我也不去了,我陪你,大不了,大不了……我在这里当一辈子老师。”秦绵一咬牙道,她就想和榜样在一起。 “我也陪你。”郑曼玲挣扎片刻,下定决心,站出来道。 昭颜惊讶地看着眼前几人,“谁说我不考了?我只是今年暂时不报名,10月份需要筹备天麻保健酒参加广市的外交会,这是将我们村的天麻制品名号打出去的好机会,也是打开国外市场的契机。” “如果我们的天麻产品能在外交会上赢得了口碑和名声,大放光彩,以后不止国内的订单,国外的订单也会源源不断地进来,上阳村的天麻产业才刚起来,技术和质量方面一定要严格把关,这么关键的时刻,全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而水电厂的项目,之前是我筹划的,县里头来人也都是跟我对接的,我如果走了,这个项目的时间势必又得拖长,工程一旦开始,每往后拖一天,浪费的都是财力。” “所以,我决定今明两年的高考,我不报名了。但是后年,我一定报。”昭颜笑道,“你们这些人,都凑什么热闹?赶紧复习去,一定要考上大学,等你们学习了两年,第三年说不定就可以提前毕业,走向就业岗位了。那时候,如果你们还愿意回来,那就来上阳村接我的班,有你们在,我回去考个试,上个大学,就更放心了,怎么样?” “相信我,上阳村的前景是不可估量的,大家的付出不会白费,我们都在见证华国第一村的成长。”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潮澎湃,恨不得将满腔热忱奉献在这片土地上。 “还有一个让你们先考的原因——”昭颜耸了耸肩,开玩笑道,“我怕我和你们一起去考试,一不小心得个高考状元,把你们这伙人的光芒遮盖得严严实实,怎么办?” “噗嗤——”秦绵率先笑出了声,“你遮呗,说得好像我们考得过你一样,对不,曼玲姐。” “我才不嫉妒。”郑曼玲扬了扬头,不在乎道。 “好了,离考试没几天了,大伙好好复习,不要因为我的事,影响到大家,这是我的选择,我希望大家也能尊重我的选择。不过是耽搁两年上大学罢了,我等得起。” 在众人紧锣密鼓的复习,迎接高考的时候,昭颜也和卫解放、六子带着村里人的期盼,坐上了开往广市的火车,他们提前了三日出发,同行的还有县委的办事人员,这还是黑山县头一回出现在国际展会的舞台上,县委领导都非常重视。 需要在展会上展出的产品,比如天麻保健酒、天麻干货、天麻粉等一系列产品,已经在五天前装上村里头的大货车,运往广市了,如今已经到了那边的仓库中保管,只等展览会那天展现。 大家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眼见事情越变越好时,除了远在南市的徐家人和钟甜甜的婆家。 蔡淑芬回到南市后,添油加醋地把在上阳村的遭遇说了一边,着重强调了村里的风气未开化,村民野蛮,连带把徐慧敏也带坏了。 蔡淑芬说话极有技巧,她一边观察着徐直的脸色,一边说道着徐慧敏那丫头死活都不肯写那封信,不愿意和调查组的人“坦诚”,哪怕她都搬出徐直如今尴尬的处境来了,她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 为此,她苦口婆心地劝说,却换来了村民们不由分说的打骂,而甜甜为他这个爸爸鸣不平,说了几句徐慧敏不孝顺,就被村里的老太婆掐得浑身都是伤。 徐直这会儿哪顾得上听她废话,一听到说敏敏不愿意写那封信,他就知道肯定是之前的事伤了她的心,不由得抱怨起蔡淑芬来。 说什么当初下乡的时候,让你给她几百元的,你倒好,全都私吞了,就扔给了她十元,十元够干吗的?又说起了敏敏下乡后,两年多时间,愣是一分钱一粒米都没给她寄过,谁不知道那青市敢情不是自己生的,就使劲磋磨…… 徐直的直白,也戳到了蔡淑芬的心,她连演戏都懒得陪他演了,冷哼道:“我是后妈,有自个女儿,干吗对别人生的女儿多好。倒是你,你可是她亲爸!早在哪了?现在在这跟我装蒜?” “我只给了她十元钱的事,你事后不也知道了么?我怎么没见你给她塞钱啊!她下乡两年多,我想不到,你这不也没想到么?谁比谁狠心?” “徐直,你别给我装得好像慈父的模样,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能给你跑这一趟,就已经不错了!她不写,我有什么办法?你有本事,你倒是去找她啊!说不定人家看在你这个亲爹份上,还真就把责任都揽过去了!” 一时之间,两人狗咬狗,徐家漫骂声不断,钟甜甜翻了个白眼,直接走进房间,把门锁上。 等了十几天,徐直没等来通知他上班的消息,倒是把院长夫人给等来了。 蔡淑芬一见这人,赶紧笑脸相迎,“哎哟,亲家母,你怎么来了?”瞬间恍然,“瞧我这脑子,肯定是来接甜甜的是不是?我就说嘛,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这事啊!要怨就怨徐直前头那位生的,惹祸精一个,要不是她擅作主张,非要下乡支援边疆,私自替换了我们甜甜的名额,我们甜甜怎么会迫不得已进了医院实习啊。亲家母,你看这事,真怪不了我们甜甜……” 院长夫人简直气笑了,这是把她当傻子呢,这话说给别人听听也就算了,谁会放着好好的城市体面的工作不做,去山沟沟扶贫啊! 她就说这一家子心眼都多,偏她那个傻儿子不信,还帮着隐瞒钟甜甜顶替名额的事!这下好了,连他老子都连累了,院长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手,揪住蔡淑芬的头发,就往死里薅,疼得后者嗷嗷直叫。 等到徐直出手,好不容易将她的手松开,蔡淑芬中间的头发都被薅掉了好几撮。 “你发什么疯啊!”蔡淑芬疼得眼泪直流,吼道。 “惹祸精?我看你家那个钟甜甜才是惹祸精,你们一家都是!跟你家结亲,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院长夫人破口大骂。 “你怎么说话呢?好歹一家人。”徐直皱着眉头,颇为不喜。 “谁跟你一家人?你都被医院开除了,还在那摆主任医师的谱呢?”院长夫人骂得痛快,“你个糊涂蛋,有你这么做人家亲爹的么?继女儿顶替了亲生女儿的实习名额,你不但不帮着做主,还帮着一起隐瞒。你糊涂也就算了,你家那个惹祸精,还逼着我儿子一起帮她!” “现在好了,什么院长夫人,什么院长,没了!都没了!”’说着说着,院长夫人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徐直一下就懵了,脑袋嗡嗡的,口中喃喃道,“我被开除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是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 “你们连累我家的都被开除,说不定还得坐牢!你还想继续待着?你做梦吧你!都是你们一家惹出来的祸,凭什么让我们跟着倒霉……惹祸精啊!一家子惹祸精!”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儿子替钟甜甜隐瞒这事,是被调查组的人查了,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不会被开除。 坏就坏在三天前,上头监察委派了人接管了调查组,一来就开始彻查,不止查顶替、隐瞒的事,还查了财产问题,这一查就查出事来了。她家的在位的时候,没少贪。 她家老伴被带走了,儿子也被开除了,她能不来徐家算账么?要不是钟甜甜这事,至于牵连出她家么? 蔡淑芬当下就傻眼了,突然脑子中就无比清晰的回想起,那天在山沟沟里头时,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说的话,她说调查组查不清楚的事情,上头还有监察委,总能查清楚的…… 她当下瞄了眼徐直,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她更不敢把在上阳村那姑娘的话说给徐直听了,他要知道了,肯定把所有事都怪在她头上,怪她去找了徐慧敏那死丫头。 第111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8 28 昭颜研究过近两年的外交会,相比五几年的第一届,交易总额翻了近二十倍,还在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这说明我国经济在高速发展中。而我国比较受外国欢迎的主要是罐装茶叶、陶瓷工艺品、手工编织品这类商品,带着浓重的华国特色。 而中药作为华国传统医药,历史悠久、药效明确、副作用少,自两汉时期,中医药文化就传到了周边多国,是有一定出口基础的。 果不其然,天麻制品一摆上展览架,就迎得了不少国外采购商的视线。看着这些人好奇的眼神,昭颜让六子打开下阳村的保健酒,邀请国外采购商试喝。 一边给他们试喝,一边跟他们介绍天麻的历史和功效。而这款天麻保健酒正是由中药材天麻研制而成的。天麻酒的功效如何,有什么作用,还有不适宜人群……昭颜事无巨细,一一解说,那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外国采购商的翻译们有些咋舌——小姑娘这是有备而来。 而卫解放和六子对于这样的眼神,见怪不怪,村里还缺这种惊喜、赞叹的眼神不? 他们想的是徐老师高中毕业,肯定学过英语。但他们只以为高中毕业的,英语说得好很正常。完全不知道,少有人的口语这么出色,堪比老外的翻译。 交流很愉快,试喝口感挺好,还是华国历史悠久的中药材,具有医疗效果……展会前两天,先不说订单量如何吧,至少他们的天麻制品的人气是足足的。还有的外国采购商,对华国具有浓厚兴趣的,特地每天跑来和昭颜东拉西扯,就为了多听听一些中药的历史和药理知识。 等到了第三、第四天,有头两天试喝过的国外采购商开始陆续翘着大拇指、下单。 这次的外交会一共开了七天,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拿订单拿到手软了! 卫解放粗略估算了下,凭他们村目前这个日产量,乖乖,这国外的订单都排到十个月以后了…… 县委工作人员更是瞠目结舌,好家伙!这成交额算一算……都可以占黑山县全县最近一年的国民收入的十分之一了——果然还是外国人的钱好赚! 外展会结束,举办方会见了昭颜他们,还邀请他们参加明年的药展会。 这次的出行,不仅将上阳村的天麻制品打入了国际市场,也让卫解放和六子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更是坚定了他们跟着徐老师好好干的决心。 从广市一回来,昭颜就投入到紧锣密鼓的生产中去了。 早在半年前,发觉仅仅靠人工,已经满足不了需求量,昭颜就在年前,为村里添了生产线和机器设备,招募村民培训上岗。 不光是男壮力,女工也非常欢迎。女人心细,手上的活更仔细。活不累,补贴高,村里的老娘们都能干。就连吴铁柱他娘,拾掇完家里的活,也报名参加了村里的培训。现在每天干个几小时,按上工时间算钱,也给家里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上阳村和下阳村的加工厂、酒厂直接带动了周围十里八乡村镇的就业,大大缓解了安阳镇底下各乡村的贫困现状。 为此,县里还特地开了表彰大会,表彰先进个人徐慧敏同志和先进集体——上阳村村委。 十一月份的时候,全国各省市的高考陆续进行,大家怀揣着激动紧张的心情走进考场,期待着这场能够改变命运的考试。 十二月中旬以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了村里。 上阳村和下阳村,几乎所有报名参加高考的知青都考上了大学,这不光让上阳村和下阳村火了,更是让无比“上进”的安阳镇在全国学子中狠狠火了一把。 要不是安阳镇只有这两个村的成绩完美,都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高考泄题了。 郑曼玲是考得最好的,被华国最高学府录取。 而秦绵成绩一贯稳定,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发挥失常,也被自己心仪的大学录取。值得一提的是,秦绵报考的是首都师范学校,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也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她会继续深造,完善自己,毕业后去国家需要她的地方,培养更多的人才。 潘勇的成绩处于中不溜的,因为当初被选人工种植天麻的技术队伍,又见证了科技兴农的神奇之处,他这次高考二话不说的填了北方的一所农业大学,打算继续学习农业技术研发方面的知识,致力于解决农民生计保障的问题。 其实,高考完、填选志愿前的二十几天里,杨静私下偷偷去找了潘勇,她希望他能跟她一起去首都,一起填写首都某大学,其中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以前潘勇或许会欣喜若狂地答应,但如今他却拒绝了。哪怕杨静后来任职小学老师后,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潘勇现在已经没了当初对她的那份好感。 他现在全然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前几年的下乡知青生活,过得浑浑噩噩,简直虚度光阴。后来徐老师的所作所为,让他倾佩不已,他也想像她那样,为基层的农村做贡献。 他会去上大学,但大学学业完成,他会选择回到农村,他要用他所学知识去改变底层乡村贫困的现状。而以他对杨静为人的了解,她是绝不会支持他的。 他们不是一路人,与其纠缠在一起,最后分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孙鹏和冯婷婷这次估计也是孤注一掷了,虽然考得没有前几个好,毕竟基础在那里,但也考上了一所不出名的大专,终于可以回城了。 不知不觉,又近年关,昭颜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已经第四个月了,贺臻的信还没到。 他离开一年多,每两个月一封信,雷也打不动。 这天,昭颜截住了开完会,匆忙想要离开的村长吴建国。 “村长,麻烦你等一下。” 吴建国停住脚步,扯了个笑脸转身道,“徐,徐老师……什么事啊?我这一会还要到厂子里头去哩……” “厂子里,卫解放盯着呢,不着急。” “那我……我去地里看看。” “不是秋收,不栽种的,村长去地里看什么?” 吴建国一看这架势,心说来了,来了,终究是来了——他就知道瞒不住。 “贺臻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吴建国硬着头皮问道。 “他是不是在部队里出什么事了?” “呵呵……他能出什么事啊!这小子壮得跟头牛似的,生龙活虎的,在部队里又吃好喝好的,前阵子还跟我说,部队里的长官们可器重他了,还让他参加极为重要的训练……他很好,他哪里不好了……他……” 对上徐老师那双波澜不惊,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吴建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几乎微不可闻,一双老眼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反正,不敢与之对视。 “他受伤了,很严重?”昭颜几乎是肯定地说。 “他……我……”吴建国眉头一皱,嘴巴一瘪,委屈巴巴:“他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队友,不小心被炸伤了……” “部队里来信了,我正寻思着找机会去一回军区医院看看呢。”吴建国眼眶泛红,“那孩子也是可怜,自小跟着他娘相依为命,结果我那不听话的妹子,出去找了一趟贺元英那个负心汉,回来后就疯了,没几年掉进河里,意外溺死了。” 村长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臻哥这孩子……怎么就跟他爹的命运这么像呢。” “当年贺元英那个负心汉回村的时候,我去找他算账了!他说,他刚入伍那会儿,因为表现杰出,被选拔进了第十五军空降部队,那是一支王牌部队,执行特殊任务,经常辗转不同地点,训练严苛又密集,入伍三年,他几乎没时间写信,也没固定的收信地址,就没有给臻哥儿他娘写信。” “当我看到臻哥儿也被第十五空降部队选中的时候,还能每两个月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心说:不一样,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是会辗转不同地点训练,但如果需要离开前还没收到回信,会再三嘱咐驻地的收发室,一定要保存好他的信,他一有机会,要么自己趁着休假亲自过来拿,要么死缠烂打顺路办事的战友替他拿一下。” 说着说着,村长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比他老子上心多了。” “别看他平日里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模样,关于你的事,他总是格外关注,你对他很重要。临入伍前,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村里那帮混子,也都被他敲打过了。还一直想着抓吴大志的把柄,让他没空找你麻烦。这不,还真让他给找着了,顺手破了个杀人案。” “南市顶替名额那事,自打上次你提起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让以前的战友打听了,调查组也是他费劲给支过去的。” “徐老师,不是我给我这外甥说好话,他喜欢你这事吧,我不瞎,我看得出来,可我总觉得你俩不配,这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得上你。”村长苦哈哈道,“可奈何他眼光就是这么好,又这么毒,我有什么办法,拦不住啊!况且……好歹他也是我外甥,我这个做舅舅的,总不能拖他后腿……” 这好么,他俩写了那么久的信,都没捅破最后这层纸,却被村长给捅破了…… “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说,当年他最后执行的那个任务异常凶险,他被炸弹炸中,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而贺臻他娘到处打听,就是那会儿找到部队医院去的。” “贺元英说,他知道自己瘫痪,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不想连累她。就把自己瘫痪的消息隐瞒了下来,还故意找了医院里的小护士配合他,演了出始乱终弃的戏码,把她给气跑了。” “但他压根没想过,那会儿的外头到底有多乱。或者说那会儿他连死志都有了,压根没有替我那可怜的妹子想太多。我那妹子去的时候,是满怀希望的,回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路上被人偷了盘缠,还被几个流氓欺负了,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丝执念,顾及臻哥儿,她怕是早就死了,她一路乞讨,疯疯癫癫地回到了上阳村……” “而贺元英呢,原以为自己会瘫痪一辈子,没想到在小护士的悉心照料下,他积极配合治疗,竟然在两年后重新站了起来!” “等他荣归故里的时候,我那可怜的妹子早就没了……”吴建国叹了口气,满目哀伤,“我该去怪谁?但凡他贺元英三年里,写一封信回来,告知下处境,哪怕他说任务繁重,压根没空写信,只要他写一封——让我们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我也不会同意我那妹子出去找他,我会让她在上阳村好好的带娃,乖乖等他回来。” “还有,他骗她做什么呢,瘫痪就瘫痪了,不能好好说嘛,我那妹子死心眼,从小到大,满心满眼的,就这一个男人。她怎么受得了这男人就变心了呢,当时怕是心都死了……” “又或者,他当时如果能派个人送她回上阳村,哪怕送到火车站,看着她上车也行啊,他怎么就能放任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出去,漫无目的地乱走……她这样的精神状态,他怎么就放心的……”吴建国想起他那个短命的亲妹子,就悲从心中来,久久难以平复。 “终归是阴错阳差,可怜了我那妹子……”村长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昭颜,“徐老师,贺臻,不是不想给你回信,他可不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只是他到现在还没醒,一直昏迷着呢……” “我原想瞒着你的,先去部队医院里看下什么情况再说。”村长唾弃自己,“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演个戏也不会,在你面前,就撒不了谎。” “我和你一起去。” 村长愣愣地抬起头,似是没听清楚。 “你不是说,我对他很重要么?”昭颜轻声说道,“我去看他,兴许他能醒过来的几率更高些。” “啊,对,对,是很重要,最重要的。”吴建国睁大眼眸,惊喜道,“这小子要是舍得不醒,我掐都把他掐醒了。” 第112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29 29 昭颜和村长吴建国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里面还有其他人。 男的一身军服,肩膀上的官衔还不低,面容严肃,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女的落落大方,虽然上了点年纪了,但是气质很好。 昭颜在打量他的时候,贺元英的目光也投向了她。 不等他开口,村长吴建国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手上的行李被他当成了赶人的武器,就往眼前的一男一女身上招呼。 “滚你的,贺元英,你来干嘛?臻哥儿压根不想看到你!带着你那不要脸的姘头,滚!” “胡闹!”贺元英眉头紧锁,伸手一把拦住吴建国的进攻,将身旁的女人护到了身后。 相比较两个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那女人倒是一点不生气,还柔声细语地安抚起贺元英,“元英,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体。这些天,你为了臻哥儿的事,操碎了心,到处奔波——”.. 转而看向吴建国,不卑不亢道:“吴村长,我理解你的心情,当初那事……谁也不想的,我们都没想过伤害臻哥儿他娘,只能说造化弄人。如今,我和元英也成婚了,不是什么姘头。而我们是在臻哥儿他娘死后才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般不堪,希望你以后说话注意些,不要再往我和元英身上泼脏水了。” 昭颜听这话里的意思,大概了解眼前人的身份了——可不就是当初那个配合贺元英演戏,气跑贺臻他娘的小护士么。 昭颜挑眉,这不终归是爬上了那个位置。 这话听着是没错,但怎么这么憋屈!吴建国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些文化人,说话一套套的,明里暗里的挤兑,他险些自个把自个给气着了。 “吴村长,元英看在臻哥儿和臻哥儿他娘的面子上,这么些年,对你处处忍让,要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别看那女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但说话又句句夹枪带棒,没瞧见,村长都快被气得背过气去了么?昭颜还是很护短的。 “村长有跟你说话么?贺部长是没长嘴么,需要你多什么嘴。” 轻轻一句话,呛得一旁的穆清直皱眉头,目光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不过二十岁光景的模样,但站在元英面前,周身的气势一点没被压下。 瞥了眼面色不善的贺元英,昭颜的话却是对着穆清说的,“儿子昏迷不醒,他担忧操心,难道不应该?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要不要给贺部长发一面奖旗,表扬下这做爹的尽责,担心儿子安危?” 昭颜冷嘲道:“贺大部长,果然高高在上惯了。时间久了,就连人世间最平凡的父子亲情都不适应了。” “要我说,既然当不起这个爹,就别当,也别来看,真没必要把自己整得这么委屈。” 一番话,将贺元英挤兑得面色一阵青白。 “你是什么人?”穆清忌惮地看向她。 昭颜嗤笑一声,置若罔闻,只看向吴建国道,“村长,我们去问下贺臻的主治医生,他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好,好的。”吴建国心里爽极了,就以他见过贺元英这两人的寥寥几次来说,每次都被这对狗男女气得够呛,可他嘴笨的很,说又说不过那女人,反倒把自己气得半死。 这会儿,总算有人替他报仇了。吴建国看向徐老师的眼神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站住,我在跟你说话,你懂不懂礼数?你是贺臻什么人?” “给不给礼数也要分人的。”昭颜停住脚步反问,“你又是贺臻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问我?” “我是他继母。”穆清理直气壮道。 “你哪来的脸?他连他亲爹都不想承认,还会承认你这个不知道哪条野路子来的后娘?” 吴建国在一旁拼命点头,就是野路子来的!说什么是他妹子死后才在一起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什么演戏,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当初是不是早就已经勾搭在一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够了,这位女同志,请你说话注意些!你说我没有关系,确实因为我的疏忽……我对不住贺臻和他娘,但这位是我的爱人——穆清,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是个好女人。” “她没错?就凭你们还活着、还能厚颜无耻地生活在一起,而贺臻他娘却早早的死了,就是最大的错。”昭颜毫不客气道。 贺元英身居高位,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狠很顶撞和嘲讽过了,当即冷了声音,提高嗓门道,“同志,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我好声好气和你说话,是看在贺臻的面子上。你说话太过分了,请你立刻向我和我的爱人道歉。” 之前,听村长吴建国说起贺臻父母那段往事的时候,昭颜听了心里就怪不得劲的。现在见贺臻他亲爹这个态度,怼他没商量。 “道什么歉,徐老师哪句话说错了?贺元英你要点脸行不?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辜负臻哥儿他娘,还想咋滴,还想欺负臻哥儿他对象?”吴建国护小鸡仔似的将徐老师护在身后。 昭颜:…… 谁对象?村长,你是个有本事的。 贺元英闻言,目光一滞,再看向昭颜的时候,带着诸多审视和挑剔,“你是老师?在哪里任教?你和臻哥是怎么认识的。” “干你屁事。”吴村长十分给力,破口大骂。 贺元英实在没法和吴建国这种大老粗心平气和地沟通,贺臻也是因为受了他的影响,对他充满了恨意。他俩每次见面都这样,吵得不可开交。虽然他自认理亏,对不住臻哥儿他娘,但他愿意用一辈子去弥补,他愿意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贺臻身上。 可惜,人家不要…… “你也觉得自己没错?是贺臻他娘倒霉?”昭颜问道。 “什么叫没时间写信?入伍三年,一封信都没空写?” “说什么瘫痪了,不想耽误人家,你问过当事人了么?人家儿子替你生了,给公公养老送终,好些年都等了。连瘫痪的公公,她都可以毫无怨言地照顾,她会嫌弃你瘫痪?” “你既然那么‘伤心难过’,竟然有心情拉着别的女人一起演戏,一起去伤害那个苦苦等你,想照顾你一辈子的傻女人。” “你有心情拉着别的女人演戏,却没有担心过:她一介女流,没出过远门,只身一人从你那道门跑出去,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她的人身会不会有危险,她会不会因为你不要她而寻短见!还有你不要她了,你们的儿子怎么办?这些你都没想过,你当时心里自私的只有你自己。” “是我的错,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愧对她,不想再耽误她了……”贺元英神情有些痛苦。 “不想耽误她?!你的结发妻子,你不想耽误,但你却可以安心地享受这位穆护士的贴身照顾!真是可笑,贺部长,你可真是亲疏有别!思路异于常人。”昭颜一口气说完,语气讽刺又狠厉,用词极其精准,听得门外围观的医患们都议论纷纷。 “好女人?你后娶的这位是个好女人,那你的原配算什么?” “替你照顾瘫痪在床的亲爹,没有功劳;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担心你的安安危,千里迢迢去部队找你,没有功劳;被你气走是活该,她疯了是她自己用情太深太认真,她掉进河里淹死算她倒霉……你俩都没错,你身边的是好女人,原配的遭遇都可以用一句“造化弄人”全部掩盖过去!” 这番话简直说出了吴建国心中最深处的痛!他无数次想反驳这两人的话,无奈词穷得很,难得像今天这样,这般直白,痛痛快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那可怜的妹子找回公道。 “还爱人?呵……”昭颜冷笑一声,“明知道贺臻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和这个女人,偏要带着她来看他,你是看他昏迷着,没办法起身赶人是么?你们到底在恶心谁?” “作为儿子,亲爹瘫痪在床的时候,你不管不问,也没有为他养老送终,你为子不孝;作为丈夫,你不信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和别人一起欺辱她,间接造成她的死亡,你为夫不忠;作为父亲,你从没有养育教导过贺臻一天,你为父不仁!所以,试问下:你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之辈——” “到底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贺部长,麻烦你,带着你所谓的‘爱人’从这扇门里滚出去!” 吴建国简直惊呆了,徐老师气场两米八,能言善辩,十分了得!贺元英好歹是个部长,大官儿,在徐老师面前,都快被骂进尘埃里去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对待他上阳村的刁民们如春风细雨般温暖的徐老师么? 不过,就真tm的爽!完全说出了他的心声。 “元……元英……”穆清已经吓傻了,这姑娘看着文静,怎么这么厉害,那嘴不是嘴,是机关枪,说一句回十句,让人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眼下,门口站了那么多围观的人群,这让她这个部长夫人的脸往哪里搁。 最关键是贺元英的神情,他完全不像是被人骂了的恼羞成怒,反而脸上出现了愧色,穆清抓着他的手臂渐渐收紧,心底开始有些害怕,害怕他真的被她说服了去,对她心存芥蒂。 门口围观的人群中,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们,有的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谁说不是呢,做军人家属已经很不容易了,遇上像这家这样的,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做牛做马的,到头来,享福的却是别人。 “走,我们走!”贺元英羞愧难当,她说的他何尝不知。只是身边的人不停地劝慰他,久而久之,让他有了种错觉——他和臻哥儿他娘之间,就是一场阴错阳差的故事,她的运气确实差了些,他着实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可如今,内心被人直白地剖开,他竟没有勇气去面对它。 但凡,当时他稍微替她想一下,哪怕一点点,也不至于是这种最坏的结果。是他对不起那人,最无辜的那个人也是她。 等贺元英和穆清走后,人群也渐渐散去,昭颜刚想叫上村长一起去找下主任医生,没想到下一秒,身后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还是那么凶……真好。” 第113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30 78年的时候,华国明确了大力发展经济,实施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从原先的公有制变成了各种经济体活跃发展,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迅猛。 国家先是开放了四个沿海城市作为经济试点,之后又扩大开放了十几个城市。 青市作为第二批开放的城市之一,一经放开,农村改革全面推开,村民们大搞家庭联产责任制。 而上阳村和下阳村早在改革之初,就顺应时代发展,村委开始积极行动起来。将村里的土地分包到户,再由每家每户自主选择种植农作物之类,自主经营,这样很大程度上调动了村民们的生产积极性。 村里头的天麻加工厂则与村民们签订了收购协议,等天麻丰收后,按照不同的等级,以一定保底的价格采收。 村里头等于是把种植天麻这项业务外放了出去,村里头省心了,而村民们则多劳多得,收入更为可观了。另外,村委培养的人工天麻种植的技术团队,可以为村民们在种植方面提供帮助,方便随时解答村民们种植过程中遇到的各类问题。 如今的上阳村和下阳村已经在青市范围内打出了名号,在全国也是小有名气。上阳村的天麻制品以其品质优、等级高、药效好等特点,狂揽大大小小展览会,药博会的无数奖项。 村里头加工厂的效益也是节节高升,尤其是下阳村的天麻酒,深受国外消费者的喜爱,同年度,还获得了外展会上最受欢迎的产品称号。 上阳村和下阳村的农民们已将人工天麻作为主要农作物种植,而村委主办的工厂则负责深度加工。作为安阳镇的主要税收来源,加工厂更是获得青市市委领导们的大力扶持。昭颜顺势提出从国外引进了先进的加工机器的意见,也得到支持。 同年,村委斥资购买了国外的加工设备,将天麻加工的程序简化,大大缩减了加工时间。 年底的时候,两村的水电厂也竣工了,上阳村和下阳村的人们头一回用上了明亮的电灯,彻底告别了煤油灯。 而伴随村里头几个厂的规模越发壮大,工厂的不断扩建,工人数量的增加,周边几个村落形成了以上阳村和下阳村为中心的生活和发展区。 小小的向阳小学已经满足不了工人家属们和村里头的孩子们的读书需求,村委高薪从镇上,甚至县里头招聘了优秀的初中老师,在村里建起了向阳中学。 以后,周围几个村落上初中的孩子都不用再走上两个小时,去安阳镇上学了。 因为天麻而致富,因为改革开放而快速顺应时代要求去不断改变和发展,上阳村和下阳村俨然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成了青市立典型的标杆村落。 离过年还有几天的时候,贺臻退伍回来了。 因为之前的受伤,腿部虽然早就痊愈,也看不出什么缺陷来,但已经受不住十五军高强度的训练了。 十五军的领导极力挽留他,想将他留在十五军内部,转文职工作,被他婉拒了。 以前,参军是他的目标,十五军的空降兵就是他的梦想。后来,因为那次意外,他的腿受伤了,还险些没能醒过来,痊愈之后,就再不能参加高强度训练了。 要是换做以前,他可能会心灰意冷,就此一蹶不振也不一定,毕竟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可真的这一天到来了,他除了一开始的失落,之后,内心竟然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婉拒了领导的挽留,也拒绝了他那个亲爹给他在青市公安局安排的岗位,毅然地回到了他生长的地方。 那个熟悉的村落,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就是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嫌弃他,以前他都觉得追不上她,现在他还把退伍了。 正当他在村口踟蹰着不知该不该进村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你还打算在村口站多久?” 贺臻抬起头,迎上那双戏谑的眼神,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大伙都在等你呢,六子、卫解放、吴铁柱他们,还有村长他们,都等着给你接风洗尘。”昭颜抿唇一笑,转身,朗声道,“还不快跟上。” “哎!”贺臻嘿嘿一笑,大步上前,两人并排,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纠缠在一起。 79年初,国家对之前的冤假错案进行了平反,原本一直没有被定罪,但也被下放的谢家老小被放了出来,谢家外公和舅舅恢复了原职。 6月份的时候,谢家人特地来上阳村看望了久未见面的徐慧敏,外婆更是抱着她不停的哭。 谢家人本来是想带她离开的,但是昭颜拒绝了。见外孙女小小年纪,便能带动上阳村这种贫困村创造出如此大的成绩,谢家二老既欣慰又自豪。 既然外孙女不肯离开,他们也没有强求,只说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去南市找他们,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79年的7月,昭颜正如她所计划的那样,坐在了高考的教室里。 炎炎夏日,她心静如水。 现在,上阳村和下阳村的发展势头良好且稳健,一切都上了正轨,她终于可以稍稍松了松手了。 等到最后一科考完,铃声响起的那刻,试卷交上去,她平静地走出考试教室,那人已经在校门外等着她了。 “提前交卷了?” “嗯。”贺臻点点头,“题目不难,差不多都复习到了。” “这么有把握?”昭颜唇角上扬,侧头,微微抬头看向他。 “肯定能考上南市的中央军官学院。” “你知道我想回南市?”昭颜微微诧异。 “你前阵子一直在看理论经济学书籍,理论经济专业最好的学校在南市。” “然后呢?” “中央军官学院在它一条路上,走路最近不过20分钟。” “所以?” 贺臻缓缓道:“所以,我们学习可以一起去图书馆,散步可以一起去学校的林荫道,吃饭可以一起去探索学校附近的小吃……如果你累了,回头,我就站在你身后。” 昭颜前行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刚刚好看进他炽热的眼底。 贺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他的心底在打鼓,他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他想说他不是一时兴起,他想说大概是从她第一次狠绝地出手教训吴大黑,转身又异常温柔地扶起美娟的时候,既矛盾又美好,让他移不开眼…… “万一你不在呢?” “不会。”贺臻的喉结微动,“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光。” 昭颜转身,离开。 久久不见那人跟上,声音带着欢快道,“我现在还不累,但我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第114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1 01 一阵白光闪过,被关了几十年的1105终于重见天日。 “嘀嘀……完成许愿人周清兰的心愿:将向阳小学开办下去,改变上阳村村民们的想法,运用知识改变他们的命运。” “正在清空情感……清空完毕!” 昭颜睁开眼,眼底如古井无波。 周清兰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形依然瘦削,但有了精神气。她的神情安宁而平静,唇角自然上扬,脸上一派释然。 “你做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谢谢你,我已了无心愿。” 周清兰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散而去。 昭颜吸收完一大波功德,转头看向小系统,它竟然将属于它的功德积攒到一处,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怎么了?” “这些功德,我不要了,就想跟你商量个事。” 昭颜挑眉,这球形体想干嘛?诚意满满的样子。 “下个世界,我不想住小黑屋。”它努力缩着身体,可惜在意识界里,毫无遮挡,它还是大大的、圆圆的一只。 见她不吭声,系统1105更委屈了,“人家隔壁的小系统,跟着宿主去小世界逍遥,能幻化成小动物,吃香的喝辣的……可我,都成了小黑屋的常客,一住就是几十年,放出来不到一个时辰,一关又是几十年……其它系统都在笑话我……” 其实也不然,只要提到它那高得离谱的功德数,那帮小系统们瞬间成哑巴。当它们还在拼命怂恿宿主支付功德,来换取各种帮助的时候,它1105已经实现功德数自由了。 有个厉害的宿主的好处,就是它能躺赢。 但,但…… 系统1105想哭一下,可惜,它连实体都没有,更别提眼泪。 它想卖一下萌,无奈又受身材条件限制,扭来扭去也就是个发光的大鸭蛋滚来滚去。 “那你想怎么样?”昭颜伸手戳了戳它圆溜溜的身形,一戳就凹进去一块,把手指缩回来,它又恢复了圆润,满足了她的恶趣味。 “我……我……我不想再住小黑屋了。”系统1105想凶一点,可一见昭昭那平静的神情,就泄了气,谁家系统像它这么憋屈。宿主太省心,无所畏惧,不用兑换道具也能完成任务,有没有系统懂它的痛苦。 它极力挽尊,想拿自己功德数去交换不关小黑屋——它那卑微而渺小的心愿。 “每次动辄几十年,几十年的关,我很容易得抑郁症的。昭昭……”声音都哽咽了。 昭颜:…… 第一只得抑郁症的系统。 “把功德收起来吧。”你这点东西,我真看不上,“下个世界,带你去放放风。” 系统1105收了功德,马上抖了起来,语气欢快道,“真的么?昭昭,下个世界,你要带我放风么?那我也要像隔壁那只头脑简单、只会溜须拍马的系统0930一样,变成一只小狗狗或者小猫猫,吃好吃的食物,睡温暖的小垫子,还要有可爱的小衣服……” 美女无语,这追求……格局能打开么?就不能是个人么? 系统1105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下个世界美好的生活了,木门被豁然打开—— 她轻灵无比,白衣胜雪,乌发披散,自有一股超尘脱俗、不识人间烟火的气质。她眉目清冷孤傲,料想不是什么好说话之人。纯白的面纱,遮住了她绝世的容颜,更添一丝神秘高贵,令人自惭形秽。 系统1105转眼看去,这身气质怕不会又是哪位仙界中人来历劫了吧?不怪它多想,即便看不透那白纱,就那通身的圣洁气质,想来那面纱下的容颜也不会差。 还没来得及腹诽:又有仙界中人来作弊了?额,呸,是历劫! 就见那白衣女子径自摘现在眼前了。 昭颜眼神微讶,定了定心神,关切道:“你还好吧?” 哪个女子能够忍受自己这幅容貌。 女人一开口,嗓音粗粝,语气平静,“抱歉,我吓到你了吧。” 昭颜摇了摇头。 顶着这样一张被彻底毁了的脸和嗓子,都没有让眼前之人失态,足以见她心性之坚定。这样的人,按理说,不太可能会有什么达不成的愿望。 除非对手太强,实力碾压。 女人径自道:“我乃望仙门大师姐温昭意,自小父母双亡,被掌门温怀谷收为大弟子,视若亲女。自我记事起,掌门就告诉我,我的使命是振兴我望仙门,重塑我望仙门往昔的辉煌。” “掌门说,我资质绝佳,是望仙门的希望。平日里对我也是关怀有加,凡对我修炼有益的,他几乎毫不犹豫、想尽办法送到我面前。在这种情况下,我又勤于修炼,十五岁便到了练气期六层,十八岁突破了练气期,进入筑基期。” “对上,我尊师重教,视掌门为亲父。对下,我悉心教导师兄弟妹们。我望仙门虽然已不复往日的荣光,但我相信,只要我望仙门上下一心,同心协力,早晚能回到万年前,修仙三大宗门之一的位置。” “可这个目标被打破了——” 温昭意眼含恨意,“从那个臭小子入我望仙门开始。那人名叫荀容,十岁那年在街头乞讨,险些冻死街头,被掌门捡了回来,但因为资质一般,被划分为外门弟子。” “他十五岁那年,在一次外门弟子的比试中,他运用魔气打伤同门师兄弟。我望仙门虽已没落,但还不至于甘心和魔修为伍,没有杀他,是看在往日师徒一场,只将他逐出师门罢了。” “十年后,修仙界突然凭空出现一位天才散修,据说他乃仙灵圣体,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不过二十五岁年纪,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又因为在遭遇魔修之时,挺身而出,救了几大修仙门派的弟子,被几大修仙门派争相招揽,欲收之为徒。” “而这时候,他才说出他的名字叫荀容,十年前乃是我望仙门的外门弟子,因遭人嫉妒,被我师门不分青红皂白诬陷为魔修,逐出师门。一时之间,我望仙门便成了众矢之的。” “有的说,我望仙门有眼无珠,竟把仙灵圣体看成了魔胎之体;有的说我望仙门不过三流小门派,竟也敢收未来的仙圣人为徒;还有的,说我望仙门上下沆瀣一气,乌烟瘴气,打压、冤枉外门弟子……导致之后几乎无人来我望仙门拜师,还有的师兄弟妹们出去历练时,受不得其他门派的羞辱,从此退出师门,转投其他门派。”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清者自清。” “之后,荀容投进了仙门第一宗清云宗修炼,成了清云宗七峰之一——御剑峰峰主苏珏的关门弟子,且处处和我望仙门过不去。他忘了当初吃不饱饭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他。也忘了最初是谁带他走上修仙这条路的,只记得将他逐出师门之仇。” “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把一个魔胎之体,变成仙灵圣体的,也不清楚他究竟遇到了多大的机缘,能让他一个没有任何一个属性达到修炼要求的五灵根废材,摇身一变,变成了单灵根的修炼天才。” “但这都不是他恩将仇报的理由。” “他借着门派之间的新人大比,废了二师弟的灵根,将他打成了个废人,我出手阻拦,勉强与他打个平手,荀容被我打退,受了不轻的内伤,我也一样。” “之后,在秘境历练中,与荀容交好的几大门派弟子打着为他报仇的旗号,开始刁难我师门中人,他们甚至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期间,我出于自卫,杀了几人,以儆效尤,可一出秘境,活着的那些人竟然倒打一耙,说我觊觎他们发现的宝物,他们不从,我便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不管我如何辩驳,没人听我解释。” “清云宗、天外殿、玄天宗、仙霞派、天一品阁……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修仙大派门,他们一个个,站出来,逼着掌门交出我,他们要将我执行湮灭——元神俱灭、灵魂湮灭。为他们死去的徒子徒孙们报仇。” “掌门一心护我。”温昭意脸上出现一丝笑意,虽然很浅,但让人感受到了暖意,“那个小老头,平日里怎么被各仙派嘲笑,都是整日乐呵呵的。那天,他据理力争,替我辩驳,和那些人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小老头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双膝下跪去求他们……”温昭意感觉眼眶热热的,即便过了上百年,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坚如磐石,可依然会难受,“好歹是一派掌门,他直接就跪下了。” “后来呢?”这还是她进了这道门以来,头一回情绪剧烈波动,可见掌门在她心中的位置。 “小老头的求情,并没有让各大派放过我,他们之中有人提建议——将我扔到幽冥崖下去,是死是活,就看我造化了。” “打又打不过,求也求不来,小老头能怎么办?他待我如亲女,我怎么能让他难做?望仙门还有那么多的师兄弟妹们,不能因为我一人,得罪那些宗派。” “我跳入幽冥崖那天,他几乎将门内所有的宝贝都放进了我的储物袋里,甚至他的本命法器都给了我,小老头是多想我能活着出来啊——” “你脸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昭颜问道。 温昭意摸着脸上的坑坑洼洼,面色平静道,“是的,我活下来了。在那九死一生的幽冥崖下活了下来,不仅如此,我的修为大涨。只是脸毁了……其实,不止是脸,你看不见的地方,我的身体也布满了这种伤痕。” “幽冥崖啊,那是幽冥崖!妖界、魔界最凶狠的妖物、魔物都在里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被以前的先祖们联手封印,出不去,只能在崖下疯狂撕咬,发狂……毫无理智可言。将修仙之人扔到幽冥崖下,几乎不可能有人活着出来。不但出不来,死前还会受尽各种折磨和痛苦。” “可我活了下来,还逃了出来——” 她轻描淡写地诉说着,但其中凶险又怎么可能是她三言两语便可一笔带过的。 “哈哈哈……我以为我出来了,就又可以见到小老头了,可以重整师门……”温昭意突然仰天大笑,神情肆意而张扬,笑着笑着,她掩面而泣,“望仙门没了,小老头也没了……我为什么不能早十年出来!哪怕是死,大家也能死在一起!” “大约是我进入幽冥崖的第一百年,荀容已经是元婴初期修为。他与清云宗掌门之女,私定终生,与天外殿圣女不清不楚,身边还有灵兽幻化为人为他红袖添香……他处处留情,回回真心,引得无数美人环绕。其中,也包括后来入我门的小师妹。” “小师妹姜芙儿去清云宗寻荀容,被清云宗上下奚落,荀容纵容自己的灵兽凤兮,对姜芙儿施了定身术,然后将其弃之荒林不管,害她被路过的魔修掳回魔门,当成炉鼎修炼,过得生不如死。” “二师弟自打被荀容废了灵根后,没多久就郁郁寡欢,病死了。” “三师弟和六师弟自作主张,杀进魔门救小师妹,被魔门中人围攻,得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四师妹性格刚烈,因为这事,处处和清云宗、魔门、荀容作对,终于在一次秘境历练中,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究竟是谁杀了她,未可知。” “五师弟爱那清云宗掌门之女宁月染而不得,索性叛出师门,改投清云宗门下,成了宁月染的裙下之臣,临走还偷了我望仙门的镇山之宝献予清云宗。” “一众师兄弟妹们,死的死,走的走,望仙门成了一具空壳。” “小老头出山了,他本就不喜修炼,修为也就那样,本命法器还送人了。他只身杀进魔门,救出了小师妹,夺回了三师弟和六师弟的尸骨,但自己也被魔门少主所伤,奄奄一息。” “好不容易撑着身体,回到门中没多久,魔门众人便前来复仇了。镇山之宝被偷,封门天阵被破……发出去那么道消息,最后竟没有一个门派前来相救……” “我望仙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下三天三夜的大雨也没能将土地清洗干净。” “等我从幽冥崖出来,得知这个消息,我将魔门中人悉数斩杀,就在快要斩到那魔门少主时,千道白光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刺透我的身体,我回头,是荀容——” “再醒来时,我便到了这扇门口,冥界牵引我的人告诉我,你能帮我。” 第115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2 02 “我望仙门,原来也叫落日谷。位于三大灵脉之一的凌云灵脉之上,在深幽的山间峡谷之间,四季青翠,云雾缭绕,草木葳蕤,灵气逼人,实乃修炼圣地。” “而之所以取名落日谷,是每当夕阳西下,在峡谷内,仰望被太阳染红的山峰,仿佛都着上了金装,整个峡谷都熠熠生辉起来,景色让人惊叹……”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望仙门也就是以前的落日谷,曾是修仙界三大仙门之一。那时候,落日谷名扬三界,人才济济,天下修真之人莫不以我落日谷为尊。但随着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爆发,落日谷上下在先祖的率领下,与魔族决一死战,死伤无数,就仅剩一些老弱病残还活着了。当时落日谷先祖更是以身祭剑,凭一己之力强行封印了当时的魔界之主殷天殊和其亲随,将他们封印在幽冥崖下,换来了修仙界的太平和魔界的销声匿迹。” “先祖当时已近大乘期,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可惜,可惜了……” “嗯,落日谷很好听啊,也很应景,我们为什么要改名望仙门呢?”小小的身影依偎在小老头身旁,一老一小,两人并坐在后山山崖一侧,吹着迎面而来的清风,小女孩舒适得眯起了双眼。 小老头看了眼被太阳染红的山峰,确实美得惊人,久久,他喃喃道,“望仙……大概也是希望,终有一天,能将她盼回来吧。” “可我怎么听外门的弟子们说,是掌门师父你怕了清云宗、仙霞派那伙人,被他们联手施压,才改了落日谷的名字?”稚嫩天真的声音响起。 “落日谷的名号确实太大了,大战过后,门内已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去支撑起这个“三仙门之首”的名号。我无能啊,保不住先祖留下的名号,只能选择蛰伏,静待时机。”小老头说着说着,就想抹眼泪,这么多年来,他到底怎么过的,能把先祖留下的基业糟蹋成这样。 “可,小丫头,这只是我无能,资质平庸,跟先祖可没什么关系。相反,我落日谷的先祖当初是何等耀眼的人物,就拿现在修仙界中,最出色的一辈清云宗御剑峰的苏珏来说,即便他是六百岁就修炼到化神初期的天才,依然不如当初先祖500岁便入化神期厉害。” 昭颜瞧小老头那与有荣焉的小表情,妥妥的那位温先祖的小迷弟。只要说起先祖,小老头能不带重复的夸上几天几夜。 “先祖会回来的,到那时,她应该还会像以前一样,容貌倾城脱俗,身穿那一袭白衣银甲,玉冠束发,双目流光若寒星。她手持青霜剑,以睥睨天下之姿,傲然而立,俯视各修仙宗门、魔门宵小。而我,都已经老成这样了。”小老头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一脸苦笑。 身旁梳着两个丸子头的女孩,也就是进入到这个世界第六个年头的昭颜。她转头瞥了眼身侧的掌门师父——得,老头子又在缅怀过去、兀自伤感了。 这段往事,从她记事起,已经被提起无数次。 掌门师父开篇总是那句“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过程是炫耀起了望仙门,以前的落日谷的辉煌时刻,那位温先祖如何了得,所向披靡……最后就是抓着她的小肉手,满怀期望地看着她,告诉她,她是望仙门这一辈中最具潜力的后生,她是望仙门的大师姐,一定要好好修炼,重整望仙门昔日之光,他才能不负先祖之嘱托……云云。” 昭颜低头看了眼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跟一个六岁的孩童说这些,启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掌门师父,您觉得合适么? 难怪,许愿人温昭意将“振兴师门”的信念刻进了骨子里,即便身死道消,还是念念不忘,难以忘怀。 敢情,别看这小老头资质平平、本事不大、能耐不多、修炼也不够,但洗脑功夫一流啊。 温怀谷撑着下巴,回忆起先祖临死前的一幕,那时,他不过十二岁,被身受重伤的三长老护在身旁,周围遍地都是望仙门弟子和魔门中人的尸首。 半空中,先祖正与那魔门之主殷天殊交战。其他修仙门派之人,要么畏缩不敢上前,要么受伤怯步,大多在观望。 最后,先祖直接拔出了青霜剑,以身祭剑,当场将殷天殊斩落,靠最后一丝神识,将殷天殊之魂魄封印在幽冥崖下。 先祖的神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目光慈爱地看着三长老身旁的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长老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将他推到了先祖跟前,“掌门,他叫怀儿,是个孤儿,自小被我所收养,还不曾赐姓。这孩子资质普通,但心地善良。此番我等前来与魔门殊死一战,他担心我安危,也偷偷跟来了。” “三灵根,资质平平,等级不好也不坏……”先祖轻叹了口气,释然道,“罢了,就你了……赐予我姓,温,名怀谷。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落日谷的掌门了,我落日谷终是要后继有人的。” “若有朝一日,我能聚起一丝魂魄,我必重返我落日谷!” 伴随青霜剑发出耀眼的金光,先祖神识消散,整个半空都被照亮,最后渐渐归于平静祥和。 众人都在欢呼:庆祝兴风作浪,屠戮无度的魔门被灭,庆幸殷天殊那个魔头的魂魄被强行封印,往日宁静和平的修仙界又回来了,可这些都是以他落日谷死伤无数为代价的。 “说什么联手封印呢?”温怀谷愤愤不平,“终究是先祖一人扛下了所有。清云宗那会在哪呢?不过是个三流小门派。天外殿,还天外殿呢,忒不要脸,当时明明叫闭月阁的,就是一个搔首弄姿的娘们窝,千年前,靠着走捷径,到处勾人,双修修炼呢,严格来说,连名门正派都算不上。结果,摇身一变,竟取了这么个响亮的名号,还给自家掌门取名叫什么圣女。她算哪门子圣女!凭她也配?她做什么大功绩了,就配得上“圣”这个字了。” 昭颜见老头子下巴处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哪怕是年年念叨,天天抓着她念叨,气性还是这么大。 “是,是,师父你就别生气了。我们都知道,只有我望仙门的先祖才配称得上一个“圣”字。” 温怀谷立马扬起脑袋,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 “要不是落日谷经此一战,损失惨重,金丹、元婴期的修士死伤殆尽,化神期的大长老陨灭,先祖又以身祭剑了……我落日谷怎么会一蹶不振。” “你师父这些年苦啊!都1000岁出头了,还是元婴中期,修为也上不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头了。而其他仙门的,像我这个年纪的,最差的也混到了元婴后期。可有什么法子呢,没人教我,我师父、也就是落日谷的三长老,在没多久之后,也陨灭了,我只能循着仙门里的修炼卷轴,一点点琢磨,慢慢修炼。主要是……” “主要是师父您的资质太差,领悟能力也不够,琢磨了半天,不是走火入魔,险些误中心魔,就是理解有误,被卷轴带沟里去了。”这些话,昭颜已经能倒背如流。 温怀谷两眼瞪圆,故意恶声恶气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开始嫌弃你师父我了?” 昭颜扯着温怀谷下巴的胡须,好生安慰道,“不嫌弃,不嫌弃。修道修道,修心炼性,即为修道。我师父有颗善心,有颗慈悲心,有颗正道之心。我仙门中的师兄弟妹们,哪个不是师父连路捡回来的,师兄弟妹们,团结友爱,都是师父教导得好。” 这倒不是昭颜恭维温怀谷,前世,除了那个狼心狗肺的五师弟洛子衡,其他但凡是他师父亲手捡回来的,亲自教导的亲传弟子们,从一排到十七,各个不惧生死,最后死于和魔教的殊死一战中。 她师父资质一般,那是因为临危受命。那种情况下,落日谷都快被屠戮干净了,也只能矮子里拔高的,将师门延续下去。 既然知道了这段历史,再去看前世发生的事,那些所谓的正道仙门可就太不是东西了。 封印大魔头的时候,你们集体退缩,落日谷先祖率仙门上下抵御,且以一己之力,祭剑封印。回头,你们书写历史,怕落日谷名号太盛,便施压其改名,之后又说是几大仙门联手封印的那些魔物,蹭光也没这么能蹭的。 区区千年后,又将现在的望仙门欺负到尘埃里去了。 要知道,当初参与那年仙魔大战的各仙门中人,如今还有不少在世的。有元婴期的修士,还有修炼到化神期的大能,小辈们年纪尚小,不知道当初事情的发展,瞧不起望仙门也就算了,难道他们也不知道么? 眼下,修仙界的和平是谁争来的?是靠他望仙门先祖的命换来的。 昭颜好生拍马,不,是安慰老小孩。 温怀谷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定睛看向身旁的小孩儿,“看不出来,你个小丫头,还懂这么多。” “那是,我可是我望仙门的大师姐,我还肩负着振兴望仙门的重担!师父,你别伤心,别难过,昭昭会替你把我望仙门的面子和场子都找回来的。” “就凭你个小丫头?”温怀谷笑道。 “师父你说过我资质绝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先天道体,我……唔……” 下一刻,昭颜的嘴被人给强行捂上了,温怀谷小声告诫道,“不可说,不可说!这先天道体一事,以后休要再提。” 昭颜眨巴着眼睛看着小老头。 “我的乖乖哦,望仙门眼下势弱,压根护不住你。若是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你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去,压根等不到你修炼有所成就,就连渣渣都不剩了。” “你师父我用了先祖留下的法宝,才将你这身体的秘密给掩住了,以后千万别说这事了,懂了没?” 昭颜点点头,“懂了。” 温怀谷自言自语道:“什么仙灵圣体,纯阴之体,在先天道体面前,不值一提,千万年也难得出那么一个……”目光投向身旁的小女娃,伸手摩挲了下她的发顶,神色复杂道,“师父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也不知能护你到什么时候。你切记不要偷懒,要尽快修炼成师父给你的那些卷轴,只要望仙门有的,我都给你。但很多师父自己都看不懂,就得靠你以后长大了,慢慢琢磨了……”有点惭愧啊,好丢脸的说。 “小丫头,你只有尽快把这些东西都学完,把本事学到手,才能更好的保护好自己。” 哎……又来了,老人家又开始愁容满面了…… 昭颜撑着下巴,望着余晖落下,记忆又回到了那日—— 温昭意请求她帮忙完成心愿:她要护住望仙门,她要成为望仙门之光,带领望仙门上下,重塑千年前先祖在时的辉煌。 就这个事,她曾提醒过她,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做。温昭意不同于以往的许愿人,她的意志足够坚定,性格坚韧不拔,资质又上乘,智商武力值都在线……以她的功德数,完全可以支撑她重生一回。 可被她拒绝了。 哪怕昭颜告诉她,按照本来她所在小世界的轨迹:种种原因,导致幽冥崖封印松动,千年前的魔门之主殷天殊苏醒,卷土重来,再度危害三界。而她正是那个带领望仙门和一众仙门,斩杀殷天殊之人。她还会因为此等功绩,突破大乘期,得道升仙,获得大功德。 即便她告诉她正统的轨迹,温昭意还是不愿意,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成仙,有没有大功德。哪怕她最终烟消云散,她都无所谓。 温昭意的意思很明确,她不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而是不敢。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再次受尽折磨,容貌尽毁,再次身死道消,而是害怕不能救回望仙门上下,不能救下小老头。 她只有一次重生机会,如果她失败了……她承担不起这样失败的后果。 那个荀容真的很邪门!前世,她虽然也被师父掩饰了先天道体,掩藏了真实实力,但后来只要是面对荀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展现实力,就为了杀他,哪怕暴露自己的修行,在所不惜。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她完全可以杀了他,可每次都能让他化险为夷,不光如此,还总是阴错阳差的,让他得到一些大机缘,遇到贵人们相助,并成就了他——一代天才之名。 最后,她还被荀容所杀。 她不敢拿唯一的重生机会去赌望仙门的未来。 温昭意死后,直接来到了她的地界,并没有看到小世界的后续发展。但昭颜是有回溯镜的,她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发展—— 荀容确实和魔门相勾结,甚至与魔门少主称兄道弟,魔门少主都是他手下小弟。 在秘境中,他联手魔门对仙门中人杀人夺宝,供自己修炼升级。他更是利用自己清云宗弟子的身份,获得不少便利和机缘,被其师父御剑峰峰主苏珏发现他与魔门勾结后,更是伙同魔门将其害死。 最后,他带着他的一众红颜知己们飞升成仙,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魔门中人肆无忌惮地斩杀仙门中人。当时,魔门少主已是化神期后期境界,唯一能与之打成平手的苏珏已被荀容诛杀。其他仙门各个只求自保,再没有第二个落日谷先祖挺身而出,以身献祭,封印魔物了。 修仙界一片混乱,修仙门派没落,几乎不显,仰望魔门鼻息而存活,三界更是生灵涂炭,魔物横行。 第116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3 03 日出,霞光溢彩,万道金光洒下,群峰尽染;日落,夕阳西斜,远山苍茫,倦鸟归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望仙门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这得归功于望仙门里有个爱乱捡孩子回来的掌门。 人家各大修仙门派收徒,哪个不是看资质,还得比试入门,通过层层考验的。若是资质上乘的,自是皆大欢喜;若是资质平庸的,压根连仙门的杂役院子都进不去。 可温怀谷倒好,说是年年下山历练,没见他修为上去多少,但望仙门的人丁倒是越来越“兴旺”了。可此“兴旺”和彼之“兴旺”天壤之别。 别的仙门的人丁兴旺,那是修仙人才比比皆是,都是些资质极佳的可塑之才;而他望仙门的兴旺是孤儿、弃儿、小乞儿满地走,俨然成了个孩子窝。虽然其中不乏资质不错的,但也是少数。大多都是些普通人或者灵根属性不显之人。 就这点,一直被其他门派中传为笑柄,望仙门是越发不行了。瞧瞧,什么歪瓜裂枣都能修仙,真真是一点门槛都没了,简直丢了他们这些修仙门派的脸。 温怀谷那个老糊涂也是,光顾着心善了,有什么用?也不知道本性迂腐、顽固不化,还是道貌岸然。 难怪望仙门自打改名后,越发不行了。再过数百年,怕是没人再记得昔日落日谷之辉煌了。不对,温怀谷那老家伙还能不能活数百年都难说,毕竟他停留在元婴中期,已经很久了,而他如今的岁数已经一千挂个零了,真心不年轻了。 哦豁……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望仙门现任掌门温怀谷那个老家伙,既没有道侣,也没有子嗣。前一千年也不知道在干嘛,天天说在修炼,结果修炼来修炼去,修为停留在元婴中期,久久不能突破,那修炼本事和领悟能力也没谁了。等到现在年纪大了,才想起收徒。 听说一千出头了,才开始收了第一个徒弟,也是捡来的一个小女娃子,资质平平,没啥好说的。之后才收了第二个,第三个……都是没什么背景,资质也说不得多好的孩子。 徒弟的资质不怎滴,师父也是半吊子,就拿他自个来说,打铁还须自身硬,他就那点本事,还指望能教出什么了不得的徒弟来?痴人说梦呢。 至于望仙门现任长老们的本事,怕是连温怀谷都不如,经一千年前那场恶战后,昔日落日谷压根没留下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的那些长老们死的死,伤的伤,现在的长老们,压根不值一提。 啧啧……这么下去,望仙门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各修仙门派的大能们暗搓搓、兴奋地打着望仙门的主意,为何? 望仙门不行了,温怀谷快死了,徒子徒孙中没有一个能扛的,还拖着一群没什么用的奶娃子……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望仙门确实算不得什么,不足为惧,但昔日落日谷的前任掌门温灼清当年的风采,大家还历历在目。 温灼清此等修仙天才,号称修仙界第一人。凭一己之力,带着落日谷成为三大修仙门派之首,其中本事自是不用多说。她虽已身死道消,但若说什么都没留下,众修士是不信的。 什么修炼秘籍、功法、心法口诀、奇珍异宝必是不少!更何况,就算这些都没有,光光这落日谷的地理位置也是绝佳!凌云灵脉之上,灵气浓郁,后山树木高耸,又灵草遍地,既适合修炼,又适合炼制丹药。. 试问他们想不想组团去落日谷一探究竟? 做梦都想! 但温灼清是身死了,她那柄青霜剑作为镇山之宝,可还牢牢地插在了落日谷后山的禁地之中,护山天门阵亦是她亲手布下,旁人若是想要擅自攻进山谷已是困难,更别提还有青霜剑相护。 所以,即便他们对如今的望仙门虎视眈眈,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等得起,左右那个没什么上进心的废材温怀谷会走在他们前头,到时候,老弱病残的望仙门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借着帮扶的名义,将之接管了便是。 各仙门那些老不羞的东西对望仙门如何算计,昭颜并不清楚,即便知晓了,也不在意。先祖温灼清都没了千年了,你们都不敢动手,还指望那些人有什么大本事。 还跟她家小老头儿比呢?谁都知道小老头儿志不在修仙,他老人家就想替望仙门看个门,养个娃——养个继承人出来,你们跟他比修炼?不觉得掉价么? 一方面嫌人家没本事、废材,另一方面,还非要跟他比。 不过,这些人有的地方还真是说对了。 落日谷的前任掌门是个修仙天才,她还真留下了不少好东西——秘籍、法术口诀、法器宝物应有尽有。 自打她记事起,哪怕那会儿还没识字呢,小老头儿就迫不及待地给她念口诀,清心决先走起——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对着她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启蒙教育很重要,不识字不打紧,掌门给你念,犯困也不打紧,戒尺提得高高的……但大多时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幸而,昭颜本就不是小孩儿,还带着任务而来,但凡是小老头儿塞给她的,都学;但凡是不懂的,神识空间里和系统1105一起交流,实在不行的,这不还有外援么?直接分出一缕神识敲响了仙界之门,把主意打到了瑶姬仙子那去。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仙界中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瑶姬仙子不知道从哪整来了一堆修仙秘籍、心法口诀、还有法术要领来和大伙一起深入交流。 不搭理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那背景很硬很强大,众仙总要给个面子的。 但一旦学起来,就卷起来了,谁也不想输给谁,你不懂的,我懂!你懂的,我有更好的解释,更简单的修炼方法!实在卷不过了,就连原本秘籍上没有的,我都能一咬牙,给补上我自己升仙时修炼的独家秘籍。 那阵子,仙界各位仙人一碰头,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哎,你那个什么什么法术,有没有更好、更快的修炼方法?再者就是,你看我对这个“天象术”是这么理解的……或者,这本秘籍上的仙术修炼,怎么跟我的不一样的,我得琢磨琢磨,别是它秘籍记录有误啊…… 末了,众仙们还要贬低一下秘籍上的修炼方法,这是哪个小世界的修仙秘籍,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古董了,明显我们的修仙方法更靠谱……想来那个小世界的天道也不咋滴,完全不能跟我们比嘛。 明面上,昭颜在望仙门的后山闭关修炼,谁也不见。事实上,脑海里在和系统1105看现场直播——瑶姬仙子,将各路仙人对于法术秘籍的理解,修炼方法一一解析,包括捷径和不同见解都给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仙子还不忘亲切关怀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众仙友都在等着你的问题呢,你让他们闲得发慌的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起来。” 此后,望仙门的后山,动不动就飘个红霞,晴空打个响雷,又或是雷云密布…… 一开始,温怀谷还惊喜万分——这是他家宝贝儿徒弟又突破了,但伴随这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他都已经学会淡定了。面对门内众人的惊叹,还能捻着胡须表示下淡定——这不是应该的事么?你大师姐就是这么厉害! 温怀谷:我虽然修炼不行,不影响我眼光毒辣。要是能培养出一个修仙天才,我就是再废,那也是天才的师父。 昭颜虽然闭关前才六岁,又十年没出关,见过她的人很少,但望仙门上下,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这风声倒是也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其他修仙门派的耳朵里,但谁也没当一回事。 一方面是因为自打见识了大徒儿那飞一般的升级速度,温怀谷生怕其他修仙门派有想法,后面出手用障眼法对望仙门头顶的这片天空掩饰了一二。另一方面,其他修仙门派还真就觉得对方在吹牛批……一群望仙门小娃娃们,尽会瞎扯,什么大师姐十岁练气期九级,十二岁进入筑基期……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就算是当初温灼清在世的时候,也赶不上这速度。 这些话,他们听过就算了,付之一笑,压根没理会,信了才有鬼。 直到闭关修炼的第十五个年头,昭颜睁开了眼眸——二十一岁已到金丹期后期。 ——这还是她努力掩饰下的速度,总不好旁人把她当成怪物看待吧。其实,她真实实力已经破了金丹期,冲刺元婴期了。 她还想继续闭关修炼的,但前世的今天,是掌门将荀容带回师门的日子,他此时应该才十岁。 望仙门大殿前,掌门温怀谷才刚刚将捡回来的小乞儿交给管外门的李昀执事,吩咐他将人带下去,好好清洗一番,换身衣裳,和外门弟子一般对待吧。 这小乞儿没什么修仙天分,五灵根俱全,但根根属性不显,都没达到修炼标准,怕是很难有所成就。只是,他当时看他实在太过可怜,外头冰天雪地的,他就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单衣,两只小手冻得跟馒头似的,嘴唇不住地哆嗦……那模样,他怎好悄然走开。 李昀执事皱眉看了眼小乞儿,他也知道这孩子没什么修炼天分,掌门不知道又从哪捡回了个小可怜儿。明明他望仙门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他没忍住,开口道,“掌门,我看他也没什么修炼的资质,要不让杂事房的,给他拿两件御寒的衣裳,给他些碎银,让他下山去吧,你看这山上……” 温怀谷一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明了了。正当犹豫期间,他的衣角被一只小小的手紧紧地拽住,他一低头,对上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眼底有着惊恐和忐忑。 小孩儿的声音颤颤,带着许久未说话的沙哑:“求求你,仙人,不要丢下我,我可以干活,我吃的很少……” 温怀谷略一迟疑便道,“罢了,收下他吧。恰逢乱世,外头也不太平,我等修仙之人,当有悲天悯人之心,我虽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但能救多少便是多少吧。至于门内挑费问题,我再去后山采挖些仙草,炼些初、中级丹药换钱。” 劝也劝了,结果还是这样,李昀便也接受了。 不管别的门派如何看他望仙门,如何嘲笑他望仙门的掌门懦弱无能,还要靠门内弟子采摘仙草,修炼丹药出卖换钱……但他却是敬佩的。 他曾问过掌门,每次门派大比之时,旁人这么笑话他,他作何感想。 掌门乐呵呵说,他不过是被人嘲笑几句而已,但却可以换回不少的生灵,怎么看都不亏。 正说着话,突然,后山传来一阵轰鸣声,几人纷纷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只见后山方向,红霞满天,雷声四起—— “是后山的方向,怎么回事?距离昭丫头上回进入金丹期才短短不过五年功夫,不会又要突破么?”李昀面带狂喜,虽说这事说着扯淡,但见识过昭丫头修炼速度的李昀觉得,在昭丫头身上,没什么不可能的。 “哪有这么夸张的。”掌门温怀谷反驳道。 “还不够夸张么?除了最初修炼练气期的时候,打基础,昭丫头练得慢一些,稳扎稳打四年,十岁练气期九级。就这个速度,也是鲜有人能到达了。十二岁进入筑基期,十六岁进入金丹期……这速度,温先祖也汗颜啊。”李昀眉开眼笑,语气里是止不住的自豪,他望仙门的希望可就看昭丫头的了,照着这个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你倒是提醒我了,再好好叮嘱叮嘱下头的弟子们,让大伙儿把嘴闭闭牢,别到处乱说。”外面那些修仙宗门的人知道是早晚的事,但能拖就拖,尽量晚一些让人知道为好,昭昭目前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对上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这是自然。不过,就算说出去,怕他们也是不信的。”李昀笑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这谁能相信啊,他也不信! “不是突破,而是昭昭出关了!”温怀谷突然看向半空中,叹道。 雷声没了,霞光万丈祥云开。 望仙门内,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齐刷刷地仰头看天。 白衣飘飘,英姿飒爽,气质出尘。 脚下的剑光将众山峰照得闪闪发光,耀眼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那是谁啊?怎么感觉比掌门还厉害?” “能御剑飞行,已是金丹期修为了,又从后山而来——” “大师姐!肯定是大师姐,大师姐出关了!” “原来这就是我望仙门的大师姐啊,大师姐御剑的姿态宛若仙人……” “怎么没人说大师姐那脚下的剑气呢,这御剑飞行,锋芒逼人,有破空之大势……” 第117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4 04 “师父——”清灵的嗓音未落,身形已至。 衣袂翩翩,宛若惊鸿,长袖挥舞,顷刻间收了剑锋。 荀容表情呆呆地望着眼前之人,他还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仙子,莫不是在梦里不成?他眨巴了下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荀容在打量昭颜的同时,她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小矮子——这人容貌一般,算不得多出色,倒是一双眼睛,清澈干净,尤其明亮。初见这人,着实有些普通。 这就是让许愿人温昭意觉得邪门,未来怎么杀都杀不死的小强? “昭丫头,你可真坐的住,一闭关就是十五年!”李昀忍不住赞叹,“还记得你李叔不?嗯,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都险些不敢认了。” “自是记得,师父经常给我送吃食和一些好玩的玩意来后山的,我记得李叔做的饭菜是所有长老中最好吃的。”可不就是好吃,让系统1105赞不绝口。 该夸就要夸,要不怎么调动有些人做饭的积极性。 也就是近几年,进了金丹期之后,她才辟谷的,之前她的吃食基本都是掌门师父送进洞府的,师父把她看得比自个儿的眼珠子都重。单独给她开辟出一处灵气逼人的洞府作为她个人的洞府不说,还在她修炼期间,亲自在四周设下了结界。 虽说,以她目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形象,压根不会有人惦记上她,但小老头还是谨慎起见,给她布下了结界,不让任何人靠近。 李昀听了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圈。 “哼……就记得他做的饭菜好吃,怎么不记得谁每天给你送饭啊。” 温怀谷不乐意了,要不是门内的事实在太多,他顾及不暇,他都能把做饭的活都给包了。 “记得,千好万好,师父最好。”昭颜轻笑。m.. ——清丽淡雅,皎皎无瑕。 看得一旁的温怀谷,自豪得不得了——瞧瞧他温怀谷养出来的大徒弟:长得好,性格好,还本事大,真是看着哪哪都好,两撇小胡子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老小孩,老小孩,即便是身处掌门之位,小老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时里对师兄弟妹们也是平易近人得很。 门外头,人群蜂拥而至,内门的先至,随后便是外门的,将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纷纷想要一睹芳容。 这可是他望仙门的大师姐! 那个修炼速度如风驰电掣般的大师姐! 那个传说中十二岁就进筑基期,如今不过二十一,就已经是金丹期修为的大师姐! “吵什么吵?还有没有规矩了?”温怀谷佯装发怒,冷着声音道。 他都没和自家亲亲徒儿说上两句话呢,这么多人都没有眼力劲地来跟他抢大徒弟。 可惜,他平时温和惯了,大伙也是压根都不惧怕他。 他那点嗓门压根没用,大伙儿听了十五年的“传说”了,突然有朝一日,“传说”出现在跟前,可不就好奇么。 万一大师姐一言不合,又去闭关了,人没见着,还得再等个十五年。 众人你挤我,我挤你,跃跃欲试,但看着大师姐清冷孤傲的模样,又不敢贸贸然上前搭话,万一惹了大师姐不快。 大伙只觉得大师姐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似乎周遭都散发着耀眼光芒,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一不小心,人群中就被挤出来一个人,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好在他的胳膊被拦了一下,勉强站稳。 “小心。”声音轻灵而柔和。 被挤出人群的凌青辰侧头一看,脸颊处立马飞出两道可疑的红霞,声音结巴道:“大,大师姐……方才多谢大师姐相扶。” 昭颜收回手臂,点了点头。 “这是你二师弟凌青辰,你闭关那会儿,他才4岁,比你小两岁,如今也长成翩翩少年了。”温怀谷感慨道,“你这二师弟素来懂事,平日里照顾师兄弟妹们,让为师很是放心。” ——原来是前世那个英年早逝的二师弟。在数年后的,门派新人大比中,被荀容废了灵根,最后郁郁而终。这一世,他年纪尚轻,还略显稚嫩,但看得出性格还是比较沉稳的。 “我呢?师父,掌门师父,你给介绍介绍我呗。”又挤进来个人,身高比昭颜高了一个头不止,但却长了张娃娃脸,一说话一笑,露出一边的小酒窝,长相讨喜又可爱。 “我也想在这么漂亮的大师姐面前露露脸。”一开口便是甜话。 “这位是你三师弟时玖,是为师在你闭关后的第二年收的徒弟,别看这小子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调皮捣蛋少不得他。跟个皮猴一样,上蹿下跳,没有一刻停歇的。”温怀谷一瞧见那小子挤眉弄眼,就想起几个长老联合告状:不是这小子破坏了药田,就是修炼的时候,捉弄同门。 温怀谷扶着额头道,“退下,你给我赶紧退下,为师看见你就头疼,为师一把年纪了,还得陪着你,跟那几位长老赔礼道歉去。” 昭颜对上他那笑的眼睛都没了的傻样,唇角微微上扬——这位就是连带后面的六师弟,擅作主张,杀进魔门救人,被魔门少主木玄觞的斩魂刀,一刀一个砍下,就此身死道消的三师弟。 “这位是你四师妹思弦,她平时不苟言笑,甚是严肃,但为人正直,修炼刻苦,性格也极为坚韧。对了,她还是天灵根修炼的好苗子,和你一样修剑道。你既已出关,平日里若有时间,可以指点一二。” 被掌门师父点名表扬了,饶是平日里严肃惯了的小姑娘,脸上也有些绷不住。弦思想偷偷瞄一眼大师姐,心说师父当着大师姐的面,这么夸她,大师姐会不会心里不高兴啊。没曾想,刚抬起头,恰好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柔。 她心头一颤,如此风光月霁的人物,她是怎么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当下,便觉得自己万分不该。 “我短期内不会闭关,我若在门内时,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我洞府寻我,互相切磋交流下。” ——四师妹思弦长得花容月貌,气质高雅,和许愿人温昭意气质和秉性都极为相似。 可惜,是个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前一世这位四师妹思弦死在了秘境之中,连凶手是谁,都不可知。 “思弦谢过大师姐。”思弦一脸惊喜,能得大师姐指导,自是再好不过的。 通过温怀谷的一圈介绍下来,昭颜大致对师兄弟妹几人有了初步的认识。 看着面前一个个纯真无暇的笑容,稚嫩俊秀的面庞……可惜,这些人前世,最后下场都极其凄惨。 昭颜神情有些恍惚,这都是拜谁所赐? 也难怪温昭意会意难平,看着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妹们变成一具具尸体,甚至尸骨无存,怎能不心心念念要杀了那个祸头子? 目光转向李昀身旁紧跟着的小矮子,昭颜故作迟疑问道,“师父,这位是哪个师弟?” “这是为师下山时遇到的小弃儿,他父母双亡,穿着单衣在街边乞讨,也没地方可去,甚是可怜,我便将他带回了门中。”温怀谷这才想起来,他压根没问人名字,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便低头询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子的话,我叫荀容。我娘亲说,我和父亲的姓氏来自荀草的荀,有''悠悠纸墨中,总是香如故。''之意,容,有包容万物之说,待人宽大,有容人之量。” 荀容一双清澈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仙子,他刚才就一直盯着仙子了,可惜仙子压根没看到他,一个个问过来,始终没注意到他。 这会儿,见仙子终于瞧见他了,他既开心又兴奋。 看得出来,大伙都很在意这位仙子,连掌门也是。 “说得好,看得出你娘亲出自书香门第。”温怀谷略有些惊叹,他原以为他是穷人家的孩子,父母双亡,才落得街边乞讨的下场,也就没细问他底细。主要是他看他灵根不显,进不了内门,本就打算将他安排在外门,让他也好有个去处。既是外门,或者杂役院的,倒也无需问得太仔细。 昭颜:…… 好个屁,人家可是未来灭你望仙门的罪魁祸首。 心里腹诽,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亲善了,”好名字,我瞧着人也乖巧得很。” 望仙门的众师兄弟妹们心里当下有些不爽了,这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连他们师门还没进呢,就已经开始跟他们抢大师姐的注意力了。 最主要是,大师姐还对他笑得极其温柔! 这和刚才的表情淡淡完全不同,这个臭小子,凭什么得到大师姐的另眼相看! 被仙子夸奖了,荀容当下有些局促不安,讷讷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昭颜:许愿人印象里那个巧舌如簧,能将天下女人都哄得团团转的祸头子呢?就这? “师父,我短期不打算闭关,我那偌大的洞府,就我一个人,着实有些冷清……” 昭颜话犹未尽,就被温怀谷截了过去,“要不让杂役院给你安排个侍从?你不会做饭,平日里要是想吃点什么也确实不方便。” “我看他就不错,机灵得很。”昭颜纤纤玉指一指,荀容立马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他眼底有些不可思议,小嘴微张,仙子选中他了?这就选中他了? 不等众弟子反对,温怀谷首先质疑,“荀容?他怕是不行,年纪太小了,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得了你?” “掌,掌门……我可以的!”荀容挺胸站出列道,小身板还往前挺了挺,以示决心,“掌门,我会做饭,父母死后,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做饭洗衣,我什么都会,我还会做针线活。” “掌门放心,我一定能好好照顾好仙子的。” 即便他信誓旦旦,但温怀谷还是不放心,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掌门,要不你让我先试试看,若是我照顾不好仙子,你再将我调走?好不好。”荀容小脸上满是认真。 温怀谷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多说什么,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吧,你要好好照顾你大师姐。当然,跟着你大师姐,也是你的福分,你大师姐乃修仙奇才,对修炼多有参悟,若是得她指点一二,你的修炼必是会有所精进的。” 荀容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 此行目的达成,昭颜伸手,“那我们走吧。” 荀容微微抬头,难掩脸上的欢喜,怯怯地伸出小手,但看到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时,再看看自己黑黝黝的小手,一阵羞愧,刚要缩回手来,指尖一阵温暖。 他猛得抬起头,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道,“仙,仙子……” “以后叫我大师姐。” “大,大师姐……我,我手上脏……” “无碍。”昭颜淡淡道。 荀容的心瞬时感觉暖暖的,那久违的温暖,就像娘亲的怀抱。 意识界内,系统1105冷眼旁观。 1105:【昭昭,你的笑让我感觉毛骨悚然。】 昭颜:…… 1105:【这小子怎么傻兮兮的,不大聪明的样子,你确定我们没有找错人?】 昭颜:“能有几个同名同姓,同时间段出现在望仙门的荀容?你以为他的名字跟你的编号一样随便么?” 1105:我委屈,但我不说,因为我怕再被关小黑屋。 1105积极表现自己,显示自己非常有用的一面:【我检测过他了,确实五灵根属性齐全,又各个不显,说白了,就是废材,不好修炼。】 这也是她好奇的。 她闭关十五载,一朝出关,第一件事就为了当众杀个孩子,不好,不好。 更何况这一世,他还什么都没做,直接把人杀了,似乎对他不太公平。 人呢,被掌门师父已经捡回来了,与其放任他这颗定时炸弹在望仙门某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倒不如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实时监控,但凡他露出一点破绽,或是想对望仙门不利,她就先下手为强。 主要是头一回见面,昭颜上下打量,并未发现这人有什么异样。 如果不是他装得太好,把她都骗过去了,那就是别的什么可能了。到底什么原因让一个人性情大变,连灵根都变了。 第118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5 05 自打进了越清峰之后,日子和过去在山下时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以前,娘亲死后,他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由于他年纪尚幼,时常被破庙里的其他乞丐欺负;如今,望仙门上下虽说不得多富裕,但至少衣食无忧,尤其是大师姐的越清峰上,显然要比其他峰的待遇更好些。 唯一让荀容烦恼的就是,他来越清峰一晃已经几个月了,每天都在重复做着做饭、打扫洞府、发呆、睡觉这些活,好像干了不少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干。 大师姐几乎每天都沉浸在修炼之中,而他却一点跟修炼相关的事都没干。 可这些话,说出去压根没人信。 每当他出洞府打水时,遇到门内的其他师兄弟妹们,后者总是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语气要多酸有多酸——他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让大师姐看中,亲点进了越清峰。而受到大师姐亲自指点的他,修炼速度必是一日千里。 众人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别看大师姐白衣胜雪,清冷出尘,但她对待门内弟子是少有的有耐心。自打大师姐闭关出来后,每个月总会抽出四天时间来,解答众师兄弟妹们修炼中遇到的种种问题,而且能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比之自家师父说的都透彻。 这份优待不单单内门弟子有,外门弟子也有,一视同仁,这就让望仙门的师兄弟妹们对大师姐的印象极好——不藏私,不偏心,待人和善。 可到了荀容这,他觉得有点委屈! 大师姐固然待他很好,衣食住方面,都不曾缺他半点,几乎和她同步。但唯独在修炼上,大师姐是半点都没提。 刚到越清峰的时候,大师姐胃口不好,每日进食不多,他就怀疑是不是自己手艺退步了。 虽然他快十一岁了,但父亲早亡,娘亲常年卧病在床,拾了柴火、捡了烂菜叶做饭这事,他六岁就开始干了。按理说,这厨艺还算过得去的,可大师姐看到他做的饭菜时,脸色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终于在有一次,他看着一点没动的饭菜时,忍不住问出了口。 可大师姐面露难色,只说饭菜很好,他觉得她在骗小孩子,她脸上的神情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大师姐神色轻松地接下李昀师叔送来的烧鸡、烤鸭,他好像懂了什么。 原来仙人不一定爱吃清淡的素食! 可之前家中贫困已久,他能用上的食材只有一些廉价的素食,他能把素食做得非常美味,但却做不出肉的味道。而真正的肉食食材,他又没做过,压根不会。 这能难倒他么? 必是不能的! 荀容一咬牙,既然大师姐自己也说过李昀师叔的手艺是门里最好的,那他就去偷师。 于是,就见越清峰上小小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外门,围在李昀师叔身旁转悠。李昀终是看在这孩子心诚的份上,将自个的厨艺倾囊相授,还偷偷告诉他,你大师姐不爱吃素,就爱吃荤腥,还嗜甜。 荀容了然,郑重其事地点头,关于大师姐的爱好,记下来记下来,他一定要把恩人照顾得妥妥贴贴。 厨艺一练一琢磨,就是一年过去了。 他已经能烂熟于心地做出大师姐满意的吃食了,还能根据大师姐的要求,改良菜肴。空下来了,他又开始想着和大师姐提修炼的事了。 他才刚说道:“大师姐,洞府我打扫完毕了,若是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想——”修炼。 大师姐秀眉微蹙地望了眼洞府外,轻声道:“我看洞府外的空地有些荒凉,不若种些药草可好?这以后毕竟是你我的家,太过空旷,显得冷清,你说是与不是?” 那句“你我的家”顷刻间把他脑袋砸得嗡嗡的,荀容心中万分欢喜,把刚才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师姐虽然面冷,但心热,早就把他看作望仙门的一份子,整个越清峰只有他们两个,可不就是他俩的家,荀容想想都开心。 他立刻将种植药草的事包揽到了自己身上。可真的干了,才发现,这份差事尤其累人。 越清峰乃望仙门中仅次于主殿所在孤云峰的高度,而大师姐想要种植的那类药草却在后山。他又不会御剑飞行,也不会什么法术,他个子本就不高,还背着个和他人差不多大的背篓,每天天刚亮,就手脚并用地爬下山峰,去后山挖药草。 临行前,大师姐再三叮嘱,此种药草极其精贵,生长周期长,每次采挖,得注意全须全尾。这一不留神,可就被采废了。废了的药草,就算是给药峰的师兄弟妹们练手炼丹药,效果都是大不如前的。 而移栽种下时,又有各种注意事项,非心细之人不可为。 一听大师姐这话,他心中自是警惕起来,每每采挖、移栽都集中心智,万分小心。 所以,就导致采挖的速度很慢,荀容真心觉得自己很没用,他采挖个五六株药草就得耗上他一天的功夫。 采挖完毕,为保持药草的鲜活度,他还得尽快赶回去,再手脚并用,一路爬啊爬,气喘吁吁地爬上越清峰…… 如此这般,他每天忙到精疲力尽。怪只怪,掌门替大师姐找的这洞府,实在太大,他光将后山的药草移栽到洞府外的荒地,就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算算时间,他来望仙门都两年了,似乎什么都没学会,又好像学会了很多。 昭颜的意识界里,系统1105怜悯的小眼神瞥了眼门口蹲坐着发呆的未来大boss——高了、黑了、瘦了,还丑了。 那可不—— 先前暗示暗示,忽悠那小子学做饭也就算了,好歹是门手艺。在现代小世界中,厨师还是很吃香的,比如那什么“学厨师,就到新东方”、“遇到新东方厨师,就嫁了吧”、“汇聚天下名菜,培养厨师精英”……要这么看,昭昭是在做好事。 但这大半年的,又把人折腾去种植花花草草去了,要说培养个花匠也就算了,但谁家的花匠种个花,还要翻山越岭、勇攀高峰的?这是培育运动员么。 人家还只是个孩子…… 瞧瞧这孩子运动量大的,生生把自己给整瘦了,而且顶着大太阳地爬山,晒得黢黑黢黑。 系统1105敢保证,整个望仙门再没比未来大boss更黑的人了,他可以和遥远的非洲兄弟比一下肤色。 尤其是面对昭颜那女人时,他还笑呵呵地露出一口白牙,那就更像了。 系统1105表示:你就放过人家孩子吧,小boss哪里是你的对手,快被折腾死了,还屁颠颠地上赶着找虐呢。 荀容也终于在看到大师姐无比耐心地亲自指点二师哥凌青辰、三师哥时玖和四师姐思弦修炼后,心里的委屈到达了巅峰。 为什么大师姐从来都不教他修炼,可大师姐却会主动地、手把手地去教二师哥他们。 为什么大师姐很少对他笑,可大师姐却可以对着四师姐笑得异常温和。 荀容心底的委屈和不平都快将自己淹没了,心里又酸又难过,大师姐是不是不喜欢他?大师姐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他做得不够好么? 越是得不到大师姐的关注,他就越想要。 昭颜正在指导凌青辰如何出招,突然身影微微一顿,她就算没有回头看,以她目前修炼的境界,完全能用神识感受到身后那道极度哀伤、委屈、不平的小眼神。 系统1105乐了:【昭昭,你加油。也许不久的将来,小boss没有被你打死,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气死。】 昭颜:要是这么脆弱,就成不了boss了。 系统1105:【昭昭,你这差别待遇,刺激狠了,万一把小boss给刺激黑化了,怎么办?】 昭颜:那就杀了。 系统1105:…… 系统1105:【我再提醒你一下,他还是个孩子。】 昭颜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倒不是真被系统1105说动了,存了什么同情的心思,只是荀容那家伙的眼神影响到她教学了,就连四师妹思弦都转过身,往那人方向看去。 “今天先到这吧,你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打发走几人,昭颜走到角落里的荀容跟前。 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蹲坐一块大石头旁,他双手环抱着双膝,见她走过来,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她。 昭颜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是有点惨。 “大师姐——”一开口,可怜兮兮,那双明亮的眼眸一如初见时的清澈和纯粹,眼底是满满的孺慕之情。 她柔声道,“你可是在怪我,没有教你修炼?” 荀容想摇头的,可嘴巴已经先一步开口,将心中的委屈倾诉,“大师姐,为什么?你连外门弟子都教,却不肯教我,是容儿哪里做得不好么?” 明明很煽情的场景,被突如其来的一句容儿给震得七零八落,昭颜冷不丁打了个颤,看着眼前之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祸头子自我称呼这么肉麻的么? 见大师姐看着他,久未说话,荀容有些慌乱,生怕自己的问话惹了大师姐不快,赶紧道:“对不起,大师姐,是容儿莽撞了,容儿不问了……你别讨厌我,别赶我走,好不好。” 昭颜微微叹息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不是不想教你。” 荀容眼底瞬时就亮了:“可是,可是……那为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偷瞄着她,“大师姐从来都不教我……” 昭颜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发顶,语重心长道:“你也知道,你是五灵根属性都有的,且每一种类属性都不显。这样的体质,修炼起来,是非常艰难的。” “可我不怕艰难,我不怕苦的。”荀容握着拳头,坚决道。 “嗯,我知道。”昭颜点点头,“半年多前,我让你翻山越岭去采挖药草,然后移栽到我越清峰,你以为为何?” 少年的声音清脆响亮:“大师姐,你不是说越清峰的空地太过荒凉?所以——” “当然不是。”昭颜打断他道。 系统1105:【编,你接着编,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编。】 昭颜温言细语:“五灵根体质,属性不显,修炼起来困难重重,注定要比旁人更辛苦。我需要研究下药理,看看能不能炼制出洗髓丹,为你改善体质。而那些让你采挖回来,移栽到我越清峰荒地上的药材便是有这般用处的。” 荀容初听这话,一下被惊住了,脑海里循环在萦绕一句话——大师姐竟然要为了他炼制丹药,替他改善体质! 生怕不够完整,昭颜又道:“其实,药峰那边也是有长老研制出洗髓丹的。但你怕是不知道,掌门师父心善,经常收养一些战乱时遗下的孤儿,这些孩子大多和你一样,也不太具备修炼属性的。洗髓丹虽不是什么高阶丹药,但我门内弟子,需要这个的,很多。我若是去药峰为你讨要,自然能要到,可万一这颗丹药本应该是别的师兄弟妹们的呢?他们等了很久,却被我出于私心,要来了——” “荀容——”恕她无能,真的叫不出“容儿”这个称呼来,“我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师姐,我同时,还是望仙门上下,所有师兄弟妹们的大师姐。即便,我与你亲厚,我也不能这么做,你明白么?” 相比大师姐的境界,荀容简直无地自容,他只想着自己,压根没想过其他师兄弟姐妹们。 “大师姐,你别说了,是我的错……我再也不说了。”他又羞又愧。 “修炼还是要的,只不过晚一些。这半年来,我有意为之,让你去后山移栽药草,也是为了锻炼你的身体。你本就偏弱。这大半年以来,你是否觉得四肢更有力了?步伐更矫健了?” 荀容略一思考,连连点头,确实。 系统1105忍不住吐槽:【少年,长点心吧!你天天爬山,四肢能没力气?步伐能不矫健?】 “以你目前强健的体魄,只等我研制出洗髓丹,给你服下,你是能够经得起服下洗髓丹后的药效冲击的。若是刚进门里那时,怕是扛不住的。” 荀容听到这,再没什么怀疑,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到底怎么鬼迷心窍了,就觉得大师姐偏心了? 大师姐明明事事都为他考虑到了,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如果说大师姐真的偏心,那也是偏心于他!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么?”昭颜问道。 “没有了。”荀容咧嘴笑道,“我以后再也不怀疑大师姐你了,全听大师姐的。” “你放心,时机到了,我会亲手教导你。”最后再给颗定心丸,“我既然亲自向掌门师父要了你到我越清峰,又怎会讨厌你?” “嗯嗯。”荀容笑得一派天真,脑袋还就着大师姐的手,蹭了蹭。 第119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6 06 算算日子,小祸头子进她望仙门已经快四年了。 昭颜微微抬头,目光触及洞府外,正专心打理药草的荀容,兴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后者挺起腰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见到是她,咧嘴一笑,放下手中的活计,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大师姐,可是饿了?想吃些什么?容儿去给你做。要不煮上一壶奶茶,炉火上先温着?大师姐想喝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昭颜敛眸微笑,真好,好一派天真单纯的模样,如果一直这样多好。 “我出关已近四年,是时候该下山走走了。” 荀容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大师姐要下山历练去了么?大师姐要想告诉他,她终于要丢下他了? 刚才还轻松的表情瞬时僵在了脸上,他有些手足无措,鼻子酸酸的,有些委屈,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么? 直到大师姐唤他:“还愣着做什么?你不需要收拾行李?” “大师姐,你的意思是带我一起去么?”荀容不确定地问道。 “你不想去?” “不!想去!非常想去。以后大师姐去哪,我就去哪!”荀容惊喜道,刚才短短几个瞬息,他的心七上八下,波动得厉害。刚刚还以为大师姐想要丢下他,他快难过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他就知道大师姐嘴硬心软,实则对他最好,总是悄悄为他打算。 嘿嘿,有点小开心。可以下山玩去了,最关键是和大师姐一起。 昭颜刚决定下山历练,去主殿禀告掌门师父,那边温怀谷也恰巧碰到件棘手的事,需要门内中人去处理。 如今这片大陆,名叫鸿岚大陆,有修仙界、魔界、妖界和凡间界之分。 凡间界势力最弱,常常受到横行无忌的魔界和妖界的欺压,但凡间界却是修仙界修士的来源之处。所以,修仙界便主动承担起了相护凡间界,抵抗魔界和妖界的责任。 而修仙各大宗门也自然而然地接受凡间地方上的出资,护一方平安。 千年前,落日谷声名在外,作为三大修仙宗门之首,有近大乘期修为的大宗师温灼清坐镇,凡间愿意出重金前来请求相护的州县自是不少。 如今,这些州县几乎都转投清云宗、仙霞派和天外殿门下。剩下的就是一些穷乡僻壤的地儿,出不起重金的村县,才会选择他望仙门。 而自打千年前,先祖温灼清以身祭剑,将魔界的大魔头殷天殊和其亲随们封印之后,魔门便几乎自此销声匿迹,而妖界素来不显,为修仙界所压制。所以,这些年,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厉害的魔物妖物在凡间为非作歹了。 可他刚收到了有自己灵力的纸鹤传来的书信。 那是一个叫沙河镇的地方的来信,是他望仙门相护的一个地处极北的偏远小镇。 此镇之所以称之为沙河镇,是因为有一条名叫沙河的河流横穿过小镇。最近,小镇上接连发生怪事,小镇的百姓无故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小镇居民莫不人心惶惶。 一开始,府衙以为是人为,着手查探究竟。 可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这些人失踪的地点都在沙河附近。 与此同时,原本清澈的沙河也变得浑浊。有时,站在河边,甚至看到一股股的黑水自河底冒出,发出刺鼻的恶臭味。府衙们见状,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明显不是人为,怕是有什么妖物魔物潜伏于河底。 于是,沙河镇的县令便匆忙给望仙门去了信。 温怀谷听闻昭颜要下山历练,便把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昭颜一目十行看完,点头道,“那我先去沙河镇便是。” 温怀谷知道自己这个大徒弟素来懂事,又极为孝顺。在修炼方面,天赋极高,更是无师自通,无需他赘言。她闭关了那么些年,修为是噌噌噌地上涨,但为人处世方面,怕是算不得多精通。 比武,他倒不必多忧虑。 但凡间界,人心难测,尔虞我诈,哪是他这个生性纯良的大徒儿能应付的。 眼神瞥到站在一旁傻乐的荀容,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怎么回事?就算是天生废材,这跟着昭昭也四年了,修炼了四年,怎么半点修为都没有。 昭昭带着他去,不是不可以,但也就负责照顾昭昭的衣食住行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真出些什么意外,他没有修为,通风报信,都嫌他两条腿跑得太慢。 温怀谷这么一想,脑海中就开始筛选随她一道下山的人选了。 恰这会儿,大师姐要下山历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地飞遍了望仙门门内。 等温怀谷回过神,主殿门口已经站了一圈人。 “大师姐,我可以替你扛行李。”二师弟凌青辰毛遂自荐。 “大师姐,这一路漫长,身边总得有个说话逗趣的吧,你看我怎么样?”这是三师弟时玖。 四师妹思弦性格沉稳,也学不来这些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掌门师父,我想和大师姐一道下山历练。” “大师姐,我能洗衣做饭……” “还有我……”举手,举手,举慢了,被人抢先了。 荀容心中不屑,洗衣做饭轮得到你?你?还是你们?谁配跟他抢!他才是最了解大师姐的那个人! 温怀谷轻咳了声,看向凌青辰道:“青辰,你一直以来替为师打理门内日常事务,不曾闭关修炼。这四年,得你大师姐亲自指点,你应该有所领悟,不若就此闭关,潜心修炼,争取个人修行更上一层楼。” 凌青辰一阵惭愧,虽然身为望仙门二师兄,但论修行,他离大师姐十万八千里,听掌门师父指出,他便点头应下。 “老三,就你这皮猴的性子,也该打磨打磨了。既然你二师兄需要闭关,你便帮着为师打理门内事务。”温怀谷冷哼一声道,“哼,就你这冲动鲁莽的性子,还想跟你大师姐一道历练?是放你出去给你大师姐惹麻烦吧。” 时玖一声哀嚎,倒也不敢忤逆掌门师父的话。 “至于老四……”温怀谷转头看向昭颜,“昭昭,你要带上荀容,我不拦你,他可以照顾你衣食起居,我也放心。但他毕竟没有任何修为,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帮不了你。这样吧,你就带上思弦吧。” “你师妹性子沉稳,胆大心细,修为也尚可,互相好有个照应。” 昭颜想了想,她此番提出下山,明面上是历练,实际也是为了荀容。 前世,荀容是在十五岁时,一次稀松平常的外门弟子比拼中,运转魔气,伤了同门师兄弟,才被发觉他修了魔修,被逐出师门的。 这世,她一来就将人拢到了眼皮子底下看管,这四年,根本没教他修炼,她倒要看看他后续会如何。 四年时间,足以让她相信,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以荀容蠢萌的性格,怕是入不了魔,黑化不成的。 而据她观察,望仙门上下,也都不是那种欺压外门的人。 那前世的荀容到了后来,究竟为何会变成那般疯魔,杀戮无度? 有一种可能——他被人夺舍或是控制了。 既然她要下山历练,自是得将他带在身边,万一趁着她下山的时候,她的御用厨师被什么魔物给夺舍了,她上哪去找这么称心如意的去。 下山前,温怀谷又再三确认了昭颜储物戒中的有哪些宝物,什么浑天丹、乾元赤光珠、穿心钉,翻天印……等等,起死回神之效的丹药,用来逃命的法宝,还有擒拿仙妖魔的神器……应有尽有。 最后,还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柄宝剑,“你是剑修,怎能没有一把好剑。” 昭颜一眼看去,那剑身呈现黑金色,泛着隐约的幽光,一条明亮的金线划过剑身,蔓延至剑尖,闪烁着光芒,也不知是金线在流动,还是光在流动。 她接过宝剑,那剑在她手中微微颤动,发出隐隐的雷鸣声,似是很不服气。 被她一把握住,就着手上的力道,剑尖划过半空,挑了个剑花,收势横在身前。 她左手指尖搭在右手腕上,但见指尖流过一道光点,顺着手腕,注入到剑身,最后隐而不见。 最后,雷鸣声没了,宝剑也安分了下来。 温怀谷点头称赞:“这把剑名叫极风冽,虽比不上先祖那把上古神剑青霜剑,但也是采天外陨铁和五座仙山之脉矿糅合所铸,其内蕴藏无穷之力,有斩妖除魔之神剑之称。它极有灵性,轻易不认主,在我这储物袋里待了千年了,都没送出去,这回总算是找到主人了。” 昭颜自是知道它是把好剑,就是气性大了点。 尤其是掌门师傅说到它不如上古神剑青霜剑的时候,原本已经安分的极风还在她掌心抖了抖,很是不服气。 一切安排妥当,温怀谷又拿出银两和灵石交给到思弦手中,叮嘱再三,才放三人下山。 温怀谷原以为三人是先下山,购买马车,然后奔赴沙河镇的。 大徒儿已入金丹期,可以御剑飞行,可其余两人却是不可以的。 但当昭颜广袖轻拂,手中的极风冽便被甩了出去,横在身前,她轻轻一跃,脚下便虚空地踩在了极风之上。 而她伸手便将方才站在一旁的荀容和思弦两人接了上来。 原本剑身并不算长,若是站上三人,必是拥挤的。但昭颜两指围绕三人一点,极风四周便泛起光圈,将三人罩在了大大的光圈之中,完全不会拥挤。 等到三人消失在空中,都瞧不见影儿了,温怀谷才惊叹地回过神,讷讷道:“沙河镇路途遥远,御剑飞行也就罢了,她还带着两人一起,昭昭的修为怕是不止金丹中期……这才短短几年?”难道这就是先天道体修炼的神奇之处? 他没有说出口,但心里早就震撼不已。 当初,他在尚未燃尽的废墟中捡到昭昭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襁褓之中,拼命啼哭,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的周围满是尸体,整个府邸的人都被杀了,没留其他活口,府邸也被一把火烧了。 而她之所以得以存活,是因为被人护在了怀里,那人靠着墙边倒下,将小小的襁褓护在了墙角和怀抱之间。 那时,估摸着她肯定是睡着了,没有哭闹,要不然也不会被留下活口。 他见她可怜,被屠戮满门,便将她抱养回了望仙门。 大约是她两岁的时候,她踉踉跄跄地独自玩耍,不知怎得竟跑到了测灵石旁,肉乎乎的小手往测灵石上一放,瞬间异象环生,整个仙门金光四射,仿佛要绽破上空。 在那些光芒之中,他隐约看到了上古神兽的虚影浮现,身形高大且凶猛,似有千斤重的威压盘旋上空,久久不散。 那是……他瞪大了双眸,不敢眨眼,那是古籍记录中才有的——先天道体! 千年未必出得了一个。 他也没有见识过活的身怀先天道体的人物,也没养这样人物的经验,但不影响他对望仙门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等了一千多年,一直死守着先祖那句话——若是能聚起一丝魂魄,必会返回落日谷。他虽不成器,但他就算死,也要将落日谷,也就是如今的望仙门,交回先祖手上。才算不负先祖嘱托。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m.. 他渐渐老去,寿命在一天天的缩减,他真担心,在他死之前,先祖还没回来,望仙门该何去何从,他若是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落日谷死去的师兄弟们。 可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昭昭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仿佛种下一个希望的种子。 自此,他收了第一个弟子,就像先祖当初给他赐姓一般,赐先祖之姓取名——温昭意。 先天道体难寻,他也曾怀疑过昭昭是否是带着先祖一丝魂魄的转世,可这样的念头在他数次带着她去禁地,看了青霜剑之后,便打消了念头。 青霜剑认主。 但在昭昭面前,却纹丝不动。 几次三番试探,都不行,他也死心了。 不是就不是吧,他就踏踏实实地好好栽培昭昭,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将她培养成为望仙门之光,有朝一日,望仙门能在她的手里,改回落日谷的名号,重回修仙三大仙门之首的位置——如此,他便算不负先祖重托了。 第120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7 07 天黑之前,三人赶到了沙河镇上。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三人被笼罩在光罩之下,自是无碍。但到了府衙前面,三人自剑身上跳下。 因着下雨,地面泥泞不堪。 荀容跳下时,也没多注意,泥土自是溅到了衣摆上,浅色的衣裳显得尤为明显。 三人刚刚站定,昭颜收了极风冽,就听身旁传来一道刁蛮娇气的声音,“脏死了,这里是府衙,你们三人不得在此躲雨,速速离去。” 荀容上前一步,和煦道:“这位小姐姐,我们不是来躲雨的。我们是望仙门弟子,这两位乃是我门中大师姐和四师姐,我们是收到沙河镇县令的书信,特地赶来铲除邪祟的。还劳烦您,替我等进府通报一声。” 粉衣女子,也就是刚才那道刁难娇气的声音的主人立刻拉下了脸,嗓音尖利道,“你让谁给你通报?你竟然敢差遣起我来了?我才不是这破镇子的人。” 荀容不乐意了,“你既然不是府衙里的人,你堵着门做什么?还不许我们站这?” “那请你让一让,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 荀容往左走,她便挡在左边,他往右走,她便将脚步挪到了右边。末了,还双手环胸,一脸倨傲地看向他。 还不等他发怒,对方已经先开口道:“哦,望仙门的人阿——”粉衣女子拉长了语调,故作惊叹道,“不就是那个三流门派么,怎么,你们也会斩妖除魔?” “谁不知道,望仙门从上到下,都是废材。掌门带头修炼低级丹药,卖了换钱……你望仙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么?我就没见过这么爱钱的修仙中人,不想着潜心修炼,只在乎黄白之物,真真半点风骨都没,简直就是我修仙门派的耻辱。” “你闭嘴!”荀容又气又急道,“我望仙门上下都是良善之人,不许你诬蔑掌门和各位师兄们。” 他平生最尊敬的人除了大师姐,就是掌门。 大师姐处处护着他,将他看作家人,掌门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他。 粉衣女子冷嘲地瞥了眼怒气冲冲的那人,只轻轻一拂袖,便将站在她对面的荀容直接扫到了一旁,思弦眼明手快,将人堪堪扶住,荀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你欺负人!”荀容眼眶微红。 在进师门之前,娘亲死后,他确实四处飘零,受尽欺凌。但进了师门之后,这几年以来,望仙门上下,师兄弟妹们团结友爱,掌门和长老们对小辈们也是爱护有加,大师姐更是将他视为亲人,他好似生活在蜜罐之中,已很久不曾想起过去受欺压的日子。 “哼——”没瞧见他表演个狗吃屎,还真有些可惜了,“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废物,也配跟我这么说话。” 思弦转身刚要与之理论,被昭颜拦下。 昭颜不着痕迹地伸手,轻拍了下荀容垂落在左侧的手,以示安慰。 她上前两步,站到了粉衣女子面前。 “筑基期的废物,也配站到我面前说话?”昭颜表情淡淡,将方才她羞辱荀容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粉衣女子想要反驳,偏偏头顶一阵威压袭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她渐渐弯下腰去,一手揪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裳,脸上表情扭曲。 她努力想要挣脱这种束缚,无奈双手双脚像是被绑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宛若鱼肉,她为刀俎。 她的脊背越来越弯,胸口仿佛受到千斤石一般沉重的攻击。 手脚动不得,话说不得,眼睁睁得看着她仿佛看蝼蚁一般地睥睨自己,那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突然,一道白光锋刃斩下,将原本倾注在粉衣女子身上的威压斩去。 粉衣女子仿佛死里逃生,连连后退数步,转头看向身后,娇声道:“宁师兄——” 宁澈收势,眉头微蹙,轻瞥了眼她,才将目光转头到对面之人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 他拱了拱手道,“在下宁澈,敢问这位道友姓名,为何要欺压我清云宗的小师妹?” 思弦站到昭颜身后,低声道:“大师姐,这人应该是清云宗掌门之子——清云宗的大师兄。” “她欺压我望仙门小师弟在先,耽误我斩妖除魔在后,我不该教训她?” 冰肌玉肤,道韵清冷如莲——便是宁澈初见眼前之人的感觉。 宁澈不善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小师妹,后者忿忿不平地嘟囔道:“什么小师弟阿,不就一个什么修为都没有的废物么?” “你在我眼里,也是废物一个,所以,我可以随意欺压你?” 粉衣女子还想争执一二,被宁澈喝下:“端木幺幺,你要是再刁蛮任性,现在就回宗门去。” 端木幺幺委屈地咬了咬唇,终是没再说话,转身进府衙前,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站着的荀容。 昭颜早在宁澈喊出端木幺幺的名字的时候,就深觉熟悉,转念一想——前世,这位不也是祸头子的后宫之一么?祸头子的后宫数量庞大,而且环肥燕瘦,一应俱全。 官配是清云宗掌门之女宁月染,据说有修仙界第一美人之称。两人在一次英雄救美中相识,后在宁月染的推崇下,祸头子才得以拜入清云宗七峰之一的御剑峰峰主苏珏门下。 天外殿的圣女对他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为了他,甘愿服低做小,率天外殿上下听令于他。 清云宗的小师妹,“娇俏可人、古灵精怪”的端木幺幺对他也是青睐有加。 她望仙门的小师妹姜芙儿也受他哄骗,交付了真心,又被弃之如彼。 还有,仙霞派,天一品阁的……甚至魔界妖女都是他的红颜知己。 祸头子似乎天生有种魔力,能让女人为他倾心。 昭颜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荀容身上——黢黑黢黑的肤色,精瘦精瘦的身形,并不算高的个头,五官稀松平常……修仙界的美人们审美程度都这么低么? 鸿岚大陆的修仙界和妖魔界,审美真是异于常人,清云宗大师兄宁澈这种正常的翩翩公子哥形象却不吃香。.. “谢谢大师姐为我出头,我没事,害大师姐为我担心了。”荀容抬头看到大师姐正看着她,立刻冲她咧嘴一笑,开心不已。 宁澈从刚才的对话中,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微微点头道:“望仙门的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温昭意。” “温道友好,你也是为了沙河镇出现妖魔之事而来?”宁澈丝毫不受刚才的不愉快所影响,语气和善道。 “正是。前些天,掌门师父收到沙河镇的书信求援,便命我等前来相护。” 宁澈点头道,“我等下山历练,昨日恰好路过此处,听闻镇上有妖物作祟,又得村民们相求,便留下来打算一探究竟。” 正此时,沙河镇的县令和师爷匆匆从门里头走出相迎。 一番寒暄之后,几人一道走进府衙内。 “原本沙河之上是有渡船的,撑船的是村里的老赵头,他已经在这条河上撑了几十年的船了,水性极好。可大约是一个月前吧,村民们早上想要渡河,发现船还在,老赵头人却不见了。” “老赵头原本就是村里的老鳏夫,独自一人生活。众人寻到他家,发现大门紧闭,被子都是叠好的,说明他昨夜压根没回来睡觉。那是不是前一夜,他就失踪了,不得而知了。” 侦察此案的捕快继续道,“我们当初想的是,可能他去外地探亲了,对于他的失踪,倒也没多放在心上,主要是我沙河镇民风淳朴,小偷小摸常有,但命案已多年未发生。” “老赵头失踪之后,村民出行多有不便,村里又选了新的摆渡人。可怪就怪在,没几天,新的摆渡人也失踪了。不光如此,连村里头在河边洗衣的村妇也接连失踪了,衣服还在,人却消失不见了。” “大家这才开始留意沙河,这一桩桩失踪案件似乎都和这条河有关。也不知从何时起,原本清澈的河水变的浑浊不堪,还时不时地发出恶臭味。” “我们到达沙河镇的时候,已近傍晚,捕快带着我们去河边查看了下,河水倒没有所说的那般浑浊,也没有什么恶臭味。但河面平静得诡异,明明有风,河面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仿佛固定住了一般。”宁澈回忆道。 “昨日,我们在河边站了好一会,都没见动静,加上天色已晚,便先回镇上休息了,想着今日再去一探究竟。” 宁澈转头看向昭颜道,“温道友,不若我们一道去?” 昭颜点头应下,这人说话倒是客气,态度也很平和,可试探的意图太明显。 沙河很宽,数丈有余,河两边散布着一些村落,河面上没有桥,只能依仗渡船过河。 此刻,雨势渐大,几人撑着油纸伞,来到河边。 宁澈轻轻一瞥,看到那个毫无修为的望仙门小子正努力地伸长了手臂,将撑着的油纸伞往温道友身边凑,丝毫不顾及自己半个身体已经在伞外了。 而那位温道友呢,虽然神情淡淡,似是压根丝毫不关心他的所作所为,享受着他的服侍,但他却注意到,那小子露在伞外的雨滴却是一滴都没有滚落到他身上。 不仅如此,连他脚下都是干干净净的。单凭那小子的修为,是肯定做不到的。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昭颜凝视着河面,若说昨日,宁澈所说有风,但河面平静,没有涟漪而诡异,那今日,这河面就不是用诡异可以形容了。 眼下在下着雨,可雨滴落到河面上,河面真就平静到宛若镜面一般,雨滴竟还能反弹出去。 昭颜将荀容、思弦留在不远处,和县令等人站在一处,自己则独自撑着伞,一步步向河岸边走去。 片刻,河水似乎翻腾起来,向岸边不断涌动,伴随着河水涌来,水下似乎有隐隐约约的黑影在浮动。 昭颜等了会,见那东西迟迟不出来,耐心告罄,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两颗天雷爆珠就往河面扔下,催动灵力,将镜面一般的河面强行破开一道口子,天雷爆珠直接顺着口子,滑落到了河下。 顷刻间,接连两声巨响,河面下倒影一片火光,水柱直接冲出河面。 恰此时,水柱卷起一道庞大的黑色阴影,呼啸着冲向半空。 待众人看清那物是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东西通身乌黑一片,似蛇身,长数十尺有余,粗状宛若树干,它身上布满丑陋的鳞片,看着极其尖锐,仿佛那鳞片就是它的武器一般。 而它的脑袋似蛇非蛇,又似人非人。 “谁在打搅本尊睡觉——”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那怪物口中传出。 三角形的蛇头上,长着一张人脸,嵌着人类的眼睛和嘴巴,它一张嘴,长长的蛇信子吐出,一股黑气和恶臭迎面扑来。 “丑八怪,滚——”昭颜一个火球扔过去。 人脸巨蛇偏离了原来的攻击方向,那股黑气和恶臭没再往荀容和思弦等人而去,而是被打偏到了端木幺幺的方向。 “宁,宁师兄——”端木幺幺脸都吓白了。 宁澈飞身而上,及时将人一把带到安全处。但不可避免的,她的长发还是收到了波及,被黑气熏染的长发,顷刻间被腐蚀,他只得当机立断一刀斩断其长发。 将将站稳,看着望着自己的头发,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师妹,宁澈一阵头疼,这位望仙门的大师姐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记仇得很。 以她的实力,一出手,明明可以往其他方向打去,偏偏将那妖物打向了小师妹这边,非让她吃些苦头。 “原来是修仙中人——”那人脸巨蛇一招没有击中,蛇身盘旋半空,眼睛瞬间变成竖瞳,泛着绿光,语气里透着兴奋:“啧啧,我闻到了精纯的灵气,多久没吃到这等美味了……” 他深吸一口气,垂涎欲滴:“上百年?还是千年……” 伴随他突然暴怒,蛇身突然膨胀,蛇头隐隐发光。天暗沉下来,雨滴越下越大,他摇头摆尾,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沙河之水悉数蓄起,形成浓黑色的水幕。 那恶臭的黑色水幕渐渐向岸上逼近—— “是金丹期后期妖兽!”宁澈心道不好,他自己是金丹期,那妖兽的力量明显更胜一筹。而那位望仙门的大师姐,他只隐约探测到她不过刚入金丹期,就算两人联手,也未必有胜算。 他终究是轻敌了。 只是,这沙河镇一带,已经数百年没有出过这么厉害的妖魔了,究竟从何而来。 第121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8 08 那妖物来势汹汹,修为又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宁澈微微皱起眉头,安顿好端木幺幺,就要起身相助。 “宁师兄,我害怕,你别走。”端木幺幺此刻后悔死了,她虽然仰慕宁师兄,这次听闻大师兄要下山历练,软磨硬泡求了师父,非要和宁师兄他们一道前往。 半路上,又想了法子,将其他师兄们支开,只剩下她和宁师兄两人独处,内心自是欢喜万分的。 可谁曾想,她与宁师兄阴错阳差地到了沙河镇这穷乡僻壤,到了这也就罢了,还遇上这般厉害的妖兽。 方才那黑气朝她袭来,若不是宁师兄拉着她躲避及时,她怕已经化作一摊脓水了。她低头瞧了眼齐刷刷的及肩短发,欲哭无泪,她平生最是爱美,怎么能忍受自己变成这等模样。 都怪三流门派那个大师姐! 眼下,这妖物实力了得,宁师兄已经是他清云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都未必是他对手,何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不是自己仙门所护的破落小镇而犯险? 端木幺幺打定主意不想让宁师兄掺和此事。 而宁澈却觉得斩妖除魔,维护一方安宁,他责无旁贷。 在场各位修士中,以他修为最高,他若此刻退缩,他会对自己感到不齿,又至他清云宗第一宗门于何处? 而另一边,昭颜已经召唤出了极风冽。 先天道体——是修仙界中一种极为罕见的神级修炼体质。天生为修道而生,有上古神级之姿,修行速度在同级修士中一骑绝尘、一日千里。.. 她在望仙门的前六年,还在努力适应婴儿到幼儿,再到小童的童趣生活,第七年开始醉心修炼。一开始的打基础,相对慢一些,毕竟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基础是根本。之后的那些年,她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处在一个玄妙的状态中。 她的身体中的枷锁似乎被一道道地打开,所谓的修行瓶颈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小儿科。 要不是掌门师父实在太过拖后腿,口诀心得都得靠她一点点琢磨,她早就光速修炼了。也幸好,后期,她想到了仙界的瑶姬仙子,既然是人情要还,那就承她这个情。 先天道体和废材,一步之遥。 两者都是五灵根。但大多数身负五灵根属性之人,属性不强,达不到修炼程度,所以,强行修炼起来,极其困难。就算是真的能修炼,所需灵力太多,无法满足其修炼。最好是洗髓之后,将诸属性合在一处,强化一种属性修炼,将灵力集中在一种上修炼。 而先天道体同样也是五灵根。但它属于金木水火土,灵根各个属性强盛,都是最佳修炼程度,相生相克,相伴而生。每个属性,都可以修炼,且不用担心灵力不够分配的问题,因为先天道体之人,本身坐在那里,躺在那里,即便是游玩,都在吸收周围之灵气。 这种体质实在太过稀罕,千万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所以,一旦出现,不光引来妖魔界的觊觎,连修仙界也有很多人起了贪念,逆天改命什么的阴毒手法,层出不穷。 所以,但凡身负先天道体之人,不是早年就陨落,就是成大器。 昭颜主修剑修,其余兼修,但并不算强。 剑修,攻击性强。剑锋,一剑穿破,锋芒毕露,可以睥睨之姿傲视群魔,以强者之势碾压天下。仗剑横扫,专扫天下不平事,剑气纵横,斩妖除魔,横扫八荒。 自打进入这个小世界,修炼以来,还没有实战过的昭颜跃跃欲试。 结果,还没等她出手,只见一道身影腾空而起,自她身后飞起——是宁澈。 “妖物,快快束手就擒,要不然,我清云宗必将替天行道灭了你。” 人面蛇身的妖物哈哈大笑,“什么宗?清云宗?什么三流门派也敢出来叫嚣,落日谷呢?仙霞派呢?没人了么。” 宁澈被他激怒,从腰间掏出一个类似八卦盘的法器,向河面上方人面蛇身的妖物扔去,然后口中默念,双手结印,飞快地打出几个印诀。印诀打在八卦盘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笔直地朝着那妖物袭去。 靠近那妖物之时,金色光圈渐渐扩开,宛若巨型的金色钟罩,不单单要将妖物笼罩,而是将有将整个河面覆盖的倾向。 “吼……”妖物触及金光,发出痛苦的嘶吼,身后的黑水幕瞬间破碎开,水滴四溅。 昭颜第一反应便是迅速转身,双臂张开,运转灵力,在身后竖起一道屏障,将其余人等统统拢在结界之中,谨防被那妖物污染过的黑水侵蚀。 “你敢伤我?黄口小儿,竟也敢挑衅本尊!”那妖物恼羞成怒,身后黑色水幕是破了,但他拖着长长的蛇尾在河面上肆意飞旋。突然一个扫尾,直接冲着宁澈而去。 宁澈眼见那妖物突破他打出的金色光印,直接刺穿光圈而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他还来不及躲避,那蕴育巨大力量的蛇尾已经朝他拦腰扫来,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了。 他双手握拳,交叉相护在胸前,形成防护罩。 可惜,那力量攻至身前时,身前的防护罩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攻破,而他整个人也被打飞了出去。 原以为会摔惨,下一刻,他感觉脖颈处一紧,身后衣领被提起,原本因重力袭来而导致重心不稳的身体,重新稳住了,双脚站回了地面上。 他侧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清冷侧脸,微微一愣,轻声道:“多谢温道友。” 昭颜点了点头,见他站稳,便松开了手,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 “温道友,小心。我乃金丹期修为,他是金丹后期修为,尚未冲刺元婴期,可方才交手,我深感实力悬殊。要么,是那妖物隐藏了真实实力,要么就是他虽是金丹后期修为,但身经百战,有丰富交手经验,不是你我所比拟,可能马上就要冲刺元婴期。” 此刻的清云宗大师兄有些狼狈,没了早先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模样,鬓发有些凌乱,玄色道袍上倒是看不出染没染泥泞,但因方才靠的妖物太近,被黑气腐蚀了几个小破洞。 “好,我会小心的。”昭颜微微颌首。 她上前两步,看向河面,不断翻腾着蛇身,气势嚣张的妖物,薄唇轻启道:“你的对手,是我。” 人面蛇身的妖物定睛一看,竖瞳泛着幽幽绿光,蛇信子吐露得更欢了:“是你,你身上有一股纯正的灵气,我喜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将你吞入腹中了。” 昭颜轻哼了声,极风冽比她还冲动,要不是她极力压制,这会儿怕是已经冲出去了。 她凌空而起,运转灵力,周身被精纯的灵力所包围。她双手紧握极风冽,剑指上空。渐渐的,衣袂飘飘,萦绕在她身边的变成了若隐若现的剑影。 灵力汹涌澎湃,仿佛无穷无尽往她身上源源不断地输入,周身的剑影虚虚实实,纵横交错。 只听一声高喝:“去——” 无数道剑刃锋芒毕露,席卷着狂风,发出耀眼的白光,冲着那河面上空而去。 一开始,宁澈等人还能关心那边的战况,不一会儿,光芒太过,剑影交错,而四周又卷起了狂风,他们完全睁不开眼睛去细看。 耳边只听得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似是要震彻云霄。 随后,便是一声巨响,什么重物着地的声音,他们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紧随其后的,之前昭颜为县令、端木幺幺、荀容等人布下的小结界也被强行打破。 结界被打破,那狂风暴雨再阻拦不住,来势汹汹,势要将人掀翻在地。 几人抱作一团的,抱作一团,抱树的抱树,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不至于被甩飞出去,定睛一看,原来他们身旁便是那妖物庞大的蛇尾。 只见他竖瞳处有血迹流出,眼底已无绿光,显然是被刺穿了双眼。 刚才正因为遭此变故,他疼痛难忍,失去了方向,奋力一击,蛇尾重重拍下,将他们所在的小结界给破了。 “啊啊啊……”端木幺幺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尾,还有那恶心的鳞片,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那人面蛇身的妖物听到喊声,注意力聚集到了那声音上,咬牙切齿道:“我先吃了你,补充下体力再说!” 瞬间,半立起蛇身,直挺挺地朝着端木幺幺的方向快速划动。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端木幺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下,早忘了自己也是修士这回事,半点法术都使不出来,大喊大叫道,“宁师兄救我,师兄救我!” “小师妹!”宁澈也没想到变故就在眨眼间,自己鞭长莫及。 下一刻,端木幺幺直接拉过身旁的荀容,挡在她身前。然后借着按压他的力道,站起身,转身就往身后拼命跑。 荀容愣愣地看着那蛇头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不过是看她太可怜,生命攸关之际,让他忘了之前府衙前的龃龉,就想救人一命,伸手拉她一把。没想到,竟被那人拉着挡在了身前。 长长的,猩红色的蛇信子已至身前,将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卷起,他腰际处被束缚住,力道之大,险些要将他的骨头都碾碎。 身上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要死了吧……就这样死了么……只是不甘心,他还想在大师姐身边,留在望仙门,掌门师父的养育之恩,他还没来得及报…… 正胡思乱想之间,突然一道锋芒,以破空之势,自他身旁擦过,先一步飞到了蛇头处,冲着那黑黝黝的大洞,也就是嘴巴而去。 那是一柄剑! 大师姐的配剑——极风冽。 那剑从妖物的口中而入,势如破竹地穿透身体。只听一声闷哼,他感觉腰际处的力道倏然松了。 而他也因此失了依托,身子垂直往下掉落。 下一刻,一道白影已至身前,广袖轻拂。 他的鼻尖嗅到一股清冽淡雅的味道——是大师姐来了。 还没等他开心得笑出声,脖子差点被勒断,大师姐直接拎起他的后衣领,就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他从半空中,拎到了地面。 双脚刚站稳,脖子处一松,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昭颜将人放下,便又与那妖物缠打在一起。 这回,她连极风都嫌弃上了,刚才穿破蛇身那一剑,谁知道有没有黏上什么恶心的液体。想想那剑柄,完全不想握住了。 极风刚刺穿蛇身,饶了大圈子飞回来,还想和主人粘腻会儿,扭扭剑身,邀个功。没曾想换来的却是自家主子嫌弃地运转灵力,将它推开,表示请勿靠近的意思。 好伤心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过被囚,千年未现,修仙界小辈都这么厉害了么?” 人面蛇身那形象已经惨不忍睹,嘴巴处被破了个大口子,嘴巴一下子咧到了腮边,鲜血直流,极其恐怖。而蛇尾那已经被极风直接穿透,腹中被锋刃所绞,疼痛难忍,但他还是难以相信是一个小女娃所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究竟是不是金丹期修为!”妖物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妖物一遍遍地问着,而昭颜正忙着和意识中的1105交流。 系统1105简直被昭昭的话惊恐到了,“昭昭,你不爱我了么?你竟然要我附身在这么恶心的玩意儿身上。” 昭颜有些心虚,睁眼说瞎话道,“你可以助他改邪归正。” 结果,这回傻系统不好骗了,不听不听我不听,我要变成可爱的小狗狗或者小猫猫。 昭颜:…… 你对小狗小猫是有多大的执念。 算了,自己的系统,偶尔还是要宠宠的。 一晃神,昭颜已至那妖物跟前,他眼睛看不见,但还是能嗅到精纯的灵力气息的,他知道就是那个伤他的白衣女子。 他想趁其不备偷袭,一张嘴,想要喷出黑雾,被她一拂袖,全部咽进了自己肚子里,打了个饱嗝。 他想伸出蛇信子,卷死她,只觉得蛇信子上一阵针刺的疼痛感,等反应过来,蛇信子都被人打了个死结。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昭颜轻声道,“你是不是来自幽冥崖下?” 人面蛇身的妖物突然身体僵硬,许久不曾反应。 “幽冥崖下的封印出了问题?” 妖物吓得都不敢吭声了,这要是让那人知道他暴露了行踪,就算眼前这位不杀了他,那人也会杀了他。 而他越是这副表情,昭颜便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可惜了……1105那家伙智商见长,不好忽悠了,不愿意附身上去,要不然引蛇出洞必是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答案了,那你也没什么用了。”昭颜轻叹了口气,伸手,伴随那妖物不断的哀嚎声,只见蛇身处浮现一道红光,一颗赤红的金丹从它口中吐露,被她一把收进了储物袋。 而妖物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轰然到底,气息消逝。 第122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09 09 一切尘埃落定,雨过天晴,县令等人才敢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来。 荀容和思弦先一步跑到了大师姐身前,荀容冲不远处的几人招招手,高声喊道:“蛇妖已除,大家可以放心过来了。” 几人一片欢呼,皆是庆幸,千恩万谢,自是不必多说。 若不是昭颜及时制止,怕是要匍匐在地,连连叩首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宁师兄你先出手伤了那妖物,让她捡了个便宜,说不好谁打谁呢。”站在一旁的端木幺幺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小师妹慎言!”宁澈轻捂着被那妖物打伤的胸口,不悦地呵斥她,“那妖物极其厉害,修为更是在我之上,我不是他的对手。刚才若不是得温道友所救,我们必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 “哼……”其实端木幺幺不傻,她刚才看的清楚。可她就是见不得那些村民们将那三流门派的人团团围住当个宝。 他清云宗乃修仙界第一宗门,无论在哪,都是备受推崇的。连带他们这些清云宗的弟子们也处处被人高看一等。 如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村民们因为一件事,竟对她和宁师兄视而不见,纷纷跑去捧那三流门派的臭脚了,这让受惯追捧的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 更何况,还有她的断发之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怎么敢?怎么敢的! 不过,没等她去找昭颜麻烦,昭颜也想起她来了。 眼看那一袭白衣,款款而至,面色清冷如常,宁澈直觉,这位大师姐不好惹,看她杀那妖物时的生杀予夺就能看出,没有一招是多余的。 待站定到两人跟前,就听那人轻声道:“荀容,你过来。” 荀容屁颠颠地小跑几步靠近,“大师姐,何事?” “方才,你在她生命攸关之际,想拉她一把,她却恩将仇报,将你推向那蛇妖,你想怎么报复回去?” 荀容表情微愣,心底涌出一股暖意,眨巴着双眼看向大师姐,大师姐这是在为他出头? “什么恩将仇报?他就一废物,哪里配救我!我可是清云宗的内门弟子,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别以为你这么说了,我就得承你情,你不会是妄想攀附我清云宗吧?捏造什么救命之恩。” 宁澈头疼得很,以前他只觉得小师妹被宠得有些刁蛮任性,倒还不至于让人生厌。但经过此事,他深觉这人不知感恩,是非不分,还过分狂妄自大,需好好教导才是。 “大,大师姐……”清云宗那女子的话,荀容半点不在意,可面对大师姐的关心,他就是很想哭。 他抽噎了下,努力把眼泪逼回去。不哭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大师姐看到了会不会觉得他太软弱啊。 “怎么了?” “我不想报复她……”生怕大师姐误会,觉得他不知好歹,他赶紧道,“大师姐,您为我出头,我感激万分。但是,她是清云宗的内门弟子,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和清云宗结仇,也不希望望仙门因为我而受到连累。” “我本就是孤儿,被掌门师父收留,已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我受点委屈没什么的,我怎么样都可以……这次是我不好,至自己于危险之中,还要仰仗大师姐分心相救。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般做了,不给大师姐添麻烦。” 昭颜沉默不语。 系统1105仔细端详荀容:【我怎么觉着这小子有些茶?】以它对昭昭的了解,他越是委屈自己,昭昭就必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果然,就听昭昭声音柔和道:“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不过,下次不许你这么做了。他们的命不值得,你的命更重要。” 荀容被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他可以自动代入到,在大师姐的心里,他的命非常非常重要? 下一刻,昭颜倏然出手,宁澈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她轻扫到一边。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她便翩翩然到跟前,伸出一掌,直接将他身后的端木幺幺打飞了出去,一直撞到几丈外的大树,才停下,滚落在地。 端木幺幺此刻痛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她想破口大骂,一开口,满嘴的鲜血吐了出来。她死死地盯着那人云淡风轻的脸,心中已将她咒骂了百遍,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昭颜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声道:“我忍你很久了,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师门开始。我望仙门曾叫落日谷,千年前,乃三大修仙宗门之首。那会儿,根本没有你清云宗什么事。至于为什么改名,又为什么人才凋零……你应该多翻翻书,或是直接问你清云宗的掌门去——可曾记得千年前的那场恶战,是谁拯救了修仙界和凡人界。” “清云宗不过是踏着我师祖们的尸骨而存活下来的鼠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望仙门。” “没错,你的断发也是我故意打偏了那妖物的袭击造成的,本想小惩大戒。没曾想,你自私自利,如此恶毒,相救你之人,也要谋害,事后竟无半点悔意,那我也不用对你客气。” “你师门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是该让你知道知道,做错事的代价了。” “温道友——”宁澈神情复杂,虽不愿师门被如此辱骂,但又难以辩驳。 他挣扎地唤道,想替端木幺幺求情,毕竟师从同门,即便她犯了错,也应该有师门来处置,但又不想因此在她心里,落个是非不明的印象。 她若执意杀了小师妹,他知道他是拦不住的。 “放心,我不杀她。”昭颜瞥了他一眼。 宁澈稍稍松了口气,微微颌首,“多谢温道友高抬贵手。” 等到县令等人簇拥着望仙门的人离开,宁澈才扶起端木幺幺,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喂了她。 运气流转全身一周,他脸色已煞白。 端木幺幺缓缓睁开眼,胸口的疼痛已缓解很多,她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看向身后刚刚缩回双手的宁澈,“宁师兄,你怎么样?” “我无恙,只是你不要再得罪望仙门那位大师姐了,她对你已手下留情。”宁澈早该猜到的,她的修为不止他试探到的那样。明明面对的是金丹后期的妖兽,她不见半点慌乱,若不是他擅自出手,恐怕妖物早就被她拿下了,倒是他托大了。 晚上,昭颜等人在沙河镇就宿了一晚,村民们十分热情好客。 连住了几日,不见异样,第五日一大早,他们便决定离开。 他们离开之时,村民们大篮子小篮子的,送来了很多吃食,全都塞进了荀容的怀里,推搡不得,只能收下。 有了这些食材,荀容心底美滋滋的,一路上,他可以给大师姐做许多好吃的了。 历练还得继续,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紧急的任务。 系统1105问道:【昭昭,你怎么猜到那妖物来自幽冥崖的?】 “自千年前一战后,无数跟随殷天殊的嗜血妖魔们被封印,之后几百年,妖魔界几乎不显,留下的也都蛰伏了起来。” “几百年都没有那般丑陋、嗜血无度的妖兽出现了,沙河镇的这个是从哪冒出来的,总得有出处,他总不能天生地养的吧?” 【那也有可能是他之前藏得好呢?】 “藏得多好?一千多年都没出现在世间?他没听过清云宗的名号,记忆还停留在鼎盛时期的落日谷之时,你就不好奇,他这千年在哪?” 【他或许……闭关修炼了?刚出关?】 “金丹后期修为,最大寿龄约莫八百岁,落日谷鼎盛时期是在千年前。按理说,他最多只能活八百岁,但他却有落日谷,仙霞派的记忆,那他多出来的两百年是哪来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封印了,修为被压制,才刚跑出来没多久。”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吃人,毫不掩饰,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寿命不多了,必须得马上突破金丹期,冲刺元婴期才是。” 系统1105张了张嘴,又闭上,叹道:【好像有点道理。】 【他这种货色都能逃出来,那……那大魔头呢?】 必是也逃出来了,昭颜心道。 只是天下之大,到底在哪里,她还真不清楚。 不过,封印既是出了问题,她必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下一站,便是幽冥崖。 既然都是历练,宁澈倒是想和那位大师姐同行的。在清云宗的小辈里,他一直都是修炼的佼佼者,被父亲和长老们所称赞。如今冷不丁的出现一位比他更强的,出于慕强心理,他是非常想与之结伴历练的。 可除了端木幺幺这事,双方怕是很难和平相处。 再说,他因为本身就受伤了,又给小师妹运气疗伤,导致自己伤势加重,恐怕不能继续历练了,只得用了一张传音符,将所处的具体位置告知师兄弟们,前来接应。 此刻,昭颜也在给望仙门内的掌门师父传音,询问他门内是否一切安好,得到肯定答复后,昭颜等人便马不停蹄地往幽冥崖处出发。 幽冥崖地处极北地带的一处断崖,周边极其荒凉,底下便是万丈深渊。 悬崖边上,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塔状的祭坛,坛身成八角形,那祭坛有别于寻常的坛身,它通体漆黑,压抑沉闷,在狂风暴雪中显得尤为诡异。 荀容没有修为,还没靠近,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思弦也好不到哪里去。 昭颜见状,便让两人在远处等着。临行前,她交给他们几个传声符,若是她一整晚没有回来,就让他们传话给掌门师父接他们回去,不要打听她的消息。m.. 狂风暴雪中,昭颜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祭坛的中心位置。 耳边的狂风仿佛化作了凄厉的嘶吼声,凶兽的哀嚎声,越靠近中心位置,那声音一下下地锤击着鼓膜,让人心神欲裂,好似就是为了逼退她一般。 昭颜神色淡然地继续往上走,走到最上面一层时,脚下突然生出千只干枯的手来,那长长的指甲,锋芒毕露,还沾染着不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眼看那些交错的枯手就要抓住她的脚腕,往她小腿处蔓延,仿佛要将她拉入祭坛之内。突然,那些枯手仿佛突然触碰到了什么灼热的东西,纷纷缩了回去,祭坛上又有了片刻的平静。 昭颜低头,祭坛上那道八卦金光印已变得暗淡无光,一丝光线明明灭灭,不甚清晰。 经历千年,封印已松动,濒临消散。 而当年被落日谷掌门温灼清强行封印在幽冥崖下的无数妖魔物即将破印而出,而从沙河镇发生的事来看,已经有妖物先一步逃了出来。 昭颜召唤出极风冽。 昭颜问意识界的系统1105:“带你去长长见识怎么样?” 系统1105心里头涌出一股不好的兆头:【昭昭,你要干吗?】 不等它反应过来,昭颜已经提剑,飞身一跃,直接跳入幽冥崖下。 不光光是小系统吓得险些生出心脏病来,一旁看着的思弦和荀容看到那小小的白色身影纵身一跃从祭坛上跳下悬崖,早就吓得面容失色了。 要不是思弦眼明手快,将荀容一把拉住,怕是这小子直接就要跑过去,随大师姐而去了。 “四师姐,你放开我!大师姐,大师姐她不小心掉下去了,我要去救她!”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思弦比荀容要冷静许多,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师姐必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才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联系大师姐之前叮嘱他们的话,思弦只能强耐着性子,不断安抚、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等到天亮再说。 而跳下幽冥崖的昭颜此刻仿佛进了一处黑洞。 一开始,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整个人急速下坠,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渐渐的,她运转灵力,将自己包裹起来,下坠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但是,这时候,她身边仿佛围绕着很多双眼睛。 借着自身灵力散发的白光,她看到了围绕她身边的生物。 她没被那些生物给吓到,差点被脑子里系统1105的尖叫声给惊吓到。 系统1105:【不想,不想!我非常不想长见识!昭昭,我错了,我想进小黑屋,小黑屋才是我最温暖的家。外面太可怕了……呜呜呜……】 它真是无比后悔自己还清醒着。 无数条手臂粗细,半丈有余的黑色蜈蚣围绕在她身边,它们快速地蠕动,发出嘶嘶的响声,而脚下软绵绵的,她低头一看,恰好踩在了一张鬼脸上,说它是鬼脸一点不夸张,一张嘴咧到了耳根,眼睛暴突,眼珠子恨不得要跳出来,还有浑身血红色的人脸蜘蛛,表情狰狞的巨兽…… 第123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0 10 刚开始,那些妖物们还在为幽冥崖下突然出现新鲜活物,兴奋不已。 一靠近,发现竟然灵气逼人,上千年都没见过这般浓厚、精纯的灵气了,更是如获至宝。 结果,还没等他们大快朵颐,“食物”竟然暴动了! 昭颜疯批了,极风冽也杀疯了。 这一主一剑,两个都疯了。 她指哪它刺哪,她就是不指,它也胡乱一通刺,只要能刺中就行,反正在这里面的,除了他家主子,没一个是无辜。 极风几乎把速度提到了最快,剑气扫过,就是一片,扫落一堆蜈蚣的脚来。 昭颜见它一开始还玩得很开心,不知打了几天几夜,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想来也是,这幽冥崖底下,压根就是个无底深渊,谁也不知道,脚下还有多少妖物、魔物。 杀了一批,还有一批,前仆后继。 由此可见,当年,温灼清和落日谷众长老到底有多强。她不光封印了魔门之主殷天殊,还将跟随他的妖魔鬼怪统统封印进了幽冥崖。 显然,极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些妖物根本杀之不尽。仅凭它一柄光杆的剑,想要全部击杀,这不得累死它? 它终究还是委委屈屈地回到了昭颜手上,蹭了蹭主人的掌心。 昭颜将它抛之半空,伸开双臂,集聚全身灵气,周身幻化出无数的剑气。然后,运转御剑术,通过催动极风冽来控制这些剑气。顷刻间,千万道剑气纵横交错,形成密不透风的剑网,杀气毕露。 巨大的剑网以她为中心,不断扩大包围圈。几乎是触碰到剑网的瞬间,妖物即被斩得七零八落,肢体分家。 那巨型蜈蚣的腿有几条,便能将它砍几条下来,砍到最后,就剩下个身体了,多少条腿都不够砍的,伤口还不断往外渗透着黄绿色的脓水。 而人脸蜘蛛的织网也被刺破,砍落,根本攀附不住,直直地掉落深渊。 还有叫不出名的丑陋巨型兽,还不能化成人形,是些灵识未开的妖兽,只知一味的攻击,没什么技巧可言,几乎触及到剑网,便被尸首分离了。 系统1105突然喊道:【小心头顶,昭昭!】 剑网被压制,昭颜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压迫感从头顶传来。头顶一阵冷风袭来,她本能地飞身一跃躲过,还没站稳身形,庞大的物件又带着势如破竹之势打散了剑网,朝她袭来,似是要将她拍成肉泥。 她召唤极风回身去挡,极风的锋刃砍在那东西身上,火光四溅,还伴随着让人耳鸣的嗡嗡声,让人一时间失去了听觉。她拈诀一指,头脑总算清醒些了,这才看清那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类似大鹏的妖兽,但又不全是,它有着庞大的羽翼,伸展开来,犹如遮天蔽日,它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血盆大口。它一声鸣叫,尖锐可怖,刺耳非常。 方才正是它的左翼突然伸展开来,使劲往下坠落,想要将昭颜和极风一起收拢在羽翼之下。 极风一剑砍下,之所以火光四溅,还有巨响,是因为它的羽翼并不是柔软的羽毛,而是向布满了像钢针一般的刺,正是极风的锋刃打在那上面,才会这样。 把极风这柄剑都搞得有点发懵了,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砍不死的,什么刀枪不入的东西?差点把它的锋刃都给卷了。 视线触及那怪物,昭颜的身体哆嗦了下,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所以说,前一世,温昭意的脸被毁了,是拜这玩意儿所赐? 那还真是新仇旧恨,凑到一起了。 系统1105在意识界里,翻阅了一大堆书籍,科普道:【昭昭,那是上古凶兽。攻击力极强,防御力更强。它环抱起来,羽翼处无数类似钢针的刺,可以保护它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又可以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系统1105又道:【它最厉害的便是那身铜墙铁壁般的针刺,密密麻麻很多,两端极其锋利,一旦靠近你的时候,你避开些,随时会划破你的脸颊。】 又是一阵风扇过来,昭颜听着风声躲过,那羽翼上的刺几乎擦着她的脖颈而过。 昭颜:“刚才极风砍过,那刺似乎没有反应,坚硬无比,堪比千锤百炼的神剑。” 系统1105一阵着急:“我翻翻看,有没有什么破解方法……对了,前一世温昭意是怎么逃出来的?” 昭颜:“你以为她那满身的伤疤是拜谁所赐?她差点引爆自己,与之玉石俱焚。即便逃出来了,整个人几乎变成了血人。” 她这么一说,系统1105倒不是那么紧张了,既然昭昭对上一世温昭意的遭遇了如指掌,她就不可能没有准备地跳进幽冥崖,对上这只厉害的家伙,她必是留有后手的。 昭颜还真是留着后手了。 前世,温昭意也是先天道体,但因为先祖温灼清修的是剑道,对剑道精通,而留给掌门师父温怀谷的,也都是剑道方面修炼的感悟和方法。所以,温昭意在掌门师父的引导和指点之下,修炼的也是剑道,并不擅长旁的什么。 最后,为了摆脱那上古凶兽的追杀,她引爆了身上的金丹,导致筋脉寸寸断裂,九死一生,若不是仗着体质特殊,又怎会捡回一条命。 所以,昭颜知道,爆炸力和真火是那凶兽的克星。但她并没有引爆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引真火来烧吧。 这一世,昭颜自打发现自己是得天独厚的先天道体后,就开始拼命修炼。半吊子的掌门师父就算了,让他把先祖留下的修炼法术和口诀留下,偶尔交流下无关紧要的修炼心得。大多时候,她都沉浸在意识界中修炼。 她不光有先祖留下的玄天御剑术的修炼方法,还有从瑶姬仙子那拿来的一堆各种灵根属性修炼的方法秘诀。不仅如此,有她琢磨不透之处,瑶姬仙子甚至能直接带着仙界的上仙们前来替她解惑。 所以,哪怕她只是金丹后期修为,但她的其余灵根属性修炼都没有落下,只是主修剑道罢了。比如,她自火神君那得来的混火天诀,便是火属性修炼的顶级法术秘诀。 其中,有一招九龙真火,简直就是所有兵器的克星。 “退下——”昭颜一声令下,极风冽收了锋芒,飞回她手中。而少了主剑指挥,刚才布下的剑网渐渐消散去。 昭颜将极风冽收进储物袋中,谨防一会施法时,被连累到。 她双手翻飞掐诀,口中喃喃不断,突然间,半空中浮现一点点星火,越来越多,越聚越大,她双手不断变换诀印,火焰升腾间,隐隐的,好像还能看到九条威风凛凛的火龙,它们肆意在火焰中穿梭而行,凝聚着龙威的火势越发壮大,蕴含着无穷的威压—— 数声呼啸而过,直挺挺地朝着对面那长满尖刺的上古凶兽而去。 似是感受到了令人胆寒的龙威,上古凶兽身形微颤,转身往后逃窜,可惜九龙幻影仿佛开了灵智一般,如影随形,所到之处,皆是火焰炽烈,似是要将一切燃尽。 纵然那上古凶兽飞得不慢,但还是被其中一条火龙追上,一个囫囵吞,炎炎烈火直接将那凶兽覆盖住,之后便传来了那妖兽撕心裂肺的吼叫。它还想挣扎,可惜很快第二条,第三条……九条都聚齐,那来自混沌之时的神秘火焰,以其无可匹敌的战斗力,以吞噬烧毁一切之能,将其化为虚无。 昭颜双拳紧握交叉在胸前,抵挡住那排山倒海般的威压。这天地之间,怕是寥寥可数的东西,方能抗衡这种神火吞噬之能。 而幽冥崖外,温怀谷此刻正站在祭坛之上,忧心忡忡地往崖下张望。 他本该按照大徒儿的叮嘱,将荀容和思弦两人接回门中,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回去等消息,可那两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死守在这等昭昭。 那是幽冥崖啊!她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跳下去了呢。 他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当初,先祖以身祭祀,将殷天殊等妖魔鬼怪封印在崖下时,祭坛顶部中间位置的封印是呈现金光色的,什么时候起,这金色如此暗淡了。 所以说,昭昭之所以跳下幽冥崖,是因为她发现了封印的不妥之处,下去一探究竟? 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不是父女,却胜似父女。若不是他身后还有整个望仙门靠着他存活,他必会跟着一起跳下去。 这都过去三个月了,昭昭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且,这崖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仿佛地下生了地火一般,都烧了半个月之久了。 那天,他也像今日一样查看究竟,突然,一股火光从崖底破空而出。 在马上要冲到上空时,突然如一朵硕大的烟火绽放开,那火花星星点点的,如天女散花般又向崖下落去,崖底仿佛有熊熊大火在燃烧,虽然没有烧到崖上来,但他即便只是踩着这片土地,都觉得发烫。 忽然间,天空中乌云翻滚,闪电不断,雷声也由远及近而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而来的便是白光闪耀,从幽冥崖下缓缓升起、聚集。 随即,一道惊雷凌空落下,直指崖下,整个山谷都地动山摇般剧烈震动,天地间乌云密布,风雨交加—— “这是有人在渡劫,元婴期的雷劫……”温怀谷喃喃道。 一道比一道狠厉的九重惊雷之后,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雨过天晴。.. 不过片刻,一道白影自崖下而出,御剑而行,清冷无暇,纤尘不染的模样,不是他家亲亲大徒儿又是哪个? 昭颜双脚刚着地,就被小老头迎面扑过来,双手搀扶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昭昭,你是要吓死师父。你个死孩子,谁让你擅自跳下幽冥崖的,你不知道里面封印的都是千年前的老妖怪啊!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的,我就不该放你出去!” “你天天躲在洞里修行吧,我担心,担心你别修炼傻了。你这一说出来历练,为师还挺高兴的,出去走走也好,可你一走怎么就走到幽冥崖来了!” 小老头絮絮叨叨地念着。 她刚安抚好师父,已经在山脚下安营扎寨,守了三个月的荀容和思弦也赶到了,又是好一顿安抚。 直到小老头突然想起正事,问起是不是她在崖下渡劫?动静也忒大了,必然引起其他门派的注意。 昭颜刚点完头,小老头从先祖留给他的宝贝中掏出一个瞬移符,拉着三人,迅速回到了望仙门。 他们刚走没多久,一批身穿玄色道袍,金色腰带的宗门中人便赶到了幽冥崖边。 几人四处查看了下,最后来到祭坛最高处的中心位置,封印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而幽冥崖底似乎也不复往常凶兽的呼啸声,变得异常安静。 为首之人吩咐道:“快去回禀掌门,幽冥崖下有动静,封印出了问题,有人在此处渡劫。” 那人迅速往着清云宗的方向而去。 而望仙门内,温怀谷的嘴巴老半天也没闭上,平日里总是弯着的笑眼,此刻瞪得圆溜溜的:“所以,你这三个月里,把幽冥崖下的妖物都给杀光了?” “是把剩下的妖物杀光了。”昭颜纠正道,随后她就把她去沙河镇的所见所闻和掌门师父说了遍,包括她杀死那人面蛇身的妖物前,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他关于幽冥崖一事。这才有了她擅作主张前往幽冥崖一探究竟。 “到底溜出去了多少妖物,尚且不知。但我觉得,殷天殊必然是逃出去了。我杀的那些妖物,固然厉害,但我还没有这个自信说,能一举击杀千年前的大魔头。” “当年,先祖大乘期仅一步之遥修为,将魔门之主及其属下悉数封印,我就算修炼得再快,如今不过刚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即便他被封印在崖下,灵力被强行压制,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也是极厉害的。”温怀谷都惊呆了,他怎么养的徒弟,就这么厉害了?他好像就只是给她喂了吃的喝的,丢给了她一堆秘籍和口诀。她就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还这般能耐。果然,先祖的秘籍是真的高深莫测,只是他看不懂而已,换了昭昭,一看就会。 “对了,你刚刚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年纪轻轻,必是被其他门派所忌惮,来,把这幻元丹和虚灵丹吃下。” “我之前不是已经吃了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元婴期了,更应该小心些。为师跟你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是先天道体的事,谁都不能说,就是做梦都不能说,知道么?虚灵丹可让你的灵根显示天灵根,天灵根虽少,也不是没有。而幻元丹可以将你的修为掩饰在金丹期前期。” 第124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1 11 望仙门的禁地前。 温怀谷将袖中八卦形状的石块,镶嵌进石门,听得里头机关重重,锁门一道道打开,最后巍峨的石门从中间打开。 昭颜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打她记事起,小老头带她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来,败兴而归。 她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他无非是觉得,她极有可能是那位温先祖的转世。 可惜,偏偏她不是。 禁地内先祖的佩剑青霜剑从来没有为她有过一次异常的反应。 如今,她同他再次来到这里,是为了验证关于前世的一些猜测。 望仙门的禁地之中,石门之内,也有个祭坛,只是没有幽冥崖边那个大罢了,而祭坛顶端的封印同样暗淡无光,而本该深插进封印的青霜剑,此刻正平躺在祭坛之上。 温怀谷见状,又惊又慌。 他赶忙上前,想伸手将剑拾起,又怕被反噬摔出去。正当他踌躇期间,一只纤纤素手从他身侧而过,先一步捡起了平躺着的青霜剑。 他眼底充斥着不可思议,惊喜溢于言表,可惜下一刻,昭颜就将他的美梦破灭。 “现在谁都可以将它拿起,掌门师父,不信你试试?” 温怀谷颤抖着双手接过,果然,青霜剑毫无反应,真的任谁都能将它拿起。 他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青霜剑,深受打击。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老泪纵横,像个孩子一般跌坐在地,哀嚎道:“先祖……先祖……” 昭颜静静地陪着小老头,任谁坚持了千年的守候,希望一朝破碎、再无期待之后,都会崩溃。 所以,前世的事情大概可以串联起来了。 前世约莫也是这时候,幽冥崖处的封印松动了,千年前的魔门之主殷天殊的元神从崖底逃了出来,他四处寻找寄体。机缘巧合之下,找的应该就是荀容那具身体。 荀容那具身体是五灵根废材,修炼起来极其困难。 殷天殊本身元神被重创,在崖底修为被强行封印而受损,夺舍荀容的身体后,那具身体是废材,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洗髓、然后重新修炼,也可能遇到了某些大机缘。 这就是后来,为什么前世许愿人温昭意被修仙宗门那伙人逼得跳入幽冥崖,却没有死的原因。若那时候,殷天殊还在幽冥崖下,即便是修为被压制,要杀死她是易如反掌的。以她当时的修为,不是殷天殊的对手,也没有机会逃出幽冥崖。 幽冥崖下,温昭意与凶兽抗击,自爆金丹,九死一生,逃出生天。 虽然当时经脉尽断,但架不住开了挂的神级的先天道体修炼体质,她没有身死道消,反而重塑经脉后,修为大涨。 而另一边,那叛出师门的五师弟洛子衡之所以能够偷得望仙门的镇山之宝——先祖的青霜剑献予清云宗,是因为那时封印已彻底破了。 先祖最后一丝神识已消散,不复存在。 青霜剑认主,若是剑主的神识还在,它必是不会让除了剑主以外的人靠近自己,神剑威力极大。但若是剑主没了,剑灵便会陷入深度沉睡中,直到它重新选择新主人。在此期间,它与一柄寻常的长剑没有两样,任谁都可以将它拿起。.. 所以,那时的洛子衡才能偷偷溜进禁地,轻而易举地将青霜剑偷出望仙门。 虽然现实很残忍,小老头等了千年,都没有等来先祖的回归,但事实如此,总要面对。 既然,这一世,殷天殊依然逃出来了,那必然还是要找合适的身体夺舍的。 荀容被她看得很紧,目前没任何迹象。但按照正常事情发展,殷天殊还是会找到合适的身体。 其实,以许愿人温昭意的特殊体质,若是给她时间修炼,将殷天殊成功击杀是早晚的事。坏就坏在她一出幽冥崖,得到的便是望仙门上下几乎死绝的消息,伤心欲绝之下,她没等身体养好,也没等修炼到与之匹敌的境界,便杀到了魔门为师门报仇,反而将自己的命葬送。 先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通通被杀,自己又在幽冥崖下被重击,运势低迷,而天道之下,有人运势低了,便有人运势高了,显然那个运势高起来的便是殷天殊附身的荀容。 最后她身死道消,运势彻底被荀容所抢夺,小世界的众望所归也换了人。 “师父,眼下不是难过的时候。殷天殊必是已经逃出了幽冥崖,当务之急,我们得先加固护山的天门阵法,谨防殷天殊乘虚而入。另外,关上门,也需要排查我门内众人,看是否有异常。” 温怀谷还是很难受,完全提不起精神。 “师父,我知道,先祖没了,你很难过,但现在望仙门的掌门是你,不是先祖。师弟妹们,还有我,都需要你主持门内日常事务。” “我们本就不应该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先祖身上,先祖已经付出够多了,她为了修仙界和凡间倾尽所有,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位列仙班,若她真有转世,你难道希望她还要再来一次么?” 温怀谷目光定定地看向昭颜,口中喃喃道:“也罢,也罢,没有也好。” 走出禁地的时候,温怀谷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禁地的事要先瞒着,免得人心惶惶。 首先得先关上山门,严格盘查门内中人,谨防殷天殊等妖物已经混入其中,其次便是加固护山的天门阵法。 接连数日,温怀谷借着考察门内所有弟子的修练进度的由头,举行宗门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两批的比试,不管是闭关修炼的,还是外出历练的,全部召回。又将门内所有的长老、教习全部集中到了比试场观望。 一来方便昭颜查看是否混进了魔门中人;二来,通过比试也可以筛选出修炼的好苗子,昭颜是想带在身边亲自指导,培养望仙门的有生力量,一道抵抗未来魔门的侵袭。 有系统1105这个开挂的,查探起来,易如反掌。 幸好,魔门中人还没有混进来。而她也挑选了几个资质比较好的弟子带在身边,其中包括二师弟凌青辰,四师妹思弦。一个是符修,一个是剑修。 三师弟时玖是三灵根,可修炼,但性子实在跳脱,坐不住。 至于那个恋爱脑的五师弟洛子衡,昭颜找了个错处,将他赶到了杂役院做些粗使的活,冷落下来,没有教他什么功法。眼下,他还没犯下大错,将他擅自逐出师门,有失公允,对望仙门的名声有碍。 前世,望仙门没有出色的符修长老,二师弟凌青辰是被掌门师父扔了几本祖宗留下的符书秘辛,让其自己钻研,学得自是费劲。还没等他修出什么气候,就在一次比试中,被殷天殊所附身的荀容废了所有修为,郁郁而终。 而符修者,本身技多而艺杂。布阵、占卜、画符,若是练好了,灵活性高,潜力更是无穷,要练好不容易。 就这样,望仙门内,门中上下关上门,跟着大师姐一起修炼成风。 凌青辰真心觉得,他那十几年简直都是白过了,他磕磕碰碰地闭关修炼,停滞不前也就算了,几次还险些误入歧途,不毁修为就不错了。大师姐给他的这本《五行符咒录》,处处精妙不说,每到复杂难以理解之处,大师姐都会言传身教,让他学到东西的同时,不得不惊叹,大师姐到底会多少东西。 他记得,大师姐是剑修吧?怎么不光剑道修得好,连符修的修炼之道也这般精通。他没有好奇地去问大师姐这本《五行符咒录》是哪里来的。至少,他跟随师父的这么多年,师父从不曾给他看过这个。 而思弦的好处就更多了,她本就是难得的天灵根,还是火属性,简直就是温昭意这具身体的低配版。火属性的天灵根,再配上火神君那本《混火天诀》加以修炼,她本身性子沉稳,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剑道方面,更是不用多说,她修的是剑道,修炼先祖留下的《玄天御剑术》,自是顶顶好的。 就这样,不光昭颜修炼,带着凌青辰和思弦一起修炼,对于门内其余弟子也是多加照顾指点。连带掌门师父温怀谷,也被昭颜特殊照顾了。 他想摆烂,这会儿也死了心了。先祖怕是回不来了,最后一点神识都消灭了,没瞧见青霜剑都失去剑主,陷入沉睡了么。 他想把望仙门的重担就此托付给昭昭,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反正,昭颜是不愿意的。 她不是不能接,但是一旦接过来,掌门小老头更是无所顾忌了,将摆烂进行到底了。 小老头已经千余岁了,按着年龄来,他若是再不晋级,寿命怕是快到头了。他倒是想的开,但她私心里不想让他离去,他修为是不算高,但在众师弟妹们的心中,却是最重要的存在。 有他,他们这些人才有了家。 而他也还没见到望仙门改回落日谷名号的一天,没瞧见落日谷在她的手上,重造辉煌的一天。 所以,她一拖n,将懒洋洋,原本已经是养老退休的门派重新整活了起来。 关门修炼,谁也不理。望仙门上上下下,在憋大招。 荀容虽然不曾修炼,但忙得不亦乐乎。谁让这么不辞辛劳,为大伙操碎了心的大师姐,就爱吃他煮的饭菜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肩负了望仙门上下最大的责任——一定要照顾好大师姐! 修炼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过去十年。 期间,昭颜数次查看护山法阵,不是外面的妖物们不想进来,而是她在原阵型上加固了结界。 这几年里,望仙门上空时不时得来个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师兄弟妹们你追我赶,隔三岔五地晋级。要是有雷劫的,像思弦进入金丹期,按理说威力还是很大的,但在昭颜面前,压根不是事。 雷劫来一道,她挡一道,来二十几道,她就伸手挡了二十几道,思弦直接原地进入金丹期,毫发无损。 而思弦的《混火天诀》虽没有练到召唤九龙真火的程度,但驾驭火龙出世还是可以的。 二师弟凌青辰的灵根属性不如思弦,自是要慢些的,但也到了筑基期后期。已可以布置些幻境出来,还能练出一些实用的通讯类符,逃跑类的土遁符和水遁符等。 掌门师父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指望千年的靠山没了,加上自个徒儿们都这么勤奋,没道理他颓废下去,于是拼命修炼。不用他觉得拉不拉的下老脸去问昭昭术法破解之处,对方就像能看懂他心中所想,还没问,她便主动说起了。 等他搞懂一句口诀,正当欣喜若狂的时候,都开始怀疑人生,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儿?!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他也没接触过先天道体,只从书籍中看到过,当时看到时,他还觉得可笑,这吹得神乎奇乎的,怎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真的见到昭昭如今这个模样,深觉当初是自己太浅薄——是他笑得太早了!这吹得还不够,不及昭昭的千分之一。 其实,先天道体说的只是修炼的体质神级别,可没说对功法口诀的领悟能力。昭颜的速度得归功于众仙掏空了修炼的精髓,劲往一处使的结果,就差没有直接输送仙力作弊了。 望仙门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异常充实的同时,仙门外,也热闹了起来。 原因无他,炼制延寿回气丹的一味必不可少的主药——百年结一次果的极品天灵果成熟了。 延寿回气丹虽不是顶级丹药,但也属于高阶丹药,属八品丹药。炼制成功后,每一颗可以延寿百年之久。 而它的主药——极品天灵果长在迷迭森林深处。常年被雾气和瘴气所覆盖,能见度低不说,还极容易使人身中瘴气之毒。里面还有一些沼泽,也是极容易让人深陷其中的,更别提,迷迭森林里还有许多未开化的妖兽,异常凶狠。 每次天灵果成熟之时,总会引来众多修士争相抢夺,也会有很多修士再也没有走出迷迭森林。里面的地理环境恶劣,险象环生不说,主要是利益当前,修士们为了天灵果自相残杀的不在少数。 近百年来,望仙门是从来不掺和这事的,温怀谷只求门下徒子徒孙们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好,而清云宗、天外殿这些宗派也不会允许极品天灵果旁落的。 但昭颜是打定主意要拿下这味主药的。哪怕小老头掩饰得很好,她还是看出,他的衰老速度加快了,这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某一天,他很可能永远地闭上眼了。 若是能为小老头拿回极品天灵果,炼得延寿回气丹,争取下时间,有她在旁指导,他兴许能在百年内突破元婴期,而延长千年寿命。 第125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2 12 望仙门内,温怀谷久劝不得,只能放任她去了。 临行前,千叮嘱万叮嘱,切莫纠缠,天灵果能不能拿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然后,将手里头有的法器和符咒,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的,塞满了昭颜的储物袋。 小老头哪像一个修仙宗门的掌门,他就是家里最慈爱的大家长,时刻为家里的孩子操心着。 前世不得善终,这一世,只要有她在,绝计不会了。 此行迷迭森林,昭颜执意独自前往。 这回,她对天灵果是势在必得的,谁来都不好使。 以天灵果的稀罕程度,必然会引得清云宗、天外殿、仙霞派、天一品阁这些仙门大派的人争相采摘。她不认识天灵果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它具体长在哪里,但她不影响她抢天灵果。只要跟着清云宗或是天外殿的人,总能见到这宝贝。 为了避免事后麻烦,她打算幻化了容颜,直接开启跟踪-尾随-然后抢劫的模式。 御剑飞行,直接到了迷迭森林附近,昭颜将极风冽收了进去。随后在储物袋里找了找,找了个没有标记的,极不显眼的手杖握在手里,充当武器,又咽下一颗避瘴丹,才向森林走去。 刚进迷迭森林,在外围转悠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怎样,无非就是树木高耸,有些雾气萦绕,但也不是很多,还没有到看不清路的地步。 但渐渐的,随着越来越深入,原本高耸的树木变成了参天古树,浓密的树叶层层叠叠,将天上的阳光遮挡得七七八八,整个森林暗沉无光,而昏暗的空间里,还弥漫着浓郁的白雾,视线就更不好了,耳边隐约传来妖兽接连不断的嘶吼声。 昭颜放开神识,对周遭的环境刺探了下。 发现不远处正有人和妖兽厮打开来,而那层出不穷的嘶吼声正是那妖兽发出的。人一共四个,两个穿着玄色道袍,金色腰带的,她曾见过,不就和之前在沙河镇偶遇的清云宗那位大师兄所穿的一样?还有两个身穿紫色道袍,倒是不清楚什么门派的。 此时,四人正被一只巨狼所纠缠。 并不是说四阶的多了不得,能让两大修仙门派的人都打得不可开交,而是这四人不光打巨狼妖兽,他们一有机会,还互相打斗,好似积怨已久。 比如眼下,那巨狼张着锋利的爪子,咧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尖锐的牙齿,冲着清云宗的弟子而去。清云宗的两人也正卯足了劲对付那妖兽,冷不丁,背后遭遇一击,整个身体踉跄了下,直接撞到了巨狼的身前,被那妖狼扬起一爪,肩膀处立刻血流如注起来,伤口深可见骨。 “你仙霞派到底意欲何为?偷袭乃小人行径,为我修仙宗门所不齿!”清云宗中一人赶紧上前扶起被妖兽抓伤的师弟,痛斥方才偷袭之人。 方才偷袭的那名女子冷哼一声道:“偷袭算小人行径,难道你清云宗杀人夺宝就不是?当年在秘境中,我七师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心里最清楚!” 清云宗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 “你们手上拿的什么?此等法器究竟从何而来?” 清云宗两人这才慌了心神,受伤那人妄想偷偷藏起手中的法器,看来她不是诓他们,是当年的事情真的败露了。 那女子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手中法器抢了下来,厉声问道:“我问你,你这法器,从何得来。” 清云宗两人支支吾吾,强撑着底气辩驳道:“这是师门所赠,跟你有何关系。” “你二人还不说实话!”那女子咬牙切齿。 “师妹,无需和他们多废话,既已确定是这两人杀人夺宝,我们正好替七师弟报仇雪恨!”女子身旁的男子喝道。 仙霞派的一男一女,男的金丹中期,女的修为差些,在筑基期后期。而清云宗的两人皆是筑基期后期。 若是开打,仙霞派的两人能秒杀清云宗两人。 “呸……妖兽算什么,比起妖兽,我更想杀了你二人。”仙霞派的女修手持长剑,咬牙切齿地便冲着清云宗两人冲了过去。 旁边的妖兽也顾及不上了。那四阶妖兽估计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在金丹中期的修士面前,捡回一条命!一溜烟地逃了。 仙霞派那位金丹期的男修紧随其后加入战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昭颜双手环胸,倒是看得兴致盎然。 没多会,仙霞派两人便实力碾压对方两人。 清云宗的两人已经重重地摔倒在地,受了不轻的伤,手捂着胸口,看着步步逼近的仙霞派那人道:“宋婉,你敢!我们可是清云宗的弟子,你仙霞派是要和我天下第一宗门为敌么?” “是清云宗,就可以滥杀无辜?清云宗就可以仗势欺人?杀我师弟,夺他宝物?”宋婉说着说着,满眼蓄泪,她与师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上次秘境历练,师弟得到了一些机缘,可还没走出秘境,就身死道消了。 之后,就是清云宗的这两人假惺惺地跑出来说,什么师弟是遭遇妖兽袭击,不敌而亡。 他们大概不知道师弟在刚得到宝物之时,就已经兴奋地传了音给她,跟她分享此事。而等到出了秘境,师弟死了,他秘境中获得的宝物却不见踪影。 今日,她与师兄随师门前来迷迭森林寻找天灵果,没想到又看到这两人。 这两人遇到了巨狼妖兽,正全神贯注地对抗,当其中一人拿出一件宝器时,宋婉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那就是当年师弟传音给她,形容的那件宝物! 师弟当年身死,宝物不见踪影。如今,谁拿着这宝物,必然和师弟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之前也怀疑过这两人,但苦于没有证据,对方又是清云宗的人。但如今,那法器就是最好的证据! 宋婉将手中的利剑往前送了几分,扎进了受了妖兽一爪子的清云宗那人的身体。而她身旁的师兄也伸出手掌,运转灵力,誓要将另一人诛杀。 恰此时,突然一道锋芒横劈了过来。 只听一声闷哼,仙霞派的那位师兄弯腰下来,单膝下跪,单手撑着地面,神情痛苦。 而同时,宋婉手中的利剑也被打落。 “呵呵呵……仙霞派的小辈好生嚣张,不懂规矩。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将这剑刃对准我清云宗的人。”身前多了个中年男子,枯瘦的身形,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毒蛇一般地上下打量着宋婉。 “戚长老——”清云宗两人死里逃生,连滚带爬地凑到眼前之人跟前。 不多会儿,又来了几个清云宗的弟子,众人将仙霞派两人围在了中间,情势顷刻间逆转。 其中为首那人,昭颜还认识,正是清云宗的大师兄宁澈。 宁澈皱眉扫了眼跌坐在地上的两人,转而看向仙霞派的两人,最后问道,“戚师叔,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仙霞派的小辈,肆意挑衅我宗门中人。”戚天不屑地瞥了眼那两人,轻飘飘道。 “你血口喷人!”宋婉气不过道,“他二人在上次秘境中杀我师弟,抢他宝物,今日我与师兄在森林中见到他二人拿出法器和妖兽相斗,便认出了那宝物乃是我师弟所有。我们原想替师弟报仇,却被你不分青红皂白,倒打一耙,还打伤我二人。” “你清云宗难道是土匪么?还是强盗窝!”宋婉心中不忿。 宁澈自是见过宋婉的,宗门之间多有交往,而内门争气的弟子也就那么几个。仙霞派这一辈小辈中,这位五师姐宋婉,小有名气,倒不是她修为有都高,而是她性子泼辣又耿直,堪比男子。 而另一位被戚师叔打伤的那位,乃是仙霞派的弟子,排行老三,名叫陆子元,也不是什么兴风作浪之人,他与他接触过多次,此人不爱说话,但处事还算公正。 宁澈将目光投向受伤那两人,后者做贼心虚,根本不敢与之对视,见如此情形,宁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仙霞派所言不虚。 他眉头紧锁道:“此事,我会彻查清楚,若真是此二人所为,必会给仙霞派一个交代。” “交代?呵呵……什么交代?你清云宗的长老二话不说,就将我与师兄打伤。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不是你们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粉饰太平”宋婉怒喝道。 “好得很!这可是你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污蔑我清云宗,你师兄伤我清云宗弟子,至我清云宗于何地,难不成还想活着走出去?”戚天声音阴郁道。 “师叔——”宁澈不认同道。 “师侄,你涉世不深,对这些门派没有了解。我清云宗作为修仙第一宗,惹来多少修仙宗门嫉妒和诟病,若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怕是下回都能杀上我清云宗了。” 宁澈刚要劝阻,又听他道:“师侄,你难不成还想拦我?就是掌门在此,也得卖我个面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戚天压低声音道。 宁澈明白,他这是要拿父亲压他了。 “伤我清云宗门人,污蔑我清云宗清誉,我怎么可以放过你们。”说罢,戚长老便伸出两只手,一手一个,直接将宋婉和陆子元的脖颈握在了自己手上。 暗红色的灵力束缚住两人的脖颈,使得两人完全没了招架之力。 宁澈见状,暗道不好,伸手便要出手阻拦,还未靠近戚长老,就被他身上的灵力反弹了出去。 “要怪就怪你仙霞派技不如人,可怪不得我。凭你们也想跟我清云宗抢东西?宝器当然是能者有之,而天灵果,自然也是。”戚长老的表情玩味,极为不屑地看向两人,手指慢慢收紧。 清云宗其余人等皆是一脸得意,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的生命渐渐消逝。 “师叔!”宁澈焦急万分,父亲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让门内最是疯魔的丹峰的峰主戚长老,亲自下山采摘天灵果! 戚长老炼丹天赋极高,但极为护短,善恶不分。平日里整日窝在丹峰,几乎从不出门,只潜心炼制各种丹药,不通人情世故。 这回听闻百年一结果的天灵果成熟了,非要随他一起下山采摘天灵果。这一入林中,还没找到天灵果呢,就和仙霞派起了冲突。 看这架势,是铁了心地要杀了此二人。 突然,砰地一声—— 一道白光在宁澈眼前一闪,什么东西冲着戚长老当头而去,带着令人身颤之力。 戚天本能松开了两人,双手高举,运转灵气隔挡。 可那股力道势如破竹,完全不惧抵挡,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破除阻碍,横冲直撞便是。 戚天原本以为已经挡住了攻击,定睛打量起身前之人——一身朴素至极的青衣,平凡到让人几乎记不住的普通长相。他翻遍脑海里,怎么都找不到关于眼前之人的印象。 别说他深居简出,认不出是正常的。就是一旁的宁澈也暗自惊叹此人的修为,各大宗派,但凡是有出息的弟子,他都见过了,愣是找不到一丝关于此人的信息。 昭颜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戚天本能觉得这笑,玩味得很,一股不好的兆头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刻,就听头顶吱嘎一声,他脸色大变,抬头,头顶上的结界被一根类似拐杖的东西,强行破除。 下一刻,他大惊,电光石火之间,身子迅速往身边闪躲。 昭颜的手杖打到他身后石块,砰的一声碎裂。 而被松开了束缚的仙霞派两人重获自由,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差一点,他们差一点就葬身于这片迷迭森林了。 戚天这边还未站稳,昭颜的第二下又迎面而来。 这手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被赋予的强大灵力,别说一旦挨上打会怎么样,就是靠近它,都能被震飞出去,这点,清云宗的几个弟子深有体会。他们刚刚见状,是想去帮戚长老的,还没到跟前,就被那白光震飞了出去。 戚天接下她第二下,咬牙切齿问道:“你是何人?” 昭颜并不答话,挑眉心道,这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还能接下她第二下。 转身又是一下—— 这下戚天一时不备,直接被手杖打得踉跄了好几步,往前扑去。 他从未像眼下这时,痛恨自己没有好好修炼武艺。他虽是元婴期修士,但并不擅长实战。他自小极具炼丹天赋,便沉迷其中,炼制各种丹药,甚至还私下偷偷地钻研失传已久的禁术——五行秘术,这才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m.. 没曾想,连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也敢欺辱到他头上了! 他非得要叫她看看他的厉害! 戚天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似招魂幡的东西,又不全是,上面还有血红色的符文,他左手持幡,右手持一钵,怒目而视。 第126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3 13 昭颜一看他这架势摆出来,就知道那玩意儿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1105在旁解释道:【这老东西可真够阴损的,昭昭,他手上拿着的法器,类似于招魂幡的功效,但招魂幡招的是亡魂,他招的是修士的元神。】 【他手上那钵,被施了法,是专门来禁锢修士们修为的。我虽然不知道,他招修士们的生魂做什么,但看他那阴狠狡诈的模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清云宗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还号称修仙第一宗门?他要真是招了修士们的生魂做坏事,那和魔门有什么区别。】 昭颜冷哼一声,从三流门派一跃成为修仙第一宗门,要没些猫腻才有鬼了。 【昭昭,先下手为强,别让他有机会把招式施展出来,那一幡一钵,你可以逐个击破。】系统1105建议道。 这也是她所想的。 不暴露剑修的身份,但可以用“混火天诀”,上古神兽都被烧成灰烬了,你那法器到底有多铁,才能扛得住? 说干就干,昭颜收了手杖,翻手拈诀,口中轻声施咒。很快,星星之火,开始凝聚在一处,越聚越多,红点变成了小小的火球,然后再从小火球变成了大火团。 戚天一开始,真没当一回事,面上不屑,原来是个火灵根属性的金丹初期修士罢了。 她大概是不知道他这仙钵的厉害,管她什么术法,都拿他没辙,它有刀枪不入之功效,既被罩住,什么法子都不用想了。 戚天刚将手中仙钵扔出去,就见原本在半空中凝聚成的大火团,那平平无奇的大火团突然就变了——竟隐隐显出真龙的形状来。 他看得愣神,是不是他眼花,这哪来的龙啊? 没等他细看,那火龙已经栩栩如生地伸出了龙爪,带着炽热,似要将人燃尽的温度,张牙舞爪地向他的仙钵飞腾而去。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沿路的清云宗门人早在察觉到不对劲——隐隐现出龙身时,就已经连滚带爬,远离那火团了。此刻,正四处逃窜,生怕被牵连到,而仙霞派两人也趁乱跑了。 下一刻,戚天就看到他的仙钵直接撞上了那火龙,先是仙钵在半空中不断变大,已经大刀完全可以罩住那火龙的大小,然后瞬时将那火龙覆盖住。 戚天见状,心中暗喜,面上得意万分。虽然他不知道那火龙什么来历,他知道的火灵根属性的修士中,也没有能修出火龙的绝技来,但他不傻。但凡是和龙相关的东西,必是不凡。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他那仙钵所收,怎能不让他骄傲。 原本已经逃出去的清云宗众人见自家师叔占了先风,又慢慢靠拢过来。唯有宁澈,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的目光时刻都放在那名操纵火龙的青衣女子身上——她太平静,平静到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尽管她施法,已经被戚师叔所克制,但她依然不慌不忙,胜券在握的模样。 那种神情,睥睨众生的眼神,他曾在一名女子身上见到过——望仙门的大师姐温昭意。 可这两人不管长相还是气质上,又完全不同。 突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仙钵暴动起来。 它不断地跳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暴乱。 而戚天呢,眼看仙钵似乎不能一招制敌,便开始往仙钵上连续施法,想要速战速决,先解决了这火龙再说。 昭颜伸手,手杖凭空出现在手上,他敢斗她的火龙,她就敢砸烂他的招魂幡。 昭颜完全无视戚天斗火龙,她冲着他那悬空招魂幡就是一阵乱戳。 戚天听得动静,转头一看,眼前一幕,险些把他气得七窍升天! 他这才回忆此女子方才操纵手杖打他那两下,还破了他这个元婴期修士设下的结界,真的是金丹初期修为? 他心下大惊,暗道不好,招魂幡可是他的大宝贝!没有仙钵的加持,眼前之人的修为没有被压制,招魂幡显然不能将其制服,只有挨打的份。 昭颜的那根手杖,武力值爆表,追着飘在半空中的招魂幡打。 “快!快,都给我上去,一定要护住我的幡!”戚天急得跳脚,可惜他清云宗的徒子徒孙们,此刻早就呈鸟兽装散开了。 话音未落,“刺啦——”一声。 戚天傻眼了,下一刻简直原地暴跳如雷。 他那招魂幡竟被那女子的手杖给戳了个大洞! 他也顾不得对着仙钵施法了,得赶紧挽救下他的幡,当即便运转全身灵力,一把将招魂幡给护了下来。 他伸手去护幡,而昭颜最终的目标却是他怀里的东西。 手杖刺破他衣裳,将一个灰扑扑的袋子给挑了过来。 戚天终于将招魂幡握到了手上,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裳被划破了道口子,他面色一变,抬头看向那人。 那人正掂量着她手上的东西,脸上笑容灿烂。 “多谢!”拿到手,转身就跑,绝不恋战。 戚天大怒,这女子哪里是要破他的招魂幡,又哪里是要攻他的仙钵,分明是早就看上了他的储物袋! 他起身就要追,这时,没了他施法的仙钵终是没能盖住火龙,被它一下冲撞开了。火龙的重获自由,阻拦了他追击的脚步。 他无奈与那火龙周旋,望着那青衣女子的身影一闪身,消失在丛林之中。 而渐渐的,那火龙的气势似乎也越来越弱,最后又从火龙变成了火团,慢慢缩小,变成小火球,被他一掌拍散了。 可那又怎样,那女子早就抢了他的储物袋逃之夭夭了。 他是丹修,还是个极具炼丹天赋的丹修!他储物袋中,不乏各种极品丹药! 竖子可恨,卑鄙无耻! 而再看方才受伤的仙霞派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大概是在他与那小偷缠斗之时。 人,人没杀了;储物袋,储物袋还被抢了。 不过幸好,他抢救及时,招魂幡只是破了个洞,他还可以修补。只要这招魂幡和仙钵在,等他修得五行秘术,谁的修为都可以变成他的修为,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他匹敌? 至于被抢夺走的储物袋,戚天只得安慰自己,他的储物袋是滴血认主过的,寻常人不能打开,除非是修为比他高的,可元婴期修为的修士寥寥可数,他确实不记得有这位。 而他把对方与他的势均力敌,看作了她利用了法器,侥幸罢了。 确实,昭颜只是刚入元婴期,顶多算来,和戚天同阶,但人家还比她早了百余年进入元婴期,怎么看修为都应该比她高些。 她能用手杖与他打得难舍难分,还得归功于这人平时不修武力,实战经验不足。而法术上,她仗着有《混火天诀》,操纵九龙真火,才扳回了一局。 所以,想要打开的储物袋,似乎是不行的。 但是,她有作弊器。 仙界的众仙们,随便哪个动一下小手指,那储物袋便开了。 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她的意识界里吵开了。 这位仙尊睨了眼那储物袋中的丹药,倨傲道:“这些药何须靠抢,我平时炼制失败的丹药,效果都比它好无数倍。” 昭颜:“你主动给是一回事,我伸手要又是另一回事。” 那位仙尊摇头说:“这是哪方小世界的东西?怎的如此低级?” 昭颜:“你身处仙界,灵气再浓郁不过,难为你屈尊纡贵地想和一方小小的修仙界比?” 还有的仙尊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句句没有炫耀自己,但又好像句句都在衬托自己。 昭颜:“……” 她自认口才不算差,也做不到鏖战群雄啊! 所以,仙界众人最近到底有多闲,把她的意识界当成了避风港了,时不时地来放下风。平时一个个来也就算了,现在都流行组团来了。 其实,她拿到手的储物袋里的丹药并不差,毕竟清云宗那个老家伙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光洗髓丹,从一阶中品的,到极难炼制的四阶上品的,一应俱全,更别提还有什么神元补气丹、养魂丹、化形丹、还魂丹……一些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丹药。 不得不说,这老家伙炼的那才叫丹药,才能称之为丹修,掌门师父那种……啧啧啧,昭颜不忍直视。 不是她想贬低小老头,但现实就是小老头最多炼制出三阶中品的洗髓丹,已是了不得了。关键炼出来了,也舍不得消耗,攒了下山卖掉,换些灵石,养活望仙门一大家子,就这样,师门里还过得很是拮据。 拿起四阶上品这颗洗髓丹,她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这颗就留给荀容吧。她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品自是没问题,等确定今世殷天殊夺舍之人,她便可以将这颗药赠与荀容,助他修炼了。.. 其余的丹药——回头她就将这“不义之财”上交掌门师父,任由师父调配。卖是肯定不能卖的,虽然其中不乏珍贵的丹药,拿到市面上去卖,必是能卖得个好价钱,但正因为这些丹药珍贵,指不定一拿出去,就被人给盯上了,别给望仙门招来麻烦。不过,倒是可以给师兄弟妹们补补身子用。 可惜,她以为清云宗这心狠手辣的老家伙已经拿到了天灵果,才想着抢他储物袋的,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抢。早知道,就等他抢到了天灵果,她再出手的。 至于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不存在的。 在修仙界,这种事并不算少见,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独善其身,若是烂好心,怕是上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更何况,她与仙霞派并无交情,她没有必要冒着和元婴期修士作对的风险去救两个不相干的人。 方才,仙霞派那两人有没有趁机逃脱,或是再被追上击杀,也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原以为天灵果到手,没想到白高兴一场,她还得继续此行的目的。 又在森林里摸索了半天,依然没见到什么天灵果,倒是遇到了好几个低阶妖兽,都被她一一斩杀,取走了他们身体里的灵丹。 蚊子再小也是肉,家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没办法,她这个大师姐要秉持勤俭节约,努力搞钱的精神。 抱着这样的想法,昭颜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倒霉催,碰上她的妖兽。 嘿……又一只倒霉兽!这回好像还是只老虎,看着挺值钱的样子。 昭颜敛了气息,刚要悄悄靠近,然后动手。侧耳倾听,突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 昭颜往周围瞧了瞧,森林还是那片森林,瘴气白雾充斥,周围还时常有妖兽出没,这里的环境可说不上好,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这么饥不择食吧,可偏偏,她耳聪目明得很,就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开始犹豫了,该不该放神识出去,她又怕自戳双目。 这时候,白毛虎兽一转身,看到她了!一身白毛抖了抖,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一个小豆丁站到了它身后,它都没发现的?它的反应什么时候迟钝成这样了?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突然,一声女人激情的尖叫传来,昭颜还没怎么样,白毛虎兽非常不爽,有人居然敢挑战它的权威,它正酝酿着和眼前的小豆丁来一场血战,如此严肃的场面,竟然有女人的声音,叫得比它还响亮! 白毛虎兽不悦地仰天嘶吼了一声,那声音震耳欲聋,林子里的鸟都被它给惊跑了,连带刚才那连绵不断的女人欢愉的声音也被吓得止住了。 不多会,一人一虎身边便多了几个人。 “是谁打扰了本座的好事?哟,原以为只是个畜生,没想到竟还有个人在这。”声音慵懒,男子款款走来。 昭颜定睛一看,男的极其精致的脸庞上嵌着一双狐狸眼,长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袒着胸膛,一副懒洋洋的风流姿态。他怀里还搂着一名长相妖媚的女子,那女子正搔首弄姿地靠在男人胸膛之上,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着。 而他们身旁还站着几名护卫,均是一袭黑衣黑色面罩,手持长剑。 巧了,这人她还认识,可不就是前世那位,险些被许愿人温昭意一剑杀了的魔门少主——夜景幽么? 第127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4 14 提及夜景幽此人,其实,应该叫殷景幽才对。 千年前那战,落日谷上下死伤无数,就此没落,同样没落的,还有魔门。 但凡厉害些的魔修妖物们,不是被修仙宗门的修士们给杀了,就是随着殷天殊被先祖封印在了幽冥崖下,留下的一些虾兵蟹将,成不了多大气候。 为了保存魔门的实力,魔门的老弱病残们选择就此隐匿在凡间、修仙界、魔界等各处,静待时机,扶持新的魔门之主重整魔门。 而当时,殷天殊的宠姬中,有个已然有了怀孕,立刻被众人给护了起来。几个月后,那宠姬生下了魔门之子。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殷天殊一人将天赋和运气都占尽了,以至于他儿子半点没有继承到他的修炼天赋和好运气。 他儿子没有突破魔丹期,没等结婴,便身负雷劫,魂飞魄散了。 幸而人家也留了个儿子,那人便是殷景幽。 所以,说起来,殷天殊应该是殷景幽的祖父才对。 起初殷景幽出现在凡人界和修仙界的时候,自称是一介散修,以夜景幽的名字行走于世。改姓夜,主要是殷这个姓氏,很容易引起修仙界众人的注意。 这么想来,难怪前世被殷天殊夺舍的荀容和殷景幽关系亲密,这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荀容和自己的红颜知己飞升之前,杀了清云宗御剑峰的苏珏也有迹可循了。杀了苏珏,这修仙界便再没有能牵制住殷景幽的人了,也算替殷景幽铲除了唯一的对手。 昭颜目光落在殷景幽身上,眼底兴味渐浓。 而殷景幽误以为又是一个被他的容貌所吸引的女子,这世间女子大多肤浅,而他又长了一副好相貌,投怀送抱的女子自是不少,其中不乏一些修仙大宗门派的女修们。 那些名门正派的女修们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得很,可用不了他几次一勾搭,便彻底沉沦在了他温柔乡里了,这让他对自己的魅力有十足的信心。 他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眼中尽是轻视之色——论姿色,太过寻常,平平无奇;论身材,压根没有他怀里这个尤物惹人垂涎;也没什么值得他动手的地方。 总之,得出结论,这种鸡肋一般的存在,以他的眼光,是绝对看不上的。 系统1105虽然不知道对面人的心中所想,但单看他那仿佛打量物品一般的眼神,也猜到他脑袋里装的必是什么不好的黄色废料。 不怪它多想,这人到底有多没节操,直接以天为被地为床,日月星辰伴他好眠了? 系统1105挑唆道:【昭昭,我觉得他在意淫你。】 昭颜挑眉,“所以?” 系统1105:【教训他。】 好吧,它就是不说,她也会这么做。 殷景幽的修为为何增长如此之快。如今,这些宗门中人还不知,但后面,等殷景幽魔门少主的身份暴露之后,宗门中人就都知道了。 同为魔修,他连他祖父殷天殊当年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殷天殊修炼魔功,不管是血祭,还是修炼心魔,好歹人家是潜心修炼,才得一身修为,甚至能和先祖温灼清难分伯仲。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门没落了,总之殷景幽修炼功法没学会,但走捷径的方法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修炼的功法乃是通过双修、采补之术,吸取女修们的修为,为自己所用。若是遇上难得一见的纯阴体质的女子,更是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 所以,即便殷景幽本身没怎么修炼,他依然通过这招,使自己年纪轻轻就站在了魔丹期的修为之上,已经胜过不少人了。 昭颜伸手,手杖便凭空出现在手上,另一端指着前面那人道:“我今日就当是替天行道。” 殷景幽还没回味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只见那青衣女子手中的手杖已经冲着自己面门而来。 他身形未动,身旁的黑衣护卫们已将他护在了身后。 刚开始,他并未害怕,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 可电光火石之间,身旁的护卫都被打飞出去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既是这样,就让他去会会她。 他早就探过她的修为,发现她刚入金丹期,而且显示灵气极为不稳,还不擅长掌控灵力。就这,还敢跟他叫嚣。 殷景幽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伸手,一个通身黑色的布袋子便握在了手中。他将袋子半空一扔,只见那法器悬在半空中,袋口已经松开往下。 不多会,便听到里头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袋中爬行摩擦。 很快,昭颜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一只只蝎子从里面爬了出来,身体颜色呈现黄色和白色,乃是蝎子中最毒的品种,还有无数条毒蛇自袋中飞下,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即便1105明知道这伤不了昭昭,但场面实在太过恶心,抱歉,它有密集综合征,实在接受无能,闭上,闭上,赶紧闭上眼睛!只要我闭上了双目,就可以当没有这回事。 昭颜直接手掌朝后,拈诀翻动,直接一团真火烧了过去。 当初,在幽冥崖下,那上古神兽都不是九龙真火的对手,被烧成了烤鸟,更别提眼下这些蛇虫蚁兽了,不过就是比旁的东西毒一些罢了,又不是刀枪不入。 殷景幽愣了半天,才晃过神来,确定自己没看错。 ——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的小宝贝们竟然被一把不知从哪来的鬼火给轰死了! 人清云宗那位戚长老,好歹还知道见状不好,情势不对,反应灵敏,能奋力拯救下自己的宝贝法器。就这位大概是内心万分不愿意接受眼前的现实,竟久久没有反应,反应迟钝到她想给差评。 这就直接方便了昭颜的那把火直接顺着他放出来的那些蛇虫蚁兽,烧到了他那布袋子的法器上。 等到殷景幽回过神来,他那万毒袋都只剩灰烬了,被风一吹,直接散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火啊!明明他的万毒袋乃是高阶法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啊!怎么到她面前,就变成了普通破袋子了,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下一刻,昭颜已经将他身边所有人击退,嘴角掀起一抹浅笑,而后,手杖直接朝着殷景幽的小腹处袭去。 殷景幽连连后退,伸手便运力设下结界去阻挡。 可让他意外的一幕又出现了,她绝不单单金丹初期修为这么简单! 可惜,他知道的还是太晚了。 昭颜那手杖刺破他的结界,直接抵到了他小腹处,他只觉得一阵疼痛,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系统1105瞪大眼睛:这招太狠,男人做不成了…… 这还不算完。 趁他病,要他命。 为防他后退,她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又拉向了自己,收回手杖,化拳为掌,运势,手掌上方悬浮着一道白光。 她伸出一掌,那道白光便没入了殷景幽的体内,然后,拉着他胳膊的手松开。 砰—— 殷景幽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上不远处的树木,才滚落在地,体内的真气轰然四泄。 原本他身上的衣裳就穿得松松垮垮,此刻更是几乎半裸着上身,好不狼狈,但即便如此,也不及他内心的恐慌。 “我的丹田呢?你竟敢毁了我丹田!”感受到体内真气全无,强行运了好几次力,都积攒不出一点点灵力的时候,殷景幽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心里头涌出滔天的愤怒和无限的绝望来。 他身旁那些黑衣护卫更是挣扎着从刚才被打趴的状态爬起来,想奋力往这边救主,被昭颜一拂袖,灵力镇压在原地不得动弹,而之前还跟他你侬我侬的女修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惊叫着往丛林深处跑去了。 “我说过,我要替天行道,这些还不够。”昭颜款款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匍匐在地。 “你究竟是何人?你我无冤无仇,何事能让你对我狠下如此杀手!”殷景幽愤恨道。 回答他的是昭颜再一次出手,直接废了他的修为,断了他的筋骨,以至于迷迭森林的上空传来一道又一道让人胆寒的痛苦嚎叫声。 昭颜面无表情地做完一切,再看躺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殷景幽,哪里还有往日的风流浪子的公子哥的形象。 而他原本乌黑的长发,也寸寸变成了灰白,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从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变成了四五十岁中年男子的模样。 他低头看到自己灰白的发丝,眼底满是惊恐,“不,不,怎么会这样!我不要老去,我不要变成个废物……”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 杀了殷景幽很简单,可昭颜想利用他钓大鱼。 她不喜欢守株待兔,干等着殷天殊出现,她要逼他主动现身。 殷天殊虽然心狠毒辣,亲子血缘看得不甚重要,但若是得到消息,就绝不会放任他的孙辈被人如此欺辱,光看上一世就知道了。 趁着殷景幽自怨自艾的时候,她趁其不备,给他身上下了追踪符。此后,只需静待谁和殷景幽走得近了,大概就能知道他这一世夺舍了谁。 之后,她伸手夺了他袖中的储物袋,直接塞进自己储物袋中,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不理会殷景幽濒临崩溃的模样,昭颜站起身,转身离开。 走出去很远了,她突然回头,就瞧见不远处的大树后头,藏了一个白茫茫的东西。那东西雪白雪白,毛茸茸的,庞大的身躯扭阿扭的,还妄想把自己的身体彻底藏到大树后面。 可惜,它可能对自己的体型有什么误解。 昭颜走近,轻拍了下那撅着的肥嘟嘟的屁股,白毛虎兽一跳老远,转过身,本来是呲牙咧嘴的凶狠模样,见到是她,立刻换了副嘴脸,呲牙咧嘴变成了嘴角上扬,摆出了一个极诡异的笑容。 人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她怎么还摸我屁股,白毛虎兽有些小委屈。 昭颜自是不知道它心里在想什么,看着它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就是觉得她特别特别厉害,它好喜欢:“吼——” 昭颜皱了皱眉,简直带了个活动的大型噪音在身边。 既然被发现,小老虎也不藏了,低垂着脑袋,配合着小豆丁的高度,亲昵地往她胳膊上蹭了蹭。 系统1105:【昭昭,这是只高阶妖兽,还是只幼兽,估计自己独立才没多久,虽有些灵智,还不能修炼成人形,既然它这么喜欢你,你也没有契约妖兽,要不你跟它契约了吧。】 昭颜低头看那大大的老虎头,哎……这么大的幼兽。 后者冲她一个劲地点点头,脑袋又要往她身上凑,被她制止了。 此方世界的修仙界契约妖兽有两种,一种是主仆契约。这种契约,为仆的一方无法生出一丝对于为主一方的反抗,主人让它做什么,它便只能做什么,若是主子让它死,它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动作上也不会反抗。若是主子死了,它也会死。 而另一种是平等的契约。双方是平等互助的关系,若是一方死去,另一方只会解除了契约,而不会死,也不存在什么言听计从,无法反抗的情况。 昭颜分出一抹神识,强势地扎进了小老虎的识海,双方绑定完成,达成平等契约。 刚刚完成契约,小老虎就活奔乱跳地冲她挤过来,那黏糊劲,让1105都嫉妒了,这么大一只,心里有点数行么?就别卖萌撒娇了,我们昭昭可不吃你这套,这套…… 它还没腹诽完,就见昭昭伸出手,捏了捏小老虎的耳朵,还揉了把它脑袋上的白毛……它真是看错她了!她竟然是这样的昭昭! 不过,言归正传,折腾了这么些天,天灵果的影子都没见到。她得加快步伐了。 殷景幽的储物袋中并没有天灵果,说明他也没抢到,天灵果究竟在何处?有没有被谁摘到? 她边想着,口中不自觉地说出了声,突然一股力道拉着她往森林深处走。 昭颜一低头,就见小老虎正轻咬着她的衣角,强行朝着森林某个方向而去。 “你知道天灵果的下落?”昭颜试探性地问道。 小老虎又是一声低吼,点点头。 “你这是要带我去?” 小老虎点头点得更欢快了。 <. 第128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5 15 白毛虎兽再次出现在天外殿一众女修面前的时候,众人皆是一喜。 “圣女,那白老虎又回来了。” 雪玲珑缓缓抬头,眼底的惊喜还未蔓延开,就见不远处一人一虎,异常和谐地站在一起,冲她这边走来,她原本柔和的面庞瞬间变得孤傲起来。 待走近的这一路,那对着她只会呲牙咧嘴的白毛虎兽,对眼前女子亲昵万分的模样更是刺痛了她的双眼。 雪玲珑神色倨傲地看向那女子——那女子寡淡的脸,毫无特色。 雪玲珑心中暗嗤,畜生终究是畜生,哪怕是高阶妖兽。放着她这个天外殿的圣女不契约,却挑了这么个修为低,还平凡至极之人契约。 她也不是非那白毛虎兽不可。只是,她出身高贵,生来便是天外殿的圣女,又极具修炼天赋,自小便是被众星捧月的。 这回,她率天外殿众人前来迷迭森林,正采摘天灵果时,遇到了这只白毛虎兽。 她自幼喜欢雪白色的颜色,不光她肤色白皙,她还喜欢身着一袭白裙,神色清冷而孤傲。久而久之,便在修仙宗门中得了个“雪中仙”的美名。 她喜欢一切白色的东西,在林中初见到那只白毛虎兽时,便心生喜欢,这形象倒也配得上给她作灵宠,可偏偏那畜生对她呲牙咧嘴,丝毫驯化不得。 她想跟它契约,结果它放了个响屁,险些把她给熏坏,素来好洁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狠狠教训它一番的时候,那白毛虎兽已经仗着对林中的地形熟悉,早就逃之夭夭了。她正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没曾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它竟又折返回来,回来也就罢了,还带了个人回来,偏它还与那人契约了! 这不等于在打她雪玲珑的脸么?她没嫌弃它区区妖兽,想要契约它,它不理,转身就随便契约了一个无盐女。 真真气煞她了! 雪玲珑脸色阴郁,极不好看。 众人也渐渐发现了症结所在,了解自家圣女脾气的门人,纷纷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嘴了。 “你的意思是,东西在她身上?”昭颜低头,看向停住脚步的小老虎问道。 虎兽仰天呼啸了声附和。 突然,面前一阵风呼啸而来,昭颜本能地侧了侧头,那鞭子的鞭尾,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紧接着,便是第二下,第三下…… 那鞭子被加了灵力,被使得虎虎生风,充满了力量,果断且凌厉。若是挨上一鞭子,毁容事小,这力道,怕是想去掉别人半条命。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毒美人。 下一刻,昭颜随即掏出手杖,与之周旋。 鞭子一下子绕上了手杖几圈,一人运转灵力,强行调动灵鞭,一人手握着手杖,不让分毫。 天外殿众女踌躇围观,不敢上前。 倒不是她们不想上前相助圣女,而是圣女的秉性,她们最是了解。若是贸然上前,事后指不定秋后算账,按个小觑她的由头,便是一顿门规处置。 而这边,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这天外殿的圣女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清云宗那位戚长老,炼丹可以,但单打独斗差了点;魔门殷景幽的修为是采补来的,看着魔丹期的修为,实则虚的很,和靠自己实打实修炼的修为差远了。 但这位圣女的修为明显很扎实,不存在以上两位的不足之处。 雪玲珑想速战速决,若是杀了眼前这人,那白虎便成了无主之兽,她自然可以继续和它契约。 她倒不是非契约这白虎不可,一开始,纯粹是因为它是高阶凶兽,又通身雪白无暇,尤为罕见,而她又喜白色。可这畜牲羞辱她在前,后又带着新主人到自己面前,她可以理解为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她。 即使如此,她非要让这人后悔和她抢灵宠,让那畜生后悔如此待她。 昭颜的实际修为要比眼前之人高,更何况她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幽冥崖下数个月和那些妖魔物的厮杀经验。论嗜血,她敢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 昭颜再度运气,一道白色光环孕育磅礴之力,被强行注入到了手杖之中。然后,就见原本死死绕在手杖上的灵鞭,突然节节寸断,支离破碎就在眨眼间。 雪玲珑见状,大惊失色,她这灵鞭可是母亲抽了七阶妖兽的筋,请求清云宗一峰之主的器修白全亲自为她炼制的,原本那鞭子的颜色并不是赤红色的,而是浅青色的,但这法器实在好用,就算不是用来克敌,拿来教训那些犯了错的侍女们,也是极好的。 那灵鞭嗜血过多,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赤红色,而且还隐隐开了灵智,异常的残暴和狠厉,倒是更合她心意了。 没想到,今日这法器竟被这个无盐女给毁了! 雪玲珑大惊之后,便是大怒,她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突然,昭颜觉得她周身的气势变了,如果说一开始把她的气质形容成一朵那洁白无瑕的莲花,那如今,她蓄势起来,长发伴随起风而飘扬,她原本冰冷的眼眸,变得火热、妖媚起来。就像妖艳的曼陀沙华。 雪玲珑双手微伸,十指间便多了两串铃铛,发出悦耳的铃声。 早就听小老头说起过天外殿的来历,原先就是一群不太入流的媚修,修炼的方式是吸收欲之气,修炼的功法叫媚功,也是以人之欲气为基础的,连名门正派,正规的修仙宗门都不算。很早很早以前,天外殿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合欢宗。 后来,不知是哪一任合欢宗的宗主大概是想从良了,便开始制定门规了,约束门人了,然后还说什么已参透媚功之精髓,不再需要双修才能修炼了,还把合欢宗的名字给换了,取了个霸气的名字——天外殿。 其实,换汤不换药。 这些年,天外殿的女子们依然靠到处双修,快速积累欲气,然后修炼媚功。 昭颜突然有些好奇,殷景幽靠双修抢夺别人修为,天外殿的女子靠双修,积攒欲气,修炼媚功,若是将殷景幽遇到天外殿的圣女,不知谁更胜一筹。 可惜了,这题永远都没有答案了,殷景幽现在该叫殷公公了。 雪玲珑十指灵活,快速地动了起来,而那铃声似乎带着很远的地方,伴随着铃声,雪玲珑的声音魅惑而诱人:“看着我的眼睛,对,很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之时,雪玲珑深幽的眼底仿佛闪过一道红光,昭颜被其吸引,再也移不开视线。 渐渐的,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浓重,而那铃声中,仿佛有一种魔力,正不断吸引着昭颜靠近。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不复方才的清明,手上反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脚步有些踉跄,却坚定地一步步往雪玲珑方向靠近…… 系统1105心道坏了,这是摄魂术! 【昭昭,昭昭你清醒点,她这是在迷惑你,不要去听那铃声,不要去看她的眼睛!】 白毛虎兽也急得原地打转,它连连吼叫,试图去唤醒她。 压根无济于事。 “很好,现在扔掉你手中的手杖,走过来。” 昭颜一一照做。 雪玲珑唇角上扬,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越走越近,就在她觉得那人离她太近之时,刚想要喝住她停住脚步。突然横生枝节,一只素手靠近她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怀中的储物袋给抢了过去。 她伸手就要夺回,被那人转身躲过,一跳几尺远,完全跳出了她的攻击圈。 “你根本没有中我的摄魂术!”到如今,雪玲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让那人给骗了。 “如此低级的迷魂术,还想拿来迷惑我?”雪玲珑的摄魂术对旁人确实大有用处,鲜少有失利的时候,可惜她遇上的是她——对于她这种意志尤为坚定,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的意识比谁都清醒。 至于引导心魔丛生,那就更别提了。她不知经历了多少世,什么东西放不下?即便真有感情上的牵挂,也是极淡的。而这点感情,会在一个小世界结束后被清除掉。 所以,其实摄魂术或者说,迷幻类的术法、阵法对她压根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可能的!不可能,母亲明明说,我们的摄魂术是最厉害的功法,一定是我还修炼不不够……”雪玲珑怎么都不相信,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最强法术,竟然拿眼前之人毫无办法,她宁可相信是自己才炼到第七重,还没有修炼到第九重的缘故。 昭颜也懒得去反驳她。 “骗你不过是为了拿你的储物袋。”她掂了掂手上的储物袋,挑眉问道,“天灵果在里头吧?” 闻言,雪玲珑面如菜色,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意气奋发,高高在上的模样。 昭颜了然,那便肯定在里头了。 “既然我此行的目的达到,那就先告辞了。” 等到那人已转身,真打算就这么走了的时候,雪玲珑的一股怨愤之气几乎要冲破云霄,无暇的面庞变得扭曲,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天外殿的东西,那么好抢的么?” 昭颜回头,“那要不然呢?”到底有多难抢?她不是已经抢到手了么,简直是一句废话。 昭颜的目光落在她的十指之间,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对我不管用,你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绝招? 要真还有别的招式,她倒可以陪她玩玩,权当练练手了。 “你坏我法器在先,抢我天灵果在后,如今,还想完好无损地走出这片迷迭林?你将我天外殿的颜面至于何地!” 系统1105不屑道:【合欢宗就合欢宗,还天外殿呢,改个名字就以为有面子了?】它是压根忘了方才雪玲珑施展摄魂术的时候,它是多么紧张和急迫,真以为昭昭被迷惑了。 当真是关心则乱。 昭颜想了想,小系统说的也没错,便道:“合欢宗就合欢宗,叫什么天外殿,难不成以为改个名字就有颜面了?” 如果说刚才雪玲珑已经被气得头脑发胀,快丧失理智了,那这会儿简直就是踩了她的痛脚,她天外殿最怕别人说的就是以前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这是句句在扎心。 “我要杀了你!”雪玲珑低吼一声,伸开双手,便开始腾空做法,摆下阵法,誓要将那人圈禁在阵法之中,困死她。 可雪玲珑忘了,方才她在使灵鞭对抗她的手杖的时候,彼此之间的修为就已经见高低了。 若是摄魂术对她有用,她还能取巧,趁其被迷惑,失去意志之时,将她一举击杀。 光靠灵力比拼,她不是她的对手! 雪玲珑此刻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她拼尽全身灵力,口中念着阵诀,誓要将她困死在这阵中,这辈子别想活着走出这片丛林。 她的阵法虽好,可惜,昭颜是剑修,而且还是个修为比她高,杀伤力爆表的剑修。 她灵力催动剑气,无需极风冽出头,无数剑气虚虚实实地闪着锋芒,冲着那阵法的护罩而去。 那带着白光灵力的剑气触碰到护罩,尖锐无比,对着那护罩就是一顿凌迟,一点点地将整个阵法护罩破碎殆尽。 同时,雪玲珑终是受不住了,阵法破灭之时,她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圣女,圣女!”这时候,天外殿的女修们才纷纷上前救助。 昭颜睨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地离开。 这次,再没人敢阻拦她了。 出了迷迭林,昭颜将小老虎收进储物袋,然后去了伪装,御剑飞行,直接飞回了望仙门。 小老虎再出来时,发现自家主人变了容貌,不过气味还是一样的。小主人竟然这么漂亮,它更喜欢了。 强行打开雪玲珑的储物袋,和小老虎确定过天灵果后,交给了掌门师父。小老头竟然没有感激她,还抹着眼泪说要揍她——明明他马上就可以长眠于地底下,好好休息休息了,结果命又给续上了,还得继续操劳。 而除了一颗给荀容的四阶上品洗髓丹,她留下了,其他储物袋里的东西,她都交给了掌门师父处置。 温怀谷看到那么多宝贝简直高兴坏了,但是高兴过后便是惶恐,胆战心惊地问道,“昭昭,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昭颜也不瞒他,什么抢了清云宗丹峰峰主戚天的丹药,将他的法器弄破了个洞;动手废了一个疑似魔门中人,抢了他的储物袋;最后,从天外殿的圣女手中抢了天灵果,把她的法器灵鞭给毁了,把人给打吐血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你出门一趟,不过数天,干的事可不少! 以他对自家温柔善良的大徒儿的了解,必不是那故意惹事之人,所以,就只能是那些人寻衅滋事在先了……温怀谷的眼睛又湿润了,自责得不得了,都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没本事,才害的望仙门被众修仙门派看不起,连带大徒儿出行一趟,也受了委屈,没忍住,竟然性情大变,大开杀戒了。 他是没想到昭昭做坏事,还幻化了容貌,压根不存在什么因为他没本事,望仙门被众修仙门派看不起,寻衅滋事一说。 第129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6 16 回到门内后,昭颜又变成了修炼狂人。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殷天殊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而她现在连他具体是谁,在哪都不清楚。 上次,在迷迭森林,她下在殷景幽身上的追踪符,没发现什么异样。她走后,殷景幽被魔门的属下给抬了回去。 魔门比修仙门派更现实,以实力为尊。 碎了丹田,废了修为的殷景幽,就连一副好相貌,年轻鲜活的身体都没了,别说对他寄予厚望的魔门长老们对他失去了信心,将他视为弃子。就是以往那些,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修们,也都面露嫌弃,纷纷离他而去。 起初,他还暗暗发誓,有朝一日,等他恢复修为,必要那些老东西好看。狠狠折磨那些贱人,让她们生不如死,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可伴随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对自己这具废材身体毫无办法,连最后一小部分持观望态度的魔门中人也彻底放弃了他。要不是他死皮赖脸地赖在魔门之中,他又曾是魔门少主的份上,恐怕早就被那些人赶出魔门了。 如今的殷景幽已经被这具无用的身体折腾得半点脾气都没,他倒是想从祖父殷天殊留下的秘诀典籍中找些邪门禁术,以求能重建丹田,可自打他落魄之后,魔门里那些老东西纷纷露出了真面目,直接抢走了祖父留下的宝贝和秘诀。 以前是他偷懒,不愿意看那些秘诀,不愿意踏实修炼,光想着走捷径。如今是他迫切想修炼,但那些老东西不给机会。 他们竟然厚颜无耻地说,接连两任殷氏少主都命途多舛,恐怕是命中注定,他魔门也该换换门主了。害怕殷天殊是一回事,可殷天殊被封印在幽冥山下都千余年了,说不定元神早就消散了。 魔门之主的位置,能者居之,也不是非他殷氏得之。就这样,那群老东西纷纷使出了十二万分精神,开始争夺门主之位。 被众人忽略彻底的殷景幽,如今整日躺在魔门里,混吃等死。若是有人从他身旁走过,估计完全不能把他跟几个月前,魔门那位逍遥浪子的少主联系在一起。 眼前这位,明明就是个胡子邋遢,头发花白,毫无精神气的老人家。 魔门内斗得厉害,抢夺门主之位,自是一时半会分不出多余精力去关注修仙宗门的事了。 望仙门洞府内,昭颜用神识顺着自己布下的跟踪符,窥探了下殷景幽的现状,发现他身边并没有什么行踪可疑的人。 若是按照前世的时间推算,殷天殊不可能还没夺舍,那他迟迟不跟殷景幽会面,一则有可能是他现在身体的这个身份不允许,二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昭颜想了下,他前世夺的是荀容的身体,荀容当初乃是望仙门弟子,这一世她严防死守,加固护山门大阵,门内所有弟子,包括杂役经她和系统1105仔细甄别过,没有问题。那进不了望仙门,他极有可能去了其他宗门。 而且前世他来望仙门的目的,她大概能猜到。 殷天殊一朝重获新生,他先是忌惮封印他的落日谷掌门温灼清,估计几番打听、试探之下,确定温灼清并未重生。他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破了落日谷的护山门大阵,潜入落日谷内,誓要将温灼清生前最在乎的东西毁掉。 所以,前世望仙门众人的悲惨遭遇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倒霉,冲撞了天道之子,而是他刻意为之,他的目标本就是毁了落日谷。 那么这一世呢? 他进不了望仙门,他会去哪里? 昭颜冷静分析了下,既然没有回魔门,那极有可能找了一处安静且灵气充裕,极适合他修炼的地方继续修炼,只等时机,顶着个能堂堂正正走到众修仙门派面前的身份,大放光彩,获得大家的称赞。 昭颜唇角微微上扬——哪里有比如今的修仙第一宗门清云宗更好的去处呢? 清云宗的位置自是顶顶好的,位于此番小世界的三大灵脉之上,但和望仙门不是同一支灵脉。清云宗作为如今的第一大宗门,不管资源还是财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也方便殷天殊掠夺来供修炼所需。 而此刻的清云宗望海峰上,一峰之主白全正义正言辞地拒绝同为一峰之主的戚天的请求。 “白全老弟,你这又是做什么?不过举手之劳,你当真不愿帮我?”求的烦了,戚天脸上也露出了不耐。 因为在迷迭森林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打伤,他们一行人也就没有继续在迷迭森林里寻找天灵果,后来听说天灵果被天外殿的那群娘们给夺走了,他也就此作罢。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宝贝法器。 他回到清云宗第一件事,便亲自将破了洞的招魂幡送到了白全的望海峰,拜托身为器修的他修补。 谁曾想,他手下弟子说他前阵子突然闭关了,这件事自是推后了。 这不,他一听说白全出关了,赶紧拿着招魂幡前来相求。 哪想到,这人竟然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给他修补招魂幡。 “这可是你亲手炼制的法器,毁了,你不觉得可惜?”戚天激他道。 “我当初本就不该听了你的话,为你炼出此等害人的法器。”白全长相硬朗,四方周正,一身正气的模样。 戚天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哼……你现在于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做都做了,如今后悔又有何用?你望海峰的人真是有意思,当初,想要我的宝贵丹药的时候,千好万好。” “莫不是我的丹药治好了你的乖乖小徒儿,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白全脸上一阵青白,沉默不语。 “我告诉你,白全,我既有本事让端木幺幺那小丫头内伤痊愈,不影响她后续修炼,就有本事废了她修为,让她一无所有。” 白全忍不住喝道,“戚天,你敢!” “这招魂幡,我便放你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是数月后的宗门大比之前,你没给我修补好,哼……你的小徒儿就自求多福吧。”戚天话中未尽之意,无需说太清楚。 “戚天,欺人太甚,这害人的玩意儿,你给我拿回去,我是不会再替你修补的!”白全也不忍了,伸手便将那招魂幡往他怀里塞。戚天正在气头上,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拉拉扯扯之间,两人互不相让,打了起来。 清云宗两峰之主互殴起来,这可是大事。 不多会儿,掌门宁泰便得到消息,赶到了望海峰。 伸手一掌,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你俩胡闹!”宁泰刚训斥完两人,扫眼看到戚天怀里的东西时,眼神微暗,将围观的宗门弟子们遣散,又把两人都叫到了主峰内室之中,才开始询问。 “这是什么东西?”宁泰直奔主题,他虽不是器修,但这东西他看着邪门得很,根本不该出现在他清云宗——修仙第一宗门内! 戚天也没想到事情闹到这地步,此事自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见两人都沉默不语,宁泰看向白全道,“白全,你说。” 白全惭愧地拱手道:“掌门,是我的错。当初,我那小徒儿端木幺幺非要跟着随宁澈下山历练,招惹了那什么望仙门的大师姐,被人打伤了回来。之后,虽然伤是养好了,可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练什么都聚不了气,不仅聚不了气,还将以前积累的那些修为都快泄干净了。” “掌门,你也知道的,幺幺其实是我当初在凡人界历练时,化名端木明,与民间女子所生的女儿。她娘亲死前,让她来寻我。我愧对她娘亲,对她多有纵容,而门中弟子见我态度如此,也都对她百般宠溺,这才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性子。” “当时,她要是再这么泄下去,怕是就跟寻常人一般无异了,凡人寿命不过几十载,我怎么能让我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如此?”白全痛心疾首道,“所以,我便求了戚天。” “他确实有挽救幺幺的修为的丹药,也能保她继续修炼不受影响。可他却以此要挟我,替他炼制一种早就消失匿迹的魔器。” 宁泰心中大约有了猜测,示意他说下去。 “若是炼制普通的招魂幡,虽是魔器,我倒也不会如此排斥。寻常招魂幡招的是死去后的魂魄,这些魂魄通常被用来祭祀,修炼魔功,为魔门中人修炼的一种方法。” “但戚天让我炼制的乃是早就失传已久的生魂幡!虽外观与招魂幡相似,但略有差别,此幡招的乃是生魂,招修士们的生魂,再炼化,来增加自身的修为,修为自是一日千里。但那些被招了生魂的修士们轻则宛若行尸走肉,丧失意识,重则当场毙命。” 宁泰心中大惊,他只以为戚天沉迷炼丹,不通俗世,行为举止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但不曾想他竟荒唐至此。身为清云宗一峰之主,竟想出如此阴毒之术增长修为。 戚天见掌门的脸色,便知这事瞒不住了,他狠狠地瞪了眼白全,啐了一口道:“小人!骗我丹药,目的达成,又出尔反尔,还来掌门这告状。” 白全不置一词。 这事万不能让其余宗门的人知道,否则,他清云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生魂幡的事谁知道?还有谁见过这东西,你可曾用过它?”宁泰接连发问。 戚天不敢隐瞒,“我曾在迷迭森林中用过一回,别的就没有了。当时,在场的就宁澈大侄儿和门内几个弟子,和一个不知道底细的臭丫头。” “当初要不是为了对付那个臭丫头,我也不至于拿出生魂幡。那小丫头着实诡异得很,明明金丹初期修为,却能破了我设下的结界。要不是拿她没办法,我也不会拿出生魂幡对付她。”戚天愤愤不平道。 “你觉得她是否认出了这东西?”宁泰问道。 “不好说。”戚天喃喃,回忆道,“她与我交手之时,必是掩了修为的。而且后来,她见我拿出生魂幡,她竟招来一条火龙,对了!”戚天立马又气上了,食指差点戳到白全的脸上,“你也不过如此!还好意思号称修仙界第一器修。” “你当初对我说,这生魂幡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可有此话?” “确实。” “你可知这生魂幡是怎么破的?”戚天道,“就是被那臭丫头招来的火龙,给烧穿了一个洞。” “这不可能。”白全一口否决。 “怎么不可能?我当时亲眼看到的,什么水火不侵,那火龙刚碰到它,它便被烧穿了,半点不耐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白全,你是不是随意糊弄我?”戚天火气又要上来,被宁泰劝阻。 宁泰揉了揉眉心道,“不要闹了,这事休要再提。戚长老,我不管你如何炼丹,但你竟然私藏生魂幡这等魔器,我自是不允的,清云宗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生魂幡由我销毁,以后不要再提。” 戚天还想说什么,被宁泰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触及门派利益,掌门自是不会退让,戚天不接受也只能如此。 “白全,这回你制止的对,你先下去吧,戚天,你留一下,我还有话与你说。” 白全微微作揖,敛了眉目,转身告退后,才眼神深幽地看向前方,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宁泰等他走出去之后,才问起戚天,“你与我说下,迷迭森林中,与你交手的那名女子的容貌。她既然能使出功法克制住生魂幡,十之八九是知道生魂幡的作用的。” 戚天眼神一沉,试探道,“掌门你的意思是?” 宁泰立刻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戚长老,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需要修下心,你我修仙之人怎可滥杀无辜。” “我们乃是名门正派,自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此事万不能让其他门派的人知晓,有辱我清云宗声誉。我既已知道此事,自是早做准备。” “还有数月,便是十年一次的门派大比,各大修仙门派都会到场,到时候,若是见到那名女子,我也好开出条件,让她入我清云宗,换取她保守这个秘密。” 戚天一听这话,先是生气,但随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清云宗掌门亲自相邀,她岂会不同意?只要她进了他清云宗,他有的是机会教训她,以报她害的他失去生魂幡之仇。 第130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7 17 回到望仙门没几个月,马上就要迎来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 上次的宗门大比,恰逢昭颜刚从幽冥崖下上来,加固了护山门的大阵,又抓着二师弟凌青辰和四师妹思弦闭关修炼,整个望仙门忙得不亦乐乎。 谁有空参加什么宗门大比? 所以,温怀谷就极尽敷衍地带着时玖和几名弟子去清云宗转了圈,露了个脸,重在参与了下就回了。 当然,就算时间很短,温怀谷也少不得又被众宗门的掌门、长老们单独拎起来嘲笑一番。 谁让以前,落日谷是修仙第一宗门呢,宗门大比自是放在落日谷的,但自打众长老大战魔门身死道消,而先祖温灼清又以身祭剑之后,落日谷没落了。之后,几次宗门大比的主持便落在了仙霞派的头上,再到后来,清云宗势力日益壮大后,一跃成为第一宗门,这些年,每次宗门大比都定在了清云宗内。 不过这些,温怀谷浑然不在意。 他要是在意这些,那早几百年前就得被气死了,那落日谷也就保留不下来了。 而这次的宗门大比,昭颜一早便说了,她会带着众师弟妹们前去。温怀谷几次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阻拦她。 他不过是在想,这委屈,他担着就算了,没必要多个人承受,他只要还在望仙门掌门一位上,自是要竭力护住宗门的,护住宗门内每个弟子。 伴随宗门大比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看着小老头急得嘴巴都上火了,昭颜只得好生安慰他一番,并跟他一再保证,就是去长长见识,一定不惹事。 温怀谷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怕你惹事,我是怕自己护不住你。” 昭颜伸手,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师父,我能保护我自己。望仙门现在再不用你单打独斗,为师门为我们师兄弟妹们费力扛起一切了,你还有我。” “师父,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我被其他宗门的人嘲笑;担心我一个没忍住和他们起了争执,而被他们刁难;但是,退缩不是解决的办法。你看,我们忍了那么多年,他们可曾有一丁点的改变?”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昔日的荣光夺回来,把落日谷的名号给拿回来。” 温怀谷听得热泪盈眶,他比谁都想把落日谷的名字拿回来,可还是不行:“昭昭,他们,你不是他们对手……” 还不等他说完,昭颜犹豫了下,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小老头脸上顿时大放光彩,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真,真的么?” “真的。”昭颜郑重地点点头。 “不,不骗我?”温怀谷有点怀疑。 偏她脸色也是极为严肃,“我骗过你么?” 温怀谷这回是真哭了,“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啊,随便捡个孩子,还能捡到个宝,老天这是待我不薄……” 昭颜:…… 你那是随便捡么?门内的师兄弟妹们大多都是你捡回来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以后就算有人识破你体质的秘密,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等到温怀谷老怀安慰地离开,系统1105才窜出来问道:【昭昭,你对他说什么了?掌门怎么就这样子了?还走了?】 昭颜:“告诉他,我马上化神期了,可能马上就要突破了,我的实力摆在那里,让他不用担心。” 【你快化神期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骗他的。” 系统1105:【那你还说……】 “嗯,我只是问他,我骗过你么?我并没有回答,不是么。” 这次的宗门大比,她是一定要去的。 一来,宗门大比设在了清云宗的最高峰望云峰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清云宗。她既然猜测殷天殊藏匿在清云宗,她必是要去试探一番的。 二来,也是时候,让落日谷重新走入众人的视线了。 再者,师兄弟妹得她指点,与她一道潜心修炼这么久,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其他人切磋下,吸取经验,取长补短。 至于修为这事,虽然她确实是元婴初期,和同龄人比,自然是一骑绝尘,但若是和清云宗的几位峰主,尤其是御剑峰的峰主,化神期的宗师苏珏相比,那是没有可比性的。 可那有怎样? 仙界那些大仙们的秘籍口诀,她没少学,单一个火神君的《混火天诀》,天下所有兵器的克星,就足以让她鲜有对手了,更何况,她还练到了九级最高阶——召唤出九龙真火。 时间眨眼即逝,很快便到了宗门大比前夕。 望仙门和清云宗相距甚远,立于一南一北。这次,昭颜挑了好几个有潜力的师弟妹们,和他们随行,他们之中大多并不算高,需提前几日出发。 听到大师姐要出远门,荀容关也不闭了,非要吵着一起去。 自打上回他吃下大师姐给的四阶上品洗髓丹后,经历过那九死一生的痛苦,昏迷前,他还以为自己必是要死了。没想到,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筋骨仿佛重塑了一般,而大师姐正在给他输入灵力。 从不曾有过的暖意席卷全身,他惊喜万分,他好像,好像可以聚集体内的灵气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还是大师姐,大师姐不光救了他,还助他修炼。 这段时间,他也拼命修炼,只为了以后能成为大师姐的左膀右臂,有朝一日有幸能替大师姐挡刀报恩。 可眼下大师姐要去清云宗,他也要去。 大师姐最喜欢他煮的奶茶,还喜欢他做的食物,他这个大师姐跟前第一人怎么可以不去,万一有人欺负大师姐,温柔善良的大师姐不善言辞怎么办?还得靠他骂回去。 于是乎,浩浩荡荡的,望仙门众人以大师姐马首是瞻,结果就是清云宗看到望仙门来了乌压压一堆人时,都傻眼了。 清云宗的门人完全有理由怀疑,望仙门可能穷疯了,饭也吃不上了,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了。还是借着宗门大比的机会,你要赶他们吧,也不合适,好像清云宗开不起宗门大比似的。 人是迎进来了,但清云宗上下脸都绿了,倒是真的。 作为修仙第一宗们,清云宗的位置自是顶顶好的。 坐落在此方小世界的三大灵脉之一上,山脉高耸,奇峰奇景无数,抬头有耸入云层的高峰,低头有倒映着落日的湖泊,山中清晨还有白雾缭绕,简直可称之为人间仙境。 若是比风景和地理位置,落日谷也是极好的,但内部设施,落日谷可比不上清云宗这等奢华气派,就算是先祖温灼清时期的落日谷也比不上如今清云宗。. 不提进山门前,那蜿蜒而上的三千青石台阶,也不提那气势巍峨的沉重山门,更不说那绮柱重楼,雕梁画栋。单单说清云宗的弟子们身着统一的玄色上好的绸缎道服,金色隐纹的腰带,头戴和田玉冠,一身矜贵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家的小公子们。 壕,是真的壕! 各种摆设装饰无不显示其气派,让人忍不住赞叹一句——不愧是修仙第一宗门。 众宗门被安排休息的地方是按照上一次宗门大比中,宗门所排的位置来的。望仙门因为上一次宗门大比中,压根没有弟子能进前五十名,宗门中也没有出挑的弟子。所以,众人被安排在了休息处极北的一处偏远庭院,就差没把望仙门众人给安排到宗门外去了。 安顿好众人,昭颜便径自走出了休息处,前往众宗门聚集的大厅。 她叫了壶茶,坐在角落,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隔壁几桌聊着八卦,说的都是修仙界的风云人物。 比如说,前两天,天外殿的女修早了两日赶到了清云宗,因为仰慕御剑峰的剑道宗师苏珏已久,竟不顾礼义廉耻,半夜偷偷翻上了御剑峰,没想到被苏珏毫不留情地扔出了清云宗,并警告她以后都不许踏入清云宗半步,否则毁她修为。 再比如说,仙霞派的陆子远,上次宗门大比中排进了前十名,这回一来,不知何故就和清云宗的人起了冲突,仙霞派众人压根一点面子都不给清云宗,双方闹得很难看,如今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当然,八卦之中美女自是不可或缺的。 而如今有着修仙界第一美人之称的宁月染,她不光有着堪比仙子之姿的容貌,修为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她还是清云宗掌门宁泰之女,这几次宗门弟子的大比第一名宁澈的亲妹妹。 昭颜听着听着,心里在默默收集着资料,上次宗门弟子排名的前十名是谁,出自哪些宗门,各自是什么修士,又有哪些绝技。 一边收集,一边已经在意识界和小系统讨论破解之法了。 武力值爆表是一回事,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从不打无把握之战。 但这个还需要不断完善,毕竟她没有实地观战分析过。正想得出神,就听到身旁一阵惊呼,然后自己身前一道阴影投下,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昭颜抬头,对上了宁澈那略带惊喜的眼神:“温师妹,你也来了。” “自上回沙河镇一别,已经好些年了。” 昭颜有些无言,温师妹?!这是什么称呼?想叙旧?可惜他们不熟,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见她表情淡淡地看着自己,宁澈眼中的惊喜收敛了下来,“我年长你几岁,称呼你温师妹可好?” “你还是唤我温修士吧,你不是望仙门的人,我也不是你清云宗的人,我听不得这个。”昭颜声音清冷道。 闻言,周围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他们早在宁澈出现在大堂之时,便已经开始留意。要知道这位不光是清云宗掌门之子,相貌堂堂,还年少有为得很,蝉联多次宗门大比的第一名。 有些宗门早就开始偷偷打起宁澈的主意,和清云宗的少主联姻自是百利无一害的。 可宁澈却极懂分寸,与众女修平常交往之时,虽然对谁都礼遇三分,但对谁都不特殊。 如今,看到他刚出现在大堂,便笔直地冲着角落而去,还径自坐下来和旁边的女子攀谈,自是好奇万分的。 大伙这才开始端详起角落里那位女子来——一袭白裙飘飘,眼神沉静,神韵脱俗。不禁有些晃神,这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如此不俗的姿容。若是出自名门,他们自是应该记得的。 待听到她说出自望仙门,还拒绝了清云宗少主的称呼时,众人的眼神玩味起来,脸上纷纷露出了讥笑。 望仙门如今连三流门派都称不上,还敢在这里拿乔?莫不是欲擒故纵,可这也太过了。他们这些人随意站出来一个,地位和修为都可以碾压眼前的女子。 上次宗门大比,竟是一个排行前五十名的弟子都没有,别说前五十名的没有了,就是前一百名的排行榜都进不了。 可惜了温灼清当初如何风光,如何厉害,那又如何,底下的徒子徒孙们不争气,诺大的家业都被温怀谷那老家伙给糟蹋光了。 可笑温怀谷那老家伙守着温灼清留下的那么多宝贝,地处充满灵气的落日谷灵脉之上,愣是修为不涨,还有心思到处游山玩水,捡孩子回望仙门。 难不成他以为是个人都可以修仙?随便捡的孩子,还能是什么好的资质不成? 昭颜不喜被人围观,哪怕是围观,也应该是在擂台之上,他们仰望她的存在,而不是现在。 若不是宁澈的出现,她本来可以在这里再坐一会,听会儿消息的,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见她要走,宁澈赶忙起身道:“温修士留步,上次匆匆一别,我还未来得及感谢你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不用放在心上。当日,严格说来,我也没有救你,我只是想杀那妖物,既然你没得罪过我,顺手救了便救了。”昭颜眉头微蹙道。 宁澈神情一滞,他看出她是一丁点也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众人的表情更是变了变,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望仙门的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修士救了宗门大比中排行第一的青年才俊宁澈? “好啊,你还敢来我清云宗!”一声娇俏的声音穿插了进来。 昭颜闻声望去,那人依旧一袭粉衣,容貌尚可,但此刻那张俏脸要多生气有多生气,五官都变得狰狞起来,手持长剑,立于不远处,怒视着自己。 不是被她打伤的端木幺幺,又是哪个。 呵……被她那夹带私货的一掌打下去,怎么修为没有泻干净?不用想,必是服用了什么丹药,这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来——不知道那清云宗丹修的长老戚天最近有没有懈怠,储物袋有没有又装满丹药了? 第131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8 18 端木幺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昭颜也等着了,她敢动手,她就敢再废一次她的修为,这次不会手下留情了,来个不可逆的,免得她不吸取教训,一次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挑衅。 可惜,下一刻,端木幺幺就被身后之人喝住了。 “幺幺,回来。” 端木幺幺满脸的怒气一下子泄了,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来人,跺了跺脚道:“师父,你可得为我做主。当初在沙河镇,就是她——那三流小门派的大师姐温昭意将我打伤,之后我便不能修炼了,还没了修为,谁知道是不是她私下动了什么手脚。” 昭颜看着她一会儿嘟嘴撒娇,转过头看她时,又是满脸的愤恨,再侧过头看到她身旁的宁澈时,满眼的含情脉脉,包含爱意……这变脸的速度真是无人能及,竟然眨眼间转换好几种情绪,还是无缝切换。 见师父不理她,端木幺幺不情不愿地挪着脚步,走到了师父身旁,亲昵地扯了扯他衣角。 白全一把夺过端木幺幺的长剑,呵斥道:“胡闹。当初那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宁澈已经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人家打你怎么了?没把你打死,便是她高抬贵手。你还想怎么样,谁让你犯了错。” 前半句还没什么,听到后半句,昭颜不禁蹙眉,这一会说打死,一会又说她高抬贵手,怎么就听着这么讽刺。而且端木幺幺则变成了只是犯了个错的人,也不细说这错大错小,听着挺能让人误解的。 果不其然,就听身旁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出手就想要人命。望仙门这是本事不大,气性倒不小,心狠手辣得很。 “那请问,我又是得罪了谁?我错不该妖物冲她袭去时,伸手去拉她,想救她一命。她却把我反手推给那妖物,让我险些成了妖物的盘中餐。事后,我大师姐为我出头,只是打了她一掌,小惩大戒一番,犯得着被你们这些人指指点点么?”说话的是前来寻找大师姐的荀容。. 虽然,这里到处都是修士,宗门地位比望仙门高,但那又怎样,谁也不能冤枉欺负大师姐。 “你们之中,若是自家疼爱万分的师弟师妹经此一遭,险些丧命,你们会不会生气?还会不会坐在这里指责我大师姐?”荀容气急,这老东西看着一身正气,铁面无私的模样,没想到话里藏刀,就是想在无形中给大师姐树敌。 在座的修士议论纷纷,倒是没了刚才谴责的眼神。 其实,昭颜压根不在意这些人如何看她,毕竟这次大比之后,应该也没几个人敢惹她了,就算对她有意见,也都憋着吧。 但…… ——自家疼爱万分的师弟,这不会是荀容的自我定位吧? 简直离了个大谱。 系统1105吃着荀容之前给昭昭温的奶茶,一边还在卖力吐槽:【这女人心里谁也没有,请不要自我感觉良好,拜托摆正自己的位置。】 “而且,你不是说我大师姐一掌打得你没了修为么?难道你现在的修为都是假的不成?”荀容看向气鼓鼓的端木幺幺道。 “那是因为我吃了丹药才好了的,我……”端木幺幺反驳道。 “什么丹药有如此神效,你说来听听呢,能让废了的修为回来?我想在座各位也都很感兴趣。” “幺幺!”白全制止道。 这回其实不用白全喝止,端木幺幺也不会傻到和盘托出的,没瞧见旁的宗门的那些人眼神都冒着精光,有着各自的算计么。 “这位宗师,你若心中有气,想替你徒儿报仇,别找我大师姐,我大师姐乃是小辈,修为自是比不上你的,不被你打死都算好的了。你还是找我吧,好歹还能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由头来,这事毕竟因我而起。” 荀容情深意切,表情无比真诚道,“是我想救她在先,犯了大错。我不该拉她的,这样就不会被她顺手推出去当妖物的食物了,也不会惹我大师姐生气,替我出气了……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 系统1105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我说什么来着?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绝对有做绿茶的潜质,你瞧瞧这话术说的,一环套一环。】 白全进退两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冷哼一声,拉着端木幺幺头也不回地走了。 意识界里,小系统已经把白全的身份传送给了昭昭——清云宗望海峰的峰主,器修大能。 “所以,戚天手上那害人的玩意儿,出自他之手?” 【不止,你之前在迷迭森林遇到的那位天外殿圣女的灵鞭,也是出自他之手。】 “能制出招修士的生魂的法器,为他人修炼所用之人,如此阴毒的手段,他虽没用,但他却是心知肚明的,也必不是什么好人。”昭颜轻哼一声,“所以,清云宗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倒觉得,清云宗短短数百年,一跃成为修仙第一宗门,还真不是偶然。” 【昭昭,你的意思是?】 “他们毫无底线。”但这种人还通常活得很好。 经此一事,宁澈也觉得不好意思,明明他只是想来表示下感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的,但结果却变成这样,他只得悻悻然离开。 昭颜在清云宗闲逛了两天,也没发现殷天殊的踪迹,要么是他压根不在清云宗,要么就是隐藏得太好,也压制了修为和灵力,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没发现。 在她随意晃荡的这两天里,没少听到一些传言,这让她真真见到了这方小世界修仙宗门间的不要脸。真是任谁都想来踩一下她望仙门的脸,奚落几句都是好的,甚至外头还有人传,说算算年纪,望仙门温怀谷那老家伙也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了,说不定已经死了,所以才没带队前来参加宗门大比。 而实则是小老头服下了天灵果炼制的丹药,如今正抓紧时间闭关修炼,争取能早日突破元婴。 没等她动手,思弦带着时玖当晚便偷偷蒙面找上那人,直接给了那人几个大嘴巴子,带着灵力的输出,整个脸肿得和猪头一样,满口的牙齿,一颗不落,掉全了。 等到了第二天,昭颜被人莫名其妙地瞪了,被人找上门来了,才大致猜到事情原委。 思弦和时玖都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了,这事他们太过冲动,给师门招来祸端了。往日师父带他们出来,也经常遇到那些乱嚼舌根之人,师父总是劝他们忍忍。可这回,那人竟然敢说师父已经……孰不可忍。 但没想到大师姐不但没有批评他们,还非常直白地赞许他们做得好。 若是那些人造谣,被他们当场抓到,如果对方比自己强,就先忍着,待通报她之后,他们一起上门追责;如果对方比自己弱,二话不说,直接打回去,抓贼抓现行,打了也白打。 若是那些人造谣,他们事后才知晓的,下黑手这招就很不错。 如今在清云宗内,上百个宗门聚集于此,他们又没抓到现行,自是下黑手好,还不落人话柄。这事,他们没抓到人,我们就死不认账。只是,昭颜有点惋惜,到底太年轻,难免心慈手软了些,应该直接废了修为才好。这对修仙之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思弦这姑娘,昭颜是越看越喜欢,这姑娘天赋好,修炼刻苦,有勇有谋,对门内师兄弟妹们重情重义,性格又极为果断刚烈。只是前一世,非常可惜,死在了秘境历练中,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二师弟凌青辰也不错,资质尚可,但性格太过内敛,可能深受掌门师父影响,还有些圣父的毛病。 三师弟时玖就是个小调皮,机灵劲是有的,小聪明也不少,但实力与之不匹配,站在思弦身边,偶尔给她出出馊点子倒行。 还有便是荀容了,不愧是前世被殷天殊选中的身体,他之前确实是五灵根废根,根根达不到修炼属性,但自打吃了四品上品洗髓丹,宛若脱胎换骨一般,修为更是精进不少,已经达到练气期九级了。 晚上的时候,昭颜便会把师兄弟妹们召集到一处,分析她白天收集来的信息,排行前一百名的宗门弟子的绝招和破解之术,以助于大家在两日后的宗门大比中取得好的成绩。 第三天的时候,宗门大比总算开始了。 比赛的场地是一个硕大的圆形擂台,周围是阶梯式的座位。主位上的自然是主办宗门大比的清云宗掌门宁泰,昭颜远远看去,不甚清楚,谁让她望仙门就是这么不入流,不光住的最偏,坐的位置也是离主位十万八千里。 清云宗的掌门宁泰按照惯例,强调了下比试的规则:“宗门大比的目的是给大家交流切磋的机会,选拔宗门内更多的后起之秀。本着我修仙各宗门乃是一家的原则,请各位秉持团结友爱的态度进行比试,若是比试之中出现人员死亡的现象,那么即便赢得了比赛,成绩也会被取消,还要追究其本人和门派的责任。若是比试之中出现了人员伤残严重的现象,也会酌情给与相应的惩戒。” 比赛是分修为等级来分批次进行的。 比如练气期的比试排在了第一天。荀容这个挂着练气期九级的,此次也报了名。练气期一共有百余名弟子参加,名额全部被打散,由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 端木幺幺也在练气期的比试成员中,她气得半死,明明之前她已经是筑基期了,就因为在沙河镇挨了那女人一掌,之后修为就像漏斗,每天散一点,怎么练都积聚不起来,最后险些修为全无。 虽然后来师父找了戚天戚长老,自己服下了丹药,终于能积聚起灵力,可以继续修炼了,但是只能是重头再来。这不,以至于她现在还得回到练气期比试。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抽到的是清云宗的弟子。后者见到是她上台,表情微愣,这位可是望海峰峰主的宝贝小徒儿,白全长老把她当成眼珠子疼,他要是敢伤了端木幺幺,他以后不用在清云宗混了。这人一边想着,一边暗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第一个抽到的人就是这位大小姐呢。 端木幺幺一上台,便神情倨傲地掏出了自己的配剑,那剑气凌厉,绝非一般法器。 清云宗上下都知道,白全长老乃大有修为的器修,炼得不少的好法器,其中多半进了端木幺幺的储物袋中,足见端木幺幺受宠的程度,他们倒不像掌门宁泰那般知晓端木幺幺的真实身份乃是白全的亲女,只以为白全长老尤其喜爱这位小徒儿,事事纵着她。 几乎用不着端木幺幺如何操作,那剑仿佛已经有了灵气,穿插刺戳,一番操作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一方面是对手压根不敢和端木幺幺真刀真枪的干,另一方面是那神器确实厉害,最后,没两下,那人就被剑气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跌落擂台。 这一局:端木幺幺胜。 之后数局,要么是清云宗的弟子遭遇端木幺幺,直接防水,要么就是端木幺幺也仗着法器给力,险胜其他宗派的弟子。 到了荀容这边,昭颜被惊到了,这人到底是什么运气?简直要逆天。 第一轮比试,抽到了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但人家可能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大型的比试,比赛前几个月拼命修炼,废寝忘食,结果等到了真正比赛的这天,人直接病倒了,爬都爬不起来,更别提来比赛了。 荀容直接不战就胜了。 第二轮比试,抽到了天品一阁的一位弟子。偏偏那位就是之前嚼温怀谷舌根,被时玖和思弦套了麻袋殴打的那位,人家满口的牙都被打掉了,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实在丢不起那个脸,站到台上受大家围观,直接弃权了。 荀容只靠着在台上站了会,便又被宣布晋级了。 第三轮的时候,荀容的对手是一名女子。 按理说,可以好好打一架了,可两人一交手,热身还没热呢,那女子连连避让,眼看往后飞了出去,荀容想伸手拉她一把,没想到那女子大惊失色,宁可摔下去,也不愿他扶。 事后昭颜等人才知道,这女子已经有了婚配,而她的未婚夫婿也是宗门中人,旁的还好,就是太爱吃醋,别的男人和她多说几句话,都会生气,更别提她和其他男人有肢体接触,这女子一见这个,宁愿摔下擂台,也不愿继续比试了。 …… 总之,荀容这一路,简直就像开了挂,明明他什么也没干,老天就是对他偏爱得很,顺顺利利直接进了前十,几乎都没消耗什么体力和灵力,这让其他练气期比试的弟子好一阵嫉妒。 这臭小子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他们要死要活,打得像狗一样,他却几乎没打,便进了练气期前十。 不管怎么说,好歹人家排名稳了好么。 意识界里,昭颜和小系统面面相觑:所以,殷天殊不是天道的亲儿子,荀容才是?谁占了这具身体,谁才是天道的亲儿子,人家认身体不认灵魂? 第132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19 19 练气期这边,端木幺幺刚刚又赢下一局,局面已经明朗,若是不出意外,她下一场就会遇上没正正式式打过一场,却能无比顺利晋级进十强的荀容。 昭颜方才见端木幺幺那剑气势凌人,远不是她这个修为可以驾驭的。不用她怎么指挥,那剑便已将对手逼得连连后退,对方眼见那剑就要刺中自己,一个翻身躲避,无奈,不慎摔下擂台。 那剑气似乎还不依不饶,锋芒紧跟着对方而去,也恰好这时候端木幺幺及时赶到了,强行将剑收了起来,她手刚握住剑柄的时候,那剑不服管教地发出嗡嗡的响声,最终还是被驯服了。 等到了荀容快要上场了,昭颜伸手将他招到了身边。 荀容屁颠颠地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还不忘给旁边的其他望仙门弟子们使眼色,瞧瞧,大师姐叫我,大师姐在叫我哦!有叫你们么? 等跑到跟前,兴冲冲问道:“大师姐,你找我?” 昭颜从手上退下个镯子递给他,对上他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是乾坤圈,大小可以缩放,平日里我就把它当成小玩意儿,戴在手腕上做个装饰,但它实际上是个上品法器,我将它送给你,刚好可以克端木幺幺那柄剑。” 荀容愣了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眼眶红红的:“大师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大师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记得,以后但凡大师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修炼,不让大师姐替我操心,我要保护大师姐,我要替你挡刀。” 昭颜看了眼他,言之凿凿啊,她声音轻柔道:“挡刀就不必了,还没有哪把刀能伤得到我。不过,挡雷倒是可以。” 荀容毫不在意,使劲点点头道:“不管挡什么,我都挡。” “记住你说的话。”昭颜眼神意味深长。 系统1105:【所以,昭昭,你要做什么?】 随后,昭颜又给了他几个符咒,还有一些逃命的法宝,末了再叮嘱一句:“尽力就好,平安归来。” 八个字把荀容感动得热泪简直夺眶而出,他何德何能,能得大师姐如此特殊照顾。之前是四阶上品的洗髓丹,见到他马上要上场了,又拿出这么多宝物赠与他,只求他平安归来。 他一步三回首,等他走到擂台上的时候,端木幺幺已经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了:“你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要是不想比就下去,浪费我精力。” 荀容在大师姐面前跟个小绵羊似的,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小绵羊,旁人面前,尤其是像端木幺幺这种,与大师姐还不对付的,他根本不屑与之说话。 两人一开打,端木幺幺照常把她那柄剑使了出来,她眼底多了丝狠毒,既然暂时动不了温昭意,那么先拿她在乎的小师弟开刀也一样,以报她当日之仇。 端木幺幺这回使出了浑身解数,完全不似方才和其他人比试时的散漫,而她手中那柄利剑更胜主人,剑气凶狠凌厉,势如破竹般地瞬间到了荀容面前,带着不嗜血便誓不罢休的冲劲。 荀容原还想运转灵力控制住那利剑的攻势,明明他已经是练气期九级了,按理说,寻常的攻击他应该可以攻克,就算不能攻克,化解攻势还是可以的,但端木幺幺的这柄剑却厉害得很。 比之端木幺幺练气期七级的水准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明面上看,这是她的法器,受她控制才对,但实际上,那柄剑几乎在自己战斗,而且杀伤力极强。 几个回合下来,荀容已经被那剑气追得气喘吁吁,这还是剑么?这比追踪符还奏效,追踪符只是追踪他,这个玩意儿还想要他的命。 然后,擂台一圈围观的宗门弟子们就看到巨型的圆形擂台上,荀容满场地的绕圈圈跑,身后一柄剑紧追不舍。 跑到他都快吐血了,那剑气还是没放过他,毫不犹豫往他面庞上刺,这要是刺中,不死也得脱层皮,端木幺幺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荀容本来还不想那么快拿出乾坤圈的,他还想在大师姐面前好好露一手,让她引以为傲下,结果刚对上手,就被一柄剑追着跑,挡又挡不住,打又打不过,一个踉跄,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其他宗门围观的弟子们哈哈大笑。 眼看那剑气趁势已经追赶上来,下一刻便会送自己归西,荀容闭上双眼直接扔出了乾坤圈。 那手镯般大小的乾坤圈泛着淡光,不断扩大,直到磨盘一般的大小,随后,直接飞出去,套上了端木幺幺那柄利剑。 端木幺幺原也没当一回事,就没有她手上这把剑搞不定的。它可是她见过最厉害的法器了。这是自打上回她在沙河镇受伤之后,师父心怀愧疚,特地为她量身制作的。 偏偏,下一刻,打脸来得就是这么快。 刚刚还桀骜不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模样的锋芒毕露的剑气,一接近半空中漂浮着的乾坤圈,完全不受控制地乱飞起来了。 甚至谁是它主子都不分了,直接挣脱了端木幺幺的掌控,反向过来,冲着她笔直地刺过来了,吓得端木幺幺连连后退,杏眼圆瞪,一时呆愣在原地,完全忘了反应。 乾坤圈依然高挂半空,而端木幺幺那柄利剑已经失去控制,冲她飞驰。 就在剑气马上伤到她时,只见一道玄色身影一闪而过,将她一把揽了过来,一拂袖将那利剑扫落,那力道还擦过了荀容的身体,将他击倒在地。 那柄剑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被悬浮在半空的乾坤圈压制的灵力全无,暗淡无光。 而另一边刚刚在擂台外站稳的白全安抚好端木幺幺,不悦的目光投向擂台上跌倒在地的荀容,眼底尽是看那蝼蚁的鄙视不屑之意。 “比赛之初,掌门便通告各位,比赛重在切磋交流,切不可伤人性命。你如此阴险毒辣,竟想要至我徒儿于死地,我若是晚来一步,幺幺必是没了性命,宗门中怎有你如此心思不正之人,今日我便要替你师父好好教训你。” 白全声音刚落,昭颜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你要教训谁?” 又是她! 白全眉头微蹙,生硬道:“你望仙门弟子想要杀我徒儿,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实,难道还想抵赖?” 昭颜一身白衣,徐徐走上台阶,带动衣袂飘飘,宛如临世之仙,超然物外,不沾一丝纤尘。 众人皆是惊叹,这位是何人?竟有如此风采。 “端木幺幺的剑气不依不饶,想要致我望仙门弟子在先,那我门中弟子拼死抵抗,绝地反击有何不可。” “难不成要他站在那里不动,尽让你那徒儿将他刺成筛子?”昭颜反问,环顾一周道,“清云宗违背规则在先,你们熟视无睹,我望仙门不过是回击,便被按以如此罪名,可还有公道可言?” “难不成修仙宗门,如今已是你清云宗的一言堂?那还举办什么宗门大比,既然想将奖项悉数揽入怀中,你们自己跟自己玩不就得了,何必惺惺作态。”昭颜冷嗤一声。 台下已经有人暗自抽气,理是这么个理,可谁都不敢这么说啊,这位是真的敢!直接挑战清云宗的权威。 “既然你能给你宝贝徒儿法器相助,我自然也可以,我的法器还偏偏就比你的高级一些,你说气人不气人?” 众人:修仙界第一器修大宗师白全的脸都发青了好么,人家是器修,自恃炼器最擅长,结果你的法器还克制了他的法器,没有比这更打脸的。 昭颜蹲下身,伸出纤纤素手,低声询问道,“还起得来么?” 荀容一抹眼泪,刚才被打了都没哭,这会儿就是想哭,“大师姐……”好委屈,家里撑腰的大人来了,我这才感觉到疼痛啊。 昭颜转身,看向白全,“想给你的乖乖徒儿报仇?来,我陪你打,不就是比法器么?看看谁的法器更厉害。” 白全见她那副淡然的模样,有些吃不准她深浅,没有贸然答应。 这一犹豫,清云宗掌门宁泰率众人已经来到跟前,上来便是拱手致歉,姿态放得极低,倒是让昭颜不好再纠缠这事不放了。 “这事可以过去,但我小师弟刚才被望海峰这位白峰主所伤,总不能这么算了吧。” “这是自然,我清云宗有上好的丹药,一定让望仙门这位小师弟尽快痊愈。”宁泰承诺道。 “我望仙门不缺丹药,我们缺的是一口气。” 宁泰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谁不知道你望仙门的处境,穷成这样了,还说不缺丹药,打肿脸充胖子么? 昭颜:我们不缺,因为有你们戚天长老给我们供。 不等宁泰说什么,昭颜已经出手了,直奔着白全而去,招招紧逼,正如刚才端木幺幺对荀容做的那样。 一开始,白全自觉良好,毕竟他元婴期修为,不会将一个金丹期小辈放在眼里。 但交上手就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是什么金丹期修为,灵力恐怖如斯,充沛而源源不断的灵力,宛若泰山压顶般向他袭来,他侥幸躲避过去,可一个不留神,还是让她近了身,下一刻他胸前仿佛挨了一掌,一阵血气翻涌,喉间一股腥甜之气。 若这叫金丹期的修为,那他就是练气期了。 “师父!”端木幺幺担心地唤道。 白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咽下道,“为师没事,切勿担心。” “没事就好,现在才算扯平了。”昭颜莞尔一笑,好似刚才的不愉快压根不存在,扬声道,“端木幺幺已经出了擂台,那这一局胜者便是荀容了吧。” 裁判的执事长老看了眼掌门,后者冲他微微点头,他才笑着宣布,“那是自然,这一局,望仙门荀容胜出。” 今日的比赛结束,人群散去。 经此一战,众门派倒是对望仙门这位大师姐充满了好奇。 不光光是那一身的气度,岂是寻常人所有,就是那修为……怕远比她想让他们看到的高。毕竟能几招便打得清云宗望海峰的器修宗师白全受伤的,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众人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来——望仙门该不会要翻身了吧? 之后的练气期比试,昭颜直接替荀容做主,放弃了。 他那日还是被白全扫到了些,还是受了些内伤,比赛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搞得荀容又是好一阵感动。 最后,练气期的第一名被仙霞派的一名资质优秀的弟子赢得了。 接下来,便是筑基期的比试。 前世,二师弟凌青辰就是在一场比试中,被废了修为,打成了废物的,最后郁郁而终。 这一次,凌青辰已是筑基期后期,隐隐快突破了,这也是她带他前来的目的。说不定实战下,直接助他突破了。 凌青辰此番算得上是筑基期比试中,极为抢眼的存在了。 他以前也随师父参加过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但当时他还是什么都懂点,但什么都不精的状态,以至于别人拿自己最擅长的攻击他,他总是败下阵来。 修炼吧,也总是浑浑噩噩,很多情况下,他遇到修炼的问题,不得要法,师父的解释也是含糊不清。 但现在,他和过去判若两人。 他也有了自己擅长的东西——他是符修! 在与他人对战中,他熟练地将符箓捏在手中,体内的灵元瞬间被激发出来,集中于指尖,卷起周身重重空气,形成了气势磅礴的风暴:“纷乱藤编——” 只见无数蔓藤伸展开来,将他人团团包围起来,密密麻麻,直到不能动弹。 其间,那人也想尽方法想要挣脱,可被凌青辰注入了灵力的蔓藤岂是寻常蔓藤?他越是挣扎,那蔓藤便收得越紧,最后连呼吸都觉得疼的时候,终是耐不住了,只得服输。 凌青辰站在擂台上,听到耳边裁判执事的宣告声,他突然有种今夕何夕的感慨。 曾几何时,他站在这里,却打不到几回,在众人不屑的眼神中,狼狈地滚落圆台,不过区区十载,他已经可以挺直了腰板,站在此处,傲视众人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大师姐而去,恰巧此时,大师姐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后者冲他赞赏地笑了笑,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荀容那呆货,天天嚷着要为大师姐做这个,要替大师姐干那个,恨不能时时将大师姐挂在嘴边,天天黏着大师姐。 因为有了她,望仙门似乎变得更好了——她就是信仰。 第133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0 20 凌青辰稳扎稳打,一路打进前二十。 休息等待下一轮抽签的时候,台上又来对垒的人。其中一人,昭颜还认识,乃是仙霞派的宋婉——上回在迷迭森林中,她抢夺戚天的丹药时,阴错阳差救下的仙霞派两人之一。 这姑娘对上的是天外殿的一名女修。 宋婉一袭红衣似火,那天外殿那名女子跟她家圣女一样,穿的都是一袭白衣胜雪。偏偏她的气质妖媚,和那抹纯白格格不入。 两人一对上,宋婉出剑相击,而对方的法器则是一条白绫。 剑气刚出,天外殿那女修手腕的白绫便如闪电一般飞驰出去,待靠近宋婉的灵剑时,白绫一头直接重重地击打在剑面上,直接将方向打偏了过去。之后又分出一条来冲着宋婉的脖颈而去。 宋婉急忙召回长剑,横扫四方,形成个圆形包围圈,密不透风地将她整个人护在剑芒的后面。 那白绫多次攻击无果,天外殿的女子便又欺身上前,翻手拈诀,口中念咒。 片刻,只见宋婉的长剑能抵挡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而她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不消片刻,只听砰的一声,剑气圈被打破,那白绫一下子突破了抵挡,直奔她心脏的位置而去,眼看宋婉躲避不及—— 突然一道爆破的声音,就见那几乎马上就要贴到她胸口的白绫,被点燃了,不多会儿便化为灰烬。 突变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待大家反应过来,仙霞派的弟子们已经一拥而上,有搀扶安慰宋婉的,有愤愤不平指责起天外殿那名女修的,还有来跟昭颜道谢的。 为什么跟昭颜道谢呢? 因为刚才那个阻止天外殿女修的白绫致命一击的爆破符,就是出自望仙门二师弟凌青辰之手,感谢昭颜是顺便,毕竟这次望仙门带队的是昭颜,所以,连着一并感谢了。 另一边,被仙霞派指责的天外殿女修也狠狠瞪了眼台下的凌青辰。 等到天外殿的弟子们赶到,两派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本来这事跟望仙门没多大关系,望仙门还化解了一场生死大战,主办方清云宗不说给发个世界和平大奖吧,好歹也不应该刁难吧? 可大概是以往温怀谷的脾气太好了,望仙门上下又隐忍惯了,以至于让这些宗门都觉得望仙门软弱可欺,天外殿的长老竟然生拉硬扯的,愣是把望仙门扯进来。 昭颜简直被天外殿的强盗理论给气乐了。 人家说:先把她门下弟子妄图给仙霞派弟子致命一击的事放一放,毕竟这不是没有闹出人命么?既然没发生,这事不重要,先放一边。 人家又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望仙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望仙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没我家二师弟(兄)那一下,你刚才那个放一放,就放不下了,好么。人说不定现在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天外殿的长老又说:望仙门弟子毁我门下弟子法器之事,怎么都要算一算。 人家还说:难不成是欺我天外殿都是女子,便可以肆意欺辱我等? 昭颜简直都快被这套强盗理论给气乐了,她终于明白临出发前,小老头为何出言劝阻她。原来宗门大比就是这样的,不管你有错没错,做了或是没做,他们总能给望仙门安置一些罪名! 前几天练气期比试,荀容险些被打死,拿出法器抵御,被清云宗的长老打伤不说,还颠倒黑白。 今日筑基期,她原以为前几天发生那事之后,她替荀容出了气,这些人总该收敛些气焰了,没想到人家嚣张惯了,没两天便忘了。 而那清云宗的执事裁判呢,面带犹豫地看向她,明显是想让她妥协,息事宁人。 凌青辰偷偷看了眼大师姐,他是不是惹祸了? 他之所以比裁判还要早的关注这场比赛,是因为他在之前的宗门大比中,和天外殿这名女修交手过,这女子心狠手辣,当时也是这样,不过,她的白绫攻击的方向是他的左腿,以至于他下台的时候,是被望仙门的师弟们抬下去的。 他的腿直接被那白绫生生穿了过去,当时血肉横飞,要不是掌门师父掏出珍贵的丹药让他服下,他那条腿怕是废了。 所以,他初见到擂台上,那白绫终于攻破防卫,视若破竹地攻向对面女子,部位还是胸口位置时,他毫不犹豫地就扔出了爆破符,他不过是不想看到伤亡罢了,他曾遭遇过这个。 天外殿的女修们那嘴巴着实厉害得很,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昭颜脑袋嗡嗡得响。 直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噤声符扔了过去,然后才道:“现在麻烦听我说下!” 天外殿的众弟子大眼瞪小眼,一脸不服气,眼底的怒火差点要将她点燃。 昭颜先是将目光转向清云宗的执事裁判,“我就问几句话,如果我二师弟没有毁了那白绫,那它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哪里?” 昭颜走到宋婉面前,虚虚在她胸口一指,“应该是在这里吧?” “那她会不会死?” “仙霞派因此少了一名优秀的弟子,而按照之前宁掌门所说的规定,天外殿这位女修也会受到极严厉的处罚。” “按理说,这事确实不应该我望仙门去阻拦。”昭颜重新看向裁判,“这事应该你做才对,是你没尽到职责,见势不对,也没有及时分开两人或者出手阻拦。” “这事,我二师弟不但没有做错,还一个举动,帮助了三方,避免了死亡结果的发生。” 然后,昭颜解了天外殿众人的噤声符。 众门派:所以,你说那么多,你这是又要护人呢? 前几天,观练气期比赛的弟子们,见识了望仙门大师姐替小师弟出气,今天,在筑基期观赛,又看到了大师姐替二师弟出头。 前几天,对上清云宗的一峰之主,得罪清云宗。 今天对上天外殿和清运宗的执事,得罪两派。 下次,是不是要得罪三派了? “你这是危言耸听,谁说我门中弟子的白绫就能杀的了仙霞派的弟子了?这白绫哪有这等力道。”天外殿的长老辩驳道。 “不,它有!”凌青辰从昭颜身后站出道,“上一次宗门大比,我的左腿就被它刺穿了,血肉之躯,对它来说,轻而易举。因为它这次的方向是仙霞派这位女修的心脏位置,我担心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我才会出手的。” 凌青辰话音刚落,众宗门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也回忆起上一次宗门大比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望仙门的一个弟子的腿直接被白绫刺穿了,险些残疾。 按理说,这事应该重罚,可清云宗的裁判愣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压根没追究天外殿那名女修的责任。 仙霞派这下更是不依不饶了,纷纷上前,将凌青辰和昭颜护在了身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拿刀杀人的,人没杀成,还要别人赔你刀!你们天外殿还要不要点脸了?” “今日幸而有望仙门这位师兄相护,我宋师妹才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你们若还要纠缠,我仙霞派也不是吃素的,必要争这一口气!”说话的是仙霞派的另一位师兄。 三派在这争闹不休,若只是望仙门和天外殿的纠纷,清云宗的裁判明显是倾向于天外殿的,但眼下仙霞派也掺和进来了,也不能善了了,最后又请来了掌门。 宁泰还没走近,一见那熟悉的容颜,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昭颜一早便看见他的表情变化了,他这是嫌弃自己了?估计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又是你在闹事? 等宁泰上前了,仙霞派闹得更凶了,本来就因为之前迷迭森林中,他门中弟子被清云宗的戚天长老打伤,险些丧命的事前来兴师问罪的,惩罚是给了,但是并不足以让他们消气。 这事还梗在心口没过去呢,又出了眼下这个,更是不依不饶,大有你要是不解决,我连上一个事一起,继续闹。 这回,宁泰倒是没有偏袒谁,训斥了几句天外殿的那位长老是非不分,纵容弟子伤人不说,还想讹出手相助之人,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凌然,最后还罚了那名女弟子。 如果不加上最后一句,阴阳怪气的——温贤侄,这回你可满意了? 昭颜想必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是加上这句,多少让人觉得其中是她在无理取闹。 等宁泰刚一走开,昭颜就在意识界里和小系统交流起来:“他是不是清云宗的掌门?” 小系统愣了下:【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有点违和感。” 小系统一下来了精神:【昭昭,你是说,你是说,他有可能是……殷天殊?】 “从第一次见面,他给我的感觉就不太好。他的脸大公无私,态度也无可挑剔,可他似乎对我太关注了,眼底总是带着几分试探和忌惮。” 【什么?试探?忌惮?你从哪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昭颜瞪了它一眼:“你除了睡觉就是在吃东西,你什么时候仔细看过他了?” 小系统有点心虚:好像是哦。 “他要真是殷天殊可太好玩了,修仙界第一宗门变成修仙界第一魔窟。” 【那我们要怎么办?这么快就碰上了啊?若是按照殷天殊以前的修为,你可能不是他对手。】 “不急,我现在还不确定。若是确定了,也不必担心,我们有吉祥物。” 小系统想了想什么吉祥物?有什么?风太大,表示没听清。那既然昭昭说不必担心,那就不必担心了,它继续睡觉去了。 宋婉前来和凌青辰道谢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凌青辰一举夺得筑基期第一名之后了。 她不是不想早点来,而是之前在迷迭森林,她被清云宗的戚天打伤过,之后伤势未愈,又参加了这次宗门大比,不敌那人,又被伤到,养了几天稍稍好些,才能前来感谢。 谢完望仙门的凌师兄,出门的时候恰巧遇上了望仙门的大师姐,宋婉行完礼,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那位大师姐声音清冷道:“迷迭森林受的伤可曾好了?戚天打的,可不容易恢复,我这有颗丹药你拿去,有助于你尽快恢复。” 宋婉微微一愣,也不知道是怎么接过的,等到人都离开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在迷迭森林受伤这事,本来没几个人知道,前几日擂台上一闹,倒是其他宗门的人也知道了。 但是打伤她的人是戚天,除了仙霞派几位长老和师兄陆子元,清云宗的掌门和几位长老,没人知晓。 所以,望仙门的大师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婉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转头看向昭颜离开的方向时,眼含惊喜,脚步匆匆地往仙霞派的住所而去了。 到了晚上,昭颜将思弦叫到了房间,和她细细说了明日金丹期比试时,她那些对手的一些绝技和破解之法。为了以示公平,抽签是在比试前抽的,她们自然不知道谁才是思弦的对手,但不妨碍她逐个的解释给她听。 思弦边听边提出疑问,两人甚至还互相演练了一番。 等到思弦打完,她简直惊呆了——大师姐简直刷新了她对天才的理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别人的绝技也能练得像模像样的。 一翻打斗之后,思弦倒了杯茶水递给昭颜,“大师姐,先喝口茶吧。” 昭颜抿了一口,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问道:“这茶哪来的?” 思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怕是茶水有问题:“我们的吃食,都是清云宗的杂役们负责的。今日这茶叶送来的时候,我恰巧在院中,因为是个生脸的丫头,圆脸的,我还有些纳闷,但见她穿着清云宗弟子的衣裳,我也没有多问。” “这茶有问题?” “有万化散成分的味道,嗯,不太好喝。” 思弦手脚冰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万化散……虽然她没有见过,但她听过啊!若说洗髓丹、补元丹、万灵丹、回气丹等等都是对修炼大有裨益的,那万化散,天煞丹,五毒丹等就是专门用来针对修为高的修士的,而其中,万花散排在第一,因为它会散尽修士的修为。 第134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1 21 比赛进入白热化,金丹期的比试一开始,各宗派来观赛的弟子明显要比前面十几天,观看炼气期和筑基期比试的人多得多。 今年的宗门大比,还是很有看点的,比如说这次的望仙门大放异彩。 炼气期前十有望仙门,筑基期的第一也是望仙门的,望仙门今年可算是此次大比杀出来的黑马了。 前者荀容,名不见经传,从未听过其名,就能入了练气期前十,要不是因为清云宗白全长老出手打伤了他,炼气期的第一是谁还真不好说。后者凌青辰,大家隐约听过名字,但名声不显,只知道以往都是跟在温怀谷身后,一直低着头的那个,从未留意过他有何特殊之处。 再说望仙门那位大师姐,虽然没有上台比试,但她在炼气期比试那一场,拂袖间将白全长老逼退那一掌,足见其实力。 而金丹期弟子的比试,望仙门竟然也有弟子报名参加了。 因为上一届宗门比试总体排名太靠后,而思弦又是第一次参加金丹期比试的选手,等到她抽签的时候,已经寥寥几支签了。 第一场比试对阵天医谷的林楠。大师姐跟她强调过,他最厉害的莫过于他的圣光回春术和九转针法,前者用于抵御,后者用于攻击对手。 林楠再次见到思弦,眼底一亮,笑容和煦地拱了拱手道,“思弦师妹,我们又见面了。” 思弦微微颌首,难得表情柔和了些,天医谷的人几乎不问世事,超脱世俗之外,在望仙门最难的那些年,也不曾和其他宗门一样,冷眼旁观,各种嘲讽。 上次大比之时,二师兄凌青辰被天外殿女修刺穿左腿,是掌门师父求到天医谷,当时已是金丹期的林楠将灵药给了掌门师父,这才挽救了二师兄的腿,这个恩情,她是记得的。 思弦对天医谷这位师兄印象还是不错的。 但交情归交情,一旦开局,两人都会全力以赴,才算对得起对手。 思弦召唤出灵剑,林楠亦是催动灵力,控制细如毫毛的长针,整装待发。 思弦的剑术乃是昭颜亲手所教,两人修的都是剑道,思弦又是天灵根,极具修炼天赋,昭颜在她身上也是花费时间最多的。 她调动灵力,那浓郁的灵力便源源不断地涌现在她周遭,泛着浅浅的金光。 而她几乎是一出招,林楠就感受到了压迫感,那剑锋所指之处,锋芒毕露,目标直指林楠而去。 砰砰砰—— 数道剑气对上长针,发出碰撞尖利的声音。 林楠原对自己的绝技是非常有自信的,况且他已经进入金丹期有好几十年了,光宗门大比金丹期比试,他都参加了好几回了,而思弦师妹毕竟还是第一次,想来刚入金丹期没多久,能量不大。 可见到她那霸道的剑气一往无前,实力碾压他布下的长针阵法,如入无人之地般地继续往他方向而来时—— 下一刻,林楠直接在身前架起了抵御圣光,温暖的圣光笼罩成光环,将之覆盖。 也阻却了剑气停滞不前。 思弦上前两步,继续施加灵力,凭着不依不饶那股子狠劲,数道剑气似乎又锋芒了几分,带着风的呼啸声,在林楠布下的长针阵法中试探性前行,步步紧逼圣光光环。 两人焦灼在当场,一个不撤势,一个绝不后退半步。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圣光光环的外延慢慢变薄,最后薄如蝉翼,只听砰的一声,外延的光环终是破了! 剑气不依不饶,继续向着光环核心而去。 再一次输入灵力压迫,终于,林楠被逼得连连后退,手忙脚乱,最后灵剑即将刺到他之时,被思弦一把拉住。 剑尖几乎抵着他的鼻尖停下。 林楠先是一诧,似乎还没接受自己已经失败的现实。但下一刻便是释然一笑,诚心道:“我输得心服口服,思弦师妹剑术精湛,我甘拜下风。” “林师兄,承让了。”思弦收剑。 第一场:望仙门思弦胜出。 思弦的第二场,抽中的是仙霞派的一位修士,名叫姜儒。 同为剑修,他方才已经见识过思弦与林楠的比试了,他自认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若是对上这位灵力充沛的思弦师姐,怕是只有挨揍的份,便拱了拱手,主动认输了。 反正他才刚入金丹期,此番金丹期比试,他也不是仙霞派的主力选手,还有陆子远师兄呢。 第二场依旧是望仙门胜出。 连胜两场,众人惊叹的同时,突然发现望仙门这边似乎有些不寻常,一想才恍然——今日,金丹期比试,乃是每次宗门大比的重头戏,前两场比试都亲自到场观摩的望仙门大师姐,却没来。 不单单望仙门的大师姐没来,连昨日赢得筑基期第一名的凌青辰也没来,练气期前十的荀容也没来现场,这就透着几分诡异了。 到底什么事,能重要到让望仙门弟子对金丹期的比试都不关注了。 金丹期第一天的比试,思弦比试了两场。等到比赛一结束,望仙门众弟子便一窝蜂地簇拥着四师姐思弦,疾步赶往望仙门休息的院子,关上门之后,便闭门不出了。 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居心叵测的想要一探究竟,没曾想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偏偏他所在宗门还真就沉得住气,不问不寻。 第二天一早,有人看到天医谷的林楠被思弦请进了望仙门所在的小院子,半晌又出来了。 众人问起林楠可是发生了何事,林楠眉目清浅,微笑道:“思弦师妹找我探讨下修炼之法。” 众人明显不信,她都赢了你了,向你一个输了的人探讨?怎么都不合理。 有人再追问,林楠便闭口不答了。 第二天,思弦继续迎战对手,这回她抽中的是御兽门的一位男修士。 御兽门的实力不容小觑,可以驾驭灵兽攻击对手,这位男修士驾驭的乃是大黑蟒。 只见那蟒蛇一被放出来,摇头摆尾,约莫一丈多长,壮年男子的腰身粗细,吐着蛇信子,冲她虎视眈眈。 台下不少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这诺大的大蛇,看着都瘆人。 可思弦倒是不怕它,主要是沙河镇那人脸蛇身的鬼玩意儿她都见识过了,样子比之恐怖,身形比之庞大,连獠牙也比之锋利,关键还会说话,有自我意识!那样的丑东西,她都见过,而眼前这个,比丑比不过人家,比段位,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何惧之有? 不说她不怕,大师姐更是不把它放在心上。 前天晚上,大师姐将金丹期诸位比试弟子的绝技一一梳理,叮嘱她应对之法时,说起御兽门这个,简单一笔带过,她觉得应该对她造不成威胁。 果然,哪怕这大黑蟒挺能唬人的,攻势也很凌厉,但尚在掌控之中。 那黑蟒虚虚实实地摇头摆尾,制造幻像,想要吸引她注意之后,再化成实形,一击即中,而思弦呢,双手举剑,剑尖朝天,口中念诀,灵气自她体内顺着剑峰,直指天空,仿佛要撕裂那上空。 她奋力朝着前方砍下,泛着金光的剑气,呈现虚虚实实的状态,仿佛无数条剑影自四面八方而来。 御兽门的男修士站在黑蟒身后,看着那破天的金光朝着自己这边涌来,威压之大,让他险些睁不开眼,惊叹道,“这剑气怎得如此厉害!” 而观望台上已经有人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瞪大了双眼,口中喃喃道,“这,这……这是温灼清的《伏龙剑诀》里的一招!”说话之人已然上了年纪,乃是仙霞派一位化神初期的长老,名叫崔鹤成,也是此番仙霞派带队的长老之一。 他是经历过那千年前的大战的,虽然那时候他年龄尚小,而如今他已白发苍苍。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落日谷先祖温灼清率落日谷上门,拼命抵抗魔门入侵修仙界和凡人界,阻止殷天殊率领的妖魔物肆意厮杀修仙众人和无辜百姓,此等壮举,崔鹤成至今难忘。 所以,他一直告诫门内众人,应牢记落日谷当日的牺牲,不管望仙门如何没落,他们切不可做那捧高踩低的小人。无奈他仙霞派当年也出力灭魔门,死伤亦是无数,虽没有像落日谷那般一蹶不振到被迫改名,但也是夕阳西下,见到后起之秀的宗门弟子们侮辱望仙门和温怀谷那小老头时,掌门选择了视而不见,不同流合污,但是也没有出手相助。 想当年,落日谷温灼清如何的风光,仙人之姿,如今他总是听到有宗门的弟子们大肆吹捧清云宗御剑峰的苏珏如何剑道厉害,如何清俊逼人,如何道骨仙风……他都会默默地摇头走开,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识过当初温灼清的风貌。 没曾想,有朝一日,他竟还能看到落日谷温灼清的《伏龙剑诀》重见天日! 即便方才台上小姑娘使出来的这招,虚实幻影并不算多,维持时间也是极短的,远没有当年的温灼清那般骇人的力量。但,好歹《伏龙剑诀》后继有人! 同时也说明当年温灼清虽然来不及交代详尽,只草草随意指了一个掌门人,但确确实实是留下了《伏龙剑诀》的。可能温怀谷资质太平庸,一直未能参透,如今却被门内弟子参透了。 台下众人心中火热,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当剑气收敛之时,那大黑蟒现出了真身,虚影悉数退去,而它的七寸处,露出碗口般大小的伤口,鲜血直喷,巨型的身体轰然到底,显然是活不成了。 御兽门的修士目呲欲裂,双眼布满血丝,双手紧握成拳,恨不能将台上之人碎尸万端,可那有怎么样?大黑蟒在的时候,他都打不过她,更别提他的大黑蟒还死了…… 那修士继而哭得稀里哗啦,好不凄惨,抱着那蛇头,大宝贝大宝贝地叫着。 这一局,毋庸置疑,望仙门思弦胜出。 而她匆忙下场后,却被身后的声音唤住。 她转身一看,来人正是率众人前来的清云宗掌门宁泰。 “宁掌门可还有事?” “刚才思弦贤侄那一招着实让人惊艳,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可是温灼清温先祖留下的《伏龙剑诀》?”宁泰双眸含笑,一双眼紧盯着眼前之人,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思弦面无表情反问道:“我望仙门本就是落日谷,落日谷也是望仙门,我望仙门弟子,会先祖遗留下来的剑道秘籍,有什么问题?我不过是学了先祖的皮毛罢了。” 宁泰呵呵一笑,“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老夫不过是仰慕传说中的那位温先祖已久,今日得以见到她的绝学重见天日自是万分欢喜的。” 宁泰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他不过四百多岁,元婴期后期罢了,从上任掌门那接过清云宗掌门之位不过区区两百年,只听闻过那位温先祖的丰功伟绩,却是没有见过的。方才要不是清云宗门内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老惊呼,他应该也是认不出《伏龙剑诀》的。 “宁掌门可还有事?若没事,我——” 不等思弦说话,又一道声音打断道:“这位师侄稍等,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望仙门的大师姐前来观战?” 思弦转而看去,竟是他——清云宗器修长老白全。 这倒有意思了,不是大师姐猜想的那样,宁泰没问,倒是白全问起了。 思弦眯了眯眼道,“我大师姐想上哪便上哪,怎么?白长老这么关心我大师姐的踪迹么?难不成还想报她当日打你那一掌之仇?” 这望仙门是吃了火药了么?一个个说话都这么呛。还是温怀谷带领下的望仙门比较可爱,这从哪冒出来的大师姐,带着望仙门上下都起了反骨。 “让开,都让开,我也有话要问你!”挤进人群的是天外殿一群气势汹汹的女修,“我们天外殿有几名弟子不见了,是不是你望仙门做的?” “你门内弟子不见,就找我望仙门?”思弦反问。 “这里只有你望仙门,那日与我门内弟子在比试上起过冲突,不是你望仙门又是谁。”天外殿的长老指出,“而且,接连两日,温昭意没出来,凌青辰也没出来,到底干什么坏事去了?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劝你们,尽快将我门内弟子交出来,否则,别想走出这里。” 思弦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一记下他们的神情。 宁泰一副老谋深算、神在在的表情,任由天外殿的女修们为难她。 身旁的器修长老白全神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仙霞派和天医谷作壁上观,两不相帮。 天一品阁、御兽门、无极楼、灵剑山庄等修仙宗门各怀鬼胎,趁势就要去望仙门所在院子一探究竟。 第135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2 22 思弦挡不住那些人的去路,阻拦几句,便被宁泰截去了话:“思弦贤侄,天外殿诸位的要求,我清云宗也不能不管,不如这样,我们一道过去看看便是。若是她们失踪的弟子不在你望仙门的院子里那不是正好证明了你们的清白吗?” 思弦气得发抖,“宁掌门这会儿积极了,我大师姐在你清运宗被人下了万化散又怎么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阵惊呼。 那可是万化散! 对于元婴期以下的修士都是致命的,可以散尽其修为。至于化神期大能,却是效果不大的。 而看望仙门那位大师姐的年纪,即便是修仙天才也达到不到化神期,顶了天不过是元婴初期。而她显露在外的修为不过是金丹期。 宁泰眼眸一缩,关切问道:“思弦贤侄,温贤侄真的中了万化散?” 思弦眼眶泛红,瞪着宁泰,咬牙切齿道:“那就要问你清云宗了!为什么修仙第一宗门里,还能被混入这种禁药。” “思弦贤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头我必严查此事,抓出下毒之人,给温贤侄和望仙门一个交代。只是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早说,我必竭尽全力将万化散对温贤侄的影响降到最低。”宁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既然这样,你先带我去看看温贤侄,我门内有炼丹宗师戚长老,兴许有办法挽救。” 说是兴许有办法挽救,但众人知道,这也不过是客气之词,毕竟这事发生在清云宗门内,清云宗难辞其咎,总要表明下态度的。但是,目前为止,一旦服下万化散,无药可医,只能绝望地看着一身修为逐渐消散。 “下毒之人,我已经抓到了!”思弦恶狠狠地看向天外殿长老江蓉,“就是你天外殿的弟子。” “你胡说八道!”. “你天外殿有动机。前天擂台之上,我凌师兄刚毁了你门下弟子的法器,结果当晚,我大师姐就被人下毒了。还有我大师姐昨日没有前去观赛,昨晚谁来夜探我望仙门,刺探消息,谁就有最大的下毒嫌疑。” “你还有脸说你天外殿的弟子少了,少了就对了,就是你天外殿给我大师姐下的毒。”思弦当即就要动手。 “你胡说什么!”江蓉也急了,胡乱攀扯,“要说我天外殿有动机,那清云宗白全长老也有动机,谁不知道他的小徒儿和你大师姐有龃龉,他还曾和温昭意动手,难保不是他暗自下手。你别忘了,这可是在清云宗里下药,我天外殿手眼再通天,也没本事在别人的地盘上下药。” “江蓉你血口喷人!” 思弦见白全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倒是一时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了。 不过,昨晚抓到的人可不少。 前天晚上,大师姐发现茶中有万化散之后,便想了个将计就计的法子。一是通过假装中毒,故意不去看她比试,引出幕后下毒之人;二是由她来擂台上施展出先祖遗留下来的绝学《伏龙剑诀》中的一招,引冲破封印,潜逃在外的千年前魔头殷天殊露出破绽。当年,先祖就是以身祭剑,最后用《伏龙剑诀》中的最后一招将殷天殊刺死,将其神识封印的。 期间,为了增加大师姐中毒可信度,她还利用了下天医谷的林楠师兄,谎称和他切磋技艺,让众人见到他进了望仙门的院子。 《伏龙剑诀》千年都未再现世,突然重现,必引得殷天殊反应剧烈,眼神畏缩。 她当时听到殷天殊冲破封印,逃了出来的事,简直惊呆了,殷天殊有多厉害,不用多说,修仙门中人都知道。而如今,他可能夺舍了某个人,卷土重来,为害修仙界和凡人界。 她完全没想过去怀疑大师姐的话,大师姐从来没有说错或者做错过,她照做便是。 所以,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方才,她使出《伏龙剑诀》,反应最强烈的莫过于两人,一个是清云宗掌门宁泰,一个是器宗长老白全,两人都迫不及待地前来与她打探消息。 同时,夜探他望仙门的人也找来了,都凑到一起了,好不热闹。 大师姐说,若是这种结果,便将人一起带进来吧,来个一网打尽好了。 要问她担不担心大师姐应付不过来,原本是担心的,但她见到大师姐压根没有被万化散影响到,也就明白大师姐的修为根本不像旁人见到的那样,她至少在化神期,很有可能还要往上。 大师姐既然想引出殷天殊,那必是有把握将其击杀的。 思弦故作犹豫了下,最后拗不过一颗真心为大师姐担心的心,终是答应了宁泰的要求,带着一众人等前往大师姐所在的院子。 通过一道道门,等到大师姐房间的门被敲响,众人不等来人开门,就如强盗般闯了进去,也如愿见到了那个中了万化散的温昭意,此刻正脸色苍白地盘腿坐着修炼,观其状态,确实不太好。 宁泰上前一步,“温贤侄,你中了万化散怎么不早说?待我替你看看。” “不许靠近我大师姐,我大师姐正在修炼。”荀容和凌青辰一直都护在大师姐两侧,方才开门的也是他。 “既是中了万化散,可耽误不得,我门中戚长老有丹药可以延缓万化散的功效,你先让我替温贤侄看下。”宁泰辩解。 “药就是你清云宗下的,在这装什么好人!”荀容嚷着,他愤愤然道,“昨夜,我望仙门弟子抓到两个天外殿的弟子、两个清云宗的弟子,皆是鬼鬼祟祟,潜入我望仙门的院子,意欲何为,还用我说么?毒就是你们两派下的,因为吃不准我大师姐有没有中招,才偷偷摸摸前来刺探消息。” 宁泰心中焦急,这黑小子怎么这么执拗,怎么说都说不通。 “你再这样耽误你大师姐的医治,别怪我不客气。”宁泰面色一整,一拂袖,便将荀容拂到了一边,荀容毕竟才炼气期修为,哪里承受的住他那一推,后背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另一侧的凌青辰见状,想要出手阻拦,又被紧随其后的白全给压制住。 思弦想要上前,被天外殿的长老江蓉拦在了身后。 已到矮塌前的宁泰,伸手往温昭意的手腕处探去。 下一刻,倒是他的手腕垫着袖子,被一只纤纤素手反向握住。 床上的人豁然睁开眼,眼眸深邃,直击人心,看得宁泰心下一缩,当即又觉得是错觉,他还能怕了一个小姑娘不成? 昭颜冲他微微一笑,下个动作,便卷起灵力,直接冲他一掌打了过去。 宁泰双眼圆瞪,赶忙收手去挡。 两人你来我往,一开始只是昭颜单方面在打他,后者一直都在避让,但到了后面,把宁泰给逼急了,趁着间隙冲她吼道,“温贤侄,不是说你中了万化散么?既然没有中毒,为何要欺骗大家,还要步步紧逼攻击我?” 下一击,两人已经从施展不开的房间打到了屋外。 留下众人完全不知道这打斗是从何而来的,本该中毒的一点事没有,还发了疯地攻击第一宗门的宁掌门,这是何意? 难不成望仙门疯了?想灭了清云宗,争夺天下第一修仙宗门的位置?这是疯了吧? 屋外,昭颜直接召唤出了极风冽,一剑在手,八方云动。 “宁掌门,难道不好奇思弦的《伏龙剑诀》是谁教的?” 平平无奇的一柄剑到了她手上,顷刻间,剑光绽放,仿佛一道银河从天而降,灵力磅礴,剑气骇人。 昭颜将宁泰眼底的惊涛骇浪尽收眼底,心中更是肯定了几分,直接冒名顶替了先祖温灼清的身份,继续忽悠道:“就许你回来,不许我回来么?殷天殊,好久不见。” 宁泰的手微顿,争辩道,“温贤侄,你在说什么?殷天殊不是被封印在幽冥崖下么?哪来的殷天殊?” 昭颜不理会他,继续积聚灵力,金光蔓延开来,无数剑气交错开来,沿着剑身延申,那剑气重重叠叠,变得仿佛是一丈长,两三柄剑宽的一柄剑,又仿佛是由无数剑气所化而成,而方向正是宁泰所站之处。 “殷天殊,不陌生吧,当年我用《伏龙剑诀》中的这招‘万刃归一’将你击杀的,肉身被千刀万剐的滋味不好受吧?今日,我便将你有幸再尝第二次。” 伴随昭颜话音刚落,极风冽已经毫不犹豫往宁泰所站方向而去。 突然,一道黑雾自宁泰身后而出,黑雾越来越浓郁,范围也越来越大,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在了黑雾之中。 原本大公无私一张方脸的宁泰脸上露出了与之不符的阴笑,和其往日的性格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紧接着,宁泰的脸上一阵扭曲,一会是宁泰挣扎的模样,一会显现出了千年之前殷天殊的脸,两张脸交错互换,最后殷天殊彻底占了上风。 这一幕简直看呆了修仙门派众人,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宁掌门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年长些的,更是吓得面色全无——当年的魔门之主殷天殊! “啧啧啧……温灼清,你竟然也有转世。”宁泰,现在应该称之为殷天殊,他目光阴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可惜啊可惜,你转世才活了区区多少年?我却在幽冥崖下挣扎了千年,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殷天殊么?” “如今,你的‘万刃归一’已经奈何不了我了。既然装不下去,我也不装了!我今日便要许血洗这众修仙宗门,独留我魔门!” 说罢,殷天殊伸手,身后的黑雾笼罩成了一个球形防护罩,他双手施法,口中念咒,眨眼间那球形防护罩又交错成了密密麻麻,宛若蜘蛛网一般的存在,仔细看,网面上还附着恶心透明的粘液。 “温灼清,你知道我这千年在那暗无天日、阴冷无比的幽冥崖下是怎么过的么?”殷天殊咬牙切齿,“拜你所赐,受过那千刀万剐之刑而死,我曾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破了你的‘万仞归一’,然后将你落日谷屠戮干净。” 昭颜的剑气刚刚触及到那黑色蜘蛛网一般的存在,即被黏着住,锋利的剑气,顿时开始腐化,化为虚无。 殷天殊神色得意,“现在该轮到我了——” 只见原本布满粘液的黑色蜘蛛网逐渐铺开,在她面前形成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自头顶将其罩住,然后通过魔道之力施压,加速靠近。 极风冽的剑气尚且都被腐蚀的一干二净,要不是昭颜收剑收的早,还真说不好极风冽还存不存在了,更别提血肉之躯了。 “温灼清,我要让你后悔转世,从此魂飞魄散,这世道再无温灼清,再无落日谷!我要在你面前,送你那些徒子徒孙们归西,让你痛不欲生。” 昭颜一甩袖,将望仙门弟子悉数护在身后,布下结界,挡在了结界之下。 其余门派还没从望仙门大师姐身份转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已经纷纷效仿,布下结界相护自家弟子。 而此刻,殷天殊那黑色的蜘蛛网仿佛还在不断生长,已经看不见尽头,将太阳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而那网面上还在不断渗透着粘液。 粘液滴落,落在还没来得及布下结界的其他宗门弟子头上,瞬间,那弟子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下一刻,便见他的头凹陷进去大半,还在不断扩张,最后整个头都被腐蚀了,尸体轰然倒地。 再看其他人已经惊呆了。 还没布下结界的宗门长老,赶紧将本宗门弟子拢到一起护住,已经布下结界的宗门长老正催促门中弟子,纷纷使出灵力,加固结界。因为他们发现那粘液还能攻击结界,使之变薄,以它的速度,相信用不了多久,结界就会被摧毁殆尽。 这还只是粘液而已,若是那黑色的蜘蛛网压下来,摧毁程度难以想象。 他们一边不断攻击那蜘蛛网,可惜灵力犹如石沉大海,完全没了反应。 伴随蜘蛛网的逐渐往下攻击,结界被破坏,耳边不断有宗门弟子凄厉的哭喊声传来,这殷天殊的魔族之力太过强悍,有毁天灭地之效,他们完全撼动不了半分。 “哈哈哈……这痛苦的哀嚎声真是悦耳!”殷天殊笑得开怀。 “温掌门,求求你救救我们……”眼看抵挡不住那蜘蛛网步步紧逼的攻势,有些宗门的弟子在各自结界内开始下跪哀求。 “温掌门,求求你拯救天下苍生……” 昭颜睥睨众人,又是如此,仿佛千年前大战一幕再现。 可惜,她不是温灼清,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肠留给这些欺辱了她落日谷千年的白眼狼。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给她下毒万化散的宗派。 以德报怨,素来不是她的作风。 “温灼清,我这‘九幽炼狱’可还行?这可是我用幽冥崖下,用妖物魔物的妖丹和魔丹经过九次淬炼而成的,怨气、杀气、煞气,无数恶鬼阴魂缠绕而成。” 昭颜心说,这人是被关久了,已经练疯了,自己人也杀。这殷天殊要是晚些逃出来,自己都不用费劲杀进幽冥崖了,他自己就能把这伙妖魔物杀干净练那什么‘九幽炼狱’,而她只要负责杀他就可以了。 眼见她所布下的结界渐渐缩小,似是灵力即将耗尽。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岂配与我齐名。”殷天殊冷哼一声道。 突然,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原本已被黑色蜘蛛网遮盖住的阴沉,仿佛被打破了一道口子,万丈光芒从缝隙中透了进来。 第136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3 23 那火光自云霄而来,将密密麻麻的黑色蛛网破开了一道口子,临到昭颜周身,将望仙门众人,围成一个巨大的火团,护在了中间。 昭颜双手伸开,全身灵力如山洪暴发般汹涌而来,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布上了一层赤色的火光,发丝凌乱飞舞。 一开始,殷天殊并不觉得怎样,无非以为她另修了火灵根属性的功法。他千年修为,还能怕了区区火焰?哪怕眼下,看着温灼清这招看上去挺震撼的,但他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如此火焰在他眼里不屑一顾。 片刻,昭颜身后的火焰越发疯狂肆虐,不断蔓延,已经从拢住望仙门数十位弟子的趋势,扩展到了几十倍大小。 隐约间,一阵龙腾虎啸,响彻半空,接连不断而起,伴随着仿佛地动山摇般的撼动,在场众人无不承受不住威压,修为低的拼命捂住了耳朵,修为高的已经运起了灵气舒缓。 殷天殊睁大双眸,惊诧地看着眼前一幕。 一条泛着金光的火龙自她身后的火焰中凝聚而成,游龙摆尾,在半空中穿梭,真火呼啸,笼罩大地,整个修仙界仿佛被火光所笼罩。 这还不算,等它再度翻腾之时,一条火龙分裂成了两条,三条……足足九条火龙! 一条火龙腾空,已经宛若要撕裂这天空,所到之处皆是灰烬,攻击的力量似要肆虐横扫这片大地。而足足九条火龙,闻所未闻,简直就是神迹再现。 面对如此恐怖的力量,已经有不少修仙中人脸色发白,身体颤抖,似乎是灵魂都在深受煎熬,即便是他们运转灵力了,即便他们已经捂住耳朵了,丝毫不见成效。 昭颜这才召唤出极风冽,她右手握剑,左手拈诀,口中默念咒法。 眨眼间,无数剑气交织在身前,一道道八卦灵印被打出,附着在剑气之上,而此刻,原本还在不断蓄势的九条火龙也倾身而上,无数剑气变成了九柄火龙剑,带着毁天灭地、破灭乾坤之势,速度快如闪电一般地冲着对面半空的殷天殊而去。 殷天殊本能觉得不好,自己不能硬接,可来者速度太快,不及他反应,已近跟前。 那势是卷动风云,那火要焚烧苍穹,仿佛将天地都要炼化! 殷天殊只来得及双手布下防护罩,下一刻,第一层火龙已经一口将那防护罩全部囫囵吞了下去,不带任何停顿的,第二层布满道印的剑气,继续往他身上攻击。 此剑气不似温灼清的绝学——万刃归一,万刃归一的杀伤力在于剑气多如牛毛,且变幻无常,让人防不胜防,三头六臂也不是它对手。而温灼清的配剑青霜剑又是四大名剑之一,蕴育无穷力量,专为斩妖除魔。 不过,如今这招却是对他不管用了。他在幽冥崖下千年,已炼得金刚不坏之身,即便是青霜剑在此,都未必伤的了他。 而他那“九幽炼狱”又可以针对温灼清进行攻击,最后将她逼入绝境。 他一开始想得很好,但真的打起来,他才发现,似乎有什么脱离他掌控了。这九条火龙是从哪来的?还有这剑气,完全不是他熟悉的招式,压根就不是《伏龙剑诀》,难不成温灼清也遇到了什么大机缘。 殷天殊心头一紧,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惊呼道,“不是青霜剑,你使的不是青霜剑!身为剑修,素有‘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一说,你不是温灼清,你究竟是谁?” 如今是谁都不重要了。 昭颜只想要他魂飞魄散! “九龙真火”之所以恐怖,不单单是因为那昧真火又叫天火,可使人间所有生灵化为虚无,专克法宝,无物不焚。最主要是它那九龙已修出灵智,一个比一个精。 比如说现在,殷天殊叫苦不堪,苦苦支撑。 那火龙呼啸而过,来回穿梭,什么蛛网都拦不住它们,包裹着剑气,在他四面八方攻击。 若是普通剑气,哪怕是当年的青霜剑,他如今也是不怕的,但眼下一龙一剑,夹裹前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尤其是那火龙几乎操控了剑气,进退有度,但不将他杀死燃尽,誓不罢休。 来回数招,他接得有些吃力,还在处处防着那火龙碰到自己,没瞧见刚才那招,他不过是一个躲避得慢了些,衣摆都烧了起来,幸好他及时脱掉外袍,才幸免遇难。 他看着眨眼的功夫,外袍烧成灰烬,心中一凉。 “你究竟是谁?”他又问道。 昭颜此刻根本无暇回答他,主要是意识里已经闹开了锅,也不知是不是小系统走漏了风声,让仙界那些老神仙们得知她今日要对战这方小世界的大魔头的消息,纷纷跑来观战了。 天地镜一开,众仙聚集一堂。 这个说,若是用他的“诛仙阵”,就是神仙来了都插翅难逃,弄死这魔就跟玩似的; 那个说,应该用他的“呼名招魂术”,唤他殷天殊,一应就给他元神招过来,毁了便是; 还有的开始嘲笑火神君的《混火天诀》了,指出他的“业火之火”才是最厉害,这九龙真火太墨迹,像这种作恶多端的魔物,必是无故杀戮,造孽无数,欠了一屁股血债的,他业火一出,罪孽之火一旦燃起,必将此等魔物挫骨扬灰,元神俱灭。 小系统面对一堆大能,都不敢吭声,瞧这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兴奋劲,都恨不能亲自上了,捏死殷天殊这只小蚂蚁。 于是,下一刻,诸仙和小系统一样,尝了一把被关三界之外的小黑屋的滋味。 她的意识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最后一击,昭颜凝结所有灵力汇聚到一处,那光环照亮了整个天空,将殷天殊的“九幽炼狱”全部瓦解,摧毁殆尽,肉眼所见的速度退下。 而九龙真火包裹的剑气越发猖狂,完全没了蛛网的束缚,九条龙身,九道锋芒毕露的剑气,九次毁天灭地般地即将斩落—— 轰——轰——轰——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天道惩罚轰然而至—— 昭颜暗自咒骂了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斩杀殷天殊致命一击的时候,终是被这方小世界的天道所察觉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力量。 天气骤变,刚才还金光四射,阳光照满整个天空,突然就云海翻腾,惊天动地的霹雳一个接一个。 第一个霹雳落在了原本应该落在殷天殊头上的那道剑气身上,生生将剑气打偏,侥幸救了殷天殊一命,但即便是这样,殷天殊也受伤不轻,九龙真火加持锋芒的剑气,本就是致命一击,就算躲过这击,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第二个霹雳往昭颜身上劈下,她一个跳跃躲过。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这是察觉到这不属于此方小世界之力量来自于她之手了,天道想要解决她这个外来之力的根源。 按理说她应该隐忍一下的,可数万年了,她都没被这么不客气地对待过了,劈一下意思下就可以了,一个劲地追着她劈,劈得她火气噌噌噌上涨。 这方天道它是有毛病吧? 上一世,老眼昏花,连亲儿子是谁都没搞清楚,披着你亲儿子的皮囊,你就当成亲儿子宠了?结果宠了个魔物上天,凡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妖物横行、厮杀无度。 这一世,我出面绞杀魔物,将小世界扳回正常轨道,你还拿雷劫追着我劈。 你也不看看,对付那种魔物,我要不用外源之力,我弄得死它么?要不然又得重蹈千一世覆辙,最后的最后,此方小世界崩塌。 连躲几个霹雳,昭颜一朝站稳,掏出法器,翻手拈诀,毫不示弱,它敢劈她,她就敢引九龙真火去烧它。 两方一雷一天火,都是天上之物,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天道已经从打下青色的雷,变成了紫色的雷,一道比一道凶险,一道比一道有力道。 昭颜打散一个雷,九龙真火便非常应景地将打散的小雷统统囫囵吞枣,吞下肚子。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会儿,尚存下来的众宗门弟子才知道,刚才魔头殷天殊和望仙门大师姐这一战打得其实是没什么悬念的,没看到人家大师姐对着天道都敢叫板么?完全不给天道面子。 关键是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一时难分胜负,这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 哎哟哟……不能再感慨了,哪怕那位大师姐将大多数雷劫给打散了,消灭掉了,但还是有漏网的火星子,这都烧到自己屁股了。还有那个什么霹雳,劈着劈着就把自家门派的结界给劈散了,门内弟子都给震晕了,还有不少受伤的,被殃及池鱼了。 更别提周边的树木房屋,都会摧毁殆尽。 “大师姐!”荀容焦急万分,撒腿就往大师姐的方向跑。 天上的雷不要钱似地往下劈,他还完全不顾死活地往大师姐处而去,思弦等人一个没拉住,他都已经快跑到大师姐身边了,那速度,简直堪比御剑飞行的速度。 “小心!”凌青辰瞪大双眸,惊呼道,他直愣愣地看着连环的雷劫冲着大师姐的头顶落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荀容直接一个跳跃,挡在了大师姐身前,替她挡住那道紫色的雷劫,他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了,他一筑基期的小修士,哪里经得起这个,而且还是紫色的。 可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连环的雷劫竟然拐了个弯,劈向了另一个方向,偏偏那个方向上的是天一品阁的人,一个连环雷劫,直接将宗门中人给掀翻了,死伤无数。 之后,又是好几个连环雷劫,可打来打去,都在荀容和昭颜身旁来回试探。m.. 荀容等了会,雷没有劈到自己身上,也没有疼痛,才敢缓慢睁开眼,大师姐此刻已经站立在他身边。 他抬头望天,狐疑道:“大师姐,它是不是打累了?还是开始眼花了?好像准头不太行。” 下一刻,准头不行的天道一个雷劫打在他脚尖处,吓得他哇哇直叫,可即便如此,依旧挡在大师姐身前,一边小心护着大师姐,一边冲着老天喊道,“有本事你就劈我,不许劈我大师姐!想要劈死大师姐,就先劈死我!” 许久,雷声渐渐弱了。 不多会,远处的红云驱散了乌云,阳光洒了下来,一方天地归于安宁。 昭颜感觉一股难以言明的雄浑力量遍布全身,身体似乎又被打开了一道枷锁,她的身体每处都有种澎拜无比的灵力。 她竟然经此一战,突破了元婴期,顺利进入化神期。 等一切尘埃落定,昭颜回头,发现竟然殷天殊给跑了,多半是天道在劈她,她与之对战的时候,见情况不对,趁机溜了。 不过,他被九龙真火伤过,便被标记了,而她的九龙真火中的九龙已修出灵智,只要她再次召唤出九龙真火,直接让九龙寻他即可。 再说,九龙真火伤的可不单单是身体,还有元神,他如今元神受损,就算想要换个皮囊,玩金蝉脱壳之法,短时间内也没有这个能力。 一夜之间,修仙界风云大变。 清云宗从“修仙第一宗门”之称被众宗门讽刺成了“修仙第一魔门”,谁让殷天殊谁都不夺舍,偏偏夺了你清云宗掌门宁泰的身体呢。 夺了也就夺了吧,你清云宗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发现不对劲,若不是望仙门那位大师姐发现端倪,恐怕他们这些人都蒙在鼓里。 试想一下,由一个魔门之主掌控修仙第一宗门,还号召各大宗门举行宗门大比,他有何目的?想想都后怕。 清云宗一下子跌落了神坛。 而此时,昭颜趁着众人还在清云宗聚集之际,昭告众人,她望仙门从此之后改回“落日谷”的名号。 然后,便开始秋后算账了。 下万化散的人是天外殿的弟子,一则是因为当日凌青辰夺得了筑基期第一名,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二则是凌青辰毁了门下弟子的法器,而望仙门大师姐竟然还护着,她们便想报复一二。 而夜探望仙门的清云宗弟子则是白全的手下。白全倒不是关心昭颜,他自打被拂了一掌之后,也和端木幺幺同样的情况,有修为渐渐消散的迹象,他的身体仿佛一个大漏斗,在慢慢的,一点一滴地消耗掉修为。他不过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霞派是最快接受现状的,当日,宋婉听了昭颜的提醒,便猜到了她的身份,等看到火龙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百分百确定迷迭森林中搭救她和师兄之人是这位大师姐了。宋婉和陆子元左右一相劝,外加仙霞派本就和清云宗不合,仙霞派长老第一个对落日谷这位大师姐拱手作揖。 有了仙霞派第一个站队,御兽门等其他宗门纷纷以落日谷马首是瞻。 天医谷素来中立,谁成为修仙第一宗门和他们也没多大关系。 至于下药的天外殿,万化散昭颜不会炼制,但是毁掉修为,又不单单只是万化散一条路,她一掌一个,将那主谋的几人全部废了修为,毁了丹田,断其筋骨,再扔回了天外殿。 天一品阁和清云宗弟子在这次战斗中损失惨重,谁让他们是离昭颜最近的呢,天道布下雷劫的时候,他们遭殃,昭颜打去火龙的时候,伤及他们,总之,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137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4 24 宗门大比因为此番巨变,提前结束了。 清云宗掌门宁泰被千年之前的魔门之主殷天殊夺舍,望海峰的峰主白全不慎受伤,丹峰的峰主戚天因为在迷迭森林中对仙霞派弟子狠下杀手,还在关着禁闭。 虽然命令是当时被殷天殊夺舍的宁泰下的,如今哪怕殷天殊逃了,但谁也不敢放戚天出来。眼下清云宗已经够乱的了,几乎成了众矢之的,放他出来,万一又惹怒仙霞派,该如何是好。 清云宗不少弟子当下便表示退出宗门,另寻去处。 清云宗其他峰主在前场落日谷大师姐与殷天殊,还有与之后的天道互殴的时候,被殃及池鱼,受了不小的伤。如今,也只有资历尚浅的宁澈,硬着头皮主持大局。可他就算愿意出来主持大局,众弟子也未必肯听,谁让殷天殊现在就是宁泰,宁泰就是殷天殊。 宁澈是怎么也想不到,亲爹不过是寻常关心下望仙门,不,现在应该叫落日谷那位大师姐的身体状况。和其余宗门众人一道前去探望,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既然殷天殊夺舍了爹的身体,那爹又去了哪里呢?更让他羞愧的是,他不是修炼,就是去凡间历练,竟然没发觉爹早就被那魔头夺舍了!也不知道是何时发生的事。 小妹拜在御剑峰峰主苏珏座下,如今两人都在闭关修炼,尚且不知此事。 小妹正是突破元婴期的关键时刻,按理说,他不该去打扰她,而苏珏长老一贯不管门内之事,一心旨在修炼上。可眼下,顾不得这些了,清云宗群龙无首,而他明显威慑力不够,若再不去御剑峰寻这两人,怕是清云宗即将变成一盘散沙。 宁澈等众修仙宗门离开后,转身便带着剩下的弟子,去了御剑峰,跪求苏珏出关,代掌掌门之位,主持门内事务。 回到望仙门内,昭颜第一件事就把当年落日谷的牌匾,重新挂回了山门入口。 然后,将在清云宗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温怀谷,温怀谷听得胆战心惊,好家伙!殷天殊那个大魔头可真能挑啊!竟然挑中清云宗掌门宁泰的身体夺舍了。 昭昭那个臭丫头也是的,她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大,都大破天去了! 又是将计就计,假装万化散中毒,又是冒充先祖温灼清转世,刺激得殷天殊自认了身份,最后,险些被雷劫追着打。 昭颜自是不可能告诉掌门师父:万化散——这方小世界修仙宗门弟子人人害怕的丹药,在她这里压根不管用,她即便不是化神期修为,对她也是毫无作用的。而天道之所以布下雷劫针对她,是因为自己动用了外源之力;她也不可能告诉他,她哪怕不敌天道也不会有事,因为她有天道的亲儿子傍身。 温怀谷一个高兴,非要把落日谷掌门之位传给昭颜,吓得昭颜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溜了。 她的任务目标是诛杀魔头,救下师父和各位师兄弟妹们,重塑落日谷之辉煌。 掌门这活劳心劳力,她目测掌门师父如果从现在开始,好好修炼,突破元婴期还是很有可能的,进入化神期,寿命又可以延长了,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帮着他一起培养下一任掌门。 没多久,在清云宗发生的一系列事就被外界所知晓,凡间界也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大的城池都递了拜帖,改投落日谷给予庇护。 这几日,温怀谷忙得不可开交,一一接待。当初,落日谷在他手上确实没落,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去庇护城池的百姓,他们凡人肉身,寻常百姓,不会管谁是第一宗门,只想过上安宁的生活,而寻求更强大的庇护,也属正常。 如今,昭昭重整落日谷,带着师兄弟妹们共同进步,门内弟子修为大涨,综合实力与之前相比,天壤之别,而一切还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自是有能力相助百姓的。 温怀谷预估了落日谷目前的实力,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接受了一些城池的供奉,维护一方安宁。这下,门内的收入一下子多了许多,落日谷门内弟子们过得倒也不用像以前那般拮据了。 而从清云宗主动退出的弟子,想改投落日谷的,却被温怀谷一一拒绝了。目前,只是宁泰被殷天殊夺舍,并不能证明清云宗与魔头同流合污,这些人便轻而易举地改投师门,乃背信弃义之行为。 那些弟子眼见拜师无望,便只能不甘心地退而求其次,去了其他宗门拜师。 距离清云宗山头上的大战不过月余,众宗们便打着商量如何剿灭魔门,诛杀殷天殊,为自家弟子报仇,为民除害的旗号敲响了落日谷的山门。 “大师姐,你说他们怎么想的?他们想杀殷天殊,想为门下死去的弟子报仇,那就去呗,谁也没拦着他们啊!来我们落日谷做什么?”荀容回到山门后不久,已经突破炼气期,进入筑基期。 果然,亲儿子到底是亲儿子,总是和别人不同的,要么不修炼,一旦修炼起来,速度让人咂舌。 估计,那会儿,即便她不给他四阶上品洗髓丹,天道也会想着法子找个机会“送”给他——就是要成全一部废渣奋斗升仙史。 刚被放出小黑屋没多久的小系统在意识界里回答:【想做什么?不就想找替死鬼,免费劳动力么?】 这话说的没错,昭颜赞同。 “他们觉得自己有可能打不过殷天殊,又或是即便他们拼尽全力,能和殷天殊打成平手,他们也不愿意这么去做的,这不冒险了么,还损耗了他们的实力。” “但是呢,死了那么多弟子,不追究又不合适,脸啊面啊,还要不要了?所以就扯了个‘为民除害’的大旗,想道德绑架别人去杀了魔头,他们坐享其成。” “不巧,那个别人,以前是落日谷的先祖温灼清,如今是我温昭意。” 其他宗门的算盘打得多精啊。 “他们也就是目前形势对他们不利,前有殷天殊,后有我,哪个他们都不一定打不过。这是指着我去打殷天殊,所以,才能暂时放下恩怨,愿意捧着我。等我把殷天殊打死了,下一个说不定就得集体讨伐我了。” “大师姐,他们讨伐你做什么?”荀容不解道。 “讨伐我心狠手辣,与魔门无异啊。天外殿的诸多弟子和长老是不是被我废了修为?还有,天一品阁、清云宗的弟子,不少是因为我与殷天殊和天道斗法时,被误伤的吧?” “这个……不都有原因的么?又不是你的错,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是非不分吧。”荀容说得极没底气,因为此番出行,他深深见识到了那些所谓修仙宗门的嘴脸,在大师姐没有展露实力之前,一个个把他们踩在脚底还不算,恨不得再跺一跺脚。 昭颜没有跟他解释那么多,殷天殊——她本来就要杀的,但就是不想他们那些人这么轻易的如愿。 “走,我们去前面大堂会一会这些宗门的掌门。” 等到昭颜带着身后的小护卫荀容来到大堂之上的时候,温怀谷都快被这些掌门们给逼得无路可走了,频频擦汗,见到昭昭前来,赶忙上前,护小鸡仔似地护在身后。 “昭昭,你和殷天殊比试之时,不是受伤了么?还没痊愈,怎么就下床了?还不回去好好歇着。”温怀谷冲她挤眉弄眼道。 笑话,你们要剿灭魔门,匡扶正义,去啊!赶紧去!大门就在那,我不拦着。一个个来我落日谷逼人出山是几个意思?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幕。 昭颜拍了拍小老头的手背,款款上前。 一眼就看到了主位左侧第一个位子,坐着一名明艳动人的女子,那女子虽然看着年轻,但年纪应该不小了,周身透着成熟女性的韵味,她眼底透着倨傲和凌厉,再用神识扫了下——化神期修为。难怪这般骄傲,这是有骄傲的资本。 温怀谷见她视线投向主位左侧,便低声道:“那个是天外殿的圣母——雪无双,也是如今天外殿的掌权人。生有一女,便是那圣女雪玲珑。” “你究竟是温灼清还是温昭意?”雪无双一双凤眼扫过来,目光中带着审视,这也是在座所有宗门掌门都想知道的事。 “我不是谁的转世,我只是掌门师父收留的一个孤儿罢了,赐名温昭意,有何指教?”昭颜平淡道。 众掌门心中有些失望,不是温灼清,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殷天殊那个大魔头。不怪他们这么想,当时昭颜与殷天殊打斗之时,大部分宗门的掌门是没有到场的,是听回去的门内长老或是弟子复述当时的情况。他们其实是有所质疑的,若是望仙门的大师姐,还是温怀谷那个废物的徒弟,温怀谷多大的本事,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他的徒弟能厉害到哪去。 同样能使《伏龙剑诀》,连转世之猜测是殷天殊亲口所说,所以众人来之前,都已默认这位就是温灼清转世的。既然千年前,温灼清能封印魔头,那么千年后,自然也可以,这事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为了天下苍生,她温灼清再做一次,有何不可?都是大公无私,心怀天下之所为嘛,总要做出些个人的牺牲。 可如今听到她亲口否认,倒是把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寻思着,该不会是温灼清这一世不想再以身祭剑,封印殷天殊了吧? 这倒有可能,要不怎么就她能一下子认出夺舍了宁泰的殷天殊,偏又轻易地让他跑了呢? “呵……你若不是温灼清转世,怎么会有如此高修为,能与千年前的魔门之主殷天殊不相上下?我听我门中弟子说,你还与天道雷劫相抗衡。温灼清,温先祖,您就不要开玩笑了……我们这些人在你面前都是小辈。”雪无双突然姿态放低了下来,好声好气道,“修为和历练都比不上你,这剿灭魔门,诛杀殷天殊之事,我修仙宗门还得仰仗先祖您,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雪无双说罢,众掌门连连点头,纷纷称是,除了没有来的清云宗,就连天医谷的掌门都觉得,既然温先祖回来了,这里能力最强的就属这位先祖,一回生二回熟,她出面,就能避免生灵涂炭,不必要的伤亡,为何不去做? 系统1105愤慨道:【这些人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让你去送死。】哪怕知道昭昭对上殷天殊那个战五渣,不费吹灰之力,但被人这么算计,心里还是不平得很。 【当年,当年他们这些宗门的先祖,或是尚存的他们本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威逼利诱,道德绑架那位温先祖出手的?】 “我大师姐说了她不是先祖转世,就不是!”荀容忍不住上前道,“你们这些人是来商量剿灭魔门,为民除害的大事么?如果单单是来逼我大师姐出手杀魔头,那你们请回吧,我大师姐的伤还没养好,不宜运转灵力,还需静养,什么时候养好了再商量这事。” “当然,你们要是等不及,也可以先结伴而行,前去讨伐魔门之主殷天殊。”荀容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各位掌门好些都是化神期的大宗师,活了千年以上,见识和修为都远远在我大师姐之上,众掌门那是没出手,若是出手,杀了殷天殊不在话下。” 这马屁拍得虽然好,但众人没人敢应就是了。 雪无双面色难看,瞪了眼身前的小子,这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这话里的意味真是讽刺性十足,他们要是有把握能诛杀殷天殊,还用得着来这? 更何况,她像是当年的温灼清一般傻的人么?温灼清倒是封印成功了,但赔上了整个落日谷,千年都没起得来。 小系统:【这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这机灵劲……我开始喜欢他这个茶茶的调调了。】 天一品阁的掌门最先没忍住,直接怒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你家掌门和大师姐都还未说话,轮得到你?” “你们要欺负我大师姐人美心善,见她好说话,就想忽悠她去面对殷天殊,就关我的事。” 小系统:【我收回刚才对他的评价。】 昭颜:“你是想收回他对我的评价吧?” 小系统:……你知道就好。 眼见吉祥物被欺负,昭颜沉声喝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来我落日谷耀武扬威!” “你——” 天一品阁的掌门还没多说一个字,就被截去了话句,“如果想让我去诛杀殷天殊,就都给我闭嘴。他在我面前说话,比你们这些人合起来都管用。” “大师姐——”荀容还想劝阻。 昭颜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环顾一周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先祖转世,但我确实有能力诛杀殷天殊。我也可以同意去诛杀殷天殊,不过,既然天外殿这位雪圣母说了大家仰仗我,听我安排,我怎么都得让你们有些参与感才是。” “我可不能把这杀魔头、护天下的丰功伟绩,一人独吞了。大家一起来,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才能彰显我大公无私。” 第138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5 25 昭颜话音刚落,众仙门中就有人应和了。 “我看行!这铲除魔头并非落日谷一家之事,也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诸位都是修仙宗门的掌门,德高望重,法力无边,维护凡间和修仙界安宁,义不容辞,义不容辞嘛。”开口说话的乃是仙霞派现任掌门南杞。 此人乃仙霞派前任掌门之子。千年前那场战役,本来按照计划好的,是四方围堵殷天殊,同时灌注灵力,将其封印。可关键时刻,除了仙霞派前任掌门外,天一品阁、玄天宗两方掌门都在关键时刻,撤回了灵力,选择保存实力。 最后,仙霞派前任掌门受了重伤,温灼清更是以身祭剑,独自封印殷天殊等魔物。 战事结束后,没多久,仙霞派前任掌门便因伤势过重也身陨。临死前托孤给门内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长老崔鹤成——也就是这次宗门大比中,仙霞派弟子的带头长老。 这一次,仙霞派本不想掺和这事。 诛杀魔头!又是诛杀魔头! 当年叫嚣的最响的那几派,最早撤离的也是他们。最后,魔是杀了,天下太平了,功劳也被他们平分了。我仙霞派且不说,计较世人那称颂。但这千年里,你们各派弟子只要有一丁点对我宗门应有的尊敬,我也不会这般愤慨。 当年的三大宗门——落日谷为首,仙霞派其次,天一品阁末之。 大战之后,最大的功臣落日谷被接连打压,被逼改名,门内弟子低头哈腰,隐忍奚落。仙霞派掌门受伤回去,不久后陨落,仙霞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门内长老代管事务,自此不显。 他们不是要诛杀魔头么?他瞧着落日谷这位大师姐不是个好相处的,这是要把大伙儿拖下水。 他怕什么?他们只要敢,他仙霞派绝不怂。 昭颜的目光落在仙霞派的掌门身上——苦大仇深的模样,这是对其他宗门积怨已久。他这就委屈了?这才哪到哪?仙霞派当初好歹还留了不少门中长老,基础仍在,旁人最多只敢背地里暗自调侃。她落日谷几乎是倾巢出动,全力以赴灭魔,只剩下老幼妇孺,之后更是被其他宗门肆意嘲笑羞辱,连宗门名号都不让用! 昭颜环顾一周,这可是你们求着我一道灭魔的,到时候别哭就是了。 不等各大宗门找托词,昭颜一锤定音——集结各大宗门高手们,一起商讨灭魔大计!各位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尽其责。 这次,她保管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昭颜明确告诉他们,殷天殊已经逃回魔界之门——罗刹山之巅。既然这么着急斩妖除魔,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天外殿的圣母雪无双略一沉吟,便道:“温贤侄,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好歹让我们回门内准备准备?” “正是,正是,我天一品阁这次来的人手不够,老夫回去再召集些人来。” 昭颜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人虽然不多,但我看这次来的都是门中掌门和长老,我们身先士卒才是。杀魔头用不着门内的小弟子,我们这些人上就可以了,他们去了也是增添不必要的伤亡。到时候,各位掌门还要忙着顾及自己的弟子,无暇与那魔头交手,反而不好。” “对,要走现在就走。在座各位不是化神期宗师,就是元婴期大能,我们一齐动手,还能怕了殷天殊?”仙霞派南杞直接把后路给堵死了。 众宗门你看看,我看看你,一时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来的时候,他们只是想来逼温灼清出山诛杀魔头的,这会儿,走都不让走了,被拉进大队伍,直接赶往罗刹山了。 “啊,对了,我们去罗刹山之前,先去一趟清云宗。”昭颜突然想起来,“他们掌门被夺舍了,还救不救了?说不定到时候,殷天殊被我们逼得无路可逃,直接从宁泰身体里逃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清云宗如今和魔门可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诛杀魔头不能少了它,我们拐道弯,沿路去叫下门,叫上清云宗的苏珏一起去。” 这么一来,修仙界所有化神期的宗师都让她给集齐了。 在其位,谋其事。 她得让这些人松松筋骨,吐吐血,更健康。别占着化神期宗师的由头,享受着百姓各种供奉,却不承担一点儿责任。 这要是谁一个运气不好,身死道消了,那只能说句抱歉了,优胜劣汰,我们需要进步。 昭颜的速度也是贼快,就带了个吉祥物荀容,领着各宗门掌门当下便出发了。 众宗门掌门心说,你倒是多带点人啊!就带这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子,行不行啊!御兽门的掌门刚开口提了个意见,就被昭颜拔剑的速度给吓到了。 一张一合,也没见她怎么做的,总之,身上的外袍便变成了布条条。没看见剑气怎么出来的,也没瞧见剑气怎么收回的,人家千万条剑气都已经打完回来了。 御兽门掌门直愣愣地盯着她几乎没有动过的身形,外袍破碎了都没顾得上。他好歹是元婴后期大能,他也要面子的好吧。 昭颜喝了口荀容递上的茶水,抿了口才道:“落日谷有我和他同去,足矣。” 这回,没人再质疑她的实力了,只是越发怀疑她的身份和修为等级。至于这个谁都看得见的金丹期修为,还是算了吧,人家肯定是吃了什么丹药,掩饰了修为,要不,谁家的金丹能这么恐怖? 昭颜很好地诠释了“兵贵神速”这四个字。 那边,清云宗内部刚刚稳定下来,以昭颜为首的浩浩荡荡的“诛魔队伍”已经抵达清云宗门口叫喊了。 那阵仗,就没有给你说“不”的权利。 苏珏本想说,他自有安排,可下一句就被人截胡了。 “我们来这里,不是给你清云宗做选择的,只是来通知一声,你清云宗跟着走就是了。”昭颜平静地打断道。 不说苏珏此人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一副谪仙下凡的模样,他可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化神期宗师,修仙天才,而他身旁的宁月染,那也是有“修仙界第一美人”之称的,平日里,众人谁不给这两人几分面子? 可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命令着,尤其那个人还是他们一贯瞧不上的望仙门弟子,是那个窝窝囊囊的温怀谷的弟子时,宁月染当下便微蹙起眉头,不悦道:“你有何资格左右我清云宗行事。” 见苏珏不说话,但既是沉默,便也是支持自家徒儿的话的。 昭颜淡淡道:“你清云宗要是不来,那我们就清算下,那么多宗门的弟子在你门内,因为宁泰,也就是殷天殊的那张炼狱黑网送命的事,你们不该给个交代?” “那是殷天殊杀的,关我清云宗什么事?我清云宗也是受害者,我爹眼下更是生死未卜。”往日一贯言笑晏晏仙子形象的宁月染想到这,忍不住红了眼眶。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的。 她不过是闭关修炼了数月罢了,再出来就听闻爹爹被魔头夺舍,如今不知所踪的消息。爹爹素来疼她,当初她是废根体质,哪怕吃了洗髓丹也效果不大,是爹爹想尽办法替她更改了体质属性,又让她拜了“修仙界第一天才”苏珏名下,才有了今日她年纪轻轻,便有了不小的修为,她与爹爹的感情自是深厚的。 “你哭什么?搞得好像我大师姐欺负你似的。”荀容嘟囔道,“在座宗门中弟子,因为殷天殊死伤无数,人都死了,他们才该哭呢。” 荀容一句话倒是将原本见到美人落泪,还有几分同情心的众宗门弟子扭转了心态,死的可都是他们的师兄弟妹们。 “你说这些人的死,不关你清云宗的事?我们现在连宁泰是不是和殷天殊同流合污,你清云宗是不是和魔头沆瀣一气,都还不能确定,你这个结论下得太早。”昭颜凉凉的补刀。 论怎么有效地诬陷人,昭颜素来拿捏得死死的。更何况,是不是诬陷,还真不好说。 苏珏见眼前之人三言两语,又把矛头对准了他清云宗,便伸手拦住气愤无比,想要上前理论的宁月染,冰冷的视线投向昭颜,“这位道友还望自重,我清云宗跟你们一道去魔界诛杀魔头便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欺辱诬陷我清云宗。” 昭颜嗤笑一声,挑眉道,“这就咄咄逼人了?这就欺辱你了?你清云宗弟子开口闭口唤我落日谷是不入流的小门派,将我掌门师父当作杂役一般呼来喝去的时候,有想过这些么?真是双重标准,对自己门内弟子没有任何要求,却要别的门派遵循这个要求那个。” “况且,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清云宗确实还没有洗清勾结魔门的嫌疑。”昭颜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宁月染和宁澈,“尤其是宁泰。” 宁澈的眼神倏然黯淡了下来,郑重道,“温道友,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那大概是对你的父亲一无所知。”从清云宗上下乌烟瘴气,仗势凌人,到门内长老峰主为非作歹,连生魂幡这种邪恶的法器都炼制,并且还想在同为修士的宗门中人身上用,又想杀人灭口。若说掌门一点不知,纯然无辜,她是不信的。 “不许你污蔑我爹!”宁月染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师父一直拦着她,她此刻非得拔剑与之拼命,“不就是想让我清云宗随你一道去魔门诛杀魔头么?去!我们一定去!” “魔头要杀,我爹也必须救出来!” 于是,诛魔队伍又壮大了几分,清云宗原本去的是苏珏、宁月染和宁澈三人,但白全见昭颜在里头,急于找她求证一些事情,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去,而戚天,是昭颜要求带上的,美其名曰戚长老乃是丹修宗师。万一他们与魔头大战之时,有人受伤,戚长老还能及时相救。 其他几位长老和峰主,上次受伤后还未痊愈,昭颜也不强求了。 罗刹山之巅,黑雾缭绕。 隐约间有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若隐若现,往里望去,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断旋转变幻。 有千年前来过这里诛魔的长老们自是知道,这乃是魔门设下的结界,破了结界,便能长驱直入,进入魔界。 “雪圣母,劳烦你和天一品阁的掌门一道,去把结界打开吧。” 天一品阁掌门不服气道:“为什么是我们去?” “我难道不是诛魔的主力么?当然要保存实力,这等小事就劳烦两位掌门了。”见两人还没动作,昭颜便道,“要不我们换换,一会你俩去打殷天殊,那我现在就去打开结界。”说罢,作势就要往前走,被雪无双拦住。 “温贤侄所言甚是,我们去便是。”和天一品阁的掌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施法开始攻击魔族结界。 这灵力一攻击到那漩涡,那发臭的血腥味便逸了出来,还伴随着血液四溅,饶是那两人已经防备着了,及时用灵力支起了防护罩,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了些,真是恶心无比。 而他们攻击之初,昭颜便连连后退,退无可退,直接一手提着荀容的后衣领,将人提到了粗壮的树干上,掌控到了最佳观战位置,两人晃荡着双腿,用神识窥探着不远处奋力攻击黑色漩涡的两人。 将黑色漩涡打乱之后,突然就听一阵凄厉的低吟声,听着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 众人就等着进去呢,结果发现这不太对劲啊!心中大惊,这和千年前不一样了。周围的气温骤然低了下来,原本黑雾弥漫的森林,仿佛多了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慢慢地朝他们在靠近,整个森林的空间气息一下子变了,变得死气沉沉。 小系统:【昭昭,殷天殊竟然在结界之后还加固了血煞阵,这个我知道,雷击是破解它的最好方法。】 破解?那也是等他们破解,是他们壮志雄心地要来灭魔,大门还没入呢,这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也是搞笑,凭什么认为千年前魔门该怎么入,千年后还是怎么入?人家魔门不进化的么?不需要给你们增加点难度的么? 昭颜伸手,长袖在荀容眼前一晃,荀容便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再听不到任何凄厉的鬼哭狼嚎的声音了,周身也不再觉得凉飕飕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滞了。他扯了扯大师姐的衣角,意识中传来大师姐熟悉的声音,“老实待着。”他便像只小老鼠一般,猫着腰,安安静静地坐着。 与昭颜这边岁月静好不同,底下早就乱作了一团。 这血煞阵乃是用无数亡魂厉鬼布置而成,攻击力自是无需赘言,他们也感受不到疼痛,伴随着阴恻恻的鬼笑声,前仆后继地往底下这些宗师们身上扑、撕咬。 好在这些宗师们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除了一开始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之外,之后也开始发起进攻,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第139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6 26 血煞阵虽然凶险,但却不是没办法破。 此地魔气死气阴气交织在一起,又有黑雾相衬,神识一时难以穿透是有的,并且这些参杂各种气息的黑雾,有很强腐蚀性,能侵蚀防护罩,而各种妖魔鬼怪此刻也都开始发起攻击。 不过,这次来的各位也不是泛泛之辈,来的都是各派的顶尖高手,还有几位化神期的宗师。 昭颜看那苏珏就很厉害,浓雾之中,凌空而立,手执长剑,身影不断变幻,在他周遭形成光圈似的刀光剑影,但凡想要近他身的妖魔鬼怪,都被就地阵法了。 可惜,他有个拖后腿的徒儿。 宁月染看着怎么也像有金丹期修为了,但动起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若是将她和荀容放到一起比较,估计连荀容都打不过。 她那身修为虚得很。 所以,也成了那群邪祟攻击的主要对象。 宁月染运气好,她师父,亲哥都在乎她,遇到危险还有人救,而其他门派中跟来的弟子,有的修为低的,根本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隐在黑雾中的妖物直接拖走了。 宁月染一转身,就看到刚才还站在她身边的天外殿女弟子被一个黑面獠牙、双目血红、头顶还长着犄角的怪物给咬去了半边身体,整个人变成了血人,耳边传来的是那让人心颤的咀嚼声。 宁月染当下吓得面色惨白,脊背发凉,脑袋嗡嗡作响。 “小妹!” 苏珏听到宁澈惊呼,赶忙从搏斗中抽身,就见宁月染已经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快被怪物拖走了。 苏珏顾不得其他,反手挥剑,那剑气锋芒毕露,凌厉非常,斩下怪物的一条胳膊,可那怪物哀嚎了两声,似是被惹怒了,越发暴躁,张开血盆大口,居高临下就要一口吞下宁月染。 危急关头,白全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盏像莲花一般的灯盏,奋力扔到半空,口中默念口诀,只见那莲花灯瞬间绽放淡淡光芒,圣光净化之下,似乎一切都变得纯净起来。 那些隐在暗处的怪物触及到那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圣光,纷纷抱头乱窜,痛苦哀嚎,渐渐向四面八方散去。 小系统睁大眼睛道:【昭昭,这是琉璃莲灯,五品法器,专门对付那些鬼怪之物,但凡是吸食了阴气的东西,在灯光下都无所遁形。】 昭颜点点头,趁乱又提着荀容悄悄地回到了队伍中,混入众人之中。 黑雾总算散去,原本不断旋转变幻的黑臭水漩涡也变成了一汪死水,魔门的结界被打开了。 雪无双一回头便看到温昭意两人好好地站在她身边,狐疑道,“温贤侄,你刚才去哪了?我怎么没见到你?” 昭颜随意敷衍了两句,“黑雾之中,谁也看不见谁,我方才也没见到你。” 雪无双锐利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她,似是要看出些端倪来,也不知是不是她伪装得太好,还是真的如她所说,倒让她一下子分不清真假了。 众人穿过黑水,仿佛是穿过了层层隧道,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双脚再次踩到地面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处地界。 和方才的一方天地完全不同,眼前这地用鸟语花香、世外桃源都不为过,遍地都是桃树,粉嫩的桃花绽开,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魔界?”发问的是仙霞派掌门南杞,上一次大战,已是千年前,那会儿他还小,没有参与到那场大战中去,也就没有到过魔界,眼前这魔界似乎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崔鹤成眉头紧锁,“掌门,小心为上。我确定,以前这些都是没有的,也不知道我们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殷天殊设下的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钻。” 而当年同样到过魔界的天一品阁的掌门,还有雪无双也是高度警惕中。 “哥,好疼。”宁月染捂着自己的手臂,当时被那怪物险些咬断了。 苏珏伸手从戚天那里要来了丹药,让她服下,压根没留意到昭颜目光灼灼地盯着戚天的储物袋,不过即便他看到了,估计也不会想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众人顺着桃林往前走,这回,雪无双多留了个心眼,愣是拉着昭颜,让她走在了最前头。 昭颜旁边是荀容,两人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身后是雪无双,其他门派紧跟其后。 走了半天,没见有什么异常,而这片桃林仿佛无边无际,怎么都走不出去一般,将他们困在了里面。 “你们先走吧。”苏珏开口道,他的目光落在已经面无血色的宁月染身上,“我徒儿之前被那妖物咬伤,中了毒,灵力大损,情况不太好,我要就地替她疗伤,我清云宗就先不走了。” 昭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宁月染白色裙衫已经被染红,左边手臂耷拉着,气若游丝的模样被宁澈公主抱着,意识已是不大清楚了。 “而且我看这片桃林似是另有玄机,与其大家聚在一起,谁都走不出去,倒不如分开行动,也许还能多条路子,早些找到出口。” 这话是没错,可谁都不点头说分开走的事。 这要是分开走,一个运气不好,遇上了殷天殊,那他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 雪无双看宁月染这个模样,苏珏等人又看重得很,要他们放弃她似乎也不可能,便向苏珏卖了个好道:“苏长老,那我们继续前行,寻找桃林的出口,你等尽快赶来。” 苏珏点头应下,当下便席地而坐,替宁月染疗伤,宁澈等人在一旁相护。 队伍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桃林深处传来一阵少女轻快的笑声,由远及近,轻灵悦耳。 众人还想竖着耳朵倾听,就见周围的桃树骤然动了。 那枝条越长越长,随风摇曳,漫天飞舞的都是那粉色的花瓣,宛如仙境一般。只是,这样的美景,却没人有心情去欣赏,这可是在魔界。 紧接着,那一棵棵桃树动了起来,一开始速度还很慢,但渐渐的,就变成了飞速移动,变换位置。 众人目不暇接之时,已经被一棵棵枝叶茂密,花蕊盛开的桃树给分离开了。 昭颜一开始就警惕着,所以,听到少女的声音的时候,就提醒荀容离她近些了,等到桃树动起来的时候,她直接上手提他后衣领,省的他走丢。 臭小子现在长高了,也长壮了,提他衣领都有些费劲。 桃林中少女的笑声越是清晰、响亮,离他们越近,那桃林就运动得越快,不一会儿,已经谁也看不见谁了。 昭颜原想继续往前走走看看,但一个高大的身影往自己身上方向砸过来,她本能地一推,等人撞到桃树软着身子瘫倒下来,她才后知后觉,把荀容给推出去了。 此刻,他已经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 昭颜尝试唤醒他,发现他毫无反应。 【昭昭,这片桃林是个迷幻阵,刚才你们闻到的香气,也不是真正的桃花香,而是迷幻香,容易将你们带到幻境中去。在那里,你们会面对内心深处最不想触碰的东西,也有的会拿你最在意的东西诱惑你,让你放弃走出幻境,一辈子沉睡在这里。】小系统解释道。 昭颜低头看了眼荀容,“所以,这小子是闻了香气,现在进入幻境了?” 【是的,不只是他,其他和你们分开的人也都陆续进入了幻境。】 “那我怎么没事?” 小系统难得夸奖道:【你的修为太高,影响不大。即便进入了,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完全没问题的。】 她也不可能放任荀容一个人留在这里,既然一时半会走不出去,昭颜索性不走了,就径自坐了下来,等着对方出招,或是自己进入幻境。 等的她都快睡着了,突然耳边传来一阵亲切的呼唤声,她抬头望去—— “昭昭,是爸爸妈妈错了,我们不应该这么对你,你回家吧,这个家欢迎你,爸爸妈妈和哥哥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偏心了,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面前站着一排人,许昭的父母,还有哥哥们排排站,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关心。 见她许久没反应,许昭妈妈已经忍不住擦着眼角的泪水了,双目含泪地看着她,眼底尽是痛苦和哀求。 昭颜唇角微勾,这就进入幻境了? 是谁觉得,她会在意那种要人命的亲情? 昭颜二话不说,直接储物袋中召唤出极风冽,一剑横扫过去,一二三四五,拦腰砍去! 眼底倒映着许昭妈妈那惊诧、恐惧的目光,最后五道身影瞬间消散。 突然,耳边又传来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的声音,她转身—— 只见双喜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满身血污,单膝下跪,语气焦急道,“禀陛下,北戎大军卷土重来,联合南蛮,已经打到我燕都城外了,马上就要破城了!” 昭颜挑眉,“北戎?那裴稷呢?” 双喜表情一愣,又很快回复道,“裴将军,裴将军他战死了!陛下,如今只有你可以救我梁国,还望陛下随我回去,御驾亲征,抵御外敌,护我梁国百姓!” “你在教我做事?” 双喜赶紧埋下头去,谨慎道,“微臣不敢。” 昭颜反手一剑砍下,双喜来不及反应,脑袋就滚落在旁了。脑袋一落地,便化作一团黑气,飘散开了。 “装都装不像。”昭颜冷哼一声,淡淡道,“双喜不会求我御驾亲征,她只会求我赐下命令,替我率军出征,守卫梁国,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之后,又来了一群上阳村的村民们,那她就更无感了,老子在那无私奉献了一生,怎么的?你还要我再回去奉献一生?想什么呢! 最后,在她快要忍不住,毁了这桃林之前,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乐梨——”声音清冷而平淡,一如当初。 昭颜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那人——白衬衫配针织背心,口子扣到了最顶端那颗,已然是那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爸爸他很想你,你谭姐也想你了,大家都很想你,你跟我们回去吧,看看我们的宝贝,她长得很可爱,像你一样漂亮。”陶昱州冲她缓缓伸出手,目光没有丝毫错开地望着她。 “那你想我么?”昭颜开口问道。 陶昱州清冷的脸上绽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当然,我很想你!你走之后,我一直都在想你,你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昭颜将右手的极风冽往后藏了藏,伸出左手想要触碰他。 陶昱州眼底难掩欣喜。 下一刻,极风冽的剑气闪过,依然砍断了他的身影。 陶昱州的眼底有着不可思议,他的面庞开始扭曲,变成了殷天殊的虚影,冲着她张牙舞爪道:“为什么?那是你最在意的亲哥哥,你可以命都不要的保护他,为什么,你不跟他一起走?” “你不是他!他才不会像你这么肉麻!”昭颜冷声道。 “读取我的记忆很开心吧?还读到什么了?” “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记忆?你究竟是谁?你也和我一样夺舍了别人?”殷天殊开始怕了,这人要不是疯子的话,那她的际遇,他完全想象不到。 更何况,还有很多很多地方,他完全读取不到,断断续续的,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若真是夺舍,他不过是夺舍一人,她却能夺舍那么多人。而且,她所在的那些世界非常奇怪,各种各样,光怪陆离,但每一次,她的结局似乎都很好。 所以,她究竟是什么样强大的存在? 超脱小世界之外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他之所以能顺利读取到她的记忆,也是她默许的。因为知道他不能拿她怎样,所以根本没把他这个幻境放在眼里。 要不然以她的实力,哪里轮得到他去读取她的记忆? 不等殷天殊再去猜测,昭颜已经召唤出了九龙真火,前者一个不留神,元神都险些被焚烧了个干净,受了重创之后,也没有力量去布置幻境了。 下一刻,殷天殊赶紧一阵黑雾地飘散出去了。 等昭颜缓缓醒来,见荀容还在昏睡之中,眼角还带着眼泪,口中喃喃道:“娘亲保重,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没了殷天殊从中布下幻境,不多久,荀容也从睡梦中清醒,他第一反应便去寻找大师姐的身影,待看到她就在自己身旁时,咧嘴一笑道,“大师姐,我刚才在梦中见到我娘亲了,想带我一起走,我说我放不下掌门师父,也放不下大师姐你,放不下门内的师兄弟妹们,我们还要诛杀魔头,我不能走。” “嗯,醒来就好,落日谷离不开你,你哪也不许去。”昭颜想了想,还是没跟他说那是殷天殊布下的幻境,就让他以为做了个美好的梦吧。 “嗯嗯,我哪都不去,就待在落日谷,和大家在一起。”荀容幸福地点点头。 第140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7 27 殷天殊的元神在幻境中被昭颜重创,导致桃林中的幻境也维持不下去了。 眨眼间,原本鸟语花香的桃花林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片昏暗阴沉的荒芜之地。周遭寒风四起,枯树乌鸦,满目的萧条,而原本以为被桃树林分开了很远,听不到任何动静的宗门弟子们其实压根没有被分开,横七竖八倒在附近。 渐渐的,一些昏迷的修士们转醒,而摇晃了半天没有动静的,多数是在幻境中迷了心智,魂魄回不来了,永远被困于幻境之中,这些人还不在少数。 各宗门弟子都有损失,尤其以天外殿和天一品阁的弟子被困于幻境的居多。天一品阁的掌门和雪无双各自受了不轻的伤,而且自幻境中醒来后,这两人表面的同盟都维持不下去了,也不知这两人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原本落后一步的苏珏等人,其实与众人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也不过区区数十尺,之前应该是受了桃树林中迷幻阵的影响。 宁澈、苏珏还有白全还好些,几乎没怎么被幻境影响到,但宁月染和戚天的情况就很不好了。 宁月染身体本就有伤,又深陷幻境,难以自持,虽然被苏珏从幻境中强行拉了回来,但状态更差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戚天就更惨了,人是从幻境中出来了,却疯了。 嘴里不断的碎碎念,一会说着他的生魂幡如何厉害,一会阴恻恻地发笑,逮着个人就说要把他收进法器炼化。 他不光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直接就对着众修士出手了,招招狠厉,回回想要伤人性命,那阴狠毒辣的模样让众人毛骨悚然。 戚天本就是元婴后期修为,哪怕他不精于武斗,擅长炼制丹药,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了。如今又是发了疯地攻击他人,不少宗门弟子纷纷不敌,被他击倒在地。 他神经兮兮地伸手,仿佛是在召唤什么法器,可召唤了半天,也没见出来。 旁人不知道,昭颜大概能猜到几分,他应该是想从储物袋中召唤出那生魂幡,收取修士们的生魂,供自己炼化,来增进修为。可看这样子,他这生魂幡压根不在他手上。 终于,在戚天想要将手伸向荀容时,昭颜一把将荀容拉过,自己则侧过身,挡住众人的视线,伸手,速度极快地从戚天身前拂过,这人的储物袋便进了她的袖中。 “我认得你,我认得你的灵气!”戚天突然有一刻的清醒,眸光灼灼地盯着昭颜,口中喃喃道,“你果然绝非凡品,那么充沛的灵气,若是给我了,啧啧啧——” 昭颜见他既是认出自己了,也没必要留活口了,况且就他那疯狂魔怔的模样,留下也是个祸害,不知道又会去谋害谁了。 直接运转灵力,一招便将他击杀当场。 苏珏正在照看自家徒儿,一个不察,就见戚天已经被灭杀,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苏珏极不认可地蹙紧眉头,薄唇轻启道:“温道友,你的手段未免太狠厉了些,我清云宗长老是受了幻境的影响,并非有意攻击他人,你将他制住便可,为何非要杀他。” “这话问得好,我为何杀他?我若不杀了他,这会儿不知道又是哪个宗门的弟子遭殃了。”昭颜的视线在被戚天打伤的宗门弟子身上扫了一圈,意思不言而喻。 “幻境之中,方见本我。幻境迷惑的是人心,有的人心思不纯,贪念无度,恶念横生,还有的人执念之深,被感情所羁绊,这些都极可能导致他迷失在幻境中走不出来,有的即便苏醒了,就像你清云宗的戚长老一样,疯疯癫癫。” “我倒想问问,戚长老到底有什么心魔和恶念,逢人便攻击,而且还是下死手,好歹同为宗门修士,竟完全不顾及一丝往日情谊。” “他有什么心魔和恶念,我怎么知道?”苏珏不悦道。 “嗯,我见他口中喃喃说什么生魂幡,那是什么东西?似乎和他攻击旁人相关。” 白全心头一紧,抬头看向那人,恰好昭颜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他本能的心虚,那双明眸冷静自持得很,她似乎已洞悉一切。 好在昭颜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她淡淡道:“确实不该我出手,可谁让苏长老没空阻止呢,我为了避免伤亡继续扩大,也就只能代劳了,没想到,我的善意竟被苏长老这般误解了。” 小系统简直要为她鼓掌,这话棒棒的——我杀了你家长老,还要怪你不作为。要不是你不作为,我何必费这个力?我之所以出手,那是我心善,见不得旁人受伤。 舍己为人的我辈楷模,舍昭昭取谁? 苏珏脸色有些难堪,最终没再说什么,人死都死了,还能说什么?况且,这事本就戚天先无差别的攻击人在先。 而面对得了好处的众修仙宗门冷眼旁观,昭颜也一样没打算让他们高兴,一副受了伤的表情,微微垂眸,语气低落道:“我懂了,那下次再看到我们之中有人受到攻击,我想,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要不要动手。” 仙霞派南杞等人一噎,这是在点他们呢!让他们看戏,让他们看戏!人家已经顺势为下次不出手相助找到借口了。 真是一石二鸟。 就连惯会做人的雪无双此刻都有些嫌弃苏珏了,你和她之间的事,怎么扯着扯着,就又扯到我们头上来了?她要是撂杆子走人,谁去堵殷天殊那魔头?你行你上。 但眼前这两人,他们还都不敢得罪! 虽然千年前诛魔还没有苏珏什么事,可架不住人家是出了名的修仙天才,更是最年轻的化神期剑修。 而落日谷这位大师姐就更不能得罪了。顶着金丹期的修为乱晃悠,谁让她不痛快了,她真是谁都敢怼,也谁都敢打,功力更是深不可测。若说之前众人还怀疑她是温灼清转世,这会儿基本歇了这念头,不是昭颜的否认奏效了,而是人家温灼清压根没这坏脾气。 戚天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众人继续前行。 到了这里,雪无双等人倒是有些熟悉了,似乎和当年的魔界一样的阴暗环境,并没有多大变化。 再往前便是连绵不断的山群,整个山群都被笼罩在暗沉无光的云雾之下。 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便是魔门的老巢所在。 昭颜直接带着荀容御剑飞行,上了山峰,其他人紧随其后,至于修为低的,也没几个了,前面两个大阵法,将人杀得七七八八了,活着的最次也是金丹期中后期修为。 上不去山峰的,被留在山脚下等候他们消息。 而上的去的,几乎都上去了。 苏珏原本是想将宁月染留下的,可清云宗仅存的就他们几个了,都上了山峰,谁留下照顾她?想了下,便决定由宁澈抱着她,一起上去,也绝不将她丢下。 门口,黑色的石门仿佛耸入云端,高大宏伟,石门上还刻着光怪陆离的花纹。 见有客到,那石门从两边豁然打开,里面阴冷深幽,暗无天日,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前。 只听殿中的暗处传来一道悠远的声音,还带着空荡的回声:“既然都来了,怎么还不进来,难不成是嫌我魔门招待不周?” 突然,门外狂风大作,配合门内一股强有力的吸力,将众人卷进了殿中。 众人双脚刚踏进殿中,石门轰然闭上。 伴随殿内火把的亮起,殿中陡然亮堂了起来。 只见,他们如今正身处在魔门大殿之内,前方数十台阶之上的高位上,宁泰正端坐其中,此时,昔日那张公正无私的脸上此刻正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他的眼底被阴霾所充斥,一开口,那仿佛从地狱中而来的声音,更是让人遍体生寒。 “父亲!”宁澈忍不住唤道。 “我可不是你父亲。”宁泰,也就是现在的殷天殊阴沉着声音道,“我乃魔门之主殷天殊,你那个修为低下,道貌岸然的父亲,怎么配成为我?” “明明做着和我魔门一样龌龊的事,却以修仙第一门派自居,还妄想和我做交易,呵呵……谁给他的勇气?” 突然,他声音一变,变成了宁泰焦急的声音,“你闭嘴!殷天殊你给我闭嘴!” “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发现这么好的修炼方法呢。”殷天殊毫不客气地打压下身体那道残魂,得意地笑道,“招生魂炼化,为自己所用啊,果然是好方法!” 殷天殊的脚边还趴着个人,那人披头散发,头发花白,似乎是个老头。 那老头抬起头,嘿——这人昭颜认识,他之所以如此境地,都是拜她所赐。 这不就是魔门少主殷景幽么? 如今的他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个老头,不单单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是如刀刻一般,怎么抚都抚不平了。 小系统惊呼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就算被废了修为,也没有老得这么快啊!】 自打发现殷天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在意这个孙子之后,昭颜便几乎没把注意力放在殷景幽身上了,今日一见,也是诧异。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昭颜问道。 而殷景幽闻言,努力睁开耷拉着的眼皮,费劲地看着台阶下那人,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迷迭森林,九龙真火。” 小系统捂着眼睛:【昭昭,我们不能欺负老人家,你是还嫌他命太长么?修罗场,真刺激……】 下一刻就见原本还病怏怏的,连身体都挺不起来的夜景幽精神焕发了起来,他怒不可遏地瞪着昭颜,眼底迸射出无尽的怨恨,声音粗重而急促:“贱人!贱人!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端!” “先祖,是她!正是那个贱人,将我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求先祖一定要为我报仇!” “你确定?”昭颜反问,“我记得我只是将你丹田毁了,筋骨断了,断了你做男人的念想,让你不能再作恶。” 众宗门中人面面相觑:你这意思是做得还不够? 连苏珏都有一种错觉,她对戚长老做的已经算仁慈了。 “你一下子衰老成这样,可不能赖在我身上。”昭颜的目光转向他身旁的殷天殊,“刚才在幻境中,还受了重伤,怎么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殷天殊笑得诡异,并未搭话,但这也验证了昭颜的猜测。 “这又是什么邪术?果然,论起心狠,还得是你,血脉至亲之人也可以下得去手。” “你什么意思?”殷景幽听出了些许不妥,心里头涌现出一股不好的念头,侧过身,抬头看向座位上那人,“先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我殷天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子孙,既然如此,不要也罢。”殷天殊冷笑两声,突然伸手,一掌打在他的天灵盖上,只见他身后升起一股血雾,而殷景幽的面容更是肉眼可见的苍老,他痛苦得拼命挣扎,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形态,可依然无法挣脱头顶上的束缚。 如果说之前殷景幽只是苍老,而如今简直连人的形态都没了。 不过片刻,殷景幽整个人只剩下一副干枯,布满褶皱的皮囊,根本称不上是人了。 殷天殊一松手,那皮囊便掉落在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现在连骨架都不剩了。 众宗门中人见状,从脚底窜起来一股凉意,遍体生寒。 一番操作下来,殷天殊舒展着身体,仿佛舒适无比。 末了,他不屑地瞥了眼那副皮囊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我元气大伤,想要尽快恢复,自是要吸食精血的,你我血脉相通,有什么能比至亲之人的精血更补呢。你既然这般废物,还不如供我所用。你且放心,我会杀了那个贱人,替你报仇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得到了补充的殷天殊站起身,双手伸展开,仰天大笑道,“我的力量终于又回来了。” “所以,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走!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怕是修仙界所有宗师大能都来了吧?你们这身修为,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他一拂袖,左边的大殿也亮起来火把。 而大殿的一边,竟设着一个八卦形状的祭坛,和幽冥崖旁的那个十分相似,只是符咒有些不同。同时,还有一个白幡一般的东西,幡上写满了用血写出的符咒,倒插在祭坛之上,瘆人得很。 第141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8 28 昭颜定睛一看,祭坛中央那东西不正是当初在迷迭森林中,戚天手上拿着的那个么?只不过,戚天那个被她烧了个破洞,而如今这个却是完好无损的。 她随即将目光看向清云宗等人的方向,确切来说是看向白全。而此刻的白全心里早就炸开了锅,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日,他与戚天因为生魂幡的事闹到了掌门那,掌门当场便将那幡给没收了,说是要将之销毁。此后,掌门却私下旁敲侧击询问修复法器之术,他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测。 后来,他知晓了原来殷天殊早就夺舍了掌门,他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担心殷天殊压根没有把生魂幡销毁,反而是将其修复了。 今日一看,果真如此!祭坛之上的,可不就是他费尽心思,炼制而成的法器——生魂幡么?! 虽然,自打他将生魂幡此等邪物炼制出来,从未使用过,但戚天必是使用过的,没瞧见生魂幡上的血纹么?已有数道,而一道便代表一条生魂。 如今这事被殷天殊堂而皇之地拿到台面上来说,他清云宗的声誉是彻底毁了。 不等白全去想如何为自己开脱,下一刻,他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便被殷天殊给吸了过去,整个身体被甩在了祭坛中央,生魂幡旁。 “本尊原以为,我魔门的招魂幡是邪物,没曾想,修仙宗门之中,竟还有人使用生魂幡来修炼,你清云宗戚天长老的狠辣程度,真是让我魔门都望尘莫及。” “招魂幡招的也不过就是亡魂,可以一并将怨气、咒怨炼化,凝聚阴气,形成血咒,威力极大。可生魂幡不同,生魂幡之所以成为自古以来的禁器,是因为它招的乃是生魂。修士的、魔修的、妖修的,还有凡人的,但凡是活物,都能被它招来炼化。这人一旦失了魂魄,还能活着么?” “元婴大能算什么?在它面前,不过是为修炼者添砖加瓦的彩头罢了。若是能抓个化神期宗师的魂魄炼化,再被我吸收,为我所用,是不是可以助我直接飞升了。”殷天殊越说越兴奋。 而场中的几个化神期宗师皆是后背一凉,生魂幡这种邪物,他们曾在上古书籍中见过,还未见过其真身,只知道它若是配合子母鼎炼化,别说是化神期的修士,就是炼虚期境界都能轻而易举拿下。 子母鼎本就是魔门法器,生魂幡却是已经绝迹。 而如今,生魂幡重现,再联系殷天殊的一举一动,怕是和清云宗的器修长老白全脱不了干系。 “你既然是生魂幡的创造者,那我今日,便先将你的魂魄炼化,助我突破炼虚合道期,进入大乘期。” 殷天殊话音刚落,祭坛四周多了一道半圆形的屏障,将白全和众人隔离开来。 殷天殊伸出一掌,只见白全整个人都被迫悬于半空,脸上满是无措,使出浑身力气,依旧动弹不得。 突然之间,插在祭坛上的生魂幡快速旋转起来,形成一股气流,垂直而上,将白全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一开始,白全还在想方设法地拼命挣扎,没一会儿,他四肢打开,仿佛被几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极尽拉扯,他仰天嘶喊,表情狰狞无比。 苏珏已召唤出灵剑,凌空而立,口中念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上天入地,凝聚万物之灵气,破——”手中剑气瞬间凝聚成一道光影,层层重叠,向着祭坛上那防护罩而去。 不管怎么说,白全是他清云宗的人,即便是犯了错,也应该由他清云宗来处置,而不是任由那魔头为所欲为。更何况,白全若是被炼化,还会增加那魔物的修为,让他变得更不好对付。 而众宗门其他大宗师们更倾向于静观其变,千年前,殷天殊就已是鲜有对手的境界了,如今怕是更不好对付。 哪怕他们也知道,若是白全被炼化,极可能真像殷天殊所说,能增强其修为,但在不清楚殷天殊目前真是实力之前,他们还是不敢贸然上前。 这不,还有落日谷那位在么。 没曾想,该动的人,稳的一批。 昭颜看到白全被抓,被禁锢在生魂幡之上,半点反应都无,倒是苏珏先动了。 苏珏的剑气瞬间变成数米长剑,纵横交错,当头劈向殷天殊为祭坛设下的防护罩,带着巨大的能量波动。 就在那剑气,仿佛要将防护罩摧毁的同时,殷天殊双手凝聚魔气,身后形成一团黑雾,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子,飞扑向苏珏的剑气。 啊呜一口,那黑雾形成的大口子一口便将无数剑气吞噬,随即便见到那黑雾之中,似乎有不少剑气在挣扎抵抗,最终,在殷天殊又一道魔气加持之下,归于平静。 剑气终是被彻底吸收,消散。 殷天殊满意地驱动着黑雾围绕在自己身旁,餍足道:“这剑气,倒是不错,可惜比之当初的温灼清还是差了些,火候不够。” 这厢,苏珏也开始正视眼前的对手,第二剑刺出——看似和第一剑并无差别,只不过对准的却是殷天殊。 但剑气未及跟前,便四散开来,竟形成了剑阵,殷天殊这才来了些兴致。 苏珏身为如今最具天赋的剑修天才,最厉害的莫过于他自创的天地剑元阵。一旦形成剑阵,便将对手禁锢在了密不透风的剑阵之中,而此剑阵乃是集天地之元气,化作无数剑气,天地元气不灭,剑气便不灭。 他可以不断催动剑阵,变幻方式,剑芒必是带着无尽的杀意,直至将阵中之人诛杀。 此刻的殷天殊也没有刚才那般轻松化解了。 若是他一开始就不让苏珏凝聚成天地剑元阵的话,兴许还没有那么麻烦,偏偏这人就是骄傲自大惯了,深觉除了千年前的温灼清,自己已经没有对手了,又或者说连温灼清,他都没放在眼里。 所以,等到苏珏出手时,第一招,被他化解了,第二招的时候,他压根没指望能有多厉害,还抱着看下去的心思呢,等着他把招式施展开。 这就给了苏珏足够的时间不断催化剑气,布置成不知道繁琐成什么样的剑阵,只为能击杀殷天殊。 殷天殊被一个又一个的剑阵团团包围,他破了这个,那个又至,密密麻麻的剑气,好似无穷无尽,几次三番,他都没办法将他的剑阵破解,反而一时之间被困在了其中。 意识界里,小系统对苏珏的剑气赞不绝口,回过头便瞧见,昭昭好像是和其他人一样,目不转睛地在看两人相斗,可再定睛一看,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昭昭,你在做什么?】 昭颜:“吸收这两人的灵气,在体内修炼,转化成自身灵力,你没看见么?” 小系统瞪大眼睛:【你还可以吸收别人的灵气??】 昭颜:“嗯,我是先天道体。” 小系统瞠目结舌:【先天道体还能这么用?】 “先天道体本身就算是坐在那里,游山玩水,也都是在吸收天地之灵气,这种体质深受天地灵气之偏爱。同一片天地之下,它有优先吸收灵气的特权;既然天地的灵气能吸,霸道起来,旁人的灵气自是也能吸的。” 小系统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殿中打斗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几乎是释放自身所有灵气,更是频频调动天地之灵力运转—— 所以,你俩知道还有个人正躲在角落,偷偷吸你俩的灵气么? 小系统终于有些理解当初温怀谷说的话了——先天道体之人,千万年未必出一个,一旦出现,必然是引起血雨腥风,人人觊觎。 所以,但凡身负先天道体之人,不是早年就陨落,便是都成了大器。 【前世,许愿人知道自己这么牛么?还能这么吸收他人的灵气!】 “大概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但凡她能憋住个上百年,潜心修炼,打遍天下无敌手。”昭颜又道,“不过,若是那样,她也杀不了殷天殊为师门报仇,那会儿,殷天殊想必已经飞升了,即便她有了报仇的能力又如何,仇人都不在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这身体的秘密?】 “我不过是好奇,她从幽冥崖下逃出来后,受了那么重的伤,元气大损,又没有人相救,是怎么快速恢复,还能修为大涨的。躺在床上没事干的时候,我琢磨琢磨,突然有一天,竟然打破了自己身体的枷锁,直接晋升到了一个新境界,我发现,我不单可以吸收天地之灵气,竟然还能吸收别人的灵气。”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沙河镇那会儿,打端木幺幺的时候,顺带吸收了点她的灵气。后来,在擂台上和白全交手的时候,趁着他凝聚灵气之时,也吸了两口……” 小系统跳脚道:【昭昭,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竟然那么早就发现了,还瞒着我,我还以为你就是毁了端木幺幺的修为……】 “毁了干嘛?灵力练起来也不容易,有人帮我练好了,我拿来转化下,不好么?” 【你狠!别人的身体变成了你的储物袋,你想要,你就出手,逼着对方使出灵力,然后自己再吸收一波,绝对不亏!】 “不要说得那么没有技术含量,别人的灵力是别人的,是会和我的灵力相互冲突的,不是说吸就能吸的,我的作用是尽可能将两者融合,最终变成我的。” 这厢,昭颜边和小系统在意识界里聊着天,边吸收着充沛的灵气。话说那么多灵气,就算她趁火打劫,吸收一些,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更何况,也不会有人想到会有这么开挂的存在。 那厢,防护罩里的白全已然支撑不下去了,他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三魂七魄冲撞着身体,仿佛被人生生剥离,想要挣脱身体的束缚。 他被卷入生魂幡的旋风之内,任由周遭的阴风似刀,收割着他的魂魄。他的表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怒,七魄癫狂,三魂俱散。 最终,他的身体陡然一颤,如死一般地闭上了眼睛,身躯从半空坠落在祭坛之上。而若是细看,那生魂幡上的血纹倒是又多了一道。 本来被困在剑阵中的殷天殊突然发狂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运转起全身灵力,直接和苏珏的剑阵硬碰硬起来。 这一硬碰硬,旁人便遭殃了。 剑气已生剑心,紧追殷天殊而去的,殷天殊现在暴走,直接导致了他跑哪,便将剑阵带到哪,旁人见势不对,还能尽快逃离,但宁澈不是一个人,身前还抱着个身受重伤的宁月染。 宁月染的情况自被那长犄角的妖物咬伤之后,便很不好。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之前,吃了戚天的丹药,还能缓解下毒性。苏珏也替她运转灵力疗伤了,可随即遍遇到了桃林幻境,宁月染深受心魔影响,完全没法抵抗,若不是苏珏强行将她拉出幻境,怕是当下就回不来了。 之后,她身上的毒又复发了,而此时戚天已死,储物袋也不知所踪,没了药物压制,宁月染的情况更糟了。 这时候,殷天殊暴走到宁澈和宁月染身边,简直就是给这两人招来灭顶之灾。 苏珏眼见剑芒毫无减速地刺向殷天殊,而被殷天殊翻手打向了宁月染之后,急急地想要收势,即便知道强行收势,自己必会被剑气所反噬,可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若是他不收势,宁家两兄妹说不定会被千刀万剐。 昭颜已经做好出手阻拦剑气的准备了,看热闹归看热闹,苏珏还是有些血性的,千年前一战,他还没出生,他虽为清云宗的人,在此番出山之前,却是不问世事,一心修炼,死了有些可惜了。 他至少比宗门其他人好很多——忘恩负义,欺辱落日谷不说,还打着灭魔的幌子,天天喊着要诛杀魔头。可只要殷天殊没把刀架到他们自己脖子上,哪怕是杀光他家弟子,他们都可以无所谓,简直自私自利到极点。 偏偏这时,苏珏强行收手了。 已经快到宁家兄妹跟前的剑气瞬间消散,但同时,苏珏也被强大的剑气反噬,手持长剑,单膝下跪,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殷天殊趁势掏出子母鼎,托于掌心,口中念诀,就见子母鼎悬空生魂幡之上,将一道隐约半透明的白影直接收入鼎中,鼎下,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将刚才白全的生魂彻底炼化,被殷天殊悉数吸收。 第142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29 29 苏珏被剑气反噬所伤,而炼化了白全的魂魄,将其修为完全吸食的殷天殊,则身后灵力越发浓厚,黑雾蔓延开来,那气势磅礴到直冲云霄。 雪无双等人望着眼前风头正盛的殷天殊,脚步不由得后退数步,即便是千年前巅峰期的殷天殊,也没见过如此骇人的气场。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殷天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眼底的贪婪毫不掩饰地展现,“都是我的盘中餐,先吃谁比较好呢,让我想想。” “我众宗门往日虽然各自发展,互不干涉,偶有龃龉,但在抵御魔门此等大是大非之事上,我众宗门必是同气连枝,全力以赴,即便身死,在所不惜。”昭颜朗声道。 小系统:【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果然,就见雪无双等人面色尴尬,眼神游离,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而殷天殊嘴角亦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在座的还有几位是旧相识,他们当年怎么活下来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去——”昭颜挥手间,一道符印径自飞向石门。 瞬间,那石门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道门被我下了符咒,断了去路,想要出去,除非劈了这座山头!今日,我便代表众宗门在此立誓——与魔门决一死战,魔头不灭,决不退缩!” 众宗门:代表?立誓?大可不必! 不带这么玩的,你灭魔就灭魔,还没开打,就先封了唯一的出路是几个意思?这是要背水一战,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来了。 天一品阁的掌门刚想上前游说一下,这封门就算了吧,万一真不敌那魔头,好歹保存点有生力量,让他们逃出去吧。.. 可人到跟前,话到嘴边,就被昭颜抢白了:“陆掌门果然杀魔心切,率先上前与我并肩作战。等我布下封印阵法,南边主位就劳烦陆掌门您了。” 天一品阁陆掌门还没开口,就光荣地领到了一份差事。 雪无双的话听上去倒是让人更信服些:“温道友,封印阵法,击杀魔头,我等自是义不容辞,可那魔头如今修为深不可测,万一我等不敌……”她表情沉重,倒是一副为大家着想的模样,“你把石门封死了,众弟子也逃不出去,他们是半点活路都没了。” 昭颜心说,到底是你想逃,还是他们想逃? 若真到了那时候,化神期的大宗师大能们都不敌魔头战死了,一道来的金丹期弟子们还能活? “雪掌门境界果然高!”昭颜一夸再夸,“封印阵法,击杀魔头,我等确实义不容辞!那西边便交给雪掌门您了。” 雪无双眨了眨眼睛,她这是听不懂人话?光听到她前面半句话了,后半句话只字不提。 “不是,温道友,我的意思是——” “北边——”昭颜不给雪无双说话的机会,径直看向仙霞派几人。 仙霞派现任掌门南杞已经一口应下:“温道友放心,北边就交给我。那魔头与我有杀父之仇,我与他不共戴天。” “还有我,掌门资历尚浅,老夫好歹也是门内大长老,化神期修为,且经历过千年前那战,对那魔头的招式总是有几分熟悉的。”崔鹤成站出身道。 当年之战,他能活下来全仰仗了温掌门以身献祭,他才多活了千年。如今若为灭魔而死,自己也不亏。 “好。”昭颜点头同意,朗声道,“御兽门补位天一品阁,玄天宗补位天外殿,其他宗门可以伺机而动,我占据东边位置,由我来启动封印大阵。” “我清云宗呢?”苏珏不甘心道。 苏珏放低了姿态,语气又是羞愧,又是恳切,“我清云宗内有人心思不正,钻研歪门邪道,致使整个宗门蒙羞,也害了同盟道友,这事等战事过后,该如何处置,我别无二话。但如今,面对与魔门殊死一战,我请求温道友算上我一份!” “我要为我清云宗正名:不是所有弟子都心思龌龊,愿与魔门中人同流合污的,我御剑峰苏珏愿以身家性命相博,只为诛杀魔头献出一份力。” 昭颜将目光投向那人,仔细打量,苏珏眼底倒是难得的清明和坚定。 “你已经帮我们试出了殷天殊的实力了,自己也受了伤,后面交给我们。一会大战,如果我们这些人不敌,你看着补位顶上就是。” 生怕这种人执拗于公平正义、光明磊落,脑袋一根筋,她又补上了一句:“对付这种万恶不赦,杀人如麻,泯灭人性的大魔头,不用跟他讲什么公平或是道义,一会若是有机会,你可以见缝插针,能杀就杀,不要有所顾及。” “要是有机会偷袭,能够重创他,千万不要错过。”说罢,昭颜又想到什么,“还有,若我是你,刚才那剑阵,我不会收。只有我活着,杀了殷天殊,我师弟才能活,更多的人才能活。若我因为我师弟的性命便强行收剑,导致自己受伤,让殷天殊占了上风。那我师弟即便现在侥幸不死,等殷天殊杀了我之后,还是会杀了在场所有人。” 苏珏一时有些呆愣,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想救下宁家兄妹。 “你活着,清云宗的弟子才有可能活,你若死了,除非你能一并带走殷天殊,就像我先祖当初那样,要不然,他们一样会死。” “你的受伤毫无意义,只会削减你的实力。” 昭颜本不愿和他说太多,大概是刚才听到他那番话里透着决绝,他是真的想要以死明志,白全、戚天和宁泰的罪过是洗不清了,但清云宗内未必就都是恶人,比如苏珏。 前一世,苏珏最后大概也是猜到了“荀容”的真实身份,拼死诛杀,只是那会儿,他已经不是殷天殊的对手,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这一世,他想要诛杀魔头的心也是真的。 苏珏沉默不语,却是听进去了的,他比眼前之人长了几百岁,可眼下听她说教,竟丝毫没觉得有违和感。 被这几人一搅和,雪无双完全没了插话的份,人家已经把事安排得清清楚楚了。要说她是临时起意,可绝对想不到这么“周到”,怕是早就在这等着他们了。 荀容期盼的小眼神看向昭颜:“大师姐,那我呢?” “前面封印阵法用不着你,你机灵些,躲着点锋芒,别被误伤了。” “嗯嗯,我才不会那么傻,呆站在那里,光等人别人去救。既然不用我出手,我保管躲得远远的,等大师姐需要我的时候,再出来。”荀容挺了挺腰背。 这话里的意思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后面若是有雷劫,你就只管往我身边跑就是了。”等到真的开打,动用外源之力,天道怕是不会放过她。 “明白!我一定不会让大师姐有事的。”挡刀挡雷,他在行。 殷天殊将白全的修为全部吸食,化为已有之时,这边,昭颜的封印大阵也都布置好了,人员也配备到位。 殷天殊一见这阵仗,不禁怒从中来。原因无他,对方所设的封印大阵,和当年温灼清所布无二。 “你到底是不是温灼清?”殷天殊开始怀疑自己判断了。 温灼清!温灼清!这女人简直就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在他最辉煌之时,对于一统修仙界满怀期待,胜券在握时,给了他致命一击,将他元神封印在暗不见天日的幽冥崖下千年之久! 这千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天天念着对她的恨熬了下来。 等他从幽冥崖下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温灼清的下落,没想到她以身献祭后并没有转世,他一腔恨意无处发泄。 “是不是?等你打过我再说。”昭颜偏不让他如意。 昭颜召唤出极风冽,一样的起势,一样的念诀,一样的布置出了四方封杀阵,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布阵的剑不是青霜剑罢了。 四方力量凝聚,能量涌动,杀机顿现。 四方封杀阵有上古诛仙阵一说,即是神仙来了,都难逃屠戮。四个阵眼有四位修为极高的修士把控,当年主守四方阵眼的正是天一品阁陆掌门、天外殿雪无双、仙霞派前任掌门和温灼清,温灼清位于主位,驱动阵法,变幻莫测。 当时,殷天殊破阵之初,便揪准了四方之中最弱的一方——天外殿雪无双那方攻击,妄想打破阵法。 温灼清见她不敌,便驱动阵法,将自己换了上去,由雪无双替她去守另一方。谁曾想,雪无双一朝摆脱殷天殊,第一反应便是直接收势,转身便逃。 天一品阁陆掌门见状,也撤了力道,紧随她而去,两方主守已逃,其他待补宗门宗师纷纷后撤,最后仅留下仙霞派前任掌门和温灼清严防死守。 这时候,落日谷长老们见势不好,飞身而上,再想要补齐那两方主位,已然来不及。 温灼清眼见落日谷长老们,弟子们前仆后继,冲上那两方主位,却被殷天殊一杀一片,鲜血浸染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了。 四方封杀阵是摆不起来了。 但,她还可以以身献祭,强行封印殷天殊! 如今,当日场景重现。 依旧,殷天殊选择的是四方之中最弱的先下手,这回变成了天一品阁的陆掌门。 陆掌门一见他的黑雾朝着自己这边来了,一边伸手抵挡,一边连连后退,呼救道:“温道友,快!快运转阵法,救我!” 昭颜淡淡地扫了眼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哪里还有曾经三大修仙宗门一派掌门的风骨,口中说着,“陆掌门,你再坚持会。”手下却是不紧不慢得很。 转动阵法那是不可能的,我替你将畏缩不前的补位——御兽门掌门给送上去。 下一刻,只见南方主位上变成了两人——御兽门掌门和天一品阁掌门两人。 陆掌门压根没觉得自己有被救援到,主要是这御兽门掌门很逊啊,连他都不如,四方封杀阵里也只能占据个补位的位置,温昭意把他送上来,这不是一道送死吗? 他想抽身,抽不出来,殷天殊以一对他俩都绰绰有余。 殷天殊的黑雾压迫感极强,仿佛泰山压顶般向自己飞速靠近,陆掌门急得都快哭了,“快点,快点!温道友!” “温昭意!你他妈的倒是快点啊,我要被打死了!”他倒是想逃,可是往哪里逃?殷天殊目前正攻他这一方,不破阵不罢休的架势,只有等温昭意将阵眼转过去之后,他才有机会逃。 御兽门掌门此刻更不好受,他原本都想退缩了,没想到眨眼间的功夫,自己就被强行推了出去,被迫顶上南方主位的位置。 人天一品阁的掌门好歹是化神期宗师,都不敌殷天殊,他这个小小的元婴期,更别提了好么。 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啊! 就在两人快突破极限,伤痕累累的同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终于——阵法转动了。 没瞧见那厢,雪无双已经打算出逃了么?还想重复当年的老路? 她今天布下四方封杀阵,重现当年的场景,就是为了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欺骗,釜底抽薪的滋味的,她怎么可能让雪无双轻易逃脱。 阵法转动,下一刻,雪无双还没来得及撤离,就对上了殷天殊那气势汹汹的攻击。 她当下大惊,原本的撤力顷刻间变成了蓄力,全身心投入战斗,才能确保自己暂时生命无忧。 她倒不想像陆掌门那样丢人现眼,但殷天殊魔气仿佛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有多少灵力出来,都被他的魔气所吞噬。 她心下着急,她迟早会耗尽灵力,但是对方却毫发无损。 接连几招,她也憋不住了,喊道:“温道友,快点运阵吧,再不催动阵法,魔头不死,我先死了。” “布杀阵需要时间,我正在努力。”昭颜平静地回复了一句。 如法炮制,直接将补位的玄天宗掌门扔到了西方主位。 雪无双真想一口咬死温昭意,她这是在支援她么?扔个修为比自己低的来支援自己!到底是谁救谁? 这边,轮到雪无双抵抗殷天殊,那边,陆掌门终于有机会逃了,陆掌门一逃,御兽门的掌门也逃了。 四方缺一方,苏珏毫无犹豫,直接顶上。 而雪无双这边,被殷天殊一击即中,直接被打出了主位,跌落在地,口吐鲜血,紧接着,玄天宗的掌门也被打了出来。 四方终还是缺了一方。 殷天殊姿态傲然,鄙夷地望着一众人等,大笑道:“千年都过去了,你们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就凭这个,还想拦住我!” 第143章 断情绝爱大师姐30 30 殿中,雪无双单手抚着胸口,表情痛苦,口吐鲜血。玄天宗掌门更是后背撞到殿中的石柱,整个人昏死了过去,生死不知。 各自坚守一方的苏珏和仙霞派两人因为四方阵破,三人纷纷被迫收势,启动防护罩,才勉强站稳在地。 而先一步逃跑的天一品阁陆掌门和御兽门掌门,也没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出口已经被昭颜提前一步封死,等他们飞身到了石门前,怎么施展灵力,召唤法器,砸也好,劈也好,那石门就是纹丝不动。 没等来石门有动静,倒是等来了殷天殊。 殷天殊几乎是一个抬手拂袖间,就将两人同时撂倒在地。 伴随强大的威压,那黑雾越发肆意张狂,几乎笼罩整个大殿上方。黑雾之中,似有无数妖物张牙舞爪,冲着众人而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 它们横冲直撞,遍布大殿每个角落,袭击宗门中人。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自殿中传来,殷天殊仰天大笑,目光投向依旧淡定自若的昭颜,冷嗤道:“你不救他们?” 昭颜只是将荀容挡在身后,冷眼旁观众人:“当年,说好了一起与魔门血战到底,不死不休,他们却毫无征兆地临阵退缩,留我落日谷一方独战魔门,给他们争取逃命的机会。” “我落日谷弟子,上至长老,下到炼气期的弟子,前仆后继。”昭颜仿佛看到了当日落日谷诸位血战到底的场景,何等惨烈,血流成河,“先祖更是万般无奈,以身献祭,强行封印。自那以后,落日谷没落了,原本的修仙第一宗门仅留下一个受了重伤的元婴期三长老和一众刚入门的小弟子。没多久,三长老也身死道消,我掌门师父温怀谷临危受命,接任落日谷掌门之位。” “当时,他不过刚入筑基期而已,一个筑基期的掌门,讽刺吧?所以,就给了你们这些人嘲笑欺辱的资格了么?”昭颜话锋一转,睥睨修仙宗门众人。 她毫不客气破口大骂:“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们逼我落日谷改名,逼我掌门师傅冲你们低头哈腰的时候,嘲笑我师兄弟妹们学艺不精,嘲笑我落日谷上下没有拿得出手的修士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如今还能活着,是拜谁所赐?” 昭颜眼神凌厉,杀气毕现,灵力暴涨,身后那道白光蠢蠢欲动,“我不去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敢来找我一道诛魔?是想用当年坑死我先祖那招,坑死我,再坑死落日谷众师兄弟妹们么!” “说实话,我压根没想过靠四方封杀阵诛魔,也没指望你们这些鼠辈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你们欠落日谷,欠我先祖一个说法。今日,我不过就是想让你们也尝尝,我先祖当年被背叛、孤立无援的滋味。” “杀魔头,我一人足矣。”昭颜红唇轻启,神色淡然。 死的死,伤的伤,她连表面的和平也不想演下去了。 昭颜双手伸起,身后充沛的白光喷涌而出,像是一轮璀璨的太阳般耀眼,让人完全睁不开双目去直视,同样的压迫感十足,但她身后的光,充满圣洁、庄严之气,被白光照到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而被白光笼罩下的众修士们,有的完全不受影响,比如苏珏、宁澈、仙霞派几人;也有的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生生从身体里被剥离出去了,比如天外殿雪无双,天一品阁陆掌门等。 殷天殊已经看傻,这是怎么回事?他有点分不清状况,是敌是友啊? 这是有人抢他风头,先他一步出手! 小姑娘说好的众宗门同气连枝、生死与共呢?刚才还把修仙界大义捧得高高的,还一齐布下了四方封杀阵。. 这速度,简直比他还能翻脸无情! 圣光笼罩之下,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雪无双眼见灵力从身上一点点消失,自己的双手迅速变得苍老,布满褶皱,她惊呼出声,“温昭意,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灵力呢?我的灵力呢,你还给我!” “这是你的灵力么?你天外殿最早叫合欢宗,后来改名闭月阁,现在叫天外殿,你以为改个名字就能洗白自己?你门内绝学——摄魂术是用来作何用处的?迷惑人心智,通过双修,吸食他人的精血,供自己修炼。而我这圣光本就用来清除天下污浊之气的,但凡是旁门左道修炼所得,在我这无所遁形,强行驱散。” 早在血煞阵之时,看到白全掏出琉璃莲灯,听小系统说到那琉璃莲灯的作用,说白了就是低低低配版的“圣光之熠”。 “啊……啊……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痛死我了……父亲……”原本还在宁澈怀里,一直昏迷不醒的宁月染被笼罩在圣光之下,突然尖叫出声。 任由宁澈怎么安抚,都压制不住她。 她手上青筋毕现,脑门上已经布满冷汗,双目外凸,仿佛厉鬼一般,此刻哪里还有一丝修仙第一美人的姿态。 就在宁月染发疯癫狂,甚至连阻拦她的宁澈都要伤害之时,苏珏突然出手,将其制服住,禁锢在结界之中。 光圈里,宁月染一会哭,一会笑,双手紧抓着长发,在地上翻滚,痛苦的哀嚎,她身上的根根青筋仿佛要从皮肤下暴跳出来!形状极其恐怖。 昭颜倒是没想到圣光之下,竟是宁月染的反应最大。 殷天殊这边突然也起了突变,宁泰的魂魄忽隐忽现,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一会儿是宁泰焦急的表情,呼唤道:“月染!月染,你怎么样?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对不住你!爹爹不应该妄想替你逆天改命。” 一会儿又变成了殷天殊的声音:“老家伙,你给我闭嘴!这具身体是我的!” 宁泰哀求道:“求求你,魔门之主,救救我的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殷天殊冷笑:“你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的?你这具身体,现在都是我的了!” 宁泰声音狠厉,阴毒的视线射向昭颜:“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她,她是先天道体!她一定是当年那个先天道体的女娃!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神级修炼体质,你可以夺舍她的身体,还愁不能升天?” 殷天殊的眸光亮了亮,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答应我,尽快救我女儿!” 殷天殊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宁泰看着女儿痛苦的表情,一咬牙道,“当年,宣州乃是我清云宗相护之地,宣州城主与其夫人夫妻恩爱多年,可惜一直无子。后来,宣州城主夫人怀孕待产,我巡视凡人界之时,恰好经过宣州,那日,本是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却突然风雨停歇,乌云散去,天露霞光,异样丛生,又听人说城主夫人产下一女,我便知此女必是非凡。” “那时,我正在为小女月染身无灵根,无法修炼之事烦恼,我便借着巡视之名进了宣州城主府邸,见到了那个女娃,发现那女娃乃是极其罕见的先天道体之身,天生就是为修炼而生的。” “后来,我——” “后来你命人灭了城主一家,寻找那名女婴,想要将其抱回清云宗替你女儿逆天改命,可惜你的人杀光了城主一家,却没找到那名女婴。”昭颜接下话头。 她原本并不知道让许愿人变成孤儿的人是谁,但宁泰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猜也猜得到了。难怪宁月染在圣光之下的反应比雪无双还大,她本毫无灵根,也没有修仙潜质,愣是年纪轻轻,冲刺金丹期,她的灵力属性何来?修为何来? 苏珏原本还将其禁锢在光圈之中,以免她受到更厉害的侵蚀,听闻此言,心中大骇!这还是他那个灵根属性极好的徒儿?她浑身筋脉暴跳,显然,她的灵根属性不过是抢了旁人的灵脉。 那他教她修炼,岂不等于助纣为虐? 他双眸紧闭,将设下的结界收回,光圈散去,昭颜的无尽圣光直直地照在宁月染身上。 “啊——”宁月染一声惨厉的尖叫,她浑身青筋已经跳出皮肤之外,她整个人浸染着鲜血,血肉模糊,变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宁澈彻底惊呆了,看着刚才还在怀里的小妹,如今连容貌,身体都残缺了,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月染!月染!你不是答应我救她的么?殷天殊!”宁泰的魂魄在身体里疯狂叫嚣。 “闭嘴!”殷天殊只一下,直接将他的魂魄压制了下去,“瞧你女儿这种下场,就知道你抽了多少人灵脉给她修复体质,夺了多少人的修为助她升级。既然有胆做,怎么没胆承担后果。” “月染!我的月染!”宁泰的魂魄还在哭泣,吵得殷天殊烦了,挥手一击,让他彻底没了动静。 “现在该轮到你了吧?修仙界的先天道体啊,我还真没见过,难道比我还厉害?我倒要见识见识。”宗门众人活下来的人寥寥,即便活下来的,也几乎没了抵抗能力,能云淡风轻站着的,只剩下昭颜和荀容。 趁着昭颜相护荀容的时候,殷天殊不敢轻敌,伸手一吸,便将天一品阁的陆掌门吸了过来,直接扔到了祭坛之上,生魂幡转动,子母鼎飞速旋转起来,陆掌门的魂魄在身体里极力撕扯—— 轰的一声,一串火焰自昭颜手中飞窜而出,打断了生魂炼化。 只见一道血雾自陆掌门身体而出,印在了生魂幡上,却只有半段。而此刻的陆掌门虽然没死,但目光呆滞,没了喜怒哀乐,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跌坐在地,无知无觉。 “你又坏我好事!也罢,等我杀了你,将你的生魂炼化,灵力修为悉数吸食干净,再慢慢收拾这些蝼蚁。” 殷天殊说罢,伸手拢起无尽的黑雾,尽数往她方向而去。 黑雾中的妖兽缠绕在一起,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疾速前进,席卷而上,所经之地,一片狼藉,地砖被毁,宗门弟子受伤无数,就是苏珏也只是勉强稳住身形,将宁澈护在左右。 昭颜这边圣光继续推进,与殷天殊的黑雾形成僵持之势。 昭颜翻手念诀,极风冽出,九条火龙夹裹剑气,虚虚实实,直冲那黑洞而去。 又是这招! 殷天殊正色,他使出浑身解数,黑雾之中,暗域之力狂暴,一黑一红一白三道耀眼的光束对抗上,纠缠在一起,四周的人群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火龙想将那黑雾吸食,黑雾想将那火龙吞噬,两者实力相当,互不相让。但圣光虽温和,却已潜移默化的效果,一点点在推进,使得黑雾的范围在不断缩小。 殷天殊暗自咬碎银牙,这到底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前有真火,后有圣光,难道这就是先天道体的神迹之处?只要,只要他今日不死,侥幸胜了那人,必将她剥皮抽筋,修为和灵脉为自己所用。 就在殷天殊抵挡不住之时,突然,一阵雷劫来袭。 听这阵仗,可不似上次那般,云腾翻涌,似是有千百道雷电将至。 “大师姐!”荀容二话不说,已经跑出安全区域,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师姐处飞奔。 但还是没能阻挡第一道雷砸下,山峰都被砸出个洞,那道雷劫应声而落,朝着昭颜头顶而去,她明明可以躲开,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伫立在那,只是伸手又给自己加了道灵力,继续击杀殷天殊。 第一道雷被圣光所挡,瞬间化作了虚无,但圣光的亮度降低了些。 等到打下第二道雷劫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荀容已经挡在了昭颜面前,并设起了结界。 他不过是将将进入金丹期,哪里承受的起紫色雷劫,雷劫直接劈开结界,冲着他头顶而下,一个雷劫打的他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被轰了一下,变得黑亮。 昭颜皱眉,抬头看天,这天道眼花了不成,连亲儿子也劈。 这一下,十成十的攻击力,换做旁人,他这种修为的,怕是烟消云散了。 结果,荀容呆愣了会,一开口,嘴里冒着白烟,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大师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昭颜:果然是亲儿子!这么劈,都劈不死! 一方天道似是发现自己做错了事,空中发出闷雷声,渐渐的,乌云散去,天空恢复如初。 此刻,昭颜最后一击也至,不给殷天殊喘息的机会,灵力催动九龙真火夹杂无尽剑气,直接将极风冽插进了殷天殊的胸膛。 殷天殊低头一看,口中吐血,发出啧啧的怪笑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我已是不死不灭之身!”殷天殊一挺胸膛,极风冽极其不稳地反弹回去,被昭颜一把握住,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圣光已无限接近。 “我刚才说过,这是圣光,可用来清除天下污浊之气。”昭颜反问,“你可知这“圣光之熠”从何而来?” “它来自于无量功德,又叫功德之光,能灭罪除障,消一切恶业。” “三界之内,一切可度。” 伴随昭颜话音落下,眼底倒映着殷天殊惊恐的神情,圣光终是驱散黑雾,温暖的白光罩到了他头顶上方。 他甚至来不及叫喊出声,已灰飞烟灭,元神俱灭。 第144章 修仙篇番外 凡人界,一处小酒馆内,上了些年纪的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说着畅快淋漓的战事,听得一众听书的百姓仿佛身临其境,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所以啊,自罗刹山之巅魔门一战,落日谷大师姐温昭意一战成名,以一己之力,诛杀魔头,重塑落日谷往日之辉煌,至此,落日谷重回修仙第一宗门之位。而在此战中,众修仙宗门亦有不少宗师陨落,还牵扯出很多陈年秘辛。” “什么秘辛?你倒是快说啊,别吊人胃口。” “我还想听落日谷那位仙人的事迹,你要不再说一遍,她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魔门之主击杀的。” “我还有幸见过那位仙人哩,那位真是……真是……”听书的人中间夹杂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搔首挠腮,话到嘴边,竟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她。 众人眼巴巴地盯着老人,等得都急了,“说啊,那位大师姐如何?该不会是吹牛吧?那位仙人,哪是你一小老头能见的。” “那位……那位反正就是仙人!白衣飘飘,那容貌……总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相貌,就跟书里的仙人一模一样!我小时候住在沙河镇,当初沙河镇有了吃人的蛇妖,是落日谷那位仙人前来击杀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水,肯定道:“那位大师姐确实去过沙河镇除妖。” 众人看向老人的眼神立马变了,眼底带着羡慕,后者则一脸自豪。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 “先说这原修仙第一宗门清云宗掌门宁泰——为一己私利,不知夺了多少人的灵脉仙骨,剔骨抽筋供他女儿宁月染修炼。当初也正是他,觊觎落日谷那位仙人的修炼体质,将其灭门,幸得落日谷温掌门路过,救下尚在襁褓中的仙人。” 大伙儿一阵惊呼:“堂堂修仙宗门的掌门能干出这事?” 说书先生语气不屑道:“他清云宗有什么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掌门手段下作,心狠手辣,长老不遑多让。他门下器修长老白全炼制上古禁器,丹峰长老戚天招活人的生魂,炼化,增长修为。” “这,这被勾去生魂的人,会怎么样?”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会怎么样?”说书先生冷哼一声,“重则像器修长老白全那样,变成一具尸体;轻则像天一品阁陆掌门那样,缺了魂魄,变成个傻子。” 众人一阵唏嘘后,又暗自庆幸,难得有一刻庆幸自己是凡人,没有修为,不用担心这个。 “除了清云宗,还有天外殿,天一品阁……哪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一身修为来得不明不白,不知道背地里害了多少人。” “啊……难怪,难怪,如今清云宗,天外殿和天一品阁都不显了。”有人感慨道。 “对了,我听说几十年前,那时候的天外殿可风光了,天外殿弟子出行巡视底下庇护的州县,都要求百姓跪下叩首,高呼‘恭迎圣女(母)驾临’的,自罗刹山一战后,这阵仗似乎再也没出现过。” “呵……还圣女,圣母,她们干的那些龌龊的事,哪里配得上一个‘圣’字。”说书先生抚着胡须说道。 “千年前,要不是天外殿和天一品阁那两位掌门,临阵退缩,置落日谷先祖于不顾,导致落日谷损失惨重,说不定殷天殊那妖魔早就被诛杀了,哪里还能出来祸害人间和修仙界?” 听书的人之中有人惊叹道:“原来还有这种事!以前真是闻所未闻!” 还有人凑上前道:“这事倒是真的,我那亲小舅子的邻居,以前是负责给天外殿送采买的东西,好些年前,就亲耳听到天外殿的内门弟子悄悄谈论过此事,说是天外殿不行了,圣母重伤,不久于世,圣女自打什么森林里受了伤,一直到现在,不但没有痊愈,反而越发严重了,不知怎的,那灵力就是积攒不下来。” 有人给他提个醒:“你小子竟然知道这么多秘密,就不怕天外殿的人灭了你?” 道出天外殿秘密的男子压根不在意道,“这事啊,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讲,我兴许会怕被报复,而如今,我是不带怕的了。这天外殿的圣母,前两年不是死了么?而那圣女的修为似乎一点不显,仅存的天外殿弟子也没几个了,但凡有别的去处的,早就另寻出路了,还有没离开的,也都是混吃等死的。” 众人不禁点点头,没想到,原本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不过几十年,便也衰败了。 不光是天外殿,还有曾经的天一品阁。 清云宗几乎成了隐形的存在,目前没有掌门,由御剑峰的苏珏长老代持门内实务,苏珏掌管下的清云宗弟子被严苛的教条所束缚,深居简出,潜心修炼,已不理俗事许久。 仙霞派倒还是老样子,那场战事似乎对其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除了一开始掌门和长老纷纷受伤之外,后来也都恢复了。 御兽门,玄天宗等门派本就是清云宗的附属,人云亦云。如今清云宗都一心向道,不管俗事了,他们也没什么想法了,自此消沉了下去。 “不说那些人了,崔先生,还是给我们说说那个仙人的事,她是如何大战魔门之主殷天殊的。” “对,对!这个听起来畅快,我也爱听。” 说书先生爽朗大笑道,“老夫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你说是说过了,但我们没有听够啊!要不,你再给我们讲讲那位仙子的事迹也行。”有人提议道,小酒馆里众人纷纷应和,热闹得很。 经不住大家请求,说书先生缓缓开口道:“自罗刹山之巅,诛灭魔头一战后,已近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落日谷大师姐深居简出,几乎不出山门,只是偶有听到落日谷出山历练的弟子说起,他们大师姐忙得很,不仅抓师兄弟妹们修炼,还得抓掌门师父修炼。” “好家伙,这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儿啊!” 说书先生语带羡慕道:“上回听说,落日谷内一片霞光映碧空,美不胜收,那是温掌门突破元婴期,进入化神期了,天道雷劫愣是一道都没打下来,让其平平稳稳地晋级了。” 许久,有人喃喃道:“我也好想有这样的徒弟!只要徒儿收的好,师父何愁不升仙!” 大伙连连点头,简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说书先生撇了撇嘴,他能说,他也很羡慕么?想当初,他突破元婴期的时候,那雷劫险些把他给砸死,躺在床上一个月之久。温怀谷真心好命,能收徒如此。 “最近一次,其他宗门中人见到她,还是十五年前的秘境历练。她依然白衣胜雪,风姿绝尘,带着落日谷的二师弟凌青辰、三师弟时玖、四师妹思弦,对了,还有她最中意的、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的小师弟荀容,落日谷浩浩荡荡一众人,来了不少。” 说书先生语气酸溜溜道:“那次的秘境历练,厉害些的宝物、法器、灵兽几乎被落日谷全部收割,据说小师弟荀容还得了上古传承,一下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 柱子背后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白裙,头戴帷帽的女子,正自斟自饮,不是昭颜又是哪个。 小系统絮絮叨叨:【这老头说的不对,天道雷劫不打掌门师父,那是有荀容挡着,他自己挑选的儿子,总不能一个雷劈死他吧。】 【还有,这什么法器、宝物、灵兽全部收割,也不能怪在你头上,我们昭昭最温柔,才不是那么霸道的人,他们要怪就去怪荀容那小子吧。】 带了天道亲儿子进秘境的后果就是他们走到哪,宝物就藏在哪,哪怕稀松平常地拨个草丛,都能发现上品法器;抬头望个天,一只高阶飞兽便从眼前慢悠悠晃过,它还就不走了;找个地方休息下,结果发现山洞里有上古传承,还指明非要荀容继承……更别提各种珍贵稀缺的灵草药材了。 这么离谱的事,怕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所以,众修仙宗门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落日谷众人空着手而来,满载着而归,各个脸上喜气洋洋,一次秘境历练收获的东西,管够百年。 “不过,最近我听说,落日谷那位大师姐下山了。”说书先生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下山了?去哪啊?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得见仙子一面啊!”人群中有人跃跃欲试。 “据说是想出去走走了。”说书先生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投向柱子背后那抹白色。 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小酒馆里的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留下说书先生一人时,他款款来到柱子背后那桌。 拱手作揖,姿态无比恭敬,面带笑意道:“温道友,别来无恙?” 昭颜站起身,让开了些,怎么说对方还是自己长辈,颌首道:“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仙霞派的崔长老。” “如今,天下太平,世道清明,门内事务也不多,闲来无事,我便下山转悠转悠。倒是温道友,这是要去往何处?” “眼下,落日谷有掌门师父坐镇,众师兄弟妹们相助,我自是不必担心的。”昭颜轻声道,“天下太平、世道清明只是表面的,天下之大,总有藏污纳垢之处,是你我所不知的,也总有世道不公,人心不古的地方,是久居山门之中的你我,所看不见的。” “我想管管这天下不平之事。”昭颜说罢,转头看向他,眼神深幽,“当然,若是有人为难我落日谷,我自是会回来的。” 崔鹤成笑容一僵,她这是在点他呢,借着他的口将她的话传出去。 崔鹤成瞬间领悟:“温掌门为人宽厚,待人和善,自是不会有人难为他的,若真有人有眼无珠,刁难温掌门,刁难落日谷,便是与我众修仙宗门为敌,我仙霞派第一个不依。” “不过,就算是刁难也没事,如今我落日谷人才济济,掌门师父是化神期宗师,其他几个师兄弟妹们也小有所成。”昭颜毫不吝啬地说起这些“小有所成”之人,“凌师弟已是金丹后期符修,精通符咒之术;思弦师妹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剑修,深得我真传,如今还是青霜剑的主人。” 崔鹤成听到这个,不由得一怔,青霜剑?除了温灼清的青霜剑,还有哪个青霜剑? 沉睡的青霜剑择主,等于说在选择温灼清的继承人,而又是这位大师姐手把手教的,还深得真传。他回去一定和掌门叮嘱好,和那位思弦师妹打好交道,她很可能就是下一任落日谷的掌门了。 “至于荀容小师弟,他虽然修炼的晚,但成就必是会远超两人的。”就天道疼儿子的这个架势,他闭着眼睛、睡着觉,估计都有大机缘在等着“碰瓷”他。 远超两人?那便是升仙了。既然这位大师姐这么说,必是有信心的。 那是惹不起,确实惹不起! 等到昭颜已经御剑飞行离开,崔鹤成还怔在原地,这是被敲打了还是被敲打了? 一走远,小系统问道:【昭昭,我们为什么要走?其实,我挺舍不得荀容那小子的,只要有他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吃穿住行,全部照顾得妥妥贴贴。只要有人诋毁你、妄想伤害你,他总是第一时间跳出来。人家这么乖,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你走得那般决绝,还提前弄晕了那小子,他醒来后肯定要哭死了。】 “哟,难得见到你为别人说那么多好话,你是舍不得他的好吃的吧?”昭颜挑眉道。 小系统有点心虚:【也有这个原因吧,但是,那么多人留你,你怎么狠得下心的。掌门师父、凌师弟,思弦小师妹,还有门内的师兄弟妹们都哭了……】 “我该留下来么?” 小系统:好像也不该,毕竟只是一方小世界,羁绊太深,只会阻碍任务的进度,况且,他们不单单只有这一个任务。 “我怕我再修仙修下去,直接位列仙班了。”满级了怎么办? 【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既然说了去扫天下不平事,自然是要去做的,顺便再替温昭意守落日谷百年,好人做到底。等到百年后,思弦已站稳脚跟,我们再悄无声息地离开。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位列仙班,这样,也好让荀容有个念想,努力修炼,尽快飞升成仙,这个就当是我给天道的礼物吧,权当回报它没追着我灭杀之恩了。” 一人、一系统、一剑……外加一只白毛虎兽,从此开始历经百年的凡人界游历。 第145章 开局就变黑莲花01 01 大盛永昌十二年,京师城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哪怕是寒冬,湖面早就结冰,寒风刺骨凛冽,天空还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也阻挡不了京师百姓的热情。 在西北征战多年的定西大将军韦琨战胜凯旋,京师百姓早早地就聚集在街道上,夹道相迎,犹如过节一般欢乐。 而城门外,太子慕容元栩携文武百官早就等候多时,翘首以盼了。不多久,玄色的军旗印入眼帘,浩浩荡荡的队伍由远及近,战马踏在地上的声音,犹如鼓点打在众人的心上,那般齐整的队伍,一群军容严谨的将士,威风凛凛,让人为之震撼。 太子身旁,一母同胞的兄弟七皇子慕容元尧凑近道,“大哥,你说父皇到底怎么想的。游牧部落多彪悍,多年来战事不断,定西大将军韦琨一守西北便是二十年,给我大盛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这回接连打了胜仗,彻底安定了边界,短期内,那些部落是没有力量再生事端了,也确保了我大盛百姓的安宁生活,就这功绩,父皇竟然就派了我们前来迎接定西大军。” 慕容元栩低声喝斥道:“父皇的心思,哪容你我置喙。” 七皇子慕容元尧斜眼看了眼自家兄长,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这位太子哥哥什么都好,宽厚仁慈,学识渊博,可就是太听话了,只知道一味听从父皇的指令办事,少了自个的主意。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父皇当初在大殿上可是亲口许下承诺,若是定西大将军此番能够一举平定游牧部落战事,他定要亲自为韦大将军接风洗尘,大肆封赏的。如今,这不是出尔反尔了么?”说到最后,慕容元尧的话音越来越弱,只因为自家兄长眉头紧锁,瞪了他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 “父皇自然有父皇的考量。”慕容元栩淡淡道。 慕容元尧极不服气地低声道,“什么考量不考量的,依我看,肯定又是那聂文崇在里头从中作梗,没干什么好事。父皇一贯爱听他的话,那奸相惯会察言观色,哄得父皇开心,对他信赖有加。” “平日里,他铲除异己,培养自己人毫不遮掩,大半个朝堂都被他把控了,这回韦大将军打了胜仗回来,父皇必是要对其加官进爵的,我看那奸相就是嫉妒了,才怂恿父皇闹出这么一出,想下韦大将军和定西大军的面子。” 慕容元栩见他越说越起劲,他怎么说都拦不住,不由得按了按眉心——你既然知道聂文崇把控了大半个朝堂,也知道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你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说这个?即便你声音再小,若是一等一的高手潜伏在此,怕是早就听进去了。 他这个小弟,平日里就是被母后保护得太好,有些没头脑,性子也直得很。 元尧不喜欢聂文崇,但不喜欢聂相的人何止是他一个啊!问问二皇妹、三皇弟、四皇弟、六皇妹、八皇弟,还包括他和母后,谁喜欢那奸相了?可各个见到他,哪个不是笑脸相迎,面上都是过得去的。 只有元尧,非得放到面上来。 每次见到聂相,总是摆出一副臭脸,生怕对方不知道他讨厌他。 那你讨厌就讨厌吧,你把聂家人讨厌彻底啊,你又偏偏倾慕人家亲闺女聂暄和。 一见聂家那位大小姐就脸红,一听到她声音就能傻乐半天,慕容元尧,你能有点出息么? 没等慕容元栩怼他,后者懊恼地自言自语道,“你说暄和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爹?明明暄和恬静温婉、蕙质兰心,处处替人着想,和那奸相简直两个极端,也不知瑄和是不是那奸相亲生的……” 慕容元栩睨了他一眼,这会儿暄和暄和叫得热乎,等真到了人面前,小霸王立马变成小白兔,乖巧的不得了,连一句“聂小姐”都得分成三句话来说。 兄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慕容元尧在说,太子慕容元栩在听罢了,若是他说得过火了,便出口反驳两句。 说说话,还能驱驱寒,要不然这北风吹的,雪花飘的,即便是有华盖罩着,还是忍不住打颤。 等到韦琨率大军抵达城门口时,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面上不动声色——皇上没来。 他常年驻守西北,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不认得几个,但文官之首聂丞相他还是认得的,也没来。 早就听闻,皇上极其亲信聂相,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看来这话确实不假,只是原本说好的,皇上亲自接风的,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太子携众文武百官前来。 韦琨该有的礼数一样没少,下马便冲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慕容元栩赶紧上前相扶,未让他跪下去,口中说着赞赏的话。 “太子殿下,皇上他——” “前些日子,南方大涝,百姓流离失所,父皇为了此事忧心不已,政务繁忙,特命本宫率文武百官前来相迎韦将军,宫殿之内,父皇已为大将军设好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犒赏三军。大将军,请——”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韦琨自是点头应下,没有半点不情愿地随太子殿下而去。 初初打了胜仗,听京师传来旨意说皇上要亲自替他接风,他还胆战心惊了许久,他可不是莽汉,只知一味的争强好胜。古往今来,武将手握重兵,一旦功高盖主,就容易遭君王忌惮。 皇帝亲临接风,此等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怕受不住。 但今日皇上没来,他心中又是惴惴,难不成皇上是对他有了什么成见? 左不是,右不是,韦琨一脸愁容,让他打仗还行,动这个脑子去揣测帝心,真的难为死他了。 而此刻被众人顾忌的帝王正站在御书房的桌案前,挥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个诺大的“將”字跃然纸上。 “皇上这个字写得好!铁画银钩,笔扫千军,简直就是书圣在世,都望其项背。”聂文崇上前一看,忍不住赞叹道。 慕容弘德挑眉,语气轻松道:“哦?真有这么好。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字是何意啊?” 聂文崇想了想道,“皇上指的可是定西大将军韦琨?” “文崇,你说,孤今日应不应该率文武百官去城门口迎接大军回城。” 聂文崇低头弯腰,自然地接过皇帝递过来的毛笔,安放到笔搁之上,才缓缓开口道,“若是让臣说,臣自然是说不该的。” “哦,为何?那孤不就成了出尔反尔之人了?不应该啊不应该。”慕容弘德摇摇头道。 聂文崇俯首道:“臣不懂什么应该不应该,臣只知道,皇上乃万金之躯,国之根本,如今天寒地冻的,实在不值得皇上亲自前去迎接,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不说臣这么想,想必文武百官也是如此,韦大将军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你怎知韦琨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他心思埋怨孤也说不定。” “这个……臣不敢妄言。” 慕容弘德见状,叹了口气,心情倒是大好,笑道:“你啊,就是太过谨慎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你我关系不比旁人,相处十余载,孤难道还会怀疑你么?” “能得皇上信任,是臣的福气。”聂文崇笑呵呵道。 “那你来看看孤这个字是何意。” 聂文崇应声上前,仔细端详那字,开口道:“‘將’这字,左边是剖成一半的竹片,也就是兵符,右上边是个‘月’字,寓意为肉体之躯,下边一个‘寸’字,有寸心之意。‘月’在‘寸’上,意味着随时为国捐躯,‘寸’在‘月’下,暗含执掌兵权之人,应遵从内心真意,赤胆忠心,担负保家卫国大任,以血肉之躯护百姓安宁。” 慕容弘德唇角上扬:“文崇可是在替那韦琨说话?” 聂文崇轻笑道:“明明是皇上的字写得好,臣不过是看字说话罢了,哪里有替谁说话的份。” “时辰不早了,太子也该回来了,你随孤一道去前殿看看吧。” “臣遵旨。” 待到了前殿,皇后和一众妃嫔俱在,太子和文武百官已经抵达皇宫。 韦琨一见那抹明黄色,便立刻下跪叩首,被皇帝上前两步扶住,“爱卿不必多礼,爱卿此番一举退敌,平定西北,收服游牧部落,劳苦功高,该是孤亲自相迎才对,只是政事繁忙,还望爱卿不要介怀。” 韦琨诚惶诚恐,愣是让开皇上的虚扶,实打实地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皇上真是折煞臣了,实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慕容弘德见人已经跪下,才慢条斯理将人扶起,笑容可掬地叹道:“哎……话不能这么说,收服游牧部落,你当居首功,孤必是要好好犒赏你的,对了,还有跟着你的一众将士们,都是我大盛的好儿郎。” 见皇帝如此姿态,韦琨的心才稍稍放下些,他是生怕被皇上所忌惮,接风宴变成鸿门宴。 “韦大将军武功盖世,骁勇善战自是不用说,但也得大盛有我皇英明神武,治国有方,才能有眼下的国家安宁,百姓富庶,国势昌隆。” 韦琨不用去想去看,就知道这话出自谁之口。 他在边陲都听闻,朝堂之上,若论溜须拍马,丞相聂文崇的水平无人能及,不管扯得上、扯不上的,人家都能扯到皇上身上去,把人说叨得心里十分熨帖。 聂文崇哪里是夸他,不过是借着夸他的名义,顺道就给皇上拍一下了。 韦琨心中不齿,但眼下形势,还得给人陪着笑。 一整晚,宾主尽欢。 而韦琨也被封为平西侯,享一品侯爵待遇。 当下,文武百官纷纷叩首高呼万岁,随后,便是你来我往,酒宴之上,推杯换盏。 “那个身穿红衣的,就是韦琨之女韦红裳?”女眷席位极靠前的位置,一人的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掠过众人,停留到了正襟危坐,完全不似女儿家婀娜娇柔姿态的红衣女子身上。 1105点点头:【昭昭,你怎么知道的,按理说,你没有见过她才对,许愿人聂瑄和前世也不曾见过她。】 “我眼睛不瞎。”昭颜,也就是这一世的聂暄和垂眸,轻抿了口唇边的茶水,“许愿人说过,坊间传闻定西侯韦琨之女韦红裳,爱穿一袭红裙,由于自小练武,身姿矫健,不同于一般女子。就她这坐姿,有几分军人的架势,必是经常随她父亲待在军营,没少训练。” 这一世的许愿人名叫聂暄和,乃大盛朝丞相聂文崇之独女。 聂文崇此人在朝堂之上,乃至民间,名声都不太好。朝堂之上,他排除异己,拉帮结派,几乎到了“天下士人,几出聂门”的程度。而民间,大多是说他如何陷害忠良,一手遮天,欺压百姓之事。 可皇帝偏偏就对他信任有加,旁人轻易撼动不得。 聂文崇虽然位高权重,却是难得的痴情种子。早些年他乃寒门士子,一朝中了状元,迎娶了侍郎之女孟琼玉,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但好景不长,孟家女难产而亡,留下一女,取名聂暄和,自此,聂家父女便一直相依为命。 孟琼玉死后,聂文崇身边不是没有女人,旁人送的,皇帝赐的,往后院一扔,都没放在心上,更别提什么子嗣了。诺大的聂府仅聂暄和一位主子,可想而知,聂暄和的地位之高。 而和她爹聂文崇不同,聂暄和这小姑娘是真的温婉善良,与世无争。 也就是这份善良,却成了众人利用的靶子。 当今圣上慕容弘德确实对聂文崇宠幸有加,不惜将太子妃之位留给了聂氏之女,可以这么说,如无意外,聂氏之女乃是天命所定的新后。 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若是没有意外,这位皇后为人平和,恪守本分,因为自幼聪慧过人,饱读诗书,见解独到,总能给新帝一些劝诫和意见。新帝和新后两人的爱情虽说不得轰轰烈烈,但好歹也是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相伴一生的。 问题就出在了这方世界的轨迹发生了变动,先是来了个穿越女,一番操作猛如虎,愣是靠着一支凤签和一个老和尚的神棍言论,夺了她命定皇后的位子;后又来了个重生女,报仇报仇,牵扯聂暄和这个小可怜,将她拉入了漩涡,害她错嫁他人,最后死于非命。 聂暄和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大功绩,可她就是大盛王朝不可或缺的国母。 她是聂文崇的逆鳞,也是新帝的贤内助。 未来大盛的皇帝是谁不重要,帝星不显,可凤星已现。 第146章 开局就变黑莲花02 02 上个任务之后,昭颜回到了原地,温昭意一番感谢后,便跟随牵引人前去轮回了。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温昭意心愿已了,总归是要去她该去的地方的。她可以穿梭于一方小世界,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随意带其他魂魄重返小世界。冥界有冥界的规矩,她可以和冥界打声招呼,将魂魄带走,但她的许愿人,哪个不是原该有大功德之主?哪个不该被同情? 一个陶乐梨已是例外。 下一刻,昭颜便迎来了下一个许愿人聂暄和。 她读取这姑娘短暂的生平,之所以说短暂,因为她死之前不过及笄后半年,是最近几个许愿人中,年龄最小的。哪怕是亡国公主李鸢,第一世都比她活得长。 聂暄和的前十四年里,充满了疼爱,几乎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步。就这样的背景下,这姑娘都没有长歪,没有一点骄奢之气,还明辨是非,待人和善,品行端正纯良,已属难得。 她人生的转折,发生在定西侯韦琨之女韦红裳,去皇家寺庙灵济禅寺烧香拜佛之后。 传闻韦红裳摇出了难得一见的凤签,并得灵济禅寺住持亲自批命——此女身负皇后命格,有母仪天下之相。 那可是灵济禅寺的住持! 大盛皇朝历任皇帝都信奉佛教,而灵济禅寺素有大盛第一寺庙之称,灵济禅寺的主持更是位得道高僧,轻易不会替人解签算卦,但凡说过的,也都一一应验了。 这传闻一经传开,立马引起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只因那会儿,皇上早就为她和太子殿下赐婚,只等她及笄便要大婚。 她与太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她早就视太子为自己未来的夫君。 太子乃国之储君,她这个准太子妃便是未来大盛皇朝的皇后,可如今灵济禅寺住持亲自下场批命,说韦家之女有皇后命格,那她又算什么? 纵然她有父亲相护,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不管太子殿下是真的被那一身傲骨、生杀予夺的韦红裳吸引了,还是因为老和尚的一句“命定皇后”所震动,青梅竹马的感情,终究敌不过天降。 而韦红裳偶然间在狩猎场中,救了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七皇子的命,后者因此对她念念不忘,事事护她周全。 野心勃勃的苏贵妃之子四皇子对她势在必得,极力讨好。 她命格特殊,性格冷漠孤高,容貌迤逦,身手了得,不同于一般女子,让她几乎将大盛皇朝所有成年的皇子一网打尽。 而许愿人聂暄和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原本定下的婚事,等她及笄后,被太子以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她这个“京师第一才女”俨然成了京师城,乃至整个大盛皇朝的笑话。 父亲前脚刚被皇上派去给西边战事监军,后脚皇后的旨意便传到了丞相府,召她进宫赏花。 大盛皇宫,她并不陌生,以往皇后也经常宣召她进宫陪伴。所以,她根本没有一丝防备便去了。 没曾想,这一去让她彻底掉入深渊。 她被人迷晕了,和其他人赤身裸体睡到了一起,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开国皇帝的拜把兄弟之孙、淮阳王陆洵。 陆洵同时还是苏贵妃之女六公主慕容元姝的准驸马! 六公主慕容元姝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厥,谁都知道慕容元姝仰慕陆洵已久,这婚事还是她苦求皇帝得来的,如今竟闹成这样。 皇帝慕容弘德勃然大怒,一个是他的准女婿,一个是他最满意的准儿媳,还是他为大盛下一任君主千挑万选出来的皇后,这两人竟然搞在了一起,这让他的颜面放在哪。 她替自己辩驳,寄希望于青梅竹马的爱人能相信她,可太子殿下却撇过了头去。 她想让淮阳王陆洵解释一二,后者选择了沉默不语。 明眼人都知道这里必是有猫腻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与淮阳王陆洵有私情,也绝不会选择在皇宫之内情不自禁,她是人,不是畜生! 而一向多疑的皇帝最终却选择了相信,草草地结束了调查,解除了她与太子的婚约,也解除了淮阳王与元姝公主的婚约,将错就错,一道圣旨将她与陆洵绑在了一起。 何其可笑。 以她对那位帝王的了解,他若真的相信她与陆洵有私情,必是不会这般轻易饶过的,即便她的父亲乃当朝丞相,皇帝宠臣。 所以,那位帝王又在袒护谁? 爹爹远在千里之外,被公务所羁绊,家中管家暗卫即便再护着她,也不能抵抗圣旨。朝堂之上,爹爹门生纷纷跪地求情,阐述此事之中不合理的地方,但又怎么能指望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匆忙出嫁了。 在和淮阳王陆洵的“苟且之事”被爆出的第五天,被强行塞进了轿中,名为护送,实为押送着,抬到了淮阳王封地——岭平,从后门进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而那里也成了她最后的归宿,她没有等来爹爹,没有等来她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因为她在进入淮阳王府的第十天就死了,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她死。 爹爹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替她收尸。 “暄和,暄和,风日暄和,江山清美。爹爹说我的名字是娘亲所取,暄字寓意温暖,和字意味温柔恬淡,我不曾伤过任何人,他们一个个为何要如此待我?”聂暄和喃喃道,“若是因为我爹,我爹难道比妄想篡夺江山的淮阳王陆洵还要过分么?他们连陆洵都可以原谅,为何独独容不下他。” 这姑娘才刚满十五岁,即便有个心思缜密的亲爹,但宠女心切的聂丞相,自以为能护住她,不曾让她去接触那些龌龊的事。 若是按照这方小世界的正常轨迹,她十五为太子妃,二十为后,五年的成长时间,若在那时遭遇那些,她阅历已丰,有了防人之心,必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小姑娘死得太早,后面的事不甚清楚。 可昭颜却用回溯镜看到了来龙去脉—— 原本这方小世界,身负皇后命格之人就是聂暄和,别看聂相在外面厉害,文武百官都得怕他三分,甚至后宫妃嫔,皇子皇孙们都不敢与之叫板,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皇帝慕容弘德突发疾病驾崩,太子慕容元栩仓促即位,聂文崇替他治了三皇子的不服,四皇子的妄想篡位,还拆穿了五皇子“扮猪吃老虎”,八皇子和九皇子还小,不足为惧。 最后等到局面稳定,不给慕容元栩挽留的机会,便拍拍屁股,请人转交上告老还乡的奏折,回到了老家。 聂文崇这辈子的确干了不少坏事,但他对妻子、女儿。皇帝却是做到了重情重义。 之后,大盛朝国君开明、皇后贤良、大臣耿直,相互映衬,文治武功,开创了令后世称颂的“昌平盛世”。 但此方小世界却在中途发生了变数,归结于两人:韦红裳和慕容元姝。 韦红裳原该嫁与自己义兄,韦家人一辈子镇守西北,并未回到京师。但韦红裳在一次与敌军交战之时受伤,再醒来时,已被现代人穿越了。 昭颜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身份名字,不过,联系后面发生的事和那位穿越女为人处世的风格,那位穿越女在现实中应该是个厉害的杀手。 她一来到这方世界,便开始大刀阔斧地发展自己的事业,培养自己的杀手势力,而一切阻碍她的人,务必一一铲除,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绊脚石就是权势滔天的聂文崇。 大概遇到穿越女就逃不过“真香定律”。 原本见她潜伏青楼收集情报,男主角团觉得她不知廉耻,但下一刻,又被她英姿飒爽的剑舞所吸引,表示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原本见她嗜血无度,将人满门灭杀,觉得手段残忍。但下一刻,被她所救,就可以拿着“以身相许”的由头纠缠在一起了。 原本还觉得她举止粗鄙,礼仪全无,但下一刻又因为晚宴上惊艳绝伦的《将进酒》和《沁园春雪》,被其旷达不羁、孤高自傲、又乐观自信的胸怀所折服。 冷血无情,冰冰冷冷,杀戮果断这款的,大概就是比闺阁中女子受欢迎。 也可能是老和尚那道皇后命格的签文起了作用。 总之,大盛朝有权有势的男人几乎都倾慕于她,太子慕容元栩也不例外。 …… 一边用最冰冷的话说着不谈感情,没有感情,另一边又想方设法,给自己立了个命定皇后的人设,孔雀开屏,处处彰显自己的不同,引得爱慕者们为其争风吃醋,做到谁也不拒绝,给了所有人希望,其实,背地里早就和那位装残疾、装郁郁不得志的三皇子暗度陈仓。 …… 昭颜看到这里直接跳过了,后续她不用看了,若是穿越女能好好的辅佐君王,百姓能安居乐业,天下太平,那原皇后聂暄和也不会作为功德者来到她这了。 主要是这杀手女主看得她有点身体不适,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也不放过,有人阻止,便是与她作对,动不动就想屠人满门。 你管这叫杀手?应该叫泯灭人性更贴切。 昭颜直接切换到了慕容元姝那段。 这个姑娘就简单多了。 原定世界里,慕容元姝恋爱脑上头,一见陆洵误终身,死活要嫁给淮阳王陆洵,结果陆洵只想篡夺她慕容家的皇位,在篡位之前,将其杀了祭旗了。 结果,重生到了嫁给陆洵之前,她恨毒了陆洵,死活不愿嫁给渣男了,但她又承担不起父皇的怒火。 这婚事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如今圣旨都下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与陆洵的婚约,这会儿她若是反悔,想要退婚,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她想来想去,便想到了给陆洵身上泼脏水,让他对不起自己,既是过错方,那婚事便可退了。 而聂暄和便是她千挑万选,给他挑选的“淫妇”,谁让母妃和四皇兄数次拉拢那奸相,后者都不加搭理呢。 聂奸相还想将女儿嫁给太子殿下?也得看她聂暄和有没有当皇后的命!一个失贞的皇后么? 故事实在太长,纠葛也是多的。 一个武力值爆表的穿越女,加上一个一心只想报复渣男,心理已然扭曲的重生女,十五岁的聂暄和小姑娘哪里还有活路。 昭颜叹了口气,问清楚聂家小姑娘的心愿。 第一、希望那些无故害她的人能得到报应。 第二、希望不要再和太子有任何纠葛。昭颜想想便能理解了,她十五岁死于非命,在这之前,她一直被告知是未来的太子妃,兴许他们之间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她早就将太子视为夫君。就算两人之间没有婚约,至少还有青梅竹马的少时情谊在吧?她实在不能接受太子看着她被陷害而无动于衷。 被她视为未来夫君的人,究竟在陷害她这件事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三、找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携手一生。 第四、替她好好尽孝,护爹爹周全。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看来看去,这位聂相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大多是替皇帝办事,现代社会中称为背锅侠。 所以,慕容弘德离不开这位聂相是有道理的,可不单单就像表象那样——聂文崇只会溜须拍马。 小姑娘说完,心里还有些忐忑,“我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多?” 一、二、四她都可以理解,这个三是怎么想的?想到,昭颜便问出了口。 小姑娘脸嫩的很,微微泛红道,“爹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结婚生子,有个好归宿。其实,嫁给太子殿下,本就不是爹爹所愿,太子殿下以后是要登上大位的,到时候必是后宫三千,爹爹更希望我能只疼我、只爱我、只宠我、只懂我之人。” 昭颜瞬间就明白了,小姑娘根本没谈过恋爱,提这个要求完全是不想让亲爹为她终身大事担心。 但这个感情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昭颜抿了抿唇,“我尽量。”尽量找找有没有现成的,发展下,如果没有,她穿过去就开始养些童养夫备选,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感情哪这么容易就有,找个各方面和自己契合的更不容易。兴许……貌合神离也可以,形婚也行,只要让聂相放心,等他寿终正寝。 第147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3 03 酒宴上,女宾这边,按理说韦红裳应该是主角,这场接风宴本就是当今圣上为定西侯韦坤所设。 韦红裳一撩裙摆,大刀阔斧般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比男人还男人,神情严肃无比,一看就不好打交道,惹得本想要上前示好的女眷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好不容易,同为武将、当朝中郎将之女林宛白,见她与众人格格不入,便想牵个线,让她尽快融入。 没曾想,林宛白言笑晏晏地开口打了声招呼,换来的是对方身形未动,仅仅稍稍抬了下眼皮。 那一眼,睨得她浑身有些不自在,便想着找个话头聊聊:“韦家小姐,我听说定西侯武艺高强,治军严谨,定西军所向披靡,你可否与我们说说此次战事的细节,我们都感兴趣的很,对定西侯仰慕已久,就想听听定西侯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事迹。” 韦红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冷道:“我不是说书的,没有这个义务。” 林宛白好歹也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何曾被人这么冷待过。 韦红裳此话一出,林宛白一张俏脸都气白了,她虽然敬仰边疆抗敌、守卫大盛朝,可谁的一腔热情被这么一盆冷水浇灭,都不是个滋味。 林宛白平日里大大咧咧,性子直爽,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冷不丁被这么一怼,竟不知如何反驳。 等察觉到不对劲,看到平日里和她不对付的几个文官之女正掩着帕子轻笑,戏谑的目光投向这边时,才明白这是被人嘲笑了。 林宛白一时之间又羞又恼,她就不该看在同为武官之女的份上,上前搭话,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相比较韦红裳那边发生的不愉快,昭颜这边要和睦很多。 昭颜进入这具身体时刚好十岁,到如今已有四个年头。 这期间。该拉拢的,都拉拢了;该敲打的,也都敲打了。 聂家大小姐在众人心里,印象是极好的。只因她完全不似其父阴险狡诈,心机深沉,难以窥探。 聂家大小姐不光长得好,更难的是她心地善良,文静优雅,说话温温柔柔的,对待朋友,真心坦诚,还总能替人排忧解难。 所以,各官家的小姐,不管是刁蛮任性的,还是天真烂漫的;不管是一品官员家的大小姐,还是城门守将从正三品,乃至正九品,兴许她们之间互不理会,但都有个共同的朋友——聂暄和。 昭颜表示,完美人设塑造起来完全没压力。 好人她来做,谁要是看她人好,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的,这不还有她那护女心切的聂家老爹么? 她身边的人,从贴身侍女春、夏、秋、冬到隐在暗处的死侍,都是聂老爹的人。 谁要敢利用她的“善良”做些什么,第一时间就被一众耳目汇报给了聂家老爹,等待他们的,将是聂老爹非一般的手段。 “暄和,气死我了。”林宛白一回到位置上,就气鼓鼓地开始告状。 聂暄和,也就是昭颜眸含笑意地打趣:“这是谁惹我们林大美人了?” 她细细打量,才道,“嗯,小脸气得都沁出点点樱粉色了,粉腮红润,眉眼微挑,自有一股娇媚在其中。” 林宛白被她一番抢白说得没了脾气,双手摸着脸颊,难得羞涩道,“你又调侃我!” “天生丽质倒是天生丽质,可架不住你这么折腾,要是一直这么皱着眉,怕是年纪轻轻就要生出细纹来了,白瞎了上天给你一副好容貌。” “别生气了,好不好?不值当的。”聂暄和声音低柔道。 这一番连打带削下来,林宛白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只觉得暄和这张小嘴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听得人心里无比舒畅,心情也好了许多。 “好,我不生气了。”林宛白点点头,不过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道,“不过,我以后都不要搭理韦红裳了。” 说罢,眼神还狠狠地冲那边瞪了一眼,没想到那位感官还挺灵敏的,竟直直地望了过来,和她凶狠的“怒视”撞了个正着! 林宛白心虚地收回眼神,吐了吐舌头。虽然她和暄和的位子离韦红裳的位子不算近,等于是左右两边,隔着宽宽的过道,还是斜对过,大家觥筹交错,背景声音也不小。但刚才那人眼神锐力,仿佛能直击人心,她本能就觉得,她是听到了她说的话的。 林宛白是缩着脑袋避开了韦红裳的目光,但聂暄和的视线却和她迎面撞上了。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聂暄和勾起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冲她微微颌首。 韦红裳面无表情地撇过视线,连个多余的表情的都没给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 坐在女宾中左侧第一位的,必是那奸相的家眷。 那奸相只有一女,名叫聂暄和,有“京师第一才女”之美称。 刚才听到她与另一个人的对话,她只能说,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闺中之女,家长里短,巧言令色讨好人的小把戏倒是不少。 她韦红裳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酒宴上的小插曲很快过去了,但自林宛白都吃了闭门羹之后,就再没谁家女眷靠近韦红裳的位子了。 一场酒宴下来,韦红裳倒是清净了,但京师那些大小官员的家中女眷们纷纷歇了想去结交这位新贵的心思。 也就是这次酒宴过后,女眷们回去一细说这事,朝廷之上的男人们心中也有了计较。 林宛白乃中郎将林劲之女,中郎将虽为四品,但为禁军统领,管理皇宫侍卫和护卫皇室安全,乃皇帝近臣。 你韦家的头到底有多铁,连这位的面子也不给。 况且,新不新贵的,还不好说,毕竟皇上这次不也没有亲自去城门外迎接么? 但聂家那位大小姐的大腿是一定要抱好的,皇上没去接定西大军,却有空接见聂相!搞不好,就是聂相进言,拦着皇上没让去城门口。 这说明什么?说明聂相在皇上心中地位更高,哪是这新出炉的定西侯可比的。 文臣武官自以为摸到了皇上的心思,对待这位新贵这就不是那么上赶着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宴会结束,聂文崇推开身旁想要搀扶的小厮,身子微微摇晃地从殿中走出。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见到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那熟悉的布置让他眼前一亮。 他的酒立马醒了大半,低头嗅了嗅衣袖,眉头轻皱——那群没眼色的东西,一个个非要来敬酒,这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以至于如今身上一股酒味,一会怕是会熏着暄暄。 这要是韦坤知道聂文崇心中所想,少不得得骂骂咧咧几句:明明是给我接风洗尘,一个个排队给丞相敬酒,是几个意思?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抱怨上了! 聂文崇冲马车旁边站着的侍卫招招手,那高大的身影走过来,腰背稍稍弯了些下来。 聂文崇刚想说将外袍脱下,换件干净的衣裳再上马车。 就听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自车中传来,“爹爹也不怕外面冷?冰天雪地的,赶紧进来吧。” 随后,一双素手利索地拨开厚重的帘子,露出聂暄和贴身丫鬟秋宁的脸。 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相爷在小姐面前窘迫的模样,小丫鬟捂嘴乐了:“相爷,您就赶紧上车吧,小姐说了,不用每次都更换衣裳,您喝没喝酒,喝了多少,她都知道。” 聂文崇摸了摸鼻子,神情完全不似外人面前那般深沉,还有些小尴尬。最后,只得摆了摆手,轻笑了声,跨上了马车。 马车内,别有洞天。 装饰豪华不说,矮脚桌、鎏金的暖炉、金丝彩绣的软垫一应俱全。 矮脚桌旁的柜子里,放满了各种小点心和逗人开心的小玩意。小点心是她最钟爱的口味。小玩意是聂相从全国各地搜寻来,给她解闷的。 车厢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品相完好的皮毛,柔软舒适。 昭颜伸手倒了杯热茶,递给对面:“爹爹,喝杯热茶,暖和暖和身体,也好醒醒酒。” 聂文崇接过,睨了眼自家闺女——一袭浅紫绣折枝梅花绫袄裙,月牙白的裙边,一头乌黑水光的墨发挽成流云髻。 容貌更是秀丽至极,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难得的是秀眉之间,还隐约一股书卷的清气。 她一双杏眼望着你的时候,眸光似星辰,柔如水,让人很难生出拒绝的心思来。 聂文崇抿了口茶,嘴上乐呵呵地说道:“暄暄泡的茶就是好喝。” “爹爹,今晚你可有收敛些?皇上是为了迎接定西侯才举办的接风宴。” 聂文崇一抬头,就迎上了自家闺女担忧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暖。 “定西侯是我大盛朝的英雄,此番平定西北,劳苦功高,得皇上封赏也是应该。” “爹爹莫要与他为敌,定西侯如今正得皇上恩宠,女儿担心,担心……爹爹你……” 聂文崇见自家闺女越说越急,赶忙安抚道:“爹爹何曾说要与他为敌了?” “他们说皇上今日不去城门外,是因为——”她欲言又止。 “因为我在旁怂恿?”聂文崇猜到她心中所想,便直言道,“皇上的心思,哪是我可以左右的。不去城门外迎接大军入城,是皇上的意思。” 聂暄和一脸诧异。 “暄暄,皇上今日问我,他该不该去城门外迎接凯旋的定西大军,你说他想去么?” 聂暄和略一沉吟便道:“若是真想去,直接去便是了,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曾许下承诺的,是该去。可皇上既然问该不该去,那便是心里有顾忌了。” “只要犹豫,那边是不想去。” “没错。”聂文崇点头,“所以,爹爹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皇上心中早有定夺。那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那恶人?不如顺势而为。” 聂暄和沉默不语。 聂文崇叹了口气道:“暄暄,你自幼聪慧过人,可有时候心太善,总是不愿以恶意去揣测别人,可你要知道,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聂文崇本不想跟她说这些的,他答应过亡妻,会好好照顾女儿,连带她的那份爱,一道给她。而他的暄暄,只需要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便是。 可偏偏暄暄生了颗七窍玲珑心,聪慧无比,一点就透。 他不愿意让她知晓朝堂上的事,可即便他不说,她也总有途径去知晓。 “皇上可是忌惮定西侯功高盖主了?想要收回韦家的兵权?”许久,聂暄和问道。 “收回兵权是早晚的事。”从那个“將”字的测字开始。 如果吃不准皇帝的意思,在说一个人“好”,或者“不好”之间,非要选一个,那么他必然会选择说“好”的那个。 说“好”不一定会多一个朋友,但说“不好”,一定会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他还没摸清楚对方底细和皇上的真实意图之前,他不会贸然去说“不好”。除非他有一击击中,弄死对方的把握。 “將”这字,有好,有不好。 他说的不过是“好”的那个解释,至于“不好”的解释,只需在他之前的解释上填上一句就够了——寸又为寸心,赤胆忠心这个,本就充满变数,别忘了这字的左半边,还兵符在手。 他也知韦琨乃是良将,兴许不擅与人打交道,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何必因为他一句话毁了他。 皇上心中对他已经存疑,若是他再加把火,保不齐接风宴就变成鸿门宴了。 毕竟,他们这位君王,可从来不是什么仁慈心善之辈,性格多疑,手段狠厉,绝非善类。 与其说他信任自己,倒不如说他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于他有用罢了。 第148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4 04 等下了马车进了府邸,吩咐完秋宁扶着小姐,回院里早些休息,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聂文崇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侧过头,冲身后低声说了句:“你随我去书房。” 原本隐在暗处,亦步亦趋保护小姐安危的那道身影,紧随聂相的脚步,进了书房。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聂文崇便知晓了晚宴上女宾那边发生的事,还得知韦琨那女儿竟然敢瞪他家暄暄! 他家暄暄最是人美心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与世无争,极好与人相处的,放眼整个京师城,众人都对其赞不绝口。 聂相自动忽略旁人口中紧跟着的后半句——与其父完全不同。 他为人如何,旁人怎么说都行,反正左右他们也不敢到他面前来说,除非那人是嫌脑袋长了没什么用,想要砍掉试试。 以死明鉴,弹劾他的言官,坟头的草都长的有一人高了。 “依你所见,那韦红裳如何?” 暗中保护小姐的穆柒想了想道:“她身上有一股杀气,倒不一定是针对小姐,但她对小姐确实抱有敌意。” “嗯。”聂文崇点点头,“你先下去吧,把萧壹、孔贰、陆叁、沈肆叫来,我有事吩咐他们。” 穆柒低头退下。 聂文崇则在想着,那个韦红裳的态度,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暄暄今晚的心情。 而另一边,被聂相担心着的,可能被影响到心情的昭颜,此刻已遣退了伺候的丫鬟,正对镜梳妆,心情倒是不错。 她心情不错是有原因的。 前世,许愿人乖巧听话,不太爱交际,根本没有见过那韦红裳。 之后在她身上,接二连三发生变故,坚实的靠山又不在身边。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就算当时知道,她一个刚过及笄的闺阁之女,如何对抗的了皇权?她只能被迫以那种不堪的身份,被抬进淮阳王府邸。 这一世,昭颜来了之后,虽然没做什么大事,但很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比如前世,皇后对许愿人极好,有意拉近她和太子的关系,以至于在诸位皇子中,许愿人与太子相处得最多,也最融洽。十二岁时,当皇上亲口问她,可愿意嫁给慕容云栩时,她点头应允了,才有了后来的赐婚。 后来,许愿人才知道,其实父亲是不希望她嫁给太子的,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答应了嫁与慕容云栩,皇上的赐婚圣旨已下。 而这一世,皇后数次召聂暄和进宫,昭颜欣然前往。至于进宫之后,和谁玩,那就不是皇后说了算的了。 几位皇子之中,太子是嫡长子,年纪最大,比聂暄和大了整整七岁。 三岁一代沟,他跟她之间差了两个多代沟,谁想嫁给那位有代沟的“老大哥”? 她的玩伴皇子团不优秀么? 三皇子慕容云峥清俊忧郁,是白切黑的黑芝麻团子。 四皇子慕容云嵘性格急躁,但武艺高强,鲜少有对手。 五皇子慕容云霄一副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模样,惹得京师无数闺中女子倾慕。 七皇子慕容云尧,也就是太子慕容云栩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简单纯净得很,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八九皇子尚小,不及她细腰处,但各个姐姐长,姐姐短的,与她极为亲昵。 十皇子还在襁褓之中,忽略不计。 这几位,要长相有长相。毕竟皇帝慕容弘德的审美在线,自己长得也不差,几位皇子容貌上各有各的特点,不分伯仲。 要特点有特点。三皇子城府最深,四皇子打架最强,五皇子小嘴最甜,最得女人喜欢,七皇子单蠢可爱,相处起来不累…… 最关键一点—— 他们都比太子年轻! 所以,处处不占优势的太子慕容云栩哪哪都入不得聂暄和的眼。 这一世,聂暄和都十四了,太子还没有哄好她,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谁关系都不错,就是一见太子就躲着走,心里直犯嘀咕。 这眼见聂家那位明年便及笄了,婚事还未落定,皇后比谁都着急。 云栩若是能娶聂家那位,等于把一贯只忠于皇尚的聂家那个老狐狸拉拢到了自己阵营。等云栩成了聂文崇的女婿,聂文崇又岂有不帮之理。 这也是她千方百计想将聂暄和和云栩凑成一对的目的。 好不容易,有一次,让皇后逮了个正着,耐着性子问起缘由,谁曾想聂家那丫头竟然支支吾吾地说道:“臣女见太子殿下有些怕,他像极了皇上,臣女害怕皇上的龙威,自然也就不敢直视殿下的容颜了。” 皇后一句话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她能怎么说? 难道说太子殿下不像皇上,你不需要怕她?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依着那位多疑的性子,指不定想成什么样了!这是要自己给自己定红杏出墙的罪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至于太子,他听到自家母后这解释,也是很无语。 若说到像父皇,难道不是四皇弟最像么?四皇弟的长相偏粗犷些,浓眉大眼和父皇极像。 父皇一直都说,四皇弟天生就是勇者,有他当年一往无前的风范。 怎么到了聂家小姑娘这,就变成他和父皇太像,而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慕容云栩觉得小姑娘的眼神可能不太好,要不,怎么能觉得粗鲁的四皇弟慕容云嵘都比他这个温文尔雅的太子和气。 且不管皇后和太子如何去想,反正到了聂暄和这,谁来问她,都是这个理由,弄得皇帝也不好强行做月老了。 聂文崇顺水推舟就一番卖惨,什么发妻难产早亡,留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如何可怜。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将闺女拉扯长大,从小小的一团,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其中心酸,旁人又岂会知晓……云云。 总结下来就是——我还想多留我闺女几年,及笄了也不嫁。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见聂文崇情真意切,言之凿凿,也就顺了他心愿。 其实,对慕容弘德来说,有弱点的聂相要比无坚不摧的聂相更让人放心。 皇后和太子怎么想的,他心里清楚。不单单是皇后,他的后宫之中,但凡生了皇子的,谁不想要聂暄和这个儿媳妇? 但真听到聂家父女异口同声——不嫁,想多陪陪女儿/父亲的时候,慕容弘德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怎么?孤那么多优秀的儿子,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想归这么想,慕容弘德自是不可能这么说的,先将此事放一放吧。 这回,聂暄和不再顶着准太子妃的身份了,韦红裳也从边疆回来了,估摸着那老和尚批命一事马上就要发生了。瓜子已备好,她就看戏一般等着,看看他们这些人打算如何去演这出戏。 ——捧得高高的,摔下来才疼。 自打上回皇上在宫里头为定西侯接风洗尘,大肆封赏后,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贴身丫鬟春芜和秋宁每天都当笑话一般,给她说着这京师城里头的趣事,而这些趣事多数是和那位韦大小姐有关的。 听说,前两日,四皇子慕容云嵘被手下幕僚拉去京师城里最大的青楼长见识,结果看上了一名脸上覆着纱巾的舞姬,那舞姬的一曲剑舞,舞得极好,既舞出了英姿飒爽,也舞出了女儿家的娇媚。 把慕容云嵘迷得不要不要,当晚便表示要她一人伺候。 这事本来也不会传出来,毕竟逛青楼什么的,对四皇子的名声有碍,他又不是五皇子慕容云逍那种人,每日像开了屏的孔雀,到处吸引女子的主意。 可不巧的是,他看上了那舞姬,久经欢场的五皇子慕容云逍也看上了那名舞姬。 两位皇子为了一名舞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事闹大了,闹到了京师府尹那,人京师府尹表示头很痛! 跑去一看,这两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再一查,没想到那名舞姬的身份也是假的,她竟然是刚被皇上召回京师的定西侯韦琨之女韦红裳。 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侯爷之女,干什么事不好,竟去青楼当舞姬。 京师府尹正好是聂相的门生,无计可施之下,便将此事上报给了自己的老师,求老师出个主意。 消息到了聂文崇这,听说牵扯到韦红裳——晚宴上瞪自家闺女的那位,他抚着胡须道:“你乃天子的臣子,你与我说什么?该向皇上禀告才是,我们忠于的是君,不是旁人。” 京师府尹一听,茅塞顿开,当下便递了奏折,一五一十都写了上去,完全没有理会之前苏贵妃递来的橄榄枝,让其通融下——此事就不必让皇上知道了。 第二天,皇四子慕容云嵘被皇上调去南方治水去了,皇五子慕容云逍据说领到了一份替皇太后抄写经书的活。 而韦红裳自那以后,倒是没再在京师城内的大小宴会上露脸了。据说是皇上下令给韦府送了几位管教嬷嬷,专门给韦家大小姐调教礼仪,务必要将她培养成名门闺秀。m.. 聂暄和听到这,不知可否地挑了挑眉,穿越女的魅力果然不小,这才刚回京师,就一下子招惹上了两位皇子。皇上想给那位穿越女立规矩?怕是立不住。 她可不是普通人,穿越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心境坚毅着呢,哪是小小的规矩可以束缚的。 “对了,小姐,奴婢今日出门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三皇子的小厮小五。他说三皇子又咳血了,看着不太好,可太医院里的御医也不当一回事,只说是老毛病了,让他家主子好好修养……这不,小五没法子,自个找大夫替三皇子瞧瞧病,开些药来熬。”秋宁气呼呼道,明显替三皇子鸣不平。 聂暄和没有小丫头这般生气。 慕容云峥这是又想算计她了?或是有什么事要利用她? 自打她十岁后经常被皇后召进皇宫相伴,慕容云峥便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在她面前卖惨的本事也是不小。 三皇子慕容云峥——本是曾经皇帝最爱的宠妃惠妃所生。可惜,惠妃前两年因为与人私通,被皇帝一丈白绫赐死了。 之后,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后来,又因为一场意外,慕容云峥在骑射课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没得到好的照顾,就此落下了残疾,不良于行。 从此,变得自卑软弱,唯唯诺诺的,连普通世家子弟都不如。 聂暄和第一次见他,她十岁,而慕容云峥已经十五了。他被小他两个月的四皇子慕容云嵘推倒在地,努力想要爬起来,可无计可施的场景。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当时,聂暄和站在他的木轮椅旁,眼含同情地看着他的时候,心里想得却是——你亏不亏心啊!十五岁的少年骗我一个才十岁的女娃子! 可能是每次聂暄和的表现太好了,以至于这些年下来,慕容云峥已经将她视为自己掌中物了,可以随意左右她的情绪。 想要得到什么或是报复谁,第一反应就是给她这递消息,等着她自投罗网。 聂暄和心里低叹了声:我难道看起来就像这么好骗的么?谁都想来骗我一下。 想归想,既然如此,那就去会会他吧,看他这回又想怎么样。 至于,这一世,她没有武功的事,压根不是问题。 聂相是疼女儿的,宁可给她配齐壹贰叁肆伍陆柒,七个死士,也舍不得让她受一点苦,这就让昭颜完全没有借口,借着习武的由头,把武艺展现出来。 素来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昭颜,在这方小世界里享受了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她的愉快不愉快,只要稍稍外放一丁点,亲爹就会办得妥妥当当。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自从上次宴会之后,爹爹就死士中的三位盯紧了韦府,盯住了韦红裳。 要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四皇子慕容云嵘刚刚表现出对韦红裳一点点好感,五皇子慕容云逍便也出现在了同一地点,还突然就争风吃醋起来。 其中,要是没有爹爹的手笔,她是决计不信的。 第149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5 05 皇三子慕容云峥今年十九,住在“九王宅”已四年之久。 大盛朝自盛景帝慕容弘德即位开始,尤其忌惮皇室中人干涉政事,为杜绝其子嗣以后结交朝臣,权利过大,盛景帝慕容弘德在京师城东建了“九王宅”。 凡年满十五岁的皇子,都搬入“九王宅”,分院居住。每个院子里,侍奉的太监、宫女、嬷嬷,侍卫们一应俱全,平日里也都有太傅对其传道授业解惑。 若是封王了,则可以搬出去,择地而建府。 慕容云峥身份特殊,虽然贵为皇子,但其母的事不太光彩,惹了当今圣上大怒,对他也心生厌弃。“九王宅”的下人们对这位三皇子,当然也不甚上心,面上过得去即可。m.. 至于苛责,若说四皇子慕容云嵘刁难他,暄和是信的。但要说那群下人敢无视他,到吐血都请不来御医的程度,她压根不信。 既然当今圣上处置了惠妃,没有处置慕容云峥,那说明他是能肯定慕容云峥是他的种。 哪怕他面上再厌弃这个孩子,至少他还允许他好好活着了,也不曾将他圈禁。 皇上是这个态度,底下的人就算再苛责他,也不敢看着他吐血,一点作为都没有。谁知道哪天,皇上会不会突然被唤起久违的父子亲情,开始看重这个儿子。 所以,这只能是他又起了什么心思,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呢。 聂暄和到慕容云峥所住院落的时候,后者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贴身伺候的太监小五正一脸哀愁,一边给他喂着汤药,一边嘴里念叨着:“三殿下,奴才求求你,把药喝了吧。” “都是老毛病了,再喝也好不了,倒不如早点去陪那人。” 惠妃虽然死了,但依然是戴罪之身,封号被夺,生父被连降三级。 哪怕私下无人,慕容云峥也是不敢直呼母妃的,“九王宅”人多眼杂,各路关系错综复杂,他也是怕被人诟病的。 小五急了,红着眼眶道:“三殿下,她……她若泉下有知,必是不希望见到你如今这副模样的。” “如今哪还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系统1105撇了撇嘴道:【这是干嘛?他又想干嘛?林妹妹都没他那样的。】它好容易出戏啊。 她心说,那是你在回溯镜中看到他与穿越女的交往,才知道他一直在演戏。 他若演得不像,能把那位多疑的皇帝都蒙骗过去? 人家对自己可狠了,装不良于行,身子骨虚弱,一装就是五年。 这韧劲和耐力,也没谁了。 “友情提醒下,你一会最好自己进小黑屋,顺便把门带上。” 小系统一脸懵:什么意思? “怕你适应不良,因为我马上要加入表演了。” 小系统:…… 前一刻,她神情淡漠,下一刻,伴随脚尖踏进屋内,仿佛打开了封印。 聂暄和的眼神瞬间变了,眼底纯粹而干净,视线触及到床榻上的人时,秀气的眉微微皱起。 一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疾疾道:“三殿下说什么丧气话。上回御医不是说了么?你本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郁结于心,加上不好好吃饭,体质偏弱了些。” 小五回过头一见是聂小姐,眼底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 聂暄和很自然地从他手上接过瓷碗,坐到床边的小凳上,一脸严肃地看向房间里两人:“谁来跟我说说,这咳得吐血,没人管是怎么回事?” 小五偷瞄了眼床上的殿下,略有些尴尬。 慕容云峥神色暗淡,心情低落:“暄和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是最近太忙了?” 小系统:【好家伙,明明是你在问他,他还敢先声夺人。】 “三殿下还没回答臣女的话,咳血是怎么回事。” 聂暄和白皙精致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哪里有外界传言的那样——聂家大小姐脾气甚好,与人为善,不爱生气的模样。 慕容云峥突然垂了眼眸,苍白的脸上转瞬即逝一道局促:“是我故意让小五这么说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世人都说聂大小姐蕙质兰心,慕容云峥料想她也能猜到。 “我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暄和要是不嫌弃,可以常来坐坐。” “是啊是啊,如兰姐姐最近又研究了新的点心,正等着聂小姐您品尝呢。” 果然,就见聂暄和脸颊微微泛红,撇过眼,话里也没了刚才的底气:“三殿下切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她伸手将瓷碗递了过去,不容置疑道,“三殿下,喝药。” 慕容云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身形丝毫未动。 聂暄和:怎么的,演上瘾了?还要喂你不成? 双方僵持着,就听身旁的小太监小五讷讷地解释道:“聂小姐,我家殿下虽然没有咳血,但身体虚弱是真的,自打腿出事后,就整日变着法地折腾自己。” 末了,还补充一句:“只有你来看望殿下的时候,他心情才舒畅些。” 说罢,一主一仆,两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她。 突然,就觉得手里这药有点重。 逼人做这做那,还有逼人喂药的! 当初,她和三皇子慕容云峥是怎么熟识起来的? 好像是四皇子慕容云嵘那个小霸王又在欺负人,正好被她撞见,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拉着慕容云嵘离开了罢了。 之后,慕容云峥便借着她替他解围了一事,送来了谢礼。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自那以后,她身边的人便总能时不时地“巧遇”他的人。 而且每次遇见,总能遇到些小麻烦,不是慕容云峥的人帮了她的人,就是她的人举手之劳,帮了慕容云峥的人。 这一来二去,双方便熟络了起来。 所以,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春芜和秋宁,对这位三殿下身边的太监小五并不陌生,也挺同情这位三殿下的遭遇的。 而这位三殿下似乎就吃自家小姐这套,平日里自怨自艾,也不肯乖乖吃药,但只要小姐一来,常年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也肯吃药了。 这就使得三殿下身边的人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自家主子闹脾气了,叫来聂家小姐,保管心情立马好了。 这认知若是让聂暄和知道了,估计得嗤之以鼻,哪里是她个人有这么大的魅力,不过是摊上了个权臣的爹罢了。 正当双方僵持着,突然就听门口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下一刻,慕容云峥的寝室内又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暄和,果然是你,承恩说瞧着像是你,我还以为他随口糊弄我呢。”慕容云嵘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有如无人之境。 显然,要不是经常这么干,就是压根没把慕容云峥放在眼里。 “我的爷哎,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糊弄您啊!”小太监承恩苦笑道。 “算你小子还有点用。”慕容云嵘瞥了他一眼,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兴冲冲道,“暄和,你是来给我送行的?” 聂暄和的表情有些为难:“四殿下……” “什么四殿下,不是跟你说了,就凭你我青梅竹马的关系,我又虚长你几岁,唤我四哥哥亲近些。” 没等暄和婉言推辞,就听门口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呵……慕容云嵘,你能少自作多情些么?你瞧瞧,你现在站在的是谁的房间?”慕容云逍双手环胸,虚虚地靠在门框边。 慕容云嵘这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望着她:“暄和,你是来看这个病秧子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还用问?你想让暄和妹妹怎么回答你。”慕容云逍还嫌火候不够,又加了把柴火。 这一把火立马就窜了起来。 慕容云嵘一双怒目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而后者无知无觉,还冷不丁咳嗽了几声,弱不禁风的可怜样。 眼见局面不太好控制。 聂暄和轻轻扯了扯慕容云嵘的衣袖,“四殿下,臣女今日是来看三殿下的,三殿下病着了。不过,四殿下,你说你要去哪里?” “去南方治水,父皇命我这两天就尽快滚过去,一刻不得耽搁。” “哦,四殿下得皇上赏识,派了差事?” “不是,是我惹父皇生气了,不就前两天在琴芳阁和老五打了一架——”慕容云嵘脱口而出。 “琴芳阁是什么地方?” 对上暄和那单纯好奇的眼神,慕容云嵘的仿佛被人掐了喉咙,不知该如何作答,目光投向慕容云逍那只骚狐狸。 慕容云逍瞪了他一眼——这蠢货,好好的,说什么琴芳阁,提什么打架的事!把暄和拉出去不就完事了。 非要在这扯东扯西,得,直接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还得指望他来收拾烂摊子。 暄和的目光也跟随慕容云嵘,投向门边倚着的慕容云逍,试探性地唤道:“五殿下?” 慕容云逍面上云淡风轻,不在意地摆摆手,刚要敷衍过去—— “好像是青楼。”一道虚弱的声音缓缓道。 慕容云峥一听就炸了,他就知道这病秧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该他说话的时候,装可怜,博同情,不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乱插嘴。 “暄和,我就是去听听曲的,没干别的。” “那四殿下既然是去听曲的,怎么又会和五殿下打起来?”聂暄和想了会,眉头微蹙,视线在两人身上回转:“是为了青楼里的姑娘,争风吃醋?” “没有!哪有什么争风吃醋,我就是去听曲的,你可不能听那个病秧子乱挑唆。” “三殿下什么也没说。”暄和替慕容云峥辩解道。 “我那天真就被人拉去听曲的,偏巧那日,那什么新来的花魁首次展示才艺,使得是剑舞,那舞技甚是稀奇,干脆利索,还是出自一女子之手,我就觉得好奇罢了,多打听了几句那名女子的来历。” “没想到,慕容云逍误以为我要抢他的人,上来就呛我,拉着那女子就走。我脾气一时上来,就没控制住,他不让我问,我就非要问个究竟出来了。” “拉拉扯扯之间,就把那女子的面纱给打落了,没想到那人还是个熟人,竟是前阵子刚被父皇封为定西侯的韦琨之女韦红裳。” “韦琨算是最近京师里头风头正盛的人物了,父皇刚为其办过晚宴,韦红裳喜爱穿一身红衣,因此,不少人对她还有印象。这会儿,韦琨的亲女儿跑去青楼为妓,这事实在太轰动。” “还有骚狐狸那张脸,实在太过醒目,被当场好些人认了出来。” “至于我,我就是妥妥的被这两人连累了。我什么都没干,就被外面传成那样,我是受害者,暄和,我才可怜呢,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骚狐狸喜欢韦红裳,就喜欢呗,还拖我下水,最后传成我俩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父皇一气之下,罚我去南方治水,尽快启程。” 慕容云逍快被气笑了,谁说老四那个憨憨不会说话的?只有一身蛮力的。 这不,挺会说话的么? 祸水东引,这招用得不错。 他不过就是那日刚好也在琴芳阁听曲,瞧见他正和一名红衣女子拉拉扯扯的,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那女子神情极其不耐地应付着老四,他便好奇地想上前看看,什么女子敢给老四气受。 他也就是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和老四逗着玩。 老四喜欢的,他非得插一脚,老四不喜欢的,他也不感兴趣。平时逗着逗着,日子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以为他有意于她,还说什么看不上他俩,一个是纨绔子弟,一个是花花公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下,他可不依了! 就算他花花公子,风流倜傥,他也有这个资本,谁让他是当朝五皇子,又长了一副好相貌,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想要嫁与他的女子不计其数。 而且,他又不是是个女人都可以,就她那样凶巴巴的,他还真就没兴趣了。 要不是为了逗老四玩,参与下竞争,给他制造点危机感,他才懒得过来。 没想到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拉扯之间,面纱飘落——韦琨之女韦红裳,得,这下他们三个都跑不了了,成了京师城里,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第150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6 06 南方洪涝,其实早有迹象。 南方尤以岭南西道为主,春夏季降雨频繁,降水量明显多于往年,但当地县衙和府衙都没当一回事,毕竟南方雨水充沛实属正常,降水量也尚在可控范围内。 进入秋季后,原本气候应该变得干燥起来,可依然时不时的倾盆大雨,水位也是高位不退。当地有些阅历的老人,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往年也没这么大的雨量,这要是入了冬还下,指定要出事。 果然,入冬以后,雨量不仅没有变少,反而遭遇了暴雨侵袭。 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岭南西道地区洪水、山体滑坡、泥石流一系列自然灾害紧随其后,数万亩农田被浸泡,庄稼烂了根,颗粒无收,百姓受灾严重,流离失所。 当今圣上大怒,一边调配粮草、筹集赈灾钱款,另一边正在寻觅派去治水救灾的人。 这个任务落在了四皇子慕容云嵘身上。 这让众人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虽说,好像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争风吃醋,让当今圣上动了怒,破口大骂四皇子游手好闲,让其滚出京师,去南方治水去,眼不见心不烦。 而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五皇子慕容云逍却被轻轻放下,不过是替皇太后抄写经书罢了,这算不得什么惩罚,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甚为孝顺,若是能得皇太后恩宠,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众人揣测,难不成最近苏贵妃在后宫惹了皇上不高兴?四皇子被牵连了? 可不该啊,谁不知道皇上颇为宠爱这位四皇子,在多个酒宴上赞赏四皇子的骑射、武艺有他当年的风范! 就在众人看不懂皇上的用意时,刚发的一道圣旨立马扭转了风向。 皇四子慕容云嵘出发前往岭南西道地区的前一天,皇上的圣旨也进了丞相府。 ——命丞相聂文崇与四皇子同行,前往岭南西道,从旁协助治水。 这道圣旨一下,就让好些人睡不着了。 聂相是担心自己不在,依着暄暄良善的性格,被人欺负了去,嘱咐死士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皇后在圣旨刚下之时,便召了太子进宫用膳。 苏贵妃也召了慕容云嵘进宫,说是马上远行,叮嘱些注意事项。但后者明确表示自己没空,他要陪暄和逛街。 初初听到臭小子说母妃宣召都没空,苏贵妃还挺生气,但听传信的小太监承恩回禀说,她家云嵘出息的很,愣是靠着一身蛮力,哦,不对,是武艺!杀出一条路来,打退了五皇子慕容云逍,在三皇子慕容云峥面前,拉着暄和出去逛街了。 苏贵妃瞬间变脸,眉开眼笑。 这孩子怕是还不知道圣旨的事呢,就开始讨好起暄和了,果然有远见! “本宫没什么事找他,就是想问问,银钱可还够花?承恩,你从我这拿些银票,给云嵘拿去,让他好好逛。” 承恩领命下去。 京师城内有十二条东西大道,十五条南北大道,最出名的便是京师城的中轴线——万嘉大街。 万嘉大街两边又分东市和西市,东市靠近皇宫,卖的东西多为奇珍异宝,稀罕的玩意儿。而西市则要有烟火气的多,各种店铺、酒肆都在这里开业。 聂暄和是怎么被人拉出来的? 好像是慕容云嵘和慕容云逍又因为到底是不是争风吃醋,抢夺韦家之女的注意,而吵起来了,嘴皮子没有慕容云逍溜的慕容云嵘直接选择动手不动口,也不跟你浪费口水,就将人打了。 本来打架就是他强项,连当今圣上都夸赞的,慕容云嵘自然不可能输,毫不犹豫一脚踹了慕容云逍,拉着暄和就跑了出去。 等慕容云逍从地上爬起来,慕容云峥垂眸,敛去眼中的阴郁的时候,聂暄和都被他拉着跑远了。 等跑到无人处,压根瞧不见那两个碍眼的家伙的时候,慕容云嵘才停下脚步。 “暄和,你看我最迟后天就要走了,虽说水利司和水利郎中也会跟着一起去,但我压根没有这方面经验……” “但是我相信你,四殿下一定可以的。”聂暄和眉眼弯弯,说话软软糯糯,笑起来甜极了。 慕容云嵘眨了眨眼,心软得一塌糊涂,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暄和怎么这么温柔可爱,就像个糯叽叽的小团子,好想咬一口怎么破?要不,捏一下脸也可以! 慕容云嵘想起初见她的场景—— 他爱习武,一方面是自己好像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天生神力,比别人厉害些,另一方面,是因为父皇会因此而称赞他。所以,即便他有时候懈怠了,不想练了,母妃也会逼着他练习。 小时候,他的情绪还不是那么稳定,由于经常拼命练武,身体有些吃不消。 因为练习射箭,百步穿杨,间无虚发,他的手指间经常被磨出血泡来。 那天,他刚从校练场下来,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再练习了,他都有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了,可母妃还是每天逼迫他一定要练习。 他有时候懊恼,母妃到底是爱他,还是爱权势?想要得到父皇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吧。 他正蹲坐在一棵树下想得出神,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笼盖住了他。 他抬头一看,阳光下,小姑娘的脸粉嫩白皙,一双碧澈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就是自己流血的手指位置。 她眉头皱了皱,开口问他:“你疼么?”后又自言自语道,“笨蛋,肯定是疼的,都流血了。” 说罢,她掏出干净的帕子,覆盖住了伤口,虽然包扎得并不好看,但还是让他心里升出一股暖意。 慕容云嵘哪里见过这么温柔纯粹的小姑娘,母妃漂亮是漂亮,但整日鞭策他练武,好借此夺得父皇的宠爱,只要他稍有反抗,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活像个泼妇;皇后更是面慈心恶,以前的一件往事,让他倒现在都心有余悸,不敢直视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后。 还有宫里的嬷嬷们、宫女们,满脸的笑意,明显的讨好。 “这两天不能沾水,知道么?若是有条件,最好是拿药敷上,算了,你笨手笨脚的,也不一定会,要不然,你明天还来这里,我替你敷上。” 第二天,慕容云嵘还真的鬼使神差,又来到了那棵树下,可却没等来暄和小姑娘。 再次见到她,就是数日后的晚宴之上,他才知道原来她叫聂暄和,是那位奸相,呸,是聂丞相之女。 后来,小姑娘和他道歉了,原来是第二天,皇后没召她进宫,她便不能进宫了,也就没能来见他。 自那以后,暄和小姑娘除了被皇后宣召进宫外,还多了个理由进宫——被苏贵妃召进宫相伴。 “想什么呢?”耳边响起暄和轻柔的声音,慕容云嵘晃过神,“没什么,我在想,回头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暄和抿唇一笑,“四殿下,你就好好治水吧!百姓们可都仰仗着你呢。” 说着说着,笑意渐渐散去,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焦虑,“再说,南方遭遇水灾,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了,百姓是不是游离失所,无家可归,庄稼都被淹了,他们可还有粮食填饱肚子?” “县衙、府衙是否已经发放赈灾粮食,水势是否得到了控制……这些都需要殿下去筹划,四殿下不用替我操心,我在京师吃饱穿暖,衣食无忧,殿下,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到治水上去。” 此时,暄和还不知道自家老爹马上也被叫去南方治水了,比起慕容云嵘,她更舍不得聂老爹。 慕容云嵘唇角上扬,明明软糯的小丫头一个,偏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教起来一套套的,句句国家大事,百姓安危,小丫头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和那个只知道搞钱、排除异己的聂相完全不同。 “那我什么都不给你带了?” “嗯,不用带,灾民们更需要殿下。”聂暄和点点头。 “那我这次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父皇在殿前对我说,若是南方的大涝治不好,我也不用回去了。” “暄和,你能在我临走前,好好陪陪我逛逛么?我这归期都未定,下次,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了。” 聂暄和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她点了点头道,“好,我正好给你准备些去南方的东西。” “四殿下此番前去南方,必是紧急万分的,可不是什么游山玩水,好生吃喝。我们去买些干粮带上,万一饿了,四殿下可以吃一口。” “还有去买好一些,厚实一些的蓑衣,不单单四殿下可以穿,随行官员的也都可以备上。” “赈灾最重要的还是银钱,我这……倒是有一些,也算我对南方受灾百姓的一番心意,劳烦四殿下将这些银钱用在百姓身上。” “对了,还有——”暄和还想说什么,冷不丁发现平日里话特别多的四殿下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眼底平静而温和,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脾气,“四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私房钱就算了。父皇治理下的大盛朝国泰民安,国库充盈,还能缺那点银子?你自己的银钱,自己收好。不过——”慕容云嵘语气一转,“我确实什么都没准备,暄和还是好好替我张罗下吧。” 说罢,拉着人,散着步,就往西市去了。 其实,这些东西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准备?在父皇圣旨下下来的当天晚上,府里就已经有人开始替他张罗行李了。 母妃还指望他能替她争宠,这些东西是绝不会亏待他的。 但他就想看小姑娘为他忙前忙后,四处张罗,那模样像极了新婚的小妻子替夫君送行。 西市相对东市,要热闹很多,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平日里聂暄和不常来,主要是龙蛇混杂,爱女心切的聂相压根不允许。 一路上,逛过去,暄和买了不少东西。说是她给慕容云嵘买东西,但她发现,轮到最后,都是慕容云嵘自己付的钱。 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两人走到一家玉石店,慕容云嵘说什么都要进去瞧瞧,暄和只得跟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见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 聂暄和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静——这人按理说应该被关在定西侯府邸内,被皇上赐下的嬷嬷们教导礼仪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她戴着面纱是几个意思? 该不会以为只要敷上面纱,就变了个人,旁人就认不出来了吧? 嘿,还真有没认出来的!比如眼前这位四殿下。 慕容云嵘刚到台前,便财大气粗地朗声道:“把你们这最好的玉镯全部拿出来。” “好嘞,这位爷稍等。”店里的伙计一听,这可是笔大生意啊,兴冲冲转身,面对背后的柜子,翻找珍品了。 慕容云嵘则左顾右盼,打量起店里的玉石来,突然,他的眼神定住在了某一点。 聂暄和挑眉,这专注的眼神,是终于认出穿越女来了? 韦红裳早在两人进门之时,就认出两人来了,尤其是慕容云嵘!要不是因为他那日胡搅蛮缠,她也不至于被父亲关起来,接受那群老女人的羞辱! 她一忍再忍,终于在今日,没忍住,掀翻了几个嬷嬷,乔装打扮一番,直接溜出了韦府。 才刚到她前些日子盘下来的这家玉石店巡查,没想到,冤家路窄,又遇上了慕容云嵘。 她看着他的眼神朝她看过来,眼底流露出惊艳,心说,他这是认出自己来了,不会又要纠缠自己吧?.. 韦红裳眉头紧锁,一手已经竖起了手刀,只等他若冥顽不灵地纠缠她,她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下一刻,慕容云嵘突然走近两步,右手直接伸向了她耳侧—— “你想干什么?”韦红裳眼含厌恶,呵斥道。 慕容云嵘的手微微一僵,神色莫名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擦着她的耳际而去,指着墙面处其中一个格子里,对店伙计道,“把那个盒子里的玉佩,拿来我瞧瞧。” “好的。”店伙计赶紧应承下来,将盒子小心拿了过来。 慕容云嵘拿起盒子里的一对玉佩,比划着拿到暄和面前道,“暄和,你看这个可还喜欢?我瞧着成色不错,刻字的寓意也不错。” 韦红裳的脸有些扭曲,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慕容云嵘斜了眼挨自己很近的红衣女子,还敢盯着自己看,心生不悦,“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莫挨老子,滚远点。” 人家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没认出她来。 噗……要不是存在于意识界,小系统早就发出猪笑声。 第151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7 07 慕容云嵘说完,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他垂眸看去,就见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手,扯着他的袖角。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慕容云嵘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暄和的眼波清澈、温柔流转,眼里还有他小小的倒影。 小姑娘看着人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柔,心无旁骛,好像眼底就只有你一人。 “四殿下不要动怒,今日本就是出来游玩的,要开开心心的,我们不生气,好不好?” 声音娇糯甜软,仿佛要沁到人心里去。 慕容云嵘刚才那点火星子,瞬间就熄灭了。 对着挡道的韦红裳冷冰冰的脸,肉眼可见冰雪融化,眨了眨眼,本是面部轮廓硬朗,没有过多柔和线条的脸上愣是多了几分温柔来。 “这玉佩,我们不卖。”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慕容云嵘不自觉上扬的唇角立马耷拉了下来,他本来都忘了这事了,暄和在冲他撒娇,刚才是在冲他撒娇吧?谁还在意什么玉佩。 偏偏,就有人一再扫兴。 慕容云嵘眉头紧锁,薄唇紧抿,但还记得刚才暄和说的话,他不生气,不生气!他真的不生气!冷冷地瞥了眼身旁那抹红色,又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不生气,才好不容易按下怒气。 虽然眼前这个没眼色的东西真的很讨厌,好想把她扔出去。 但—— 暄和还在,他得收敛些。 平日里,只要暄和在,他连那个装模做样整日博可怜的病秧子都能忍,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慕容云嵘是不想计较了,但并不意味着韦红裳能就此放手。 那日,要不是他纠缠自己,还和那只花蝴蝶打了起来,把事情闹大了,怎么会害的她被全京师的人嘲笑,现在还要日日被拘在府里学礼仪? 她自打穿越到这具身体以来,女扮男装,英勇杀敌,一举拿下游牧部落首领的首级,这才使得韦父相信了她的能力,将她与这具身体的兄长韦忠孝放在平等位置看待,不再轻视她女儿之身,也不再强迫她出嫁,让她在韦家有了仅次于父兄的地位和自由。 所以,她一到京师城,才有能力和时间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即便韦家如今待她不错,那也是看在她能力出众的份上,她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第一步,便是建立属于自己的杀手组织,可以替她铲除异己。 她倒是想像现代她养父那样,收留一些孤儿,从小便进行严苛的训练,然后,再让他们互相残杀,留下活到最后的那几人,入选杀手组织,成为她手中杀人的机器。 但一旦操作起来,她才发现很难。 大盛朝这个朝代,在她在现代所学的历史中是没有的。大盛朝国内稳定,百姓安居,早就有了户籍登记在册的政策,而且还有三年一造一说,管理极为严格。 大盛朝民间设有善堂,京师最大的善堂名叫“众济堂”,既收养孤儿和弃婴,也救济贫民。开办这个善堂的人,是当朝丞相聂相之女聂暄和,也就是眼前之人。 她若一下子收养很多孤儿,目标太大,必会引起怀疑。 更何况,养那么多孩子,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她选择秘密接近那些曾经和她一道在西北战场上杀敌的兵士,尤以孤儿或者是家境贫寒的为主。她稍稍施以手段,便将那些人笼络到了自己阵营中,为她所用。 武力值勉强有了,情报网也不能落下。 她又开始在京师城内布局,开起了店铺,作为联络点,收集情报。 可惜,她囊中羞涩,她那名义上的父亲脑袋轴得很,明明打仗打了那么多年了,打赢了不少场战争,竟然没有私下搜刮些金银珠宝,留作后路。 将军府比她想象中的要清贫很多。 她光拿着将军府那点月银,够干什么的? 她从韦父那骗了点,又从便宜兄长韦忠孝那顺了点,加上自己手里的,也不过千余两。 这不,她才想起了古代来钱快的行当——妓院。 身为现代人,夏日里比基尼都可以穿着跑,在这里,只要露点胳膊露点腿,那些男人便发了疯一般的在她身上砸钱,韦红裳真心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她不单可以快速积累钱财,还可以亲自收集一些情报。 她早就打听过了,琴芳阁是京师城最大的青楼,平日里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消遣,此处便是消息最为流通之地儿了。 她既然要建立自己的情报机构,这里可是她消息的主要来源之地。 当然,她是不会让那些臭男人占她便宜的,进入琴芳阁第一天,她就和老鸨说好了,她只卖艺不卖身,她会凭借自己的本事,负责把客户吸引过来,获得的钱财和她五五分账。 老鸨一开始自然不同意,还想跟她斗狠,被她直接武力值碾压,才歇了心思,乖乖听她摆布。 不过,也确实有她确实能挣钱的原因在。 上次,是她蓄势一周后,第一次正式以琴芳阁新一任花魁的身份亮相。此前,已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她有把握能狠赚那些臭男人一笔,到时候在东市开店的钱也有了,秘密培养杀手的钱也有了。 没想到,让那两人给破坏了。 怎能不恨? 前几日,在琴芳阁还对她兴趣盎然的人,如今,小情人在身前,就装作不认识她了? 韦红裳心中冷嗤,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一点不假。 她是认定,那晚在琴芳阁,这位四皇子拦住她,询问她剑舞一事,不过是找她搭讪的借口罢了。在现代的时候,为了任务,她常去酒吧,这种事,她遇见得多了。 “怎么,四殿下这是翻脸不认人了?” 慕容云嵘还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别一怒之下砸了这家打开门不做他生意的店。心里已经想着等他拉着暄和出去后,就吩咐父皇派给他的隐卫,直接砸店、歇业。 既然不想卖给他,那就别干了,关门大吉吧。 冷不丁听那人这么说,才有空定睛打量身旁的女人。 一个头,头上长着一双眼睛,一对眉毛,唔……没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个人么? 等等,面纱?红衣? 慕容云嵘后知后觉发现,这人的打扮有些莫名的熟悉。 “你是韦红裳?” 韦红裳见他终于承认认识自己了,挑眉道,“今日,这店里的东西,四殿下一样也带不走,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 “你不是应该在府里学习京师大家闺秀的礼仪么?怎么会在这?”慕容云嵘眼神晦涩不明地问道,她这是违抗圣旨了?.. 他还敢提这事? 韦红裳险些气乐了,语气不善:“我为什么会被抓去学礼仪,还不是拜四殿下所赐!当日,若不是四殿下非要拦着我,不让我离开,哪里会有这事。” 慕容云嵘脸色阴沉,完全没了刚才面对暄和时的好脾气。 终究是皇室中人,岂能被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咄咄逼人。 “放肆!你当自己是谁?不过是侯府之女,你爹见了本皇子都得下跪行礼,你算什么东西!” “那日,本皇子不过见你的剑舞甚为稀奇,剑法和身手都不错,便有些好奇罢了。叫你上前问话,还推三阻四的,摆着一张臭脸,你真当本皇子稀罕与你搭话?” “本皇子告诉你,我问你话,你就得回答,我让你跪下,你就得跪下,这天下还是慕容家的,不是姓你韦的!” 韦红裳没想到这位四殿下说话这么难听,还仗势欺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不放在眼里了! “瞪着我做什么?信不信我直接命人挖了你的眼睛。就算我这么做了,你爹知道来龙去脉后,也不敢指责我半句不是。”慕容云嵘皱眉,她的眼底有杀气,但他压根不惧。 “四殿下难道就这么罔顾律法,随意行凶么?我父是刚刚班师回朝,为大盛朝立下赫赫战功、保大盛朝盛世平安的大将军,你这么为难功臣之女,真的好么?也不怕寒了忠臣的心。” 慕容云嵘刚想回怼,却听身边软糯的声音响起。 “韦小姐误会了。”聂暄和上前两步,恰巧将慕容元嵘身体护在了身后,慢条斯理道,“四殿下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日,他不过是想询问剑舞一事。” “本朝臣子,谁不知道四殿下练武成痴,见到稀罕的剑法,想要一问究竟也属正常。” 韦红裳面上不显,心中冷嗤,这女人真是傻透了,竟然相信男人的话,他说不是搭讪,就不是搭讪了?不过是她在场,不好承认罢了。 “还有,韦小姐,请你不要污蔑四殿下。”聂暄和语气坚定道,“四殿下平日里脾气虽然有些暴躁,但还不至于随意处罚人。你明知四殿下身份,不但不行礼,还语气不善,对四殿下句句顶撞,已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殿下看在定西侯的份上,小惩大戒,罚你下跪,很是仁慈,你怎么还敢对殿下怒目圆瞠,句句指责的?” 慕容云嵘下意识点点头,他家脾气一贯很好很好的暄和在替他说话!她在护着他! 平日里,总是笑着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因为太过着急为他辩护,声音都带了几分急促。 “而且,殿下哪句话说错了?他不过是询问你,本该在侯府接受礼仪训练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哪里不对了?你若是心里有气,也不应该冲着殿下发火。让宫里的嬷嬷去你府上教导,这圣旨是皇上下的,你难不成还对皇上的旨意有意见不成?” 韦红裳倒是没想到,这个压根没被她瞧上的女子,竟然这般牙尖嘴利。 这人一看就是个恋爱脑,事事都护着男人,以后有的她哭的时候! 聂暄和不知她心中所想,此刻,她只是替四殿下鸣不平,“韦将军是大盛朝的大功臣不假,我也非常敬佩。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韦将军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也是应该。我劝韦小姐还是谨言慎行,不要替韦侯爷和侯府惹来祸端。” 此刻,店门口已经围了一些百姓,正在窃窃私语。 慕容云嵘听暄和这么一说,知道小姑娘是真好心,就算眼下和韦红裳在争论,还在替韦家着想呢,真真是个好姑娘。 就刚才韦红裳那番话,说什么韦琨保大盛朝盛世平安……让忠臣寒心,这大盛朝的盛世平安是靠他韦琨一人挣来的?那还要皇帝做什么? 这话要是传到他那位父皇耳朵里,指不定心里又起什么怀疑了。 “这里何曾有你说话的份,你一奸相之女,竟在这指责我一个忠臣之后,谁给你的勇气。”韦红裳嘲讽道。 她又想起,当日在皇宫的晚宴上,聂暄和和那群大家闺秀关系较好,口蜜腹剑,虚伪至极,忍不住道,“你们这些京师城里的名门闺秀,只会家长里短,搬弄是非,真真杀敌,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武将。” “你,我父亲不是你说得那样的!”暄和的眼眶瞬间有些红了,讷讷道,“我们也是敬仰韦侯爷的,但是,但是……你这样说,真的对侯府不好。” 小姑娘慧质兰心,也早就看清楚了京师城内如今的局势,都被人说成这样了,还一心想要提醒那傻不拉几的玩意儿。 慕容云嵘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他心口堵得要命,早忘了刚才答应她不生气的话了。 他就是动手晚了,要是早一些,韦红裳压根连说话惹暄和难受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隐卫瞬间出现在了他身前,“把她给我绑了,亲自交给韦侯爷处置。” “我看谁敢动手!”韦红裳也不甘示弱,怒视道。 “呵……”慕容云嵘被气乐了,这人脑子怕不是有病,是什么让她这么自信的?难不成父皇的赏赐已经让韦家人看不清现实了? 隐卫与韦红裳打斗在一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门口的人怕殃及池鱼,倒是纷纷避开了。 店里的东西被砸了个遍,损失惨重,伙计欲哭无泪,但这事可和他没有关系啊,掌柜自个招惹来的。 慕容云嵘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哄小姑娘身上。 比内力,韦红裳没有,自是比不过的,但是她胜在自己现代所学的招式毒辣狠厉,招招想要致人于死地,没有一招是多余的,出其不意,倒是也能和隐卫打成个平手。 “你要是连她都拿不下,可以滚回皇城司了。” 被退回皇城司的隐卫会有什么悲惨的下场,他再清楚不过,隐卫立马正色,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些,使出浑身解数,最终,在交手几十下之后,将韦红裳拿下。 那边,慕容云嵘的隐卫刚把韦红裳压制住,这边,聂府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通报道:“小姐,小姐,相爷叫你速速回府,皇上刚刚下了圣旨,他明日便要随四殿下南下治水去了,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你。” 第152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8 08 马车到了聂府门前,聂暄和和慕容云嵘告了别,便被秋宁搀扶着下了车。 慕容云嵘眼巴巴地望着转身离开的人,才发现这车里的都是给他买的东西。逛了一下午,他竟什么都没给暄和买,以至于暄和是两手空空回府的。 慕容云嵘轻轻一跃,跳下马车,“暄和,你等等。” “嗯?四殿下还有事?”眨眼间,那人已经飞步到了跟前,少年的脸上洋溢着纯粹而璀璨的笑容。 “你把手伸过来。” 暄和疑惑地看向他,听话地伸手。 “掌心向上。” 好吧,小姑娘要多乖有多乖,手掌轻轻翻动朝上。 突然,柔软的掌心处多了一块精巧的玉佩。 她抬眸,刚想说话,就见那人放下玉佩就跑了,就像有狼群在后头追赶他似的,这会儿都跑出去很远了,直接跳上了马车,根本不容她拒绝。 “暄和,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慕容云嵘一边喊着,一边催促车夫赶紧走。 聂暄和站在相府门口,望了眼已经远去的人和车,低头看向手中那圆形的玉佩——玉质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它光泽浑厚而内敛,一看就非凡品。 正面是雕刻精细的麒麟图案,威严华贵,栩栩如生,反面刻着慕容云嵘的“嵘”字。 麒麟乃大盛朝的神兽,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使用。 聂暄和一时看得出神,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把皇上亲赐、各皇子只有一块的玉佩都赠与你了?这小子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聂暄和侧过头,就见自家爹爹正双手后负,一脸不爽地盯着她手中的玉佩,语气酸溜溜道,“哼,还看?那人都走远了,没影了。” “爹,我没有看他。”聂暄和既好笑又好气。 “好了,我不说了。你先随我进书房,我明日一早便要和四殿下启程南下治水,有些事还需叮嘱你下。” 父女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遣去了所有侍从,便关上了门。 聂文崇沉浸朝堂多年,势力自是不小,丞相府不说铁桶一般,但至少书房等禁地,是绝对安全的。 聂文崇望着对面乖巧懂事的女儿,她的容貌像极了亡妻,性子也是恬静温柔。 这一眨眼,也快及笄了。 早在两年前,皇上就多次夸赞暄暄聪慧宽容,明里暗里和他说过多次,要与他结秦晋之好,甚至还亲自询问暄暄,问及她对于太子慕容云栩的印象。 幸好暄和聪慧,敷衍了过去。 这事若是落到旁人身上,说不定得喜极而泣,这可是泼天的富贵砸到了自家头上。可对于聂文崇来说,他就暄暄一个孩子,他将亡妻的爱一并倾注在了暄暄身上。 他怎么舍得暄暄嫁入皇室,而且还是嫁与太子。 一则,如无意外,太子是要登上九五至尊的大位的,以后必是后宫三千佳丽,他家暄暄这么好,到头来,却要跟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的恩宠?还要含着泪替他打理后宫?不得妒忌,不得记恨,甚至都不能有一丝丝不情愿的情绪! 他已位及人臣,以他如今在大盛朝的身份地位,只要他不出错,全天下的好男儿,除了皇室中人,可以任由他的暄暄挑选,有他在,还能保管对方身边再无其他女子,也绝不敢让暄暄受一丁点委屈。 犯得着去攀太子那个高枝? 二则,皇后实在不是个良善的好婆婆。初看太子还不错,皇上吩咐的差事能圆满完成,朝廷之上也颇有建树。但有个最大的不好,就是太子主办的这一桩桩差事中,都夹杂着皇后的影子。 太子是不是本性仁慈、良善,他不确定,但他太过被皇后及其母族所支配,这倒是真的。 与其说太子如何能干,倒不如说皇后及其母族太过能干了。 就拿惠妃与人通奸一事来说,惠妃当初如何深得恩宠,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一向勤奋的皇上甚至可以为了她,早朝迟到,放着一众朝臣在大殿上等他。 这种宠爱已经危及到了皇后的地位,让其有了危机感。 最后,惠妃通奸那事便发生了。 聂文崇虽然没有实质证据能证明这个,但他手中的线索,种种迹象都指向那位面慈心恶的刘皇后。 如今,皇上是不想,但以那位多疑的心性,若是突然有一日觉得皇后及其母族的手伸得太长了,再联系到外戚干政这块上来,太子还是不是太子,还真就不好说了。 毕竟,太子只是太子,还不是皇帝。 “前两日,皇上还未宣布此番南下治水的主管之人,但此行队伍却已确定,有我大盛朝最擅长治水的官员们,一应俱全,户部的赈灾拨款,也是第一时间就筹措到位了,更是通知各州县,全力配合治水,违者、懈怠治水者格杀勿论。” “朝堂之上,很多人都猜测,这份差事必是太子殿下的,皇上要给太子殿下立功绩,包括皇后一脉。”没瞧见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那位户部尚书拿钱拿得那叫一个利索。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差事就是皇上在为太子殿下铺路,毕竟户部尚书刘寅此人,平日里扣扣嗖嗖,让他户部掏钱,总得费好大一番口舌的人,这回就差没有快马加鞭地上了。 这要不是皇上暗底里与其通过气,这差事是给他亲外甥的,他这回能这么积极主动?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前几日,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因为一件小事互殴之后,皇上一气之下竟然把四皇子调去治水了。 不少人觉得,皇上大概是被四皇子气疯了——竟然为了一名女子而争风吃醋,兄弟之间大打出手。哪怕那个女子是定西侯之女也不行,所以,就把他调得远远的。 可他们别忘了,平日里都不及四皇子受宠的五皇子慕容云逍,也不过就是被罚了替皇太后抄写经书罢了,四皇子这个算是惩罚么?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权还给权了,各州县都全力配合治水,违者、懈怠治水者格杀勿论,这就差没有送功绩了。 “但这个立功绩、博得民心的大好机会,皇上给了四皇子。”暄和思忖道,“皇上今日,又突下圣旨,命爹爹一道前往。” 都到了这一步了,几乎不用思考,便可猜到皇上的用意,皇后等人这回不过是给四皇子做嫁衣了。 “爹爹门生众多,底下官员自然不敢造次。皇上这是怕皇后一脉插手此事,给治水带来麻烦。皇上等于是给治水这件事,又多加了把锁,务必确保四殿下治水成功。” “嗯,暄暄想得不错。”聂文崇点头,眼神中含着赞许。 “暄暄,你觉得四殿下如何?”他素来是中立的,那么多年以来,只忠于皇上。 “不如何。” 聂文崇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暄暄说她倾慕四皇子,或者但凡她表现得羞涩一些,他都得好好想想,筹划下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了。 结果,耳朵里就听到了这么几个字。 他仔细打量自家宝贝闺女,这神色淡然,心情平静的模样,还真不像是春心萌动的样子。 他还以为……还以为……刚才瞧着慕容云嵘那小子喜不胜收,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模样,还以为他已经博得暄暄的芳心了,没想到那人那么弱,压根没在他家闺女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那你方才……” “女儿不知道他会给我这个,他给了我就跑了,我根本没来得及还他。” 聂文崇听到这个,又觉得女儿会不会是担心他难做才这么说的,劝道,“暄暄,其实,你要是喜欢慕容云嵘,也不是不可以,苏贵妃那人心机不深,背景也不厚实,爹能拿捏住的。” “再说,慕容云嵘那小子,看着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又长着一脸聪明样,实则跟苏贵妃差不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得很。” 聂暄和:…… 果然是亲爹,你可真敢说。 “爹,四殿下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聂文崇:完了完了……还说不如何,这就护上了! “你要说他心思比较单纯,没那么多阴谋诡计,我是赞同的,但你要说他头脑简单,我不认同,他其实很聪明的。” 聂文崇:闺女,你别说了!我懂,懂你的意思了。 之后,两人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一些话,直到接近尾声,聂文崇把他离开后,万一有人为难她,发生突发状况,该如何处理,才稍稍放下心来。 聂暄和听着他说起,提防些皇后,别和太子走得太近,七皇子慕容云尧也尽量少接触,尽量多待在府里……七七八八说了一堆。 末了,她突然抬眸,问道,“若是壹贰叁肆伍陆柒,他们都无能为力呢,怎么办?我还可以找谁?” 聂文崇第一反应就是想劝慰女儿说她多虑了,这七人乃是死士,是他特别为她训练的。这七人实力超卓,武艺高强,鲜有对手,就算是偷偷跟随其后入宫,隐在暗处保护她都没有问题。 可触及女儿一脸正色的面庞,他想说的话便梗在了喉间,片刻道:“暄暄不必太过担心,即便是皇后想要动你,也是不可能的。” “爹爹,若是想要动我的人,比皇后还强呢?” 聂暄和一句话就把聂文崇给问住了,比皇后还强,不是太后就是皇上了。 “爹爹,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爹爹身为丞相,公务繁忙,经常出门替皇上办事。我只是想知道,万一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而那个人位高权重,可能地位比皇后还要高时,我还有没有活路,如果有,我该向谁求助。” 聂文崇不清楚他的暄暄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清楚的很,暄暄心思敏感,她既然这么问了,必是察觉到什么了,只是如今她不说,可能还没有确切的把握,只是怀疑中。 聂文崇想了想,许久从胸前掏出一块玉玦。 郑重道:“以后爹爹每次出门,都会给你这个玉玦,你若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穆柒他们都解决不了,那就让人拿着这个去西市的济世药铺,将这个交给掌柜即可,他就明白了。” “不过,前提是这事必须是天大的事,危及到你的性命和安全才可以。” 聂暄和从他手中接过玉玦,此块玉玦乃青玉,体扁平,呈圆环状,有一个缺口,缺口两侧各纹着精细规整的奇特兽头。 “女儿记住了。” 这边,聂文崇和聂暄和一番推心置腹后,父女俩之间的隔阂仿佛被打开了。 原本依着聂文崇的想法,是不想让她参与太多朝廷之事中来的,可看暄暄这意思,她不但已经参与进来了,而且天生心思灵敏,已经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味。 与其他瞒着她,护着她,不让她插手,还不如和她坦诚朝中局势,也好让她多一些防备之心。 暄暄说的没错,他在京师中,还能护她周全,但他公务繁忙,时常外出,替皇上办事,若是有小人趁此机会暗算暄暄,他必是鞭长莫及的。 萧壹等人固然厉害,可事无绝对,只要万中有一,他的暄暄还是会置身危险之中。 那边,定西侯府可就没有这般相处和睦了。 韦红裳是被点了穴道,五花大绑着,被四皇子的侍卫押送着抵达定西侯府门前的。 此时,韦红裳脸上的面纱早就在和那隐卫交手之中掉落了,她一女子,被人绑得结结实实的不说,还被那侍卫押着,小太监敲锣打鼓地送到门口。 一到门口,慕容云嵘的小太监承恩就敲响了定西侯府的大门,等到韦侯爷赶到前头的时候,便开始扯着尖利的嗓门喊了,细数定西侯府这位小姐犯下的事。 从前些日子,甘愿入青楼里当窑姐儿,卖弄风骚说起,当然这事绝不能扯到他家四殿下头上,那就只能是她自个的事,然后被正义感爆棚的四殿下给发现,并当面拆穿了。 到今日,在珠宝店遇上,这位韦小姐以下犯上,见到四皇子不行礼不说,还口出狂言,一再出口顶撞四皇子,直接冲撞了贵人。 四殿下命人将其送回韦府好好管教,顺便问问定西侯,这原本应该奉旨在府中接受教养嬷嬷传授礼仪的人,怎么还能在西市四处闲逛的? 承恩说完,浑身凉飕飕的,一转头就见跌坐在地上的韦红裳正怒目圆瞪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啐了毒,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看得他心中一凛。 下一刻,她的脑袋被狠狠一巴掌打歪。 韦红裳忍着痛,抬起头,视线转向此刻暴怒中的那人,狠狠道:“你竟然打我?” 韦琨痛心疾首,“孽女!皇上是为了你好,对我韦家恩典,才遣了宫中的嬷嬷,前来教你,你倒好,竟然打伤了嬷嬷,偷偷溜出府去!” “你还冥顽不灵,对四皇子无礼!对四皇子无礼,便是对皇室无礼,我韦家世代忠良,效忠大盛朝,效忠吾皇,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的玩意儿。” 第153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09 09 聂暄和再听到韦红裳的消息,是在自家爹爹和四皇子南下治水的第四日。 那日,韦红裳被慕容云嵘的人押着送回侯府后,被气急的韦侯爷狠狠教训了,没等进府,就先挨了一记耳光。 之后,韦侯爷便对她进行了家法伺候,大概是真的气狠了,直接把韦红裳按在长凳上,命小厮打了她板子。 要知道,在大盛朝,对家中女子的惩戒大多是罚跪或是戒尺抽打手掌,极少像这样直接打板子的。 一来女子本就身弱,哪里吃得消打板子。 二来事关声誉,颜面上也过不去。 小厮数着数着,看着小姐的精神气一点点消失,侯爷还不喊停,小姐的下半身可都被鲜血浸染了,气若游丝,那触目惊心的场景,让他连数数都忘了。 最后,小姐终于昏死了过去。 而侯爷自己,则连夜进宫向皇上告罪去了。 暄和听着秋宁打探来的消息,心说穿越女倒是摊上一个好爹。韦琨这打得越狠,反而对韦红裳越有利。 整个京师城都知道,他对大盛朝有功,皇上还特地为他在宫里摆了接风宴,犒赏三军。因为这点事,杀了人家女儿,倒还不至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先下手为强,大义灭亲地将人打得昏死过去了,再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宫门前,向皇上请罪,皇上倒是不太好再追究韦红裳的责任了。 果然,没多久就传出皇上命人将韦侯爷扶了起来,还好生安慰了一番,说此事与侯爷无关,自然不会怪罪侯府,而韦府那位小姐只字未提。 暄和纤细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要问当今圣上生气么?必然是生气的! 与侯爷无关,不会怪罪侯府,那和谁有关?该怪谁? 这位圣上可不是心眼多大的人,人家本就忌惮着定西大军,也忌惮着韦家。 偏偏这档口,又出了韦红裳这事,公然违抗圣旨,打伤嬷嬷不说,还以下犯上,对皇子出言不逊,这要是寻常人,死十次都不够。 可韦琨这番操作下来,反而让他有些难办了。 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人还昏迷着呢,生死不知。 他若是还要执意追究韦红裳、韦家的罪责,难免让人觉得不近人情,有卸磨杀驴的嫌疑。 这位圣上可是立志要做先帝那样的明君,开创大盛朝盛世的,自是不想被人诟病的。 但他又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只字不提饶过韦红裳。 只要韦琨不是很蠢,或者底下门人稍加提醒,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果然,韦坤回去后立刻下令,将韦红裳送到乡下偏远的韦家老宅闭门思过,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回京。 韦红裳还在昏迷中,就被连夜送走。 韦琨不放心,生怕她醒来后会闹事,又特地遣了几人,说是保护,实则禁锢。 不怪他如此安排,他这个女儿武艺是高强的,可脾气秉性实在执拗。以前虽然执拗,但好歹还说得听,自打上次她在战场上险些丧命,受伤清醒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说好听点是恃才傲物,说不好听点,就是骄傲自负到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一旁的韦忠孝想替妹妹求个情,就算要送乡下,好歹也等伤养好了再送啊!乡下老宅距离京师城,快马加鞭也得两三天,更别提她还有伤在身,马车里一路颠簸的,妹妹毕竟是女儿家,哪受的住啊。 看着一脸担忧的韦忠孝,韦琨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让他下去了,他心意已决。 送走红裳,对她是安全的,对整个韦家才是安全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南方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治水取得了很大进展,灾民们也都得到了安置。 聂暄和在等待聂文崇回城的日子里,先等来了一张二公主慕容元嘉的请帖。 慕容元栩、慕容元嘉和慕容元尧皆是刘皇后所出,刘皇后出自大盛朝名门世家刘家,底蕴深厚,与其他世家关系错综复杂。 慕容元嘉是嫡长女,身份自是尊贵,当年刚及笄,就被皇上封为永嘉公主,赐婚给了新科状元吴洪成,如今吴洪成已在督察院任职。 自幼身份尊贵,婚后夫妻和睦,永嘉公主成婚后没多久,便为吴家生下一子一女,生活自是美满幸福。 永嘉公主酷爱梅花,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会在皇上所赐的梅园内,举办赏花会,今年也不例外。 一开始,可能是真的只是纯粹邀请京师城内的大家小姐们一道赏梅探梅,但渐渐的,就变了味,京师城里的公子哥们也都加入了进来。 这少男少女聚到一起,就变成了大型的相亲现场了,当然,其中也不乏真正爱梅赏梅之人,是纯粹来赏梅的。要知道,皇上所赐的这座梅园可是集齐了京师城各种品种的梅花,种类之多,珍贵程度让人咂舌。 永嘉公主自个生活幸福美满,自然也乐得见到少男少女们成双成对。 这么一来,赏花会倒是办得越来越好了,人气也越来越旺了,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加入的,京师城内的少爷小姐们,都以收到永嘉公主的赏花会请帖而为荣。 暄和自打十二岁后,连续两年收到了永嘉公主的请帖。只是前两年,父亲都在家,她便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也没人敢为难她,即便是永嘉公主也一样。 笑话! 前两年,皇后卯足了劲想把太子和她绑定在一起,永嘉公主作为太子的妹妹,在其中会扮演什么角色,可想而知。 但今年,却不同。 父亲还在南方治水,不在家中。 还没到日子,好姐妹林宛白找上了门,拉着她,非要让她和她一道去赏花会。林宛白年前刚及笄,许配给了兵部尚书嫡次子。 她连人家面还没见过,这次正想借着机会偷偷瞧上一眼。偏她又不太好意思,就想拉着小姐妹一起,也好给她出出主意。 之后,陆陆续续的,李家小姐,王家大姑娘,邱将军的小女儿都找上了门,非要拉着她,与她一道去。 不光如此,赏花会当天,永嘉公主还直接派了马车前来聂府接她,大有她不去也得去的架势。 不过,她本来也是答应了林宛白一起去的,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当她踏出聂府的时候,没想到,永嘉公主派来接她的人竟然是七皇子慕容元尧。 太子年前已被赐婚,乃太傅之孙女袁静凝。 他这个年纪本就应该成婚了,永嘉公主都已育有一子一女了。只不过,前几年,皇后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等着她长大,好不容易盼到她十二岁了,在皇上面前开始提及此事了,没想到却被她和父亲婉言拒绝。 大概,连皇后自己都没想过,她那么优秀的儿子,还是未来的君王,竟然会有人不稀罕。 之后,刘皇后还不死心,又纠缠了两年多,最后认清了一个事实——聂家父女是真的铁了心地拒婚,压根不稀罕她的太子,不是什么欲擒故纵。 眼见太子殿下年纪这般大了,也不好再拖了,总不能在聂家这一棵树上吊死吧?聂家虽好,聂文崇朝廷上的影响力是大,但人家油盐不进,她倒是想使些小手段,可人家防她防得跟贼一样。 虽然结不成亲家,但刘皇后还不想和聂文崇成为敌人,于是只得作罢。 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当朝太傅的孙女袁静凝。 聂暄和在家门口见到慕容元尧,就明白刘皇后的用意了——这是见太子在她这行不通,就想拿小儿子再顶上了。 还真就盯上了她这个聂家女。 原本还百无聊赖地站在马车旁,东看看,西看看的慕容元尧,在见到聂暄和的一瞬间,眼底迸射出了光亮。 一袭鹅黄色的银丝纹绣长纱裙一直延伸到脚踝,外披一件雪白色的裘绒披风,衬得她本就白皙的小脸,如玉般晶莹剔透。 一支蝴蝶簪简单挽了个流云髻,余下的三千青丝如瀑布直下,那一双如琉璃般璀璨的星眸熠熠生辉,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灵气。 她冲着自己款款走来,每走一步,仿佛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聂,聂……小……姐……”慕容云尧又开始结巴了,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聂暄和在距离他还有三步远距离的时候停住了,施施然行了个礼,“臣女见过七殿下,七殿下此番前来是?” 慕容云尧早在她行礼之时,就想伸手扶她的,但又觉得这样对她名声有碍,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行礼,赶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的!” “皇姐命我前来接你去梅园赏花。”慕容云尧耳根有点红。 其实,母后早就看出他对聂家小姐有意,本想撮合他与暄和,无奈自打聂相离开京师后,暄和就变得不爱出门了,几乎日日窝在相府里。这次,母后便借着这次皇姐举办赏花会,将暄和邀出来,想给他制造些独处的机会。 “不劳七殿下费心,我府上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了。” “可是,我都已经来了……”慕容云尧一听她要拒绝,心头一急,脱口而出道。 “七殿下,这于理不合。” “哪有什么于理不合,我说你坐的,你就是坐的,再尊贵的位子,你都坐的!” 说罢,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了,会不会吓着暄和,神情惴惴。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娇嗔的声音。 “呀!暄和,永嘉公主对你真好!去梅园赏花,还有专门的座驾来接你么?我就没这待遇,还是你厉害。”来人正是原先说好一道去赏花会的林宛白。 一开始,因为视角问题,林宛白只见到打扮精致的暄和,实在是那个小妮子长得太好,往那一站,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她旁边站着一人,竟是当朝七皇子,那么庞大的身躯,竟然被她给忽略了,简直太不应该了。 林宛白脑袋一下子就卡壳了,这是什么情况? 七皇子专程来接暄和去永嘉公主的赏花会?而且瞧瞧七皇子这神情、这眼神……啧啧,要说没什么,她可不信。 只是,暄和什么时候和七皇子走得近了? 皇后想要撮合太子殿下和暄和,文武百官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事拖到去年年底,才有了定论——皇上赐婚了太子与太傅之女袁静凝。 这怎么回事? 大儿子不行,就小儿子上? 皇后这是认准她家暄和了。 只是……七皇子脑袋不太灵光的,大概是刘皇后把太子殿下生得太优秀,以至于七皇子……一言难尽! 谁不知道七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愣是把自己吃成了珠圆玉润的体型。 这光从容貌上看,就不配她家暄和!更别提才华方面了,这位以前在文渊堂读书的时候,几乎日日都被太傅罚站、留堂,还因为背书,闹出了不少笑话。 皇后是怎么想的?太子——暄和都不选,能选这位? 林宛白心中如何吐槽,旁人自是不知。眼下,慕容云尧只想着该怎么说服暄和坐上他的马车。 “聂小姐,皇姐说了,务必让我接你过去。皇姐的马车里宽敞许多,知道你畏冷,还放上了炭炉,铺上了暖和的皮毛,还有——” 林宛白看看七殿下着急的模样,再看看一旁暄和的神情,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都到这份上了,哪里还有暄和拒绝的份。 林宛白顿时正义感爆棚,相爷不在,这不还有她保护自家好姐妹么? 林宛白上前一步,挽上了暄和的胳膊,声音惊喜道,“暄和,永嘉公主安排得真周到,能不能让我也一道上马车啊?” 聂暄和目光投向她,“嗯,我们说好了一起的。” 她转而看向慕容云尧道:“七殿下不介意吧?” 慕容云尧心里虽然有些小失落,原本的两人独处变成三人行了,但好歹暄和答应上他的马车了。 自打上了马车,林宛白直接就抢了他的活。 他想给暄和倒杯水,缓解下气氛,结果一抬头就见林宛白都已经倒好水,将杯盏递到了暄和唇边了。 他想寻个话头,和暄和说说话,没想到林宛白还是个话痨,从上了车,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直把暄和逗得开心不已。 就这样,慕容云尧想了一路,该怎么拉近他和暄和的距离,结果到了皇姐的梅园外,他都没找到机会。 第154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0 10 永嘉公主的梅园乃是皇上所赐,作为当年公主及笄的礼物。 梅园位于京师城的西郊,占地面积极大,庭院非常气派,围墙里面更是回廊起伏,湖石假山,一应俱全。 建造之初,几乎集齐了全京师城的能工巧匠,对其精雕细琢,奢华程度可想而知。 又因为永嘉公主喜好梅之高洁、典雅,在庭院及花园中种满了梅花树,而将庭院命名为“梅园”。 聂暄和和林宛白赶到的时候,梅园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想来,已经来了不少贵人。 院子里,那群早早到来的京中贵女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京中最近的八卦来。 说得最多的自然是京师新贵侯府那位了。 有些人语气里带着惋惜,被送到乡下老宅子里,还能有什么好的,多半是被家族给弃了,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但也有幸灾乐祸的,比如礼部侍郎之女章灵曼。 章灵曼一开口便是:“她不过区区侯府之女,还妄想攀高枝,攀扯上四皇子,她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四皇子身份高贵,武艺超群,英姿勃发,岂是她能觊觎的。”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她们与那位韦小姐并无交情,但大家小姐落得如此下场总归是有些唏嘘的,哪怕心里有些小小的幸灾乐祸的,也没有章灵曼直截了当,把话说得如此难听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爱慕四皇子慕容云嵘已久,出于嫉妒罢了。 但撇开四皇子身份相貌等不提,说句不好听的,侯府不配,难道你就配了? “确实觊觎不了,谁不知道四皇子中意的是相府那位聂小姐。”人群中有个和章灵曼不和的贵女轻飘飘地插了句嘴。 “暄和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容貌也是一顶一的好,别说四皇子中意了,要我是男子,我都中意。”邱将军家小女儿邱敏爽朗道。 “聂小姐可是个妙人儿,谁看了不喜欢?我就是没有兄长,只有个八岁的弟弟,要不然,我都想替我家向相府求亲。”王家大小姐附和道。 “我家倒是有兄长,可惜太拉垮,拿不出手,也配不上聂小姐,若是成了……那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知怎么的,话锋突然就转到了聂暄和身上,而且还是清一色的好评。 众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一声通报。 “永嘉公主,永宁公主驾到——” 贵女们纷纷噤声行礼。 永嘉公主慕容元嘉叫起后,目光在人群中搜罗了下,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并没有开口,反倒是永宁公主慕容元姝娇声问道:“女眷这边,人可是都到齐了?” 章灵曼轻嗤道,“还有相府的聂小姐没来。” “相府那位聂小姐架子可大着呢,平日里,我们这些人邀请她小聚,她总是推脱,兴许是真的很忙吧。但是,这次是公主设宴,她难道还想让所有人等她一个?” 章灵曼阴阳怪气地说着,眼神还时不时地在两位公主身上打转。 当看到永嘉公主眉头微蹙,永宁公主眼底闪过厌恶的神色时,章灵曼仿佛受到了鼓舞,继续道,“聂小姐可是招惹了京师城里不少的公子哥呢,方才邱家,王家,李家小姐都说着玩笑话,要替自家兄长或是弟弟求娶聂小姐……” “这本事也没谁了,我们这些人真是自愧不——”章灵曼笑着说。 “我这刚踏进园子,就撞见有人在嚼舌根,这话里的酸味都快把人给熏死了。”林宛白把话清朗地说了出来,也打断了她后面想说的话。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就瞧见小山一样的七皇子慕容云尧顶在了前头,把后面的娇客都给挡住了。 慕容云尧一让开,只见一袭简单装扮的聂暄和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了通往园子这边的小路上——白皙的脸颊上点缀着点点的樱粉,五官精致又出众。.. 她就算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光光站在那里,也能让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她身上。 “暄和,你终于来了!”慕容元嘉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没等她行礼,就已经先一步伸手将她扶住,相比刚才的蹙眉,如今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 聂暄和垂眸,柔声道:“公主的赏花会,我怎么可能不来。” 她为什么来,永嘉公主心里没点数么?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就等你了,你来了,我们就开宴。”慕容永嘉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永嘉公主这话一出,众贵女脸色各异。有和暄和关系好的,自是不会多想,还为之开心,但挨到章灵曼,那脸色就异常难看了。 她们这些人一下子就成了陪衬,永嘉公主话里的意思,这赏花会缺谁都可以,绝不能缺了聂暄和,就连开宴,都要等她到,足以可见她的重要性。 “我原本以为,京中贵女们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和修养培养,贤良淑德,德才兼备自是不在话下的。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章灵曼见过聂暄和多次,也大概了解这人,平时说话温温柔柔,也不见和谁红过脸,似乎天生就会笑,别人说她笑得极为温婉可人,但在她眼里,就是虚伪至极。 偏偏四殿下还就吃这套,她曾刻意接近四殿下,去讨好他,与之偶遇,模仿聂暄和的装扮和行为举止,也像她那么笑,结果竟被四殿下呵斥丑女效颦。 自那以后,她就更加恨聂暄和了。 “聂暄和,你说谁是漏网之鱼。” 聂暄和不动声色,只挑眉,淡淡地看向她。 她越是淡然,章灵曼就越气急。 “还能是谁?谁应说谁呗,你是真不知道丑啊!自个跳出来。”林宛白毫不客气指出。 七皇子慕容云尧刚进门就听到章灵曼说聂小姐的坏话,气不打一处来,但这锅可不能让暄和背,这事还得怪他。 他立刻就像自家皇姐告罪了,“皇姐,这事不怪聂小姐,是我路上耽搁了。” “是啊是啊,七皇子的车夫是不行,慢得就像在撵蚂蚁,我走路估摸着都比他快。”林宛白也趁机说道。 慕容云尧有些尴尬,偷瞄了一眼皇姐,后者一副了然的表情,他脸颊更红了。 “好了,暄和既然来了,那就都入座吧。”慕容元嘉一直拉着聂暄和的手不放,亲疏有别,一眼就能看出。 她瞥了眼还在愤愤不平的章灵曼——礼部侍郎之女,眼神暗含警告之意,后者则神情不安地偃旗息鼓了。 莫不是仗着是舅舅的人,就敢如此放肆?当真是个蠢货,看来这些人,不敲打是不行了,跑到她这来争风吃醋了。 大盛朝民风不算封闭,但像这种晚宴,又大多是年轻的适婚男女,男女是不同席的,男女眷之间被屏风隔开。 用膳的时候,永嘉公主左边挨着聂暄和,右边挨着永宁公主。 永嘉公主的热情,聂暄和是充分感受到了,但永宁公主似是心中有事,虽然她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视线了,但暄和还是捕捉到了她频频看向屏风后的男宾桌。 那眼神甚是复杂。 怎么说呢,好像深情万分,又好像夹杂着难以掩盖的恨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聂暄和心中料想,重生女大概已经过来了,而屏风后面那桌那宾中估计就有淮阳王陆洵——前世,永宁公主慕容元姝的心爱之人,同时,也是亲手杀了她的人。 只是,看她这反应,很明显还没有走出这段感情。 重生,又不是换了个脑子,这慕容元姝的脑袋可不太好使。 这神情,这眼神,也就是没人注意到她此刻的反应,要不然,几次三番一来,必然会有人生疑。 用完膳后,众人便开始在园中赏梅。 这时候,男那女女便可相见了,只是不宜孤男寡女独处罢了。 慕容元嘉是铁了心地要给她牵红线了,一路上都带着她,被一众宫女们簇拥着往梅花深处而去,慕容元姝则是一用完膳,就瞧不见人影了。 林宛白是想跟着暄和的,她总担心暄和被欺负了,但暄和知道她此番来赏花会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她的那位准夫婿也在这场赏花会上,她本就想私底下偷偷见上一面。 暄和找了个借口,支开林宛白,后者立马会意,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偷溜呢。想到暄和和永嘉公主在一起,公主也会护着她的,也就没多想,速去速回吧。 永嘉公主带着暄和一路走来,越走越偏,又借口外头风大,遣走了丫鬟秋宁去拿件披风过来。 直到看到园中的一座小亭,永嘉公主才笑道,“许久不曾这么走路了,我倒有些累了,要不然,暄和陪我去亭中坐坐?” 暄和自是点头应允。 等她们到了跟前,才发现亭中还有其他人。 不是七皇子慕容云尧那个憨憨,又是哪个。 “聂,聂小姐……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慕容云尧一开口,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兴奋。 暄和微微颌首,“七殿下在此处休息?” 慕容云尧点头道:“嗯嗯,我走累了,看到这个亭子,便想着进来坐坐,歇歇脚。” 暄和点头,微笑,转而看向永嘉公主道,“公主,此处梅花开得甚好,争奇斗艳,让我目不暇接。我还不累,我想再往前走走,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公主,您既然累了,要不然就和七殿下在此处休息吧。” 永嘉公主脸上的笑容一顿,“要不让老七陪你继续逛逛?” “七殿下方才已经说了走累了,想歇歇脚。”聂暄和还安慰道,“公主,没事的,我就周围再走走,一会便回来,不用劳烦公主和七殿下为我操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永嘉公主还能说什么,她倒是想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让自家弟弟跟上去,就算不发生些什么,被人看到两人孤男寡女一道,也能传出些东西来。 可惜,她就是眼神都使得抽筋了,后者完全不能领会她的意思。 慕容元尧的眼底被沮丧弥漫,还沉浸在被聂小姐拒绝的话中难以走出。 他为什么非要说什么走累了!说什么歇脚! 慕容云尧委屈得不行,今日出师不利,接人的时候不顺利,这独处也没了,今晚上连暄和的边都没挨着。 不知走了多久,暄和走到了一座假山旁,这梅园确实不错,美景如画,让她不由得沉浸其中。 “陆洵,本公主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假山后传来女人压低了声音的悲愤声。 “公主想一出,是一出,本王没空陪你过家家。”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低沉浑厚,“当初难道不是公主非要纠缠于我,还不顾礼仪廉耻,当众扬言非我不嫁,还跪求皇上赐婚。” “本公主后悔了。” “圣旨已下,这可由不得你我。” “陆洵,你去求父皇收回圣旨,或者,你去告诉父皇,你悔婚了。”永宁公主慕容元姝命令道。 “呵……我悔婚?公主不想嫁给本王,却要本王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去违抗圣旨?永宁公主,你莫不是以为我淮阳王府好欺负不成?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慕容云姝听得他话中的凌厉,身体本能地产生了几分惧怕,要知道,上一世,这人可是杀她祭旗之人。她更清楚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是多么的凶狠残暴。 听到这,暄和已经想走开了,偏巧这时候,假山里的两人谈崩了,慕容元姝也想离开了,脚步声冲着这边而来。 她连连后退,眼看避无可避。 突然,一道身影笼罩下来,握住她的手腕,身形迅速地躲到了假山后。 等到慕容云姝离开,陆洵也紧跟着离开之后,暄和收回抵在那人胸口的小手,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云栩定定地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明明被吓到了,还强撑着镇定,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里很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走着走着,不小心走远了,来到这里。” 慕容云栩上前一步,想说我带你出去,可他才刚动,小姑娘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那模样,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慕容云栩想起母后之前说的话,这聂暄和本是她为他准备的准皇后,为此,他一直在等她长大,没曾想,竟被拒绝了。 他倒生出几分好奇来,瞧着胆子这么小的小姑娘,是怎么有胆子回绝父皇母后的? “你的侍女呢?” “去给我拿披风了。我该回去了,秋宁应该回来了,永嘉公主和七殿下也在亭子中等我。” 慕容云栩神情微变,母后这是打算把眼前的小姑娘和七弟凑做一对?母后竟然没有告诉他。 第155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1 11 赏花会过后没多久,就传出永宁公主不知怎的,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将她禁足了,任何人不得探望。 苏贵妃平日里备受圣上宠爱,前去求情,也一并被责骂了。 提起这永宁公主,百官们很自然地想到了去年的一件事。 淮阳王陆洵接到圣旨,回京述职。没曾想,晚宴上,被永宁公主慕容元姝一眼相中。这也难怪,陆洵本就容貌出色,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又手握淮阳十万大军,出入战场,自是比京城中那些文人谋士多了几分男儿血性。 当时,陆洵回京述职,倾慕他的又何止慕容元姝一人。 但是,胆子最大的当属慕容元姝。 这位公主以前也不曾见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最多就是被苏贵妃宠的有些刁蛮娇气罢了,但皇室的公主,倒也有这个资本。 可一遇上陆洵,整个人都不对了,简直魔怔了一般。 在京师时,永宁公主就见天地往淮阳王陆洵下榻的驿站跑,送花花草草,送奇珍异宝,什么都有;见着向陆洵示好的贵女们,便想方设法地威胁、打压,搞得京师女子再无人敢向陆洵献殷勤。 后来,陆洵回了封地,据说这位永宁公主还缠绵病榻半个月之久,约莫一个月才缓过来。 永宁公主大病未愈,就去求皇上将她赐婚淮阳王陆洵。皇上原先是不肯的,可拗不过公主的决心。 永宁公主拖着病体,直接去殿前跪着,一跪就是一日一夜,最后,皇上终是点头应允了。 没多久,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为淮阳王陆洵和永宁公主慕容元姝赐婚。 其实,哪里是什么缠绵病榻半个月之久,聂暄和是知道内情的,分明就是慕容元姝寻求真爱,千里追“夫”,乔装打扮,偷溜出宫,直奔淮阳王封地岭平而去了。 这事放在寻常人家,都是伤风败俗,有辱门风的,更何况是皇室。 皇帝知晓这事的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立刻派人将公主抓回来,而主办这事的,正是她爹聂文崇。 名声都已经坏了,就算皇帝能封住悠悠之口,可当事人总是知道的,更何况,瞧这玩意儿一脸不值钱的样子,非要上赶着倒贴,慕容弘德心里想必也是糟心的。 你老子想方设法地想要夺了这最后一个异姓王的封号和兵权,你倒好,非要往他怀里钻。 好说歹说,怎么都不行,还想弄得满朝皆知,这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罢了罢了,到时候别哭就行了。 前些日子,迎接韦琨的定西军凯旋,设宴款待的时候,永宁公主慕容云姝并未参与,人家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呢。 年初,淮阳王陆洵也应召入京,商讨大婚事宜。 这不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么?永宁公主也是达成所愿了,大婚在即,怎么就突然惹怒皇上了? 看这架势,这祸事还不比上次的小,至少这回,听说永宁公主又用求赐婚时,下跪那招,跪到天昏地暗,结果皇上二话不说,命人将她直接拖回了她自己殿中。 爱哭爱跪爱折腾,将她禁足在殿内,她爱跪跪去吧,派专人看守,别在殿前丢人现眼就行。 众人还在私下议论纷纷什么事情能让皇上如此动怒,暄和心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重生回来了,知道了上一世陆洵最终会造反,她父皇又不管她了,最后她被陆洵亲手杀了祭旗。这一世,不想重蹈覆辙,死活都不肯嫁了呗。 话分两头说,四皇子慕容云嵘一路回来的时候,可开心了。 他手中把玩着女儿家的珠钗,又拿起桌案上一旁放着的九连环,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这些都是他回来的时候,沿路搜寻的。 聂丞相闭目养神,心中冷嗤:这是打算把他家暄暄当小孩儿哄呢,暄暄怎么会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暄暄喜爱看书,他为她在家里打造了一个全大盛朝最大的藏书阁,里面包罗各类古籍。 论起宠爱,还得是他,投其所好。 现在就让你再开心一会儿,待会到了京师城,你就笑不起来了。 早就有眼线,将近期京师城发生的事以飞鸽传信的方式递到他手上了。 那永宁公主又来整事了,上回是私奔去了岭平,这回是死活不愿意嫁淮阳王陆洵。这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咂舌,而且每次还闹得这般轰轰烈烈,不管不顾的。 当初,皇上本就不愿将永宁公主许配给陆洵,早就有消息传来,岭平并不太平,淮阳王府这些年似是蠢蠢欲动,皇上的铡刀正时刻悬在淮阳王府上空呢,就等着抓小辫子,到时候将淮阳王府连根拔起。 可这永宁公主就像被灌了迷魂汤,执意要嫁给陆洵。 这会儿,皇上金口开了,一言九鼎,岂容她儿戏? 聂丞相有点同情四皇子了,这回南下治水,让他见到这位四皇子办事能力有,做决定也很果断,对付贪官该杀就杀,不带一丝犹豫的,待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皇上喜欢他倒也情有可原。 可惜,摊上了猪队友。 永宁公主哭着闹着跪求皇上收回成命——解除她与淮阳王的婚事。 而那位苏贵妃爱女心切,也凑到一块儿瞎起哄,皇上不依,就在自个殿里闹着要绝食。 大概是那么多年的恩宠,让这位贵妃娘娘抖起来了,忘了自个身份,也忘了当初红极一时的惠妃是怎么死的。她要觉得皇上的权威是可以随意挑战的,怕她母子三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本,慕容云嵘是想带着一些小玩意儿,直接跟在聂相屁股后头,先去见暄和的,皇宫都不带回的。 要知道经过他这些日来的小心巴结和讨好,他自我感觉良好——聂相对他的态度已经由原来的面无表情,变得稍稍温和些了。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相信要不然多久,他就能先拿下聂相这根难咬的骨头,暄和最是孝顺,见到他这样重视聂相,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的。 嗯……暄和很好,可惜就是待所有人都好。若是能只对他一人好,就更好了。 自以为得到聂相青眼的慕容云嵘完全没想到他在聂相眼里,是一个什么样可怜的存在。 马车刚到城门口,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清就在那候着了,一上来就扯着聂相一旁说话,说话期间,聂文崇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在慕容云嵘身上剐了一遍又一遍,看得他心慌慌。 “四殿下,烦请下车吧。”聂文崇走到马车跟前,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 “聂相,我们不是先回相府么?” 聂文崇眉头微蹙,谁跟你“我们”。那是我和暄暄的相府,不是你的,少挨我。 “皇上宣召我,你与我一道进宫吧。” 慕容云嵘眼底亮了亮:“父皇需要你,聂相赶紧去吧,莫要让父皇等急了,反正通报治水的事,聂相也是亲历亲为的,你禀告父皇也是一样,我先自行回府即可。” 嘿嘿,没有聂相盯着,没人跟他抢暄和的注意,暗搓搓小开心。 聂文崇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事关苏贵妃,你确定不与我一道进宫?” 慕容云嵘依旧摆摆手,不在意道,“母妃她搞得定,无需我插手。” 聂文崇:…… 这对奇葩母子,是打哪来的,蜜汁自信。 “永宁公主拒婚淮阳王,这会儿闹到了殿前,苏贵妃不但不规劝一二,还与她一道绝食,威逼皇上妥协。如今,皇上勃然大怒,已将永宁公主禁足在殿中,苏贵妃也被皇上责罚。”聂文崇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和盘托出,又低声问道,“四殿下,你确定苏贵妃能搞定皇上?” 慕容云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才缓缓道,“搞不定。父皇若是真生气了,母妃是没有半点法子的。” “那你还不随我进宫?”磨磨唧唧的,耽误他行程。 “我不进宫,我去相府。” “哎,你——” 慕容云嵘敛了笑意道:“聂相有所不知,当初元姝非陆洵不嫁之时,我就已经跟她阐明其中利害关系。她是女子,同时还是大盛朝的公主,她与淮阳王的立场不同。父皇雄才伟略,深谋远虑,为了避免重蹈前朝覆辙,先祖皇帝时期,下放的兵权早晚是得收回我慕容家的。” “若是父皇没有这意思,当初元姝头一回提出要父皇赐婚时,父皇便应该欣然应允,毕竟以陆洵唯一异姓王的身份,元姝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她。可父皇既然一口回绝,想都不带想的,说明父皇心中早就有了收回兵权,收拾陆家的意思。” “父皇不同意赐婚,是基于对元姝的保护,他没有错。” “这些父皇不好说得太过直白,但我这个做兄长的,当时已经将道理掰开揉碎告诉她了,她既然还是选择一意孤行,认定陆洵不嫁,甚至做出私奔岭平这事来,让皇室蒙羞,让父皇蒙羞,逼得父皇做出妥协,赐婚两人,那她就要对自己肆意妄为的行为负责。” “她不是幼童,已到婚嫁年龄,她也是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和教养的,该规劝的,我当初已经劝了,如今突然变卦,她将父皇放在何处,将淮阳王府至于何处?”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聂文崇对这位四殿下感官好了不少,平时看他傻头傻脑的,一看就不是机灵的样,没曾想心里倒还算明白。 “母妃素来疼爱元姝,才将她养得无法无天,一再忤逆父皇的命令,这会儿,还捎带上了自己,一道威逼父皇。父皇乃九五至尊,岂是她们能左右的。” “我若随丞相你一道进宫,便有了以南下治水之功绩相要挟父皇解除永宁婚约的意思。” “我若不去,这事还好说,我要去了,一个不好,反而起到反效果,火上浇油了。” 聂文崇心里是被他说动了,但嘴上絮叨:“胆小怕事就胆小怕事,非要扯上这些。当初,打三皇子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那么冠冕堂皇作甚。 慕容云嵘老脸一红,嘀咕了一句:“那不是他老在暄和面前晃悠,还暗戳戳地说我坏话,没打他也喊打了,那我就真打了,他能怎么着了……”. “罢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替我回去和暄和报个平安吧,我先进宫一趟。” “劳烦丞相大人了。” 听闻聂相进了宫,慕容弘德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不过月余,他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这些人没一个合他心意的。 朝堂之上那些人,御史们只知道抓着小辫子就不放,屁点大的小事都被他们说得仿佛捅了天大的篓子。 一有问题,文官们你反驳我,我反驳你,互不相让,群龙无首,没个章程来。武官们就更别提了,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你不问他们意见还好,只要问,就是臣愿领兵征讨。 打,打,打,也不看看国库丰不丰盈,百姓们愿不愿意迁离。 太监总管李清倒是忠心,处处替他着想,但关心来关心去的,不是他这个皇帝有没有吃饭,就是有没有好好睡觉!要是能睡得安稳,谁不想早些歇息。 慕容弘德正看着番邦诸部呈上来的书信,这扭扭捏捏的笔画看得他一阵头疼,还没有批注,读起来费劲。 恰此时,李清通报——聂相到了。 慕容弘德喜出望外,赶紧招来聂文崇。旁人只道他宠信聂相,颇有怨言,可满朝文武有谁如聂相这般极具才华的。 聂相年轻时曾自学多国语言。往年,大盛朝年节盛典,附属国前来上贡朝拜,都是由聂相陪伴其左右的。他才华横溢,又长袖善舞,为附属国与大盛朝之间的交流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倒不是说他大盛朝就没有精通外文的人才,只是,带一人就可以与四国有效沟通,他又何必找来四个翻译跟在他左右。 更何况,会翻译不算什么,还能精通各地风土人情,替他出谋划策,想到应急之法,这便是能耐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聂文崇只有一女,连个义子都不曾有,从不站队,只效忠他一人,这样的人,他要是不用,还用谁?用户部尚书刘稷,刘家的人?那他更不用睡了。 等到君臣二人把番邦那点事处理好,并且下了圣旨传令下去后,慕容弘德才有空询问起聂文崇关于永宁公主的事。 他在等他替永宁公主求情,替苏贵妃求情。偏偏聂文崇一句废话也没有,静静站在他身后。 聂文崇心里想的是,就连四殿下都不掺和这事了,他一外人更没理由关心,我就等您老说,您说逮谁就逮谁,您说关谁就关谁,您说杀谁就杀谁。 左右这些人,跟我关系都不大。 最终还是慕容弘德深叹了口气,问道,“老四没跟你一道回来?” “四殿下自告奋勇,替老臣回府报平安去了。” “哦?他还有这份闲心,莫不是冲着你家暄和去的?” 聂文崇眼观鼻,鼻观心,淡定道:“臣说过,臣就暄和一个女儿,臣还想多留她几年,不曾想过将她婚配,还望皇上成全。” “好,好,知道你疼女儿,孤成全就是了。”慕容弘德展颜道,“只是,你没跟老四说苏贵妃和永宁公主的事?” “说了。”聂文崇略一沉吟,便将城门口慕容云嵘对他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四殿下说,比起求情,他更不想让皇上为难,皇上乃是国之根本,先是一国之君,再是一家之主。以大局为重,他懂。” 慕容弘德闻言,沉默良久,许久才轻叹了口气,不置一词。 第156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2 12 聂文崇踏出书房的时候,正好撞见苏贵妃,正纠缠着大太监李清,让其替她通报。 见到他走出,苏贵妃仿佛看到了救星,眼巴巴地凑上前问道:“丞相,皇上可是在里头?” 聂文崇神色淡然,“皇上刚处理完政事,如今要歇息了,李公公,你赶紧进去伺候吧。” 这要是聪明人,早就偃旗息鼓,老实殿里待着了。偏偏这位就像听不懂人话,非还要往里挤,生怕皇上来不及罚她。 被侍卫们拦住,反而将目光投向了聂文崇。 “丞相,云嵘呢?他怎么没回来?” “云姝那孩子被禁足在殿中,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云嵘到底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回来替她妹妹求个情!”前半句,苏贵妃说的慈母心肠,痛心疾首,后半句,说得牙痒痒的,一脸责怪。 聂文崇:…… 算你你小子跑得快!还真就在这等着了。 “那苏贵妃若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聂文崇行了个礼,也不听她废话,转身离开。 回到相府,原以为能看到候在门口的贴心小棉袄,可惜——连个人影都没有。 等聂文崇刚踏进前院,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暄和,你太厉害了!这个九连环,我把玩了一路,都没解出来,你就那么片刻的功夫,就把它解出来了。” 聂文崇:一听就是个马屁精。 “四殿下过誉了。”聂暄和抿唇轻笑。 “哪里过誉,一点都不过。” “咳……”聂文崇轻咳了一声,踏进院子,前厅里,慕容云嵘和暄暄正有说有笑,几个侍女正站在两侧伺候着。 “爹爹回来了?”暄和一见来人,立刻站起身,眼眸泛着亮光,快步走到跟前,“爹爹累不累?秋宁,把刚炖好的鸡汤端来,让爹补补身体。” 聂文崇满意地点点头,还得是他闺女懂得疼人。 “颜色金黄,味道香浓。”聂文崇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两口,“口感滑腻鲜美,尤其这个——”这松茸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这松茸——” “相爷,就是我路上看到,带回来的那袋子,可以给您和暄和补补身子。”慕容云嵘补充着,还自豪道,“暄和刚才还夸我很有眼光,这松茸鲜嫩柔滑,嚼劲十足。” 聂文崇顿觉手上的鸡汤都不香了,怎么哪哪都有这小子。 一想到这小子有苏贵妃那种娘亲和慕容云姝那种亲妹子,原本在南下治水中积累下来的那点指甲盖大般的好感,立马被驱散。 “四殿下,你不进宫看看?苏贵妃还在等您。” 慕容云嵘不在意道,“她不是等我,她只是需要我去父皇那替云姝求情。小时候,她就这样,只要云姝想要的,或是云姝犯了错,她总是让我去父皇面前顶包,说什么作为兄长,就应当爱护妹妹。那戒尺打在手上,疼的人是我,被训斥的人也是我。” “长大后,我搬到了九王宅自由多了,不想听她的,不想见她们,我就躲在九王宅不出去,实在不行,被宣召入宫,我就先答应她,敷衍敷衍她。也不能事事都听她的,要都听她的,父皇早就觉得我恃宠而骄,厌弃我了。” 慕容云嵘显然一副我很有经验,你放心的模样,倒是把聂文崇给看的有点愣神。 苏贵妃这脑子怕不是有大病吧?哪个妃子不是最为看重皇子的,她倒好,眼里似乎只有慕容云姝这个女儿,害的母子都离了心。 “云姝被宠得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和母妃平日里的教导不无关系。小时候,她不喜二皇姐的地位比她高,曾偷偷撕碎她的衣裙,长大些,倒是稍稍收敛些脾气了,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罢了。” “母妃宫里的侍女和太监,除了母妃最宠信的大宫女外,哪个身上没点伤的,与其说见了她满脸堆笑,极近讨好,倒不如说是怕挨打。” “我暴躁无比,动辄打人的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聂文崇心惊,这是我一外臣能听的么?你个憨憨!刚想对你改观些,智力就直线下降。 “四殿下心里明白就好,万不可和他人推心置腹。” “没事,暄和和聂相不是外人。” 聂文崇:…… 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脑子算是清醒的,收回。 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真是没眼看,以我家暄暄的脑子,要是想算计你,你连渣渣都不剩,都用不着我出手。 “爹爹,能让我和四殿下说几句话么?”聂暄和把玩着手中的簪子,走上前道。 “嗯。”聂相腰背弯曲了些,总觉得女儿快留不住了,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神警告地看了眼慕容云嵘,然后一步三叹气地走进了内院。 “四殿下,你做的很对,贵妃娘娘说的对的,我们得听,若是她说的不对,若是她要你为非作歹,我们可以不听不做,绝不能一味顺从,那叫愚孝。” “嗯嗯。”慕容云嵘使劲点点头,满眼的星星眼,耳根子都红透了,他就知道暄和也是喜欢他的,只要事关他的事,总能找到切入点去袒护他。 从小到大是这样,之前在珠宝店的时候是这样,在聂相面前还是这样。 旁人听到,说不定得指责他不孝了,可在暄和眼里,他就是顶顶好的。 原本一团糟心事等着他,一想到回到九王宅,说不定母妃派的人就已经守在那了,慕容云嵘还挺心烦的,但好像只要暄和对他笑一笑,似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她还明确告诉他——他做的没错,可以继续这么做。 等到慕容云嵘回去了,小系统1105开始暴走了:【昭昭,这人得智商时有时无,非常堪忧,而且还摊上了苏贵妃那种亲妈,慕容云姝那种亲妹子……简直就是一团糟。】 【还有还有,你别忘了,慕容云姝上辈子可是害许愿人的罪魁祸首,虽说不知道杀你的人是不是苏贵妃和慕容云姝派去的人,但设计陷害许愿人与陆洵有染,害许愿人声誉扫地,受尽羞辱,被迫抬进岭平的人总是她吧!】 “嗯。”昭颜淡然地抿了口茶。 【你挑谁不好,就挑中慕容元嵘了?你喜欢他什么?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来。】 【是!之前我觉得他傻,现在我看他其实好像活得挺通透的,但是,但是他是慕容云姝的亲哥啊!人家可是一家人,万一真有个什么事,你能确定他能站在你这边?】 【昭昭,我们是有理智的,不能恋爱脑,可不能被小屁孩随便哄哄就动心了。话说,你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就他了,不选了。” “他浑身上下,我最喜欢的是耳朵。” “他站不站在我这边,无所谓,有我在,他没有选择权。” “我没有动心,只是觉得他合适。” 小系统愣了愣,这是……回答它刚才的提问了? 喜欢耳朵什么的,听上去好羞耻,它家昭昭变坏了……不对不对,1105觉得它不该这么腹诽它家昭昭,说不定昭昭是喜欢他动不动就红透了的耳朵,喜欢的是他那份纯真?这倒有可能…… 小系统这么安慰自己。 果然,之后几天过去了,宫里再没传出什么八卦来。 慕容云姝那绝食威逼什么的,似乎没起到作用,皇上也没有撤回圣旨,和淮阳王府的婚事照旧。 慕容云姝依旧被皇上禁足在殿中,她似乎也认命了,乖乖认了错,还在殿中安心绣起了嫁衣,苏贵妃那边也没了动静,总觉得这事太过轻易解决了。 转眼就入了春,昼长夜短影斜横,日头也渐渐变暖。 天下太平,江山如画。 皇上突然就来了兴致,通知一众文武百官和皇子妃嫔们,一并前往皇家草场春猎。 兴许是心情真的不错,皇上还叫上了定西侯韦琨,后者自打三个月前,韦红裳惹事后,被他遣去庄上后,就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皇上事后清算。 没想到,这回皇上不光带上他,还有意问了句其女伤势可痊愈了?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责备,说他对子女要求太严格了,小孩子家家,性子是急了些,可能被宫里的嬷嬷圈得紧了,有些女儿家的娇气也属正常。 至于和四皇子争执那事,就变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总之就是不碍事,不碍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韦琨心里摸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自我检讨了一番。心里早就琢磨开了,难不成皇上突然转性了?这是终于看到他的一片忠心了? 回到府上,老妻正在念叨着红裳,儿子也说红裳在庄子上生活得很不好。 韦琨也是心疼闺女的,那既然皇上都不责怪了,要不就把闺女接回来吧。 而另一头的韦红裳却是在韦家老宅处休养生息,静待终有一日,能东山再起。 上次,在京师遭遇的一切,让她认清了一个现实。 虽然在现代,她是一顶一的杀手,甚至可以达到一个狙击手的极限,1000米左右将人爆头。而她的实战经验,近身格斗技术也是非常高超的。 但是,那又如何。 这是古代,这个朝代,从小习武,拥有内力,武艺高超的人多的是。 她如果近身搏斗,出其不意,兴许能将人击杀,可若是真的认真起来,一对一,她不是对方的对手! 而这个该死的古代,压根没有人权这么一说,只有皇权至少! 就像上次,一个小小的皇子,她平日里最瞧不上的纨绔子弟,都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死她! 经此一事,让她坚定了一个决心,既然没办法回去!那么就要努力适应这个朝代! 而她绝不屈居人下! 她立誓要成为站在皇权最高位上的女人。 在她伤愈后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靠着山的老宅中,虽说风景秀丽,山清水秀,但此刻她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享受这个。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陌生的环境让她警惕了起来。 经过几日的旁敲侧击,她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宅子已经出了京师城范围,属于东边的祁城,祁城最有名的当属衡岳山。 而衡岳山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山上有座千年古刹——灵济禅寺,有大盛朝第一寺庙之称。 在床上养了几日,她身体素质本就较好,伤口很快就恢复了,但敏感的五官让她察觉到暗处有不少人在监视她。 她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是韦家父母怕她连累他们?因此找人看管她?抑或是皇上或那位四皇子,不放心她,想囚禁她一辈子? 眼下,她能做的只有乖乖地吃饭睡觉,既可以麻痹对方,还可以静待时机。 于是,她没事就静下心来,去不远处的寺庙祈福。 在寺庙中,她常常对着佛祖忏悔,忏悔当初对四皇子的不敬,对皇室的不敬,害的父亲因此蒙羞,也害的韦家蒙羞,身为人女,她罪孽深重。 并为大盛朝祈福,为家人祈福。 日复一日,三个月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直到她发现,身边监视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全部撤走了。 “铛铛铛——”一阵浑厚的钟声传来。 “施主,梵钟已撞响,在三途恶道受苦的众生,都会得以停止痛苦烦恼的逼迫,暂时获得解脱。你每日第一声唤钟敲响时,便来此忏悔,最后一声梵钟敲后才离开,足足三月之久,真诚恭敬,一切恶道诸苦都将会远离你。” 韦红裳双手合掌,放在胸前,垂眸敛目,神情失落地摇了摇头道:“但我之前犯下的错实在太大,虽然我已悔不当初,也不知佛祖能否原谅我。” 主持刚要说话,就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山脚下韦家老宅里的小厮,此时跑得气喘吁吁,一手扶着门框,喜气道,“二,二小姐,你快随我回去!京师那边来人了。” “是夫人身边的大嬷嬷,说是老爷夫人命她来接小姐你回京师。” 韦红裳面色平静,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欣喜,倒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意味。 老和尚面带微笑,宽慰道,“施主,你看,这好事不就来了么?乃是施主的诚心打动了佛祖。” 韦红裳脸上一片释然,进退有度地冲对方微微颌首,“多谢师父这些日的宽慰,红裳感激不尽。” 等到韦红裳随着小厮离开,主持拨了拨手中的佛祖,喃喃道,“这姑娘竟是世外之人,也不知缘何在此,不过此番出山,必是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第157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3 13 春蒐和秋狝,是有很大区别的。 同是狩猎,春蒐类似于郊游似的打猎,而秋狝才是见真章的。 在大盛朝,春蒐一般会选在京师城外三十里的皇家草场,主要目的是通过狩猎活动,使文武百官及其子嗣们保持骑射的习惯,提醒皇子们抵御骄奢颓废等恶习,体现骁勇善战和刻苦的本色,做到安不忘危。 而秋狝则会选在西北部,与其他附属小国交界处的大型围猎场,不光光是为了狩猎,皇帝还可以在那里借着秋狝活动,在那里接见附属国的王公贵族,联络下感情,方便加强对这些国家的管理。 历任的大盛朝皇帝都极其重视狩猎活动。 去年,西部游牧部落作乱,边界不安稳,连年战事,秋季,皇帝慕容弘德便没有举办秋狝大典。 今年,西部游牧部落平定,定西大军班师回朝,将领们也都论功行赏,南部又治水有术,民众得以安宁,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形势发展,这不,皇帝这才正式宣布举行春蒐活动。 京师城外三十里的皇家草场,一面靠湖,三面环林,林木葱郁,水草茂盛,这里群兽也容易在此繁衍,飞禽走兽自是少不了的。 前往草场的前一天,九王宅里三皇子慕容云峥的贴身小太监小五就来找了聂暄和,说是自家主子有事相求。 作为善解人意的化身,暄和自是不会拒绝,主要是她也想看看这位三皇子又想做什么,八百个心眼子,都用在了算计聂家父女身上。 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乘坐马车出行的问题。 往年,这种春蒐秋狝,三皇子因为腿疾不便,身子孱弱,一概不去的,其实主要是也没人通知他要去。但今年不同,皇帝大概是真的太高兴了,先是把韦家那位犯下的错一笔勾销了,还脑袋一抽,想起了这个被冷待很久的可怜儿子。 见着他以前也是钟灵毓秀的模样,骑射也是不错的,而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说话也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生怕一句话就惹恼了自己的样子,毕竟是自己的种,心中难免有些动容。 这不,当下就下了旨意,若是身体允许,可以一道前往皇家草场,散散心也好,整日憋在九王宅,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这把慕容云峥好一阵感动,连连叩首感恩。 见到他这样,慕容弘德心中又是一片唏嘘,他好好的儿子,优秀非常,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事后想想,惠妃那件事事有蹊跷,但当时只要一想到她瞒着自己,和那奸夫竟然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就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 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哪怕是曾经挚爱,他还是一闭眼,下了死手。 但如今看着这像极了惠妃的容貌,还是有诸多感慨。 圣旨是下了,但平日里慕容云峥缩在九王宅内,几乎是从不出门的,其他皇子该有的出行马车、坐骑,他压根没有,只有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 而皇帝竟然也没到这事,估摸着,他自个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被底下人忽略成这样子。 于是,瞧着春蒐的日子渐近,慕容云峥就“只得”求助唯一给与他些许善意的聂暄和了。 聂暄和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前脚刚答应了下来,后脚慕容云嵘的声音就在慕容云峥的宅院里响了起来。 “暄和,那我也要坐你的马车。” “四弟,父皇想看到的是大家骁勇善战、英姿勃发的模样,你深受父皇喜爱,又极擅骑射,应该率厉文武,身先士卒才对,也好让文武百官,我大盛朝百姓看看我皇室弟子的骑射本事。” “四皇弟,要知道你如今的模样,是我想而得不到的,要不是我腿疾不便——我必会翻身上马,一展我慕容家的风姿。”慕容元峥说到这,眼中难掩失落。 “嗤……”慕容云嵘眼梢都懒得投递给他,“说得好像你赢得了我的样子,你就是腿没废了的时候,也不是我对手,哪回骑射不是输给我的?怎么,这会儿,就把问题都推到腿废了这事上来了?” “我要是和你换一换,我就是腿废了,你射箭照样不是我对手。” 慕容云嵘左口一个腿废了,右口一个腿废了,直把耐心好如慕容云峥,都气的险些破防,专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别废话了,慕容云峥,你不就想暄和一辆马车么?找那么多借口,我把我的马车让给你。”一脸嚣张,转头眼巴巴地望向暄和,满脸的期待,“暄和,我的马车没了,你得收留我,要不我去不了草场。” 暄和抿唇一笑,反问:“四殿下出行就这一辆马车?” “嗯,就这一辆,本殿下一贯秉持勤俭节约的精神,向父皇看齐。” “那坐骑呢?年前皇上还赏赐了一匹良驹给殿下,殿下赐名骐骥。” 慕容云嵘:…… 他家暄和什么都好,太过聪慧这点不好,不好糊弄。 等到了第二天出发,慕容云嵘亲自监工,安顿好慕容云峥和随行小厮上了自己的马车,才不管慕容云铮阴沉的面庞,一个翻身上马,径自往丞相府方向而去。 等到了丞相府门口,就见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呢。一辆是丞相的,那另一辆自然是暄和的。他瞧着秋宁站在第一辆马车旁,便冲人笑了笑,厚着脸皮撩开帘子—— 对上聂相那张老脸,满脸的笑意僵在原处。 本能的把跨出去的腿收回来,“聂相安好,我走错马车了,这就下去。” 聂文崇冷哼一声,“没走错,你想跟谁一辆马车?坐下!” 慕容云嵘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弯腰进了马车,正襟危坐,还和聂相面面相对,头皮有些发麻。 而聂府的后一辆马车内,暄和和林宛白已经坐到了一块儿。 这时候,秋宁也上了车,忍不住掩帕而笑,“小姐,还真让你说对了,四殿下看到我站在马车旁,误以为你在里头,这不,误进了相爷的马车,再也没能出来。” 林宛白笑得更开怀了:“该!这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想和他抢暄和,她家暄和最好了,才不会重色轻友。 她早在第一时间从她老爹那得到春猎的消息,就直奔相府了,他们那点速度和伎俩,还有论在暄和心目中的地位,怎么能和她比。 她家老爹是皇帝身边的禁卫统领,全权负责皇室中人安全。皇上一旦确定要出行,第一件事便是把她爹招过去负责安全事宜。 好在慕容云嵘的尴尬时刻不算太长,马车刚走没一会,他父皇就把聂相给叫了过去,陪伴圣驾去了。 慕容云嵘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出了马车,又坐回到了骐骥身上,生怕晚一步,万一聂相又返回马车里了。 驱着马儿来到暄和的马车旁时,就看到很不让人舒心的一幕——慕容云尧那小胖墩驱马在旁,慢悠悠的晃荡,跟着马车的速度。 慕容云尧还在纠结怎么和聂暄和搭上话,就听旁边传来马蹄声,一瞅,声音支支吾吾,虚了几分:“四……四皇兄。” “老七,你跟着相府的马车做什么?” “我……”慕容云尧偷瞄一眼那帘子拉的紧紧的马车,时不时的车内还传出女儿家的欢声笑语,满眼的眷恋。 好家伙,这是把他当瞎子呢。 慕容云嵘顿觉危机四伏,熬走了太子慕容云栩,安排妥当了老三那个病秧子,这是又迎来了老七。 慕容云嵘觉得,或许他还可以暗搓搓拉个线,就像给太子和太傅孙女袁静凝牵线一样,创造些才子佳人偶遇的戏码。 偶遇着、偶遇着,这不就成了么? 看双方那意思,还挺满意的。 就片刻的工夫,慕容云嵘已经把满朝文武的家室都回忆了遍,谁家有适婚的小姐的,可以给他七弟拉个线,悄悄做个媒。 反正,在他看来,就他七弟那身材,那相貌,那智力,还有动不动就把皇后娘娘给搬出来的那架势,哪家小姐配他都绰绰有余。 说句不好听的,他也就是生在皇室了,要不然,讨不讨得着媳妇儿都难说。 “老七,不是为兄说你,平日里,我们都住九王宅,如今出游,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既不陪伴圣驾,也不陪在母后身边,需要你尽孝的时候,你都不在。” 慕容云尧:…… “四皇兄,你不也没去陪父皇母后么?” “我昨晚进宫和父皇商讨南方治水的后续问题,商讨到半夜才回府,该说的都说完了。而且,父皇为大涝的事情烦忧,我这算不算替父皇排忧解难。” “算的。”慕容云尧点点头。 “至于我母妃,因为云姝婚期将至,春猎过后没多久便是,她需要替云姝筹备一二,此番春猎,压根没来。” 慕容云尧这么一听,倒觉得四皇兄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我现在就去陪父皇母后?”.. 慕容云嵘赞许地点点头,“嗯,去吧。”暄和这交给我就好。 等到慕容云尧走远了,车内传来一阵欢笑声,林宛白俏生生的小脸从窗帘后探出,边回头看暄和,边说道,“这要是谁再说四皇子没什么心眼子,我可不听。这为数不多的心眼子,全部用在暄和你身上了。” 听着声音,慕容云嵘的脸都黑了下来,怎么强行安顿了一个,又忽悠走一个,车里怎么还有一个! 没等他多想,父皇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就来唤自己了,说是父皇召见他。 父皇怎么会无缘无故召见他,这要不是聂相“好心提醒”,不作他想。他哪怕再不愿意,还得跟着上前。 可惜了,今个忙活了大半天,连暄和的面都没见着。 慕容云嵘这一陪,就直接陪到了皇家草场。 众人的马车也都紧跟其后,齐聚到了草场外。 因着聂暄和一贯柔弱的身身体,一路颠簸,有些晕车,走路踉踉跄跄,下车后,一边无力地倚靠在林宛白肩上,另一边被秋宁扶着。 而另一边,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定西候之女韦红裳。 一袭红衣似火,三千乌发高高束起,面容清冷,眼神坚毅,英姿飒爽,肩负长弓的模样,倒是惊艳了不少人。 平日里大家小姐,柔弱的居多,她这身装扮的,倒真是不多,尤其今日是来狩猎的,应景得很。 这通身的气质,也是一绝。 底下已经有公子哥看直了眼,偷偷询问身边的人,这位是哪家的小姐? 待听到说是定西候之女时,纷纷露出惊诧之色——就是那个大胆到出入青楼,还以下犯上,冒犯四皇子的那位? 看这模样,也不像是脑子不好使的,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男人喜欢以貌取人,到哪都一样。 五皇子慕容云逍那双桃花眼里透着浓厚的兴趣。 就连太子慕容云栩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被韦红裳吸引了过去。 先行的军队已经搭好了营帐,众人先找到自己的营帐,稍作安顿,再等皇上一声令下,宣布春猎开始,便可以找到自己的马匹,到林中自由狩猎了。 “能骑善射是我大盛朝的特色,大家务必各尽其能,让孤看看我大盛朝好男儿的本事,今日以多者为胜——” “儿臣遵命!”太子慕容元栩一声应下,其他皇子和臣子们纷纷应和。 太子一马当先,率先跑进了丛林深处,身后一众侍卫紧跟其后,马鸣声混着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了视线中。 随后便是五皇子,七皇子,连二公主慕容元嘉也换上了方便打猎的对襟短袄,脚下踏着鹿皮的短靴,意气奋发。 等到一众人纷纷争先恐后地冲向林子,慕容云嵘悄无声息地步步后退,退到了暄和身旁,低声问道:“你出来做什么?头晕可还好些,老实在营帐里歇着。” 聂暄和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皇上都出来宣布春猎开始了,我还能赖在营帐内?这得多大的胆子?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父皇哪那么好的眼神,偷个懒没事。” 慕容云嵘低头看了眼,不及他肩膀的人儿——一袭淡紫色的长裙及地,裙角处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随风翩舞,嘴唇不点自红,精致无暇的脸颊上略施粉黛,看上去娇嫩无比。 好看是好看,只是—— 慕容云嵘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带披风了么?山里头比京师冷。” “怕你没带,我带了,一会让承恩给你送来。” “要不,我亲自送来?”悄悄试探下。 她冲他浅浅一笑,淡雅脱俗,顾盼神离,慕容云嵘的耳朵又不争气地红了。 第158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4 14 春猎第一日,众人回到营帐,侍卫们一清点,将数据报给了李清李公公。 李公公笑容满面地凑到皇上跟前,“回禀皇上,今日太子殿下打的猎物最多,其次是定西侯之女韦红裳,五殿下屈居第三。” 韦坤一听,目光也随之看向红裳,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颇有宠辱不惊的气度,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定西侯之女?果然,虎父无犬子,巾帼不让须眉啊!好,好的很!”皇帝拍掌称道,转而看向下列站着的韦坤,赞叹道,“定西侯,你教女有方,该赏!” “来,哪个是韦红裳,上来前,让孤好好瞧瞧。” 韦红裳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叩首行礼,姿态恭敬。 “嗯,进退有度,礼仪周全,是个好孩子。” 既然皇帝想要睁眼说瞎话,自是没人敢提醒他,前几日,这人还因为不懂礼数,被你责罚过。 “孤看你身姿矫健,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可是习过武?”皇帝朗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女自小随父亲习武,也曾多次征战沙场。”声音清越,不似女儿家的娇柔。 “哦?你身为女儿家,也上战场?”韦坤注意到皇帝的语调略微有些变化,心道要糟——军中无女子,自开国皇帝之初便有之。 不论是将士女眷,还是女婢,都不得进入军营。 道理是显而易见的,行军打仗旷日持久,战斗惨烈,而且多为长途跋涉,女子体弱不便于参与其中,也不利于军心和军纪的维持。 毕竟异于常人的女人在极少数。 再有就是军营中都是男人,女人混杂其中,容易扰乱军心。 韦坤是深知此道理的,但红裳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其领军才能远超其兄长。久而久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放任她了。.. 况且,定西大军中也都不是外人,唯能者居之。 等到红裳冲锋陷阵,一举率领军队砍下游牧部落首领首级后,原本有一些异议的声音也就平息了下去。 韦坤此时已屏住呼吸,生怕下一刻全家就以欺上瞒下的罪名,被拖出去斩首。 没曾想,皇上今日格外宽容。 “好!没想到红裳还是我大盛朝第一位女将!都有些什么功绩啊,谁来听听。” “禀皇上,游牧民族首领乌苏那的首级,便是臣女奇袭大营拿下的。”韦红裳垂眸道,既然韦家不保她,那她也没有必要将功劳让与他人。 属于她的东西,她要亲自拿回来。 “奏折上不是说,那是你兄长韦忠孝砍下的么?” “首级确实是他砍下的,但奇袭大营的部署是臣女所布,而且当时,乌苏那已经被臣女带人给制服,兄长才有机会砍下其头颅。” 韦坤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这孽女表面上服了软,实则根本没有诚心改过。 她以为,他没有如实上报朝廷乌苏那之死,是偏袒忠孝,想给忠孝争功绩?而故意忽略她? 自打把她从乡下宅子接回来后,她假意悔过,向他和老妻认错,保证不再惹祸,结果一转身,便向皇上邀功! 她可知其中利害关系? 就欺君罔上这一条,足以让韦家万劫不复。 “呵呵,如此,甚好甚好。”慕容弘德笑得慈眉善目。 倒是让韦坤一时也料不准皇上是有何打算了,难不成,他今日心情好,原谅红裳和韦家的欺瞒之罪了? 只有站在慕容弘德身边的聂文崇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这位皇帝怕是险些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吧。 慕容弘德的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 此番放出韦红裳,可不是什么善心之举。 再结合下之前,苏贵妃闹过文禄阁之后,皇帝立刻就将原本已经被禁足的永宁公主召进殿中,密谈到深夜。 第二日,苏贵妃和永宁公主便不再闹了,一个积极筹措起婚事事宜,一个还安心准备起了嫁衣。 随后,便是春蒐之前。皇帝私下召来韦坤,询问韦家那个被罚的女儿近况。 他若是所料不错,皇上削掉淮阳王的计划必是要提前了。 这里头,要说没有苏贵妃和永宁公主的影子,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她们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所以,最近皇上对韦家多加忍让和关照,安抚韦坤,就说的通了。 要不然,管你韦红裳是不是拿下乌苏那的大功臣。你女扮男装进军营,便是欺君罔上,你在圣上面前为了争功劳,引发萧墙之祸,如此急功近利,自私妄为之人,对待父兄尚且如此,还能指望你效忠皇室? 要不是有韦家这个靠山,眼下,你在皇上面前就是死路一条。 皇室是需要有大才能之人,但若是大才能之人不得信任,宁愿杀之,不可任之。 聂文崇眼观鼻,鼻观心,完全置身事外,看着她如跳梁小丑般在皇帝面前卖弄自己的能力,心里头还真有些同情起韦坤了。 慕容弘德将目光投向李清,“怎么,老四没有上榜?往年骑射,他可是当仁不让的前三啊。骑射功夫比之太子,丝毫不逊色。” “父皇有所不知,四皇兄哪里看得上这春蒐,他来此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等李清回禀,五皇子慕容元逍已经摇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公子哥的模样晃到了跟前。 慕容弘德最是见不惯这个像浪荡子的儿子,可架不住他嘴甜,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的。 但在他看来,这儿子最没出息,正经事不干,就知道遛鸟逗狗,行走于一众女子之间,左右逢源,好不自在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血性。 “他可是你兄长!”慕容弘德语气不善道。 慕容元逍这才收敛了些,小声嘀咕道:“四皇兄眼里只有聂家小姐,哪里瞧的上这春蒐,今日,更是连影儿都没瞧见。” 慕容元逍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儿臣叩见父皇。” 慕容元嵘挤进了人群。 和慕容元逍一对比,后者刚随意插嘴,也没向皇上行礼,就是失礼了。 别说这是自个亲爹,不在意这个。 是亲爹,但也是大盛朝的皇帝,更何况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老五就是不如老四懂礼数。 “起来吧。说说上哪去了,你五弟怎么说在草场没瞧见你?”慕容弘德明知故问道。 慕容元嵘站起身,咧嘴一乐,凑上前道:“父皇,每次见我都是前三,都看够了吧?您这奖品,儿臣拿的也够多了。总得给别人些机会吧?要不然,儿臣怕是要遭人记恨了。” 慕容元嵘转身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慕容元逍,“老五,不是哥哥说你,你得感谢我才对,怎么还能背着我,在父皇面前告黑状?” “要是没有我让你,你怎么有机会挤得上前三。” “你!”慕容元逍被他嚣张的模样气得够呛。 “好了,所有皇子公主之中,就你脸皮最厚,就这么自信能拿前三?”这么一插科打诨的,慕容弘德倒是被他逗乐了,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我的骑射,可是父皇亲手所教,那是自然。”挺了挺胸膛,简直不要太自豪的模样。 瞧着这小子颇为自豪的模样,慕容弘德也忍俊不禁,说是他亲手所教,不过是当年,他见老四是个习武的料,比之太子等人根基都要好,又极爱练武,他便多指点了下。 说是他亲手所教,倒也不为过。 慕容弘德心情大好,连带方才那点不愉快都忘了一干二净了。 “既是来了草场,那就好好打猎,谁让你放水了!他们有本事,让他们自己从你手上赢过去,要是赢不了,那是他们学艺不精,与你何干。” 这话说得极尽偏袒,压根没把五皇子这第三名当回事,也足见皇帝对四皇子的宠信。 底下一众人各怀心思。 韦红裳是眉头微蹙,这位四皇子受宠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与他梁子已经结下,若是有朝一日,四皇子得势,她决计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最气的当属五皇子慕容元逍,同是皇子,就四皇兄那没心没肺的性子,凭什么得到父皇的宠信。 而太子慕容元栩依然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对于眼前一幕,面带微笑,似是一点没受影响。 “明日必须好好打猎,若是排不上前三,孤唯你是问!”慕容弘德故意板着一张脸,“训斥”着四皇子慕容元嵘。 “明白!儿臣明白!为了不挨罚,儿子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挤进前三。”说罢,又转头看向太子,有些委屈,“皇兄,要不,明天你让让我?让我得个第一算了,你忍心看父皇罚我?” 太子忍俊不禁,撇过头不看他道:“忍心的,父皇都忍心,吾有什么不忍心的。” 当下,一片和谐的气氛。 聂文崇倒觉得自己以前有些小看这位四皇子了,人家哪是没心没肺,人家是在皇上面前没心没肺,就像白纸,一眼就让人看穿了——而皇上是喜欢这种人的。 在外人眼里,他过于自大,仗着皇上的宠信,行事乖张,横冲直撞的,看似谁的账都不买,得罪了不少人,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瞧,他在太子面前,不是乖觉的很么。 一个敢演,一个敢接。 四皇子和太子两人,都不简单。 闹了今日一出,明日,就算四皇子拿下打猎第一名,抢了太子的风头,也不会有人怪罪于他,人不是提前都说了么?那是兄长心疼弟弟挨罚,太子让了他罢了。 翌日,天色刚亮,众人又集结到一处,开始第二天的打猎。 第一天熟悉地形之后,太子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朝着林中深处而去。 进入深处没多久,就见一只鹿自丛中闪现,太子眼尖,循着鹿影,快马加鞭便追了上去。 没曾想,跑着跑着,那鹿便没了踪影,但眼前这林子,好像也不曾来过。 太子想要驱马上前,被身边的侍卫长拦住。 侍卫长径自上前,环顾周遭,这片林子安静得有些过分。突然,好像脚下踩到了什么,瞬间,脚下的绳子被快速地抽动起来。 侍卫长连连后退,高声喝道:“保护太子殿下,此处有陷阱!” 话音刚落,地上被树叶掩藏的绳索拉到了底,从左右两侧飞出两排竖着的竹排,竹排的内侧都立着被削成了锋利的竹刀,在绳子的牵引下,飞速往中间靠拢。 侍卫长一声令下:“保护太子殿下!” 随行侍卫们纷纷驱马围拢过来,将太子护在中间,手持利剑,围成了人形盾牌,将太子护得密不透风。 伸出长剑将竹排拦截在了身前,不让其再靠近半分。 原以为这竹排的攻击挡下了,没想下一刻,突然一道大网从天而降,将几人全部拢在了一处,抽拉网绳,范围在不断缩小。 太子从坐骑一侧抽出利剑,砍向头顶的大网。 几人合力,那大网眼看就要被撕破—— 太子慕容元栩面上镇定,心中早已将他的好弟弟们排查了个遍,究竟是谁想要害他性命。 老三慕容元峥是个废物,不良于行,身子虚弱,不足为惧。 老四慕容元嵘倒是有可能,也有这个实力这么干,毕竟苏贵妃是其生母。但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他能蠢到这么干?况且,平日里,他就喜欢舞刀弄枪,对于争权夺势,也没见多上心,反而是父皇时常追着他后面,愣是把活硬塞到他手上。 他还不情不愿,并且,他和苏贵妃关系也没想象中那般亲密。 又或者是苏贵妃? 老五慕容元逍,似乎女人更合他心意,平日里最爱逛青楼,红颜知己无数,说他醉生梦死都不为过。 老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主要是他也没那个脑子。 容不得他多想,刚从大网中探出头来,形势瞬间又变得严峻起来,身穿黑衣,脸敷面巾的一伙人从四面八方的树上杀了下来。 剑锋直指自己要害部位! 最是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一道红影自身后而来,夹裹着杀气,直接挑开了抵在他胸前的利剑。 第159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5 15 韦红裳手持长剑,一把挑开抵在太子胸前的锋芒,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其迅速拉出了剑气的包围圈。 她只身将太子挡在身后,目光锋利地紧盯着前方的黑衣人,不曾回头,低声问道:“太子殿下,你还好吧?” “本宫没事。” “太子不必担心,红裳在此,必会护你周全,哪怕抛出生命,在所不惜。” 慕容元栩看着她明艳动人的侧脸,不置一词。 很快,黑衣人便和韦红裳、太子随身的侍卫们打作一团。 这伙黑衣人的武艺高强,且各个不怕死。比如眼下,明知再往前半步,侍卫长林凛之的剑锋就要刺穿身体,可眼看太子近在咫尺,他们不惜冒着被刺穿身体的风险,也要奋力一搏,只为能将太子成功击杀。 侍卫长林凛之都抵挡得吃力,更别提没有内力和轻功的韦红裳。 韦红裳的招式确实新颖,招招致命,这要是放在现代还行,可面对一群能飞檐走壁,内力雄厚的武林高手,却是有些不够看的。 她偏过头,刚好躲过致命一击,那剑刃几乎是擦着她的脖颈而去。 她狠狠地瞪了眼和其交手的黑衣人,打斗之间,将其故意带离了太子等人,稍稍远了些,她才有空压低了声音责问道:“怎么回事?我已经成功救下太子了,你们怎么还不撤退!” 那黑衣人的身形明显顿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混账,谁让你们这么拼命的?刚才险些伤到我!” 韦红裳见黑衣人依然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头涌出一股不好的念头,她突然伸手拉下黑衣人脸上的面巾,对方猝不及防,根本没料到她会使出这招,那张陌生的脸便呈现在韦红裳面前。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赶紧抬手,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连连退后数步,在其他人的掩护下,重新掏出一块面巾敷在脸上。 而此刻的韦红裳眼底仿佛有惊涛骇浪,这不是她的人! 是另一批刺客! 而且是一群千方百计想要置太子于死地的死士!她收拢的那些人,压根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难怪,难怪刚才她打得那般费力! 正想着,黑衣人已经不打算放过见过真面目的她了,招式更是凌厉了几分,下了死手,冲她而来。 正当韦红裳马上就要招架不住时,突然又从林中杀出七八个黑衣人,装扮几乎和前一批黑衣人一模一样。 两伙人一遇上,面面相觑,这是组团来刺杀太子么? 韦红裳立刻认出,后面来的那批黑衣人才是她的人。 见援兵到了,她的底气顿时又足了些,刚想再在太子面前表现一番,坐实了她救命恩人的身份。 没曾想一回头,就见太子已经在侍卫们的掩护之下,径自驱马逃窜了出去。 逃了……就这么逃了…… 韦红裳眼底一片郁气,差点咬碎自己一口牙,慕容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奋不顾身前来救他,他竟然丢下她跑了?! 速度之快,没一会都快跑得没影了。 两伙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都没想过会出现眼前这个局面。 打吧?太子都跑了,他们在这做什么无用功。 不打吧?前一批黑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杀太子,好不容易等来太子出宫,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动手。 原先和韦红裳打斗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办正事要紧!”就见第一批黑衣人也不与后来者纠缠,纷纷冲着太子逃跑的方向而去。 而太子的侍卫长林凛之负责断后,以一己之力奋起抵抗,誓要将来人挡在身前。 林凛之以一敌十,打得费力,身上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伤口,只为给太子争取逃跑的机会。 这么一来,倒是难倒了后来的那批黑衣人,他们将目光投向韦红裳,他们这群人该怎么办? 假刺客遇上了真刺客,是继续演下去,追上去假意刺杀太子?还是鸣金收兵,就此作罢? 韦红裳一边和假刺客对打着,你来我往,却是一点伤都没受,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容不得他们多想,一支箭矢横空而来,力道之大,直接将一名正在攻击林凛之的黑衣人,射下了马匹,中箭之人在地上翻滚几圈,最后没了声息。 林凛之原本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出现了头晕眼花的症状,自知支撑不了多久了,黑衣人那一剑自身前而来,直指自己胸腔,他料想是必死无疑了。 没想到,下一刻,对手竟然中箭倒地,一命呜呼。 不管是真正的死士还是韦红裳的人,这回都被震住了,朝着那箭矢发出之地看去,就见那人身姿挺拔、气势骇人,带着一众侍卫,驱马往这边而来。 方才那箭,便是他边骑着马,边射的。 张弓,搭箭,箭无虚发—— 一箭一个,百发百中,还能射石饮羽。 韦红裳此刻才明白,父亲当年私下里说到当朝几位皇子时,说起四皇子慕容元嵘,只感慨了句他小小年纪,精于骑射,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的慕容云嵘,深觉自己很倒霉。 暄和身体娇弱又畏冷,出行坐着马车,又颠簸得厉害,不甚舒适。他就想着今日出行打猎,为她猎张虎皮来,铺开有床一般大小,可以垫在相府的马车里,柔软舒适,还能多少起到点减震的作用。 慕容云嵘一早就出发了,就往丛林深处跑,沿路挑挑拣拣的,倒是见到不少猎物,但一个都不满意。 就连好不容易看到一头棕黄色毛色,黑色横纹,威风凛凛的成年老虎,还被他嫌弃了。 他家暄和明显喜欢白色的,没瞧见她的裘皮披风都是白色的么?他得为她猎一头白虎来,虽说白虎稀罕,但万一这林子里真有呢。 躲在昭颜的小黑屋角落睡觉(划掉),修炼的白毛虎兽:…… 还好我先遇见的人不是你! 越走越深,越走越偏,没想到白虎没猎到,倒是看到太子一行人迎面仓皇而来。 这架势……很明显是遇袭了。 可惜,他现在装傻说没看见,或者转身就跑也来不及了。指不定事后还会被太子和皇后认定他是幕后主使。 况且,父皇虽然没多少仁慈之心,但却是一再要求他们兄弟几个兄友弟恭的,哪怕是表面的平和也可。 而太子慕容元栩见到来人,简单陈述了一番情况,便语气焦急道,“定西侯之女韦红裳为了救吾,还在与刺客周旋,晚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禀告太子殿下,四殿下,林侍卫长断后,也没逃出来。”太子身旁的侍卫说道。 “林凛之?”慕容元嵘问道。 “正是。” 慕容元嵘立刻一边派手下前去营帐通报,搬救兵,一边由着刚逃出来的太子侍卫们带领,往袭击的方向而去。 什么定西侯之女,他才管不着。 但林凛之乃中郎将之子,林宛白同父同母的嫡亲兄长。林宛白乃是暄和的闺中好友,两人交情匪浅。 若是林凛之死了,林宛白必然伤心欲绝,林宛白伤心了,暄和心中必然也是不好过的。 就冲着这点,林凛之这人,可以救一救。 这不,才有了慕容元嵘等不及救兵,就带着随行的侍卫又杀了回来。 还没抵达跟前,远远的,就见林凛之遇险,危在旦夕,他赶忙拉弓射箭,果断要了黑衣人的性命,林凛之才得以活命。 韦红裳见到有人来了,原本是想命人赶紧撤退的,但一见只有慕容元嵘和手下少数几人前来,并不是侍卫队前来,又想到慕容元嵘和聂暄和羞辱自己之耻,心中愤恨。 何不将错就错,杀了四皇子慕容元嵘了事。 思及此,韦红裳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冲着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发了道命令,让他们全力击杀慕容云嵘。 黑衣人虽不明白,为何主上临时改变了主意,但他们在执行任务前,都被喂了慢性毒药,若是不听从命令,也是死路一条,只得照做。 原本还在攻击韦红裳的黑衣人几个转身,渐渐靠近慕容元嵘,朝着他攻击去。 而头一批来的死士黑衣人见此番刺杀太子已是无望,又没有收到自家主人刺杀四皇子的命令,便传令撤退,再做打算。 正好有后来者那群黑衣人当替死鬼,替他们纠缠住慕容元嵘,他们才可以这般轻松地撤退。 韦红裳还是低估了慕容元嵘的武力值,她一直以为韦父对慕容元嵘的夸赞,不过是恭维居多,而皇帝对他的夸赞,也不过是爱子心切,存了偏袒之心罢了。 那样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既然精于骑射,那她就暗暗下达命令,命人与其近身搏斗。 可真动起手来,她才发现,她的手下们压根不是人四皇子及其手下的对手,这战斗力明显比太子和太子的侍卫队还要强上几分。 其实,这一点都不夸张的。 慕容元栩贵为太子,平日里要学习和处理的政事很多,武艺方面虽说不错,但确实不如慕容元嵘练的多。 至于侍卫队方面,因着慕容元嵘自幼爱好习武,又有苏贵妃不断鞭策,变着法子的加练,皇子尚且如此,身边的侍卫哪好意思懈怠。 就算你想懈怠,四皇子都不给你机会,只要聂小姐没空,休沐日他们都得被拉出来紧急训练。 这武艺、耐力、战斗力,能不上涨么?当加练都成了家常便饭。 这不,没过几招,黑衣人们纷纷被擒。 “留活口!”慕容元嵘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将这群刺客卸了下巴,严加看管起来。 等到皇上的救兵赶到,战场已经清理完毕,一共八名黑衣人,除了一人见状不好,提前溜掉了,两人给慕容元嵘一箭射杀,三人被四皇子的侍卫队斩杀,还有两人被生擒。 太子的侍卫长林凛之也被随后赶来的侍卫们搀扶下去疗伤了。 侍卫们押着两名黑衣人经过韦红裳面前时,后者看似不在意地瞥了眼那两人,那两人随即低下头去。 太子慕容元栩这时候才上前,一开口便是:“韦小姐,可曾受伤?若不是得韦小姐相助,本宫必不能全身而退。” 韦红裳现在心乱如麻,虽说被生擒的那两人已服下了毒药,不消一炷香时间,必会中毒身亡,可谁知在此期间,会不会出什么纰漏,她还想着赶紧下去,寻思补救之法,确保万无一失,他们没机会开口。 可这时候太子慕容元栩在这唧唧歪歪,好不烦人! 装什么关心她的安危? 若真是在意她,又怎会自己只顾逃命,将她留给一群刺客! 这会儿安全了,倒在这假惺惺地表示关心了。 韦红裳心里唾弃,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比感动的模样,与之寒暄、周旋一二。 在旁人眼里,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 看着不远处,太子和韦家之女亲密靠近的姿态,再听太子和其对话,皇帝慕容弘德没有让人通报,双手后背,转身往营帐方向而去。 一路上,不置一词,直到进了营帐。 皇帝转而看向聂文崇,“方才林中一幕,文崇,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皇上是说韦家之女救了太子殿下一事?韦家之女确实英勇,不同于寻常女子。太子知恩图报,亦是有情有义之人。” 皇帝倏然笑了,“你啊!惯会维护太子。” 笑着笑着,皇帝眼底渐渐暗沉了下来,“知恩图报,说的没错,但谁对他有恩?对他有恩的,可不单单韦家之女一人。” 聂文崇低眉顺首,安静地做个聆听者。 “老四一听太子遇袭,开始不顾安危,等不及救援,就前去捉拿刺客。这该杀的杀了,还捉到了活口,而太子第一反应是关心一个外人也就罢了,从头到尾,竟没有丝毫关心过他手足,哪里有半分兄弟情谊在。” 皇帝看似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是凌厉严肃,“老四这是招谁惹谁了,孤不过是看他颇有孤年轻时候的风采,平日里对他稍加纵容了些,一个个便这般不待见他了。” 推心置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聂文崇深知,他要不说些什么,怕是过不去了。 他斟酌片刻道,“平日里,太子对几个皇子关怀友爱,今日,兴许是不是太子对刺杀他的那群刺客有了怀疑,对四殿下有所误解,毕竟这幕后主使……可还没审出来。” “老四要真想谋害太子,凭他的武艺,今日这机会千载难逢,太子还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谁派人暗杀,还扬言要留活口的。” “也是。”聂文崇试探也试探过了,既然皇帝没将此事怀疑到四皇子头上,便是最好,那他也无需赘言了。 “这皇家草场上,竟密谋暗杀太子,孤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传令下去,命刑部尚书负责审讯那两个活口,就地审、马上审,不得耽搁!” 第160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6 16 没等刑部尚书审问出些什么,也没等两个活口毒发身亡,在押往营帐的途中就被冲出来的又一伙黑衣人给灭了口。 刑部尚书只得命人去现场勘察,看是否能收集些有用的证据,但最后一无所获。 皇帝勃然大怒,这当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竟然堂而皇之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他责令刑部尚书追查此案,务必从蛛丝马迹中,查出真相来。 韦红裳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不管是谁杀了那两人,她都无比庆幸。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了些,但好歹太子认她为救命恩人,对她青睐有加,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 接下去的几天,也没人有心思打猎了,出了刺杀太子这事,众人行事都谨慎了起来,除了好似根本没被影响到的慕容元嵘。 春蒐就这么几天,出了刺杀那事,主谋还没抓到,父皇估计会提前结束打猎,他的白虎皮还没着落呢,可不得抓紧在草场的时间,出去多转悠。 所以,大伙就见四皇子依然我行我素,带着身边几人往林子深处跑,每天晚上都带回来许多猎物。 虽然没被他猎到白虎,但暄和对于烤肉,吃的真是够够的。 这几天吃的肉,都快抵得上她小半年吃肉的量了。 说什么“你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补身体”,所以,你需要多吃点肉; 又说“这鹿肉,我是拿独家秘方腌制过的,和旁人做的可不一样,你要不尝尝?”,保管不腥膻,还好吃! 实在吃不下了,又端来一碗奶白的鱼汤,喷香四溢,说道:“要不喝口汤?润润嗓子、养养胃也好。”最后,她还是喝下了小半碗鱼汤。 这可把1105给馋的! 你说你送吃的,就送吃的,干嘛非得守着昭昭,一眼不眨地盯着她下肚呢,好歹给我留点啊! 秋宁看着四殿下变着法子让他特地带来的厨子,利用猎物,做出各种美食,然后软磨硬泡,哄着小姐小口小口吃下去,心中万分欢喜,脸上都露出了府中老嬷嬷一般欣慰的笑。 小姐在府里,可没这么好的胃口。 小姐最是孝顺,平日里,只要相爷在京师,除非是小姐知道相爷有应酬,不回来用膳,要不然,不管多晚,小姐总会等着相爷一起用膳。 而相爷公事繁忙,有时候一被召进宫里,回来都已经天黑了,小姐也就这么一直等着。 久而久之,这胃口就不怎么好了,食量也变小了。 这几日在外头,秋宁见小姐的胃口倒是好了不少。这个草场一面是湖,三面环林,四殿下跑去湖中抓鱼了,连养胃的鱼汤都给端来了。 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暄和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偶尔还舔了舔唇瓣上的汤汁,时不时地抬起头,冲他抿唇一笑。 ——软软的,糯糯的,可爱的,感觉心都要化了。 “阿嚏——” “哪怕已经入了春,可天气还凉的很,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顾地下水捉鱼?”聂暄和终是放下了盛满鱼汤的碗,秀气的眉头蹙到了一起。 明明是在“教训”人,可那柔柔的声音,起不到一点威慑力,反而挠得他心痒痒的。 见他光顾着盯着自己,眼底仿佛装着星辰般璀璨,暄和也说不出更凶的话了,只得撇开视线,有点赌气道,“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到时候着凉了,可别怪我。” “我就是天太热,想跳进湖里洗个澡。结果那鱼儿不长眼,非往我怀里撞,顺手我就抓回来,给你炖汤了。”慕容元嵘睁眼说着瞎话。. 末了,凑近一点点道,“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就是单纯地洗个澡。要不,我不洗了?回头父皇一召见,我就成了第一个因为臭而被冷落的皇子。” 说得一旁伺候着的秋宁和小太监承恩掩嘴偷乐。 “谁管你洗不洗澡。”聂暄和脸颊微微泛红,唾弃了一声。 “知道知道,暄和其实就是怕我着凉。” “那你有本事就别打喷嚏。”死犟。 “嗯,下次一定憋住,不让你看出来。” 慕容元嵘笑得一脸灿烂,他家暄和就是好看,害羞起来就更好看了。 篝火晚会开始没一会,皇帝就说有些累了,要回营帐歇息了,把自由活动时间留给了 坐在上首位置的太子慕容元栩,虽说所下手的位置坐着准太子妃袁静凝,次位还有韦红裳,但显然眼神还是不经意地往 老四那笑格外刺眼,虽说他对聂暄和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在他被赐婚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聂暄和会是他的正妻的,他一直在等她长大,等她及笄。 她说她敬畏他,惧怕他,因为他神似父皇,极具威严,不敢直视。 可满朝文武,只要有眼睛的,谁不暗道四皇弟的长相粗犷一些,更像父皇多些。这也是父皇一直偏袒四皇弟的主要原因。 她能亲近四皇弟,却对他这般拘谨,真心让人意难平。 而另一边,前日刚刚营救他,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韦家小姐韦红裳,此刻也被老五慕容元逍纠缠着。 风流公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即便冷面如韦红裳,也被他逗弄地开了口,两人虽说不上相处多融洽,但比起韦红裳对他人爱答不理的模样,对慕容元逍明显要和气一些。 慕容元栩握着酒杯的手,渐渐用力——他看上的女人,就这么好么?一个个都想撬走,他那眼神晦涩难懂起来。 殊不知,准太子妃袁静凝的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眼底布满了忧伤。 慕容元尧心塞塞地看着火堆旁的数人,最抢眼的当属四皇兄和聂小姐了,四皇兄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哼,说什么烤了肉,给聂小姐送一些过去,结果一屁股坐在聂小姐旁边就不走了! 聂小姐还会缺烤肉? 他这也有啊! 就算四皇兄不送,他也会送过去的。就是承恩那小太监着实可恶,方才挡了他一下,害他慢了半拍,才被四皇兄占了个先。 这会儿,竟然赖着不走了。 而相比较其他几人,慕容元峥则要低调很多,他静静地坐在角落处,由着小太监小五伺候着,简单地吃些烤肉,似是对外界的情况毫不关心。 篝火晚会结束,韦红裳回到自己营帐,韦琨已经在她营帐外守着了。 “红裳,太子已有太子妃,你非要参一脚么?以为父在朝中的身份地位,你若是想嫁任何人,都可以为正妻,除了太子。” 韦红裳冷冷地看向他,“这是我的事,既然我的父兄不顾我死活,我只能自谋出路。” “我知你还在为我动手打你,将你送回老宅一事而耿耿于怀,但你可知,我若不先发制人,保不齐,你当时连命都留不下。” “我只知道,我当时没有被皇帝赐死,却被你打得奄奄一息,没有得到照料,就直接被送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奔赴那穷乡僻壤。要不是我命大,强撑了过来,我一样活不下来。” 韦琨还想说什么,被韦红裳出手制止,“你放心,我要做就做正妻,断不会做小妾,只有我欺压旁人的份,再不会让人来欺辱我。” 韦琨眼中大骇,她,她这意思是…… “我自有打算,你韦家若是以后还想从我这得到庇护,就全力配合我。” “庇护什么?你老子我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为大盛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只要忠于陛下,忠于大盛朝,皇朝自是不会亏待于我韦家!我何须靠卖女儿来庇佑?” “红裳,你何时开始,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你可还记得与你海誓山盟的杨柬?他坚持驻守西北,不就是为了能多挣些功绩,好早些迎娶你过门。” “呵……区区校尉,怎么配得上我?”韦红裳睥睨了眼韦琨,语含讽刺道,“谁家爹爹跟你一样,放着未来的国丈不做,却要将自将闺女下嫁的,你不过就是怕我越过兄长,才处处打压我罢了。以前在西北时,便是如此,放任兄长抢我功绩,如今又是这样——” “啪!” 韦红裳捂着左脸颊,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韦琨被她眼底的仇恨看得不由心惊,他的女儿虽然大大咧咧,平日里也没个女孩子样,跟个皮猴似的,可到底是尊重兄长,孝顺父母的。 何时……到底从何时开始,她变成这样急功近利,唯利是图了。 “杨柬他爹与你是旧时,对你有恩,那是你的事,我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替父报恩。” “可当初是你说,杨柬那孩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又有情有义,你心悦于他,为父才去试探杨柬,定下这门婚约的。而如今,你怎么出尔反尔,你将杨柬至于何地,将我韦家的颜面至于何地?” “今时不同往日,见过了京师的繁华,大盛朝的权力倾轧,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嫁给他?”韦红裳说得义正言辞,“至于颜面,你们的颜面,难道比我的幸福还重要?” 韦琨被她气得险些晕倒当场,扶着额头,连连后退。 他倒是想将她打醒,可刚才她那仇视至极的眼神,到现在他还记得。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他再敢动手打她一下,怕是父女亲情就此了断了。 “罢了罢了……我也不想管你的事了,你且好自为之。只是为了韦家上下的安全,保住韦家百年的基业,你若今后做出有碍家族,有辱定西军名声的事,我必将你逐出家门。” “哼……求之不得。”韦红裳冷哼一声。 韦琨眼底的光终是暗淡了下来,来时还意气奋发,回去时脚步踉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韦红裳撩开营帐,大步走了进去。 刚刚坐到梳妆台前,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下。 “来者何人,偷偷摸摸,非君子所为,出来——” 下一刻,从屏风后头款款步出一人。 韦红裳平静地打量眼前蒙着黑色面巾的黑衣人,眉头微蹙,“你是何人?为什么要闯入我的营帐。” “方才韦小姐和定西侯在营帐外的对话,可真是精彩。没想到韦小姐竟有如此远大志向。” 韦红裳心中警惕,她的警觉性并不算低,而且韦琨本身也是身经百战的,她二人竟然都没察觉到营帐内有人,可想而知,这人武功必是不俗。 而如今,被她发现,也不过是想让她发现罢了。 “我有没有远大志向,跟你有什么关系。”韦红裳一边说着,一边早就在坐着准备,将手不动神色地蜷缩到袖中,手握锋利的匕首。 “因为我们都有无比伟大的志向,所以,不如我俩合作?我助你成为太子妃,你只要配合我的行动即可。” “配合你的行动?什么行动,你是谁的人?又是什么志向,说来听听。” “你还是少打听为妙。”黑衣人语含警告道。 韦红裳简直气乐了,“是你要跟我合作,却不告诉我,你的目的,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会和你合作。” “凭你前日在皇家操场,想要刺杀太子,够不够?” 韦红裳心中一凛,果然!来人正是那日真正刺杀太子的黑衣人! “我没想刺杀太子!” “真的假的,谁知道呢,你到时候还是去跟皇帝解释吧。” “哼,人都死了,又有谁能信你,我好歹还是定西侯府的千金小姐,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倒是你,藏头遮尾的,你说皇帝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不是还有一个逃了么?”黑衣人语带戏谑,反问道,“韦小姐,你说那人会不会恰巧被我给抓了,并且刚好,我就有那种毒药的解药。” 韦红裳面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此刻她只想杀了他灭口。 下一刻,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锋芒,直指那人脖颈处而去。 那人险险避过,连退数步站稳,一抹脖颈处,指腹上沾惹了些许鲜血,幸好他一直防着她,不曾懈怠,要不然,现在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黑衣人咬牙切齿道。 “废话少说!”韦红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招招杀机毕现。 可惜,她还是小瞧了古代这伙死士的本事。 没几招,黑衣人就仗着内力优势,将她禁锢住了。 “韦小姐,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若不是有我们的人,你的人说不定早就招了,还轮得到你在这继续当你的侯府小姐?” 没想到,那两个活口竟然是被这群刺杀太子的黑衣人所杀。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询问声:“小姐,你睡了么?我怎么听到帐篷里有打斗声啊?” 黑衣人和韦红裳面面相觑,片刻,韦红裳清了清嗓子,回道:“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脸盆,没什么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哦,好的,小姐。” 将人支走后,韦红裳一个手肘狠狠地怼在黑衣人的胸口,后者一声闷哼,捂着胸口,倒是将人松开了。 “成交!我不在乎究竟是谁的皇后,慕容元栩也好,其他人的也罢,我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你们能给我!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主子,能不能答应我的要求,再谈合作的事。” 第161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7 17 果然,春蒐在人心惶惶中草草结束。 慕容元嵘虽没有猎到白虎皮,但其他的倒是猎了不少。 狩猎回来后,丞相家的腊肉、腌制的咸鱼估计得吃到过年去了,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就连丞相家看门的小厮都分到了一只野兔。 整个丞相府的人都喜气洋洋的。 尤其那开门的小厮,之后见到四殿下,开门开得都殷勤了不少。 回到京师之后没多久,众人便发现,太子和定西侯府的小姐走得频繁了些,这风向立马就不对了。 因为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太子大婚的年龄本就大了,为了一国根本,太子妃与太子完婚后,应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 显然,一个太子妃是不够的,侧妃也在物色之中,而当初永嘉公主的赏花宴,也颇有为太子选妃的意图。 只是看如今这阵仗,太子这是因为救命之恩,看上韦家之女了? 这边太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那边五皇子慕容元逍似乎也对这位韦家之女上了心,时不时地相邀,还送上了一些女孩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别问他们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实在是五皇子的花名在外。这不,自打春蒐回来,他竟然一改往日拈花惹草的风流姿态,一心一意扑在了韦家女身上,这让他往日那些红粉知己吃醋不已,隔三岔五的找到韦家女警告一番,被后者一一怼了回去。 于是,很快,一些见风使舵之人便行动起来了。 这韦红裳可不简单,引得两位皇子倾心不已。而侯府小姐的身份也够分量,要不是太子妃已定,就是作太子妃都是够的。而如今么,若是嫁太子,便只能是侧妃了。但如果是嫁五皇子,那便是正妃。 反正不管哪个,韦家韦红裳今后的身份必是无比高贵的。 仿佛一夜间,定西侯府门前就变得热闹起来,来拜访侯爷的人多起来。但韦侯爷可不是一般人,根本不为所动,不管谁来套近乎,都不冷不热的,压根看不出一点喜庆之色来。 既然侯爷是个老顽固,这条路走不通,那各家小姐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打着游园、小聚的由头,频频给韦红裳发帖子。 这回,韦红裳倒是聪明了许多,不再冷冰冰地得罪所有人,反而欣然前往。 一个有意讨好,一个照单全收,自然就是宾主尽欢,结成了好姐妹。 这不,京师里一些小官之女,或是和聂暄和素有龃龉的,与京师的名门闺秀们格格不入的小姐们,比如章灵曼——礼部侍郎之女,亦是向韦红裳靠拢过来。 她们也曾想向准太子妃示好,可袁家那位只知一味读书习字,将自己关在太傅府邸,几乎婉拒了所有应酬,也不与人争锋。 退而求其次,众人也就把主意打到了韦红裳身上了。 这不,马上上巳节也快来了,最初这个节日是用来祭祀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烧香祭拜先祖,祈求祖先保佑家族平安、幸福了。 有些人会选择在家中或者祖坟上烧香祭拜,而也有的人家会选择寺庙前去祭拜。 京师城里的夫人小姐们,达官贵人们尤其喜爱提前出发,去祁城的衡岳山——第一寺庙之称的灵济禅寺烧香祭拜,礼佛祈福。 可不单单只是烧香拜佛,这个季节,山里的花儿都开了,争相斗艳,正是无限好春光的时候,还适合踏青。 章灵曼想着接近韦红裳,便提议,一道结伴去灵济禅寺祈福。 章灵曼在旁碎碎念,韦红裳的思绪却飞到了别处。 祁城不就是她当初被韦琨惩戒,送回老宅子,那老宅子所在的地界么?而灵济禅寺,就是那个她日夜去叩拜,以博得监视之人同情,将其趁早接出老宅的寺庙。 突然,她出口打断了章灵曼絮絮叨叨、漫无目的的话,问道:“你说什么?灵济禅寺是皇家寺院?” 章灵曼不清楚为何原本兴致缺缺的韦红裳突然就变得兴趣盎然起来,继续道:“那可不!历任灵济禅寺的主持佛法高深,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掐指一算,便能知晓天下事。” “这事可是有典故的,据说,当年大盛朝的先祖皇帝还未揭竿起义之时,途径灵济禅寺借宿,当时的主持观他相,乃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料定其有大贵气之相,又让他抽了之签。先祖皇帝抽到了一支帝王签。” “这是何意?”韦红裳问道。 章灵曼虽然不屑韦红裳竟然连大盛朝的历史都不清楚,也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书,武夫到底是武夫,但还是回答道:“帝王签乃三大名签之一,一共三十三支之多,几率这么大,未必就能抽中,更何况,帝王签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抽,已经数百年没有人抽中过了。” “不知什么原因,竟被先祖皇帝给抽中了,兴许是天意如此,先祖皇帝乃命定的皇帝。后来,先祖皇帝揭竿起义,全国各地百姓纷纷响应,最后果然,推翻了前朝暴政,创建了大盛朝。” 韦红裳听得不以为然,这种愚弄百姓的招数,她一现代人怎么会不知道。历史上这种例子多得是,不就是做了个局,借寺庙里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之口,说出自己乃天命所归,天之骄子,给自己后面的叛乱,找个借口么。 这不过就是利用迷信,愚弄百姓罢了,古人还真是傻。 韦红裳想着想着,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个主意! 既然,先祖皇帝可以这么做,历史上的开国皇帝可以这么做,她当然也可以这么做! 于是,韦红裳便装作经不住章灵曼的苦求,犹豫之下,便答应了与她一道前去灵济禅寺烧香祈福。 正好,章灵曼可以给她做个见证,将这事传播出去。 这么一想,等到了晚上,她到了之前与黑衣人说好的接头地点,从怀中掏出竹哨,吹了起来。 不消片刻,黑衣人便站在了她身后。 她将她的打算告知黑衣人,让其全力配合自己的行动。 若不是因为上次行刺太子,她的人损失惨重,而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武艺高强,能死忠于她的人,她也不想将此事告知黑衣人。 既然说了要合作,那么,她正好借着此事来试探一下黑衣人是否可信。 黑衣人眸光深深地将她上下打量了番,低沉着声音说道:“好,换签的事交给我,你只管去抽签,不管抽到什么,我都会让它变成凤签。” “如此最好。”韦红裳点头道。 而另一边,永宁公主慕容元姝随着婚期将至,几乎夜夜做噩梦,梦到前一世自己惨死的场景,醒来后哭闹不止。.. 苏贵妃心疼女儿,也不清楚怎么就死活不愿意嫁与淮阳王了,她以前不是非他不嫁的么? 若是追问的狠了,她便只知道哭,闹得苏贵妃也不敢多问。 苏贵妃又想,女儿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上了吧?想起她在后宫这些年,手里头也没少沾惹上鲜血,她心底一阵后怕,莫不是那些冤魂纠缠上了她女儿? 才会前后反差这般大。 恰好此时,上巳节将至,她便向皇帝求了情,让元姝出宫去灵济禅寺祭拜祈福。 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本来是不想横生枝节答应的。毕竟这个女儿,已经很多次表示,自己想要悔婚,万一借着这个机会逃婚出去,必会给皇族蒙羞。 可苏贵妃这一哭二闹的,说元姝此番马上出嫁了,还是远嫁岭平,自是要好好祭拜下祖宗的,还有求求佛祖保佑的。 往年,元姝也都是要去的,怎么今年就不去了呢? 皇帝想了想,思及他马上要办的事,心中升起了少许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也就应允了苏贵妃的请求,只是在人手方面,加大了保护的力度。 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看守。 而相府这,秋宁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马车里的软垫也都铺了两层,尽量让小姐出门舒服些。 自打暄和的生母死后,暄和每年都会在上巳节这天,到其坟前叩拜。 这会是听说穿越女要去皇家寺庙祭拜,怎么能少了看戏的她。 今年,她提前几天先去生母坟前祭拜了番,然后对聂父说,想去灵济禅寺祭拜聂母,听说灵济禅寺的主持,佛法无边,她想求主持为其母办场法事。 聂相听了哪里有不同意的,当下红了眼眶,闺女这么乖,这么好,没被他养歪,他老怀欣慰,可惜就是亡妻看不到了,心中一阵悲恸。 于是乎,聂暄和被要求带上了隐在暗处的七名死士,也踏上了前往灵济禅寺的路。 听说,暄和要去灵济禅寺,林宛白本来死活要跟着一起去的,可惜她哥上次在皇家草场受伤,伤得有些严重,她老爹让她最近安分些,少往外跑。 等到四皇子慕容元嵘带了新鲜出炉的糕点,想去讨暄和欢心的时候,就被告知他家小姐一早就出门了,前往灵济禅寺祈福。 他倒是想去,但这毕竟是小部分人的活动,他要紧跟着暄和而去,被人看见了,别传出些对暄和声誉不好的流言来。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这一次次的相约,要么,是顶着一大堆人聚会的帽子,要么就是师出有名的,哪怕有时候借口有点离谱。 就比如说现在,他可是今日早朝之时,对一些朝堂上讨论的问题,有些不同见解,想来找丞相解惑的。 买糕点,只是顺路。 你麻烦人家丞相,好意思?不得给人家带点什么见面礼的。 只是众朝臣看来,这四殿下多少有点太上进了,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让他踏破了。 慕容元嵘:没办法,他也想徐徐图之,慢火来炖,可暄和及笄将近,他那几个哥哥弟弟虎视眈眈,他紧张,不得先下手为强。 …………分割线………… 原本,传信的来了通报,说是永宁公主要来祈福,老住持便率众人相迎。 慕容元姝从马车上下来,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临近婚期,却丝毫看不出喜庆来。 而老住持则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缓缓道,“公主,可要想开些,保重身体。虽说世人都爱说,大不了重新来过,可事实上,并不是人人都有重来的机会的。” 慕容元姝闻言,眼睛倏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那老和尚,“你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老住持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之后,上香,叩拜,祈福。 慕容元姝的思绪早就飞到了老和尚那两句话上,哪有心思,继续礼佛。 结束了叩拜,便行色匆匆地前去寻找主持,想要得他开解一番。 老住持似是早就知道她会前来,两人在后山处的一片桃林中对弈,慕容元姝命护卫和侍女在远处候着。 慕容元姝心浮气躁,自不是老住持的对手。 老住持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公主有大机缘,生命线断了,也可接起来,已是上天垂怜,如今又是作何?” 慕容元姝咬牙切齿道,“既是垂怜,为何不让本宫早些回来,也好阻止这场婚事!上天待我不公,前世让我死于最爱之人之手,死不瞑目,这一世,难道要我重蹈覆辙么?” “若还是要嫁给那般薄情寡义之人,我必然难逃前一世的命运。” 老住持眉头微蹙,不赞同地看向慕容元姝道:“公主,事在人为,不可事事都仰仗天道。” 慕容元姝咬了咬唇瓣道:“那本宫能如何?父皇要我嫁给前世的仇人,皇命难违,我如何甘心?” “公主可曾与皇上推心置腹一番?” 慕容元姝表情微愣,迎上老住持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她终是将视线移开了。 “公主为何不和皇上推心置腹?” “父皇他不会相信我说的,有谁能相信如此玄幻之事。” 老住持摇摇头道,“公主不是怕皇上不信,而是怕皇上真的相信了。因为公主知道,此事若是皇上相信了,那对方的下场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说来说去,不过是公主太过执拗了。既想改变现状,又舍不下那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162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8 18 慕容元姝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一直都不愿意将执意退婚的理由告知父皇,只是一味地哭闹,要求解除婚约,说是她不再心悦淮阳王了,如此这般任性妄为,父皇勃然大怒实属正常,她内心又何尝不知,只是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很多次,她明明可以以梦境为借口,将陆洵前世拥兵造反的事告知父皇。 她甚至可以利用前世的记忆,告诉父皇,他将私兵囤在何处! 可她偏偏什么都没说……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告诉父皇。 为什么? 因为她意难平,凭什么陆洵不爱她! 若是问她恨那人么? 她必是恨的!那被他一剑穿心的痛,没有人比她更懂。 但同样也是深爱的,甚至深入骨髓。 甚至她前世被他如此对待,她潜意识里还是不忍心将陆洵前世篡位之事,告知父皇。 若是父皇相信了,谋逆之罪,造反之罪,诛陆家九族都不为过。 她虽然恨陆洵,可只要一想到,他马上会死在她面前,可能还会受千刀万剐之刑时,她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陆洵,陆洵! 他为什么不能爱她!从前世,到今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他承受了多少痛苦! 即便,她知道,迟早,迟早有一日,陆洵会动手,可能还是会踏上前世的老路,可她还是希望他能晚一点死甚至是不死。 这才是她不愿意和父皇吐露心声的真实原因! 隐藏在她内心深处最隐秘处的秘密被揭开,原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她应该怪自己无能,被他如此对待,竟然还舍不得他去死。 老住持见她神色凄楚,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恰此时,一个小沙弥不知何时来到了林中,正畏头畏尾地往这边张望,见到住持朝他这边看过来,咧嘴一笑,手上比划着,似是有事禀告。 老住持见状,便喝道,“弥生,你探头探脑地作甚?不是让你去清扫厢房院子中的落叶么?” “住持,有故人来访。”弥生挤眉弄眼,师兄已经在接待了。 老住持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便寻思着前去一看。 临走前,老住持沉声道:“公主好自为之。” 等来到大殿之中,就见两名身着华丽衣裙的女子正双手合十,恭敬地跪在佛祖面前祈福。 其中一人的背影,甚为熟悉。 “女施主——” 等到那两名女子转过头,老住持眼中微诧,“韦施主,是你。” 章灵曼转头,疑惑地看向韦红裳,“红裳,你认识灵济禅寺的普渡住持?” “这位女施主,老衲与韦施主乃是旧识。”老住持微微颌首。 章灵曼瞪大了眼睛,“红裳,你竟然没有告诉我这个!住持佛法无边,皇室中人都要对其礼遇三分,寻常人能见上一面,已是侥幸。” “这位女施主,言过其实了。佛曰:众生皆平等。” 韦红裳嫌章灵曼实在太呱噪,站在她旁边,简直拉低了她的气度,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将人先支开。 等到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大殿后,韦红裳才向老住持问好。 老住持慈眉善目道:“韦施主看来过得不错。” “自是不错的。” “如此便好。只是有一句话,老衲需提醒韦施主,韦施主乃大富大贵之人,切莫太过执着于名利。” “那我若是执着了呢?”韦红裳神色淡淡地问道。 老住持一愣,再细细打量起对方来,一时神情难辨。 她似是和大半个月前离开时的心境,大不相同了。 那时的她还是淡定从容,心绪平和的,而如今的她,却是藏不住的戾气,眉宇间尽是倨傲。 观其面相,乃福禄安康之相,但这世外之人的气运明显更为强盛,他以前以为这是好事,说明眼前之人会有一番大作为,前途不可限量。 可眼下,他倒有些不确定了。 “不宜苦强求,名利终是虚浮。古往今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的,比比皆是。” “我绝不会成为住持您口中一场空中的一份子。” 普渡住持见她如此姿态,知道多说无益。 不光眼前之人,还有桃花林中的那位,哪个不是过于强求了。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韦红裳提出,想要抽支签,看看前程。 老住持便让殿中的和尚将签筒拿来。 韦红裳双膝跪在佛祖面前,心中默念所求事项,姿态无比虔诚,双手紧握着签桶,开始摇晃—— 片刻,啪的一声,一支竹签掉落了下来。 韦红裳想要伸手去捡,只见那替她拿来签筒的和尚抢先一步,将地上竹签捡了起来,身子隔挡住了老住持的视线,抬头时,他冲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韦红裳便明白其中意思了,任由他将她的竹签递给了主持。 这时候,原本被支出去替她去拿物什的章灵曼也回来了。 普渡住持平静地接过竹签,定睛一看,待看清签文时,心中大惊。再抬首看向她时,眼底尽是错愕。 韦红裳任由他打量,神情自若,片刻后,才仿佛有些不解地看向住持,问道:“住持,可是有何不妥?我抽中的这支签如何?” “劳烦住持解一下签,也好为我答疑解惑。” 普渡住持斟酌片刻,道:“韦施主这支乃凤签。” 普渡住持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章灵曼已经惊呼出声:“凤签?是我知道的那个凤签么?自古以来,据说抽中凤签之人,都做了皇后!” “施主说的没错,正是那支凤签。”主持眉头紧锁,回答道。 他再度仔细打量了一番韦施主的面相,难不成是他学艺不精?虽是大富大贵之相,但确实没看出有凤凰之相。 可手上这支凤签却烫手的很,明晃晃地在告诉他——他就是搞错了! 老住持心中疑惑,也不便多说,这签总没错了,难不成是因为此女是世外之人,因此,面相已变? 所以,他才没有看出来? 见住持都被这支凤签惊住了,呆傻在原地,章灵曼也顾不得许多,她现在内心都是火热的,没想到她还有这运气!随便哄一下这个武将之女,竟然还让她遇上了命定的皇后! 章灵曼虽然嫉妒,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没有韦红裳这么好命,也没有摊上侯府这样的大靠山呢。想做皇子的正妃是不用想了,但是侧妃还是有可能的。 好歹她现在是这位未来皇后的好友,以后地位更是跟着水涨船高,努力一下,嫁给四皇子! 这么一想,章灵曼对韦红裳越发殷勤了。 韦红裳在章灵曼的搀扶下,款款走出大殿,去往禅房休息。 住持站在原地许久,掐算了半天,实在不解为何这样,只道那世外之人,乃是变数,非他所能测算。 这一晚,韦红裳睡得极其安稳,目的达成,她也不愿在此处多待,添了些香油钱之后,便和章灵曼一道回京师了。 只是,这次,比之上次回京师城,她又多了几分底气。 ——要不了多久,她抽出凤签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大盛朝。 而永宁公主慕容元姝则是一早偷偷离开,不告而别的。 她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前世,他是杀她的凶手,她恨他,如今,重生归来,她才死活不愿嫁给他,不愿重蹈覆辙。 可到头来,还是自欺欺人,她不想他死。 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窥探,她已无法直视住持的视线,她连夜命人收拾好行礼,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留下一封信,便不辞而别了。 她要回去! 她现在还是大盛朝尊贵无比的永宁公主! 她既不想现在就嫁给陆洵,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甚至还想将陆洵踩在脚底,到那时候,再问问他,他为何不喜欢全心全意喜欢着他的自己?为何想要利用自己?又为何对自己下的去手! 有办法的,她一定能想到万全之策。 而本来算好前一晚就能赶到灵济禅寺的聂暄和,却在傍晚的时候,遭遇了土匪拦截。 听着外面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留下马路财”的话,马车里的聂暄和揉了揉额角,问道身旁的秋宁:“我记得,我们走的是官道,这路怎么就成他开的了?树也是官家种的,怎么又变他种的了?” 秋宁抿了抿唇角,小姐您关心的点不对,重点是打劫! 不过,在官道上打劫,这群土匪胆子真心不小。难不成是因为祁城附近多山脉,容易隐蔽,给打劫提供了先天条件? 那也不该! 如今,国泰民安的,又不是那乱世那会儿,民不聊生,连饭都吃不上。 打劫可是要将牢底坐穿的,还有可能流放千里,若是再不小心杀个人,直接斩首示众,谁会没事当土匪去打劫? 经小姐这么插科打诨,秋宁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蹊跷归蹊跷,主仆二人倒是一点不带怕的。 秋宁是因为知道小姐这回出行,相爷明里暗里派了多少人手相护的,再不济,还有她呢,就是誓死也会保护小姐的。 而对昭颜来说,额……没什么好说的,打死这帮假土匪简单,但得先把自己人弄晕过去,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马甲。 车内,主仆二人各怀心思。 车外,侍卫们和那群蒙面土匪一打斗,才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山野乡村的土匪哪有这般厉害的,也不敢掉以轻心了,纷纷正色起来。 好歹,他们能被选中,加入保护小姐的侍卫队,可都是经过丞相重重考验的,不是浑水摸鱼的,完全不需要惊动七隐士。 这一认真起来,那群蒙面土匪也有些傻眼,你们用得着这么拼命?老子们当初草场刺杀太子,太子的侍卫团也不过如此。 恰此时,从茂密的林中,从天而降三人,身穿窄袖黑色长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手持长剑,腰间还佩着弯刀,那一身的凶煞之气,藏都藏不住。 其中两人疾速冲入那群土匪中,展开厮杀,最后一人落在丞相府的马车前,乃是奉命保护小姐的七隐士之一穆柒。 原本双方势均力敌,如今,形势急转直下。 土匪们隐隐有些吃不住。 恨恨道,这奸相到底捞了多少好处,给自个女儿配个家里的侍卫,身手都这般厉害的么?该不会把身手好的留为己用,把被淘汰的那伙人支配到朝廷去当侍卫了吧? 这让皇室中人情何以堪?让前两天刚遇刺的太子情何以堪! 下一刻,一个土匪就被刚才从天而降的卫伍一剑刺穿。再眨眼间,另一名土匪也被严陆砍掉了脑袋。 那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尤其是后者,鲜血喷涌而出,脑袋瞬间就和身体分了家,看了只觉得自己脖颈处都是凉凉的。 继续坚持下去?还是撤退? 容不得他们多想,这时候,从身后又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人影由远及近,是个容貌俊秀的青年郎。 那人先是一怔,估计也没想到会遇上在官道打劫的,稍愣片刻,便也冲了上去,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此打劫!” 双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想搭理他。 青年郎也火了,拔出腰间的佩剑,便杀进了圈子。 他自是相助那群侍卫,击退土匪的。 一番打斗下来,那群土匪自知不敌,吹了声口哨,瞬间,纷纷撤退。 卫伍和严陆两人则相视一眼,并没有选择穷追不舍。 刚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青年郎此刻也收了长剑,走了过来,好奇地说道:“这条路是官道,如今也不是乱世,按理说,不会有土匪才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卫伍和严陆不想搭理他,还是站在马车旁的穆柒上前,冲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少侠拔刀相助,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青年郎还想说什么,就见人家飞身一跃,人影都没了。 而原本的侍卫们簇拥着那辆马车,继续往前赶路。 青年郎望着那马车离开,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被人冷落。 这么一番打斗下来,虽说只是个小插曲,但天已黑了,天黑上山极不安全,所以秋宁就和小姐商量,在山脚下小镇上的客栈里先住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再上山拜佛。 第163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19 19 翌日一早,聂暄和在秋宁和老嬷嬷的陪同下,被侍卫护送着,步行上山观景,拜佛。 处于高山流水之中,静静地闻着那一草一木的芳香,心境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此处,果然是个好地方。 “你是……昨日在官道上遭到土匪袭击的那家小姐?”突如其来一道声音,打破了树林的宁静。 聂暄和转头看去,似有不解。 还是昨天参与了打斗的侍卫凑上前,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聂暄和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那青年郎被她那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晃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泛红,连连摆手道:“小姐不必客气,我也就是正好路过,你的护卫很厉害,就算我不出手,也一样能击退那伙歹人。” “小姐,这是要特地来衡岳山游玩?” “上巳节将至,我们是来灵济禅寺烧香礼佛的,顺道观一下这衡岳山美景。” “哦!巧了,我也是来灵济禅寺拜佛的。” 聂暄和的目光看过去,那人摸了摸脖颈道,“我生母早逝,特地来祭奠下亡母。” 聂暄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倒是秋宁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怎么和我家小姐这般相像的遭遇。 那人身穿锦衣华服,唇红齿白,笑容闲适,眉眼斜飞,看着倒是一副翩翩好儿郎的模样,想必,家世也是不错的,秋宁心底暗自揣测。 “我叫梁靖,乃江南府人士。”梁靖觉得这位小姐好看是好看的,气质也是温柔的,但怎么感觉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江南府是个好地方。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梁靖的眼底都亮了,连连点头道,“是的,江南确是个好地方,小姐可曾去过江南?” “不曾。” “小姐若是以后有机会到了江南,请务必通知我,我梁家在江南府有多家酒楼,只要打听庭轩楼,江南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定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旁的老嬷嬷听不下去了,板着脸打断道:“我家小姐出行,哪用得着你安排?再说,你还是个外男。今日要不是只有这一条上山的道,我家小姐都不该与你同行。” 京师城里,追捧小姐的贵家公子哥还少么?各种名义偶遇的,也多的是。老嬷嬷都有些司空见惯了,这些小手段,她熟悉的很。 只是,都来到祁城了,怎么还冒出来一个江南府的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向她家小姐献殷勤来着。 等老嬷嬷把话说完,后者被说的有些窘迫了,聂暄和才柔声细语道:“嬷嬷,不得无礼。这位公子昨晚曾相助我们,击退土匪。” 老嬷嬷不以为意,“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设下的英雄救美的局。再说,就算没有他,侍卫们也能击退那伙乌合之众。” “嬷嬷!”聂暄和娇声唤道,倒没有责备的意思。 老嬷嬷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她家小姐怎么就这般单纯的,这小子明显居心叵测,一直在套近乎,套她们话呢,小姐可不能被这个油嘴滑舌的臭小子给骗了。 聂暄和继而转头看向梁靖,语带歉意道:“梁公子莫要见怪,我家嬷嬷将我自小养大,感情深厚,她不过是过于关心我罢了。” 梁靖见美人都道歉了,当然不能说什么,连连摆手道:“不在意,不在意。出门在外,小心些为好,这位嬷嬷做的没错。” 说罢,还看似讨好地冲那刘嬷嬷笑了笑,后者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可是连四殿下都讨好不了的女人,怎么会被眼前的臭小子给收买。 想靠近她家小姐,没门! 衡岳山的景色确实美妙。 云绵绵,雾漫漫的,千山时隐时现。他们此刻行走在山间幽径之中,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柏,浓荫中还有清涧流水声,清灵悦耳。 相伴而行,倒也不寂寞。 主要是身旁的人一直都在说话,聂暄和即便再不想与他交谈,他总能找出一些话题来侃侃而谈,倒是把一旁的嬷嬷和秋宁给逗乐了,也渐渐放下了对梁靖的防备心。 就这么走走停停,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总算抵达了山顶的灵济禅寺。 她们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灵济禅寺为了贵人前来烧香礼佛,后山有专门供马车行走的小路,直达山顶的寺庙。 不过,也不碍事,能一览衡岳山之景也是美事一桩。 等到了寺庙中,聂暄和要独自去见一下住持,梁靖也要去给亡母上香祈福,两人便分开了。 老住持见到来人时,当场呆愣在了原处,即便身旁的小沙弥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缓过神来。 聂暄和言笑晏晏地看向老住持:“住持,这般看着我作甚?听说灵济禅寺的历任住持都一心向佛,佛法无边,可是看出我有何不同了?” 老住持抽动了下嘴唇,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住持?住持?您这是怎么了?”小沙弥疑惑道。 “去,快去,给贵客倒杯茶,送到后山的桃花林中来。”老住持催促着小沙弥离开。 同样的地点,不一样的人。 只是,如今坐立难安、满腹思绪的人由永宁公主慕容元姝换成了普渡住持。 聂暄和抿了口热茶,落下白子,棋面上,黑白分明,白子以压倒式的优势占领棋面。 “住持,该你了。” 老住持实在绷不住了,还下什么棋?他现在是满腹的问题,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道多问一句,会不会就是窥探天机啊? “施主……”话刚出口,老住持又斟酌了下,改口道,“仙人?” 聂暄和轻笑,“住持,我乃一介凡人。” 老住持沉默良久,这话倒不知道让他如何接了——她不承认啊! “不知施主从何处来,又为何而来。” “我乃当今丞相之女聂暄和,自京师而来,前来灵济禅寺祭拜亡母,想为亡母做一场法事,不知贵寺方不方便?” “自是方便的。”哪有什么不方便,简直是无限荣光。 “另外,我也想求支签。” 老住持抬头,对上那人浅笑无害的神情,那个“也”字用的意味深长,仿佛她知道昨日,有人在此抽到了一支凤签。 “听说昨日有人求出了凤签,我也想试一试运气。” “这个……大可不必。” 不见来人,他还不确定,见了来人,老住持无比确定一件事。 “昨日那签那面相,要说那人大富大贵之相是有的,但要说凤相,还欠缺了些,面相和签文并不相符,老衲不敢确定如何,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若是她一意孤行,过于执着,破败之意向也是非常明显的。” “但今日施主你这面相和神姿,老衲可以万分确定。” 聂暄和眼神示意,愿闻其言。 “原本您的面相就是贵不可言的,有母仪天下之相,但不知为何,被强行阻断了。而如今,仙……施主在此,别说母仪天下之相,您乃凤体之躯,有皇后命格,是举世无双。” 沉吟片刻,老住持又道:“大盛朝下任帝王是谁不可知,但未来皇后已定。” 其实,还有句话,老住持没有说出来——你要愿意,凤星变帝王星,也不是不可以。 聂暄和又在灵济禅寺小住了几日,替亡母办完了法事,空了就找老住持下下棋,谈谈佛法。大多时候,都是老住持在说,而暄和在听。 听的多了,老嬷嬷和秋宁都不乐意了,小姐以前就过于安静,温婉懂事,这老和尚天天扯着小姐讲佛法,别讲着讲着,将小姐讲得看破红尘了,那相爷不得疯?! 找了个借口,将相爷搬出来。 什么小姐不在,相爷肯定不会好好吃饭;小姐不在,相爷肯定动不动又得因为朝堂上的烦心事闹脾气了;还有,小姐临走,都没和四殿下说一声,四殿下来敲门,突然就瞧不见小姐了,必然会牵肠挂肚的…… 聂暄和:…… 最后一个,你是认真的么?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不过,算算日子,这也过去好几日了,外头,侯府之女韦红裳抽中凤签的消息应该早已传遍京师城。 临走前,老住持还依依不舍。 “挽留就不必了,不过,我瞧着住持最近可以闭关,参透下佛法为好,不宜过多干涉俗世。” 老住持一愣,问道:“那施主觉得老衲……该闭关多久?” 聂暄和想了想东宫那位的速度,说道,“三个月为好。” “好,老衲知晓,多谢施主提醒。” 老和尚如此识趣,她倒是始料未及的。 他们一行人刚下山,在必经之路的镇上,就遇到了在此徘徊的梁靖,梁靖眼神亮了亮。 “梁公子,你不是早几日便回去了么?”秋宁防备道。 梁靖赧然道,“本来是要走的,但想着来时,我还邀请聂小姐去江南府玩呢,若聂小姐往后真有空前来江南府,找不到我,该如何是好。” “您不是说,江南府人人都知道庭轩楼?” “也是……但,但我还是怕那些小厮压根不放在心上,不通报于我。” “那你说怎么办?”聂暄和目光投向他。 梁靖只觉得自己的意图可能太过明显,让这位聂小姐给看出来了,顿时耳朵有些发烫,不知说什么才好。 手忙脚乱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伸手递了过去:“这是我庭轩楼少东家的信物,你若是到了江南府,不光光是江南府,大盛朝不少地方都有我庭轩楼的分店,兴许,兴许不多久,庭轩楼的分店还会开到京师城来。” “你拿着这个,我庭轩楼所有门店都不会怠慢于你,想要支取银子,或是有什么不便,只管吩咐庭轩楼上下去办,见玉佩如见我。” 聂暄和的目光在他宽厚的手掌处扫过,那块玉佩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处。 只是,她不需要。 “无功不受禄,梁公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你是嫌这玉不好么?还是嫌礼太轻了?”梁靖有些失落。. 聂暄和微微一笑,“这玉怎么会不好?全大盛朝怕是找不出几块这般晶莹剔透的软玉了,更别提,这块玉背后,代表的是你整个庭轩楼的财力和势力。” 梁靖还要说什么,被暄和打断道,“梁公子,你就不要让我为难了。” 梁靖抽动了下唇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眼神落寞,脸上的笑意也僵硬了许多。 “我猜想,你应该是官家之女吧?你的侍卫们各个身手了得,我早该猜到的。你身份尊贵,应该是瞧不上与我们这种商贾之家结交的。”梁靖讷讷地收回了手中的玉佩。 “我的确是官家之女,但我交友不看对方身份。” “那为何……” “我说过了,无功不受禄。” “那我以后若是到了京师,能否去找你?” “正经递了拜帖的,我会选择相见,毕竟,你也算我半个救命恩人。” 梁靖压根没听出对方在“算”这个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什么救命恩人,你的侍卫那么厉害,就算没有我插入,他们也一样能够把那群土匪给击退,我没帮倒忙就好。” “那日要不是我,而是旁人,那梁公子此举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公子有一副侠义心肠。” 被倾慕的女子夸了,梁靖显得越发局促。 丢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过几个月到京师城开店,再去找你。”便跑了。 等那人跑远了,秋宁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的魅力见长,怎么咱们出来一趟,还能遇上一个主动送钱上门的傻子?” 暄和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么?性格,举止,说话方式。” 秋宁想了想,立马瞪大眼睛,结巴道:“四,四殿下?!” “确实很像他。满腔热情,满心满眼,只有你一人,眼神纯粹而清澈。即便周围嘈杂凌乱,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他面对着你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你不理他,他都是开心的。因为只要见到你的那刻,他周围的空气里都透露着欢快,强装镇定,但脸却红了,耳朵也烫了……”聂暄和说着,径自笑了。 秋宁目瞪口呆,原来小姐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还以为就只有小姐无视四殿下的好呢,他们其他人可都看在眼里的,都在替四殿下捏一把汗呢,这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刚才那人——” “所以,是谁想出的这昏招,觉得找个冒牌货来,我就会动心。” “眼神不够干净,动作过于浮夸,还喜欢自作聪明……原也没发现四殿下有这么多优点,全靠冒牌货衬托。” 算计来算计去,总归算计到她这来了,就是不知道是钓出哪条大鱼。 第164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0 20 京师城内,传言已沸沸扬扬。 ——灵济禅寺普渡住持批命,凤签再现,花落定西侯府韦家之女。 仅此一句,已掀起惊涛骇浪。 更有礼部侍郎之女章灵曼现身说法,言辞凿凿地说乃普渡住持亲口所说,确实抽中的是凤签无疑时,由不得大家不信。 韦琨初听这个,第一反应就是红裳又搞什么鬼?不怪他多想,自春蒐回来前一晚,他俩在营帐外的对话,红裳已经将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展现在他面前了。 结果,她前脚刚去了一趟灵济禅寺,后脚便传出她抽中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凤签。 他有心想找她问问,并规劝一二,可惜,这个女儿如今根本不听他的,就连她娘亲的话,都置于耳后。 整日不是和太子出行,就是和五皇子游园,早出晚归,就是他这个老父亲都很难见上她一面。 朝堂之上,又有太傅一脉的人,对他百般刁难。 试想一下,谁家女儿是准太子妃,将来要荣登皇后宝座的,可还没嫁过去呢,就莫名其妙窜出来一个人说,她才是命定的皇后,这心情都不会太好。 韦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忍气吞声,但太傅一脉是懂阴阳怪气的,实在把韦琨一派武将气得够呛,就跳起来骂几句你他娘的。 而最气的莫过于太傅。 他好端端的孙女,博学多才,完全不输于男子的学识,嫁给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本是天作之合。 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什么韦红裳的? 要说聂相之女,他也就认了,毕竟皇帝和皇后当初最中意的儿媳妇便是那位,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可韦家那位又算什么? 一回京师,就因不懂礼仪,行事粗鄙被皇上责罚,还命宫中嬷嬷教导其礼仪。之后又因为以下犯上,顶撞四殿下,而被四殿下当众五花大绑了扔到了侯府门口。 女儿家的颜面都被败光了。 偏偏那样不堪的人,就因为抽中凤签,被传为命定的皇后。 岂能让他服气! 一方面,他顾及孙女的感受,叮嘱府上的人不要乱嚼舌根,也不许有人将传言传到小姐耳中。 另一方面,袁太傅赶紧命人快马加鞭,前往灵济禅寺核实此事,来龙去脉究竟如何。 如今,最淡定的就属聂相了。 还是他家暄暄省心,乱七八糟的事一概没有。 朝堂之上,每天都能看到太傅的人为难韦琨,唇枪舌剑,好不厉害,而皇后的兄长户部尚书则两边安抚,焦头烂额地作着和事佬。 聂相一派的人,老神在在了,就差没有拿把瓜子嗑着玩了。 平时都是他们卯足了劲构陷他人,或者和弹劾聂相的人针锋相对,唾沫星子满天飞。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闲适看戏的一天,对象竟是一贯孤高清傲,不屑与他们为伍的“清流”——太傅一派。 原来“之乎者也”对上“你他娘的”,还是很有看头的。 文禄阁中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写完最后一幅字,才将目光投向面前跪着的人。 “太子,你说你想求娶定西侯府之女韦红裳?” “正是!” “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太子慕容元栩将头恭敬地叩在地上,不敢直视圣颜,只言辞恳切道:“回禀父皇,和传言无关,儿臣心悦红裳,想要给她个名分。” “哦?你心悦她?你心悦她什么?” “当初,你母后来求孤,赐婚你与太傅孙女袁静凝时,也说你心悦袁家那位,你二人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孤再帮你回忆下,最初的时候,在袁静凝之前,还有谁?哦,是相府的暄和丫头。” “你母后说你与她青梅竹马长大,情谊非同一般,你二人情投意合,只是暄和那丫头年纪尚小,你愿意为了她,暂缓大婚,等她长大。” “结果呢?还是聂相通透些。为了不将宝贝女儿嫁予你,直接说要多留暄和几年。暄和年纪还小,可太子,你的年纪却是不小了,你自是等不及的。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暄和说你太过威严,不敢直视,你就真以为自己威严了?小丫头觐见孤的时候,条理清晰,淡定自若,不见半点畏缩,你难不成比孤还有威严?” “她不过是给你留些面子罢了。” “再说太傅的孙女袁静凝。那姑娘,孤也是有所耳闻的。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做太子妃,倒也相配。所以,皇后来求孤赐婚时,孤便同意了。” “如今,太子妃还未娶,你就来求孤给你纳侧妃?还说什么不想辱没了韦红裳,要在同一日娶正妃和侧妃。” “你既然怕韦红裳受委屈,那要不要孤把太子妃之位给你让出来,直接让韦红裳坐上去啊,才算不辱没她,才算对得起她抽中的那支凤签!” “儿臣不敢。”太子慕容元栩吓得赶紧叩首。 “儿臣对暄和,没有儿女私情,儿臣是看着暄和长大的,对她更多的是兄妹之情。静凝贤良淑德,恬静温婉,和儿臣心意相通,儿臣对她倾心不已,才求得母妃向父皇请求赐婚的。” “可这是没有遇到红裳之前,自打皇家草场遇到红裳那刻起,儿臣就被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给折服,她不同于旁的女子,她勇敢果断,敢爱敢恨,还能奋不顾身相救吾,这样的女子,吾怎能不动心?” “父皇,儿臣遇到红裳已是晚了,不能给她正妃的名分,只求能同一日迎娶红裳,给她足够的体面。” 太子言辞恳切,但皇帝听得一阵头晕。.. 孤是来听你长篇大论,讨论韦红裳有多好的么? 要是没有抽中凤签之说,你还会不会来替她求恩典?真是不好说。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听皇后的话。此番举动多半是皇后给出的馊主意,妇人之见,一支凤签,就把她给拿捏得死死的。 韦红裳——娶,是肯定要娶进门的。 既是抽中了凤签,不管真假,这个人都必须进太子府。但她当不当的上皇后,就得看她自己本事了,而不是利用他儿子,倒逼给她这个位置。 “你同一日迎娶正妃和侧妃,你给了韦红裳脸面,那太傅的脸面搁哪?当初袁家这门亲事,是你主动求的。太傅不单单是你的老师,同时还是孤的恩师!你在天下人面前,如此下他面子,以他老人家清高孤傲的性子,会如何?” 看着底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太子,皇帝又有些心疼,“起来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娶妻纳妾是自然。你若能说动韦琨,韦家之女愿为妾,这个婚,孤可以赐。” “多谢父皇!” “但只一点,规矩不可以破,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没有什么同一日迎娶正妃和侧妃的,那到时候你先跟谁拜堂?又和谁洞房?这不都乱了套了么?你让太子妃以后如何自处?” “你若是同意,孤现在就可以下旨赐婚,若是不同意,这婚事休要再提。” 见太子面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皇帝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这事很难办么?一点主见都没有。 “罢了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再来告诉孤。”哪是什么回去好好想想,无非又去请示皇后了。 “儿臣告退。” 太子一走,皇帝就招来了定西侯韦琨拉拉家常。 看平日里,韦琨也是极宠女儿的,怎么聊起女儿的婚事这般不上心的,说什么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即可,与他韦家不相干。 他韦家的立场只有一个:只效忠皇上,只效忠大盛朝,其他人,不管何人,韦家都不买账。 这个其他人,不就直指太子么。 韦琨身为武将,没有文臣那么多弯弯绕绕,上来就直抒胸臆,看他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倒是让皇帝宽心不少。 “太子请求同一天迎娶你家红裳为侧妃,以示对红裳的重视,韦爱卿,你看如何?” “回禀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哦,为何?” “红裳虽为老臣的亲女,但礼不可废也。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哪有妻妾同时进门的,这是对太子妃的大不敬,所以老臣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孤的旨意还没下,只是想先听下你的意见。你说的有理,那孤先赐婚太子和你家红裳,婚期就定在东宫大婚后的三个月后,如何?” “但凭皇上做主。” “好。” 皇帝通身舒畅,幸而这韦琨识趣,这也算是安抚了太傅一家。这要是韦琨不识趣,非跟太子一般糊涂,或者太子想同一日迎娶正侧妃的主意,是韦家给出的—— 那就什么话都不说了,直接把聂相叫来就行了,总能替他分忧。 …………分割线…………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淮阳王陆洵的迎亲队伍早几日便已经抵达京师城。 因为皇帝疼女儿,特在宫中摆下了盛宴,招待淮阳王陆洵和朝中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然后转天一早,淮阳王陆洵会和永宁公主一道进宫叩拜皇帝,启程前往岭平封地。 直到成婚前的一晚,皇帝才将慕容元姝叫到了文禄阁。 等到慕容元姝再从文禄阁出来,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她的眼底一片死寂。 她抬头望天,半边天空被霞光染红,仿佛鲜血一般。 她轻笑出声,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么?她不想陆洵死,但也不想就这样嫁给陆洵,重蹈前世的覆辙,不管她怎么拒婚,她都不愿将真实意图告诉父皇。 结果呢? 父皇早就知道陆洵狼子野心,意欲谋反,只是苦于没有实质的证据,无法让天下人信服,不想被文武百官诟病他杀功臣之后。 岭平乃淮阳王封地,陆家祖孙三代盘踞岭平已久,陆家人又素来行事谨慎,父皇的眼线插不进去。 最初,她求父皇赐婚,父皇是不允的,但拗不过她。 但是,眼下,父皇却是上了心了。 刚才召见她,竟然明确提醒她,她是慕容家的女儿,这天下是慕容家的天下! 甚至明示,嫁过去之后,多留意陆家人的来往,尤其是陆洵的。这其中的意思如何,她岂能不知。 只是这算什么? 无论在陆洵那里,还是在父皇这里,她都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她了。 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可以过得很好,却唯独要委屈自己。 ……分割线…… 晚宴一开始,大喜之日,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一碟碟的佳肴被端了上来。 男人们推杯换盏间,气氛热闹了起来;女人家这边,关系好的,坐到了一起,聊着天,说着近况,也是无比和睦。 “韦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特地赏给您的菊花酒,乃娘娘身边嬷嬷亲手所酿,其味清凉甘甜,有养肝明目之功效,尤为适合女子品尝。”小宫女低眉顺首,将一精致小壶递了上来。 不等韦红裳说什么,一旁的章灵曼已经惊呼出声,“红裳,皇后娘娘果真喜欢你!早就听闻皇后娘娘身边有位擅长酿酒的老嬷嬷,酿出来的菊花酒醇香四溢,不易醉,极适合女子小酌。” “你看,只有袁家那位和你才有,我们这些人哪配啊。”章灵曼酸溜溜道。 韦红裳笑而不语,虽然如今圣旨还未下,但太子同她说过了,皇帝已经同意赐婚。虽然眼下不是正妃,但她越是大度,太子便越觉得亏待了她。 来日方长,她只需静候时机,将袁静凝拉下来便是。 侍女将酒斟上,韦红裳轻抿一口,眉头微蹙。 “这可是皇后亲赐的,怕是聂暄和也没喝过吧。” 嫌弃地瞥了眼一旁的章灵曼,还提聂暄和,人家有个好爹,什么没尝过?哪像她这么穷酸。 等等,聂暄和…… 韦红裳突然灵机一现。 虽然不知道谁在她的酒里下了药,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是皇后。 古人最是迷信,她这皇后命格一出,皇后巴不得她嫁给太子,又怎么会偷偷摸摸给她下药,只能是有人借皇后之手算计她。 她放软了声音道,“灵曼,你也知道,我和聂家小姐之前因为四殿下的事,有些龃龉,那时是我不知礼数,如今,我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我想与聂家小姐重归于好。” 章灵曼心中一阵作呕,聂暄和有什么好的,你还想和她和好? “不若,你替我将这壶皇后娘娘所赐的好酒,转赠给聂家小姐吧,也算是我向她示好,表达歉意了。” “为什么是我去?” “难不成让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去?岂不降了身份。” 章灵曼一时语塞,瞧把你能的,你最多不过是个太子侧妃,圣旨还未下呢,这谱摆的比袁静凝还大! 心里这么说,但人还得小心巴结,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端着皇后所赐菊花酒,往对面聂暄和的位置而去。 第165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1 21 聂暄和看了眼那精致的小酒壶,抬眼往韦红裳方向看去,后者对她扯出一丝笑意,微微颌首。 见鬼……这个冷血女杀手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 “那你放下吧,替我谢谢韦小姐。” 章灵曼巴不得赶紧走,真憋屈,还得给情敌送东西。 秋宁撇了撇嘴,就一壶酒也好意思送来送去的,连那酿酒的老嬷嬷都是相爷的人,要多少菊花酒没有? 聂暄和一转头看到一旁的袁静凝,这姑娘真是一股清流,坐在那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的,也不与人交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里。 待目光触及到同样花纹的精致酒壶时,她微微一怔。 慕容元姝这是想要一箭双雕,结果被韦红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是这样子,那惨死的许愿人还真是成了众矢之的,各个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慕容元姝是心理扭曲,不想嫁给陆洵,便陷害她,污蔑其清白。 韦红裳是想除去她,便能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 兴许,前一世,皇后还参与其中了,毕竟当日是皇后将她招进宫的。 也难怪,明明有隐卫保护,还是着了道。 算计她的若是三四波人呢,而且每一波人都拥有足够大的力量。 这边,韦红裳看到袁静凝摇头晃脑,似是因为不舒服,被身边的丫鬟扶下去小憩后,便暗自嘱咐自己的侍女跟上去。 果然,这个局就是给她和袁静凝下的! 韦红裳暗中观察着聂暄和。 在看到聂暄和起身,独自一人往花园方向而去,便对章灵曼谎称自己要如厕,不动声色地紧跟了上去。 韦红裳跟了一路,见她还没有晕倒的迹象,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方才,袁静凝喝了那下了药的酒,不一会儿便站都站不起身了,这聂暄和一杯酒下肚也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晕。 她一开始跟着她出来,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出来透透气,她便寻思着等她药效发作、体力不支晕倒的时候,她就将人揽住。 然后,等着跟踪袁静凝的侍女回来汇报,袁静凝被带到哪个房间去了,她便把聂暄和一并扔进去就行了。 可这聂暄和怎么走了好一会了,脚步轻盈,一点不像要晕的样子。 而且,她这是要去哪里? 韦红裳心中狐疑,但又不想放弃,她是看着她喝了一杯下了药的酒的,晕倒是早晚的事。 谁曾想,下一刻,她只觉自己脖颈处一痛,没等她转过头去看,便晕倒在了地上。 闭眼前,她的眼底竟是惊恐和害怕。 她被人算计了! 而此刻算计她的人,正居高临下,目光关切地上下打量眼前之人:“暄和,你没事吧?” 慕容元嵘眼底的担忧溢于言表,他不过就是晚宴上无聊,差承恩递了张纸条给暄和身边的丫头秋宁,原也没指望暄和能回他。 没想到暄和不仅回了,还约了他后花园相见。 他都快乐疯了! 再三和承恩确认,是暄和亲自给他递的纸条。 他就知道,他家暄和肯定想见他!肯定是跟他解释,为何不告而别地前去灵济禅寺。 没想到,等他来到后花园时,确实等来了暄和,同时,还等来了一个小尾巴! 他上前就是一个手刀,直接将人给打晕了。 那身体摔倒在地的声音可不小,聂暄和睨了眼地上的人。没被打伤,估摸着,也得受点什么外伤。 她就不明白穿越女心里在想什么了,她平时身边都跟着丫头的,这回走出宴席,她连丫头都不带,她就不觉得奇怪么? 她本也是要找个机会,主动走出宴席,给穿越女动手的机会,穆柒自会收拾她。 没想到,好巧不巧,承恩就先一步找上了秋宁,是替四殿下递小纸条的。 一样是敲晕,四殿下敲晕,似乎更好。 聂暄和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看向慕容元嵘,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四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 慕容元嵘眸光沉沉,伸手抚了抚暄和的长发,安抚道:“暄和不怕,我刚才过来时,发现她一直尾随你,肯定想对你不利,等我抓她身边的人,一问便知。” 当巧不巧,还没回到酒宴上呢,在后花园出口处,韦红裳的贴身侍女正来回踱着步,神情看似非常紧张,被慕容元嵘逮了个正着。 这还没怎么审问呢,看着四皇子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那侍女就把主子让她跟着太子妃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一攀扯,慕容元嵘竟发现,这事可不小。 不光害他家暄和,太子妃也是目标之一! 为了避免太子殿下的头上硬是被人种上青青草原,慕容元嵘二话不说,就提着人,直接让她带路,往太子妃袁静凝被带进的房间而去。 ……分割线…… 另一边,酒宴快接近尾声,群臣也都放开了些。皇帝一边拉着聂相拉家常,一边举杯共饮。 “啊……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陆洵看着自己身前湿了一片的衣裳,又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你起来吧。” “可是王爷,这衣裳……”小宫女怯怯道。 “罢了,你带本王去更衣。” 小宫女不敢耽搁,起身便要领着陆洵往偏殿去。 陆洵方才已经被敬了不少酒,猛地一下站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还踉跄了两步,身旁的随行官员见状,立刻上前相扶,对那小宫女道,“你带路,我扶着王爷。” 那宫女面上有些焦急,又不好阻拦,只得按计划行事。 这厢陆洵刚跟着离开位子,头顶的树叶似是稍稍动了动,没人留意到。 等到陆洵跟着那小宫女的步伐,进了偏殿。而那随行官员便在门口候着。 不一会,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经过房间,就在和那官员擦肩而过之时,太监突然出手。 官员猝不及防,被手刀砍晕,倒下时,被太监稳稳接住。 那太监左右环顾,下一刻,将人拖进了树丛中。 隐在黑暗中、那高耸树木上的孔贰心说:好家伙,真有状况! 晚宴开始之初,小姐嘱咐他盯紧淮阳王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以为发现了大小姐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比如:大小姐爱慕淮阳王已久?大小姐真正喜欢的人不是四殿下! 再比如:大小姐可能要和永宁公主抢男人?..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要不要向相爷禀告?要不要?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误入歧途!天下好男人千千万,淮阳王那个已经有主了! 话说淮阳王是什么时候勾搭的小姐?他身为小姐隐卫,竟然不知道?!太不应该了!自责中…… 短短瞬息的功夫,孔贰已经脑补出一大段爱恨情仇的故事。 最后,好不容易等他做完心理建设:他是小姐的隐卫,不是相爷的隐卫,他该忠于的人是小姐后,没想到,竟让他看到这个! 这是有人要算计淮阳王? 等那太监离开了,他还在想要不要回去禀告小姐,还是说,继续在这蹲守淮阳王? 关键是,小姐也没说,如果蹲到了状况,该如何处理啊! 正当他左右为难时,就听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耳边还飘起一股凉气,阴森阴森的,吓得他险些一个没站稳,脚底一滑,从树上摔下去。 幸而被人扶了一把。 他颤巍巍转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才长输了口气,白了那人一眼,“穆柒,你能别突然这么出现在我身后么?老子还以为半夜遇上鬼了,还有,以为不许在我耳边吹气,险些被你吓死!” 穆柒神在在道:“是我先来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注意到我了,看来,你的武艺退步得厉害。” “呵呵……”孔贰可不承认自己武艺不如穆柒,一定是他刚才太过关注淮阳王了,想太多,分神了,才没留意到他。 “对了,你怎么在这?小姐呢?” 穆柒视线往下。 “小姐在里头?” 穆柒点点头。 “小姐和淮阳王真有私情?” 穆柒白了他一眼,这人的脑子怕是有大病!小姐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们几个还不清楚么? “不光光小姐在里头,四殿下也在里头。”穆柒幽幽道。 孔贰这会儿脑子真的不够用了。 二男争一女?共处一室……这是多复杂的男女关系! 呸呸呸!他家冰清玉洁的小姐怎么可能?!可是,可是这关系…… 穆柒显然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让他把自己折磨疯去吧,说不定他的排名还能往前靠一靠。 而房间里的陆洵,并不知晓门外的事。酒劲上来,头越发昏沉了,他还隐约闻到房间里有一股香气,若有似无,勾的人心烦意乱得很。 往里走了几步,惊觉不对劲,内室里有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隐约可见里面的布置,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屏风。 他往里走,靠近屏风,往里看去,梨木床上竟还躺着一名女子,被子遮盖住了身体。 但女子裸露在外的容颜无暇,肌肤如雪,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眸紧闭,仿佛睡美人一般。 陆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他认识! ——准太子妃、太傅孙女袁静凝! 陆洵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脑子嗡嗡作响,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谁想害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刚转身,从内室步出,突然,房梁上飞下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没等陆洵反应过来,已经被两人打晕了。 卫伍严陆为了确保一一击即中,少生事端,两人说好了同时出手,比谁先敲晕陆洵。 慕容元嵘护着暄和从内室的暗处走出,他们比陆洵早一步,跟着韦红裳的侍女进来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房间里还点上了青楼妓院惯用的催情香。 等到慕容元嵘他们进入房间,先是灭了催情香,不多会,就等来了陆洵。 那催情香没把陆洵怎么样,倒是把慕容元嵘给熏得晕乎乎的。尤其身旁还站着暄和,身上一阵阵的清香传入他的鼻翼,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我……暄和,我头有点晕,我先出去透透气,这里先交给你那两个侍卫。”说罢,便匆匆走了出去,只是,这脚步多少有些仓皇。 等到慕容元嵘跑得没影了,暄和看了眼倒地不醒的陆洵,“把人扛着,同样的方法,将人送去永宁公主的殿中的床上。” 卫伍严陆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位是驸马爷,今晚又是永宁公主和驸马大喜的日子,驸马爷当然得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做他应该做的事,我说的不对么?” 卫伍和严陆,跟着相府已久,又是聂府的死侍,自是从相爷和小姐口中知道些内情的,包括永宁公主慕容元姝后来,其实是非常抵触这门婚事的,还多次哀求皇帝解除婚约无果。 再联想下眼前这幕,小姐吩咐他们做的事,便说得通了! 心中暗道:这永宁公主可真够狠的,自己不愿嫁于淮阳王,皇帝又不允她解除婚约,她竟想到如此恶毒的法子。 太子妃又招她惹她了,如此构陷她。 难怪连她家好脾气的小姐都动了气,交代要用“同样的方法”,将陆洵送到永宁公主床上去。 他们保证完成任务! 殿中,忽然,男宾那边就喧闹了起来。 原来是其中一个小官,见今晚的新郎官出去很久也没回来,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敬酒的他便腹诽起来。 再一看,怎么淮阳王身边的随行侍官也不见踪影。 询问了身边的人,说是都没见到两人,这晚宴的主角迟迟不见人影,总是说不过去的。 众人一传二,二传三,结果发现大伙都没看见淮阳王陆洵。 动静一大起来,就惊动了皇帝。 皇帝一听,说是淮阳王不见了,随行的侍官也不见了,第一反应便是陆洵不会是在搞什么鬼吧? 阴谋论立马就上来了。 当时就下令,宫中遍寻淮阳王。 结果搜来搜去,就搜到了永宁公主的殿门口。 门口的宫女太监们还想说,放肆,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来公主殿中找人,再说他们压根没瞧见有什么人 第166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2 22 公主的宫殿,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外头候着。 听说禁卫军奉了皇上的指令,前来搜寻多驸马时,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驸马不是应该还在酒宴上,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么?怎么会来公主的宫殿。 可既然皇上说搜,那就搜吧。 左右公主的殿中是没人的,不过公主今日也确实奇怪,下午的时候,只有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进去看过公主,嬷嬷走后,公主便将他们都赶了出来。 小太监先进去禀告公主,禁卫军在外头眼巴巴地等着。 没曾想,那小太监刚走进去没多久,突然发出一阵尖叫声,“公主……驸马!” 禁卫军一拥而上,直接破门而入。 等到众人穿过外殿,进了内室,眼前的一幕,让人惊掉下巴。 驸马还真在公主的床上! 一张被子下盖着两人,永宁公主身穿松垮的亵衣,幸福地依偎在驸马陆洵赤裸的胸膛之上,而陆洵的右手还被永宁公主枕在了颈下。 两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 嘿,你还别说,挺美好和谐的! 床上的两人无知无觉,但进去大殿的禁卫军已经看傻眼了,噤若寒蝉,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将他们灭口! 不过,永宁公主的胸口还真是白得晃眼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皇帝、皇后、苏贵妃等人也纷纷从宴席上赶了过来。 皇后低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难怪公主一早便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驸马也喝着酒喝着酒,突然就不见了,这是等不及洞房了。” 苏贵妃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差点将手中的帕子给撕碎,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元姝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都给孤闭嘴!”皇帝听得青筋直跳,他扫视一周,吓的一众侍卫恨不得直戳双目! 他们也不想看见这个,不想听到这个的。 夫妻确实是夫妻了,今晚新鲜出炉的,可在一起就在一起呗,偷偷摸摸地作甚?整个殿里的奴才也都是废物,驸马什么时候进的公主殿中,都浑然不知! 这会儿,直接让一群人围观了,公主衣裳不整。 这边,皇帝命人全部退下,那边,永宁公主慕容元姝也嘤嘤转醒了。 她扶着额头,脑袋不甚清醒,方才她好像正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心焦地等着前殿那边的消息。 也不知底下的人办成事了没——有没有将太子妃袁清凝和陆洵扔到一张床上;也不知道母妃有没有依计划带人去撞破这事。 出了这等丑事,哪怕父皇事后知道此事与她相关,为了皇室的颜面,也必不会当众揭穿。只会将错就错,装作怒不可遏地解除婚约,坐实此事。只要嫁给陆洵的人不是她,什么细作的,就让袁静凝去做吧。 至于她为什么会选袁静凝,无非就是给皇后一派的人添些堵罢了。那么多年了,母妃受够了皇后的气,所以,她提出这招时,母妃稍稍犹豫下,便同意了。 事后,基于过错方是陆洵,两人还未洞房,她新婚夜惨遭背叛,她反倒是被同情的那个,她还是大盛朝无比尊贵的永宁公主。 似乎一切都想得很好,连那菊花酒都出自皇后宫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元姝伸出手臂,揉了揉额头,光洁的手臂自被中露出,只轻裹了一层白纱,身姿若隐若现,极为勾人! 随后,她感受到了殿中异样的气息,她缓缓坐起身来,手掌按压在了床榻上,触碰到了温热的肌肤。.. 她心中一凛,转头一看,吓得当场惊叫起来,“啊……”待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嘴巴,无数种猜测在脑中盘旋。 陆洵怎么会在她的床上!陆洵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 再看一旁的陆洵被她那尖叫声给惊醒,眉头微蹙,缓缓睁开双眼。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都对对方出现在这里,万分错愕。 目光触及床边站着的呆若木鸡的小太监,慕容元姝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小太监,正是刚才进去通报公主,没想到发现大变活人,真的殿中变出来了驸马的那位,此时,颤巍巍地将,目光投向内室外,怯怯道:“公主,皇上……皇上来了。” “哼……”内室前,皇帝冷哼一声,“穿上衣服,赶紧给孤出来!”便拂袖而去。 皇帝一走,那些压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禁卫军们纷纷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去,这是他们能看的么? 围观驸马和公主的活春宫? 这永宁公主也是的,你说你俩情不自禁就情不自禁了,干嘛非要说谎呢,你要早说驸马进了你的殿中,谁还挖地三尺找驸马!还不是生怕驸马喝醉酒,又不熟悉皇宫地形,出了什么岔子。 再说这驸马也是的,洞房就洞房吧,非要偷偷摸摸的,整个殿的奴才和侍卫们,都没看到你怎么进去的! 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 一个将宫里所有的奴才都支了出去,创造条件; 一个避过所有奴才偷溜进去,就爱刺激些的。 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光明正大不好么?竟然喜欢玩偷情那套,倒是忙坏了宫里的侍卫们。 这不,一不小心玩脱了。 话说……方才永宁公主那白纱的亵衣真是若隐若现的紧,就那惊鸿一瞥,胸前高耸,身姿曼妙……让人想入非非! 也难怪淮阳王就差那么一会儿,都忍不住了。 等到皇帝重重地冷哼一声,慕容元姝才从身边竟然睡着的人是陆洵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她循声望过去,只见到一抹明黄色的衣摆,和听到一众匆匆离去的凌乱脚步声。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起床上的被子,盖住自己上半身。 她脑袋仿佛轰的一声炸开了,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她怎么会和陆洵在一张床上醒来?而父皇……刚才父皇又看到了多少?还有多少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反倒是原本躺着的陆洵,此时的神情要比她淡定。 除了一开始的慌乱,眼下,他从容地起身,一件地往身上套着衣服。 慕容元姝想,必是她的计谋被人看穿了,将原本应该在袁静凝床上躺着的陆洵塞到了她的床上,还引了父皇等人前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完了!如今她和陆洵绑在了一起,怕是再也挣脱不开了。 她面上哀戚,心如死灰,她已经努力去改变前一世的悲惨命运了,为什么,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和陆洵绑在了一起!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走上之前的老路——嫁去岭平,然后等到陆洵造反,便在城墙前,拿她要挟她的父兄,父兄不依,他便杀了她祭旗。 陆洵穿戴整齐后,睨了眼神情呆滞的慕容元姝,低声道:“我倒是庆幸,醒来之后,身边躺着的人是你。” 慕容元姝一怔,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望向他,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突然,陆洵的唇角扯出一道讽刺的笑,“我昏迷前,清醒地记得,房间里的人是谁。” 若是他真和大盛朝太子妃睡在了一起,他会如何? 就算皇帝当时不将他就地正法,事后,也会处处针对,将他此举看作对皇室的挑衅,师出有名,发兵岭平。 但睡了慕容元姝就不同,她本就中意他!全朝廷的人都知晓,而且他俩已于今晚成婚。 不过就是闺房之乐被人看去了,面上有些难堪罢了。 他是男子,旁人不过一句“风流”便能过了,而慕容元姝方才那穿着,也不知被多少人看去了。 观察慕容元姝听他说那句话时,那蠢货的脸色,陆洵大致猜到昏迷前袁静凝那事多半就是她干的。 想起她当初在梅园赏花时,私下说不愿嫁给他,让他去向皇上请求解除婚约一事。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前后反差这么大,从要千方百计嫁给他,到突然死活不愿嫁他。但如今看来,她是真的反悔了。 既然没办法悔婚,竟想起了这种昏招。 当真是恶毒! 不管别人的死活,只求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不知为何,慕容元姝那蠢货还是棋差一招,被人识破了,还反将了她一军。 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她不想嫁给自己,却偏偏和他锁死了。 陆洵想的是袁家的人更高一筹,不但没被慕容元姝算计到,还来了个顺水推舟,倒是没往旁处去想。 陆洵先慕容元姝一步走出房间。 殿中,外室,皇帝慕容弘德正襟危坐,神情威严冷肃,身旁站着聂相,就连大太监李清李公公都得站在下方的位置,其余人等都被赶到了外头。 陆洵恭敬地行礼叩首。 “说吧,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这是公主和微臣之间的小情趣。” “不是的,父皇!是有人陷害于我!儿臣当时明明独自待在宫中,后来,不知怎的,头越来越沉,最后就没了知觉,再醒来时,陆洵便……”慕容元姝匆匆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就听到陆洵那句“小情趣”,当下反驳道,说到最后,自己都难以启齿两人的关系。 “还望父皇替儿臣做主!” 皇帝眯了眯眼,声音低沉道:“你说有人胆敢在皇宫内陷害设计你?你可知道,孤的皇宫,警备森严,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权力。” “况且,你和陆洵本就是未婚夫妻,如今,已拜堂成亲,何必要陷害你俩。”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慕容元姝闻言,一时语塞。 她被人设计了,是确确实实的事情,但,若是父皇真的调查下去,会不会查到她下药设计袁静凝在前? 她原本也以为母妃的人,必是有些本事的,这事借着皇后之手,给袁静凝送上下了药的菊花酒,酒是皇后身边的嬷嬷所酿,再将送酒的宫女灭口,此事必是算不到她头上的。 没想到,终是出了纰漏,还赔上了自己。 慕容元姝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将“小情趣”这事认下来。若是不认,父皇动了真格的,查到她给袁静凝下药的事,以太子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必不是区区一个公主能相比的。 门口又传来一道通报声,“回禀皇上,四皇子在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皇帝挥挥手,便让他进来了。 慕容元嵘双眼没去看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进门行礼完,便要求将一人带上来。 那人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着不知道哪来的布条,被侍卫推搡着带上来。 皇帝一看,这不是侯爷府的韦红裳么? 怎么就这副模样了。 慕容元嵘也不含糊,直接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禀告。 什么他喝多了,想去后花园透个气,无意间发现侯府小姐韦红裳鬼鬼祟祟地跟着丞相府的聂小姐,他出于警惕,便跟了上去,结果发现此人竟打算对聂小姐出手。 所以,他在她出手之前,先行将她制服了。 制服了之后,他便寻思着抓来她的侍女,审一审,看看她意欲对聂小姐何为。 结果,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 韦红裳不光想对聂小姐动手,她还想对太子妃动手!那侍女随即交代出了太子妃的踪迹。 他和聂小姐,及其自个的侍卫一道,在这里,慕容元嵘小小地说了个谎,并未提及聂府那两位隐卫,毕竟以他父皇的疑心病,若说聂府的隐卫,他事后想想,难保不会后怕。 这聂府的隐卫能出入皇宫,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能被监视。 出于对暄和和相府的保护,慕容元嵘直接跳过了这个细节。 “我们几人让韦红裳的侍女带路,进入房间后发现,内室里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正是太子妃,而房间里还点着催情香。” “而据聂小姐事后回忆,当时韦红裳在晚宴上并未与她有何交集,但韦红裳的闺中好友、礼部侍郎之女章灵曼,则替她送来了一壶菊花酒,说是皇后娘娘赐予韦红裳的,而后者转赠此酒给聂小姐,想要与之交好。” “聂小姐喝了此酒后,昏昏沉沉的,思绪不甚清晰,误以为自己有些醉了,便想寻个安静的地儿小憩会,没想到伺机而动的韦红裳早就等候多时。” 听到这,压抑不住怒气的可不光光是皇帝了。 要不是皇帝还在身前坐着,他恨不得命人上前,将眼前这贱人千刀万剐!竟敢算计到他那良善乖巧的女儿身上! “四殿下,我家暄暄眼下如何?”聂文崇急切道。 “丞相大人放心,聂小姐无碍。太子妃刚刚苏醒,听闻此事,受了不小的惊吓,聂小姐正陪在她身旁宽慰她。” “那就好。”聂文崇稍稍安心,“微臣多谢四殿下救下我家暄暄。” “哎,谢他作甚,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平日里混不吝的,长这么大,也就干了这么一件人事。” 皇帝又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聂相,你生养了个好女儿,孤着实羡慕,暄和品性纯良,自己都险些着了旁人的道,竟还宽慰起太子妃。” 第167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3 23 此事事关重大,牵扯人员之多,关乎太子妃、永宁公主、淮阳王,定西侯之女,还有聂丞相之女,地点又是发生在皇宫内,皇帝的地盘上。 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审出什么丑闻来,皇帝不敢交由旁人去审,旁人也没人敢接这么大的案子来审。 只得由皇帝做主,皇后、苏贵妃、聂丞相、定西侯、太傅,几个当事人都在场,就地审问起来。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 太子妃是喝了皇后所赐的菊花酒之后,便开始昏昏沉沉的,而聂小姐也是喝了皇后赐给韦红裳,并韦红裳转赠给她的菊花酒后,眼前开始模糊的。 问题便出在了皇后所赐的菊花酒上。 目前证人有韦红裳的侍女,还有被安排去给聂暄和送酒的章灵曼的证词。 定西侯之女韦红裳,觊觎太子妃之位已久,此番借着永宁公主大婚之际,对太子妃袁静凝下药,点催情香,企图找人侮辱太子妃清白后,对其太子妃之位取而代之。 而此女心思歹毒至极,对于仅几面之缘的相府千金聂暄和心存报复,妄想一箭双雕时,碰巧被四皇子慕容元嵘撞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幸好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此刻,韦红裳口中的布条已被拿下,她冷嘲地环顾一周道:“皇上,臣女有以下几点疑问,麻烦诸位替我解答一二。”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还敢要我们替你解答?” 皇帝扫了眼率先没忍住脾气的苏贵妃,眸光沉沉地看向韦红裳,“你说。” “首先,说我想要暗害聂小姐,单单是四殿下看到我尾随聂小姐罢了。谁都知道,我与四殿下起过争执,他先入为主对我有误解,也属正常。但我要在这里解释下,我并不是想对聂小姐不利,相反,我是想找机会和聂小姐因着珠宝店的事道个歉,与她和解。” “其次,说我是给太子妃下药的罪魁祸首,更是无稽之谈。我不过是见太子妃似是喝醉了,情况不太好,想着我们以后同在东宫,姐妹相称,我便命侍女下去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再者,你们说,这些都是我安排设计的。我设计陷害谁?就算我要侮辱太子妃和聂小姐的清白,好歹得有奸夫吧?” “最后,我不过是区区侯府之女,之前又一直在边陲居住,我有何人脉和能力,能收买皇后身边的人,为我卖命?况且这事一旦被查出,可是有杀身之祸的。” “综上所述,皇上,此事疑点重重,完全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做到的,臣女是被冤枉的,还望皇上能够找出幕后下药之人,还臣女清白。”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苏贵妃声音尖利道,“装什么姐妹情深,谁不知道你抽中了那什么凤签,说不定就是因为袁静凝先一步占了太子妃之位,碍了你的眼,你才下药的。” “皇后,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酒可是你赐下去的。要不是她,难不成是你?我们家永宁的大好日子,就被这么破坏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饶是皇后觉得自己忍耐力不错,也险些被苏贵妃的脑回路气到了。 放她个屁! 她会拿太子妃的清白去破坏她家永宁的婚事? 苏贵妃难不成以为自己是她?蠢不自知。 到底是永宁婚事重要,还是太子的名誉重要? 皇后强忍着怒气,一再做着心理建设,不要和蠢货计较:“苏贵妃,这酒确实是本宫所赐,但途中有没有经过旁人之手,就不好说了。若是遇到有心人想要下药,怕是防不胜防。” “再者,你觉得本宫会对自己儿媳妇下药,毁其清誉,让太子难堪么?”她是疯了不成? 苏贵妃不忿地嘀咕了句,“这谁知道,说不定你是见那韦红裳抽到了凤签,命中注定会登上皇后之位,便想换个儿媳妇当太子妃。” 袁太傅脑袋有点不够用,怎么回事?怎么就从韦红裳扯到了皇后。 不过,虽然苏贵妃大多时候说话都不过脑子,但好像也有那么点歪理。如果皇后真信了灵济禅寺那老和尚的话,保不齐为了太子以后顺利继位,放弃他家静凝,推韦红裳上位。 “苏媚,你别信口开河!本宫和太子看中的太子妃仅袁氏静凝一人。”皇后厉声道,“倒是你家永宁……本宫好奇,方才她刚出来时说什么来着?遭人陷害,才和淮阳王共处一室,共睡一张塌上的?” “他俩本就有婚约,今晚也已成婚,本宫怎么瞧着,你和永宁似乎都特别惊讶淮阳王在殿内,难不成淮阳王不该在这里,而应该在旁处?” 苏贵妃见她一语中的,心头一慌,元姝去求皇上解除婚约一事,旁人兴许不知,但身为皇后,岂有不知的,况且那丫头当初把事闹得那般大。 聂暄和看着狗咬狗,一嘴毛,不得不说,皇后的脑子是脑子,苏贵妃的基本就是摆设。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让皇后猜对了方向。 这药就是苏贵妃和慕容元姝为了达成不嫁陆洵的目的而下的,若是陆洵和旁人有染,众目睽睽下被捉奸,慕容元姝既能摆脱婚约,还能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角度,无辜而博得同情。 “够了,你们俩像什么样子!孤在审案,你二人却在争风吃醋,互相猜忌排挤。”皇帝勃然大怒,几乎是一句话就将两人的话定性了。 同时,这句话一出,聂文崇大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正如韦红裳自己所说,第一二点模棱两可,但第三第四点,又对不上。陆洵刚从内室出来时,说的是与公主之间的小情趣。但永宁公主一开口便是遭人陷害了。 两者口径都不同,两人之中必有一人在说谎。 陆洵在拼命掩盖自己昏睡之前的行迹,一口咬定就是进了公主宫殿,旁的地方哪都没去。而慕容元姝呢,神情慌乱,说话颠三倒四,若是细查她,必能查出些问题来,全看皇帝想不想查她。 “文崇,此事你怎么看?” 聂文崇被点到名,站出列道,“韦家之女所说的第一点,涉及暄和,微臣不作评价,以免有失公允。第二点却是说不通的,方才那侍女说得很清楚,她家小姐是让她跟着太子妃,看她去哪,而不是韦小姐所说的相助太子妃。” “第三点,奸夫是谁,只是目前尚未查清罢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安排,兴许是见事情败露,便逃了也不可知。韦小姐的说辞算不得是疑点。” “第四点——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就是收买个宫人罢了,再不济,韦小姐武艺高强,武力威逼也是可以的,韦小姐不要妄自菲薄。” “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做!你为什么要污蔑我!”韦红裳气得两眼发红,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偏偏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紧按住。 她只能死死地瞪着聂文崇,皇帝还没说什么,这该死的奸相就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一个劲地往她头上盖屎盆子,非要坐实她谋害太子妃一事来! 韦琨看着底下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女儿,早就按捺不住。就算她之前数次顶撞自己,不孝父母,不敬兄长,可毕竟是自己女儿啊! 他若不替她说几句,怕她就要被这么定罪了——死罪难逃。 韦琨毫不犹豫走到下首,双膝下跪,言辞急切道:“启禀皇上,此事还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还望皇上明察。” 他一辈子小心翼翼,不想惹了天子动怒,可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裳去死。 恰这时,太子赶到了! “父皇,红裳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绝不是那工于心计之人。儿臣相信她,信她绝不会加害太子妃,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太傅闻言,险些七窍生烟,他家孙女惊魂未定,太子二话不说,上来却替罪魁祸首求情。 “那你说是什么误会,会如此巧合,都让她给遇上了。”皇帝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来。 “儿臣……儿臣不知。”太子一听到消息,立马就来了,此时还没了解事情始末,只是听侍卫说了一嘴,说是红裳谋害太子妃,眼下已被老四告到了父皇面前。 他只知之前还是满皇宫寻驸马的事,怎么就突然变成红裳出事了? 虽然不知内情,但以他对红裳的了解,她落落大方,光明磊落,不同于寻常女子,必不会做那争风吃醋的事,去谋害太子妃。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父皇,红裳自幼在边陲长大,她的感情真挚纯粹,她没有京师女子的心机,更不会因为争风吃醋便去谋害谁。” 聂文崇神在在,一个两个,一再强调边陲长大……难道边陲长大的都是良善之人?边陲长大的,就不会勾心斗角了? 一句京师女子多心机,更是直接让太傅对号入座了!韦红裳感情真挚纯粹,那谁有心计,难不成还是自家险些遭到迫害的孙女? “太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帝声音低沉道。 “元栩!韦小姐的事,你父皇自会查明,无需你在此多说,退下!”皇后喝止道。 若是换作往日,太子必不会再抵抗,但眼下他明知此举可能惹父皇不快,还是忍不住替红裳开脱,因为他知道,若是他有半分退缩,红裳凶多吉少。 他也是真的在和红裳的相处之中,被她广阔的胸襟和出口成章的惊世绝句而折服,爱上了她,是有别于对静凝和暄和的感情。 “父皇,红裳曾不顾生命安危,将我救出险境。若是没有红裳,儿臣,儿臣……还望父皇看在红裳救过儿臣的份上,从轻发落。”太子叩首,顶着头上巨大的压力,祈求道。 看着他红了的眼眶,不似作伪的焦急神态,皇帝神情难辨,“她的救命之恩,你倒是记得很牢,只是你可曾这般感谢过老四?” 太子的身形微微一顿。 就在众人都以为下一刻,皇帝可能会勃然大怒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韦红裳谋害太子妃一事,还有些疑点,暂时收押大牢。” “当时,奉皇后旨意,将菊花酒赐予两人的宫女还未找到。在太子妃意识模糊之时,搀扶她进房间,替她更衣,点燃催情香的宫女也未找到。” “还有,一路跟踪太子妃,韦红裳的侍女,给暄和送酒的礼部侍郎之女章灵曼,还需要再审。” “聂相,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将此案审的清楚。” 没等聂相领旨,韦红裳却是率先叫喊了起来,“皇上,我和聂家小姐曾起过争执,还请陛下另派他人审理此案。” “父皇,不若将此案交给儿臣调查,儿臣——” “她担心聂相不公正,难道你查,你就不会偏袒韦红裳?”皇帝一句话将太子说愣在原地,父皇这是对他不信任了? “那就命刑部尚书去查吧,限期五日,查清此事。”皇帝一锤定音。 韦红裳长长地舒了口气,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被砍头了,好在死里逃生。若是太子未能及时赶到,说不定她就被眼前这群心怀鬼胎之人给冤死了。 她这会儿将皇帝慕容弘德也一并恨上了。 她敛了眼底的恨意,如此偏听偏信,不分青红皂白的帝王,简直就是昏君一个! 只是,在她未注意的地方,太子却依然是一脸哀愁的模样。 红裳单纯,还以为换了聂相,只要不是聂相审理此案便可,但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乃是聂相的门生,平日里看聂相眼色行事。 父皇这旨意,和直接让聂相审理此案,有何区别? 等到韦红裳被押入大牢,众人纷纷散去,皇帝只留下了苏贵妃陪同他回殿。 苏贵妃原以为此事已告一段落,像往日一般,小意伺候着皇帝。 下一刻,直接被皇帝掀翻在地。 “皇,皇上——” “让你的好女儿安分些,明日一早,乖乖随陆洵回岭平去!” “皇上,不用那么急吧……” “留下不走,是想让刑部查出真正下药之人么?”皇帝声音狠厉道。 苏贵妃瞪大眼眸,惊恐地看向眼前之人,也顾不得下巴被捏得疼痛难忍。 “孤愿意宠你,是因为你蠢,一眼便能看透。而孤现在厌烦你,也是因为你蠢。安安分分也就罢了,偏要学人做坏事,还留下一堆的把柄让人去抓!” “你以后离老四远点,别把孤的儿子给带蠢了。” 第168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4 24 这个案子其实没什么审的必要。 只有太子还在苦苦调查,当了真地去找给韦红裳和太子妃端酒的宫女,还有那个搀扶太子妃进房间的宫女。 但,那必是找不到的。 即便找的到,也只有可能是尸体。 书房内,聂文崇感慨道:“暄暄,幸好你未嫁太子。” 这人平时看着还好,没想到一离开皇后的掌控,完全就是一副拎不清的样子。 也不知韦红裳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迷药,能让好好的一国太子,变成了恋爱脑。这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当国之储君变成了恋爱脑,整个国家都可能给他陪葬。 “爹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劝皇上对韦红裳网开一面?” 聂文崇惊讶道,“暄暄,你怎么知道她此番不会掉脑袋。” “皇上若是想杀她,太子来之前还有可能。既然没当场命人将她拖下去斩首,那便是想留她一命了。” “我家暄暄果然心思通透。” “没错。太子这一跪,倒是把皇帝的理智给拉了回来,但凡帝王,都是极为相信天命的,灵济禅寺的方丈有言在先——韦红裳身负皇后命格,她若就这么被赐死了,会不会影响太子的气运,就难说了,皇上不会冒这个险。” “其次,是顾及到定西侯,也是为了今后收回岭平封地做打算。此番将韦红裳的罪行坐实,那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皇上免她死罪,必会换得韦坤的死心塌地,肝脑涂地。” “最后才是真相。韦红裳有坏心思,曾想推波助澜此事是有的,但不是真正的下药之人,这些皇上知道。只是和苏贵妃、慕容元姝比起来,真相只能是韦红裳下的药。” “以上三点,都是皇上所顾忌的。顺水推舟先坐实韦红裳下药之事,再给足定西侯面子,好意施惠般地放她一条生路,让韦琨死心塌地效忠于他,所以,皇上最后必会留她一命,但她所犯罪名在那,皇帝也要给太傅家一个交代。最终,“韦红裳”这个名字会在世上消失,而东宫从此多了一个婢妾。” “漂亮,不愧是我家暄暄。”聂文崇满眼赞赏,心道可惜了,暄暄要是身为男儿身,满朝文武的心眼子加起来,都没有她多。 所以说,这个案子根本没有必要审。 只需静待五日即可。 这五日里,韦琨和太子必会不停地想办法救人,找证据,可随着时间推进,证据和证人还未找到时,那么,他们就会去恳求皇帝开恩。 皇帝便会朝着暄暄所猜测的那种结果去做。 而需要他做些什么? 需要他确保所有的证人和证据都找不到,坐实韦红裳的罪名。 当然,不单单这个。 聂文崇瞧了眼自家乖巧的女儿,他不会告诉她,他已吩咐刑部那群人,特殊情况下,对罪大恶极,又嘴硬的犯人用些刑,是很有必要的。m.. 比如,韦红裳。 聂文崇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看向暄暄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可亲。 她到底有多大的胆子,竟敢算计他家暄暄! 暄暄虽然聪慧过人,却从不暗害他人,她自幼便心地善良,与世无争,开善堂,办学堂,收容孤儿,救济孤寡老人……她从不仗势欺人,也不会趋炎附势,对待太子和皇后的讨好,不卑不亢,对待不受皇帝待见的三皇子,也是以诚相待,多加照拂……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女儿太好,讨太多人喜欢,他深感欣慰,至少不用像他这样,什么肮脏事都经手。 可恨的韦红裳。 这次,就算皇帝饶她一命,五日的时间,也足够刑部那群酷吏,将刑具上个遍了。 永宁公主是在翌日一早,随着淮阳王的迎亲队伍一道离开的。 走得异常安静。 不单单与她一母同胞的四皇子没去相送,就连平日里极宠爱她的苏贵妃都不曾去送。 到了事发后的第五日,刑部将得到的供词呈上——韦红裳亲自画押认罪的供词。 太子完全不信红裳已认罪,一口咬定必是刑部造假。指责刑部造假,那不就等于指责聂相造假么?谁不知道,刑部尚书乃聂相的得意门生。 若是以前的红裳,韦琨绝对会和太子一样的认为,但见识过红裳的疯魔和执迷不悟后,韦琨倒有些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了。 皇后的眉头都快打成结了,这孩子怕不是魔怔了? 他们这些年与聂相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于,她还一直有意在拉拢聂相,偏聂文崇滑不溜秋的,除了听从皇帝的,其余一概不理会,这让他们无从下手,只得从他最在乎的——聂暄和下手。 她曾耳提面命,无数次叮嘱太子,让他一定要哄好聂暄和,结果呢,人没哄到手,这会儿,他还要替加害聂暄和的人求情辩解! 这会儿,都快和聂文崇杠上了。 谁不知道聂文崇最宠他那个闺女,区区韦红裳,哪里值得了! 文禄阁中,韦琨跪求皇帝饶韦红裳一命,太子更是长跪不起,也要求皇帝网开一面,皇后见他那架势,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连聂文崇都看不下去了,向皇帝求了情,还说了定西侯的种种功绩,韦红裳也曾为斩杀游牧部落首领立下大功,等等这些,最后,皇帝勉强地抬了抬手,艰难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结果竟是和暄和所料一丝不差。 当日,韦红裳便被人抬着进了东宫。 为什么是抬着的? 因为用刑的关系,不要说自行走路,就是手脚并用地爬,估摸着都爬不到东宫。 刑部酷吏的手段,你永远可以相信。 之后,太子如何心疼,险些落泪,这些暂且不表。 韦红裳事后,因伤势过重,导致手部残疾,再提不起重物,更别提像以前一样灵活杀人,也姑且不提。 但暄和已经有好几日未见到慕容元嵘了。 自打慕容元姝大婚那日,闹出那事,皇帝断案之后。 聂相看着原本几乎每日都要来他府上,美其名曰向他请教问题的四殿下,如今久未露面,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偷瞄自家闺女,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 心中纳闷,难不成他猜错了?闺女真的不中意那小子?要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本,聂相确实不中意慕容元嵘,谁让他摊上苏贵妃那种母亲和慕容元姝那种妹子。可同时,他也看出来了,慕容元嵘对暄和是上了心的,但他家闺女那态度,又让人琢磨不透了。 前日,三皇子慕容元峥邀暄和下棋,她欣然前往; 昨日,七皇子慕容元尧投其所好,说也想为城郊的孤儿们贡献一份力量,便捐助了银钱,借着这个由头,与其一道采购了米面粮油送去城郊发放; 今日,今日,五皇子慕容元逍也上门了,大概是韦红裳那没戏了,又想起他家暄和来了,那要是跟这种花蝴蝶相比,聂文崇觉得,四皇子慕容元嵘也不是太差的。 但让聂文崇傻眼的是他家暄暄的态度。 聂文崇突然觉得,他家暄暄好像有点渣。 人慕容元嵘可没你这样,这答应一个,那答应一个的,自始自终,眼里都只有你一人。 自家闺女这感觉可不行,这是想要脚踏几只船的节奏! 暄暄没有心仪的对象时,他愁她嫁不出去,不停地幻想着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一定一定要替她挑选一个全大盛朝最好的夫婿; 可暄暄如今交际频繁,答应的人太多时,他又担心,暄暄是不是被这些臭小子勾得春心萌动了,平日里不理会的邀请,这几日可都答应前往了,难不成女儿想要左拥右抱? 有这种心思的,不单单聂文崇一人,还有憋在九王宅里的慕容元嵘。 前日,老三故意在他面前夸赞暄和棋艺高超; 昨日,老七笑得一脸不值钱,连连夸赞暄和人美心善; 今日,连老五都去了! 他……不管了,他也要去!而且把这些人都赶走。 等慕容元嵘敲响丞相府门的时候,暄和已经等候多时了,聂相这回极有眼色地主动离开。 等了半天,慕容元嵘只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眼底的思念再明显不过。 “四皇子怎么有空来我丞相府的?” 慕容元嵘喉结滚动了下,身体弯了下来,配合着她的高度,四目相对,注视着眼前恬静的人。 “暄和,对不起。” “四皇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暄和,虽然韦红裳转赠你下了药的菊花酒,想要谋害你。但其实,在酒里下药的人,并不是她。” “那是谁?” 慕容元嵘痛苦地想,这个真相若是告诉暄和,暄和会不会连带他一起恨了,若不是母妃和元姝,暄和根本不会身处危险之中,若不是有他阴错阳差地搅了局,说不定,韦红裳的计谋就得逞了。 一旦得逞,暄和会如何? 他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连自己都恨。 “是我母妃和元姝。”慕容元嵘说得艰难,“我早该想到的,婚前,虽然不知是何故,但元姝闹了好几回,都是求父皇解除她与陆洵的婚约,甚至不惜绝食,伤害自己以求达成目的,但父皇不为所动。” “那日,在那间房间里,看到陆洵和太子妃同时出现在了被点了催情香的房间里,我便隐隐觉得不对劲了,真相怕不是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韦红裳主使了这一切。” “诚然,陆洵和太子妃绑在一起,太子妃名誉坏了,韦红裳是最大的受益者,说不定太子妃的位置便是她的了,但同时,这里还有个最终利益获得者,就是慕容元姝。” “而且,慕容元姝比她更具作案的条件和动机。” “元姝和陆洵的口径不一致时,我便猜到她才是下药的幕后黑手了。” “对不起,是我母妃和元姝,害你身处险境,我没脸见你……我也怕你知道真相,就生我气,再也不理我。”慕容元嵘愧疚地低下头,在暄和面前,他不自觉地感到自卑,这么好的暄和,他怎么配得上。 她就知道是这样,这么些天一直躲着不见她。 “既然没脸见我,那今日为什么又来了?”暄和反问道。 “我……” “你听说,我应邀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一道去了城郊,今日,更是让五皇子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聂暄和蹲下身,歪着脑袋抬头,看着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的大男人。 她的眼睛和她的人一样,明亮而温暖,一如初见。 慕容元嵘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忘了言语。 “前日,三皇子相邀,我不拒,但我带着林宛白一道去了那茶室,林宛白叫上了她的闺中好友,还有他哥林凛之,林凛之你记得吧?就是皇家草场,你救了的太子身边的侍卫长。他又叫了他的朋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接从下棋,变成了许多人的棋友会。” “我和三皇子之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中间更是隔了一众人。” “昨日,七皇子给善堂捐了银钱,不是我接待的,善堂里有管事的,管事的将善款善物的清点,花销处与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确保银钱的去处透明。这一说,就从早上说到了中午,下午带七皇子又去实地走访了城郊的几个善堂。” “一道发放米面的事,倒是有我,但不是因为七皇子想见我,而是我许久未见那些孩子了,我也想他们了,便一道去看看了。” 慕容元嵘听得一愣一愣,他的心跳得飞快,暄和在对他解释么? “还有,五皇子就没那么大面子了,前头两人好歹还有正当理由,别管是不是借口,但说得过去。” “五皇子这个出行游玩西市的建议,我当下便直接拒绝了。只是拒绝就拒绝吧,我让秋宁留人进府喝茶,喝了七八盏茶的时间才让走。” 可怜慕容元逍在丞相府的大厅里,喝茶,等人,如厕,继续喝茶,等人,如厕……如此反复,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被秋宁小姐姐放人。 暄和声音柔和,问道:“四殿下,你说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你舍得出来了么? 第169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5 25 “暄,暄和……” 暄和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充满暖意。 一个对眼,他心跳都加快了不少,思考什么,基本已经废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手足无措地想要移开眼。 甚至他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不知怎的,他似乎又闻到了当日在那间房间里的催情香的味道。也不确定到底是催情香的味道,还是暄和身上传来的香味,将他所有的神智都搅乱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暄和远一点,他最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只要一见到她,就想亲亲她,抱抱她,贴贴她。 但是内心的欲望,还在不停地怂恿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四殿下,你今日来这里,跟我道歉。可曾想过,当日在房间里,我的隐卫明明已经将淮阳王陆洵给敲晕了,陆洵后来又是怎么出现在永宁公主的殿中的?” “你先行出去了,我在房间里陪着太子妃袁静凝,一直到秋宁将太傅府的人带来,等到太子妃苏醒,太医确诊无恙。” “他们没有见到陆洵,但你是亲眼所见的。之后,我们将此事通报给皇上,陆洵此时却出现在了永宁公主殿中,被人抓了个正招。”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聂暄和的一番话,将慕容元嵘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抿了抿唇道,“丞相对你的保护周全,护你心切,见到你被算计,自是生气的,若是换了我,我也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没说的是,韦红裳的手脚是被刑部掰断的,但是对她身体造成终身伤害的药却是他吩咐人去做的。 试想一个进入东宫的女人,无权无势,四肢残疾,同时,还生不出孩子……他那位博爱多情的太子皇兄对她的宠爱,又能坚持多久?没有了太子的宠爱,即便太子妃不收拾她,东宫里的侍妾可也不少。 这个,暄和不需要知道。 以暄和的温柔善良,大抵会觉得他心狠手辣,过于残忍而惧怕他吧?但他又不岂能甘心他小心呵护的珍宝,险些遭人迫害。若是被韦红裳成功了,暄和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自己做的这些还是太轻了。 至于,母妃和元姝那边。 这也是他这几日没脸见暄和的原因。 母妃和元姝虽然暗害的对象不是暄和,但药却是她俩下的。 从小到大,他替元姝顶缸的事不在少数,一开始是有委屈的,他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他极力去讨好母妃,想让母妃看到他。 母妃也确实看到他了,但是看到他的后果就是加大他的练习,没日没夜地加练,哪怕他的两腿打颤,走路都会摔倒,哪怕他的指间已经被箭矢一次又一次地磨出血……只为了让父皇高兴,将父皇地目光吸引过来,多去看看她。 她要他和其他兄弟比武时,不能输! 他尽力去做,他是赢了,几乎每次都赢,然后他就开始生病了。那位面慈心苦的皇后又怎么可能允许他的武艺超过太子,父皇对他的关注超过太子。 那时候,他那位母妃在做什么呢? 她还在借着他生病的事,每每在父皇面前上演母子情深,说什么彻夜照顾他,说什么抄写佛经为他祈福,说什么哭干了眼泪……却一次次地借着他生病的由头,将父皇骗去她的殿中休息。 他和暄和的初次相见,就是在一次他练习到双腿打颤,手指出血,疼痛难忍,委屈到想哭的时候。 柔和的阳光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笑容比之阳光还灿烂,眼里的暖意似乎将他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是聂相之女,经常被皇后召进宫。虽然他对母妃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去旁敲侧击地问了母妃,关于小姑娘的事。 原来,她还是皇后为太子选定的太子妃。 只是小姑娘明显不愿意。他私下以为,太子皇兄那个不要脸的,哪里配得上人家小姑娘,小姑娘才这么小只,而太子皇兄的东宫里的侍妾,都有好几个了。 小姑娘为了躲皇后和太子,他是为了躲母妃,两人一拍即合,便常常躲到了一处。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原本皇后为了给太子和小姑娘制造机会,却变成了他和暄和越发熟稔。 其实,慕容元嵘一直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卑劣。 暄和心思纯净,简单而纯粹,一次次在他训练受伤时安慰他,一次次在他因为被母妃利用而难过的时候、安静地陪着他,她兴许只是将他视作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可他却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暗搓搓地接近她,不断地在试探她的底线,试探她对他的容忍度。 直到,眼下。 似乎,他已经不满足于光想着她就好,光看到她就好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害羞到不行,耳朵尖尖都红透了,眼睛都不知道放哪了,身子还不断往后仰,一副好像她会吃了他的模样。 如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是炙热的,是专注的,更是宠溺的,直白而坦荡。 “暄和,我没这么好奇,我也没什么想问你的。你如果是想问,你命人把陆洵扔到永宁宫中那事,我有什么看法,我倒是可以说一说。” “元姝和陆洵的婚约,是元姝千方百计求来的,作为兄长,我已经尽到了告知利害关系的义务,但她仍然执迷不悟,那便随她去吧。婚期临近,她又突然反悔了。这世间的事,并不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随着她的心意来的。” “就算她不是大盛朝的公主,只是普通百姓,也没有这样戏耍人的,除非她有非解除婚约不可的理由,但她又只字不提。” “父皇不会容忍她这么挑衅皇室的权威,这桩婚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 “如今,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去构陷其他人,拿女子的清誉开玩笑,小小年纪,被母妃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心思如此歹毒,没有遭到此事的反噬就已经是父皇仁慈,没有拆穿她的小把戏。” “你不过就是让事情恢复到它原样罢了,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该我了吧?” “嗯?” 单单一个细微的音调,都让他觉得暄和无比软糯,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没问题问你,但我有话对你说。” 慕容元嵘给自己鼓了鼓劲,踏出去的步伐,似是有千斤重,一步步地挪过去,他真怕,怕他还没走到她跟前时,她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本来两人离得就很近,如今他又往前挪了挪步子,两人之间仿佛尽在咫尺。 暄和仰着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微微低头,视线交汇,两人的呼吸似乎都缠绕在了一处。 慕容元嵘喉间滚动,几分心痒,极力压制着,伸手将她那双碧澄的眼睛覆盖住,因为在那,他看到了自己藏不住的心思和欲望。 感受着长长的睫毛在掌心扑闪,微微的痒,仿佛在他心尖上不断地煽风点火。 一开口,声音比之刚才还要低沉了几分,“暄,暄和,我真的心悦你,嘴上一分,眼里两分,心中七分。” ……分割线…… 自上回,聂相“棒打鸳鸯”后,慕容元嵘的眉头就没有舒展的时候。 谁能懂,他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紧张地等着暄和的答案。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那语调里似乎还夹杂着冰渣子,“嘴上一分,是拙嘴笨腮;眼里两分,是目光短浅;至于七分在心中,那是藏在你心中,你不说,你不做,谁看得见?” 那一日,没等他解释,暄和就被聂相,从他手中给拉走了。 聂相那眼神,仿佛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一样地防着。 他原以为聂相是不满意他的,不想暄和和他多接触,但没多久,聂相又走出了内室。只是,他眼巴巴地往后看去,他的身后并没有跟着暄和,好一阵失落。 聂相将他叫进了书房,之后两人谈了约莫一个时辰。 再从相府出来,他的心底仿佛有了目标,收拾好心情,平复了情绪,第二日,直接进了宫,求见父皇。 皇帝看着地上毕恭毕敬跪着的人,眼神复杂。 他当老四是来干嘛的,原来是来告罪的——为了苏媚和元姝干的好事! “这事已过去多日,为何今日才想起前来告罪,此事你又知晓多少?” “其实,当日,听陆洵和元姝两人口径不一时,儿臣便有所怀疑,可能下药之人并非韦红裳,而是元姝,但……” “但元姝乃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子,所以,你便心中存了偏袒之心。” “正是。” 慕容元嵘一句正是,反而让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些,虽然他疑心极重,但他却希望自己的几个子女能兄友弟恭,相处和睦。 而太子平日看着还好,但最近几次事件中,让他对太子也心生了芥蒂,怕不都是演出来的兄弟情深吧。 太子仁慈,那么,等他即位,他的其他兄弟们,还有活路。 若是太子残暴,那等他百年后,元嵘他们安能保全? 慕容弘德平日里一直强调的也是各皇子公主之间应感情深厚,所以,听到慕容元嵘这话,才不会太过生气。 “那与你此番要求从军,请旨从军营中最低职位做起,有何关联?” “父皇对儿臣们关切爱护,对二皇姐和元姝也是呵护备至。当初,元姝请旨下嫁陆洵,父皇不愿,但还是依她了。如今,元姝任性妄为,险些酿成大祸……父皇忌惮的是淮阳王的力量,同样的,不杀韦红裳,也有韦琨的定西军的顾及在这里。” 慕容弘德眯了眯眼,老四容貌最似他,一身武艺也与他年轻时的骁勇善战不相上下的,所以,平日里,他对他确实有几分偏爱。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太子聪慧,皇后的母族又是名门氏族,势力雄厚。 这好,也不好。 好是太子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不好是外戚权利过大。 他如今要铲除的、要顾及的太多,他想等他百年后,能交给太子一个大权在握、国泰民安的大盛朝,那必是要做些什么的。 第一件事,是削掉淮阳王这唯一的异姓王,近几年,岭平地区越发蠢蠢欲动了; 第二件事,便是把兵权集中到自己手中。 慕容弘德上下打量他这个四儿子,“你继续说。” “儿臣愿意成为父皇手中的利剑,挥师北上抵御外敌,南征可为国家开拓疆土,愿为父皇在朝堂之上,再不用受人掣肘,愿将兵权牢牢地握在我慕容家的手上,就算有定西军,有淮阳军,那也是姓我慕容的定西军、淮阳军,而不是旁姓的!” 不得不说,这番话非常有诱惑力,至少慕容弘德动心了。 大殿内,寂然无声。 许久,慕容弘德缓缓道:“孤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起了旁的什么心思?” “父皇明鉴,儿臣平日最烦朝廷之上的勾心斗角,一直向往驰骋沙场的军营生活,南征北战,替我大盛朝开疆扩土。” 慕容弘德轻叹了口气,看着无比恭敬的老四,心中终是信了几分,毕竟是他一直宠着的儿子,也心生安慰。 老三受他母妃所累,早年受伤了,没有得到医治,如今不良于行,身体孱弱,不堪大用。 老五流连花丛之中,对其他事不甚上心。 老七被皇后养废了,憨厚有余,精明不足。 其余的尚且年幼,不提也罢。 至于太子,慕容弘德原本是中意的,但最近几件事上,反应出来,太子并不似往常一般精明。尤其在袒护韦红裳的事情上,他兴许是真的没发现,太傅一门经此一事,已明显对他有了意见,朝堂上,也没有了往日替他出谋划策,为他说话的劲头了。 其实,他还年轻,真就不着急物色继承人,当下更重要的是将皇权集中不旁落,而掌兵权便成了皇权最大的威胁。 “好!孤依你,不日,先去西北军报道,也不说什么最低职位做起了,孤的儿子岂能差了?孤给你个百人将的职位,你慢慢做起吧,至于以后,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170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6 26 慕容元嵘前往边陲从军那日,聂暄和待在丞相府,一步也没出,倒是看得聂相有些替四殿下着急了。 这人都快走了,这一去少不得一年半载的,要是遇上战事,两三年都是短的。 前两日,两人在厅里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么? 这会儿,也不说送送人家,也忒翻脸无情了些。 吱嘎——暄和院子里的门开了,秋宁自里头走了出来。 “和小姐说了么,今日,要不,出去走走?” 秋宁向相爷行了个礼,摇摇头,“小姐说今日风大,不出去了。”. 聂文崇:……闺女难不成是在生他的气?怪他棒打鸳鸯了? 只是,他这不是出于长远考虑么。 眼下,慕容元嵘有什么? 穷酸样,什么都没有。要人没人,要权没权,要钱,也没他聂府多。 他要愿意入赘聂府倒是行了,可慕容元嵘答应没用,你问皇帝答应么? 皇上在时,做个闲散皇子,若以后太子即位,他一三无皇子,外家不显,亲妈和妹子又是拖油瓶,如何能护暄和周全。 到时候,难不成还要暄和跟着他一道委曲求全?仰人鼻息而活? 下药一事,太子必是以为他从中作梗,非要置韦红裳于死地,已然对相府有了芥蒂。 原本他还想保持中立,只效忠皇帝一人,没想到韦红裳竟然将主意打到暄和身上来了,那他已不能置身事外了。 凡是和暄和作对的,想对暄和不利的,除了便是,若是那人有背景,那就连带她的靠山一并推倒——聂文崇想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秋宁也不卖关子了,扬了扬手上的信笺,“小姐留了信交给四殿下。” 聂相松了口气,方才还质疑女儿,这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就是嘛!他家暄暄聪慧过人,怎么会不明白“要想马儿跑得快,要给马儿多吃草”的道理。 “那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的,赶紧给四殿下送去!队伍都快出发了。”再不去,慕容元嵘都快成望夫石,一众人陪着他吹冷风。 ……分割线…… 而另一边的岭平,慕容元姝初到淮阳王府,连前世的阵仗都不曾有。 自打上回在宫中发生那事后,陆洵对慕容元姝的感观又差了几分。 以前是死皮赖脸粘着自己,非要嫁给自己,如今更是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竟想到给自己和太子妃下药,她可知道,此事若是成了,他该如何? 她是嫌淮阳王府还不够打眼么?他还不够招皇帝猜疑么? 他是哑巴吃黄连地替她遮掩下来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能咽下这口气。 护送永宁公主前往封地的队伍一到岭平便逃似的回去了,只剩下几个随身的嬷嬷和贴身侍女留了下来。 “公主……公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贴身侍女雪兰眉头紧锁,气咻咻地走进房间。 “不是让你去端饭菜的么?公主要用膳,这淮阳王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连公主的膳食都不知道准备,还要我们去催。雪兰,你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永宁公主的乳母崔嬷嬷问道。 “他们欺负人!拿着一些胡饼,看不清楚什么菜叶的汤汁糊弄奴婢,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吃那猪食,奴婢找他们理论,没想到被他们一番冷嘲热讽。” 雪兰作为跟着慕容元姝最久的大宫女,平日里做派嚣张,颇得苏贵妃和慕容元姝的重用。 “他们还说就怕过几日,公主连这个食材都吃不上了。说三日后,淮阳王便要迎娶侧妃,侧妃进门,哪里还有公主的位置。与其在这耀武扬威,还不如好好巴结他们这些人,兴许还能给咱们留一口吃的。” 崔嬷嬷闻言,一双浑浊的老眼凌厉了起来,“他们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公主,他们这是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奴婢也就罢了,可您是大盛朝的永宁公主,他们这些人怎么敢的!” 相比身边人的愤愤不平,慕容元姝自打被押着上了赶往岭平的马车后,就宛如游魂一般,失魂落魄。 他和前世一样,终究是要娶侧妃的。 只不过前世是在他娶她过门后的三个月后,而如今,她才刚刚进他淮阳王府,他便迫不及待地要迎娶姓沈的那个小贱人了。 前世,她的马车所到之处,岭平境内也是一片欢呼声,迎接她这位淮阳王妃的,淮阳王府在当日为两人举办了行礼和酒宴。 而这一世,欢呼声没有,淮阳王府的张灯结彩也没有,护送她的马车,直接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了淮阳王府,整个府里没有一点喜庆的氛围。 就连吃食,都被克扣了。 “若是没有陆洵的吩咐,他们又怎么敢的。”慕容元姝悠悠道。 崔嬷嬷不屑道,“不过是一群奴才罢了,耀武扬威的,以后公主当家了,直接将人发卖了便是。” 随后,崔嬷嬷又苦口婆心道:“公主,临行之际,贵妃娘娘千叮嘱万叮嘱老奴,让老奴告诫您,一定要哄好淮阳王。淮阳王府,自是王爷说了算的。公主若是能抓住淮阳王的心,便是将整个岭平抓到了手里,谁敢给公主脸色看。” “男人嘛,最是好哄的,您只要柔顺一些,耐心温柔些,投其所好地哄哄他,冲他撒撒娇便可。” 还有床底之间……男女之间那点事,嬷嬷不便明说,想着寻个机会私下再和公主好好说叨说叨。 “哄他?凭什么让本宫哄他?”慕容元姝突然大怒,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扫而空,面容狰狞的模样,吓得老嬷嬷和一众侍女连忙下跪。 嬷嬷和侍女们一阵后怕,公主以前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但也没有这般喜怒无常,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公主动不动就癫狂起来,毫无征兆的。 “是他对不起我在先,还妄想我去讨好他?办不到!” “哦?慕容元姝,你口口声声说本王对不起你,本王到底对不起你什么了?当初追着我到岭平,怎么都不愿回去的人是你,求皇帝赐婚的人也是你!你非要苦苦痴缠,而如今,却想暗害本王,我还险些着了你的道!”一袭绛紫色的锦衣长袍,身姿英挺,不是淮阳王陆洵又是谁。 “陆洵,我恨你!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慕容元姝突然站起,朝着他扑过去,却被他一手握住手腕,她狠狠地瞪着他——那张熟悉的容颜一如之前,她的心跳依然不争气地为之悸动不已。 一边是前世的杀身之仇,一边是这具身体内心深处对他深厚的爱意,如此矛盾,让她痛苦万分。 陆洵被她那愤恨仇视的眼神给惊到了,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血海深仇。 他努力回想,自己可曾得罪过这位永宁公主,可除了婉拒这位公主的爱意外,他似乎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简直无理取闹! “你闹够了没有?”陆洵心烦不已,一甩手,慕容元姝失去重心,幸好被身边的崔嬷嬷起身相扶。 “本王念在你是公主的份上,对你多加忍耐。我原本想着,虽然不爱,但相安无事还是可以做到的。如今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陆洵冷哼道,“你就老实在这院子里待着吧。” 随后,又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吩咐下去,公主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从今日起,公主及一行人等,不得踏出这个院子半步,违者严加处置。” ……分割线…… 慕容元嵘走得极匆忙,皇帝本就是个急性子,心说既是允了,那你赶紧滚吧。 以至于接连两件大事,慕容元嵘都没赶上。 先是太子大婚,好不热闹,兴许是为了弥补太傅一家在韦红裳这事上所受的委屈,皇帝把规格又往上提了提,给足了袁家的面子。 十里红妆,满城挂彩,普天同庆。 又过了一个月,暄和也迎来了自己的及笄之礼。 丞相夫人早逝,聂丞相原本是打算在姻亲中贤而有礼者主持的,可到了这日,皇帝慕容弘德不请自来,还带来了皇后和苏贵妃。 皇后凤目温柔,自始至终,脸上笑意都恰到好处,主持了整个及笄之礼,而明艳逼人的苏贵妃则是等聂暄和梳完发髻之后,亲自将皇帝所赐聂府的锦盒打开,小心拿出一支做工栩栩如生的精美发簪,插定在她发髻中。 这阵仗之大,让文武百官都为之震动。 虽说聂相一直说的是不舍独女早早出嫁,还想多留她几年,这才有了太子娶了太傅孙女。但眼下,看皇帝这意思,是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还非常看重聂暄和。 而当天,在相府上的那些官员,看到三皇子和五皇子都送来了礼物,七皇子那殷勤的模样,一双眼更是恨不得长在人聂家小姐身上了,再想想皇帝此番举动,太后一心礼佛,不太管事,除此外,皇宫里最大的三位巨头都来了,众人心下大致猜到几分。 皇上这意思,莫不是聂家这个儿媳妇他认定了,只是换哪个儿子的问题? 这……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皆有可能,毕竟这几位还没正妃。 三皇子是前些年受皇帝冷待,被耽搁了,但最近这一年,皇帝似乎想起这个儿子来了,频频召见他入宫嘘寒问暖。 但三皇子有腿疾,身子骨也弱,皇帝愿意,聂相就这一个女儿,未必愿意。太子等了几年,都没等到,更何况三皇子这种病秧子。 这几位中,七皇子地位最高,皇后嫡次子,后院干净很加分。 其次是四皇子,生母苏贵妃,也没听说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之前有个在青楼和五皇子争一女的事被传出,后来不了了之了。 五皇子胜算比较低,他风评不太好,游戏人间,虽然正妃没娶,但两个侧妃位都满了,后院更是莺莺燕燕不少。 太子几乎是不可能了。 只要聂相点头,将自家女儿嫁与太子,那聂家小姐早就是太子妃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如今袁静凝已经入住东宫,聂家小姐更不可能屈从做小。 再联系今日皇后主持,苏贵妃插簪子的举动,人精似的文官们目光几乎都放在了四皇子和七皇子身上。 只是,四皇子从军离开了京师,前往边陲,这一去还不知猴年马月,怎么敌得过皇后和七皇子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太子和太子妃的驾到,更是让众人对“准七皇子妃”这个猜测到达了顶点。 原因无他,太子妃袁静凝一进门,远远地瞧见聂暄和,便展露了笑颜,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一向注重礼数的她竟然在最后几步踏进前厅的时候,直接越过了身旁的太子,径自走向聂暄和。 人还没到跟前,便已伸出纤纤素手,挽住聂暄和的胳膊。 就连太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静凝平日里进退有度,凡事都看得极淡,很少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情绪来。 要不是真心喜欢这位聂小姐,必不会有如此举动。 而太子一双眼更是不着痕迹地在那人身上打量,眼底的惊艳毫不掩饰。 平日聂家那位偏爱素面朝天,穿着也是极为素雅,参与聚会很少,看见他,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别说与之对视。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小女孩,还是个性子怯弱,善良得有些过头的小女孩,压根没有把她看作一个女人。 所以初听聂相说她还小,想要留她几年,向父皇婉拒这桩婚事的时候,他倒没有像母后私下里那般反应过激,不成便不成吧。 后来,七弟特地跑到他跟前,跟他一再确定,是不是真的对聂暄和没有男女之情,得到他点头肯定后,七弟还煞有介事地警告他,那以后不许跟他抢聂暄和的时候,他还摇头失笑——小胖墩真是没见过几个女人,这便喜欢上了? 直到今日—— 身姿纤柔的少女,一头堆云的乌发被挽成了双髻,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清透明媚,外加一张娇艳红晕的脸,粉粉嫩嫩,犹如一朵桃花开在了三月里,娇不可言。 月白色和浅粉色交杂的拖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是银丝的滚边,银边粉带的腰封将纤腰束得盈盈不堪一握。而她一看,便是接受过良好教养的,既不同于红裳的不拘小节,又不像静凝一般诸多规矩。 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行云流水般的姿态,似乎把优雅和尊贵刻入了她的骨髓,多一分显得虚张声势,少一分又觉得小家子气。 总之,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赏心悦目,恰如其分得好。 怎么突然就觉得,她好像一夜间长大了。 太子慕容元栩如是想,突然,手臂被碰了碰,只见元尧正一脸自豪地看向他,圆脸还红扑扑的,难得的羞涩,“皇兄,聂小姐漂亮吧?不光漂亮,还心地善良,简直就是小仙女。若是……若是能娶到她,让我天天念书写字都可以!” 第171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7 27 店小二们身着整齐统一的服饰,双手交握,站成两排,一见有客到,立马鞠躬。 更有满脸笑容的店小二直接迎了上来,一手抚心,一手前伸,向客户伸手招揽进门:“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有预定么?” “如意厅,两位。”林宛白一手挽着暄和的胳膊,一边兴奋地介绍起眼前这家店,“暄和,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最近京师城最火的酒楼了。” “两位贵客,请随我来,小心地滑,小心台阶。”店小二低头哈腰,全程服务。 聂暄和进去之前,扫了眼古朴又典雅的店招——庭轩楼。 “听说开张那日,太子也来捧场了,我哥是太子的侍卫长,你懂的。所以,今个天气好,我一早便定了位子,叫你一起。” 林宛白继续碎碎念道:“我知道你喜清净,特地没叫其他人,就我俩,尝尝鲜。你是不知道,做你的闺中好友,有多难。” 她还配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五皇子和七皇子在你那碰了壁,都跑我面前来求情了,送礼物送到我府上了,拜托我约你出来。不过——” 义正言辞的姿态:“我是很讲义气的,愣是顶住了压力,谁也没答应,谁也没告诉!” 聂暄和戏谑地瞥了她一眼,“这么乖的么?难道不是收了四殿下什么好处,才拒绝五殿下和七殿下的请求的么?” 林宛白被她当面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你都知道啦?不过,我跟你说哦,四殿下抠门,是真的抠!他想让我多陪陪你,说你整日闷在家,怕憋坏了。但是呢,还要求我干尽棒打鸳鸯的事,别让五殿下和七殿下有可趁之机,跟你有相处的机会,这就罢了,给我安排这么多活计,他还不给我好处,你说气人不气人!” 没好处,这才是关键。 “那你怎么愿意的?”聂暄和既好气,又好笑,白干活,不给好处啊。 提起这个,林宛白就一肚子的气。 她委屈道:“四殿下压根没找我说,他直接找上我哥了。你知道的,他上回在皇家草场救了我哥,是我哥的救命恩人。血脉压制,别看我平时挺机灵的,胆子也大得很,可从小到大,就怵我哥。” “平日里,我闯了祸,我爹娘说打我,雷声大雨点小,虚晃一枪罢了,但我哥要说收拾我,那是真的拿着戒尺就来,我爹我娘都拦不住。” “四殿下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哥就一本正经的,拿着把戒尺,坐在旁边把玩,你说我还敢跟他提要求么?” 暄和立马就有了画面感,忍俊不禁。 “四殿下抠,是真的抠!”林宛白又强调了下。 暄和抿唇轻笑,防着其他人是慕容元嵘的真实意图,但他的心眼子可不少。他这哪是舍不得那点子银钱收买林宛白,他不过是想拉近和林家的关系罢了。 他救了林家的嫡长子林凛之,对林家有大恩,林家人肯定念念不忘,但又无从下手,他总得给人机会去还这份恩情。 若是提的要求太高,让林家人为难了,林家人未必答应,这个要求没什么难度,也不会让林家人为难,林宛白就可以做到,同时,还可以使得他和林家人亲近不少。 “对了,暄和,我跟你说,这庭轩楼在江南府可有名了,有好些分店,这会儿开到京师来了,一下子就开了两家。东西市各有一家,东市那家主打江南菜,西市这个,主打染炉。” 染炉其实就是早期的火锅,主体为炭炉,上面有盛放食物的小锅,好友,一边品着小酒,一边将各种食材涮来吃。 聂暄和原也没觉得这店有多新奇,只是店小二给人感觉怪怪的。但是进了里面,见到大厅里,还有站在客人桌旁,殷勤地更换擦手巾的店小二时,她突然就想起现代小世界中的某个品牌。 等见到店内还有店小二现场为客户表演扯面条,还有的,一群店小二围着客户唱生日歌时,她了然了。 再联系林宛白方才所说——庭轩楼开张那日,太子都来捧场。她还以为穿越女最近消停了,没想到,人家只是由明转暗了。 “这庭轩楼以前就是这样的?” 林宛白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哥说,江南府的庭轩楼主打的是江南菜肴,这还是头一家主打染炉的。不过说是说染炉,但又和旁的不一样,很是新奇,你看,方才大厅里那个扯面条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聂暄和垂眸,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这庭轩楼——她要没记错,和那日在灵济禅寺,刻意接近她的江南府人士梁靖有关。怎么穿越女也掺和进来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之所以认为是两批人,而不是同一批人。 她主要是基于以下考虑的:那日,在灵济禅寺,梁靖对她的喜好颇为熟悉,他对慕容元嵘的模仿也是非常到位,从谈吐到举止,从性格到不经意间的小习惯,仿佛就是照着慕容元嵘那一款来的。 而且,幕后之人还知道,在她心里,慕容元嵘似乎是特别的。所以,不模仿旁人,偏模仿慕容元嵘,却又比慕容元嵘更贴心,更主动,一出场,还试图用“早年丧母”的身世,来与她共情。 那人了解她,也极为了解慕容元嵘,必是平日里与他接触颇多,熟悉其细微末节习惯的人。 韦红裳从边陲回来时间不算长,可没这个条件,这么了解慕容元嵘。 方才林宛白说,以前的庭轩楼主打江南菜肴,可不是做什么火锅的,如今这套多半是穿越女给搞出来的。 也就是说,穿越女在灵济禅寺前后时间段,结识了梁靖等人。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关系。 那为什么韦红裳在被她顺水推舟,告发到皇帝面前之时,梁靖那伙人没有想办法替她开脱,或是救她? 要么是梁靖那伙人有一些能力和手段,但手还不够长,伸不进皇宫; 这点基本可以排除,能如此熟悉慕容元嵘的,必是他身边之人。而与他朝夕相处的,非常熟悉他的人,不是皇宫里的人,就是九王宅的人。 要么就是这两人的合作联盟关系有是有,但深浅也就那样,人家犯不着为了韦红裳犯险。也就是说有把柄被抓住的那个人是韦红裳,而不是梁靖那伙人。 江南府……聂暄和想了想,已故的惠妃便是江南府人士,进宫之前,家中曾是商户。后来是因为惠妃颇得皇帝宠爱,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致是这个意思。 早些年的皇帝有多喜爱惠妃?至少惠妃最受宠的那会儿,她的父兄,旁系的兄弟,都被任命了官职,刘皇后都得避其锋芒。 惠妃死后,她的父兄当时被连降了三级,后来皇帝还嫌处罚得太轻,又一撸到底,最后就没再听说那家的事了,仿佛从此凋零了。 五皇子慕容元逍虽然游戏人间,但做花花公子是要资本的,他的资本便是他喜好经商。 全国各地,有他不少的店铺,酒楼、当铺、胭脂水粉店,几乎是什么赚钱就开什么店。也难说这庭轩楼的幕后主子是不是他。 等进了如意厅,果然,酒楼的布置像极了现代的某捞。 比如,自助的水果和小菜,免费的酸梅汤、豆浆,还有丰富的小料…… 两名店小二早就等候在了餐桌前,依旧是整洁统一的服饰,笑容自然,亲和力十足,而且这两人还都是女侍,十分细心。 大盛朝虽说民风不算保守,但女子抛头露面还是极少数的。不过,穷人家的女儿,连饭都吃不上了,进了绣坊,纺织、刺绣,做一些旁的活计的,也是有的。 所以,这女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极少罢了。 眼前两名女侍,举止自然大方,丝毫不扭捏,一看就是接受过培训的。 从伺候穿罩衣,到亲自下涮菜、捞菜、倒饮料…… 这让跟着的春芜和秋宁都没了用武之地,两人面面相觑,也怪不得这酒楼能一下子火起来。 聂暄和只能说,穿越女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都到了这份上,还想逆境翻盘,说不定,进了东宫,还真是方便她有一番大作为了。 毕竟她在定西侯府里,手头可支配的银钱不多。主要是定西侯韦坤为人正直,生活简朴节约,可不是她爹那人,极为追求享乐。 而她的权利也不大,韦坤也不会纵容她。 但在东宫就不一样了,太子如今对她正在兴头上,很多事自是依她的。 更何况,若是经营赚了钱,估摸着,她还会允诺太子一部分分成,因为只有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只是,就是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知不知道,这庭轩楼幕后老板的真实身份? 暄和正想得出神,觉得有趣。 门外传来了一道欢喜的惊呼声—— “聂,聂小姐,真的是你!” 林宛白心中一凛,男人?还是个面容俊俏的男人!她当初怎么承诺四殿下来着?尽量让暄和远离那些对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男人! 可这十天半个月,难得出来一趟,就撞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这男人长得好不说,还一脸惊喜地望着暄和! 作孽——这一看就是有状况的!属于居心叵测范畴的。 没等林宛白做何反应,梁靖已经到了两人跟前,此刻,他的眼底只有她一人。 “梁公子,别来无恙。”聂暄和微笑着打招呼。 “无恙,无恙……就是见到你,一下子太激动了,我太高兴了。”巨大的惊喜让梁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脸上更是泛出了红晕。 “暄和,这人是谁啊?”林宛白警惕道,这相貌、这热情程度可一点不输四殿下啊。 “之前去灵济禅寺礼佛时偶遇的梁靖梁公子,梁公子正是庭轩楼的少东家。” “上次一别,我还说若是我将店开到京师城,便来找你叙叙旧,可真等我来了之后,我才发现,我压根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当初也怪我没细问清楚。”梁靖懊恼道,“不过好在,‘聂’这个姓氏也不难打听,没曾想你竟是丞相千金。” “这半个月来,筹备酒楼开张的事,一直在忙碌,我寻思着等过了这阵子,空闲些了,我备份厚礼,前去拜访你的,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你了。” “真是好巧,难得出来一趟,都被你给遇上了。”一旁的林宛白阴阳怪气道。 “啊,这位是——”梁靖似乎刚刚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人,询问道,脸上一点也不生气。 “我最好的姐妹,姓林。” 只是两句话,就听出了亲疏有别,一边是最好的姐妹,一边是偶遇的梁公子。 可梁靖浑然不在意,见到了心中最想见的人,好心情溢于言表,滔滔不绝介绍起庭轩楼的招牌小吃,又热情地要亲自为两人调制蘸料。 梁靖东拉西扯,话题不断,哪怕她二人没怎么搭话,依旧不显冷场。 突然,冷不丁的,暄和声音柔柔地问道:“梁公子,这酒楼的布置新颖得很,可是你设计的?” “正是。”被心上人夸赞,梁靖自是一口应下,腰板也挺直了几分。 “梁公子是怎么想到染炉这么个吃法的?水果,小菜皆是免费,等锅底的时候,还有瓜子等奉上。我看楼下那扯面的膳夫,现扯现下的方式也很独特……” 梁靖脸上的局促一晃而过,笑道,“都是些小把戏,不值一提。” “只是——”暄和略显犹豫道,“在京师城里开酒楼,可不是光光只有好点子或是味道好就行的。” 梁靖纳闷,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公子可知晓,在你的庭轩楼开到京师城之前,这里最好的酒楼名叫灵霄阁,霄取自当朝五皇子慕容元逍的‘逍’字谐音。” “如今,这庭轩楼一开,高朋满座,时间一长,必是会抢了灵霄阁的风头。”暄和抿了抿唇,又道,“梁公子,你还是小心些为好,五皇子这人……”恰到好处,欲言又止。 梁靖闻言,面色凝重了几分。 林宛白目瞪口呆,暄和这也太好心了吧,还提醒他这个? 而深知昭颜本性的小系统同情地瞥了眼梁靖,心说你招惹她干嘛? 【这不,来了,她又来了,带着一身高超的演技和一颗坑死人的心。】 第172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8 28 最近,五皇子慕容元逍的雄心壮志又被燃起来了。 以前觉得韦红裳的特立独行新奇,但没想到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真是什么祸都敢闯,什么人都敢惹。把自己折腾得定西侯府这座靠山没了,没名没份进了东宫。 这会儿想想,还是老四眼光好,一直盯着相府那位没错眼。 他觉得,其实他还可以再争取下,聂相不是说多留暄和几年么?那意味着大家都还有机会。 以往,暄和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好歹,还能偶尔在灵霄阁偶遇下,主要是他早就叮嘱过掌柜的,要是相府的聂小姐或是中郎将家的林小姐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报他。 而自打那京师开了个什么庭轩楼的,还东西市各有一家,想吃江南菜的去东市,西市那染炉更是日日座无虚席。 他原本也不在意的,新开店铺,有几分热度也正常。 可最近几次,他去丞相府拜访,每次都被告知,暄和被邀出去了,次数一多,他就留了个心眼,派人去查一查。 这一查,就把庭轩楼给查出来了。 暄和到底有多喜欢那家的菜肴,一个月竟然能去五六次。再查查,更是怒火中烧,小小商户得东家还敢打相府千金的主意! 你说我争不过太子、老三、老四、老七,我捏着鼻子还能忍。但好歹我也是当朝的五皇子,我还能比不过那下等的商户? 不就是暄和喜欢那家的菜肴么? 从厨子到店小二,全部重金挖过来就是。 敢跟他抢人? 直接把庭轩楼给干倒掉。 反正他不管在父皇和文武百官眼里,风评都不咋地,破罐子破摔,他最擅长。 五皇子的极力打压,加上京师府尹的装聋作哑,于是,刚开张没几日的庭轩楼就遭了殃。 庭轩楼的一处雅间内,韦红裳正眸光阴沉地紧盯着眼前之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 梁靖眉头紧锁,眼神阴沉,“能有这些就不错了!最近,灵霄阁高价挖人,除了掌柜是我的人,你看其他人,还有留下的么?” “那是你无能,连人都留不住,我辛辛苦苦培训的员工,想的点子,调制的蘸料配方,结果为别人做嫁衣。”韦红裳想起来一肚子气。 “你说得轻巧,灵霄阁的幕后主子是五皇子,他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他要跟我们对着干,谁扛得住?”梁靖恼羞成怒,“倒是你!你当初要和我五五分成,承诺的是东宫可以给我庭轩楼当靠山。” “结果呢?你求了半天,太子就在开业那日,急匆匆地来吃了个饭,什么允诺都没有,何谈借势?五皇子该动手还是动手了。” 被人当场戳穿,韦红裳面上不好看,她原以为太子爱她,这事应该轻而易举就答应的,可太子竟压根瞧不上她这点小事业,还让她少和商户来往,平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就拉她上床歇息了。 这要是她武艺还在,她能忍他才怪。可如今,他压在她身上作祟,她竟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跟她最瞧不上的那些废物闺秀有什么区别。 韦红裳心底恨煞聂暄和,也恨极了四皇子慕容元嵘,做梦都想将两人碎尸万端。 梁靖又冷嘲道:“亏你还费尽心机,设下陷阱,让自己成为太子的救命恩人,搞了半天,这‘救命恩人’的名号在人家心里一文不值。” 韦红裳见他越说越难听,也不甘示弱:“既是看不上我这点本事,那日为何又要潜入我营帐,和我谈合作。” “你!”梁靖语塞,“怪我看走了眼,真以为你有大本事。这一出出的,还让我的人给你换签,没想到,烂泥终归是烂泥,扶不上墙。” “呵……你还委屈上了?你们什么身份,我可不是傻子。想要刺杀太子,不是四皇子的人,五皇子现在正跟你们对着干,七皇子没那脑子,还剩下谁?还用我多说么?” 下一刻,韦红裳的脖颈处多了一只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一把摁在墙上。 韦红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而梁靖满身戾气,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梁靖声音阴冷道,“你以为你还是定西侯府的小姐?真把自己当成天命所归的未来皇后了?主意是不错,可惜,你欠缺了点运气。要不是看在太子对你尚存一丝情意的份上,你早该死了。” 梁靖的手渐渐收紧,原本还倔强地瞪着他的人拼命挣扎。 可惜,没有被废武功前,她就不是当时身为黑衣人的梁靖对手,更别提,如今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由其摆布。 不多会,她双手无力的耷拉在身体两侧,眼前发黑,意识不甚清醒—— 突然,整个人被甩到了角落。 背部撞到墙面,锥心的疼,喉间涌出一股腥甜,这些她都顾及不上。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那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模样,让梁靖甚为满意。 “我做什么,用不着你在旁指手画脚。你老实地待在太子身边,把太子哄高兴了,有什么事,随时报告于我,这才是你的价值,这样,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否则——” 似是感受到背后毒蛇般的视线,梁靖转身离开的身影停住,冷声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自作聪明地想着利用太子来对付主子,怕是在开口之前,你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还有,尽快给我想些新点子出来,扭转庭轩楼如今的局面,灵霄阁挖人、偷师得太快。” 梁靖虽然知道这女人心术不正,心思歹毒,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她的想法确实异于常人,新奇独特,利用好了,倒是能得到不错的效果。 今日,要不是那女人要钱的姿态太难看,还把主子牵扯进来,他也不会对她动手。 这会儿,不就老实了么?分成也省了。 之后的数日,韦红裳又开始回忆现代那些东西,可以搬到古代用的,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她全世界各地地跑,倒是吃过不少好东西,但是让她做,或是将菜谱写下来,实在难为她了。 她擅长各类枪支,擅长赛车,擅长散打和刺杀。但这个朝代没有枪支和小汽车。 在刑部那个地狱里时,她被严刑拷打,手脚残疾,落下了一身的伤,也再不是以前那个出手利落的顶级杀手了。 而另一边的庭轩楼停业整顿了。 起因是一群百姓扛着担架,将食客们送到了庭轩楼门口。理由是,这些食客都是当日庭轩楼的客人,也不知道在酒楼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回去后就上吐下泻。去看了大夫,说可能是食材不新鲜引起的食物中毒。 这下,食客的家属们不依了,直接连人带担架给抬到了庭轩楼门口,讨要说法。 这事一闹就闹到了京师府。 京师府尹先是调查了下庭轩楼的背景,发现就是江南府一富商,和京师城里各位大佬们也没多大关联,事情发生后,庭轩楼的少东家梁靖还给他送来了一大箱的珍宝。 于是,他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闹的最凶的那几个食客家属叫来单独聊聊,赔点钱了事。 谁想当天,五皇子身边的管事就找到了自己,似是而非的话说了一通,无非就是此事事态严重,让他秉公办理,要求对涉案者严加处置。 这么一看,此事必有蹊跷。 保不齐,就是五皇子眼红人家庭轩楼,给人下的套。 京师府尹敢想,但不敢说,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金灿灿的黄金拿着烫手。 恰这会儿,相府那边也来了人,乃是相府的管家——聂安。 聂安能来京师府,主要还是受了小姐的嘱托,这庭轩楼乃小姐旧友的产业,初到京师城,还望京师府尹这边能照拂一二。 京师府尹一听这个,当下坐不住了。 不是说没背景的么,怎么就是恩师家千金的旧友了? 此事可大可小,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若是偏袒庭轩楼,五皇子那不好交代;若是依了五皇子这边,他又愧对恩师。 左右为难,他索性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聂安,包括那收受的贿赂。五皇子身份高贵,可论起实权,还得是他恩师。 聂安也没想到不过是个小小的嘱托,竟能牵扯出五皇子来,一时无法抉择,便只得带他进了相府,听听小姐如何说。 聂暄和如何说? 沉吟片刻,面上为难,但语气坚定:“他虽是我旧友,但若是做了错事,一样应该受到惩罚。皇上曾说过,大盛朝律法,大过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京师府尹连连点头称是,恩师这千金果然深明大义! “那这金银珠宝……下官给他退了?” “退了作甚?”聂暄和反问,“这难道不是庭轩楼少东家心善,见不得京师城郊的孩子们和无依无靠的老人们生活艰难,委托京师府尹你,给善堂和学堂的捐助么?” 京师府尹表情愣了愣……能这么干? 她告诉你,就这么干。 “庭轩楼不缺那点银子,既然他能拿出来给你,说明这点银子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既如此,不如拿来救济下贫苦百姓,我替善堂和学堂感谢大人了。” 京师府尹一听这个,连连摆手道:“使不得,聂小姐真是折煞下官了。聂小姐才是真正的为民着想,大公无私之人,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出了相府大门,京师府尹一边派人彻查庭轩楼食客中毒事件,一边安抚食客家属。先行就医为重,所有诊费和药费,由庭轩楼先行垫付,等此案彻查清楚后,若确是庭轩楼的错,由庭轩楼承担全部责任,负责所有费用。 但若是被人栽赃陷害,那等捉拿到陷害之人,还庭轩楼一个清白,前期垫付的费用转嫁给栽赃之人,并为庭轩楼正名。 这案子查起来相当顺利。 食材不新鲜,是真的不新鲜,原来是新来的厨子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用了隔夜变质的食材引起的。 再对那厨子逼问,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一口咬定,自己就为了挣点快钱,赚些差价。 差价只有几十两,可诊费和药费却是一笔不小的银钱,区区厨子自是拿不出来的,人家也愿意去坐牢、去流放。 庭轩楼先行垫付的费用也肯定拿不回来了,后续还要补偿那些食客的损失,谁让人家是在你酒楼里吃出了事,又谁让酒楼内部没有尽到监管和检查食材的义务。 在赔偿食客的损失方面,京师府尹倒是挺公平的,也没听那些人漫天要价,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事聂小姐还插手了,让京师府尹务必秉公办理。 梁靖是不信那厨子的鬼话,结合之前灵霄阁干的那些事,他认定了必是五皇子的人陷害。 这个案子如此了结了,但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主子又不能出面。想来想去,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丞相府头上。 梁靖说明来意后,聂暄和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她的顾虑:她若是出面说和,五皇子倒是会给她这个面子,但也不能回回都去啊。 梁靖眼前一亮,主意立马就来:“聂小姐,你对酒楼经营感不感兴趣?其实就算不感兴趣也没事,我们负责经营,您就负责拿分成,酒楼算你一份。” 暄和惊讶,“万万不可,我既没掏钱,对酒楼经营也没帮助,怎么好拿酒楼的分成。” “怎么就没有帮助了,五皇子若是知道这是您的产业,必不会再找茬了。”只是,这分成多少才合适,梁靖有些拿不准,说少了,怕人家看不上,说多了,自己成本都不够。 “三七分,我七你三如何?”梁靖估摸着,说出了一个最适合的分成比例。 “这不行的,我不能收你钱财。” “聂小姐,你这是在帮庭轩楼,也是在帮我。” 聂暄和十分为难,终究是拗不过他请求,勉强应了下来,只是…… 她咬了咬下唇,坚持道,“无功不受禄,既是收了你三成分成,酒楼也算有我一份,我自是要为酒楼做些什么的,我会尽量学着看看账本,或是管理下酒楼日常事务。” 梁靖连连点头,他压根没指望她真能干活,只想借助下丞相府的势力,让五皇子有所忌惮。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很多。 京师府尹还将他给的金银珠宝悉数捐给了善堂和学堂,为庭轩楼挽回了些名声。庭轩楼经过整改之后,也重新营业了。 第173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29 29 慕容元逍那边收了手,主要是他从林宛白那探到消息,暄和是庭轩楼的老板之一。 庭轩楼重新开张,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梁靖也松了口气。 只一点不好——聂小姐实在太尽职尽责了。 一开始,梁靖觉得她说学习经营,是随便说说的,但自从上次说完之后,聂小姐是真的上了心。 聂小姐身份尊贵,自是不可能抛头露面的,但从食材的采买,到人员安排,小到一根葱的价钱,大到大量牛羊肉的供给渠道,她都细细了解,然后亲自安排人手去做,细微末节,落实到位,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连西市这家,跟着他时间很长,从江南府调过来的掌柜见了,都赞不绝口,直说聂小姐有管理天赋。 这不,前阵子,东市那家掌柜因为店内两个酒鬼打架,被殃及池鱼,把脑袋给敲破了,在家休养了好些天,一时之间,他上哪去找有经验的管事去,想从外地分店调吧,还需要时间,没曾想,聂小姐竟说让她试试。 那试试就试试吧,没想到,效果竟出奇得好,打架闹事的人也没了。 东市的庭轩楼里头,一身跑堂的店小二服饰的孔贰热情得招呼着进店的客户,惹得一旁的陆叁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堂堂丞相府的隐卫,当店小二还当上瘾了? “叁儿,来来来,这位贵客喝醉了,你扶一下出门,给腾个桌出来。”陆叁一头黑线,好吧,自己也穿了一身店小二服饰——这是他俩的新身份。 “发什么呆呢?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快点快点,怎么做店小二的。” 陆叁:…… 瞧这货一脸兴奋的模样,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带入店小二角色了,好想装不认识他。 陆叁不情不愿地伸手,接过那还在撒着酒疯的醉鬼,一脸嫌弃。 孔贰悄咪咪凑到他耳边道,“一会你扶他出去,找个没人的角落,一个手刀劈晕他就成。到时候就说送出门了,他自己醉倒在路边了,主要别影响咱们店的翻台率就行。小姐说了,提高翻台率,才能挣大钱,挣了大钱,就给我加鸡腿。” 陆叁:…… 所以说,我们六个都不愿意和你搭档是有原因的,为什么是我?这手气也没谁了,一抽就抽了和这货搭档。 萧壹和沈肆运气最好,抽到了扮演醉汉,砸伤庭轩楼掌柜脑袋的轻松活计。 一劳永逸,干完就继续隐遁了,多好的差事! 二楼雅间里,聂暄和翻看着账本,春芜见缝插针,递上一杯茶水。 秋宁在一旁不平道:“小姐,梁公子说的是西市那家酒楼的三成,可没说东市这家也算。而且,就说两家都给三成吧,咱们丞相府缺这钱么?” “哪来这么大面子,让小姐为他做账,管理收支,调配酒楼里的人手。还有小姐,你就是太好心了,要不是你出面,五皇子哪这么容易放过庭轩楼。” 聂暄和抿了口茶,缓缓道,“没事的,这些活累不着我,付出很快就会有回报的。对了,我最近在东市这家,西市那边让萧壹他们暗中盯紧些。” “以前庭轩楼如何经营的,我不管,但以后如何经营,得我说了算。现在只是西市的三成,以后就不是了。” 秋宁似懂非懂,“小姐,你想吞了庭轩楼?”越想越有可能,“不过,这梁公子经商多年,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想想小姐这两个月的所作所为,秋宁恍然,这不知不觉的,都渗透到哪了,梁公子心可真够大的。 “不是他看不出来,是他根本不相信我会这么做。我不缺钱,丞相府也不缺钱,没必要这么干。” 秋宁:“所以,小姐到底看没看上庭轩楼?把奴婢都搞糊涂了。” 聂暄和笑了笑,继续看账本。 系统1105不甘示弱:【我知道,我知道,她能辛苦自己,服务别人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所以就是看上了。】 【不过,小丫鬟说得也没错,丞相府又不缺钱,昭昭,你怎么想的。】 昭颜:“那是丞相府的钱,我都及笄了,要有些觉悟,不能光啃老,自力更生才是。” 系统1105:…… 【以聂相搞钱的能力,你下辈子都用不完,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应对突发事件。” 【什么突发事件这么烧钱。】 “造反。” 系统1105目瞪口呆,随后就是自我检讨:【昭昭,我没跟上你的节奏,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宿主想要造反。】 “我一大家闺秀,杀只鸡都害怕,是安分守己,本本分分的好公民,怎么可能造反。” 小系统:安分守己,本本分分这词有待商榷。 果然,下一句话,就把它雷得不行。 “我这好人家的女儿是不可能造反的,这是给慕容元嵘准备的,以备造反时的不时之需。” 系统1105:…… 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好一个贤内助! 【梁靖当初还想送你少东家的玉佩,钱财随你调用么?你费那劲干嘛。】 昭颜睨了眼小系统:“平白收人财物,欠人人情不好,但这个是我凭本事争来的,不一样。” 小系统无语表示:【请不要把坑人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好么。】 昭颜:“我觉得小黑屋比较适合你。” ……切割线…… 转眼,临近过年,岭平传来消息——远嫁岭平的永宁公主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聂暄和正忙着对账,如今,东西市两家庭轩楼的帐都归她管。 其间,梁靖发现她的手伸得太长时,是有心阻止过的,但聂暄和让他充分领略到了,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逐渐把他的权利架空,核心位置都换上了相府的人,等他想要反对时,当初相府是他对抗五皇子的靠山,如今,相府就成了他的压力。 慕容元姝竟然怀孕了?这个在前世倒是没有的。 消息还没传到皇宫,却是先到了相府,谁让她老爹是皇帝的心腹,什么龌龊私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都经过了她爹的手。 聂老爹手中的权利有多大,她大概能猜到几分。 比如,替皇帝收集情报,替皇帝动明面上不能动手的人。 皇帝信任聂老爹,才华出众,办事利落,极会察言观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聂老爹本身是穷苦出身,在朝中无帮无派,和几大氏族没有任何联系。慕容弘德是个多疑的皇帝,他最喜欢独揽大权,不喜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干涉他处理政事。 所以,聂老爹能被安排把偷偷私奔到岭平的永宁公主抓回来的事,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永宁公主反悔拒婚的事。 自打慕容元姝被押着前往岭平后,聂暄和就不再关注她了。 准确来说,从头到尾,她都没将她放心上,不换脑子的重生,不足为惧。 上辈子恋爱脑,这辈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从她想要退婚,却死活不愿和皇帝吐露陆洵要造反的真相时,就已经被暄和看不起了。 要报复她,有什么比重来一世,却依然无法改变命运,只是多一次同样的痛苦经历,来得更绝望的? 只是这次,她更作死,还怀上了陆洵的孩子。 而聂文崇之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暄和,是因为之前下药那件事,也牵扯到了她。 自家闺女果断地命人将晕倒的驸马直接扔到了永宁公主的皇宫,又被一众人“当场捉奸”,这才锁死了那两位。 若暄和提前不知道永宁公主拒婚的事,他还能说是闺女想要成人之美,但她明明是知道的,还将驸马和永宁公主扔作一堆,这举动,多少有点发泄私愤的意思。 所以,这事,他得听听自家闺女的意见,再上报皇上。 聂暄和的食指轻轻点着桌面,沉吟片刻,才看向聂老爹道,“我与永宁公主无冤无仇,只是——女儿见她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怕,本能的不喜,对她心生厌恶,想让她自食其果。” 不等聂老爹发问,她情绪有些低落,垂眸道:“许是女儿想多了,但却不得不这么想。” “爹爹,皇后和太子本来中意的太子妃是谁?若不是爹爹疼我,而我又实在对太子无感,太子妃那个身份便是我的。” “那么,那日晕倒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而不是袁静凝吧?被点催情香的人也是我吧?”聂暄和声音有些颤抖,“若被当场捉奸的人是我和陆洵,我会是什么下场?” 聂文崇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痛,仿佛心口被揪住了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明明只是假设,明明没有发生,而且他有很多话可以安慰他的暄暄—— 比如说,他给她安排了隐卫,若是真遇上这种情况,也必不会像袁静凝那样任人摆布,绝不会出现她的这种设想。 再比如说,只要有他在,就算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会将她护在身后的,绝不会让他们动她分毫…… 可是,可是…… 为什么听到暄暄这么说,他会这么难过。 “皇帝会像这次一样,为了皇家的尊严,会维护永宁公主,牺牲掉的只能是我。” “不会的,爹爹就算不要这条命,就算违背皇命,也会护你周全。”她周身的悲伤和绝望,让他感同身受。 “那要是爹爹当时不在呢?”聂暄和抬起头,泪水盈满了眼眶。 “暄暄……”一向沉稳的聂文崇早已被她如今的模样吓得失了方寸。 “爹爹,我曾做过一个梦——”暄和一闭眼,两行泪水滚落下来,“梦里的太子妃是我,遭暗算的也是我,陆洵也认下了,那时候,爹爹在外公务,我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淮阳王府。” “进了淮阳王府后,我就被囚禁了,除了一位沈侧妃偷偷来看过我,让我坚持住外,没人管我死活……” 聂文崇听到这,脑袋似是要炸裂。 他从来没告诉过暄和,如今岭平的淮阳王府里那位深受陆洵喜爱的沈雪沈侧妃,是他的人,而她早早地被布置在那个位置,是为了调查淮阳王府谋反一事,收集证据。 皇上早在数年前,就怀疑淮阳王府,并命他派人调查此事。 沈雪这颗棋子,只有他与沈雪两人知道。 聂文崇已经不管是不是梦了,暄暄的眼泪就是在挖他的心,他自责不已,为何暄暄的梦里,他恰恰去了外出公务,在暄暄最需要他的时候。 聂暄和这一半是演的,但一半也是真情流露,毕竟,许愿人曾经历过。 许久,聂文崇声音低沉道,“原本还想再收集些证据,准备充分些再奏请皇上定夺的,如今看来,根本不需要了。” 别说他有证据,只是证据不足以让陆家满门抄斩罢了,而如今,听了暄和的话,他就算没证据,也能给陆家造一个证据确凿出来。 到了第二日,通过这些年沈雪收集的证据,有的没的,加以润色,一一呈现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大盛永昌五年,老淮阳王对岭平以西封地,闹饥荒一事,隐瞒不报,藏匿下情,大兴土木,修建大宅,导致老弱妇孺饿死,不计其数,民众叛乱,动摇我大盛朝之根本,其罪当诛。.. ——大盛永昌七年,淮阳王陆洵继任,私自占用国家盐税,穷奢极欲,更是谎报数据,蒙混朝堂,欺君瞒上,其行当诛。 ——大盛永昌十年,接到原淮阳王府属官,刘荻参军的弹劾,淮阳王陆洵私下购买武器兵马,囤积粮草,蠢蠢欲动,意欲谋反,其罪当诛九族。 “还有据岭平封地,淮阳王府的小厮回禀,淮阳王陆洵餐桌上尤爱一道以鱼为主料的汤羹,他取名为“潜龙在渊”……不光如此,平日里,陆洵的卧房布置尤爱明黄色,和皇室一般无异。” “除了以上罪证外,老淮阳王和如今的淮阳王陆洵,多次滥杀无辜,纵容家奴行凶,岭平一地百姓怨声载道,早已民不聊生,两代淮阳王,如今,已俨然岭平的土皇帝。” 土皇帝啊……皇帝慕容弘德的脸色彻底变了。 第174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30 30 皇帝眸光阴沉地看着岭平传来的奏折,底下传信的岭平官员两股战战。 那官员原想领赏赐的,永宁公主有喜了,皇上可不得高兴,但皇上的神情实在称不得好看。 跪得膝盖都有些麻木了,才听到头顶威严的声音传来:“重赏——” 那官员松了口气,原来皇上没缓过神呢。 之后,皇帝便颁了圣旨,让传旨的太监跟着岭平那官员一道回去。 大致意思是永宁公主有喜,孤深感欣慰,特召永宁公主和驸马陆洵进京接受赐封。 传旨太监抵达岭平的时候,慕容元姝正一副慵懒的模样,靠在躺椅中,身边的大宫女雪兰正小心伺候着。 如今她所居住的院落已不是初来时的那个破落户,早就搬到了主院。 “公主,沈侧妃求见——” “掌嘴。” 慕容元姝一声令下,通报的小厮还没来得及多说,崔嬷嬷的大手掌已经打在了他脸上,将他扇的耳朵嗡嗡响。 “哪还有什么沈侧妃,前日,她妄想暗害我腹中孩儿,已被王爷夺去侧妃封号,贬为婢妾。” 那小厮讷讷,不敢赘言。 站在门口,沈雪将门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院内的慕容元姝神色淡然,她能有如今的待遇,都是靠自己谋划来的。 上一世,她嫁给陆洵后才得知,他心中已有个十分宠爱的女子,名叫沈雪。 沈雪乃朝廷罪臣之女,被发配到岭平当乐户。在一次表演歌舞时,被陆洵一眼相中,从此脱离了乐户籍。 他娶了她后三个月,便迫不及待地将沈雪以侧妃之礼迎了进门。 沈雪那贱人进了淮阳王府后,处处和她作对,设计陷害她,破坏她与陆洵的关系。导致陆洵对她越发不喜,几个月都不进她房门。 而这一世,在那次新婚夜不欢而散之后,她们在淮阳王府的日子过得尤其艰难,更甚上一世。 她为了能在淮阳王府生存下去,她不得不假意包装自己,把自己伪装成陆洵喜欢的那款。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陆洵的喜好,她了如指掌。 陆洵喜欢听琵琶曲,玉珠走盘,余音绕梁。 当初沈雪之所以能一下子吸引陆洵的注意,也是因为那一手高超的琵琶技艺。 她本是不会弹奏琵琶的,但前一世,她曾为了陆洵曾勤学苦练,硬生生地将自己白净纤细的手指磨出老茧来,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练就了比之沈雪更高超的技艺。. 有一日,她故意在陆洵喝醉酒,回府之时的必经之路的亭中,弹奏了一曲。又在他追逐自己之时,仓惶逃脱。 之后,果然就听淮阳王府的管家正在暗搓搓地在府里寻人,说是找一位身着粉衣的琵琶仙子。 吊足了陆洵的胃口后,她就在一场宴会上闪亮登场了。 那场宴会,前世也是有的,但是因为沈雪的故意挑衅,在才艺表演那一环,她输得很难看。 如今,沈雪演奏琵琶,她也演奏琵琶,有着前世的记忆,她自是知道沈雪表演的曲目,她早就了熟于心,技艺更是比她高之一筹,生生地夺了她“琵琶仙”的称号,也让陆洵当场失态地站起了身。 自那以后,她和陆洵的关系似乎有了转变。 虽然,陆洵依然对她冷冰冰的,但却时不时地来她院中,听她弹奏一曲。她不卑不亢,弹奏归弹奏,弹奏完,便遣他出去。 这样反而惹得陆洵对她高看了几分。 她越是这样,反而激起了陆洵的征服欲。 大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终有一日,陆洵借着酒劲,强吻了她,最后在体力悬殊之下,两人成就了好事。 翌日,清醒后,她懊悔不已。 明明那么恨他,可当他真的专情地望着她,亲吻她的时候,关键时刻,她还是没能推开他…… 大概是她喜欢了他那么久,却从来没有被他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吧,那夜,两人就像一对交颈的鸳鸯,抵死缠绵。 自打那夜以后,两人之间虽然算不得多融洽,但有些东西已悄悄变了。 之后,便是沈雪那贱人对她的一系列打压和陷害,但是她重活一世,这些伎俩她都熟悉的很,前世也都经历过。 只是上一世,她被诬陷,百口莫辩,束手无策。 但这一世,她有了前世的记忆,未雨绸缪,还将计就计,揭开了这朵“解语花”的真面目。 沈雪给她敬茶时,刚泡的茶水往她身上倒过来时,她选择了不躲不闪,任由那茶水将她手上烫红了一片。 沈雪在哭,在自责,而她这个苦主,不哭不闹,只懂事地站在一旁,露出自己烫红的手背,紧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地看向陆洵; 沈雪诬陷她推她下湖,她就先她一步跳下湖,独留下目瞪口呆的沈雪站在岸上,看着身侧一闪而过的陆洵的身影,跳下湖将她救出; 沈雪将她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一尊观音像打破,她就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份寿礼——一副千字寿绣图呈上,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等等这些。 前世,这些害她被陆洵厌弃的事,如今,成了她一步步博得陆洵宠爱的筹码。 而此时,她察觉自己最近身体困乏,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时不时地犯恶心。 崔嬷嬷叫来大夫一把脉才知,她竟然有喜了! 慕容元姝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不敢相信那里有了一个新生命。 前世明明没有的! 是啊,前世,她被沈雪陷害得很惨,陆洵对她厌烦不已,见了她都恨不得退避三舍。日日被勾的进了沈雪的院子,哪里想的起她来。 这一世呢,她不理陆洵了,对他不抱期望了,只想在淮阳王府能够活下去,只想不被那个贱人陷害,他竟然幡然醒悟了。 他们如今还有了孩子。 曾经,她做梦都想拥有她和陆洵的孩子,如今,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想到陆洵听到大夫说她有喜后,那惊喜万分的模样,她不由得有些动容。 如果,如果陆洵愿意为了她放弃谋反,如果他们有个健康、可爱的孩子,那一切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 前日,她利用腹中的孩子,诬陷沈雪要对她和孩子不利,惹的陆洵大怒,发落了沈雪,将其贬为婢妾。 陆洵在转变,变得越来越好,对她好,对尚未出生的孩子也好,完全没有前世的野心勃勃,妄想造反。 慕容元姝茫然了,她对自己重生的意义茫然了,难道重生是为了给她和陆洵一个更好的结局? 当晚,玉雪院半夜发生火灾,待到众人发现时,诺大的院落烧得只剩下框架了,而沈雪也被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传旨太监到达了岭平,宣读了圣旨。 慕容元姝手脚冰凉,僵在原处,直到身边的崔嬷嬷推了推自己,才缓过神来,迟缓地接过圣旨。 崔嬷嬷喜气洋洋地接过圣旨,等小太监走后,便得意道:“皇上果然还是疼公主的,一听公主怀孕了,立马赏赐就来了。” “宣召您和驸马回京,在京师城最好的位置,选好了府邸赐给您和驸马。” “当初永嘉公主怀孕都没这个待遇,还得是公主您深得皇上宠爱……” “闭嘴!” “公主,您说什么?” “本宫让你闭嘴!”慕容元姝歇斯底里喊道。 崔嬷嬷让她突然发狂的模样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敢小声关切道:“公,公主,您怎么了?皇上赐封不是好事么?” “好事?什么好事?这哪里是好事!”慕容元姝不能多说,但她就是知道,父皇说不定早就在京师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她和陆洵回去,便好将陆洵抓起来,以谋反罪论处。 而另一边,同样得到圣旨的陆洵已经赶到了院中,见她癫狂的模样,有些不敢认了。 来淮阳王府几个月,除了一开始,慕容元姝依旧不讨人喜欢外,之后,她的变化之大,让他一度觉得,他兴许一直对她有偏见,她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时刻给他惊喜。 而他也在对她的改观之下,渐生好感。 如今有了孩子,更甚。 只是,今日他一进院中,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歇斯底里,情绪莫名失控的疯婆子。 见到陆洵,慕容元姝的心绪才有了些许平静,理智重新回来了。 “陆洵,我肚子疼,出行多颠簸,我受不住的,我们不回京师好不好。” 陆洵何时见过慕容元姝服软,就算最早的时候,她在追着他跑的时候,也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仿佛是对他的赏赐一般。 如今,竟扯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哀求他,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异样,顿时心软了,安慰道:“你别急,你身体要紧,腹中胎儿要紧。我先修书一封,禀明皇上,皇上疼你,会同意的。” 慕容元姝乖巧地窝在陆洵怀里,连连点头,口中喃喃:“对,父皇疼我,一定会答应的。”如此反复,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等到陆洵走后,慕容元姝翻来覆去,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行动起来。 这一世与前一世不同,陆洵已有所转变,沈雪已死,他对她日渐重视起来,最主要是,他们还有了孩子,为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她想……再给他个机会。 慕容元姝斟酌半晌,下定决心,开始私下给母妃和父皇分别写信。 生怕母妃还没从上次父皇对其的责怪中走出来,她提醒,可以找皇兄去父皇那说说情,父皇偏爱四皇兄的。 京师城这边,等来等去,没等到陆洵携慕容元姝回京,倒是等来了几封书信。 官方的是陆洵的书信,说明永宁公主胎相不稳,不便长途跋涉,恳求皇上能收回成命,待公主胎相稳定后,再启程赴京。 私下的家书是慕容元姝本人书写的。娟秀而熟悉的文字,述说着她在淮阳王府一切安好,陆洵及老夫人待她都很好,言语之中,还暗示淮阳王府并无反意。 慕容弘德坐在丞相府的书房内,聂文崇站在其身后,书桌边放着慕容元姝的私信,他睨了眼地上匍匐跪着的人,声音生冷道:“你呈上的证据可属实?” 地上的人抬起头,赫然就是原本应该烧死在淮阳王府的沈雪。 她抬头,眼底平静,毫无波澜:“回禀皇上,绝无半点虚言。奴婢自现如今的淮阳王陆洵还是世子时,便在他身边伺候,之后,成为他的侧妃,奴婢一日不敢忘自己的使命。” “陆洵年轻有为,仪表堂堂,你为何没有为他倾心?” 沈雪眼底迸射恨意,“大盛永昌五年,岭平闹饥荒,老淮阳王陆迁隐瞒不报,导致饿殍满地,我二弟和小妹便是在那场饥荒中饿死的,我们一行人原本是一路北上,前往京师城逃荒的,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陆迁生怕朝廷知晓事情,会怪罪下来,命世子陆洵带人在半路上拦截,将我们这些灾民悉数斩杀。” “奴婢侥幸不死,被丞相所救。换了身份,潜伏在陆洵身边,是奴婢心甘情愿的。如此家仇国恨,哪怕陆洵就是那九重天上的谪仙,亦丝毫不能动摇我复仇之心。” “孤怎么知道你不是恶意构陷淮阳王。” “皇上可以命人一一查实。远的不说,核实起来费时费力,但近的,淮阳王府内,陆洵的主院布置,是不是热衷明黄色,陆洵最喜爱的汤羹是不是名叫‘潜龙在渊’,类似此类大逆不道的举动,还有许多。” 许久,上头的人声音幽幽传来,“永宁公主是否知道此事?” 沈雪垂眸道,“公主已搬入主院一月有余。” 慕容弘德眸光深深,手指轻点着桌案前慕容元姝的书信——好一个淮阳王府,别无异样。 趁着慕容弘德的注意力集中在书信上时,沈雪与皇上身后的聂相对视一眼,收回目光,沉吟片刻道:“皇上,公主进府之前,丞相曾告诫奴婢,公主对陆洵用情至深,为了尽量避免公主牵扯其中,命奴婢离间驸马和公主的感情,也好让公主对陆洵彻底死心,保护好公主。” “奴婢辜负丞相和皇上所托,求皇上降罪——”沈雪再次叩首,姿态恭敬,“实在是公主对陆洵情比金坚,爱如磐石,不是奴婢可以撼动的。” “情比金坚,爱如磐石……呵呵!慕容元姝,你真是孤的好女儿!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有国仇家恨,你倒好!还敢替他极力隐瞒,是不稀罕这个公主的身份,想做皇后不成?” 第175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31 31 淮阳王府这边没有等到皇帝的收回成命,反而被告知,苏贵妃思女成疾,已卧病数日,望永宁公主尽快回京。 这一来一去,外加慕容元姝那犹如惊弓之鸟般的举动,陆洵终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京师那边的反应太过耐人寻味,就像是非要他与慕容元姝回去一般。 而京师迟迟等不到回信,不单单慕容元姝的消息断了,连派过去的传旨太监也没了消息。 双方僵持半个月,眼见再对峙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给淮阳王府更多时间准备,慕容弘德终是忍不下去了。 第二日早朝,在皇帝的授意下,丞相一派弹劾淮阳王陆洵的奏折,如纸片般飘洒到了皇帝面前。 从欺罔之罪,到杀人之罪,从拥兵自重到谋逆之罪,从僭越之罪到专擅之罪……自聂相开了个头,随后,文武百官,纷纷响应。 整个朝堂之上,简直就变成了淮阳王的批斗会。 一整个上午,洋洋洒洒地说不尽,新旧两任淮阳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听得一旁的韦琨也义愤填膺,难掩怒气。 这若所说属实,淮阳王位高权重,又深受皇帝器重。他身为武将,不思忠君报国,竟存了叛乱之心,其心确实当诛。 “啪——”皇帝手中的奏折飞出,气得双手都在颤抖,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原本还在卖力细数淮阳王罪行的文武百官纷纷下跪叩头,噤若寒蝉。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随即,新旧两任淮阳王的诏罪书被贴了出来,在全国各地公告、散布。 皇帝下令,由定西侯韦琨领军,前往岭平,将淮阳王陆洵抓回京师,再做定夺。 其实哪有什么再做定夺,抓回来就是死路一条。这事板上钉钉,淮阳王府完了。 只是话说得委婉些罢了,淮阳王府不是寻常官员,乃是开国功臣,又是唯一的异姓王爷,捉回京师,再将证据一一列明,不过是为了显示皇帝的公平。 皇帝知道,陆家人也知道! 此番若是被抓回京师,必是尸骨无存。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虽然陆洵准备得并不充分,但自他父王那时起,便已经防备着皇帝这手了,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些年,累积下来,囤了不少私兵和兵器,自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等到韦琨带兵抵达岭平城下时,看到的就是让他投鼠忌器的一幕——永宁公主慕容元姝被五花大绑地推到了城墙上。 “陆洵,皇恩浩荡,赐你陆家淮阳王封号,享岭平封地,爵位世袭,世代都享荣华富贵,你竟不知感恩,犯下诸多滔天大罪,你如何对得起圣上的信任!” “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劝你速速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放了永宁公主,出来投降,圣上说不定还能对你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呵……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他不就等着我陆家造反么?处处防着我陆家。如今,我便遂了他心愿!” 陆洵冷哼一声,看了眼身前抵着的人道,“我说,怎么突然就将这贱人赐婚于我了,原来是慕容弘德派来的奸细。” “没有,我不是!”慕容元姝蓬头垢面,面色凄楚,她神情恍惚,竟一时分不清是现世还是前世。 “不是你是谁?你嫁过来之前,一切无恙,你嫁过来不过数月,慕容弘德那老家伙就开始对我淮阳王府动手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敢说那诏罪书上的每一条罪名都是我淮阳王府做的?你们父女俩真是一样的心狠手辣,不给人留活路!” 陆洵咬牙切齿,“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慕容元姝!嘴上说着爱我,背地里,却偷偷将淮阳王府的机密,全部传信给你那位好父皇!” “亏得我——”陆洵声音阴冷,“亏得我还以为你真心待我,还曾想着好好对你和我们的孩儿,弥补过往对你的忽视……” “你可真够下血本的,为了让我宠信你,想方设法勾引我,甚至还有了孩子!” 陆洵说着说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把揪住慕容元姝的长发,将她整个脑袋都拉了起来,靠近自己,任由她头皮疼得抽气。 “陆,陆洵,你听我说,我没有出卖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你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我们一起去向父皇磕头认错。父皇疼我,如今我又有了我们的孩子,只要诚心向父皇认错,父皇会饶了陆家的……” 陆洵手上的劲又加了把,“慕容元姝,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诏罪书都已经出了,那上面,哪一条不是死罪?你说你父皇能饶得了我陆家?” “是!我陆家确实利用手中权利谋取私利了,也杀过几个不长眼,非要和我陆家作对的人,可那又如何?又有哪个当官的,手上是干净的?” 陆洵讥讽道:“当初,要不是有我祖父在死人堆里,将先祖皇帝背回来,哪里有什么大盛朝,他慕容弘德还不知道在哪!” “如今,天下太平了,我陆家享受些荣华富贵,拥有些旁人所没有的特权,怎么了?难道不应该么?” “说到底,就是慕容弘德没有容人之量,恩将仇报,背信弃义,小人行径!”陆洵骂得个痛快。 “陆洵,你简直冥顽不灵!陆家鱼肉百姓,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还私自屯兵,妄想造反,当今圣上顾及你陆家对大盛朝有大功绩,已对你陆家百般忍让,但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岂能任由你一再欺辱百姓,乱我朝纲。”韦坤一脸正色道。 “你最好束手就擒,随我一道回京,接受皇上定夺。否则——”韦琨大手一挥,身后的定西军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便攻城了。 陆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手改成了掐住慕容元姝的脖子,“怎么?替他收集我淮阳王府谋反证据的好女儿也不要了?她好歹也是有功之臣。真是难为慕容弘德那个老家伙了,为了算计我陆家,竟然把女儿都送给我睡了。” “陆洵……我恨你……”慕容元姝脸上难堪,又被掐着脖子,声音艰难道。 他的薄唇凑近她耳边,仿佛耳鬓厮磨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狠厉,“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我为了你,连真心待我的雪儿都辜负了,我真是后悔爱上了你……怎么就被你这么个东西给蒙住了双眼。”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被你们父女俩给骗了!想利用孩子,骗我回京?然后将我拿下?不费一兵一卒,再拿下我岭平?你们父女俩真是好深的心机!” 看他癫狂的模样,慕容元姝心中五味杂陈,他说他爱上她了……他说他曾想过和她好好过日子……好好保护她和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不用这样的!如果再给她些时间,在父皇和陆洵之间调和,必不会出现眼前的局面。 到那时,陆洵会为了她放弃谋反,他们一家三口开心地生活在岭平一方小天地。而父皇,根本不会知道陆家曾有反意。 “陆洵,你冷静些,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如果骗你,那我当初为什么不愿意与你回京师?还千方百计阻拦你?” 陆洵冷笑,说出来的话犹如刀刃,让听的人遍体鳞伤:“谁知道呢?兴许是你满意我这具身体,毕竟我给了你欢愉,公主舍不得我死啊。” “陆洵你下流!” 陆洵手上的力道收紧:“我下流?难道不是么?如今想想,什么月下琵琶仙,什么爱答不理,不过是你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可笑,我竟然真的着了你的道!你到底骗了我多少!” “我只是骗你,那你呢?前世,你拿剑刺穿我身体的时候,可曾有一丝的不忍?你没有!” 陆洵眉头紧锁,这女人怕不是疯了,胡言乱语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从未出卖过你,不管前一世,还是这一世!从来没有!”慕容元姝歇斯底里地喊道。 “呵……” 任凭慕容元姝哪怕嘶吼的声音都哑了,陆洵神情冷漠,丝毫不信。 而城下,韦琨见劝降不成,已示意擂鼓攻城。 “不要,不要打,我要见父皇!” 韦琨朗声道,“皇上说了,公主既已嫁入陆家,便是陆家妇了,除非陆家弃械投降,待押往京师后,再由皇上定夺。若是陆家人抵死顽抗,格杀勿论。” “听到了没?他连你这个女儿都不想要了,亏你还替他卖命,出卖我淮阳王府。”陆洵冷笑道。 “众将听令,今日,慕容弘德没有容人之量,滥杀功臣之后,既然国无明君,那我们这些人也没必要替他大盛朝卖命了,反了就是!” 箭在弦上,如今不发也得发了。 双方战事拉开,一方是极具经验的沙场老将,一方是占据地理优势的淮阳王府,打得难舍难分,不分高下。 而另一边的京师城的皇宫内,苏贵妃已被囚禁在殿内,她来回踱着步,见到自己的心腹大宫女后,立马迎了上去,迫切地问道:“快说,如今岭平那边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已经命韦琨韦大将军率大军前往岭平了,务必要将陆家人悉数捉拿归案,还有,还有公主……皇上放出话说,说她既已嫁入陆家,那便是陆家妇了……” 苏贵妃闻言,跌坐在地,一脸失魂落魄。 “娘娘,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啊,您还有四皇子呢。” “对!元嵘!本宫还有元嵘,快,快写信,给元嵘送去,让他务必赶回来,赶紧想办法救他妹妹!就说,就说他妹妹要是没了,我也不想活了!”苏贵妃牢牢地抓住大宫女的手。 后者一脸不可置信,她原本的意思是安慰娘娘,既然皇上都放弃公主了,娘娘您又有什么法子?您还有四皇子,把心思放到四皇子身上才是。 谁曾想,娘娘竟想到让四皇子去求皇上,去救六公主! 驸马犯的可是谋逆大罪,六公主知情不报,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让四皇子求情,这不是连带四皇子一道牵连么。 可苏贵妃一再催促,她这做奴婢的也没辙,只得照做。 只是她不知道,给边界的信刚出皇宫,就被人给拦了下来,一转手,就被送到了聂暄和的手上。 她把玩着手上的信件,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以苏贵妃那不清楚的头脑,无非就是催促慕容元嵘赶紧回来,去救慕容元姝。 前世也是如此,然后呢?深陷埋伏,死无全尸。 ——慕容元姝,你还真是个害人精。 她突然有点心疼慕容元嵘。 ——一个炮灰心疼另一个炮灰。 她铺平了宣纸,然后提笔写了个字,装进了信封内,递给了一旁站着的萧壹,“把这封信给慕容元嵘送过去。” 孔贰:不是就写了一个字么? “小姐,要不你多写几个字,我不赶时间,我等你会就是了。”不要问怎么又是他,主要是其他六人不够意思,都不想跟他搭档,他只能落单,沦落到给小姐跑腿。 “千里迢迢的,就写一个字,也忒抠了些。”孔贰小声嘀咕了句,“小姐,不是我说你,互诉衷肠,互诉衷肠,强调的是‘互相’,懂?” “你想说什么?” “人四殿下每次给你的书信,是不是每次都洋洋洒洒两三页纸的?有时候,就算只有一页纸,那必然是战事吃紧,没来得及,你也别跟他计较,但这一页纸,也是满满当当的吧?” 好家伙,你到底是谁的隐卫?还能替他解释。m.. “小姐,你看你,回个信,就写了一个字,这也太寒碜了,你让四皇子心里怎么想?” 聂暄和来了兴致问道,“他怎么想的?” “边境苦寒,战事吃紧,我苦哈哈地守着边境、守着大盛朝,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守着我,连封信都不配有……” 不说春芜秋宁,就是聂暄和也被他那绘声绘色的表演给逗乐了,“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壹叁肆伍陆柒都不愿意和你搭档了。” 看孔贰一脸懵的状态,暄和催促道,“赶紧送信去吧,放心,他看到我的字,只会高兴,而且,还会给你赏赐。” 第176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32 32 陆家诏罪书上的有些罪名,证据薄弱,不足以佐证,但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陆家彻底反了。 陆洵挟持永宁公主,关闭城门,以岭平为据点,不再遮遮掩掩,公然对抗朝廷派去的定西军。 而这一打,慕容弘德更是怒不可遏,陆家远比他想象中的难对付。 原本就有十万淮阳军,这些年,陆家又没少私自屯兵,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大部分用在了炼制兵器上、购买战马上。 淮阳军的实力比预期更强。 如果说之前,慕容弘德说“慕容元姝嫁入陆家,便是陆家妇”有气话的成分,如今,便是真的恨不得弄死这个心里只有陆洵的女儿了。 她嫁过去数月,一丝一毫,都没跟他透露过半分淮阳王府的事,完完全全站在了陆洵那边! 若不是有早期聂相布下的暗棋收集的证据,他怕是等到陆洵率军攻打到京师城下,还在看着慕容元姝信中所说的——淮阳王府并无异样,也绝无二心。 既如此,他也不缺她一个女儿。 慕容弘德调兵遣将,派人前往岭平支援,更是对韦琨下了死命令,拿下岭平,将陆家人悉数抓获,生死不论,也不必理会永宁公主。 韦琨征战多年,见识过西北边陲游牧部落的凶狠,如今又有援军马上抵达,对战淮阳王府,他自信胜出是早晚的事。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光率军将岭平城门团团围住,陆洵又能撑多久? 战局僵持之时,京师城大殿上,早朝时,前一刻还在怒骂陆家狼子野心的皇帝,后一刻,就仿佛急火攻心般地晕倒在了龙椅上。 当下,群臣大惊失色,纷纷手忙脚乱起来。 太医诊断之后,只说皇上这病来势汹汹,似是怒火攻心所致,又像是中风的症状,他们一时之间也拿不准,只能待皇上醒来后再说。 慕容弘德醒来后,察觉到自己半边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一般,且僵硬无力,左手和左腿尤为严重。 太医迅速得出了结论,这就是中风引起的左侧身体的偏瘫。 这皇上平时体魄强健,一点迹象都没有,怎么就突然中风了,众太医只能猜测可能是皇上暴怒伤肝,肝失疏泄,导致气机郁滞或逆乱,气血并行于上,闭阻清窍,导致中风的发生。 接下去就是治疗了,一日日的针灸、推拿,每日的穴位按摩和埋线,一碗碗苦似黄连的汤药灌进了肚子,每一项,都让慕容弘德难以忍受。 如此一来,慕容弘德更是恨毒了淮阳王府,恨不能立刻就将陆家满门抄斩。 皇帝卧病在床,精力不济,朝堂之上自然是要有人管的,太子自然就被太傅一行人给推了出来,暂理朝政。 一时之间,太子监国,风头无二,皇后满面春风,皇后的母族、户部尚书一脉的势力更是水涨船高,朝堂上,隐隐的,竟有了超过丞相一脉之势。 而聂相就像是无所察觉一般,照旧上朝,下朝后求见皇帝,禀告朝堂要事。 此刻,主殿内,卧病在床的皇帝慕容弘德正面色阴沉地看向身侧之人:“孤这病来得蹊跷,文崇,这几日,你可查出来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暂未有什么发现。” 话锋一转,慕容弘德突然神色难辨地问道:“这几日,太子监国如何?” “太子性子沉稳,处事公正,极富睿智,又有太傅大人和户部尚书刘大人在旁协助,朝堂之上,井然有序。” 许久,就听头顶的声音徐徐道:“是太子能干,还是刘家能干,皇后能干?” 聂文崇弯腰垂眸,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他回答。 不多会,皇帝又道:“孤这病症的事,继续查,一旦有蛛丝马迹,速速前来汇报。若是有人胆敢阻拦你调查,就地正法,不管是何人。” “微臣遵命。” “还有,太子那边,你多派人盯着些。” “微臣遵命。”至于盯什么,聂文崇自是清楚的。皇帝虽说已过不惑之年,但平日里保养得当,身体强健,也没什么隐疾,怎么都不像是生个气,就能把自己气到中风的。 再说皇帝有这么生气么?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皇帝早就怀疑陆家,铡刀都磨得光亮光亮的,朝堂之上的生气,做样子居多罢了。 做个样子,能把自己给气到偏瘫? 别说皇帝自己不信,就是聂文崇也不信。 只是,这到底是谁下的手,还真不好说。 就目前得利一方来看,太子有可能,淮阳王陆洵也有可能。 但陆洵的手是不是真的能伸那么长,掌控到京师皇城里来?显然,皇帝认为他还没这个能力。 那就只剩下太子了,与其说是太子,倒不如说是皇后一派。 皇帝怀疑上了皇后和太子一派,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接下去几日,岭平被围,韦琨也不急着攻城,双方进入胶着状态。 而京师这边,太子代管政事,处理的得心应手,主要是平日里这也不服、那也不服的丞相一派,突然之间就偃旗息鼓了,比之皇帝在时,不知乖觉了多少。 就好比平时,天天嚷着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人,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觉得整个大盛朝都安稳得很,没有一点毛病。 这倒让想给丞相一派 聂文崇没想过太子即位,自己的处境么? 其实他早就想过,他曾想着到那时候,安排好暄暄的婚事,他便告老还乡,远离是非之地,只是他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皇帝才刚过不惑之年,竟然就倒下了。 而且,看这样子,痊愈的可能性极小,缠绵病榻,皇上的耐心逐渐告罄,今日一怒之下斩了一个为他医治的太医。 聂文崇刚从皇帝的殿里出来,迎面正好碰到小太监推着三皇子慕容元峥进殿,他行了个礼。 眼下,皇上的脾气阴晴不定,除了太医们、他、还有这位三殿下,不见任何人,连后宫里各位娘娘,想要侍疾在旁,都被皇帝拒绝了。 “三殿下——”聂文崇往内殿看了眼,轻声道,“皇上刚刚喝药时吐了,发作了一位太医,此刻心情不是太好。” “好的,本殿下知道了,多谢聂相提醒。”慕容元峥点点头,表示感激。 皇帝之所以愿意见三殿下,聂文崇料想,约莫是两人如今的处境差不多,让他产生了共情。 事实也正是如此。 皇帝如今半边身体麻木无力,起身都乏力,才想起这个曾经他最钟爱的儿子受过的苦,而如今,还依然坐在轮椅上。 现在,朝堂之上有太子监国,他左右无事,便召来元峥说说话。 这一聊,便聊出了问题。 一开始,皇帝只是询问一些关于慕容元峥腿疾的事,比如,那受伤的腿是否还有知觉,是行动不便,还是完全不能走路?当初,是怎么受伤的,又是谁医治的,如何医治的;雨雪天气,伤腿是否酸痛等等。 但越是问得仔细,皇帝便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明明只是骑马时受了惊吓,失足落马,摔折了腿骨,好好调养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高超,不说恢复如初,至少走路是没问题的,不过就是有没有跛足罢了。 怎么就严重到不便行走的? “你可曾记得当初替你治疗的太医叫什么?” 慕容元峥垂眸,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儿臣记得,是左院判邱礼。据说是奉了母后的旨意,特地前来为儿臣治疗的,要不然,以当时儿臣的地位,是惊动不到左院判亲自前来的。” 慕容弘德闻言,顿时心下生疑。 “皇后吩咐的?” “邱大人前来替儿臣诊治时,是这么说的。” 突然,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插了进来,小太监小五双膝盖跪下,扑倒在皇帝面前,“求皇上救救我家殿下吧,殿下要是继续喝那姓邱开的药,怕是,怕是……” 皇帝心中一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小五不理想要阻拦他的三殿下,眼神清明且坚定道:“皇上,我家殿下原本只是摔折了腿,却被那姓邱的治的不良于行了,不光如此,他还时不时地前来替主子诊脉,说的好听是皇后娘娘怜惜我家殿下,让他过来看看,但是,每次喝完他开的药方,殿下的病情就越发严重了,到最后,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走不了路不说,这些年,更是连身体……身体也日渐虚弱、消瘦。” 小五一抹眼泪,哭喊道:“他这哪是替殿下医治,明明就是在暗害殿下!”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你还在喝他开的药方?” “邱大人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儿臣不敢辜负母后的好意。” 邱礼……邱礼…… 如今,替他治疗的太医之中,也有他! 这几日的药方,更是他开的。 皇帝突然就将两者联系了起来,太子、皇后、太医邱礼……还有他此次莫名其妙的中风,而且一碗碗的汤药喝下去,见不得半点好转。 人一旦生病了,还是治不好的病,就容易胡思乱想,皇帝也不例外。 等到皇帝说乏了,遣退了慕容元峥。下一刻,身边的隐卫便跪在了皇帝面前,后者低语了几句,那隐卫便瞬间消失在了殿中。 之后几日,京师城内接连大雨,下的人心烦不已。 聂暄和端坐在东市这家庭轩楼的二楼雅间,梁靖已经好几日未来庭轩楼了,不管是东市这家还是西市那家,也没出城门,所以,他能去哪呢? 藏得最深的那位三殿下怕是要行动了,而且就在这几日,所以,梁靖才会来他跟前讨好、演戏的时间都没了。 除了被派往边界,给慕容元嵘送信的孔贰,任务是暂时不能让慕容元嵘回京师。其他保护她的隐卫,聂暄和都让他们去保护聂老爹了。 果不其然,大雨连下三日,到了第四日傍晚,雨停了,但是皇宫内却传来了厮杀声。 事件起因不过是皇帝怀疑皇后不慈,陷害三皇子慕容元峥,私下遣人前去调查,这一查,就将一桩陈年冤案给查了出来。 不光光三皇子慕容元峥的腿是皇后命人制造了意外坠马事件,给弄残的,三皇子身体每况愈下,瘦骨嶙峋,缠绵病榻也是拜皇后所赐。 太医院的左院判邱礼早就被皇后收买,替皇后卖命了。 皇后为何对当时还是孩子的三皇子如此狠心,顺着这条线查上去,就查到了当年惠妃被捉奸一事也有蹊跷。 聂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撬开了皇后乳娘的嘴,亲口承认下来——当年陷害惠妃与人通奸之事正是出自她之手,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 当年的惠妃,倾城绝色,一入宫,便宠冠后宫,饶是一贯勤奋的皇上也为了她数次耽误了早朝。 惠妃娘家也因为她,纷纷被赐官职。 那时的惠妃,锋芒无人能及,后来受宠的苏贵妃,在当时,根本不值一提,皇后都得避她锋芒。 渐渐的,惠妃已经不满足于妃位,她处处与皇后作对,皇上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宿在她宫里不算,她还在初一十五晚上,命人去皇后殿中唤人,恃宠而骄。. 最让皇后忌惮的是——皇上爱屋及乌,对慕容元峥十分偏爱,太子都望其项背。 在这样的背景下,皇后及其母族终于出手了。 ——陷害惠妃与人通奸,并设计皇帝当场捉奸。 之后便是惠妃被暴怒中的皇上当场赐死,而三皇子慕容元峥也被厌弃。 但这样,皇后还不放心,万一哪天皇上又想起三皇子来了,太子怎么办?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又对三皇子动手。 一个好好的皇子若是就这么死了,总归会引人怀疑的,这些年,她没少在慕容元峥身上下功夫。 等到那乳母和盘托出,皇后已经无力地跌坐在地,目光平静地看向上座的皇帝。 “本宫不后悔。当年,你对那贱人百依百顺,眼里只有那个贱人和她生的贱种。你让我的元栩怎么办?难道要让我的元栩给她的元峥让位么?” “本宫决不允许!”皇后狠厉道。 第177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33 33 “母后——母后!”皇后所有的理智,在看到太子手持长剑,闯进皇帝寝宫之时,轰然崩塌。 太子来了,不光他一人来了,他还带着一众侍卫。 不等皇帝开口,皇后已经冲他大喊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这些事,都是母后一人所为,与你有什么关系?给我滚回你的东宫去!” “父皇,求您看在母后侍奉您多年,真心爱您敬您,替您执掌后宫,并无大错的份上,饶了母后这一次吧。” 皇帝端坐在暖塌上,眸光沉沉,“你打算就这么跟孤说话?用你的剑,带着你的侍卫队和孤说话?” “大逆不道的东西,胆敢私自携带兵器,闯入皇宫!你想做什么?想谋反不成!” 太子一愣,显然也意识到不妥,扔掉手中长剑,跪地叩首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忧母后的安危,是传信的说,母后被奸臣冤枉,父皇想要赐死母后,儿臣,儿臣一时心急,才……” 聂文崇:你说归说,看我作甚?合着那剑是打算来刺我的。 “冤枉?你母后干的那些事,证据确凿。今日,即便是孤当场赐死她,又如何?她身为一国之母,善妒,有失贤德,不仅陷害后妃,还残害孤的子嗣,心思狠毒,手段残忍,孤岂能容她!” 太子眼眶湿润,神情凄楚,跪走到皇帝面前,“父皇,纵然母后有千般错,都是因为她深爱着您……求父皇网开一面,饶母后一命吧!” “那被她冤死的惠妃怎么说?被她残害得双腿残疾,体弱多病的你三皇弟怎么说?她说她嫉妒惠妃,记恨元峥抢了你的风头,可她是皇后,后宫之首,谁能越的过她去?” “来人,夺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再做定夺。” “父皇,冷宫脏乱不堪,常年阴冷潮湿,母后身体本就不好,如何受的住这苦。”太子痛哭流涕。 “她能活着就已经是孤念在往日情分了!要不然,她应该现在就去 “父皇……”太子一把抱住皇帝的小腿,苦苦哀求。 被皇帝一把踢开,“孤还没有清算你的罪名,你带着那么多人,杀气腾腾地闯进后宫,意欲何为?” 太子百口莫辩—— “呵呵……”皇后不怒反笑,“我残忍?我狠毒?我要是真残忍、真狠毒,就不会让后宫里的孩子一个个生下来!当初新嫁娘之时,我曾以为,我和她们是不同的,我乃一国之母,是你慕容弘德的结发妻子,我应该大度的,替你打理后宫也毫无怨言……” “可是你呢?自从那贱人进宫,你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给我!你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包括太子之位!” “母后……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故意激怒父皇,我们一起向父皇求饶,求父皇——” 不等太子说罢,皇后直接打断,“元栩,你还看不清楚么?你父皇他,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爱这江山,爱执掌这天下的权利。” 皇后声音飘渺,“当初,他若是真爱那贱人,怎么会连听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赐死了她?”皇后讽刺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都能查清楚,更何况当时?不过就是此事伤了他面子了,他一时恼怒,便赐死了那人,说到底,他的面子比那个女人重要。” “心疼那小贱种?我害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怎么从未见你过问?但凡,期间你多关注他一些,我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他。” 今日,皇帝就是针对他母子二人来的,那就让她好好宣泄下这么多年来的怨愤。 “为何是眼下?”皇后冷笑,“因为我儿代管朝政,处理政事得当,让你害怕了,你不甘心权利旁落,哪怕那个人是你中意的储君也不行!你还想将权利牢牢地握在自己掌心!” 一下子被皇后戳中心思,皇帝脸色越发阴沉,指着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抖动。 “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左半边身体已经瘫了,要是右半边也瘫了,可如何是好?” “贱,贱人!你这个贱人!”皇帝气得不行,身旁的大太监李清赶紧上前搀扶住他,“还说不是你给孤下毒!” “你说是我就是我吧,到了现在还想给我栽赃罪名。”皇后施施然站起身,不仅自己站起来了,还伸手将太子扶了起来。 “母,母后……” 看向太子时,皇后目光坚定,“元栩,你父皇已经厌弃我们母子了,不是因为你不能干,而是你的能干,让他忌惮了。” “你就没想过,为何你和你的侍卫队可以持兵器,长驱直入,直接进入皇宫?这本就是你父皇布下的一个局,针对我你的局。” “与其被他拿下发落,倒不如直接助你即位。” “母后!”太子不可思议地看向神色有些癫狂的母后,仿佛不认识她一般,那还是那个一直告诫他,要恪守古训礼法,对君臣忠诚,对子民爱护有加的母后么? “别怕,母后会帮你的,刘家也会帮你的,只差一步了。”皇后捋了捋额前乱了的发丝,“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不,母后……这是谋逆!万万不可!”太子惊慌失措。 “啪——”一个耳光落在太子的脸上,“废物!现在是他要逼死我们娘俩,要对付你外祖家!你还没看出来么?”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候着,等母后和你舅舅将皇位拿下,捧到你面前,送你即位即可。” 殿外,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嘶喊声此起彼伏。 殿内,皇后和皇帝倒是难得地和平共处起来,等待外面的输赢。 许久,第一个踏进门的乃是太子的侍卫长林凛之。 皇后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绽开,就见林凛之一手提着个包裹,单膝下跪在皇帝面前,“叛贼刘英首级在此,宫内所有反贼已一并拿下,宫外刘氏一族已悉数被控制,求皇上定夺。” 皇后双目圆瞠,脚下踉跄,若不是太子及时扶助,必是摔倒在地。 太子亦是愤愤然地看向林凛之,“林凛之,你!” 林凛之目光不躲不闪地对上太子仇视的眼神,“太子恕罪,我林家誓死效忠之人唯有陛下,我父如此,我亦如此。” 第二日,朝堂之上,已经不见了太子踪影。而原先太子一派的官员,被大清洗了一番,就连永嘉公主和驸马也受到了牵连,驸马被革职接受调查。袁太傅被迫告老还乡,户部尚书刘英因为参与昨夜的谋反,被当场诛杀,等等。 太子被废,圈禁在皇宫之中,皇后被一杯毒酒赐死,皇后母族刘家悉数获罪,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一时之间,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全城,文武百官,莫不谨言慎行。 即便朝堂没了太子,皇帝如今上朝不便,但好歹有聂相在旁协助,将奏折读给皇帝听,再由皇帝口述,聂相代为批注,处理政事,倒也没多大问题。 皇帝的身体始终没好起来,因为皇后临死前,始终没有承认下毒,太医也没法对症下药。但三皇子的身体在皇帝的关注之下,倒是有了很大的好转。 一开始还寸步不能行的,如今双腿竟有些知觉了。 而且身体也在一天天的强健起来,不似以前那般弱不禁风了。 皇帝对三皇子的态度让众人重视起来。兴许是为了弥补对惠妃的过错,什么好的药材,好的太医都被送进了九王宅三皇子的院中。 不光如此,皇帝还日日召三皇子进宫相伴。 这让文武百官嗅到了一丝不同,如今太子被废,皇后因谋反被赐死,母族被灭,七皇子是怎么也不可能登上大位了。 四皇子摊上苏贵妃这样的母妃和永宁公主那种妹子,皇帝不迁怒就不错了,想要登大位,怕是难了。没瞧见,自打出了陆家谋反那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提及过他么,怕是早就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是说从军,如今看来,更像是放逐。 那成年的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五皇子……不提也罢,不知又睡在哪家姑娘的闺房呢,整日流连花丛之中。 最近,京师发生这么多大事,他竟毫无所觉,丝毫不受影响地游玩。 ——切割线—— 再次在庭轩楼看到梁靖,聂暄和微微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明明已经那么喜欢你了,就算是你想要庭轩楼,我也给了。” 聂暄和轻笑,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有多喜欢?从一个陷阱开始的喜欢?梁公子,你是不是以为装得久了,装得像了,那就是真的了?” 梁靖微怔,他演得不好么?其实不能说全演,至少在跟她相处过程中,曾经有一度,他确实被她的冷静、自持、聪慧而吸引。 一开始是任务,后来变成了胜负欲——不光三殿下想看她失态的模样,他也想看着她深陷自己为她编织的爱里,不可自拔的样子。 拿下她,等于拿下了聂文崇那只老狐狸,和他背后庞大的势力。 “还有,请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是你给了我庭轩楼,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聂暄和挑眉看向他,“难道不是你无能?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庭轩楼上下已经是我的人,钱财也都在我掌控之下了。” 梁靖错愕,他从未从温婉动人的她口中听到这般无情刻薄的话! 他一开始还以为幻听了,可眼前那人讥讽的眼神丝毫不怯地对上自己的,梁靖才敢相信,这话真出自她之口。 不过,眼前的人不会是假冒的吧?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聪慧过人、善良得有些过头的聂小姐么? “你……为什么会这样?”梁靖显然还不能从巨大的反差中回过神来。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一直都这样。我的善良分人,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我的人,不配拥有。”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的?”梁靖说得有些艰难,其实相处之中,他真的有点喜欢这位聂小姐。 “初见之时。” “亏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你早就知道。” “罢了,我还是失败了,他说你不会上钩,我还偏不信,没想到输得这么惨。”梁靖苦笑了声。 “所以,见我没上钩,下一步呢?三殿下如今已经铲除了太子和皇后,也开始入了皇帝的眼,腿疾也是时候该好了。下一步,该除掉皇帝,自己即位了吧?” “你此番前来,是来打晕我、挟持我,然后拿我要挟我爹的?” 梁靖睁大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什么都知道! 不光知道他故意接近他,连殿下身份也知道,他们的计划都猜到了。 “我知道你的隐卫都被你遣去保护聂相了,春芜秋宁也被我支走了。”梁靖神情有些愧疚,“抱歉,我只能这么做。” 他向她举起手刀,就要往她脖颈处劈去—— 第178章 开局就变白莲花34 34 下一刻,梁靖眼底尽是错愕,闭上双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系统1105听得他倒下那动静,小心脏不由得颤了颤,挨一击不说,这直挺挺地摔下去多疼啊,光听声音都知道。 【你也不怕把他摔成脑震荡。】 “我没送他一把匕首,已经不错了。” 聂暄和打人的手自半空中收了回来,长袖翩翩,姿态优雅,甚是好看。 【那这人……怎么处理?】 聂暄和随手抄起一旁摆放着的花瓶,往他脑袋上砸去。 【哎——】小系统只来得及发个声,花瓶就在梁靖的脑袋上开了花。 “梁靖是三皇子的人,想要掳走我,被我提前识破,趁其不备,操起花瓶砸晕了他。” 【丞相能信?反正我是不信的,人好歹是个高手,你被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哎,哎——你在干嘛?】 接连两三声,房间里的花瓶都被贡献给了梁靖的脑袋。 这波操作,看得小系统目瞪口呆。 “他有武功没错,但色令智昏,我小意奉承,让他放下戒备之心,然后趁其不备,拿花瓶砸晕了他,因为担心他武艺高强,随时可能苏醒,我惊慌失措之下,又砸了两个,眼下,晕得够彻底了。” “父亲不信我,难不成还能信他?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人。” 恰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她一手提着裙摆,脸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冲门口扑去。 门一打开—— “秋……”宁字还未出口,聂暄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防。 “暄和!”慕容元嵘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她面前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脑袋片刻的宕机,但好在随机应变的本能还在。 下一刻,聂暄和缩着小小的身体,再抬头时,一双清澈的眼眸,眼眶里已布满泪水,轻咬着下唇,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印入了慕容元嵘的眼帘。 她微微一侧身,慕容元嵘就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那趴着的人和碎了一地的花瓶。 慕容元嵘的心被狠狠揪住了,握着她胳膊的手都在打颤,“暄和,不怕,暄和,我在。” 可笑,他在战场杀敌,流血受伤时,都没有像眼下这么害怕过。 “四,四殿下——”怯怯的声音自她口中缓缓而出,有些不可思议,又充满了希冀。 “是我,我回来了,暄和别怕……我保护你,暄和……”他一遍遍地说,语无伦次,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四殿下——” 慕容元嵘腰间一紧,小小的人儿已经抱上了他的腰,瞬时,他的脸红透了,双手僵在半空中,完全忘了作何反应。 系统1105惊呼:【他心跳得好快!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有隐疾的,像什么心律失常的,我们不能要,这是病,得治!】 【关键这病不好治……】 聂暄和闭了闭眼,忍到极限,反手扔进小黑屋。 所以,它进小黑屋,没有一次是无辜的。 慕容元嵘梦里做过很多次,他抱着暄和的场景,也曾偷偷地亲她,可每次,每次一到关键时候,他就因为太过激动,一下子醒了。 梦醒后,就只剩下无边的懊恼和意犹未尽。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温香软玉在怀,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全身的气血都往脑袋冲,整个人晕乎乎的,脑袋一片浆糊。 怀里的人带着哭腔,声音很软很软,“我把他当朋友,他竟然想要掳走我,来威胁我爹!” “刚才,差一点,差一点就——” 小姑娘难过得都说不下去了,只是搂在他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散开了些。 他只要稍稍低头,就能嗅到那熟悉的香味,就像一种毒,蔓延在他心间,让他欲罢不能。 慕容元嵘的手轻轻地搭上了小姑娘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爱抚着她的发丝。 一开口,声音低沉暗哑,“没事了,暄和,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小,小姐……”孔贰赶到一看,惊觉不对劲,立马背过身去,“我什么都没看见,现在就走。” 聂暄和仿佛才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站直了身体,松开了抱在他腰间的手,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脑袋恨不得埋进地里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神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怀里倏然空了,连带着暖意也被带走了,慕容元嵘心中怅然若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姑娘离他远远的。 平日里稳重从容,就像小太阳一般温暖,照耀进他心间的暄和,他爱。 今日,羞涩可爱,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弱和依赖,他也爱。 尤其是她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怀里的那刻,那颗日夜赶路的心,无处安放的慌乱,突然就被抚平了,就像天地之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他怀里就好。 这要是系统1105在这,知道他的心思,少不得得嗤之以鼻:【又是个恋爱脑。】 紧接着,春芜秋宁也赶来了。 暄和将方才发生的事,简单陈述了下,果然,一众人关心的都是她的安危,完全没去考虑实力悬殊的两人,柔弱的小姐能否敲晕梁靖。 等平静下来,聂暄和才将目光投向一旁坐着的慕容元嵘。 好奇地问道,“四殿下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孔贰……” “元嵘。” “?” “叫我元嵘。” 这又把暄和闹了个脸红,她轻轻地唤了声,那声音简直就好比仙乐,听在慕容元嵘的耳朵里,沁在心间。 春芜秋宁: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 “信,我看了。”慕容元嵘绽放出大大的笑脸,八颗牙标配的那种,“我就想问问,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样?” 孔贰立马解释道:“小姐,我可没有懈怠公务,我拦了,绞尽脑汁拦四殿下了,可你写的什么字,杀伤力太大,他非要回京。” 春芜秋宁直接拉了人就往外走,还贴心地把房间门给带上了——终于找到机会溜了。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就为了这个回来的?” “嗯。”慕容元嵘眼底泛着光彩,晶晶亮地盯着那人。 他的心意,早就剖开了送到她面前了,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但是,她心中怎么想的,他却是忐忑不安,不敢去猜的。 他知道,在她心里,地位也许没那么高,也没有很重要,毕竟暄和对谁都很好。 可真的看到那个“您”字时,他一再和送信的孔贰确认,就是暄和亲笔书写,亲自交代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回来,亲自问她,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 “四殿——元嵘,”暄和终是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改了称呼,“这是对你从军前,在相府说的那番话的回应。” 一个“您”字——我心上只有你。 那一刻,巨大的狂喜将他吞没,他的手不自觉地哆嗦,铺天盖地的幸福将他团团围住,这么多年来,内心的空虚,仿佛瞬间被填满了。 ——切割线—— 书房内,聂文崇眉头紧锁,瞥了眼自家面露羞涩的闺女,再厌恶地睨了眼目光都不带错开地紧盯着自己宝贝闺女,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的四殿下,止不住地摇头,心烦不已。 不能冲着自家闺女生气,那就冲着四皇子发作吧。 “谁让你回来的?怎么进城的?还有旁人知道这事么?” 岳丈三连问,把慕容元嵘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规矩,老实,无比诚恳地三连答:“没谁,我乔装打扮偷溜进来的,军营那边我也打点好了,不会穿帮的,没人知道。” “啪——”聂文崇一拍桌子,气得够呛,“又是偷溜,又是打点的,你是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不敢反驳,压力好大。 慕容元嵘心虚得很,道理他都懂,就是没忍住。 聂文崇要被这个恋爱脑给气晕了,“你本该镇守边界的,在这节骨眼上偷溜回京,你有皇上的旨意么?你回京的文书呢?你什么都没有,‘无诏不得回京’,这么简单的道理,用我说么?” 聂暄和饶有兴趣,她爹现在胆子也很大嘛,之前还四殿下,四殿下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如今,教训起人来,就像在教训孙子。 偏那人还笑眯眯的,浑然不在意,和她一对视,反倒还眼神安抚起她来。 看着面前两人竟然“眉目传情”,聂相有气撒不出,冲门外喊道:“孔贰,你给老子进来!” 孔贰缩着脑袋,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生怕弄出点声响,都被丞相作为发作他的借口。 “他回,你就让他回了?你是死了么?” 果然,未来姑爷不能发作,开始发作他这个小卒子了。 “那也得拦得住啊,他武艺还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小声嘀咕,“要怪还得怪萧壹他们,谁让他们不跟我一道去的,我一个人,根本拦不住。” 他是决计不敢提,是小姐的错,小姐写什么字给四殿下啊,瞧,把人整疯了。 至于之前,他还想让小姐多写些字的事,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一个字的杀伤力这么大,多写几个,四殿下就敢造反,你信不信? 聂文崇恼得不行,但既然四殿下已经回来了,这未必是坏事。 原本,他是打算等等的。 一方面,想等岭平那边传来好消息,那时候,事已成定局,慕容元嵘就不用左右为难——一边是亲妹子和亲娘,一边是亲爹。 他是真怕他听到消息后,一时上头,听了苏贵妃的无脑劝说,英勇到去干什么救人的活计。 所以,命人将消息捂严实了,陆家造反、慕容元姝被挟持的事,不许传到四皇子耳朵里去。 还有一个就是目前局势不明,有待观望。他还没抓到三皇子的把柄,但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他不妨松下手,等三皇子对皇帝动手时,再将人拿下,来个人赃并获。 那时候,将四皇子迎进京,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想得挺好。 但架不住人家少男怀春,归心似箭。 不过,回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他家暄暄就着了三皇子的道了。 没错,聂暄和生怕自家老爹太过怪罪慕容元嵘偷溜回来一事,愣是将英雄救美的功劳扣在了他身上,这番操作,平复了聂老爹复杂的心情。 随后,聂文崇又把慕容元嵘单独叫进了书房。 “实话对你说,当初劝说你去军营,一方面是考虑你的底子太薄弱,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怕暄暄嫁了你受委屈。” “嫁,嫁给我?丞……丞相……”慕容元嵘瞪大眼睛,幸福来得这么快的么。 聂文崇瞥了他一眼,还是嫌弃,怎么办? “我眼睛没瞎,暄暄对你不一样。”他冷哼一声道,“我想着,你要是能撑过来,许了也就许了,你要是战死沙场,只能怪你命不好,也好让暄暄死心,说到底,不管她嫁太子,还是嫁皇子,都非我所愿。” “丞相……伯父,这气话就不用说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慕容元嵘笑眯眯道。 聂文崇:哼…… “另一方面,是为了把你支出京师城。当时,皇上已经等不及收拾淮阳王府了,可永宁公主却嫁去了陆家,她的下场必不会太好,若是能被我派到淮阳王府的探子救下,自是最好,她若执意站在陆家那边——” “事实证明,永宁公主当真站在了陆洵那边,她还怀了陆洵的孩子。” “你与永宁公主一母同胞,我担心你脑袋一抽,不管不顾地前往淮阳王府救人。” “现如今,你都知晓了,你自己作决定吧。苏贵妃给你写了不少信,命你速速回京,救救永宁公主,都被我的人拦了下来。”他家暄暄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他。 慕容元嵘想了想,郑重道,“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再说,我拿什么救,一腔热血么?母妃未免抬举我了。小时候她闯了祸,总有人替她兜底,我能替她顶罪,但如今是谋逆大罪,父皇派兵征讨,定西侯率大军围剿,我能有什么办法?” 聂文崇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难得的清醒。 “这几日,你在府里待着,哪都不许去,等我消息,只要三皇子一动手,皇位就是你的。” “聂相,我没想过要皇位……我喜欢暄和,不是因为这个。”一着急,又从伯父变成了聂相。 聂文崇脸瞬间拉长了下来,“你不想要?皇上如今连床都下不了,那皇位给谁?让我家暄暄给谁下跪?受谁欺辱?” “太子即位,他后宫那位之前可是陷害过暄和的,暄和怎么办?” “三皇子即位,你能讨得了好?你平日那般欺负他,他可都记着了,暄和跟着你,能有好日子过?” “让五皇子即位么?你忍心暄和嫁给旁人?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要和后宫其他女子一道争夫君?” “暄和中意你,所以才是你。我们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还有最后一步,等你去完成。” “暄和在我心里,是举世无双的珍宝。能娶她,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我……我若有朝一日,能娶到暄和,必是一心一意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会陪着她,只陪着她,感受阳光温热,岁月静好。” 许久,聂文崇撇了撇嘴,不屑道:“长点心吧,整日想着谈情说爱,能干点正事么?你那几个哥哥弟弟,都忙着争皇位呢。” 临踏出房门了,一道闷闷的嘀咕声自慕容元嵘身后传来:“记住你今日所说的,你若敢负了暄暄,我第一个不饶你。” 第179章 开局就变白莲35 35 没让聂文崇等太久,三皇子慕容元峥便再次动手了。 皇帝半躺在暖榻上,床边是一团触目惊心的红色,身后站着神情严肃的聂文崇。 而李清李公公则蹲下身,眼含热泪地替皇帝擦着嘴角的鲜血。 慕容弘德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千方百计想要弥补的儿子,会下药害他,还带人围困了这座宫殿。 “为什么?”慕容弘德强忍着喉间的腥甜,问道。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慕容元峥一扫往日自卑畏缩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讥讽,“比起皇后,我更恨你。” “她才是设计陷害你母妃之人!” “是,她固然可恨,那你呢?又比她好到哪里去?你不是说,你此生唯一挚爱便是我母妃么?你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给她,你连查都懒得细查一下,就草草地将她赐死,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她是蠢,蠢到敢在后宫之中,与皇后公然对抗,但是,谁给她的胆子呢?”慕容元峥的脸色阴沉,“她乃商户之女,比不得京师城那些大院里女人的手段。你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不断地纵容她以下犯上,最后,她被陷害了,你却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皇后说的一点没错,你谁也不爱,你只爱你的江山和权力。”慕容元峥眼中尽是厌恶。 慕容弘德愤慨道,“那孤如今已经意识到当年所犯的错误,也在尽力补偿你。孤这些日,命太医院的人务必将你的腿疾治好,替你调理身体,孤将你带在身边,处理政事,是有心培养你成为一国之君的。” “呵呵……”慕容元峥不置可否,款款起身,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从容地走到他面前。 那意思太过明显——我用的着你? “你——你的腿疾早就好了,你故意让孤怀疑皇后,逼得皇后造反,太子被废。” “她只是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 “她确实没给你下毒,因为之前下毒的人,也是我。谁让你做人太失败,妻子、儿子,个个都盼着你死呢。”慕容元峥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回想最初断腿之后,邱礼那如毒蛇般的眼神紧盯着自己的伤势。每次他一来,借着治腿的名义,好一番折腾他,给他喂各种相冲相克的汤药,害他吐血是常有的事。 若不是后来外祖和舅舅的人找来,他兴许早就死了。 一方面,他被邱礼以各种手段伤害身体,另一方面,私下里,外祖花重金找来神医,替他治腿。 腿是治好了,可这具身体因为之前积聚的毒太多太杂,早就千疮百孔了。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慕容元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一旁的小五赶紧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黑黝黝的药丸。 慕容元峥摊开掌心,递到慕容弘德面前,自嘲道,“看到了么?这些就是给我续命的药,以前只需吃一颗,如今要吃五颗。” 小五心疼道,“殿下,您别说了,赶紧把药吃了吧。” “你得了什么病?”慕容弘德眼神复杂道。 “什么病?都是拜皇后所赐,即便我腿残了,依然不肯放过我,命邱礼和我身边的人给我下毒,长达数年,我能熬到现在还没死,已是奇迹。”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太医院的院首每次在你询问我病情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了吧,他敢直接告诉你,我命不久矣么?” “孤并不知晓……” “那你知晓什么?我母妃被陷害,你不知晓,我被你忽视那么多年,不管不顾,旁人怎么待我,你不知晓!你不是不知晓,你是根本不在意!”慕容元峥说得又气又急,最后只能一手扶着轮椅的扶手,一手将帕子抵在唇边,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是你一句想要弥补我,将我作为储君培养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么?”慕容元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这些日子,被你带在身边教养,跟你相处的每一刻,都让我难以忍受,觉得无比恶心。” “慕容元峥!你别忘了,你再怎么恨孤,也是孤的儿子!” “呵……你的好儿子是太子,曾是你最中意的储君,培养了十几年,他倒是孝顺,不敢谋反,结果怎样?还不是被你圈禁了。” “你以为老五风流,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他若是真的不务正业,一无是处,就不会把商铺开满全国,而且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以为老四心无城府,一片赤子之心,对你无比忠诚,可眼下,若是让他在你和聂暄和之间选一个,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他去军营干嘛的?你不会真信了他的鬼话,为了稳固你的江山社稷?他是为了有足够的资本,能让聂文崇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聂文崇没想到,这火烧着烧着,就烧到了他头上。 “文崇——” 皇帝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聂文崇不能再作壁上观了,只得上前一步。 “回禀皇上,四殿下确实和微臣表明过心意,中意我家暄暄,但微臣已经明确拒绝他了,暄暄我还要多留几年。” “所以,他确实是为了暄和才去的军营,而不是旁的!”慕容弘德咬牙切齿,“你也是知晓的,难怪……难怪,你处处替老四说话,你是不是也巴不得孤死,给老四让位!” 聂文崇默不作声。 “聂文崇!”慕容弘德喝道,身体终是撑不住了,无力地倒在塌上,嘴角不住地抽搐,那眼神似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皇上,微臣也害怕。”聂文崇轻声道,“这满朝文武,还有几位老臣?太傅告老还乡了,刘英身首异处,刘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淮阳王府即将倾倒,连定西侯那老古板都被你忌惮,等这些人都处理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慕容弘德还想说什么,只听慕容元峥冲外面喊了一声,“进来——”,殿中瞬时冲进来一波手持兵器的侍卫。 “皇上病情加重,已无力掌管朝中政事,已下达口谕由三皇子慕容元峥代管政务。” “你……你个不孝子……慕容元峥!”皇帝口齿不清,说话艰难,还妄想挣扎着起来,一个不慎,又重重地摔回到了塌上,身边无一人相扶。 “李公公,后宫妃嫔众多,个个对皇上一往情深,就由她们轮流照顾皇上吧,直至痊愈。” 慕容元峥话音刚落,就见李清弯腰领命,态度恭敬。 “李……李……”皇帝气急攻心,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到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慕容元嵘才在中郎将林大人,还有林凛之的簇拥下,杀进了殿中。 一进来,便将慕容元峥的人团团围住了。 “三皇子,你谋害皇上,意图造反,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林大人呵斥道。 慕容元峥稍稍惊讶了下,便什么都想通了,睨了眼为首慕容元嵘,看向聂文崇道:“聂相真是好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聂文崇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忍不住啊!他算计什么?算计个屁,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他慕容家的天下? 眼见大势已去,慕容元峥丝毫没有挣扎,便随着侍卫下去了。 ——分割线—— 此时,岭平也传来了好消息——定西候一举攻下城池,陆家除陆洵和永宁公主外,悉数被俘。 陆洵早在城破之时,便选择了自刎,临死前,还一剑刺死了永宁公主,公主腹中的孩儿也没有保住。 韦坤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见到陆洵蹲坐在地上,永宁公主躺在他怀里,胸口被大片献血染红,而陆洵喃喃自语道:“不是说爱我么,那我便带你一起走,我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 剑刃划破了他的喉咙,陆洵的身体倒在了永宁公主身侧,两人相互依偎。 朝堂之上,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上如今,口不能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已离不开床榻。他醒来的时候不多,只要清醒着,就发脾气,把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搞得伺候他的宫妃们叫苦不堪。 太子被圈禁;三皇子谋逆,暂时被收押,等候发落;七皇子因为皇后之事,无缘储君之位。 成年的皇子之中,只剩四皇子慕容元嵘和五皇子慕容元逍了。 皇上都这模样了,还不立储君,文武百官也是急了,全都寄希望于聂相,探一探皇帝的口风。 聂相是实在推拖不过,勉为其难地进了趟皇帝的寝宫,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道圣旨——传位皇四子慕容元嵘。 慕容弘德也从皇帝的寝宫福宁宫搬到了别处宫殿,随行的还有一众妃嫔。 四皇子慕容元嵘即位,年号建元。 这新帝倒是没什么不好的,一改往日顽劣的性子,变得沉稳起来。 他勤于政事,不仅早朝要开,连带还开了午朝,处理起政事来,兢兢业业,都无需文武百官催促的。 政事因为太勤快了,不多久,也被群臣“围攻”了——这整颗心扑在政事上也不行啊!这婚姻大事怎么办? 新帝年纪也不小了,若说前两年,被苏贵妃那个不靠谱的给耽搁了,也没给他物色对象,如今都登基了,他们的国母呢? 总不能使劲折腾他们这把老骨头吧? 皇帝太懈怠,不行;皇帝太勤快,也不行! 恨不得整天都跟他们讨论国事,这谁受得了?他们也是有家室的,好么?家中夫人妾侍们都有意见了! 于是,群臣一合计——得赶紧促成新帝大婚。 全京师城的大家闺秀画像都被送到了新帝跟前,愣是一个都看不上,最后还是新鲜出炉的逍遥王,也就是之前的五皇子慕容元逍给提了个醒——聂相家的聂大小姐的画像呢?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真不敢啊! 聂相早就放出话来了,要多留闺女几年,谁敢? 敢情症结在这呢!聂大小姐的画像一日没有递进宫,皇帝就使劲地折腾他们,早朝本就有之,午朝已经开了先河,那晚朝还远么? 想想都觉得可怕! 聂相,对不住了。 很快,聂暄和的画像就被递到了新帝跟前。 据大太监承恩公公说,皇帝一早上笑得嘴就没合拢过,群臣长舒了口气,总算有好日子过了。 等到聂相知晓此事的时候,钦天监已经把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一个多月后,礼部已经开始礼仪布置,就这个日子,还是新帝一再催促最近的“好日子”了。 钦天监犹记得当时新帝的原话是:“只要能尽快娶上暄和,哪一天都是好日子。”但皇上啊皇上,你也得给我们时间,给礼部时间准备吧? 而此刻,聂暄和正站在刑部大牢一处别具一格的牢房前面。 说它特别,是因为它整洁干净,不似旁的牢房,倒更像是一处雅居,和周围格格不入。 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慕容元峥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你来了。” “刑部李大人说,你想见我。” 刑部尚书李大人乃是聂相门生,他知道,让他传话,必是能传到她耳朵里的。 “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不日,我便会被流放石堰,石堰离京师不远也不近,并不算偏僻,他待我还不错。临走前,想见见你。” “你若是想问梁靖如何,武功被废了,改日和你一道流放石堰。” 慕容元峥一怔,他还以为梁靖被识破后,已经被杀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她终还是心善的,“谢谢。” “你不问我,为什么派他去试探你?”他自顾自说道,“因为嫉妒啊,明明是差不多时间遇到的,我甚至还比他早遇上你,为什么你只在意他,却看不见我。” “你会纵容他靠近你,冲你耍赖,却永远对我客气有余的模样,你对他是不一样的。” 聂暄和沉默片刻道:“他很纯粹。你敢说,你一开始接近我,没有带着任何目的?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纯粹?”慕容元峥笑了,“我不想纯粹么?母妃被陷害而死的那刻,我就没有纯粹的资格了。” 聂暄和没有说的是:前一世,你娶的人是韦红裳,你俩联手,圈禁了太子,害死了皇帝。而那个倒霉蛋呢,最终被苏贵妃催促着去岭平救慕容元姝,最后死在了陆洵布下的陷阱之下。 慕容元姝只看到了前世自己可怜,她的皇兄和父皇都不管她,却不知道,有个人傻傻的,为了一直追寻的亲情,比她先死,死在了去救她的路上。 他有什么错? 前世,苏贵妃喜欢的人依然是慕容元姝,事事以她为先,她要他博取皇帝的好感,他就去了,她让他去争太子之位,他去了,她让他去救妹妹,他也去了……再也没能回来。 他图什么?不过是图那为数不多的亲情。 有人喜欢他,有人心疼他罢了。 “我让梁靖模仿老四的性子去接近你,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动心,你若是喜欢的是那款,我也可以去模仿。” “模仿终究是模仿的,他——你们演不出来。” 第180章 小番外 太子被逐出皇宫,贬去封地的时候,太子妃袁静凝选择了不离不弃,陪伴左右。而那时候,韦红裳早就偷溜出去,不知所踪了。 韦坤对这个女儿丝毫不抱任何期待,早在她能侥幸逃过一死之时,就已经不再管她了。 她刚进东宫之初,还曾偷偷传信回来,劝说他站队太子这边,被他一口否决后,就再也没来过。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太子去封地的前一晚,她前来跪别他与老妻,他还好,老妻生怕女儿受苦,偷偷塞了不少银两给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没曾想,第二日就被告知,她昨个半夜,收拾了细软,还偷了太子府中的银两,跑了。 联想昨个傍晚,她哭得痛不欲生的模样,亏他还以为她真心知道错了,没想到,死不悔改,不过是为了博得两人的同情,骗取钱财跑路。 气得他放下狠话,他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再有韦红裳的消息时,便是刑部传讯了。 韦红裳死了,死于被劫杀。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手了得,一招就能要人命的女杀手了,她手脚伤残,使不上力,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如此柔弱的女子,容貌出众,又携带巨额银两,又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果然,偷溜出去,刚出京师,还没到临县,就被人劫杀在了小道上,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因为她出逃的时候,乃是半夜时分,那会儿小道上人烟罕至,也没有目击者。 久而久之,没有任何线索,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分割线—— 慕容元嵘陪暄和用完膳,正要吩咐承恩,将文禄阁的奏章抱过来批改,他打算下午就赖在暄和这了。 他沾沾自喜,自己真是个大聪明,还好提前娶了暄和,听说父皇那边快不行了,但凡他慢一步,婚事都得被耽搁。 哪能像如今,天天盼着天黑,可以抱着软绵绵、暖乎乎的暄和入睡。 正等着呢,就听外面一阵喧闹。 以前的苏贵妃,如今的苏太贵妃,一个快步,避过太监宫女,跑了进来。 其实,哪里是什么避过,主要是这位乃是皇帝生母,不敢拦。 苏太贵妃面容憔悴,不过数月功夫,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慕容元嵘听着她向他诉苦,得不到回应,便破口大骂,到最后,跪坐在地上,哭着她的元姝,他心底惊不起一丝波澜。 可能是从小到大习惯了,没有希望,也就无所谓期待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本宫为什么要喜欢你?惠妃比我早几个月生,皇上对她百般宠爱,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所以,我对你也是有过期待的,期待皇上也能如此待我。到了生你的时候,我难产,险些赔上性命,九死一生才生下你!可惜,皇上根本不在意,皇上只喜欢惠妃那个贱人生的种!只抱慕容元峥那个小贱种。” “你说你有什么用?小时候争不过慕容元峥,再大些,惠妃倒了,我以为你可以夺得皇上关注了,结果,你又比不过太子!” “皇上为什么会立元栩为太子,而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他的母后是皇后,我的母妃是妃子。”慕容元嵘平静道,不理解她的想法,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母凭子贵,你为什么不去争取?” 慕容元嵘:…… 他此刻深刻理解岳丈对母妃的评价了。 “你说你有何用?” “明知道我想要那个位置,你却不去替我争,还处处忤逆我的意思。我让你去救你妹妹,你去了吗?你就是害死元姝的罪魁祸首!” 慕容元嵘已经没了听下去的欲望了,对着身旁的太监道,“把人带下去吧,太上皇那离不开人。” 等苏太贵妃被拖出去后,慕容元嵘坐在矮榻上沉思良久。 直到暄和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询问:“想什么呢。” 慕容元嵘将她的小手拉下,仔细地放在掌心把玩,轻声道:“暄暄,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他轻轻拉扯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小孩抱的坐在他膝上。 “嗯?” “我曾做过一个梦,异常真实。梦里,你不是这样的,你胆小怯弱。我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我有勇无谋,一味听从母后的话,想从她那汲取些亲情。你我并无交集。”慕容元嵘微微笑了下,“我没有遇到你,你也没有告诉我说,如果明知父母做错了,还要一味听从,那是愚孝。” “梦里那个我可真是个大孝子。”慕容元嵘冷嘲道,“就像她方才所说的,她让我争太子之位,我就争太子之位,争皇后命格之人,就争皇后命格之人。” “后来呢?”聂暄和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后来啊,她让我去救元姝,那个梦里,元姝被陆洵劫持了。我去了,只是,还没进到岭平城内,就死在了必经之路上,死在了陆洵设下的陷阱里。” “巨石从两边山上滚落,砸在身上的感觉真疼啊,即便我从梦中醒来,还是能感受到那极致的痛苦,濒临死亡。” "从梦中醒来后,我便决定,不管前世是不是真的,这一世,都要为自己而活。" 慕容元嵘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但回忆里只有痛苦。 突然,冷不丁的,额头上一道温热的触感传来。 暄和抱着他的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柔声道:“还难过么?” 慕容元嵘点点头:“难过的。”指了指自己的唇,轻声道:“得亲这,才管用。” “不要,你是为自己而活,又不是为了我。” 一句娇气的话,将刚才压抑的气氛扫光。 慕容元嵘终是没忍住,一把按住那人的后脑勺,直接亲了上去,直到把人亲到气喘吁吁,才轻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道,“为你,只为你,你就是我的命。” ——分割线—— 后世评盛宣宗,第一条便是专情。 后宫三千,为卿而空。 他不光做到了,而且数十年如一日的宠妻、爱妻、敬妻。他不纳宫女,不封妃子和美人。 娶后之前,他勤于政事,兢兢业业。 娶后之后,他与皇后同起同居,谈古论今,朝夕与共。 皇后聂氏之女,乃丞相之女,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相伴盛宣帝左右,常劝导皇帝大开言路、躬行节俭、严惩贪官、驱逐奸佞。 帝后恩爱两不移。 即便是有不长眼的臣子,想着将自家闺女送进后宫,也被盛宣帝以各种名义,赐婚给有功之臣了。 来一个,赐一个,来一双,赐一双。 赐到最后,群臣都赐完了,盛宣帝提前通个气,再赐就只能去做各官员的妾室了,还有多的,就要给宫里的大太监们赐了,就问你们舍不舍得。 吓得那些臣子再不敢把自家闺女、侄女什么的,往皇帝那塞了。 第二条便是仁慈。 不同于先祖皇帝的多疑,子嗣、群臣多被猜疑,惶惶不可终日。盛宣帝的宽厚仁慈,也让群臣无不信服。 盛宣帝放出了圈禁的太子和太子妃,贬去封地,使之得以善终。 他将之前的三皇子便为庶民,流放石堰,三皇子本就身患重病,但也在石堰生活了五年才病逝。 他封五皇子慕容元逍为逍遥王,封地南边云郡。 他封七皇子慕容元尧为端王,封地东边留郡。 当时未成年的八皇子、九皇子也都平安长大,之后相继封王。 皆得善终。 倒是比之先祖皇帝时,不知道和睦多少。 第三条是勤于政事。 这些都已无需赘言,只要看盛宣帝时期,被称之为“建元盛世”便可知,国库更是前所未有的丰盈(请看看无比苦逼,天天被催促着营业,为国家攒粮的逍遥王。) .. 第181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1 01 “心愿一:希望那些无故害她的人都得到报应——完成。” “心愿二:希望不要与太子有任何纠葛——完成。” “心愿三: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携手一生——完成。” “心愿四:好好尽孝,护爹爹周全——完成。” 伴随白发苍苍的慕容元嵘眼角的泪滚落,抚着她脸颊的手倏然落下,他脸上笑容定格住的画面出现,昭颜回到了最初的混沌之地,脑海中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波的功德。 系统1105及时清除昭昭的情感记忆。 再睁开眼时,昭颜的眉头已舒展,神情淡然。 小系统上前道:【昭昭,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这次的情感清除时间有点长,牵引人等不及,已经将许愿人带走,转世投胎去了。】 【聂暄和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她十分感谢你为她做的一切,她很满意这样的结局。】 “她机智聪慧,通透无比,又有聂相那样强有力的女儿奴,我几乎不需要亲自动手。她本就该是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可惜,欠缺了些运气和阅历罢了。”m.. “若不是重生女和穿越女早早动手,待到她年长些,那两人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系统1105连连点头,吃饱的感觉真好,它又可以升级了。 至于升级了有什么用? 虽然它已经是旁的系统不敢望其项背的存在了,但—— 系统功能它还没有搞清楚,除了陪宿主说说话,解解闷,似乎其他的,也用不着它。 但它每次和它们分享自己的经验时,总会被一群系统围攻。 还得了个“绿茶婊”的称呼。 系统1105:【……】我真的就是小黑屋睡一觉,然后升级了,再睡一觉,又升级了,没等我琢磨透这次升级的功能有啥用,下一次升级又来了,我哪有时间搞懂那么多?光升级就来不及。 可惜,实话实说,没人相信它。 高处不胜寒,它成了最寂寞的那个。 古朴的木门豁然打开,随着人影踏着白雾而来,系统1105看得眼睛都直了—— 来人身形修长而纤细,曲线迷人。 她上身穿这样一件短款的蓝底刺绣抹胸,一逶渐变色的蓝白拖地长裙,纤细的手臂挽着橙色的轻纱披锦,头戴金色流苏发冠,颈间和手腕上都缀满了金银珠宝,华贵而不俗气。 最让人惊艳的还是她无比精致深邃的五官,配上额间的花钿妆,风姿绰约,霓裳飞舞,仙气十足,魅惑中带着神秘感。 乖乖——活脱脱一个飞天神女下凡。 小系统吸溜了下口水——简直人间尤物。 昭颜皱了皱眉,美则美已,可惜美人双目无神,面色憔悴,满腹心绪。 能来这里的,自然不是什么神女,有瑶姬仙子历劫已是罕见。 “这里是哪里?”美人微微蹙眉,红唇轻启,“我还没有死么?” “你已经死了,只是生前执念太深,来到了这里。这里,唯有对小世界有大功德之人,才能踏足,而我,是为你消除怨念之人。” 美人抿了抿唇,许久道:“我是自杀的,人世间太苦了,没有人在乎我,也没有人爱我。” 美人落泪,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眼前的女子,做出自杀的决定,还说出心酸的话。 “怨念么?”她眼神茫然而无神,毫无光彩而言,“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小系统惊呆了,这都没人喜欢?什么标准来定义美人啊?难不成那个小世界的人都眼瞎了不成。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你的错。” 说实话,昭颜不相信一个能被评定为有大功德之人,会是一个极不受待见的人。 “陆寰说,我是个骗子,是小偷。我骗了他的感情,偷了别人的身份,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 “宋少宸说,我是个拜金女,只要给钱,什么男人都可以上。他跟我只是玩玩,像我这样的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还妄想拴牢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傅伯卿……”她哽咽了下,“我其实是感激他的,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是他提出让我做他的地下情人。虽然,我觉得他确实很优秀,但我谨记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我时时都在提醒自己。” “他喜欢我的身体,我喜欢他的权利和钱,让我在娱乐圈的路更好走一些,各取所需罢了。” “明明说好的,他不需要我时,我们好聚好散,从此两不相欠,各奔前程,可他却为了博得他白月光的芳心,反踩我一脚,诬陷我,害我成为娱乐圈里人人喊打的存在。” 听到这里,昭颜也有点迷,女孩所在小世界并不是古代,只是她的穿着和打扮让她先入为主,这么以为了。 这个意思,她所在的世界是现代,而她的身份应该是一个明星。 这副好相貌,即便放到娱乐圈,也是足够惊艳众人的。 “我可以帮你去寻找答案,消除怨念,但我需要读取你的记忆。” “好。” 伴随她话音落下,昭颜的手已经握上了她纤细的手腕,一阵记忆传来—— 她和1105确实都搞错了,眼前这人并不是古人,也不生活在古代,之所以穿着敦煌神女服饰,是因为她热爱跳舞,将跳舞视为她的生命。 她曾经以一曲《飞天》的敦煌舞,以当年h市舞蹈学院的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那是她最辉煌的时刻,也是她舞蹈生涯的巅峰。 所以,她死前,穿上了曾经让她最引以为傲时刻的舞衣。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因为一个男孩,她的初恋——陆寰。 这次的许愿人名叫虞宁。 她无父无母,自小在孤儿院长大。 院长妈妈说,她是在一个雨夜,被人放到孤儿院门口的,连把雨伞或是雨衣都没有,她发现的时候,雨水已经将包裹着她的襁褓都淋湿了,她小脸已经冻得青紫,声音就像刚出生得小猫一样微弱,看着尤其可怜。 她在医院住了好些日子,才被救了回来,救回来之后,因为找不到送养她的人,于是,就被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接管了。 院长妈妈姓虞,所以,如果被送养的孩子,身上没有留有任何信息的,院长妈妈都会让他们姓自己的姓氏。 虞宁就是其中一位。 孤儿院的孩子众多,取名也是千奇百怪,但大多是和自己相关联的。 比如,有的是在夜晚被捡到的,送到孤儿院的,那她(他)的名字里很可能带夜字,或是那天星星特别明亮,那么也可能名字里有星这个字。 虞宁是在雨夜被送来的,按理说,名字应该和雨有关的,但是,院里已经有人叫这个虞雨了,她就不能用了。 院长妈妈说,她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不管以前怎样,从此以后,便得以安宁了。 所以,选了个宁字,取名虞宁。 虞宁这个名字,寄托了院长妈妈对她的祝福。 这是她此生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惜,在她高三那年,院长妈妈因病去世了,从此以后,便没有人再摸着她的脑袋,慈祥地对她说:“我们宁宁很厉害,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名舞蹈家。” 她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的。 这个梦想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 大概从她遇到陆寰那天起的,她平静的高中生活被打破了。 陆寰是他们那所高中的风云人物,他不单单是校草,也是校霸。 他叛逆、桀骜不驯,经常打架、逃课,但是不影响他有一群迷妹为他疯狂。 而虞宁在学校却是属于很乖、成绩优异的那类,她除了上课、回宿舍睡觉、去食堂吃饭、去练舞教室练舞之外,几乎杜绝了一切其他活动。 偏偏有一天开始,陆寰开始追她。 她下课,他便在教室门口等她;她回宿舍,他便送她去宿舍;她去食堂吃饭,旁边坐着的也是他,他还把肉菜全都夹到了她的饭盒里;她在舞蹈教室练舞,他就倚着门框,看着她发呆…… 他说,他喜欢她。问她,记不记得他? 她曾经很多次地拒绝他,明确告诉他,她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他,都被他视而不见。 后来,那时候的她遇到了人生中最昏暗的时刻——院长妈妈重病去世。 院长妈妈其实早就确诊癌症晚期了,但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还坚持主管着孤儿院的日常事务,身体痛得受不了时,就背着他们偷偷地吃药。 由于她上了高中之后,就住宿了,高一高二的时候,为了能攒出学费和生活费,周末空余时间,她会去兼职,回孤儿院的时间就变得少了。 她一直以为,院长妈妈会在原地等着她,等着她长大,等着她报答她,等着她挣很多很多的钱…… 没曾想,她根本等不了她长大了。 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院长妈妈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她的身体就像枯萎的老树,失去了生机。 院长妈妈死后,她整个人是颓废的,生活是昏暗无光的。 那阵子,除了上课和睡觉,陆寰几乎寸步不离地开导她,陪着她一道走出了那阴霾,也让她对陆寰改观了。 高三的时候,她答应了陆寰,做他的女朋友。 自从做了陆寰的女朋友后,他带给了她很多新奇的体验。 他会骑着机车,带她去兜风。 他会带着她一起逃课,去电影院看电影。 他还会带着她参加他兄弟们的聚会,听着那些人叫她嫂子,说着陆寰背地里跟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吹嘘她有多好的。 他还会陪她过生日,笨拙地为她亲自制作蛋糕,陪着她一起许愿,承诺以后她的每一个生日,他都会参与。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偷偷地拥抱在一起…… 他陪她去h市报考h市的舞蹈学院,陪她一起做兼职,陪着她一点点地变好,不再去打架…… 她想,他们会这样一辈子吧,简单而幸福。 昭颜感受到女孩自身一股难以承受的悲痛袭来,打断了她读取她的记忆,她在抗拒,她不愿意去面对那段让她痛苦不堪的过去。 与此同时,原本被昭颜握住手腕的虞宁已经红了眼眶,蓄满了泪水,倔强地撇过头去,擦拭即将滚落的眼泪。 “当初明明是他说喜欢我的,死缠烂打追着我的,他是问过我,记不记得他,但是我明确告诉他,我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他是谁。”虞宁抿着唇,“到头来,变成了我是个骗子,指责我盗用了他救命恩人的身份!” “救命恩人真的那么重要么?能让他以身相许么?那我和他的两年半又算什么呢?” “我因为他的缘故,右腿受了伤,再不能剧烈运动了,我离开了我最爱的舞蹈,可他却在我住院的期间,哪怕是探望我一下也不曾有。” “他在忙着讨好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他在陪着她,做着当初对我做的,那些能让所有女孩都为之感动的事……” 昭颜读取了她的记忆,自然知道她没有撒谎,小姑娘何其无辜。 “我不后悔陆寰出现在我生命里,因为他带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体验,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后悔的是,我应该早一点离开他,在他对我说,我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的时候,而不是因为舍不下两年多的感情,想去找他、挽回他。” “如果不是那样,我也不会被他的对手抓到,从而用我和阮棠——他的救命恩人相要挟。” 然后,结果显而易见,他选择了救阮棠。虞宁则在自救时摔伤了腿,引起了膝关节周围的骨折韧带损伤,半月板组织结构的损伤,从此,不能再进行剧烈运动,不能继续跳舞了。 “舞跳不下去了,但我需要钱,我答应院长妈妈的,照顾好孤儿院,我选择了进入娱乐圈,遇见傅伯卿,还有后面的事。” 所谓后面的事,就是她被阮棠的粉丝网暴。 是的,阮棠,又是她! ——陆寰的救命恩人,他真正想“以身相许”的人,也是害她这辈子不能再跳舞的人。 ——傅伯卿的青梅竹马,心中的白月光,阮家的大小姐。为了他的棠棠,堂堂时华娱乐的总裁可以颠倒黑白,在媒体上肆意抹黑她。 ——被粉丝们经常拿来与她作比较的清纯美人,娱乐圈的当红小花。 一拉一踩。 阮大小姐,家世好,长相清纯,不谙世事,还为人谦虚,演技也在不断进步。 她虞宁呢?拜金,被包养,高中时期就骗人,冒领别人救命恩人身份的心机婊,演技更是拉垮,表情呆滞,爱耍大牌,还做小三,介入阮棠和傅伯卿的感情,被全网抵制、谩骂…… 最后,割腕自杀。 第182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2 02 微风吹动着窗户边的轻纱,床上静静躺着的人突然眉头微蹙,眼皮微微颤动。 不多会,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嘶——”真疼啊! 昭颜,也就是如今的虞宁抽气了声。 多少年没受伤了,一来就是眼下——手腕上那道伤口触目惊心,边上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 “1105,你给我出来!” 小系统心虚的很:【昭昭……怎么了?】 “你把我投放到什么时间段了?” 这个系统越来越消极怠工! 以前,李鸢那个世界,将她投放回去,投放在了国破家亡的时间点上,害得她过去后,连许愿人父母都没来得及救下。 如今,更离谱。 人虞宁是后悔在陆寰提出分手时,选择了挽留,继而被牵连,右腿受伤而告别舞蹈生涯的。 它倒好,连跳好几个段,直接给她投放到了她割腕自杀时间段了。 ——初恋渣男陆寰已经伤害完她了:她的右腿受伤,她告别了舞蹈的舞台,辍学进入了娱乐圈; ——前前任渣男宋少宸已经把钱扔她脸上,说她拜金,有钱就能上,让她滚了; ——前任渣男傅伯卿也已经颠倒黑白,对外默认了她介入他和阮棠的感情,是无耻的第三者。 眼下,全网都在骂她滚出娱乐圈,骂她贱小三,骂她怎么不去死。 系统1105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心虚不已。 【昭昭,对不起。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一定跟其他系统好好学习如何熟练操作各项功能!】 昭颜现在没空理它的保证,当务之急是先给伤口止血。 再不采取些措施,怕她刚过来,这具身体就又得流血过多而亡了。 她坐起身,脑袋有点晕晕的,勉强循着记忆,找到家用医疗箱,先给自己简单处理,止了血。 这样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主要是这姑娘到底是抱了多大的决心赴死!这伤口割得尤其深,还得清创和缝合,打破伤风针。 只是—— 她现在声名狼藉,就这么出去,怕是得被阮棠的粉丝扔臭鸡蛋吧? 虞宁先把神女的舞蹈裙换下,换了条日常穿搭的长袖连衣裙,主要是她这手穿牛仔裤也不方便,长袖也能遮一下受伤的手。 至于打120,她压根没想过,她还嫌动静不够大的话,尽管打。 明天的头条上,估计都是她为爱自杀的新闻了。 那又顶什么用,还能指望黑粉能跟她道歉? 他们只会说她死有余辜,大家都是成年人,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怪得了谁?他们不会有丝毫的愧疚。 而且,就算真的道歉,她会需要他们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这么廉价的东西,她不稀罕。 虞宁戴好口罩,吩咐系统1105查看公寓四周,有没有狗仔出没,然后给出一条没有狗仔的路线,正打算出门。 手机铃声响起—— 屏幕上硕大两个字——傅总。 看来,这两人关系还真是一般。按理说这时候,许愿人应该已经在傅伯卿身边两年了,也曾数次以傅伯卿女朋友的身份,将他从他朋友的聚会或是酒吧中,将借酒消愁、喝得烂醉的他接回来。 傅伯卿曾说过,她不必如此拘谨,合约期间,他们是情侣,可以表现得亲昵些,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是的,合约情人。 傅伯卿是时华娱乐的总裁,同时还是s市傅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今年三十,比虞宁大了整整八岁。 他这个年纪,又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一直被傅家催婚,他不胜其烦,就想出了这招,让她作他的女友,应付家里人。 至于这人为什么不愿成家,许愿人是知道内情的。 他心底住了个人,那个人正是阮棠,阮家的千金。阮棠今年二十三,比她大一岁。可以说,傅伯卿是看着阮棠长大的。 而三年前,他和阮棠表明心意的时候,被阮棠以她还小,无心感情的事,她还要去国外留学,继续深造为由拒绝了。 再者,阮棠听了他的表白,大惊失色,喃喃道,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从没对他有过男女之情,希望他能继续作她的好哥哥。 霸总如傅伯卿,商场上鲜有对手,在感情上大受打击,多年的爱恋,又岂是说放手就放手的。于是,他打定主意,由明转暗,徐徐图之。 一方面,答应阮棠,继续作她的好哥哥,还和过去一样,暗地里却继续关注着她在国外的一举一动,肆机夺得芳心。 另一方面,又和家里人说,已经有交往的对象,是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虞宁。 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傅家的怒火几乎都是冲着虞宁来的,回头,等他追上了阮棠,傅家人必然会敲锣打鼓,大肆庆祝——傅伯卿终于擦亮眼睛了。 而当时的虞宁为什么会答应? 那时候,她无权无势,在娱乐圈举步维艰,又因为长相出众,被经纪人安排了参加各种投资方和导演的饭局,有几次,她险些被送到投资方的床上。 那些人,有多乱,多疯狂,是曾经的她不敢想的! 他们吸d,滥交…… 在一次逃离酒局的时候,被下了药的她遇到了傅伯卿。 傅伯卿没有碰她,还将她送回了公寓。 之后,他找到她,开出了他的条件——合约情人,替他去应付催婚的傅家人,他不仅会护着她,不用她去参加各种饭局,还会每个月给她生活费。 这种合约,更像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所以,在这被两年里,许愿人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她也曾对傅伯卿动心过,只是,理智很快战胜了情感。 渺小、自卑的她如何能配得上傅家唯一的继承人。 每个月初一十五,她都会陪傅伯卿回傅家老宅吃饭,那是傅家的传统。 不管傅家人如何刁难,她都会强忍着眼泪,一一应对,那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合同的一部分,她一直都完成得很好。 许愿人是知道,终有一天,她和傅伯卿会各奔东西的,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阮棠回国后,傅伯卿来她这的时候明显少了。 她曾问过他,要不要结束合约,毕竟白月光都回来了。 可傅伯卿犹豫了,说是再等等。 等什么呢? 许愿人很快就知道了。 他利用她,当着阮棠的面,故意和她亲密,还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各种优待,让在同一片场的阮棠吃醋不已。 最后,他抱得美人归了。 终于,得偿所愿。 许愿人本来也是替他高兴的,可事态发展却脱离了控制。 傅伯卿和阮棠在一起后,一改往日的低调,两人几乎如影随形,被不少媒体拍到照片,和当初傅伯卿和她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不久,两人便官宣了在一起。 这时候,网络上就有人跳出来指出,时华娱乐的总裁、钻石王老五傅伯卿是有女朋友的,她还在酒吧见到过,是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叫不出名字。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跳出来说这事。 阮棠一看,自己俨然成了小三,哭红了双眼,把傅伯卿的心都哭疼了。 傅伯卿当即作出澄清:他与阮棠是青梅竹马,他俩是真爱,很早就在一起了,早在三年前。当然,其间确实有娱乐圈的人追过他。 他在明晃晃地撒谎,替阮棠开脱,把虞宁推到了风口浪尖。 舆论发酵开来,既然阮棠不是小三,那么谁是小三? 自然就是这三年里,和傅伯卿在一起的叫不出名字的小明星——虞宁了。 虞宁的身世被人肉了出来。 ——她是个孤儿。 ——从小就叛逆,不好好学习,高中时候就早恋,俨然一个小太妹。 ——大学更是因为谈恋爱的事,耽误了学业,导致大学都没毕业。 ——爱慕虚荣,进入娱乐圈,就巴结上了金主,后来又被金主玩腻了,甩了。 ——关于谈恋爱、傍金主这事,她早就驾轻就熟。明知傅伯卿有爱人,还插足别人的感情。 恋爱脑、拜金女、心机婊、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小三,这些都是加在她身上的标签。 网上的喷子们集中火力骂她:活该她是孤儿,老天是长眼的,这种人,就应该无父无母,成为孤儿。 后面,附议的人还不在少数。 还有不少她所谓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还跳出来证明,她在校其间行为不检,经常有豪车接送,谁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又有和她合作过的娱乐圈的艺人说,说见到过她在片场拼命讨好投资方——时华娱乐的总裁傅伯卿,但后者根本不理她,她吃相难看,极不要脸,还说曾亲眼见她半夜去敲导演的门。 甚至,他们还去骚扰当年收养她的孤儿院,拍了视频,传到网上。 许愿人终是承受不住了,选择了自杀。 昭颜,也就是虞宁点了接通,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已经说话了,熟悉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一会刘秘书会过去,和你谈谈。” “我没空。” 电话那头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毕竟当初许愿人脾气可是好得很,面对无比刁钻的傅家人都能忍,更别提是被她视为救星、好人的傅伯卿了。 “我们当初说好的。” “说好什么了?”虞宁反问,对面一阵沉默,她觉得好笑,傅伯卿很谨慎,他估计以为她会录音或是留下什么证据为自己洗白。电话里,压根不敢跟她挑明,这也是为什么打电话给她,让刘秘书直接过去找她的原因。 “当初说的是好聚好散,眼下,是好聚好散么?” “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我甚至还做多了,无条件配合你,抱得美人归。你呢?”多说无益,虞宁扔下一句:“我一会有事,不在家,要想跟我谈,等我通知吧。” 傅伯卿听得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她竟然先挂了他的电话,以前从没有过。 “傅哥哥,虞宁怎么说?” 傅伯卿看向眼圈红红的棠棠,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安慰道:“就算她不想认下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她认下的,绝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阮棠眼含担忧,“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我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棠棠放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阮棠还是有些不情愿,“你能不能帮帮虞宁,她……她也很可怜。要不是我,我突然答应傅哥哥你……其实,我不该对你动心的,之前,你和虞宁明明是一对,很好……” 她的话被傅伯卿吞咽到了口中,两人一番纠缠之后,傅伯卿离开了她殷红的唇瓣,气息不稳道:“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我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我和虞宁之间没有感情,她只是我买来做挡箭牌用的,谁让你一走就是三年,家里人一直催着我结婚。” “还有,之前和虞宁这么亲密,也是为了故意气你,要不然,你怎么会开窍。”傅伯卿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惹得阮棠身子一软,任由他抱在怀里,脸上娇羞一片。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不能影响你的发展。你目前在娱乐圈,势头正好,借着之前那部偶像剧和仙侠剧,一举拿下了最佳新人奖,正是事业关键时候,不能有任何负面消息。” “嗯,都听你的。”阮棠点点头,满眼的信赖。 而另一边,虞宁已经全副武装,通过小系统给的路线,避开了守在公寓外的狗仔,打上车到了市人民医院。 幸好医院里,戴口罩的人还不少,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挂号的护士看了她一眼,问道:“挂宗医生的?” “挂专家号。” 护士利索地一敲章,递给了她。 虞宁定睛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好家伙,前面排队二十三人。 最近受外伤的人这么多的么? 按理说,她这割腕,紧急事件,应该挂急诊的,但现在身体里的是昭颜——上万年没受过伤的人,对就医这事,有些适应不良,忘了还有急诊这一说。 就这个就诊挂号步骤,还是询问了大厅里导医台的护士才挂上的。 等啊等,终于轮到她了,刚走进科室,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问道:“如果只是小伤口,贴个创口贴就行了,没有必要来挂专家门诊,请把机会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现在的医生都不需要看下伤口的么?”这是小伤口? 宗蔺闻言,抬起头,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片刻,移开视线,手上的书写并未停止,问道:“哪里受伤了?” 虞宁将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简单包扎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纱布,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宗蔺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虞宁刚想着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说自杀,总觉得有点丢脸,正犹豫着呢,就听对面那人的声音凌厉道,“你不要命了?真够下血本的,为了挂我的号,自残成这样。” 第183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3 03 虞宁仔细端详了下那人——眉清目朗,好似不错,不过,戴着口罩呢。 她恍然,难怪刚才挂号的时候,小护士特地问了句是不是挂宗医生的号,再联想她排队时,前面清一色妆容整齐的年轻小姑娘…… 估计,这位宗医生没少遇到这种事。 “嘶——”手腕处一阵疼痛传来。 纱布被揭开,露出那狰狞的伤口。 宗蔺也知道是自己搞错了,这要是为了挂他的号,自残成这样,显然是不要命了。 “怎么回事,你割腕自杀?”宗医生的眼神不对了。 “我如果说不小心划到,你信么?”她自己都不信。 好在这位宗医生自恋归自恋,手法倒是娴熟得很,一刻不耽误,就认真地处理起了伤口,开始清创缝合。 很快,他就替她处理好了伤口。 虞宁犹豫了下,问道:“医生,我这手腕……影响跳舞么?” “你学跳舞的?” “嗯。” “什么舞种?” “古典舞。” “跳舞对你来说,很重要?” “嗯,是我的生命。” “那你还割那么深?知不知道,会留疤的。”没好气道。 “嗯,就是后悔了,才来医院的。” 这要是不后悔,可就死翘翘了!宗蔺抬眼,见她眉眼间,年纪不大,声音也是俏生生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如果损伤肌腱,韧带,神经会导致局部疼痛,手腕和指关节的活动都会受到影响。跳舞,当然也会受到限制。” 沉默片刻,“对了,你家属在吗?让家属过来下。” 虞宁知道理是这个理,但是眼前这位宗医生眉头紧蹙,还向病人询问家人的模样,让她怀疑她的手的情况是不是非常严重。 “没有家人。” 宗蔺理解成了家人没来,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如果长时间有明显不好的压抑感,精神焦虑,可以通过运动、逛街、听音乐等来调节。如果情绪还得不到缓解,就需要配合心理治疗,医生评估过后,会配合药物治疗。”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都喜欢逛街的么?约上三两个好友,逛逛街,聊聊八卦,没什么烦恼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两杯。” 这是在开解她?这自恋的医生,还挺懂女孩子的么。 宗蔺不是很想懂,但架不住家里有个同样学跳舞的妹子,小妮子天天作妖,作得他没脾气。他这番话,还是宗瑶玉天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什么训练太苦,需要一杯奶茶聊以慰藉。 什么心情抑郁,点杯奶茶舒缓下情绪。 什么好友碰头,饭可以不吃,奶茶文化得搞起来。 作为医生,这种不健康的饮食,他绝对是拉入黑名单的,但架不住小妮子喜欢,据说女孩子都很喜欢。 “谢谢宗医生的建议。”虞宁笑了笑,一杯奶茶这招对别人管不管用,她不清楚,但是在她这里,也能抚慰她的心的。 宗蔺斟酌道:“为什么要自杀?” 他以为他会听到什么比赛太重要,自己失利了之类的话,没想到却听到对面声音平和道:“被人冤枉了,遭到了网暴,一时想不开,就不想活了。” 宗蔺愣了下,随即正色道:“这种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我说一句,他们有成千上万句等着我,他们还骚扰我的家人们,宗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做?” 宗蔺想了会道,“先止损。不管你是被人肉搜索还是被人侮辱诽谤,首先要做的是防止损失扩大。网络暴力通常都有指向性,你的微博账号、微信号,手机号这些都可以换了,换不了,索性就不看,眼不见为净。” “其次是取证。既然他们网暴你,那就可以到他们发布“网络暴力”信息的网站、论坛和手机应用上对这类信息进行保存取证,最好对电子数据进行公证保存。” “然后是通知。通知发布“网暴”你信息的平台,不管是网站还是手机app,它都有管理方或者运营方的,和对方联系,明确告知你被侵犯了隐私或者遭受了侮辱,要求对方删除相关信息。” “同时还要把你跟对方管理者的沟通记录保存下来。如果他们怠于履行删除义务,你就追究对方侵权责任,让他们一起承担赔偿责任。” “最后就是收网的时候。就算那时候,网暴你的信息已经被删除了,藏在网络背后的罪魁祸首仍然身份不明,也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让网站、手机app的运营者提供就可以了,利用法律维权。” 虞宁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讲的头头是道,而且和自己 “你如果……没办法直面这些网暴你的话,可以请律师代劳。”小姑娘都被逼得自杀了,让她去取证,再看一遍那些键盘手的无脑发泄,会不会再遭受一次痛苦,也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承受住。 宗蔺完全忘了刚才还一脸嫌弃,把对面的小姑娘当成是那伙人中的一员了。 “为证清白而自杀,是最愚蠢的行为。那些躲在网线后面的人,根本不会因为你的死,而感到羞愧或者后悔,他们的攻击往往是一时的发泄,成本只是动动手指罢了,他们是一群无责任、无担当、也无反思能力的人。” “除非让那些人承担真正的法律后果,否则,施暴者不会收手,因为有太多人在这种发泄中获得了快感,他们甚至会上瘾。” 虞宁静静地听他说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宗蔺想了想,又在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了眼前的人,“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律师的电话,你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打给他,他很专业。” 虞宁扫了眼纸条,“贵么?” 宗蔺心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应该还在上学,受了这么重的伤,连个家里人都没有陪同前来,估摸家里情况也不好,这律师费还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人很好,热心公益事业,为弱势群体发声。” 被宗医生直接发了好人卡的好友:…… “好,先谢谢宗医生了,我会考虑的。” 宗蔺见她情绪挺稳定的,也稍稍放下心来,叮嘱道:“你这伤口半个月可以拆线,其间不要沾水,谨防伤口感染,你一个隔一天,来趟医院,我需要替你消毒换药。” 虞宁挑眉:“我自己拿碘伏消毒也可以吧?”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万一你手法不当,容易造成伤口感染。”满脸严肃,末了,还补一句,“还想不想要手腕恢复如初,不影响你的舞蹈生涯了?听我的。” 这么自恋傲娇,但又真的关心病人的医生,还真就不多见。 为什么强求她一天隔一天过来复诊,不就怕她再度想不开,又寻短见么。 虞宁有心逗他,纠结道,“可宗医生,你的号有点难挂,人太多了。” 宗蔺面色有些难堪。 前阵子,他刚转到这所医院不久,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患者,就诊时偷拍了他的照片,放到了网上,一经发酵,一发不可收拾。 结果就是,自打那以后,他真正的病人没看几个,光应付那些循着网络照片、慕名而来的小姑娘们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工作和生活了。 网上的照片是撤下了,可热度丝毫不减。 有的是膝盖蹭破了点皮,黄豆大小的,挂了他的专家门诊;有的是翻书时,手指一不小心被书页划破了,浅浅、短短的一道,到了他的诊室,都已经愈合了,还非要挂个专家门诊;还有的更离谱,什么毛病都没有,一问病情,给他支支吾吾临时扯了个内分泌失调…… “没事,你来了直接找门口的护士,我会跟她们说一声,你是复诊的,可以提前看一下。” 等虞宁离开后,宗蔺看了眼病患的名字——虞宁。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宗蔺使劲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也就放弃了。 刚走出医院,虞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咆哮声—— “虞宁,你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处境,你还敢乱跑?!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给你当经纪人!我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我说让你趁着傅总正稀罕你的时候,多占些资源,专注事业,事业,事业!”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今怎么着?看着人家双宿双栖的,心里不好受了吧?” “傅总那边的态度很明确了,就是默认你插足他和阮棠的感情,全网都在跟风骂你!你这会儿不在家老实窝着,乱跑什么?照片都发到我手机上来了!” 虞宁将手机离自己的耳朵远一点,避免受到荼毒。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啊。” 她原先的经纪人是常英,圈里的人都叫她“英姐”,黑白两道很吃得开。专挑长相出众,身材好的新人签,各种投资人的饭局、拉皮条的事没少干。 后来,她答应了傅伯卿作他的合约女友后,傅伯卿把她签约到了自己的时华娱乐,并找了著名经纪人宽哥给她作经纪人。 宽哥是演艺圈著名经纪人,曾经捧红了不少明星,在艺人栽培上眼光独到,对明星公关危机处理,也是一把好手,唯一不好就是一把年纪了,脾气还很爆,完全不输年轻人。 比如眼下—— 电话那头一听她要挂电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中气十足三连问:“你还敢挂我电话?还想挂我电话?虞宁,被抛弃一回,你还长能耐了?” “一天天的,你要累死我啊!我带的所有艺人加起来的事,都没你多!” “上次,李导那部剧,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了个角色,那可是李导的戏!你倒好,还迟到!你让一众老牌影帝影后,等你这个新人?怎么不把你能耐死!” “那次是傅伯卿说,临时有个家庭聚会,需要我配合下,我能不去么?” “那上上次呢?的香水广告拍摄呢?人家品牌属于世界一流奢侈品公司,要不是他们老总看上你的颜,觉得你适合符合他们品牌的形象需求,你以为你有机会接的香水代言!你倒好,二话不说就给推了,当场给人下不来脸!” “你知道有多少人排队等着接呢,你倒好!” “他在台上摸我屁股,我能忍?” 姜宽从没听她说过这事,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被人摸屁股是多么光荣的事么?值得到处宣扬?他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偷摸我屁股,那我要是真接了这代言,下一步,我是不是就该出现在他床上了?” 姜宽:“……” “告诉你?告诉你能怎样,你能对抗那老色批不成?你就一小小经纪人,在国内圈子里小有名气而已,就你这火爆的脾气,万一为我出头,又不是老色批的对手,被行业封杀都是有可能的。” “那你怎么办?”姜宽的声音总算小了些了。 “那时候,我不是还有傅总这座靠山么?我不接就不接了,没什么影响,但是你要得罪了那老色批,下场就不一样了。” “那上上上次……” 不等姜宽说完,虞宁就一股脑地说了:“你要是问走红毯时,我越过影帝,站c位那事,后来被人骂成狗这事,我原本也是缩在后面走的,我又不傻。” “那次,和我一道走红毯的是小花薛敏,她全程挽着我胳膊,和我扮演好姐妹,拉着我站c位,我能怎么办?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拧得过她?她好歹是以身材丰满,前凸后翘闻名的吧?你再看看我——” 姜宽不吭声了,他是知道虞宁之前是学跳舞的,就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辍学不跳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她跳得怎么样了,但是虞宁的身材倒是一直保持着偏瘦削的体型。 和薛敏站在一起,确实不是她对手。 薛敏出道时间比她长,有一些作品,知名度比她高,同样被骂,但有她这个十八线在前顶着,薛敏只是被提起,便轻轻放下了,虞宁是实打实被骂成狗,说她蹭热度。 姜宽听她振振有词,一时适应不来,要知道以前虞宁可不屑说这些的,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幕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这是被傅总给刺激狠了的副作用? “那这次……这次总是你的事了吧?你被狗仔拍到了,原本那狗仔是想拍影后潘云菲生孩子的事,结果拍到了你进了医院!” “你说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去医院干嘛?那狗仔把照片发给了我,非说你怀了傅伯卿的孩子,是去医院检查身体的。” 第184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4 04 “狗仔电话都打到我这了,开口就是五十万封口费。” 五十万虽不多,但以虞宁的咖位,要不是先被爆出和时华娱乐总裁傅伯卿交往的消息,又反转成插足傅伯卿和新晋小花阮棠的感情。别说五十万,估计就是五万,都没人理。 去趟医院就说是怀孕?! 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没实质证据,全靠信口开河。 姜宽明白理是这个理,但眼下这情形,对虞宁极为不利。 前头,三角恋的关系还没理清呢,这又冒出来小三疑似怀孕就医、借机上位的流言,虞宁是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真敢开口,让他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虞宁轻飘飘道。 “想要钱,去找傅伯卿拿。诽谤我未婚先孕,我没告他就不错了,还想敲诈50万。” “哎哟,我的小祖宗,傅总跟你都闹成这样了,他能给狗仔钱?不倒打一耙就不错了。” 其实,机率小归小,姜宽也是秉着万一,万一呢!所以才打个电话来探探底,毕竟人家在一起两年了,这谁说得准,万一这位真怀孕了,也不好说。 不过眼下,这人一顿输出,他也听出来了,怀孕什么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姜宽对于虞宁,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一开始,他接手虞宁的时候,是眼前一亮的,主要是这姑娘外在形象真的不错,即便放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是拔尖的。 但接手后,他就发现上当受骗了! 这姑娘性格比较文静,说好听是安静,不好听就是沉闷。 演戏,眼神呆滞,神情不到位,白白糟蹋了那副好相貌; 唱歌,五音不全,想录个专辑,都不在调上; 跳舞总是她长项了吧,据说她以前还是h市舞蹈学院的学生,那可是国内顶尖的舞蹈学院,含金量极高! 可惜,人家右腿受伤了,不能用力,以后都跳不了了。 这姑娘真的就是仅一张颜能抗打,纯纯的花瓶一个,连事业心都没有! 但是,没有作品的演员,又能走多远? 姜宽见过太多娱乐圈怪相,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姑娘虽然不爱说话,更别提溜须拍马,说些甜话恭维自己了,但带了她两年,他对她本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真就不太适合复杂的娱乐圈。 这也是虽然她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他还是愿意拉她一把的原因,即便现在她被傅总放弃了。 “他就算不倒打一耙,我也要找他算账的。他敢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到时候打脸的时候,他别嫌自己和白月光的脸太疼就行。” 姜宽只当她是一时气话,傅总是时华娱乐的总裁,请问,您有什么? “钱,我是一分没有,那狗仔爱爆,爆去吧。有那钱,我捐给贫困山区失学儿童不香么?有多的,我再资助下孤寡老人。” 姜宽被气得不行:“要不要评你一个‘中国好人’?” “这得看国家的意思,你做不了主。” “别吹了,赶紧回家,一会公寓碰头,我去找你。” “如果让我回去,是听你训话,就免了吧,要不你找点实质性工作做做,比如整理下你手上的资源,看看有什么我能接的,等我回去后筛选下。” 电话那头的姜宽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想接活动?目前这架势,有就不错了,你还想筛选?!”想屁吃。 “黑红也是红,以前我兢兢业业听从安排,勤勤恳恳跑龙套,谁认识我了?没想到,被傅伯卿这么一来,网络喷子喷一下,还火了。趁着我热度不减,给自己挣波红利,不对么?” 姜宽: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但是…… “我又不是劣迹艺人,没从事过不法活动。如果说我不道德,介入了傅伯卿和阮棠的感情,充当第三者,这事,我可没认。我只知道,两年前,我和傅伯卿在一起的时候,傅伯卿是单身。” 姜宽有些无力:“可如今傅总不承认啊……” “嗯,我会教他做人的,做人要厚道。” 姜宽:你就吹吧。 “你刚不是要资源么,这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么?你惹怒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讨不得什么好,就算他不吭声,底下多的是阿谀奉承之人,能给你好资源?” “早先,我跟你说,趁着傅总稀罕你的时候,多蹭些资源,关注自己的事业,你倒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眼下,人家不要你了,你才想起要资源,早干嘛去了。” “你年轻又漂亮,跟着傅总,他又不可能娶你,你总得图点什么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的。” 这话听着不爽,但话糙理不糙。 昭颜也觉得许愿人有点傻。 她是真的没想蹭傅伯卿的资源,也从没提出过什么要求,主要是她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先是两任渣男前任,一进娱乐圈,又碰上英姐那些牛鬼蛇神,想着法子,想把她送上各路资本的床。 遇到傅伯卿前,她险些堕入深渊。所以,对方说能在娱乐圈中给她庇护,她就感恩戴德了,做了他的合约情人。 还要资源?登堂入室上位? 许愿人想都没想过。 她想的是娱乐圈这行赚钱快,她再加油,挣几年钱,实在是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孤儿院要钱,山区学校兴建要钱,还有公益养老院…… 她就算演技再差,总比劳苦大众挣钱容易吧? “既然没资源,那你今天先别来我这了。过两天,等傅伯卿把资源给你了,你再交给我。” 姜宽傻眼,这姑娘听不懂人话么? “不是,虞宁,你还没睡醒呢?傅伯卿都把你甩了,人家有自己可爱小青梅了,怎么可能还想得起你。” “嗯,他要不给,我就解约,正好,找个他对手公司去签约。” “想的倒是挺美,解约?违约金你赔得起么?”姜宽冷哼一声。 “您老就放心吧,违约金一分不要。” “你……不会真想承认当小三的事吧?拿这个和傅总交易?你可别犯傻啊!” “你到底是谁的人?时华给你开的工资。”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你要承认了,再翻身就难了,这是个污点,伴随你一生,娱乐圈,你也别想混下去了。” “我的污点还不够多么?”虞宁声音幽幽道,带着几分自嘲,“宽哥,你看这两天的某博了么?造谣我以前是陪酒女,作风开放,私生活混乱……” “宽哥,你说网上发酵的这么快,有没有傅总的影子?” 姜宽叹了口气道:“你这两天先不要看某博,等我去找你,再跟你说说。” 挂了电话,虞宁原本想直接回公寓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宗医生那句喝杯奶茶,逛逛街的说辞,真就直接跑去买了杯奶茶,抱着回去了。 当天,姜宽并没有到公寓找她,她猜想应该是被傅伯卿叫走了。 ……分割线…… 狗仔的效率,简直堪比火箭上天的速度。 第二天,当虞宁百无聊赖地点开某博,实时热点已经变成了#虞宁疑似怀孕#,#傅伯卿和阮棠,小三怀孕就医#,连前两天的什么#虞宁第三者#,#虞宁介入傅伯卿和阮棠感情#,#捞女外围女虞宁#,#傅伯卿和阮棠,青梅竹马的爱情#……这些都得往后排。 看来,那狗仔也没能从傅伯卿那里拿到钱。 没能拿到钱,实属正常,两个当事人都知道,她不可能怀孕。 因为许愿人每次和傅伯卿在一起时,都做了措施,这是双方都认同的,没必要牵扯太多。 所以,想以一张没头没尾的,她从医院走出的照片,威胁傅伯卿五十万,他能给才怪了,他又不是傻子。 到了第三天,怀孕风波发酵得差不多了,虞宁估摸着另一个人的电话要来了,这也是她还没找宗医生介绍的律师的原因之一。 中午的时候,傅伯卿母亲的电话就来了。 下午,虞宁依旧全副武装,手腕上的伤口也被长长的袖子遮掩住了,前去搞钱……不对,是赴约。 傅伯卿是傅家这任家主唯一的儿子,傅家主年轻时,风流倜傥,红颜遍布,傅太太也是个能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即便是傅家主都被人逮到和年轻女模相拥从酒店出来了,她还能笑意吟吟地表示,这是正常应酬,请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 傅太太手段也是了得,别看傅家主在外面彩旗飘飘,但那些红颜知己愣是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 傅伯卿将是傅氏唯一的继承人,傅氏可比他那个时华娱乐大的多。 之前,傅太太最不齿的就是虞宁的身份。虞宁是十八线的小明星,有什么资格站在她优秀的儿子身旁?而且,虞宁的身份很容易让她联想起傅家主的那些风流韵事,十桩有八桩是和女明星、女模特有关的,谁让娱乐圈美女如云呢,傅家主就好这口。 哪怕许愿人之前每次初一十五,陪同傅伯卿去老宅吃饭,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有半分造次,乖巧得很,但是看在傅太太眼里,也是惺惺作态,是戏子在演戏。 “说吧,要多少钱,才能不再纠缠我儿子。”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里,傅太太仪态万千地端坐在一旁,见到来人,便开门见山道。 虞宁没有说话,微微垂下眸,右手不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小腹。 傅太太见她那委屈的模样,当下有些坐不住:“你当真是怀了伯卿的骨肉?” 虞宁抬眸,一双水眸望向她,欲说还休。 “你不要妄想通过孩子,来拴住伯卿的心!没有用的,伯卿的父亲年轻时,风流韵事也不少,结果怎么着?那么多人想抢我傅太太这个位置,可惜,都不能如愿。有几个的想法和你一样,妄想通过孩子来拴住伯卿父亲的心,都被我打发出去了。” 傅太太绵里藏针道:“不是是个女人,就能为傅家诞下子嗣的,我傅家高贵的血统,怎么能出自你这种货色的肚子。” “之前,伯卿为了你,胆敢跟我和他爸爸作对,非要把你领回家吃饭,怎么说都不听。如今,他总算想通了,阮家虽然比不上我傅家,但也算门当户对,比你这等货色,不知强了多少辈。” “伯卿和棠棠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这桩婚事,我很满意。” “识趣的,就离开伯卿,以后再不许纠缠他。” 虞宁仿佛被刺激到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倒也符合许愿人原先的人设——非常自卑,有些软弱。 “那我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她声音颤抖道。 “孩子打掉,我会给你一笔钱,拿着这笔钱,给我滚。”说罢,傅太太递过去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五百万支票。 “伯母……你当初让我离开傅伯卿时,开的是一千万,怎么,才一年工夫,伯卿掉价掉得这么厉害?”这个折扣打得有点狠,直接对折了。 傅伯卿不值钱了啊,没以前值钱了啊。 傅太太完全没想到能从这个软软弱弱的女人口中听到这话,表情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竟然嫌少?” 废话!这不是明摆着么。 虞宁耐着性子对金主道:“伯母,之前我一个人,是一千万,现在……还有他。”低头看小腹。 “我说了,不许你生下来,你根本不配生我傅家的长孙!” “所以,这个价格?” “呵……你果然好心机,亏得伯卿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女孩,眼下终于装不下去了?”傅太太不屑道。 有些伤感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怀孕,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多么神奇,是我和伯卿爱的结晶……我舍不得。” “一千万!加上你的五百万,一共一千五百万!打掉这个孩子,离开伯卿,不许你破坏伯卿和棠棠的感情,棠棠才是我傅家认可的儿媳妇。” “傅太太,这可是傅家的孩子,他姓傅。” “姓不姓傅,可不好说,谁不知道你的圈子有多乱。”傅太太话是这么说,但只是方便她羞辱人。她也知道自家儿子不是傻子,既然跟了伯卿,她必是不可能有机会去接触旁人的。 虞宁一脸羞愤,“既然这样,那就等九个月后,做了dna鉴定再说吧,到时候这孩子是不是姓傅,一看便知。” “两千万!打掉他。”傅太太咬了咬牙道,这要真让她生出来,棠棠的颜面往哪放。 等傅太太又从手包中拿出支票,写下一千五百万的数额,递到她面前。 虞宁悲悲戚戚道:“既然这个孩子和他妈妈一样不被喜爱和期待,他的父亲和奶奶,都不喜欢他,还不如不要生下来受苦。” 伸手,拿支票,放包里,一气呵成。 “你什么时候去堕胎?” “傅太太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今天过后,就不会有孩子了。” “最好是这样!你要是骗我,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至于我离开伯卿,眼下有点困难。” “怎么,你收了钱,还想出尔反尔!” “我是时华的签约艺人,要让我离开伯卿……得先解约,要不然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知道了,我会让伯卿尽快和你解约的。”傅太太摆摆手,毫不在意道。 第185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5 05 虞宁拿到支票,第一时间去付款银行提示支票,看着两千万入了自己的账户才安心。 这两天,小系统不在,被她差遣去干活了。 她自我检讨,自家系统这么废,也不能全怪它。她没给它表现的机会,惯子如杀子,她也有错。 好家长应该时刻自我反思。 于是,她开始润物细无声地转变策略,给1105安排一些难度不大、容易完成的活。比如收集网上那些侮辱诽谤她的信息,作为证据保存下来。 不要说不会,我给你时间,慢慢学。 而且她还问别的宿主的系统借了本《系统功能大全》,不理解的,可以求助出借书籍的隔壁小系统0711,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期间,她又去了医院一趟,找宗医生换了药。 她怀孕的消息被传得更甚了。 那些狗仔是真的认为她怀孕了么?未必。但凡尽责点的,跟踪她到外科诊室,而不是妇产科,就应该知道不对劲了。 但这些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就算知道她去的是外科,而不是妇产科,也未必理会,因为没有爆点。 宗蔺有些诧异地问她,怎么没有打电话给戚律师? 虞宁笑了笑:“我还没准备好。” 宗蔺想说,这有什么好准备的,都交给戚文青就行,他技能娴熟,而且手黑得很。 律师可以协助当事人收集证据,这个侮辱诽谤她的案子也并不复杂,但虞宁想等等小系统的证据链,这还是它第一次正式出任务。 不管好不好,她都准备了一堆小词夸奖鼓励它。如果1105收集的证据不足,到时候再让宗蔺介绍的律师补足就是。 宗蔺介绍的那位律师可以负责兜底,给小系统试错的机会。 事实证明,小系统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不光把诽谤侮辱她的那些信息,全部保存下来,作为证据收集,还顺着网线,把喷子们的信息资料调查的一清二楚。 1105一回归就开始盲目崇拜起隔壁的0711系统。 隔壁的0711系统平生竟然收到了一个等级比它高的多的系统为徒,一时技痒,开始疯狂炫技。 该收集的,不该收集的,都给一并收集了。 比如:喷子一,萝莉控宅男,私下尤其喜欢浏览颜色网站,各大颜色网站的; 喷子二,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自己父母都不孝顺,动辄打骂,有暴力倾向; 喷子三,软饭男,却偷偷婚内出轨,孩子都有了的…… 喷子四,曾经霸凌同班的女同学,害得那名女同学患上了抑郁症,休学在家,久久走不出来。 …… 谁还没点秘密。 呵……这个好!系统出手,来无影去无踪,无迹可寻,乃干坏事必备之良器。 告他们是自然的,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合法权益。 但是,还不够。 真正的虞宁小姑娘已经死在了他们的唾沫之下。 等他们赔完钱,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戚文青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代表公司,和对方协商谈判完。 刚开始听到说是名誉侵权诉讼,精明的脑袋有点懵,他的业务范围有这个? 再听说是宗蔺介绍的,心里暗道你个老六。 你这是杀鸡用牛刀啊。 约好了时间碰个面细聊后,戚文青把电话打到了宗蔺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你是一点不把我当外人,看我在你家公司干得太轻松了,太闲了是不是?给我额外增加工作量。” “虽然你志不在从商,但万恶的资本家的嘴脸,暴露无疑。” “别贫。人家小姑娘挺可怜的,年纪轻轻自杀,没死成,你尽可能帮帮她。” “我是没问题,谁让我是你家的法律顾问呢。” “还有,”宗蔺想了想道,“她应该没钱,这个案子,记公司账上,回头我和我爸说一声。你跟她见面的时候,就说你是公益律师,免费为弱势群体发声就行。”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发工资的最大。” 等到第二天,两人一碰头,戚文青看着她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纸质的打印资料,还有u盘等一系列证据,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想到,人家小姑娘有备而来。 他简单翻看了下那些资料,比他想象中的全得多。 昨天听宗蔺话里的意思,他还以为今日会见到一个手足无措、慌乱无助的小姑娘,没想到人小姑娘稳得一批,证据齐全。 说句不夸张的话,就冲这些证据,她就算不找他,大马路上随便找个律师起草起诉状或者网上搜个模板填写下,递交法院都行,压根都不需要他。 “不玩虚的,不发律师函,直接起诉,资料在这,你看下还有什么缺的,需要补充的,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剩下的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好的。”还要什么协助,他去调查,都未必这么全。 戚文青翻着那一页页证据,看到名字,略微惊讶了下:“你是虞宁?时华娱乐总裁傅伯卿的女朋友?” 虞宁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现在全网都传她是小三,哪来的女朋友。 “我……有几个朋友,和傅伯卿傅总认识,圈子里早就知道傅总有个娱乐圈的女朋友,相处两年了,叫虞宁,每次只要他喝醉酒,就会出现,把他带走,照顾他……他们说她脾气很好。” 可不就是很好,不管多晚,不管外面刮风下雨,只要一个电话,随传随到,有几次被吐得在了身上,女孩也不恼,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女友,这事在他们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用我多废话了。这些人诽谤我做小三,介入傅伯卿和阮棠的感情,我不认。我和傅伯卿在一起前,他是单身,如果说介入,那也是阮棠介入我和傅伯卿的。” “还有,网络那些喷子们,各种辱骂我的话,已经构成侮辱罪,阮棠的粉丝跑我家门口泼粪,去收养我的孤儿院辱骂,骚扰孤儿院的孩子和工作人员,已经构成寻衅滋事罪了吧?” “这些人的资料都在这里,你只管起诉,律师费让他们掏,不会少了你的。要是能多讹一笔,当然更好,毕竟我也有精神损失,给我点补偿也很合理。” 戚文青看着眼前的女孩条理清晰,理智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宗蔺口中,无助到自杀未遂的小可怜。 他略一沉吟道:“但是据我所知,傅伯卿已经在微博上发表声明,他和阮家那位才是真爱,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你和他才在一起两年。” “其实我们真的在一起并不是两年,而是一年。” “最初的时候,我和傅伯卿只是合约情人。他喜欢的是小青梅阮棠,表白受挫,小青梅出国留学后,他遭遇家里催婚。在一次酒局上,他机缘巧合救下了被下药的我,和我签订了协议,让我假扮他女朋友。” 什么什么,合约情人?! 没想到商场上一贯冷冰冰的傅伯卿还会玩这招! “合约签订时,说的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履行我的职责——替他应付家里的催婚,他则签下我、庇护我,让我避免潜规则。” “可是……大概是一年前吧,他看到了阮棠的s,上面是阮棠和另一个男人的牵手官宣照。那天晚上,他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我们跨过了那条红线。第二天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他对我说,他觉得我很好,他想珍惜眼前人,我们正式成为情侣。” “从那以后,他对我比以前更好了,时不时地去我那过夜,我也对他动了心,但我从没奢望过他会娶我,傅家也不会允许的,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 “我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请提前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他,只求他别让我太狼狈地离开,因为在这场感情里,我是弱者。” 虞宁平静地说着许愿人的心路——自卑而软弱,极度缺爱,没有安全感。 “毕竟,我已经栽过跟头了。” 戚文青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压抑,她明明没有怎么样,没有哭,也没有闹,语气平静,眼神淡漠,但就是让人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然后,阮棠回国了,她恢复了单身。” “傅伯卿的心又热了起来,我看的出来。我主动提出分手,协议其实早就不作数了,从一年前,我们在一起后。” 虞宁轻笑:“你猜他对我说什么?” “什么?”戚文青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说最后,让我帮帮他。他说阮棠单纯得很,还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重要性,让我当着阮棠的面,和他表现得亲密些,让阮棠吃醋,认清自己的感情。” “他是把我当成没有感情的机器么?我那时候,还是他的女朋友!但我还是答应了,因为这两年,他护着我了,他对我很好,我念他的好。” 听到这,戚文青都想骂人了,他自认不是什么好男人,但傅伯卿是渣得明明白白。 人家提分手,你不分,你让你现任女朋友帮你追未来女朋友,关键眼前这傻子,还真答应了! “后来的事,你应该从媒体上知道了。他顺利抱得美人归,两人迫不及待地官宣了,让全网见证他们青梅竹马的美好爱情,我被分手了,被小三了,还是从媒体上知道的。” “他没有一句解释,但为了阮棠的星途璀璨,不受影响,要我认下‘小三’的称号。” “正因为他的举动,让全网都开始骂我、人肉我、一些没有理智可言的人,甚至找到了收留我的孤儿院,他们捏造事实,想尽办法污蔑我,我已经不知道,网上发酵速度这么快,里面有没有傅伯卿的影子了。” 戚文青应该是理智的,但傅伯卿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他忍不住有些动怒。 你也不能因为这姑娘蠢,就逮着一个人欺负吧! 装什么天下第一等深情,对小青梅感情忠贞不二?忠贞不二你倒是别碰别人,别跟她说什么珍惜眼前人,更别交往啊! 小青梅一回来,好好分手不行么?有点担当行么?整出这么多事来。 有脸做,没脸承认! 不要问戚文青为什么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相信眼前这人的话了,他自问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接触的最多的就是那种狡黠的老狐狸,或者善于伪装的犯罪分子。 曾经为了对律师这个职业有所帮助,他还考了心理咨询师。 有没有说假话,是不是有所隐瞒,撒谎,他还是能分辨的,更何况,虞宁给他的感觉太真实。 先前,这小姑娘异常理智,让他一度觉得,她哪里需要帮助,从容淡定强大。但听了小姑娘一番自白,这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啊! 傅伯卿这不是把人逼急了,是把人逼疯了。 “不瞒你说,我告这些网络喷子,我是要让他们闭嘴、消失。” “也等于否认傅伯卿加在我身上‘小三’的身份,我的对手,实际上是傅伯卿才对。” “他是时华娱乐的总裁,更是傅家唯一的继承人,我知道,迫于傅家的压力,应该有很多人不敢帮我吧,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朋友明明都知道我的存在,却在他说没有和我交往的时候,一个个都保持了沉默。” 虞宁抿了抿唇,“你如果想走,就走吧,我不怪你。” “律师费免了,这个案子我接了。”戚文青站起身道,“我更期待能和傅氏打官司,告倒他,可以为我的履历增彩一笔,免费也不亏。” “合作愉快。”戚文青伸手。 虞宁站起身,伸手握住。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我的当事人长什么模样么?” 虞宁摘下口罩,露出几乎没有瑕疵的精致小脸,唇角微微上扬,抬眸一笑,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美得让人沉沦。 “合作愉快。”声音清灵。 戚文青表情微怔,瞬间明白了就算心里有白月光的傅伯卿,为什么还会假戏真做,合约情人变真情人了。 这是妥妥的见色起意,图谋不轨啊! 他就说嘛,传闻傅氏太子爷傅伯卿性子冰冰冷冷的,怎么会这么好心,对不认识的女性施以援手。按理说,他自己经营时华娱乐的,娱乐圈这种事,他司空见惯才对。 但他不仅救了人,还带了回去,签什么合约情人协议。 果然,只有男人最懂男人。 第186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6 06 虞宁回到公寓,刚打开门,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睨了眼沙发上的两人,背过身,磨磨蹭蹭地换上家居拖鞋,把包挂好。 走到两人面前,语带嘲讽道:“我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谁都可以进这个房子。也对,这本就是公司安排给我,暂时居住的,并不属于我。” 姜宽面上尴尬,“虞宁,是傅总告诉了我们门锁的密码,让我们来找你的。” 相比较姜宽还面带些歉意,另一位,傅伯卿的秘书关旭则要严肃很多,丝毫不受她话里意思的影响。 一板一眼,神情倨傲道:“虞小姐,傅总吩咐,让你按照他说的去做,好处自是不会少了你的。” 关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不动产证,一把豪车钥匙,还有一张支票。 虞宁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轻笑一声,“有车有房有支票,傅总真是大方,就是不知道要我照做,做什么?” 关旭皱了皱眉头,眼底难掩厌恶,正色道:“虞小姐,你不要明知故问,傅总是让你在媒体面前承认:你们没有交往过,这两年,是你一直在纠缠傅总,在明知他与阮小姐是情侣关系的情况下,而傅总从没有给过你任何回应,傅总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阮小姐一人。” “呵……关秘书,我不知道你对我哪来那么大的仇恨心理,从我两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傅伯卿面前,你似乎就对我抱有敌意。” “是不是我单方面纠缠傅伯卿,我和傅伯卿交往前,他是不是单身,身为他私人秘书的你,心里最清楚。” “敢问,你是怎么有脸做到的?做到理所当然、义正言辞地要求我认下不该是我的罪状,还能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难道我不应该是那个最委屈的人么?” “你!”关旭脸上动了怒,基本的和平相处也维持不下去了,“像你这种女人,有什么真心可言。” “我的真心是对人的,不是对畜生的。” 关旭被气得蹭得站起身,姜宽连忙伸手拦住,生怕他动怒,把人给揍了,额头上冷汗淋漓,乖乖,虞宁这小丫头,几天不见,嘴皮子怎么变得这么溜了。 真能把人给气死。 “哼,就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快,千万别后悔!”关旭眸光沉沉道,“别忘了,你的合约还在时华名下。今天,你要是不乖乖照做,明天,房子车子存款可都不一定有了,而你一样会身败名裂。”关旭面色阴沉道。 “虞宁……”姜宽眼看情况不好,刚要开口,就被她厉声打断。 “宽哥,看在你照顾了我两年的份上,你最好别说话,要不然,我怕我忍不住牵连上你。” 那一眼瞥过来,愣是把姜宽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汗颜,他好歹在业界还是小有名气的,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刚刚小丫头轻描淡写那一眼,杀伤力极强,他竟不敢辩驳半句。 虞宁上前两步,走到关旭面前,直视他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就是傅伯卿身边的一条狗,狗仗人势,真是被你诠释得淋漓尽致。”. “虞宁!”咬牙切齿。 她站直了身体,双手环胸,气定神闲道:“怎么,还想打我?来,你试试。”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正当防卫。 这小妮子是真不怕啊! 没瞧见这位关秘书已经被气得脸都红了么?处于暴走边缘。 姜宽赶紧站出来作和事佬,“关秘书,关秘书,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她是被气糊涂了,口不择言,谁遭遇这事,都得疯!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实情么?” “虞宁就是性子直,受不得冤枉,你都不知道眼下网上那些喷子们骂得有多难听。这事……我们虞宁一旦认下这事,可就前途尽毁了,你让她好好想想,行不?” 关旭冷哼一声:“虞宁,既然你不识抬举,我想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本来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我和你谈什么?你算什么玩意,狗腿子。” “想谈叫傅伯卿亲自过来。” “你!”关旭觉得他的好耐心已然告罄,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恶劣,难为她一直以来,隐藏得这么好,装得无辜且柔弱。 “哦,对了,我刚说错了,傅伯卿也不用来找我谈,他那装得一脸深情的模样,我有点倒胃口,我给你张名片。”虞宁直接把从戚文青那接过的名片递给了关旭。 “不要光欺负像我这样毫无背景、任你们捏扁搓圆的女孩子。他想谈,就找实力相当的谈,这是我律师的联系方式。” 姜宽自认平时脾气算不得好,但眼下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主要是虞宁表现得太强势,完全不似往常那个沉默寡言、好说话的小姑娘。 等到把关旭气走,虞宁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没事人一样。 姜宽见她头都不抬一下,认真专注的模样,他有些好奇,“虞宁,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傅总那没有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 虞宁抬眸,看傻子一样地看向他,“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宽哥对她有同情但不多,利益面前,她理解。 姜宽摸了摸鼻子,他不就是和关旭一道来了么?那也是傅总安排的,大老板安排,他也没办法。 “我不让你难做,你也别问了。” 等姜宽回去后,虞宁拨通了戚文青的电话。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肯定的答复:“虞宁,你刚发过来的这段录音虽然是偷录的,但是没有侵害到他人合法权益,也没有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能被作为证据使用。”这么省心的当事人到哪找啊。 “好的,我知道了。” 刚进门,见到那两尊大佛坐在她家沙发上,她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趁着摸摸索索地背过身换鞋、挂包的工夫,悄悄把手机录音打开,又故意走到关旭面前晃荡。 她明知故问关旭,傅伯卿需要她做什么。 在关旭看来是她在装傻,不愿面对事实,实际上,她是想让录音内容更完整。 至于关旭为什么敢这么口不择言,他以为他先发制人,提前到她的住所,检查过没有监控设备,带了录音屏蔽器就好了? 小系统是用来干嘛的? 就算它再无能,干扰屏蔽器,让屏蔽器失灵,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段录音,我复制了很多份,放在了不同的地方,包括今天给你的证据也一样。” 戚文青立马就听出她话中意思了。 她这是谁都没相信,包括他在内。 虽然不被当事人信任的滋味不太好,但戚文青表示可以理解。因为对方是傅伯卿——傅氏太子爷,傅家是房地产界的大佬,他毕业于海外名校,之后独自创立了时华娱乐,凭借自己的本事,混得风生水起。 富二代中,算是很有出息的了,经常被人拿来与自家不成器的子孙作比较,比如宗家兄妹。 宗家的中凯恒业属于以纺织为主,多业发展的特大型综合企业集团,稳定国内前十,地位和同在h市傅氏集团不相上下,宗家这一辈有一子一女,但都是另类。 宗蔺热衷医学,宗瑶玉沉浸舞蹈专业。 宗董事长的苦,谁人知,都快到退休年龄了,家里产业竟然无人继承,接班人呢? 一个接班人在玩手术刀,另一个接班人在排练舞蹈。 于是,傅伯卿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被时时提起。 戚文青并不知道宗蔺其实并不知道虞宁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事和傅伯卿有牵连,他还以为,这小子终于会玩腹黑了! 难怪让他免费也要替虞宁打官司,是想打下傅伯卿的脸。 说什么会跟自家老爹说一声,他这单的律师费挂在公司帐上,原来是为了明晃晃地给他爹没脸,要知道宗董事长可是最常把夸奖傅家那位的人。 ——你看,这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有为青年,人品堪忧。 戚文青脑补了一大堆,完全没想过宗蔺不知情。 关旭还没到家,就被傅伯卿一通电话叫回了傅家老宅。 书房内,傅伯卿顺手抄起手边的一叠文件,直接扔下他,“我让你办的事呢?” “虞宁不愿意。”关旭把包里的车钥匙、房产证和支票放在了桌上。 “是她愿不愿意的事么?蠢货,你被她录音了。”傅伯卿气不打一处来,他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非要派他跑一趟?不就是防着这招。 他临行前,还提醒关旭了,不要留任何证据。他倒好,人还没到家,虞宁的电话就打到了他手机上。 二话不说,播放一段录音——她和关旭之间的对话。 “这不可能!我包里有录音干扰器,我调试过,傅总,我……” “你闭嘴!”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虞宁聪明,真是低估她了。 关旭暗恨自己疏忽了,“傅总,这是临走前,虞宁递给我的,说是她请的律师,让我们跟律师谈。” 傅伯卿拿起名片看了下——戚文青,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傅总,虞宁到底想干嘛?她敢和傅氏叫板么?” “她想解约。”傅伯卿揉了揉额头,他不是不想解约,棠棠是个小醋精,不希望虞宁继续留在时华,但是,没给棠棠正名之前,他还不能放她走。 如今,她在时华,他还有要挟她的资本,若是离开了时华,想要让她乖乖听话就难了。 “她想解约,就解约呗,让她滚。”书房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 傅伯卿头更痛了,老妈走在前头,身后扒拉着棠棠,委屈地看着他。 “妈,不是跟你说了么?不要随便进我书房!我们在谈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那十八线小明星的事么?”傅太太伸手拉过阮棠的手,“反正我是认准棠棠做我傅家的儿媳妇了,你可别被那个小明星勾了去,娱乐圈的小贱人们,惯会做些勾引人的下流事。” 阮棠被她拉着小手,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也是娱乐圈的一份子。 似是感觉到阮棠的尴尬,傅太太想当然道:“棠棠,阿姨当然不是在说你,你出身名门,跟她们不一样。” “我明白阿姨的意思,我不会多想的。”阮棠扯出一抹笑来,偷瞄了眼座位上的傅伯卿,眼神有些失落。 傅伯卿一看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棠棠一定又多想了,以为自己舍不得虞宁离开,才不愿与她解约。 “那个十八线的小明星,能为公司创造什么价值?要演技没演技的,伯卿,你一直留着她干嘛?不会是还对她念念不忘吧?”傅太太提高音量道:“伯卿,你可再不能被她骗了!” “她缠着你,就是为了我傅家的钱和时华的资源!” 傅伯卿心里有点烦躁,棠棠单纯,不理解他不肯解约的缘由,偏偏自家母亲还在旁煽风点火,没看到棠棠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么? “她没有缠着我!也没有要我的钱。” “怎么不要?”傅太太脱口而出,“她可是收了我两千万的!答应离你远远的,以后再不纠缠你,还有承诺立马和时华解约,不会出现在你和棠棠面前,破坏你俩的感情。” 阮棠睁大了眼看向傅伯卿。 傅伯卿也豁然站起,“这不可能!” “哼,你还护着那个小贱人!前两天我去找她,让她离开你,她起初不答应,后来我给了两千万,她就同意了,还说她不是为了钱?”傅太太还是有分寸的,压根没提打胎的事,棠棠还在这呢,可不能让她知道虞宁怀孕了,要不然,肯定得跟伯卿闹。 傅太太想得很好,可她也不想想,虞宁怀孕的流言,早就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了,阮棠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之所以没有闹,是傅伯卿一再跟她保证——他从没碰过虞宁,他们只是合约情人的关系,还把两人签订的合约给她看了。 ——虞宁只是他用来应付家里催婚的,用来气她的工具罢了。 至于怀孕,完全子虚乌有。 阮棠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三年前,傅哥哥和她表白时说过,他一直盼着她长大,很早就喜欢上她了。 “你给她钱了?”傅伯卿问道。 “嗯,要不然呢?你以为她这么容易就提出解约,离你和棠棠远远的?”傅太太洋洋得意。 傅伯卿闭了闭眼,他就说她底气怎么这么足,律师都找好了,而且还是在资本市场和擅长为国内外中大型企业提供高标准法律服务的戚文青,是的,他终是想起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了——h市的联合商会上! 敢情是拿他傅家的钱,请律师,对付他。 戚文青,毕业于国内顶尖名校法学院,在国顶尖学府法学院获得硕士学位。回国后就职于十大律所之一的仁恒德律师事务所,就职五年后,获得国际律师资格证。 目前,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仁恒德的合伙人之一,还承接了不少中大型企业的法律顾问工作。 傅伯卿倒是听说过这号人物,据说是个人才,在多方面领域都有涉略,尤其擅长打重大疑难、突发性案件,成功率非常高。 第187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7 07 傅伯卿再次踏足这间公寓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他曾经也想过,不如就这样,和虞宁好好地在一起吧。 毕竟她真的很乖很好。 ——从不干涉他的工作,在生活上对他极尽照顾。 她会在他应酬喝酒后,不管多晚,都等他回来,为他煮醒酒汤;只要他一个电话,她随传随到;两人确定关系的那一年里,她也不会疑神疑鬼,仗着是自己女朋友,就管着自己,给了他足够的私人空间…… 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有一度,他甚至忘了棠棠的存在。 如果棠棠没有回心转意,也许,他们能继续走下去。 傅伯卿猛的惊醒,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他现在已经有棠棠了。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在她十六岁那年,他就确定喜欢上她了!只是那时的她还小,一直视自己为兄长,他不敢把自己的心意暴露出来,吓着她。 他和棠棠的感情,根本不是虞宁可比的,对,就是这样的。 再想想母亲说的——虞宁收了她两千万的支票! 兴许,母亲说的没错,虞宁是个拜金女,之前没有显露出来,表现的无害而善良,不过是为了从他这拿到更多的好处罢了。 想到这,他不由地怒形于色,恨不得现在就进去质问她。 傅伯卿拇指按压上去,指纹锁打开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只是桌上没有可口的饭菜,厨房里没了忙碌的身影,一切显得过于安静,少了点人气。 他在曾经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就像以前一样。 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回来。 看了下手表,都半夜12点了,还不见人!他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原以为虞宁会伤心难过,没想到她压根不在家。 而且,这都半夜了,怎么还不回家? 她能去哪? 想到这个,他有些坐不住,掏出手机,给虞宁打过去,连续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站起身往房间走去,柜子里的衣服没少,突然,他想到什么,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虞宁走了,仅带着身份证、护照、银行卡和手机等物,这间房子里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带走。 等到第二天,虞宁从五星级的酒店房间的大床上醒来,拿出手机看时间,挑眉——傅伯卿这是要打爆她手机么? 21个未接来电,半夜12点以后的。 她开了静音。 被网爆后,一直有喷子,还有阮棠的粉丝打许愿人电话,辱骂她,许愿人已经被搞得有些神经衰弱了,她倒是想换电话号码或者关机的,但是—— 正想着,手机上熟悉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 虞宁笑了笑,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安安?安安好想你。” 没等虞宁回答,话筒里又插进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道:“你烦不烦人,天天问,天天问,大姐姐要工作的,忙得很,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老是让大姐姐回来看你。” 小女孩虞安安委屈巴巴争辩,“你不也想大姐姐么?我今天早上还听你问护工阿姨,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了。” “是虞小姐么?”一道慈爱温和的声音自手机中传来,带着几分担忧。 “是我。”虞宁放轻了声音道。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那道声音的主人才稍稍安心些,“院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上次报过警之后,那些人就没有再来过,只是大家都很担心你,虽然知道你现在可能比较忙,但还是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你,叮嘱你一声——好好照顾好自己。” “好。” “还有啊,有些人,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我们都相信你。你在我们心里,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和当初的虞院长一样,你们都是好人。” “谢谢你,刘姨。” “大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漂亮,也是最最温柔的人了,安安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小女孩虞安安立马抢着表白道。 “咳……大姐姐,你先处理你的事,我现在帮不了你,不意味着以后也帮不了你,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靠山,让你再也不会被坏人欺负。”男孩江思觉清了清嗓子,快速说完,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有些赧然,把话筒递给了刘姨。 接下去,就是一群孩子争先恐后抢话筒的嘈杂声。 一会是三岁的小萝卜头用着嗲嗲的声音说想她了,要抱抱,把她一颗心都暖和了; 一会是上中班的小丫头,跟她炫耀自己最近学会了梳头发,再也不用护工阿姨帮忙了,虞宁狠狠地夸了她,还答应下次回去给她带好看的发圈作为奖励; 还有的说后院荒地上,他们当初一起翻耕、种下小青菜都长出来了,等她下次回来,一起包饺子吃…… 等虞宁跟他们一个个打完招呼,听完他们的童言童语,挂了电话,差不多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虞宁伸手摸了摸脸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这是许愿人残留的情感。 她自言自语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爱你的,真挚而热烈,你感受到了么?” 不多久,傅伯卿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虞宁刚按了接通,那头就传来清冷的声音,还压抑着怒气,“虞宁,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刚才跟谁打电话,电话一直占线。” 虞宁觉得这话问得非常好笑:“傅总,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 “如果是男朋友,不对,你根本不承认我们交往过。如果是老板的身份,老板这么闲的,管起员工的私生活了?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和时华解约了。” 傅伯卿不想和她吵架,深呼吸了下,“虞宁,我昨晚去了公寓,待到半夜,你都没有回来。” “那里只是一个住所,公司安排给我的,毫无个人隐私可言,竟然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我的公寓,我一个弱女子住着害怕,当然不敢住了。” “我们谈谈吧,约个时间地点。” 虞宁想了下,回道:“好。” ——分割线—— 崇景酒店顶楼旋转餐厅 虞宁到的时候,偌大的大厅,富丽堂皇,只坐了一人。 一袭明艳动人的v字红裙,秀出优雅的天鹅颈,脖颈纤细,锁骨精致。待摘下硕大的墨镜后,隐藏在墨镜后那精致的妆容,给人极大的冲击力——一改往日的素颜朝天或是浅显的淡妆,变的明艳而张扬,配上深邃的立体的五官,视觉冲击达到了顶尖。 见傅伯卿盯着自己不说话,虞宁委实没那么好耐心和他玩干瞪眼的游戏。 “开门见山吧,我先说我的想法。”虞宁稍稍停顿了下,继续道,“所有谈话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我不会如你所愿,去否认我们交往过,歪曲事实的承认自己是介入你和阮棠之间的第三者,并在某博上公开向阮棠道歉。” “也就是说,你之前跟我提的三个要求,我都不会答应。”虞宁挑眉,“所以,你觉得还有谈下去的必要么?” 看他迟迟不作回复,虞宁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傅总你发呆了,先走一步。” 就在她身体经过他身边时,左手臂被他握住,隔着面料,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她垂眸看了眼附在她手臂上的那只大手,“傅总请自重。” 傅伯卿收回手,站起身,不赞同道,“怎么穿成这样?你以前不喜欢穿太过明艳的衣服。” “呵……”这位霸总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都被分手、被小三了,还想来管她? “口味是会变的,我以前还有眼无珠喜欢你呢。” 傅伯卿眉头皱起,“你非要这么尖锐地跟我说话么?” “那要我怎么跟你说话?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当你二十四孝女友,事事替你考虑周全?还要答应你,帮你追阮棠?” 傅伯卿默不作声。 “放心,我没有录音,你不用这个样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虞宁打开随手携带的小包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虞宁,棠棠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她热爱演员这份工作,任何黑料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极有可能毁了她。” 虞宁感觉身体里的怒气快要压抑不住了,也难怪,这任谁听了不火大! 双标狗。 嘴巴比脑子先一步,怼人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她上升期,她热爱这份工作,黑料对她是致命的……说的好像全世界都围着她转一样!黑料对谁不是致命的?既然知道是致命的,知道这份事业对她的重要性,你为什么还要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向她表白,并且迫不及待地官宣?你就迫切到连通知我一声分手的时间都没有么?” “傅伯卿,当初是你对我说,我们试试开始吧,像每一对正常的男女朋友一样。你说我很好,你想珍惜眼前人了,我值得你去珍惜。” “就算在我知道你心中的白月光回来了,我是不是跟你提出分手的,是你不肯分手的!结果,转身,你就和阮棠在网上官宣了,接受一众人的祝福了!” “我得知我们分手的消息,还是从网上知道的。” 傅伯卿也没想到,这次棠棠回国,他会这么顺利就表白成功了。他还以为,按照棠棠以往的态度,依然是不会接受他的。 而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爱恋,让他一下子放弃,他又不甘心,他还是想最后为自己搏一把。 若还是不行,那他也彻底死心了,就想着和虞宁好好过下去也不错。 谁曾想,棠棠这回终于正视他的感情了。而且还对他说,其实她在国外留学时,耳边一直都回荡着出国前,他对她表白的那番话。 即便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她在s上发布了牵手照,和别人官宣了恋情,但最后还是因为她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最后和男友分手了。 那时开始,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她也默默地爱着他,只是之前年少,把这份感情误认为是兄妹之间的情谊。 她已经留学两年了,她担心,若是自己再不回来,他会不会忘了她,或者移情别恋,所以,连国外的学业都没来得及完成,就急匆匆地回国了。 傅伯卿当时心里又高兴又感动。 高兴是多年的暗恋,终是得偿所愿了;感动是棠棠竟然为了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学历证书。 兴奋之余,棠棠拍了照片,说要官宣,他也就依了她了,压根没想过虞宁的事。 因为在他看来,虞宁平时最听话,只要是他说的,她都听的,更何况之前他告知她阮棠回国的消息,她当即就提出过分手。 在他认为,先和棠棠确立关系,再和虞宁分手,与先和虞宁分手,再和棠棠确立关系,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直到网上有个网名叫“招摇过市”的网友在棠棠的某博下留言,指责棠棠是第三者,他傅伯卿是有交往稳定的女友的,名叫虞宁,也是个明星,她(他)前阵子还在餐厅偶遇两人出行。 随后,就有其他人也跳出来说这事。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因为太过兴奋和激动,依着棠棠拍照片官宣,到底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其实,就算他真的承认了之前和虞宁交往过又怎么样?对他影响并不大,以他的身份地位,就是同时交往几个明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对棠棠的影响比较大。 棠棠不想被人指责成小三,更不想自己的事业就此受到影响。 他一开始想的是让虞宁发个声明,就说他们已经和平分手,在他和棠棠交往之前。但棠棠在“招摇过市”那名网友指责她是小三的第一时间,就给人回复了:“他从来都只有我一个女朋友哦,我们是青梅竹马。” 这下,他想圆都圆不回来了。 后来棠棠知道自己一时手快,闯了祸,无比懊恼,又被“招摇过市”那人逮着不放,工作都受到了影响,他实在看不过去了,才想着要不让虞宁认下插足他们感情的事吧。 反正,虞宁也没什么事业心,在娱乐圈混了三年了,也没混出什么名气来。但是,棠棠不同,棠棠热爱演员这份职业! 傅伯卿如是想,没曾想把心里的想法也不经意间说出了口。 虞宁听着他的那句“你反正也没什么事业心,在娱乐圈混了三年,也没什么名气,但棠棠热爱这份工作,她不能有污点。你就认下吧,如果认下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即便离开娱乐圈,也能很好地生活。” “我没事业心?我从来不问你要资源,是因为我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而不是基于利益关系。” “而你呢?你每次在我有事业心的时候,总是打断我。我第二天要去试镜,结果你头一天晚上为了你的棠棠喝得烂醉,我照顾到三四点,一夜没睡,状态不好,直接影响了试镜。” “曾经,也有名导看中了我这张脸,想给我安排个倾国倾城的角色,结果你呢?二话不说,直接在我去片场的途中,把我带走了,说是老宅那边临时有个宴会,需要我配合!” “还有综艺活动,我也曾经受邀去参加当下很火的一出综艺节目的,是你说玩闹的尺度太大了,让我不要去的!什么玩闹的尺度太大,不就是有男嘉宾背着女嘉宾过独木桥的场景么。” “傅伯卿!我不是没有事业心,我也不是混不出名气,而是因为有你这个我事业路上的绊脚石,阻碍了我的进步。” 第188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8 08 趁着傅伯卿还震惊于她所说的一番话中的时候,虞宁直接甩开了他的禁锢,“既然我们的想法没办法达成一致,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傅总,你还是跟我的律师谈吧。” 傅伯卿被她一通咄咄逼人的言论说得有点懵,久久没回过神来。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是有光的,带着崇拜和感激的眼神;她似乎从来都不会当众反驳他,更别提像刚才那样指责他;她在他面前,乖巧柔顺,从不会抱怨这些…… 不行!棠棠的事还没解决! 等到傅伯卿回过神,想要追出去时,此时刚走出餐厅不久的虞宁,迎面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阮棠顶着一头乌黑的长直发,偏圆脸,脸部线条柔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害又单纯,那种初恋脸应该是很多男人喜欢的,并为之倾心不已的。 按理说,在她回国后,进入娱乐圈之前,虞宁应该是不认识阮棠的。 但是,事实上,虞宁却是见过她一面的,而且她的名字“如雷贯耳”。 当初,陆寰就是因为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而谴责她骗了他,决绝地和她分手,并且追随那人而去的,而她只来得及远远地看到阮棠的一张侧脸。 阮棠怔怔地看着她,默不作声,眼神复杂。 一个两个都这样,虞宁没时间陪他们耗着,她还预约了壹颂传媒的创始人林一颂,也是总经理,这位女强人可不好约,还是托宽哥的福,偷偷给她搭了根线,还千叮嘱万叮嘱,让她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阮棠喝道,“虞宁,你站住!” 见她根本没有停住脚步的打算,阮棠索性直接快走两步,追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约了谁?”质问的语气,活脱脱就像正牌女友抓到了小三的模样。 虞宁扫了她一眼,轻嘲道:“你都跟人跟到这里来了,你问我,餐厅里的人是谁?” 阮棠脸上有短暂的局促,她不过就是察觉到了傅哥哥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昨晚,她想让他陪她看电影的,结果他说有公事要处理。她约了圈中好友逛完街后,想着表现下女友力,就去米其林餐厅点了份他最爱的蟹肉瑶柱蛋白炒饭,亲自给他送过去了。 结果,他根本不在家。 之后,她打电话给他,她试探性地询问他人在哪里。 傅哥哥说在家,太累了,准备睡觉了。 她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窖,凉透了。 他为什么要撒谎?无非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去了哪里。 阮棠立马想到,他极有可能去找虞宁了,但她却不敢直接揭穿他的谎言,还要去粉饰太平。 今天一早,她就通过傅哥哥的秘书关旭,了解了傅哥哥让他包了崇景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关旭还以为是傅哥哥为了给她惊喜而准备的,毫不设防地告诉了她。 她从早上等到中午,傅哥哥根本没有给她电话,也让她明白了,他约的人根本不是她。 真是好大的手笔,简单一顿午饭,就包了整个旋转餐厅,不愧是傅氏的太子爷。阮棠心里又酸又涩,嫉妒心推着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并且遇上了料想中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哥哥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他对我用情很深,我们才是真正的情侣,你们之间不过是合约情人关系,根本没有任何情感纠葛。” “你的傅哥哥是这么告诉你的?” “你是他为了摆脱家里的催婚,为了气我雇来的,你这样纠缠不放,要不要脸!”阮棠气愤道,白皙的小脸也因愤怒变得涨红起来。 “如今,我回来了,识趣的,你就应该离傅哥哥远远的,不要玩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做些不道德的事。” “很抱歉,你的傅哥哥没你想象中的专一,他假戏真做了。”虞宁拿下墨镜,目光灼灼地直视眼前的人,“天天对着我这张脸,你觉得他是圣人么?半点不动心。” 说实话,阮棠这颜值,跟许愿人虞宁比起来……好像没什么可比性。 因为不是一挂的。阮棠偏可爱、清纯、邻家妹子型的,而虞宁这长相,即便是素颜,五官精致深刻,也是能在人群中,被一眼认出的级别,更别提,她若是化下妆,那就是光彩四射般的存在好么。 “他绿了我,我没有意见,这世上,男人多的是,换了就是了。但做了小三的你,非要诬陷我这个受害者是小三,介入了你俩纯真的爱情,那就过分了。” 阮棠想出口辩解。 “阮小姐,你回国之前,真的没见过我么?我看未必吧。”虞宁注视着她的脸,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来,果然后者神情变得有些慌张。 既然如此,她就可以大胆猜测了。 用着最肯定的语气,说着自己内心其实并不十分确定的话:“曾经,你s上官宣的那位男士,他还好么?” 阮棠身子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下,瞳孔微缩。 如今,虞宁几乎百分百确定了眼前这人回国,进入娱乐圈,然后跟她抢傅伯卿,又一步步诱导傅伯卿推她出来顶锅,差点毁了她的前程……这些,都是冲着她来的。 “怎么?不过三年多的工夫,我那位追随你而去的初恋男友,又移情别恋了?” “他不是为了你,可以抛下独自受伤住院的女友的么?” “还可以为了你,毅然决然地提出分手,以最快的速度办好出国手续,跟随你一起留学。” 阮棠看着那张小嘴叭叭的说着,神情充满了讽刺和戏谑,语气那般不屑……她的理智濒临瓦解。 她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裙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表情狰狞,声音低沉道:“虞宁,你闭嘴,你给我闭嘴!陆寰是我的!他喜欢的人是我!傅伯卿喜欢的人也是我!” “当初,是我在小巷子里救下打架受伤的陆寰,只不过是我赶时间,没来得及等他醒来,结果,他醒来后,第一眼看到你经过巷子时的背影,就以为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当时神志不清醒,难道你也不清醒么?你明明可以跟他实话实说,你根本没有救他!救命恩人也不是你。” “结果你呢?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了。” 虞宁心说阮棠这自说自话的本事真是没谁了,哪里是什么她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分明是陆寰他非要把救命恩人的身份按在她身上,以此接近她、纠缠她。 要不然,以她这张脸的杀伤力,在高中里的追求者,能绕操场几个圈,轮得到他这个混子? 他当时在学校的口碑可不好,混混头子一个,整天打架生事,惹是生非,长得好又怎样?许愿人喜欢的可是成绩好的。 要不是后来,孤儿院突遭变故,院长妈妈突然生病去世,而她又无比自责——为什么没能多回去看看,多关心下院长妈妈。 那段时间的她悲伤过度,迟迟走不出阴霾。 这也给了陆寰趁虚而入的机会,陪在她身边,鼓励她、安慰她,使她最终重拾信心,面对生活。 自那件事之后,她才开始接受他、依赖他,两人确立了关系。 “所以,在国外那段时间,你确实和陆寰在一起了,现在呢?他甩了你,你就回来找傅伯卿。” “找上傅伯卿,是因为我么?你们青梅竹马,应该有共同的朋友,你想必早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我。” “后来,陆寰甩了你,你又听说傅伯卿的女友是虞宁,不甘心了,所以想要报复我,从我身边抢走傅伯卿,还想要借着小三的由头,最好能把我赶出娱乐圈,让我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混不下去,是这个意思么?” 虞宁面色平静,说着自己的推论。 显然这才是最接近的真相。 阮棠由于过度愤怒,红着眼:“不是陆寰甩了我!是我甩了他,他有什么资格甩了我!” “当初,是他说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喜欢的人是我,他和你分手,然后疯狂追我,甚至愿意为我放下国内的一切,追随我去了国外同一所学校,他就是我的舔狗。” “我们一开始,非常甜蜜,他会很多东西,会玩、会闹、会不遗余力地哄我开心,他真的是个完美的男友。” 突然,回忆结束,画风突变。 “他甩我?他凭什么甩我?只能是我甩他!一个心里总是念念不忘前任的男朋友,不甩留着过年么?”阮棠声音尖锐而偏执。 虞宁见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小白兔瞬间变成了病态狂,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傅伯卿深情又急切的呼唤:“棠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 虞宁一个不查,被傅伯卿推了一下,险些摔倒。 “傅哥哥,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偷偷来见她的么?你心里喜欢的人是虞宁,不是我,是么?那你为什么又要招惹我!” 病态狂瞬间又切换成了小白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这演技,也难怪能混娱乐圈。 一时之间,竟让虞宁都没法判断,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陷入病态了。 傅伯卿看着她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心如刀绞,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说什么胡话,我心里的人是谁,你难道不清楚么?从你十六岁那时起,我便放不下你了。” “我不想见到她,也不想你再和她有任何纠葛,傅哥哥,你和她解约吧,不要管她了,好么?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别的都不在乎。” 傅伯卿挣扎了下,但在棠棠期盼的眼神中,还是点头应下,“好,我答应你。” “正好,解约合同我随身携带着,麻烦傅总,不如趁热打铁,直接签了吧。”这合同,她还真就有! 来这见傅伯卿,她就做好了准备,包里放了两份。 没想到,傅太太出马没搞定,阮棠一来,这事倒成了,果然是真爱。 傅伯卿犹豫地接过虞宁手中的笔,合同内容并不多,他浏览了下大致内容,直接就在棠棠面前,把末尾的名字给签了。 最后一笔刚写完,虞宁就把解约协议收了回来,脸上总算有了丝解脱的笑容。 任务完成,虞宁丝毫没作停留,撇下你侬我侬的两人,径自走出了餐厅。 ……分割线…… 壹颂传媒的总部大楼里,会客室内 虞宁端坐在一旁,她提前到了,对方还没到。 壹颂传媒的创始人名叫林一颂,是壹颂的创始人、总经理、经纪人,同时也是制片人,妥妥的女强人。 壹颂的艺人名气和热度都非常高,这和林一颂的格局和眼光也分不开。 虞宁之所以选壹颂传媒,主要是她对比了娱乐圈的几家巨头。 壹颂传媒的老板是女性,她实力不差是一方面,还有她和公司里各位艺人的相处都十分融洽,并且敢于用新人。 而且看壹颂传媒的发展趋势,短短几年工夫,就可以和老牌几家娱乐传媒公司并驾齐驱了,势头良好、发展迅猛,没被挤出局,要说没点背景,也不太能让人信服。.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让小系统查下林一颂的行程表,她去来个偶遇时,没想到,宽哥也给她推荐了壹颂传媒,还牵了个线。 就是不知道宽哥和林一颂是什么关系,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这位林总百忙之中抽空,亲自见她这个十八线开外、被人黑出翔的小明星。 如今,是该想怎么劝说林一颂留下她。 一是要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二是要拿出实力,让对方觉得她有这个价值,能让她为了自己不惜和时华娱乐对上。 别说有上次和关旭的录音证据,就是真的没有,她都能让系统1105顺着网线去收集,如果实在收集不到,就算是伪造也得给它伪造几份出来。 小系统给自己扔到这个时间点,为了完成任务,不得牺牲点良知什么的,助她脱困。 别说她不讲武德,傅伯卿和阮棠做初一,她做十五,谁也别嫌弃谁不要脸。 至于实力,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第189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09 09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一颂先一步踏了进来,拉开主位的座椅,坐下,助理站在其身旁,将关于虞宁的资料递到了她面前。 林一颂一边快速翻看着资料,见她规矩地坐在旁边,像个小鹌鹑一样地缩着脑袋,连头也没敢抬一下,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虞宁?” 虞宁闻言抬起头,双手安放在膝盖上,紧握着的拳头,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紧张。 林一颂被她那双澄净而又无助的眼神给震了下,再观其五官——立体深邃,少有的精致。 只是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凄楚悲凉的。 “先说说你和傅伯卿的事吧,不要有任何隐瞒,我查的出来。你一五一十告诉我,我才能做出决定——是否帮你。” 虞宁刚要开口,林一颂看向身侧的助理,“你先出去。” 虞宁看了眼离开的女助理,心里对林一颂的好感多了几分。 这人是商人,想要评估她是否具有投资的价值,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无可厚非。但她又保护了她的隐私,将助理遣了出去。 林一颂起身将会议室一前一后的两个监控摄像头断电后,才款款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虞宁眼底充满感激,红唇轻启,声音柔和,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她将自己与傅伯卿怎么相遇、签订合约情人协议、后来又假戏真做,成为男女朋友的事和盘托出。 林一颂看着她的眼神,从最初相遇时的平淡,到傅伯卿答应护她周全时的感激,再到假戏真做时,她深陷其中,就像所有沉浸在爱河中的小姑娘一样,失去了理智,心里眼里似乎都只有那个男人…… 到最后,傅伯卿为了阮棠,她被分手、被小三时的悲怆,网民们攻击她时的无助和绝望…… 许久,忧郁无助、脆弱迷茫,在那张风华的脸上展露无遗,她眨了眨眼,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她本就长得十分出众,气质是偏温柔那挂的。如今这副可怜的模样,把人的同情心都调动了起来。 这姑娘真是单纯得很,就像姜宽说的那样。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这事,向她低头开口。 其实,最近网上闹的沸沸扬扬这事,她大致是有耳闻的,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她早就见怪不怪。没想到,这女孩看着柔弱,竟然能在常英那“老鸨”手下,保全自己,安全度过大半年,直至遇到傅伯卿,才得以跳出火坑。 但眼下看来,常英那是虎口,傅伯卿这就是狼窝。 常英是明晃晃的恶意,傅伯卿是披着羊皮的狼,对这姑娘来说,都是无尽地狱。 不过也难怪,以这女孩的外部条件来看,确实优秀。 林一颂伸手拿起会议桌上的纸巾,冲着虞宁递了过去。 “姜宽求我给你个机会,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回求到我这来,这个面子我给。同情归同情,我相信你的遭遇,站在你的角度,也替你觉得很委屈。但娱乐圈这种事并不少,手段比傅伯卿更卑劣的都有,我如果在这个时间段签了你,等于和时华正面杠上,时华娱乐不算什么,可傅伯卿是傅氏的太子爷。” “而且眼下,全网都是你的黑料,要替你翻身,并不容易。”林一颂的语气再度放柔了些,如果不能帮她,哪怕对她多点善意也好。 “谢谢。”微不可见地一声道谢,虞宁纤细的手指接过纸巾,闻言,面色有些苍白。 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沾染上了泪水,似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她撇过头,用纸巾擦拭眼泪。 林一颂心头一颤,傅伯卿这人是怎么狠得下心的。 放着这么漂亮乖巧的前任,你不要,你难不成想娶天仙?关键是,现在小三上位这位,放在生活中算小美女一枚,但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真心就很普通。 沉默片刻,虞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眸道,“如果我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小三,早在阮棠和傅伯卿确定关系前,我和傅伯卿就已经在一起了,阮棠才是小三。” “如果,我有演技有这个价值,我能在未来三年为公司挣大钱呢。”虞宁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你能不能签下我?” 林一颂表情愣了愣,刚才还无助到极点的小可怜,突然之间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那份坚定和自信是装不出来的。 不等林一颂反应,虞宁就把手机里的录音放了出来。 是那段她和关旭的录音。 听完之后,林一颂眉头微蹙,“这段的当事人里好像没有傅伯卿。” “是他的私人秘书关旭。” “如果不是他本人,还不足以逆风翻盘。” “别急,还有。”虞宁又放出另一段,赫然就是她之前应邀去崇景酒店的旋转餐厅,和傅伯卿对峙那段。 笑话,我说没录,你就信? ——天真。 就她那一脸不被信任后,气愤地打开包,递到傅伯卿面前晃了晃,任由他检查的模样,倒是让他真的信了她。 至于为什么会相信? 大概是因为那一刻的虞宁,表现得太好了,一副受了冤枉、慌忙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录音的急切样,反而让他没有细细察看她的小包。 即便傅伯卿真的查了,有小系统1105和0711这个白切黑的师傅在,没录音,也给你凭空多个录音设备,全部录进去。 要不是,实在不好解释录像设备是放哪的,怎么放的,这个若真有人细究,还真经不起推敲,她都想把录像也给它整齐全了。 等听完整段的录音,林一颂再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确定这段录音里那个气势如虹,能把渣男数落得无地自容的女人是眼前这位……柔弱无比的小白兔? “这两段证据,足够洗清我自己了吧。” 林一颂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她似乎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这位一来就是以悲情者的角色出现,之后种种表现,都让人对其心生同情,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证据已经有了,演技,我想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了。” 果然……是演的! 眼前之人一扫刚才那悲悲切切的模样,落落大方,唇角带笑,背靠着座椅,看向她。 脸上的眼泪还没干透呢! 亏她阅人无数,是人是鬼也见过不少了,她刚才真就对这美人垂泪的模样怜惜了几分。 主要是眼前这人演得太好了,尤其是最初她回忆她如何进入演艺圈,又怎么遇上傅伯卿等等经过一一叙述的时候,那眼神的变化! 她刚才在心疼这姑娘的同时,心底还隐隐有些怒其不争。 怎么就这么恋爱脑的! 但看虞宁这么伤心,也不好明说。 没想到,反转来得这么快,连她都被骗了。 “林总,签下我吧,我会成为整个壹颂传媒最挣钱的艺人,也会成为你旗下最让你得意的艺人。” 林一颂此刻已经收拾好心情,轻笑道:“我很期待,我会让助理去准备合同,稍等下。” “林总,以后请多多关照。”虞宁伸出右手。 “好说。”林一颂微微点头。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等合同的间隙,林一颂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真的对傅伯卿已经死心了?” “死心了。”人都因为他而死了,哪还来的心。 “如果傅伯卿回头又找你复合呢?”外形这么好,还有演技的姑娘,可不多见。 在林一颂看来,傅伯卿这脑子不清不楚的,感情方面糊里糊涂的,这事极有可能发生。 “我不回收垃圾。” 林一颂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说话爽朗,哪还有刚才的惨样。 不得不说,演技是真的好,连她也被骗了。 “那就好,我会找个尽责的经纪人带你的,如果他愿意。”林一颂意味深长道。 “公关团队会尽快到位,等我们的合约签完,你就可以着手在某博上发录音文件的事了,随后,我会安排他们下场控评,你不用操心后续的事了。对了,之前或者以后,网上再有过激的言论,交给公司的法务部同事就好。” “我之前委托了律师,起诉侮辱诽谤我的网络喷子,法院已经受理了,不久就该开庭审理了。以后,如果还有此类案件,再麻烦法务部吧。” “好。” 从证据收集,到起诉喷子,这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受委屈的主,林一颂感慨,姜宽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对了,你有什么特长,或是想演什么角色?你可以先跟我说说,我让 虞宁想了想道:“我从小学的古典舞,曾经是h市舞蹈学院的学生,以当年的第一名分数被录取。后来……”虞宁释然地笑笑道,“也是因为一个渣男,被牵连得腿受了伤,不能再跳舞了,不得不选择退学。” 这是什么命啊?传说中的吸渣体质么?怎么就遇不上好人了。 “不过,我最近去复查,医生说我的腿已经恢复了,可以跳舞了,我想我事业的第一春,献给舞蹈。” 腿部复查当然是有的,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好让她有借口,重拾舞蹈,从哪跌倒,再从哪爬起来。 再者,许愿人临死前,都穿着敦煌舞服饰,她心底是一直有遗憾的。 林一颂是真的很负责,问得很详细,也很仔细。 “不过,我可能要晚1-2个月接活。” “怎么回事?” 虞宁抬起自己的左手,一开始,林一颂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她轻轻地挽起左手的袖子,那盖住白色纱布就显露了出来。 “你这是——”林一颂吃惊。 “想必宽哥在跟林总你介绍我的性格时候,说的是我安静、柔弱、没什么欲望,不喜欢跟人争抢什么吧。” 确实。 姜宽还说这小姑娘不管是为人还是事业方面,都显得过于佛系,既来之则安之。 可今日,她一来就“欺骗”了她,给了她巨大的惊喜。 她心说,姜宽看走眼了。 虞宁似是看懂了她心中所想,“不是宽哥看走了眼,而是因为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很多事都想开了。” “即便我与世无争,还是有人不放过我,那我何必还要相让。” “以前,我是因为喜欢傅伯卿,才愿意为他洗手做汤羹,为他将事业排在了他之后的,如今,我只为自己而活,我要肆意地活下去。” 难怪!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一个人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林一颂略一思考,“我记得,水果台最近好像要举办一个舞蹈类的综艺节目叫《一舞封神》,是个舞蹈创编竞技类节目,非常考验专业程度,大概在三个月后开拍,你还有时间。” “你先把手上的伤养好,如果赶得上这个节目,我们就上这个。好处是近几年,水果台很受欢迎,它的收视率很高,一旦上了它的节目,你露脸的机会不用愁,知名度也会上来。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个节目是直播形式,不容易造假,全凭真才实学,而且,观看这个台的节目的喷子也不少,眼光极为苛刻,战斗力更是爆表,你要没点实力,怕是得被吐槽死。” “你——三年多,没有跳舞了,难免会生疏,我怕你……” “我可以的。”虞宁抢先一步说,“我想参加这个舞蹈节目。” 少女眼底的光仿佛被点亮了,熠熠生辉,自打她进了这个会议室,林一颂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神采奕奕,大概真的是非常喜欢舞蹈吧。 “好,那我让人去安排。专业舞蹈老师也会尽快到位,帮助你尽快恢复到最佳时期。但是只一点,保护好自己的手腕,不要再让它受伤了。” “我理解你想翻盘的决心,但也得养好身体,我是想让你赶紧为我挣钱,可我不是周扒皮,不顾你的死活。挣钱,得细水长流才行。”林一颂开了个玩笑,倒是让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林总,我可以先做一些无关手臂的舞蹈动作,等手腕的伤口好了之后,再配合手臂练习。” 第190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0 10 林一颂以为,要签下虞宁还需要费一番周折。 这个节骨眼上,傅伯卿估计不会放人走的。原本只是确定下来签虞宁,趁着人正好在这,一起看下合同条款,至于她和时华的解约协议,她已经做好准备赔一笔违约金了事了。 圈子里,但凡是艺人和公司闹不和,主动提出解约,而闹上法庭的,大多是以艺人败诉,赔偿巨额违约金收尾。 她在见虞宁之前,已经从姜宽那了解到虞宁解约的违约金是五百万。 在她可接受范围内。 但见过虞宁之后,确定要签下她时,没想到那姑娘又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五百万省了。 林一颂当时的好奇心都快冲破天际了:“他是怎么同意你解约的?”难道不是宁愿耗,也得把你耗死么? 虞宁轻飘飘一句:“他对那位是真爱,你不懂。” 林一颂:……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内涵我,没有过“真爱”。 时隔多日,虞宁再次登上某博账号,发了条信息:“凡是过往,皆为序章;凡是未来,皆有可期@壹颂传媒。” 这条消息一出,网上炸开了锅,一大波的黑子们涌到了虞宁的评论下。 尤其是阮棠的粉丝们,还有阮棠和傅伯卿的cp粉们——贱小三竟然还能出来蹦跶,看来是骂得还不够狠,没让虞宁见识到他们的厉害。 还有,壹颂传媒是怎么回事?这是签下虞宁了么? 虞宁不是时华娱乐旗下艺人么?也因为这样,她才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不要脸地强行介入阮棠和时华娱乐傅总的感情中。 原本,看虞宁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就连媒体拍到她数次出入医院,疑似怀孕的消息,都没能把她炸出来,黑粉们自觉没意思了,没想到,再出现时,竟然牵出了壹颂传媒。 虞宁的某博下,再度沦陷。 有人骂她大话精,不要脸的小三,竟然还碰瓷壹颂传媒! 也有人说她丑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哗众取宠也有个度,壹颂传媒的高层脑子坏掉了么?人傻钱多,签你一劣迹艺人。 还有人直接@她,让她出来说说,抢别人男朋友的感受,是不是特别自豪? 更有甚者,一些下流龌龊之流问她,陪ye多少钱一晚?开个价,他也想尝尝滋味。 …… 以前的许愿人看到估计会伤心难过,但是换了昭颜芯子的虞宁完全不在意,她只是小手在平板上点了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id都记下来,整理出一份名单和他们侮辱诽谤我的证据,我给壹颂的法务部送过去。” 意识界里小系统1105忙忙碌碌,把昭颜指出的那些账号,一一记录下来。 突然,她刷新了下页面,就看到这些黑粉们的发言下,以极飞快的速度多了条回复。 说她大话精、不要脸的小三的留言下,回复的是:“原来是阮棠的大粉啊,疯狗一样地攀咬虞宁,你家大圆脸才是小三!”.. 说她哗众取宠,质疑壹颂传媒高层脑子坏掉的那个留言下,也有回复:“壹颂传媒高层的脑子坏没坏,我不清楚,但是傅伯卿的脑子肯定坏掉了!” 那些龌龊地问包夜的事的信息,直接回复:“不当发言,污染网络环境,已举报,不谢!” 虞宁看着那个某博账号,以一己之力,鏖战黑子,还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势,忍俊不禁,再看那个账号id——招摇过市,倒是和这人的性格极为相称。 她记得这人的网名,正是当初傅伯卿和阮棠官宣后不久,最早站出来指责傅伯卿脚踏两只船,虞宁才是正牌女友的那位网友。 但是很快,真相就被时华娱乐和阮棠的公关团队给掩盖了。 她点进去看了下她的主页,都是些美好生活的碎片记录,比如一叠甜点的分享,几杯奶茶的合影,一条美美的裙子的照片,又或是一些风景照,配上只言片语的感慨,没有一张人像。 但看得出来,“招摇过市”的生活丰富多彩,言辞积极向上。 她点了个关注,然后退出她的主页,在她为她发声的留言下,点了个赞。 网上正骂得不可开交,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壹颂传媒也发了一条最新动态:“你逆光而来,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好。@虞宁。” 不仅如此,壹颂传媒还表示,虞宁将报名水果台综艺节目《一舞封神》第三季的演出,底下还附上了大众评审的报名链接。 网民们一片哗然,纷纷点击进去参加报名,短短几分钟,水果台的报名链接直接被挤得崩溃了,这是多大的恶意。 哪怕前两季,大家也都踊跃报名大众评审,但都没有像这一季这样,离开播还有两个多月,就把网站给挤瘫痪的。 让他们想不到的还在后头,继壹颂传媒官方@虞宁后,壹颂传媒的一哥一姐,还有当红小花小生们纷纷下场,表达了各种祝贺和期待的话语,并且直接@了虞宁。 这阵仗,调动了不少他们的粉丝,也开始对虞宁改观,不再参与到网暴虞宁的队列中去了。 但也有阮棠的粉丝不服输,直接冲到了水果台的官方某博局。 水果台高层付之一笑,看着那噌噌噌的数据,开心还来不及,你们闹去吧,闹得越大,热度越高。 这还没开播,流量密码就有了,还省了他们费尽心思制造热点了。 至于真相,林一颂既然拍着胸脯说,虞宁不是劣迹明星,他们自然是相信的。要知道,他们台热播的电视剧很大一部分出自壹颂传媒,双方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已经建立高度的默契。 而虞宁这边,也不是没有粉丝,只是她过往参演的节目实在太少,粉丝队伍根本不能和阮棠这种的新晋小花相比。 之前,她为数不多的粉丝对上庞大的黑粉,毫无胜算可言,再加上,虞宁也不反驳,他们渐渐地失去了信任。 如今,看自家偶像发奋图强起来了,又有“招摇过市”那以一敌百的发言,虞宁稀稀落落的粉丝也开始为偶像发声。 既然,国内五大娱乐公司之一的壹颂传媒都敢在这种情况下,公然签下他们家虞美人,间接说明了虞美人并没什么问题! 什么介入别人感情,什么第三者!要真是劣迹艺人,水果台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让她成为《一舞封神》节目第三季的选手? 那可是《一舞封神》,不是什么打闹玩乐的综艺节目。 《一舞封神》从主持人开始,到见证官,再到特邀见证官,助阵嘉宾和帮跳嘉宾,无一不是专业中的精英。 尤其是见证官和特邀见证官队伍,有享誉全球的编舞家,有全国顶尖舞蹈学院的主任,还有专业戏剧学院舞蹈系教授,电视节目制作人和著名导演等。 助阵嘉宾和帮跳嘉宾队列,不是国内舞蹈协会的编舞师,就是国内外首屈一指的著名舞团。 真不是随便一个明星为了出个风头,就能上的。 即便你上了,在这种实力碾压的情况下,没点能力,只会被网友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没。 要知道,水果台的粉丝群体极为庞大,对节目的要求,也是出奇的高。 最开心的莫过于“招摇过市”,这么明显的偏爱和战斗力,要说不是虞宁的死忠粉,都没人信。 尤其是她在虞宁“手滑”点赞了她的留言之后,变得异常兴奋和主动,攻击性噌噌噌上涨,虞宁都开始惊叹她异于常人的手速。 有一些尚存理智的阮棠粉丝终是察觉到不对劲了,水果台虽然没有发声,但也没有否认,等于是默认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是,就有人直接@时华娱乐,询问怎么不维护自家总裁的形象?还指明要求傅伯卿出来认证下,谁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主要是傅伯卿并没有单独开通某博账号。 可是,网民们没有等来傅伯卿和时华娱乐的解释,却等来了虞宁两段录音证据的上传。 一开始,还有人从技术层面,层层分析,可能是伪造的,要不就是剪辑的,反正就是虞宁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想要洗白自己。 但壹颂传媒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林一颂先是聘请的专业人士们下场,以热心网民的身份,通过对平时傅伯卿接受媒体参加采访时的声线对比,证实录音的真实性,又证明这两段录音根本不存在剪辑的痕迹。 而且,请不要质疑这些人的专业性,这些人某博上的认证标明得一清二楚。 一个这么说也就罢了,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都这么说,总不可能各个都判断错误,替虞宁说话吧。 舆论风向渐渐发生变化。 这录音若是真的……那内容实在太劲爆了! 时华娱乐那位傅总也太欺负人了,不仅在和虞宁交往的同时,处处pua人家,阻碍人家演艺事业的发展。在他脚踏两只船的事情被揭露后,还企图用钱打发虞宁,扛下所有。 虞宁遭到爱人背叛,还要承认自己是小三,前途险些毁于一旦,实惨有没有! 而迟迟等不到时华娱乐的回应,自认为有脑子的吃瓜群众们开始转变想法。 眼见风向不对,阮棠的粉丝们则跑到了自家偶像的某博下,疯狂@本人,想要她解释下什么情况,任谁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粉了那么久的偶像,极有可能是介入别人感情的小三。 舆论发酵到第三天,虞宁的手机都被打爆了,她直接选择了关机。阮棠终是忍不住现身了,直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一看这几天就没好好休息。 她先是鞠了个躬,跟大家道歉,跟热爱她的粉丝们道歉,然后开始诉说她的“痛苦”——大致意思就是,她和虞宁被同一个男人骗了! 她和傅伯卿确实是青梅竹马,在虞宁和傅伯卿在一起前,他俩就在一起了,然后,她出国留学,傅伯卿就在国内等着她。 没想到在这期间,傅伯卿竟然背着她偷偷和虞宁在一起了,她并不清楚虞宁的存在,也不知道傅伯卿早就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简而言之,她认为,虞宁不是小三,同样的,她更不是小三,错的只有傅伯卿一人。 所以,她选择和他分手,以此表明立场。 而就在她开新闻发布会的同时,傅伯卿和时华娱乐一直保持沉默,倒像是坐实了阮棠所说的“事实”。 林一颂看着直播,说道:“我可不信她事先不知情,只是她就这么卖了傅伯卿,他能忍?” “这主意就是他出的。”虞宁笃定道,为爱牺牲,傅伯卿估计都把自己感动坏了。 林一颂呆了呆,才感慨道:“还真是大情种,他这是为了阮棠,宁愿自己被冠上渣男的名号。” “时华有这样的决策者,可悲可叹。时华娱乐虽然没有上市,但年前评估25个亿,傅伯卿是时华娱乐的第一大股东,占比38.5%,除此之外,还有其余七大股东。”林一颂背靠着座椅,看向对面的虞宁,“这么一来,傅伯卿倒是保全了阮棠,但是时华其他股东能依?” “他保全不了。”虞宁慢悠悠道。 “哦?”林一颂顿时来了兴致,谁都有颗八卦心,她显然仗着自己的身份,走到了吃瓜的第一线。 “不急,让阮棠开心一阵子,让傅伯卿觉得自己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等到他们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我再出手,这才有意思。” “我是你老板,享有特权,我要第一手消息。” “好。”虞宁轻笑。 传言一点不虚,难怪壹颂的艺人都这么团结,没有什么艺人解约纠纷,这和平时林一颂的掌权风格有关——既舍得给资源,又舍得给新人机会,还把底下的艺人处成了朋友。 正想着,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林一颂的一声:“请进。” 姜宽走进了办公室。 林一颂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笑意吟吟道:“虞宁,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姜宽,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如今正式成为我壹颂传媒的一份子了,同时,他依然是你的经纪人。” 姜宽倒不像林一颂这么落落大方,络腮胡都藏不住他的大红脸,“大家都认识,不用这么正式。” 虞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两人年纪差不多,三十来岁。林一颂长相中规中矩,算不得多漂亮,但是干练沉稳,工作能力强,自有一股女强人的特质在。而宽哥看着挺粗犷一个人,嗓门大,长相爷们,毛毛躁躁的。 论外形,一个秀气,一个粗糙;论性格,一个沉稳,一个暴躁。 很难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去,可眼下,宽哥就像小媳妇一样,在林一颂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手足无措起来。 第191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1 11 不管网上此事如何发酵,虞宁已经投入到紧锣密鼓的训练中去了。 林一颂确实对底下的艺人极为负责,也舍得花血本,请的都是国内外知名的舞蹈老师对虞宁进行指导。 虞宁对此十分感激,可宽哥表示根本不用感谢她——你为她省了500万的违约金支出,你就是不为她省这钱,她也得给你找老师。你等于是花自己的钱在请老师,还念着林一颂的好。 林一颂也只是看着他笑笑,任由他撒着气,耐心是一等一的好。 姜宽最是看不得她这样,好像一直无理取闹的都是他,她还总是一副我在包容你的模样。 这次,明明就是她又算计他! 他是事后才知道,虞宁这小妮子竟然长本事了,自己私下找傅总顺利解约了。他但凡早一些知道这约解得容易,又何必去求林一颂。 那个奸商! 林一颂知道虞宁顺利解约了,还和她签下了合约,然后,竟然私下跑来跟他说,她考虑了一整晚,觉得虞宁的500万巨额违约金有点多,说什么她得掏钱,还得出面跟傅伯卿抢人,壹颂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这让她十分为难。姜宽见状,心里过意不去,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她之前向他提的要求——跳槽去壹颂帮她。 欠人人情,替她卖命。反正都是给人打工,在哪打不是打,姜宽安慰自己道。 再说虞宁这小姑娘,头脑简单,单独到了一个新环境,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但等事后,他从时华娱乐离职了,和壹颂的合同也签完了,来壹颂正式上班了,才知道——原来,林一颂根本没出什么500万违约金,人虞宁的解约合同是自己搞定的。m.. 她又诓了他!这让姜宽对林一颂很有怨念。 虞宁看破不说破,你俩这是干嘛呢?嘴上得理不饶人,面上却眉来眼去的,当我不存在,好大的电灯泡? 一忙起来,虞宁就不分日夜,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 姜宽经常站在练舞室的门口,偷偷往里看,看到她每次练到精疲力尽倒地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推门进去,还是林一颂拉住了他。随后就看到,小姑娘躺了会,又站了起来,继续旋跳跃、旋转、顶着早就浸湿的头发,继续练习,下腰抬腿,动作无比丝滑。 姜宽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虞宁,她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是那个性格不温不火,很佛系的姑娘。似乎一接触到舞蹈,她整个人才活了过来,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林一颂低声问道,“能让你为她向我低头?据我所知,你才带了她两年吧,算不得长,你带的那些当红明星,时间都比她长。” 姜宽有些局促,喃喃道,“你别多想,我就是把她看成我亲妹子。别看虞宁这小丫头不太爱说话,资源也不争不抢的,但是个好姑娘。” “嗯?”稀奇了,竟然能从这个大老粗嘴里听到夸奖人的话。 “她不讲究吃穿用度,也很少逛街,平时对自己都很省。对外人,就更省了,她不会处理人情世故,别的演员进了组,总会买些吃的喝的,讨好下剧组人员,她从来不会这么做,我以前觉得她是傻,提醒过她几次,对剧组人员大方一些,她只是笑笑。” “后来,有一次无意间,我替她翻找证件时,找到了她藏在角落里的一叠捐款凭证。”姜宽轻轻笑了笑道,“孤儿院的,希望小学的,公益养老院的,资助救援残障人士组织的……” “你能想象——”姜宽伸手比划了下,大约十厘米左右,“那么厚厚的一沓,日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陆陆续续。” “所以,你相信她,愿意帮她?” “嗯,只是觉得她值得被真诚以待,她以为我不知道这事的,你不要拆穿我。” “好。”林一颂点点头。 “三年前,她才刚满18岁。她从来不抱怨,也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干,她只是自己这么默默地做了。而且,就是现在,她每周总会有半天时间,是消失不见的,她会去以前收养的那家孤儿院看望孩子们,据我所知,那个孤儿院如今的开销,都是她在撑着。”姜宽感慨道,“其实,凭她那张脸,她想要挣快钱,很容易的,尤其和傅总交往的时候,可她既没有收傅总什么贵重的礼物,也没有问他要资源,你说她傻不傻。” “嗯,是傻。”林一颂目光投向练舞室里的那个挥汗如雨的女孩,轻声道,“放心,她会红的,我们拭目以待。” 与此同时,戚文青这边的进展也非常顺利。 如今,网上已经没多少人敢公然骂虞宁了,阮棠的那些粉丝们也收敛了不少。 这得归功于法院的判决书。 这批起诉的人一共24人,戚文青起诉起到手软,上下午地跑法院,被审判长戏称,法院的门槛都快让他踏平了。 这案子可是他亲历亲为的,一则是宗蔺所托,二则是当事人特殊。 他是从网上得到的消息,虞宁不仅解约了时华娱乐,还跳到了更高的壹颂传媒,又参加了新的综艺节目,逼得新晋小花公开道歉,傅伯卿更是直接担下渣男的名号。 短短一个月,这位的动作可不小。 亏得宗蔺还担心她吃亏,她抑郁,她会自杀……这架势,简直就是复仇者归来,势如破竹。 不负所望,案子判下来了,这个3.2万,那个5.8万,还有5000的,那也行,蚊子再小也是肉。 不给钱的,就申请强制执行。 继二十多天前,时华娱乐傅伯卿、新晋小花阮棠和十八线小明星虞宁之间的开撕场面,引起娱乐圈一波热点之后,最近娱乐圈也没什么大新闻。 这会儿,某博突然冒出来,好些个账号纷纷发小作文,向虞宁公开道歉的现象。 本来大家还摸不着头脑,这是有人良心发现了? 显然,并不是! 之后,就见安静了二十多天的虞宁某博又营业了,这回是法院判决书!末尾还@了戚律师的某博。 同时,戚文青也作出了回应:“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同时,也晒出了判决书。 好家伙,是前阵子网络喷子们对虞宁侮辱诽谤,被后者起诉了,而且他们都败诉了,这才有了公开道歉,外加精神赔偿。 这钱从几千到几万不等,但架不住人多,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网上竟有人开始羡慕起虞宁来了,这钱来得有点太轻松了,都可以作为一门副业了,好么! 醋了醋了。 虞宁一系列的举动,倒是让一小部分网友彻底倒戈,由路人转粉了。 这么刚的小姐姐,简直不要太飒! 脑补出一场大戏:你管我是不是十八线开外,抢了我男人,新晋小花得撕,狗男人得踹,有勇有谋,安全脱身,还跳到了更好的演艺公司。 敢骂我的,我让你们一个个都付出金钱的代价。 而阮棠自打公开道歉后,就低调了很多,以前秀恩爱照片也删干净了,好似是真的和时华娱乐那位傅总分手了。 平日里只分享一些自己的剧照和美食,评论下如果有询问她感情生活的,一概忽略,倒是做到了谨言慎行。 阮棠的死忠粉还在网络上活跃,一会儿安慰她家棠棠,说是她就是太过单纯,年少无知,遇人不淑,不是她的错,一会儿又骂傅伯卿,她家单纯的棠棠哪里是这种花花公子的对手,她同样也是受害者…… 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到了《一舞封神》第三季播出的前一周,一直装死的《一舞封神》官方某博终于放出了本季参赛选手的名单,并且在某博上一一@了本人。 在这里,看到虞宁的名字,大家伙已经不足为奇了,毕竟之前壹颂传媒已经透露过了,虽然节目组没有承认,但也没拒绝,就已经带着很明显暗示了。 开播倒计时还剩7天的时候,《一舞封神》第三季的宣传片被放了出来。 最先被放出来的片子是一对俊男靓女组合带来的一段国标舞。男选手名叫孙希哲,是体育舞蹈国奥队的成员,女选手陈曼是他的女朋友,也是从小跳舞,两人曾获得全国体育舞蹈比赛冠军。 多年的搭档,让两人默契感十足。多次辗转世界各地比赛的舞台,也让他们积累了丰富的舞蹈经验,热情而奔放的舞步,利落而充满自信的舞蹈动作,伴随着音乐的劲爆,燃烧的飒爽身影瞬间直击人心扉! 只有短短十五秒的宣传片,足已引爆众人眼球,感染上他们给人带来的热烈氛围。 还剩第6天的时候,表演的人是一个五人的偶像组合。这个偶像组合成员的平均年龄不及十八岁,满满的青春洋溢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这支偶像组合已经出道,签约的是国内五大娱乐公司之一的星之璀璨娱乐公司,既然是偶像团队,长相自是不错的,最重要还唱跳俱佳,已经积累了不少粉丝团体,他们此番为大家呈现的是街舞表演。 尤其是他们的主唱,同时也是本场舞的舞担——南廷,动作张弛有度,爆发力极强,节奏感十足,偶尔停下来一个表情点缀,都能让底下的一众粉丝尖叫连连。 倒数第5天的时候,出现的是一名芭蕾舞女选手乐姗姗。毕业于世界顶尖舞蹈学府,拥有让人咂舌的获奖经历——世界级,全国级的芭蕾舞比赛,屡屡获奖,金奖亦不在少数。 十几秒的宣传片中,她身着白色舞裙,身姿优雅,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都发挥到了极致,一段独舞美艳全场,每一个轻盈的跳跃,仿佛都跳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她就像是只真正的“天鹅”,绽放在舞台上一般。 众人在惊叹于《一舞封神》节目组,果然秉承了前两季的高要求,选手的选拔,规格之严的同时,更忍不住好奇,虞宁究竟有什么资格,能够登上《一舞封神》的舞台。 这不是外国内外专业舞蹈团队首席,就是名校毕业的优秀学子,或是舞台经验极其丰富的当红舞团,哪个选手没有得过几个金牌? 之前,虞宁被黑,扒出来的背景一点也不好看。 孤儿,被孤儿院收养,因为缺乏管教,高中就早恋,作风极其不好。勉强考上h市舞蹈学院后,不知是被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所吸引,还是彻底堕落了,中途放弃学业,进入娱乐圈,以至于现在她的学历,也只有高中。 就算她曾是h市舞蹈学院学生,h市舞蹈学院是国内顶尖的舞蹈学院,但毕竟她才就读了一年不到,就终止了学业,能有什么大作为。 这么一想,黑粉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虞宁出场呢,能好好奚落下对方僵硬生疏的舞步。 伴随《一舞封神》节目播放的日期临近,扎堆到虞宁某博下留言的黑粉越来越多。虽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骂人了,但是阴阳怪气,这些人还是很会的。 ——瞧瞧,这宣传片一段段地放出来,怎么没有你呢? ——不会是打酱油、蹭热度的吧,您老在哪个角落窝着蹭wifi呢? ——《一舞封神》,高手如云,这位大姐,你搞清楚情况没有,就瞎报节目,你以为会踮起脚尖,就能上台表演了?也不看看你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真不嫌自己丑的。 奚落的话说的最多的,还属阮棠的粉丝们。 他们家棠棠被渣男骗了,还分了手,究其原因,也有虞宁的责任,谁让她连个男朋友都看不好,来勾引他们家棠棠的。 直到《一舞封神》节目前一夜,古典舞——虞宁的字样出现在了宣传片中,还挂了链接,放在了节目组的官方某博上。 黑粉们迫不及待地点开视频,脑子里都酝酿好该怎么贬低虞宁了。然后,刚点开,还没来得及吐槽,两只眼睛就不知道该放哪了。 一个字是美! 两个字是绝美! 那人身形修长而纤细,曲线迷人。 一件短款的蓝底刺绣抹胸,一逶渐变色的蓝白拖地长裙,纤细的手臂挽着橙色的轻纱披锦,头戴着金色流苏发冠,颈间和手腕上都缀满了金银珠宝,华贵而不俗气。 虽然脸上傅上了金色的流苏珠帘,但最惊艳的就是若隐若现之美。美人精致深邃的五官,配上额间的花钿妆,抬眸间,眼波流转,千般柔情,万缕风情,让人见之忘俗。 这简直就是敦煌神女本神再现! 美到离谱,一举一动,都魅惑到犯规。 让人恨不得去伸手撩开她面上的珠帘,想要一探真容,即便若隐若现,都已经足以让人疯狂了,不说男人觉得她是人间尤物,女人都觉得她是盛世美颜。 ——这人是虞宁??? 好吧,原谅这个十八线小明星以前参演角色实在太少,又都是戏份非常少的小角色,两三集就挂了的,镜头还特别少。 别的大明星也怕她抢了风头,特地要求导演删除些她的镜头,那就变的更少了。 第192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2 12 节目组要的就是这种反差! 他们节目组当初拍摄虞宁这段宣传片的时候,总导演陈其和摄影组可都被惊艳掉了下巴。 镜头下的虞宁,皮肤白皙,金黄色的光束打下,散发出盈彩。橙蓝相间的长裙,勾勒出她迷人的线条感,她明眸皓齿,眉眼深邃,气质出众,仿佛壁画中飞下来的敦煌神女,很难不让人心动。 她化完妆,赤着脚,踩在铺满厚厚花瓣的地上,指甲圆润可爱,皮肤在暗红色丝绒质感的玫瑰花瓣衬托下,越发细腻白皙,她微微提着裙摆,露出一小节线条完美的小腿,一步步地走向摄影机—— “虞宁,不要紧张,慢慢来。”姜宽自她身后唤道。 虞宁停下脚步回眸一笑,眼波流转之间散发着自信和柔美,“好。” 哐当一声——导演身旁的小助理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着水滴汇成小水流,浸湿了地面,才下意识蹲下身,想要收拾。 “毛毛躁躁的,这么大的人了,拿个矿泉水都拿不稳。”《一舞封神》的节目组总导演陈其瞪了眼身边的人,瞧这出息!环顾一周,被虞宁这身装扮惊艳到的,不止他一个,可谁像小助理这样狼狈的。 简直就是丢他的老脸,你就是觉得虞宁再美,也得给老子装着点啊!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身边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呢,被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迷了眼。 不过,话说回来,陈导是深感自打虞宁走进这摄影棚,摄影棚里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这一个个目光灼灼的样子。 ——分割线—— 如今,《一舞封神》第三季开始的前一晚,电视机前,电脑屏幕前,无数《一舞封神》的粉丝,还有等着看虞宁笑话的黑粉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里那个身姿婀娜、舞姿绰约、美轮美奂的身影。 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灵动妩媚,她舞步轻抬,腾踏旋转,每一个动作都绚丽华美、轻盈纤巧,仿佛那下凡的仙女,摇曳生姿。 最后,定格在那抬眸一瞥的温柔,美人浅笑,明媚如春。 直到短视频播放完毕,页面中间出现了个圆圈箭头,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不自觉地又点上了那个圆圈箭头——重新播放。 同时,弹幕一下子炸开了。 ——哇喔,神女本神! ——果然,老祖宗打西域,绝对不是为了那点葡萄干!!! ——美人的腰,夺命的刀!这谁受的住啊! ——最后这个回眸绝了,从此君王不早朝! …… 节目组看着那满屏的弹幕,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要不怎么把虞宁放在最后一天出场,他们是懂观众们的心态的,这些中大部分怕都在等着看虞宁的笑话吧,他们拍完这段惊艳十足的宣传片,愣是硬生生地憋了好些天,并且叮嘱节目组上下保密,不得让照片或者片段外露,这些天,可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嘴有多严,如今,这放出来的效果就有多好! 这容貌,这造型,这身段…… 就算虞宁什么都不做,往那一站,都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更别提,她那曼妙的舞姿和深厚的功底了。 可惜,就给你们十秒。 对哦!只有十秒!立马有意犹未尽的观众发现猫腻了—— 节目组,你们狗是真的狗! 你们倒是站出来说说,前面六天的宣传片,每个都是十五秒长的宣传片,到虞宁这,怎么就只有十秒呢? 你们这也太小家子气了,美人连看也看不得了么? 还是说节目组这赞助拉得不行了?就缺那五秒的津费?. 那你们倒是早说啊!开通捐款通道,大家伙直接给你捐上去,把那五秒还给我们! 吵着要捐款的,眼巴巴要看美丽小姐姐的,还有大骂节目组不是人的……偶尔夹杂着几道不和谐的声音,无非就是说,这是舞蹈竞技类节目,她穿的花枝招展地作甚?有什么用?又不是选美节目。 阮棠的粉丝更是不服气地逮谁咬谁,他们原本就是想来看虞宁笑话的,笑话没看到,短短十秒钟的宣传片就让网民们对虞宁的好感度倍增,这怎么忍得了? 骂要捐款的人,说是人傻钱多;骂要看美丽小姐姐的那些人,说是颜狗滚蛋,一群只看外表的下头男;顺带还要夸一下节目组,说节目组之所以只放十秒的宣传片,别人的都是十五秒,因为虞宁能有什么技能?拿什么和其他组选手相提并论,撑死十秒就不错了,再多了,可就露馅了。 末了,还要加一句,坐等节目正式开播后,那些吵嚷着夸虞宁的人打脸。 光凭一张脸有什么用,第一轮就得刷下来。 “招摇过市”直接在底下回了句:“我家虞美人至少还有颜,你家那位连颜都没有!在这吵个屁。” 晚上,宗蔺刚做完一台手术,回到家里,就看到自家妹子正坐在沙发正中间,电视打开着,正在放广告,而她盘着的腿上放着一台平板,这人手指正飞快地点击着打字。 宗蔺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些天,小丫头只要在家,上哪都抱着平板电脑,走路都是哼着小曲的,不抢他东西了,也不骂他老古板了,看得出心情出奇得好。 “家里还有吃的么?”宗蔺问了声,小丫头压根没顾上他,眼睛丝毫没有移开过屏幕半步。 平板里传来仿佛来自远方的古朴乐曲,宗蔺好奇地凑上前看了一眼,只一眼目光就定格在了屏幕上。 等宗瑶玉回击完阮棠的粉丝,宣传片也结束了。她感受到头顶处投来的阴影,抬头—— 夸张地把和沙发亲密接触的屁屁挪出去老远,“老古董,你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的,你回来也不吭一声。” 宗蔺来不及解释,只问道,“刚才那个视频里的女人是谁?” 宗瑶玉挑眉,挺了挺胸,异常自豪道,“我偶像,虞宁啊!怎么样,漂亮吧!我跟你说,她终于重新站在舞台上了,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宗蔺伸手,点了重播,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人的眉眼之间,果然是她! 他这才恍然,她第一次来门诊时,他听到虞宁的名字的时候,怎么会觉得耳熟,愣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宗瑶玉这个小妮子心心念念的偶像不就叫这个名字么! 瑶玉考上h市的舞蹈学院后,第一个寒假回来,嘴边就多了一个名字“虞宁”。 瑶玉说,她是他们学校,比她高一届的学姐,她跳舞棒极了,曾经以当年第一名的成绩被h市舞蹈学院录取。 瑶玉说,她人美又有天赋,他们学校的教授,到现在还在拿虞宁当年上课表演的舞蹈,给他们当标杆。 瑶玉说,就是可惜了……听说,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她的膝盖受了伤,以后都不能跳舞了,所以,她无奈之下退了学。 为此,瑶玉那个小妮子还可惜了很久。 所以,他一不小心治疗的人就是瑶玉心心念念的偶像? “我认识她。” “怎么?哥,你也开始追星了?”宗瑶玉摇头晃脑,点头道,“我偶像这么好,你看一眼,秒变她粉丝也正常。” “她挂过我的号。” ——分割线—— 大洋彼岸,美丽国,x大校园内。 陆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短短十秒钟,但足够让他彻底震惊在了原处。 直到手机里视频打了进来。 点开,好友那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陆哥,我刚才发给你的视频,你看了没?这是不是嫂子,不,虞宁?我还记得高中时候,她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特别爱跳舞,男孩子搭讪,她都不理。” “后来,还是陆哥厉害,把我们学校的校花追到手了,对了,她当年是考上了h市的舞蹈学院吧?我记得,还是你陪着她去的。” “只不过,你们后来为什么突然分手了?” “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俩会修成正果,毕竟陆哥你那么爱她,几乎为她改掉了所有坏毛病。” “我当时很爱她么?”陆寰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当然了。”那头打开了话匣子,饶有趣味道,“陆哥,你还记得你没遇见虞宁前的样子么?你抽烟、打架、逃课、上课睡觉……自打你和虞宁在一起后,你说虞宁闻不得烟味,你就戒了烟;虞宁说不想天天担心受怕,你就不再跟外面那些人混在一起了;虞宁说她要考大学,去h市,你就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准时上学校报道了,上课也不睡觉了,还主动跑老实办公室问问题,希望也能考上h市的大学……” 那人的话还在继续,而陆寰的思绪仿佛已经回到了高中时期——遇到虞宁后,他抱着书本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了肉里,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你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变得越来越好,这不都是为了虞宁么?” “所以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们这帮同学听说你俩分开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终结了梦寐以求的舞蹈学院的学业,一个呢,突然跑去国外留学了,我们都觉得很可惜。” “结果你出国后,没多久,就在朋友圈官宣了新女朋友,我们都觉得匪夷所思!就冲着你对虞宁的稀罕劲,你怎么就能放手呢?而且你也不想想,虞宁那么好的姑娘,你当初追她多辛苦啊!” “人家本来一心扑在学习上的,被你死缠烂打追上了……你知道当时我们这群兄弟,有多羡慕你么?那可是虞宁啊!” “成绩拔尖,长相更是一等一的好,性子也好,安安静静,对人又温柔,你问问我们这帮兄弟,谁不喜欢?”那人滔滔不绝。 “我本来压根不看那些娱乐八卦的,这不,看到水果台的热推综艺宣传片,按进去看了下,妈呀,这美人美得有些犯规啊!再仔细看,眉眼间还有点熟悉,名字那栏是虞宁——可不就是当年的校花么?” “在跟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在班级群里转发了这视频了,班级群都炸开了。” “有我们班的女生说,虞宁后来终结学业后,进了娱乐圈,不过一直不温不火,没什么出镜率和知名度,所以,也几乎没人知道她。最近一次是因为和娱乐圈新晋小花,还有傅氏太子爷的感情纠葛,才火上热搜的。” “这不,今天又因为水果台一个综艺节目的宣传片再度热了起来。” “什么名字?” “什么,什么名字?”那人愣愣道。 “那档综艺节目的名字。” “哦哦,叫《一舞封神》,每周六晚上十点播放,明天正式第三季的第一期。陆哥,你是不是也想看虞宁?” 陆寰挂了视频电话,手机握在手上,似有千般重。 他知道的,哪怕他抛弃了她,牵连到她受了伤,不能再跳舞,她依然没有说他半句坏话。 他以为他喜欢的是那个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对他施予援手的白衣女孩,所以,当他知道,其实虞宁并不是那个白衣女孩时,才会那么失望,决然地提出了分手。 他追着心中的白衣女孩出国留学,照顾她的起居,就像当初和虞宁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渐渐的,他发现,原来以前并不是他在照顾虞宁,而是虞宁一直在照顾他。 和阮棠在一起后没多久,他终是受不了对虞宁的回忆,最终选择了和阮棠分手。 时间越长,距离越远,不但没有磨灭他对虞宁的思念,反而让他越发想念她。 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大概是因为当时分开前,他害得她失去了这一生的寄托——舞蹈,他再没脸回去见她! 陆寰心口剧烈地跳动着,如果说,现在虞宁又可以登上舞台了,是不是说明她的腿伤好了、膝盖也痊愈了,那么他对她曾经犯下的错误,是不是可以减轻一些了? 有可能,也许有可能,她会选择原谅他? 如果是这样,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寰仿佛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这次,他哪怕倾尽所有,只求换得她的原谅,能给他一个重新追求她的机会。 陆寰颤抖地拨通了家里人的电话:“爸,我要回国。” 第193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3 13 《一舞封神》第三季的节目,延续了前两季的赛制,分为四阶段。 第一阶段是甄选阶段,一共三期。各位被选拔进来的选手,需要依次在舞台上表演,由四名评委,也就是舞蹈见证官,投票决定晋级名额。得到三票以及三票以上的选手,可以直接晋级下一轮比赛;得到两票的选手待定;得到两票以下的选手则被直接淘汰。 而被选拔出来的五十组选手,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作为全舞种竞技类节目,几乎囊括了所有舞种的选手,每个选手都是各界翘楚。 有把国标舞比赛金奖得了个遍的孙希哲陈曼的情侣组合,也有在国际上已经有了一定影响力的芭蕾舞选手乐姗姗,还有当红偶像唱跳组合,国家舞蹈团的现代舞青年舞者…… 可以说是高手如云,强者如林。 就这样的情况下,她虞宁——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要专业水平没专业水平,好吧,勉强承认那张脸还过的去,但靠脸能参加竞技类舞蹈节目么? 你们节目组,能不能好好的?这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节奏!要是不把虞宁踢出去,他们就坚决不看了!集体抵制虞宁!抵制《一舞封神》这个节目! 以上就是阮棠粉丝对她的攻击。 可惜,评论刚发到节目组官方某博丝,终于承认我家虞美人的绝世容颜了。 虞宁的粉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说颜值,那长得好,还是我家美人的错了? 你说没技艺,我家虞美人有没有技艺,干你们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一舞封神》的节目组没急,评委们没急,广大观众没急,就你们糖粉急?! 你们都是住在海边的么? 呵呵,还抵制节目组?!瞧把你们能耐的,我还能代表月亮惩罚你们呢。 以前,虞宁没什么粉丝,“招摇过市”孤军奋战很久,连当事人虞宁也不露面,难免就有些灰心丧气了。 但如今,情形可大不相同! 她家偶像终于营业了!“招摇过市”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连带着宣传片刚积累的一批颜值粉,那个战斗力噌噌噌上涨。 《一舞封神》节目组是一贯的装死,你们吵你的,别影响我的热度和收视率就行。 至于什么糖粉、盐粉、胡椒粉的,说好听是新晋小花,说不好听的,你家偶像那咖位,连我家电视台的热播剧你都上不了,还敢来威胁我收视率问题。 有本事,别来求我播你的剧。 我可是地方电视剧第一,想威胁人,也不掂量掂量自个身份。 终于等来周六的《一舞封神》第三季第一期开播,不少人等在电视机前。 节目精彩还是精彩的,陈其导演贯彻了一贯的高水准制作,但是……没有敦煌神女呢。 众人再一想,依着水果台平日里的尿性,越有争议、越可能火爆的,它越可能放在压轴位置,吊足大家胃口。 第一期过去,晃眼就到了周四,虞宁抽空回了趟a市,a市和她如今所在的b市之间,虽然跨了省,但实际上只有两个小时车程。 这次,是宽哥陪着她一起去的,买了很多学习用品、玩具,还有小女孩喜欢的可爱发圈之类的。 孤儿院门口,刘护工和其余几个护工带着一众孩子,早就等在了门口。 虞宁一下车,就被一群孩子围拥在了中间,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靥,虞宁心底无比的轻松和惬意。 “怎么都站在外面?这天虽然不热,但是大太阳底下,还是有些晒。” 刘护工笑道:“听说你要回来,他们哪里听的进去话啊,一个个都说要在门口等着你,想第一个见到你。” 虞宁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孤儿院。 自打小三时间,虞宁被网暴后,怕牵连到孤儿院,她一直没回来,后来就是昭颜来了之后,忙着处理这些棘手的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都已经有两三个月没回来了。 姜宽抱着一堆东西,身边这群小不点的热情程度,让他汗颜,完全不输明星的死忠粉。 一个个地,争先恐后往虞宁身上挨。小点的,还可以撒个娇要抱抱,大一点的,不好意思让大姐姐累着了,哪怕就挨着边,扯个袖子或衣角,也是好的。 江思觉自觉是他们中年龄较大的了,一板一眼地维持秩序,吼了声,“你们在干嘛?大姐姐坐了两个小时车,平时工作又累,一个个地,能不能懂点事?” 一把扯下脑袋使劲往虞宁怀里塞的小豆丁,在她屁屁上轻轻拍了下,“虞安安,就你最不老实,平时把自己吃得滚瓜溜圆,现在还想让大姐姐抱你,大姐姐下周有很重要的表演,你压坏了她怎么办?下来!” 十二三岁的江思觉已经是孤儿院里比较大的孩子了,平时这群小豆丁就怕这个大哥哥。 大哥哥管他们学习,管他们吃饭,还管他们睡觉……但凡是护工姨姨搞不定的,只要江思觉在,保管给他们管得服服帖帖。 虞宁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刚才还小大人模样的江思觉涨红了一张脸,但没躲开,只垂着脑袋小声嘀咕了声,“大姐姐,我都十三岁了,不兴摸脑袋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虞宁笑了笑,柔声道“别说十三岁,就是三十岁,你在我眼里,也是小孩子。” 不说还没觉得,这孩子最近半年长得飞快,记忆里那个比她矮一个头的小男孩,都快跟她差不多高了,她自己171,这孩子也快接近170了,长成少年模样了。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虞宁好奇道。 “我请了假。”少年声音嗡嗡道,就怕她责怪自己。 刘护工在旁笑道,“思觉平时可乖了,学习也特别刻苦,一直都是年级前十。放学回到家,还帮着我们一起带弟弟妹妹,辅导功课,是个好帮手。这次请假,也是因为太想你了,太想见到你了,你这次去的时间有点长。” 虞宁冲她笑了笑,后者嘴拙,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眼眶却有些湿润。 前阵子,还有一些混人拿着手机、摄像机,翻墙进来拍照,把他们这些人吓得够呛,他们被警察带走时,嘴巴还不干净,骂虞小姐骂得极其难听。 虞小姐那么好的人,那些人怎么舍得的,怎么忍心去伤害她的。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和孩子们玩了会游戏,又一起去他们播种的小菜园摘了菜,包了饺子,吃下肚,大伙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9点多了,孩子们明明已经很困了,可是一个个努力睁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直到虞宁许下承诺:“都去睡吧,大姐姐答应你们,下周还来看你们。”孩子们才不情不愿地在刘护工的催促下,回床上睡觉。 等到孩子们都回去了,刘护工将人送到了车前,欲言又止。 “刘姨,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 “那个……虞小姐,周一的时候,院里来了个人。” “嗯?” “陆寰。”刘护工偷偷瞄了她一眼,本不想在她面前提这事,毕竟那会儿,虞宁为了他,险些丢了半条命,久久都走不出来。 “他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还送了很多物资过来……” “嗯,收了就是,想来他也不缺那点钱。”虞宁平静道。 “你的事,我什么也没说,他那人太坏了!我没拿扫把将他打出去就不错了,后来,他见问不出什么,也就走了。” ——分割线—— 回去的路上,驾驶位上的姜宽频频看向后视镜。 “宽哥,你有事说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陆寰是谁?”能让刘护工那么和蔼可亲的人都发了脾气。 虞宁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半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语气平静道,“仇人,渣男。” “难不成比傅伯卿还渣?”姜宽脱口而出。 “嗯,比他更渣。”因为那是让原先的许愿人第一次学会爱人,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转身离开了她。 “他是我的初恋,他追我,陪我考上了h大的舞蹈学院。但是后来,他告诉我,他搞错了,我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他喜欢的人也就不是我了。” “我想挽回这段感情,我去找他,结果被他的死对头抓住。当时,那人将我绑到了一间废弃的仓库,指明要他单独赴约。” “虽然,我当时心里非常不希望他为我涉险,但是等亲耳在电话里听到他说,他的救命恩人受伤了,他需要送她去医院,不能赶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些人见我长得好看,起了别的心思,他们想要侮辱我,我拼命挣扎,膝盖和右腿就是在那时受的伤,曾经一度,被诊断为再也无法跳舞了。不过正是因为我不要命的反抗,我终是逃出来了。” “我的信仰崩塌了,我的爱人也不要我了,以后不能再跳舞了,我只好结束学业,进了娱乐圈。” “你别说了。”虽然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姜宽却忍不住心疼她。 “他跟着他的救命恩人,头也不回地出国留学了,留学期间,他们还在一起了,发了牵手照在朋友圈。” “而他的救命恩人的名字,恰巧叫阮棠,也就是傅伯卿宁愿自己背上渣男的名声,也要维护的青梅竹马。” 前半段是心疼,后半段都把姜宽给听懵了。 怎么又是阮棠? 他立马联想到什么,急切地问道,“所以,她回国进入娱乐圈,不是巧合,和傅伯卿在一起,也不是巧合?她是不是故意针对你?” “嗯。我试探过她,可能是在国外的时候,渣男又得陇望蜀了,所以,在知道长久暗恋她的傅哥哥的现任女朋友是我时,她回国了,还答应了和傅伯卿在一起。” “说你是小三,让傅总放弃你,又暗自挑拨自家粉丝对你攻击的也是她吧。”这么一来,倒是都说得通了,姜宽恍然大悟。 “卧槽,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抢了你一个男朋友不够,又来抢第二个!而且,那个什么陆寰和她分手了,她不去报复渣男,报复你干嘛?还往死里坑你!”姜宽忍不住爆粗口。 虞宁露出一小节手腕,那里还有一道浅浅的粉色刀疤,”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宽哥,你说我还要沉默下去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反抗呢,他们一个个不就是看我好欺负么?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分割线—— 自打上次在车上,虞宁和他交心后,姜宽对她的心一软再软,平时是嘴硬心软,如今是嘴软心也软,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家宝贝闺女,关怀备至。 虞宁上台前,他比她还紧张,一会问她要不要上厕所,一会问她口渴么,要不要喝水?差点就跟着她一起上台了,直到被林一颂拦下。 虞宁上台这阵仗,水果台的高层是看懂了! 壹颂传媒的林一颂全程陪护,自家经纪人又宝贝得不行,这般看重,只要她跳得不是太差,他们就是送,也得给林一颂这个面子,将她送进决赛。至于进入决赛后,那就得凭真本事了。 显然,人虞宁根本不需要他们送这个面子—— 她把敦煌舞作为她在舞台上的第一支舞蹈,因为这对她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是当年稚嫩的她,敲响h市舞蹈学院大门的一块敲门砖,也是许愿人死前最深的执念。 她要在这个舞台上,将它完完整整地展现出来。 当遥远古朴的音乐响起,舞台中央那束金色的光自上而下打下,她自烟雾缭绕中走来。 她衣带飘扬,俯瞰众生万象,仙乐飘缈中,她翩然起舞。 纤纤玉臂,如柳枝般轻盈柔美,手腕上的轻纱,如梦如幻,明明薄如翼,偏让人看出千般重的感觉来。 不单单是屏幕前的观众们,最先受到视觉冲击的是直面的四大评委。 宣传片拍摄的时候,他们没看到,据说看过的人,都被陈导没收了手机,一一检查过才放行,并且严防死守泄露花絮。 如今,这近距离的冲击,让他们赶上了。 那轻盈柔美的模样,那精致无比的妆容,让他们感觉呼吸的重一点,都有可能折了她那纤细白嫩素净的手臂。 她轻踮着脚尖,反身掖腿转起,不管是粉面上的一点朱唇,还是神色间的眼波流转,都恰到好处。 她似是含情脉脉,又似孤高清远,她的腰肢比她手臂上挽着的轻纱,还要柔软,她伴随着音乐轻轻摆动。 突然,节奏鲜明、激昂起来,她原地一个轻盈无比的跳跃——双起单落,翻身下腰,追着手上的轻纱而去,轻纱绕身飞舞、不断变换绚丽的舞姿。 她的每一次落地,都无比坚定和利落,出入绵绵,形神安稳,她跳得收放自如,她舞得勾人心弦。 她用最婀娜多姿的身体,舞出了神女高贵典雅又万般柔情的模样。 第194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4 14 最后,如梦如幻的画面,定格在了那抬眸一瞥的温柔,美人浅笑,明媚如春! 现场一片安静。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划破半空:“虞宁,我爱你,爱你,你是最棒的!” 在座的人群如梦初醒,仿佛刚从那遥远的天宫乐舞中回过神,紧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掌声,久久不息。 那迟来的掌声是对她的表演最好的肯定。 虞宁浅笑着看向刚才喊出第一声的方向——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二十岁上下,身姿窈窕。此刻,她正抑制不住心情地站起身,双手高举着“虞美人”的粉丝灯牌。 看到虞宁朝着她看来,宗瑶玉的眼底的星星都被点亮了,激动到不行,下一刻,就被工作人员给警告了。 宗瑶玉捂着嘴坐下,但是丝毫不影响她此刻激荡的心情,只是一定要抑制住!抑制住!千万不能给虞宁丢脸,不能给虞宁招黑! 既然师姐已经重返舞台,以后多的是机会! 在掌声停止前,评委们面前的灯牌也陆续亮起,四个亮了三个。 主持人周周有些惊讶地瞥了眼那盏暗着的灯牌,随即调整好情绪,将话语权率先递给了四个评委中,地位最高的,享誉国际的顶尖舞蹈大师、编舞家、导演——池元。 池元是《一舞封神》的元老评委了,前两期也都有他。池元老师以其清秀的颜、优雅的举止谈吐、敏锐精准的判断以及他对于舞蹈深刻的思考,一直深受观众们和选手们的喜爱。 同时,他的评价大多是严厉而中肯的,从国际化的视角去看待的,对舞者的未来,能够走多远,怎么走,具有很大的启示作用,所以,参赛选手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池元老师来的,希望能得到池老师的指点。 所以平时,池元老师是最难亮灯的那个,而今天,他却是第一个亮灯的。 “池元老师?”主持人周周见他没有说话,又叫了一声。 池元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虽然感情上,你已经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与之共情,把我带到了千年前的西域,又好像走进了天宫琼楼,见到了下凡仙女……谢谢你,虞宁,为我带来了这一场让我为之惊叹的视觉盛宴。” “谢谢池元老师。”虞宁微笑弯腰,完全没了刚才的遥不可及,仿佛舞在梦中的感觉,多了份真实感。 众人纷纷鼓掌,虽然不是夸自己,但是宗瑶玉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素质!不能给师姐丢脸! 宗瑶玉心底默念了好多遍,才压下想要站起来的冲动,只是左右掌心让她拍红了。 “我想冷静一下,是想从专业和理性的角度再想一想,能不能给我们这位优秀的舞者,更好的建议。”这句话是池元对在场的其他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说的。 “虽然,我觉得你无论从服装,动作,表情,哪个角度去看,都已经近乎完美,但我还在努力去尝试,能不能给你挑出一些刺来。” 说到这,底下的观众们率先笑出了声,这对于一贯严厉的池元老师来说,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评价了,需要他去“挑刺”,还是努力尝试。 “所以,我把这个评价的机会,先给其他评委们吧。”池元冲右手边的小夏老师。 小夏老师两眼冒着金光,正等着呢,她准备了一筐的夸奖,按捺着性子在等池元讲完,没想到人家先让她来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小夏老师拿起话筒,夸赞的诗词脱口而出,“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说的就是你——虞宁!” “你知道刚才台下有多少人为你的舞姿疯狂么?不管是眼神、舞步、手臂及其手腕的动作、亦或是这一身服饰装扮,你简直完全契合了我们心中那个敦煌神女的形象。” “你是怎么做到的,既柔美多情,魅惑十足,又孤高清冷,遥不可及,我觉得你很棒!真的非常棒!”小夏老师怕还不够,还伸出左手,冲她翘起了大拇指给与最大的肯定。 “谢谢小夏老师。” 观众席又是一众掌声。 小夏老师平时的评价,相比较池元老师来说,比较温和,但辛辣的点评也不是没有,能让她给予这么高评价的也是极少数的。m.. 接下去轮到了国内著名的节目制片人丁中茂——也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亮灯的人。 他背靠着座椅,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耷拉在椅背上,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虞宁,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么?”丁中茂眉头微皱,上下扫视着舞台中央的人,“你知道你最大得败笔在哪?” 丁中茂显然没打算给她回答的机会,径自说道,“你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很了不起么?大家首先注意到的是你的脸,而不是你的舞蹈,作为舞者,你就是个败笔。” 主持人周周怎么也没想到,平时虽然没有小夏老师那般好说话,但是也绝不似池元老师那般严厉的制片人丁中茂丁老师,会当众发难,让选手下不来台。 更何况,在他看来,虞宁真的没有他说的那么差劲! 她确确实实就像池元老师所说,给他们带来了一场让人为之惊叹的视觉盛宴。 周周赶忙接过话头道,“我们虞宁确实长得比较漂亮,但是舞姿也是非常出挑的。” 但显然,丁中茂并不打算顺着台阶下,他瞥了主持人周周一眼,直视台上的虞宁,继续道:“说实话,你往那一站,我没有看到别的,我就看到你那张脸了,至于舞蹈跳得好不好,动作标不标准,我没怎么注意。” “刚才,小夏老师有一句话没说错,你倒是真的做到让观众席无数男人为你疯狂,但是仅限于你这身装扮而已,你问问他们有几个注意到你的舞姿的。” 等他一通说完,观众席已经没人敢吭声了,连评委席的池元老师和小夏老师表情都有些错愕。 更别提,后台的姜宽了,早就气得牙痒痒了,恨不得现在就去给丁中茂套麻袋,狠狠揍一顿再说。 这算什么?容貌有罪论都来了!容貌出色都是虞宁的错了! 自打两人孤儿院回来的路上敞开心扉之后,姜宽就差把虞宁当成眼珠子疼了。 他原来是担心虞宁会紧张,会临时出岔子,但是看她一场跳下来,博得了众人的阵阵掌声,看着她在舞台上无限绽放自己,优秀而完美,那般有活力充满生机的模样,再联想到她受的那些委屈,她走出来多不容易啊! 他一大老爷们,眼眶都红了。 结果,没想到,冒出这么个东西来,完全就是在歪曲事实。 林一颂也是眼神微眯,若有所思。 全场最淡定的人估计得属虞宁本人了。 她全程面带微笑,仪态无可挑剔。就算是面对丁中茂一通毫不客气的批评,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等他说完,她才微微颌首,开口道:“同样谢谢丁老师的评价,但是对于丁老师的评价,我想做以下两点解释。” 她的视线投向池元池老师,他的眼底还带着浅显的鼓励,“一件好的艺术作品,混在着理性和感性双重元素。池元老师刚才说,我带给了他感情上的共鸣,我万分荣幸。他还需要在理性上再斟酌下,再挑一刺。” 池元点点头道:“没错。” “我的第一点解释就是,容貌是父母给的,跳舞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法选择我的容貌,但我可以选择我一生所爱——舞蹈。” 虞宁稍作停顿,笑靥逐渐扩大,微微垂眸,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羞赧,“丁老师,谢谢你对我容貌的肯定,我也很喜欢我这张脸,同时,我也很高兴,这张脸能得那么多人的喜欢。” 丁中茂脸色有些难看,这人是怎么回事?她确定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哪里是表扬她?他是在批评她好吧! 后台的姜宽本来还很气很气的,听了虞宁这番话,差点笑出声,人家是拿着竹竿想打你,你是顺着竹竿直接往上爬了。 而且,这暗讽得可以的,你拿父母给的,人人天生就有的东西来说我,自古只听说嫌丑的,丁中茂竟然还来个嫌弃美的,这人大概是有什么毛病。 还制片人呢? 有本事,你丁中茂出品的电视电影里,都放丑货。 “丁老师,我的第二点解释得先夸一下老师的专业性。丁老师是国内著名的制片人,对于演员的容貌比较重视,那就可能在其他方面的关注就少了些。”比如舞蹈! 别忘了,这是个舞蹈竞技类综艺。 你要说大家都没关注舞蹈,只关注我这张脸也就算了,可刚才池元和小夏老师明明都点评了她的舞步、动作和眼神,全方面的……怎么到他这,就只顾着看脸了呢?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直接说你不专业,主持不了舞蹈竞技类节目不就好了! 丁中茂又不是傻子,一听虞宁这话里的意思,就琢磨出味来了——明着在夸他专业性,暗着就是在讽刺他! 什么夸他专业性,说他是国内著名制片人,其实就是说他只看重演员的长相,完全不在意其他因素,比如演技,比如舞蹈技能,或者其他。 就这时,宗瑶玉率先鼓掌,其次,引领着观众席一众人等纷纷鼓掌! 就是!你丁中茂代表的了谁? 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肤浅,只看了人家小姐姐的颜么?虽然我们确实被她那无可挑剔的颜值,直接变成颜值粉了!但是—— 我们也是认真看了舞蹈的! 我们还惊叹于小姐姐那行云流水般的舞步,婀娜多姿的身段,还有下腰起身时的丝滑的! 这些你都没看见?你看什么了?光看人家脸了?想什么呢?跟个意淫狂一样! 丁中茂当然不知道,这场比赛之后,宗瑶玉直接给他宣传出了一个“丁色批”的外号,而且一经传出,广为流传,被网民们纷纷认可。 丁中茂还想说什么,主持人周周已经把话头递给了最后一位评委——安筠老师。 安筠老师是所有评委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快六十了,论资历,她算是一位老艺术家了。曾获得“中国舞蹈艺术突出贡献舞蹈家”称号,也是舞协的理事,国家一级演员。 因为以往的节目中,池元评价严厉且中肯,小夏老师会在动作、技能、和节奏把握等细节方面对大家提出意见,而丁中茂又会从制片人角度给出评价,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所以,她往往是给予年轻人希望,以鼓励为主的评委。 但是,如果有谁对舞蹈的态度不认真,或者是对自己不负责,那么,她也是最较真的一个。 轮到她的时候,她冲虞宁笑得格外慈祥,“你的舞蹈,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听说你就是h市舞蹈学院毕业的?” 虞宁解释道:“我没有毕业,中途因为腿伤的缘故,终止了学业,这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安筠微讶,没有毕业,不是专业舞蹈学院毕业的学生,竟然能跳得这么好,可见平日里是用了功的。 安筠表情很是关心道,“现在腿伤好了么?” “嗯,目前没什么问题。” “h市舞蹈学院的教授、古典舞教研室主任于敏言,你认识么?” 虞宁点头道:“她曾经教过我。” 何止是教过,于老师当初对她抱有很大的希望,甚至把她当作接班人在培养,可惜有了后面的事,她不得不选择离开。 “于敏言于教授钻研古典舞,还将它混入了多种元素,将古典舞推向了全世界。她今天如果在这,她肯定会为你高兴的。” “还有,我刚才迟迟不亮灯,是我看入神了,忘记了。”安筠老师笑道,“我想池老师和小夏老师应该也是这样的。” 安筠老师似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全都说了。 台下掌声雷动。 ——初赛,虞宁三票晋级。 ——分割线—— 而台下,阮棠在卫生间里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傅伯卿进来给她送睡衣,便裹着长长的浴巾,走出了浴室。 傅伯卿端坐在沙发上,目光怔怔地看着台上光彩夺目的人——他好像认识,又好像从来没有认清过她一般。 即便节目已经结束了,他还维持着刚才观看节目时的姿态。 “傅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呢?”一道女声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傅伯卿的思绪。 他猛然间回过神,转过身,见到不远处围着浴巾的棠棠,手上先一步胡乱拿起一件衣服,给她披了上去,“先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阮棠委屈地瞥了他一眼,柔声道:“傅哥哥,你刚才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后悔了?我害的你被那些网民们骂渣男,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傅伯卿叹了口气,终归是自己暗恋了好多年的小姑娘,当真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他轻轻地拥着她,安慰道:“主意是我提出的,我既然愿意这么做,就是愿意替你去承担这些。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些黑料影响你的前途的。” “那……那你怎么办?” “我不是娱乐圈的人,时华娱乐又掌管着一群明星,我不会有事的,风声过去就没事了。” “可你最近很少来看我了……”阮棠小声嘀咕,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傅伯卿的身体僵了僵,将她微微推开些,宽慰着小姑娘,“棠棠,你刚在媒体上说,已经跟我说了分手了,我们暂时先冷处理下,不能让其他人再抓到你的把柄,毕竟娱乐圈不光光只有时华。” 阮棠嘟着嘴,撒着娇,“难道不是因为伯母的缘故么?” 傅伯卿有心想安慰她,让她别多想,可想想,又觉得多余。 他母亲自从看了阮棠开的新闻发布会后,确实火冒三丈,要不是他拦着,险些冲到阮家去闹。 当初,母亲是愿意接受棠棠的,听说他和棠棠在一起了,还非常高兴,毕竟和虞宁比起来,棠棠的家世背景要好很多。 可是现在,母亲却是怎么都不同意他跟棠棠在一起了,哪怕他跟她已经解释过了,这个顶他出去的主意是他出的,和棠棠无关,母亲也根本听不进去,口口声声,他被算计了。 最后,非要让他跟娱乐圈的明星们撇清界限。这些日子,更是要抓着他去相亲。 既要杜绝他对虞宁的感情死灰复燃,也要斩断他对棠棠的爱恋。 他怕棠棠多想,本来是瞒着她的,如今被她这么一问,他突然被问住了,想了会,才缓缓道,“你放心吧,母亲会理解的,早晚会接受你的。” “嗯。”阮棠乖巧地应了声,伸手搂住了傅伯卿的腰,眼底晦涩不明,所以说,她确实在生她气,而且不许傅哥哥和自己在一起! 只是会理解啊……早晚会接受啊?显然是不够的。 第195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5 15 虞宁刚从台上下来,进到休息室,姜宽就迎了上去,神情激动道:“很好,你表现得太好了,不要受其他人话的影响,你就是最棒的。” 林一颂也上前,低声道:“丁中茂的事,我回去查一下,他平时说话算不得刻薄,对你有些反常,你只管好好跳舞,认真比赛。” “好。”虞宁点点头。 林一颂还有事,先行离开了,姜宽正一边刷着手机,看着平台上对于《一舞封神》中虞宁表演的评价,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这次只是刚刚开始,只要虞宁保持这样的水准,下一次,能在网上掀起更大的巨浪。 媒体关系管理方面得跟上,虞宁的形象设计团队得重新斟酌,还有,最重要的危机公关要时刻盯紧了,以防阮棠反扑—— 这女人,如今在姜宽心里,已经是上了他黑名单的人了。连带着和她交往的前任老板傅伯卿,也被他一道拉进了黑名单。 至于他,他有预感,后续他会非常忙碌!他已经在给虞宁物色合适的小助理了,必须是信得过的,办事可靠的。 虞宁一跳成名,接下去的广告、代言、拍戏还有演艺活动会非常多。他要严格把控,筛选于她未来发展有利的道路。 两人难得地悠闲,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工作人员有些犹豫道:“虞小姐,外面有人找。” 虞宁挑眉,他们还在表演现场后台,谁能这么大面子,跑后台来找她?如果是普通粉丝,那必然是不被允许的。既然工作人员来通报了,那肯定高层也是知道的,并且同意的,只能说来人的身份不一般。 得到她同意之后,工作人员把人带过来。 “师姐……虞,虞宁……” 虞宁错眼闻声看去,就见一男一女,站在休息室门口。 女孩眼巴巴地望着她,可不就是之前在台上高呼“虞宁,我爱你”的那个女生么? “你是——” “宗瑶玉,我叫宗瑶玉,我的id是‘招摇过市’,我是你的死忠粉!我从三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我也是h市舞蹈学院跳古典舞的,比你晚一届,你的舞蹈棒极了!以前,于老师上课,经常拿你练习或者表演的视频,给我们当教材来讲的,虞宁,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们全班都喜欢你!”近距离接触偶像,宗瑶玉的心情更激荡了,一双明眸亮的惊人。 “谢谢你的喜欢。”虞宁浅浅一笑,“你会比我更厉害的。” 宗瑶玉摇摇头,“我不是那块料,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而且,家里哥哥不争气,我早晚是要回去继承家里的几亩薄田的。不过,先让我玩几年也行。” “宗医生,最近可好?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虞宁错过宗瑶玉,目光投向她身后站着的人。 宗蔺上前一步,“还好。我就是她那位不争气的哥哥。” “这么巧?”虞宁忍俊不禁,这对兄妹性格相差有点大。 宗瑶玉张了张嘴,小声嘀咕道:“还真认识啊!”她还以为她哥在吹牛呢,本来今天都不想带他来的,可惜,她还在上学,对本市的人际关系什么的,都不熟悉,水果台高层不认识她,不放行! 只能求助她哥了。 “虞宁,我哥说你挂过他的号,他是外科的主任医师,你哪里受伤了么?”宗瑶玉关切道。 “腿伤怎么样?痊愈了么?”不等虞宁开口,宗蔺先一步问道。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虞宁见他压根没提她割手腕的事,就猜到他根本没跟宗瑶玉说这事,还引导着宗瑶玉误解呢。 倒是个很细心的人。 果然,就见宗瑶玉误解了,“虞宁,你的腿是不是还有什么旧伤?要是有旧伤,一定记得找我哥好好看看,他别的本事没有,医术倒还可以。” “我跟你保证,只要不是他手术期间,我哥随传随到。” 宗蔺:你问过我了么?我自己没嘴么? 宗蔺嫌她聒噪,将她扯开些,对虞宁道:“你最好有空来医院拍个片子,让我看看。既然三年前已经严重到退学了,我估计伤势不轻,表面看着是痊愈了,但容易旧伤复发,下个舞蹈打算跳什么?着力点怎么样?” 宗瑶玉在旁拼命点头,就差没给她哥竖大拇指了,你个老六!一句话就能打探虞宁下场舞跳什么!作为死忠粉,我也要知道! 虞宁见宗蔺的视线在她手腕处稍作停留便离开,心下明白他不放心她腿伤是一方面,同时,也担心她手腕上的伤口。 从第一次见面,到严格要求她隔三岔五去复诊,一直到确认她情绪稳定,不再做什么傻事了才作罢,还介绍戚律师帮她打官司……这人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说的话也没什么温度,但与她而言,却是非常温暖的。 “好,我什么时候去医院找你挂号?” “挂什么号啊!虞宁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一定得注意!我想起来了,之前有狗仔说拍到你在医院,还谣传你怀孕了什么的,是不是就是你去医院看伤那事?”宗瑶玉福尔摩斯了一回,“以后别去医院了,直接来家里。”.. “我哥实验室里什么都有。”宗瑶玉说完,还转头看向自家老古董,“对吧,哥。” “也好,来家里更方便。”宗蔺认可,不用排队挂号,还可以防止狗仔偷拍,宗家庄园面积比较大,仅此一家,狗仔进不来。 一锤定音,几乎没有虞宁拒绝的余地,看着两人都盯着自己,虞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虞宁,我们加个好友,你来之前,我派司机去接你。”宗瑶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极其自然地递了过去,“而且,我还是你粉丝后援团的团长哦,加了联系方式,也可以方便我们交流一些粉丝回馈活动什么的,是不。” 虞宁报了手机号,两人加上了好友。 暗戳戳的,打进这扇门,宗瑶玉就开始盘算了,没想到还是自家老哥给力,这联系方式加上了,嘿嘿,要是能提前欣赏到虞宁的下个节目就更好了! 等到节目结束,虞宁为表示谢意,她好像确实还没正式谢过人家宗医生,宗医生却帮了她不少忙。这次,碰巧几个人聚首了,她当面约好了时间,定了地点,邀请宗瑶玉,宗蔺,再拜托宗蔺叫上戚文青戚律师,明天一起吃个饭。 ——分割线—— 周六节目过后,水果台《一舞封神》虞宁喜提热搜。 古典舞在前两季中,也有人跳过,并且跳得不俗。但是,既有颜,又有舞姿的,小姐姐绝对是《一舞封神》节目组开播以来的第一人。 网上清一水地夸奖,有夸小姐姐神颜的,也有专业人士夸小姐姐基本功扎实的,绝对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网友们甚至给小姐姐下了个总结——这位绝对是演员中最会跳舞的舞者,也是舞者中长得最美的演员。 至于零星的嘲讽的话,也都被网友们自动回怼了过去。 阮棠的粉丝阴阳怪气道:“长得漂亮又怎么样?时华娱乐的总裁,堂堂傅氏太子爷喜欢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我们棠棠,只是我们棠棠三观正,不要渣男罢了。” 这本来是想踩一下虞宁空有外表,抬一下自家偶像思想觉悟高的,没想到这届网友有点难带,有人将阮棠的照片和虞宁的照片贴到了一起,照片下方一排小字——这还用选? 二楼立马有人@时华娱乐点名傅伯卿,感谢你家傅总不娶之恩!小姐姐看看我,我一身绫罗绸缎,十个手指九个大金戒指——@虞宁。 然后,就开始歪楼了。 网民们开始晒家底了,一个个排队评论。 三楼:@时华娱乐点名傅伯卿,感谢你家傅总不娶之恩!小姐姐看看我,我脸上有颜,卡里有钱,出门飞机,傅家都是我扶贫的对象——@虞宁。 四楼:@时华娱乐点名傅伯卿,感谢你家傅总不娶之恩!小姐姐看看我,我转账的时候经常把金额写成电话号码,结果每次都成功了——@虞宁。 …… 虞宁的名字再度爆火,只是和上次的网暴不同,积累了不少喜欢她的人。其中,有不少是单纯的颜值粉,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舞蹈而真真喜欢上她的人。 ——分割线—— 许愿人以前很少出去吃饭,她更喜欢宅家里。 所以,轮到虞宁选地点吃饭的时候,她翻找记忆,想了半天,想到了曾经傅伯卿带她去过的崇景酒店顶楼旋转餐厅,不管是档次、环境还是私密性,都是很不错的,适合私下邀请宗家兄妹、戚文青、宽哥、还有林一颂一起吃个饭,表示下感谢。 宽哥和林一颂都在公司,就顺路过去了,戚文青恰好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和虞宁交代下,两人聊完,就一道前往和众人汇合。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地下车库,刚走到电梯门口。 门口已经站着两人了,虞宁看着还有些熟悉,可不就是傅伯卿和阮棠么? 显然,戚文青也认出来了,他挑了挑眉——这位新晋小花不是召开新闻发布会,声泪俱下地跟媒体说,她已经怒甩“渣男”了么?看这架势,还抱在一起呢。 戚文青往后看了看,心里有点替狗仔可惜,虽说崇景内部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这不是还没上楼么?你们狗仔这么懈怠,真的好么?白白错过了新闻头条。 他转头看向虞宁,见后者目不斜视,神情比他还自然,他索然无味了。 其实,哪里是虞宁神情自然,她正在意识界里吩咐系统1105,把电梯处的摄像头里的录像给拷贝一份下来。 阮棠正挽着傅伯卿的胳膊,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他怀里,冷不丁地余光见到后面好像有人影靠近。 她警惕心四起,定睛一看,顿时愣在原处,脱口而出:“虞宁——” 傅伯卿转过头,就看到那人身穿一条一字肩印花长裙,完美地秀出了锁骨和肩膀线条,花色清爽而干净,裙摆轻盈灵动,她略卷的长发披肩,显得整个人温温柔柔的,状态好得出奇,完全不像当初她知道自己被分手时的失魂落魄。 相比较阮棠的如临大敌,虞宁的神情则要轻松许多。 “好巧。”她冲阮棠微微一笑,就不再说话了,至于傅伯卿,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站在她身侧的戚文青忍着笑意,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墨镜后面,冲那两人丢了个大大的白眼。 傅伯卿等了会,见她直视前方,压根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视线扫到她身旁站着的男人时,眉头微蹙。 “虞宁,你是和身边这位先生一起来吃饭的么?”阮棠瞥了眼傅伯卿,问道。 “要不然呢?”虞宁反问,一本正经胡说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是来借厕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虞宁,我还没有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初是我误会你了,傅哥哥已经跟我坦白了,虽然,他这么对你是不对的,对你很不公平,但希望你能原谅他,我也选择了原谅他……这都是因为他太爱我了,才会做出一些错事。” “你原谅他,所以我就要原谅他?敢情被全网泼脏水的人不是你。嘴巴一开一合,就要求人做这个做那个,哪来的脸。” “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跟你演戏,你给我闭嘴,要不然,我不介意当着傅伯卿的面,跟你叙叙旧,聊聊过往。” 阮棠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叙旧?叙什么旧?不就是当初她、虞宁和陆寰三人之间的事么。 她心中一阵紧张,傅伯卿只知道她在国外交过男友,曾在s上发过牵手照官宣,但并不知道那人还和虞宁有联系。若是让他知道了,会不会怀疑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还会不会相信她? 早知道就不和虞宁打招呼了,阮棠有些懊恼,她只是想提醒下傅哥哥,这个女人那么快就有了新欢罢了。 “虞宁,你跟棠棠说话客气些,她没有错。” “呵——要怎么客气?”虞宁转头看向戚文青,“戚律师,我有义务对她说话客气么?” “并没有。” “那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么?” “完全没有,你还可以说得更过分些。我在这里,如果触及法律范畴,我会及时提醒你的。”戚文青“好心”道——来,放开说,不要嫌事大,我想看戏。 “听到没有?我的律师觉得我可以说得更过分些。傅总,你要是想要尊重和客气,稍等片刻,一会到了顶楼,餐厅里的人会把你当成上帝的。” 傅伯卿的脸有些发青,目光投向戚文青,声音生硬道,“戚律师,傅氏和贵所是有合作关系的。” “不是和我。” “是不是交给你,只是我一句话的意思。” 戚文青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最近有点小忙,我怕腾不出空来,要不劳驾傅总,联系下我的助理。” “你忙什么?就忙着和虞宁约会吃饭么?”傅伯卿声音阴沉道,她凭什么可以看都不看他一眼,还今天心情很好?为什么好?就因为和身边那位一起来吃饭,来的还是他曾经带她来吃饭的地方! 第196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6 16 等到电梯到达顶楼,服务人员迎了上来,气氛略显尴尬。 一组人员迎接傅伯卿和阮棠,另一组人员领着虞宁和戚文青。 偏巧,还是一个方向。 走到半路,正好遇上宗蔺从房间里走出,抬头看到虞宁两人,就迎了上来,目光是看向戚文青的,问道,“怎么这么久?接个人这么慢。” 戚文青冲着旁边努了努嘴,小声道:“这能怪我?” 宗蔺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其他人。 他淡漠的眼神从阮棠身上一扫而过,在傅伯卿脸上稍作停留了会,微微颌首,然后,将视线投向了虞宁,“进去吧,就等你了。” 阮棠还在惊叹对方一副清俊疏离的好相貌,但傅伯卿的神情就没这么好看了。 因为这人他认识! ——纺织巨头中凯恒业,宗家的大公子。 这位虽然志不在商场,但人,他还是认识的,圈子就这么大。更何况,最近,自家亲妈把主意打到了宗家那位二小姐身上。 因为两家所处行业不同,关系并不熟稔,生意场上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母亲正托中间人牵线搭桥,给他和宗家那位二小姐作个媒。 母亲是被棠棠的事给气狠了,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她,才想着尽快给他张罗婚事,而宗家那位二小姐。据说,不管从相貌、年龄还是家世上来看,都和他非常匹配。 傅伯卿的心里只有棠棠,对宗家那位二小姐丝毫不感兴趣,但架不住家里的压力,也不敢让棠棠知道,生怕她多想,只能自己私下解决了。 今天在这里看到宗蔺,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尤其是以虞宁的身份,怎么会认识宗家人的? 等到虞宁从他面前,被宗蔺给接进包间,傅伯卿还有些没回过神,直到手臂上传来一阵阵紧迫感。 他低头看向棠棠,问道,“怎么了?” “傅哥哥,你认识刚才那人么?他看上去和虞小姐很般配,当然,之前那位戚律师,看上去也不错,好像和虞小姐的关系也很好。” 傅伯卿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他不可能会看上虞宁,他是纺织龙头中凯恒业宗家的公子宗蔺,中凯恒业是以炼油、石化、聚酯新材料和纺织全产业链发展的国际型集团。” “还能比傅氏更大么?在我眼里,傅哥哥才是最厉害的,傅氏才是最强大的。”阮棠抱着傅伯卿的胳膊,声音娇嗔道,丝毫没注意到傅伯卿的脸色有些难看。 傅氏主营房地产开发相关,还包含装修、物业管理、物业投资、酒店开发和管理等,行业内都是赫赫有名的,世界五百名排名一直在百来名左右。 但近几年,房地产泡沫厉害,各地房企暴雷的很多,傅氏虽然不至于有生存危机,但潜在风险一直都有。.. 而中凯恒业这些年却是在蓬勃发展中,关于纺织、石化、炼油的几大重点项目,引用了国外的先进设备和高新技术,加强对技术性人才的培养,秉持国家“绿色能源”的宗旨,大大提升了企业竞争力和产品品牌价值,在国内遍地花开。 以前,中凯恒业的排名一直都是落后傅氏好几十名的,最多的时候,甚至百来名。 但直至去年,中凯恒业已反超傅氏三十多名,一跃成为能进入世界五百强排名的中国民企的前三名,仅次于前两位互联网大集团。 目前的宗家当家人宗伟业有一子一女,儿子宗蔺是医学界的新星,醉心医学,女儿好像是学跳舞的,而母亲盯上的就是宗家的这个女儿,在这一点上,父亲和母亲达成了共识。 平时听着棠棠崇拜的语气说着他最厉害,满心满眼的依赖他的模样,他会觉得心底无限满足和自豪。但今天听到她说他最厉害,傅氏比中凯恒业更厉害的时候,他涌出一股烦躁感来。 她好歹也是阮家的千金,阮家的新连钢铁算不上多大,但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这个地步。 连毫无背景的虞宁都能认识宗蔺,她不认识也就罢了,他都告诉她,那是中凯恒业的宗家人了,她还一脸天真地说他最厉害,傅家最厉害,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傅伯卿甚至都觉得,引领着他们的那个领班看他俩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带着些许轻嘲。 “棠棠,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阮棠有点懵,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傅氏虽然属于大型企业,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算不得多厉害。” 阮棠有些不懂:“怎么不厉害了?不是说傅氏已经蝉联好几年,全年销售金额,房地产行业第一了么?”这个还是她爸跟她说的,总之,傅氏真的很有钱,很厉害,比她家的新连钢铁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他们家还得仰人鼻息度日。 傅伯卿强忍着烦躁跟她解释:“棠棠,销售金额排名第一,是在行业内,而房地产行业近几年并不景气。” “好了,傅哥哥,我知道你向来低调,我不夸你了,还不行么?” 傅伯卿见她压根没把他说的话放心上,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分割线—— 饭局上,宾主尽欢。 林一颂竟然意外搭上了宗家这条线,她总觉得走了狗屎运。 虽然行业相差十万八千里,也没什么交集,但是谁会嫌朋友多的,尤其还是那么有钱有权的朋友。 她现在真是无比庆幸把虞宁签了下来。 对于饭局上,宗家兄妹一再强调的,要好好复查,保护好自己的伤腿什么的,她是举双手赞成的,反正又不要她出什么力,人家出人出力,只要虞宁配合着去,她当然不会阻拦。 虞宁如今是壹颂传媒的艺人,虞宁好了,壹颂更好,她也能更好。 今天心情好,又都是真正关心她的人,虞宁多少喝了点,只是没想到这具身体的酒量这么废,敬了几杯酒,就开始头晕眼花,走路像是在踩在棉花上,重心不稳。 这里也就宗蔺身为医生,担心医院临时有急症,滴酒未沾,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些。 最后,宗蔺替其他人叫了代驾,考虑到虞宁是明星,他想了下,将她扶到了副驾驶位上。别问为什么不让瑶玉去扶,今天能和偶像共进晚餐,这人开心坏了,全场就她喝得最多,现在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后座上。 一上车,虞宁半撑着脑袋,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 车内有些安静。 “宗医生,谢谢你。”虞宁突然开口道。 “你刚才在包间里已经谢过大家了。” “不一样。”虞宁声音轻柔道,“虞宁本应该在那天死掉的。”如果她也能遇到你,那么负责的医生,该有多好。 许久,宗蔺的余光瞥了眼她的手腕,那里戴着一个很大的蓝色发圈,正好遮住了她手腕处的刀疤:“手腕上的伤,还疼么?你后来怎么不来复诊了?” 虞宁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他:“不是你说的么?把机会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不要浪费资源,我记性可是很好的,你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对我的。那我这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了,当然不能浪费医疗资源。” 宗蔺沉默了会:“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宗医生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我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嗯,但还是得来复查,还有腿伤的事,我替你一并检查下,期待能在舞台上看到更绚丽夺目的你。” 虞宁倏然笑了,点头应允道:“好。” 即便没有转过头,他的余光依然能看到她灿烂无比的笑靥——是他认识她以来,最开怀的一次。 宗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分割线—— 饭局过后的日子,正如姜宽所料,头三期《一舞封神》一经播出,虞宁成了最大的赢家! 网络上到处播放着虞宁那段惊艳四座的敦煌舞。 #虞宁《一舞封神》#,#虞宁绝美#,#虞美人敦煌舞#……这些标签都成了热搜。 剧组邀约和广告代言也络绎不绝地找了上门。 姜宽替她选中了一个古装大ip剧,是演艺界名导祁导的剧,男女主已经定下,还缺一个九州第一美人的角色,祁导眼光挑剔得很,整个娱乐圈都快让他翻遍了,愣是没找到一个能让他满意的人选。 ——直到在网络上看到《一舞封神》中虞宁的表演。 简直就是他心目中九州第一美人颜兮本人再现! 颜兮这个角色身世凄凉,父母双亡,年少时,被转卖多次,最后被卖进了歌舞坊,一次偶然的机会,被表面云淡风轻、实则野心勃勃的晋王看重,将她揽入自己麾下。 伴随颜兮的长大,容貌越发出众,晋王爷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出神,他对她很好很好,有别于其他属下,渐渐的,颜兮便对晋王爷动了真情,甚至答应他,以舞姬身份进宫服侍皇帝。 明面上,颜兮是以舞姬身份进宫,服侍皇帝,暗地里,却是为晋王收集情报,里应外合,伺机谋反,助爱人夺得皇位。 当然,这位九州第一美人不是这部剧的女主,她只是一个炮灰。 这部剧的男主是皇帝刘赫,女主是从现代穿越到丞相之女身上的小白领周若涵。讲的是两人从相看两生厌,到互相了解,改观,最后强强联手,执子之手,共享江山的故事。其中,两人有很多甜到炸的剧情。 本剧最大的反派,就是男配晋王刘毓,他与皇帝刘赫本是堂兄弟,但因为怀疑先皇忌惮他父王的兵权,陷害其父王,致他战场上身死,而因此怨恨上了先皇和如今的皇帝刘赫。 表面装得兄友弟恭的模样,实际上处处给他使绊子,而女三都算不上的颜兮就是他的一枚棋子,因为颜兮长相极美,对他又死心塌地,被他送进了皇宫,送到了刘赫身边。 刘毓交给颜兮的任务之一,就是去勾引皇帝刘赫,让他不思朝政,昏聩误国,然后他再顺应民意,将其推翻。 而殊不知,颜兮刚进皇宫,刘赫就已经知晓她的来历了,只是将计就计,将她留在身边,方便监视罢了。 颜兮喜欢晋王刘毓,但刘毓心中只有皇位和与众不同的周若涵,她被献给刘赫,刘赫假意对她宠幸有加,其实处处防着她,还利用她替女主周若涵作挡箭牌。 最后,刘毓为了周若涵放弃了谋反,成全了刘赫和周若涵的爱情,自己选择了外出游历,之后不知所踪,而颜兮呢?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真心爱过她,她最红容貌被宫里那些争风吃醋的妃子们所毁,凄凉地死在了冷宫之中。 颜兮这个角色的镜头并不算多,但每次出场几乎都是艳压群芳的,这就对颜值有很高的要求。同时,颜兮又是以舞姬身份被献进宫的,舞技自是不能缺的。之前,祁导之所以选不上合适的,主要是他对舞技的要求也比较高。 既要美得惊为天人,还要真材实料跳出不同凡响的舞技的女星还真是不好找。 所以,祁导才会在见到虞宁的表演后,立刻就给有过合作的林一颂打电话了。 虞宁翻看着剧本,和姜宽讨论着角色。她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她现在因为《一舞封神》有了些知名度,但离直接飞升、出演女主,还是有些距离的。 如果现在就要求必须出演女主,那多半是一些不太好的剧本。 这个剧本故事还算完整,有时下比较流行的穿越元素,剧情也比较狗血,尤其是男女主之间,从相杀到相爱的过程,还是很有意思的,又有名导执导,一炮而火的可能性极大。 况且,论跳舞,她是认真的;论颜值,她也是能抗的;论经历,她感同身受——不曾被人爱过的悲凉,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嘛,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个吧。” “好,那我就给祁导回话去了。我也觉得这个比那个偶像剧剧本好很多,我刚才真担心你会为了出演女主角,就选那个偶像剧剧本。” “我演技不够,偶像剧剧本里那个傻白甜角色,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羽毛的。” “行,那就颜兮这个角色了。还有,林总那边有几个代言正在洽谈,回头你再挑选下。” “我只有两个要求:一国货品牌,二质量过硬,其他你看着办吧。” 第197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7 17 《江山为谋》的拍摄剧组早就准备就绪了,只是一直因为颜兮这个角色,而被祁导拖着。.. 这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祁导已经打算退而求其次,就在之前两名候选人之中二选一了,总不好一直拖延进度吧。 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被他找到了。 虞宁的加入,让他欣喜万分。 但就在剧组确定虞宁饰演九州第一美人颜兮后不久,原本饰演晋王刘毓的演员却因为被爆吸d而被处理。 祁导心里慌慌的,同时又庆幸的很,还好是拍摄前被爆出了!这要是在拍摄完之后,再被爆出来,那才真是凉凉。 只是,这男配空出来了,得尽快补上才是。 他当即发动资源,想找个气质清冷,形象上成的男演员顶上,可找来找去,这些当红小生,不是档期不行,就是嫌这个角色不是男主,弃演。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投资方带来了一个人,据说是本人带资进组! 祁导几乎没抱什么希望,可真真见到这人时,眼底亮了亮,兴许可以让他试一试。 这通身清冷的气质,轮廓分明的脸型,高大强健的体型,一上妆,妥妥的晋王刘毓,只是不知道这演技如何。 可架不住人家带资进组! 据说,这位家里有矿,是真的矿——煤矿!所以,才能有这个实力支持他带资进组拍戏。 只是,祁导就纳了闷了,这位形象放在娱乐圈,也是长得不错的了——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如果慢慢来,就算没演技,也能培养一批颜值粉。 怎么就急于求成地带了一大笔钱,砸进他的剧组,就为了演个配角。 开机前几天,没有虞宁的戏份,她也就没来。 等到演颜兮的小演员戏份杀青了,该轮到成年的颜兮出场了。 剧组的化妆师非常用心,主要是祁导的要求高,而这次的出资方又贼有钱,壹颂传媒那边也不缺钱,所以才有了虞宁扮演的颜兮,一走进摄影棚,就达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这才是他想要的九州第一美人! 祁导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道:“来,虞宁,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和你演对手戏的演员——陆寰。” “之前扮演刘毓的演员因为突发状况,拍不了了,现在晋王刘毓这个角色由陆寰来扮演。” “虽然他是个新人,但是前两天的拍摄看起来,陆寰演得还是不错的。” “你俩可以先熟悉下,对下台词,一会拍完这场戏,就拍你俩的对手戏。” “来来来,男主女主呢?先拍你们初遇这段——” 角落处,陆寰怔怔地站在原处,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都被屏蔽了,四目相投,他的心陡然一颤。她好像变了,变得更耀眼了,又好像没变,眼底依然清澈,只是那里已经没了曾经独属于他的那抹柔情。 系统1105已经看呆:【昭昭,这位是……他不是已经移居国外了么?怎么突然回来了?瞧这模样,他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是冲着许愿人来的。”只是,许愿人却看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许愿人的心愿中,原本是没有报复他人一项的,但是,他既然非要撞上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思及此,虞宁勾了勾唇角,语气平静,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你好。” 陆寰的喉结滚动了下,原本寂静而冰冷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眸底压着千万种情绪,生怕吓着她,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略显颤抖的声音问道:“宁宁,好久不见。” 虞宁听到那个称呼,倏然笑了。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陆先生这句‘宁宁’,以后还是不要叫了。” 陆寰抽动了下唇,他记忆里的虞宁是安静沉默的,但并不冷漠,相反,你越是离得她近了,就越能感受到她的好。 她本性纯良,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即便被伤得遍体鳞伤,也不曾见她骂过他一句。 他和她在一起两年多,从高中走到大学,从青涩到成熟,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学习,一起在草坪上偷吃零食,也曾一起在学校宿舍面前的路灯下相互拥抱,久久不愿分开…… 她害怕一切危险刺激的东西,却可以一次次地陪着他去飙车,因为这是他的爱好。每当那双小手死死地搂住自己的腰,好似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时,他心里总会涌出无限的甜蜜。 她明明口味清淡,但只要出去约会,总会去川湘菜馆,迁就他的口味,看她吃得鼻子红红的,连带脖子都是红红的,他会忍不住去亲吻她的唇。 他曾经以为,他喜欢的人,一直是那个在他绝望的昏迷前,救下他的人。他以为,追到棠棠,就能得偿所愿。他甚至认为,要不是因为虞宁从一开始就没有否认,他也不会将她认错,他和虞宁的开始,本身就是个错误! 可是,到后来他才发现,他错得有多离谱。 跟着阮棠去国外留学,一方面是他自己在给自己下心理暗示:棠棠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才是你心心念念的白衣女孩!另一方面,他根本没法接受,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毁了虞宁的舞蹈梦想! 他是知道宁宁有多喜欢跳舞的,她将舞蹈视为她的生命,却因为他而毁了。 他那时候也才18岁,完全没办法承担起这样的后果,他不敢去想她会如何伤心难过,更不敢去见她,他没有这个脸,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兴许,跟随阮棠去国外,就是最好的选择。 “对不起。”陆寰声音低沉道。 “这时候,说这个还有意义么?如果你进这个剧组,是为了当面对我说声对不起,那我收到了,你可以滚了。” 陆寰很想脱口而出,不是的,他来这里,是想亲口告诉她,他有多想她,在国外的每一天,他都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因为棠棠,而没有去西郊的旧仓库救她! 又为什么在她腿伤后,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逃避,直接远赴国外。 可他知道,眼前的人根本不会想听这些,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宁宁,从她可以淡定地站在他面前,不带丝毫情绪地和他说话起,也许更早的时候。 “我不走,以后都不走了。” 嗤……虞宁莫名想笑,如今这副恋爱脑的模样给谁看? “随你。”虞宁转身离开,就这样的,他最聪明的作法是离她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他兴许侥幸能得善终,竟还眼巴巴地往她跟前凑,是给她机会虐人虐心么? 等到第二场戏,两人正式对上时。 祁导险些气出心脏病来。 陆寰这人是怎么回事?虽说是新人,但之前两场不都演得还行么,怎么这场演成这个鬼样子? 他原本听了网上的言论,对虞宁的演技不抱多大希望,只希望她能演好一个绝世大美人,跳好她的舞蹈就行。没想到,这一拍摄,虞宁不仅在外形上完美契合“颜兮”这个角色,就连演技也让他惊叹不已。 果然,娱乐圈盛产谣言。 这场戏,拍的是晋王刘毓将颜兮唤入书房,劝她进宫服侍皇帝刘赫,并在宫里作他的眼线的场景。 正常情况下,只要陆寰保持一张面无表情脸,冷冷地说出自己的要求,然后在颜兮答应进宫后,脸色稍缓,假意温柔,许以承诺即可。 对演员要求比较高的反而是扮演颜兮的虞宁。 颜兮这时候已经芳心暗许给了晋王,原本听到心上人相召见,心中窃喜,没想到了书房,才知道心上人竟然要将自己献给皇帝刘赫,还要她好好服侍皇帝,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并传递情报。 被心爱之人赠与他人,片刻之间,颜兮的心路历程之复杂可想而知,脸上的神情变化,微表情动作都极有考究。既不能表现得太过歇斯底里,毫无美感可言不说,也表达不出伤心绝望的心境,反而更像泼妇骂街,当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平静,毕竟她此刻已经深爱着晋王。 最终,在心上人一番权衡利弊,花言巧语下,她还是咬唇答应了替心上人分忧。 颜兮从最初纯粹的欢喜,到听到消息时的惊诧,悲愤、伤心、绝望、难过,还有对心上人的不舍交杂在一起,最后却都化为了一句叹息,一个点头和两行清泪。 这个场景是颜兮的戏份中,最难表现的。 祁导才刚喊了一声“a”,就见原本还悠闲自在的虞宁神情一变,再抬眸时,是含情脉脉,是欲说还休,把女儿家的心思表现得淋漓尽致,但行为举止又表现得对那人极为恭敬,不敢有半分逾越。 所以,晋王是知道的,知道她小心翼翼藏着的心思,正因为知道,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利用她对他的爱意和崇拜。 陆寰一时之间恍惚了。 刚才虞宁望着他的眼神,一如当初他们在一起时的模样——带着几分羞涩,但眼底却藏不住的喜欢。 “cut——陆寰,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走神了。” “对不起,我忘记台词了,下次不会了。”陆寰垂下眸,冲祁导道歉道。 “哼——行吧,行吧,再来一次。”祁导摆摆手道,他真是夸早了,刚还当着虞宁的面,夸陆寰虽然是个新人,但演技尚可,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一连ng了好几次,都是陆寰的原因,拍得祁导怒火噌噌噌地上涨。 终于差强人意地挨到了晋王劝说虞宁的镜头。 陆寰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台词艰难地说完:“就当是为了本王,你也不愿?” 虞宁眉目含情地抬头看向他,眼底哀求着,眼尾有些红,声音微颤道:“只能这样么?可颜兮……颜兮只想待在王爷身边,伺候王爷,不想进宫当什么妃子,也不要什么圣宠。” “王爷是不要颜兮了么?” 她的神情是胆怯的,声音是卑微的,她美眸噙满了泪水,后退了好几步,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摔去—— 突然,腰间多了道禁锢,虞宁被人一把从地上捞了起来。 陆寰见不得她伤心难过,身体比头脑先一步反应,恨不能将她揽进怀里安慰:宁宁不哭,不怕,他不会不要她,他这辈子再不会放开她的手! 只是虞宁没给他这个机会,刚一站稳,就退后数步,将他推开。 刚刚靠近时的暖意没有了,怀里空落落的,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样。 下一刻,祁导暴躁的声音就响彻摄影棚,“陆寰,你搞什么鬼?谁让你乱加戏的!我刚才就一直忍着没说你,你过来,过来看看,你前面拍的是什么鬼?” “晋王刘毓对颜兮是没有感情的,只存了利用的心思!你刚才拍的那些,你那双眼睛就差没长在颜兮身上了!” “你这是没感情?你就差没大喇叭公告天下——我心悦她了!” “你的演技呢?被你吃了?前两天不是拍得好好的么?你保持一贯冷心冷肺的模样就行,偶尔给颜兮点甜头,冲她勾下唇,给她披件衣裳表示下关怀,也是为了哄骗她,让她死心塌地为你卖命,要怀着这种心态去演,明白?” “晋王刘毓对颜兮,自始至终,有的只是虚情假意,没有真情实感,懂?” “是啊,自始至终只有虚情假意,没有真情实感。”虞宁低声喃喃道。 “虞宁,我——”陆寰蓦地心头一窒,好像胸口被密密麻麻的网给包裹住了,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祁导,要不,你给陆先生讲讲戏?也好让他的演技精进些,才不至于让我在这陪他一起浪费时间。”虞宁对他一副心如刀割、追悔莫及的模样,丝毫不感兴趣。 祁导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人虞宁,她是在参加《一舞封神》的空隙中,抽时间来拍这部戏的,《一舞封神》的训练安排也是非常紧凑的。而且人家演技很好,情绪把控得也非常到位,简直演活了颜兮。 偏偏对手不给力! 到了最后,那场戏也没拍下来,陆寰明显不在状态,神情恍惚,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事关虞宁,他都异常在意。 祁导看这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心里暗自琢磨,这人不会是对虞宁一见钟情吧?再联想下他带资进组的时间,就在《江山为谋》剧组官宣虞宁饰演九州第一美人颜兮之后。 这位煤二代不会是看了《一舞封神》的节目,大手一挥,想带资进来谈恋爱吧? 这边《江山为谋》的拍摄没什么进展,但是,那边《一舞封神》的第4期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到来了。 第198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8 《一舞封神》第四期开播前,宗家兄妹秉承认真负责的态度,真就安排好了时间和司机,直接从壹颂传媒把人接去了宗家宅子。 亲眼见到,虞宁才明白宗瑶玉口中的“家里有实验室,实验室里什么都有”,为什么宗蔺会觉得家里很方便,于她而言,很安全了。 宗家老宅位于北郊,占地面积极广,放眼望去,满眼的草坪和绿树。 老宅由一栋主楼和两栋辅楼组成,仅此一家,没有外姓,其中一栋六层的辅楼就是宗蔺的实验室所在。 那确实安全,狗仔压根进不来。 宗蔺不光替她看了以前的腿伤,还仔细看了手腕上的刀疤。 一股暖意倾覆了肌肤,虞宁看着他一手托住她的手腕,右手手掌根部轻轻地揉按着疤痕。 “每次按摩五到十分钟,每天坚持三次,能让疤痕慢慢淡化。生姜切片后,轻轻擦揉疤痕,还可以抑制肉芽组织继续生长。”宗蔺专注于那伤口,头也不曾抬一下叮嘱道。 “涂抹维生素c和维生素e后,轻轻按摩,也有效果。维生素c具有美白效果,可以减轻疤痕的颜色,维生素e可以抑制黑色素再生,起到淡化疤痕的作用。” “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很忙,但是,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如果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心疼你。” 虞宁任由他处理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安静地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仿佛世间的嘈杂,在这一刻都平静了。 “听到没有?”宗蔺见她一直没吭声,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投,两人相距得很近。 “嗯。”虞宁垂眸应下。 宗蔺转身,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罐维生素c和维生素e,嘱咐道:“我会交给姜宽的,交给你,我怕你不放在心上,还是由他盯着你比较好。”.. “好。”虞宁唇角微微上扬,“宗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宗蔺抬头:“你说。” “宗医生,你对所有患者都这么尽职尽责的么?” ——分割线—— 《一舞封神》第四期开始,就进入了第二阶段——斗舞阶段。 由前三期晋级的三十二组队员,自行选择自己的对手,然后两两pk,再由四位评委投票点评,选出优胜者晋级十六强。 这里的难度在于没有事先准备,完全就是看舞者随机应变的能力。因为只有在你确定完你的对手后,节目组才会当场随机挑选一首舞曲。 而同一首舞曲,一人跳上半段,一人跳下半段,同台竞技。 《一舞封神》的舞台,就没有弱者,但凡能登上这个节目的,即便是前三期的淘汰赛,也是经过筛选和选拔的高手。 越往后,只会是神仙打架的精彩场景。 而且《一舞封神》这个节目的舞者们,都敢于挑战强者,从不去考虑晋级的几率,他们只求能和强者巅峰对决,跳得畅快。 没等虞宁去选择自己的对手,她已经先一步被人选走了。 选择她的是同样是一位古典舞舞者。 这位古典舞者名叫齐襄云,在前三期淘汰赛中的表演也非常出色,被评委小夏老师连连夸赞“媚骨天成,欢快灵动,一气呵成,收放自如。” 其余三位老师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而且丁中茂也没有像苛刻虞宁那样苛刻对方,反而对她很是赞赏。 当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音乐响起,仿佛一下子将人带回了大唐盛世。 率先上场的虞宁则是背对着众人,缓缓伸手,手臂止于肩,推掌而出,收回。 托掌向上,向侧面款款伸出脚尖,轻触地面,轻画半圆。 伴随着节奏的陡然欢快起来,原本沉寂、怯怯的女孩渐渐苏醒,她的身影开始摇曳生姿,动作越发大胆起来。 舒缓时,她舞姿轻灵,身轻如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弱无骨。 激荡时,她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飞身跳跃,连番旋转。 跳到最后,几位评委老师连带主持人周周的眼睛都瞪大了,一眼不眨地盯着场中那位,长袖曼舞中,她自空中劈叉而下,单脚着地,瞬间又起身原地侧身吸腿转起,动作干净利落,又令人赏心悦目,连连惊叹。 甚至,小夏老师都在底下偷偷给她数,她这场到底转了多少个圈,用了多少种旋转技巧在里头。 等到半曲完毕,她缓缓收势,长袖抛向舞台另一端的齐襄云,深情的眼眸中蕴含着纯粹和通透。 齐襄云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口气,款款伸手,接过她的舞姿,延续自己的表演。 相似的舞步,同样的出色,最大可能地展现古典舞的柔韧度和力量感双向之美。 一曲终结,众人意犹未尽,仿佛还沉浸在盛唐宫廷舞的美妙中难以自拔。 但评价终还是要来临的,结果也总是得有的。 “虞宁,你前部分的舞姿静雅而舒缓,卷起无限柔情,我们跟着你的舞步,呼吸都放慢了许多。后半部分的舞姿,充满了力量感,给了我足够的震撼——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形容,亦丝毫不为过。”池元老师由衷道,“今天的惊喜,是你带给我的。” “虞宁,我把这票投给你。” “谢谢池老师。”虞宁鞠躬。 “齐襄云,其实你也很棒,跳得非常好。但是,只一点,在你不自觉地追赶虞宁步伐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输了,你的不自信显露无疑。” 齐襄云低头,眼里含着泪光,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在看到虞宁到达高潮部分的高难度复合旋转时,她就慌了。 ——因为她跳得实在太过完美,完美地结合了这么多不同元素进去,还能衔接得如此和谐,把控得游刃有余。 而等到她跳时,她的心已经乱了,她努力保持镇定,想要维持自己一贯水准,可虞宁那近乎完美的旋转一遍遍地在她脑中回放,她想超过她,她想比她转得更好,动作上更难! 事实证明,越急躁,越难达到预期。 小夏老师补充道:“襄云,你在最后一个旋转的时候,出了很明显的失误,你的肩膀没有舒展出去。” 说罢,小夏老师也为虞宁亮了灯。 安筠老师先是宽慰了一下齐襄云:“我承认,虞宁的舞姿让人如痴如醉,但其实,你的也不差。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你没有必要去模仿、追赶任何人,应该有自己的风格,你就是你!我希望,即便在今天的舞台上,你被淘汰了,但还能坚持自己的舞蹈梦想,走下去!你很棒,襄云。” 三票投给了虞宁,丁中茂的最后一票也就无足轻重了,当然,意料中的,他投给了齐襄云。 如果对手不是虞宁,观众们可能还会觉得,丁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既然结局已定,那么把自己一票投给齐襄云,鼓励下她也无不可。 但前提是没有第二期时,丁中茂为难虞宁的场景。 所以,当丁中茂毫不犹豫地为齐襄云亮灯时,众人发出一片嘘声。 散场时,齐襄云抱了抱虞宁,低声道:“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但只限这次,我会更加努力的,然后,挑战你。” “好,我等着你。”虞宁微笑着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自此,齐襄云告别了《一舞封神》的舞台,潇洒地离开。 与此同时,继第二期虞宁的敦煌舞出圈后,虞宁的盛唐宫廷舞又火遍了网络。 不管是懂舞蹈的,还是不懂舞蹈的,都不影响大家欣赏美的能力。 某博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最近这段时间,虞宁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制造个热搜,这不,#虞宁盛唐宫廷舞#,#忆长安虞宁#,#虞宁pk齐襄云行云流水般古典舞#又火上了热搜,又被网民们戏称是国泰民安舞。 小姐姐的舞姿简直绝了! 难怪古代帝王都爱看跳舞,以前并不理解,心想他们怎么不觉得枯燥乏味的。 原来是我们太孤陋寡闻了。 看了虞宁小姐姐跳的舞,才明白——要是看这样的美人,跳这样的舞蹈,我就是天天看,都可以! 伴随《一舞封神》第三季持续热播,虞宁的某博账号粉丝数从原来的寥寥几万,一下子窜到了五百多万,还在不断飙升中。 看着阮棠的粉丝时不时地跑到自己某博下刷存在感,虞宁已经习以为常,要说这里没有阮棠的手笔,她还真不信。 自打新闻发布会后,阮棠的某博风格就变了,既然晒不了恩爱,那就开始晒家底了。 这并不是虞宁想关心阮棠近况,而是阮棠的粉丝夸奖阮棠的同时,非要@一下她,捧自家粉丝的同时,还踩一下她。 比如,前两天刚发的弹钢琴时的侧面自拍——硕大别墅的背景下,高档的三角钢琴旁,身穿一身白裙的的小美女,纯净又美好。配上文字:偷得浮生半日闲。 引发一众粉丝们纷纷留言:棠棠家超壕的!这种别墅,应该得几千万吧?看着好奢华!棠棠真是小公主。 还有的一波彩虹屁下来:棠棠真是多才多艺,还会弹钢琴,果然是豪门千金配置。 也有的福尔摩斯一把:我们家棠棠和傅氏集团继承人青梅竹马,所以说,她家也是巨富好嘛!比那个什么虞宁,强太多了。 但是,提到傅伯卿,显然有的粉丝压根没有忘记之前的风波,连连呸起来:抱走单纯可爱的棠棠小公举,渣男,我们不约! …… 也有日常暗戳戳地秀个恩爱的,只是阮棠压根不敢让粉丝们知道,这是傅伯卿给她买的礼物。她拍照发某博上,发个伤感又故作坚强的文案:听说,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买买买,果然有效。 还引来不少粉丝对她的安慰,让她不要为了渣男伤心,值得更好的云云。 虞宁看她最近过得挺滋润的,就起了点坏心思,我都快忙成狗了,你倒在那岁月静好,怎么看都不公平。 来,我们该翻翻旧账了。 于是,当晚,国内最大的狗仔电子邮箱里就收到了好人“无私贡献”的一小段录像,免费的。 这意味着什么? 对方不缺钱,只想曝光。 第二天一早,阮棠就被经纪人的连番轰炸给吵醒了。 接起电话,经纪人隐忍着性子问她最近去了哪里,有没有私下偷偷和傅总约会等等,阮棠有点懵,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不就是去了情侣约会,经常去的地方么? 但是,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要么是去私密性极好的私人会所,要么就是傅哥哥包场的,应该不会泄露行踪的。 她话刚说完,就被经纪人一顿骂,经纪人一般是不骂阮棠的,毕竟人家既是阮家的千金,又是傅氏集团继承人的心头好,除非真的忍不住!比如现在。 丢下一句,“你自己看今天的某博热搜吧!我去找时华娱乐那边的公关商量下。”便挂了电话。 阮棠点开某博,#阮棠傅伯卿私下约会#,#阮棠小三#,#阮棠虞宁傅伯卿三角恋#直接霸占了热搜前三名。 她心头一紧,直接点开一个进去。 画面稳定,自上而下的,脸部轮廓清晰,赫然就是她和傅哥哥去崇景酒店吃饭时,在地下停车场等电梯时的录像。 她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阮棠压根不敢去看她某博下的评论。 但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扫去—— 密密麻麻的文字涌入她的眼帘,这些文字,她好像都认识的,但是拼凑在一起,就成了最恶毒的话。 有人在骂她谎话精!开新闻发布会说自己无辜,不是小三,把责任都推到了傅伯卿身上,还义愤填膺,表示怒甩渣男,结果,实际上两人暗渡陈仓,你侬我侬! 这就很让人怀疑,她当初说自己也是个受害者、受傅伯卿蒙骗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了。 还有人认出了她当时吃饭时,身上背着的那款sl最新款包包,正好和前几天,她某博上的文案照片“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买买买,果然有效。”相对应起来。 录像里,她抱着傅伯卿的胳膊,撒娇卖乖,说着感谢他送的限量款sl包包,她非常喜欢。 视频里那个笑靥如花,神态甜蜜的女孩,新闻发布会上那个双目含泪,无比诚恳道歉的女孩,还有某博上那个惺惺作态,试图装可怜来博取粉丝们同情的女孩,三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粉丝们不是不能理解,你放不下青梅竹马的感情,依然放不下那个人。只是不能接受你把大家当傻瓜一样戏弄、蒙骗! 他们以为的自家偶像像白莲花一般纯洁。 虞宁和傅伯卿确实谈过恋爱的事被曝光,前者还被渣男逼着承认自己是小三后,阮棠第一时间开了新闻发布会,撇清自己是小三,将自己归为了同为受害者一列,还宣布已和渣男分手。 结果,一转头,靠在渣男怀里,抱着渣男送的名牌包包,笑得好不开心的也是她。 并且,还假惺惺地在某博上消费粉丝,装可怜博同情! 第199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19 19 傅伯卿现在头痛得很。 当初,为了棠棠在娱乐圈的前途,他已经将过错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被网民们骂渣男骂得飞起,不光是虞宁的粉丝,还有棠棠的粉丝,也觉得他辜负了棠棠,配不上棠棠。 连累到时华娱乐,各位股东已经很不高兴了,要不是看在他背后有傅氏撑腰,同时,他在董事会上一再承诺——再不会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否则,就让出董事长一位。 这才过去多久,又出事了。 谁说网络没有记忆? 那是间隔的时间太长,人们遗忘了。可他们的事,才过去多久? 之前那批粉丝在闹,如今还是那批粉丝不依不饶。只是这次,还有不少糖粉倒戈了。 时华娱乐的官方某博,又被网民们挤爆了,纷纷@时华娱乐傅伯卿傅总,要求他出来说句话。 时华娱乐的股东们对此,非常不满! 甚至公司第二大股东李总,说出极其难听的话——公司的公关部不是专门给你傅伯卿一个人服务的,并要求他履行承诺,退位让贤。 时华娱乐虽然比不上傅氏集团,可是他一手创办的,傅伯卿怎么可能将它轻易交出。 但是,覆水难收,他一时之间,正不知道怎么是好,就听到是手机铃声响了——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女孩子无助的哭声,“傅哥哥,怎么办?他们知道了!都在骂我,怎么办?傅哥哥……” “他们说我是小三,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傅伯卿听着棠棠哭泣害怕的声音,眉头紧蹙。 “傅哥哥,为什么都骂我,当初拒绝傅哥哥你,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我出国留学,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之后也是因为,我幡然醒悟,原来我心里早就有了傅哥哥你,我愿意为了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学业,选择回国发展……” “我只是不想人生留下遗憾,我想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么?” “棠棠,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事关棠棠,他本能地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傅哥哥,现在怎么办?刚才,刚才lisa姐说,和时华娱乐的公关部商量过了,他们说没有办法帮我……傅哥哥……” “这不算什么大事,上次……不也没事么。”傅伯卿说不出“小三”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没办法把单纯美好的棠棠和“小三”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这次也一样。” “不如就此,公开我俩的关系吧,棠棠,那些人早晚是要知道的,而且撒一个谎,就要靠无数个谎言去圆。”他也累了。 他明明是公司总裁,做的应该制定公司发展战略规划,领导公司经营,做一些大的决策的事。可如今,却把自己陷进了和明星的绯闻中,难以自拔,导致在公司的公信力都弱了很多。 他需要尽快回归正轨。 棠棠压根不知道,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公司内部起了很大的分歧,他可能会失去时华娱乐的控制权。 “不行!” 傅伯卿被那尖利的声音震了一下,不等他反应,阮棠已经在电话那头哭诉了。 “那不就等于承认那些人说的!我是个谎话精!我骗了他们,我上次新闻发布会上,明明说了我是无辜的,我也是被骗的,我已经和你分手了,现在又承认和你在一起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还能在娱乐圈混下去么?” 傅伯卿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道:“上次新闻发布会的事,我跟你说过,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和公众道歉,顺势承认下来,我们的关系——确实在一起了。是你不愿意,怕影响你的演艺事业,我才退而求其次,让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的,把自己撇干净的。” “我怎么承认?承认我抢了虞宁的男朋友?明明就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你是我的!是我的!” 傅伯卿以前没觉得棠棠情绪这么失控,这么固执,但刚才她说的话,让他想反驳,又怕激起她更大的爆发——他和虞宁确立关系在先,棠棠答应他的追求在后。 “这件事最大的错在我,不在虞宁和你,我当初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和虞宁当时已经在一起了,也应该妥善处理我和虞宁的关系。” “处理?怎么处理?你要怎么处理?你想和她在一起,对不对?你还想着她,是不是?你也后悔了?你们一个个的,心里都忘不了她,放不下她。”阮棠歇斯底里道。 “棠棠,你冷静点!”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傅伯卿直接扔下一句,“你在家别走,我现在过来找你。”就拿着衣裳起身了。 他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去细究阮棠嘴里的“你们”,只当说的是支持虞宁的粉丝们。 阮棠看着被挂了的电话,愤怒点到达了极限。 “啪——”的一声,手机被砸得屏幕尽碎,“虞宁,又是虞宁!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想着那个贱人!” 昔日甜美可爱的脸上,一片狰狞,她完全不受控制地随手抄起一个“最佳新人奖”的奖杯,就往地上砸去,玻璃制品的奖杯被砸得四分五裂。 “棠棠,棠棠,你怎么样?”门外,阮母正担忧地拍着门。 好不容易撞开门之后,见到房间里一片狼藉,自家乖巧的女儿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跌坐在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手掌上鲜血斑斑。 “棠棠,你受伤了!快,快,琼姨,快叫司机,送医院。” 阮母扶着阮棠的手,被猛地打开,“棠棠……”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儿。 “去什么医院?我现在去医院,让狗仔拍到怎么办?他们要是都知道,我在精神病医院待过怎么办,让虞宁看我笑话么?让全网的人都笑话我么?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我好,根本不管我死活!” 阮母拼命摇头,“棠棠,没有,妈妈没有,妈妈只是担心你的伤势。” “担心我?担心我,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接我回国?让我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待了那么久!你知道,我那些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么?一睁开眼就是被打!那些贱人,贱人!”阮棠满眼通红,嘶吼道。 “我不是神经病,我不去医院!不去!” “对不起,棠棠,对不起,是爸爸妈妈没用……”阮母痛哭,“妈妈求你,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先去看看伤口,不是精神病医院,我们不去。” “陆寰来了么?我都伤成这样了,他为什么还没来?”阮母愣了下,棠棠这是病情又发作了?怎么突然又想到那个小混蛋了? 要不是那个小混蛋,棠棠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他还在怪我当初刺伤他么?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非要回国找虞宁,他后悔了,他说他喜欢的人是虞宁……” 好好的女儿,变成这样,阮母心里也是心疼万分。 一年多以前,家里突然接到国那边的电话,说是棠棠因为刺伤了人,被那边的治安所暂时收押,她和她爸第一时间赶到了国,并且为棠棠请了律师。 也幸好,陆寰那小混蛋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等他从重症病房移出来,已经是好几天后了,这些天,棠棠一直被羁押在治安所里。 他们求得了陆寰的原谅,出具了谅解书,外加棠棠的精神鉴定报告,才得以将棠棠从那里捞出来。 之后,他们将棠棠转移到了私人医院,封锁了所有消息,进行治疗。 这期间,棠棠的病情明显好转,主治医生确认她痊愈后,他们才将她接回了家。 回到家后,棠棠乖巧懂事,仿佛又变回了过去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还进了娱乐圈,变成了明星,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前,他们早就花巨资,抹掉了棠棠在国外那段不光彩的经历,让她重新开始。 直到有一天,棠棠突然说和傅伯卿在一起了。 他们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是因为傅伯卿是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又是看着棠棠长大的,自是信得过的。 担忧是,如果傅伯卿或是傅氏知道棠棠的过去,是否会大发雷霆,阮家能否接受的了傅家的报复。 但看着棠棠一天天地高兴起来,傅伯卿对棠棠也是十分上心,阮家两位也总算放心了些。 可现在,棠棠怎么又念叨起陆寰那个混小子了?而且看她今天这疯狂的模样,阮母忧心不已。 而原本应该第一时间赶到阮家的傅伯卿,刚走出公司门,就在楼下遇到了自家亲妈。 “伯卿,你去哪?”傅母脸色不善地问道,身边跟着他的私人助理——关旭。 对上傅伯卿质问的目光,关旭低头道:“对不起,傅总,我实在拦不住……” “你是不是又要去安慰阮家那个小丫头?上次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被所有人骂脚踏两只船的渣男,也无所谓,这次呢?这次你又要做什么?” “妈,棠棠情绪不太对,我去看看。” “她情绪不对?我现在还情绪不对呢!”傅母气不打一处来,她刚从小姐妹的聚会上下来,原本,对方已经答应,约个时间,安排伯卿和宗家那位小姐见个面了。 还说那位宗小姐可不好约,人家大学还没毕业呢,这回也是趁着暑假回来放松的。本来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亲,这不是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排上了用场,愣是说动了宗太太,安排了这事。 结果呢,时间刚定好,就爆出这事来。 她今天被小姐妹一顿怼,还说要取消约会。 这么多年的姐妹感情了,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什么你家伯卿都有女朋友了,还要相什么亲?这前面十八线小明星的事,你跟我说是逢场作戏玩玩的,现在又和阮家那位勾搭在一起了,伯卿可真够多情的,风流公子哥啊,就这样了,还想着相亲呢?他以为宗家是谁都可以的么? 不太看娱乐八卦的傅母赶紧翻出热搜看了下,当场气到不行。 好啊,很好!还说已经和阮家那个小丫头分手了! 还敷衍地答应她去和宗家那位相亲了! 结果,转头就被人给拍了! 她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原以为虞宁那小妖精,长成那样,要把伯卿和虞宁分开,必是要费些周折的,而阮棠——她是看着长大的,看着柔柔弱弱,单纯得很,没想到,把伯卿拿捏得死死的,为了她,不单单名声不要了,还学会撒谎骗她了! “今天,你哪都不许去,跟我去见宗家小姐!” “母亲,我先去看下棠棠,一会回来再去,行么?” “不行!”傅母一口回绝,“傅伯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知道眼下的局势么?你以为傅氏还是很好,你父亲过得很轻松么?最近两年,多少家房企倒了!” 傅母原想说的更直白些的,但估计到眼下也不是说的地儿,只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跟我走,先去见宗家小姐,回头再去阮家。” 傅伯卿也知道,如今母亲对棠棠是有多不待见的,也不想增加棠棠和母亲之间的矛盾,母亲已经退一步了,那他也不好太过强硬。 “好,我跟你去。”去断了宗家的心思也好,和那位宗小姐说清楚。 第200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0 20 宗瑶玉看着眼前活脱脱像是别人欠了他几十个亿的冰块脸,丝毫不加掩饰地冷嗤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鼎鼎有名的傅总。” 宗母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知道自己女儿有状况,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好好说话。” “没事,没事的,我就喜欢瑶玉这样性子直率的。”傅母赶紧打圆场,同时在底下轻轻扯了扯傅伯卿的衣角,示意他别太过分。 傅伯卿的脸色依旧严肃。 宗母也没往心里去,还以为傅伯卿天生如此,毕竟,她也有个一脸严肃,说话不怎么中听的儿子。 “早就听说令郎年轻有为,不要家里庇护,自创了娱乐公司,专注事业,如今已经做到娱乐圈数一数二的规模了。” “妈,你听谁说的?造谣造得这么厉害!”宗瑶玉打断道,“自创娱乐公司不假,要不要家里庇护,我不知道,但是年轻有为,专注事业,这个有待商榷。什么娱乐圈数一数二规模,这完全就是子虚乌有。” “你这孩子!”宗母瞪了她一眼。 宗瑶玉站起身道,“傅伯卿,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的id号是‘招摇过市’,别的我就不说了,赶紧回去安慰你的谎话精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不回收垃圾。” 侧过身,拉着自家老妈就走。 “哎,哎……瑶玉……”宗母哪里是宗瑶玉的对手,直接被拉走了。 等回到家,宗瑶玉把傅伯卿干的那点破事一吐露,宗母脸色难看,极力压制怒火,“傅家也太欺负人了!把我宗家的女儿当什么了,还有金太太也是,什么渣男都敢介绍给我女儿。” “就是就是!”宗瑶玉连连点头,“妈,他们就是仗着你不看娱乐新闻的,不了解情况,才敢这么骗你。” 宗母摇摇头,“也不是哦,我最近迷上了一个偶像哦。” 宗瑶玉眨眨眼,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宗母兴致勃勃地和她分享自己偶像,点开手机里收藏的视频,眼底放着光道,“你看,这小姑娘,叫虞宁,看,看她跳的,很厉害,是不是?” “都是跳古典舞的,你跳得那是什么?你在跳大神,人家跳的这才叫舞蹈!”亲妈吐槽起来很致命。 “这才是我梦想中的女儿啊——聪明、漂亮、乖巧听话、舞又跳得好,真是越看越喜欢。”宗母连连点头。 这要是她妈夸的是别人,宗瑶玉是铁定要反击的,你就看了她两期舞蹈,你就看出来她聪明、乖巧听话了? 但这也是她偶像啊! 只能说她们是亲娘俩,喜欢的人都一样。 说到自家偶像的优点,宗瑶玉可就不困了,拉着她亲妈开始科普,从虞宁的身世,如何自立自强考上舞蹈学院,又因为意外,腿伤退学,进入娱乐圈,遭遇傅渣男和阮棠诬陷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听的宗母连连叹息:“这就是没个娘家和兄弟姐妹替她撑腰啊,可怜了这孩子。” 但听到宗瑶玉说,上周虞宁还来家里做腿伤检查时,眼睛都亮了。 “你哥同意了?” “嗯,同意了啊。”宗瑶玉点头,拍拍胸脯道,“我出马,他能不同意?” 宗母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有这么大的面子?你别忘了,他的实验室,平时可是谁都不让进的,包括你。” 宗瑶玉话卡在喉间,难怪她总觉得,好像有事情不太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原来在这里。 娘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 ——分割线—— 《江山为谋》的拍摄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摄影棚里,祁导对于眼前这幕,已经见怪不怪了,有种想装死的念头。这晋王刘毓和颜兮的对手戏,拍得他想死一死。 这陆寰的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现在,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打虞宁的主意,带资进组什么的,就是冲着人虞宁来的。 虞宁不在片场地时候,他和男主女主的对手戏,拍得尤其顺利,角色把握也非常到位,把一个心思难料,野心勃勃的禁欲系王爷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但只要虞宁一来到片场,画风就变了。 没轮到虞宁的戏份的时候,她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背着台词,陆寰就乖乖地坐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简直比望妻石还专注。 轮到虞宁和他的对手戏时,总要拍好几遍,才差强人意。 “a——” 大殿之中,女子一身红色舞裙,容貌倾城,翩然起舞,惊艳四座。 青丝红裳,水袖善舞,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不仅是皇帝刘赫,在场所有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殿中之人身上。 祁导是知道虞宁擅长跳舞的,他本来也是惊叹于她在《一舞封神》节目里的出彩表现,才认识虞宁,有了邀请她来剧组拍摄的机缘。 可亲临现场看和电视里看,又有明显区别。 这一颦一笑,一步一舞,都撩人心弦,让人心神摇曳。 直到跳完,连祁导都忘了喊卡,直到她跳完了,顺势退下后,众人才晃过神来。 “就是要这种效果!就是这样的,九州第一美人可不单单只有容貌,还有她勾人的眼神和高潮的舞步。”祁导拍手道。 陆寰看着一众人等的目光都停留在虞宁身上,心中又酸又涩。 这些天的拍摄,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虽然,他可以见到虞宁,可她却从来不搭理他,视他为空气,她就是对待不认识的剧组人员,都比对他好,都可以给予一个大大的微笑,偏偏对他不行。 每次拍摄的时候,对上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明眸,他龌龊的心思无所遁形。 剧里要演出他对颜兮的绝情和利用,可现实中,他只想加倍补偿虞宁,他做不到对虞宁的绝情和利用。 看到她和饰演刘赫的男主有对手戏,他是压抑了无数的冲动,才没有将她当场拉走。 但是,事后,他又追加了一笔投资,直接要求导演改戏——把虞宁和刘赫之间的亲密戏,全部删掉。即便最大尺度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也被要求删得干干净净。 虞宁知道,但并不干涉,即便陆寰不这么做,她也想和导演交涉下的,毕竟剧中的刘赫对颜兮是逢场作戏,是他给女主周若涵立的挡箭牌,他们之间完全没必要拍什么亲密戏。而饰演刘赫的那位男主看她的眼神,带着太多情色,她极不喜欢。 虞宁的戏份拍得很快,主要是祁导考虑到《一舞封神》马上要进入第三阶段和第四阶段决赛了,排练时间肯定很紧张,打算先拍虞宁的戏份,好给她腾出时间来训练。 这姑娘绝对是夺冠热门。 这几天,集中拍虞宁的戏份,约莫两三天,就能完成,赶在《一舞封神》第三阶段虞宁出场前,完成她的戏份拍摄。 这两天,陆寰和虞宁的对手戏,虽然拍得依然不是很理想,但好在祁导已经降低了要求,甚至都开始不负责任地想,就让观众们自己去理解吧,要是理解成刘毓心底里,其实是对颜兮有感情的也好,至少对颜兮也不算太残忍。 等到了第三天,拍摄虞宁最后一场戏——男女主终于一路磕磕碰碰,从互看不顺眼,到相互吸引,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女主光明正大地从幕后走到人前,登上皇后之位,之前的挡箭牌虞宁也就没有了作用。 她被皇帝刘赫一道圣旨,戳破她晋王府奸细的身份,贬入冷宫。 在那里,时不时地有一些妃子前来磋磨她,谁让她曾经受尽皇帝“宠爱”呢。但最难以忍受的是缺衣少食,和帝后对她的特别“优待”。 她已经咳嗽了大半个月了,从一开始的浑身发冷,到发热到迷迷糊糊,有好几次,半夜醒来,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她还活着。 到了第二天,依然会被宫女粗暴地叫起来,不让她再睡了,因为又有什么皇后、妃子的要见她。 她们见她的理由千奇百怪,皇后是饱含同情和怜悯的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妃子们是冷嘲热讽,甚至有时候会找个借口,对她施以刑罚,见她狼狈地倒在地上,才满意地离开…… 她一直没死,因为她相信,王爷会来救她的。 她躺在那铺着发霉床单的木板床上,两眼直愣愣地透过半开着的窗户,看向窗外,口中喃喃道:“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但愿来世,与君陌路,再不相见。” 手臂倏然落下,两滴泪珠自眼角落下,她双眼慢慢闭上,没有了呼吸。 她一直在坚持,在等待,等待他那个接她出宫的承诺……一直到临死前的片刻,才幡然悔悟,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她一直等候的人,早就忘了她,为了另一个女人,放下家仇,放下江山,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人去了。 只有她,还在傻傻地等待…… 陆寰怔怔地看着她绝望的模样,眼底的光彩渐渐淡去,然后缓缓闭上双眼,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 当初,她被绑到西郊仓库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助,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把满腔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只有他能救她…… 但是,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他的出现,就像现在一样,她终究没有等到刘毓。 剧里,颜兮在绝望中死去。 那剧外呢?陆寰此刻,生生地感受到她当时的那份痛苦。 直到片场的工作人员,两个小姑娘边哭,边低声骂出了声:“傻x的刘毓,他是眼瞎了么?好想弄死他,他是怎么忍心的!” 祁导才喊了声:“卡——好了好了,我们虞宁的戏份,杀青了!” “谢谢导演。”虞宁起身,冲他弯了下腰。 “别!是我该感谢你,谢谢你,完美诠释了我心目中颜兮的形象。”祁导摆手,“对了,你今晚可别走了啊!剧组人员可都舍不得你这个大美人呢,非让我做东,给你办个告别会!今晚,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虽然戏里,你是炮灰,但今晚这个告别会,你可是主角,不能走!” “好。” 拍摄结束后,虞宁刚回到休息室,门就被敲响了。 不用说,虞宁也猜到了来人是谁,今晚是她留在剧组的最后一晚。 关上门,房间里只有她和陆寰。 “宁宁,对不起,我知道说这个,显得苍白无力。但我还是想跟你解释下,我当时接到电话,是真的要赶去救你的,是阮棠骗了我,她跟我说她心口疼得厉害……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放下她不管,所以我先把她送去了医院。” “后来,她说她害怕,让我陪她一会,就一会,只要等她父母赶到医院就好……”谁知道,等联系上她爸妈,并赶到医院时,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 “我那天后来,有赶去西郊仓库的,只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我发了疯地找你,可是哪里都没有。” 虞宁轻轻扯了扯唇角:“是没有啊,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自己逃出来了。” “你好不好奇,我为什么能够从三个壮汉手里逃出来啊?要知道,即便是你,对上他们三个,也很难有胜算。” 陆寰本能想要摇头,他觉得真相可能让他痛不欲生,但他还是想听她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们让我打电话给你,我努力捂着嘴,不发出声音,因为我怕你打不过他们,我怕你受伤。但是,后来你还是知道了,你说你会来救我,让我不要害怕,我当时真的就忘记了害怕,只要有你在,我不怕。” “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你始终没有出现,那些人再打电话过去时,是阮棠接的,她说你走不开,她生病了,这会儿你正在和她的父母交谈。” “我没有接到电话,我根本不知道这事!”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不重要了,从你放下我,先送阮棠去医院开始,又放不下她,在医院陪着她等她父母开始,你已经放弃我了。” “宁宁,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她救过我,我想还她一条命!” 虞宁径自说道,“那些人见我威胁不到你,就开始奚落我,然后慢慢的,变成了动手动脚,他们有人开始摸我的脸,摸我的手臂,撕扯我的裤子……” “不要说了,宁宁,你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我拼命反抗,他们就打我,一个接一个的耳光,使劲掰开我的腿。” “宁宁……”陆寰踉跄好几步,身体撞到桌角才停下来,他俯着桌角,努力稳住身体,才不至于跌倒。 “你哭什么?”虞宁笑得云淡风轻,“人在绝望的时候,潜能是无限的,我最终还是拼尽全力,挣脱开了手上的绳子,仗着腿上有力气将人踹倒了,像我这样,无父无母,杂草一样生长的女孩儿,挨几下打不碍事的,我最后,不还是逃出来了吗?” “只不过就是脸颊被打肿了,一周才渐渐消退;还有右腿血肉模糊了,膝盖受伤了,被医生诊断,以后再不能跳舞了;哦,对了,还有我的脚底,都是交错的伤疤,那是因为那天逃跑时,我慌不择路跑丢了鞋子,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都是伤口,现在虽然好了,但痕迹还在,你要不要看下?” 第201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1 21 “宁宁,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他们不敢的……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跟你没有关系。”陆寰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脸颊早就一片湿润。 虞宁缓缓走上前,在距他一臂处停下,冷眼看着那人自责懊悔,微微弯腰,轻声道:“你知道什么叫做迁怒?什么叫见色起意?兴许,他们原先是不敢的,只是想拿我要挟你,可谁让你没来呢?” “你不仅没来,连电话都不接了,阮棠直接回绝了他们的要求。” “我只能自救,挣扎中,我挣脱开了束缚,他们就像玩猫捉老鼠一样,驱赶着我,看着我反抗,以取乐他们。” “只是他们没想到,弱者也会反噬,我被驱赶到一处角落,抄起一根铁棍,就往其中一人身上砸过去,第一下没打中,我就朝着他脑袋戳,往他要害戳……还真让我不小心戳中了那人的眼睛,顿时鲜血直流……他捂着受伤的眼睛,倒在地上痛得翻滚。” 虞宁脸上呈现出快意的微笑。 “宁宁,你别笑了……求你别这样……”陆寰眼底溢满了疼惜,好了的伤疤再度被撕开,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估计另外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我会突然爆发,趁着他们愣神的空档,我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幸好,一楼是草坪,我的腿伤和膝盖,也是那时候受伤的。我撑着钢管的支撑,跌跌撞撞往前逃,赤脚踩在石子路上,感觉不到疼痛。” 这是虞宁的回忆,昭颜接收了她全部的记忆,直到今日,过去几年了,她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无比绝望。 “如果你以为,到这就结束了,那就错了。其实,这才刚刚开始……” “我被好心人救进了医院,警察第一时间找我录了口供,学校老师,还有同学来探望了我,该来的都来了。” 陆寰低了下头,他也去了,但仅仅是在门外听到了她和主治医生的对话——她的腿以后都不能跳舞了。 那时的他,愚蠢幼稚,毫无担当。 他偷偷看着她一个人趴在病床上哭泣,看着她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天,送过去的盒饭,动也没动一下…… 他后悔难过的同时,更加不敢去面对这样的宁宁,他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谴责,看到痛恨,是因为他,宁宁才变成这样的! 再后来,阮棠说要去国外留学了,劝他和她一起,不知是出于逃避、不想面对的想法,还是别的目的,他选择了离开这里。 “出院后,我努力配合着医生,做康复训练,我希望奇迹能发生,我能重新站在舞台上。可是,当初被我插伤眼睛的那人的家属,找到了学校,不停地骚扰我。” “她的儿子和其他两名同伙已被依法判刑,但是她找来了一群亲朋好友,拉着横幅,堵在学校门口,说我把她儿子的眼睛戳瞎了,说我是故意伤害,要我赔钱……” “我知道,他们没有任何依据,只不过就是想讹钱。出警的警察们也一次次告诉他们,我是正当防卫,他们这是在闹事,可是没有任何用。” “就算被抓进去几天,放出来之后,依旧这么闹。那人的亲妈被抓进去了,就他姐来闹,他姐被抓进去了,就他亲爸来闹,非要我赔钱。” “不光这样,他们还到处散布谣言,说h市舞蹈学院某学生,出去卖淫,因为价格没谈拢,就拿钢管捅伤了她儿子,还反咬一口,害她儿子坐了牢。” “假的说多了,就有人开始信了。说什么的都有,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跳舞的,不都这样么?不足为奇……瞧瞧人家老人你家一把年纪,不在老家好好养老,能拖家带口地来讹你?你怎么不检讨下自己……” 虞宁一闭眼,眼泪滚落了下来。 “我不想让学校因为我而蒙羞,我不想让校领导和老师为难,最主要的,我以后都跳不了舞了。在这件事发生后几个月,我主动退学了。” 这应该是当初的许愿人做得最艰难的决定! 她到底有多爱跳舞,所有人都知道,但她还是决然地选择了退学。她的委屈和痛苦,所承受的压力,又有谁知道? 虞宁睁开双眼,弯下腰,目光投向陆寰,伸手攫住他的下巴,四目相对,“所以,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够了么?”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陆寰的脸上。 “是你一句‘对不起’,我就可以原谅的么?”把他的脸摆正了回来,又一记耳光应声落下。 “呵……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就跟我道歉。” 陆寰脑袋被扇得嗡嗡响,但却没有丝毫抵抗,这样的痛,比起宁宁所承受的,实在无足轻重。 “第一,你老眼昏花,连救命恩人是谁都认不清楚!你当初问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我很明确告诉过你,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你!可你偏偏不信,也没去细究。但凡,你当时认真对待下,也不至于认错救命恩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报恩?连恩人是谁,都不肯花时间去查一查。” 虞宁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扇上去,尤不解恨。 “第二,哪怕是陌生人,接到有人被绑架的消息,也会好心报个警!你呢?我是因为你,而受到牵连,被绑架的。你竟然可以放任我不管,在医院陪着阮棠三个多小时。你有担心过我这三个小时,遭受了什么吗?那些可都是你的死对头!我在他们手里,能落到什么好!” 又是一记耳光,力道之大,直把陆寰的嘴角扇出血来。 “第三,我被救回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诊断无法跳舞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那群无赖诬赖卖淫,到处诋毁我,逼得我没办法,退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虞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泪水溢满眼眶,“你是我的男朋友!你跟随其他人去了国外,连一句正式的分手,一句简短的道别也没有。” “你想还阮棠一条命,你拿你自己的命去还啊!你凭什么拿我的命去还她,谁给你的权力!” “你打吧,宁宁,你打死我好了,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陆寰将满脸手指印的脸,凑到虞宁手边,他哭得像个孩子。 虞宁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后退,深吸了口气道,“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对不起,宁宁……不要,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吧……打死我!求你……不要不理我,我回来就是为了赎罪的,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 虞宁冷嗤了一声:“赎罪?你赎不了,因为过去那个善良得过头的虞宁,满心满眼都是你的虞宁已经死了。” ——分割线—— 《一舞封神》第三阶段,是自我挑战阶段。 这个阶段是允许参赛者自行选择曲目和舞蹈的,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展现给屏幕前的评委们和观众们看。 最终,节目组准备的各位特邀导师们会在最终得出的8强选手中,选择一位选手合作第四阶段的最终夺冠赛。 当然,八位导师和选手之间的选择也是双向的,先由互相选的成队,再调节组队。 所以,在节目开始前,每位选手都卯足了劲地加练,虞宁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修仙世界里,储物袋中积累的丹药,许愿人这具身体的腿伤是不可能痊愈的,更别提高强度的舞蹈动作。 许愿人最大的心愿,不是报复谁,也不是挽回谁的心,而是能重新站在舞台上,让全世界都认识她。同时,她自杀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什么狗男人,而是孤儿院的孩子们。 对于这种心愿,昭颜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凡能站到她面前的鬼魂,都是大功德所系,拼命报复,让其痛不欲生,或是鱼死网破,也要让他后悔等等这些,只是极少数。他们中的大多数,所持执念,并不是复仇,而是完成遗憾。 从宽哥那里得到消息说,陆寰生了场大病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听说后面几场戏,都是带病演完的,不过我听祁导说,还是生病了好,陆寰演失魂落魄,被爱伤透了心的刘毓,简直演活了渣男。”姜宽兴致盎然道,说完,才惊觉不对,他怎么能在虞宁面前提渣男的名字,万一惹得她伤心就不好了。 好在虞宁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淡淡地回应了他,“嗯,渣男本色出演,用不着演技。” “对!对!就是这样,我觉得也是!”姜宽认同道,“他的戏份刚杀青,就倒在片场了,当时把祁导等人吓得够呛,赶紧叫了救护车送医院去了。” “医生说他一两年前,身体受过重伤,被人刺穿过肺部,现在看着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但毕竟相隔时间不长,还得好好保养。” “一两年前?”虞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问道。 “嗯,听说是这样的。” 那时候,陆寰应该和阮棠还在国外,紧接着,没几个月,阮棠就一个人回国了,还进了娱乐圈,有阮家的财力支持,混得风生水起,一进圈子,就接了两三部女主角的戏,拿了不少新人奖,很快进入到新晋小花行列。 同时,她也没闲着,和傅伯卿哥哥妹妹的交流起了纯洁的兄妹情。 后来,终是“拗不过”傅伯卿的一往情深,答应了和傅伯卿在一起。 所以,她为什么突然回国?毕竟刚出国的头一年,她还在s上开心地晒着“牵手照”,官宣在一起了。 时间点来推算,没多久,陆寰就受了重伤,利器刺穿了肺部。 之后,两个人就再没交集过了,联想之前在崇景酒店门口,遇上阮棠时的情景,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当时要不是傅伯卿突然介入,说不定她还能从阮棠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来。 意识界里,昭颜叫来小系统1105,“去查查阮棠在国外发生了什么事。” 小系统1105纳闷,【之前傅伯卿,不是一直旧情难忘,有让人关注她在国外的一举一动么?如果有问题,他应该早就发现了。】 “傅伯卿没有亲自飞国去盯着她,他的消息是从秘书那里得到的,你顺带把他的私人秘书关旭也查一下。这要是阮棠真在国外出了事,而傅伯卿这边收到的又是一切无恙,那问题就出在关旭身上,说不定,还能查出,他为什么一直对我抱有敌意。” 小系统1105对于自家宿主的推理完全信服,照做就是。 昭颜则表示,手里有货,心里不慌。你管我爆不爆出来,至少手上真有东西才是硬道理。 陆寰虽然不是个东西,但阮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绑匪打电话给陆寰的时候,好巧不巧,阮棠就心口疼了,要赶紧送医院。第二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又刚好她拿着陆寰的手机,还直接拒绝了绑匪的要求。 陆寰说他不知道,她相信,他确实是不知情的。毕竟都到了这时候,陆寰再撒谎没有任何意义,已经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她的事了,多这一件也不多,没必要承认了所有的事,单单这件事上不承认。 收集资料的事,就交给小系统去做吧,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准备比赛。 ——分割线—— 《一舞封神》第三阶段开播,收视率直接到了1.8%,是这几周开播以来的最高纪录,而虞宁更是当仁不让的流量和话题担当。. 第三季第7期虞宁没有出场,很多人都表示失望,眼巴巴地等着,@《一舞封神》节目组。 第8期的时候,等到虞宁出场的时候,红带束发,长剑在手,寒光利刃,玉面临风,相称的分外清冷。 她一袭朱红色的窄袖长袍,黑色祥云图案的锦缎腰带,明眸朱唇,英眉浩宇。 不见了女儿家细腻婉约的心思,暗藏起所有的温柔,她神色坚毅,目光凌厉,气场全开。 这时,战场的号角声响起,厮杀声自四面八方涌来,边疆的大风声呼啸而过,凄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仿佛还能看到绵延而陡峭的山峰,还有那被血染红的长烟落日…… 黄沙热土,厮杀阵阵。 第202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2 22 朱红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伴随着远处那阵阵战鼓传来,玉手抻出剑鞘中的利剑,手腕轻轻旋转,长剑随之而动,剑光闪闪,与那抹红色身影相互融合在一起。 一段入阵曲,悲壮雄厚,气势磅礴,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冷白色的剑光陡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虞宁目光凌厉,随那剑光而去。她手腕灵动,肩膀回收,呼吸间,剑气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如游龙穿梭,在她周身肆意游走。 剑气纵横交错,惶惶剑光横扫,摧枯拉朽,一发不可收拾。 她光光站在那里,半身不动,以一段炉火纯青,似要割裂半空的剑术开始,传达着一种无畏而勇敢的意气,气势如虹,覆压全场。 直播的大屏上,在线观众的弹幕几乎将直播屏幕给淹没了—— “我靠!虞宁是真的会剑术的吧?这一手太惊艳了,我感觉到了杀气。” “小姐姐太飒了!又美又飒,我为小姐姐疯狂打call,小姐姐看我——” “我拿我游戏账号里的所有装备打赌,虞美人一定会上古武术,而且剑术高超!” “这是什么神仙姐姐,前两期还是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岁月静好,今天直接把我们带进了血雨腥风之中,小姐姐明明脚步都没移一下,笑脸都不给我一个,我为什么还是这么爱看!表白小姐姐……” 屏幕前的观众都如此了,更别提现场的观众和评委们了。 亲临现场的震撼,让大家的目光都紧随着她的身形而动,只恨这动作实在太过利落,就应该把这些动作都录下来,一帧一帧地欣赏。 池元老师还好一些,只是背微微挺直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而小夏老师已经瞪大了双眼,满眼的惊叹。 突然,虞宁的身姿动了。 利索无比的一字步下,腰肢紧贴前腿而去,长剑背附,直指上方,划出密密麻麻的剑气,将整个人影笼罩。 圆形、巨大的剑气防护罩渐渐升高,脚尖点地而起,外旋前臂,剑尖顺时针自头上飞旋一周,落至身前,动作无比丝滑,没有丝毫停顿。 她快走两步,腾空一跃,剑气包裹着小小的身姿,在半空中侧身而上。 在众人的又一次惊叹声中,脚尖触地,但触地瞬间,又将剑气拉回到了身前,原地点转十几圈,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场内观看的粉丝也在疯狂点赞。 有的即便不是虞宁粉丝的,是其他选手的粉丝,也惊叹于她的舞技,由衷地为其拍手鼓掌。 场场必是观众席的宗瑶玉自豪的不行,看着这样耀眼的虞宁,她恨不得对所有人说——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是她引以为傲的学姐!她是虞美人粉丝后援团的团长! 场中,鼓声越发激荡,小小的红色身影更是将表演推向了高潮。 高难度一字马空翻,这已经不能用舞技高超来形容了,直接看懵了《一舞封神》节目组的评委们,引得现场观众连连尖叫,以至于,虞宁已经落地收势,众人还在刚才的视觉盛宴中,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 惊叹过后,就是新一轮的弹幕疯评杀到。 这一刻,似乎全场都在为虞宁疯狂,为这位杀疯了的小姐姐喝彩! 可她的表演尚未结束。 台上鼓声渐小,音色清亮、清脆高亢的羌笛声渐起,带着悲凉之色,把人从刚才的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激荡中拉回,带到了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大战过后。 而虞宁的舞姿也接近了尾声。 最后一个动作定格在了她单膝下跪,手持长剑上,长剑似乎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也不知是长剑支撑着她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倒,还是,她只是想暂时休息下,迎接下一场战役…… 周遭一片安静,突然,场中灯光大亮。 等单膝跪在舞台中央的人霍然站起,众人才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是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更有池元老师直接站起了身,为她鼓掌。 有了池元老师带头,紧接着小夏老师也站了起来,安筠老师……最后,是丁中茂,他的眼神惊叹而复杂,但给与的掌声却是实打实的。 观众席的宗瑶玉已经红了眼眶,这才是虞宁,这才是那个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的虞宁,是那个在于老师的视频中,反复出现的,尽情挥洒汗水,每一个舞蹈动作都做到极致的虞师姐! 这次,即便是丁中茂也选择了亮灯。 有别于池元老师一贯的好评,小夏老师的赞不绝口和安筠老师的支持和鼓励,他只说了两个字:“加油。” 虞宁冲他稍稍弯腰,微笑表示感谢。 预料中的八强,毫无悬念。 虞宁以铁打的实力,获得全票通过,成功提前晋级。 ——分割线—— 此时,傅伯卿正忙着寻找阮棠,已经接连好几天了。 是的,阮棠不见了。 傅伯卿自打被宗瑶玉在相亲的时候奚落之后,下了饭局,不管傅母怎么叫他,头也不回地直奔阮家。 可阮家的主人都不在,佣人们又闭口不提家里的主人去了哪里。 傅伯卿联系棠棠之前电话里崩溃的哭诉,他心急如焚,生怕小丫头受不住刺激,做出什么傻事来,同时,也自责起来,当时怎么就没有好好安慰棠棠,她本来就对他俩的感情,没什么安全感,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于之前,他和虞宁的那段感情是心存芥蒂的。 他好端端的,干嘛在她面前提什么虞宁。 但眼下,还是先找到棠棠再说。 既然家里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他就直接联系了阮父,傅氏是阮家的最重要的客户之一,傅伯卿一个电话打进阮父的公司,立马就被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阮父哪里敢和傅伯卿说阮棠旧病复发的事,尤其这个病还有些难以启齿。退一步说,就算傅伯卿真心爱棠棠,不介意这个,但是,棠棠在国外有故意伤人的前科,险些要了前男友的命,这换了哪个男人能接受? 说不定哪天,睡着睡着,心脏就被枕边人被捅穿了。 可傅氏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傅伯卿成了他的乘龙快婿,他何愁不能再上个台阶! 阮父在电话里极力隐瞒,编织着谎言:“现在网上那些人非常不理智,棠棠心地善良,柔弱得很,看不得那些攻击性评论。” “前几天,在家哭了整整一天,眼睛肿得不行,可把她妈给担心坏了。” “再加上,事情爆出来之后,她的经纪人lisa说是给时华娱乐的公关部打电话了,公关部那边说无能为力,让我们这方自己解决,lisa回头又把棠棠骂了一顿,说她就不该跟你谈恋爱,好端端的成名的机会不要,非要谈什么恋爱,这不,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伯父,对不起,时华娱乐内部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我会及时沟通的,棠棠的事,我来处理,尽量将对棠棠的伤害降低到最小,不会影响她演艺事业的,等风头过去,我再给她找一些好的资源。” 阮父很满意傅伯卿诚恳的态度,棠棠傅氏继承人,在他面前谦卑有加,这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伯卿啊,不是我说你,女孩子是要哄的,你怎么能让棠棠受委屈呢?要知道,棠棠是因为忘不掉你,放弃了国外的学业,都要和你在一起的。”这话,他听棠棠对傅伯卿说过,听得多了,也就变成真的了。.. “和你在一起了,才知道你竟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把棠棠放在哪里啊?你要是当初没有和那个什么姓虞的小明星在一起,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棠棠这是委屈啊!所以,她平时要是发发小脾气,你多担待些,她也是太在乎你了。” 傅伯卿本能地皱了皱眉,不太喜欢阮父不屑的语气说着“姓虞的小明星”,把责任都推到了虞宁身上,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敷衍道:“我知道了,伯父,那棠棠现在在哪里?” 阮父见拿乔拿的也差不多了,才道,“她妈妈看她心情实在太差,一直盯着手机,看到那些骂人的评论抹眼泪,也不是事,把她手机没收了,陪着她去国外玩几天。” 傅伯卿只觉得棠棠这次出国散心走的有些太过仓促,但也没有多怀疑。 “她什么时候回来?” “心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对了,伯卿,网上那些关于棠棠不好的言论,还望你多上点心,时华娱乐公关部那边得多费点心,你可是时华娱乐的老总,谁敢不听你的话?这要是真有不听话的,开了就是。” 阮父说的理所当然,傅伯卿只得暗自苦笑。 他不过是时华娱乐的大股东,占了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以前,他带着大小股东一起挣钱,大家自然没话说,但最近,频频因为他,给公司带来负面效应,股东内部早就怨声四起。 第二大股东早就对他屁股下这个老总的位置,虎视眈眈了,要不然,借公关部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接这么回棠棠的经纪人电话。 毕竟公司上下,已经知道他对棠棠的心意。 而此刻,阮父口中,正在和阮母在国外度假的阮棠正躺在一处私密性较强的病房里。 阮母不过是和主治医生说了个话的工夫,就听到走廊里传来护士的惊呼声。 原本负责棠棠病房的护士跌跌撞撞地跑进医生办公室,神情慌张道:“黄医生,你快去看看19号病床的病人吧,我刚才去给她喂药,她突然就爆发起来,不光把医疗车给推翻了,所有的药品被打翻了,连着电视机也不放过,这会儿,她的情绪激动,有自残的迹象。” 没等护士说完,阮母已经冲了出去,赶往病房。 病房里,一片狼藉,阮棠一双眼正死死地盯着电视,口中骂骂咧咧道:“贱人!虞宁你这个贱人!勾搭男人的小三,你不要脸!勾引陆寰不算,还来勾引我的傅哥哥!你这贱货……狐狸精……为什么我的男人,你都要招惹!你去死,去死啊……” 阮母立马转头问刚才的护士:“刚才电视里在放什么?” “《一舞封神》的节目,刚才好像是个叫虞宁的明星表演过。”这个护士上了些年纪,不爱关注明星的事,被重金要求保守秘密,单独照顾19号病床的病人。 阮母当下就明白了什么事,一定是女儿从电视上看到了虞宁的表演,又受了刺激。 给阮棠打了镇定剂,护工将房间收拾妥当,将棠棠安顿好睡觉了,阮母的电话就响了,正是阮父的。 今天白天,傅伯卿打电话追问棠棠的下落,他不太放心,便打电话给阮母,询问下女儿的情况,最好是快些康复出院,时间一长,怕是终究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阮母看着病床上安静沉睡的女儿,心疼不已——她的情况很不好,哪里能马上康复出院。 “傅伯卿这条线,不能丢!那可是傅氏集团的继承人,棠棠要是错过了傅伯卿,我上哪找这么好的女婿去。”电话那头,阮父用命令的语气道,“我给你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时间,必须让棠棠出院。以傅伯卿的身份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棠棠离开的久了,怕是会生什么变故。” 傅伯卿回到公司,立马着手替阮棠洗白的事。 先是把公司里几个最好的经纪人叫到了自己办公室,询问处理这类公关危机的方法,之后又亲自去了趟李副总的办公室,密谈了会,公关部总算是开始为棠棠忙碌起来了。 其实,阮棠撒谎这事虽然被揭露了,但还不到把人一下捶死的地步,毕竟人家也没违法乱纪,但道德层面上,肯定是有问题的,人品也受到了质疑。 公关部给的方法,就是既然掀翻不了录像,那就拿别人挡刀。 比如,同时爆出几个大料来,把其他明星拖下水,这些明星,还需要试下水,先揭几个小明星的黑料,如果反响不好,再揭一两个大明星的黑料。 这么一来,也就没有人再关注阮棠这点事了。 但是,后遗症肯定是有的!这是妥妥的得罪人的活,要是被揭黑料的明星没有背景还好,万一人家也是有资本在后面支持的,后续可就不好处理了。 于是,公关部就有人提出,这不现成的人选就有——虞宁啊! 伴随《一舞封神》的热播,#虞宁古典舞女神#的称号都快火出圈了,粉丝都破千万了,绝对的当下热搜人物。 而且,好歹在同一家公司共事过,她有没有背景,大家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就是个孤儿。至于她有没有黑料,呵呵……那还不好挖么? ——听说,她高中和小混混早恋,荒废学业,大学又因为一些作风问题,被打击报复,受了腿伤,直接被学校退学了,才进的娱乐圈。 以上消息哪来的,时华娱乐公关部的人表示,以前就在虞宁的某博下看到这类评论,估计无风不起浪,细查下,一定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再添油加醋些,真真假假,谁去深究。 傅伯卿一口回绝了这个建议,让公关部先找找别的明星的黑料,哪怕是高价购买一些有分量的明星的黑料,别再动虞宁了。 第203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3 23 一觉醒来,娱乐圈又发生了大地震。 ——有爱妻狂魔之称的、三个字名字的新晋影帝被爆出婚内出轨多人,还酷爱和剧中女主角成为剧组夫妻,其中一部剧还是前不久热播剧。 这个提示已经够明显了。 爱妻狂魔、新晋影帝、三个字名字的,同时,最近刚上映了一部热播剧。 当下,几个月前,刚得了影帝封号的杨弈被扒了出来。 从他进圈初始,到跑龙套那些年,怎么卖身上位,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一一列明,其中不乏各种照片佐证,他私生活如何混乱。 “英姐,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帮帮我!要不然,我就完了!” 常英一把扯开他的手臂,冷哼一声道:“帮你?怎么帮你?你都被人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了,自己做事不干净,怪得了谁,以为自己当上了影帝,就不得了了,翅膀硬了,我给你安排卢总,崔副局的饭局,你都敢拒绝了,如今问我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 杨奕苦求,“对不起,英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去,我一定去,只要这件事,你能帮我解决了,你让我上哪我就上哪,哪怕是伺候老母猪,我都愿意,英姐……” “晚了,是时华娱乐想搞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常英心烦得很,这傅伯卿大概是跟她有仇,专门断她财路! 以前,虞宁那小妖精在她手上的时候,她有绝对把握,假以时日,能把她调教成她手上的一张王牌!毕竟那张脸,放在整个娱乐圈里,都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结果,被傅伯卿给截胡了! 仗着时华娱乐在娱乐圈的地位,直接赔钱解约,把人给拐到自己床上去了。 现在,傅伯卿为了给那个小花阮棠洗白,又拿她底下的艺人挡刀。 要知道,杨奕可是她手底下一员“干将”,虽然成名后,有些拿乔了,但总的来说,还算听话,让他陪那群富太太们,也绝无二话,让她拿抽成拿到手软。 这下完了,被时华娱乐给点了! 论实力,她常英就算在娱乐圈坑摸打滚十几年,但傅伯卿身后有傅氏集团这样的大财团,她得罪不起。 但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杨奕这棵摇钱树,摆摆手道:“照片什么的,可以说是p的,照片上不是你,其他的也一概否认,再发个律师函警告下就行。问题在于时华娱乐那边,能不能放过你。这样吧,我替你去问问那些富太太,还有你的那些老主顾,如果有人肯为你出头,和时华娱乐那边交涉,说不定还有希望。” 杨奕身形顿了顿,他哪里不知道那些所谓“老主顾”的意思,想到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男人,他胸口一阵反胃。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我是为了谁去张罗这事?”常英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声音尖利讽刺道。 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影帝了?要不是有她在背后替他运作,结识那些达官贵人,哪里有他如今的地位。 “不,不,英姐,愿意,我愿意的,只要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嗯。”常英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离开。 但此刻,她心里有了个主意,虞宁现在借着《一舞封神》风头正盛,既然傅伯卿已经有了新欢,也就没人再护着她了。自己的损失,总要从别的地方补回来的。 之后,时华娱乐公关部那边又放出了几个小明星的丑闻,这个学历造假,其实初中毕业;那个95后小花曾被大她三十岁的老男人包养;还有明星嫖娼的…… 总之,娱乐圈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而阮棠又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再出现在某博上,以低调处理此事。 这让原本安静的阮棠死忠粉又死灰复燃了,在网上大谈特谈——其实,我家棠棠还算好的了,不就是撒了个谎么?你们敢说,你们从小没撒过谎? ——青梅竹马的爱情,还是很让人心动的,棠棠只是没有经受住诱惑,她是真的爱惨了傅伯卿,真爱无罪! ——至少,我们棠棠当年是以优异的成绩被国外名校录取的,还拿了奖学金,压根不用学历造假。 ——就是就是,棠棠可是真千金,不会被娱乐圈的坏风气所污染,肯定纯洁! …… 等等这些,有一小部分是阮棠的脑残粉,而大部分都是时华娱乐买的水军,开始不分日夜地替阮棠洗白。 ——分割线—— 随着《一舞封神》节目进入白热化,虞宁无疑是节目自开播以来最大的一匹黑马。 当初,有多少人嘲笑她,如今,就有多少人追在后头表白女神。 各种品牌代言、剧组和节目邀约应接不暇,但壹颂并没有着急挣钱的意思,资源到了林一颂手上,先筛选一遍,再送到姜宽那,由姜宽严格把关后,再拿给虞宁做决定。 就是因为红起来不容易,才更要谨慎对待,尤其,姜宽是知道些虞宁的底细的,这些很容易就会被居心不良之人拿来利用。 只是,姜宽仔细归仔细,却没料到常英会这么不要脸,直接打电话威胁虞宁。 常英打电话给虞宁的时候,她刚刚在舞蹈室结束一天的训练,从更衣室里拿出手机一看,有四五个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信息未读。 虞宁看了眼手机上的署名,那饱含威胁口吻的字眼,她笑了笑,没有回电话过去,只是在微信上回了几个字:“我没空,你请便。”就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姜宽本能觉得这姑娘笑得有点玩味,“怎么了?谁给你发信息了?” 他第一反应是傅伯卿又整什么幺蛾子了,因为阮棠最近的负面新闻有点多,他听说时华娱乐又在给她擦屁股了。 有了前车之鉴,他立马想到的是傅伯卿不会又要拿虞宁顶岗,来挽救他的小青梅吧。 姜宽停住脚步,一脸正色道:“虞宁,我可告诉你,我们傻一次就够了,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你现在发展势头正好,未来可期,千万别为了男人将事业毁于一旦。” “傅伯卿虽然长得好,又多金,是傅氏集团的太子爷,但你和他交往过,你还不清楚么?哪怕你再好,傅家也不会允许你进门的。况且,他还有阮棠这么个白月光在心里头,你图他什么?” “停——不是傅伯卿。”虞宁本来想着小事一桩,她自己处理了就好,可架不住宽哥胡思乱想。 ——常英? “那个老鸨给你打电话干嘛?”警铃大作!这人更不是个东西,是在圈子里头出了名的老鸨。 “好像是说,她手里有我刚进娱乐圈那会时,陪酒的照片,她想约我出去谈谈。” “垃圾,她这是想威胁你!常英这种人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一直干着给那些富二代和投资方拉皮条的活,娱乐圈的风气就是被她那种人搞坏的。”姜宽气不打一出来,骂骂咧咧道,但转念一想,立马问道,“我要不问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这个事,我自己能处理。” 姜宽一听这话,有些暴躁,嗓门都提高了些,“你又要自己扛,是不是?常英沉浸娱乐圈那么多年,现如今娱乐圈,很多当红明星都和她有交集,她负责给他们和投资方或者导演牵线搭桥,她的人际关系,极其复杂。” “这事你别管,我现在就去找林一颂商量下,做好准备。” “常英无非就是见我现在火起来了,想要拿以往的那些照片敲诈我一笔,虽然我当时是去了,但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她是用公司聚餐的谎话把我骗出去和投资商吃饭的。只是没想到,她那时,就已经拍照留档了。” “应该也不是专门针对我,依着她那贪婪的性子,估计经常这么干,毕竟她也不知道,以后谁会火,留个把柄在手里总没错。” “她娱乐圈的人际关系是复杂,但是,能有几个是真心愿意和她同流合污,大多都是被她相要挟的。” “这种,我们不能惯着她。” “你打算怎么做?”姜宽问道。 “等,等她出手,我得配合她,然后,再叫上戚律师,一起去警局报警。” “我们直接报警不行么?” “既遂和未遂的区别,会影响量刑。如果只是判个缓刑,她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她就是要钉死她。 “可是你——怎么办?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放心,我有办法。” 姜宽僵在远处,想了会,才想明白。 看着虞宁的眼神,直呼好家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但凡你当初有现在十分之一精明,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那样。 他目光落在她手腕处,难不成真的死过一次,幡然醒悟了。 ——分割线—— 《一舞封神》的八进四比赛,迎来了八位帮跳嘉宾。 等到其中一人上场,安筠老师率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台上。 于敏言——艺术家,舞蹈家,h市政协委员,她曾是国家最年轻的首席舞者。现如今担任h市舞蹈学院古典舞教授,古典舞教研室主任。 她把古典舞融入了无数新的元素,带到了全世界,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并屡屡获奖。曾被评为全球华人最具影响力人物——艺术贡献奖。 自于敏言亮相这个舞台起,众评委都是万分吃惊的,毕竟以于敏言在舞蹈界的身份地位,来《一舞封神》这个舞台,以一名小小的帮跳嘉宾的身份出场,完全就是“自降身份”了。 更何况,她敢跳,在座的评委们敢评么? 人家已经是站在舞蹈界的顶尖上了。 众评委纷纷起立,鼓掌欢迎,主持人周周弯腰致敬,将于敏言迎到了台中。 于敏言非常低调谦逊,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就是和其他帮跳嘉宾一样,等待主持人说明节目流程。 只是等选手们络绎不绝的上台,当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脚下稍稍动了动,终是忍耐了下来,目光随着那道身影而动。 等到选帮跳嘉宾的环节,不出意外的,有六组选手都选择了于敏言,当然,也包括虞宁。于老师本就是她大学时,教授古典舞的老师。 宣布结果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悬念,于敏言选择的果然是虞宁! 几乎是主持人周周宣布完结果的同时,就见站在左手边的于老师已经从她身前而过,径自走向了右手边倒数第二个位置,那里站着虞宁。 未到跟前,于敏言已经张开双臂,神情有些激动地开口道:“虞宁,欢迎你回归这个舞台。” 虞宁顺势抱住于老师,闭了闭眼,久违的记忆回笼—— 当年,于老师知道许愿人是孤儿,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h市舞蹈学院是多么不容易。于老师给了她很多生活上和学习上的照顾,觉得她很有天赋,一直都在不停鼓励她,尽心尽力地指导她,甚至给她介绍一些正规的商业类表演,以填补她大学的生活费。 后来,于老师得知她出事了,右腿和膝盖受了伤,以后都不能跳舞时,抱着她,哭的比她还难过,还要遗憾。 那段时间,于老师不停地安慰许愿人,让她不要放弃,她会为她联系一些专家,一定能治好她的腿,让她重新站在舞台上,实现自己的梦想。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但是,她的腿丝毫没有任何好转。 而那时候,绑架许愿人的三个混混的判决也下来了,那个被她戳瞎了眼睛的混混的家人找到了学校,他们拉帮结派,开始在学校周围胡闹、耍无赖,各种往她身上泼脏水,对学校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于老师多次在校门口,为她据理力争,打电话报警,还被那个混混的家人恶作剧报复。 后来,许愿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再连累别人,不顾于老师的拼命挽留,执意办理了退学。 离开那天,她甚至都不敢去和于老师告别,她生怕从她眼里看到失望和伤心难过。她只是悄悄留下一份信,放在了于老师的办公桌上,然后,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学校。 眼下,师生相见,感慨万千。 第204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4 24 众人的千呼万唤中,下一个周六如约而至。 于敏言老师和虞宁表演的曲目是《铜雀台赋》,伴随一道女声悠悠而至,诗词呈现,将人带回了飘零的三国时期。 如果说前一次晋级,虞宁单独演出的《女将军》展现的是少女一股勇敢无畏的意气和一颗保家卫国、无惧生死之心,演绎的是国仇家恨,驰骋沙场的大气之作。 那么这次,和于老师合作,两人想要演绎的就是三国时期,女子在乱世之中,悲凉凄苦的命运。她们不同于男子,可以凭借一腔孤胆,改变命运。她们试图反抗,但终归归于尘土。 《女将军》力量有之,而《铜雀台赋》更多的展现的则是女子的柔美,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种柔美,还不是虞宁当初跳《梦回盛唐》、或是《敦煌飞天》时的柔美。 盛唐歌舞气势磅礴,场面壮观,各种乐器融入其中,轻歌曼舞。乐曲是高亢悠扬,服饰是华丽多姿的,体现的是盛唐时期的歌舞升平和国泰民安。所以它的舞曲明朗欢快,富有激情。 而《铜雀台赋》则不同,两者的背景不同,人物的性格和命运也是不同的,女子的柔弱,是真的柔弱,整个曲目的基调表现的都是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一前一后做对比,给观众带来了巨大的反差感。 再加上于敏言于老师这位国家队成员的加入,简直将整个舞蹈推向了巅峰。 可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么厉害的对照组在旁,虞宁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无论是眼神、动作、神情来说,都属上乘。 两人之间的默契,动作之间的相互呼应,配合无间,让众人连连称奇。 一曲舞罢,这段双人舞带给观众们压抑的情绪迟迟难以消退。 众人仿佛可以身临其境去感受那种被命运掐住咽喉,无能为力的感觉,整个曲子的基调都非常悲凉,而动作又是那般的动人和丝滑,没有一个是多余的,也没有一个不惹人怜惜,将女儿家的柔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也确实不需要去评论什么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撇开于敏言老师不说,虞宁几乎将中国古典舞的几种风格都一网打尽了。 她能文能武,刚柔并济。 只要她想,她既可以跳出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铜雀台赋》,也可以将利剑挥舞得宛若游龙穿梭,带起衣袂翩跹,还可以跳着欢快的舞步,将盛唐的歌舞升平一一呈现给大家,就连异域风情的敦煌舞,也驾驭得游刃有余…… 如今这场,更是有于老师助阵,锦上添花! 所以,还有什么能阻挡她晋级的脚步。 这次,丁中茂不再犹豫,压根没有上次复杂的心情,简单利索地亮了灯,竟然是所有评委中最先亮灯的。 他不应该带着主观偏见去看待虞宁,哪怕世侄女阮棠与她确实与她有感情纠葛,他内心是选择站在相信并同情阮棠这边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虞宁在舞蹈方面的造诣,真心让人折服。 他所作的决定,是他听从了内心真意的结果,他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甚至,他都开始怀疑阮家人说的话,一个对舞蹈如此醉心、沉浸,全身心投入的舞者,如此纯粹地热爱舞蹈,真的会有那么多花花绕绕的心思去牵扯别的? 虞宁表演的每一首曲目,必然都是她夜以继日,在舞蹈房练习了无数遍的,精益求精,不断改进下,才能有每次舞台之上,她惊艳众人、光耀无比的存在。 节目过后,国家舞蹈队曾经最年轻的首席于敏言空降《一舞封神》舞台,牵手虞宁,演绎唯美二乔的热搜直接霸屏。 尤其是于敏言在见到虞宁时的神情,都被摄像机录了进去。 ——我为什么觉得,于老师见到虞美人的那一瞬间,好像都快哭了。 ——你不是一个人!于老师就是特地为了虞宁而来的!好感动! ——你们发现没,于老师看到虞美人的第一眼,脚尖动了动,她是真的很想跑过去抱住虞宁的,忍到周周说完已经很不容易了【笑哭】 ——虞美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国家队于老师都这么动容! …… 于敏言和虞宁这一组合,淘汰的是国标舞组合孙希哲、陈曼。 能进八强的,都是强者,高手对决,就差在毫厘之间。 很多喜欢国标舞的,都为国标舞冠军组合惋惜,甚至怀疑节目组是不是有什么黑幕。 评委们也从舞蹈的难度、技巧,各方面做了诠释,国标舞组合是很好,舞蹈热烈而激情四射。 但是,节目总有胜负。 国标舞组合的展现固然不错,但是与于敏言和虞宁的舞蹈比起来,难度相对而言,低了些。 正因为这样,也许是孙希哲和陈曼想要弥补这个不足,特别加了几个高难度的“杀手锏”动作,可这本就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以至于差点造成失误。 经过专业点评,孙陈两人的粉丝们不平之气也消了不少。 进入《一舞封神》四强之后,几乎没有人再把虞宁这个名字和傅伯卿或是阮棠挂钩了,那些绯闻或是谣言几乎没什么人去注意,观众们更关注的是作品,虞宁再度给他们带来的惊喜。 她用自己过硬的舞蹈实力,改变了一众人对她的看法——她不光只有脸,比脸更出色的,是她的舞蹈! 一众好评之中,也夹杂着几条不和谐的留言。 ——虞宁不就是个外围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当初还跟她一起吃过饭呢。 ——虞宁玩得可花了,我有照片为证,身材很赞哦,要的私聊我。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黑粉搞出来的,对此置之不理,但还真有极少数的人私聊了某些号。 目前看,这黑料还不成气候,但谁知道让它发展下去会怎么样。 虞宁看到这些笑了笑,常英开始行动了,她慢悠悠地拿起电话,给那人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虞宁立马变了个样,急切的、带着些极其败坏的语气询问她想怎么样。 常英有些得意,她就知道她会妥协的,虞宁这人有种近乎愚蠢的单纯。 开门见山,要求很简单——给钱,一百万。 虞宁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似是被常英那番利害得失的话给说服了:“你最好想清楚,你现在已经火了,以后要多少个一百万没有?你只要给了我这一百万,我保管销毁你陪酒的那些照片,并且守口如瓶,再不提这事。” “你要往长远去看,不能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小利,如今一百万对你的身价来说,并不多。而且,以我在娱乐圈的地位,说不定,以后还有你求到我的时候。” 虞宁终究还是给她把钱转过去了,是按照常英说的方法,直播间打赏一个网红的方法把钱洗过去的。 等挂了电话,虞宁转头问道,“都录上了?” “录上了。”刚才开着免提,姜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其中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得连呼好家伙!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本来是想钉死常英敲诈勒索罪的,没想到还牵扯出xx平台网红洗钱的问题。这个网红不大不小,但火了有一阵了,习惯以穿着清凉,身材傲人跳些擦边舞来博人眼球。 竟然也和常英有关系。 “行,等到晚上,叫上我们的戚大律师,一起去警局报警。” ——分割线—— 晚上,戚文青陪虞宁去了趟辖区的警局,第二天一早,常英就被请进了警局喝茶。 常英原本是有一些背景网的,可在这事上,警方那边似乎尤其强硬。 常英确实是看虞宁火了,心中不平,当年,虞宁刚进娱乐圈,她可是很看好她那张脸的,谁曾想那小妮子脑袋就是一根筋,有捷径不走,还得罪了金主。 后来,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被时华娱乐的傅伯卿看上,仗着财大气粗,直接从她手上,把虞宁给弄走了。 这不是见傅伯卿抛弃她了,而她又借着《一舞封神》节目火了,常英想起以前拍得那些照片,说不定能讹她一笔钱,弥补下杨奕不能给她带来利益的损失。 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软弱可欺的小丫头竟然变得这般强硬了,二话不说,毫无转圜余地,反手就给她举报进了警局。 是她的微信号,给虞宁发的信息;是她言辞狠厉地说手上有她当初陪酒的照片,问她借点钱花花;也是她说的,要是没有一百万,第二天就让照片和录像大白于网络,让大家看看,什么敦煌神女不过是个下贱的陪酒女,只要有钱就能上…… 可这些,都是她气疯了发的,一部分是文字,还有一部分是语音。 她一开始也没想直接在手机上说,只是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她就有些急眼了,认为是虞宁故意避着她,不敢接她电话。 再想到那小丫头片子,屁本事没有,性子软和的很,现在又没了傅伯卿这座靠山,她要点钱当封口费,不过分吧。 一百万对如今的她来说,也不算多,花钱消灾。她们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在事业上,她常英说不定还会帮她一把,今后的路更好走些,这笔买卖,虞宁怎么看都不亏。. 她软硬兼施,把利害关系都掰开揉碎,跟她说清楚了。 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但却是头一回踢到铁板,直接把自己给搞进了局子里。 第二天一早,常英被公安局传唤,虞宁也在戚文青的陪同下,再度配合警察录口供。 等从警局出来,虞宁谢过戚文青,停顿了下,说道:“替我谢谢宗医生。” 戚文青张了张嘴,问道,“你怎么知道宗蔺有插手这件事?” “常英好歹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肆无忌惮,必然是有些门路的,这次出警速度太快,效率太高,超过我预期了。” “那要是他们真就不管这事,你怎么办?” “给纪检委的信,我已经写好了,有人替我投递。” 戚文青:…… 这姑娘是真的刚。 和虞宁分开后,戚文青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宗蔺。 “我说宗大医生,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位虞美人的认识,有什么误解?” “有事说事。” 戚文青丝毫不在意他冷淡的语气,作为老友,他早就习惯了。 “当初,你让我帮帮虞宁,听你那形容,我以为我的当事人是个小可怜,需要我去锄强扶弱,拯救她于水火,没想到人家整套证据链都有,只是借我的手,处理下。” “这次更绝。”戚文青饶有兴趣道,“她不光有证据链,准备充分,带着律师去报警,你知道她刚才被录口供的时候,说什么?她提醒警察,可以去常英家搜查下,尤其是她笔记本电脑,如果没有,那就去办公室看看。” “她说,常英威胁她的语气和方式,驾轻就熟,她有理由怀疑对方是惯犯,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建议警方顺着这条线,查查看。” “我昨天接到她电话,第一时间跟你通了气,你担心她被欺负,你看看这人像是被欺负的样子么?而且,她生怕公安局不给处理,给纪检委的信都委托好人,准备投递了。” “从昨天下午把钱打过去,晚上就给我打电话,陪她去警局报警,从头到尾,准备周全,连后路都想好了,很难不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就为了让对方敲诈勒索罪既遂。”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戚文青问了句:“你还在不在,听到我说的没?” “嗯。” “对了,虞美人猜到你在帮她了,先声明啊,不是我说的,是警局的效率太高了,她才怀疑的。” “没什么事,我挂了。” “哎,哎……大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戚文青八卦之火燃起,“你说你偷偷摸摸地做好事、献殷勤,还不让我告诉虞美人,你这举动,已经明显超出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关心范畴了,我有理由怀疑你……” 回应他的直接是冷冰冰的挂电话。 戚文青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这狗脾气,谁受得了你,我要是虞美人,我能喜欢你才怪,你就娶你的手术刀吧。” ——分割线——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加密文件一大堆。 公安局技术科的警察叔叔们很快就破解了密码,点开一看,全是明星的私密照,陪酒、甚至是陪人上床的录像,而这些看角度,应该都是偷拍的。 警察叔叔们把录像里的明星一一找来,事已至此,不管当初是自愿的,还是被胁迫的,都一口咬定,他们干这些事,都是受了常英的威胁。而且,没想到,事后她竟然还录了像,拍了照,威胁他们要好处。 至于照片和录像里的那些大佬们,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事绝对不能被传出去!必须保密,涉及隐私!同时恨死了常英,竟然敢偷偷拍摄。 这下,证据确凿,常英也不用狡辩了。 很快,平安xx就在某博上发布了消息:“近期,警方接到群众举报,查获一起违法犯罪案件,将常某(女,41岁,某娱乐公司经纪人)查获,该人涉及对明星进行敲诈勒索、洗钱、侵犯个人隐私等罪名,本人已对违法事实供认不讳,现已移交检察院处理。” 万能的网民们通过蛛丝马迹,猜到了对方是常英,曾经是很多明星的经纪人,最近那个塌方的新晋影帝杨奕也是她手下的艺人。 常英的落网,几乎震动了整个娱乐圈。 全网的网民们都在猜测她是怎么落网的?还有,她到底敲诈勒索谁了?是不是哪个明星把她给点了,费尽心机想了解更多的案件细节。 一时之间,那些什么大佬、小开、当红明星,纷纷对“常英”这个名字避之不及,急于撇清关系,生怕被她沾惹上。 第205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5 25 不久,就有“知情人士”发帖称:“这个热心举报常英的人是某位女演员yn,最近因为一档综艺节目火出圈了,同时,也是本案的受害者。” 网民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虞宁,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这个指向太明确了。 众人还猜测,既然常英涉嫌的是侵犯他人隐私和敲诈勒索罪,她肯定是拿着虞宁什么把柄了。 有一众“福尔摩斯”扒出前阵子网上被淹没的评——说虞宁以前做过外围女,陪酒陪睡不在话下,当时大家并没有当真,但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更有人直接把常英和虞宁联系到了一起——两年多前,虞宁和常英曾在同一家娱乐公司,常英还是虞宁的经纪人! 所以,这事几乎就坐实了虞宁举报者的身份。 虞宁的大多数粉丝,当然是相信她的人品,不信她做过外围女,靠陪睡上位。 极少部分人表示失望透顶,脱粉,在她的某博评论下直接询问她是否做过外围女,说她肮脏,愧对粉丝的喜爱,让她滚出娱乐圈。 虞宁选择了硬刚,让戚文青写了封律师函,直接上传到某博,对于污蔑诽谤她的人,绝不姑息,一概追究法律责任。 这基本上算得上是娱乐圈最刚的明星了! 当初,连告二十多个网暴者,追究赔偿的例子就在不久前,大家是不是都忘了?又来给她栽屎盆子了。 陆寰第一个打电话过来,看到陌生电话,虞宁直接按掉了,后来他又发信息,无非就是说相信她什么的,让她不用担心此事,他会找人处理的,她才知道陆寰不知从哪弄到了她的手机号码。 不过,人家家里虽然没有傅氏集团这么大的产业,可毕竟家里有矿,豪横得很,想要拿到她的手机号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老师也打电话给她,表示了安慰。自打上次两人在《一舞封神》舞台重逢之后,于老师私下询问起她这两年的去处,虞宁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都说了,把于老师心疼得不行,轻轻抚摸着她手腕上的疤痕,恨不得捶死傅伯卿那渣男。 常英的事,牵扯极广,涉及到很多娱乐圈的明星,还有政商,公安局把这事迅速地递交给检察院,何尝不是想速战速决,不再往里深扒的意思。 可检察院明显并不想息事宁人。 常英的犯罪事实是基本清楚,证据确凿了,可和她有瓜葛的那些人,还可以再另案调查下。 一时之间,不管是娱乐圈,还是政商界,风声鹤唳。 原本以为,这事也就告一段落,可显然,这次并不像上次那么好对付,明明那些谣传都已经被戚文青的律师函压下去了,可一夜之间,仿佛又死灰复燃,而且越演越烈,显然是有备而来,针对虞宁的。 借着常英娱乐圈“老鸨”的身份被扒出来,别人的信息都被隐藏了,但关于虞宁的谣言却越传越多。 陈年旧事再度被扒了出来—— 有评论说她在舞蹈学院学习时,经常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都有,应该已经和男朋友同居了,虞宁作风极其开放; 虞宁当年在h市舞蹈学院时,是因为卖淫被抓,将嫖客的眼睛给戳瞎了,才被学校开除的,而不是她所说的腿伤主动退学的,甚至还翻出了那受伤嫖客的家人聚集学校门口闹事的照片和录像——要求虞宁赔偿他们家儿子的医疗费! 还有人放出了一些照片,照片算不得清晰,但看着倒是像虞宁的面部轮廓,身处酒吧之中,被男人上下其手,简直不堪入目……评论说她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视财如命,这也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和常英有联系了——常英是老鸨,那她虞宁就是妓女! 还有“知情人士”说,能够勾搭上傅伯卿,怕是虞宁这辈子最大的本事了,有种妓女从良的感觉,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期间,卯足了劲破坏阮棠和傅伯卿的感情。其实,傅伯卿也是被虞宁这女人给算计了! 黑粉带起一波节奏,完全不怕被起诉。骂天骂地,甚至有人还骂她父母,骂她活该是孤儿,心思歹毒,心术不正,不知检点的,幸好她父母把她丢了,要不然,知道自己生出这种贱货,非得被气死不可……舞跳得好又怎么样?人品不行,都是白搭。 更有甚者,百万粉丝的大v站在道德制高点,在网上强烈呼吁,大家要理智追星,三观一定要正,千万别被人给蒙骗了! 这风向来得太快,而且似乎是针对虞宁的负面消息,一下子全部爆出来了,看的人头皮发麻。 为了不影响虞宁的心情和比赛,姜宽收走了她的手机,不让她去看某博,那些污蔑她的评论全部交给了戚律师去处理。 林一颂也动用了关系,誓要揪出幕后黑手来,还没有哪个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壹颂传媒想要护着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在舞蹈室闭关出来的虞宁迎来了《一舞封神》的决赛。 观众席上,有喜欢和支持她的人,自是无条件相信她;也有对她嗤之以鼻,就想来倒喝彩的;还有很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要看热闹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虞宁确实在这个舞台上,给大家带来了视觉盛宴。 而正当他们以为,她此番还是会表演古典舞时,虞宁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决赛曲目是《流言》——现代舞。 比赛至今,虞宁以节目开播以来,最大的黑马姿态,一路厮杀,屡战屡胜,杀进了夺冠赛。 她曾用自身过硬的实力,让那些质疑她的人都闭了嘴,也赢得了大批量的粉丝,某博粉丝早就破了千万。 如今,流言四起,似乎并没有放过她! 而她也并不像宽哥希望的那样,一无所知,因为有小系统1105,外面的事,她都知道。 所以,以一曲《流言》来回敬那些躲在屏幕后面,肆意按着键盘的人们,还有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夺冠赛上,她放弃了她最擅长的古典舞,选择了现代舞。不光光是评委们惊掉了下巴,就连场中的观众都觉得难以置信——虞宁怕不是疯了! 她的对手就是一位现代舞选手,这简直就是想走对手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的意思。但前提是,虞宁的现代舞,是否能敌得过那位时常活跃在现代舞领域的青年舞者。 这其中,最淡定的人要数于敏言于老师了。 她是知道虞宁要跳现代舞的,这个《流言》的舞蹈,是虞宁亲自编舞的,当中有一些小问题,她曾来请教过她。 她之前也和其他人一样,不赞成她这般冒险,挑战现代舞,即便她确实极具天赋,是她执教以来,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也是最勤奋的学生。 但是,等她看完虞宁的表演,她沉默了,虞宁没有在炫技,她跳的是自己的故事,诉说着自己的情感,她用自己的身体,与音乐合二为一。 就像她现在所呈现给大家的样子—— 观众们只知道虞宁古典舞女神的称号的由来,却没想过,她的现代舞也这般夺人眼球。 今天的舞台上,她没有穿华丽的衣裙,没有带金光闪闪的配饰,她甚至连长发都是简单的梳了个高马尾,一件短款束身的上衣,一条简单的阔腿裤,赤着脚,她眉目清冷地站在了《一舞封神》的决赛舞台上,特立而独行。 音乐响起的时候,虞宁的身姿动了起来,她放开了古典舞对舞者的约束,她并不在意她的动作是不是非常优美,或者多标准。她表现得力量感十足,她的舞蹈在传达一种讯息——并不是女性的柔美和性感,而是坚韧和霸气。 她眼里有光,无比的耀眼,纯洁而坚定。 她面对流言蜚语,也曾沮丧,也曾难过,经历过一个个黑洞般的过去,变得敏感而脆弱,但又是谁强忍着眼泪,勇往直前,毫不退缩。 从头顶,到脚尖,虞宁用她的身体在讲述着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个故事,在观众的心尖上跳舞。 舞蹈的技巧娴熟与否,难度是否高低与否,都不重要,对观众的触动才是最重要的。 是同情她伤痕累累倒地的那刻,还是想要温暖她那颗被伤透了的心,或者是被她对舞蹈的那份炙热的情感和执着所灼伤…… 虞宁的舞蹈感染力太强,她不光舞跳得好,她的编舞能力更是一绝!带着观众席哭了一片! 等到一舞结束,主持人周周的眼眶都是湿润的。 主持人周周把虞宁叫到了身边,同时,节目组也带来了虞宁此刻最想见的人——孤儿院的孩子们。 虽然被虞宁拒绝了,但于老师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给警局的老朋友打去了电话。 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公众的关注,多方压力下来,即使涉及到很多商界重要人士,警局还是扛住了压力,迅速侦破了此案。 而众人都担心的虞宁,状态好得出奇,完全不受谣言的影响,关上门,舞蹈室加练。 有了于老师的亲自指导,她不再是孤军奋战,编舞和练习上都事半功倍。 事实证明,遇到个好的老师,是多么重要! 《一舞封神》总决赛上,虞宁以略显优势的水准,战胜了芭蕾舞顶尖舞者乐姗姗,赢得了比赛的总冠军! 不是对方跳得不好,不管是从舞蹈技巧,还是难度上来说,两人都表现得非常优秀,惊艳四座,让评委们难以取舍。 乐姗姗输在了编舞和舞蹈的种类上。 虞宁最后夺冠的舞蹈里,不光光有传统的古典舞动作,还融入了不少现代舞的元素,衔接节点毫无违和感,异常丝滑。 编舞上,固然有于老师的倾力指导,但擅长跳古典舞的虞宁,在现代舞上的造诣也是让众人叹为观止的! 古典舞和现代舞的碰撞,融合,给了观众们不一样的体验。 舞蹈需要技巧,也需要创新。 傅伯卿偶然间打开电视,看到虞宁得奖,电视里的她光彩夺目,言笑晏晏的模样,让他有些恍惚。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也没有这样容光焕发过—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哼—走了一个狐狸精,又来一个狐狸精。”傅母冷哼一声道,“我原以为她是个胆小的,没想到竟然敢骗我怀孕,害我白白损失了两千万。” 傅母已经从傅伯卿口中得知,虞宁根本没有怀孕,想来也是,她要真怀孕了,还能参加什么舞蹈节目,又蹦又跳的?就算流产,时间也不对。 知道被骗后的第一时间,她本来想找她茬去的,被儿子给拦住了。 —你以什么理由去找人家呢?是你要求她离开的,作为回报,给她支票的。 —也是你自以为是她怀孕了,给她钱让她打掉孩子的。 傅母知道理是这个理,但就是不甘心,她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讹了。 傅伯卿听她这么说,心里涌出一股不舒服,他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虞宁当初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的。 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不管是合约情人前,还是假戏真做后,虞宁都没有恃宠而骄,问他要过资源。 而她也从不会问他要钱,至于基本的生活费,是他执意要给她的,并不多。 “妈,你别说了,虞宁不是爱钱的人。”傅伯卿反驳道。 “她不爱钱?她不爱钱,能收我两千万?”傅母语气尖锐道。 “可她答应你的事也做到了,不是么?她现在对我避之不及,也不接我电话。”傅伯卿有些烦躁道。 傅母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你还有联系虞宁那个小妖精?你不是喜欢阮棠么?” 经这么提醒,傅伯卿这才发现,他似乎很久没有想起棠棠了。 一是因为棠棠出国散心,怕她看到不好的评论,影响心情,所以手机什么的,被阮母没收了,他没办法联系到她。 二是最近他忙着处理时华娱乐工作上的事,似乎又回到了棠棠和他确立关系前,他每天忙碌又充实的生活,工作也带给了他成就感。 偶尔累了,看到全网对虞宁的吹嘘,他报以怀疑的态度,点开视频,看到那个耀眼的女孩在舞台上尽情释放自己,他有些看呆了,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光彩夺目。 第206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6 26 《一舞封神》第三季冠军赛,突破了节目开播以来的收视率,达到了2.5%。 虞宁成为第三季的冠军,实至名归。 同时,总决赛的最后时刻发言,更是被无数网民点击和转发。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哪怕有了于老师和孤儿院里的人的澄清,网上依然谩骂声不断……而虞宁面对谩骂,某博下静悄悄的,没有发表澄清,也没有她一贯以来强硬——律师函、起诉状伺候,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七天。 一大早,政府官方评论冲上热搜!.. 政府官方某博发表评论:“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言论自由守法是前提,切勿以身试法,造谣者也终要付出代价!@虞宁,勇于担当起公众人物的社会责任,这才是偶像该有的样子,为你点赞!” 如果说之前网络黑粉们的带节奏,让一部分人对虞宁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还有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那么,官方某博这特地@表扬虞宁,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紧接着,网信办官方某博也营业了,把最近涉及网暴和对虞宁造黄谣的几个大v账号直接给封了,公开发布消息说禁言了三百多个,封了几十个。 这下,网友们纷纷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官方都开始护着虞宁了? 这种情况下,被官方公开点名称赞的虞宁肯定是没问题了,要不然政府某博也不可能发声,那有问题的就是那些不停给虞宁泼脏水的人。 之前,决赛舞台上那波正名已经打消了不少人的怀疑,如今这波更不用说,官方亲自下场澄清了,比任何苍白的语言都来得有效。 姜宽有点发懵,这是怎么回事? 惊天大逆转,连官方都为虞宁打call了,他确信,林一颂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壹颂传媒还做不到能左右政府某博的言论。 虞宁把厚厚的一沓捐款凭证递到了姜宽面前,最上面的两张,日期还是新鲜的——最近两个月的,也就是前不久,每张金额都是一千万。 “之前那些,给山区捐希望小学的,公益养老院的,就不少。” “两个多月前,和傅伯卿分手后,他妈妈可怜我,给我拿了笔价值不菲的分手费,不多不少,刚好2000万,分两次,被我捐出去了。专款专用,捐给英烈家属和支持戍边建设,我们的战士太辛苦了,小小心意,也算我为国家做点微薄的贡献,为苦守边防的战士们改善下恶劣的生活条件。” 姜宽呆呆地眨了眨眼,我怎么不知道你拿了分手费?我不但不知道这个,我连你把钱捐了我都不知道。 你这思想好,我是知道的,但是口才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好了?傅太太能可怜你?人家平时连眼梢都懒得赏给你,还能可怜你,出手就是两千万? 还有,你那该死的社会责任感……怪不得,连政府都为你点赞,形象一下子高大到两米开外。 “你之前不是说,要不要给我发个“中国好人”的奖项,嗯,慈善机构想发,地方政府想发,还有各种社会团队也想发。可惜我不要,我向来低调,我都默默捐了那么多年了,要是想要奖状,早就铺满整个房间了。” 姜宽: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记着呢…… 至于,现在怎么就突然高调了呢? 低调的是许愿人虞宁,而秉承互惠互利心态,想给自己找靠山的人是昭颜。 你们一个个,不是财团继承人,就是家里有矿的,还有个宋少宸,身份也了得…… 我有什么? ——我有一片赤诚和对国家的忠诚之心,我有国家做靠山。 默默做好事不留名,也得分情况,眼下这种情况,压根不允许她低调,再低调下去,快被人啃得渣渣都不剩了,索性,就借着警察叔叔的手,把自己的好事宣扬出去吧。 “夺冠完的第二天,我就去报警了,针对网上那些人侮辱诽谤我的行为,我怀疑有幕后黑手在操纵。” 娱乐圈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买通稿黑人,什么圈内人士真实爆料,往有些明星身上泼脏水,这些手段并不少见,可像针对虞宁这样,到处造谣,恨不得将她捶死,赶出娱乐圈的,是极少数的。 公安干警们一开始也只是把这个当成普通侮辱、诽谤案件来处理。 可查着查着就不对劲了,事实就是网上那些污蔑虞宁的评论,经查证都是谣言,那些什么百万粉的大v也是收了别人的钱,来诽谤虞宁的,但同时,他们还有意外收获! 他们误打误撞之间查出一个隐藏很深的“中国好人”来! 这是什么神仙女孩,才22岁,她的捐款单比她的岁数都大,而且每一张的金额都不菲。 涉及领域极广,捐给孤儿院的,捐助贫困山区孩子读书的,给公益养老院捐款的,地方灾难捐急需物资的,甚至还有专款专用,给地方政府的退伍老兵和英烈家属的捐款,戍边站点的捐款…… 她的资金来源,经调查也没有任何问题。 小姑娘平时生活上节俭,也没有什么追大牌的嗜好,攒下来的钱,几乎没什么剩下,都捐出去了。 这事引起了地方政府的注意,这样无私的一个人,被如此污蔑,这不是让好人寒心么? 于是,才有了将一切查证清楚后,比赛结束后的第七天,政府官方某博替她发声,网信办处理网络喷子们的场景。 案子并不难查,出面的人是阮棠,出钱收买这些大v的资金是从一个名叫方丽娟的账号上划过来的。 傅伯卿刚到阮家,本来是要探望棠棠的,上次棠棠出国散心,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回来之后,一直精神不济,见他的次数也少了,他一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今天,他特地提前下班,想接棠棠去吃饭,结果刚到阮家没多久,公安局就来了人,二话不说,指名道姓就要带走棠棠。 傅伯卿哪里肯依,阮棠也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紧拽着傅伯卿的手,躲到他身后。 “你们凭什么抓人?” 一个高个子警察直接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拘传证,麻烦阮小姐到案接受询问。” 傅伯卿扫了眼盖着公安局红章的文件,明白他们不可能冒充警察,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将人带走,他转头看向阮棠,后者怯弱地缩在他身后,死死地握住他的一只手。 “棠棠,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想要诬陷我,傅哥哥,我不想跟他们走。”阮棠摇头道,她怕了,是真的怕了,她在国外是进过治安所的,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她不要再进去那里! “傅先生,麻烦让一让,我们正在执行公务。” “傅哥哥,不要!我不要跟他们走!”阮棠脚步连连后退,正好撞进匆忙赶来的阮母怀里。 阮母看着她畏缩的模样,一阵心疼,怒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阮家不欢迎你们!” 一高一矮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这阮家人脑子是不是不太清楚?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们在执行公务,连拘传证都掏出来了,难不成以为他们是来走亲访友的? 好在还有个明白人傅伯卿。 他低声道:“棠棠,你先跟他们去,我叫上傅氏的律师,随后就到,好不好?” 阮棠还是拼命摇头,一个劲地往阮母怀里缩。 阮母一口回绝:“棠棠哪里都不去,她就待在家里。” 两警察相互对视了一眼,高个子警察清了清嗓子道,“请问你是方丽娟女士么?” 阮母警惕地瞪着那警察,“我是。” “那就没问题了,一起带走吧。”一个出面的,一个出钱的,正好,齐了。 等到傅伯卿带着律师,赶到警局的时候,阮棠已经情绪崩溃,被送往了医院。 傅伯卿原本怒不可遏,他好端端的女朋友,进了警局不多会,就被刑讯逼供到情绪崩溃,送往了医院。他在警局大吵大闹,一边必须要为棠棠讨要个说法,一边还要追究警察们的责任! 这让警局的干警们很是无语。 这些富二代在想什么? 阮家那位无视法纪,捏造损害他人名誉的事实,还组织、指使人员在信息网络上散布,情节极其恶劣,涉嫌侮辱、诽谤罪,其母方丽娟明知其所为,还给予其资金支持,构成共同犯罪。 而眼前这位呢? 傅氏集团是大,国内数一数二的房企集团。但没想到继承人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居然怀疑他们刑讯逼供?把人给逼疯? 她本身就是疯的,好么?不要往他们身上栽屎盆子!这是想讹人民警察! 等傅氏集团的李律师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不容易拉着小傅总在门口,把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和盘托出,这位小傅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许久,傅伯卿才从刚才听到的消息中回过神来,问道:“你说棠棠涉嫌买黑通稿,诽谤虞宁?” “嗯,警方是这么说的。” 傅伯卿本能地不想相信,他的棠棠那么单纯美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她平时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一毫对虞宁的不满,相反,还经常替虞宁说话,棠棠又怎么可能做出污蔑虞宁的事来,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阮小姐精神崩溃,也不是因为刑讯逼供。”什么刑讯逼供?他可是申请查看了讯问现场的录像的,两名警员对其的讯问,完全合规合法。 “阮小姐她本身就有精神类疾病,一进入审讯室,就发了疯地摔砸东西,还袭警。” “这不可能!”傅伯卿一口否认。 李律师斟酌道,“警方那边说,这一点已经经过阮太太和阮家的佣人们证实了。阮小姐前些天离开阮家,下落不明,应该就是因为旧疾复发,而去诊治的。” 傅伯卿的脑袋嗡嗡作响,这怎么可能?他的棠棠竟然有精神病! “还有……”李律师见小傅总那不可置信的模样,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了,毕竟那可是人家的心上人。 “还有什么?” “阮小姐之所以这么恨虞小姐,是因为她很早以前就认识虞小姐。警方那边查到的消息是,阮小姐的第一任男朋友陆寰,原本是虞小姐的男朋友。而这位陆先生在国外的时候,似乎一直对虞小姐念念不忘。” 李律师小心察看着小傅总的脸色,眼里带着几分同情道:“阮小姐一时接受不了,在国外的时候,将那位陆先生捅成了重伤。” “阮小姐也是那次之后,被诊断出来患有精神分裂症的。” “之后,阮小姐入院治疗,再后来病情稳定,被阮总接回了国,进入了娱乐圈。”后面,不用我说了,她又和你在一起了。 李律师:我表示同情你,什么都不知道,真幸福。 “这不可能。”傅伯卿摇头,他一直关注着她在国外的一举一动,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李律师犹豫了下,豁出去道,“按理说,警察确实不会跟我说的这么清楚,但是毕竟打交道多了,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和私交。” “警方要想查一个人,只要有痕迹留下,都能查得清楚。再说,相对毫无背景的虞小姐,阮小姐可是阮家千金,她的男朋友又是小傅总你,就算真要包庇,也是包庇阮小姐才对。但这事——” “小傅总,你看——” “我看什么看!”傅伯卿勃然大怒,狠狠地踹了脚身旁的垃圾桶,全然没了往日的风度,他掏出手机,马上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刚接通,他就呵斥道,“关旭,你给我说清楚,阮棠当初在国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结结巴巴道:“傅……傅总,为什么这么问?” “阮棠在国外,出了什么事?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那头的关旭头皮发麻,一个字都编不出来,阮家收买他的五百万早就被他买了房,如今房价跌得厉害,他就算想退也退不出来了,而这份工作怕是也保不住了。 事到如今,傅伯卿不是傻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被最信任的两个人给骗了。 什么终于认清了她对他的感情,放弃国外的学业,冲他奔赴而来。 他以为的守得云开见月明,到头来,不过是因为受了情伤,甚至精神崩溃,来他这找寄托了。 不对,甚至连寄托都不是,要不是阮棠侮辱诽谤虞宁的事被揭露,他可能还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是她既然这么恨虞宁,所以,答应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为了报复虞宁,毕竟,那时候的他,是虞宁的男朋友! 她是从虞宁手上,把他给抢过去的。 当初,有多么感动于棠棠的真心,如今,就有多么痛恨她的愚弄。 第207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7 27 政府某博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根本无需和喷子们解释太多。官方能下场表态,为虞宁发声,已经表明了立场。 虞宁的粉丝们纷纷转发,像打了鸡血一样,声援自家偶像。 《一舞封神》节目组,连带四位评委的私人某博,也纷纷为她发声,支持虞宁,表示在“利益至上,流量为王”理念的冲击下,一些不负责任的大v为获取流量变现,肆意侮辱诽谤,炮制博人眼球的谣言,已严重扰乱网络秩序和明星的正常生活,望有关部门严查此事。 《江山为谋》的剧组也站边了虞宁,呼吁抵制网络暴力。 而壹颂传媒某博和底下的艺人们早就在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就已经表明态度,坚定站在虞宁身后,表示相信她。 有了政府媒体的加持,喷子们抓的抓,封的封,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了虞宁。这一阵子,网络难得的清明无比。 阮棠和阮家涉嫌捏造、散布虞宁谣言的事,还没有被传开,只有少部分人知晓,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阮父私下聘请律师想找虞宁协商下,此类案件属于自诉案件,是可以自行和解和撤诉的。 阮棠患有精神病,在审讯室里病情发作了,被强制送去了指定的医院治疗。 但阮母方丽娟还在看守所里待着呢,阮家总不能不救。 更何况,这案子要是真盖棺论定了,阮棠别想在娱乐圈混了,对阮家的企业形象,也是不小的打击。 其实这事一开始,阮父是知情的,他压根没觉得自家妻子和女儿买水军、买黑通稿、在网上捏造事实,诽谤一个小明星有什么不对。 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棠棠刚进娱乐圈那会儿,有个和棠棠走相似可爱路线出道的清纯女星,她出道比棠棠早一些,名气比棠棠大,为了不让她挡路,阮父曾默许了妻子和女儿联系大v散布各种不良言论。 在他看来,这些小明星能有什么好的,身处娱乐圈这种大染缸,什么脏事干不出来,只要想扒,总能扒出些东西来,真真假假的,又有谁去细究。最后那名女星身败名裂,退圈嫁人了,如今,早就没了名气。 只不过,这次有点倒霉,怎么就让那个叫虞宁的小明星反噬了。 阮父等了两天,没见警局放人,找人打探了下消息,说是这事还挺棘手的,上头要把这个案子当成互联网网暴案件的典型来抓,他这才着急了。 阮父第一时间想到了傅伯卿,想让他帮忙,给虞宁施压,让她撤诉。但他也不确定傅伯卿是否知道了一切,还有没有可能被哄骗好。 所以,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关旭,想试探下口风,看看傅伯卿到底知道了多少棠棠的事。 路口处,关旭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心里一阵烦躁,直接按掉了,抬头眼神不善地看向挡住他去路的人,“虞小姐,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我很忙,先走一步。” 虞宁是特地来堵他的,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离开。 她轻轻笑了笑,“关秘书,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忙的?就你收了阮家的五百万,替他们瞒住傅伯卿,阮棠在国外伤人坐牢,还有患有精神病的事,你觉得傅伯卿还会用你?” 关旭眉头紧锁,眼神阴郁,“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有我的途径,我特地来路口等你,是为了给你指条明路。” “呵……你会这么好心?没错,我当初是收了阮家的钱,所以,才会那么对你,处处跟你过不去,如今,你会帮我?”关旭冷嘲道。 “我没打算帮你,只是你和傅伯卿比起来,我更不想傅伯卿好过罢了。” 关旭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氏集团,在国内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在房地产行业中,更是举足轻重。你因为五百万,卖了自己老板,你以后怎么在国内业界立足?” “说下去。” “傅氏想要封杀你,你的日子不会好过。倒不如,去国外发展。” 关旭以为她能提出什么好主意,搞了半天是这个。 “没钱没势,我去国外干嘛?当乞丐么?”虽然他有国内名校的毕业证书,但是,国外名校不少,人才更是不缺,他凭什么觉得他在国外就有更好的发展?而且,他父母都在国内。 “怎么会没钱?你是怎么从阮家那拿到500万的?如法炮制不就行了。” 关旭听她轻飘飘的扔出来一句话,待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脸还是那张脸,人畜无害,软弱可欺的模样。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哼,你不要多说了,我是不可能为了钱,出卖傅总的!傅总对我信任有加,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的。” 虞宁心里翻够了白眼,这人明明贪得无厌,私心极重,还非要把自己标榜成忠诚,实在有点恶心。 “你不是给自己标了价格了么?在阮家那边是五百万。既然有了阮家这个先例,那和傅氏抢‘地王’的许家,和傅氏竞争关系的卫家,之前被傅氏坑了一把的赵家……和阮家又有什么不同?” “那不一样!”关旭脱口而出。 他想反驳,他问阮家索要500万,只是替阮家在傅伯卿那瞒住阮棠的事,让傅总以为阮棠是个好的,反正傅总本来就喜欢阮棠,那就继续喜欢吧。.. 但是,眼前人意思可不单单是隐瞒不报,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不是傻子,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出卖傅氏。 “卖一次是卖,卖三次,四次,也是卖。你觉得,知道了真相的傅伯卿,会想听你的诚心悔过么?他还会相信你,委以重任?” 见关旭不说话,虞宁知道他听进去了。 “你应该庆幸,你还没有从傅氏离职,你还有价值,等傅伯卿将你扫地出门了,你就是想卖,也未必有人信你,更别提卖个好价格。” 关旭的脑袋不甚清晰起来,一明一暗两种想法极力撕扯起来。 明处的观念谆谆善诱:“你可不能犯糊涂,傅总对你不错,你这么做,对得起傅总么?哪怕别人出再多钱,我们也不稀罕!我们要守住做人的底线。” 暗处的心思显露无疑:“不稀罕?怎么就不稀罕了?谁会嫌钱多?而且,虞宁说的也没错,以你对傅总的了解,因为你隐瞒了阮棠的事,傅总十之八九会让你卷铺盖走人,难保不会在行业内封杀你。你辛辛苦苦读了那么多年书,好不容易从村里走出来,又得回到原点吗?” 关旭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 暗处的心思还在不断扩大:“拿着钱,带上父母和女友,去国外定居不香么?只要有钱,去哪里生活不是生活。” 关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就连虞宁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现,直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他一个激灵,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又是阮家那位! 他紧紧地握着手机,似是下了决心。 ——分割线—— 挂了电话,阮父骂骂咧咧——关旭这个贪得无厌的东西! 当初,他被傅伯卿派去关注棠棠在国外的一举一动,棠棠出事后,他没有向傅伯卿汇报,反而打电话给他,问他开口索要五百万,否则,他就如实向傅伯卿汇报了。 阮父那时才得知,原来傅家小子一直对棠棠有意,还是个痴情种! 要是能得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做女婿,他还愁什么项目工程? 阮父二话不说,就把钱给关旭汇过去了,关旭替他向傅伯卿隐瞒棠棠在国外的真实情况。 刚刚,他想找关旭探口风,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通,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又是500万! 500万不是小数目,加上之前的,已经1000万了。虽然他阮家是拿的出来这钱的,但也得看他带来的价值,值不值这个钱。 关旭跟他挑明,傅伯卿现在是知道了一些事,但并不多,他可以替阮家美言几句,打消傅伯卿对阮棠的怀疑,把这事遮掩过去。 阮父骂归骂,终归还是把钱打到了对方国外的账号上。暗想着,等傅伯卿当了他女婿,他一定要连本带利都赚回来,第一个开除的人就是关旭,竟然敢敲诈他。 阮父又等了两天,还是没消息。 阮母没被放出来,傅伯卿那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忍不住又打电话给关旭,这回,索性电话都打不通了。 阮父有种不好的念头,等他打听了一圈才知晓——前两天,关旭被傅伯卿叫进办公室后,不知什么原因,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后更是被开除了,眼下,关旭不知所踪。 而且现在,不光光他在找关旭,傅氏那边似乎也在找关旭。 阮父有点傻眼,两天前,他还给关旭转账了,那时候,他说不定都被傅伯卿开除了,他竟然临走前还骗了他一笔钱! 这么看来,傅伯卿必然已经知道了棠棠的所有事情! 阮父一想到吃了哑巴亏的那个五百万,心里呕得要死。 傅伯卿那,他是不敢去触霉头,还得暗自祈祷他,千万别迁怒阮家。 其实,阮父想多了,傅伯卿现在哪里有空去找阮家的麻烦,他已经被亲爹叫回了傅氏,他一走进董事长办公室,迎面,一沓文件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他没来得及躲,被砸得脑袋一阵抽疼。 “爸——” “关旭呢?我问你关旭在哪里?” “他被我开除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的人已经去他老家找了,但是好像家里都空了。” “他惹出这么大的事,就这么无影无踪了?你看看你用的是什么人!”傅鹏志气得双手叉腰,怒骂道,“你妈天天说你多出息,多能干!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直把持着傅氏,不肯把董事长之位让给你?好让你大展拳脚?” “我没这么想过。”傅伯卿低头道。 “身边的人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楚,糊涂啊你!”傅鹏志气的不行,“还有,不是我说你,人家为什么能这么毫无负担地就把你给卖得彻底?还不是因为你抠!” “人家给你做私人秘书七年了吧?刚毕业就跟着你了,你知道他之前要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么?你知道他为了婚房的事在烦恼么?我调查了才知道,人家最初拿钱,就是从阮家的五百万开始的!” “他的工资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些,这么好的笼络人心的机会,你都抓不住!还指望人家能对你死心塌地?” “自从,自从那个什么阮棠回来了,你就跟个傻子一样,围着人家转,你有多久没参加傅氏例会了?多少次又是让关旭代劳的?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公司机密,还不都是你给的机会么!” “是,我当初不喜欢你和虞宁在一起,明星嘛,玩玩就算了。但好歹那时候,你对工作上心,公司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不是像现在,你傅伯卿的名字天天和娱乐圈那帮戏子绑定在一起!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人指着鼻子骂渣男!” 傅鹏志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小子身上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得收拾烂摊子。 他深吸一口气,精神不济道:“你不要回时华娱乐了,就留在傅氏集团帮我,这些天,事情会很多,都乱套了,都是你的好秘书!” “爸,时华娱乐是我的心血,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不等傅伯卿说完,傅鹏志抄起书桌上的装饰品就往他身上砸,一点不手软,装饰品的角砸向傅伯卿的额头,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流了出来,触目惊心。 “不放弃?不放弃又能怎么样!你有话语权么?现在是股东会各股东联合起来,要罢免你这个让公司蒙受损失的罪魁祸首!时华娱乐,人家李总告状都告到我面前来了,上次他答应你,最后一次动用公司公关部,替阮棠洗白的前提,是你在人家面前,立下军令状,说如果再出事,你就自动卸下时华娱乐总经理之位的。” “怎么?屁本事没有,还想赖账?”傅鹏志反问道。 “爸……” 傅鹏志摆摆手,打断他,一手扶着座椅,无力道:“和我们傅氏争城东那块地王的许家,已经报警了,说我们上次涉嫌串通投标,取消上次的投标结果是小,要是深查下去……” “还有,对手举报我们在之前的旧区房屋改造中,暴力强拆,骚扰旧楼的居民。” “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对我们傅氏虎视眈眈,就等着抓我们的把柄,落井下石,也不知道你的好秘书到底卖了多少资料!你好好想想 第208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8 28 虞宁抽空去精神病院看了阮棠。 她被关在单独的房间里,具有一定危险性。因为曾在看守所试图袭警,被诊断为具有暴力倾向。 说是探望,其实是隔了玻璃的。 虞宁静静地看着那个坐没坐姿,径自哼着不知名小曲的女人。 缓缓道:“你是间歇性精神病,没有完全丧失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只有在发作的时候,才会出现异常。” “既然那么恨我,就算不记得所有人,应该记得我的吧。”虞宁声音轻柔地问道。 对面的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毫不理会她。 “但是,你有什么资格恨我?陆寰是我的男朋友,关键时候为了你,不顾我的死活,害得我差点被那群混蛋侮辱,在我腿伤住院,被诊断出再不能跳舞时,又和你跑去国外双宿双飞了。” “而你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勾搭上傅伯卿,让我再次成了弃子。” “我的一个、两个前男友,都投入了你的怀抱,对我弃之不顾。如果说恨,应该我恨你才对。” 阮棠哼歌的声音渐渐小了,但眼神依然呆滞。 “当初,你是故意阻止陆寰来救我的吧,还拿到了他的手机,激怒绑匪。” “让傅伯卿逼我,在全网认下小三的身份,去承认介入你和傅伯卿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是你吧。” 一个是背景雄厚的富家千金,另一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阮棠被众星捧月,精心呵护,难道许愿人就应该是被任人践踏么?她又做错了什么? “我从没有害过你,一直心存善意,而你却一次次地、暗搓搓地想毁了我。” 阮棠垂眸,虞宁也不是非要看她的眼神,来判断她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些医生治疯病不行,还得她来,保管话到病除。 既然差点火候,那就加把火,激怒对方,她有的是法子。 “对了,你知道陆寰回国了么?他是特地为了我回来的。他为了我,带资进组,只为了能和我演对手戏。”对于身上多了道凶狠的目光,虞宁表示无知无觉,语气里透着几分愉悦。 “他说,在国外这些年,没有一刻不在想我。他现在无比后悔当时的决定,他想求得我的原谅,希望我能再给他一个机会,这次,他一定会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的。” 阮棠一个不察,被虞宁捕捉到了目光,眸中的恨意来不及遮掩,就被虞宁尽收眼底。 虞宁双手环胸,身子微微倾斜,轻声道:“还有,傅伯卿已经知道你在国外发生的那点事了,说什么为了他回国,为了他甚至放弃国外唾手可得的学业,真让人感动。可惜,当初有多感动,如今就有多失望。他又一贯自诩聪明,商业精英,竟然被你给骗了。他的怒火,你懂的,你觉得你以后,还能做他心里的白月光么?” “闭嘴!虞宁,你给我闭嘴!”阮棠突然一个前扑,幸而有玻璃挡住。 但她的情绪已经失控,隔着玻璃对虞宁咆哮道,“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陆寰喜欢的人是我!傅哥哥喜欢的人也是我!他们喜欢的人都是我!” 虞宁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插进自己心脏,她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你为什么没有死掉,你早该死了,三年前,那场绑架竟然没有要了你的命!” “我有错么?我没错!感情的世界里,本来就只能有两个人,陆寰的救命恩人是我,他喜欢的人也是我,是你冒领了救命恩人的身份,才让陆寰对你感兴趣的!既然我和陆寰已经相认了,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地离开,可你非要找陆寰问个明白,不巧,被他的死对头绑走,能怪得了谁?” “我只不过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顺水推舟了一把,拖住陆寰,没让他就救你,你最后不也没死么?你装什么可怜,博什么同情。” 虞宁平静地看着阮棠瞪大双眸,冲着自己张牙舞爪。 “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连你亲生父母在你出生时都不要你了,你就应该死掉,你为什么还活着,还要跟我抢陆寰。”阮棠的眼里满是疯狂。 “你口口声声说,感情的世界里,只能有两个人,真是讽刺。我现在无比好奇,你喜欢的人究竟是陆寰,还是傅伯卿。”虞宁问道。 “如果是陆寰,你跟傅伯卿在一起又算什么?如果是傅伯卿,那你如今又在做什么?你明明进了娱乐圈,又有阮家和傅伯卿做你的靠山,你的星途走得无比顺利。可你为了陆寰,一错再错,现在还忍不住对我动手了——买黑稿、收买网络大v对我造谣,想让我声名狼藉,从此在娱乐圈消失。” “是什么让你丧失理智,连表面的平和都维持不下去的?应该是你知道了陆寰为了我,回国了,还进入了娱乐圈,是么?” “啊……”阮棠使劲捶着玻璃。 虞宁神情悠哉地望着她发了疯似地想要过来打她,可惜,人家是高档精神病院,为防止病人逃跑或者自杀,用的是防弹玻璃。 “虞宁,你这个贱人,陆寰爱的人是我,是我!我才是他第一个女人,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他碰你了么?他根本不爱你!” 虞宁轻笑一声,“难道不是恰恰说明,他更珍惜我么?” 她凑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他曾对我说,他要把我们彼此最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那夜。” 小系统已经没眼看了:【昭昭,你太坏了,人快被你气疯了。】 阮棠的脑袋里瞬间就像炸开了花,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要跟她结婚!从来没有!即便是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 但是,他却可以轻易地对那个贱人说想跟她结婚,他还爱护她,珍惜她,舍不得碰她!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明明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会的,他爱的人是我……是我……” 虞宁讽刺地笑了笑,“爱你爱到你拿刀逼他,他都不愿意再和你在一起,他宁愿被你一刀捅死,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阮棠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又哭又闹,因为打不到虞宁,就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陆寰爱我的,我们要结婚的……傅哥哥真心爱的人也是我,他说过,他爱了我好多年了,从我还未成年的时候开始,就默默喜欢我了。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会想尽办法捧到我面前……”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大家都爱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有一个你!虞宁!”阮棠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嘶吼道。 房间里的动静太大,惹的门外不远处的护士和医生们也赶了过来。 看到两眼通红,恨不能杀人的病人,已经完全发狂了。医生和护士赶紧开门进去,几个人连拉带拽,才将她制服到床上,给她打了针镇定剂。 阮棠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安顿好这一切,主治医生目光不善地看向一旁淡定自若的虞宁,“病人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希望你还是少来打搅她的治疗。” 虞宁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以后不会来了。” 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小护士凑上前道,“医生,那是虞宁!虞宁啊!《一舞封神》的冠军啊,我的古典舞女神,现代舞跳得也贼棒!”小护士望着虞宁的背影,瞬间秒变花痴。 “什么乱七八糟的。”上了年纪的主治医生表示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所以,网络上有人深扒说,阮棠先是抢了虞宁的男朋友——时华娱乐的傅总,又诽谤侮辱,抹黑虞宁,东窗事发后,在审讯室大吵大闹,被诊断为精神病,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治疗,是真的了?”小护士这一刻,仿佛真相了。 要不然,虞宁为什么来探望阮棠? 而且,阮棠刚开始被送过来的时候,是有些暴躁,但这些天以来,基本已经稳定,不吵不闹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人沟通罢了。 可是,虞宁一来,她的情绪就爆发了,彻底疯了。 她刚才为阮棠打针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的,人是疯了,但嘴里一刻没闲着,都是咒骂虞宁的话,简直不堪入耳,连虞宁是孤儿,也成了她攻击别人的武器。 ——分割线—— 傅伯卿这么自负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被骗得团团转。 找到阮棠,问个清楚,是必然的。 只是,关旭给傅氏带来了不少麻烦,他现在分身乏术。 一部分涉及到泄露公司机密,他们是报了警的,警方也在彻查关旭的下落,要将他缉拿归案; 但另一部分,确确实实不好与外人道也,比如强拆、造成人员伤亡的事,再比如,串通投标的事……前头这一报警,后头这警方就彻头彻尾开始严查。 还牵扯出了公司不少黑幕,涉嫌刑事犯罪。 警察天天来调查,搞得傅氏集团上下不胜其烦,正常业务都受了影响,而傅氏集团的股东会还丝毫不理解,只知道一味地怪傅家父子……早知道是这样,傅鹏志后悔报警了。 如今,只能一方面安抚股东们的情绪,一方面安排傅伯卿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傅伯卿在这种情况下,哪有虞宁这么闲,得空去精神病院找阮棠,自然也就不知道,阮棠如今已经疯得很彻底了。 ——分割线—— 《江山为谋》这几天杀青了,各种宣传活动安排上了日程,虞宁再次见到陆寰的时候,他整个人有些瘦脱了形,倒是挺符合宽哥所说的——生了场大病。 祁导本来是想炒一下副cp的,主要是这部戏的副cp颜值都够抗打的,而且虞宁刚夺了《一舞封神》的冠军,又有官方某博为她表明立场,如今正是各类综艺和剧组的红人。 可看虞宁这站得十万八千里,巴不得和陆寰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模样,他还是歇了心思。倒是陆寰,那双眼就差长在人虞宁身上了。 活动还没结束,虞宁就看到底下的宽哥冲她挤眉弄眼,又指着手机,好像有什么急事,她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她这一离开,陆寰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的,也找了个借口离开,紧随其后。 “宗医生电话。”难怪能让宽哥都这么重视。 她挑眉,自从上次在宗家老宅一别之后,她和宗蔺仿佛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了交集。 还记得,她当时问他:“宗医生,你对所有患者都这么尽职尽责的么?” 他回答的:“是。” 兴许是她想多了,误以为对方对她有好感,才这么帮她。既然没有,更好,她的对手这么多,破事这么多,别拖累人家宗医生。 一看宗蔺就是那种很纯粹的人,他怕麻烦,一心只想钻研医学,治病救人。 电话一接通,传来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师姐,你知道我哥干了什么大事么?” 从宗蔺的手机里听到宗瑶玉的声音,本不奇怪,但开口就问她,宗蔺干了什么事,她怎么会知道?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各忙各的。 “我哥竟然瞒着我们,申请去做援非医生。”宗瑶玉急得不行,“而且还是去时局动荡的k国,那里传染病肆虐,战乱频发,物资又匮乏,医疗设备也落后,他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想去那里!就他那吹毛求疵的性格,那种恶劣的环境下,一天都不是他待的。” “既然是瞒着你们的,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心血来潮,中午的时候,经过医院,想找他一起出去吃个午饭,结果,就听院长说起这事,要不是这样,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院长说他早在刚进医院那会,就提交了申请,他问过我哥,和家里人商量过了么?我哥说这是他的选择,家里人会支持的。支持?支持个屁!我妈听到这消息,差点没昏死过去,让我通知他赶紧回家。” “刚才我爸我妈都对他进行了思想教育,他油盐不进,说名额已经下来了,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他不会改变主意的。最后我爸动了怒,吼了他,他手机都没拿,就独自出门了。” 虞宁倒是没想到,宗医生还有这么叛逆的时候,竟然还玩离家出走。 “师姐,他怎么舍得的,放着你这么个大美人不顾,直接跑去援助非洲的。” “怎么说着说着,还和我相关了?”虞宁既好气,又好笑。 “师姐,你是不知道我哥脾气有多倔!我爸、我妈和我都没辙了,我哥就交给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把他留下来,拜托拜托!”宗瑶玉语气卑微道。 “我和宗医生只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宗医生医者仁心,是个极有担当的人。他救死扶伤,大爱无疆,不负医者初心,选择援非,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没办法左右宗医生的决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试一试。” “好的好的,谢谢师姐!你肯试一试,就已经很好了,我们家的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挂了电话,虞宁想了想,调出系统1105:【查一下吧,宗医生在哪,手机也没带,只能我去找他了。】 这活它还是会的,很快就发了定位。 虞宁既好气又好笑——这人真是没别的爱好,除了治病还是治病,这下了班,又跑回医院了。 第209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29 29 其实,宗蔺本该下班了,只是回家挨了顿批,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无处可去,本能地又回到了医院。 今天,不是他值班,他就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他原本以为只是路过的病人或家属,没想到,脚步声到他跟前就停住了。 一道温柔且干净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宗医生,我伤口感觉有点疼,方便给我看下么?” 宗蔺抬头,路灯下的女孩,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微卷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遮不住她的妍姿艳质。 他望进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眸,像一潭深深的漩涡,让人忍不住沉沦。 宗蔺撇开眼,视线落在她受过伤的手腕处,“你的伤口已经好了,不需要我了。” “伤口是好了,但是疤痕还在。” 宗蔺眉头微皱,“最近有按照医嘱,轻揉按摩么?新生成的疤痕,相对来说,比较好去除,就算工作再忙,这个时间不能省。” “嗯,最近确实挺忙的,只是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虞宁索性在他身旁坐下,双臂后撑着,微微仰着头,看着夜幕上缀着的几颗星。 没等他开口,虞宁径自说道:“于老师自行编创了创新型古典舞剧《荼靡》,首战放在了h市,之后会在国际和国内巡回演出数十场。这是一场以体现东方审美和东方智慧的演绎,我看过了她的彩排,她在传统古典舞的基础上做了很多创新,跳出了原本的规则框架,添加了不少新的元素,大大丰富了中国古典舞的范围。” “于老师邀请我作为舞剧的女二出演,她说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宣布巡演开始,是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找到她心目中那开到极致的荼蘼花。” 宗蔺转过头,她的侧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里好像盛满了星光。 “我也相信你可以。” “可是,要去很久。在这期间,我可能得推到很多工作和代言,接近一年的时间不进组。宽哥说,我好不容易才在娱乐圈火了起来,应该趁着《一舞封神》的热度不减,新剧《江山为谋》马上开播,趁热打铁,更上一层楼。” “林总那边给我的资源也很好,剧本可以由我先挑。” “我如果选择现在加入于老师的舞剧,可能得放弃很多唾手可得的东西,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一年后,我回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虞宁似乎是单纯觉得烦恼,想找个人倾诉,而宗蔺就成了她倾诉的对象。 宗蔺想了想问道,“你应该遵从你内心的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参加于老师的舞剧,可是,我不知道,这么做,值不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以后才会少一点后悔。也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你才会比平时更努力,因为你想要用行动去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虞宁冲他微微一笑,“好,我明白了。” “疤痕的事,记心上了么?要经常按摩才行。” 这脑子也没谁了,还想着她那个伤疤呢。 “不记心上也没关系,就算留疤了也没事,这不是还有宗医生你么?比我这个身体的主人还上心,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 宗蔺被她说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烫,垂眸道,“时间长了,要想再去掉疤痕,就得通过激光修复,或者再挨一刀,手术切除。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好,我知道了。” 宗蔺等了会,见她不再开口,有些好奇道:“你怎么会来医院?” “瑶玉打电话给我了。” 一句话,宗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怪她会出现在这里,他斟酌了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但是,你怎么没有劝我?” “她给我打电话,确实是想让我帮忙劝你,不要去做援非医生。但是——”虞宁稍稍停顿了下,侧过头看向他,“你刚才不是已经给了我答案了么?” “同样的问题,发生在我身上,我如果留在娱乐圈,背靠着壹颂传媒这样的大靠山,趁热打铁,多接两部戏,多接几个综艺或者代言,只要不是我自己作死,我应该能借着这股东风,扶摇而上,晋升流量小花行列是有极大可能性的。” “你说遵从自己的内心,才能让自己以后少一点后悔。同样的,以己度人,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劝说。因为,我的选择其实和你是一样的,在我跟你说这件事之前,我已经和公司和林总那边沟通好了,所有活动推迟一年,我决定加入于老师的舞剧。” “人总要有点信仰和追求的,即便是放弃一些东西。我自己都是这样选择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说你。” 宗蔺被她一番话说得内心震动,就是这种感觉,他与她之间三观尤其契合。 “我答应瑶玉,是出于朋友所托,我也试过了,既然你坚持这样,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嗯,我只是去两年,比你多一年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宗蔺补充道。 “好。” “但是,没办法看你的演出了,我下个月初就要走了。” “想看么?要不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让你先睹为快一下?”虞宁站起身道。 “想。”宗蔺扬了扬唇角,抬头看向她,眼底的情绪有些压抑不住。 “真要在这跳?要不,回头你去舞蹈室找我,我跳给你看?”虞宁随口一说,对方倒是当真了,这里怎么看都不是跳舞的好地方,而且,黑灯瞎火的,路灯又很微弱,也没舞曲,确定在这里? 虞宁眼神示意地看向宗蔺。 好吧,人家等着呢,压根没有退缩的意思。 “行吧,就一小段哦,这里也施展不开。” “好。” 虞宁稍稍拉伸了下身体,纤细的身姿舒展开来,屈腿倾身,优雅的手姿在半空中划过,幻化作花朵绽放在路灯下,她的双臂柔弱无骨,舞姿步步生莲,美得让人沉醉。 宗蔺怔怔地看着暖黄色的灯光下,那摇曳生姿的身影,灵动而飘逸,即便没有华丽的舞裙,她依然美得就像梦境一般,似梦似真。 他想,这样美好的场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宗蔺是直接把车开进了小区,进入地下车库,避免了狗仔的跟踪。本来想送她上去的,但是一想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合时宜,就只是说了声再见。 虞宁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刚下车,副驾驶的窗玻璃被按了下来,她还以为自己落下了东西,微微弯腰,从车窗里看进去问道,“宗医生,怎么了?” 宗蔺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到她跟前,望进她的眼睛,郑重道:“成为一个无国界医生,一直是我的梦想,而援非之行,是将我的梦想付诸实践的一个过程,身为医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激励着我这么做。” “两年,我去实现我的梦想。” “嗯,好,我们一起为了梦想而努力,我也一样。”虞宁轻轻笑了笑,“我这次答应于老师参加舞剧巡演,何尝不是实现我的梦想。” 宗蔺想说,这不一样的,他想开口问她,能不能等等他。 但是,他开不了这个口,他有什么资格让她等他,他连袒露心迹都不曾有。 他又凭什么那么自私,要求一个女孩去等他?万一,在这期间,她遇上更好的人呢? 虞宁见他表情纠结,眉头舒展了又皱起,完全不理解是什么是能让一贯冷静自持的宗医生这么焦灼。 “宗医生?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她试探性地问道。 宗蔺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之前,在宗家实验楼里,你问我的那句话,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虞宁不解地点点头,就是那句话,让她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了。 “忘了吧。”宗蔺转身上车离开,压根没给虞宁反应的机会。 等到车子飞驰出去,虞宁吃了一嘴的尾气和闻了一鼻子的汽油味,脸都绿了! 宗蔺!有你这么表白的么?! 你把本事把车再开回来试试,看我不揍你! 宗蔺的车子开得飞快,很快就没影了,就像他刚才说完那句话,转身就往车子躲,然后一脚油门飞驰出去一样。 ——分割线—— 陆寰早在虞宁从剧组的宣传活动中离开,接起电话,然后提前离开开始,就一直默默跟着,他只是想偷偷地看着她,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自打上次在剧组休息室,和虞宁说开之后,他再不敢私下去找她。因为她说过,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再也不见最好。 可思念入骨,他大病初愈,就看到网上的消息疯传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当看到有人说阮棠收买大v,全网侮辱诽谤虞宁的时候,他坐不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事肯定是真的。 初见阮棠的人,都会觉得她单纯无害,就像邻家大妹妹一般可爱亲切,可只有和她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到底有多疯,多让人窒息。 和阮棠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他根本不想去回忆,她那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和表里不一、反复无常的态度,简直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他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一遍遍发疯似地看着虞宁《一舞封神》时的表演,他回想着当初他们的美好时光,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好像一直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 ——曾经,放学后,她在舞蹈教室一遍遍地练着舞,而他就捧着盒饭,边看她跳舞边等着她,余晖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金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如今,她却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言笑晏晏,为他跳舞。 陆寰是一路跟着她到达医院的,一开始还以为她身体有什么问题,担心不已。没想到,她竟然是来找人的。 路灯下,她的身姿依旧曼妙,舞步飞旋,而身旁的人,却已经不是自己。 男才女貌,不外乎如此。 陆寰的心被狠狠挖了一块,即便当初被阮棠刺中胸口,都没有这般疼痛。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人,呼吸变得有些窒息,喘不上气来。看着虞宁的目光似乎往他这边瞥了一眼,他赶紧转了个身,背靠着墙壁,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直到他胸口稍微好受些了,他才敢转过身看向刚才一直盯着的方向,只是这会儿,人已经走了。 回到家中,他脑中不受控制的,反复重现着刚才在医院小花园中的场景,他就像受虐一样,一遍遍去猜测,那人是谁,为什么和宁宁这么亲密,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分割线—— 平安xx官方某博终还是发布了消息:明星阮某涉嫌利用互联网,传播散布谣言,侮辱诽谤他人被拘,共犯方某被判拘役六个月。 再联系自从虞宁出事后,阮棠的某博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众人纷纷有了猜测。 之后,又有个自称是某精神病院护士的id跳出来说,明星阮某已经疯了,之所以共犯方某被判刑,她却没有,是因为她正在被强制医疗中。 同时,阮棠之前出演的电视剧和节目,都被封了,正在播放的偶像剧也停播了。 原本以为是谣言,这会儿,容不得大家不信了。 好家伙,这是干坏事没干成,结果把自己给气疯了? 阮棠的粉丝就算战斗力再强,但是面对正主消失不见,所有节目被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粉丝团就此解散,老粉伤心不已,还发布了洋洋洒洒千字的大作告别。 这些傅伯卿都无暇顾及,因为傅氏集团暴雷了! 全国著名房企——傅氏集团,负债五千亿,大量商票逾期,三家信托公司要求提前偿还贷款,资金链断裂。 原本不会那么快暴雷,还有缓和的机会,可谁曾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关旭竟然成了压倒傅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引来了警方的彻查,也引来了市场的恐慌。 串通投标确实有!联合社会人士,对旧楼强拆,导致人员受伤,也有!天天喊着是国内大房企,企业合规做得杠杠的,甚至可以媲美国外大企业,结果,领导层带头违法! 第210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30 30 《江山为谋》正在为播放预热的时候,#虞宁颜兮##虞宁九州第一美人#一下子冲上了热搜。 原因无他,剧组将众主演的宣传照放了出来。 男女主算是圈内的流量小生和小花,长相自是不会差,演技勉强过得去,但胜在这是网文改编的电视剧,本身就有很大一批原著党,一直关注着这部剧的拍摄进展,以至于这部剧还没开播,就已经有很多粉丝了。 当初,大家最关心的就是书中有九州第一美人之称的颜兮的扮演者,但是祁导捂得很严实,愣是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把大家的胃口吊足了,剧也杀青了,马上热播了,才一下子爆出美照。 恰逢《一舞封神》节目刚刚落下帷幕,虞宁坐实了“古典舞女神”的称号,又因为遭阮姓小花嫉妒,全网买水军侮辱诽谤闹上了刑事案件,之后,官方亲自下场为其正名…… 不管哪个,都足够把她送上热搜。 这时候,《江山为谋》剧组来了!带着虞宁的新作品和大家见面了,简直就是对这部剧最好的宣传。 而虞宁的剧照也不负众望,一经放出来,立马把之前的热搜给挤了下来。 《江山为谋》的官方某博下积聚了一堆原著粉,围观第一美人神颜,然后,彩虹屁再来一波。 ——不是我们要求不高,而是虞宁的颜兮扮相直戳心扉,这样的人间尤物,谁能抵抗的了啊? 哦,不,还是有眼瞎的,比如晋王刘毓! 但看到刘毓的扮演者陆寰时,粉丝们又犯起了花痴。这位小哥哥是新人么?满屏的禁欲风迎面而来,一个词喜欢,两个词,就是超级喜欢! 不少人循着陆寰的名字,搜到其某博账号,发现他的某博才开通不久,连《江山为谋》的剧组某博都没关注,更别提剧中的男女主了,可他偏偏就关注了唯一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虞宁! 这简直让cp党都乐疯了,小说照进现实中。 伴随《江山为谋》热播,虞宁凭着颜兮一角又狠狠地吸了一波粉! 这完全是颜兮本兮,美得动人心魄,尤其在皇宫大殿中,为了勾引皇帝刘赫所跳的那一场舞,堪称绝唱,就连原著作者都直接下场夸赞,这就是她心目中的颜兮——九州第一美人。 有虞宁的地方,永远都有话题度。 比如,这还要什么女主?皇帝和晋王大概都有什么大病! 果然女主是给男主男配准备的,而女配是给观众们准备的。 等到剧情进行到颜兮下场那一集,她孤独地死在冷宫中,而她到死都没有等来的那个人——晋王刘毓那时却为了女主,放弃皇位,远走他乡时,评论区彻底沦陷了…… 也不知道是颜值即正义,还是虞宁的演技太好,演得太逼真。总之,虞宁扮演的颜兮狠狠赚够了大伙的眼泪,看着美人香消玉殒,众人恨不能把刘毓拖出来凌迟。 这时候,什么禁欲风都不好使了,这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渣男! ——他怎么就忍心的! 但也有一些cp粉不停地替刘毓找借口,明明中间很多剧情里,刘毓看向颜兮的眼神很不对劲——深情、懊悔、割舍不断的专注,兴许,他连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的心意,误以为自己爱着的是那个特立独行的穿越女主。 更有入戏太深的cp粉直接跑去原著作者的某博下追问,刘毓其实是对颜兮有感情的,对吧? 可惜,剧集到颜兮死在冷宫之中,男女主携手共享江山,刘毓浪迹天涯、不知所踪,就结束了。 而作者也没有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复:“一千个读者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倒是让观众们更加百抓挠心了。 没有人知道刘毓到底喜不喜欢颜兮,兴许是喜欢的,但等他想再回头的时候,一直等着他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虞宁的名字,继《一舞封神》夺冠后,再度爆火,某博粉丝突破两千万,仅凭一档综艺节目和一部剧配角的角色,就已经晋升当红流量小花行列,是极罕见的。 此刻,虞宁把自己埋进懒人沙发里,意识界里和小系统1105友好切磋坑人技能。 针对对象:傅伯卿。 最近,傅氏集团暴雷的消息传来,傅家父子的日子不好过。但和暴雷相比,棘手的事还在后头,那就是公司的违法行为被查出。 面对警方的调查,傅鹏志直接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了潜逃在外的关旭身上。 串通投标是关旭想要业绩、奖金和晋升,私自做的决定;强拆事件也是关旭指示社会人士所为,领导层并不知情;如今,公司账面很大一部分亏空,就是他做的手脚,涉嫌职务侵占罪,他傅氏集团也是受害者。 警方明知这些违法行为和傅家父子脱不开关系,但苦于证据不足。而事实上,确实很多重要性会议,都是关旭代替傅伯卿出席的,后者也赋予了关旭很大的权力,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 双方正焦灼期间,虞宁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 “来,我来考察下,你跟隔壁系统0711学习的情况怎么样。” 小系统1105挺了挺圆溜溜的身板,一口应承下来。 “把关旭给我找出来,用他现在的地址ip,登陆下他的私人邮箱。” 小系统有点懵:【登陆下邮箱?为什么。】 “他现在是被通缉的对象,他的手机、电子邮箱、私人账号这些,早就在监视之中了。你用他所在地址的ip,登陆了邮箱,肯定是能被监控到。警方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 【可是,给他指路逃往国外不是你么?昭昭,你还贴心地暗暗提醒他,可以如法炮制,通过出卖傅氏的机密,大捞一笔,赚够一家老小去国外的养老钱。】 昭颜挑眉,她比小系统还惊讶,“我在你心目中,形象已经这么光辉了么?对不起我的人,我还眼巴巴凑上前,给他指明路?” 【对哦……】小系统这才想起,前两天昭昭刚把阮棠给气疯了的事。 “指路,我给他指条铁窗泪之路。” 系统1105:【……】 “我只是稍加提醒了两句,决定权在他,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但是贪心驱使他还是出卖了傅伯卿。拿着大笔钱外逃,傅氏父子必然会报警,可估计连傅鹏志都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如果他早知道会是眼下这个局面,估计说什么都不会报警。”m.. “现在事情闹大了,傅氏父子没有办法,顺水推舟,把所有违法的事都推到关旭身上,自己脱离得干净,这个正合我意。” “关旭一辈子不出来,他就得替傅氏父子背一辈子黑锅。” 小系统表示不太理解。 “侵犯商业机密罪,最高刑罚十年。但是,串通投标罪,拿地过程中,涉嫌行贿罪,使国家利益遭受严重损失,强拆过程中,又犯故意毁坏财物、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还有资金空缺问题,等等这些傅家父子推在关旭身上的罪名,数罪并罚,关旭得牢底坐穿,他肯认?” “所以,我们现在把关旭弄回来,刚刚好。关旭一旦被抓回来,要是知道自己身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罪名,他会怎么样?” 【他当然会拼命洗清自己的嫌疑。】 “对,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就会把傅家父子供出来。我不信他手上一点傅家父子的把柄都没有,他在傅伯卿身边七年,但凡脑子不是拎不清的,一定有保命的东西。到时候,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小系统惊呆了,讷讷道:【昭昭,这些天,我看你一心扑在舞剧的彩排上,我还以为你不想报仇了,毕竟许愿人的心愿中,没有报复谁一说,她只是想好好爱自己一回,去实现自己的舞蹈梦想,成为一个耀眼且不依赖任何人的人。】 “我没有报复谁,我只是清理下社会毒瘤,顺手为之。他们没做过,我没办法,但是如果他们做过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小系统撇撇嘴:【别把报复说的你好像品行高洁,好么。社会毒瘤这么多,怎么单单见你算计傅家。】 “不光傅家,宋家也在内。” 小系统:【?】 “傅氏的行贿官员名单中,肯定有宋继康。” 【谁?】小系统赶紧去翻记忆,它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 “宋少宸他爹,本市江实区的区长。要是没有他,强拆那件事能进行的下去?”昭颜一看它就是没有仔细看资料,没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 “最近,傅氏被翻出来的强拆旧楼事件,那两片旧楼都地处江实区,两片旧楼中间的地,早些年就被傅氏收购了,但是,因为被私人土地包围,不利于连片开发,他们曾多次想要拿下那两片旧楼,可惜,事闹了不少,还是没能如愿。” “后来是怎么拿下来的?是区政府出面,把私人土地收回,再重新挂牌,他们串通投标,一举拿下的地。” “这其中,要是没有区长宋继康的手笔,我还真不信。”更何况,以当时宋少宸和她在一起时,那游手好闲,财大气粗的模样,这不妥妥的纨绔子弟的做派,是什么支撑他每天私人会所里数万元的消费的? 他宋家没问题才有鬼。 既然要查,就串起来,一起查查。 就算宋少宸那祸害被他爹送到澳国逍遥自在去了,又如何?把他的经济来源给切断,名下资产被没收。他要有国不敢回,就让他在澳国当他的乞丐去吧,他要还敢回国,拿起法律武器,收拾他。 宋少宸虽然泡妞很有心得,要不然,涉世不深的许愿人当初也不会被他一招“英雄救美”给拿下。但是,论起心机,可差远了,不过是被众星捧月惯了。 等褪去他爹直辖市区长的这层光环,她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能力支撑他纸醉金迷的生活。 小系统也在资料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几者的联系,那微小的细节处,还真是不好被发现,不得不说,昭昭的观察力很强。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傅鹏志又狠狠地教训了自家儿子一顿,到底是猪脑子还是猪脑子?什么重要的事,尤其是那些触犯法律的,他都敢交给关旭去做! 这关旭不被抓回来还好,一旦被抓回来,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有没有他们的把柄,会不会把他们都牵扯进去。 若是早知道,这蠢货让关旭参与了那么多事,傅鹏志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去报警的,就咽下这个哑巴亏好了。 这蠢货只顾着和阮家那个神经病谈恋爱,这下把傅家都绕里头了。 至于阮家,是傅鹏志重点迁怒对象,半点好感全无。 恰好这时候,警方在彻查傅氏的过程中,查到傅氏一个工程项目有问题。 这个工程项目的钢材是由阮家的公司提供的,材料不符合标准,以次充好,工程项目存在很大的潜在危险性。 傅鹏志几乎毫不犹豫的,把和这个工程相关的所有采购合同资料打包送到了警局,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直接送了阮家和阮父的公司一程。 若是傅伯卿当家做主,兴许还下不了死手,但是傅鹏志坐镇傅氏,一切以傅氏为中心。 怎么对傅氏好,就怎么来。 更何况,傅鹏志现在正恨阮家恨得牙痒痒呢,这事的导火索,不就是从阮家那位拿钱收买关旭开始的么? 于是,傅鹏志为了将傅氏撇出来,直接把阮家给卖得彻底。而奉公守法好公民角色的傅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充其量不过是被蒙蔽的建设单位,也是受害者。连审查义务都做到了尽职尽责,可惜阮家太狡猾,这检验资质造假,还收买了查验人员。 阮母原本还在看守所里,心心念念着阮父能赶紧救她出去,她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过这样的日子,还要每天和这群粗鄙不堪的女人一样干活。 没想到,她没等来阮父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反而等来了阮父因为涉嫌诈骗罪被立案调查了。 第211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31 31 宗蔺跟随援非医疗队离开的那天,虞宁也去机场送他了。 宗母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宗瑶玉则在一旁安慰着她,虞宁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适合她这个外人在场,可惜,她就是被瑶玉给拖过来的。 宗蔺不善言辞,可依然耐着性子,安抚了好一会亲妈,直到对方无奈认下了眼前的现实,并且千叮嘱万叮嘱他,一定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 宗蔺一一应下。 最后,宗母拉着瑶玉一步三回头地先行离开,把时间留给了“小两口”。 她思想比较开明,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主要是她家儿子也算不得什么好的,和女孩绝缘。除了那张脸勉强能看,脾气又臭又硬,一本正经的模样,真心让人爱不起来,突然有一天,他能为一个女孩破例,她觉得得放鞭炮庆祝下。 更何况,对方女孩子这么优秀。她是《一舞封神》的忠实粉丝,同时也是虞宁的忠实粉丝,她表演的每一支舞蹈,她都认真看过好几遍,每看一次,都惊叹不已。 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神对视,一个平静淡然,一个深不见底。 片刻,宗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是虞宁率先出声道:“保重。” “以后,有什么事难以解决的,只管去找戚文青商量,我嘱咐过他了,集团法务部的人多的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有事,尽管差遣他去做,他平时很闲。” “嗯。”虞宁点点头,只是,忙碌到连傅氏这样的大客户都接不了的戚律师估计得哭。 “不用给他钱,他的工资,公司已经给了。你赚的那点钱,自己留着。” “好。”虞宁唇角上扬。 宗蔺没说的是,如果连戚文青都解决不了的事,他让戚文青直接打电话或者给他留言,他看到后的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的。 他虽然不在商场或是政界,但是宗家大少爷这个头衔还是很好用的。 以前,他并不在意这个身份,如今,却无比庆幸,自己有这个身份,才能更好地庇护她,尽管她表现得一直都很坚强,一个人在扛。 宗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虞宁——” “嗯?” “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虞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什么事能让宗医生都用上“请求”这个词了,但看到他严肃的模样,她深觉自己有点过分了,收敛了笑容,语气轻松道:“你说说看呢。” 宗蔺此刻的内心并不如他的面色一般平静。 许久后,宗蔺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和不确定,缓缓道:“能晚两年谈恋爱么?” 再次破防,她一般不会这样,除非实在忍不住。 “宗医生管天管地,还要管我谈恋爱么?” 宗蔺眉头微蹙,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说起医嘱头头是道,有些话就这么难开口么?虞宁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宗蔺微微垂眸,掌心微微冒汗,“在我这里,所有的思念和情话,承诺和爱慕,都是要负责任的。” “我说不出口,不是不想负责任。”他抬眼看向那人,坚定而执着,“而是我现在给不了。” “虽然很自私,想了几次都开不了口,但临行前,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机会:能不能给我两年时间,等我回来,让我认认真真地追求你一次。” 小系统1105马后炮似地疯狂在意识界里碎碎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当初在实验室里回答你问题的时候,就是撒谎了!要不然,他怎么不敢看你的眼神,这我太有经验了,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做贼心虚!】 昭颜被它吵得头疼,谁?谁是猪肉,谁是猪? 扔小黑屋不谢。 “你喜欢我什么?宗医生,我们认识时间并不长。” “宗医生,走了!”身后,同行的医生催促道。 宗蔺回头看了眼,神情有些焦急,“我……”太多的话,一下子挤到嘴边,让他乱了方寸。 “宗医生,走了……大家就等你了。”又一个同行的医生喊道。 虞宁冲他轻轻笑了笑,“去吧,他们都在等你,这个事不急。” 宗蔺有些气馁,讷讷道:“那我走了。”转身离开,背影有些沮丧。 “宗医生,我最近两年很忙,应该没空谈恋爱。至于两年后,顺其自然。” 宗蔺的心似乎瞬间拨开云雾见晴天,他豁然转身看着她,一贯矜持有度的眼底,盛满了笑意,“好。” 扒在机场柱子后的两人,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刚才还在替自家那个蠢钝的儿子(哥哥)扼腕叹息,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学术男真是要命。这会儿,听到对方的回应,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虽然儿子(哥哥)不给力,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但至少人虞宁说了,这两年不谈恋爱! 所谓顺其自然,意味着儿子(哥哥)还有机会。 只要有机会,助攻卷起来,宗母就不信,论抢儿媳妇,她还抢不过别人。 瑶玉更是暗搓搓地下决心,回头就向宽哥申请做师姐的助理,这两年,她要寸步不离守着师姐,千万不能让师姐被坏人叼走,千年铁树开了花,关键时刻,还得她力挺老古板一把。 ——分割线—— 宗蔺离开后不久,关旭就被中国警方跨国给抓了回来。 原以为终于可以为民众,多少挽回些损失,要知道傅氏集团董事长傅鹏志是怎么说的?他说账面上空缺的几十亿,都是被关旭给卷跑了,他不光出卖公司机密,他还卷款潜逃。 得,这回人被抓回来了。 好好对一下质吧。 这一对质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成了前阵子刚被他送进看守所里的阮父的邻居。 傅鹏志一开始对于各项指控,拒不承认,不管公安人员怎么审讯。等公安机关从关旭那边得到了证据,将傅家两父子的所作所为一一展现在傅鹏志面前时,他终是垂下了头,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精神气,老了十岁不止。 他知道关旭手里必然是有一些东西的,但是他没想到他早就留了一手,几年前的东西都保存着。 如今,这些成了关旭的保命符,成了他傅氏的催命符。 进来之前,傅鹏志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他会把所有的事揽到自己身上,把伯卿摘出去,只要伯卿还在外头,傅氏还有救,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关旭是傅伯卿的私人秘书,平时和傅伯卿走得更近。傅鹏志很多违法的事,是交代傅伯卿去做的,而他转头就交代关旭去做了,这事要想把伯卿撇出去,不容易。 除非那个人肯救伯卿。 那个人是谁,自然是江实区的区长宋继康。 宋继康听闻傅氏董事长傅鹏志被抓进去了,心中暗道不好。 当初,傅氏集团想要拿下江实区两片旧楼的地,与它现有的地连成一片,便于开发住宅和商业综合体。托他大舅子吴毅在私人会所里摆了酒局,以干股代持为诱饵,拉他入伙。 傅氏集团是本地最大的房企,上市公司,在国内是榜上有名的。 起初,宋继康也是不敢收的,但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他就算只收傅氏集团这一家的,以后都可以安享晚年,子孙后代衣食无忧。他还有两年退休,总要给自己找点后路。 也是那时候,宋继康把儿子宋少宸假借着出国赌深造的名义,送了出去。而老婆,因为担心自己“裸官”被举报,他特地将她留了下来。 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掏出私底下联系的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多下,几乎在快要自动挂断时,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沙哑,明显是睡着了被吵醒的,还有女人抱怨的声音传入耳膜。 “赶紧把身边的人赶走,找个安静的地方跟我说话。”. 宋少宸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再看了眼手机号码,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老头子平时小心谨慎得很,除了有钱进来,需要他接应洗钱的时候,用的是这个手机号码联络,一般不会用这个号码给他打电话。 “好,稍等下,我马上出来。” 一番收拾后,床上的女人被他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公寓。 “爸,”宋少宸小心翼翼唤道,“是有什么事么?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你最近在那边老实点,别给我惹什么麻烦。” “我能惹什么麻烦?就属我最老实。”宋少宸压根不当一回事,他爹只要和他通电话,老三句——老实点,别惹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听都听腻了。 “你最近不要回国,你要是想你妈,我会安排你妈过去看你的,你暂时就不要回来了,等风头过了再说。” “是国内发生了什么事么?” “现在还没什么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管这些。” 宋少宸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估计又是什么突击检查,他老头子就随口叮嘱他几句。他爹精得很,哪次不是化险为夷。 “好,那你也别让妈过来了,妈跑来跑去累的慌,你在国内也需要人照顾,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说实话,他妈每次来探望他,总是管这管那的,害他玩不尽兴,也不能带女人回来,烦得很。 “知道就好。”宋继康冷哼了声,“记住了,最近别回国,等我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宋少宸不耐道。 挂了电话,宋继康还是不放心,又打电话给了大舅子吴毅。 吴毅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绿化公司,平时承接一些小项目,甚是低调。这只是表面,私下里,吴毅就是个中介所,但凡想跟宋继康搭上线的企业主们,都会先找到吴毅这,托他帮忙捎话,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对于大舅子这做派,宋继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总要有人当他的传声筒,也乐得给他些肉汤喝喝,只要他做得不是太过就好。 这些年,两人合作起来,倒也默契。 两人一番交谈后,大舅子吴毅挂完电话,想了片刻,先是打电话约了傅伯卿,又立刻叫人去找了律师。 吴毅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他带来的严律师去见见被关在看守所里的傅鹏志。 而宋继康让严律师传达的意思中,带着一层威胁。 如果傅鹏志不乱咬人,自己扛下来,保全了宋区长,那么他的好儿子,宋区长还能想办法救一救,但是如果他犯糊涂,那么,傅伯卿会不会被牵扯到,牵扯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若是他父子俩同时进去,那偌大的傅氏也就完了。 但虞宁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愿,一封匿名信递到了纪检委,举报宋继康,把宋继康和吴毅的关系说明,什么时候、怎么和傅氏搭上线的,又是如何操作那两片旧楼的地的事写明;另一封信寄给了公安——彻查娱乐圈“老鸨案”的那一组。 常英的案子因为牵扯太广,她又死咬着不松口,小鱼小虾抓了不少,但是,大鱼一条都没有钓到,正让破案心切的公安干警们无从下手。 这不,一封匿名信就送来了大鱼——查查江实区的区长公子宋少宸,以及和他玩得好的一溜公子哥们。 匿名信上说,两年前,在宋公子出国之前,常英每周三晚上,都会为宋公子以及那些“官二代们”安排一些明星到私人会所,供他们玩乐,而那家私人会所是认脸不认钱的,如果没有熟人带着,并且出示自己的身份,是根本进不去的。 而那个会所,就是个销金窟,里面赌场、ktv应有尽有,奢华无边,美女更是必不可少的。 时间有、会所名字、地点有,法制实录的主角们名字都有。 至于虞宁为什么会知道,好歹,宋少宸是许愿人的前前任之一,却也是实打实的人渣一枚! 她遇到宋少宸的时候,是她退学进入娱乐圈后不久。 那时候,她万念俱灰,人生中最重要的舞蹈生涯被毁,她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但她还记得孤儿院那么多孩子要养,她割舍不下。 靠着这个信念,她开始努力融入娱乐圈,积极的生活,被公司安排,接一些戏份不重的角色。 后来在一次酒局上,常英把她介绍给了宋少宸——江实区宋区长的公子。 她不喜欢宋少宸这个人,因为他一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就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而这个人又位高权重,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是,自打第一次见面后,宋少宸似乎真的喜欢上了她,不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厮混,每天都准时到她面前“报道”,嘘寒问暖,出手阔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她都没有搭理他。 直到有一日,被她戳瞎一只眼睛的绑匪,那些撒泼无赖的家人又找来了!他们无所不用其极,骚扰她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让她一个小姑娘烦不胜烦,每天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半夜又有人打砸家门,又怕第二天早上起来,门口被泼上了红油漆或是粪便,还怕他们一个个张着大嘴,唾沫星子恨不能淹死她…… 也就是那时候,宋少宸站了出来,将她护在身后,替她狠狠地教训了那一家人,而他自己也因此在搏斗中受了伤。 第212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32 32 借着包扎伤口,宋少宸成功登堂入室,进入了许愿人的公寓。 他在追求许愿人的时候,表现得很真诚,他明明可以用权势逼迫她,也可以向常英施压,让她逼自己就范,可他没有这么做。 那次,宋少宸为了她受伤之后,虞宁对他的印象改观不少。 再加上,后面他替她处理了闹事的那些无赖,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找她麻烦,虞宁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他了,心里是感激他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一如既往地维护她,为了她,可以和相处了十几年的兄弟大打出手,因为对方出口侮辱她。 久而久之,她渐渐接受了他。 正式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后,他说心疼她这么辛苦,替她推了很多工作,也不用再去应付常英替她安排的酒局。. 宋少宸每个月都会主动给她打钱,让她对自己好点,她原本是不想用的,但恰逢孤儿院中一个小朋友急需手术,需要大笔资金,她身上钱不够,就先把这部分钱转给了孤儿院。 但这些钱,在分手后,她就靠着演出赚钱,分期给了常英,让她转交给宋少宸。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联系不上宋少宸了,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在一次醉酒后,她被宋少宸哄骗上了床。 他们的关系也从那天后,急转直下。 宋少宸对她的态度虽然没有明显冷淡下来,但他开始时常很忙碌。不再有空陪她在家看电影,也不会每天找她,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信息。 直到有一天,她从公司其他女星口中听到,宋公子每周三都会去某个私人会所,而常英正在公司里为他选妃时,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有意跟随着常英等人的车子,到了一处隐藏在闹市中的豪华别墅前,等常英带着几个女星进去后,她假装跟她们是一起的,刚才落了东西在车上,返回去拿了下,骗过了保安,也混了进去。 许愿人亲眼见到了私人会所里的纸醉金迷,地下一楼是拳击场,那里有很多人在下注;一楼是赌场;二楼是单独的包间,而她也在其中一个包间看到了左拥右抱的宋少宸。 宋少宸见到她丝毫不慌,搂着美艳女星的手都不曾松开。 他就这么不屑地看着她,语气里尽是讥讽:“你来这里干嘛?跟了我,还不够,难不成还想出来赚外快?” 许愿人瞪大眼眸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宋少宸坐起身些,勾了勾唇角,带着几分坏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然后在虞宁的不敢相信中,毫不留情地击碎她那颗心。 “本来想着,再陪你玩几天的,毕竟你的身体……确实让人垂涎,我还没有腻。”宋少宸那眼神带着色情,在她身上流连。 “宋少宸,你下流!”虞宁悲愤交加。 “男人好色,不是很正常么?”宋少宸不在意道,“但是,既然你今天撞见了,我也不打算演下去了。” “他们都说常英手里有个小明星,漂亮得很,但是脾气也硬气得很,我偏不信这个邪,还没有我宋少宸搞不定的女人。”宋少宸得意地瞥了眼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发小道,“怎么样,不过花了几个月,就被我追到手了吧,关键,她还是个处!” “哈哈,没想到她那初恋这么废物,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不碰,该不是不行吧!” 发小,也就是当初宋少宸为了虞宁,和他翻脸的那位,连连赞叹:“还是宋公子厉害!也不枉费,我陪你演这一场。” “宋少宸,你混蛋!无耻!”虞宁的双眸含泪,她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打他。 宋少宸豁然站起,一把握住其手腕,敛了笑容,一脸阴沉道:“凭你也敢打我?” 他一使劲,就将人推倒在了沙发上,“你算个什么东西?娱乐圈的女人,还不都是有钱就能上,跟我装什么清高?我不过是跟你玩玩罢了,你还当真了!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还妄想拴牢我?老子像是这么蠢的么?” 虞宁泪眼摩挲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字眼,她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像一把利刃插进她心里。 “既然这么瞧不上我,为什么还为我赶跑那群无赖?” 宋少宸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是不是想太多?我的命这么值钱,怎么可能为了你而冒险?那一家子本就是我给找来的,要不然,他们哪里知道你进了娱乐圈?还知道你住在哪里。” “你说你这么倔做什么?我好好地追你,你答应不得就了,非得拿乔,害我不得不动用些手段,查你的资料,原来你在大学里的时候,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被那绑匪一家人骚扰。” “所以,我就通知他们过来,配合我演一场戏喽,我要不受伤,你怎么会心软,让我登堂入室?又怎么能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 宋少宸越靠越近,虞宁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他愣是将她的头给掰正了,狠狠道:“你也算能耐了,让我为你做了不少事。为你放弃了几个月的纸醉金迷,天天窝在你那三四十平小公寓的旧沙发上陪你看电影;为你,和我最要好的发小打架;为你,我愣是做了好几个月的和尚,清心寡欲的,都变成柳下惠了。” “我以为你会有什么不同,结果,还不是和她们一样,认的不过是钱。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你比她们更会装罢了,连我都险些被你骗了。” “真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许愿人当时面对这样的羞辱,心底的痛苦,昭颜能感同身受。 这姑娘的身世,让她极度缺爱,她渴望被人爱。 她也想有家人能呵护她,告诉她女孩子该怎么好好保护自己,告诉她人心有多险恶,男人的话有多不可信……可惜,没有。 她从院长妈妈那里得到的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告诉她一定要心存善念,对待每一个人,她做到了!但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善良以待。 她每次小心翼翼地接受一段感情,无比认真而坦诚,回应给了对方加倍的爱,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被狠狠伤害。 这三个渣男,真是渣得各有各的特色。 陆寰,不用昭颜多费什么心思,只要他还爱着她,他这辈子就不可能过得好。 就算昭颜不去关注他,他也会自找罪受,上赶着虐心。 宋少宸渣得明明白白,他之所以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他那个当区长的爹。 宋继康贪污腐败、徇私舞弊、滥用职权,随便拉出来哪一条,都足够他牢底坐穿,没了靠山的宋少宸,如同丧家之犬。 宋家父子一个也跑不了,牢里相聚去吧。 而傅伯卿,他和傅氏集团那些破事是脱不开干系的。 哪怕傅鹏志愿意牺牲自己,把各个罪名都拢到自己身上也没用。公安那边,如果只是按照一个人的口供或者犯罪嫌疑人的认罪就断定一个案子,那真是太小看我们的警察叔叔了。 而比公安更积极的,应属纪委和监察委。 ——分割线—— 双手带着手铐,常英被再度审讯。 几个月的调查审讯,已经有不少人暗示或者明示她,只有她一言不发,才能保全那些大人物,她才有可能最短的时间出去。 本来,一切好好的,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再过几天,就到了最后侦查羁押期限,她的案子很快就会终结侦查,递交检察院起诉。 没想到,就在最后几天的时候,她的案子被监察委给接手了。 涉及到监察委管辖,有新的证据出现,常英明白,她完了,不光是她,那些大人物,一个也跑不了。 第一个被控制起来的官员就是江实区区长宋继康。 他刚刚从区政府的反腐倡廉工作会议上讲完话下来,就被早就等候在招呼的机会都没给,从现场直接带走。 同一时间,公安机关配合着监察委的工作,手持搜查证,冲进某别墅区的私人会所搜查,将一干可疑人等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刚刚从公司走出来,想要开车出门的吴毅——宋继康的大舅子,也被公安干警们请回了警局。 一切顺利进行中,虞宁也在筹备《荼靡》的首战表演。 某博一发出她出演的消息,立马被快速占领。 今天,到公司报到完毕,虞宁刚走到地下停车场,就看到了傅伯卿迎面站着。 姜宽的眼里满是诧异,他一开始真没认出眼前的人是傅伯卿。以前的傅总,意气奋发,头顶多重光环,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眼前这位,胡子拉碴,气势萎靡,西装上还有不少褶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 虞宁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虞宁——” 虞宁垂眸扫了眼落在胳膊上的手,一把甩开,往前走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姜宽有点尴尬,但也不敢走开,万一傅总发神经,对虞宁不利怎么办?多余的,就多余吧,好歹还能随时保护虞宁。 “傅总,有何贵干?你我之间最好保持些距离,免得明天网上又得出热搜了——你不幸又被我缠上。” 傅伯卿眉头微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呵……”虞宁冷笑一声,“有事说事,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耗着。” “傅氏完了,我……可能很快就要被带走,协助调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父亲被带走了,现在舅舅也被带走了,父亲让他联系的宋区长也失联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下一个,应该就是他了吧? 这些天,他明显感觉到傅家老宅周围多了很多双眼睛,他已经被监控起来了,随时有可能被带走。 面对银行信托不间断的催款电话,供货商拉横幅,没日没夜地静坐在傅氏总部讨要货款,还有公安部门时不时地过来,带走些资料,让他们配合调查……他心力交瘁,不胜其烦。 这段时间,他时常想起那张温婉柔和的脸,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 如果她还在他身边,应该会替他泡上一杯好茶,然后轻轻地揉上他的太阳穴,温声细语地分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散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紧张的情绪吧。 以前,每一次,他在工作中遇到麻烦或是难题,她总会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偶尔会发表下自己的意见,虽然在他看来,她的意见通常很可笑,在尔虞我诈的商战上,显得太过单纯善良,但是,至少总有个人对他不离不弃,他需要她的时候,总能第一眼就看到她。 虞宁看到傅伯卿这眼神,有点反胃,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宁宁,你能陪我说会话么?以后,可能没什么机——” “不能。”不等他说完,虞宁直截了当回绝。 傅伯卿眼神中闪过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苦笑道,“也是,我为了阮棠那样对你,你恨都恨死我了吧?” “不恨。” 对上傅伯卿困惑的目光,虞宁微微一笑:“根本没爱过,哪来的恨。” 姜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紧张起来,傅伯卿能出现在这里,摆明了是后悔了,但是,好家伙!你要不要这么直接,杀人诛心。 “傅伯卿,你心里住着白月光,却跟我表白;和我在一起后,又因为阮棠几句话,就反悔了,和白月光纠缠不清;甚至为了她,可以反咬我一口,害得我被全网骂小三……你也如愿以偿和阮棠在一起了。” “可惜,你的白月光自始至终,爱的人都不是你,你不过是她报复我的工具。” “那你呢?你真的没有爱过我么?”很奇怪,真的到了这,他关心的竟然不是阮棠有没有爱过他,而是眼前之人有没有爱过他,“你忘了?你每次半夜为我煮醒酒汤,因为我胃口不好,你会亲自动手给我煲汤,只要我有事,哪怕你在片场,都会为我赶回来,你……” 傅伯卿说着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相比于他的激动,极力想证明什么,对方就像是在看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眼神平静而沉着。 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傅总,像个弃夫一样絮絮叨叨,姜宽只能感慨世事无常,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敢情人虞宁对你多好,你心里明镜似的,可你就是装看不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对你地好,转身又抱着自己的白月光,把她放在脚底下践踏。 其实,从心底里,你就没有把虞宁放在平等的地位看待吧。 “这是金主的待遇,不是心上人的。”虞宁一句话直接把傅伯卿的心捅成了筛子。 第213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33 33 继十x大之后,直辖市江实区区长宋继康成了打下来的最贪的一只“老虎”。 光傅氏集团那两块地,价值75亿,他就拿了6%的好处,折合人民币4.5亿元,通过他身在澳洲的儿子宋少宸接应,将钱洗到了国外。 而在傅氏集团,通过他的大舅子吴毅介绍,和他搭上线之前,宋继康也是胆大包天,利用职权在江实区的项目开发、工程承揽和提拨政治人才时,贪污受贿,累计金额达到2.68亿元。 宋继康的案子,还牵扯出了之前巡视组中的“蛀虫”,接受贿赂,为其通风报信。 宋继康被抓捕之后,还拒不交代其子洗钱的问题,妄想以绝食来对抗审讯,最后被高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通过刑事司法协助,其子宋少宸在澳国涉嫌洗钱罪和处理犯罪所得相关罪行被抓获,因金额巨大,最高面临25年刑期。 常英涉嫌组织、强迫卖淫罪,情节严重,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傅氏集团原董事长傅鹏志涉嫌行贿罪,挪用资金罪,串通投标罪,职务侵占罪等多个罪名,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 其子傅伯卿涉嫌行贿罪,职务侵占罪等罪名,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傅伯卿之所以只判了八年,是因为有些无法证明的犯罪事实,傅鹏志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尽量在保全他。 之后不久,傅氏集团正式宣布破产。 关旭也因为出卖商业机密罪,串通投标罪等罪名,被数罪并罚,又因为具有立功情节,可以从轻处罚,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阮父因为在建筑材料上以次充好,销售金额达到了两百万以上,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阮父和傅鹏志两人在看守所的时候就是邻居,如今一前一后都进了监狱,还是邻居。在狱中,经常因为互相看不惯而大打出手,本来阮父年轻,是占了上风的,可还有个傅鹏志身边还有个傅伯卿相帮,这就让阮父处于下风了。 但是,双方因为在监狱里打架斗殴,改造态度恶劣,经常会被监狱给予关禁闭的处罚。 一关就是七至十五天,好好的人都快被关傻了。 傅伯卿在这种环境下,早就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想着出去后重振傅家的野心,每天浑浑噩噩度日,也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他的棠棠了。 有一天,偶尔从电视上看到正在播放一档舞剧直播,他耳边听着那些狱友们对那红衣舞者赞不绝口,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人,生怕错过任一个场景。直到舞剧结束,他再看不到那人,突然就爆发了,吵着闹着,非要再看一遍! 他嘴里喊着,“怎么没有了?我要看虞宁!让我看虞宁!我认识她,她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女朋友……” 狱友们像看疯子一样看他,纷纷嗤之以鼻:“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人家是古典舞女神虞宁啊!谁不认识啊!还她是你女朋友?她还是我未来老婆呢,想什么呢,凭你也配!” 傅伯卿死死地扒着电视机,怎么都不放手,最后任由狱警将他拖了回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啊,傅氏集团的继承人,时华娱乐的总经理,别人仰望的存在…… “呵……你女朋友?以前确实是你女朋友,但是从你站在那个神经病那头,还诬陷她的那刻起,就什么都不是了。”关旭看着以前对他颐指气使的人,落得如今的下场,觉得大快人心。 “傅伯卿,你表现的这么深情,做什么?你那位前任,怕不是这么想的,人家压根没把你放心上,一丁点都没有,那就是朵毒玫瑰!”关旭洋洋得意,“虽说我是贪心了些,收了阮家的钱,隐瞒了一些事,但我最初也没想到要出卖公司机密,逃往国外,要不是得你那位好前任提醒,我还真不一定能想到。” “你胡说八道什么?”傅伯卿的双眸终于聚焦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你说胡说八道就胡说八道吧,你们谁都不信我,我也没什么证据证明。”关旭笑笑道,“我凭什么替你傅家保守秘密,你给了我多少好处?” “身为你的私人秘书,除了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外,你给我应有的报酬了么?你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花着用不完的钱,我呢?我想要和相恋数年的女友结婚,都买不起一套房!明明傅氏就是房地产开发企业,名下有无数的房产,你却不肯给我一套!又凭什么要求我替傅家卖命!” “同样的,傅伯卿,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虞宁也恨你了,你看看,身为你女朋友有什么好处?你给她钱了么?给了,但是她从来不刷你的附属卡,你也乐见其成。你给她资源了么?给了,但是每次又是因为你,不允许她接这样或者那样的节目,阻碍她事业的发展……之后,更是因为白月光的回国,不顾相处两年的感情,直接把人给卖了。” “就你这样自私自利、只求回报,不讲付出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信任和真诚以待?要钱,不给钱,要人,不给人的,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连我都不如!”关旭骂得痛快,压根不理会傅伯卿的表情。 傅伯卿的脑海里,只反复回放一句话——虞宁恨他,她是恨他的! 而在国外监狱里服刑的宋少宸的处境,就更不用多提了。 澳国监狱就是个浓缩的小社会,按照犯人的身体强壮程度和犯罪级别来决定阶层。虽然,宋少宸在国内混不吝惯了,大家看在他爹是宋区长的份上,都会捧着他,任由他胡作非为,还有人替他擦屁股,可现在身处澳国,宋继康又倒台了,违法所得也被没收了,宋少宸那几斤几两肉,就完全不够看了。 嘴欠没实力,眼睛长在头顶上,所以,几乎天天挨打,成了家常便饭。 刑期还很长,他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慢慢去适应。 ——分割线—— 一年前,因为《江山为谋》热播,还有不少cp粉,粉陆寰和虞宁,但眼看虞宁暂时告别娱乐圈,转战舞剧世界巡回演出后,这些cp粉们也渐渐淡了热情,这种神仙姐姐,感觉陆寰这种小新人,根本配不上。 别说他是新人,就算他是影帝,感觉也配不上,主要是虞美人气场太强大。 伴随舞剧的巡回演出步入尾声,于敏言老师正式公开宣布——虞宁为接班人,将中国古典舞的精彩带向全世界。 而陆寰自打出演了刘毓一角后,之后几乎没什么作品呈现了。 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的时候,就是被狗仔拍到,和过气小花阮棠纠缠在一起。 阮棠当初因为嫉妒虞宁,恶意中伤他人,被刑事调查时,又被确诊之前就患有精神病,被强制入院治疗,才免受牢狱之灾,这事已经被实锤,后援团解散,粉丝们也都跑了,娱乐圈已经查无此人了。 之后,没多久,阮家公司以次充好,在建筑工程项目中,使用劣质钢材,贿赂官员等行为,阮父被抓进去判了刑。 阮家的企业也被几个旁系运用手段夺了去,拆分得七零八落。 等到阮母半年后出来,早就物是人非了,股东会已经被其他人把控,只留下家里的别墅,里面的东西,能搬的都被他们搬走了,她的金银珠宝早被人瓜分。 这让她捶胸顿足了很久,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趁着老阮和她出事,女儿进了医院,就这么欺负人! 迫于生活,阮母只得将房产变卖,换了个小点的房子住着,拿着差价赚来的钱,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几个月后,阮棠被治愈后,放了出来,辗转找到了阮母。 彼时,阮母已经潇洒到不行,阮家别墅变卖了,换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手握两三千万,头上还没有阮父那老家伙逼逼赖赖,她想干嘛就干嘛,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她一扫这些年当牛做马、委曲求全的姿态,荣光焕发起来,甚至还养了个小白脸在身边,同进同出,整个人竟然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见到阮棠的那一刻,她有片刻的呆愣,之后,简单介绍了下小白脸的身份——健身房的教练,目前两人同居中。 阮棠的嘴巴张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从来都是以她爸为天的亲妈会干出这种事来! 但不等她谴责起亲妈来,阮母已经先一步支开小白脸,跟她哭诉起,她这些年的不易。 原来,阮父这些年在外头,一直都有人,只是她碍于面子和为了阮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底下,她都不知道为了这事哭过多少回。 眼下这情况,公司被夺,阮父要坐十几年牢,就算等他出来,也没什么用了,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倒不如及时行乐。 阮棠被阮母的一番话给惊呆了。 许久,才垂下眸道,乖巧柔顺道:“我理解你,妈妈。” “我就知道我的棠棠最乖巧,一定会理解妈妈的。”阮母高兴地将她搂进怀里。 阮棠任由她抱着,一言不发,眼底结满了冰霜,就算她不理解,又能怎样?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现在就是个废物!卖掉别墅的钱在阮母手上,她还得依附着她生存。 之后的日子里,三人一个屋檐下的生活并不融洽。 阮棠不喜欢出门,一走到大街上,她仿佛感觉到身边所有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认出她就是曾经的那个新晋小花,于是,她几乎每天都躲在自己房间里玩手机、睡觉,她害怕让其他人看到如此落魄的她。 慢慢的,她发现,家里那个男人喜欢私底下偷看自己,还会趁着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对她大献殷勤。有几次,甚至被妈妈给撞见,没等她哭诉,妈妈已经用警惕的目光瞪着她,说她既然有病,没事就少出门,少和男人接触。 后来,四十多岁的妈妈竟然怀孕了!她的眼里就更没有她了。 有一次,妈妈去产检了,那个男人借着她出来倒水的时候,对她动手手脚,最后强行扒她裙子,威胁她如果不从,就跟她妈妈说,是她勾引他! 她忍无可忍,拿起手边的东西砸了那人,跑出了门,家是回不去了,她能明显感受到妈妈对她的不喜,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此时的妈妈一定是站在那个男人一边的。 因为不知道该去哪,她独自在商场溜达。 没想到,竟意外撞到了陆寰。 再次见到陆寰,阮棠的心重新为他剧烈得跳动起来。 至此之后,你追我赶,不管陆寰搬多少次家,总能被阮棠想方设法找到,她就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直缠绕着他。 她会自残,会拿着刀威胁他的家人,还会当着他的面,砍死他的宠物狗。 那种噩梦一般的日子又回来了,从此再无安宁。 阮棠终于开心了,心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她不是没有目标,而是她自己没有认清目标,眼下,她不就找到了么? ——陆寰,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的,永不分开。 你,摆脱不了我的。 ——分割线—— 虞宁,一位从孤儿院走出来的中国舞蹈家,国家一级演员,政府特殊津贴享有者,中国舞蹈协会副会长。她将现代元素编进传统古典舞之中,将两者完美融合,同时,中国古典美带向了全世界,被国外媒体誉为“东方古典女神”。.. 她不光是一位舞蹈家,同时,还是一位优秀的演员。在她职业生涯中,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性格鲜明、经典的女性人物角色,并因此获得多个影后奖项。 她的一生之中,捐献了上百所小学,获得资助的贫困学生数不胜数。国家遭遇天灾时,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捐款捐物。 她临死前,身无长物,因为她早就把她毕生的财产全部捐献给了慈善事业和国家。 可就是这么一个感动中国的人物,她一生未婚未育。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无数的孩子都亲切地叫她妈妈;她没有结婚,身边却从来不缺默默守候在她身边的人。 于敏言、姜宽、林一颂、宗家人、戚文青、孤儿院里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 后来,有人扒出她的一生才发现,她年轻的时候,被男人伤过,以至于失去了爱人的勇气,好不容易和一名救助过她的医生互生好感。 可惜,那位医生没能履行两年之约,他死在了非洲,一场武装分子的暴动中。他明明被安排在了第一批撤退的人群中,但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他让出了自己的位子,没能等来第二批撤退的车队。 自此之后,虞宁再没有谈过感情,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事业中去,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屏幕形象,也为国家和扶贫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第214章 第七卷 番外 番外 回到虚空之界,许愿人虞宁已经泪流满面,看完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一生。 虽然有很多不平,但她心愿已了。 她替她重新站在了舞台之上,让“虞宁”这个名字被全世界知晓,她替她履行了对孤儿院的那份责任,她还额外多做了,让那些欺骗、侮辱过她的男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试问,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果是自己,是否能做到这些?事实是她面对那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怯弱地选择了一死了之来逃避。 虞宁将自身所有的功德悉数奉上,然后随着牵引人离开,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可以放下了,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处。 等到昭颜吸收完功德,等了会,见小系统没有任何动作,问道:“不用清除情感么?” 小系统懵了会,眨眨眼,不太确定道:“应该不用吧,你也没和人家宗医生在一起啊。” 昭颜:“……”难道只有在一起了,才需要清除么? 她想说些什么,古朴的木门被推开。 片刻后,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他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白大褂,但是那大褂的胸口处已经被鲜血染红,他面色有些悲戚,失魂落魄的模样。 【宗医生啊!】小系统惊呼道。 昭颜望着那个渐渐走近的人,一时忘了反应,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胸前的鲜血伴随他每走一步而滴落,伤口到底有多惨烈,胸口都快被射穿了。 他落寞地抬起头,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 许久,他轻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牵引我过来的人说,如果我心愿未了,可以在这得到实现,是真的么?” 昭颜感觉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点点头道:“嗯,是的。只有生前或者按照正常轨迹,本该具有大功德之人,才能来到这里。而我是为你完成心愿的人。” 昭颜没想到,竟然还有见到宗蔺的那一刻。 宗蔺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道:“我的确有一个心愿未了,我和一个女孩约定好了,求她等我两年。” “可是,我没能回来。” “我死后没多久,灵魂就被鬼差给拘走了,他们看了我的生平,说我有一次机会来这里,我就来了。”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那次临行前,她问我,我们相处时间并不长,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喜欢她什么,我没来得及回答。如果再给我个机会,我想回去告诉她,我的答案。”宗蔺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在看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我的心愿是,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我想去履行约定。” 小系统1105死咬着下唇,就差没哭出声了,宗医生好可怜,好同情他,嘤嘤嘤…… 昭颜垂眸,低声道:“再来一世,你确定能认出她么?如果容貌变了,身份变了,名字也变了呢。” “可以。”宗蔺语气肯定道。 “要知道投胎的话,你会喝孟婆汤,会忘记前尘往事。” “我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既然我这一世会喜欢上她,那么下一世,也一样。我相信即便我失去记忆,我还是会被她所吸引,不自觉地向她靠近,只要让我和她在一个世界就好。” 昭颜尽量忽略掉身上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问道:“如果下一世,她有喜欢的人了,不接受你的追求怎么办?” 宗蔺的眼睛微微睁大。 沉默片刻道:“那我就默默守护她,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她。” “你只有一次机会,你真的想好了么?如果她不记得你,或者不喜欢你,喜欢上了别人,又或者你俩形同陌路——” “嗯,只要能把我和她放在同个世界里,我会找到她的。” 昭颜看向门外,暗搓搓扒在门口张望的白无常心领神会,立马闪身进来。 拉着昭颜走到角落,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咪咪道:“尊者,这事好做得很,我直接把他扔去他那个世界的平行世界就行,就是……就是得麻烦尊者一下……你得陪他一起去一遭。” “你确定你有权限这么干?”这个后门可开大了——去开平行世界的大门。 白无常拍着胸脯道:“能!” 昭颜突然仔细打量起他来,看的后者心慌慌,“尊者,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会是又抓错人了吧?”上次上阳村吴桂花那事,她可没忘记。 白无常赶紧摆手,“不是我!我没有!” “那是谁?” 白无常有些泄气,“最近,我那得力小将小红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新鬼差业务又不熟练,就那什么了……上次也是小弟情报有误,害我抓错了吴桂花……” 昭颜是知道那位的“得力干将”的——女鬼中的疯批,厉鬼的祖宗,没有她拘不回的鬼,不管多恶多能撒泼的鬼,到了她那,鬼到擒来,心狠手黑,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经常忘记东西,有时候抓鬼抓着抓着,就在人间迷路了,可白无常对她疼爱有加,当成自个亲妹子疼。 难怪,最近冥界有点乱。 估计,冥界的抓鬼小能手,又忘记回家的路了,在人间游荡了。 只是眼下—— 小系统1105都拿着小手绢在抹眼泪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人家宗医生那么好的人,竟然就被你给拘来了!你不知道,我们昭昭在上个世界,在等他么?】 昭颜:“……”我没有,我不是,我在做任务! 白无常还在偷偷打量尊者的脸色,求情道:“拜托拜托。” “可他喜欢的人兴许不是我,是真正的虞宁,虞宁刚走,你带着他走快些,兴许还能赶得上。”.. “哎哟喂,尊者,你开什么玩笑呢?这人又不是傻子,人家生前可是高材生,和他有交集的人是你,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也是你。” “就这么说定,愉快的决定了,尊者,跟我默念,大功德者,大功德者……千万人中未必有一个啊,你这要是什么都不做,这不是寒了大功德者们的心么?” “难道这不是你的手下犯的错么?”昭颜幽幽道。 【虽然犯了错,但这次我站小白,我觉得小白说的很对,我们应该互助互爱。】小系统1105附和道。 白无常:“……”请叫我大名!我不太习惯和一个会发光会说话的鸡蛋怪这么熟络。 昭颜回过头,那人正眼神深幽地看向她的方向,不曾错开半步。 “好。” ——分割线—— 一中的校园门口,林木葱葱,落下一片阴凉。 树荫下站着一个女孩,她眉目只能算得上清秀,并不算多精致,只是通身的气质却是好得很,自带一卷书卷气在里头。 【昭昭,这宗医生跑哪去了,牛皮吹得厉害得很,说什么一定能认出来,你都长到十八岁了,一朵娇艳无比的鲜花盛开了,可摘花的人呢?】小系统1105疯狂输出。 今天是周六,上午上完课,下午就放假了。 自带书卷气的女孩,也就是昭颜,正等着虞宁一道回孤儿院。 这个世界里,昭颜和虞宁一道在孤儿院长大,一起考进同一所高中,只是分班的时候,被分开了。 “昭昭,等我很久了吧,这个给你。”从旁边递过来一瓶水,和一张大大的笑脸。 昭颜心安理地接过水,一拐眼看到她身后的跟屁虫,皱了皱眉道,“离他远点。” “嗯嗯。”虞宁连连点头,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伸手亲昵地挽上昭颜的胳膊。 可身后的陆寰不干了,“虞昭颜,你别太过分啊!你凭为什么处处看不上我,还不许虞宁搭理我。” “就你这种小痞子,哪里配得上虞宁。”昭颜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宁宁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舞跳得好,你呢?说你什么好?打架好?抽烟好?还是脏话连篇好?” 虞宁捂着嘴偷乐,原来昭昭的嘴这么毒。不过,在昭昭眼里,她真的这么优秀么?有点小开心。 虽然她们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年纪也相仿,但昭昭更像是她妈妈一样,处处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还教她为人处世,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谁都可以不听,昭昭的话必须听,昭昭是对她最好的人。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见我们宁宁长得好,就想碰瓷,说什么宁宁是你的救命恩人,非要报恩。”昭颜冷嗤道,“见色起意。” “你——”陆寰被气得不行。 “陆寰,我跟你解释过了,那天我和昭昭在一起,根本没有出门,一晚上都在教室里复习,准备第二天的小测,你的救命恩人真的不是我。”虞宁郑重道。 “再说,什么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你这封建思想要不得!你想以身相许,是不是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陆寰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给臊得不行,偏偏还不能说什么,谁让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呢,早在他第一次偶然透过舞蹈房的窗户,见到她身姿轻盈的舞姿那刻起,就被深深吸引了。 恰逢上次他受伤昏迷,迷迷糊糊之间,仿佛看到虞宁的身影,他就认准了虞宁救命恩人的身份。 “反正我是不要的。”这感情也太儿戏了。 昭颜略显讶异地看了眼小姑娘,后者冲她甜甜一笑,明媚的不见一丝阴霾,自豪道:“我才不要谈恋爱,我要考大学!昭昭说,我会成为极具影响力的舞蹈家,她会以我为荣的!” 虽然这十几年以来,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上演,但……小系统1105捂额:【昭昭,你看看,虞宁都被你宠成什么样了,哪有什么自卑缺爱的样子,明明自信又开朗。】 “虞昭颜,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差遣虞宁,让她给你买水打饭的,还给虞宁画饼,霸占着虞宁,虞宁有她自己的生活,你自己不会跳舞,出不了头,就把压力都给到虞宁头上!”陆寰皱着眉头,谴责道。 “如果是我,我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 “你怎么说话呢?替昭昭买水打饭,是我自愿的。而且昭昭都是为了我好,不听她的,难道听你的?想要欺骗无知少女感情的渣男!我开心,我怎么就不开心了,只要和昭昭在一起,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虞宁秀眉凝起,挡在昭颜前面,护起昭颜来丝毫不犹豫。 “倒是你,离我远点!小痞子。”虞宁学着昭颜的称呼说道,说出来之后发现,还真挺符合他人设的。 陆寰又不能拿虞宁怎么办,一怒之下直接将她拉开,对着昭颜狠狠道,“虞昭颜,我警告你,别一天天的,在虞宁面前污蔑我,教坏虞宁!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陆寰被她那讥讽的眼神气得有些丧失理智,挥舞着手臂,本想吓唬她一下,没曾想,下一刻,手臂就被人给握住了。 他吃痛地转过头,“放,放手!”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恍如隔世。 昭颜目光定定地看向那人,他背靠着阳光而来,温暖而沉静。 ——分割线—— 五年后 宗家老宅灯火通明,举办了一场让上流社会都为之震撼的梦幻婚礼。 一直听说,宗家的大公子有位神秘的小女友,是他坐车经过隔壁b市一中(高中部)的时候,一眼相中的,当场就来了个英雄救美。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从那女孩成年后,就开始追求,整整追了三年才在一起。 等到那女孩大学一毕业,这不,求婚、结婚,一气呵成。 那速度好比火箭,生怕晚了,女孩会被人抢走。 来到这里参加婚礼的外地宾客,大多是宗家专机接的,下了飞机,又有数十辆劳斯莱斯等候接送; 婚礼现场就在宗家的老宅,宗家老宅本就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头,当天被布置的宛若误入仙境般美好; 宗家给新娘的聘礼是宗家10%的集团股份,以宗家目前的发展势头,价值不可估量; 宗家给所有员工光发红包,就发了5000万; 更别提新娘那价值连城的首饰和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跟的名家匠心设计。 同时,宗家还宣布,以后每年捐款1亿,为贫困地区100多个村卫生所,添置基本的医疗设备,免费为村民们诊疗。 台上,宗蔺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替她带上钻石戒指。 昭颜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问出了那个问题:“宗蔺,你喜欢我什么?” 宗蔺微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但我知道,你是我不爱别人的唯一理由。” 台下,虞宁哭得像个二傻子,宗瑶玉在一旁嫌弃得不行,偶像归偶像,但是想跟她抢嫂子的偶像,她警惕心四起:“昭昭可是我嫂子了,你没事可不能老粘着她了,她现在有我哥呢。” “可是,那也是我的昭昭,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是,你们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她最关心的人就是你,是不是?” 虞宁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应该让她少担心一些。” “什么意思?” “当然是谈恋爱,结婚啊!你想啊,我嫂子肯定希望你能幸福,找个真正爱你的人共度余生,是不是?” 虞宁若有所思。 “对了,上次在酒吧纠缠你的那个宋少宸就算了,他爹被立案调查了,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据说连哄带威胁的,糟蹋了不少女孩,多半也得进去。” “还有,你离傅伯卿也远点,虽说你上次醉酒,不小心撞到他,是他把你送回来的,但你可别信什么英雄救美啊,他喜欢的那人叫阮棠,阮家的千金,精神有问题的,既喜欢一个姓陆的小子,又钓着傅伯卿,这三个人天天在演大戏。” “这么排除来排除去,师姐,你那么优秀,竟然没有候选人。”宗瑶玉郁闷了,这没有候选人,意味着她哥和她嫂子婚后,还得带着这个超大电灯泡。 “宗瑶玉,你身边这位是?不介绍我认识一下么?” 宗瑶玉正愁着呢,抬起头,就见那人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斯文败类的模样,她眼珠子转得飞快,笑得一脸真诚:“哎呀!是我们戚大律师,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这位是我嫂子的好姐妹——虞宁,是我最最最优秀的师姐,已经被国家舞蹈团给录取了。” 戚文青眯了眯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害的很,优雅地伸手道,“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印象深刻。” 四目相对,虞宁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把手递了过去…… 又是一段故事开始了。 第215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1 01 迎亲花轿悠悠荡,唢呐乐鼓声声扬。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穿过大街小巷,沿路大红灯笼开路,撒着喜糖,好不热闹。 昭颜睁开眼,就遇上人生大事。 她垂眸看了眼,身上刺绣的大红金丝袄裙。嘶——头顶上的凤冠真是压脖子啊!胸前这大饼一样的金镶玉,更是壕得很。 在小系统1105看来,桃花般的面容千娇百媚什么的,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它在很认真地估算昭昭身上这身行头,该值多少钱。 【还得是重京城首富家的小姐,真是值千金。】1105感慨道。 可惜,这一身行头是值千金了,可她却不是真千金。 今天,是重京城首富乔家小姐乔书媛和大帅府的大公子黎荣廷的大喜之日。 如今,是民国十五年(1926年),时局动荡,黎璋黎大帅当初是宣统三年后,被推举为西南都督的,此后一直盘踞在西南要塞——重京城。 眼下世道不太平,自当初大权在握的大军阀袁某人,于1915年12月宣布称帝,妄想推翻共和,复辟帝制。结果,激起民愤,与革命党人起了剧烈冲突,引发全国各地发动“护国运动”。终是在称帝的83天后,袁某人又被迫取消帝制。 与此同时,在面对外部,各地掀起的“护国战争”,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去镇压那些军事行动,于军阀内部,也出现了分歧,导致各地军阀分立起来。 最终,袁某人在忧愤之下,因病而亡。 军阀领袖一死,各怀异心的各大军阀,迅速分裂成数派,国内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得有十来个。尤以东北王项易鸿、西北王孙寿南、东南王陈桐和西南王黎璋力量最强,手握重兵,称霸一方,无论从版图,还是从军事实力上来看,国民革命军暂时都无力与之对抗。 一直到民国十四年(1925年),也就是去年,东北王项易鸿和西北王孙寿南因为地盘和掌权问题,连续发动了两场大规模战役。虽然以东北王项易鸿险胜告一段落,但也元气大伤。而西北王孙寿南更是让出了大部分地盘,不复往日的辉煌,权力大不如前。 相反,国民革命军此时却发展迅猛,趁着各大军阀派系之间,争斗不断的时候,国民革命军也从一盘散沙,一步步走向团结,凝聚力不断提高。 也正是这时候,惯会审时度势的西南王黎璋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不光是军阀内部的纷争,还有国民革命军的威胁。 他明白,只有发展自己的军事力量才是硬道理! 可发展军事力量必然得和钱挂钩,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刚从海外留洋回来的乔家小姐乔书媛身上了。 乔家是重京城的首富。 早些年,乔家老爷甚至将生意做到了国外,乔家究竟有多少资产,旁人无从得知,但必是不会少的,没瞧见全国各地,都有乔家的商行么? 乔家,不光在重京城,就是放在全国,都能排进前十。 偏偏,乔家只有一个女儿乔书媛。前些年和乔父乔万新去南洋做生意,将其带在身边教导,后来,乔书媛就在南洋留了学,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读书。 算算年纪,如今不过二十出头。 这不,学成归来,乔万新是想把自己的事业都交给这个女儿来继承的。没曾想,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的黎大帅,得到书媛已经上了船,在回来的路上,就赶紧上门替他长子黎荣廷前来提亲了。 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了一大通。 只把乔万新听的眉头紧蹙,这我家的女儿,你人都没见过,哪来的郎才女貌? 可见人家才不管书媛到底是美是丑,黎大帅要的不过是乔家继承人这个身份。 乔万新不喜这门婚事,不是说少帅黎荣廷不优秀。相反,少帅此人长得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和头顶秃秃,肚子圆圆的黎璋黎大帅,完全天壤之别。少帅早些年更是进了军营历练,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目前在西南军营中,颇有威望。 可黎少帅再优秀,他也不想将这唯一的女儿嫁进黎家啊! 这黎家哪是这么好嫁的? 黎璋黎大帅光夫人,就有六位。黎荣廷是原配所生,又早早地跟随黎大帅进了军营,所以顶了少帅的名头。但其实,黎家原配早些年因病而亡,目前精明的二姨太当家,二姨太又育有一子一女,其他姨太也都生了孩子,黎家的子嗣众多,家庭内部关系错综复杂。.. 因着二姨太受宠的缘故,二姨太所生的二公子黎耀廷也深受黎璋的喜爱,地位水涨船高,掌管着一些生意。 所以,黎荣廷这位少帅,并不如外人表面看起来这般风光。 再者,乔书媛是他乔万新唯一的女儿,以后乔家商行的业务都是要交到她手上的,可以这么说,乔书媛就是乔万新亲自培养的继承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远赴南洋留学。 等书媛学成归来,他年纪也大了,就打算给她招个婿,留在家中不外嫁,继承乔家的一切。 乔万新打算得很好,没想到横生枝节。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看着一队军装笔挺,训练有素的士兵往他家门口一站,大红箱子一箱箱地抬进家门,黎大帅又毫不客气地登堂入室,表明来意……这哪里是什么提亲啊,分明就是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乔万新完全有理由相信,他要是胆敢说出半个不字,血溅当场是必然的。 他跟这些军阀说得上什么道理? 即便他舔着脸,姿态放得极低,承诺乔家可以每年捐助一大笔钱给军营,供西南军调配,依然满足不了黎璋的欲望。 最后,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乔书媛一到家,他就来商量大婚事宜。 乔万新苦笑,你看,人家明明可以靠抢,抢你的家业,偏偏还要给你一桩婚事。这是看着抢乔家的家当不过瘾,钱财总有用完的一天,但是能源源不断挣钱的乔家才是他的目的。 所以,等到乔书媛意气奋发地下了船,刚到家,就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乔书媛自是不愿意的,她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讲究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而不是这样强娶强嫁,更何况,她在国外早就有了心仪的对象。 此番回国,也是为了和父亲商量两人的婚事。 结果,刚下船,就被老管家撑着把大伞,行色匆匆地迎进了第一辆小汽车,然后,老管家径自上了后面一辆车。 车子兜兜转转,竟然甩开了老管家所坐的后一辆车,独自往着郊外开去,乔书媛明显觉得不对劲,要不是司机钱叔是她父亲的亲信,她真怀疑其中有诈。 等到车子停在郊外的一栋小楼前,钱叔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对乔书媛说道,“小姐,咱们先下车,进屋里再说。” 等到乔书媛听完钱叔说的前因后果,她豁然站起,“你的意思是,黎家逼婚,想拿我来威胁父亲,而父亲能想到的应对办法是找来一个无辜的女孩,替代我嫁去黎家?” 钱山点头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黎家就是个狼窝,且不说黎璋对咱们乔家的家产虎视眈眈,就说黎家后院那一大家子的莺莺燕燕,当家的又不是少帅黎荣廷的生母,二是二姨太,这二姨太又生了一子一女,黎家二公子的岁数比少帅李荣廷小不了几岁,黎家后院的勾心斗角厉害,你嫁进去,讨得了什么好。” 乔书媛焦急地跺了跺脚,“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啊!你们都知道,黎家是狼窝,难道她就活该被你们推进去?” “这已经是短时间内,老爷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钱山一一道来:“方才,老管家拿着大伞就是为了将你地容貌遮掩一二。他将你送进我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在巷子里绕来绕去,岔路口早就准备了第三辆车,和我的车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我们开到了郊外,而那辆车里的人会替代小姐你,进入乔府。” “黎大帅一早打听到你今天留洋回来,已经等候在乔府了。” 见小姐依然一脸不认同,钱山劝说道,“小姐,你想想江少爷,你如果嫁给黎少帅了,江少爷怎么办?你不是已经和江少爷私定终身了么?只等这次回国,双方家长相见,敲定婚事么?” 提到心上人,乔书媛脸上有片刻的迟疑。 “而且,那位替代你的小姐,她是自愿的。她无名无姓,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老爷是她救命恩人,所以,她听说了老爷的烦恼,才会挺身而出,替代你嫁入黎家。” “小姐,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那位姑娘嫁入黎家,转移了黎家的注意力,为乔家争取到时间,以老爷的能力,就能想办法把生意渐渐地转离重京城,甚至彻底转到南洋去。” “到时候,你们父女可以在南洋相聚,您也可以和江少爷喜结连理,而老爷也会找机会,将那位姑娘一并带走。”钱山如此说,不过是安慰单纯善良的小姐,乔家兴许能把所有生意转移到南洋,小姐和老爷兴许会在南洋相聚,小姐也会和江少爷喜结连理,可是……那位姑娘是没什么机会活着出黎家了。 那位姑娘的结局,早在她应下嫁入黎府起,就已经注定。 “还是不行!”乔书媛拒绝道,“钱叔,你真当我在南洋这些年,只学会了吃喝玩乐么?那是大帅府,又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能出的。是不是父亲让你这么说的?不过是宽慰我,让我少一些愧疚罢了。” “要不这样,你带我去看下顶替我的那姑娘,我亲口问一问她。” “小姐,那位姑娘真是自愿的,你就别替她操心了,行么!婚礼就定在三天后,在你在船上这些天时,黎大帅就已经将一切打点好,只等你了。”钱山有些着急,老爷叮嘱的任务怎么都得完成。 眼见小姐依然不同意此事,钱山只能陈其不备,一个手刀下去,将即将倒地的人稳稳托住,扶进了小楼。 而那个倒霉催的,乔家大小姐乔书媛的替代品,就是这次的许愿人——曾繁初。 如果昭颜不来,那么,曾繁初会依乔万新的计划,嫁进黎家。 黎家以为她就是乔书媛,毕竟她从船上下来,直奔的乔家,而黎璋又在乔家等着,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一身洋气的西式连衣裙,气质非凡。 三天后,曾繁初仓促地嫁进了黎家。 迎亲过程中,还发生了些小插曲,这位黎少帅黎荣廷似乎并不想娶她,迎亲都不曾出现,反而是二公子黎耀廷替之。 等到了黎府门前,正主黎荣廷倒是被黎大帅找回来了,毕竟拜堂还是得正主来的,但黎荣廷又给她了个下马威。 原本的流程是新郎至轿前,下马威似的朝轿门轻踢一脚,轿内新娘应战,还踢轿门一脚。这意味着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可这位黎少帅愣是把气撒到了她头上,没等轿子停稳,他就一把撩开门帘,直接将她从轿中拖了出来。 因为之前受过重伤,还未痊愈,头上又盖着盖头,被他这么一扯,她完全不受控制的,整个人往前趴去,摔了个结实,被所有围观的人嗤笑。 之后…… 心脏处传来阵阵绞痛,昭颜知道那是许愿人意难平。 许愿人本该是有大志向之人,身怀远大抱负,不惧牺牲,无畏生死。 她还有很多事没去做,还有很多人都在等她回去,可她没能死在战场,却被困死在了黎家这一方小小的后院之中,只因为乔万新的一己私利。 没错,钱山应付真正的乔书媛的那套说辞,已经不知道美化了多少。 事实就是,许愿人杀完最后一个跟踪并妄想抓她的人,自己也在数人围攻之中受了伤,跌跌撞撞地刚跑出小巷子,就被边说着话宽慰后座的乔万新,已然分了心的钱山开车撞飞了出去。 乔万新立刻命人将其送往乔家的医院,万幸当时钱山的车速开的并不快,经过长时间的治疗,昏迷不醒的许愿人终于苏醒了,但因为脑部受到撞击,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许愿人容貌清丽,虽说不上多惊艳,但气质出众,矜贵而清冷,让人很难忽略。 乔万新见状,灵机一动,顺势认了下来——她就是乔家的小姐乔书媛,是他唯一的女儿。之所以躺在这里,是因为黎家逼婚,她因为有心上人,死活不依,最后还闹出逃跑的事来,而她正是在逃跑过程中,不幸被车子撞到的。 第216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2 02 许愿人曾繁初——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东南分校)自1922年开办以来,唯一的一位女教官。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东南分校)内部又有一支特殊的支队,对外宣称“新兵营”,实际上是特殊作战部队训练营。 整个支队是以国外援助国民革命军的军事技术装备作为教具,以国外军事教官和留洋回来的军校技术人才作为老师,对医疗、汽车、装甲车、无线电、航空等专业进行授课。 许愿人曾繁初年纪不大,但却是这支支队的教师队伍中的一员,主要负责射击这块的教学。她射击技能超群,这也得益于她的身世背景和国外军校就学的经历。 她这次来重京城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而她刚到重京城就被叛徒出卖,暴露了行踪。 殊死搏斗到最后,带人前来捉拿她的叛徒和一干人等被悉数击杀,而她也腹部受了伤,刚走出巷子没多久,就被开车分心的乔家司机钱山给撞了。 之后,就是长达数日的昏迷。 等她再次醒来,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只知道那个望着她唉声叹气的中年男人说是她的父亲,抱着她痛哭不已的中年女人说是她的母亲,而她则是重京城里乔家留洋回来的小姐——乔书媛。 她于几日前,留洋回来,本是回来继承乔家家产的,没曾想,一回来就听闻噩耗——西南军阀黎璋来乔家提亲了。 父亲知道她心中已有心上人,自是不愿意的,便婉拒了黎家,瞒了她的行踪,谎称她还未回国。 谁曾想黎璋那个军阀头子根本不吃这套,一听说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当下便率军将乔府团团围住,只进不出,说是让乔父立马修书一封,催促她尽快回国成婚,否则,乔家人谁也别想落的好。 在这种情况下,乔父偷偷命人将藏在小院里的她带出去,带她逃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了。 谁曾想,“乔书媛”刚跑出乔府没多远,就被车子给撞了,幸好身边有随从,直接将人送往乔家的医院,并偷偷通知了乔父。 乔父忧女心切,眼下,黎璋的军队又守在乔家不走,万般无奈,他只得暂时答应黎大帅这门亲事,并承诺写信给远在南洋的女儿,让她赶紧回来与少帅成婚。 黎大帅更是放下狠话——若是半个月后,见不着乔书媛,他就把乔家人都抓进监狱里关着,直到乔书媛回来,这才肯撤了包围乔家的部队。 这时,乔父乔母才有机会偷偷来医院查探女儿的伤势。 乔万新把这事和盘托出,长吁短叹自是少不得。 兴许是乔万新的演技太好了,又或是真的感受到了乔母深深的关怀,不知内情的曾繁初误以为自己是乔书媛,为人子女,怎么能让父母如此担惊受怕,她最终在乔万新的引导下,一步步地走进了他为她编织好的谎言中。 真正的乔书媛回国那天,两辆车在巷子中交错而过,曾繁初成了乔书媛,而乔书媛则被乔万新调包,由司机钱山将其转移。 曾繁初一直以为自己是乔书媛,虽然在黎家遭受到欺辱算计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出于身体的本能,做出反抗。但是,又被乔父乔母以孝字相压,生生忍了下来。 而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乔书媛,因为上到乔家父母,叔伯姨母,下到乔家商行的员工、家里的佣人,人人都说她是乔小姐。 殊不知,真正的乔书媛小时候就经常随父亲辗转各处,待在重京城的时间很少,认识她的人本就少,再加上她又在南洋留学多年未归,乔父一句女大十八变,就能把话圆过去,毕竟谁能想到父母亲会认错自己亲生的女儿。 说是谎言,确实是谎言,是乔父乔母精心安排的谎言; 说不是谎言,除了乔父乔母和身边两三个亲信外,所有人都不是在演戏,他们真就以为这是乔家千金乔书媛,表达出来的自然就是真情实感。 也难怪曾繁初不容易识破。 进了黎家,才是曾繁初噩梦的开始。 娶她的少帅黎荣廷和大帅黎璋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当初黎大帅宠妾灭妻,才逼得年纪尚幼的黎荣廷想要替母争一份荣光,早早地进入军营。这些年,黎大帅的不少地盘都是黎荣廷挣回来的。 可黎荣廷在外南征北战的时候,黎大帅和他的二姨太却在家中你侬我侬,这不,生生气死了原配。 等到黎荣廷从战场上回来,等待他的就是生母的死讯,气的他险些当场结果了二姨太,最后还是黎大帅心知愧对原配和这个儿子,作出承诺——二姨太的亲子黎耀廷不得进入军营,不得担任军官,不得插手军中事务,又将二姨太关了一年禁闭,才平息了此事。 但黎家父子的关系不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这回,黎璋为了自身利益,不和黎荣廷商量,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乔家不愿意,黎荣廷又何尝愿意? 曾繁初这种情况下嫁给黎荣廷,又能有什么好的。 平日待在大帅府里,面对的是二姨太一派的处处刁难,各种规矩,往她身上用,禁锢她的自由; 她名义上的丈夫黎荣廷,成亲当天踢轿门,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等到礼成之后,连婚房都没入,就连夜回了军营,至此之后,就很少能见到他了; 还有个对自己不坏好意,天天吊儿郎当,每日调戏她的纨绔小叔子黎耀廷。 可能整个黎家,唯有黎大帅对她有几分善意,那也是看在她是乔书媛——乔家女儿的身份上,他更多的是把她当作能够制约乔万新的工具,好让乔家掏钱。 但是黎大帅也很忙,很多时候,不是在军营里,就是出外应酬,哪里有空管内宅之中的事,而二姨太已经掌管黎家的家事多年,上下莫不听从她吩咐。 而乔家面上看得过去,当着外人的面,各种宝贝自家闺女,衣食住行都是顶顶好的,但是关上门,面对曾繁初在黎家种种遭遇,乔万新自会各种哭诉、卖惨,让曾繁初不忍跟他告状。 还为了稳住她,一直劝说:只要把乔家资产转移出去,他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摆脱黎家的控制。 后来,曾繁初死了,死得很憋屈。 黎家人没有给她任何声辩的机会,黎大帅勃然大怒,她那少帅夫君冷眼旁观,二姨太一副惺惺作态的怯弱模样,装作不敢去看她被用刑,反倒是黎家那位纨绔二少爷黎耀廷,难得大胆了回,试图阻止士兵将她拖下去,可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父亲的命令。 彼时,乔家当家乔万新已经成功玩了一把金蝉脱壳,将大部分产业都转移到了南洋,只剩下个空壳留在了重京城,乔家所有人都撤走了。 临走时,乔万新还气不过当初被黎璋威胁一事,为了报复黎家,通过从曾繁初身上试探得来的情报,转手把西南军的消息传递给了与西南王黎璋一贯不和的东南王陈桐,导致西南军在之后和东南军交战的过程中,损失惨重。 乔家人跑了,从抓到的乔家司机钱山那里,严刑拷打得到的消息——原来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乔家小姐乔书媛! 黎璋哪里能受得了乔家这般愚弄,不管不顾,压根不听任何解释,认准了她和乔万新就是一伙的,只不过没来得及跑路而已。 黎璋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命令人将她拖下去毙了。 曾繁初此时才知晓真相,原来她根本不是乔家的千金乔书媛,她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可为时已晚。 虽然丧失了记忆,但身体的本能还在,她奋起反抗,最终双拳难敌四手,她眼中的画面定格在了一支支步枪对着自己开枪射击。 身体倒地的那刻,一切都归于平静。她平躺在黎家硕大的客厅地面上,睁大着眼睛望着头顶璀璨的灯光—— 耳边响起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志存高远,匡扶公正;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眼前浮现出一个个身穿戎装,军容严整,精神饱满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她临行前,“新兵营”的士兵们就是这么目送她离开的…… 她想起来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大义上,而不是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宅之中。 可惜,没机会了。m.. 昭颜,也就是现在的曾繁初、外人眼中的乔家千金乔书媛,接受了许愿人死前所有的回忆。 许愿人并不畏死,也不惧怕,她遗憾的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些清醒过来,恢复记忆,至少她能挽回眼前的局面,不至于身死。 上天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是为了乔家父母,忍着性子待在黎家的,也是听着乔父的哄骗,说乔家家产是他毕生的心血,他实在不忍放弃,再给他点时间,等他全部转移到南洋,就会离开。 到头来,全是谎言。 心怀抱负的许愿人怎么可能心甘! 这不,昭颜就来了。 一道门帘挡住了外面的喧嚣,但一道道闲言碎语还是充斥了整条街道,怕是明日一早,重京城都传遍了。 “哎,不是说是黎少帅成婚么?我瞧着这迎亲的新郎官,怎么好像是二少啊?” “就是二少,你没看错。” “还是说今日大婚的新郎官是二少?不是少帅?”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知情人士”神秘兮兮道,“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成婚的确实是黎荣廷黎少帅,但是,我听我那在黎家打杂的表哥说,这桩婚事本就是黎大帅私自定下的,黎少帅压根不知情!等到知晓的时候,聘礼什么都给下了,乔家那边也答应了,婚姻大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黎少帅心里不爽着呢,自然就不愿意迎亲,这不,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军营,故意躲避迎亲。让黎家二少代替迎亲,不也是无奈之举么。” “大帅一边让黎家二少去乔家迎亲,一边命人去军营将少帅给找回来,原话是——就算是绑,也得给我把那小兔崽子绑回来行礼!” 众人了然。 昭颜静静地坐在轿中,对外头的议论纷纷充耳不闻,但架不住非有人给她找不自在。 这不,花轿窗口处,隔着帘子,传来一道男人戏谑的声音:“嘿,你听到外头的声音了没?我可不是你夫君啊,我是你小叔子,亏得你那好夫君还是我西南地界的少帅呢,一点担当都没,大婚之日,把你给晾着了。” “你要不要考虑下,要不你就嫁给我得了。”声音打趣道。 小系统不屑道:【也不看看他那德性,在我们昭昭手下过不了一招的,还敢娶你?】 见花轿里没声音,他越说越来劲:“不过,我很好奇啊,乔万新那个老狐狸,脸看的比什么都重的,竟然也能同意,我就这么把你给接走了?” “这不对啊,”黎耀廷自言自语,“不是说,乔万新最疼你这个宝贝女儿了么?黎荣廷这么给他下脸,不给你面子,乔万新是怎么忍得了的?其实,他如果犟一犟,发个脾气,说这婚事不作数了,保管把我那大帅爹给吓得够呛,把黎荣廷绑了,给他负荆请罪。”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乔家竟然这么好说话,乔万新这么孬种,这都能忍。”黎耀廷感慨道,语气里尽是看不了好戏的遗憾。 当初,黎耀廷也对轿中的曾繁初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后者满腹心事,压根没仔细听他讲的什么。 如今,她细细听来,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假的就是假的,乔万新哪怕装得再像,但是有一些细节经不起推敲,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只是那时候,大家都没想到他会玩这一出,竟敢在黎大帅眼皮子底下玩李代桃僵。 “嗯,你言之有理,我也觉得,身为乔家的千金,我有我的骄傲,完全没必要忍他。” “啊?”黎耀廷就是抱怨下,存着看好戏的心思,没指望她能回他话,没想到对方竟然真就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了,他本能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刚才的请求,我听到了,我满足你的心愿。” 黎耀廷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兆头来,盯着那帘子,恨不得盯出个洞来,他爹要是知道,他说个话把黎乔两家的婚事给搅和了,非得打死他不可! 黎耀廷只能寄希望于这人就是随口说说的,压根没打算干什么。 但是,这可能么? 第217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3 03 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花轿落下的时候,那一声砰吓了黎耀廷一跳,他目光紧盯着帘子,总觉得刚才轿中之人说的话有点别的意思。 他心中祈祷,可别因为他嘴欠,把这桩婚事给搞砸了!这要是被他爹知道是他挑唆的,他非得挨军棍不可,他可是知道的,他黎家的父子亲情,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他偷瞄了眼已然被亲爹派人找回来的大哥——好家伙,连个大红色的新郎服都没换,就这么一身军装,笔挺挺地杵在门口,知不知道你今天是干什么来的?杵这当门神呢。 常年泡在军营中,经历过血腥战场的黎荣廷一身肃杀之气,目光不悦地注视着大门前落下的花轿。 喜娘见状,头皮发麻,虽然害怕这活阎王,但还得壮着胆子,胆战心惊地上前。 喜娘满脸堆笑,小声提醒道,“少帅,按照礼数,您应该去踢轿门了。” 黎荣廷半晌都不动,一旁的围观群众们倒是热闹了起来,这是几个意思?看来少帅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啊! 也对,听闻乔家小姐早年就去了南洋留学,谁知道长成什么样?别是丑八怪一个,少帅看不上! 少帅长得可是一表人才,看着就精神,孔武有力的,年纪轻轻,又手握重兵,以后的西南军多半就是由他统帅,前途不可限量。 “少帅……”喜娘硬着头皮又唤道,这误了好时辰算谁的?她可承担不起。 黎荣廷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喜娘战战兢兢,立马噤了声——乖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简直就是冰渣子,生怕多说一字,就会被拖出去毙了。 这时,黎大帅和二姨太也从后院赶了过来。 瞧着自己半天没动静的大儿子,黎璋心中不满,呵斥道,“荣廷,你怎么回事?还不去踢轿门?把你那新娘子迎进门。” 黎荣廷即便再不情愿,还是提起了脚步上前。 在花轿前立定,双手负后,低声喝道:“出来。” 意识界里小系统1105煽风点火:【谁给他的脸!这么吆五喝六的。】 上一世的许愿人是因为身体还未痊愈,被对方喊了“出来”之后,动作稍慢了些,就被他一把撩开帘子,直接粗暴地把人从轿中拖了出来。 这一世,恢复力惊人的昭颜在他话音刚落下,甚至是还未落下时,就已经动了。 下一刻,大红色的帘子先一步被撩开,本该安坐在轿中的新娘弯着腰,利索地从轿中走了出来,俏生生地站在了黎荣廷面前。 然后,在喜娘的惊呼声中,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 且不说众人对于新娘这一身贵到咂舌的行头,是如何惊叹,光说红盖头拉下来的瞬间,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也不丑啊!不但不丑,这首富家的千金,果然是不一样的,通身的气度,一看就异于常人。.. 此刻,昭颜小脸绷得紧紧的,瞥了眼活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的黎荣廷,将目光投向了台阶之上的黎璋黎大帅。 “哎哟,我的新娘子哎,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直接把盖头掀了呢,这多不吉利!以后,这要是有个什么不顺心的事,有你后悔的时候去,到底还想不想好好嫁人了!”喜娘急得跳脚,不由得抱怨这姑娘不懂事。 她就知道,这桩婚事没这么简单。 这乔家小姐怕不是少帅想娶的,而是黎大帅想让少帅娶的。 “是我不想结这个婚么?”昭颜眼梢扫过黎荣廷,停留在喜娘身上,“你刚才不敢说他,却敢来指责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乔家就好欺负了?” 喜娘一噎,眼睛瞪得老大,这话她怎么接? 她得罪不起黎家,同样的,也得罪不起乔家。 只是,她看着新娘不声不响的,连接亲的人换了,都不敢吭声,才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是好欺负的。 “既然这么委屈,这婚不结也罢。”昭颜直接把手中的红盖头直接扔到了对面,黎荣廷没想到她会干这事,一个不查,一时被盖头盖住了整张脸。 他急忙把脸上的红盖头给扯了下来,隐忍着怒气道:“你闹够了没有!” “嗤——”昭颜冷笑,“麻烦照照镜子,谁说我想嫁的人是你?” 众目睽睽之下,黎璋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刚要出口喝止,就听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又道,“接亲的人是你么?你就敢跑到我面前来摆威风。” 原本还在看戏的黎耀廷突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一股不好的感觉席卷全身。 果然,下一刻—— “我未来的夫婿在那里。” 众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包括门前站着的黎璋和二姨太这一对。 当事人黎耀廷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情况?无妄之灾!都看着他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黎大帅,他立刻走下台阶,站到了昭颜和黎荣廷旁边,低声道,“书媛啊,你搞错了,我们两家商定的婚事是你和我大儿子荣廷的。” 昭颜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相信,目光灼灼地看向黎耀廷,提问道:“那为什么是他来接我的?按照风俗,不都应该新郎官接亲的么?” 黎二少此刻恨不得找个东西挡挡,小姑娘的眼神不要太犀利好么,你别把牵扯进来啊,你刚才那句“未来夫婿”直接吓掉了我半条命。 黎大帅狠狠瞪了眼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又眼含不善地看了眼黎荣廷,好声解释道:“礼确实是这么个礼。但是,军营临时有点事,所以,荣廷去了趟军营,这才耽搁了会。” “眼下西南地区既没有什么战争,也没听说有什么重要人物前来重京城,他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要在大婚之日,接亲之时,跑去军营?” 黎大帅本来还觉得小姑娘有些胡搅蛮缠,不肯顺坡就下,可下一刻又被说的心底十分熨帖。 “再说,西南军是大帅您的大军,西南军营也是大帅您的军营,管我们一方平安还得仰仗大帅您,他去管什么用?说话做主的不都是您么?” 黎大帅摸了摸翘起来的两撇胡子,神色舒缓了些,“咳……话是这么说,但是本帅也是很忙的,有时候不能面面俱到,底下很多日常事务,还是需要人去做的。” “哦……”昭颜拖长音调道,“日常事务,值得他放下大婚的事,跑去处理?看来,他是真的很不中意我。” “不是——”黎大帅回过神来,刚要反驳。 又听小丫头道:“果然,我的眼光没错,这个人不行,我不要。我要嫁的人是他。”纤纤素指一指,吓得黎耀廷连连后退,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惊叹连连。 “姑奶奶,你就别耍我了。”没瞧见,她指向他的瞬间,他爹眼神都不对了,还有他那位好兄长,那目光绝对不是兄友弟恭的意思,黎耀廷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 “胡闹!”就连黎大帅都不信这个。 他这两个儿子,如果把老大比作好笋,那老二就是歹笋,两者天壤之别。 老大早就入军营历练,颇有铁血手腕,而老二天天游戏人间,还是“丽都”的常客。 他疼二姨太,又心疼老二没得进军营,就把大帅府在外经营的一些生意交给老二打理。结果,月月亏损,赔的底裤都快没了,这才是他着急找外援的原因之一。 老二这败家子,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最在行! 就这? 两兄弟没有可比性! 这乔家的姑娘不会是眼瘸吧?不该啊!乔万新多精明一人,生出这么个缺心眼的女儿? 只是……这个待会再说,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被人围观! 黎璋板着一张脸,大手一挥,低喝道:“都给我进屋!” 等众人进了门,大帅府的大门从里头关上,将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关在了门外。 大厅内,黎璋已经吩咐人去请乔家老爷乔万新,不是他舍不得儿子,而是换新郎这事闹得有点大,还有点离谱,好歹得让“财神爷”知道,黎璋还指望他能掏钱填军饷的,别让乔万新觉得,他连个大儿子都舍不得,随便拿老二那个败家子糊弄他。 天地良心,他要早知道乔书媛看上的是老二,早就安排了。何至于拉下脸,去找老大说这事!碰了人家冷脸不说,这不,好不容易半哄半威胁着老大应承下来,人家女孩子大婚当天,竟然不同意! 黎璋一脸严肃地坐在主位,二姨太坐在他身旁,偷瞄着他脸色。 “说说吧,怎么回事?你看不上我家老大?”任谁优秀的儿子被嫌弃了,心里都有点膈应。 板着一张脸的黎璋黎大帅还是有些骇人的,毕竟人家是枪林弹雨中存活下来的,气势非同一般。 若是换作普通小姑娘说不定快被吓哭了,但是昭颜是谁,天道她都敢对着干,更别提凡人了。 “我不喜欢冷冰冰的人。” 一句话堵得黎大帅说不出什么话来,诚然,他家大儿子确实有这个毛病!不苟言笑,有些过于严肃。 “书媛,你听伯父说,荣廷他平时不这样的……”黎大帅还想解释一二,就看到他家大儿子正一脸不悦地看向人家小姑娘,表情更冷了…… 哎,完全解释不下去。 放弃治疗! 黎大帅又拿出威压乔万新的那股子气势来,逼迫人家小姑娘同意:“我和你爹定下的是你和荣廷的婚事,怎么还能随意换新郎官的,你想要哪个就哪个,那我黎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昭颜更委屈,“我一回国就多了个未婚夫,三天后就说要成婚,我连准夫婿的面都没见过,我哪知道,我喜欢的是哪个?” 说到这事,黎大帅才有些心虚,这门婚事本就是他强求来的。 “黎乔两家联姻,要的不过是强强联合,乔家仗着黎家的背景,把生意越做越大,而黎家也可以得到乔家的倾尽财力相助,越走越远,甚至走出西南地区。” 不得不说,昭颜的饼画得又大又圆,把黎大帅的眼底都说亮了。 “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想必也是希望我能得到幸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他以前是不知道我对二少一见钟情,才会答应我和大少的婚事,如今我心有所属,我爹必会支持我的决定的。” “毕竟,我是乔家唯一的女儿,我爹最是看重我,以后,乔家的家产也都要交到我手上的。大帅,你好歹让我心甘情愿为黎家奉献吧,这不比促成一对怨偶来得强?我嫁二少和嫁大少,一样是您儿媳妇,是黎家的人,这点是不变的。” 黎荣廷倒是没想到乔书媛的口才这么好,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以他爹贪婪无度的性格,基本就已经同意了。 果然,下一刻,黎大帅陷入思考中。 一旁的二姨太眼看有戏,立马奉上茶,温声细语道:“大帅,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扭的瓜不甜。” 黎大帅本能想反驳:放屁!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他六个老婆,一半都是强扭的,这不是过得好好的? 但……乔书媛不同于其他女人,她爹是乔万新,她背后是庞大的乔家!她说的没错,这要是结成一对怨偶,乔家怎么会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反而不美。 只是这个脸面问题—— 显然,二姨太才是最了解枕边人的,又笑吟吟道:“大帅可是担心外人闲言碎语?不碍事的,大帅府的事,谁敢多说?抓起来就是。”你连你兄弟的媳妇都能抢进门作三姨太,你还怕丢脸? 黎大帅好似被说服了,长叹一口气道:“我也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按你说的这样吧。” 黎大帅走到黎荣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也不喜欢书媛,既然书媛和你弟一见钟情,那就成全他们吧。” 黎荣廷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喜欢归他不喜欢,但平生头一回被人先给拒了,这滋味有点……微妙。但总算是解除婚约了,不用娶个菩萨回家供着了。 然后,黎大帅看向老二,瞧他那一脸蠢样……他表示没眼看,再度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眼神不好。 “你到底喜欢老二什么?”黎大帅忍不住问出口道。 昭颜欲说还休地看了眼黎耀廷,垂眸害羞状:“二少很温柔,方才一路上都在安慰我,让我别紧张,陪我说着话,在我心里,他就是顶顶好的。他刚才还对我说,要不嫁给他得了。” 黎大帅:…… 黎荣廷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黎耀廷,开始阴谋论了。 二姨太难掩脸上兴奋:我儿出息了!竟然能撬的动老大的墙角! 黎耀廷就差没喊冤了,我安慰你个屁,你连我是幸灾乐祸,还是安慰,都分不清的么? 是,他说过最后那句话,但是,那就是他平时的口头禅,几乎对“丽都”里所有漂亮姑娘都说过,偏偏只有他这位准大嫂当真了! 等到乔万新心急火燎赶到大帅府的时候,被告知,这事已和平解决——大少奶奶变成二少奶奶了。 第218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4 04 乔万新傻眼了,怎么就大少奶奶变二少奶奶? 但是现在在黎家的地盘上,隔墙有耳,他不好多问。只能关心事情本身的发展,和隐晦地表示下不满,回头等到回门,再好好细问一番。 所以,房间里,两人的对话就变成如下: 乔父:“书媛,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和少帅的婚礼么?怎么就变成二少了?” 昭颜(小女儿家的害羞):“爹,我不喜欢冷冰冰的少帅,倒是二少,对我非常体贴,也很温柔。接亲是他,一路陪着我说话的也是他,换成他不行么?” 乔父气急,还得强忍着怒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装出一副为女操碎心的好父亲模样:“书媛,你糊涂啊!少帅手握兵权,以后是要继承西南军的,那二少黎耀廷,就是个花花公子,平日里出入的也都是些赌坊烟花之地,这两人哪有什么可比性。” “还有,少帅是原配所出,二少是二房所出……哎,你怎么不明白呢!” 昭颜哪里不明白,她明白的很。 这要搁在早些时候,就是嫡子和庶子的区别,身份上不可同日而语。乔万新自然就觉得,她放着原配所出的嫡长子不嫁,偏要嫁给小妾所生的庶子,这是给他女儿“乔书媛”这个身份抹黑了。 这不,今日过后,怕是整个西南地区,都会知道首富乔万新唯一的女儿,有眼无珠,不嫁黎年轻有为的黎少帅,非嫁大帅府那位劣迹斑斑的庶子,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婚事名义上是乔书媛的,可不是许愿人曾繁初的。既然把无辜的许愿人拉进来填坑,那后果自然也得一并承担了。 昭颜神情落寞:“可是爹,少帅他再好,他不喜欢我啊!他厌恶这门亲事,大婚之日,为了不亲自上门接亲,谎称军营有事,花轿到了大帅府门口,他也迟迟不来踢轿门,这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乔家没脸么?我乔家好歹是重京城首富,爹,你在商界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贱你。” “爹,如果我嫁给他,以后这种让我们乔家没脸的事,必然不会少,女儿受点委屈也就罢了,但是,您和我娘跟着受委屈,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乔万新努力想从对方小脸上看出些异样来,可惜,除了一派真情实意,还真没有别的,女孩满心满眼里念着的都是他和乔母。 那一瞬间,他略微有些心虚,撇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二少好啊,二少单纯,对女儿敬重有加,女儿很是中意。”昭颜冲他眨了眨眼,特地在“单纯”一词上加重了些语气,乔万新似乎有所领悟。 木已成舟,最终,乔万新也只得装作拗不过她,父女俩又说了些体己的话,才离开大帅府。 乔万新刚离开,就有人把房间里的动静告诉给了黎大帅。 黎璋还是不相信,乔家留洋回来的闺女,能一眼相中老二,而放弃老大。所以,乔万新一来,他就命人将他带到了早就布置好的房间,偷听他父女俩说话。 没想到,这乔家的闺女气性真是不小。 自家大儿子那一手直接把人给惹毛了,留洋回来的,又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多少有些脾气,心中本就不悦。乔书媛又极为孝顺,不忍乔家父母再受委屈。这不,宁愿嫁老二,也不嫁给老大。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老二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至少在哄女人方面,要比老大强上不少,瞧瞧“丽都”那些小妞们,哪个不是二少长二少短的,被哄得花枝乱颤。 就连他这个老父亲,明知道他什么德行,还被二房母子哄得开心得不行,把府里的生意交给他打理,如今亏得都快吃咸菜度日了。 想起这苦逼的日子,黎大帅立刻来了精神,当务之急是赶紧让乔家先拿点钱出来花花才是正事。 这乔万新也是真的疼女儿,今天乔书媛从轿中出来的瞬间,他的目光就被她胸前佩戴的金镶玉给吸引住了,亏他见多识广,竟没见过这么大的金镶玉,品相还这么好! 还有她那金色的凤冠,应该是纯金打造的吧,精雕细琢,可谓巧夺天工,中间还镶嵌了硕大的宝石,光彩夺目,简直美不胜收。 他还算收的住些,但二姨太那眼神恨不得就黏在人家身上了。 黎大帅无比自豪自己有远见,竟然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把乔家的金疙瘩给娶进门,那他黎家、他西南军还愁什么军饷。 而此刻的新房内。 由于谁也没想过还能闹出这么一出乌龙来,临时换新郎! 少帅房间的布置肯定用不上了,得赶紧布置二少的房间。这不,临时布置的,虽说不得多精细,但好在如今当家的是二姨太,底下的下人们不敢懈怠,该有的大红蜡烛,龙凤呈祥被套什么的,应有尽有。 黎耀廷踏进新房,看见把他家搅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自己的贴身丫鬟绿柳卸妆呢。 见到来人,绿柳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看向二少爷。 黎耀廷素来怜香惜玉,而眼前这位新娘又不是他想娶的,自然没什么好气:“绿柳,你先下去,我有话对……她说。”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黎耀廷再也按捺不住了,上前就是质问,“是大哥不想娶你,你不能一时赌气就嫁给我吧?你看我哪里比得上大哥,大哥已经能独当一面,而我还得靠着家里的庇荫;大哥洁身自好,而我最喜欢混的就是烟花之地,你去打听打听,我的好妹妹遍布重京城;还有还有……别看偌大的大帅府威风气派得很,其实,早就入不敷出了,都是拜我所赐,我做哪行,哪行就血亏,大帅府上下就等着你嫁进来扶贫……” 说的他嘴巴都干了,对面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许久,那人站起身,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完了么?” “还没。” “那你出去说,记得把门带上,我累了,需要休息。”昭颜转身往内室走去。 “等等,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可是我的房间,要走也是你走,我——”黎耀廷庆幸,还好,卡着一只脚在门内,得意洋洋睨了她一眼,你关不上。 下一刻,一声哀嚎响彻大帅府上空,最后被下人们搀扶着出了房间,房门总算是关上了。 二姨太被搀扶着气势汹汹过来,找乔书媛算账的时候,后者刚把头上的装饰卸下,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大金镯子就递了过去,“妈,这个镯子有点沉,我带不习惯,颜色也太过招摇,我不太喜欢,你戴着试试,喜不喜欢?” 二姨太不过是分神了一小会,手腕上就多了个大金镯子,感受感受这分量,沉甸甸的,看得她眼都直了。 虽说她跟着大帅这些年,见过不少好东西,但是,最近几年,战事吃紧,自家那个败家玩意又不争气,要不是她把体己的钱偷偷贴给他,这亏损的数字还得更大,害得她的日子也苦了不少。 如今,见到这么粗的大金镯子,说不稀罕是假的。 “这……这不合适吧?”二姨太讪讪,但眼珠子已然黏在了金镯子上。 昭颜自顾自地抬起她的手腕,观赏了会,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我年纪小,压不住这贵气,妈就不一样了,这肤色,这气势,交相辉映,相称得很。” “真,真这么好?” “不信您问问身边伺候的人。” 接收到二姨太询问的目光,身边的大丫头紫桐立刻点头,连连夸赞,把二姨太高兴的有点摸不着北。 这时,昭颜又从梳妆盒中拿出一支雕花嵌玉的金钗来,小心翼翼地插进了二姨太的发髻之中,点头道:“我就说,妈的头上好像缺了点东西,这么看,凑成一套才好看。” “是,是么?真的好看?”二姨太受宠若惊,这大金镯子就价格不菲,再加上这个镶玉的金钗……她眼底都亮了。 昭颜温柔地点点头。 “哦,对了,书媛啊,我怎么听说,你刚才关门,把耀廷的腿给夹肿了?”二姨太差点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二少是这么跟您说的?”昭颜的笑容渐渐消散,低语道,“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二姨太心说,这小丫头委屈的模样,该不是耀廷那臭小子又犯了什么浑,惹了人家不高兴,才这样的吧? “二少说,他婚后要留恋烟花之地,还让我打听打听他在重京城,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他说他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大帅府外头的生意都快让他败光了,他还说——” “停!”二姨太听不下去了,这浑话确实是那臭小子能说出来的,而且,是大实话。但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这臭小子想干嘛?乔家丫头,被他骗到手,就不装了? 说实话,二姨太打心底认为,乔家这丫头涉世未深,就是被自家臭小子花言巧语给拐来了。 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大金镯子,二姨太宽慰道:“书媛啊,你是个好孩子,耀廷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跟妈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不过啊,不是我这做妈的偏袒儿子,耀廷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心思不坏,你跟他慢慢相处就知道了。” “可是他说他那些红颜知己……” “那都是婚前的事了,婚后你放心!你既然叫我声妈,由妈去处理,保管不影响你们夫妻感情。”二姨太握着对方的手,慈眉善目道。 昭颜感激道:“谢谢妈。” “嗯嗯,小两口过日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哪有一点架都不吵的,妈这次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主要是看看,你有没有受委屈,要是耀廷敢让你受委屈,我第一个不依。” “那我一会去把二少叫回房间。” “怎么还二少呢?该叫耀廷了。” “嗯,那我一会去把耀廷叫回房间。” “这才对嘛,家和万事兴,你就给他个台阶下。”二姨太满意地点点头。 二姨太在对方眼含崇拜、感激之中飘飘然,发现自己形象都高大了不少。对付臭小子,还得她来!小丫头管什么用,只知道拈酸吃醋。 二姨太来时怒气冲冲,回时满脸喜色,赶紧去大帅那献殷勤去了——这儿媳妇娶得好!娶得妙!眼光好不说,出手更是阔绰! 一想到乔家还给她备了好几大箱的嫁妆时,二姨太喜不胜收。她和大帅一高兴,就滚了床单,早把亲儿子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黎耀廷在偏厅等的都快睡着了,也没等来去替他撑腰的亲妈,反倒是碰到了刚要出门的黎荣廷。 “大哥,这么晚还出门啊……”对于这位大哥,他很怵他。当初大妈死的时候,大哥从战场上回来,迁怒于他,二话不说拎起他,把他打了个半死,他至今还记得那铁一般的拳头砸在身上的痛感,不由得哆嗦了下。m.. 黎荣廷瞥了眼那人,“呵……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扮猪吃老虎啊,平日里窝窝囊囊的,没想到还能干出抢亲的大事来,你真是好样的。” 黎耀廷一听就知道他大哥误解了,急忙解释,“不是,大哥,我没有!我哪敢……我怎么有胆抢你的女人,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嘴贱,嘴上花而已……” “呵……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也不想娶她,你想娶就娶吧。”黎荣廷轻蔑一笑,大步离开。 “哎,大哥,大哥……你听我说……嘶……”黎耀廷想拦住他,一时忘了腿上的伤势,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昭颜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家伙抱着受伤的右腿,自个玩着金鸡独立呢,模样尤其可笑。 1105扶额:【这人看起来有点蠢。】 昭颜径自向他走过去。 “怎么是你?喂,喂,你想干嘛?”黎耀廷连连后退,无奈右脚不给力,没蹦跶两步,就被昭颜给抓住了后衣领,拽着就往回走。 这力道!果然不是他错觉,吓死个人!他一大老爷们只有被拽着走的份。 “夜深了,妈让我喊你回屋睡觉。” 黎耀廷瞪大眼睛:?? 大小姐这么生猛的么?这是要洞房? 昭颜不跟他多废话,连拖带拽,将人拖进屋,沿路被几个还未休息的侍从看到,大家装聋作哑,捂着嘴偷乐。 这二少二少夫人感情真是好,刚成婚,就打情骂俏的,二少还真是宠着二少夫人,任由二少夫人这样那样摆布。 殊不知,黎耀廷是真的挣脱不开禁锢,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抓的死死的。这么丢脸的事,他怎么有脸说,又说给谁听。 难不成他最近肾虚成这样,连个女人都摆脱不了? 第219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5 05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昭颜松开手,黎耀廷勉强挨着椅子边坐下。 他偷瞄了两眼一旁站着的人,其实吧,他这位新鲜出炉的夫人,长得还是不错的,脸是冷了点,但自有一股孤高淡雅在里头,这是他平生所见的姑娘们所没有的。 见她往内室走,他刚要跟上,险些撞上又抱着被子走出来的乔书媛。 昭颜把被子往他怀里一塞,指着外室的矮塌,“以后你睡这,我睡内室。” “哎,不是,我们可是新婚夫妻,凭什么不让我睡床?” 一对视,额……压力有点大,黎耀廷有丝胆怯,这种感觉,以往只有在往死里揍他的黎荣廷身上,他才能感受得到。 昭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要么睡矮塌,要么睡地上,你选吧。” “我偏不,我要睡床,你都是我媳妇儿了,我抱着你睡,不是天经地义的么?”黎耀廷顿时来了脾气,梗着脖子不依,这是谁都看他好欺负呢! 1105小嘴一撇,啧啧出声:【莫挨边,挨边揍死你。】 “你要是皮痒了,想挨揍,就试试。” “我不打女人。” 1105本能反驳:【说的好像你打得过一样。】 “不巧,我没有不打男人的习惯。” 黎耀廷:…… “反正我今晚要睡床。”黎耀廷提脚就往内室走。 下一刻,后衣领又被提起,他使出浑身力气挣扎,结果就是一个踉跄,被一股力道推回了椅子上。 气呼呼:“乔书媛,我可是你夫婿,你竟然敢这么粗暴的对你夫婿!” 【作死,你接着作死,缺心眼啊。要不是看在你替许愿人说过两句话的份上,依着昭昭的脾气,现在,你就该躺在地上了。】 但是最终,黎耀廷这一晚上还是没有摆脱睡地上的命运。 一次次地想要闯进内室、想要爬床,结果就是一次次地被掀翻在地,扔出内室,最后精疲力尽,只能在地上躺尸了一夜。 一开始是被打的没力气了,爬不起来,到后来是迷迷糊糊,浑身疼,竟然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耀廷腰酸背疼地醒来,对方已经没了踪影。 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的腰,踮着受伤的右脚,一拐一拐地走出房间门时,一双双八卦的眼睛犹如探照灯一般射了过来。 小厮阿吉屁颠颠凑上前,低声道:“二少爷,昨个晚上,你房间动静可真够大的,小的们可都听到了,床得让你给整垮了吧?” 黎耀廷一脸黑线,好想骂人,这就是你小子昨晚听到动静不寻常,也不冲进房间救我的理由? 小厮阿吉上下打量着自家少爷,意味深长道:“二少爷,您真是辛苦了,腰没事吧?” 黎耀廷:…… 这手放在腰上不是,放下也不是。 “乔书媛呢?” 阿吉捂着嘴乐,“二少爷果真爱惨了二少奶奶,离开半刻都舍不得。” 黎耀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黎耀廷压抑着怒火。 “少爷,你就别瞒我了,整个重京城都传开了,你为了乔小姐……不对,是二少奶奶,连少帅的人都敢抢!够勇!”也不怕大少打死你。 说到这个,黎耀廷立马垂头丧气,完了完了,真的是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在搞鬼,抢了大哥的媳妇,大哥会不会也这么想,以后越发记恨自己了。 “昨晚上,守夜的阿昌、丰平两人都看见了,您为了哄二少奶奶开心,故意被她拽着走,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玩的可高兴了,乐在其中呢。” 黎耀廷:你试试衣领卡脖子的滋味,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这就是你所谓的“乐在其中”? 昨晚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丫头就是吹牛,他一次没成功,一定是自己扑的方向不对;第二次被打回,肯定是那丫头运气好,侥幸,猜到了他攻击的方向;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后面,是他自己死咬着不吭声的,太丢人! “我妈呢?”他这个惨样,高低得和自个亲妈交个底,这臭丫头是怎么对他的,揭开乔家这位粗暴的真面目。.. “哦,二太太啊,去逛街了,二少夫人说带她去散散心,这不去乔家商行转转去了。”阿吉还看见二太太笑得可开心了,最近一年,就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而此时,陪着二姨太一起逛街的昭颜已经来到了这条街上,乔家最大的首饰铺子门口。 掌柜的,她认识。 她这个冒牌的乔书媛“回来”之后,乔万新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更是在乔家商行的会议上,放出话去——他就这一个女儿,以后乔家所有的生意都是需要她来继承的。 乔万新本意是想做的更逼真些,让黎璋黎大帅信服她乔书媛的身份,也为了向旁人展示他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这倒方便了昭颜行事。 比如眼下,昭颜走过去,一边拿着一条手指粗的大金链子在二姨太身上比划,另一边又拿起一个玉扳指说要送给大帅当礼物。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对于二姨太来说,这礼物深得她心,什么好,都没金子好!她简直对这大金链子爱不释手。 掌柜的不敢怠慢,自家大小姐要的东西、还是送给大帅的东西,当然得赶紧包装好,按吩咐送去大帅府。 临走时,掌柜拉着自家大小姐到角落,低声道,“大小姐,这些东西结账——” “我跟我爹说一声就好,你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 掌柜连连点头,笑道:“行,行,好的,大小姐慢走。”目送两人离开。 昭颜又带着二姨太招摇过市了一路,只要门口有乔家的标志的,都进去打了个晃,挑选下称心的,然后吩咐大包小包送进大帅府。 待在大帅府里的黎大帅一开始没闹清是怎么回事,见一批又一批乔家店铺里的人送东西过来,而且都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眼都热了。 这个儿媳妇娶的好,深得他心! 陪着二姨太逛完街回来,昭颜又敲响了大帅的书房门。 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大帅的老脸笑开了花,看着她的眼神要多慈爱有多慈爱,还特批了一队士兵,美其名曰保护她,昭颜毫无负担地接受了。 这让原本等在他老爹书房门口,打算告状的黎耀廷有点打退堂鼓了。 这娘们,看上去不好惹! “爹——”黎大帅正高兴着呢,冷不丁听到一声叫唤,转过头去,目光触及臭小子,整张脸垮了下来。 “混账东西,谁让你睡到日晒三竿的?也不知道陪着书媛和你娘出去转转。还好书媛孝顺,做了你该做的,能娶到书媛这样的媳妇,你是上辈子积了德。” 睡到日晒三竿的黎耀廷:…… “爹,你知道乔书媛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她先是故意使劲关门,把我的脚给夹肿了,现在还疼着呢。后来,她又把强行我拉进房间,她推我,把我推在地上,打我——” 黎大帅大手一挥,“你不要脸,书媛还要脸呢!什么事都放到大庭广众下说,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是能说的么?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惯了,什么浑话都敢说!” “还有夹到你腿这事,书媛方才已经跟我解释过了,还不是你小子新婚之夜不安分,想着出去找相好的,书媛能不气么?夹到你的腿,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黎耀廷瞪大眼睛,“她这都不是故意的,那她要是故意的话,我的腿都能给折了。” 黎大帅一脸嫌弃地瞥了眼他的伤腿:“小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大力气,你装什么瘸。男人哪有你这么矫情的,还是不是我黎家的儿子了。” 黎耀廷恨不得现在就把裤腿掀上去,让他亲爹好好看看伤口——是真瘸还是装瘸。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又一个噩耗传来—— “我跟你妈商量过了,以前,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就算了;现如今,你也成家了,承蒙书媛不弃,看中了你,你也该懂事了!‘丽都’什么的,以后不许去了,外头的都断掉!娶了书媛这么好的,你还想怎么样,以后守着书媛,好好过日子。”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把黎耀廷打得措手不及。 “书媛刚刚听我提及,我们大帅府在外头的一些生意,做的并不好,账上见不着钱,亏损得厉害,又了解到这事是你负责的。” 说起这个,黎耀廷有些心虚,他大概真的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以前那几家店铺虽然生意不好,但也没亏损这么厉害,自打他接手后,亏损更严重了。 “书媛说,她很早就跟随你岳父远赴南洋,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方法,也掌管过一些店铺,她让你不要气馁,她会手把手教你的。” 黎耀廷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戏谑的眼神,他头皮有些发麻,她会这么好心? “从今天起,你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书媛,听书媛差遣,她会带着你一起进乔家商行,从底层开始,一点点接触些生意场上的事。”黎大帅本来也想找个由头,介入乔家的生意的,如今,对于乔书媛主动提出,尤为满意。 更是应她要求,这兵荒马乱的,给她拨了一队人马随身保护。 没想到,平日里他最瞧不上的这个儿子,竟然还有这本事!把乔家的千金哄得一愣一愣的,当真把他放心上了,要带着他一起进乔家商行任职,这可是将乔家占为己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分割线—— 等到第三日回门,昭颜带着一队人马,还有小跟班黎耀廷,声势浩荡地回乔家了。 一番寒暄之后,乔万新迫不及待找了个借口,将她叫进了书房。 还没等乔万新开口,昭颜就先一步自责起来:“爹,都是女儿没用,少帅不愿意娶我,而接亲路上,二少对我又百般勾引,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说出嫁给黎耀廷的。” 乔万新还是没办法介怀,虽说他不满意大帅府的这桩婚事,才哄骗了个人替嫁,但这人好歹顶着自家闺女的名号啊!莫名其妙就变成二房庶子的夫人,地位总归低了一节,这不膈应人么。 昭颜见他不吭声,眉头紧锁,开始放大招:“爹,果然不出你所料,黎璋就是为了倾吞我乔家的生意,想一点点介入其中。今天一大早,他就把女儿叫到了书房,问我什么时候进乔家商行帮忙。” 乔万新的注意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你怎么说的?” “我说还得听爹的安排。” “嗯。”乔万新觉得眼前这个冒牌的女儿,虽然脑子不甚清楚,但是胜在听话,以他为尊。 “可是——”昭颜犹犹豫豫。 “怎么了?” “大帅说,这婚也结了,我也是大人了,是该为家里分担些责任了,不可太过懈怠,依赖于你,他还说,你年纪毕竟大了,以后乔家还是需要有人继承的,所以他……” 乔万新心里涌现一股不好的兆头,“所以什么?” “他让我尽快进乔家商行工作,还说,担心商行里的叔叔伯伯们不服我,看我不经事,欺负我,他特地调了一支队伍供我保护我,供我差遣。另外,还把黎耀廷也叫来助我一臂之力。” 乔万新听到这个,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这哪里是什么保护你,供你差遣,分明就是监视商行的一举一动。” “还有那个黎耀廷,助你一臂之力?呵……就他那样的败家子,他帮得了谁?这是败光了他黎家的生意,还想来败我乔家的生意啊!” 昭颜任由他发泄完,才缓缓道:“爹,只要他黎家想要我乔家的家产,那我乔家的女儿不管嫁给谁,监控都是必然的。但好在黎耀廷此人腹中空空,没什么脑子,女儿完全有把握掌控他。” “爹,女儿嫁给黎耀廷,至少比嫁给精明的少帅黎荣廷好吧。” 如今,木已成舟,乔万新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想开一些,宽慰自己——她确实说的有几分道理。 黎耀廷没什么脑子,如果黎家人非要介入乔家商行,那黎耀廷总归比其他人强。 因为有黎家人这个不确定因素的介入,反倒让昭颜进入乔家商行工作,变得无足轻重了,根本没被乔万新放在心上,给她个虚职,晾着便是。 第220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6 06 乔家小姑娘刚进商行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做什么都特别认真。 不计较什么职位不职位的事,哪怕乔老板为了磨练她,故意让她从基层开始做起,她也毫无怨言,没有一点乔家大小姐的架子,凡事都亲力亲为,倒是赢得了不少叔伯的好感。 原本他们觉得,这种留洋回来的年轻人,多半是眼高手低,瞧不上他们这些老古板的处事方式的,没想到这位乔家千金却完全不同。 ——不卑不亢,谦恭有礼,为人处世,自有一套章法。 没出一个月,就把乔家商行的基层部门给跑了个遍,从进货渠道,到销货的方方面面,涉及典当行、粮栈、油坊,一整条完整线路,熟悉得七七八八。 此时,乔万新也顶不住压力了,商行里不少人都对“乔书媛”赞不绝口,连连夸他教女有方,建议他放放权,终于可以慢慢卸下这么重的包袱了。 虽然这话,乔万新对不少商界好友和几十年的老属下都曾说过,表示了对这个女儿的看重,但是,这个前提是真正的乔书媛,可不是给这个冒牌货的! 他也没想到,这个冒牌货竟然能做的这么好。 为了面上过得去,在第三个月的时候,“乔书媛”终于被乔万新提拔成了商行的副经理,但上头还有个为乔家商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彭经理压着。 有一好,就有一不好。 整天跟在乔书媛身边,没个正形的黎家二少,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腿翘在茶几上,一会让人送茶水,一会又命人送水果进来,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找茬。 一觉睡到乔书媛下班,再夫妻双双把家还。 商行里的人都在说,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但凡黎耀廷哪天能消停些,不折腾人,商行上下的员工都得庆幸。 也幸好乔书媛脾气好,耐心好,两边劝,从中调解,才没有让事态严重下去。 被黎大帅派到她身边,保护她的卫队的队长祝诚都替二少奶奶累得慌。在他看来,二少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少夫人每天忙着商行的事,还兼顾着替你接管大帅府名下的产业。可二少呢,你说你睡就睡吧,还时不时地没事找事,乔家商行的管理人员,似乎都被他得罪了个遍。 今天说自个在乔家商行的地位太低,他这天天上班的,但是却名不正言不顺,极为憋屈,一开口就吵着闹着要进财务部门,活像个撒泼的小媳妇。 少夫人难做啊,第二天只得找乔家老爷商量,之后,还真给二少爷在财务部安置了个职位。 后来呢? 工作的时间,二少爷非要闹着吃东街的烤鸭,少夫人惯着。 二话不说命人将所有的账本搬回大帅府,说是二少爷饿了,吃饭重要。晚上,等她回去后,陪着二少爷挑灯夜战,处理账本的事,绝对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二少爷惹事的本事,还不止这些。 就拿他挑衅乔家商行里的老员工来说,有几次险些打起来,这事总不能开除乔家的姑爷、黎大帅家的二少爷吧,那就只能开除老员工。 祝诚不得不感慨,这二少爷到底什么命,能娶上二少奶奶这么好的媳妇儿。既能赚钱养家,还要给二少爷收拾烂摊子。 而此刻,被众人羡慕的二少爷黎耀廷正一脚翘在茶几上,一口一个吃着新鲜的荔枝,百无聊赖。 昭颜翻看着手上的文件,突然对着眼前的人道:“账目我看完了,你今天去找周主管吵一架。” 黎耀廷坐起身,眨了眨眼睛:“哪个周主管?” “管乔家煤矿产业那条线的周主管。” “秃子、矮矮的,看我总是斜着眼,一脸鄙视的那个?” “对,就是他。” “正好,我看他也很不爽。只是,用什么理由?” “随便,你自由发挥,前几次,不都发挥得挺好的么?”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做生意,我兴许没你在行,但是论找茬,交给我就行。”黎耀廷终于找到自己存在感了。 “行,你去吧,收着点,别打伤人,上次那几个,我乔家是赔了钱的。” 黎耀廷撇了撇嘴,嘀咕道:“你乔家也真可以的,乔万新那个老狐狸,谁都没他阴损,嫌弃人家老员工年纪大,姿态摆得太高,想开除了,又怕别人说他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找茬开除了人家吧,还不想赔钱,让我做这个坏人。” 昭颜挑了挑眉,默不作声。 小系统1105瞄了她一眼:阴损的人在你面前呢,不是乔万新想开除那些老员工,那些可都是乔万新的死忠粉,霸占商行重要位置,乔万新可舍不得开除他们。是你面前这位,嫌手伸不进去,借你和大帅府的名义,把人搞走,好尽快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那让我想想,这次开出什么条件。”上次,让她把他手上的生意接过去,替他干活,要求必须扭亏为盈。 那几家店,月月亏损,也没什么好惦记的,就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她处理了。 黎耀廷转着眼珠子,凑上前道:“我能出去喝酒么?” 叫她眼神扫过来,他本能双手举起告饶,“就喝酒,不去丽都,不找女的。” “行,那你去吧。” 当天下午,乔家商行就传出掌管煤矿的周主管,因为碰翻了黎家二少的专属咖啡,两人在茶水间起了争执,这回黎家二少没占上风,反倒被人高马大的周主管给揍了。 但同样的,周主管也没讨着什么好,直接被卫队队长祝诚给拿下了。 哪怕黎家二少再混账,那也是黎大帅的亲儿子、乔家的姑爷,打伤了黎家二少,还得了?为了避免黎大帅算账,乔万新只得拉着老周又是赔偿,又是道歉的,再承诺把老周调得远远的才平息。 没想到,这黎二少还能顺着竿子往上爬,讹上了自己,非要自己做周主管那个位置! 最后,又是乔书媛出面劝说黎耀廷,各退一步,拿了赔偿就得了,又吩咐人事尽快招人填补周主管那空缺才作罢。 乔万新头疼,这都多少次了! 黎耀廷就是个搅屎棍,自打他进入商行后,乔家就没有一天安宁的。屁本事没有,眼高手低,什么部门都想插一脚。 这短短几个月,他都快把乔家商行重要部门逛了个遍,现在都敢插手乔家重要的行业的。 乔万新谨慎起见,压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暂时放弃转移生意的想法,想着等黎耀廷厌烦了这些活,不来商行之后,他再动作。 小系统1105就看着昭颜两边仗势,玩得不亦乐乎。 在乔万新那边,坏事让黎耀廷做了,美名都让自己占了。 在黎大帅这边,坏主意是一个个地冒出来。 今天借着黎耀廷的嘴,把乔家所有账目搬回家,慢慢看,细细研究——乔家什么项目最赚钱; 明天就能把黎耀廷那个二世祖顶在前头当枪使,抢赚钱的项目,这个黎家二少的身份虽然没有黎家大少有威慑力,但二少胜在好掌控,用着还挺得心应手的。 后天顶着黎大帅急需军饷的由头,让乔万新拨款,大笔款项入了自己的私库,小笔钱财用来笼络黎大帅。 昭颜深知一下子不能将人喂得太饱,总让他有种吃不饱饿不死的感觉,一直等着投喂,才能体现她的价值。 不知不觉的,黎二少已经变成她的小帮手了。 虽然黎耀廷心中不忿,动辄被修理得很惨,但往家里头告状,也没人信!主要是这人打他不打脸,也不知道怎么打的,身上没留下痕迹,但五脏六腑就像移了胃,疼得不行。 打一顿,疼好几天,找大夫来看,偏偏结论是毫发无损。 久而久之,黎耀廷再告状,黎大帅和二姨太也就不听他胡诌了,只当是不让他去“丽都”,不让他招惹外面的女人,臭小子没事找事,冤枉乔书媛呢。 有段时间,黎耀廷快被乔书媛逼疯了——那女煞星怎么就这么能演的。 前一刻,他被掀翻在地,那女人一脚踩在他胸口,一脚踩着地,双手捧着茶杯,气定神闲地饮着茶。 下一刻,听到他娘的敲门声,弯腰、提人、椅子里一塞,手中的茶杯,转了半个圈,塞进了他手上,那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停顿。 然后,她就这么脚步从容,笑意吟吟地转身给他娘开门去了。 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娘,还没休息呢,我正在给耀廷沏茶呢,他说就爱喝我泡的茶,别人泡的,他喝不惯。” 果然,下一刻他就接收到他娘的白眼,看向女煞星的时候,体贴地拍拍她的手背:“书媛,你脾气温和,对耀廷太好了。但是妈跟你说,你别总惯着他,你这双手,可是搂钱的耙子,给他泡茶?他喝得起么?你可别太操劳了。”家里还都指着你挣钱呢,这话她倒是没说出口,但事实就是这样。 前几个月的试水,让她渐渐在乔家商行站稳了脚跟,如今,更是不忘扶持耀廷名下的生意,听说,已经有了些起色。 二姨太如今看乔书媛,是越看越喜欢。得亏耀廷继承了她的好相貌,一派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又会哄女孩子,才能把乔书媛勾到手。这么个钱生钱的金疙瘩,要是真嫁给了黎荣廷那小子,她娘俩还有活路么。 二姨太越想越庆幸,暗自下决定,她得再对这个儿媳好点,将她笼络住。 一派温馨美好的场面,黎耀廷见怪不怪。 自打女煞星进门之后,亲妈变后娘,亲爹变后爹,他对这个家唯一的用处,就是娶了个“绝世好媳妇”! 他无比怀疑,女煞星以前在南洋的时候,都学的什么东西?该不会是表演和格斗吧。 ——分割线—— 晚上,黎耀廷如愿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酒。 昭颜看了眼他,刚要开口,他立刻警惕起来:“你白天答应我的,让我去喝酒了。” “嗯,钱够不够?不够去账房那支点,报我的名字。” 黎耀廷感觉自己幻听了,还有这等好事? “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你的,可以请人喝酒,但不要酗酒闹事,也不要抽大烟,明白?” “明白,明白!”黎耀廷喜上眉梢,这不比自己做生意强?伸手就有钱花,难怪他爸妈这么看重她,他突然就感受到家里这位的好了。 觉得凶点也可以忍受了。 黎耀廷出门后不久,昭颜就把账本、合同什么的搬到了前厅,营造了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深情妻子的形象。 二姨太听闻消息,立刻赶来劝她早些回房歇息,她立马派人叫臭小子回来,被她笑着婉拒了,善解人意说让他偶尔出去放松下也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昭颜知道,她等的人总算来了。 黎荣廷的脚步本没打算停下,只是,即将从她身旁经过时,边上的人轻唤了声:“大哥。” 黎荣廷冷嗤了一声,停住脚步,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他爹摆明了要吞了她乔家的资产,她竟然还上赶着奉上,忙得不亦乐乎,真是被他那个好弟弟迷得失了心智。 二少奶奶被二少爷被迷得不行不行,也是从一些下人口中得知的。 “别这么叫我,我妈就生了我一个,黎耀廷我都不认,会认你?” 昭颜挑了挑眉,完全不在意他讥讽的话:“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黎荣廷,你的手未免伸得过长了些。” 黎荣廷眉头微蹙,侧过头打量她:“你什么意思。” “黎大帅安排得很清楚,军队归你,生意归耀廷,可你人在军营,心里却还惦记着黎家的这点生意,你这是什么都想要,太贪心了,可不好。” 什么黎家二少是败家子,那个倒霉蛋子,干哪行都亏,她就觉得很玄乎。黎耀廷好歹是大帅府的二少爷,谁敢在西南王的地界上处处算计他——除非权利比他大,又跟他有仇的。 除了黎家这位少帅,不作他想。 黎荣廷眯了眯眼,前阵子那边传来消息说,乔家那位接管了他那位废物弟弟手下的产业,不动声色地开了几个人,又换了供货商,他还没来得及处理。 这女人,倒是有两把刷子。 “你跟二房有仇,以前这生意是黎耀廷的,我管不着,但如今归我了。我的东西,有个原则,莫伸手,伸手必砍。” 黎荣廷愣了下,随即又觉得可笑,他刚才竟然有一瞬间信了她的话。 不过区区弱女子,竟敢威胁起他来了。 “如果我说,我非要呢。” 昭颜冲他笑了笑,垂眸。 眼前一晃,黎荣廷还未反应过来,腰上一轻,他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他眼底闪过一道难得的惊慌。 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位置。 “叫你声大哥,不过是先礼后兵,懂?毕竟我是位有修养的千金小姐。” 第221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7 07 几天后,军营中。 “少帅,少帅?”一旁的高副官连唤了好几声,才把他从意识里拉回。 “什么事?” “少帅,这个月的军饷怎么办?士兵们都等米下锅呢,上个月就没发够,这个月又拖欠……再这么下去,兄弟们扛不住啊,不等其他几个大帅打过来,我们的兵就先饿倒了。” 黎荣廷依旧有些恍惚,没闹明白那天晚上,乔家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是怎么从他身上把枪给夺走的。 “要不,您向大帅建议建议,我们也学东北王项易鸿项大帅那样,增加些税种?”见自家少帅没有反驳,高副官继续道,“我听说,项大帅自打和西北王孙寿南孙大帅,连战两回之后,夺回了不少地盘,随后新立了不少杂税。杀猪要交税,就连那捆猪的绳子,都要另外交税;婴幼儿出生,有落地捐,新人结婚,有结婚捐,就是人死了,也不放过,还得有棺材捐。即便穷人你穷得都买不起棺材,那也得交税才能下葬。” “不行,这是要把老百姓往死里逼。”黎荣廷一口拒绝道。 “项易鸿不是个东西,孙寿南也半斤八两。以前西北地区大部分在他手上的时候,命令老百姓不种粮食,改种鸦片,再以低价收购后卖向全国,赚取暴利。” “就连东南王陈桐陈大帅,那捞钱的本事也不小,盗墓、霸占古董,走私贩卖……哪个没干过。少帅,如今世道动荡,我们也得提前打算。”这军饷都发不出来了,谁有他西南军憋屈的。 “军饷的事,你通报大帅了么?” “还没有。” “那就去通报我爹。” “问大帅?”高副官不解,大帅不是半隐退状态了么?许多事都交给了少帅负责。而少帅又不像其他几位大帅那样心狠,往死里压榨老百姓,也没有走私贩卖烟土,最多就是坑二少和二姨太。 可二少和二姨太掌管的那些才值几个钱,自打二少把大帅交到他手上的店铺和产业,移交给那位二少奶奶之后,他们现在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 “我爹拼命促成黎家和乔家的婚事,不就是惦记上了乔家的资产么?眼下,该是乔家出血的时候了。” 高副官眼前一亮,心领神会,“好,我这就去跟大帅禀告军饷一事。” 等到高副官一走,黎荣廷唇角微微上扬,她不让他伸手动老二的产业,他就光明正大的要,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交还是不交这个钱。 ——分割线—— 乔家的实业公司是集航运、矿业、纺织、贸易、投资、金融行业为一体的大型民营企业。 如今,最挣钱的行业一个是煤矿,一个便是航运。 在乔万新身边鞍前马后那么多年的周主管,是乔家的老人了,姿态难免高一些,不夸张的说,基本上除了乔万新本人,就算是乔书媛,在他眼里都是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撑得起什么场面。 这也是昭颜非要把他弄走的原因之一。 这几个月里,能拉拢的,她尽量去拉拢了,不管是重金允诺,还是画大饼伺候,抑或是从小系统1105那得到的情报,抓着有些人的把柄相威胁,潜移默化中,她已然在乔家商行站稳脚跟。 所以,腾出空来,她终于开始动煤矿这条线了。 周主管一走,她就让人事迅速招人,一轮轮亲自面试下来,还真让她选中了一个留洋回来的新派人士——郑淮,本名郑义德。 这人的经历可一点都不普通。 虽出身贫寒,却勤奋好学,自强不息,曾在光绪时期的广川学院就读过几年,之后,又公费留洋,从事地质学研究。于1916年回国,于广安学院法政学堂任教。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向人事隐瞒了真名和经历,但以小系统1105的八卦程度,还是查到了。 郑淮之所以离开广安学院,是被迫无奈。因为宣扬进步理论和思想,被广安学院所在地的东北王项易鸿给盯上了,狠狠打了一顿,又被驱逐出了广安学院。 他辗转来到西南地区,黎璋的地盘。 眼下全国的局势,国民革命军的发展势头迅猛,东北王项易鸿虽然从西北王孙寿南那夺得不少地盘,可惜连打两场大战,元气大伤。眼下,他不敢轻易向国民革命军开战,但却对进步人士和国民革命军严防死守,一经发现,立刻驱逐。 战败的西北王孙寿南势弱后,又不想屈从于国民革命军,竟选择和日本人合作,由日本人给他提供军事装备,妄想卷土重来。 剩下东南王陈桐一心只想捞钱,都快钻进钱眼子里了。 陈桐此人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老军痞,擅长精打细算,敛财的本事不小。他连当地最大的历史博物馆里的珍宝都拢到了自家后院,美其名曰,世道动荡,极不太平,他作为一方霸主,代为保管,最是妥当。 结果,他的大帅府里就多了一百多件稀世珍宝。 等到博物馆的馆长托了各方关系,打点了,要回宝物的时候,人家已经卖了大半了,换回了一大笔钱,那珍宝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而黎璋呢,这人的态度就模棱两可了。 他最初是抱着袁某人的大腿上来的,袁某人病逝后,他就盘踞西南地区,成了西南这片的军阀头子。 早些年,打仗很是勇猛,但这些年倒是不显了,只图享乐,一半的大权都放给了少帅黎荣廷,自己则稳坐幕后。 你说他反对国民革命军吧,他可没像其余三位那样防国民革命军防得跟贼一样,这也是进步人士如郑淮这种,最后落脚到西南地区的原因之一。 但你要说欢迎吧,也绝对说不上。 本质,他还是军阀,想要掌权的,当西南地区的土霸主。 昭颜那天之所以没有动黎荣廷,一则黎荣廷在军中威望很高,二则动了黎荣廷,再上来一个,未必就能做到像他这样。 前世,黎荣廷虽然对许愿人不怎么样,但是,对西南地区的百姓还是士兵们还算过得去。 至少在西南地区,没有出现大片种植鸦片的现象,人民过得虽苦,但还勉强活得下去,没有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这和其他三个地区相比,已经算是好的了。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国家内乱,动荡不安,列强蠢蠢欲动,都想分一杯羹,趁机撕咬一口。 只有尽快统一、强大、发展起来,才能使国家越来越好——昭颜想的是这个。 刚将郑淮安排到了周主管的位置上,乔万新就心急火燎地找到了她办公室来。 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在看到沙发上半躺着的人和一地的瓜子壳时,强忍着怒气,冲她低声道:“书媛,我有话对你说。” 昭颜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眸,平静地看向他,“嗯,你说。” 乔万新被她那过于淡定的神情气得够呛,难不成她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在乔家的公司站稳脚跟了,就敢跟他这么说话了,连身子都没动弹一下。 “书媛——”他又低唤了声。 “哟哟,这是干嘛呢?岳丈大人,你这话不就说给我听的么?你是觉得,你们父女俩有悄悄话要说,我听不得,不配听呗。” 你听得懂个屁! 乔万新真想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变了变:“耀廷,你别多想,我不过是和书媛谈谈生意上的事罢了,我是怕你听着这些无聊,才……” “不无聊,不无聊,我爹说了,我媳妇儿厉害得很,要我多跟她学习学习,以后也好帮帮媳妇掌管乔家的生意。” 乔万新忍得十分辛苦! 还能说得再露骨些么?你们这些人要点脸行么?直言要接管我乔家的生意! “耀廷,做生意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靠一路走来的积累和坚持。” “嗯嗯,我信,当然信,岳丈大人您不就是这样的么。”前半句说的乔万新的面色稍霁,后半句一出,险些没把他气死。 “但是,岳丈大人,你就算积累了、坚持了又怎么样?这是在西南地盘上,也就我爹心善,换成个混不吝的,直接要你乔家的家业,你能有什么辙?还不是老老实实奉上。” 昭颜垂头,唇角忍不住上扬,你爹不是心善,你爹是想要长期饭票,让乔家当你家的金库,钱生钱,源源不断的那种。 眼见乔万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黎耀廷笑出了声,“岳丈大人,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我们可是一家人,书媛又这么讨我爹,我妈的喜欢,就算是看在书媛的面子上,我爹也不会拿乔家怎么样的。” 乔万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自然不会。” “书媛,我就问你一句话,那郑淮,是你把他放在周主管的位置上的?这人还不知道什么来历,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你就敢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生人,你不觉得太草率了么?” 昭颜只当没听到他语气里的谴责,回复道:“他是我从几十名应聘者中挑选出来的,也是我亲自面试的,他对于矿质勘探非常有研究,具有留洋本专业学习的经历。” “我乔家最重要的就是航运和煤矿两条线,你直接任命这人,也不跟我商量,怕是不太妥吧。”乔万新眼神冰冷。 “哦,对了,父亲,航运这条线,我把张主管开除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乔万新瞪大眼眸,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刚刚。” “为什么?张主管兢兢业业,在我乔家已经干了二十几年了,哪里有错?你就直接开除他?” “父亲知道前几个月,我们的货物经常丢失么?因此还赔偿了一大笔钱。” “世道不太平,货物丢失也是难免,至少我乔家的船还在开着,你要知道,开除了张主管,谁派人安全押送货物。” “这不是有西南军么?有军队押送,不比周主管押送更安全?”昭颜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正等着呢,“况且,父亲知道,我们丢失的货物去哪了么?他要是偷偷卖给我们自己人也就算了,好歹都是中国人,他竟然低价卖给了英国人和日本人从中获利,这和卖国贼有什么区别?” 乔万新讷讷,他能说什么? 他其实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自打清政府时期,英国人通过不平等条约,获得一系列的内河航行权,就在内河领域肆无忌惮得很,经常仗着自己身份,就横冲直撞。 乔家为了息事宁人,就通过这样的手法,低价销售贿赂英国人,后来日本人见有利可图,也有样学样,参与了进来。 对此,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谁让他惹不起他们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黎耀廷倒是头一回听乔书媛提起此事,听得他愤慨不已,指着乔万新的鼻子就数落,“好你个乔万新,你倒卖商品,贿赂给那些欺负咱们的外国人?你居心叵测,到底想干嘛?卖国么?” 乔万新一听就急了,他是说什么都不能认下这个事的! 连连摆手道:“耀廷,不,二少,你可别乱说啊,我根本不知情。” 昭颜见黎耀廷凶我乔万新也凶得差不多了,才缓缓站起身,叹了口气道:“耀廷,我相信我爹,他不是那种人,他是位爱国商人。” 乔万新听到有人替他说话,自然赶紧点头。 “一定是那张主管擅作主张,幸好被我发现,我已经将人开除,并控制起来了,你下班后直接把他带走,交给大帅处置。” 乔万新的心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先是被气得够呛,如今又是吓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张主管平时看着忠心,但是如果是军营里的严刑拷打上一遍,能不能守口如瓶就不好说了,想到这,他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书媛,张主管开除就开除了,可送军营里严刑逼供,太过了些吧,他小时候好歹还抱过你的,也是你长辈,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如今年纪也大了,你就让他安享晚年吧。” 昭颜沉吟许久,才勉强松口道:“那就让他把那些货物折成现款,都还回来,我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也不去和我公公说这事了。” “毕竟大帅日常事务繁忙,处理这些小事,也需耗费精力的。” “是的是的,回头我一定好好骂他,骂醒他。” “好。”昭颜为难地点点头,“爹,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然……张主管这人的人品真不行。” 乔万新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岳丈大人,那你现在还有事么?要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别打扰我休息,书媛办公。这一天天的,尽给我们找事,公司事务都忙不过来呢,还要处理这些破事,照我说,直接把那人扔进军营就算了,军营里多的是办法让他开口,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乔万新:…… “不用不用,我去骂他,让他把钱都吐出来,你们等我消息。”乔万新硬着头皮道。 “那好吧。”黎耀廷语气极其勉强。 等到乔万新人走了,黎耀廷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确定他走远了,才凑上前小声道:“刚搞走管煤矿的周主管,换上了你的人,这是又瞄上了航运这块了?” “我说的是实情,他确实这么干了。” 黎耀廷一听,不淡定了,“什么?真卖给那些把枪和炮对准我们的外国人了?我还以为你是胡诌的,是为了夺权,找我演戏呢!” 昭颜瞥了他一眼:“是真事。” “那……这……你早说啊!你早说,我说什么,刚才都不答应你爹,把姓张的那个卖国贼给放了。” “姓张的也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是你爹对不对?你爹授意的。”突然,黎耀廷恍然道,“难怪,难怪你要跟你爹对着干,你这一上来,就带着我进了商行,还纵容我惹是生非的,你就是想夺权是不是?刚才又阻止我把人扔军营里审讯,你是怕他把你爹给供出来?” 昭颜不吭声,任由他说。 “也是,站在你的立场,是挺不容易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黎耀廷有点可怜她了。 昭颜不知道他心里脑补成什么样,她想掌控航运,是因为知道今年下半年的时候,会在西南地区的码头附近发生一件大事。 她只是不想让惨案发生。 开除姓张的,码头正常开工,商船航运护送就交给西南军去干,黎荣廷想要收她军饷,还想不干活? 第222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8 08 自家老爹把他从军队叫回家的时候,书房里,乔书媛已经在那了。 黎荣廷大致猜到是因为军饷的事。 他原以为那么一大笔钱,乔书媛必会找借口推掉,或者拖延时间。没想到,人家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还连连自责,对西南军的处境了解太少,竟然到了断饷的地步! 西南军是我西南地区的护身符,西南军的士兵们吃不饱饭,怎么抵御外敌? 其他军阀们对西南地界虎视眈眈,国民革命军发展又迅猛,外部还有洋人恨不能侵占我国土……这种大事,应该早点让她知道才是,怎么还能让爹忧心不已,拉下脸来对她请求? 乔家祖籍西南地界,祖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如今动乱,仰仗西南军保护,乔家才得以安稳度日,如常做买卖。 让她出军饷怎么了?义不容辞! 黎荣廷看着她一派正气,再听她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要不是那晚被枪抵在眉心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平生头一回!他真以为那晚是在做梦。 前几天,还抠搜着老二那点残羹冷炙,甚至要跟他动枪的人,今天在他亲爹这表忠心表得好极了。 不光话说的漂亮,还左一句爹,右一声一家人,叫得他爹脑袋晕乎乎的,都快闹不清南北了,眼底尽是惊喜和欣慰。 “书媛,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黎大帅连连赞叹。 去乔家下聘之初,他真就只是想给西南军找个钱袋子而已,乔家听话还好,要真不听话,他老脸也不要了,直接就强抢,总不能让西南大军跟着他喝西北风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 乔万新那个唯利是图、精明无比的老家伙,竟然生了这么个明白事理的好女儿! “只是,你爹那……能同意?”黎大帅心有顾忌。 “我爹他为人谨慎保守,不喜得罪人,比较看重银钱,还望爹别跟我爹一般计较。不过,爹可以放心,我如今已经掌管乔家的实业公司百分之八十的产业,重要的盈利项目在我手上运行良好。” 黎大帅一听这话,胡子一翘,这意思不就是能源源不断,钱生钱的意思么?. 黎荣廷也是眉头微挑,睨了眼她,这是把她自个亲爹都踢出局了?才短短几个月。这女人是个狠角色,六亲不认。 “这些日子,多亏了耀廷和爹派来保护我的卫队在旁相助我,要不然,公司里那些老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同我。” 很好,还把功劳送给了老二那个败家子和大帅府。 果然,就见他爹黎大帅听了这话,很是受用,挺了挺胸脯,自豪道:“都是一家人,谁敢欺负你,就是跟我黎家过不去。书媛,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一定支持你。人手,我多的是,大帅府是你的家,整个西南军都是你的靠山。” 昭颜就等他这句话。 表情迟疑,欲言又止:“爹,眼下,还真有件事,让我有些为难。” 在黎大帅看来,只要不是不给军饷,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事。 “你说——” 昭颜目光投到了一直默默在旁看戏的黎荣廷身上,后者警觉起来,又牵扯到他身上来了。 “爹,我刚接管航运这条线。之前这条线是由我爹以前的拜把兄弟——张主管负责的,但是被我发现,他多次偷货船上的东西低价卖给洋人和日本人。” “还有这种事?!”黎大帅怒了,他是真的怒了,他怒不是张主管偷东西,而是他把乔家看作囊中之物,姓张的偷的可不就间接是他大帅府的东西么? “证据确凿,所以,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因为这事,我和我爹闹了不愉快。虽然,我还是坚持把张主管开除了,但我爹也彻底不管航运的事了。”昭颜娓娓道来,“我毕竟接手乔家产业才几个月,人手短缺,尤其是航运方面,而洋人从我们这捞不着好处,估计会找乔家的茬,如今动乱,我爹又和我赌气,不管海上河面上的事了,我真是愁得不行,上哪找人护送货物。” “就这事?”黎大帅大手一挥,“那个,西南军营,那么多士兵,都吃干饭的么?荣廷,传我命令,给调几支队伍过去,来回倒班,确保乔家航运那边正常工作。这乔万新也真是的,自己女儿能干是好事,还为了吃里爬外的外人,赌起气来了,撤人手的事都干出来了。” “没事,没事,书媛你放心,你爹不管你,还有我,保管乔家的商船明天就能开起来,还能开得更稳更远。” “谢谢爹。”昭颜眼含感激。 “对了,爹,那些洋人掠夺成性,要是货船上有好东西,他们明抢的都有,甚至横冲直撞,撞翻商船,造成伤亡的,都有过。” “他们抢别人的,我管不着,但要是敢抢我们书媛的,就是跟我黎璋作对,我们狠狠收拾他们,再把东西抢回来!” 昭颜点点头,“那——”看向黎荣廷,“劳烦黎少帅派军队过来的时候,带齐军事装备,以防不时之需。” “对,带上装备,别让那些洋人给欺负了去,丢了我西南大军的脸面。”黎璋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书媛,你叫他什么?一家人,怎么还见外上了。” 黎荣廷就见她眉眼舒展开来,笑意吟吟道:“爹,少帅说,他没有兄弟,也不许我叫他大哥。” 黎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叉腰,怒气冲冲指着黎荣廷的鼻子就骂:“你个臭小子,说什么浑话?没有兄弟?还不许书媛叫你大哥?” 刚要大怒,瞄见一旁站着的乔书媛,立刻收敛了些,挤出一丝微笑,和蔼可亲道:“书媛,你的事,交给爹,我保管给你办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得对你大哥好好进行思想教育。” 昭颜乖觉地走出了书房。 不等门关上,急脾气的黎大帅已经开始唾沫教育,昭颜隔着门,都能听到他的吼声。 “我以为我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你比我还不要脸!” “不认你兄弟,不认她这个弟妹,那你跟我要什么军饷啊?老子哪有军饷给你。你就是用屁股想,也想得到,你爹我一穷二白,整个大帅府都快败光了,哪有钱给你。” “军饷你想要,人你不想认,你当乔家人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人?” “你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你以为凭你那张脸,那么大面子,能从书媛那里拿到军饷?你可别忘了,人家结婚当天,把你这个新郎给换了!这气魄,古往今来,都没几个女子敢这么做,可见人家对你到底有多不满意。” 沉静片刻后,语气舒缓下来,感慨:“哎……一直以为耀廷这混小子屁本事没有,整天就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没想到还有这造化,倒是娶了个好媳妇。我警告你,臭小子,不管你还是耀廷,可得把这个儿媳妇给我伺候好了,她要是跟人跑了,让老子没了这个儿媳妇,老子跟你没完!” 语气瞬间激昂了起来。 黎荣廷被数落的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这金疙瘩儿媳妇果然重要,比儿子还重要。 又接受了大半个小时的“教导”,黎荣廷才面色不善地走出了书房,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见那人正站在那等着。 昭颜听到脚步声,转身,手上还端着个茶杯。 “少帅,麻烦你的军队和装备尽快到位,要不然,我不知道我的军饷能否及时到账。” 黎荣廷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片刻才道:“你在威胁我?” “又不是没有过,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今天可没有把枪顶在你的脑袋上。” 黎荣廷:…… 我都已经快忘记那天晚上的事了,好么?你不用提醒我。 “其实,想要军饷,你完全可以自己来找我谈,我们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中间还隔着大帅。”她演的其实也挺累的,简单直接点不好么。 “你会答应?” “当然。西南军现在是我的靠山,我为什么不答应?钱花了,可以再挣,命没了,才是真的没了。” 黎荣廷将信将疑地望着她,妄想从她脸上看出些撒谎的痕迹,可惜从容淡定,完全看不出来。 这演技太好,让他分不清真假,就像刚才在书房里,对着他爹说的那番“真情实意”,都快把他爹给说哭了,对待亲儿子都没这么上心。 “而且,我不只给你军饷,我还可以想办法替你搞到枪和炮,你要不要?” 黎荣廷的瞳孔微缩,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这句话确实足够吸引他的注意。 “国内几大军阀,只有东北王项鸿的地盘上有兵工厂,能制造枪支炮弹,但是粗制滥造,算不得精细,另外,我听说国民革命军那有苏联那边的武器研制专家,已经设立兵工厂制造武器,但我们大多数获得武器的途径,还是高价从日本或者美国等国购买,但就算是这样,人家也不一定卖给我们。” 如今哪支军队不缺装备?来充实自己的军事实力。 她如果真的能说到做到,倒是替西南军解决了大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 “嗯,那你敢不敢要。” “敢!你只要能搞来武器,其他的,都交给我。” “那你记得,你欠我个人情,这东西,以后是要还的。” “我答应你!” 黎耀廷喝酒回到家,就看到原本两个本不相干的人竟然和平地站到了一处。 郎才女貌,看上去,莫名有些登对。 他突然本能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皱起了的西服,有些局促,伸手拉了拉衣角,试图让它看起来整齐一些,没曾想就听到头顶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 “这才晚上10点,就知道回家了?” “嗯,回,回家了,你怎么会在这?”而且,为什么和大哥站在一起。 “爹找我和大哥有事相商,刚结束。” “哦,哦,好,那我们回房吧,你明天还要去公司上班的。”黎耀廷酒醒了大半,走到书媛身旁,经过黎荣廷的时候,后者竟然还给他让出了半个身体。 这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待遇! 黎耀廷微微一怔,看向那人,可惜后者并没有看他。 倒是他面前突然多了个茶杯,将他的视线转移了过去。 昭颜不由分说,往他手里一塞,任务完成——扮演好对二少死心塌地的好妻子形象。 “鲜果做的醒酒茶,喝了吧。” 手上温热传来,黎耀廷被动地握着茶杯,一时忘了动作。 小系统1105连连啧声:【你对人家好点,行么,瞧把孩子给惊的,一杯果茶,还是你刚才自己想喝,才让下人煮的,煮多了剩的,成了你顺手拿来配合你演戏的道具。】 直到回到房间,关上门,黎耀廷看着乔书媛从容地走进内室休息,他还是没能问出口,他回来之前,她和大哥在楼梯口聊些什么。 低头喝了口手上的果茶,甜丝丝的,润到心里了。 ——分割线—— 乔家的航运和西南军正式合作。 乔家的货船、重要货物的运送,由军中士兵参与护送,安全系数明显提高了不少。 至少,以往那些洋人的船只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气焰收敛了些。 这让这些日子,一直生着“乔书媛”闷气,索性摆烂不去乔家的商行,等在家中,等着她上门求饶的乔万新心下很不爽。 他原以为直接撤了护送的人,航运的事拖一拖,乔书媛就算拿到了航运这条线,她也开不了船,她自然就向他低头了,没想到人家宁愿去找西南军合作,也不向他求助。 这么一来,反倒是他自己把原本他的人给踢出局了,西南军一入驻,他们这些人想要再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煤矿这条线丢了,如今航运也丢了,乔家两大最赚钱的行业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乔万新开始反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局面发生变化的。 与此同时,河面,英国的一艘商船遇上乔家的商船,还想故技重施,玩碰瓷那套把戏,毕竟以前他们曾经靠着这个,得到了乔家的贿赂——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低价销售给了他们。他们反手正常价卖出,狠赚了一笔。 这种甜头,不占白不占。 结果,就在船头朝着乔家的船撞过去的时候,众人就看见甲板上站着一排军容整齐的士兵,手中还持有枪支,一杆杆地对准了自己。 船长瞬间偃旗息鼓了,他们是商船,可不是军用船,怎么可能抵挡的了这个。 在险些撞上去的前一刻,愣是强行扭转了方向,两船交错过去了。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黎荣廷一直在等着乔书媛的消息。虽然军饷第二天就到位了,但是武器的事没了下文。 正当他寻思着,她不会是说大话糊弄自己,她哪来的途径搞来枪支和弹药的时候,卫队长祝诚那边终于传来了乔书媛的口信——让他带上军队,开上大卡车,直接去乔家的万新码头提货! 第223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09 09 等黎荣廷带着一支队伍,开着辆大卡车,到达码头的时候,没看见乔书媛,但是原本应该随身保护二少夫妻俩的卫队长祝诚早就在那等候多时了。 一见来人,先是喜气洋洋,待看清他带来的人和车时,祝诚表情一愣,随即道:“高副官,你们怎么就开了一辆大卡车啊?这怎么够放?” 高副官忍不住道:“一辆大卡车还不够?” 祝诚嘿嘿一笑,“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不说高副官好奇,连黎荣廷的好奇心都被钓起来了。 等他们跟随祝诚东拐西拐的,来到一艘靠岸的商船旁时,已经有士兵在从船上一木箱一木箱的,往岸上搬运了。 “轻点,都给我轻点!这都是宝贝,干嘛呢,轻拿轻放!”祝诚一边吆喝着正在搬运的士兵们,一边对黎荣廷说道,“少帅,船是一早到码头的,这不立刻就给你们打电话了,等等你们也不来,二少奶奶就吩咐我们几个人先卸货了。” 黎荣廷看着忙碌搬运的士兵,拦住其中一个,高副官上前撬开木箱一角,露出了叠放整齐的步枪。 “少帅,这真是,真是……”高副官的眼底瞬间被照亮了,再看向少帅,发现后者眼里也尽是炽热。 “去船上看看。”黎荣廷压低了声音道。 “哎,哎!”高副官一路小跑到船上,往船舱中央一站,激动地话都说不连贯了,他随意撬开两三个大木箱看了眼,赶紧又跑出去向少帅回禀。 “少帅,少帅……好多!目测得有上百箱刚才那样的步枪,配弹药,并附刺刀,不止这个,还有大家伙——”高副官低声道,“野炮,炮弹什么一应俱全,重型机枪不知道多少挺,数不清。” 声音再低,也压不住他内心的激荡。 这得要多少钱!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 目前,国内大大小小的兵工厂,能生产武器的,有数十家,但也就东北王项易鸿地界上那个,还算初具规模,但也和洋人那些大火力武器不好比。 而他们西南地区,重京城以西的望西镇上也有一家兵工厂,当初是少帅一手开办的,但是由于资金和技术问题,没能维持下去,现在基本搁置了。 如今,军营里士兵们的武器装备几乎都是从洋人那高价购买的,但是这些洋人不仅疯狂抬高军火价格,有的还不讲信用,给了钱就从此消失了,再无踪迹。 西南军苦于军火装备匮乏久矣。 黎荣廷压根不怀疑高副官的话,后者已经激动到满脸红光,语无伦次。 “让你的人赶紧去卸货,把东西都搬下来,还有,去打电话,多开几辆大卡车来装运。” “是,保证完成任务!”高副官麻溜地干活去了。 黎荣廷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祝诚,“她人呢?” 祝诚自然知道少帅问的是谁,他笑吟吟道:“二少奶奶是看着船靠岸的,吩咐我检查了船舱里的东西,确认无误后,就让我赶紧通知少帅您。之后,她就回去了。” “回去了?”这么大批的军火,她从哪弄来的,而且,这女人心真够大,见到这么多枪支弹药,就不害怕? 小系统1105如果听到他心里所想,少不得得瑟下:【有没有可能,她就是玩这个的,这种场景她见多了。】 “哦,是回乔家的实业公司,不是回大帅府。”祝诚又道,“少帅,你是不知道,二少奶奶这一天天的,忙着呢,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来用。” 祝诚原本觉得自己似乎话有些多了,但转眼一看,自家少帅似乎感兴趣的很,示意他说下去,他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早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二少奶奶已经去后边的小树林里锻炼了一小时,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叫醒二少爷。” “二少奶奶去了公司,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早上有早会,还会不定期去 “以前还能轻松些,乔老爷子掌权,如今乔老爷子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公司上下、码头上的、矿产线都得二少奶奶亲自过问。” “有时候,忙起来,一整天公司都待不了,上午在码头抽查,下午又到了矿产那边,不管是航运这边,还是矿产那边,都是硬茬、狠茬,当初周主管和张主管在的时候,还收敛些,毕竟人家管了十几二十年了,冷不丁,换来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这些大老爷们,怎么能服气。” “然后呢?”黎荣廷问道,“她怎么处理的?” “能怎么处理?对症下药呗,二少奶奶的‘药’多着呢,哈哈……”祝诚乐不可支,他真的快憋疯了,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倾诉下。.. “人人都知道二少奶奶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她对待二少爷也确实好,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让人好生羡慕,但谁要说二少奶奶就是柔软的性子,我祝诚第一个不赞同。” 黎荣廷心说,我也不赞同,玩枪的大小姐可不娇滴滴。 他们是没瞧见,二少奶奶收拾公司里那些老古董和矿上那些闹事矿工们的本事。 “就拿矿产上那帮矿工来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一拖多的,就跟他谈钱谈关爱,饭都吃不饱,谁有空陪着周主管闹事,况且,周主管在时,搜刮这些矿工的本事也不小。” “其次是从这些底层的矿工口中旁敲侧击,细细观察,确定周主管的爪牙,再逐个击破,断其臂膀。” “真有那不识时务的,好勇斗狠的,油盐不进的,就轮到我们出马了,一个个喊打喊杀的吓唬谁呢,二少奶奶直接让我们抓了人,往监狱里送,由头都想好了——聚众闹事,影响矿场开工。” “监狱里待一待,刑罚上一上,立马就老实了。” “这不闹事的群龙无首了,底层的矿工只要能吃饱饭,才不管谁管事,正常开工,这下,矿上才又运营了起来。而且,二少奶奶的识人术也是很厉害的,就新上来的那个郑淮郑主管,现在顶替周主管的那位,人家看起来笑眯眯的,极好相处的样子,办起事来一点不含糊,抓产量、保安全、下矿井,亲历亲为,办法多着呢,短时间里,就和工人们打成一片,矿产线基本稳住了。” “我听说,乔老爷因为这事,正在家生闷气呢。”祝诚悄咪咪道。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乔家太太亲自到公司里去了,一进公司就开始嚷嚷,说二少奶奶不孝顺,把自个亲爹给气病了,也不回家看看什么的。” “不过,被二少奶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给劝回去了。”祝诚眉飞色舞,他如今可是二少奶奶身边的心腹,二少爷他都不带鸟的,跟着二少奶奶有肉吃。 “二少奶奶直接甩出了周主管在任职期间,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侵占了公司财产,还偷挖煤矿,倒卖给其他人……这一通证据甩出来,就把乔家太太给看傻眼了。” “哎,二少奶奶也是可怜的,明明为自家公司铲除蛀虫,乔老爷怎么就不理解了?还为了外人,跟自个亲闺女对着干。” 黎荣廷听着听着,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绪。 乔书媛每走一步,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比如说,收拾黎耀廷的烂摊子,再比如毫不含糊地拿出一大笔银钱充当军饷,还有看她拔枪的速度,绝非偶然, 眼下—— 她那么多的军火从哪搞来的?难不成和她海外求学经历有关? 和乔家二老闹翻,架空亲爹,自己掌管乔家最挣钱的两个项目,这是几个意思? “你好好保护她,任何人不能伤她分毫,好歹是我黎家的人。” 祝诚微愣,随即反应过来,黎家的人?少帅说的是二少奶奶。 “哪用得着我,有二少爷在呢。乔家太太刚嚎上一嗓子,他就扯着嗓门喊起来了,恨不得把公司里的人都喊来。说什么我黎家明明可以靠抢,把你乔家的产业直接给占了,偏跟你在这磨磨唧唧,图什么?书媛费劲心思,替你们说好话,保住乔家,你们倒好,还倒打一耙……既然这样,我也不用给你们面子了,乔家的产业,我们要了,员工的死活也跟书媛不相干,她跟我回家,好好的做大帅府的二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苦哈哈地干活强?” 末了,祝诚由衷地发出感慨,“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感情,真好。二少奶奶每天早上都叫二少爷起床,每当这个时候,二少爷总是哼哼唧唧的,还撒娇呢,大帅府的下人们都知道。” 黎耀廷:你要是知道,她叫起床的方式,是狠踹我一脚,我不得哼两声? 黎荣廷听着听着,就觉得没意思了,又看了看搬运的差不多的船舱,也回到了车上。 ——分割线—— 另一边的乔家公司办公室内,昭颜连打了两个喷嚏。 小系统1105立刻警觉:【谁在骂你?】 昭颜耸了耸肩,骂她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被夺了那么一大船军火的那位。 不过,还好,等孙寿南彻底断了这批军火的消息,彻查过来的时候,最恨的人也不是她,毕竟这事出面的是黎荣廷。 没错,这批军火,正是之前和项易鸿两次大打出手,战败的西北王孙寿南的。 自打败退之后,孙寿南一直想着东山再起,可论实力,他压根打不过项易鸿,这不悄悄地和日本人勾结在了一起。 日本人需要在军阀之中,培养个傀儡出来,与其后续的侵略里应外合;而孙寿南呢,想要借助日本人的力量,获得大批军火,增强军事力量。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其实,这已经是日本人给孙寿南的第二批军火了,第一批军火运送的过程中,也是在万新码头休整和补给的。 她猜测第一次,试水的成分比较高,因为不确定这条线路安不安全。 昭颜压根没理会,任由他们离开了,等着放长线钓大鱼。 果然,没多久,那艘船又出现了。 这次,整个船体吃水深度比较深,再探,果然船舱里都塞满了。 既然第一次认为这条线路是安全的,第二次,当然走的也是这条路线了,一样在万新码头稍作休整。 昭颜正等着他们呢,船刚靠岸,就让祝诚把船上的人都给捂嘴拖走了,然后通知黎荣廷赶紧过来卸货。 她只答应给他军火,可不给他背锅。 那晚,她问他敢不敢要,人家字正腔圆敢得很。 孙寿南这种卖国贼,又强制老百姓种植罂粟的,毫无底线可言,不先收拾他,收拾谁? ——分割线—— 一晃又过去了好几日,这批军火是真的好! 先是发了军饷,连带拖欠的都给了,之后又发了枪支和弹药,士兵们各个像过年一样高兴。 这些天,黎荣廷一直想寻个机会,向乔书媛表示下感谢,他还想探一下她的底。 ——她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 恰好这晚,昭颜加班晚了,回到家的时候,就见黎荣廷一人站在楼梯口那,似乎就是为了等她。 没等黎荣廷开口,昭颜先一步上前,开口道:“正好你在这,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黎荣廷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带着一丝熟稔,完全不似以前剑拔弩张。 “这枪支炮弹的,不能老指着国外进来,那些洋人有几个好的,现在卖给我们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挣我们的钱,还能让我们内讧,打起来,他们好渔翁得利。” “你有什么想法?” “我听说,西南军本来就有兵工厂?” “有是有,但是,后来资金短缺,技术人员也紧缺,就暂时搁置了。”道理他懂,但是实行起来有困难。 “资金我有,技术我有,人员我可以高价聘请,我们把兵工厂重新开起来。”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黎荣廷握着楼梯扶手的手微微颤抖,“你说真的?” 昭颜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高副官行色匆匆地从外头一路小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大帅府的佣人。 “这么晚了,什么事?” “少帅,刚接到消息,孙寿南突然出发,往我西南地界来了,说是想来我们这玩玩?带的人也不多,据说就随身的几个亲信。”高副官阴谋论了,“他有时间游山玩水?而且谁游山玩水,是半夜出发的?孙寿南前阵子不是和日本人打的火热么,不会是想拉我们下水吧。少帅,卖国贼,我西南军可不能做。” “废话!”黎荣廷瞪了高副官一眼,这还用他提醒? “我倒知道他为什么来西南地界。” 在两人期盼的目光下,昭颜缓缓开口道:“少帅,你抢了人家的军火,人家可不得来找你聊聊、叙叙旧?” 第224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0 10 祝诚觉得自己很无辜。 少帅怎么就光瞪他? 少帅现在怪他:当时在码头上搬运军火的时候,怎么没说这船东西是抢来的,也没说船上原来的人去哪了。 可关键是,您也没问啊! 您当时看见军火,那两眼放光的模样,哪里还想的起问一问这船军火到底哪来的,更想不起问船上原来的人。 祝诚垂下头,不敢顶撞少帅,但心里怨气却不少,小声嘀咕了句:“就算是抢,那也是二少奶奶的本事,您抢一个试试?怕是连孙寿南装军火的船开到哪,都不清楚。” 他就是很佩服二少奶奶! 这消息渠道,还有这魄力——少一样都搞不到这批军火。 “我们为什么不能抢?他孙寿南悄悄和日本人勾结,日本人资助他军火,是用来打国人的,抢了就抢了,至于么?多大点事,上纲上线的,犯得着大半夜的,把大家都叫来。”梗着脖子说话的是黎耀廷,若是放在平时,他是怵大哥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明明没错嘛。 “说军需装备缺的人,是你,说要军饷的人也是你,到头来,都给你弄来了,你还唧唧歪歪……”黎耀廷还想继续说下去,被黎荣廷一个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 这事,还得她来解释下。 昭颜开口道:“大哥,我光想着壮大我西南军了,是我不好。” 黎荣廷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别扭,什么叫“光想着壮大西南军”了?他要是再责怪她,是不是就不是为了西南军好了。 黎大帅正坐在上位,抚着两撇胡须,眉头紧锁,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老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书媛这么做也不能说全错。假设这批装备顺利被孙寿南那老东西接收,不是打项易鸿,就是用来打我西南军或是陈桐的,万一是用来打我西南军,还不如早早地截了他。” “对了,书媛,你把原来船上的人弄哪去了?有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爹,船上一共36人,船刚靠岸、趁其不备、放松警惕的时候,我让祝诚带人把他们全给抄了。” “那人呢?”孙守南偷偷走私军火进来,这事肯定隐藏得很好,船上这36人一定是孙寿南信得过的人。 昭颜有些羞赧,“最近,乔家那边矿上,不是有人聚众闹事么?不少刺头被我下了狱,接受教育,这就导致人手严重不足。” “所以我——” 这是现成的劳动力,体格棒棒的,关键还免费。 黎荣廷望着她,闭了闭眼,呼吸都加重了几分,这人总能冷不丁地给他个惊吓。 ——你可真够能的! 孙寿南的亲信们被你拉去挖煤了! 黎大帅也被惊到了,没想到自家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儿媳妇,还能不声不响地干出这种大事来。 “书媛,你是怎么知道那条船上有军火的?”黎大帅好奇死了。 “它停在我万新码头休整不是头一回了,船一靠岸,那些人探头探脑的,至少二三十人,可每次只有寥寥几人下船,采买完必需用品,回到船上,然后继续启航,这本就很蹊跷,我最近刚接手码头和航运,经常巡视,渐渐的,我就起了疑心,派人查探了一番,发现了这个。”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孙寿南的军火?” “被逮住的36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守口如瓶的,我让祝诚稍稍动了下刑,就知道了。” 黎荣廷:…… 你不但把人给拉去挖煤了,你还严刑拷打,这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干的事么? 老实孩子祝诚点点头,“没怎么用刑,就都说了。” 黎大帅表示有些怀疑这话的可信度:孙寿南的亲信这么废?你们到底对那些人做了什么? 昭颜看向黎大帅,怯弱道:“爹,我是不是闯祸了?” 黎大帅想了想,道,“是有点不妙,你还是太年轻,处事太过心慈手软。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此事,这36人杀了最好,死无对证,即便孙寿南来了,我们就一口咬定不知道,只要没证据,他哪怕怀疑到天上去,我们就是不承认,他能怎么样?” “他孙寿南能大张旗鼓说,我们他的军火?那深扒一下,他哪来的军火?查下那条船的路线轨迹,就知道出发地是日本,日本人平白无故的,为什么给他军火?他总不能说,是他和日本人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他要真敢这么说,全国老百姓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他如果说,单纯是他高价问日本人买的呢?不存在勾结的事。”黎耀廷不解道。 “他说没勾结,就没勾结了?且不说前阵子他和日本人来往甚密的事,就算不是,三人成虎,我们说他是,他就是,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虽然他们拿不到确凿证据,孙寿南和日本人相勾结,但是,昭颜借助小系统是知道的,他确实毫无底线地和日本人达成了协议,日本人提供军火,他在军火到了后,就打算和其他军阀开战,夺回地盘。 而等日本人帮助他夺回地盘后,瓜分土地是早晚的事。 昭颜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黎大帅顿感这个儿媳妇对他胃口。 老大本事是有,做事不知变通,一板一眼,太过刚正,相较项、孙、陈三人,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不是光凭一身力气,就能斗得过的,老大着实有些不够看。 老二脑子倒是灵活,也知晓变通,可惜本事不大,胆量也小,耍嘴皮子倒是挺溜。一旦真刀真枪的干,真怕这小子会吓尿裤子。 唯有这个儿媳妇,做事细心,胆子也大,办法也有,孙寿南的军火,她说劫就劫了。 “爹,你放心,这事我做得还是很有分寸的。那时,船靠岸的很早,码头上没几个人,而且为了方便行事,我让主管把工人们给支开了。” “这36人,一被控制,就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条子,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卡车里,盖上布帘子,直接运走了。” “他们进的那个矿地,是我乔家新开的矿地,地方有点偏。因为安全措施还没到位,工人们还不能入驻,只有他们36人,由祝队长手下的士兵们看管,先下矿去探下。” 黎荣廷身边的高副官听的目瞪口呆,什么“探下”,这话说的好听,不就是送他们去死么? “安全措施都没好,你就让人下矿了?”果然,黎荣廷问道。 “嗯,正因为矿下安全措施没弄好,放那些人下去布置安全措施,以免后续工人下矿后,造成人员损伤。” 黎荣廷:…… 你个大聪明! 让我说你什么好? 要说你不懂,我还可以理解,但你知道矿下不安全,措施没到位,却把孙寿南的人给扔下去了。 说你不重视人命吧,矿工的命,你珍惜得很,说你重视人命吧,孙寿南的人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所以,黎大帅担心的这36人会不会说出去,完全不是问题,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悬。 “至于那船——卸完货,我让人把船开到河中央,人就回来了,这船顺流而下,如今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我估摸着孙寿南这会儿来,可能是有人发现湖面上的空船了,报了案,被孙寿南知晓了。” “这条线路经过我西南境,如今人没了,东西也没了,怀疑上我们也属正常。” 这思路清晰得很,黎大帅点点头。 沉吟片刻道:“孙寿南要来问,我还想找他说叨说叨呢,他又没跟我打声招呼,说他有商船要途经此处,我这每天船来客往的,那么多商船都经过我西南境内,难不成丢失了,都要老子负责?他给老子保护费了么?” “货没了,船上的人也没了,只剩下一艘空船,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船上的人监守自盗,别想诬赖老子!”黎大帅一拍桌子,盖棺论定。 “爹说的没错。难不成他孙寿南打不过项易鸿,就觉得我西南军好欺负不成?”昭颜立马应和道。 黎荣廷、黎荣耀:…… 你俩才是父女吧?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俩受了多大的委屈。 ——分割线—— 孙寿南是第二天中午抵达的重京城。 对外宣称是来游山玩水的,但谁都知道,这世道乱的,谁还有心情游山玩水,更何况,他和黎璋什么时候,好到能互相踏进对方地盘,互相宴请的地步了? 项易鸿和陈桐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心里早就脑补出了大段的阴谋诡计。 孙寿南这老小子就没憋什么好屁,前阵子刚和日本人打得火热,怎么就突然连夜赶往西南境了。 只是,项易鸿忙着镇压国民革命军,陈桐忙着盗古墓搞钱,分身乏术。 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重京城了。 既然,孙寿南都说了,他是来游山玩水的,途径西南境,黎璋就当他是,好酒好菜招呼上。 “丽都”今晚格外热闹,几辆黑色的小轿车陆续而至。 第二辆车里下来一个身材精瘦,身高中等的中年人,他一身军装,一双眼里透着精明和犀利。 黎荣廷和黎耀廷已经站在“丽都”门口等着了。 看见来人,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得,你高贵行了吧?您这位少帅是拉不下脸去迎接的,只能我去了呗。 下一刻,黎耀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开口就叫:“孙世伯——” 孙寿南明显愣了愣,随即转过身,就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杵在了自己跟前。 “你是?” 不怪孙寿南认不太出,平时他要么和黎璋打交道,要么和黎家老大黎荣廷打交道,这位是谁,他还真不认得,不过不认得不要紧,那张相似的脸,要说不是黎家人都难。 “黎家黎耀廷。” 孙寿南瞥了眼兄弟二人,意味不明道:“你爹人呢?我就算输给了东边项易鸿,也不至于落魄到,就让你们两个小辈来接我?” 黎耀廷笑道:“孙世伯哪的话,这不是您来的不巧么?我爹陪我娘出去游玩了,不在重京城。” “呵呵……”孙寿南皮笑肉不笑道,“还真是不巧,我一来,他们就出去游玩了,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我吧?” “孙世伯说笑了,出去游玩岂不正常,您这不也突然就到我西南地界来游玩了?” 孙寿南被他说的一噎,偏过头看他,偏偏他还挂着笑脸,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孙世伯,里面请吧,虽然我爹不在,但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要好好招待您。我已经派人去知会我爹了,不过明后天,他便回来了,您有什么事,也可以当面跟他细谈,但现在不如就放松放松?”黎耀廷侧了侧身体,让出一条道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一道进了“丽都”,刚进门,“丽都”的小姐妹们都欢天喜地地往黎耀廷身上靠,嘴里喊着“二少,二少,你看看我呢……”,“二少,你好狠的心,这么长时间不来看看我……”,“二少,今晚你一定要和我跳舞……” 黎耀廷躲过这个,避开那个,忙得很,黎荣廷更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一脸嫌恶。 “好了!走开走开,本少爷已经结婚了!你们是想害我回去跪搓衣板吧!”黎耀廷拉了拉衣角,正色道,“今天的主角是我们远道而来的西北王孙大帅!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今晚把孙大帅伺候好了,想要什么都可以。” 黎耀廷话音刚落,就被人挤了出去,众人的热情都冲着孙寿南去了。 一开始,孙寿南还能装一装正经,但架不住这群女人实在太热情,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温香暖玉的,不一会,人就被簇拥着进了包间。 好家伙,这西南地界的美女怎么这么多,环肥燕瘦,各个极品,比他那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一句句娇滴滴的“大帅,孙大帅……”叫得人心痒痒的,晕乎乎的,各个身姿婀娜地往他怀里送,哪里还抽得了身。 等到孙寿南进了包间,黎耀廷才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说的,我就负责拖一个晚上,你赶紧派人去查,查他究竟带了多少人来,还有多少人隐藏在暗处。” 久久等不到那人回复,黎耀廷抬头,看到对方正一脸嘲讽地看向自己,纳闷道:“你看着我干嘛?” “还真是恩爱,乔书媛知道你平时在外头是这样的?” 黎耀廷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呵……”黎荣廷不置一词,那女人诡计多端,可惜眼光不怎么样。 第225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1 11 黎耀廷这边拖来拖去,也就是拖了一晚上和一上午,再往后拖,孙寿南也不买账了。 但好在黎荣廷这边也有了进展,查出不少随之潜入进来暗线,秘密监控起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黎大帅终是“回来”了。 孙寿南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就说了他有一批货,在西南地界上丢了,麻烦黎老哥给查查。 曾经,孙寿南和黎璋两人同在袁某人手下,关系算不得好,但也不像孙寿南和项易鸿那般水火不容。 黎璋满口答应下来。 孙寿南要查的第一处就是万新码头。 因为在前一个落脚点的时候,还有人见到他的船驶离时,一切正常,之后就没了消息,而按照往常的路线,下一刻落脚点是万新码头。 第二天,昭颜作为万新码头的实际掌权人,出现在了码头上,陪着孙寿南一行人参观码头和配合调查。 为此,在家收到消息的乔万新还幸灾乐祸了番,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能接管他乔家的家业,如今人家孙大帅的东西弄丢了,我看你怎么收场,最好直接把她抓起来下狱,让她好好吃吃苦头。 码头上,孙寿南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来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小丫头片子一个,但这通身的气质可不一般,见了他丝毫不慌,从容淡定地介绍码头船只地停靠情况。 “你说,‘大昌号’确实进了码头,但是没多久就开走了?” “码头上的值班人员是这么记录的,停留不过一炷香时间。”昭颜拿出记录本递了过去。 孙寿南只是淡淡瞄了一眼,这种记录,他压根不会相信,可以随意作假。 “乔小姐,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我明确告诉你,船我找到了,但船上的人和货物都没了。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东西在哪,我可以既往不咎。” “孙大帅,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我不知道。您如果能证明,这事与我有关,就动手吧,如果无法证明,那恕我不能奉陪,公司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处理。” 孙寿南怎么能忍受被一个小姑娘实交代,来人啊!把她拿下,我要亲自审问。” “我看谁敢!”孙寿南身侧的黎耀廷挺身而出。 祝诚等人也纷纷拔枪上前,将原本准备将乔书媛拿下的孙的部下包抄起来。 孙寿南的脸色阴郁,看向站着稳如泰山的黎荣廷:“你们兄弟俩,是什么意思?是想包庇嫌犯?还是说,我的货物就是被你们给抢了!” 黎荣廷淡淡道,“她不是嫌犯,她也是黎家的人。” “对,她是我媳妇儿。”黎耀廷补充。 这下点燃了孙寿南的怒火,“好!很好!你们黎家耍着我玩呢!我说我的货物怎么就平白无故消失了,敢情这码头是你黎家的,地界也是你黎家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东西就是被你们给私吞了!” 黎荣廷张了张嘴,刚要反驳起来,貌似有些心虚。 一道不卑不亢的女声喝道:“孙大帅,虽然我爹黎大帅敬重您,吩咐我们好酒好肉的招待您,但这也不能成为你污蔑我们的理由。” “我污蔑?”孙寿南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你孙大帅是大户,我黎家就不是了?你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觊觎的,不惜与你撕破脸皮,也要明抢的?你当我们西南军是什么,当我爹黎大帅是什么人了?强盗,还是土匪?我西南军可是正规军!” “我夫家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我娘家要钱有钱,我们贪图您什么?” 黎荣廷见她一脸正气的模样,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 显然,在这点上,黎耀廷的定力要更强一点,谁的媳妇谁懂,这女煞星的演戏技能爆表,连他那位戏精亲妈都没识破。 昭颜见孙寿南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语气才温和了些:“孙大帅,我们理解您,东西丢了,心里不好受,很是着急,看谁都像是小偷,但您看,我不也在尽力配合您么?您说查码头,我一早就把值班的人员都叫来了,我自己也亲自过来配合您调查。” “如果我谨遵爹的告诫,积极配合您调查,这事也有错,那您说是我们偷的,那就我们偷的吧。” “只是——这倒让真正偷您货物的人逍遥法外了。” 孙寿南细细打量,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这小丫头脸上诚恳,毫无半点心虚之色,不像在撒谎。 “孙大帅,我说句不该说的,您刚才是否说过,这船东西是连船上的人和货物一并消失不见的?” “是。” “那有没有可能,是船上的人监守自盗。” “这不可能!”她话音刚落,孙寿南就一口回绝。 昭颜又道:“虽然我不知道那货物是什么,但我看孙大帅尤为紧张,看来这货物必然价值不菲,那船上的人见钱眼看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我刚也说了,我大帅府什么东西都没有,必然是不会为所动的,而且还是在自己地盘上动手,这不是平白无故让孙大帅你怀疑到我们头上么?” “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做的,您说是不是?” 小系统1105忍不住吐槽:【你不是人,所以你就这么干了。】 孙寿南举棋不定,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 “如今国民革命军发展迅猛,对我等虎视眈眈。照我说,孙大帅,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让人有可乘之机。越是这时候,我们越应该团结一致,共同抵抗国民革命军。” 这话简直说到孙寿南心里去了。 他犹豫再三,终是伸手,往后挥了挥,手下的人撤了,而祝诚等人也放下了枪。 这番话虽不能彻底打消他的疑虑,但眼下,在黎家的地盘上,局势并不利于自己。 “孙大帅,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想调查,随时可以来,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也绝不推辞,甚至,您可以命人把船上那些人的画像画下来,在西南地界四处张贴,全城搜索那些人。” 孙寿南一时之间也没别的办法,暂时应下:“先这么办。” 回去的路上,黎耀廷顺其自然地跑到了后座,挨着乔书媛坐下,黎荣廷当然地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 后座位喋喋不休,都是黎耀廷在吐槽,数落孙寿南这老东西过去的斑斑劣迹。 听得黎荣廷不耐烦了,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道:“你能安静点么?” 黎耀廷一时哑住,倒是昭颜开口道:“少帅要是不乐意听,换辆车坐吧。” 黎耀廷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劲,狐假虎威道:“就是,我说给书媛听的,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黎荣廷瞥了他一眼,白痴,这还用得着偷听么? 要不是他爹让他们路上有个照应,好随时商量计策,他也不至于和他们挤在一辆车里。 充当司机的祝诚沉默不语,后视镜里瞄一眼二少和二少奶奶——无比和谐,到底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再瞄一眼大少……这关系,有点乱,大少不会是后悔了吧?见不得二少和二少奶奶亲昵。 ——分割线—— 一眨眼,孙寿南在重京城也待了三四日了,这船上人的消息是一点没有,孙寿南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由着黎耀廷所说,昭颜对这个大汉奸多了几分了解。 比如说,孙寿南以前是袁某人的心腹,是比黎璋还要深得信任的那种,以前,地位曾在袁某人一人之下。 孙寿南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他靠着入赘清朝一个参将家当上门女婿,得老丈人捐官,才得以步入仕途。之后,因为钱财出卖军事机密,被贬职,随后清朝灭亡后,他转身就投靠了袁某人。 在袁某人想要恢复帝制的时候,他又卖力宣传,极力吹捧,深受袁某人器重。在那之后,他开始暴露本性,广纳妾氏,将原配和老丈人迫害致死。 这人的人品不是一般的低劣,被他看上而霸占的女子,基本没什么好下场,等他玩腻了之后,还会将这些女子当作人情,送给手下人玩弄,极其卑劣龌龊。 而且,孙寿南惯会投机取巧。 袁某人被全国人民讨伐时,他又摇身一变,加入讨伐队伍,给了袁某人致命一击,直接拉着西北军自立为王。 此等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的小人,令其他几人不耻。 前一世时,直到许愿人死前,孙寿南不光活得好好的,还在日本人的支持下,一跃成为实力最强的军阀,光明正大地成为日本人的走狗。 黎耀廷是有些小聪明在里头的,孙寿南来西南地界的第一晚,投其所好,愣是把他留在了“丽都”,给黎荣廷争取时间去调查孙寿南此番前来,明里暗里带了多少人。 这日,孙寿南约了黎璋一道,在“丽都”小聚。 傍晚下班,乔家的小轿车在“丽都”门口停下。 车子停稳后,昭颜瞧着黎耀廷磨磨唧唧,又不下车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黎耀廷挪了挪屁股,看向她,为难道,“我就是去作个陪,孙寿南那老家伙不是个东西,单独约见我爹,准没什么好事,我是以防他使坏。” 昭颜目光扫过去。 黎耀廷立刻举手投降加保证:“我不找女人。” 驾驶位上的祝诚咧嘴偷乐,无比欢快:“二少爷,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黎耀廷怂怂地冲他挥了下拳头:“闭嘴吧你。” “呵呵……”祝诚又笑眯眯地从后视镜看向二少奶奶,“二少奶奶,这个我作证,二少爷已经很久很久没来‘丽都’了。” 昭颜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去吧,我相信你。” 黎耀廷咧嘴一乐:“哎,那我先进去了,你没事就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嗯。”昭颜点点头。 在外人看来,相处融洽的夫妻,其实,言下之意,一个“你先睡,晚上不用等我回来,特地揍我。” 另一个点头应允了。 目送黎耀廷下车离开,昭颜刚要吩咐司机开车,却在“丽都”门口见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 一身黄包车车夫的穿戴,帽檐扣得很低,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人。 顾成骐——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东南分校)学员,也是许愿人曾繁初的学生之一。 从东南分校,到望京城,跨越两千多公里,他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十之八九和孙寿南有关。 ——分割线—— 舞厅里已经被清场,正中间最好的圆形沙发位上,相对于孙寿南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旁的黎璋倒显得正经许多。 倒不是说他不好色,只是,他还分得清事情缓急。 这孙寿南约他出来一见,肯定是要事商谈,聊到军火的事时,总归有点心虚的,他怕自己太过得意忘形,露出马脚,所以,虽然身体表面看是松弛状态的,但是心里却是时刻警惕的。 舞台中间,长相艳丽,穿着暴露的“红玫瑰”边唱着歌,边扭动着婀娜的身子,冲着这边抛媚眼。 孙寿南此番前来西南界,其一是为了找回丢失的货物,其二是试探黎璋,日本人那边催的急,想让他拉拢黎璋。 前几日,他忙着找货物,没腾出空来,可这货物没有下落,他也吃不准到底是不是黎璋给抢了,可日本人吩咐的活,他还是得干的。 “黎老哥,你我以前是同僚,感情总比项易鸿和陈桐深吧?做兄弟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黎璋面上笑呵呵,心里早就骂开了花,我跟你有个狗屁的感情,袁某人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对你足够好了吧,你说卖就卖;你个靠老丈人才起家的,一得势,老丈人一家都被你害的死光光了。 我能跟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谈感情? “孙老弟,何必这么见外,但说无妨。” “老哥,你看如今局势,国民革命军是不得了,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他们背后有苏联支持,我们再这么下去,怕是没活路了。” “嗯,确实是这样,听说苏联支持国民革命军,全国各地开办军校,设兵工厂,并给与武器和技术人员支持。” “是啊!我们要是再不想想办法,迟早得挨枪子。” “能有什么办法?”黎璋叹道。 “有啊。”孙寿南凑近,低声道,“我们也可以找靠山。” “靠山?谁?” “日本人。” “他们平白无故的,凭什么给咱们当靠山?是有所图吧?”黎璋压抑着怒气,问道。 孙寿南观其脸色,并无不悦,便继续道:“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些特权,占些土地罢了,我国国土幅员辽阔,就算给他们一些又如何?只要能把国民革命军给灭了,再没人能威胁到你我的地位,而那项易鸿,陈桐也不足为惧,日本人的军舰何其了得,只要让他们开进来,保管能将他们赶尽杀绝,到时候……” 黎璋脸色一沉,拍桌而起,“好你个孙寿南,你是打算拉着老子一起当卖国贼,当千古罪人!” 孙寿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听到外头一阵纷乱。 有人喊道:“保护大帅,保护大帅!有刺客!” 第226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2 12 “保护大帅,有刺客——”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枪声。 孙寿南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寻找躲藏的地方,黎璋要比他淡定些,但脸上惊诧不已。 他西南地界不说多安全吧,但他为人处世还说得过去。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人想刺杀他,怎么他孙寿南一来,刺客就跟着来了?.. 瞬息间,黎璋心里转了好几个弯。 一边想着刺客不会是冲着孙寿南来的吧?另一方面又想着,真刺客,假刺客?难道是老大看他这边闹翻了,不好收场,故意闹这么一出? 但不管怎样,该拉起的警备还是得拉。 黎耀廷被吓得不行,好家伙,哪来的刺客?他一边战战兢兢地小心护着自家亲爹,一边连连后退,恨不能把身体缩成一团躲到护卫队后边去。 此时,黎荣廷身边的高副官举着手枪,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大帅,刚才我们穿着便服,混迹在‘丽都’的士兵发现,‘丽都’的侍从中竟然有人腰间别着手枪,我们的人当下和那人起了冲突,这伙人不止一个,少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现在根本分不清,谁是真的侍从,谁是刺客,你们还是随我赶紧从后门出去吧,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荣廷呢?” “少帅在前门抓捕刺客,他下令封了前后门,不允许放出一个人。” 黎璋见此情形,基本确定这就是冲着孙寿南来的。 “好,我们走。” 这回,压根用不着黎璋招呼,孙寿南犹如惊弓之鸟,死死地拽住黎璋的胳膊,语气阴狠,“黎璋,你必须要保护我出去!我要是在你这出了什么事,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黎璋烦他烦得不行,你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点数? 但孙寿南有句话说的没错,他死哪都可以,却不能死在他西南地界上。 孙寿南要是死他西南地界上,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黎璋讨厌归讨厌他,但还不想与西北军直接开干。 “把你的军装脱下来,盖住脑袋。” 孙寿南赶忙照做。 黎璋又让一众士兵也这么干,然后把孙寿南推到了这群人中,把他脑袋往下按,被士兵们簇拥着一起向后门方向而去。 顾成骐此时已经将车拉到附近的小巷子里,里面的人提前暴露了,无奈之下启动方案b,他从改装过的车座位踏板下掏出手枪别在腰间,又拿出一个黑色的皮箱。 再从小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冲着斜对过大楼的三层某个窗户方向点了点头,便径自跑向了“丽都”的后门。 这时候,“丽都”大门口,黎荣廷刚击毙了一名侍从打扮的刺客,冲着前来支援的西南军喝到:“守住门口,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刺客。” 身后,女人们的尖叫声传来。 一群身着暴露的女人惊慌失措地从里头挤了出来,压根不管门口的士兵如何,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外面的士兵不让出,里面的刺客又在负隅顽抗,你来我往的,子弹乱飞,这些女人被挤压在中间,尤其危险,人群中有人喊着:“趴下,快趴下!”可哪里有人听的到,被误伤的人亦不在少数。 “丽都”的斜对过,三楼窗口处,窗户开着,浅蓝色的纱帘随风飘动。 有道人影一动不动地躲在窗户下方的墙壁处,手中的狙击枪轻轻挑开两边的纱帘,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轻轻地架在了窗棂上。 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即将扣动的扳机上,嘴里嚼着口香糖,口中呢喃:“不急,杀孙寿南那个老东西之前,先拿你练练手也行。” 就在下方“丽都”大门内的人渐渐走出来,身边的西南兵们人头攒动,他耐心地等待,等待……等着黎荣廷的脑袋或是心脏位置暴露出来…… “哐——”一声闷响身后的门被踢开,把眼看就要扣动扳机的人给惊动了。 他心头一紧,抱着枪,一个利索的翻滚,将身体躲藏到了墙边的柜子侧面,也顾不得楼下的黎荣廷了,他侧耳听着来人的动静,枪口慢慢伸出去—— 下一刻,枪口突然被一股力道按压在了墙上,他使劲想要将它抽出,竟是纹丝不动。 他大惊,抢夺之间,手指无意间触动到扳机,眼看就要失手扣下。 他几乎能预料到枪声响起的瞬间,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所有的人会闻声而来,冲着他的方向围剿,而他被眼前不知道何方神圣所束缚,任务没完成不说,自己怕是也交代在这了,显然这人很强,能力在他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手指被阻在了半路上,由不得他决定了。 他定睛一看,扳机后面,两根手指强行将其抵住了,难怪他扣动不下去! 他还来不及庆幸,眨眼间,对方已经反客为主,身手敏捷地直接把他手上的狙击枪给强行夺了过去,另一只手肘直接抵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上。 对于狙击手来说,人在枪在,枪就是他吃饭的家伙。 他刚要拼死抢回来,一抬头,才看清了刚才被柜子挡住的对方的脸—— “我有没有跟你强调过,单独的窗户特别引人注意!屋檐下或走廊深处的窗户得到阴影的掩护,更不容易被发现。你真是我的好徒弟,忘得一干二净!亏我还去了隔壁一栋楼的窗户找你,真是高估你了。”主要是还白爬了三层楼梯。 严晟,也就是刚才的狙击手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人,连枪被人彻底夺了过去,都无知无觉。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强行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激动,带着几分忐忑,唤道:“教,教官?” 来人正是顶着许愿人身份的昭颜。 随之而来的就是,脑袋上扎扎实实挨了一记叩,以前在军校训练的时候,可没少挨揍过,曾教官这招经常用,过去觉得疼,现在只觉得无比亲切。 曾教官离开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很想她,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执行什么任务。 严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人身上,教官,真是教官!教官还是那么厉害!不是,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 哪怕被数落得一文不值,他也是开心的。 教官竟然这么快就夺了他手上的枪,额……对了!他的枪呢? 严晟这才想起他的“大宝贝”来。 ——稳稳地在曾教官手上拿着。 昭颜看不下去眼前这人的傻样了,一把把他拉过,避开窗口,躲到隐蔽处,问道:“我一看到顾成骐,就猜到你肯定也来了。除了你和顾成骐,学院里还有谁来了?” “这次只有我和成骐,其他人有别的任务。” “你们来这是为了刺杀孙寿南?” “没错,孙寿南暗地里已经和日本人勾结,初步达成丧权辱国的十一条协议,其中包括由日本人负责西北界的铁路建造权和控制权;日本取得西北地界的矿山,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开采;还有西北接壤西南的几处要塞租借给日本人,租期为九百九十九年等等这些。” “一条比一条卖国,恨不得将我大好河山拱手相让。我和成骐接到消息说,孙寿南不知什么原因,带着自己的亲信连夜赶赴西南黎璋的地盘,我们的任务就是刺杀孙寿南。” “我们跟着孙寿南很久了,之前在西北地界,他的地盘上,根本没机会动手!这龟孙子比谁都警惕,还养了替身。我和成骐光杀替身,就杀了两三个了,没有一个是真的。” “这回,他突然启程来西南地界,必有要事相商,我们估计他可能受到日本人的指使,前来说服拉拢黎璋站队的。” “这不,刚才我在窗口看到黎荣廷,西南军现在有一半在他手上,杀不了孙寿南,先杀了他也行,省的他以后和日本人勾结。” “黎荣廷,你不能杀,黎家的人暂时不能动!” “为什么?”严晟不理解。 “你先告诉我,顾成骐人呢?我刚才在‘丽都’门口见到他,再过来时就不见了,他去哪了。” “他跟我打过招呼了,我守前门,他去后门,今天我俩一定要杀了孙寿南。” “走,先去救顾成骐。” “教官?怎么了。” “黎荣廷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分割线—— 黎璋和孙寿南被高副官等人护着,刚走到后门口,就被一辆黄包车挡住了去路。 “快,快,把车子推出去!”高副官吩咐道。 两个士兵上前,刚要伸手,突然,眼底迸射出恐惧,声音都在颤抖:“炸,炸药!” 只见黄包车座位上放着一个炸药包,而引线已经不知何时被点燃,火星子顺着引线,迅速燃烧到了炸药包底部。 “扔出去!快扔出去!”高副官一边高声喊道,一边连忙护着黎璋等人往后退,又缩回到了‘丽都’内。 “轰——”的一声,刚才冲在前头的两人,被炸飞了出去,血肉模糊。 后门的门框也被炸得七零八落。 门内的人连连咳嗽,黎耀廷还在替自家老爹拍着背,“爹,你还好吧?” “好个屁,老子差点被人给炸死!”黎璋现在恨死孙寿南了,炸药都用上了,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刺客,孙寿南这狗东西,简直就是天怒人怨。 “要不我们还是返回去吧。”黎耀廷真心怕怕的,这可是真刀真枪,以往让他杀只鸡,他都不敢,也就嘴皮子溜的本事。 “你懂什么!你哥既然让我们走后门出去,说明他也不知道‘丽都’里面,现在到底还有多少乔装打扮的刺客!回去?万一遇上假侍从真刺客,怎么办?” “孙寿南你个狗东西!你私下里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这些人是不要命地上赶着杀你,害的老子陪你一起倒霉!老子的兄弟们都被炸死了!” 孙寿南这会儿当起了缩头乌龟,索性什么话都不说,任由黎璋去骂,他知道,这会儿可不能得罪黎璋,他还得靠着他走出西南界,回到他的大本营。 等到炸药的烟尘散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逃了,只得催促黎璋道:“黎老哥,现在不是这话的时候,我们先活着出去再说,我保证,要是我能活着离开你西南界,以往的事,我一概不追究了,而且,当老弟我欠你条人命,你想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先把命保住。 黎璋咬了咬牙:“高副官,派人打前锋,把孙大帅送上车去。” “是,大帅!”高副官应道。 其实,小轿车离得并不远,只是,“丽都”的后门直通的后巷太窄,小轿车开不进来,停在了巷口处,需跑过这百八十米的小巷就能进车里。 一众人等形成人墙,衣服遮住大半张脸,往车子的方向而去。 外围一圈人,手持步枪,时刻警惕。 眼看离小轿车越来越近,车子边上的士兵也准备好了接应,门都打开了,孙寿南面露喜色。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人群中央,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噼里啪啦的炸开了,还有火花闪现。 一下子打乱了众人的阵脚,孙寿南也被挤到了边缘地带。 恰这时候,顾成骐手持双枪,从一处小巷子杀了出来,朝着已经露出脸的孙寿南一步步走过去。 而那边鞭炮还在继续,众人看到这情形,已经往这边靠拢。 顾成骐不管不顾,已然举起双枪。 突然,对面横冲直撞,又开来一辆小轿车,一个甩尾,直接将后座位的窗口对准了顾成骐,严晟探出头道:“上车!” 顾成骐紧抿着唇,没有动作,举枪瞄准孙寿南。 且不说,那边黎璋的人已经反应过来,全往这边靠拢过来,子弹也往这射来,另一边,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不似小轿车一般,一听就是大卡车之类的。 “快上车!”严晟又喊了句。 顾成骐眼见机会转瞬即逝,再没机会,一转身,收了枪跳进了车里,只等他一上车,小轿车嗖地一下飞驰而去。 他们刚离开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两三辆卡车抵达。 车子一停稳,从后面跳下来的是一个个训练有素,手持步枪的士兵——黎荣廷的西南军到了。 第227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3 13 后座上,顾成骐还在责怪严晟,要是不打断他,说不定他刚才已经一枪轰了孙寿南的脑袋。 “那你打算怎么全身而退?”冷不丁被人问道。 顾成骐毫不犹豫道:“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不说刚才,黎璋的手下和西南军援兵片刻就到现场,你来不来得及动手。就说,你的命这么不值钱?你接受过特种训练,国家培养你,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你为了个孙寿南,在无法保证一定枪杀的情况下,还要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顾成骐本能想反驳,突然意识到这人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还有,学院只派了他和严晟两人相助,“丽都”里埋伏的人,是潜伏在本地的革命成员,那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顾成骐凑上前,想要看个清楚。 一看,有些傻眼。 怎么?这么神秘的么?还拿藏蓝色的布头蒙着脸。 顾成骐疑惑的目光投向严晟,后者指了指自己上衣少掉的一大块可疑的藏蓝色布匹。 严晟一副怜悯的眼神——惨了,顾成骐同志,你死定了!连教官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正待顾成骐还想说什么。 下一秒,横生枝节,从小道里冲出一小队士兵,手持步枪,拦在了他们前面,为首的赫然是之前守在“丽都”正门口的黎荣廷。 “停车,停车!再不停车,我们开枪了!”其中一人喊道。 齐刷刷的枪支对准了奔驰而来的车子。 严晟恨恨道:“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应该结果了他,哪还轮得到他在这耀武扬威。” “蹲下,安静点。”昭颜喝道。 她则踩下了刹车,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顾成骐眼见不对,刚要起身询问她什么意思。 但见上前几个士兵,已经持枪小心翼翼围了过来。 “下车,举起双手!” “啪嗒——”车门打开的声音。 这几人稍稍放下心,继续上前,一人刚要触碰到车门,变故就在一瞬间。 “坐稳了!” 驾驶位的人,突然俯下身去,一脚油门,飞驰出去。 与此同时,车门被一脚踢开。 有些反应快的,还能闪身避过,动作慢一点的,直接被快速行驶中的小汽车的车门给刮倒。 黎荣廷站在路中央,举起手枪,对着驾驶位瞄准。 “少帅,让开,快让开——” “砰——”第一枪打在窗玻璃上,一车的碎玻璃。 昭颜头也没抬一下,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驾驶位下方,油门踩到了底。 神识被放了出去,测探路况。 乍一看,就像是一辆无人驾驶的小汽车在路上飞速行驶。 等黎荣廷发现不对,打算开第二枪的时候,车子已经笔直地冲着他撞了过来。 他大惊,赶忙一个飞扑,往边上翻滚了去。 在车子几乎碾压着他的衣角而过时,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举起手枪,还想瞄准轮胎开枪。 可车子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没有走正常直线,他顾不得太多,直接开枪。 连开几枪,都打在了地上,没有命中轮胎。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汽车扬长而去,激起一会尘土。 他站起身,身边的士兵都靠拢了过来。 “少帅,你没事吧?” 黎荣廷挥了挥手,示意没事,问道:“刚才可曾看清开车的人?” 士兵心有余悸道:“我过去的时候,驾驶位没人,应该是蹲着的,但是,我刚才去拉车门的时候,听到一道女人的声音,喊了句‘坐稳了’,所以,开车的应该是一名女子。” 黎荣廷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开车之人俯下身之前,他是站在车子正前方的,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那人蒙着面。因为两者相隔了一段距离,他看得不甚清楚,但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通知下去,沿路设关卡,检查来往的车辆。” “是,少帅。” “还有,查一下这个车牌——重7890。” “是。” 车子东绕西绕,绕到了一处竹林前。 将将停稳。 顾成骐就忍不住打开车门,跑了下去,吐了起来。严晟虽然没有他这么厉害,但脸色也难看的很。 这一路东拐西弯,时快时慢,快起来简直就像坐战斗机,慢起来,一停了下来,他们听着车外西南军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几乎湿透了后背。 还以为会交代在重京城了。 顾成骐吐得昏天暗地,好一阵,扶着路边的石头休息。 “好了么?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弃车走路前行。” “去哪?你谁啊!”顾成骐没好气道,刚才差点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你就不能好好开车?我没死在黎荣廷的枪下,也得吐死在这里。” “啪——”后脑勺挨了一记,顾成骐痛得呲牙咧嘴,“严晟,你疯了吧,打我干嘛?” 严晟拼命冲他挤眉弄眼,可惜被他视而不见。 “学院没人了么?为什么派你们两个完成刺杀行动?”昭颜真心看不下去,一个喊打喊杀,勇气十足,可惜谋虑不足,动辄要拼命、要殉国;另一个学了个半吊子,找个狙击点,找的都不是位置,那个角度能命中?出去千万别说是师承于她,嫌丢人! 顾成骐听了这话,总算回过点味来了。 一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上下打量,打量着打量着就发现不对味了,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伸出手指,不停的抖动,“曾,曾,曾……” 昭颜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反手就把他胳膊拧了过来。 “疼,疼疼……教官,疼!胳膊快断了!”顾成骐讨饶道。 “呵……”昭颜嗤笑了声,“这就疼了?刚才不是喊着要一命抵一命的么?不过就是被拧个胳膊,又没对你刑讯逼供,也没千刀万剐,你喊什么。” “不,不疼……教官教导的对,一点都不疼,我跟您撒娇呢。”顾成骐腆着一张脸,眨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跟刚才那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形象相差甚远。 昭颜轻轻一推,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她一把扯下脸上覆住的面巾。 顾成骐才站稳,就没个正形地开始拍马屁:“曾教官身手变得更厉害了。” “少废话,我们往前走,走到前面的路口,会有车接应。” 三人边赶路,边说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因为日本人小动作不断,扶持孙寿南上位,项易鸿也私下依附了英美,两人一改往日消极的抵抗态度,开始针对革命党人。 尤其是孙寿南在西北境内大搞残杀革命党人的活动,不少地方同僚都死在了他们手上。 国民革命军最近应该就会有大举动来反击。 原本,出任务轮不到他们两人,因为他们两人才入校不足一年,也恰恰是曾繁初教的射击,偶尔还会讲一些格斗的技巧。 入校之前,这两位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还是发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种。怀揣一颗爱国报国之心,毅然进了军校。 进了军校之后,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脾气比谁都大。 第一次见到曾繁初这样的漂亮女教官时,顾成骐还出言调戏了一番。结果,那天射击课结束,曾繁初就给他上了节深刻的格斗课,让他第二天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第二次的时候,顾成骐还觉得上次是自己没有发挥好,不死心地又上前挑衅。结果,不用等第二天,当天就被人抬到了医务室。 在此之后,顾成骐就老实了。 话说,事不过三,他的觉悟还不算低。 至于严晟,那就更识时务了,第一次看到曾教官把自家发小打翻在地后,就已经态度180度转弯,毕恭毕敬,谨言慎行。 又在见识到曾繁初高超的射击技术时,就彻底被征服了,转前转后的,非要对方收他为亲传弟子,可惜,还只学了个皮毛,曾繁初就被派去执行任务了。 两人在这里看到自家教官,激动得不行。 兴许,在别人眼里,顾成骐和严晟是军容整齐,不畏强权,不怕牺牲的革命党人,但是在曾繁初眼里,他们还是自己的学生,她会选择保护他们。 “所以说,席樾、江铭之、刘龄他们这些人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你们两个不甘寂寞了,也吵着闹着,争取到任务出来了。” “江师兄和刘师兄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但席师兄不是。”顾成骐神秘兮兮地凑上前,低声道,“我听说,席师兄是直接找的陈政委,他是去找你了。” 昭颜一转头,就见他贱兮兮地盯着自己,脸上写了八卦两个字。 她忍不住又要伸手,吓得顾成骐抱头乱窜,嘴里还在嚷着,“这可不是我乱说的,我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他跟陈政委在吵架,询问你的下落,到底被派去执行什么任务了,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再后来,他从陈政委办公室回来后,就直接收拾行李离开了,临别前,我问他干什么去,他瞪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他就是去找你了。” 昭颜不再说话,翻出许愿人深处的记忆——席樾,是个特别的存在。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三岔路口,不多久,开来了一辆卡车。 车子在昭颜面前停下,卡车司机探出脑袋打招呼,“乔小姐,你怎么在这?” “我临时决定要去矿上看看,就让司机送我到这,必经之路等着了,我让他先回去了。” “那这两位是?” “新来的矿工,家里困难,想要多挣些钱养家,愿意去远一点的地方干活。” 卡车司机点点头,同情地看了眼两人。 顾成骐和严晟立马觉得对方眼神不太对劲,去哪?干嘛去? 出于对教官的信任,他们竟然从来没去怀疑过教官带他们去哪。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询问一二的时候,已经被昭颜催着上了卡车后面。 一撩开帘子,里面还有好几十号人,都是青壮年。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高兴地说着话。 顾成骐和严晟这才知道,教官这是要把他们送去挖煤啊!顿感不好。这两位哪干过什么挖煤的活! 其中,还有一个长衫模样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模样看着有些熟悉。 再仔细打量打量,这不是被项易鸿赶出东北地界的进步人士郑义德郑老师么?他们学院还曾请到郑老师去学院里授课。 一打听,才知道他改名换姓,叫郑淮,现在是乔家公司名下的煤矿产业的主管。因为乔小姐临时要去矿地,所以,他挪了个位置,把副驾驶位让给了乔小姐。 而刚才带他们上车的教官,被他们称为乔小姐,是重京城首富乔万新的千金。几个月前,嫁给了西南王黎大帅的二儿子黎耀廷为妻。如今正式掌管乔家的产业,是他们的大老板。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曾教官不是曾教官,摇身一变,变成了乔家的千金。 曾教官没有和席师兄一对,嫁给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黎家二少爷。 一个讨伐军阀的人,和一个军阀之子,这两人怎么凑一块去了?那席师兄怎么办?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的开着,期间,在重京城的时候,还遇到了关卡检查。 西南军士兵刚把车拦下,刚撩开卡车后面的帘子,就被卡车司机一顿臭骂,“瞎了你们狗眼,这是黎家二少奶奶,我们乔家的当家人,我们赶着天黑前到矿地呢,耽误了行程,万一天黑前到不了,这山路崎岖的,出了什么事,你们负的了责么?” 西南军士兵对视一眼,伸手接过通关的文书,上面盖着大帅府的印章,敬了个礼,向昭颜问了个好,就放行了。 如今,西南军营里谁不知道,黎家这位二少奶奶,同时,还是乔家的千金小姐。 自打乔家小姐嫁入大帅府,不光光大帅的日子不可同日而语,就是他们这些小兵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欠的军饷也都足额发放了,军营里的伙食都好了不少,这全是金钱的力量!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金主! 更何况,这位和二少爷感情甚笃,把大帅和夫人都哄得开心得不行。 昭颜就这样带着严晟和顾成骐直接出了城。 抵达矿地后,昭颜遣退其他人,告诫严晟和顾成骐暂时先待在这里避避风头,“丽都”那边,不确定黎荣廷有没有抓到活口,如果有人撑不住,将他二人招出,必定是全城搜捕,矿地倒是安全得很,毕竟这个矿地新开发的,还有孙寿南的36个人,不对,现在只剩下30人了。 这30个人也是见不得光的,黎家心虚得很,不会来这里彻查。 安全措施已经布好,今天是第一批工人,正式入驻开工。 “孙寿南,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西南地界。”但是要找个机会,栽在西南军头上,让西南军和西北军反目成仇,逼西南军向革命军靠拢。 而尚未丧失良知和家国大局的黎荣廷,杀不得,他是西南军的半个支柱,还需要他稳住西南军。 “郑淮,郑主管,是从海外游学回来的进步人士,矿上的事,可以找他帮忙。” “等到事情风头稍过一些,我送你们离开,现在你们先在这老实待着。学艺不精,就好好磨练磨练,要不以后出战的时候,别说是我的学生。” 等到昭颜离开了,顾成骐才缓缓道:“严晟,曾教官这是嫌弃我们了么?” “是嫌弃你,不是我们。但凡我们晚来一步,你都会被西南军打成筛子。” 第228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4 14 昭颜回到黎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大半夜,黎家灯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在。 她刚一进门,二姨太正抹着眼泪,看着正位上的黎大帅,心疼不已。三姨太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首,手上还挂着一串佛珠。四、五姨太神情紧张,凑在大帅面前嘘寒问暖,六姨太神色淡然,不悲不喜,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黎大帅的妾室们这么齐整。 黎大帅则头上绑着白色绷带,面色有些阴沉。 她刚一进门,就被黎耀廷一把拉到了身旁,低声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就等你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昭颜故作不明道。 “今天,孙寿南那老东西不是约了爹去‘丽都’谈事么,我刚到那没一会,就发生了枪战,是革命党人刺杀孙寿南的。” “那孙寿南怎么样?” 黎耀廷撇了撇嘴,“那老东西倒是命大,什么事都没有。倒是害得我爹在躲避的过程中,不小心被误伤到了,不知道被谁敲到了脑袋,受了点伤。” “爹受伤了?”昭颜仿佛刚看到受伤的黎大帅,上前两步,神情担忧,语气关心道。 黎璋面色稍霁,摆了摆手道:“无碍。我以前四处打仗的时候,多是枪林弹雨,也没要了我的命,这点小伤要不了我的命,只是——” 黎璋见人都到了,正襟危坐,扫视下座,“既然现在全家人都齐了,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昭颜理解为什么她刚进门时,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都盯着她了。敢情她在黎家的地位,已经重要成这样了? 这大半夜的,原来都在等她回来,黎璋才开始说正事。 “西北的孙寿南来我西南界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今日有人刺杀孙大帅,出于曾经的同僚之情,我不可能见死不救,在西南地界,最安全的莫过于我大帅府。所以,我决定先将他安置在府里,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就会送他返回西北。” “孙大帅被我安排在了四楼,也就是顶楼,平时大家住在二楼和三楼,也不会去四楼,我希望在这期间,大家也尽量不要去四楼,以免打扰孙大帅的休息。” “还有这两日,大家在外把嘴闭闭牢,谨言慎行,不要给大帅府招来麻烦。” “最多两三日,等荣廷安排好出行,孙大帅就会离开。” 四、五姨太最先表态,一定听话,六姨太点点头,也算乖觉,三姨太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留下二姨太,打发走四、五、六姨太,就剩他们一家人了。 昭颜也秉承了一贯乖顺懂事的形象,上前问道,“爹,为了稳妥起见,那我和耀廷就不去乔家公司了吧,过了这两日再说。” 昭颜补充道:“毕竟公司里人多眼杂的,万一混进个什么人,从我和耀廷入手,真是防不胜防。” 黎璋想了想,“公司还有什么要事需要你处理么?” “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爹那边对于军饷的事,有点耿耿于怀……”昭颜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不过没事,他总会想通的,他死守着那点家底又如何,难道国家都没了,还能有家不成?他以后会明白的,我西南大军也是保家卫国的军队!” 黎璋那早就歇火的雄心壮志仿佛在那一刻被点燃,声音也多了几分中气,“书媛,你说的没错!没有国,哪来的家,你父亲确实狭隘了,不过,他生了你这个深明大义的好女儿啊!” 黎璋不算糊涂,也不是随便被人糊弄几句就相信了的人,乔书媛刚嫁进黎家那会儿,她身边的探子可不少。 婚后,她进入乔家的公司,一举一动都透着和其父较劲的意思。 乔万新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当眼珠子一样疼着,黎璋是知道的,光看那陪嫁,还有他前去求亲前,万般不舍,还想拒婚的态度,这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但是,怎么成了婚,就想独揽大权,舍不得把家业交给自家女儿呢? 黎璋只能理解为,乔万新是怕黎家通过乔书媛,把乔家家业给骗光。 他一开始也防着乔书媛,毕竟人家才是亲父女,可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这姑娘好! ——不愧是留洋回来的姑娘,书读得多,思想开明,以大局为重,根本没有乔万新那股小家子气。 几件大事上都处理得果断、干净、漂亮极了。 他都有点看不上自家两儿子了,一个太一板一眼,一个油腔滑调,太爱耍小聪明,中和下就好了。 所以,渐渐的,他就把这个儿媳妇放在心上了,凡事都开始捎上她,总能有意外收获。 “爹,我就是担心,这两日要是我不去公司,我爹他会不会?” 她不说,黎璋也猜到她的意思了,如果他提出,反而不美,如今乔书媛自己提出来,黎璋还巴不得呢。 立刻拍板:“书媛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吩咐祝诚去办,乔氏就是你的,谁也别想越俎代庖,就算是乔万新来了也不行!” “不过区区两三日,祝诚多带些人,拿上武器,直接去你办公室驻守,我看谁敢霸占。” “那就多谢爹了,只是,拜托爹跟祝队长说一句,就算我爹无理取闹,也切莫伤了我爹。” 黎璋点头赞许道:“这个你放心,我知道书媛最孝顺。” 昭颜几乎是一句话,直接断了乔父想拿回乔氏的路子,以后,不管她在不在,黎璋都不会对乔万新放心,潜意识里提防他。乔万新想要像前世一样,将钱全部转移到海外,然后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了,除非他能舍弃这些财物。 但放弃家业,对于乔万新来说,是不可能的。 “对了,书媛,你今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二姨太问道,要不这个点,大帅都在她屋里歇下了。 结果,大半夜的,大帅叫来大家等在大厅,竟然就为了等自个儿媳妇,这地位也是没谁了,就算是自己,在大帅心目中地位也未必有这么高,好歹她还是书媛的长辈,面上有些挂不住。 昭颜看了眼二姨太,笑笑道:“就是一些矿上的事,需要亲自去处理下。” 二姨太似懂非懂,但黎璋等人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多半是和孙寿南货船上的幸存者有关的,这些人不是都被送去挖煤了么。 “你问什么问,你还能懂生意场上的事?快点扶我回屋休息去!” 二姨太虽然不乐意听这话,但好歹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等到大帅两人离开了,昭颜和黎耀廷两人结伴而行回屋。 下一刻,黎荣廷直接将人挡在了前厅门口。 “大哥,你什么意思?” “我有几句话要问乔书媛。” 黎耀廷疑惑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 黎荣廷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后者小声嘀咕了句:“还不让人说话了,本来就是嘛。” “少帅,那你问吧。” “你今天从乔氏下班后去哪了?” “书媛送我去的‘丽都’啊。”黎耀廷抢答道。 “送完他之后呢?”黎荣廷盯着乔书媛的眼睛问道。 昭颜神色自若,“我刚才已经跟爹说过了,矿上有点事,我需要亲自去看下,所以,我就跟着送矿工的卡车,一道去了隔壁市的矿上。” “什么事?” “少帅,你确定要我在这明说?这栋楼里,现在可不单只有黎家人。”昭颜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反问道。 黎荣廷薄唇紧抿,眸光沉沉。 “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昭颜的声音还是压低了下来,“那天,经爹提醒了之后,我深觉自己考虑不周,留了尾巴,但要我灭口,那么多条人命,我做不到,所以,保险起见,我亲自过去叮嘱下那边,把人盯紧了。” 黎耀廷一听恍然大悟,女煞星做事确实周到,但是说什么灭口,她做不到,这话也就听听罢了。 他真心觉得,以她打人的狠劲,完全可以! “大哥,问完了么?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明天再问?” “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 黎耀廷一句话梗在喉间,不上不下,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好歹是他媳妇,你这大伯哥的,半夜三更的,要跟弟媳妇聊天,还想把我支走?怕是不合适吧。 是什么给了你理直气壮的勇气? 好吧,是二十几年的大哥威压。他缩着脑袋,有点委屈。 昭颜一把把黎耀廷拉到了身后,那模样有点像护崽子,“少帅,请你搞清楚自己身份,还有麻烦你看下时间。” “我不只是黎家的儿媳妇,我还是乔家未来的掌权人,如今,西南军的军饷、装备,都是靠我挣出来的,我要是休息不好,或是谁惹我心情不好了,谁都别想好!” “我高兴了,我可以当西南军的钱袋子,我要是不高兴了,我当谁的钱袋子都可以。” “你应该庆幸,我看在了耀廷对我很好的份上,看在大帅待我如亲女的份上,我留了下来。如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好意思,你在我这,压根没有脸。” 昭颜说罢,直接拉了身后的人就走了,也不管黎荣廷什么表情。 倒是黎耀廷,被拉走,一路都是呆呆愣愣的表情。回到房间后,兴奋了半天。 女煞星太帅了,有没有! 竟然敢跟大哥硬碰硬,他刚才临走时,转头偷瞄杵在原地的大哥的表情,那阴郁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昭颜看着他搓着手,时而偷看自己,时而偷笑的表情,有点摸不着头绪。 第n次之后,索性问道:“你怎么回事?” 黎耀廷那个厚脸皮竟然罕见的脸红了。 “我真的对你很好嘛?”问完之后,似乎都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道,“其实,我好像也没做什么,我也就贡献了自己的身体,让你打几下,算不得什么。” “刚刚我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哪句话?”昭颜被他闹得有点懵,真真假假,她说太多,自己都搞不清楚哪句是真话,他还觉得有道理了? “你又出钱又出力的,相比较下来,我黎家对你确实算不得什么。那行吧,要是你觉得打我几下,能发泄下情绪,心情就好了,这就是你认为的,我对你的好,那我尽量再对你好点。” 昭颜:…… 小系统1105已经在意识界嗷嗷叫:【昭昭,好好的一个娃,被你打傻了,已经有受虐倾向。】 昭颜:我真没想打他,但是他有时候就很欠。 ——分割线—— 黎荣廷想从车子上下手,可惜调查下来,那是辆被偷盗的车。 车子是城内某洋行的,有美商背景,应该和革命党人没什么关联。 洋行的工作人员说,车子平时是美国外派到这的主管在用,不用的时候,就停在了洋行大楼的侧边的空地上。 也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被偷的,反正就是下午怀特先生下班,发现车子不在了,这才报的案。 最后,车子是被黎荣廷的人找回来了,但被弃在了郊外。 再往前数百米,是个岔路口,其中一个是出城的方向,逃犯很可能已经逃出城了。 但是,当时,城外已经设立关卡,他们又是怎么逃出去的。 黎荣廷仔细检查了车内,驾驶位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东西。车子确实是偷的,因为没有钥匙,将地线、火线、启动机线连接在了一起。 什么样的女人,还会这个? 在检查到后座位的时候,他仔细摸索,竟然在驾驶位底下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类似胸章一样的东西。 ——分割线—— “光这些东西,打发谁呢?老子要吃海鲜!顺便再给老子找几个妞过来。” “我看之前‘丽都’那几个就不错,让她们再来伺候我两天。” “哐当——”碗碟被打碎的声音。 楼上传来叫嚣声,家里的几个人已经习以为常。 入住当天,可能天色太晚,又惊魂未定,孙寿南没整事,但是第二天开始,就嫌这嫌那,横挑鼻子竖挑眼了,这是知道黎璋的大帅府再安全不过,他只要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们安排回去就可以了。 这最后两三天,他是一定要好好享受一把。 再说重京城的妞,也太带劲了,又美艳又火辣,把他的心都勾得痒痒的,尤其那个叫红玫瑰的,那天,在‘丽都’和黎璋约谈的时候,她就在台上卖弄舞姿,那身段,那模样…… 他可还没来得及吃到嘴呢,就遇到了那群不长眼的刺客。 如今,安全了,孙寿南躺床上又开始回味那天,舞台上那“红玫瑰”的媚态了。 黎璋被他吵得也没辙,他要是不提女人,就旧事重提,又提他那船货物的事,嚷着调查这调查那的,再不行,就提日本人那事…… 黎璋被他烦不胜烦,只得叫来黎耀廷,让他去从“丽都”里带几个女人过来,扔四楼孙寿南房间去。 不多会,红玫瑰等人还没机会进来大帅府,一路上那好奇的劲,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扭着婀娜多姿的身子,摇曳生姿地直接上了四楼。 第229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5 15 “孙大帅,啊……好坏啊你!” “孙大帅,您怎么只喝姐姐的,不喝我给倒的酒啊,您偏心……” “不要,孙大帅,人家不能再喝了。” 一圆桌的人,有的被羞红了脸,有的表情尴尬,但大多是充耳不闻。 黎荣廷看向隔了两个位置的乔书媛,她眼观鼻鼻观心,只顾低头吃饭。 四、五、六姨太则被楼上这动静给惊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出现可疑的红色。 二姨太几乎是这家半个主人,就差扶正,所以地位也比众人高一些。 这情况,她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这没日没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完全不受影响的估计只有黎耀廷了,正忙着给乔书媛夹菜,一边夹着,一边小声嘀咕道:“你多吃点,多吃点。” “砰——”突然,黎璋把筷子重重放下,吓了众人一跳。 “高副官!去,让孙寿南那老东西给老子安静点!晚上不睡觉,折腾到凌晨也就算了,白天还不消停!他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高副官一愣,随即应下上楼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倒是安静了会,不过一会儿,楼梯口传来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还有一众莺莺燕燕的声音。 “大家都在呢?黎老哥,‘丽都’这几位美人,深得我心,要不你就让我带走吧。”孙寿南上衣半敞着,裸露着胸膛,下半还穿着军裤,左拥右抱,睡眼惺忪,好不快活。 一凑近,一股浓重的酒味。 “把衣服穿穿好!”黎璋厌恶地扫了眼来人,掩着鼻道:“她们跟不跟你走,是她们的自由,我不干涉。” 孙寿南随意拉扯了下衣襟,勉强错位地扣上了。 “那就好,美人们,跟着我去西北地界当大帅夫人去,如何?在西北,我就是土皇帝,跟着我,保管你们吃穿不愁,绫罗绸缎,享之不尽。” 孙寿南怀里的人相视一眼,其中之前在舞台上献舞的红玫瑰委婉道:“大帅的好意,玫瑰心领了,只是我从小在西南地界长大,住重京城也习惯了,不太适合去西北地界。” “你不想去?”孙寿南脸上的笑意收了,握在女人肩膀上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瞬间疼得女人秀眉拧到了一处。 刚才还笑意吟吟,突然之间就凶相毕露,喜怒无常,红玫瑰看得胆战心惊,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话啊!你说你不想跟我去西北?”孙寿南厉声喝道,一把扯住红玫瑰的长卷发,使劲往后拉,疼得她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告饶道:“孙大帅,大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重京城是我的故土,我的亲人都在这里,我想留下来……” “亲人在这?那杀光了,不就没了?你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安心跟我回西北了?”孙寿南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含着杀气,直接从从腰间拔出枪来,抵在了她脑袋上。 红玫瑰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疼得她说不出话来,那黑洞洞的枪口也吓得她直哆嗦:“大帅,不要,不可以!我跟你去,放过我家人吧,我跟你回去。” 怀里的白牡丹赶紧抚着孙寿南的胸口,扯着笑脸相劝道:“大帅,玫瑰姐姐答应了,我们一起去西北好不好?我和玫瑰姐姐继续伺候您,保管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你给我滚蛋!”孙寿南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将那牡丹甩了出去,一手拽着玫瑰的长发,反手就是两耳光,把人打得嘴角出血。 “现在才答应?晚了!”孙寿南边打边骂,“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婊子,贱货,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 “你们是不是也看老子输给了项易鸿,就觉得我大势已去了?谁都可以欺负老子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孙寿南又是两耳光扇了下来,“我告诉你,老子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到时候,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给我舔鞋底都不够格!什么东北军,革命军的,顶个屁用!” “够了!你在这发什么疯?”黎璋拍桌而起,孙寿南固然喝醉了,有些神志不清,发酒疯,可何尝不是借着喝醉酒,说给他听。 “发疯?我还疯得不够!我要是真的疯起来,怕是我那船军火的事,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就直接带兵打到你西南界来了。” 孙寿南一番话说完,一把拉起已然跌坐在地的红玫瑰,又要动手。 此时的红玫瑰姣好的脸颊,已经被打得肿胀得不行,见到大掌又挥舞了过来,吓得仓促逃窜,一下碰到了正在吃饭的昭颜。 筷子上的菜啪嗒一下,掉落在桌上。 “臭婊子,还敢逃?我让你逃!走,跟我上楼!我陪你好好玩玩!” “不要,不要,求你,孙大帅……”玫瑰摇着头,身子不断往后缩。 一转头,看到身后的黎耀廷,玫瑰赶紧抱住他的腿,哀求道:“二少,二少,救救我,我就是想多挣点钱,才答应伺候孙大帅的,要不,我把钱还你,你放我走吧。” 不等黎耀廷说什么,孙寿南已经吩咐自己的亲兵上前把人抓过来。 眼看那亲兵的手掌就要触碰到玫瑰,被一个瓷碗狠狠地砸下,前者抱着自己的手背,看着动手之人,面露警惕。 “乔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寿南脸色阴郁,一手提着手枪。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昭颜从座位上站起,直视孙寿南的目光,“孙大帅,你就算再厉害,请记住,这里是黎大帅府,不姓孙。” 孙寿南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能吃了她,黎耀廷见状不好,赶忙站起身,将她半个身子挡在身后。 黎荣廷也面色不善地看向孙寿南:“孙大帅,麻烦你把枪收起来。” 片刻,孙寿南倏然笑了,目光投向黎璋:“黎老哥,你们家什么时候,一个外人也能随意插嘴了?一个两个,护得倒是紧。” “那是我媳妇儿,不是外人。”黎耀廷转过头,“爹,书媛是您儿媳妇。”您也得护着她。 黎璋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孙老弟,你觉得她哪句话说错了?” 孙寿南倒是没想到,黎家人竟然选择宁愿让他不痛快,也不肯责怪多管闲事的乔书媛半句。 “孙大帅,要没什么事,还是上楼,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明晚,就可以送您回去了。”黎荣廷淡淡道。 孙寿南扫了眼众人,最后指着红玫瑰,沉声道:“你,给我滚过来!” 见识到孙寿南凶残本性的红玫瑰拼命摇头。 “不好意思,孙大帅,我这还缺个给我端茶倒水的丫头。” 孙寿南咬牙切齿道:“乔小姐,你存心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丽都’各位姑娘的费用,是从我乔家账上支出的,我将她留下,让她给我端茶倒水,很过分么?” “你!” “对了,你也留下,去我爹、妈那伺候用膳。”昭颜小手一指,把一旁的白牡丹也给安排上了。 红玫瑰和白牡丹皆是面露喜色,只恨不能当场跪下磕头了。 白牡丹更是生怕孙寿南脾气发作,改变主意,赶紧快走几步,走到了黎大帅和二姨太中间。 双方僵持了片刻,黎璋只当不知乔书媛所为,而孙寿南见黎家人默许了她的行为,气得不行,偏偏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黎璋这老东西一贯中立,存着明哲保身的想法,竟然硬气了一回。 等到孙寿南拂袖而去,红玫瑰和白牡丹才长舒了口气。 用完午膳,黎璋放下筷子,说了声:“荣廷,你随我进书房。” ——分割线—— 第二天晚上,孙寿南被簇拥着离开。 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眼依然被昭颜护在身后的红玫瑰和白牡丹,两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垂下头。 直到孙寿南上了车,她俩才稍稍放下心。 “今天下午,公司的丁管事把账本和要处理的文件抱了过来,我还没看完,先上楼了。” 这话听在黎耀廷耳朵里,不就是让他不要进去打扰她么? 黎耀廷止住了脚步,“那我,我能出去转转么?” “随你。” 黎耀廷心里小雀跃,因为孙寿南那老东西,除了大哥要去军营外,这三天,他们家几乎所有人都没出过门,他早就憋坏了。 一定要出门透透气。 “你们两个在外面候着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俩,等确定孙寿南离开后,你们想去哪就去哪。” “谢谢,谢谢乔小姐。” 关上门,昭颜直接换下了连衣裙,从衣柜里拿了件紧身一点的衣裤换上,把长发高高梳起,打开二楼的窗户,目测了下高度。 从窗户一跃而下,落在后花园的草坪上,翻滚了两圈稳住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分割线—— 一辆小汽车穿梭在黑布隆冬的街道,后座位上,黎荣廷总觉得心绪有些不宁。 副驾驶位上的高副官从后视镜往后看去,问道:“少帅,怎么了?” “孙寿南到哪了?” “咱们兵分几路,混淆视听,这开出来有半个小时了,还有半小时,应该就到老码头了。” 见黎荣廷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高副官又道:“少帅,既然选择走水路送孙寿南走,二少奶奶家的万新码头是重京城里最大的码头,为什么舍近求远,送孙寿南去城外的老码头上船?那个码头已经快荒弃了,现在商船都走的万新码头。” “商船都走的万新码头?” “不止商船,来往船只,只要经过我的西南地界的,几乎都会停靠在万新码头,稍作休整。” “掉头,回去!” 司机一个刹车,转头问道:“少帅?” “去老码头,快!”瞬间,黎荣廷又想到什么,“等等,高副官,你先下去,找个地方打电话,调出一支西南军先赶往老码头!” 高副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的有些懵,“少帅,这是怎么了?是孙寿南那边出什么事了么?按理说不会,我们四辆车同时开出,谁也不知道哪辆车里坐的是孙寿南,更不知道孙寿南离开的路线。” “而且,您忘了么?负责护送孙寿南的那辆车,暗处还藏着一卡车的士兵紧跟其后,应该不会出岔子的,只要等孙寿南上了船,就没事了。”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今晚,他心慌得厉害,尤其在听到高副官说,几乎所有走西南地界的船只,都会停靠在万新码头休整这话。 当初,孙寿南的军火是怎么没的? 万新码头就是最大的消息中转站,只要在万新码头留下痕迹的,只要她乔书媛想知道,都能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乔书媛知道,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他总觉得乔书媛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一个留洋回来的千金小姐,竟然能从他身上把手枪夺走,而且丝毫不畏惧枪支。 ——分割线—— 而此刻的昭颜,已经埋伏在了城外的老码头附近的一个隐蔽点。 拿着从严晟手中夺下的狙击枪,她将自己的身体隐在了夜幕之中,静静地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早在傍晚之前,公司的丁管事抱着文件过来,说是需要她处理的时候,她就已经得到了孙寿南的逃亡路线了。 午饭之后,黎璋仅将黎荣廷叫到了书房,无疑是再次确定晚上孙寿南离开的具体路线。 但是,他们大概忘了,如今的黎家,早已不是当初的黎家。 这还得拜二姨太的贪心,和乔书媛的乖顺、无私奉献所赐。 自打她嫁进黎家之后,二姨太见她出手大方,银钱方面又完全不计较,就渐渐地放开了手。慢慢的,她就包圆了黎家一切开支——小到大帅府的一针一线,太太们和大帅府各位少爷小姐的换季衣物,大到府里所有人的每月银钱和物资调配。 黎耀廷和二姨太本就不是经商的料,见她处理得如此妥当,乐的做甩手掌柜。 于是,没过两月,她又招了个账房回来,说是帮忙,但实打实架空了老账房,让他过起了白拿钱不干活的退休享乐生活。 如今,从黎家开出去的每一辆车,都是她乔家的。 每一辆车的调配,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孙寿南不管是想走水路,还是陆路,不是用她乔家的船,就是用她乔家的车。 昭颜想到黎荣廷可能会走水路,一旦上了船,意外会少一些。 但没想到,他还挺精,没有用她家的万新码头,而是舍近求远去了老码头,可能是之前她算计孙寿南那批军火的事,让他对她家的码头产生了忌惮。 不过,黎荣廷大概是不知道,只要是路过西南地界的船,都会在万新码头稍作停靠,而且乔家的航运线分布有多广,他丝毫不知——这个广,可以广到轻易打探到曾经停靠在万新码头的来往船只,目的地是何处。 再从目的地,倒推哪几条有可能是护送孙寿南的船。 “来了。”昭颜趴着一动不动,无声地张口道。 天色很黑,即便有小轿车的灯光。 孙寿南穿的又是一件黑色外套,被三四个人围拢在中间,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昭颜放开神识,夜色和那三四个人的以假乱真不再是阻碍。 等到那三四人的脑袋一瞬间的错开,砰——的一道枪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一声闷哼,刚下车的一道黑影应声倒下。 “孙大帅!孙大帅!保护孙大帅,快救人啊!”底下乱了。 昭颜一枪开完,丝毫不恋战,背着枪,召唤出“极风冽”,这也就是夜黑风高,老码头地处偏僻,荒无人烟,要不然大晚上,御剑飞行,非得把人吓死,闹鬼了不是。 而另一边拼命赶来的黎荣廷,人还没到老码头,就已经听到不远处的枪声。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 第230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6 16 昭颜回到房间,从容地换好衣服,转身看了下摆钟,从她出去到回来,一共两小时十六分钟。 她打开门,走到楼下,就听到一阵嬉闹声。 正在打闹的两人听到脚步声,侧头看向楼梯口,发现是她时,黎耀廷吓得赶紧将身旁挨得很近的人推开,利索地站起身,解释道:“书媛,我刚想去找你的,结果玫瑰非让我尝尝她做的甜汤,我……” 昭颜的目光在桌上放着的甜汤上一扫而过:“好喝么?” “不,不好喝……不是,我还没喝,你就来了。” 黎耀廷有些心虚,虽然事实大差不差,但是,实际上,刚才玫瑰还对他说了些暧昧不清的话,身体也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 他刚才正忙着推开她呢,结果书媛就下楼了,还被她正好看到。 “哦。”昭颜淡淡地应了声,“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黎耀廷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慌失措中惊醒过来,听她突然换了话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又有些失落——她好像根本不在意刚才那一幕,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而且,他晚上回来的早,她不高兴了么? 他也以为他会很高兴,放飞自我,找哥们兄弟胡吃海塞,两三瓶酒下肚,再吹个牛,自在得很。可出去了后发现,其实,这种纸醉金迷的日子也挺无聊的。 就像前几天,因为孙寿南的缘故,他天天晚上陪着她。 其实,也没干什么,她看她的账本、处理事务,他就躺在矮塌上,看着话本,吃着东西,偶尔再和她斗个嘴,也挺有意思的。 或者更早些,天天和她一起同进同出,一起上下班,一起去分公司下访,去码头巡视,和那群老家伙斗智斗勇,生活也很丰富多彩。 尤其是看到她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和处理那些老油子的主管们,那看的真叫人通身舒畅,受益匪浅。 这女煞星,也不是只会动手打人,也不是光挑他这个软柿子捏,有时候,挺聪明的,也真的很勇,不管是他大哥,还是孙寿南那老东西,说怼就怼,想说就说,半点不带怕的。 黎耀廷想着想着,竟然笑出了声,最后,一点都坐不住了,酒也喝不下去了,直接拿着外套就回家了。 陪媳妇不香么,他媳妇除了爱打人,好像也没别的不好。 可惜,他媳妇显然不这么想。 被问及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黎耀廷心里有点憋屈,闷闷道:“就想回来了。” 一旁的红玫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和刚才缠着黎耀廷的模样大相径庭。 正此时,黎荣廷形色匆匆,大步踏进大帅府,直奔着大厅里的三人而来,准确来说,是冲着大厅里的乔书媛而来。 开门见山就问道:“你今晚在哪里?” “家啊,怎么了?”昭颜微微抬头,对上黎荣廷质疑的目光。 “你确定,你一晚上都没有离开大帅府?” 不等昭颜回答,黎耀廷已经抢白:“大哥,书媛一晚上都在房间看账本和处理公司事务,压根没出去,你这是怎么了?” “没错,我可以为乔小姐作证,小姐她没有离开房间半步。”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的红玫瑰也开口道。 “听到了?” 黎荣廷停顿了半刻,又追问:“你知不知道,接应孙寿南的船今晚会抵靠在老码头?” 昭颜皱了皱眉,“孙寿南是坐船走的么?” 黎荣廷心底里并不想相信她不知情,她连孙寿南船运枪支,这么隐秘的事,都能一清二楚,而且处理得干脆利落,没留下痕迹。 如果说还有人能提前预知孙寿南离开的路线,除了乔书媛,他不作他想。 “对哦,大哥,你不是护送孙寿南离开的么?你怎么回来了?孙寿南送走了么?”黎耀廷后知后觉问道,红玫瑰也一脸紧张地看向黎荣廷。 而乔书媛本人更是一脸困惑地看向他,仿佛也和老二一样的疑问。 片刻,黎荣廷丢下一句:“他被人伏击,受伤严重,被送进了医院相救,现在还在手术中。”说罢,直接转身上楼,去向黎璋禀告这件事去了。 意识界里,小系统1105惊呼道:【昭昭,孙寿南没有死么?你刚才为什么不补一枪?万一被救醒了,黎荣廷肯定更得加强对他的保护了,那要杀他就更难了。】 “死了,我确定他一定死了。” 1105质疑:【可黎荣廷刚才不是说……他说还在抢救中……】 昭颜望着黎荣廷离开的背影,缓缓对小系统道:“人的心脏可能有长偏的,但我还没听说过脑子会长偏的,你可以永远相信我的枪法。” 1105听懂后,睁着星星眼,他家昭昭就是厉害! 连夜,黎璋在黎荣廷的陪同下,直接去了医院,差不多到了凌晨三四点才回来。 等到她和黎耀廷早起用餐,从二姨太口中得知,昨晚孙寿南遇袭,受伤后被紧急救往医院,大帅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接近天亮才回来,这不,刚刚躺下没多会。 累是累了点,不过好在,孙寿南被救回来了。 听到这话,昭颜倒没什么反应,但身后的红玫瑰和白牡丹两人身体本能地发抖,之前被打得满脸肿胀,被枪抵在脑袋上,命垂一线的感受实在太深刻,简直如噩梦一般。 “妈,孙大帅受了重伤,怕是要养一阵子身体了,我乔家药店里有些老参,我一会吩咐丁管事取了来,妈可以吩咐下家里的佣人,煲个汤什么的,代表黎家给孙大帅送过去。” “他毕竟是在我西南地界受的伤,我们不管不顾总归不好,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二姨太哪有不应的道理,这可是送人情给她,让她在大帅面前长脸,显示她识大体、懂道理的机会。 昭颜低头吃着饭,只是可惜了这些人参了。 等到昭颜用完早餐,上楼拿文件的时候,红玫瑰逮住只有她一人的时候,紧跟着进了房间。 昭颜挑眉看向她,问道:“有事?” “二少奶奶,你不要误会,昨晚,我不是在勾引耀廷少爷。” 见乔书媛不置可否,红玫瑰有些焦急道:“昨晚,我本来想煲些甜汤,给您送过去的,感谢您替我们姐妹俩解围。但是,我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 “我担心您出了什么事,所以,就推门进去了。” “见到,见到……” “见到我并不在房间。”昭颜语气平淡道。 “是,而这时候,耀廷少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想上楼找你。我想,你既然不愿意让人知道,你不在房间,那肯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拦着耀廷少爷。” “可他满心满眼就想见你,我实在拦不住,就把我亲手为你做的甜汤,端给了他,还缠着他,非要喂他喝下,你下楼看到我俩举止亲昵的场景,其实是我想拖延时间,不让他上楼找你,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我和耀廷少爷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好,我知道了,还有事么?” 红玫瑰觉得她平静得不似普通人,她难道不应该威胁她一下,让她守口如瓶么?从昨晚,少帅急匆匆回到大帅府,质问二少奶奶的几句话就可以看出来,二少奶奶很有可能和孙寿南被刺杀有关,只是没有证据。 “你难道不担心,我跟大帅和少帅告密?”红玫瑰小心翼翼问道。 “那你会么?” “不会!”红玫瑰立刻否认道,“你救过我的命,我虽然爱钱,但绝不是那猪狗不如的东西,要不然,我也不会拖住耀廷少爷。” “嗯,我相信你。” 临下楼时,昭颜突然转过身,对她轻声道:“对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再不用害怕。” 红玫瑰闻言,一双美目瞪得溜圆。 昭颜安抚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红玫瑰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早上饭桌前,听到二姨太说孙寿南没死,她们两姐妹担惊受怕,生怕他又把她二人要去服侍。 前晚,她得罪了孙寿南,孙寿南离开时,那阴毒的眼神,一直留在记忆里。 ——分割线—— 黎荣廷连等了三天,始终不见医院那边有任何动静,反而等来了家中管家送来的,给孙寿南滋补的参汤。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二太太吩咐送来的,这人参还是二少奶奶在自家药铺拿的。 他下意识让人拿下去验毒,可验来验去,它就是一碗大补的人参汤,还是百年的老参,足见送参之人的用心。 参是老参,可人…… 高副官为难地看了眼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子弹从正面穿入,滞留在头部,颅内压急剧升高,导致脑疝,压迫脑干,几乎是瞬间毙命,这是法医给出的尸检结果。 浪费了这么大补的参汤。 “少帅,要不,我替他喝一口?”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少帅狠狠瞪了一眼,高副官赶紧站直身体,整了整自己的帽檐,“我就是开个玩笑,怕浪费了不是。”心疼那个参汤一秒钟。 “你还是想想,如果抓不到刺杀孙寿南的革命党人,我西南军怎么收场吧。这个黑锅,我们背定了!” 高副官凑近道:“少帅,您真的觉得,那伙革命党人要是知道孙寿南没死,会再来刺杀一次?” 之前,黎荣廷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如今却是不确定了。 他本来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乔书媛。 因为在他看来,孙寿南离开的路线,他设计得这么精妙和小心,怎么会走漏风声?经高副官无意间提醒,那很有可能,是船在万新码头停靠时,就已经被盯上了,暴露了行踪。 而涉及万新码头的,除了乔书媛,还有谁比她这个掌权人,更能第一时间掌握有关船只的消息。 风声是放出去了,第三天了,还迟迟不见他们有所动作,孙寿南的尸体还在医院躺着呢,装模做样还活着,手臂上插着管子,像输液的样子。 可若是再没动静,这尸体可不等人,而且,孙寿南的亲兵也不依。 这尸体是要腐烂、发臭的。 黎璋也急得不行,他是当晚就知道孙寿南已经遇害了,可大儿子找到自己,说演一出戏,把真正刺杀孙寿南的人给骗出来。 他连枕边人都没说,配合着老大演。 可哪来的革命党人?革命党人怕是早就跑了。 孙寿南的尸体总不能一直放在那吧。 保护孙寿南的亲兵终是忍不住了,他们当初答应停滞三天,暂时压下怒气,没有兴师问罪,是因为事已至此,听了黎荣廷的话,说能引出革命党人,找到杀害大帅的凶手。 可是,都过去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这么放下去,味道都出来了。 三天时间,风平浪静,足以让这些人认准这就是黎家找的借口,革命党人在哪呢? 他们只知道,活生生的大帅带着他们来到西南地界,是调查军火失踪的事的,结果,货物没找到,还在一众西南军的“保护”下,直接丢了命! 可不就是“保护”,枪声一响,一车子的西南军就赶到了,这时间怎么就掐得这么好的! 是你西南军太无能,还是凶手本就是你西南军阀头子黎璋! 到了第四天,孙寿南的手下再也不受控制。 ——分割线—— 孙寿南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昭颜正在乔家公司的办公室内处理日常事务,签字的手稳得一批,丝毫没有受到报纸上新闻头条的影响。 黎耀廷拿着报纸,翻来覆去地看,碎碎念道:“奇了怪了,大哥不是说,孙寿南已经救回来了么?这怎么就死了?” 昭颜勾了勾唇角,还不是因为你那位好大哥,想要把我诈出来。 “这下糟了,孙寿南死在我西南地界,这回老爹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不是爹干的?”昭颜轻飘飘道。 这话一下子把黎耀廷给整懵了,“可,可能么?” “可能啊。你不是说,孙寿南那天在‘丽都’约见爹,还想劝爹和他一起当卖国贼,和日本人合作么?” “是,是这样的,当时爹可生气了,当场就拍桌而起,要不是那时刚好传出有刺客,爹估计得把人赶出去。你别看我爹不是什么好人,但卖国这事,他肯定不做,那可是千古罪人,承担后世骂名的,他担不起,死了都没脸见我黎家列祖列宗。” “有没有一种可能,第一次刺杀是真的革命党人干的,但是刺杀失败了,第二次刺杀是爹和大哥自导自演的,杀了孙寿南这个卖国贼,还能栽赃给革命党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啊?”黎耀廷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他爹有这么高的觉悟?杀起卖国贼来了?要说是他刚正的大哥,他觉得还有些可能。 “按理说,爹和大哥的布置这么周密,且只有他两人、还有高副官知道路线,怎么孙寿南还能被人伏击的?再者,孙寿南受伤,被抢救回来了,怎么三天后,就又莫名其妙死在医院了?”昭颜说出自己的推测。 黎耀廷睁大眼睛,脸上满是诧异:“你说是爹和大哥,见孙寿南没死,又在医院里,把他给弄死了?” 昭颜认真地思考了下:“只是不知道,这事是大哥和爹合谋干的,还是大哥背着爹干的。” 第231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7 17 报纸上,对于孙寿南的死因,做了利好黎璋的猜测——极大可能死于国民革命军的刺杀。 但是,这并不是西北军不追究的理由。 他家大帅是死在西南地界的,他们不会怪自己保护不力,只会将责任推到黎璋和西南军头上。 想来也是,就说他家孙大帅在西北横行那么多年,多少次的刺杀,都避过了。偏偏,刚到你西南地界才几天,就被杀了。 别跟我提你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事实就是:你们的西南军的出现,永远都慢半拍。 这就很难让人不怀疑,你西南军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再者,人家也是合理怀疑。 比如,孙大帅身边总会备着一两个和自己不管身形还是长相,都有几分相似的替身,可最后一次,刺杀者避过了替身,让开他身边的亲随,准确无误,一枪毙命,绝无二枪! 这要不是十分了解部署,还真做不到。 于是,孙寿南的死讯传到西北地界,西北军中纷纷叫嚣,要为孙大帅报仇,让黎璋给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黎璋还想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下首站着的大儿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光剩下叹气了。 “做好准备吧,西北军要是敢打过来,咱们也不怂,我这西南王是该动动身子骨了,如今这局面,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 黎荣廷领命,防范措施还是要先做起来的,不管对方打不打。 他虽然觉得,自个亲爹的态度挺奇怪的,看着他眼神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转身回军营准备去了。 看他走得这么利索,黎璋有苦说不出。 因为当年结发妻子的死,他总觉得愧对这个儿子,父子俩之间也有了隔阂,再没有交心的时候。如今,荣廷犯了错,他也不敢呵斥他,还得默默给他擦屁股。 这话还得从今早,用完早膳,二小子破天荒地找了个陪他散步的借口,愣是没跟着书媛去乔家公司说起。 本来,这陪散步什么的,这种尽孝的事,他是压根指望不上自家的那两小子。 除非就是耀廷钱不够花了的时候,才可能有。 但自打书媛进门,耀廷改变了许多,沉稳不少,而且放着她这么个财神奶奶在身边,也不可能说缺钱花。 那强行陪他散步是几个意思? 散着散着,黎璋就听出味来了。这哪里是散步,这是来刺探亲爹来了。 敢情死小子以为,他老子老谋深算,杀死了孙寿南,然后在这贼喊捉贼。 这理由分析得头头是道,真是难为他了,竟然还有动脑子的时候!外人听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没想到,自己在这臭小子心目中形象还挺高大的——不愿同流合污,极其痛恨卖国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枭雄形象! 黎璋:…… 你这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我都怀疑,这事是不是我做梦干的。 他确定自己没干,那就只能是老大干的! 结合下老大刚正的性格,还真说不好。 孙寿南那老东西确实可恨,不是个玩意儿,但死都死了,老大搞什么将计就计,把革命党人给诈出来,西南军蹲守医院,暗自围了个水泄不通。 结果呢?屁都没有。 这抓人的架势做得有模有样,十成十得像,可惜,这查来查去,查了半天,这刺客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知。 况且,耀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真有几分道理,他西南军什么时候这么无能?每次布下天罗地网,结果总是慢了半拍。 老大肯定参与其中了!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他也肯定给真正的刺客放水了!他西南军才不会这么逊。 所以,才有了今天下午,书房里这一出。 黎璋心底已经开始怀疑,孙寿南说不定就是他的好大儿杀的。 ——分割线—— 该解释的,也都解释过了,西北军当局不信,那黎荣廷也没办法。 这该来的总要来的。 他爹都说了不怕,那就积极备战,谁怕谁。 原孙寿南有二十万兵力,之前两次和项易鸿开战均落败,如今军队数量是十万出头。虽然折损了一半,但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其中,以孙寿南的长子孙仁平为首,继任孙寿南的大帅之位后,发誓要向西南王黎璋宣战,替父报仇。 彼时,东北方向的项易鸿正积极接洽英美方面实力,想要将自己的版图再扩一扩,而国民革命军也正筹划着向北洋军阀宣战。 西北军和西南军大战也一触即发。 ——分割线—— “乔老爷,您不能进去!乔小姐正在办公,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是她爹,难道我想见她,还要通报不成?”伴随乔万新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办公室的门被使劲推开。 昭颜抬起头,对上乔万新气红的脸。 昭颜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看来,最近乔老爷子过得并不舒心,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祝队长,你先下去吧。”转头看向窝在沙发里,开始学着看账本的黎耀廷,“耀廷,你也出去下,我爹有事找我谈。” 黎耀廷扫了眼脸色不好的自家岳丈,又冲她挤眉弄眼,那意思似乎在问:你确定你搞得定?用不用我帮忙? 昭颜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没事的。” “哦。”临走,黎耀廷还不忘让祝诚把那些账本明细全部搬隔壁房间去,他还没看完呢。 书媛说把这些都看完,她晚上就不打他。 还说,如果能说出哪里有问题,以后每个晚上都不打他都可以。 黎耀廷悄咪咪地盘算着,这要是他再把劲,努力些,是不是下一次就可以被奖励上床睡了? 嘿嘿。 “快点,祝诚你倒是快点,磨蹭什么,把账本都给我搬过去,别耽误我学习。” 乔万新看着一沓一沓的公司资料被黎耀廷搬走,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的乔氏,如今被人鸠占鹊巢! 等到办公室的大门刚刚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乔万新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乔书媛,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前阵子,你从乔家公司的账上,拨了一大笔款项,充当西南军的军饷,当时,你给我的解释是你刚进黎家的门,黎家人对你、对我乔家持怀疑态度,看管的极严格,为了先麻痹他们,获取他们的信任,方便我们转移财产,所以,这笔款项要给。” “后来,你把航运线和矿业的主管,那些都是你的叔伯辈,跟你爹我一起打拼下来的乔家,你说开除就给开除了,也不跟我商量下!” “现在,你又要拨款给黎家,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我才是生你养你的人,黎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不顾你爹半辈子的心血,全部交付给黎家?” 乔万新是真的急了,从接到公司财务部他的眼线的电话开始,他快被气晕过去。 拨款!又是拨款! 他捡了个什么玩意回家?简直就是散财童子!这是要把乔家的家产都散干净啊! 真真被黎家那位二少爷给迷得失了心智不成。 昭颜平静地看着乔万新破口大骂,再不负往日的伪善和平日里儒商的气质,他拄着拐杖,砰砰砰的敲击着地板,宣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眉头紧蹙,眼神凶狠,眼底的厌恶怎么都藏不住。 上辈子,如果许愿人不是对他言听计从,这么孝顺,如果她见到的是乔万新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估计就能看出些端倪来了。 可惜,对方演得太好,而她又太过信任对方。 “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不成?你划钱的时候,不是很痛快么?你倒是给我个解释!” “开除那两位,是因为他们确实犯了错。周主管和耀廷起了争执,他打了大帅家的二少爷,如果不是我拦着,从中说和,他现在就应该在大牢里蹲着,而不仅仅只是罢免职务!这事发生之后,我就跟你商量过,你是认同我的做法的,如今再拿出来说,实在没必要。” “你如果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请拿出来,不要事后把自己撇得干净。” “另一位倾吞了乔家多少银钱,你看过我呈给你的资料了么?他吞的那些钱,足够支付西南军的军饷了!” “说到军饷的事,之前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能钱生钱,不会让乔氏因此倒闭得,爹,你最好学会习惯。” “还有,我这次的拨款,是聘请技术型人才,支持我西南地区的兵工厂生产,并且扩大规模量产,谁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包括你。” “你,你,你……孽女!孽女啊!”乔万新捂着胸口,气得直拍桌子。 昭颜冲着门外朗声道:“祝队长,麻烦进来下,把我爹送回乔家老宅,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没什么事,尽量别让他来公司操劳了。” “是!”祝诚赶紧推门进来,也不管人家让不让扶,强行扶着人就下去了。 “对了,查查是财务部的谁给他打的电话,破坏我父女俩的感情——让他收拾包袱,从乔氏滚蛋。” “是!”祝诚佩服得五体投地。 经历了这么个小插曲,昭颜坐回原位,低下头继续办公,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抬一下问道:“祝队长,你还有什么事?” “高副官对我说,乔家又拨了笔款项过来,一笔作为此次打仗的经费,还有一笔用于兵工厂中武器的研制和生产?” 昭颜抬头,黎荣廷正站在她不远处问道。 “你马上就要率军前往西南边界,与孙仁平的西北军开战,我准备些经费,有问题?” “还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兵工厂会开起来的。昨天下午,在耀廷和爹的副官的陪同下,我去城郊兵工厂巡查了番,顺便把我这些天,让人事高薪聘请来的技术人员带上,看能不能集思广益。目前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出半个月,我西南的兵工厂应该可以重新恢复生产。” “你为什么这么做?”黎荣廷真的看不透她。 他怀疑她和孙寿南的死有关,他怀疑她可能会对黎家不利。 但是,今天听到她和乔万新的对话,还有联系她的一举一动,他又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 “因为这样,我们就不用完全依靠日本进口,或者高价购买英美被淘汰下来的武器,我们拥有自己的兵工厂,能自己生产武器,不用受制于人。” 昭颜站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立,从容冷静道:“兵器不是问题,军饷也不用给我省着,将士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必须吃饱穿暖,弹药管够,这些都交给我。” “我庆幸,我有钱,我有本事挣钱,能支持自己这么做。” “我也相信,西南军在你的严谨治军下,打下如今军心不稳的西北军是早晚的事。” 黎荣廷当下一怔,说实在的,就是他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说出这番话来,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竟有瞬间的晃神,莫名的触动。 “我没什么坏心思,你不用处处提防我。我只是觉得,比起孙寿南、孙仁平这样的卖国贼,对日本人俯首称臣,你还算不错,我站你一队。更何况,我已经嫁给耀廷了,黎家当然也是我的家,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做这些也无可厚非。” 片刻,黎荣廷点了点头,郑重道:“好,我会打下西北军。” 黎荣廷转身,他的右手不自觉地伸进了裤子口袋中,摸着那凸出的、圆圆的胸章,最终,还是选择放下,快步离开。 ——分割线—— 孙仁平说要报仇雪恨,吆喝得有多响亮,现实给他甩得耳光就有多响亮。 西南军和西北军在边界处——属于西南地界的井县开战。 孙仁平不管是从战略把握上,还是从冲锋陷阵的英勇上来看,和黎荣廷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他之所以敢直接开战,主要还是仗着有日本人在背后撑腰,之前日本人还提供了大量军火,孙仁平觉得,西南军还不是随便打打就下来了? 此番,正好借着他亲爹的死,日本人还在观望,要不要扶持他的情况下,他就让日本人好好看看,他孙仁平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因此,日本人表明扶持他了,还当什么西北王,就是当全中国的王都可以。 可没想到,战争一打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西南军的军事装备也是够够的,也很先进,重型机枪、炮弹什么的,应有尽有,看着这么好像还和他们的武器装备是一路的? 孙仁平立马联想到他西北军丢失的军火! 好家伙,原来真是西南军给抢的,那他爹的死,不用怀疑了,就是黎璋和黎荣廷这对老奸巨猾的父子害的! 没等孙仁平怒发冲冠,前线已经连连败退,西南军顺着井县打到了他西北界。 短短数日,他西北界连丢两城。 而井县的临时指挥部里,黎荣廷吩咐士兵们沿路把西北军逃窜后,落下的先进武器都给捡了,用他们的装备,再去打他们自己,这个感觉爽歪歪。 黎荣廷心中还暗想,回去后,他得在乔书媛面前秀一下,他也不全是只会烧她的钱,他还会勤俭持家。 想到这,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恰此时,高副官进来禀告。 “少帅,孙仁平撤了!” “嗯?怎么回事?”这才打了半个月,只夺下西北两城。 “西北军内部大乱了。”高副官兴奋道,“孙寿南的手下将领王文辉和邹亮两人合谋,趁着孙仁平出来打仗,细数孙家父子的罪状,直接在大本营拉着旗帜单干了。” 第232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8 18 西南军两战均是大捷,顺带拿下了西北两座重要城市。 西北军窝里反了,孙仁平也没有精力再和西南军开战,拉着队伍往回赶,又遭到了王文辉队伍的伏击,落败。 如今,前有王文辉、邹亮的叛乱队伍,后有西南军的乘胜追击,孙仁平腹背受敌。 实在无法,一咬牙,就往东南方向陈桐的地盘跑了。 孙仁平倒是想投靠日本人来着,但是他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显然不高。孙寿南还在世时,日本人想扶植这位西北王,帮助他们实现地区自治,从部分省市开始扩张,逐步实现吞并的计划。 他们拿出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供给西北军,同时,也换来了西北境内铁路的运营权和控制煤矿开采。 本来,孙寿南和日本人的合作是很愉快的。 偏偏就一次军火失窃事件,孙寿南直接丢了性命。 说起来,当初前往调查军火失窃之事,根本用不着孙寿南亲自出马。孙寿南心里明白的很,他在自家地盘上,都屡遭刺杀,出了自家老窝,更危险。 但扛不住日本人那边不断逼迫。 日本人控制西北地区经济命脉之后,开始将目光放到了西南地界——黎璋的地盘。 听闻西南王黎璋和孙寿南曾是同僚,在袁某人手下共事过,之前,也没闹过什么矛盾,相处还算和睦,就催促孙寿南亲自前往西南界,调查失窃案的同时,多和西南王黎璋接洽下。 孙寿南临行前,日本人还做出承诺:退一万步讲,就算这船军火真的是黎璋盗的,也没有关系,他们甚至可以再送些军火给黎璋,只要他答应他们提出的一些条件。 ——他们想把手伸到西南地界。 这才是孙寿南虽然恼怒于军火被盗,但还是勉强忍下怒火,在西南地界停留几日的原因。 孙寿南已死,该办的事却没有办成,日本人也摸不准黎璋到底是几个意思。 孙仁平听话归听话,可论能力,还不如他死去的爹。果然,刚信誓旦旦,说什么找黎璋报仇,结果拿了他们的装备,还是打不过人家。 打不过外面人也就算了,还让西北地区其他军阀给反了。 孙仁平一边打着仗,一边给日本人发电报请求支援,日本人理都不带理他的,他们是想扶持一个傀儡,但不是一个废物。 先让他们打打看看,他们再决定他们在中国的代言人。 孙仁平是最早落败的,西北回不去了,东北方向,他爹又得罪了项易鸿,如今他得罪了西南的黎璋,日本人也靠不住,他实在没辙,一咬牙,就去了陈桐那里。 先不说陈桐那,看到孙仁平这个烫手山芋,眼睛都瞪直了,你小子跑我这来做什么?我认识你谁啊? 就说日本人那边,既然孙仁平跑了,那就拉拢王文辉和邹亮,稳定他们在西北的既得利益。王文辉耿直,不愿意同流合污,这违背了他最初起兵反孙家的初衷,但邹亮还是被利益迷了眼,最终,王文辉死于一场事故,而邹亮也顺理成章成了西北军阀的头领。 邹亮替代孙寿南,成了日本人在西北地区的傀儡王。 只是,如今的西北地区,失了两大重要城池,其中一座,是日本人火车的中转点。 ——分割线—— 打了胜仗回来,黎荣廷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 府内,熙熙攘攘,正在筹备晚会,主要是为了庆祝西南军胜利,还夺了两座城市回来。 他的目光在一众人等脸上扫过,唯独没有那张孤傲自持的脸。 “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才十几天功夫,就把孙仁平那龟孙子打得落花流水!”黎耀廷是真高兴,以至于都忘了他的好大哥,从来对他都是不假辞色的。 “我还以为孙家在西北界多厉害呢,亏得还和我黎家齐名,搞了半天,就这——说来说去,还是大哥你厉害!” 黎荣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错身而过。 黎耀廷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看着已经消失在肩膀上的大手,大哥……大哥,这是搭理他了?没打他,也没骂他,更没爱搭不理他。 自打大妈死后,大哥还是头一回对他这么和善过。 在楼下找不到那人,就想径自上楼。 还没跨出去,就在楼梯口被人拦了下来。 “来来,荣廷啊!你过来——”黎璋笑得和蔼可亲,将他拉到身边。 待黎荣廷看清眼前几人时,面露不解地看向自家老爹。 黎璋的旁边站着乔万新,两人有说有笑,似乎相处和睦。要不是之前,黎荣廷在乔氏的办公室里,听到乔万新和乔书媛激烈吵架,他或许会以为,乔万新真的和他爹关系融洽。 “荣廷真是好样的,大帅您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可惜啊……可惜了,我家书媛……”乔万新说一句,留半句,引人遐想。 “哎……是这孩子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眼光。”乔万新叹道。 黎荣廷有片刻的晃神,耳边又回响,临行前,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她相信他。当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腰间拔枪相对的画面也清晰了许多。 应该说,关于她的画面都清晰了起来。 “乔伯父,她在南洋学的什么?” “书媛学的是医学,我的本意是让她学习经商的,以后也好接过我的衣钵,可半路上,她偷偷改成了医学。” “医学……”那两个字在黎荣廷口中默念,这可不像是一个学医的人能有的身手。 “乔老弟,你这说的哪的话!我看书媛没学经商,但经商的本事好得很!你看,这才短短几个月,已经能接手你手上的生意了。这用不了几日啊,我相信,以书媛的能力,一定能做得越来越好。” “你啊——就等着享清福吧,我们年纪也大了,就应该让小辈们去忙碌。没事,遛遛鸟,听听小曲,陪夫人逛个街,岂不美哉?” 黎璋才不管他乔万新后不后悔把女儿嫁给耀廷,反正都是他儿子,只要乔书媛是他们黎家的人就行。 再说,他老二哪里不好了? 这不,夫妻之间好着呢,几乎时时刻刻泡在一起,连带不着调的老二都变了个样,对经商的事也上心了不少。 黎璋对于眼下家里的这种平衡满意的很,老大负责对外打仗,老二两口子的负责军队经费和家里的开销,简直太完美,他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乔万新脸上有瞬间的尴尬,随即道,“大帅……”他真心不想退下来!谁想退下来?谁想把自家家业拱手让人? “哎,怎么又叫大帅了?叫黎老哥!”黎璋纠正道,他是真高兴,人家为了养了这么个好儿媳妇,所以,也不介意给乔万新点面子。 “好,黎老哥……”乔万新笑道,“你看,荣廷年纪也不小了,本来这婚事……如今木已成舟,不提也罢,但是,这做弟弟的都结婚了,那哥哥呢,我们是不是也得上点心啊。” 黎璋一听这意思,眼睛亮了亮,“乔老弟是有好的介绍?” “我内人她有个外甥女叫慕灵,她二姐死得早,父亲又不管孩子,所以,就被我们收养了,姐妹俩的感情可好了,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后来,书媛出国留学,她主动要求陪着妹妹一起去,两人就一起去了。” “本来,书媛也不会这么快回国,这不是……婚事嘛,当初您给我的时间也少,半刻没耽搁,就把她叫回来了,而姐姐慕灵则是将那边的事处理完毕,这才刚刚回国。” “慕灵这孩子,虽说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但她自小被我收养,品格德行没话说的。我和内人就书媛一个孩子,有时候难免宠了些,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些,脾气也大了些,但慕灵不同,她一直都是深明大义、善解人意的,比书媛要懂事很多,也让我和内人很放心。” 黎璋脸上的笑容稍微减退了些,他虽然也愁老大的婚事,初听有个姐妹花,还暗自欣喜了下,但听乔万新这么一说,反倒没那么喜欢了。 他儿媳妇哪里不好了? 他儿媳妇要是没点魄力,能直面孙寿南都不带怕的?还敢硬刚救人? 这还亲爹呢,为了推销外甥女,就贬低自个亲闺女。 当然,也可能是自谦,但黎大帅表示,就是听得很不爽——他看书媛这个儿媳妇,哪哪都好。 乔万新没注意到大帅的表情,只顾着夸赞那人。 恰此时,乔万新的夫人和二太太结伴而来,乔万新夫人的右手臂间,还挽着一位年轻姑娘。 那姑娘穿着白色蕾丝小洋裙,一头时髦的长卷发被珍珠卡子,别在了脑后,脚下踩着双白色高跟凉鞋。 身姿婀娜,气质甜美又洋气,淑女味十足。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乔万新笑着看向来人。 等到乔夫人等人走近,乔万新便介绍起来。 “大帅,荣廷,这位就是我刚刚跟你们提起过的,我那位留洋回来的外甥女——慕灵。” 黎大帅笑呵呵道:“好,这姑娘也好。” 转头看向自家老大,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心里咯噔了下,虽说他不认为眼前这位能和书媛比,但好像也不是很差,这到底要挑什么样的? 当初瞧不上书媛,如今又瞧不上这位。 乔万新和夫人对视一眼,这黎家老大也忒难搞定了些,这是没瞧上? 黎荣廷没举动,倒是面前的慕灵先一步伸手了。 笑容得体地递出了右手,声音温柔道:“你好,黎少帅,久仰大名,我叫慕灵。” 黎荣廷淡淡地瞥了眼她纤细白皙的手,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乔万新脸上的笑都快撑不住了,慕灵倒还算从容,右手伸在他前方,没有收回,静静地等着他回应。 啪啪啪—— 陆陆续续地鼓掌声响起。 黎荣廷等人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就见,乔书媛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沿着旋转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一件卡其色旗袍,垂感落肩,搭配点缀着花边的设计,温暖色调,看起来气质优雅又落落大方。 才刚走到楼梯一半,黎耀廷已经大步迎了上去,迫不及待伸手,扶住她,一道走下了楼梯。 楼下人群中,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乔书媛如何了得,年纪轻轻,就把乔氏打理得井井有条。新官上任,就敢把乔氏内部的元老,开除的开除,送监狱的送监狱,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也有的说乔书媛如何深受黎家看重,大帅特地派了一支军队,随身保护她。 还有的说最主要人家还能抓住男人的心,没瞧见二少黎耀廷自打成婚后,花酒也不喝了,以前的狐朋狗友联络得也少了,一天天的,守着自家媳妇儿,还天天准时准点去乔家公司报道。 你瞧瞧,这稀罕媳妇的那劲,刚才不等人下来,就赶紧迎了上去。 此时的黎耀廷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媳妇儿可辛苦了,为了乔氏殚精竭虑,为了挣西南军的军饷,给西南军搞军火,想尽办法,他扶着点,应该的,零花钱都是她发的。 慕灵默然地收回手,看着对面黎荣廷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不曾移开,笑了笑道:“我和书媛一起长大,她一直都很优秀,以前留学的时候,她的成绩一直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 “她学什么都快,可我就不行了,只能笨鸟先飞。” 黎荣廷的注意被她拉了回来,“你们是一个班的?” “本来是的,姨父姨母觉得她还像个小孩子,希望我能就近多照顾照顾她。” 黎荣廷唇角上扬,她是个小孩子?她干得每一件事,可都不是小孩子能干出来的。 慕灵见黎荣廷面色缓和了不少,以为引起共鸣了,又道:“但后来,书媛她任性了些,不喜欢姨夫为她选的专业,她擅作主张去学了医。学医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姨夫和姨母两人非常不理解。” 而一边的黎璋,乔万新等人见两人终于聊上了,心里也稍松了口气。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黎耀廷扶着乔书媛走了过来。 黎荣廷的目光落在两人轻靠在一起的身体上,垂眸道:“正在和书媛的表姐,聊起书媛留洋那会儿的趣事。” “哦?”昭颜的视线投了过去,唇角逸出一抹笑来,“表姐?” 第233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19 19 “是啊,书媛,这是你表姐,慕灵啊!”乔夫人上前一步,亲昵地挽着乔书媛的胳膊,“你们俩姐妹关系可好了。” 昭颜淡淡地看着对方,似笑非笑。 这把乔万新和乔夫人给急的。 他们本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位拉扯进来的,好歹等乔夫人先去和“乔书媛”说叨说叨,在她那过个印象,再介绍给黎家人,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可酒宴开始之前,黎耀廷那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几乎全程都贴着那个冒牌货,完全不给她独处的机会。 你要说有些家里的事找书媛说说,黎耀廷那个混不吝地就梗着脖子说:那更不可以了!我那好岳丈都为难过书媛多少回了,每次被岳丈数落后,书媛总能暗自伤心好几日。 乔夫人终于能够理解,自家老爷为什么每次去找那个冒牌货,都能被气到被搀扶着送回来。 等到酒宴开始后,黎耀廷好不容易走开一会儿,结果,少帅黎荣廷提前到了。 这不,一直到他俩见面,乔家夫妻还没找到机会和她念叨念叨这位脾气好、耐心好、从小就照顾她、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的表姐。 在乔父和乔母期待的目光下,昭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表姐。” “我差点忘了,书媛回国前,遭受过一次意外,撞到了头部,忘记了一些东西。”乔万新赶紧补充道,转而看向她,“不记得你慕灵表姐了,也正常。毕竟,你那会儿刚刚伤愈,就接到家里的电报,催促你尽快回国,你也没来得及和你表姐见上一面,但你表姐是非常想念你的。” “是这样么?”昭颜眼神茫然地看向眼前之人。 “是的,书媛,我在国外的时候,一直担心你的伤势有没有痊愈。”慕灵关心地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被她侧过身避开,“书媛……”慕灵表情受伤道。 可惜,除了乔父乔母,估计没人在意。 “你在国外的时候,受伤了?”黎耀廷惊呼,“天哪,竟然有人伤得了你?!”那得多厉害的人物!他一直觉得女煞星所向披靡,不管坑人还是打人。 “怎么说话呢!”二姨太瞪了眼自家不会说话的儿子,不心疼下媳妇儿,这一脸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受的伤?”黎荣廷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黎璋和二姨太也是一脸担忧的模样看着她。 昭颜抿了抿唇,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险些把乔万新等人给吓晕过去,“好像是车祸,我记得我跌跌撞撞的,刚跑出一条巷子,就被车子撞飞了出去。” “国外也有小巷子?”黎耀廷第一个发问,“和我西南这边的小巷子差不多的?” 乔夫人吓得手都在发抖,满脑子都是,她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乔万新要比她冷静得多,但也好不到哪去,他比乔夫人知道得更多——她绝对不是普通人!车子将她撞倒时,她身边还有把枪。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又恰巧遇上了,她还偏偏失忆了,几件事凑到了一起,乔万新也不敢这么大胆。 他只是心存侥幸,先利用她拖住黎家,让他有时间转移家产。 至于事后,她哪怕身份暴露,也和他没关系了,那时候,他们一家应该已经在国外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黎家人会这么难缠,婚后迫不及待地把黎耀廷塞进他乔家公司。 那姓祝的队长带着一堆人马,吃喝都在公司,一天天地盯着,让他根本没机会转移产业。 “当然有。”慕灵解释道,“而且比西南这边的巷子更窄一些,有的连汽车也过不去。” “对,对的。”乔万新点头,试探着,“书媛,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众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她身上。 昭颜看乔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乔万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那位不知道哪来的表姐虽然面上镇定,但她的语句都急切了几分。 “我……”昭颜眼神在三人脸上扫过,“记不起来了。” 昭颜失落地摇摇头。 乔夫人紧张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消散了些:“没事,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人平平安安的就行。” “是啊,慢慢想,想不起来也不打紧,只要你和耀廷两个人好好的。眼下,这不是挺好的嘛?过一阵子,再给我们老两口添个大胖孙,就更好了。” “对!书媛聪明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差不了。”黎璋赞同道。 乔家二老笑得一脸尴尬。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冒牌货这么受欢迎!不听指挥,临时换夫婿,还能把黎家人哄得服服帖帖。 —分割线— 自从慕灵在庆祝晚宴上被乔父介绍给黎家人后,就没了消息,昭颜并不觉得乔家二位只是为了向她引荐这个表姐。 果不其然,晚宴后第五天,乔家司机钱山请她回乔家吃晚饭。 刚结婚那会儿,乔万新为了笼住她,方便洗脑, 常常让钱山喊她回乔家吃饭,但大多时候,都被昭颜以工作太忙,或者拖家带口拖着那个二流子,不方便私聊。 这回,乔万新特地让钱山转告她,说是慕灵回国后,姐妹俩还没好好叙旧过。 这意思摆明了不让带黎耀廷,昭颜懂。 傍晚下班,支走黎耀廷,昭颜独自坐上钱山的车,前往乔府。 一上车,昭颜就闭目养神起来,不多会,她眼睛未睁开,开口问道:“钱叔,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么?” 钱山心头一跳,从后视镜里往后看,确认她并没有睁开眼,才敷衍道:“没有啊,小姐,我没什么话对你说。” “那为什么从我一上车,你就一直盯着我。” 如果此刻昭颜睁开眼,就能看到对方游移不定的目光。 钱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强装镇定:“小姐,我只是在看后面有没有车辆,没有看你。” “哦。”昭颜不再说话了,钱山见她仿佛睡着了一般,心下稍定。 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乔府别墅门口,车子刚停稳,钱山转头想叫她时,冷不丁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平静地看着他。 钱山着实被吓得不清,随即扯着笑,尴尬道:“小姐,我刚以为你还睡着呢,吓了我一跳。” “钱叔,你开了多少年车了?” “十几年了。” “老司机了,那你出过事故么?” 钱山心中越发不安起来,手心微微出汗:“没,没有啊,我为人细心谨慎,开车技术又一向很好,从没有出过事故。” “嗯。” “小姐,你为什么这么问?” 昭颜笑了笑,打开车门,“到了,我先下去了,我爹他们应该等急了。” 留下钱山一个人坐在车里,半晌没回过神来,吃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记起来什么。 乔家别墅的大厅内,灯火闪耀,如同白昼。 慕灵和乔夫人正坐在沙发的一侧,两人双手交握,不知道慕灵说了些什么,惹得乔夫人哀叹连连。 昭颜是知道这位看似和善的乔夫人的真面目的,前世,要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许愿人面前哭诉乔父的不易,和乔父一唱一和,以孝道相逼迫,许愿人兴许会察觉出什么来。 佣人通报她回来了,乔夫人的手就像触电一般,立刻和慕灵分开。 站起身,往门口方向而来。 迎面就遇上昭颜正往里走,乔夫人刚才那副凄然心疼的表情,立马换给了她,上来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眼含热泪地责怪道:“哪有你这样狠心的!你爹不就说了你两句,让你提防些黎家,不要掏心掏肺的,把家里的家当都搬出去了,到头来,别被人家当猴耍,只得一场空,你倒好!还跟你爹生气上了!” 昭颜声音柔和的安抚,“妈,我没有生爹的气,而且我一直有提防着黎家,你放心。” “真的?”乔夫人质疑。 “当然是真的。”昭颜点点头。 “那就好!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你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涉世未深,被黎耀廷那二流子哄几句,就摸不着北了,恨不得把乔家的东西都搬到黎家去,这可要不得,他们黎当初求得这门婚事,就是为了你爹的公司,为了我们家的钱。” 昭颜板下脸来,不乐意道:“妈,我说了提防,就是会提防黎家的,你也不用说耀廷二流子吧,耀廷虽然不如他大哥能打仗,可是对我是极好的,什么都想着我、念着我,是真的把我放心上的,要不然,女儿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前一刻,乔夫人听着她的保证,还稍稍宽心些,下一刻,就被这恋爱脑说得哑口无言。 你瞧瞧,你现在这副嘴脸,哪里还是清醒的? 连黎耀廷和黎荣廷,哪个是金龟婿都分不清,错把那个二流子当个宝。 她想反驳,被身旁的慕灵一把拉住,温言以对:“姨母,书媛不是小孩子了,想来心里有数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说罢,还在乔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冲着昭颜眨了眨眼睛,后者心领神会冲她微微一笑,算是领了她的情。 不一会,乔万新也从楼上下来了,身侧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西装革履,有礼有节,看着倒像是个人物。 “松本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知道我近期身体不舒服,特地从金陵赶过来探望我,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哎,哪里的话,乔老板,你与我多年前在南洋相遇之时,就曾帮过我,这些年,松本一直铭记于心,只是乔老板的公司发展势头迅猛,似乎没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感到很遗憾。这次前来重京城,听闻乔老板病了,松本心急万分,送上些薄礼,聊表心意,不值一提。” “哈哈哈……松本先生说笑了,您这要是薄礼,那天下就没有厚礼了。”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乔老板不要推辞。”松本郑重地弯腰鞠躬,乔万新受宠若惊,赶忙回礼。 等两人走到她们面前时,松本的脚步停了下来,眼中满含倾佩之色:“想必这位就是乔老板的千金——乔书媛乔小姐吧?” “是我。” “商界早就听闻乔小姐有乃父之风,颇具经商头脑,已经女承父业,全面接手乔家的公司,一直都是久仰大名,不曾见过,今日一见,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松本崎夸赞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来,书媛,爹为你引见下,这位是大和洋行的松本崎经理,是爹以前在南洋做生意时的一位故友,已经有些年没见过面了,今日碰巧遇见,实乃幸事!” “松本经理有大智慧,松本家的大和洋行在日本是数一数二规模的,松本经理更是年少有为。” “哎,乔老板说的哪的话,我还要跟您好好学习。”松本崎谦逊道。 昭颜看着眼前人模狗样的人,记忆里,上辈子,她并没有在乔家见过这个人,这一世的变故,无非是孙寿南死了,日本人选中的最佳傀儡没了,这是想要把手伸到西南界来了。 “乔小姐,我大和洋行已经在重京城选址,不日就会开业,乔家在西南地界根深蒂固,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关照?”昭颜瞥过他的脸,反问,“你不是来拜访我爹的么?礼也是送给他的,你让他关照你,要我关照什么?我想,他应该很乐意的。” “那你呢?”松本自以为帅气专注地望进她的双眸,顺着她的话问道。 “我?”昭颜冷笑,“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扫地出门。” “书媛!”乔万新面色不悦道,“怎么和松本先生说话的?” 松本崎摆摆手,浑然不在意:“乔老板,乔小姐在跟我开玩笑呢,你不必在意。” “是,是。”面对松本崎,乔万新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昭颜只知道乔万新想保全乔家的家业,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胆子和日本人交往甚密,这已经触犯了她的逆鳞,她瞬间,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乔家人,转身就要离开。 乔父出口阻拦,“书媛,你干什么去?马上吃饭了!” 昭颜停住脚步道:“让我和日本人在一张桌上吃饭,我怕我会倒胃口,你们吃吧。” 第234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0 20 昭颜面色不愉地从乔家出来,来的时候,是钱山来接的,谁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去,黎家的司机还没到,她便径自沿路往黎家的方向走。 意识界里,小系统1105不解道:“昭昭,你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先答应下来,‘好好照顾’那个松本,等他把该投资的,都投资完毕了,我们再把这些东西给收了,不是还能坑他一笔么?”奇怪了,昭昭以前经常这么干,这次却一反常态,连敷衍都不愿意,直接翻脸硬刚。 “日本人用了整整四百年准备,单单作战计划就用了五十年,甚至提出了详细的侵略计划,以及战争发起之后,各国的反应和应对措施,他们是有一整套非常完整的计划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用这套的。要借力打力,才有这种效果,但眼下是敌强我弱。” “我今天一旦同意他进来,就等于在西南地界打开了一道口子。他们会从经济、文化、教育、政治,各方面渗透进来,无孔不入,到时候,我能不能堵得住,仅凭借我西南一己之力,能不能与之对抗,尚不可知,你还想像以前那样,直接一口吞下?” “就怕还不等你吞下,日本间谍就已经潜伏到西南地界各个角落了,这里给你使点坏,那边给你捅个篓子,你根本来不及应付。” 1105愣了愣,它理解昭颜的意思了,这个国家千疮百孔,凭她一己之力,想要对抗周围环伺的各路豺狼,太艰难。 清朝留下的历史问题,无解,只能勇敢去面对。 “庆幸的是,他们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不敢明目张胆发动战争,我们一定要将它们挡在门外,一丝一毫都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渗透进来。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得抓紧时间,在这期间,强大自身,加大对兵工厂武器的研发和生产,制造属于自己的军火,只有自身力量强大了,才能态度强硬起来。” 还有,就是国家的统一,军阀割据只是暂时的。 夜色渐暗,昭颜走在热闹的街道。 重京城现在很好。 它还没有遭受其他国家炮火的侵袭,黎璋也没有像孙寿南那样,杀戮无常,黎荣廷也没有像项易鸿那样,乱征税收,搜刮民脂民膏,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重京城内的主干道上,百姓熙熙攘攘,小贩们的吆喝不断,旧楼的墙上贴着一些明星的海报,时不时地从居民楼里传来美妙的音乐声,巷子深处还能见到冉冉升起的袅袅炊烟,充满了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 昭颜虽然不是重京城人,甚至都不是西南地界的人,但她希望重京城能一直如此。 许愿人曾繁初是个心胸宽广、志向远大的女子,固然她对前世造成她身死的人有怨言,但她这世,她的心愿却不是让她找下令杀她的黎家报仇,也不是要害她身死的罪魁祸首乔父乔母偿命,而是她希望能利用自己毕生所学,拼尽全力,将觊觎中华的豺狼虎豹,早日驱赶出我国土,早完成国家统一,这个过程必然是万分艰辛和困难的。 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儿女情长,光是想着怎么改良武器,怎么筹措药品,怎么杀汉奸和驱赶日寇,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分不出一丝一毫在别的上。 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报仇这件事上,如果这一世,乔万新能够为国家统一,驱逐各国列强贡献一份力量,她可以不计较前世的算计;如果这一世,黎家能够联合抗日,誓死守护中国国土,那么,她可以放下个人的仇恨,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敌。 昭颜自问,如果是她自己,不一定能做到这么无私。但,这就是许愿人曾繁初一再和她强调的、希望她能够代替她去完成的使命。 “嘀——嘀——”身后汽车的喇叭声响起。 昭颜回头,黎荣廷一身军装,打开车门,已经走了出来。 那身材高大硬挺,面容冷峻,军靴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带着杀伐果断的气场,向她靠近,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臂间的距离,才停下。 “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乔家吃晚饭么?”黎荣廷皱起眉头,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去公司找你,只有耀廷在,他说你被乔家的司机给接走了,今晚回乔家吃饭。”黎荣廷怕对方误会,补充道,“兵工厂那边,技术人员们有了些进展,但是,想要见你,说是你之前就给了他们很多启发。” 昭颜抿唇轻笑,“哪用得着你这位少帅,屈尊下顾,亲自来接我?通知耀廷或者祝队长一声就行。” 虽然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听到黎荣廷耳朵里,仿佛有种被人看穿了的局促感。 确实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但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去了乔家的公司,偏还没见到她。 “你还没说原因——为什么一个人走在马路上?”黎荣廷扯开话题。 “这顿晚饭,吃不下去。”昭颜勾了勾唇角,逸出一抹讽刺的笑,挑眉道:“少帅会和想要闯进你家,拿着枪,烧杀掠夺的强盗一同吃饭么?” “当然不会,我会拿枪毙了他。” “嗯,我也不会。”昭颜话锋一转,“今晚,乔万新邀请了日本人来家里做客。” 这称呼……黎荣廷只以为是乔父此举惹怒了乔书媛,连爹的不叫了。 黎荣廷是知道,她多有主见的,不同于一般女子嘴上说说,她有勇有谋,敢作敢当,心思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少帅,麻烦你,一定倾尽全力守住西南地界,保护一方百姓,不要让那些强盗闯进我们的家。”昭颜郑重地去请求他。 西南军的二十余万,不应该像西北军那样没落,也不应该像项易鸿和陈桐那样,将枪头对准自己人——国民革命军。 “我会的。”黎荣廷严肃地点点头。 “可能,你会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日本人没有这么大能耐,但你也看到了西北沦陷。邹亮彻底沦为日本人的傀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从西北的铁路运营权交给日本人开始,从西北的煤矿开采权给了日本人后,从日本人可以进入西北地界设立学校,教学日文……再到干涉我内政,文化、经济、政治多方面,一步步渗透,最后,西北地界变成日本人的了。” “这次,如果不是你抢得快,西北地界的北昌、固德两市也会顺理成章,落到日本人手上。” 昭颜来得太晚,一时改变不了西北地界被侵吞的命运,她只能尽可能地去和日本人抢时间,去保全西南地界。 黎荣廷明白当下局势,他内心是有所担忧的,但确实没有乔书媛想得这般严重。 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意,坚定道:“你信我,我在东洋、南洋都游历过,也学习过,日本人的野心不仅限于此,他们要的不只是西北地界,还有东南,东北,西南……他们要的是整个中国。” “这些话,你和你爹说过么?” “他不会听我的。”昭颜垂眸,许愿人当初在那种情况下,被撞飞出去,他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非同一般么? 以乔万新精明的程度,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猜到? 兴许是猜到了,但是,不在乎罢了。 看他刚刚对松本崎的态度就知道,在他眼里,没有国仇家恨,有的只是利益驱使。 说不定,还想通过利用松本崎的大和洋行,把她从乔氏总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重新掌控乔氏。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死守西南地界,绝不会让我西南地界像孙寿南的西北地界一样,让日本人为所欲为,这是我作为军人的职责。现在,可以说了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配合我,把日本人赶出去。” ——分割线—— 乔家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第三天,慕灵就来乔氏报到了。 美其名曰,是来帮她的。 就像当初她刚到乔氏的时候那样,慕灵的姿态放得极低,恭敬谦卑,从小职务做起,任劳任怨,刚来没几天,就博得了公司一众人等好感。 公司上下都在窃窃私语,这表小姐待人温柔,处事和善,人又长得漂亮,还留过洋,有学问,真是大户人家儿媳妇的首选。 慕灵的左右逢源,昭颜只当没看见。 与此同时,不等前台通报,松本崎带着手下几人,强行闯进乔氏。 祝诚等人拦截及时,将人拦在了昭颜的办公室门口,但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偷偷围观。 松本崎不复那日初见时的儒雅,神色沉重而严肃。 “乔小姐,你们中国人常说,诚信是立身之根本,你把本该租给我大和洋行的房子,收了回去,是什么意思?”昭颜挥挥手,祝诚才将擒住他的手放开,一恢复自由,松本崎立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义正言辞问道。 “谁答应你的,找谁去,我没有答应你。”昭颜从容地坐在办公桌后。 “乔小姐,这是乔老板跟我签订的协议!”松本崎拿出一份合同,递到她面前。 昭颜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否定:“现在乔氏,我说了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不了主。” “乔小姐,你想毁约?”松本眼神不善。 “我已经接任乔氏总经理一职,他是以什么名义处理公司名下财产?他早就是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了,他说什么,你也信?既然你信,那你找他去,看他能不能给你办这事。”昭颜轻飘飘道。 “你这是耍无赖!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我大和洋行可以在原来基础上,再加一成租金。” “嗯,我不缺钱,单纯不想租给你们日本人。” “乔小姐,你是看我大和洋行,没了你乔家,不能租到房子,不能在重京城立足么?”这些天,他拖人带话给她,几次邀约都不见踪影。 不止这个,他洋行开业第一天,就莫名其妙被人砸了,他们报了警,警察局还没吭声,西南军就来了,借着查案的由头,把他洋行里的货品,能搬的,都搬走了。 说是配合调查! 一调查,就再也没能回来。 他再次找到乔万新,希望他能仗着自己黎家亲家的身份,去说说情。 这乔万新那还没结果呢,自己人就被赶出了商铺,说是房子不租给他了,要知道,这可是重京城顶好位置的商铺,都属于乔家所有,是他与乔万新达成的协议。 “我不过就是在家办公了几天,乔万新就敢冒用我的名义,把最好的商铺低价租给你!我当然得要回来。” “乔小姐,如果是钱的问题,我们好商量。”山本崎强忍着怒气道。 “不是钱的问题。只要我在重京城一天,不许你们日本人踏进来半步。” 这么嚣张的气焰,惹得松本崎恼怒不已,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乔小姐,你欺人太甚!” 一旁的慕灵闻声而来,将两人的争执听得七七八八,忍不住上前道:“书媛,既然姨父都已经和松本先生签了协议了,姨父的面子,总归要给的。” “你谁啊?有你什么事?我媳妇说话,你听着就是了。”黎耀廷一直没说话,默默为媳妇撑腰,这会儿一听不乐意了,怎么谁都能指责他媳妇两句。 他语气不屑,将尖酸刻薄发挥得淋漓尽致,“你自己都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非要挤进来的,自己心里没点数?让你说话了么?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大家听到。 慕灵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努力压制着脾气。 昭颜抬眸,看向门口站着的松本崎。 “我欺人太甚?” “自1879年以来,你日本强行吞并我中国的藩属国琉球,改为冲绳县,不欺负人?” “清末,又发动侵略战争,清朝惨败后,被迫接受你们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割让国土,赔付巨额款项,就不是欺负人?” “一战爆发期间,日本迅速宣布参战,借机出兵我中国,向当时的内阁掌权人袁某人提出了旨在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这不是欺人太甚?” “而眼下——” “你们虽然没有向我国发动大规模战争,并不是不想,而是迫于你们目前国内的形势和还没准备好。” “小日本鬼子——”昭颜脱口而出,松本崎有点懵地站在原地,显然还没适应这个新称呼,前者已经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手指险些戳到他脸上。 松本崎此时才意识到,她刚才那声“小日本鬼子”叫的是他,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乔小姐,你这样很失礼!”努力保持的和善面孔,很难维持下去。 “呵……失礼,我邀请你来乔氏了么?不请自来就是打扰,是多余。你自己送上门来,确定不是来找骂的?” 松本崎自认游历各国,素来以谦逊友好示人,也见识过不少女子,但说话这么直接,又难听的,眼前这个还是第一位。 和她那一身高贵优雅的气质,简直完全不搭。 “明人不说暗话,你,为什么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西南地界,挤进重京城?无非就是想以发展经济的名义,潜伏在我西南地界,静待时机。” “乔小姐,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松本崎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孙寿南的西北地界是怎么被侵吞的?借着经商的名义,喊着共同发展,先修铁路,掌控铁路营运权,西北主要的交通线就在握在你们手上了,再霸占煤矿,我国幅员辽阔,矿产资源丰富,让你们眼馋许久了吧?” “乔小姐,我们是秉着东亚共荣的美好愿望去的,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 “放屁!” 黎耀廷突然觉得她现在这个破口大骂的样子可爱极了。 “国家的主权和领土都不能完整了,共荣什么?” 昭颜扫视一周,当着围观众人的面,朗声道:“别说我乔家的商铺容不下你们日本人,就是别的商户,胆敢将房子租给你,就是与我乔书媛、与大帅府为敌,别怪我翻脸无情!” “商人重利,亦有家国,家国蒙羞,我与国家共进退。” 第235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1 21 傍晚,昭颜下午在乔氏骂松本崎的那番话,在重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也传回了大帅府。 晚上用膳的时候,黎璋破天荒地没有搭理她,换做以前,自打乔书媛嫁进黎家,黎大帅是最热情的那个。 昭颜低头吃饭,丝毫不受影响。 这气氛尴尬的,就是让素来不多话的三姨太都侧目,多打量了几眼对面的乔书媛,眼底的光亮忽明忽暗,看不清楚。 黎耀廷本来就不在意家里人的看法,自然也就没注意他爹态度上的变化,边吃着饭,一边还在和书媛说着话。 说话的内容,正是涉及下午,被昭颜强行收回来的那几家乔家的店铺。 前脚,刚让西南军把大和洋行给砸了,把人赶出店铺,强行收铺,后脚,昭颜就把那几家位置极好的店铺,大手笔地都拨给了黎耀廷开店。 这下,真真把这位黎家二少爷给惊到了! “你,你不怕我给你亏干净了?毕竟,毕竟我以前……”黎耀廷声音渐渐小了,咬着筷子说不下去了,在自个强悍的媳妇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好像有点丢脸。 “媳妇儿,我在经商方面,可能确实缺点天赋……你知道的,你还没嫁进黎家之前,我差点把黎家仅剩的那点产业,全部赔光,几乎没有一家店是盈利的。”难堪归难堪,他还不想亏光他媳妇儿的钱。 “没事,我相信你。”昭颜冲他笑了笑,安抚道,“你这大半年,跟我同进同出,查看账目,实地考察,巡视店铺,进销货你也都熟,没问题的。” “之前可能欠缺些运气,说不定,现在已经转运了。” 昭颜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一旁安静吃饭的黎荣廷,恰此时,后者闻声看过来,两人四目交错而过,黎荣廷明明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警告——不许再坑他! 黎荣廷顿觉嘴里的鸡肉都不香了。 “可是我——”黎耀廷还想说什么,一直竖着耳朵偷听这边动静的二姨太忙不迭地打断道:“耀廷,你说什么傻话呢!你难道不信书媛的眼光?书媛那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有她在你身边,还怕做不好?” “转运转运,可不就转运了,自打娶了书媛回来,我们家就越过越好了,是不是。”二姨太喜气洋洋,那可是她儿媳妇,谁也别跟她抢。 三姨太都懒得看她那显眼包的样子。 “而且,耀廷啊,就算你真的做不好,书媛那么在意你,肯定不会怪你的,对吧?书媛。”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自个儿子棒棒的,竟然能哄骗到这么厉害的媳妇儿。 二姨太是有点吃不准,她儿子这大半年到底有没有真的学到东西,但这不妨碍她相信乔书媛。 她说行,那肯定行,就算她儿子不行,儿媳妇肯定行! 昭颜冲着一直对自己行注目礼的黎耀廷,难得温柔的笑了笑道:“放心,做不好还有我,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黎荣廷突然抬起头,看向那边,恰好捕捉到她脸上绽放的一抹浅笑。 原来不单单话是温暖的,还有脸上柔和的笑容,都是与众不同的。 ——她对黎耀廷是不一样的。 黎耀廷此刻心里就像喝了蜂蜜一样,甜得不行,得寸进尺道:“是你说的,会帮我的啊,别到时候亏了钱,嫌弃我笨。” “好,我一定亲自把你带出师。”昭颜许下承诺。 二姨太听到这话,眉开眼笑。 受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哎哟,她家耀廷到底是烧了什么高香,才能娶上乔书媛这么好的儿媳妇! 黎璋见此情形,原本想说的话,也咽进了肚子。 不显山露水的大儿子杀孙寿南,他不敢说什么,本来就愧对这个儿子啊!只好默默替他擦屁股,该打就打吧。 能干省心的二儿媳当众硬刚日本人,他也不敢说什么,人家把要回来的店铺都给自家老二了!老婆开心,儿子也开心。只好继续沉默,黎璋甚至有点想摆烂,你们要打就打吧,别问我了,也别让我知道。 日本人虽然厉害,武器装备也先进,但他们在我中国国土上肆意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口气憋得他着实难受了些。 这么一看,他竟比不上一个女娃子有魄力。 ——分割线—— 之后几天,开了一天的大和洋行,直接关门大吉,不光如此,其他日本人在重京城开的店铺,也都在接受盘查。 乔万新在家里来回踱着步,想到那个冒牌货干的事,他就头痛欲裂。 “老爷,你看我要不然装下病,让钱山把那人骗回来,我们再好好和她说说,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乔万新眸色沉沉道,“她说不定早就恢复记忆了,天天守着我乔家那么多家产,怎么可能不动心?” 乔母一听这话,急了:“这个该死的,当初要不是老爷您,她早就死了,我们救了她,她倒好,还恩将仇报了。” “蠢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乔万新打断她。 慕灵走上前道:“姨父,姨母也是担心我乔家的家产旁落,况且,姨母说的也没错,要不是姨父您好心,救了那个假的乔书媛,她怎么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嫁进黎大帅家。” 乔万新眸光微有闪烁,有些心虚,这也是他方才打断乔母的话的原因之一。 慕灵刚回国,不知情,但乔母是知道内情的,怎么还能说出这番话来?明明是钱山开车分心,不小心撞到了那人,他们手忙脚乱地将那人送进医院,发现她被撞得很严重,昏迷多天之后醒来,竟然失去了记忆。 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一概不知。 恰逢当时他被黎璋逼得急,一咬牙,索性咬定,那人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乔书媛。让她替代他们的宝贝女儿嫁进黎家。 那人被送进乔家的医院抢救,按照主刀医生所述,他猜到她的身份不一般——年纪轻轻,身体上有多处旧伤的痕迹,尤其是她的背部还受过枪伤。 什么人,会受枪伤? 联系她大半夜出现在巷子深处,将她撞倒后,他们还在她身边捡到一把枪,乔万新不是没猜到她身份特殊,但是那时,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而连老天也眷顾他——那人居然失忆了。 养伤期间,他们常去探望她,也试探过她,发现她确实失忆了,她性格很好,也很孝顺,以为他们是她亲生父母,对他们无比信任。 这就让他的计划实施得更顺畅了。 初初,嫁入黎家时还好,她很听话,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但渐渐的,就变了味。 她回乔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还将黎耀廷带在身边,带到公司,两人几乎寸步不离,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她私下说叨。 再到后来,她只要回乔家,必然是传达黎大帅的意思。比如大帅说,军饷不够,需要乔家资助,否则,不能保证西南军会不会直接上门抢; 再比如,黎家那位二姨太见财务部油水比较高,非说要塞两亲戚进来,东拐西歪的,什么七大姑的女婿家的小表妹的准未婚夫,又说是什么八大姨的孙媳妇的弟弟…… 还有,他那个二流子女婿,三天两头在公司跟人打架斗狠,大帅家的傻儿子肯定是没错的,那错的就是别人,因此,开除了一批乔家的元老。 也怪他! 那阵子书媛的事,让他分身乏术。 那丫头让自己宠得无法无天。那晚,她吵着非要见那位,亲口问问她是不是心甘情愿替代她出嫁?如果不是,她要带她走。 钱山无法,只能将她敲晕。 将她禁锢在小院子几日后,乔万新想着这也不是个事,万一被人发现掉包的事,他承不承担的起大帅府的怒火?于是,和钱山密谋,计划将她强行送回南洋去,并命人看管好她,不许她回国,不让她掺和此事。 没想到,等他们再回到房间时,发现那里已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书媛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多半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偷偷逃走了。 乔万新一边暗自派人出去,悄悄打探书媛的消息,一边防备着黎家觊觎他乔家的家产。 也正因为有了这一出,才使得乔万新没有第一时间发觉那位的大举动。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乔家最赚钱的生意都易了主,乔家公司的大权被那人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上,他鞭长莫及。 这时候,他想拿回乔氏的掌控权,为时已晚,所有人都默认他退居二线,把大权交到了女儿手上,他是有口难辩。 慕灵是老妻那边的外甥女没错,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很早以前被乔家收养是真,但是说什么和他家书媛情同姐妹纯属胡扯。 一开始,他和老妻觉得书媛一人孤孤单单的,老妻当年生孩子时伤了身体,不可能再生育了,他们想把慕灵接到身边,给书媛作个伴。 小时候的书媛脾气很好,和同龄的小朋友都能玩到一起去,也时常吵着要个姐姐或者哥哥,可真当他们把慕灵接回乔家后,书媛一开始是很开心的,没过两天,就开始哭闹,死活不要这个姐姐。 慕灵很委屈,他们也莫名其妙,但人都接回来了,总不能再送回去吧? 于是,乔万新就尽量把两人分开,后来,书媛被他送去南洋读书,慕灵也向老妻提出,想出去读书,他拗不过老妻的请求,把慕灵也送了出去,不过不是书媛所去的南洋,而是东洋。 前几日,慕灵突然来信说,她要学成归国,以报答姨父姨母的养育之恩。 这才有了乔万新命人去码头,把从日本乘船回来的慕灵接回了乔家。 慕灵还是如小时候一样,善解人意,温柔的很,见他们夫妻俩唉声叹气,就追问了起来,乔万新遮一半,说一半的,把替嫁这件事给说了。 只不过在他口中的真相是:书媛被黎家逼婚,他不忍书媛成为黎家要挟他的筹码,恰此时,他深夜回家途中,救下了一名被车撞倒在路边,流血不止的姑娘,那姑娘醒来后,失去了记忆。 他一时鬼迷心窍,也是当时被黎家逼得实在没法了,一个大胆的替嫁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所以,在慕灵眼里,如果没有他这个姨父,冒牌货早就死在路边了,如今,替书媛受过,也应该。但没想到冒牌货丝毫没有孝心,鸠占鹊巢,还妄想侵吞乔家的家产,架空姨父。 慕灵为他鸣不平,主动要求以乔家表小姐的身份,进入乔氏,伺机里应外合,将冒牌货赶出乔家公司。 他们甚至合计,冒牌货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无非是仗着深得黎耀廷那个二流子的喜欢,谁能压制的住黎耀廷?必须是大帅或者少帅。 慕灵自告奋勇,去接触黎荣廷,只要她能搭上黎荣廷这条线,那么,冒牌货的靠山也靠不住了。 而且这事非常具有可行性! 因为黎少帅和二房不和,早就有之。想必少帅也不希望看着二房一家独大,威胁到他的地位。 更何况,慕灵小时候就长得漂亮,长大后更是五官精致,气质优雅,谈吐出众,又有乔家表小姐身份的加持,怎么看,黎家那位都没理由看不上。 松本闹到乔家公司,被那冒牌货指着鼻子骂,还被黎家的西南军架着,强行扔出去的事宣扬出去后,他得到消息,被气得够呛。 那冒牌货是一点不顾及他的面子!他应下的事情,她竟然随意毁约。他在家干等了两日,那边一点过来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姨父,姨母,稍安勿躁,她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或是她对乔家存了什么目的,我可以多与她接触接触,如果她恢复了记忆,总会在我面前露出破绽的。” 慕灵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在乔家公司上班都好几日了,根本见不到黎荣廷,还不如另辟蹊径。 这回,借着给父女俩调和的由头,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黎家。 ——分割线—— 慕灵的运气真心不错,她刚被黎家的侍从领进门,迎面而来,不是那位霸气冷峻的少帅又是哪个。 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不会让她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极有安全感,慕灵按捺住心中的小鹿乱撞,放在身前,握着手提包的双手紧了紧,她面上云淡风轻,目不斜视,与之擦肩而过。 见他丝毫没有为她停留的意思,她忍不住唤道:“少帅——” 黎荣廷的脚步停下,转过身看向她,并没有走向她,而是声音低沉地问道:“有事?” 被那么一道深邃有神的目光看着,慕灵没有半点局促或是胆怯,浅浅一笑,从容道:“书媛这些天,给您添麻烦了吧。” 黎荣廷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何以见得?” 慕灵见他笑了,继续道:“松本先生是姨父的故友,两人认识已久,此番松本先生前来重京城开洋行,姨父出于善意,将商铺租给松本先生,这本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买卖,谁曾想到,书媛会这么大反应。” “其实,其中原由,少帅可能有所不知。” “那慕小姐说说看,我挺感兴趣的。” 慕灵抿唇笑道:“不过就是小孩子和父母闹脾气罢了,作不得数。书媛年纪尚小,之前在南洋的时候,可能受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诱导蛊惑,对日本人抱有很大的敌意。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的日本人都是坏人,只有那些日本军人有所图,而像松本先生这样安分守己的商人,对我国和我国的百姓都是心怀善意的。” “书媛见姨父不接受她不成熟的偏见,就故意和姨父对着干,甚至原本达成的协议,都被她无理取闹的撕毁,还利用西南军的力量,放下话,在重京城内盘查日本洋行,驱逐日本人。” “她的想法未免有些幼稚和过激了,我代替书媛向少帅您道歉,她私下动用到了西南军,给您添麻烦了。”说罢,慕灵微微弯腰,以示歉意。 黎荣廷仔细打量她许久,突然,目光落在她身后某处,打趣道:“有人替你道歉,我要不要接受?” 慕灵惊觉不妙,还没回头,就听到身后一道女声道:“代替道歉这种事,是不是问过本人需不需要比较好?” 昭颜走到黎荣廷身边,道:“走吧,别逗她玩了,浪费时间,耽误办正事。” 第236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2 22 昭颜和黎荣廷两人巡视了兵工厂的研发和生产情况。 如今的西南兵工厂,不再是当初黎荣廷管理时期,那个功能极少,保管枪支、修理修理器械和仿制一些粗陋步枪的军械所。 昭颜在原有的军械所基础上,又拓展出去,一千亩土地,开始扩建厂房。 而她增加的并不单单是土地面积,还有花巨资引进的设备和人才。 黎荣廷不知道,她在国外读的都是什么书,也不了解她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能人异士。 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批进口的机器,从海上过来,抵达万新码头,这些木箱子无一不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深夜,她会命祝诚带人前去卸货,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进西南兵工厂。 一开始是机器设备,到后来,就是技术人才了。 三三俩俩,飘洋过海,秘密集合到了西南兵工厂,留洋的中国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人一部分是她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收到她的信,纷纷婉拒所在国家政府邀请,或是想尽办法,避过那些人的阻扰,登上乔家的商船,返回国相助。 这里不得不说,乔书媛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别有深意。 她拿下乔家的矿业,可以作为兵工厂中武器的原材料,也可以作为燃料。 她又掌控乔家的码头,紧紧握住乔家的国际航线,这就不得不夸一下乔万新,拜他早年四处经商的红利所赐,乔家的商船和航线所布甚广。 只不过,如今,都让她悄无声息地人带人,最后换上了自己的人。 从国外买机器、偷人才回来,也方便许多。 乔家公司的财务部门,是最早被她大洗牌的。 现在的西南兵工厂,分为武器工厂和弹药厂两部分。黎荣廷曾出于好奇,偷偷地打听过,那两位金发碧眼的迫击炮和雷管专家的薪酬,竟然是还没见过面,就直接一万大洋作为定金,送了出去。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也难怪这俩老外愿意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秘密实验室里,研制炮弹。 而其他人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军工类学校毕业,研发不同的枪支、弹药。 比如,眼下他们面前站着的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姓任,鼻梁上扣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时几乎听不到他私下与人交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研发核算中。 今天,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见他。 昭颜一到实验室,原本谁都不理,一心沉浸在自己研究世界里的任启鸣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大步上前,直接越过黎荣廷,扯着昭颜的手臂就往自己实验室里拉。 黎荣廷倒是想跟进去的,可惜人家瞪了他一眼,非常不信任地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这速度,险些让实验室的木门和他的脸来个亲密接触。 一旁的小助手尴尬地笑了笑道:“少帅,你别放心上,任老师就是这样的,不太善于交际,平时跟我们这些人也不多话的,只有乔小姐来了,他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秒变话痨。” “你们为什么都叫他老师?”既然进不去,就在外头等着吧,闲来无事,就和小助理聊起了天。 “任老师本来就是老师啊,他可厉害了,是美国那边排名第一的军校导师,专门研制武器的。”小助理睁着星星眼,满脸崇拜道。 “那你们都是他学生?” “哪能啊!”小助理一脸遗憾,“只有乔小姐是他的学生,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有资格进那样的军校学习,不过,我们这些留洋的学生,大多都知道任老师的,他是我们华人的传奇。” 黎荣廷正色起来,“你说,乔小姐是他的学生?” “应该是的吧,我们私下是这么猜的。”小助理摸着脑袋,继续道,“任老师第一天到这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是收到了他学生的书信,恳求他回国进行武器研究的,这里,任老师只和乔小姐亲近,不是乔小姐是谁?” ——分割线—— 实验室里,任启鸣正在和昭颜分享他最近的研究成果。 “小初,你过来,我这里给你设计了一款狙击枪,配备了目前市场上德国工业先进的光学倍镜,300米能够爆头,600米可以击中身体,最大射程1500米,精度上可以碾压市面上所有的狙击枪。” “还有,你看看这把霰弹枪,怎么样?”不等她回答,任启鸣脸上带着几分傲娇道,“我敢说,美国的军队,现有的霰弹枪都不是这把枪的对手,他们后座力大,射速慢,我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改进,保管你一拿出去,就成为近战绝杀器!” “另外,我最近想研究下德国最新款的mu18冲锋枪,这款枪紧缺的很,不好搞到,没有外流出来,市面上很少,除非是德国正规军队中配备。” 昭颜一边熟门熟路地把玩着任老师为她射击的狙击枪,虽然,她已经见过后世很多先进武器,但是眼下,任老师的研究不得不说,已经是走在世界前列了,不愧是天才级的武器专家。 同时,他还是许愿人曾繁初,当初留学美国陆军军事学院时的导师,也是该学院唯一一位中国籍的导师。 兵工厂重开,昭颜从曾繁初的记忆里,翻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果然,任老师还和以前一样,虽然醉心研究,但是对国家如今内忧外患,深感忧虑,收到她的来信,毫不犹豫就决定回国,为祖国出一份力。 昭颜一边拿起狙击枪,瞄了瞄,一边说道:“mu18冲锋枪是么?好,等我消息,我会想办法的,尽快给您送过来的。” 任启鸣点头,又问道,“怎么样,喜欢这杆狙击枪么?” 昭颜浅笑着点头,“非常喜欢,谢谢任老师。” “哪的话,顺手为之,中午午休的时间睡不着,琢磨了会,在原有基础上给你改进了下。” 昭颜不得不说,天才就是天才,天赋这东西,别人羡慕不来。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可惜,是个女孩子,后来身份还被发现了,只得被迫退学,如果继续深造下去——” “不提这个了,任老师,我以前的身份……希望您能替我保密,我目前还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任启鸣点点头道,“明白。那我叫你书媛?” “这倒不用,就小初吧,我听着亲切。”昭颜笑笑,“如果有人质疑,我可以说,这是我的小名。” “好,小初。你真的很像你娘,当年,你爹、你娘和我是校友,你娘巾帼不让须眉,提倡女学,倡导革命,反对封建旧制,她是先觉者,不像我,只会选择逃避,逃到海外,苟且偷生那么多年。” 昭颜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就知道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安慰道:“现在不算晚,任老师,你不是回来了么?” 任启鸣重重点头,总算打起了些精神,“是,我终于回来了。” “对了,任老师,你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么?如果有,记得告诉我。” 任启鸣摆摆手道:“只要能回国,替国家出力,怎么会不习惯,反倒是胃口都变好了,晚上觉也睡得更香了,心里踏实。” “那就好。” 之后,昭颜又和他一起讨论了下,他面前的研究项目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和争议。没过多久,得到消息说乔小姐来了的老外二人组,和其他的科研人员也纷纷挤到了任启鸣的实验室门口。 有的拿来了设计图纸,标注了各个细节的尺寸和方案;有的直接拿来了自己设计的半成品,只要体积不是太大的,能搬来的直接搬来,让乔小姐掌一下眼,提点建议也好…… 他们都是武器研制或是弹药研发专业的佼佼者,刚被邀请来的时候,谁都瞧不上谁,骄傲得很,但见过乔小姐数次之后,这态度就彻底变了。 你要是把她当成一个只知道做生意的小姑娘,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总能在他们擅长的领域,一阵见血,提出非常有价值的建议,听完之后,让人有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两个老外,最初来到中国确实是为了五斗米折腰,但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设备、仪器、还有乔小姐的思路异常清晰,对于他们的研究也很有意义。 昭颜表示:这都不是事,虽然她不懂研发,但不妨碍她有作弊器——小系统1105。 就算小系统1105比较废,但也不是各个系统都这么废的,架不住1105的功德数高、等级高,系统大厅里随随便便发布个悬赏,一大把还处在饥荒、温饱的野生系统们,纷涌而上。 ——分割线—— 兵工厂这边紧锣密鼓地生产,黎荣廷也马不停蹄地着手盘查西南地界的日本商户。 小日本本来就没憋什么好屁,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不少问题。 其实,昭颜压根没必要给他们什么说法,在自家地盘上,你一外来的,我说不想让你在我家开店,你能拿我怎样。 但她就是要揭开日本人的真面目,怎样的狼子野心。 所以,从西南地界传出的新闻,一条条地往外蹦。 日本洋行借着经商名义,大肆购买西南地界土地,价格低廉到你想象不到。那为什么还会有人卖给他们呢?他们在本地成立了一些专门为掠夺土地的社团,这些社团里大多是日本的浪人,他们使用武力压迫老百姓,强迫他们出卖土地,当地警察局也早就被重金收买,和他们沆瀣一气,充当他们的帮手; 真是讽刺,人家明明是抢你土地,还非要塞给你一块大洋,跟所有人说,那是他合理买下的,警察局官员可以作证,手续齐全的。 日本人开设书店,但几乎没什么人进出,店员却异常忙碌,他们忙碌着打探消息,忙着去采点,将西南地界的地形特点、各大要塞、矿藏分布,事无巨细画成绘本,还要利用开在中国的日本印刷厂,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和资源,再印成地图,出口回日本; 试想下,印在了地图上,出口日本,然后呢? 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关心中国的地域地形,细思极恐。 更别提他们还瞄准了西南地界的矿产,多次以拜访,交流经商经验的借口,和西南本地的大商户交往甚密。 等他们觉得时机成熟,就提出可以给资金短缺的商户,在其名下的矿产上占一定的比例。 而他们开采的矿产,不管是煤矿、铁矿、还是金银,都被稍加掩饰,通过水路和陆路运回了日本。 最让人惊讶的是,日本人在西南地界开设的什么造船厂,或是纺织厂,实际上不过是挂羊头爱狗肉,实则在生产武器的配件。 他们将这些配件分开生产,工人们并不能知道他们每天生产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些配件一旦被运回日本,和在其他厂生产的配件一组装,就是杀人的武器。 …… 铁证如山,有理有据,黎家的西南军及时出手,以雷霆手段驱逐西南地界的日本人。 其实这些线索,不光在西南地界,最初在孙寿南的西北地界没有么?项易鸿的东北地界没有么?都有,只不过谁也没有黎璋这样的大手笔——不管是商人也好,读书的也罢,既然我们没有这个精力去一一区分,那就统统赶走。 这几天,西南军赶人赶得很欢快,来不及收拾行李滚蛋的,把行李留下,人可以滚蛋了。 这期间,松本崎一直没有离开西南地界,留到了最后。他如果就这么离开了,怎么对得起将军阁下的作战计划,他在不停地寻求方法留下,比如拜访乔家,试图去拜访黎璋黎大帅…… 恰此时,国民革命政府正式誓师北伐。北伐战争也在“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口号中拉开序幕。 参与北伐战争的军队一共有八个,共计十余万人,以蒋某人为总司令。 而北伐的对象主要就是项易鸿、陈桐和黎璋为首的三大军阀头子。但这三支队伍都不太好打,占据极大面积不说,兵力也是颇丰。 拿项易鸿来说,他背地里有英美支持,武器是诸多军阀中最先进的,兵力有二十万左右;陈桐略少些,也有十五六万;黎璋虽然平时不好战,这些年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但是西南军的兵力和项易鸿不相上下。 第一战打响,首当其冲的是离得最近的陈桐的东南军。 双方在陈桐的地盘——进入东南地界第一门户,关月桥开战。 关月桥是军事要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刚刚打响枪声,陈桐就调重兵扼守关月桥,国民革命军在关月桥附近进攻受阻。 而当地的农民军在此处发生了大作用,他们分批次带着国民革命军,趁夜从小路直插陈桐的阵地前沿。 凌晨时分,总攻开始,当陈桐的东南军还在跟正面进攻的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和第四军开战时,本地的农民军带着第四军的独立团,沿着崎岖山路攀爬、绕道,已经绕到了东南守军的身后,出其不意发动猛攻,导致东南军的第一站大败,丢下关月桥,往回逃窜。 松本崎接到电报时,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就平缓了下来,脸上喜形于色,看的身边的助手好奇问道:“阁下是有什么喜事么?” 松本崎神色轻松道:“嗯,浅井君,我们不用走了,不但不用走,说不定黎家还得反过来求我们,帮他们脱困。” 第237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3 23 东南边战场,陈桐和北伐军打得难舍难分。 自打丢了关月桥之后,陈桐又调重兵去守另一个要塞——涟桥,以挽救东南军败亡的厄运。而国民革命军第三和第四军,则在攻克关月桥之后,乘胜追击,步步紧逼,很快就打到了涟桥。 如果能顺利攻下涟桥,那么,第三和第四军打头,后期增援部队源源不断补齐,左右夹攻,就能长驱直入,攻占东南地区的重要城池洛原,继而恒城、还有江凉等地,全歼陈桐的东南军。 国民革命军的作战计划是打算这样的。 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给陈桐的喘息的机会。在援军还没到的情况下,就敢趁着陈桐刚刚调兵过来,涟桥的阵地还不稳时,第三军向涟桥东区进攻,第四军正面进攻,逼着陈桐要么直面抵抗,要么就往西面退散。 而西面恰恰好,就是援军过来的方向。 之所以,第三军向涟桥东区方向进攻,是因为往前推进不远,就可以占领高地,更方便夺取阵地;第四军则仗着有苏联先进武器的加持,冲锋陷阵,直面进攻,毫不退缩。 陈桐为人极其吝啬,又非常看重钱财,这些年钱倒是搞了不少,但是论武器装备,用的很大一部分还是清朝遗留下来的一些落伍枪炮,完全没办法和北伐军的装备相提并论。 他的十五六万东南军,在国民革命军的攻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等到国民革命军的第六和第七军赶到,三方猛烈攻击,失了洛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之后就是恒城,最后他退守到了江凉,退无可退。 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孙仁平正苦口婆心地劝说陈桐。 “陈大帅,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放我出去,我立马直奔日本公使馆,我去给你做中间人,我去和日本人谈判,让他们资助军火,帮助我们击退那些革命军,怎么样?” “你让我当卖国贼?”陈桐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沙盘,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这几日,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怕是江凉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倒是下了死命令,让东南军务必死守江凉,可他心里明白,以革命军如今势如破竹的架势,想要翻盘,实在太难。 “哎哟喂,我的陈大帅,陈伯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这个?”孙仁平道,“你想想你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妾们,你再想想你那些享之不尽的金银珠宝,这要是被北伐军打下来,可就什么都没了!连我们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还提什么卖国不卖国?” 陈桐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孙仁平虽然带兵打仗不行,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蛰伏在东南地界这些天,也让他看清了陈桐的为人——这就是个贪得无厌,贪于享乐之人。 陈桐眼下犹豫,迟迟不下决定,不是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有多爱国,而是他总归要在手下面前装一下样子的。 “陈伯伯,您再想想,如果北伐军打下东南地界,咱们东南军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可别忘了,挖皇陵,盗珍宝的人是你吧?强取国宝,卖给那些洋鬼子的人,也是你吧?拼命搜刮百姓的人,还是你吧?” “孙仁平——”陈桐不满地厉声喝道,“你闭嘴!” 孙仁平心里极瞧不上陈桐这虚伪的模样,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非要装得像那么回事,自己多爱国似的。 有本事,有本事,你学学人家黎璋啊? 人家嘴上没嚷着爱国,行动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额呸……这语气怎么还有点敬佩的意味,孙仁平立马摒弃这种想法,这可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是黎家父子,他至于寄人篱下,看陈桐眼色行事么?他现在应该已经子承父业,当上西北王了。 孙仁平心里门清,当初陈桐为什么能收留他。 一是他许下承诺,如果助他回到西北,夺回政权,他必然重金酬谢;二是他详细阐明了他与日本人的关系,他可以搭上日本人这条线。 “陈伯伯,您不要嫌我说话不好听,我孙仁平也是为你着想,为咱们的东南军考虑。你就不要犹豫了,现在只有日本人能救咱们!你要不愿意当这个卖国贼,我去,你让我去和日本人交涉行么?我要是说服了日本人,我带上你,救你一命,救下东南军,怎么样?”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陈桐缓缓开口道,“我是为了大军考虑,为我十五余万将士性命考虑。” 孙仁平眼前一亮,欣喜道:“是,是,陈伯伯当然是为了将士们考虑,谁愿意白白牺牲在北伐军的炮火之下。那麻烦陈伯伯安排些士兵,护送我出去,我需要前往日本公使馆,请求日本人的帮助。” “还有,麻烦陈伯伯您给我写一封信,委托我全权处理此事,要不然,我在日本人那也没什么谈判的筹码。” 陈桐没有应答,但已经默默地走到了书桌前。 ——分割线—— 西南,重京城内 原本灰溜溜,打算就此离开的日本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以松本崎为首的日本商人们按兵不动,静待时局变化,北伐战争一打响,黎璋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和时间招惹他们,说不得还得向日本当局示好,以此来求得援助,共同对抗北伐军。 但是,西南军压根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其他日本人都被清理了出去,连带日本商人在重京城买的房子、土地,都被强行收回。 笑话,你这给个几块大洋,又买通了警察局,就想骗套房子,骗块土地?还跟我讲道理?说我强占? 贼喊说贼。 松本崎眼见事态不好,直接借住到了乔家别墅。 他心里想的是,这乔家好歹是黎家的亲家。因为商铺租赁被强制取消的事,乔万新面上挂不住,深觉对不住他,所以,当西南军四处驱赶日本人,松本崎无处可去,求助到他面前的时候,乔万新终是应下他暂时小住在乔家了。 松本崎长得斯斯文文,对人彬彬有礼,出手又大方,很容易博得乔家人的好感。 更何况,之前,乔万新和他在海外经商时认识时,两人私交匪浅。 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帮过松本崎一回,对方就念念不忘,送来了大量贵重的礼品,而且对他极其尊重,在之后的生意上,更是处处照顾。 要不是那个冒牌货!那个冒牌货坏事,兴许,他还可以将生意做到日本去,毕竟,松本家族在日本可是大家族,大和洋行更是在日本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乔万新懊恼的同时,压根没注意,慕灵这几天没再去乔氏上班。 而只要松本崎和慕灵两人独处时,身边总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慕灵身上的首饰也变多了起来,荣光焕发。 这天,没等乔万新把慕灵叫进书房,问问她,这些日子,她有没有继续去黎家打探消息,还有,她和黎少帅的感情培养得怎么样,祝诚就带着一堆人马,直接来到了乔家。 礼貌地敲门,然后不容拒绝地长驱直入进了大厅。 “哎,哎,你们干什么啊!我说了我们老爷需要休息,不方便你们进来。”乔家的管家压根拦不住这些穿着军装、背着长枪、训练有素的军人。 “我们不打扰乔老爷休息,我们只是奉命,将重京城内残留的日本人驱逐出去。” 管家是见过祝诚的,知道他是奉了黎大帅的命令,保护自家大小姐的,平时对大小姐的话言听计从,其他人……就算是老爷来了,都不管用。 “祝队长,这松本先生是老爷的贵客,您看能不能通融下?” 祝诚眼梢一扫,不假辞色,“现已查清,这什么松本的,就是整个重京城里的日本人头子,他问题大着呢,驱逐出去都是便宜他了,怎么的?还想赖在我重京城?意欲何为?居心叵测!” “乔管家,是你带路,在我们不打扰乔老爷的情况下,私下将人带走?还是把乔老爷吵醒,我们当着乔老爷的面,将人带走?” 乔管家一听这话,哪里敢做主,正手足无措之时,祝诚已经冲着一旁站着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们直接从两边散开,四处去搜人了。 不多会,还在客房里看书的松本崎极其两个下属,就一道被西南军士兵给带到了前厅。 其中一个下属一口一个八嘎地骂着人,祝诚一声令下,把人给五花大绑,又顺手从呆若木鸡的乔家女佣手上拿了块抹布,往他嘴里一塞。 这场景让松本恼怒不已,西南军触碰到了他逆鳞,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敢这么对待他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祝诚还想把松本和另一个下属一起绑了,这时候,乔万新被慕灵搀扶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祝队长真是好大的本事!在我乔家耍起横来了。我好歹和大帅是亲家,我唯一的女儿是黎家的二少奶奶,你西南军的军饷,还是从我乔家的账上划过去的!” 祝诚看到来人,微微颌首,脸上露出几分恭敬,但不多。 在他看来,乔老爷子这是脑子有大病,处处和二少奶奶作对。从二少奶奶进乔家公司开始,就暗自使绊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是跟着二少奶奶一起进的公司,这老头子可没安什么好心,处处防着二少奶奶呢。 祝诚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最敬佩的二少奶奶不是乔家的女儿,他最多就是怀疑怀疑,是不是乔家老爷子外头有私生子,后悔将家业交给二少奶奶了,所以,才一天天地作妖。 “乔老爷,我是奉了命令,将日本人驱逐出我重京城的,您要是有意见,找大帅府去,犯不着跟我这个下属着急。” “带走——”祝诚一声令下。 一开始还算淡定的松本,这下也挣扎起来,他要是离开了重京城,还怎么开展原定计划。 “乔老板,乔老板,你答应替我主持公道的……” 乔万新倒不是真的说对松本有多大好感,但他现在人在他府上,他们都敢直接带兵进来,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将他置于何地,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慕灵焦急地看向他,唤道:“姨父——” 乔万新手下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高声喝道:“住手,给我住手!” 挣扎间,谁也没在意,松本的另一个下属目露凶光,伸手摸向怀里,只是才刚掏出来,就被大步进来的人,一个闪身给夺了过去。 “二少奶奶——”待祝诚看清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时,顿时火冒三丈,一腔怒火冲着被二少奶奶制服的那人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身上竟然还带着枪支!” 松本恨恨地看了眼下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拔枪,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 “什么人,带走审审就知道了,我看十之八九是日本军方潜伏在我西南地界的间谍。” “乔小姐,局势动荡,我们携带枪支,只是为了自保。”松本狡辩道。 “既然担心我国内治安问题,那就不要来啊,一个个眼巴巴地挤破脑袋,也要挤进我中国,做什么?”昭颜扫了眼松本。 “这么不想走,我成全你,祝诚,把这三个人带走,关进监狱。” “乔小姐,你不能这么做,我是松本家族的人,我的家族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商业家族,你如果得罪了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也不知道松本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开身边士兵的禁锢,冲到了昭颜面前。 只是,他才刚站到昭颜面前,就被她拉起手臂,一个反手,将人制服,挥起手臂,朝着被她拉起的右臂关节处,就是猛的一下。 只听一声哀嚎,昭颜松开了他的手臂,松本满头冷汗,左手努力想要抱紧右臂。 “松本先生,松本先生——”慕灵慌乱地扑过去,看着他晃荡着的右臂,还有他疼得揪在一处的五官,心疼不已,“你怎么样?松本先生。” “他死不了,手断了而已。”昭颜缓步走到松本崎面前,居高临下道,“想要袭击我,偏又打不过我,挨打,一点也不冤。” “你胡说,松本先生刚才根本没想要袭击你,他只是想跟你解释。”慕灵反驳道。 “我这招可是跟你学的,松本崎,你想要低价购买别人土地的时候,不也说别人想要袭击你,把人打了个半死么?” 松本崎现在望着她的眼神,只剩下难以掩饰的仇恨,还有恐惧。 恐惧是因为他太清楚自己的身手了,他并不是一介商人。虽然他一开始没打算动手,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弱女子,握住手臂,怎么也挣脱不开。 “乔书媛,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你要处处针对我?” “别演得这么无辜,你是不是商人,你来中国做什么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昭颜睨了他一眼。 那一眼冰冷刺骨,恨不能活剐了他。 松本崎突然觉得,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她很清楚他来重京城的目的。 “把人带走。” “乔书媛!”身后传来乔万新的呼喊声。 昭颜脚步停住,转过身,目光平淡地看向他:“我可以原谅你的愚昧无知和自私自利,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事,但是,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你勾结了日本人。否则——” 直到人走远了,慕灵晃着他的手臂低声唤他,乔万新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人离开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猜测,她多半是已经恢复记忆了。而且最后那一眼,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并没有私下和日本人有任何不正当的交易,否则,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第238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4 24 先不说陈桐这边被国民革命军第三、四军打得如何抱头乱窜,就说孙仁平的速度也是够快的,第一时间联系上了日本公使馆那边的官员。 日本人装模作样地表示了为难,逼得孙仁平不管不顾,只要对方提要求,他都答应,末了,生怕日本人不信,还掏出了陈桐亲笔书写的书信。 日本人看了信上的内容,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继西北地区扶植邹亮作为傀儡,掌管西北地区后,西北地区的矿产就源源不断地被输出到日本本国境内,而大量的日本人也飘洋过海,抵达这里,在这经商生活,开办学校,利用廉价的劳动力,开设工厂……俨然把这个地区看作了日本的一个缩影。 如果东南地区再收入囊中,那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对于他们攻占计划极为重要。 就算今天,孙仁平没有带着陈桐的信前来求助,他们也会想办法,把援助送到陈桐面前。除非陈桐不想当他的东南王了,甘愿被国民革命军灭掉,要不然,他们总有机会分一杯羹。 没想到,孙仁平还有这个本事,直接说服了陈桐,给他们之间搭了个桥。 孙仁平在文件上签下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最后,日本人才“勉强”同意出兵。 翌日,日本海军借口“保护侨民”,从西北地界征调了一个营,共三百名陆军特战队士兵,前往东南地界。 北伐军一开始还严正声明,谴责日军,要求其退出战场,日本陆战特战队根本没有把北伐军的声明放在眼里,强行干预到战争中去。 之后,还迅速从本土调遣三个营,共千名陆战队员支援身处江凉的陈桐。 日本人此举无疑已经将野心显露无疑,他们明显是要干涉北伐战争,站队陈桐。而有了日本人加持的陈桐,从装备到人员,提升了不少战斗力。 这还不算,再加上当时游荡在中国内陆海域的日本海军第一特遣队的近两千名士兵,浩浩荡荡向东南挺进。 国民第三和第四军得到消息的时候,这支第一特遣队所在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正马不停蹄赶往东南地界,一旦让其抵达东南地界,东南战场的局势会不会发生改变,谁也不好说。 ——分割线—— 一部分日本人死活不愿意离开西南地界,昭颜不动脑子,都能猜到他们的不怀好意,就像松本崎一样。 既然如此,不想走的,直接将人送进了监狱,严加看管起来,这就导致监狱人满为患。 而松本崎无疑是受到昭颜关照的“vip待遇”。 日本政府已经向黎璋施压,一大早,黎璋在书房见了黎荣廷。 黎荣廷从书房出来,约莫上午10点左右,他已经好几日没有遇到乔书媛了,哪怕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 以前,一家人还会在一起吃早餐,这些天,她忙得几乎见不着人,连带着耀廷也看不见人。 黎荣廷好不容易逮到行色匆匆的祝诚,乔书媛的名字在舌尖滚动了下,最终问出口的却是:“耀廷最近在忙什么?” 祝诚大吃一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帅关心起二少的行踪了? 惊诧过后,祝诚老老实实回答:“二少爷最近可惨了,每天一早就得去万新码头巡视,途中,和二少奶奶在路边小摊上吃一口权当早餐了,回到公司,又要处理乔家公司的事务,中午在公司用餐,吃完后稍稍午休一会,下午还得跟着二少奶奶去下面几个重要的店铺走一圈。” “二少奶奶对二少爷是真的好!半点不藏私,乔家重要的供货商,乔家公司上下的主管们,一一介绍给二少爷认识。二少奶奶真是手把手在教二少爷怎么做生意,怎么去谈判,怎么查账本、发现问题……”祝诚脸上露出羡慕之情。 怎么能不羡慕?谁能娶到二少奶奶这样的,简直三生修来的福气。 以前祝诚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二少爷没什么本事,和少帅比起来,差远了,但是找媳妇这一条上,二少爷赢麻了,使得自身的命运,直接来了个逆风翻盘。 黎荣廷烦躁地皱了皱眉头,“那二少奶奶呢?” “二少奶奶当然和二少爷在一起啊?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分开一会都不行,这不,少了一份文件,二少奶奶让我去她书房取一下给她。”祝诚自豪地挺了挺胸膛,这表明他深受二少奶奶信任——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她的书房的。 越不想听什么,就越来什么,黎荣廷以前也没觉得祝诚脑子不清不楚,听不明白人话。 “蠢,够了,带我去找乔书媛。”黎荣廷只得单刀直入。 祝诚这才恍然,小声嘀咕了句,“说我蠢,你直接说找二少奶奶不就得了,绕来绕去……” 黎荣廷一个眼刀过去,祝诚立马噤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到乔家公司,没等祝诚开口,乔书媛看到他身后的来人,心下了然,她冲祝诚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祝诚踌躇,迟迟不动弹。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黎荣廷越发觉得他蠢。 祝诚眼巴巴地看着乔书媛,顾左右而言他,“二少奶奶,二少爷呢?他不跟你在一起么?” 乔书媛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冲他笑笑道:“他去拐角处那家,给我买小汤圆去了。你不用担心,少帅不会为难我的,他找我有事,我们说几句话。” 这么一解释,祝诚心才稍稍放下些,转头就看到少帅的脸都黑了,正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祝诚赶紧快步离开办公室,顺带把门关上,等走远了,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祝小诚,你胆子真是肥了,你竟然敢怀疑少帅要对二少奶奶不利。”偷偷往后瞄了眼紧闭着的门,又暗自祈祷,“二少爷哎,你倒是快点回来啊。” 书房内,黎荣廷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唇角逸出一抹讽刺的笑,“你倒是会收买人心,我西南军的卫队长,还在替你防着我。” 昭颜对于这些嘲讽充耳不闻,挑眉道:“找我什么事?” 黎荣廷把自己的顾忌说了出来。 听完,昭颜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跟前,平静道:“所以,你让我别管日本人的事?放任他们在西南地界横行,是这意思?” “是你不要管,我管。” “你打算怎么管?”昭颜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管么?” “日本人不是我们首要的打击对象,还有,你别忘了,我才是西南军的少帅,西南军姓黎,不姓乔!” “是不是大帅找你说什么了?”昭颜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黎荣廷眉头微蹙,“爹那边压力很大。” “他现在只是压力大,如果放任这些日本人不管,他就彻底没压力了,因为西南界会直接被日本人接管,以后都没他什么事了。” “北伐三大对象之一,就有爹。眼下,东南陈桐那边,情况不容乐观,战火早晚会烧到西南。” “然后呢?” “我们当前的敌人,应该是北伐军才是,日本人的事,不急于一时,可以先放一放,保存实力。” “放到什么时候?”昭颜句句紧逼,不等他回答,径自道,“黎荣廷,我见过西南军的训练,我也很赞赏你练兵的严苛,纪律的严明,我相信,西南军在你的领导之下,就战斗力而言,完全不输给任何一支队伍。” “但是,最终会败给北伐军,这是大势所趋。” 黎荣廷刚要开口,被昭颜阻止道,“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听我说,如果你觉得没有道理,再反驳我也不迟。” “好。” “你应该也打听到了,最初,陈桐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哪怕依仗易守难攻的地形,依然轻易被北伐军突破。其一,北伐军有群众基础,有百姓们支持。” “我乔家商行遍布全国,我的消息比你来得更快、更广。我明确告诉你,北伐战事一宣布,当地的百姓自发组织工人运输队和宣传队,随军出征;沿途的百姓送衣送食,夹道欢迎;队伍抵达关月桥这样的要塞,北伐军和陈桐的军队僵持不下之时,是当地的农民军自发带人从小路包抄,围歼了陈桐的守军。” “你觉得,我西南军和北伐军开打,百姓会怎么对我们?” “是!你会说,你爹和你并没有像其他几位那样,横行霸道,肆意剥削,视人命如草芥,但是也就仅此而已,只是比其他三位好些罢了。如果你们是和孙寿南、陈桐那流争权,我相信,百姓们一定会站在西南军这边!但是,你们是和现在的国民革命军争!不一样的!” “其二,此次北伐,是国共两党亲密协作的结果。他们目标统一,就是为了消除称霸一方的军阀,他们之中不乏能人异士,海外军校毕业的人才,不管从个人素养,还是从战略布局或者是领导方面来讲,都不是西南军可比拟的。”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等死了?” “不,我们还可以投靠国民革命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黎荣廷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昭颜任由他掐着,背抵着墙壁,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投靠国民革命军。” “如果我爹在这里,你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黎荣廷面色严肃。 “也许一开始黎大帅确实会恨不得杀了我,但是,事后他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分析完局势,他会理解我的意思的。” “你让我们理解什么,理解你把西南地盘拱手相让?让我爹让出西南王的位置?”黎荣廷不赞同道。 “群狼环伺,你们没有看见么?一个个不平等条约落地,你们心里是什么感觉?看着英美法日,用鸦片摧毁我们的国民,从我国运走大批的国宝、黄金、矿产,把手伸向中国的土地和主权……” 昭颜盯着他的眼睛,愤慨道:“他们奴役、杀戮我们的百姓,践踏我们的尊严,抢夺我们的宝藏,欺辱我们的姐妹们,你没看见么?” “现在,他们派兵支援陈桐,为什么?是为了如法炮制,再培养一个孙寿南、邹亮出来,继而掌控东南地界,他们希望我们这些人内斗,斗得死去活来之后,他们直接出兵灭国!” “如果连国家都没了,还有黎家么?还有什么东北王、西南王!” 黎荣廷手上的力道松懈下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半晌,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乔书媛没有学过经商,也没学过管理,更没学过武术和枪支使用,她在海外学习的是医学护理。”这是他从慕灵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几乎每一项都和眼前这个乔书媛对不上号。 “等驱逐日本人的事告一段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意识界里,系统1105发问:“昭昭,你真要告诉他?” “缓兵之计。” “什么意思?” “他知道的时候,就是西南军归入国民革命军的时候。” 其实,她本可以做得更好,不暴露自己的身手,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继续取得黎家人的信任,潜移默化之中,接触西南军的军务,架空黎家父子。最后,待时机成熟,在黎家父子猝不及防之时,直接反水,拉着西南军投靠国民革命军,联合抗日。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也是她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 但是,这个世界比以往任何一个世界都憋屈! 她只要一想到前世,之后的十几年里,日本在中国土地上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制造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惨案,还有丧心病狂的细菌实验……一桩桩,一幕幕,她的牙都快咬碎了,怎么忍得下去。 看见日本人,她就忍不住想动手,恨不得把监狱里的酷刑都给他们来一遍,让他们也尝一尝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自古有之,西方列强也没少趁火打劫,但他们的目的都是用炮火打开中国的大门,获取巨大的经济利益,但唯独日本人,是冲着彻底灭华,冲着亡国灭种去的。 现在距离日本人挑起事端,开始发动侵华战争,还有5年不到的时间。 眼下,所有人都没法预料到,日本人以后会在中国的这片大好山河上,犯下多少滔天的罪行。 她面对黎荣廷,解释不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没办法把不属于这方小世界的先进武器装备,瞬移到这个世界,这本就不合乎历史发展规律,她只能尽可能地少走弯路,强大自身,去缩减这场战争的时间,扭转局势。 “哐——”突然一阵响动,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祝诚神色慌张地从外面闯进来,看到少帅掐着二少奶奶的脖子微微一愣,但眼下已经顾及不到那么多了,他声音颤抖,双目含泪道:“少帅,刚刚接到港口消息,我西南军在内河区域发现日本人的驱逐舰和巡洋舰,我军士兵警告他们迅速离开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突然向我巡视士兵机枪射击,并对准南北两岸,进行炮击,如今,两岸房屋被毁,岸上百姓死伤无数……” 刹那间,黎荣廷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昭颜挥手,一把打下他放在自己咽喉处的大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跟前,狠狠道:“还记不记得你刚才说的话?日本人不是我们当前首要打击的对象?北伐军才是我们的敌人?” 昭颜冷呵:“黎荣廷,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现在无差别射杀我们无辜同胞的是谁!” “祝诚,我们走,去港口!”昭颜松开手,二话不说,大步踏出办公室。 第239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5 25 一路小跑,跑到乔家洋行前面的小轿车旁,司机已经候在一旁。 昭颜似是想到什么,恨恨地转头对祝诚道,“去把黎荣廷给我提过来!”这时候,这西南军少帅的身份该死的好用! 还真必须得用他去兵工厂刷脸提货。 索性,不用祝诚去抓了,他们前脚出门,后脚他就跟了出来。 “上车。”昭颜打开车门,直接将人塞进了后座,对正要弯腰上车的司机道,“不用你,你现在去调集乔家所有的大卡车,还有力气大的劳力,越多越好,马上赶去城郊!” “祝诚,你给他的车队带路,直接去城郊兵工厂装货。” “是!”祝诚已经猜到二少奶奶需要他装什么了,立马精神抖擞行了个军礼,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昭颜径直坐到驾驶位,一脚油门飞驰出去,直奔兵工厂。 港口发生那么大的事,消息传来,市中心的街道上也乱作了一团,百姓们纷纷往家里赶,路上看到黎耀廷,车子被拦了下来,他担心有危险,非要陪着两人一道。 三人抵达兵工厂。 “把这里的射程最远的大炮推出来,还有威力最猛的武器、手雷全部拿出来,弹药配上、管够。” 任启鸣了解她的性格,当然不会反驳她的命令,老外二人组正想试试自己研制的炮弹的威力,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乔小姐高薪聘请来的,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其他人,虽然没有见到大帅,但看到少帅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全当默认了乔小姐所为。 很快,各种新研制的火炮、高射炮被推了出来,附带足够的炮弹。 简单交代了几句,不等乔家的卡车赶到,昭颜和黎家两位,又赶往港口。 港口处,日本人的驱逐舰还在朝着两岸开炮,而西南军的军舰设施陈旧,根本没法与之抗衡。 昭颜等人赶到的时候,西南军已经有两艘从清廷时期继承而来的军舰,被打沉了,西南士兵死伤惨重,但另外三艘不屈不饶,依然呈现包围状,围拢日本人的巡洋舰和驱逐舰,试图阻止他们靠近港口,也不许他们就此逃离。 岸上已经征调了不少西南军士兵,紧急抢救伤员,送往就近医院。 高副官见到来人,赶紧上前汇报。 “少帅,二少奶奶,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现在什么情况?”黎荣廷眉头紧锁。 “弟兄们见到有两艘日本军舰驶入我西南地界内陆河,前去驱赶,没想到那两艘日本军舰突然发难,朝着我方军舰轰炸,当下就击沉了一艘,又径直向我港口驶来,日本人的巡洋舰不光发射炮弹,还有燃烧弹,两岸的民宅被击中,损毁严重,附近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 “我方第一时间派出四艘军舰支援,可是……”高副官一个大老爷们忍不住抹着眼泪道,“可是,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啊!又有一艘被击沉了。” “他们军舰的灵活度要比我们高得多,他们一艘船上的火炮数量比我们的一倍还多,一起发射,我们每分钟一共能发二十几发炮弹,可是他们可以发200多发……我们的炮弹大多是穿心的实心弹,但是他们的炮弹,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杀伤力极大,只要被击中,就对船身造成巨大的损害。” 高副官哭得不成样子,“少帅,不是我西南军不中用,是对方的军舰太强了,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方军舰上的兄弟们各个英勇地往前冲,然后军舰被击毁……看着那群畜生,往两岸无辜的百姓开火……” 如今,整个港口再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仿佛陷入地狱般的哀嚎声、大片的废墟,硝烟和血色。 昭颜看着满目疮痍,战火纷飞。 身边一个满脸血污的女人抱着一个没了生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不远处,一个老人正跪倒在地,双手往废墟中拼命扒拉着,口中喃喃,喊着的是他孩子还是他妻子的名字; 还有河面上漂浮的,到处是身穿西南士兵军装的尸体…… “轰——”又是一个炮弹,落在她身旁不远处,黎耀廷一个侧身,将她抱进怀里,用身体替她去抵挡。 “疏散人群!”黎荣廷命令下去。 直到离得远些了,黎耀廷才将人从怀里拉了出来,上下检查:“你没事吧?你先回去,我和大哥留在这,大哥指挥,我可以搭把手。祝诚,你送二少奶奶先回去,回公司,或者回大帅府,都可以。” “二少奶奶……”祝诚担心地唤道。 昭颜面无表情,冷静到可怕。 “祝诚,你去,去把监狱里那些日本人给我统统带来!” 黎荣廷眼神微动,张了张嘴,最终没发出声来。 “那些日本商人?” “对,全部,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给我抓过来。”昭颜恨恨地看着日本人的巡洋舰和驱逐舰。 他们把炮口对着了西南地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西南军的海军为了抵挡他们继续靠近港口,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依然在对方强大的火力攻击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西南军的士兵们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们知道,如果他们退了,死的就是他西南的百姓,他们的兄弟姐妹们,父母叔伯们。 巡洋舰上,小泽八郎不屑地瞟了眼另外三艘中国军舰,说道:“大佐,中国这个也能称之为军舰?防御性不行,攻击性也不行,根本不配成为我们的对手。” 被称之为大佐的藤森信,是该巡洋舰舰长。他们船上,外加另一艘驱逐舰上的士兵,近两千人,本是奉命前往支援东南战场陈桐的海上第一特遣队,途径西南地界,不过是借道而行,没想到竟然被中国人给拦下。 他们在中国这么久,横行霸道惯了,哪里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当下就像戏耍一样,先假装听话,等中国的军舰靠近时,他们突然拿机枪近距离扫射上前的士兵。 直到把人打得血肉模糊,应声落入河中,一群披着人皮的狼哈哈大笑。 看见港口慌乱的人群,他们突然想到了个更刺激的项目——直接将炮口对准了岸上。 一阵轰炸下去,房屋塌了,四处着火,岸上到处是受伤的人群,哭喊声不绝于耳,他们远远地看去,刚才还繁华热闹的港口,如今变成了人间炼狱。 他们脸上越发得意,血液里的暴力因子越发激荡!接连发了数百发炮弹,打得尽兴了,想起办正事要紧,往东南方向驶去时,发现他们走不了了。 河面上一下子多了四艘舰艇,对其展开包抄围攻。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确占上风,因为他们军舰和装备先进的缘故,可渐渐的,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虽然对方装备不如他们,但是难缠得很! 他们的巡洋舰和驱逐舰速度是快,打完想跑,被及时赶来的军舰挡住了去路。他们还想朝岸边开炮,但那几艘军舰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是挡在了前头。 就这样,在藤森信的授意下,他们又轰掉了对方一艘军舰。 眼见士兵越来越多,往港口聚集,藤森信不想多做停留,做出了强行撤退的命令。 但,显然这次,他们的打算落空了。 此时,港口处开来了好些辆大卡车,从卡车上推下来了一台台重型炮,还有高射炮,一箱箱的炮弹被推了出来。 日本人的巡洋舰刚刚调转船头,妄想往相反方向突围,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围堵他们的三艘军舰上。突然,伴随一声巨响,船身剧烈地晃动了下。 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炮弹在耳边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藤森信惊慌地扶住船体,问向身旁的小泽八郎。 小泽八郎也好不到哪去,刚才被那剧烈的震动震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会儿拿着望远镜往炮弹发射来的方向看去。 越看,两只眼睛都瞪圆了,眼底浮现出惊涛骇浪。 “大佐,是中国人的高射炮和海岸炮!有两架已经就位,刚才袭击我们的,就是这两台火炮。还有的,正不断被推到了岸边,一整排火炮的炮口都对准了我们。” “高射炮、海岸炮?这帮土军阀,哪来的海岸炮?而且,我们的军舰现在距离岸边,也有不近的距离,就凭中国人的海岸炮,怎么可能能命中,有这么大的威力,还造成船体的损害。”藤森信质疑道。 据他所知,别说这些土军阀的装备落后,如果,北伐军没有苏联装备的支持,也不值一提。 只是,这回不用小泽八郎解释了,一个接一个的炮弹对准了这边发射,命中率极高,绝非偶然。 巡洋舰体积要比旁边的驱逐舰大些,也更稳一些,伴随炮弹的发射,船身震动得厉害,甲板上已经有一两处着火,更别提还不如它的驱逐舰。 驱逐舰上灭火的士兵,还没到着火点,就因为对方炮弹的袭击,船身颠簸,直接掉进了河面,被早就围堵在旁的中国军舰上的西南海军直接击毙。 藤森见此情形,已经顾不得去深究,为什么西南地界的军阀会有威慑力这么强的火炮。中国人的海岸炮,他们见过不少,一没有这么远的射程,二没有这么大的攻击力,三更没有这么高的命中率。 眼下,这伤亡程度,再继续下去,只会越发扩大。 该死的那三艘军舰,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就是不让!将其团团围住,即便是鱼死网破。 “大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藤森信恨恨道,“往港口开,别管那三艘军舰,集中火力,把岸边的火炮都给炸掉!” 小泽八郎立刻领命,吩咐下去。 不消片刻,日本人的巡洋舰和驱逐舰的攻击对象都集中到了岸边一排的海岸炮上。 十几发炮弹轰过去,果不其然,就见岸边一阵慌乱,被击中的火炮多多少少都有些损伤,有的明显已经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 藤森信对大日本帝国的炮弹是非常有信心的,这艘巡洋舰上所使用的炮弹,内部填充的是黄火药作为填充火药,威力极大,燃烧性强,甚至可以将钢铁烧弯,而且爆炸产生的黄色烟雾,也会阻扰岸上人的行动。 一开始,他们确实很高兴,但是等烟雾散去,小泽八郎再也笑不起来了,因为他通过望远镜看清了岸边整整齐齐地站着的几排人。 这些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身穿和服,有男有女,穿着打扮都不俗。 他们围拢在海岸炮的周围,火炮就处在他们中间。 而之前被他们轰炸的海岸炮,确实有一两台被击中的,但是击中更多的是围靠在那海岸炮旁边的日本人! “那是侨民!大佐!”小泽八郎心口一凉,那穿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国人。 而且,如果是中国人,中国军人为什么还将这些人推到炮台前面送死?所以,那一定是他们本国侨民! 小泽八郎从望远镜中看到扑在死去的亲人身上哭泣,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 “停手!赶紧停手!”小泽八郎慌不择路地奔向巡洋舰上的火炮。 但是,岸上的高射炮、海岸炮却不会因为他的阻拦,而停止攻击,巡洋舰的火炮一停,岸上的高射炮射得越发欢快了。 昭颜面无表情地盯着河面,尽管,她完全看不清巡洋舰上的人,但不影响她想击沉它,让整船的日本鬼子为西南横死的百姓偿命。 身旁,被祝诚禁锢住的松本崎几番挣扎,想要掐死她,都被拦了下来。 当初,健康无恙的松本崎都不是昭颜的对手,更别提现在。 因为这几日,昭颜吩咐监狱里的特殊照顾,松本崎的脸被三角形烙铁毁了,手臂在那日被她打断之后,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还是耷拉着,估摸着就算现在给予治疗,也治不好了。 昭颜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日本的忍耐力确实很强,就这样,监狱里的刑具,都给他上了个遍,他依然顽强地活着。 “乔书媛!你竟然敢对我大日本的无辜子民下手!”松本崎目眦欲裂,刚才还好端端站在两个火炮距离的同胞,瞬间被轰炸的肢体横飞,断肢都飞到了他跟前。 昭颜轻嗤一声,声音轻柔:“你很惊讶,为什么要惊讶?当你们把炮火对准我中国百姓的时候,有想过会遭到报应么?” “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好好看着吧,你日本军人是怎么做的。如果他们停手,就拿他们的死来祭奠我西南百姓和军人,如果他们不停手,你们这些人……” 昭颜扫视一圈,对其怒目而视的日本人,浑然不在意,“你们这些人都会死在本国军人的炮火之下,也不枉你们飘洋过海来到我中国的土地,处心积虑打入我内部,里应外合,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为国捐躯了。” 松本崎听清她所说的话,不可思议道:“乔书媛,你这个疯子,疯子!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么?大日本帝国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她不为所动,松本崎又软了下来,“乔小姐!他们都是我国的子民,他们不是军人!你不能这么对待他们。”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十天的时间,驱除出西南界,不少日本人都老实离开了。但你们这些是非要留下来,死活不肯离开西南地界的,是何企图,用我说么?” “既然赶都赶不走,那就把命都留下。” 第240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6 26 岸边的炮火,越发密集地朝着河面上的日本巡洋舰和驱逐舰而去。 驱逐舰终是不敌,率先败下阵来,船体发生了漏水、倾斜,而船上的日本鬼子们纷纷迫不得已跳下河,然后被早就守候在旁的西南军一一击毙。 “怎么办?大佐,我们怎么办?”小泽八郎完全失了方寸,不住地询问藤森信。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火炮? 为什么西南地界,黎璋这个土军阀这里会有杀伤力这么强的海岸炮! 藤森信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他们原本接到的任务是前往东南,支援陈桐余部,扶持陈桐和北伐军对抗。 不过就是沿途打死几只扰人的苍蝇罢了,竟还招惹上了麻烦。 “大佐,我们打还是不打?”对方不停地向他们发起攻势,火力迅猛,他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大佐,您快做决定吧!”再这么僵持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交代在这里。 藤森信狠狠地瞪了眼岸边,咬牙切齿道:“集中火力,轰开那三艘中国军舰,然后加大马力,突围出去,撤离,我们撤!” 听到这话,小泽八郎心中竟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大佐还没有丧失理智、不管不顾下令继续炮轰岸边。 要不然,置本国百姓生死于不顾,将炮火指向自己人,残杀同胞……这样的罪名,他实在承担不起。 但是,就算现在想要撤退,也是困难重重,他们是真没想到西南军这般难缠。 他们只知道中国人内讧得厉害,偌大的国土四分五裂,军阀割据。他们打交道最多的是项易鸿和孙寿南的军队。 孙寿南的军队不堪一击,还没怎么打,就乖乖就范了。 项易鸿虽然说有英美的扶持,装备什么都比其他几位军阀好上很多,但也不敢正面和他们日本政府杠,每次有了冲突,都是避其锋芒,息事宁人。 而陈桐呢? 也不过如此,号称十五六万大军,竟然被数量比他还少的北伐军打得屁滚尿流,拱手奉上大片土地和资源,以求得他们的支援。 黎璋是四大军阀中,最不显的那个。偏居一方,没什么大动静,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活。 没想到,他们这支军队竟然在西南地界上遭遇了滑铁卢。然而,他们本次的打击目标,原本并不是西南军! 中国的军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们的巡洋舰,既然炮火跟不上,那就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也要将其撞毁。 森腾信已经开始后怕,不管这次,他们能不能离开西南地界,他恐怕都难逃军事处罚,东南战场,极可能因为他的指挥不当,没有及时赶到支援,痛失陈桐这位盟友。 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贸贸然攻击西南海军。 只是,轮不到他想太多,又一阵剧烈的颠簸,让他回到了现实。 前有中国军舰不顾一切地撞击围攻,后有两岸的海岸炮、高射炮,精准目标发射,他还不能对岸边的火炮开炮,只能把心一横,强行从三艘中国军舰之中突围。 不过,幸好中国军舰实在拉垮,远没有岸边的炮火威力这么大。 森腾信集中精力,指挥着巡洋舰突围,已全然顾不上一旁驱逐舰的死活。 最终,以牺牲驱逐舰整船和近两百名士兵的命的代价,为自己争取到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而受炮火损害严重的巡洋舰,最后也没能赶到东南战场。一是巡洋舰上的士兵受伤严重,已经没有那个战斗力去支援陈桐,二则是巡洋舰在驶出西南地界,刚进入东南地界,就罢工了,急需修复。 原本压力极大的北伐军,刚打退了陈桐部队,又遭遇日本人三个营,共计一千多名陆战队成员的攻击,身心俱疲。第三、第四革命军紧急请求支援,征调第二和第七革命军前往东南战场,一起面对即将发生的战事。 没想到,这就听说了日本人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在途径西南地界时,恶意挑衅,滥杀西南军士兵,西南军奋起反抗,直接将其驱逐舰打沉,军舰上的士兵悉数被灭,巡洋舰落荒而逃,不知所踪,看样子,是过不来了。 北伐军长舒了口气。 他们是忌惮日本人军舰的,那船上的配置,不管是火炮数量,还是威力,不容小觑。如果碰上,他们必须打出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迟迟等不来救援,其余军阀对其作壁上观,陈桐的东南战场很快就显示出了颓势。 日本人不是来扶贫的,他们是想趁火打劫,继而像侵占孙寿南的地盘那样,侵占东南。眼下,陈桐那狡猾狡猾的,一看他们的三个营整装的陆战队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卷卷铺盖出逃了,把他们撂在那,对抗北伐军,他们如何肯干。 更何况,海上第一特遣队迟迟不见踪影,联系也中断了,他们就算武器再精良,也只有一千多人,这仗着实不好打。 最后,日本三个营的陆战队选择暂时撤退。 刚撤到西北境内休整,就得到了自家驱逐舰被打沉,巡洋舰停滞在河面上,等待救援的消息。 ——分割线—— 不日,日本当局公开声明,严厉谴责黎璋的西南军滥杀无辜,拿日本侨民当活靶子,造成日本侨民死亡17人,受伤56人。 另西南海军炮轰其巡洋舰、驱逐舰,导致其驱逐舰沉没,船上173名士兵丢了性命,还有巡洋舰受到严重损害,船上78人死亡,受伤士兵数百人,巡洋舰“海鹰号”则需要返厂大修,费用高昂。 这简直比三个营支援陈桐,在东南战场上的损失还大。 日本当局要求黎璋的西南军公开道歉,承担“海鹰号”巡洋舰高昂的维修费用,全价赔偿的被西南军击沉的驱逐舰的价值,还要对他们为国捐躯的大日本军人承担巨额赔偿,将滞留在西南地界的日本侨民悉数送回,对于死伤的侨民作出赔偿,最重要的一条——一定要对下令杀他日本侨民,攻击他大日本海军的官员进行军事处罚! 黎耀廷看着报纸上日本人发表的那些颠倒黑白的文字,直接将它撕得粉碎,“什么玩意儿?小日本军舰擅自闯入我西南内陆河,袭击我巡查船,无故射击我西南海军,又将炮口对准了港口两岸手无寸铁的百姓,造成我西南百姓和士兵死伤无数,财产损失惨重。他们还要我们赔偿?”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明明是他们枪杀我西南军在先,向我们追责?狗屁不通的东西,谁理他。” “耀廷,退下。”黎璋喝道。 他坐在上座,扫视一周,沉声道:“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坐在右下手的顺州督军张贺昌斟酌片刻,徐徐开口,“大帅,我本来就不同意,驱逐西南地界的日本侨民,我们根本没必要和日本人对着干,我们和日本人实力悬殊,打日本人的事,就让北伐军去干好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张贺昌想了下,道:“我看这样,我们不如派个人,和日本人坐下谈谈,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了,毕竟双方都有损失,我们的百姓也让他们打死打伤不少,能少赔点就少赔点。” “张贺昌,你说的什么屁话。”坐在他对面的祁安督军高敬直接拍案而起,厉声道,“赔什么赔?他娘的,我们挨了打,还要反过来赔他钱?我西南军什么时候,这么孬种了,这都被人打到门口了,你还想坐下来谈谈?” “这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这谄媚的模样,跟当初的孙寿南有什么区别,他孙寿南的西北地界可早就让日本人控制了,你是想让我西南也一并归入日本人囊中!” 张贺昌被高敬数落得脸上挂不住,当即拉下脸,“高敬!你给我好好说话!” 高敬冷嗤道:“你都赶不及想给日本人当狗,还让我好好说话?” 张贺昌怒火中烧,站起身指着他就问,“那你说什么办?我难道不是我西南军着想?我们凭什么和日本人打?就凭那几艘从清廷延续下来的老得都快动不了的军舰?还是凭人手一杆枪都紧紧巴巴,平时训练子弹都舍不得装膛的情况?” “高敬,你莫不是以为老子怕死?” “你这不是怕死,是什么?自家人都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你还想去求日本人原谅,给他们赔款?大帅,打就打!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祁安市全境听候安排,保证没一个贪生怕死的,顺带为小日本在港口制造的血案中的受害士兵报仇。” “老子当初追随大帅,东征西讨,打地盘的时候,什么时候怕过!”张贺昌恼怒道,“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捡回来的一条命,我会怕死?” “那你在这里磨磨唧唧什么?”高敬反唇相讥。 其余人见两人争论不休,就差打起来了,纷纷站起来相劝。 “我见过日本人的迁怒,那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当初,西北界还没有被日本人占领时,孙寿南就甘心分一杯羹给日本人?他曾经也反抗过,结果呢?结果就是,孙寿南妻妾无数,只剩孙仁平一个儿子,还是个亲日的孬种。” “结果就是在西北界,但凡只要你有一丝反抗的苗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株连全家,甚至整个宗族。” “日本人为了接管西北界,强行镇压地方反抗,灭了多少个村,杀的无辜百姓还少么?在座的各位,你们不知道?” 众人静默,他们的确早有耳闻,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张贺昌收敛了几分情绪,看向黎璋道,“大帅,我不是贪生怕死,我只是想尽力保全我西南军,我们如果和日本人硬刚,前有日本人,后有北伐军对我们围追堵截,估计还没开打,我西南军就被人包圆了。” 高敬气呼呼道:“你就是怕死,你怕日本人,我不怕!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要老子像孙寿南、邹亮那龟孙子一样,委屈齐全,老子宁愿战死。” “还有,亲日的孙寿南有什么好处?还不是早早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刺杀了,连个凶手的影都没看到。他就是死了,还被西南老百姓骂上全家。” 黎璋目光扫过众人的神情,有几位始终一言不发,他知道,他们心里必然也是动摇的,倾向于张贺昌的意见,毕竟,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 “各位叔伯,请容小辈说两句。”黎荣廷直挺挺地站起身。 “少帅,你说。”其中一位督军心平气和道。 “回击日本人的命令是我下的,将监狱里滞留的日本侨民强行带到岸边的人也是我,因为如果不那么做,日本人的巡洋舰还会对我港口的两岸进行轰炸,民众死伤不可估量。我既然做了,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要打,我黎荣廷二话不说,理应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各位叔伯,谁也别跟我争,我死后,才轮得到你们。那时候,你们向日本人投降也好,和日本人血战到底也罢,随意,我看不见,也管不着。” “荣廷!”黎璋头疼,二儿子冲动,大儿子什么时候也这么莽撞。 众人静默。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黎璋看着闯进会议室的人,一脸不悦,再看向那人身后紧跟着的高副官,后者像个鹌鹑一样唯唯诺诺——他也没办法,拦不住二少奶奶。 应该说,自打岸边和日本人对打了一战之后,高副官本能地对乔书媛升起一股敬仰之情,这不,压根没想过拦她。 “爹——”昭颜开口。 “胡闹,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回去!”黎璋一瞪眼。 黎耀廷心下暗叫不好,这傻妞不会是想主动跳出来吧?这事大哥承担下来,他爹肯定不会把他交给日本人处置,但如果是书媛承担下来,那就真的不一定了。 “书媛,爹和叔伯们开军事会议呢,你瞎胡闹什么,走走走,我们出去。”黎耀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人往外走。 昭颜轻轻拂开他的手:“我有事。” “媳妇儿,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黎耀廷拼命冲她使眼色。 昭颜笑了笑,扫视一周,“既然大家都在这,正好。” “一人做事一人当,下令回击日本两艘军舰的人是我,把日本侨民抓到岸边,给我西南军炮台当肉盾的,也是我,和少帅无关。” “你胡说什么!”黎耀廷一把拉过她,急切地反驳道。 “耀廷,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瞒不过的。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还有那些幸存的日本侨民,日本当局想知道,总能知道的。” “媳妇儿……”黎耀廷满眼的焦急,向在座的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日本人无故撞击我西南军的军舰,打沉了两艘,还把机枪对准了河里,谁冒头,就打谁……死了很多我西南的兄弟……他们杀红了眼,还嫌不过瘾,接着又冲岸边开炮,房屋塌了,着火了,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 “我媳妇她是实在气不过……我当时也气不过!但凡是有点血性的国人,都不会忍受的。” “我当时在场,如果不是我的默认,乔书媛根本调不来兵,也拿不到军火,更没办法将日本侨民提到现场。”黎荣廷站出列道,“所以,下令的人,实际上是我。” “那还有我,我也默认的。”黎耀廷补充道。 第241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7 27 后来,会议召开的如何,昭颜并不清楚,因为她暂时被收押在黎家的监狱里,还是个小单间,严加看管了。 小系统1105急得不行:【你看看你,玩脱了吧,人家把你收押了,昭昭,要不,我们逃吧。】 昭颜闭目养神:“不跑。” 【那,那就等死么?】 “西南军只能投国民革命军。” 1105担忧道:【这可说不准,万一黎家父子迫于压力投日呢?】 “谁投日,我杀谁。” 一个眼刀杀过来。 1105:【……】 立刻噤声,这女人……黎家两兄弟刚刚还在替你说话呢,好狠的心。 此时的西南军内部,有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种是以顺州督军张贺昌为首的妥协派,支持派人前去和日本人协商,达成和解; 另一种是以祁安督军高敬为首的强硬派,不谈不屈服,要打就打,不就是一死,誓死不向日本人低头!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晚上,黎璋私下把两个儿子叫到了书房,房门紧闭,聊了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黎荣廷出现在了昭颜的单间中,祝诚在门口守着。 “如今,以我西南军的军事实力,对抗一方可能险有胜算,如果同时对上日本人和北伐军,几乎必败。昨晚,爹把我和耀廷叫到了书房,他的真实意思表示:如果非要在日本人和国民革命军之中选一个,他宁愿率我西南军归顺国民政府、被国民革命军收编,也绝不受日本人摆布。” “不过,现在放在眼前的,有两个问题。”黎荣廷分析道,“第一,和我爹一道打下西南的叔伯们,意见不统一,我需要些时间,去说服他们一并归顺,这个问题,我们自己私下可以解决。” 黎荣廷明白他爹的意思,最好是和平解决这事,如果到最后,意见还是不能统一,那就只能除掉。只是眼下,他爹还念在一起扛过枪、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想这么做。 “第二,就算我西南军想投靠国民政府,国民政府那边未必肯接收,尤其是眼下这个时间点,非常不好。我们已经得罪了日本人,日本当局正严厉声讨,极有可能,下一刻,日本人就会集中火力,轰炸我西南地区,国民革命军不一定在此刻,愿意和我们共进退。” 昭颜背靠着墙壁而坐,抬头望向他,“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替你去解决,你信不信我?” “我如果不信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黎荣廷说道,“而且,将你关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日本当局如果知道命令是你下的,一定要我们把你交出去,我黎家不会这么做,但难保别人不会,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大帅那边——” “从昨晚,我走出书房开始,西南军的指挥权已全部从我爹那移交到了我手上。” 时间紧迫,黎荣廷开门见山,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圆型胸章,递了过去:“这是你的?” 昭颜扫了一眼,静静躺在黎荣廷掌心的校徽——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心中想到了什么,暗骂了一句笨蛋。 “不是,是某个蠢货的。” 在隔壁市挖煤的顾成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整张脸黢黑黢黑,现在就算是他亲爹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严晟,是不是曾教官在想我?” 严晟白了他一眼,他跟他相比,好不到哪去,也就翻出去的那个白眼,眼白是白的。 “严晟,你说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曾教官怎么还没来接我俩?这还要待多久啊?我这再挖下去,就变成专业矿工了。” “就你废话多,曾教官运筹帷幄,肯定有她的打算,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严晟没好气道。 就是借他俩两个胆,也不敢偷溜,那是曾教官! 而此刻,监狱里的昭颜被黎荣廷这么一提醒,恍然!要不是他今天拿出校徽,她差点把那两个半吊子的家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昭颜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那两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不知道挖煤挖得怎么样了。 同时,从这一刻开始,她才开始尝试去相信黎荣廷。 他完全可以顺着这枚校徽,顺藤摸瓜往下查,那么,就算查不到她头上,但顾成骐,总能查到的。 要知道,顾成骐那个憨憨,当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去刺杀孙寿南的,看到他脸的人还不在少数。 只要结合学校里学生的照片,就能揪出顾成骐来。 黎荣廷是真的能忍,一直隐忍不发,到现在才来问她。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人,去和国民革命军那边联络,估计,他还不会拿出来。 “乔书媛,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和国民政府有瓜葛的,这是你的秘密,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但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中间人,去和国民政府交涉。” 黎荣廷突然想到什么,原本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微笑,一闪而过,“我相信你,相信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没理的说成有理的,你最擅长有难度的‘满嘴跑火车’。” 小系统1105瞠目结舌:【昭昭,我竟然觉得,他,他,他讲得好有道理!】 昭颜对小系统的话充耳不闻,郑重其事道,“黎少帅,注意下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我认为,如果你都不能说服国民政府接纳西南军,这世上约莫是没人能做到了。” “那你不怕我一旦离开,就不回来了?” 黎荣廷眸光深深,许久才开口,“如果国民政府那边……真的不愿意,我倒希望你别回来了,有多远走多远,西南地界应该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日本人的报复心素来很强,前有日本人这个劲敌,后有北伐军征讨,我西南军腹背受敌,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如果西南军战败,我会在阵亡前,尽可能派人将黎耀廷送出去的。”黎荣廷笑了笑道,“就他这么个废物,和他亲娘一样,除了会讨好老头子,也没别的本事了,甚至听到枪声腿都站不稳,还是不要上战场丢我西南军的脸了。” “到时候,他能不能找到你,就看他的运气了。如果你俩还能相遇,麻烦给我黎家留下个后代吧,因为到了那会儿,估计我黎家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 “这孩子……黎耀廷的脑子和身手,我从来不指望,你的,倒是可以期待下。” 小系统哭唧唧:【昭昭,他这是在交代遗言么?他都不知道你俩是假夫妻。】 “坚持住,等我回来,我会把好消息带来的。” “好,等你走后,就会有人伪装成你的样子,待在监狱里,掩人耳目,祝诚带着一小队保护你,带着我爹的亲笔书信过去以示证明,其他的,你随意发挥。我已经没什么要求了,只要不把西南地界让给日本人,尽可能保全我西南军就好。” “这边,爹也会配合我们,继续召集那群叔伯开会,商量对策,给日本人造成假象,我们有可能会同意他们的条件,以拖延日本人的进攻时间。” “这些都没问题,只一条,我自己一个人行动,不需要人跟着。”昭颜睨了眼门口望风的祝诚,“要不然,我还得保护他。”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祝诚,顿觉好委屈:……被嫌弃了。 “祝诚信得过,我走之后,你把身边亲信都调过来,保护好大帅府,保护好大帅和家眷。” 黎荣廷微诧,“你的意思是?” “我这次出去,少则几天,多则半月,如果你们迟迟没有回复,日本人那边必然会起疑,到时候可能会有所行动,比如,扶持新的西南地界的掌权人,听话的那种,里应外合,杀了你和大帅。” 黎荣廷倒是没想到这条,在他看来,那些叔伯都是爹出生入死的兄弟,应该不会被日本人收买。 昭颜看懂了眼中的质疑,“日本人手段卑劣,什么都干得出来,以防万一。” “好,那我这就让祝诚去秘密调遣军队,暗中加大对大帅府四周的保护。” 等到两人离开了监狱,祝诚偷瞄了少帅好几眼。 “什么事?” “少帅,你……是不是喜欢二少奶奶啊?” 黎荣廷侧过头看向他,不置一词。 祝诚不敢说话了,他好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刚才,就刚才,少帅说求二少奶奶为黎家留后的话时,笑的比哭还难看,这哪里是成全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啊,分明是在刀他的心。 许久,就在祝诚以为少帅压根不会回他的话的时候,身边传来一声自嘲:“幸好当初没有嫁给我,要不然,多半得守寡。” ——分割线—— 就在昭颜离开西南地界的第五天,随州督军张贺昌叛变了。 祝诚带人将其拿下的时候,他已经带兵冲到了后院,险些冲撞了黎家的家眷。 黎璋脸色不愉地看着底下被五花大绑的人,沉声道:“我对你不好么?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竟然反我?” 张贺昌冷笑一声,“兄弟?我哪点比你差?为什么你能坐上西南王的位置,我却不能?要低你一头。” “黎璋,眼下事态发展很明朗,不就是把那个罪魁祸首乔书媛交给日本人处置,日本人愿意和我们和解,只要用赔款就能解决的问题,你还在犹豫什么?有什么好犹豫的。” “日本人答应你什么了?”黎璋脸色阴沉地问道。 “只要我将你赶下台,将乔家那个贱女人献出去,对他们的损失进行赔付,他们便支持我顶替你的位置,接管西南地区,到时候,西南地区还是西南地区,他们绝不干涉西南地区的治理,也不会再对西南地区动用炮火。” “你信了?” “我凭什么不信?”张贺昌反问,“得罪日本人的是你黎家的好儿子和好儿媳,又不是我!我只要把你们这些罪魁祸首全部抓了送给日本人,又拿钱安抚那些死伤的日本人家属,他们消了气,自然不会再为难我西南地区。” 张贺昌面露讥讽道,“黎璋,黎荣廷,你父子俩不是口口声声,为了西南的百姓和我西南军么?如今,只要死你黎家一大家子,就能平了日本人的怒气,拯救我西南百姓,你们怎么就退缩了?还是说,平日里嚷得最起劲的,为了西南军,为了西南百姓,都是一句空话,你们才不会管西南百姓的死活。” “你他娘的放屁!”黎璋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兴许是以为有日本人作靠山了,张贺昌完全不想掩饰,愤然指着黎璋骂道,“日本人一旦打进西南,你们都知道会死很多人,日本人的武器要比我们先进很多。既然如此,你们黎家怎么不去死?只要你们死了,日本人就同意,不再追究西南军袭击日本人军舰的事了。” “哐——”黎璋奋力地拍着桌子,把身旁的一干女眷给吓得够呛。 多少年了,几位姨太太都没见过自家大帅这么生气,平日里,那个光溜溜的脑袋,胖胖的肥脸,笑意吟吟的,看着还有几分喜庆的大帅发怒了。 “狗屁不通!”黎璋破口大骂,“张贺昌,你脑子是被屎糊住了,日本人的话,你也信?” 黎璋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气愤,脑袋有些发晕,脚下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稳,幸而被一旁眼明手快的二、三姨太一左一右扶住。 “日本人算什么人?他们连人都称不上,那就是一群畜生!”黎璋扶着桌角,站稳道,“光绪年间,中日战争,日本人在l顺进行大屠杀时,你那时已经从军了吧?整个城内,除了埋尸的几十人,几乎被那帮畜生屠杀干净,妇幼不免,尸体不是随处掩埋,就是焚烧殆尽……” “你竟然相信他们的话?相信他们话的人,现在都在哪了?” “清政府信了,他们相信小日本说的话——他们的军队是讲究“人道权利”的军队,如果遇到投降者,一定会妥善的对待他们,结果呢?”黎璋气急攻心,“清军弃城溃逃,城内近两万条人命!那是两万具尸体……” 张贺昌脸色变得苍白,但还是极力否认,“你当时并不在现场,不过是道听途说,日军后来也登报解释了,那些人是伪装成老百姓的清兵,都是战死的士兵。” 黎璋推开在一左一右两位姨太太的搀扶,走到张贺昌身前,卯足了劲,一拳直中对方面门,“老子打死你个蠢货!” “老子真是高看你了,你脑子不是被屎糊住了,你压根没脑子。” 张贺昌一倒下,身边的士兵立马又把他强行架了起来,继续挨揍。 连打四五拳,黎璋气喘吁吁道,“当时参与l顺战役的清兵,总共一万五千人左右,战事打响后没多久,就开始畏首畏尾,不敢攻击日本人,而选择了逃跑。大部分的守兵都逃了,那城内死亡近两万人哪来的?你告诉我哪来的!” “孙寿南也信小日本的话,结果丢了西北,彻底变成傀儡,整个西北就像是日本人自家的院子,想干嘛就干嘛,为所欲为,百姓们过得像牲口一样。” “这明明是在我中国的国土上,却让日本人在这里横行霸道,肆意欺辱,你还说你信他们?”黎璋冷笑,直接拔了身侧士兵腰间的配枪。 伴随一声枪响,张贺昌的身体轰然倒地,吓得几位姨太太连大气都不敢出,捂着耳朵缩成一团。 黎璋环顾一周,朗声道,“我,黎璋,贪财好色,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我把话搁这了,我今天就是立刻、马上下野,不做这个西南王,我就是归顺国民革命军,我也不可能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 “谁要是想像张贺昌一样,投靠日本人的,别怪我翻脸无情,一经查出,统统枪毙,绝无二话。今晚,跟着张贺昌一起叛变的,全部处决。” 等到张贺昌尸体被抬下去,随从被押下去,黎荣廷心里还一阵后怕。 要不是乔书媛临行前提醒,他多留了个心眼,临时加大了守卫,今晚,大帅府怕是凶多吉少。 第242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8 28 乔书媛离开的第六日上午。 日本当局怒不可遏——他们扶持的张贺昌,于昨晚被黎璋枪毙,与他一道被处决的,还有张的亲信,而一贯和稀泥,极为低调的黎璋也不装了,当即表明誓死不从,西南军上下,谁投日,就枪毙谁。 日本人当即给出最后期限,明早8点前,如果黎璋的西南军不满足他们以下几个条件,他们将从海陆空多方位对西南地界进行攻击。 首先,必须交出下令残杀他侨民的罪魁祸首——乔书媛; 其次,立刻释放西南地界,还被关押着的日本侨民; 第三,赔偿一千万大洋损失; 第四,允许日本人在西南地界经商、居住、投资办厂; 最后,作为补偿,让出西南地界的煤矿开采权和铁路营运权,由他们经营。 晚上的时候,再次开会,会议室的座位已经空了三四个。 黎璋拄着拐杖,一言不发地端坐在上座。 底下众人纷纷噤声。 许久,黎璋环顾一周,沉声道:“在座各位,一起看看日本人提出的这五条,有什么感想?” 众人目光坚定回看向上座,声音干脆一致:“但凭大帅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黎璋缓缓起身,“我不是想让你们去送死,诸位都是我黎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们曾经发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没有大抱负,不似东北项易鸿整日想着开疆拓土,扩大版图,也没有本事像陈桐那样搞钱有方,各位兄弟,跟着我黎璋,受苦了。” 突然看到大帅冲他们弯腰,深深地鞠了个躬,下面各位督军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劝说起大帅。 高敬是个老大粗,没什么花言巧语,急切道:“黎老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我们都听你的,绝无二话,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不就是打小日本么?兄弟们都等着呢,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立马拉军队跟他干。”高敬一身匪气,“你当谁都像张贺昌那狗东西呢?贪生怕死的紧,您要是真听了他的鬼话,投靠日本人,我们才会不齿。” “让我西南地界落到日本人手上,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就是死了,都没办法去见底下的列祖列宗!” “大帅,您放心,我们这些人分得清好赖,留在这里的,都是甘心情愿跟着您的。”又有一位督军站出来道。 “不就打仗么?以前又不是没打过,就算小日本武器装备比咱们好,可我西南军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是,谁怕谁?” “就是!”众人都站了起来。 黎璋下定决心,“好,那我废话就不多说了,小日本敢打,我们就狠狠回击过去。坑杀我百姓,占我西北,如今还敢来犯我西南,再忍下去,就是我西南军全体士兵的耻辱!守卫我西南地界,是我辈的责任,我们把他狠狠打回去!” “也让项易鸿、陈桐的东南军和北伐军看看,我西南军不怂!” ——分割线—— 下午的时候,西南城中乱作一团。 自从日本人向黎璋政府提出“五款和解条约”后,西南地区的进步人士纷纷站了出来,拿起笔杆子谴责日本人狼子野心,揭露日本人妄图用对付清末政府的那套——通过一纸条约,要求割地赔款和解,侵占我中国国土!已经占有西北,现在又企图连通西南。 西南地区的百姓思想相对西北,东南,一直是较放开些的。当项易鸿还想着堵住文化人的嘴,驱赶爱国进步人士时,黎璋左拥右抱,享受生活,好不快活,所以,不少被驱赶的爱国人士落到了西南地界;当孙寿南还在暴力镇压境内起义时,黎璋还在盘算着拿儿子去联个姻,卖个好价钱,骗个金疙瘩回来。 就他们这个看上去不怎么中用的大帅,竟然直接在全国报纸上刊登了他西南军的立场:“战则存,和则亡,西南全境紧急戒备,西南军抱必死之决心,驱逐日本人。” 一时之间,迅速传播,延续至全国范围。 西南各行各业纷纷响应,其中不乏潜伏在内部的中共地方组织和国民政府成员参与其中,倡导中国人都团结起来,这件事不光光是西南军一方的事,而是全民抗战之大事。 傍晚的时候,西南军这边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西南地区各省市的地方军队也迅速向重京城归拢,守卫重京城的西南守军也开始挖掘战壕。 日本人一时之间有点被黎璋这一手闹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 原本,在他们看来,自认为是做了让步的。 他们没有要求严惩当时指挥战争的黎家兄弟,而只要求追责乔书媛,就是想给黎璋一个台阶下。 如果让黎璋交出他两个亲生儿子,他必是不愿的,反而容易激起他的抗战心理。但是儿媳妇就无所谓了,不过是一个外人,还是个女人。 况且,从他们得到的确切消息来看,当时,炮轰两军舰、拿他侨民当肉盾的命令,就是乔书媛那个罪魁祸首亲口下的,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 向黎璋要1000万大洋的赔款,是孙仁平给出的主意。本来日本人觉得500万大洋差不多了,但是孙仁平参照当初他爹当西北王时,一年的税收和各方面收入,向日本人建议:1000万大洋对于黎璋来说,可是一点都不多,人家家底厚着呢,完全拿的出来。 日本人当时眉开眼笑,还夸赞了他,大大的忠心。 但是现在,黎璋不接那个茬,日本人又觉得,难不成是赔款要的高了?黎璋不想给钱?越发感觉孙仁平就是个蠢货,连带着也不给他好脸色了,孙仁平在日本人那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日本人把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孙仁平干了,甚至让他准备准备,明日八点以后,要是黎璋还没消息,就让他带着西北界的一批日伪军,作为先行部队,攻打重京城。 至于如今西北地区的傀儡邹亮,日本人另有用处,他们需要他来维持西北地界的稳定,别西南地界打起来了,西北又反了。 ——分割线—— 傍晚时分,中共方已经发表宣言:明确指出了日本帝国主义,现在对中国进行的是更公开、更粗暴的侵略战争,旨在像侵占西北地区一样,侵占西南地区,并号召全国人民,动员起来,给日本强盗以严重的回击。 但,国民政府那边迟迟不见动静,北伐军依然驻守在东南地界,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而另一方面,金陵城内,国民政府内部已经开了第三轮会议,依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曾镇义作为东南战场的总指挥官,东南战场告一段落,他本来还在收尾,接到消息,将事收尾工作交给别人,自己则一路风尘仆仆地紧急赶回金陵城的家中,小轿车刚刚停稳,他满脸肃穆,脚步匆匆地走进家中。 迎面遇到家中老管家,脸上多了几分焦急,“小初回来了?” 老管家泪眼婆娑,连连点头:“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曾镇义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往二楼方向而去,到了书房门口,反而怯步了。 这孩子独立自主,太像亡妻,他又忙于工作,忽略了她,等他想要弥补时,小初已经不需要他了。 她十六岁时,留下一封书信,独自一人飘洋过海,前往海外求学,她说,她想去看看母亲曾经求学的地方。 他只得赶紧写信给曾经的同窗兼好友任启鸣,找到她,替他好好照顾她。 没想到,她一去就是四年。 回来后,还没等他给她安排工作,因为看到家里多了个女人,小初行李都没放下,转身又离开了家,至此,不再原谅他。 后来,他动用关系,打听到她去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东南校区)任职,曾去找过她,劝说她跟他回家,但都没能如愿。 曾镇义陷入回忆之际,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张和亡妻极像的容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他面前,距离上回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他去劝说她回家,已有一年的时间。 “我让吴伯给你去信,是有事相求,进来吧。” 曾镇义直到被她引入书房,脑袋都有些嗡嗡的,觉得不太真实,但是刚才她对他冷淡的态度,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半个时辰过去,听她说完,曾镇义眉头微锁,目光如炬地望向她,“你想见董主席?” “是。” 曾镇义斟酌片刻,明知她所求之事不可能,还是想劝解一番。 “早在日本人和黎璋起了冲突之时,国民政府内部就已经开始讨论事态发展。而董主席因为曾经留学日本,对日本人的海陆空军队和装备,有所了解,他长久以来,一直都认为,日本不管是军队还是装备来说,都远远高于我们。” “所以,董主席对于日本政府的态度,一直是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那也尽量不结仇,不正面对上,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和日本人对战。” “因为西南地区的情况,国民革命军内部也起了分歧,中共方是持抗战态度的,提出联合抗日的口号,但是,我国民政府这边,董主席有所顾虑,并不想和日本人对上,所以,才迟迟不表态。” “其实,不难理解董主席的想法,他并不是不想抗日,只是日本人的军事实力实在太过强悍,我们……” 昭颜不想听他去说些有的没的,听她这个便宜爹表忠心,诉说董某人的难处,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耽误一分钟,西南战场瞬息万变。 昭颜直接打断道,“我原谅你,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求您替我求见董主席,我去说服他。” “你?” 昭颜显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质疑,她直接了当道:“我还有一个新身份——黎家的儿媳妇,我想见董主席,商谈西南军归顺国民革命军事宜。” 曾镇义睁大眼睛,饶是他什么风浪没见过,竟然被她前一句话给惊到了。 “你,你,小初,你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我现在能见董主席了么?” ——分割线—— 曾镇义当下不敢耽搁,亲自前往董主席官邸通报,得到同意后,经过士兵的层层搜查,昭颜总算走进了国民政府董主席的书房。 曾镇义目送她坚毅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中都是五味杂陈的。 她像亡妻,亡妻就是个奇女子,她不同于寻常女子,她提倡女权女学,生前为推翻清朝专制统治,一直在奔波,她能跨马携枪,曾不远万里留学海外,去学习先进的知识…… 孩子终是长大了,而他也老了。 谈了约莫一个小时后,就见董主席身边的朱副官行色匆忙地从外面进去,之后,又离开。 之后的几个小时,他就见到不断有人被朱副官领着进了书房,又被送出来。 几乎每个走出书房的人脸上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 直到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在报纸上见到过的一位武器研制专家,不远万里,从国外赶回中国,就为了报效祖国,曾经还遭到国外势力的狙杀,最终,以假死结尾,被秘密安排在了核心的兵工厂。 曾镇义没想到,他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直到董主席身边朱副官告诉他,他可以回家休息了。 “小女呢?” “曾小姐怕是暂时走不了了。” 曾镇义心里咯噔了下,只是见朱副官面色并没有什么异样,才稍稍放下些心,“小女可还好?” 朱副官笑了笑道:“曾军长生了个好女儿,后生可畏。”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曾镇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小初是安全的。 果然,当日清早,七点三十分时,国民政府最高领导人董主席公开发表宣言:“西南乃我国土一部分,密不可分,临到最后关头,惟有坚决抵抗,但此番战事,吾等只准备应战,而并非求战。” 如果说七点三十分的声明还温和些,但是紧接着的声明就表明了国民革命政府的立场了——凡我中国军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国民革命军亦不例外。 不多久,东南地区的项易鸿迫于各方面压力,不得不紧随其后,发表了声明:积极抗日,保卫我国土。 原本,已经准备起飞的日本轰炸机,海面上的军舰,还有准备就绪的日本陆军,已经将目标对准西南地界,突然被下令,暂缓行动。 第243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29 29 国民政府接二连三的声明砸下来,就连一直以来,四大军阀之一的项易鸿都坐不住了,发表了抗日声明,这让日本人对眼下的局势权衡起了利弊。 他们原本的目标本就不是西南地区,根据潜伏在各地的日本军人回馈上来的信息。他们顺利拿下了西北地区,之后,又经过精密的部署,想要借口保护侨民,派遣军队打进东南地界,继而侵占东南地区。 结果,就因为藤森信和小泽八郎的擅自行动,途经西南地界时,一时冲动,炮轰港口,惹怒了西南的黎璋,直接打乱了他们计划。 如果能借此打下西南还好,偏偏西南地区是块难啃的骨头。 日本当局觉得,他们都这么给黎璋台阶下了,他竟然还不领情,太不识好歹!也是火大了,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尽管藤森信和小泽八郎在接受处罚时,一再强调,西南军的军备精良,武器先进,高射炮和海岸炮,不管是射程,还是从杀伤力上来讲,绝不是一个土军阀该有的配置,甚至比他们的炮弹杀伤力还强,射程还远!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狼狈,丢车保帅的,牺牲了驱逐舰,来争取巡洋舰逃跑的时间。 但是,日本当局就是固执地认为,这是藤森信和小泽八郎的托词,为自己的鲁莽行动,犯下的错误找借口。 军队集结西南边界,甚至出动了飞机和军舰。 同时,这次也是一次试探。 如果国民政府方面依旧装聋作哑,消极应对,那么,他们可以改变计划,就此集中兵力先拿下西南地区,等站稳脚跟,再扩大版图。 反正,等拿下西南地界,也就背后有英美做靠山的项易鸿和国民政府还成气候些,再徐徐图之。 等局势僵持到了第六日,还不见国民政府发声,日本当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国民政府不会管这事! 本来,国民政府和中共方面,共同协作,正忙着北伐,征讨大军阀。他们攻打西南军,还可以说是帮了他们一把。 这么想着,胆子也越发大了。 而眼下,怎么一夜间,就彻底变了? 继中共方面发表声明之后,国民政府也发声了,而且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是什么给了董某人底气。 伴随新闻报纸的宣传,各界爱国人士的奔走呼告,中国国内的抗日呼声几乎到了巅峰——呼吁全民抗日!誓死不做亡国奴!守卫国土,不容侵犯! 中共方面和国民政府的严正声明,最终惊动了日本陆军最高指挥官,推迟了原本早上八点准时对西南地区发起进攻的命令。 日本人现在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一向忌惮他们,秉持着能不打就不打,甚至北伐之前,还想着拉拢讨好他们的国民政府改变了态度,变得极为强硬。 而此刻的西南地界的会议室里,高副官拿着一纸电报,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大帅。 黎璋一目十行看完,交给了下手的黎荣廷。 父子俩郑重其事站立起身宣布:西南军正式投靠国民政府,听国民政府调遣,归国民政府收编入国民革命军第九军,黎璋任第九军军长,依旧掌管西南地区事务。 “诸位,投靠国民政府一事,我之前并没有和各位商量,还望大家谅解。易帜一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容易走漏了风声。做出这个决定,最艰难的那个人一定是我。”黎璋冲众人鞠了个躬,态度诚恳道,“我原本是西南地区最高统帅,如今却受制于人。” “但我希望诸位能明白一件事,只要我舍弃了这西南地区最高统帅的位置,既可以避免两线作战、腹背受敌的风险,也可以稳定如今我西南地界的局势。” “和国家领土完整比起来,和日寇步步蚕食,以达到霸占我中国的目的比起来,这西南王的称号不值一提。” 黎璋再度鞠躬,众人连连劝阻,不敢受礼:“大帅——” “我们不能做国家的千古罪人,不能卖国,这是子子孙孙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的!”黎璋扫视一周,道,“没有什么大帅了,以后我们就是国民革命军第九军了。” “大帅——”众人纷纷神情落寞地低下头去。 等众人散去,黎荣廷问高副官道,“乔书媛呢?电报里有提到她么?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么?” “电报里就这几句话,都在这里了,没有提到二少奶奶。” 黎耀廷刚走进来,就听到这么句话,神情愣愣,看向高副官道,“你们什么意思?关书媛什么事?” 高副官欲言又止,他就把目光投向了黎荣廷,“大哥,你不是说把书媛收押在我们自家的监狱么?收押她,也是为了保护她,防止日本间谍或是汉奸,刺杀她。” “她去了哪里?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会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黎耀廷直愣愣地看着黎荣廷。 黎荣廷知道瞒不下去了,坦言,“这次,我们之所以能投靠国民政府,让日本人暂缓进攻,是乔书媛自告奋勇前往金陵城,和国民政府谈判去的。” 黎耀廷感觉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了。 许久,才声音激动道,“你让她去谈?我们这里这么多大老爷们,你派谁去不好,你为什么派她去!就算,就算她做生意确实厉害,外人看来是挺凶悍的,但是,那她也是一个弱女子啊!” “你怎么可以让她单独去金陵城谈判!先不说这一路,有多危险,日本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他们提出的五个条款中,第一条,就是交出我媳妇儿!你还敢让她前往金陵城?万一,她被日本人抓住怎么办?你让她怎么活!”黎耀廷抓着黎荣廷的一衣领,一声声地质问。 黎荣廷这才惊觉,他似乎太过相信她了,她说她能帮他解决和谈的问题,他信了,她说不用任何人保护,她一个人轻装上阵更好,他也信了。 他根本没有耀廷替她考虑得这么多。 “还有,北伐军伐的是谁?我们也是对象之一,你就让她这么贸贸然地去金陵城谈判?” 祝诚才刚赶到,就听到二少爷正揪着大少爷吼,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知道二少爷一贯是怕大少爷的。 等听清楚内容后,自己心虚不已。其实,早在昨晚,二少爷就已经偷偷联系了他,计划一早就把二少奶奶从监狱里偷出来,放走。 日本人八点就要攻城了,二少爷坐不住了。 这些天,好说歹说,没让他见二少奶奶已经很不容易了,马上就到日本人说的最后期限了,二少爷偷偷存了私心,想放走二少奶奶。 可是,牢里哪里还有二少奶奶啊? 祝诚是使出了洪荒之力,瞎编乱造,外加各种力气,才安抚住二少爷。 眼看临近八点,真的劝不住了,没想到国民政府那边终于表态了,日本人的飞机军舰也暂缓了,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二少爷又心急火燎地赶到会议室门口候着,说要等大少爷和大帅一开完会,就求他们放二少奶奶出来。 结果,就成眼前这个局面了。 “你可以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可你不能让她去送死,她是我媳妇啊!”黎耀廷挥起一拳,打在黎荣廷脸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不争气的抹眼泪。 看得紧跟其后的祝诚目瞪口呆,二少爷,你刚才不是很勇的么?连少帅都打,这会儿怎么这么没出息的哭。 “祝诚,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书媛根本不在监狱里,早就去了金陵城?”黎耀廷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吓得祝诚险些撞上去。 祝诚尴尬道:“二少爷,二少奶奶也许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她还跟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有关联,她还嫌弃我给她拖后腿呢。 黎耀廷怎么会不知道?他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媳妇儿有多厉害,光看他最初刚结婚时挨的打就知道了,只是他们没人信罢了。 但是,但是…… 他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对她开始转变态度的,就是觉得她认真工作的模样,真的很吸引人,她雷厉风行的样子太飒了,简直就是他偶像。 其实,她对他一点也不坏,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总打他,但是她肯定是心里有数的,要不然被打了这么多回,他怎么一点内伤都没有,她还是心疼他的…… 黎耀廷就这么患得患失地在想,直到祝诚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二少爷,这是二少奶奶临行前,特地交给我的,让我等西南之危解除后,转交给你。” 黎耀廷瞪大眼睛,“给我的?” “嗯。”他一把夺过信,厚厚的,这得写了多少内容啊!黎耀廷心里更满意了,果然,他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突然,他转过身,恶狠狠问道,“你没偷看吧?” 祝诚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二少奶奶给你的,我怎么敢看。”再说,谁稀罕看,我是嫌不够肉麻么? 等到黎耀廷怀揣着信,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祝诚就听到身后少帅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她还有信留给耀廷?” 祝诚心口一跳,他这个卫队长真的不好做,他现在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谁的人。 ——分割线—— 日本当局最终要求和国民政府方面会谈。 原本只是想武力威慑黎璋,顺势拿下西南,毕竟,当初他们威胁孙寿南时,还没怎么样,人家就全盘接受了,继而拿下了西北。 只是没想到黎璋又臭又硬,放着好好的一方统帅不做,甘于屈居人下,投靠国民政府了。 如今,已经不是西南军和日本人的冲突,既然黎璋投靠国民政府,西南军收编入国民革命军的消息已经广布出去,那么,眼下就变成了国民政府和日本当局的会谈。 日本派出了现任陆军中将高桥昭一,这位还是董主席当时在日本留学时结识的朋友,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日本的陆军中将,两人交情匪浅。 可即便如此,两人一碰面,不可避免地起了冲突。 就算是多年好友,高桥昭一也是以日军军国利益为首的,一成不变地提出了那苛刻又无理的五个条件,另外还附带了三个条件:其一、让国民政府承认日本人已在西北获得的既得利益和权力;其二、让黎璋下野;第三、不得抗日,中日友好相处。 董主席没气炸就已经不错了,这是看在“故友”的份上,还添了三条出来。 前七条没说卖国,降国,但字里行间,句句都是。有了前七条,第八条竟然还要求不得抗日,中日友好相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国民政府当即表示——不接受日本议和条件。 董主席确实不想得罪日本人,也想尽量避开日本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之交战,但日本人也不能这么落他面子,似是料定他一定接受一样。 眼下,日本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民愤,引起全国范围抗日高潮,如果他答应日本人的条件,等于和全国人民为敌,他绝不能答应这八条。 一招不成,日本人又找了各种官员前往金陵城,和董主席面谈。 但同时,根本没有放弃对西南地界的部署。 当然,国民政府这边,也没有轻信日本人,同样,在往西南地区派兵支援,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南境内的第三、四国民革命军。 很快,英美方面也加入了进来和谈。 主要原因是日本已基本获得西北地区的掌控权,新任的西北王邹亮已经成了傀儡,日本人可以在西北地区肆意横行。而如今,他们竟然还想把手伸的更长,又要矿产和铁路,还要大额赔款,还想渗透进西南地区……通过集结兵力,在边界造成威胁,来威逼国民政府同意。 这种种举动,一个个条款,都意图霸占中国。 日本人的举动已经大大地超过英美等国的接受范围,项易鸿难缠,他们到现在还没彻底拿下东北地界,日本人这是吃完了西北,又想吃西南和东南! 这让他们还搜刮什么?有人吃多了,有人就没得吃。 就这件事上,英美方也纷纷站出来指责日本人,表示反对,暗戳戳地对国民政府给予军事装备支持。 第244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0 30 黎耀廷收到信,黎荣廷能理解,毕竟人家是夫妻。之前,他们一直瞒着耀廷,乔书媛偷偷前往金陵城谈判一事,她临走前,给他留了封信,让祝诚转交,也属人之常情。 但是,他亲爹也收到了她的信,他就有点不平了。 而且还是在她离开的第二天一早,由祝诚私下递交给大帅的。 他爹和祝诚竟然藏得这么好,他都不知道! 他的目光投向书房里的祝诚,后者接收到怨念,赶紧求助地看向上座的大帅:“少帅,我以为,大帅肯定告诉你了,我没想到他竟然没跟你说起。” 他俩都有信,就他没有。 黎璋把书信递了过去,“好了,你先拿过去看看,再发表意见。” 黎荣廷接过书信,翻看起来,满满当当好几页纸,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娟秀,笔锋铿锵有力,字迹洒脱飘逸,一如她的性格。 越往下看,越惊讶,等全部看完,他倏的一下抬起头,看向黎璋道,“爹,她这是……” 这是针对重京城的防线措施,分别从日本人有可能的海陆空三方攻击,作了一定的分析,和可采取的应对方法。策略布置之详细,甚至把握时局,高瞻远瞩到,把归顺国民政府后,国民政府的空军和西南军的陆军部队的联合作战,抵御日本人的空军袭击都写上去了。 “给你?给你写这封信,有用么?”黎璋摸了摸两撇小胡子,神情颇有些得意的意味,“西南地界的统帅,是我,不是你。” “她要是真给你写了这封信,你是有这个胆子?还是有这个权力,能照着信上,她说的这一项项去做?” “就算你都有,也不看看,手下的士兵是不是都服你。”黎璋挺了挺自己的胸膛,语气里透着一股得瑟劲,“还是书媛有眼光,知道谁才是西南地界说一不二的存在。” 这个还真不是他吹牛,他也就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身边娇妻又温柔,没了往昔那股子狠劲,但是,不影响整个西南军唯他马首是瞻。 他好歹也年轻过,也曾是赫赫有名的战将,袁某人的得力干将,没两把刷子,还真带不好西南地界这群彪悍的军。 黎璋故意用质疑的眼神扫了下他,“老子都怀疑,你是不是适合继承我的衣钵,书媛都没瞧上你,以前没有,这现在也没有,以后应该也不会有。” 黎荣廷心口一噎,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刺他一下。 “要是书媛是我女儿就好了,你和老二都什么玩意儿,啥都不是。”黎璋感慨道。 “那不就兄妹乱lun了么?”祝诚小声嘀咕了句,立马收到来自书房里另外两人的白眼。 言归正传,黎璋站在沙盘图前,正色道,“这里——是风碑镇,位于石擎峡的右岸,南北都是断崖绝壁,江面仅仅百余米,距离我重京城300多公里处,扼守此长江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曾经,那里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后来归我西南界之后,我们就放松了警备心,总觉得前面还有祁安市,祁安市的督军是你高敬高伯伯,他素来彪悍,以打仗勇猛着称,必不会让人打进我重京城。” “但书媛说的没错,我们得未雨绸缪,日本人的军事装备这么先进,万一破了祁安市怎么办?等到那时候,我们再去守卫我西南地界的中心——重京城就晚了。” 黎璋指着地图上的咽喉处道,“书媛的建议,是在风碑镇设置炮台,配备布雷队、烟幕队和数百名官兵,封锁住河道,这是第一道防线,针对河面上而来的日本海军。” “陆地上而来的几大阵地,主要是围绕与西北地界的交界处展开的。书媛在这里也提到了,日本人现有的、常用的武器装备,对了——”黎璋转而看向黎荣廷,“你俩真的把兵工厂给搞起来了?” 黎荣廷点点头,“真的,当初是乔书媛提议的。” 结果又得来自己老子的撇嘴嫌弃,“就知道不是你,老子把兵工厂交给你没几年,就把兵工厂干黄了,连工人的酬劳都付不出来,丢不丢人。” 黎荣廷苦笑,事实确实是这个事实,但是,这不也是你搞不起来,才把烂摊子丢给我的么? 西南地界没有狂加税收,也绝不允许种植和贩卖鸦片,兵工厂又是超级烧钱的项目,他请的人也不对,研制来研制去,都只会仿制清朝遗留的一些土炮,质量也有很大的问题。 这不,兵工厂开着开着,就开成这样了,最后,入不敷出。 他已经尽量从黎耀廷掌管的店铺上抠了,可惜老二也没什么经商才能,实在抠不出来什么了。 “跟我说说,目前兵工厂的情况。”黎璋来了兴致。 黎荣廷就一五一十,把乔书媛一次两次,多次的,借着乔家远洋的商船,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武器专家,一个两个地偷偷运到了这里,藏进了兵工厂的实验室说了;把她将乔家商行内大量的真金白银,投进了兵工厂的项目研发上说了;还把她对于各路武器的构造和改良技术的精通说了…… 黎璋听得目瞪口呆,许久,他伸手就往黎荣廷身上招呼,“你个死小子,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 黎荣廷左躲右闪,嘴里嚷着,“你不是沉浸在二姨太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么?你注意过谁?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没什么事,不用来烦你,我全权处理军中事务即可。” 黎璋一噎,他确实说过这话,但此一时彼一时。 黎荣廷把目前,西南地区拥有的一些先进的火炮,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向黎璋透了个底,还有弹药生产的情况。 黎璋简直惊呆了,有种自己现在身处哪里的感觉,这个行动力也没谁了。 惊呆过后,就是无边的懊悔,要是早知道他家儿媳妇这么厉害,他能放她走么?他就算是亲自去金陵城和国民政府的董主席谈判,也得把书媛留下。 “所以说,如果真的从陆战上来讲,我们军队的武器并不比日本人差?” 黎荣廷点点头,“除了生产量,目前还跟不上,但是已经在夜以继日地生产了,可以源源不断提供给战场。其他的,不但不比日本人差,有的甚至比日本人还强,任老师新研究出来的冲锋枪,是在现在市面上杀伤力最强,优点最多的德国mu号冲锋枪改善而来的。” “发射的间隔时间短,后坐力也没那么大,但是特殊制造的子弹,里面的火药成分的不同,使得它的杀伤力要比日本人目前使用的冲锋枪的子弹杀伤力更强。” 说起这个,他由衷地感激乔书媛,将任老师带来了这里。 “还有任老师研制的霰弹枪,是近战的火力喷子,实验时,我们一行人都惊呆了。” 两人之后又说到面对小日本的空中战机的问题。这个更棘手,他们西南界压根就没有空军,更别提飞机了。 本来只能干瞪眼,硬抗,可想而知,一旦小日本的轰炸机飞过来,损失必是不可估量。 但书媛针对日军空袭也做了部署。 她真的很聪明!黎璋当时看完书媛给他的信,只有这个感慨。 她真是现学现用,西南地区的兵工厂在城郊的岩洞内,当时想着隐蔽,不易被攻击到。她提出面对小日本轰炸机的袭击,一是防御,二是回击。 一是防御。这个得西南军来做,既然兵工厂设在安全的岩洞内,那么,各个城市内,是不是也可以开凿岩洞?作为防空洞,并鼓励私人挖洞。 可以作为战时的隐蔽所,供老百姓躲避战火的袭击,还可以把工厂搬进这些岩洞内,作为生产所,继续进行生产,给前线的士兵生产衣服棉被;大批的粮食可以囤在岩洞内;还可以将战地医院搬来,各种重要的药品隐藏在此处…… 二是回击。这个就交给国民政府吧。她很笃定地指出,国民政府有自己的空军部队,不仅如此,国民政府的战机都是高价从英美法日、苏联等国购买而来的。 只要国民政府想打,空军部分还是可以拼一拼的。问题就是,西南地界值不值得他们和日本人拼一拼。 这就得看她此番前往金陵城的进展了。 显然,书媛那孩子成功了——她成功说服了董主席在日本人对着西南地界兵临城下时,发表了抗日宣言,正式接收了西南军的投靠。 而黎璋,虽然白天在和各市的西南军督军开会,商讨计策,但他在看到这封信的同时,就开始研究她所说的方法的可行性。 然后,他发现,这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根据他西南地界的地形地貌、现有兵力和装备情况,整合出来的一套切实可行的策略。 这套策略从海陆空三方出发,融合了防御和抗击,将西南军的伤亡降到了最低,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尽可能去挽救老百姓的性命,既考虑到生存问题,同时,还能达到有效打击日军的目的。 不得不说,黎璋看完这封信,除了想着尽快去实行外,他一时根本想不到比之更好更全面的方法。 所以,这些天,他也没闲着,私下调兵偷偷部署下去。 比如说开凿岩洞,再比如说在风碑镇设置炮台,配备布雷队、烟幕队和数百名官兵,封锁住河道…… 这么大的举动,调兵遣将,如果这封信是写给荣廷的,就算他敢义无反顾地去做,底下的人也未必服他,照他说的去做。 所以,昭颜让祝诚把这封信直接给了黎璋。 但凡黎璋在抗日这件事上犹豫不决,或者呈现出向日本人靠拢的姿态,她都不会跟他说这么多。 他宁愿选择归顺国民政府,也不愿向日本人妥协,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兴许不是个好人,也曾做了不少鱼肉百姓的事,前世,还杀了许愿人,但是,昭颜在此刻,终于能理解许愿人的心情。 杀黎璋报仇是简单,但是,原本局势本就不稳的西南会动乱,只有黎璋有这个影响力,能稳住整个西南军。如果黎璋愿意抗日,许愿人愿意摒弃前嫌,放弃为自己报仇,甚至还愿意尽其所能去帮助他。 她曾说过: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让昭颜为之泪目。 这么一个好姑娘,她怎么能让她失望而去。如果最终,她用尽不违背这个世界自然发展规律的所有方法,依然阻止不了大屠杀,阻止不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日军侵略……那么,她就算违背天道,遭受惩罚,也要凭一己之力,将时局扭转。 ——分割线—— 日本当局和国民政府的谈判,持续了半月之久,最终也没能达成和解,和双方的预期都相差甚远。 在英美等国的多次调解下,国民政府迫于列强多方压力,做了一些让步。 和西南的黎璋都沟通好了,实在不行,就答应日本人的条件七——让他下野,第九军的军长换成黎荣廷就行了。 国民政府代表已表明立场,私下答应日本当局的第二、六、七、八条件,并且赔偿一百万大洋。 董主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我可以承认你在中国的既得利益,但是,你不能再进一步了。 日本当局表面上回应,要回去再商量一下,做出一副友好的姿态,也给足了英美等国面子,但转身就又把作战计划推到了最前端。 日本人的军舰在二十多天前,集结在西南地界外,就不曾离开过,本意是想给西南军造成压力,可显然西南军根本不买账,驻守的西南军丝毫不为所动。 尤记得当初他们这招对西北军孙寿南时,西北方面军人心早已涣散。 终于,日本谈判团笑眯眯地说要回去商谈,希望能达成和解,离开金陵城的第二天深夜十一点时,日本军队突然向西南边界的小镇邻泉镇发起袭击,炮轰小镇,进攻最近的祁安市。 因为早就防备日本人的攻击,邻泉镇的百姓早在几日前,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但是,偷袭发生在深夜,即便有西南军守夜,但炮火猛烈,杀伤力极强,又这么猝不及防,依然对驻守的西南军造成惨重伤害,有的甚至在睡梦中就被炮火夺走了生命。 日本人借着西南军袭击他驱逐舰和巡洋舰,不顾人道主义,关押和虐杀其侨民,为拯救在西南地界被关押的侨民为借口,实则完全不顾其侨民的生命安全,率先向邻泉镇发起了偷袭。 第245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1 31 日本当局原计划第一阶段,集中兵力快速打下邻泉镇,先振奋下军心,一扫驱逐舰被击沉的阴霾,让民众重获对对军方的信任; 第二阶段的计划是以邻泉镇为其在西南战场的大后方,进而多方向上对祁安市进军; 打下祁安市后,第三阶段,便是以军舰南下,强行占领丰碑镇。 丰碑镇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拿下。 最后,只要占领丰碑镇,他们可以用王牌陆军部队搭配军中战机轰炸,来正面攻击重京城,然后,再让另外两个师团从双翼展开,双翼各3个步兵大队和1个山炮兵大队,协同作战,形成迂回包抄之势。 黎璋破坏了他们借机侵占东南陈桐地盘的机会,那就得拿重京城来赔偿他们。 深夜十一点一到,日本人的第一击炮响彻邻泉镇,伴随炮响,邻泉镇的夜晚被火光点亮。 ——分割线—— “大帅,不,军,军长……”大帅府内,黎璋卧室的门被紧急敲响。 黎璋披着外套打开门,祝诚面色焦急,“军长,刚刚接到电报,日军于半夜十一点时,突然向我邻泉镇发起炮轰,偷袭我驻守的西南军。” “狗娘养的小日本!”黎璋双手叉腰,气血上涌,破口大骂,“那边装模做样的和金陵城那边谈判,昨天还和国民政府宣扬什么友好邻邦,和平相处,装的像个人一样;这边就开始偷袭我西南地界!” “幸好,幸好老子聪明,从来不对那帮龟孙子抱什么希望。从他们嘴上天天扯着和平,但是,部队集结在西北和西南两地边界,迟迟不退,我就知道这群坏东西没憋什么好屁。” “爹——”黎荣廷此时也赶到了门口。 “走,去办公室。”黎璋一手拢着披在肩上的军装,大步往楼下走。 ——分割线—— 从一开始的偷袭成功,邻泉镇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一部分西南军人还在睡梦中,就失去了生命,而警醒过来的西南军立刻集结起来。 守卫邻泉镇的是郭峰松率领的部队,人数和配置相当于国民政府的集团军下的一个师团的力量,重兵把守邻泉镇的各处阵地。 郭峰松是祁安市原督军高敬手下的一员大将,深得高敬信任,要不然也不会把如此重要门户交给他来坚守。 日本人一开始认为,打下邻泉镇应该是极为轻松的一件事。毕竟土军阀的武器装备,他们都清楚得很,另外,他们又是深夜偷袭,西南军防不胜防,最迟到天亮,他们就能顺利占领邻泉镇。 可一旦发起进攻后,他们发现,事情发展并非如预期那般顺利。 首先,他们的偷袭刚开始确实直接轰掉了一处军营,死伤不少,但很快,西南军就反应过来了,紧急集结军队,除了一开始的慌乱,之后指挥井然有序,并没有预料中的仓皇出逃。 其次,西南军有序地占领高地和掩藏点,就开始进行回击。日本人很快察觉,西南军的装备一点不落后,邻泉镇的守军居然有重机枪排,还有迫击炮排! 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弹药之所以杀伤力强,是因为改良了火药,填充了黄火药,但那西南守军用的又是什么火药?杀伤力竟然和他们不相上下。 这还是他们熟知的土军阀使用的,清末时期遗留下来的粗制滥造军火么? 日本当局不认为是土军阀本来就有的,他们阴谋论的认为,英美、苏联等国必是给了西南军不少援助,这还得归功于国民政府的介入。 但既然已经打响了战争,就没有回头箭。 邻泉镇一战打得尤为激烈,从半夜11点,一直打到凌晨5点,郭峰松部已经英勇地打退了日军的第五次冲锋。 日军疯狂的冲锋还在继续。 原计划的第一阶段,日军第14师团在天亮之前,攻下邻泉镇的计划破灭。 双方陷入胶着,日军不退,邻泉镇的西南军死战不退,英勇顽强,各个赴死般地抗击日军。 攻占邻泉镇一战,一打就打了三天。 郭峰松是半点不松懈,他深知自己使命,如果被日本人攻下邻泉镇,被转移到祁安市的邻泉镇百姓就得遭殃,日本人丧心病狂,绝不能让他们进来半步。 而黎璋的西南军也卯足了劲,用足了火药,在这第一战上,暗暗立誓,首战就得让小日本尝尝他西南军的厉害。 一连打了四天,眼看第14师团一时半会夺下邻泉镇无望,日军恼羞成怒,作为率先挑起战事方,他们不能短时间给与中国军队重击,如何给旁观的英美法、苏联等国家以威慑力? 日本当局随即决定,增强兵力增援邻泉镇。 但是,后续的攻击计划,日军的兵力部署已经做好,不宜变动,这让他们想到了西北伪军,同时,西北境内的伪军也离西南边界极近,方便调遣。 于是,以邹亮为首的西北伪军接到日本人的命令,去支援日军第14师团。 邹亮原本提出说辞,恐西北军的战斗力拼不过西南军,但话音未落,就被日本指挥官拿手枪抵在了脑袋处,吓得他再不敢多废话一句,只能默默忍下,心说老子投靠你,可不是给你当炮灰的,到时候,真上了战场,我就给你装装样子,你们爱谁谁上。 偏这时候,还真有那脑子不清不楚的,比如日本人跟前的孙仁平! 孙仁平见有利可图,本就被邹亮夺了西北大权,心中不忿的他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自告奋勇,要为皇军效力,说什么邹亮要是走了,西北群龙无首,不好不好,他对西北军也熟悉,不如由他带着邹亮的一支皇协军亲自前往西南战场。 孙仁平恨黎璋父子已久,当初他爹就是去了黎璋父子的地盘,才丢了性命的,他也是因为想向黎璋父子讨要个说法,一招不慎,被邹亮等人窝里反,夺了兵权的。 眼下,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借着日本人的手报复黎家父子,他当仁不让。 他绞尽脑汁,想出来个“好主意”。 邻泉镇本就处于西南和西北的交界处,西南边界处的百姓会走到西北地界,同样,西北地界处的人,也会走到西南地界,相邻两个镇的百姓,或多或少,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来往甚密。 孙仁平的“好主意”就是从当地人身上入手。 当地人必然是知道一些绕到对方地盘上去的小路或是山路的,他完全可以把人抓来问问,如果能从山路绕到邻泉镇后方,就可以趁西南军不备,对他来个前后夹击,打西南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日本人深觉孙仁平的主意不错,点点头,便放手让他去做。 于是,孙仁平就把他西北边界附近村庄的老百姓都聚集了起来,谄媚地说了一通日本人的友好,如今需要他们的帮助,问下他们谁知道绕到邻泉镇去的山路,老百姓们闻言,纷纷低下头。 孙仁平说得嘴巴都干了,眼瞅着这些土老帽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面无表情不说,对他说的话也充耳不闻。 他骂骂咧咧,刚随手从人群中抓出一个庄稼汉子,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你们平时可有什么山路绕到邻泉镇去?” 那庄稼汉子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吐了他一脸的唾沫,骂道,“狗汉奸!” 孙仁平举起手枪,嚷着,“你信不信我毙了你——” “砰——”一声枪响,面前的庄稼汉子应声倒下,百姓们惊慌失措,捂耳朵的捂耳朵,尖叫的尖叫,散开的人群,又被日本人推推搡搡,被迫聚到中间的平地上。 孙仁平怔怔地看着手中压根没有扣动扳机的枪,听到身后那日本少佐冷冷道,“孙桑,你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还不如由我来问。” 不等孙仁平开口,那日本少佐拿着刚刚打死那名庄稼汉子的枪,环顾一周,强行从老百姓中拖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老人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去邻泉镇的小路?只要你说了,皇军有赏。” 当听到“不知道”的答案后,那日本少佐瞬间变脸,二话不说,一枪又将人击毙。 他耐心告罄,毒蛇一般的目光扫视慌乱害怕的人群,众人连连往后退。 他扯起一抹阴冷的笑,突然上前几步,抓起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童,不顾孩子的母亲死命扒拉着孩子娇小的身体,哭喊着哀求。 “求求,求求您放过我家娃子吧!求求您……我做牛做马伺候您,求您了!”软弱的父亲,只敢满眼泪水地不断冲着日本少佐方向磕头。 “砰——”的一声,孩子的母亲应声倒下,死不瞑目。 “孩他娘!”原本跪在地上的孩子父亲,这位软弱的父亲,鼓起了他一辈子都不曾有的勇气,蹒跚地站起身,举着拳头愤怒地冲向了那日本少佐,又一声枪响,他的身体轰然到底。 老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日本人的枪杆子直直地对着他们,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埋藏之地。 日本少佐提留着的孩子已经吓傻了,反应过来,双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母,拼命挣扎起来,低头,一口咬在日本军官的手上。 日本少佐吃痛,迫不得已扔下了孩子,没等那孩子跑出去几步,就被包围百姓们的日本军人数枪齐射—— 顷刻间,孩子小小的身躯,被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连哭都没有机会。 ——分割线—— 日军攻打邻泉镇的第五天,郭峰松的部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日军犹如天降,一下子插到了阵地的后方,对邻泉镇阵地的守军进行了疯狂的扫射。 很多西南军人前一秒还在专心致志地应对前方冲刺的日军,后一秒就被身后一暗枪,直接打中了脑袋,连一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失去了生命。 等到邻泉镇各阵地的西南守军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这些日本人已经换上了已死西南军的军装,进一步混迹进了军队,堂而皇之地进入阵地。 临时指挥所里,郭峰松的副官迟迟联系不上邻泉镇各阵地的负责人,刚抬起头想要禀告师长,就听到门外喊报道的声音。 “进来。”是郭副师长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那人一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在地图前,认真研究局势的副师长郭峰松,显然后者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 副官心生不好的感觉,赶忙喊道:“师长小心!” 郭峰松闻言弯腰,堪堪躲过一枪,然后迅速把枪,一个转身躲到了房子的角落,木桩子后面。 来人见一枪不成,又快速补了几枪,幸而郭峰松身手敏捷,和副官搭配默契,声东击西,率先一枪了结了来人的命。 副官上前查看尸体,一把扯开外面的西南军的军装,露出了日本军人身着的衬衣,“师长,是日本人!” “他们既然都打到这里来了,其他阵地估计凶多吉少,赶紧,给高师长和黎军长发电报,汇报目前邻泉镇的情况。” “是!” 副官的电报还没发出去,突然,接二连三剧烈的炮轰声,整个指挥部付之一炬,尸骨无存。 ——分割线—— 重京城黎璋办公室内,迟迟等不到前线战报传来。 突然,接报员抬起头,泪目地看向他:“军长——” “联系上了?”黎璋焦急问道。 下午的时候,整个邻泉镇的所有站点都联系不上了,他们最后一个能联系上的是郭峰松的指挥部。 当时,郭峰松的副官说,邻泉镇的其他阵地,突然陆续联系不上,他们已经派人去寻找原因,务必尽快和其他几个阵地联系上。 再之后,连郭峰松的指挥部也联系不上了。 一直到晚上,黎璋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虽然郭峰松是老将,战斗经验丰富,但是日本人狡诈,难保不会出阴招,防不胜防。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黎璋看接报员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敢去相信罢了。 “军,军长……郭,郭峰松部队,溃败,指挥部被轰,郭峰松副师长下落不明,多半已经……邻泉镇失守了。目前,高敬高师长已经在祁安市严阵以待,紧密部署,高师长向您请求,转移祁安市内所有百姓,还有原本邻泉镇转移过去的百姓,他要与日本人决一死战,为郭副师长报仇!” “高敬高师长让我转告您:城在人在,城毁人亡,誓死保卫重京城,他绝不给西南军丢脸。” 第246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2 32 日军在祁安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抗击,是他们之前任何一次侵占中国国土时,不曾有的。 如果说之前邻泉镇的攻守,让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西南军的彪悍和不服输,那么到了祁安市这里,就是一场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让日军前进半步的惨烈之战。 高敬此人出生于清末,出身贫穷,在官府相逼,走投无路之时,仿效梁山好汉,落草为寇,因为其人讲义气,重感情,久而久之,他落户的高家寨成了很多因为天灾人祸,不能生计的逃难饥民的避风所,也吸引了一批有才能,但是遭到清朝迫害之人的投靠。 而高敬之所以变成黎璋的小迷弟,还得从黎璋被袁某人任命,前去高家寨剿匪说起。 当时的高家寨虽然已初具规模,但是,比起正规军,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程度上,还是差得远了高敬当时毕竟年轻气盛,而黎璋已经算得上是久经沙场,高敬失手被擒也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是,黎璋感念于高敬的为人,愣是费了不少力气,劝袁某人将其招安收编,在袁某人担心高敬逆反心太强,不好掌控的时候,他更是拍着胸脯,给高敬打包票。 之后,高敬被黎璋收于自己麾下,变成了一员猛将,高家寨所有人也免受刑罚。 高敬心里跟明镜似的,不敢妄自托大,和袁某人的军队比起来,高家寨确实不值一提。如今,保全了整个寨子的人,黎璋还与他兄弟相称,待他礼遇有加,他一直都感恩于黎璋对他和高家寨上下的不杀之恩,经常开玩笑说,幸好有黎大帅,要不然他们这条命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没了。 这不白捡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妻妾在怀,有儿有女,他自觉这辈子值了! 自从祁安保卫战打响,黎璋这边已经将兵工厂里不多的库存,全部顶了上去,还有西南各地各行业给予的战争物资援助,乔家的商船在这里,派了大用处。 黎耀廷宛如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他稳坐乔家那间以前属于乔书媛的办公室,他一方面安排商船往前线运送各种生活物资、药品、军火事宜,另一方面,返程再将祁安境内的老百姓往安全地带接送。 按照日本人的一贯泯灭人性,畜生不如的做法,若是攻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因为迁怒,而针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国民政府那边也给予了一定的帮助,提供了战场上紧缺的药品,还有大批自愿上前线的医护人员也被送到这里。 乔书媛当初给他的那封信,并不是一封情书。 而是将乔家商行彻底托付给他了,信里不光列明了一些生意场上注意的事项,还提前预测了如果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他可以求助于公司里哪些人,极具针对性地给出了答案。 乔家的产业,国内到国外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他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越到后来,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他脑子里,哪怕他出了错,她还会笑着安慰他不碍事。 她总是说,她在的时候,他有试错的机会,如果他一个人独当一面时,必须谨慎再谨慎。 他当时压根没当一回事,她在身边,他无比安心,什么都不用他去操心。如今想来,她怕是那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终有一天,她会离开重京城,离开黎家吧。 她为什么临走前,要把什么都通过书信告诉他。 黎耀廷眼眶有点热热的,他那么废,她如果嫌弃他,也正常。 只有他亲自接手去做了,黎耀廷才能深刻体会到书媛每天有多累,她是怎么做到每天处理这么多公司大小事务,还得两边瞒着,偷偷把乔家上上下下,所有生意从乔万新手上接过来的,然后,就都被她牢牢握在手上,再不给乔万新任何翻盘的机会。 稍稍走神了会,就听到祝诚的声音,抬头看到乔万新被慕灵搀扶着闯了进来。 “耀廷,书媛呢?我家书媛呢,怎么是你在这里。”乔万新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书媛了,我要见书媛。” “是啊,妹夫,姨父和姨母很想念表妹,这些天,怎么不见表妹。” 黎耀廷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那两人,直把人盯得心里头毛毛的。 乔万新心说,黎耀廷这个混子什么时候能有这般犀利的眼神了,一定是他看错了。 “黎耀廷,你们黎家凭什么不让我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乔万新虚张声势道,“我都已经听到风声了,你们黎家是不是把炮轰日本人的命令栽赃到了我女儿身上了?” “现在日本人那边提出要求,让你们把书媛交出来,是不是?”乔万新无比气愤的模样,“公司员工说,书媛已经好些天没来公司了,准确来说,自打港口遭袭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公司,你们是不是把她交给日本人,换取利益了!” “你们黎家赔我女儿!我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你,你竟然推她去死!现在还赖在我乔家的公司不走,妄想霸占我产业!”乔万新说得痛心疾首。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外面走廊已经有不少双耳朵竖着,听着里边的动静。 黎耀廷看着他卖力的演着,面无表情,“恕我没看出,你有多关心她的安危。” 不等乔万新开口,慕灵不认同地走上前道:“妹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姨父,姨父为了表妹的事,茶饭不思,这才赶过来询问一二,难道这不算关心么?” 黎耀廷低头轻笑了笑,再次抬头,冲祝诚道,“把门关上。” 祝诚贴心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他自认为绝对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心腹,没什么秘密是他不可以知道的,反正只要不是二少亲口赶他出去,他就装聋作哑,赖在这听秘密。 黎耀廷站起身,踱步到乔万新跟前,低头看向他,缓缓道,“如果我黎家真的向日本人妥协了,答应了日本人的条件,怎么还会有宁可投靠国民政府,受其收编?怎么还有前线战事激烈。” 乔万新眼神闪烁,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冒牌货自打那日后,再没有出现在公司,让他想要回到乔氏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兴许这次冒牌货会被黎家当成弃子送给日本人,就算没有送给日本人,也可能会被黎大帅迁怒,关押起来了,要不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乔万新不想放过趁机夺回他的乔氏的机会,于是,赶紧前来公司,没想到,冒牌货是不在,黎家那个二流子却在。 于是,乔万新就有了试探他的心思。 黎耀廷微微弯腰,凑近乔万新,压低声音道,“乔老板,你戏演得真的很好,至少我黎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人看出来。” “什么,什么意思?”乔万新心里咯噔了下。 “她真是你女儿?你是怎么可以做到,这么自然的,一次次地以孝道相要挟的,表现慈父模样,前提是你还差点成了撞死她的凶手。” 乔万新呆怔在原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姨父,姨父,你怎么了?黎耀廷,你到底对我姨父说了什么?”慕灵怒目而视。 跳梁小丑。 黎耀廷轻瞥了她一眼,嘴上说着混不吝的话,“我就是看上乔家家业了,你能拿我怎样?我爹去求亲的时候,你不就知道,我爹看中了乔家这座金山了么,现在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什么?” “要不是她一直平衡着乔家和黎家的关系,你以为乔氏还姓乔?它早就姓黎了。我可没她这么好说话,还跟你周旋。” “如今,在她回来之前,乔氏正式由我接管。您老就好好在家栽花种草,养鱼逗鸟吧。” 乔万新这才确定,黎耀廷是真的知道真相了,难怪从他刚进门,他就一直用“她”,而不是书媛。 巨大的恐惧让乔万新再顾不得其他,他脑海中不断翻腾,也不知道大帅知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他这么戏耍黎家,会不会一枪毙了他? 惶惶然之间,他和慕灵已经被黎耀廷吩咐请了出去了。 ——分割线—— 运送到祁安市的商船上,全部换成了西南军队,全程护送。 船上的角落里,有一对身穿医护服的男女,他们双手交握。 江铭安轻声道:“让你不要来了,前线很危险。” 乔书媛坚定地摇摇头,“我和你是同学,你是医生,难道我就不是了?如今,国家危难之际,重京城还是我的故乡,我应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江铭安知道她性子执拗,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说服她。 就像当初,她偷偷从重京城,从她亲爹派人的看守下,溜了出来,千里奔赴来找他。 “你后悔么?要不然,你还是乔家大小姐,可以荣华富贵一生。” “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乔家大小姐这个身份,我想要的也不是荣华富贵一生。” 乔书媛面露微笑,“我很敬佩她,她做得比我好。我太了解我父亲,如果现在处在那个位置的人是我,他一定不会同意我在这个时候,倾尽乔家家业,向前线捐助物资,还用乔氏的商船替前线义务运送百姓和医疗人员,而为人子女,我很难去违背他,夹在两者之间,那我势必会很痛苦。” “我兴许会跟他说,有国才有家,我们应该摒弃一切保护我们的国家,但是,我的父亲必然有一百种理由去反驳我,比如说,人活一世,无外乎吃喝不愁过一生,什么国不国仇的,中国那么多人,用得着你担心国家大事?” “又或者,我们有的是钱,到时候随便什么南洋,海外一躲,那么多家当,足够过几辈子都够,我没办法去改变我爹的想法。” “我们在国外的时候,总是被人看不起,为什么?国强则人强,国弱则人弱。这个国家,风雨飘摇,需要被拯救。我个人力量微不足道,但百川汇海,大家都站出来,终会凝聚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江铭安满眼欣赏,这是他喜欢的姑娘,心怀慈悲,胸怀大义。 此去前线,凶多吉少,据说日本人的火力猛烈,已经攻下了邻泉镇,郭峰松部队溃败,只幸存少数人,战场上伤亡严重,急需医护人员。 所以,当时在金陵城的他和书媛得到消息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返回重京城的路。 ——分割线—— 祁安市,前线。 面对日本人的炮火,高敬命令手下寸步不让。 西南军的勇猛,在邻泉镇战役中,日本人就已经领教过了,但是面对眼前这位,更是有过之无不及,还有就是为什么对方从武器到装备,都是他日本制造的?! 他们竟完全不占军火上的优势! 正面攻击高敬部队的日军一个联队下属有三个步兵大队、一个联队炮中队、一个步兵炮中队,惯用伎俩就是一顿炮轰之后,再冲锋,火力威猛。 这次,一炮轰发现,对方原数奉还了回来,这炮弹威慑力怎么这么熟悉的?好像填充的也是他们改良过的黄火药! 而且这炮火的射程,怎么也和他们不相上下? 冲锋上去,发现就连刺刀都一样! 西南军哪来这么多日式装备? 连打了三天,一点没有推进,日军联队紧急请求支援,他的支援军还在路上,黎璋的支援队竟先到了。 这怕不光是祁安市保卫战,同时还是邻泉镇的夺回战。 这一战,黎璋部署得谨慎再谨慎,他并没有要求国民政府做什么。光对付日军海陆进攻,他们是有对策的,能应对的,如果真的动用到飞机轰炸,到时候再向国民政府求援。 本来,他投靠国民政府,也不是指望国民政府能代替他西南军直面对上日军。 他只是希望不要让西南军腹背受敌罢了。 祁安市的保卫战,进入到第八天的时候,中日两军伤亡都极大,日军已经加入了两个师团,而西南军这边,也是从各个方向就近调兵增援。 孙仁平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架势,同时,他跟日本人告状,这黎璋就是顽固的反日派!你看看,他守军哪来的全套日式装备?肯定就是当时偷的日本人当时给他爹孙寿南的那批军火! 哭喊着,他爹死的冤啊!黎璋多不是个东西。 日本人听得神烦,要不是他偶尔还有些用处,恨不得毙了他!你孙家父子,但凡有人家黎家父子一半能干,也不至于我们给你的装备,都便宜了黎璋! 这会儿,严重阻碍了他大日本帝国前进的步伐。 第247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3 33 祁安市久攻不下。 论武器装备,不相上下;论士兵作战技能,日本人的枪法更准些,拼刺刀技术也十分强悍,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怕不要命的。 显然,高敬统领的这支军队就是那不要命的。 邻泉镇和祁安市两场战役,将战线拉得无限长,和日本当局预料的相差甚远。 原本打算天亮前攻下邻泉镇,祁安市三天内拿下的,变成了一个笑话。 日本当局丢不起这个人,商讨过后,直接改变战略——将原来打算为攻打风碑镇这个要塞时,准备的飞行队,提前用到了攻打祁安市上。 次日,日军十八架陆上攻击机奉命轰炸祁安各阵地。 幸好祁安市的百姓已经被乔家商船转移走,西南军们在听到警报声响起时,就赶紧往挖掘好的岩洞里躲。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来不及躲避的西南军被日军轰炸机丢下的炸弹炸飞。 第一天,日军丢下的炸弹,就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等到了第二天,这些陆上攻击机继续轰炸。 整个祁安市被炸得面目全非,房屋倒塌,街道被毁,整个城市布满硝烟,鲜血和尸体,俨然一片废墟。 面对日本人空军的狂轰滥炸,高敬所在西南军只能选择隐蔽或者尽量接近敌人两种办法,好在黎璋在收到昭颜的书信的第二日,发现她所述方法可行后,就连夜派军在西南地界挖掘岩洞,除了去开探自然岩洞外,还挖出了不少洞穴,作为防空洞之用。 一处大的岩洞内,一个个伤员被抬了进来,乔书媛镇定地穿梭于一个个伤员之间,察看伤势。由于伤员实在太多,她只能简单先察看下情况,根据轻重缓急程度,进行治疗。 昨日,她和江铭安等人组成的医疗队一抵达祁安市,马不停蹄就上岗了,前线状况远比报纸上说的紧急得多。 目前,祁安的西南军已经和日军主力正面交锋十日,虽然痛击日军,暂时阻止了日军的进攻,但是伤亡巨大,他们这支医疗队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带来的筹措的药品也很及时,挽救了不少将士的命。 江铭安更是从昨天下午进了手术室,期间出来喝了两次水,扒了几口吃的,又匆匆进去了,一直到现在,将近二十个小时,一个接一个地做手术,顾不得休息。 突然,伴随一阵咆哮的吼声,一个满脸黢黑,军装已经破破烂烂的士兵冲了进来,他的手里横抱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那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同样身穿着军装,只是大大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极为不合身,他被那脸黢黑的士兵抱在怀里,右手臂从肩关节下方被炸断裂,伤口鲜血直喷。 “医生,医生,快救他!求求你,他被炸断了胳膊,伤口一直在流血,止不住——” 乔书媛看清伤员后,失声道,“他是个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让一个孩子上战场!”虽然在谴责,但她手下一点也没耽搁,吩咐将人平放在病床上。 乔书媛迅速给他结扎了腋动脉和腋静脉,然后对伤口断面进行清创,伤口处都是爆炸物,等到将伤口清创完毕,孩子兵已经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昏昏入睡。 乔书媛才有空呵斥将人送过来的那黑脸士兵。 当那黑脸士兵听到她说,生命保住了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伸手抹了把眼泪:“谢谢医生!”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你们西南军太过分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上战场,太不人道了,孩子的父母该多着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孩子,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舍得让你家那么小的孩子,扛着比他身高还高的枪去打仗么?” 黑脸士兵垂头,默默流泪。 身旁有人低声道,“乔医生,柱子的父母早就死了,他原是西北人,日本人侵占西北时,柱子的父母被那群狗日的杀了,柱子被藏在水缸里,才逃过一劫。” “还有黑子和柱子是亲兄弟,黑子是柱子的亲哥哥,黑子因为当天恰巧不在家,才捡回一条命。这兄弟俩一路逃亡到了西南地界,黑子从了军,立誓要为父母报仇,柱子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哥一起。” “这不,日本人攻打祁安,黑子上了战场,柱子这小子也偷偷跟了过来。” 乔书媛闻言,呆愣在原处,百感交集。 叫黑子的黑脸士兵,哽咽道,“柱子今年确实只有十一岁,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没有保护好他。” “没有,不是你的错。”乔书媛瞬间红了眼眶,将他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是日本人的错,柱子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孩子,他是好样的。” 乔书媛感受到衣角被轻轻扯动了下,她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病床上的柱子睁开了双眼。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大姐姐,不要怪我哥,是我不听话,偷偷上战场的……我要为爸妈报仇,把那些小日本赶出去。” “柱子很勇敢,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还杀了一个小日本。”身旁的伤员说道。 乔书媛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真厉害,答应姐姐,快点好起来,好么?”一低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好,我要快点好起来,继续杀鬼子。”柱子点点头,“没了右手臂,我还有左手臂。” “医生,我弟弟就交给你了。”黑子二话不说,提着枪转身跑向阵地。 ——分割线—— 黎璋收到日军飞机轰炸祁安市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向国民政府求援了。 可惜,一封封电报发出去,电话打过去之后,得到的就是国民政府这边的飞行队正在演练,还没回来,等回来后,再下命令。 黎璋双手叉腰,破口大骂,演练?演练什么?正式开干,你不干!搞什么演练? 这都火烧眉毛了,老董想什么,他心里也曾猜到几分,不就是见日本人的火力这么猛烈,老董打退堂鼓了。 说什么演练,不过是借口,是怕了日本人的空军。 要不是真的没辙,依着黎璋的脾气,绝不可能在明知对方是敷衍他时,还在一遍遍上赶着求人,求国民政府能出飞行队支援。 可惜,国民政府那边就是没个准信,一会说去演练了,还没回来,等回来一定派飞行队支援,到了晚上又说,回来是回来了,但是飞行队中的教练是美国军人,这会儿已经休息了,需要休息好,才能带领飞行队前去支援。 反正这样那样的借口一大堆,飞行队就是不出。 如今祁安的局势,完全就是自杀式的对抗日本人的飞机。 正常飞机飞行时,自是打不到的。但守卫祁安的西南军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先是直挺挺的站在地面上,吸引日本人飞机的注意,等到日本人的飞机以俯冲的姿态,向地面攻击时,埋伏在旁边的其他西南军手持机枪,找准时机,对准其螺旋桨或者是发动机,将其击落。 主动充当日本人飞机靶子的士兵也只有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才能为其他西南军争取击落日军飞机的一丝机会。 哪怕几率极其微小,但确实击落了日军两架飞机,击伤一架。 这也使得日本人越发恼怒,觉得这简直是对他们的耻辱! 原本炮轰的飞机由最初的18架巡回轰炸,增加到了40架,翻了一倍不止。 黎璋的电话和电报一刻也没停过,最后,眼见国民政府就是不出飞行队,气得他直接在电话里飙脏话,把接线的副官骂了一顿。 就在熬到天微亮,他再也等不下去,再等下去,高敬的军队怕是要撑不住了。黎璋正准备吩咐下去,从重京城调兵过去,黎荣廷已经自告奋勇领命前往之时—— 突然,祁安那边的电报又来了。 ——分割线—— 祁安前线战场 乔书媛感受到虽然外头的轰炸声越发频繁,但这些天的伤员反而变少了。 直到一群躺在病床上受伤严重的士兵们,求着他们的上级,让他们上战场,她才明白是什么原因。 这些士兵觉得自己受伤严重,活着也是拖累,倒不如为西南军做最后一份贡献,由他们这群伤员去替代那些健全的士兵当日本战斗机的靶子。 ——西南军正在拿自己当活靶子,给其他人制造机会,把日本人的战斗机打下来。 一瞬间,她全明白了。 难怪这些天,不是伤员变少了,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受伤的机会,只有死亡。 短短几日,给了乔书媛内心无限的触动。 恰此时,突然外头传来了兴奋的呼喊声,“是国军的飞机!一定是国军的飞机,我们的人来了!” “不对,是美军的飞机!” “还有苏联的飞行队!” ——分割线—— 时间回到前一天的深夜,金陵城 董主席静静地坐在办公室内,眉头紧锁,方才,身边副官通报他,说黎璋已经坐不住了,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国民政府,最后,估摸着抱了必死的决心,说他们不救祁安,他救! 日本人的飞机如何厉害,他是见识过的。 虽说他目前有四个飞行队,共108架飞机,清一色的美式装备,装备精良,连教官都是美国军人,但那都是他花巨资、花心血培养的。 要是和日本人迎面碰上,必然是有伤亡的,对他来说,损失惨重。 但是,黎璋都这么求了,如果不出动他的飞行队,面上又过不去,他就只能拖着,那边不是传来消息说,祁安那边的守军已经想到办法对抗日本的战斗机了么? 这活靶子的主意倒也可行,至少比出动他的飞行队损失要小的多。 再看看,看看再说。 董主席心里正想着,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昭颜大步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气:“你违背了我们当初说好的协议——我可以留下来研发和改良武器装备,你答应一致抗日。” 董主席面色不变:“我发表了抗日宣言,也承诺会给予西南军对抗日军时的支持,我会抗日,但是,并没有说一定要出动飞行队。” 昭颜冷笑了一声,“文字游戏,让你玩得透透的,既然如此,别怪我没有通知你,就算你的飞行队不出,美国人的飞行队也会出,或者更多,也许还有苏联人的飞行队。” 董主席面色一凛,站起身道,“曾繁初,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既然能把技术告诉你,也能把技术泄露给别人,以换取对方的报酬。” “董主席……董主席……”副官急匆匆地闯进办公室,见到房间里还有别人时,先是一愣,随即凑到他耳边,低声汇报道。 董主席的眼神明显变得不对,蕴含着滔天的怒意,“曾繁初,你真敢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敢?”昭颜声色俱厉地还了回去。 “你这是卖国!你竟然将机密技术泄露给其他国家,你对得起我对你和你父亲的信任么?你口口声声爱国,你对得起你的国家么?”董主席狠狠拍桌道,他已经得到消息,确实,在半小时前,他飞行大队的美国军官一反常态,直接调令飞行大队起飞,目的地正是祁安。 昭颜怒目而视,“连国都快没有了,你还在纠结这个!我知道,怎么样损失最小,对我方最有利!” “日本人一旦打下西南,中国还剩什么?我只知道,你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的战斗机对我国国土轰炸,欺辱残杀我百姓!我前线将士为了打下日军的轰炸机,拿自己当活靶子,也要与之同归于尽,而你呢?你却还在心疼你的轰炸机,迟迟不肯出动!”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已经吩咐手下瞒着她了,自打那日之后,她几乎待在他为她安排好的实验室里,不曾出来过。 昭颜能说什么?难道说她就怕他消极抗日,不放心,所以把小系统1105当成了消息中转站。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是怎么和美军,还有苏军联系上的?”董主席尤不死心。 “我留洋读的是军校,我认识国外的军事官员,不奇怪。我毕业后,任职的也是军校,有不同国家的教员汇集,我不过是联系了下以前的老师和现在的同事,有什么难的。” “你一直都在防着我!”要不然,不会突然爆发出来,只能说她早有准备。 “我想让自己人救自己人,我想让我的祖国团结统一,变得更强大,我也不想靠出卖自己的研究成果给别的国家,来曲线救人,我更不想与虎谋皮,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土丧失,我抗日军队像蝼蚁一样被扫射!” 说完这些,她转身离开,她知道,就算她这么顶撞董主席,他也不敢杀她——从她透露了信息给美国人和苏联人的时候,让他们觉得有利用价值的那刻起。 快走到门口时,昭颜终是轻声说了句:“我没有卖国,只有一篇粗制滥造的文章,不涉及任何技术层面。” 但什么样的文章能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以至于哪怕她添了很多凭空想象的句子凑字数,依然震撼力十足。 ——是关于铀原子核裂变现象的一些设想。 第248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4 34 日本人从没想过,美国和苏联会同时出手,还是为西南军出头! 他们最初预计是国民政府会出手,但也不一定,毕竟国民政府那边董主席的态度一贯暧昧。 果然,他们一连轰炸了祁安市三天,对方一点动静也没有,更是放大了日本人的野心。 日本当局深觉,国民政府所谓的一起抗战,不过是国内抗战情绪高涨,他们不想公然违背民意,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于是,日本人就更放心大胆地加大轰炸力度。 以至于到了第三天,飞机数量增加到了40架,来回不间断轰炸,誓要将讨人厌的西南守军杀干净,将祁安市夷为平地。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突如其来的美军,苏军,联合国民政府自己的飞行队,和日本人的飞行队在空中交手上了。 国民政府的飞行队其实早就整装待发了,磨刀霍霍,恨不能立刻起飞,奔赴战场,但迟迟等不来上级支援西南战场的命令。 等到董主席见美军的、苏军的支援队都已经起飞的消息,他才紧急下令,命令航空第二大队紧急飞往祁安市,对抗日军轰炸机。 第二大队的空军将士早就憋着一股气了,一旦和日军飞机打了照面,就在空中激烈搏杀起来。 第二大队以绝死的斗志、勇猛的行动将敌机群冲得七零八落,打乱其战斗队形,展开包围性追杀。 第二大队大队长席樾和副队长朱以航配合默契,紧盯着其中一架敌机,从两个方向夹击,机枪不断扫射,紧逼拦截,敌机的机身被击中,冒出浓浓黑烟,失去控制,敌机瞬间径直往下坠落—— 敌机内的飞行员见势不妙,迅速跳伞弃机。降落伞一下子被打开后,飞行员不断向空中频频摆手,表示乞降之意。 席樾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不断降落的降落伞,没等朱以航反应过来,突然,席樾所驾驶的飞机改变方向,俯冲往下。 接近那半空中的降落伞时,席樾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射击按钮。 瞬间,机枪中射出的子弹就将敌机跳伞的飞行员射成了筛子。 朱以航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紧抿着唇,眉头皱起,神情也变了——队长这是在做什么? 飞行员跳伞后不能射杀算是一个国际共识,虽然没有哪部法律明确规定不能这么做,但为了保护自己的飞行员,大家还是决定了要遵守该规定。 毕竟培养出一位合格而优秀的飞行员不容易,军队兵力不足时,可以拉农民、工人等等,没有那么多条件限制,但如果缺飞行员,总不可能随便拉一个人来顶,所以飞行员都是各国的宝贝疙瘩。 而且飞行员都跳伞了,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如果再明目张胆地对一个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人动手,会被认为理所当然地应当受到制裁。 席樾紧握飞机操纵盘,技能娴熟,几次都惊险万分地穿梭于数架敌机之间。 他们早就知道西南战场的情况,打到今天,已经近二十天。 第一条防线,邻泉镇被突破的消息传来,他们都悲愤不已,日本人公然在西北和西南交界处,残杀西北界的老百姓,逼老百姓供出通往邻泉镇的小山道。 在屠了两个村之后,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偷偷绕到邻泉镇之后,又杀了西南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混在西南军之后,一路打到了指挥部。 第二条防线,祁安市,由刚投靠他国民政府的西南军部下高敬师长驻守。高敬师长所率师部寸步不让,将日本人挡在了祁安市外。 日本人眼见久攻不下,轰炸机一天天地增加。 他们这些人刚飞到祁安时,日本人正在无差别轰炸。 席樾心中的怒火喷涌而出,他们讲什么人道了?他们军舰将炮火对准港口无辜的百姓的时候,他们的轰炸机无差别轰炸中国土地,他们的军队屠杀西北地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时候,有讲什么人道主义了么? 去他的人道主义! 席樾心中越是恼火,手上越是稳得一批,简直超常发挥,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飞行的记录都要好。 和副队长朱以航协作,击下一架敌机后,他又瞄准了一架正盯着地面上的西南军射击的敌机。 那架敌机上的飞行员看着地面上的西南军被炸得飞出去,乐得哈哈大笑。 下一刻,子弹就擦着他的机翼而过,险些打中机身。 他警觉地操纵方向,几次三番,突然旋转上升,回转下落低飞,想要甩掉可恶的尾巴。 席樾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交给你们了——”拉回方向,突然掉头,弃之而去。 那架敌机上的飞行员还在纳闷,刚才盯得那么紧,让他无处可逃,怎么甩都甩不掉,怎么就突然调转方向,放弃了? 没等他想明白,因为刚才被席樾的战斗机逼得不得不拉升和低飞,拉升的时候,还没有问题,但是刚才正处于低飞的状态下。 就听轰得一声响,油箱中弹。 他连细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和他的飞机原地爆炸。 另一边,美军和苏军的战斗机也非常给力,围追堵截,国民政府的飞行队更是乘胜追击,机枪扫射,航弹落下,直接打到了地面上的日军陆军。 与此同时,祁安的守军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欢呼不已,士气大振,更是趁着有飞行队的掩护下,在师长高敬的指挥下,直接向日军发起了冲锋。 西南军骨子里本来就有一股永不服输的精神,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都能坚持这么多天,坚守阵地,誓不后退,更别提,现在终于有机会和敌军平等对战了。 这好不容易,逮到飞行队来了,牵制住了敌机,还不趁热打铁,发起进攻,拿回外围阵地,最好把他们打出西南地界,抢回邻泉镇。 谁知道,下次飞行队什么时候来呢。 至少高敬就是想的,于是,说干就干,就见西南军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向外围的日军发起了进攻。 一近身作战,任老师研制的霰弹枪,改良过的德国的冲锋枪都派上了用场。 最主要是西南军还不怕死! 直到下午16时,美军、苏军和国民政府的飞行队返回。 至此,从西北飞来袭击祁安市的日军三个航空中队共40架飞机,击毁17架,其余敌机仓皇逃窜。 美军这边除了一架飞机坠毁,飞行员及时跳下,被阵地上的西南军所救外,其他并无大碍。 地面上,高敬一举扫清了祁安市的外围阵地,并且夺回了邻泉镇。 当天夜里,日军这三个航空中队的司令官,大佐吉冈修因此剖腹自杀。 西南军从邻泉镇的废墟中,逮到了换上老百姓衣服,妄想蒙混过去,逃出生天的孙仁平。他们也认不出孙仁平来,但是,架不住有人举报。 日本人撤退的时候,压根没顾上孙仁平和一帮子西北伪军。 眼看西南军打回来了,这帮西北伪军为了活命,直接绑了偷偷换了衣服,想要出逃的孙仁平,把人给交到了西南军手上。 ——原来这就是那个给日本人出主意的狗汉奸! 害邻泉镇被攻陷,郭峰松副师长等人英勇就义。 至于其他西北伪军,纷纷下跪,日本人逼着他们来打西南军,他们可是连颗子弹都没敢发,这不,还抓了孙仁平。 压根没等到西南军将孙仁平押到高敬面前定夺,孙仁平就被逃难到西南地界的西北地区老百姓给生生咬死了。 老百姓一听说孙仁平被抓住了,蜂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西南军也不好不照顾下西北边界这些幸存老百姓的感受,这龟孙子害的人家失去了家和家人,总得让人发泄下。 只是没想到,这一错眼的时间,孙仁平竟然就被老百姓被咬死了,愤怒的西北地区老百姓是真真的食其肉,啖其血,将他恨之入骨。 孙仁平死的时候,连块好肉都没了,血肉模糊,最后,西南军还得骂骂咧咧给他挖个坑埋了,要不是怕引发瘟疫,直接让他曝尸荒野算了。 ——分割线—— 西南战场暂时停战,日本人要求议和。 这次,他们派出的人是顶替孙寿南接管西北地界的军阀邹亮,以及日本军方代表。 日本人一没想到黎璋的西南地界这么难啃,二没想到突然之间,英美和苏联好像都参与了进来,这让他们一时之间也看不清形势,所以,想着先缓缓,待看清局势后再作定夺。 比之之前的议和条件,这次日方做出了一些让步,除了一、必须交出下令残杀他侨民的罪魁祸首乔书媛;二、立刻释放西南地界的日本侨民;三、承认日本人在西北地区获得的既得利益和权力;四、让黎璋下野外,其他的都可商谈。 董主席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其他三条都好说,第一条是肯定做不到的。 这人的命已经不归他管了。 自打美军、苏军的飞行队支援西南战区,轰炸完毕,返航之后,美方、苏联的军方代表已经第一时间和他通过电话了。 目的只有一个——交出那位。 所以,人——日本人是别想了,但是日方议和的底线就是一定要交出乔书媛,否则无法向本国国民交代,无法平息民愤。 彼时,曾镇义还四处奔波,想要打通关系,有人能替他在董主席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他如今已经知道,他女儿曾繁初就是那个冒名顶替,嫁给黎家老二的乔书媛,也是当初下令在重京城港口,拉着日本侨民给西南军当靶子的乔书媛。 曾镇义对于她的所作作为一点都不奇怪,自己女儿自己知道,个性鲜明,敢爱敢恨,日本人这么欺负人,她做出这番举动一点都不奇怪。 况且,日本人那些野心已经暴露出来了——就是通过在中国各地的经商,将日本人的眼线散落在各个角落,方便其侦察。 说是说侨民,又有几个侨民? 之前是托各路人马,替这个假的“乔书媛”,真的曾繁初说情,眼见时间紧迫,直接自己上了。董主席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曾镇义,面上平淡无波,内心疯狂吐槽。 现在就算我想把你女儿交给日本人,求得一时的和平和安稳,也得问问英美苏三国同不同意啊? 必定是不会同意的! 他们三国分都分不过来,能给日本人?门都没有! 但是,他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是决计不可能说出来的,曾繁初研制武器弹药的本事,是经过他那些重金聘请、挖过来的外国、本国专家们都印证过的。 当初,她单枪匹马,拿着黎璋的书信,代表西南军来和他谈判,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西南军也是他讨伐的对象之一,黎璋早不归顺,晚不归顺,这个时候说归顺,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他的国民军替他去承担日本人的炮火。 可是,经过一番细谈之后,她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这场谈判中,最吸引他的,不是黎璋率西南军在此刻投靠他国民政府,而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不光光只会研制陆军所持武器,她还对目前他最迫切想要扩大的空军做出了一些设想,其中就包括战斗机的研发。 董主席心里清楚的很,他们的武器装备落后于英美日苏联很多,想要改变挨打的命运,就得先武装起来。 他和她达成了协议,她留下,替国民政府研发武器,生产出属于他们自己的高效战斗机,不再依托于国外高价购买,这样才能不受制于人。 而作为回报,他答应接受西南军的投靠,一起抗日,抵御外敌。 中日议和,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董主席拍板答应了。 日军需要观望,找出英美等国干预的真实原因,而他需要时间,去改变现在武器落后、依附别人的窘境。 黎璋下野后,黎荣廷正式掌管以前的西南军,任职如今国民第九军军长。国民第九军不同于其他的军团,西南军总数得有十好几万,其他国民军团,一个军团也就3-4万人,这支新鲜出炉的第九军规模是其他军团的三四倍,而且战斗力极强。 国民政府这边,又用一个死囚犯替换下了曾繁初,为了这个,董主席自掏腰包,大出血地付了十万大洋贿赂了行刑的日军小队。 伴随几声枪响,这世上再无乔家乔书媛。 第249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5 35 国民政府和日本签订议和协议后,双方停战,暂时“和平”相处起来。 国民政府和中共方面紧密合作,加快了北伐的速度,短短一年,将东北项易鸿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而项易鸿也因为旧疾复发,不治身亡,项的部队四分五裂,再不成什么气候。 正当大革命和北伐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要建立全国政权时,国民政府和中共方面的关系也起了变化,两者由合作关系,变成了对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其中有政治的原因、也有党派原因,还有共产国际的影响在内,而两党的革命理念也完全不同。 面对北伐过程中,中共力量的迅速崛起,国民政府开始担心了,董主席也开始担心了。 于是,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开始策划“清共”行动。 不光是中共方面的人被逮捕枪杀,国民政府甚至连非共的左派进步人士也一并通缉抓捕,国民政府掀起了针对中共的血雨腥风。金陵城内,每天都有大批的中共人士偷偷离开这里,回到武晋市——中共重要的发源地。 而另一边,日本人掌控西北地区,大量的日本人从国内移民到西北地区,将这片土地上的农民聚集起来,赶到“部落”群居。 这种叫做“部落”的群居生活就是将西北地区的农民们赶离他们世代生活的村子,赶到一整片不适宜耕种的洼地,除了杂草,再无其他。 被赶到这里的农民们为了活下去,只能搭建临时的窝棚,或者挖土坑在野外生活。甚至为了防止农民们逃跑,日本人还特地修建了四米高的围墙,墙头上有铁丝网,四个角处还有炮楼,炮楼上架着机枪,谁跑就打谁。 这些被日本人围困起来管理的农民,就像是被他们圈养的奴隶,每天天不亮被驱赶着下地干活,替日本人种粮食,吃的是石头一样硬的混合面的饼,喝的是脏水,住的更是环境恶劣,头顶连片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 长得漂亮的女性,直接被拉到了军营,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造化。 西北广袤的土地被日本人彻底占为己有,另一方面,他们又从文化、经济多方面侵入,办学校,开工厂。 一晃三年多,1931年春。 金陵城内,今夜,董主席在官邸设盛宴,欢迎国民军第九军军长黎荣廷及家眷。 天还未暗,灯火通明,国民政府中举足轻重的官员三三俩俩的,携带家属出现在董主席官邸。 今晚,他们这些人都是作陪。 金碧辉煌的大厅,大理石的台阶,名贵的地毯,明亮璀璨的水晶吊灯,一切都极尽奢华之意。 曾镇义一现身,大厅里出现了个的小高潮。 曾镇义一贯深得董主席信任,他所率部更是董主席的嫡系部队,清一色的美式武器装备,让其他军队眼热得不行。 美制的榴弹炮、山炮、迫击炮、战防炮……应有尽有;火箭筒、重机枪、轻机枪不说上千架,几百架总有的;冲锋枪、步枪这些都不必说,人家多的都不太想要了。 这些装备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从当初曾镇义作为东南战场上的总指挥,打败陈桐之后,一点点补齐的。 补着补着,就补成这样了。在众人看来,曾镇义在董主席眼里的地位,那是无人能替代的。 但事实如何,怕只有曾镇义知道。 他的女儿被老董送给了美国人,他所率部的这些装备,并不是董主席想给他的,而是他女儿在大洋彼岸给他挣回来的,董主席不敢得罪美国人。 说到董主席对他的信任,三年多前,可能有点儿。 现在? 呵呵……董主席怕是防他防得跟贼一样,同样的道理,他有一个太过厉害的女儿,让他忌惮。 曾镇义一出现,官员们纷纷向他围靠过来。 曾镇义忙完应酬,就见和第四军军长杜国禹正站在角落,一脸戏谑地笑着看向他。 曾镇义走过去,语气完全不似刚才的敷衍,他二人在学生时期,就是同一所军校毕业的,感情自是不用说。 “你怎么躲这清闲了?” 杜国禹笑笑道,“我这哪清闲了,刚从剿共战场上回来。” 曾镇义疑惑道,“不是说难打得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那位怎么同意的?” 杜国禹无奈地耸耸肩,“早些年打军阀时,落下了病根,这不,刚上战场,我这受过伤的腿疾复发了,实在无法,只得向董主席请罪,这剿共我是去不了了。” 曾镇义再一看,刚才没细看,这会儿瞧他身体的绝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了身后的矮几上,杜国禹冲着旁边挥了挥手,就见副官径自推来了轮椅。 他一屁股坐下,还招呼曾镇义坐到旁边的位子上,两人小声聊了起来。 “你知道,咱们这位董主席,突然召西南的黎家人来金陵城是做什么?” “剿共?”曾镇义原是没有主意的,但刚才听杜国禹一说,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杜国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轻声道,“十之八九。” “我是一点也不羡慕,爱谁谁打去,我的枪不对着小日本,让我去打国人?”杜国禹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去剿共,中共那哪能叫武器?都是些土枪,炮都没有,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穿什么衣服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套像样的军装。” “就这么一支部队,你说,竟然能够将之前第六军的赵宝华打得溃败,可不就拿命拼么?这意志也没谁了。我这美式装备不少,一炮下去,还不得轰死一片?可惜可惜……让他们去打吧,我不干了。”杜国禹摇头,“这要是都去杀鬼子多好,西北早就夺回来了。” 曾镇义往左右扫了一眼,低声道:“慎言。” “我听说,日本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前阵子,还去找陈桐,想请他出山,许以重诺,让他回东南地界主持大局。” “陈桐不是都逃到南洋去了么?” “是啊,这老小子当初被我们联合夹击,卷了一大笔钱逃到南洋逍遥快活。这会儿,日本人又惦记上他,找他出山是借口,他的残部早就被吞并了,不过是日本人想要扶植他当傀儡,就像西北地界的邹亮一样,活得连狗都不如,还害惨了西北的老百姓。” “陈桐怎么说?” 杜国禹叹息了一声:“兴许是真的折腾不起了,也可能是不想趟这个浑水,没答应,只推脱说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希望日本人能谅解。” “不过,依我看,陈桐没几天好活头了。”杜国禹拿起桌上的酒,直接一口闷了,“小日本那德性,最爱使阴招,明面上对你客客气气,背地里痛下杀手的,也是他们。” “扯远了,哪轮得到咱们同情别人,自顾不暇。”杜国禹转头看向曾镇义,“对了,我那位好侄女什么时候回国?这都多久了,你就一点不急?” 曾镇义没有和任何人泄露过小初的事,也没有说起她冒名顶替乔书媛的事,这是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杜国禹。 所以,杜国禹只以为她还在国外留学。 不过说起这个,曾镇义的眉头稍舒缓了些,“快了,上个月来信说快回来了。” 这三年多来,虽然当初小初被送走的时候,非常仓促,他们父女俩根本没说上什么话,但她在临行前对他说了句——不要和中共作对,她会回来的,还让他好好保重身体。 就为了她那句“好好保重身体”,曾镇义差点没老泪纵横,多少年了,因为他身边有其他女人的事,小初始终不愿意搭理他,即便他早就和那女人断了联系,把人送走了。 这要是让昭颜知道,估计得唏嘘。 她明明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保重身体,继续在那个位置上,镇守着重要城池——东溪。这样,策反的时候,多一分胜算,尽量用和平的手段,把东溪给争取过来。 不多会,门口一阵骚动。 曾镇义和杜国禹朝门口看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杜国禹诧异:“日本人怎么来了?” 旁边有国民政府官员谄媚地冲他示好,解释道:“杜军长有所不知,这日本人叫松本崎,是日本的一位陆军中将,目前长期驻守在西北地界,这次前来金陵城,据说是和董主席有要事商谈。” 杜国禹不屑地撇撇嘴,曾镇义明白他的意思——和日本人有什么好谈的?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更何况,你要谈就谈,非得挤到今天这样的日子谈,合适么? 今晚可是宴请西南地界的黎家人,黎家人和日本人什么关系?三年多前的战事还历历在目,董主席把人家儿媳妇交给日本人,枪毙了。 “你看着吧,一会可有好戏看了。”杜国禹幸灾乐祸道。 松本崎带着身边的女伴,一路面带微笑的和众人打招呼,只是脸上一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的刀疤,深深破坏了和谐,让他看上去极为恐怖,哪怕是笑着。 大家虽然对日本人不喜,但既然是董主席请来的,自然是要给些面子的,至少没有恶言相向的,最多就是不予理睬罢了。 松本崎打了一圈招呼,看到角落里的两位,刚要往曾和杜这边走来,门口又是一阵喧哗声——今天的主角们到了,黎家人来了。 松本崎握着女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疼得后者蹙起了眉,几次小声提醒他,都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强忍着痛意。 再度看到黎荣廷、黎耀廷兄弟俩,松本崎仿佛又想到了三年多前,他在西南地界的遭遇,而他身边的女伴脚步稍稍往后退了退,有些避让。 她越是这样,松本崎就越不想让她如愿,直接将人拉上了前。 好声招待着黎家兄弟进门的官员前一刻还笑容可掬,低头哈腰的模样,下一刻,看到有日本人站在门口,有片刻的晃神,随即,大脑快速飞转,这种场面,简直要他狗命。 谁不知道黎家人和日本人的仇恨!黎家人性子都烈。 就这么明晃晃的对上了? 片刻的沉寂,松本崎微微颌首,友好道:“黎桑,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这些年的战场厮杀,让黎荣廷身上的肃杀之气越发浓郁,尤其是面对他仇恨之人时,那股子杀气仿佛要将人吞没。 “松本崎?”站在黎荣廷身侧后方的黎耀廷定睛一看,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哪怕这几年,人人都说他成熟稳重了,不复当年冲动鲁莽的性子,但是,一见到那人,他的理智在一瞬间崩塌。 黎耀廷伸手就从腰间拔了枪就抵在了松本崎的脑袋上。 “你他妈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 “妹,妹夫……别,求求你别杀松本君。”松本崎身边的女伴吓得跪地求饶,赫然就是乔家的表小姐慕灵。 当初,日本和国民政府议和后,松本崎也被释放了,他跑来请求她和自己一起离开重京城,那时候,她被他的诚意所感动,决定和他一起离开。 而姨父那时因为假书媛的事,已经被黎耀廷知晓,每天恍恍惚惚,生怕黎家人秋后算账。眼下黎家人忙着对抗日本人的进攻,没空收拾他们,等到这边完事了,黎家人没死,那必然是要来找他们麻烦的。 思及此,慕灵就劝说姨父姨母和她一起离开。 一开始,姨父姨母还有所顾忌,但后来松本崎许诺,若是他们不想跟他们一起,等一切安顿下来,可以送他们出国,远离是非。 乔万新想着国内的生意,他是半点插不上手,都被黎耀廷接管了,还得每天忐忑地等待着黎家人什么时候就来找他算算账了,还真不如出国,好歹,国外他还是有些产业没有被黎家所知晓的。 这么一想,慕灵就带着乔家老夫妻,一起偷偷离开了重京城。 离开重京城后,松本崎带着他们去了西北地界,在那里,他们安顿了下来,松本崎平时对她很好,她要什么给什么,乔家父母还得看她脸色过活,这让她心情无比舒畅,再不用感受那寄人篱下的感觉。 没想到这次来金陵城,竟然遇到了黎家兄弟。 慕灵突然上前,死死抱住黎耀廷拿着枪的手臂,“二少爷,求求你,饶了松本君……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黎耀廷一把将人甩开,怒视道,“下贱胚子,给我滚。” 身旁接待的国民政府官员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劝说,“黎,二少爷,杀不得,杀不得啊!这位松本将军也是董主席的贵客。” 见黎耀廷丝毫不为所动,又转向黎荣廷,“黎军长,你可不能让二少在这里杀人……” 偏偏黎荣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纵容着对方行动,甚至让身边的副官,把对方身后的保镖给制服了,好让黎耀廷安心动手。 “黎耀廷,你是想挑起两国的战争么?你知道你现在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么?”松本崎从容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们当初怎么对我的,我记忆犹新,乔书媛是死了,但是,你们还活着。” 一旁的祝诚心说要完! 不提二少奶奶还好,一提她,二少爷得疯。 果然,就见二少爷不管不顾直接冲着松本崎就开枪,下一刻,枪声响起的瞬间,黎耀廷的手臂被人高高举起了,松本崎侥幸逃过一劫,此刻早已冷汗淋漓,他是真敢啊?! 什么大局都不顾了?他还是董主席的贵客! “你是谁?放开我!”黎耀廷冲着上来阻止他杀松本崎的人喊道,“我要为我媳妇儿报仇,放开我!” 曾镇义眉头微蹙,这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女婿?怎么感觉这么弱,战斗力不行,还有点莽撞,跟他女儿比差远了。 “你想为谁报仇?”一道女声自身后传来,黎耀廷呆怔在原地,耳边回响着熟悉的声音,他竟然不敢回头去看。 第250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6 36 “乔……乔书媛!”松本崎是和来人面对面站着的,他率先看到来人。 松本崎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睛,那人一袭卡其色的风衣,双手插兜,一派闲然自得的模样——即便比之三四年前,她的容貌气韵成熟沉稳了些,但她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咬牙切齿的吐出那个名字时,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脸上的刀疤是被关押在黎家的监狱里,被她叮嘱了“好好照顾”才留下的;他右胳膊的断裂处每到刮风下雨,都无比酸痛,是拜她所赐! 而原本应该已经被大日本帝国枪毙的人,此刻竟然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因为刚才的动作,跌坐在地上的慕灵身下缓缓流出一滩血,她痛苦万分地捂着肚子,一只手伸向松本崎,想要向他求助,可惜,他的眼里此刻根本没有她。 她已经顾不得去惊讶为什么一个死人会复活,此刻,身上的疼痛密密麻麻席卷全身,很快,额前已经布满了冷汗,她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 但显然,这种场景下,压根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无关紧要的她。 黎荣廷比黎耀廷快一些反应过来,黑色的军靴慢慢转过去,那个三年多的时间里,深夜梦回时分,他从梦中惊醒,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让她去金陵城去和姓董的谈判。 如果,当初去的人不是她,她还留在西南地界,他黎家一定能护住她,绝不会把她交给日本人。 当年,日本人和国民政府私下议和,等消息传到西南地界的时候,他们只来得及听到她被交给日本人,已经执行枪决的消息。 在那很长一段时间内,黎家的气氛都算不得好,父亲总能不自觉地提及她,总是抱怨他两个儿子的能力和魄力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说着说着,最后,都是以全家沉默来结尾。 此时,她唇角微勾,静静地站在那里,眼底带着几分凉薄和云淡风轻,一如她当初离开的模样。平日里,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但是她的心是最温暖的,比任何人都心疼老百姓。 黎荣廷喉间滚动了下,想叫出她的名字,但惊觉这种场景下,似乎并不适合。他动了动薄唇,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小初?你是小初吧?我是你杜伯伯,你还记得不?”杜国禹笑眯眯上前道。 曾镇义片刻的恍惚,马上回过神,上前道,“说什么呢?她出国留学的时候,已经十六了,怎么会不记得你?以前还经常去你家蹭饭。” “哈哈……是,是,瞧我,我还把小初当成小孩子呢。” “杜伯伯好。” “好,好,下回再去杜伯伯家蹭饭,你刘姨一直念着你呢,对了,叫上席樾那小子,他以前就是你的小跟班。” 昭颜淡笑不语。 曾镇义复杂的目光投向她,惊喜、担忧、欣慰五味杂陈,“不是说下个月回来的么?” “研究基本完成了,就差个收尾工作,所以我提前回来了。”昭颜轻笑道,“回到家,管家伯伯说你在这,想给父亲你个惊喜。” 曾镇义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这声父亲,他确实等了很久很久。 小系统1105乐呵呵道:【昭昭,你觉得这是惊喜,还是惊吓?瞧你把我们家二少爷给吓的,已经乐傻了吧。】 黎耀廷一眼不眨、傻愣愣地盯着她,那模样确实不是一般的傻。 “乔,书,媛!”松本崎脸上的和平再维持不下去,脸上的刀疤越发狰狞。 昭颜收敛了笑,“这位是?您口中的乔书媛不知道是谁?” 松本崎面色阴沉,眼神如毒蛇般在她脸上游走,“乔书媛,你在玩什么把戏?” 昭颜没有理会松本崎,而是缓步走到黎耀廷面前,微微抬头,注视他的眼睛,随即莞尔一笑,伸手从他手上把手枪夺了下来,“我也很讨厌日本人,但是今天,这里,并不适合动枪。” 黎耀廷已经忘了动作,任由她夺了他手上的枪,手枪在她指尖,旋转半周,枪口朝下递给他。 人可以长得有相似,但是连带性格都一样恶劣的,却是不多见,这就是乔书媛!松本崎无比肯定。 “松本先生,这位是小女曾繁初,自十六岁出国留学至今,今晚才刚回来,你怕是认错人了。”曾镇义站出来道。 “你们,你们这些低等人,竟然敢在我大日本帝国皇军面前玩李代桃僵!”松本崎气到口不择言。 本就一直倾向于和日本人开干的杜国禹不干了,当下沉下脸道,“谁低等人?你别忘了,你现在站在中国的土地上!” 松本崎在这里接二连三受到奚落,脸上挂不住,再加上见到乔书媛还活着,心底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刚要开口,就见旁边的手下冲他行了个礼——总算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慕灵了。 松本崎瞥了眼已经被人扶起的慕灵,身下的裙摆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她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一手捂在自己小腹处,低声喃喃道,“孩子……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该死!”松本崎暗骂了一句,顾及到眼下情况,他们还在国民政府的地盘上,他狠狠瞪了眼那人,放下狠话:“乔书媛,你给我等着!”指挥着手下,将慕灵搀扶上,大步出了门。 ——分割线——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花园处。 昭颜还没来得及开口,刚转过身,迎面而来就像一阵小旋风袭来。 小系统自觉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偷瞄,喃喃道:【这不是小旋风,这是龙卷风。】 昭颜没想到黎耀廷这么激动,这具小身板险些被他撞飞出去,身子毫无防备地连退了好几部,将将站稳,腰间被他牢牢抱住,勒得她有点疼。 她一双手抱着不是,不抱着也不是。 这小子不会是在光明正大吃她豆腐吧?三年多不见,没挨打,胆子也大了不少,都敢对她动手动脚了。 昭颜刚想伸手将他扒拉开,突然感受到脖颈处湿湿的,皮肤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温热感。 已经握在他手臂上的手,改成了轻拍着他的肩膀。这一拍才发现,原来一直被她打的男人并不瘦弱,肩膀也很宽厚,在她离开的这几年里,终是扛起了乔家的公司,并且发展地很好。 她一直有让小系统留意西南的动静,主要是怕那位窝里横的董主席一时脑子犯抽,不想着收回西北,又想去对付西南地界。 幸好,小系统每回带来的消息都是好的,黎耀廷的转变出乎她意料,黎家两兄弟经此一事,摒弃前嫌,齐心协力,一个抓人,一个抓钱。军队管理得井然有序,训练越发严苛了,而黎耀廷这边,自打掌管了乔家的家业之后,亲历亲为,一改往日不着调的作派。 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昭颜心说手都拍酸了,这人不会趴在她肩头睡着了吧? “哎……人林妹妹都没你能哭。”小声嘀咕了句。 换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回应,“人林妹妹也没你这么狠心!” 昭颜:…… 两人分开之后,黎耀廷还有点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眼神闪躲,嘴上不服输,恶声恶气道,“如果不是正好来金陵城,又正好碰到你回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们,你还活着?” 昭颜笑了笑,“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正好,我是特地去那堵你们的,所以,提前回来了。” “算你还有良心——”黎耀廷嘀咕了句,可惜话说早了,立马又听对面的人说道,“我有些资料,需要你带去兵工厂,交到任老师手上。” 敢情人家堵他,就是为了让他干邮差的活。 黎耀廷又心塞了。 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牢牢地记进脑子里:“这份资料,对我非常重要,是我这几年的心血和研究成果,我需要你替我带给任老师,然后,尽一切可能,给与任老师帮助,金钱上的,人才方面的,组织研究团队,构建实验室,将它秘密研制出来,有了这个武器,我相信,可以使我国民再不用受其他国家欺辱。” 昭颜望着他的眼睛,“我不信国民政府,同样不信董主席,但中共方面,目前还没有这个经费和能力,提供我资料上所述的精密材料和高端实验室作研究之用。” “我只相信你,你能做到的,对吧?” 黎耀廷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我能。” 三年多前,她为什么毅然离开这片国土——西北地区被日军占领,各地军阀还未全部消灭,国共两党矛盾已现…… 哪怕他西南军无比英勇,守卫国土,宁死不退半步,但是,面对日军敌机的连番轰炸,人命在无比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她想过留在西南军地盘,研究新型武器、高科技武器,然后回击日军,但是,那显然太慢了……而且,乔家虽然有钱,可要供起这么庞大的军事开支,也是远远不够的。 要一劳永逸地遏制日本人侵华,唯有按照正常历史进程,十几年后美国人研制出来的原子弹能做到,否则,他们始终贼心不死! 要研制出原子弹,她的脑子就算了吧,她也没那么多金钱去消耗。 所以,昭颜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国家。 她的一篇关于铀原子裂变现象的设想的文章,成功引起了英美等国的注意。而她经过层层筛选,最终还是选择了美国。 苏联人,她也接洽过,显然,他们是又想要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同时又抱有质疑,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可美国人不同,他们本国已经有科学家私下向总统提出过类似的设想,有一定的理论基础。 等她真真假假,将一些资料付诸于现实,美国方面就已经信得七七八八了,诚邀她加入他们的研究团队。 研究原子弹什么的,这种高科技,绝壁别指望昭颜会,但她有足够多的功德数,有功德数就能让小系统从无穷无尽的商城中兑换相应的资料。但资料都是纸上谈兵,没有经过科学实验,她未必看得懂,可美国人的科学实验室里,多的是全世界各地首屈一指的科学家,多的是有人替她去做实验,她只需要记下每一次实验成功或是失败的教训,并暗自记录下来,方便事后任老师做研究。 她选美国,是因为它同时具备有钱、相信有这种武器的存在、舍得花在研究上、国内又相对稳定,可以支持实验室的运作。 等美国差不多能研究出来原子弹了,她就把从头到尾,实验的理论基础,技术层面的研究实验、观察现象、科学数据……等等这些,统统打包给任老师。 有了前人成功的全套经验,后人再抄作业,便不用走弯路,可以打直球了,既减少不少经费开支,也可以节约时间,昭颜就是这么想的。 “我先把资料带回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黎耀廷问道。 昭颜笑了,“我让祝诚给你留的信,你看了吧?” “嗯。”黎耀廷闷闷地应道。 “我不是乔书媛,我叫曾繁初,是中央军事学校东南分校的教官,我当初是因为执行任务时,不慎被乔万新的车撞失忆了,被他利用代替乔书媛出嫁的,所以,我不是你的新娘。” “不管你是乔书媛还是曾繁初,我娶的人是你就行,不是乔书媛。”黎耀廷眼巴巴道,“而且,当初是你亲自选的我,你就是我媳妇儿。如果真的乔书媛回来,要嫁也是嫁给我大哥的,本来这婚事,她就是嫁给大哥的,跟我没关系。” 昭颜哑然,这不是当初看你缺根筋,比较好控制,才选的你么。 “你这什么表情,你不会是不想回来了吧?你要抛夫弃子么?”黎耀廷急了,“虽然没孩子,以后会有的……”说着说着,自己脸先红了起来。 昭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道:“你先回去,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回去。” “那说好了!”黎耀廷笑颜逐开。 “嗯。”昭颜垂下眸。 等到好不容易安抚好黎耀廷先回去休息,走到拐角处就遇上了早就等候在那的黎荣廷。 “好久不见。”他斟酌了半天,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这四个字。 昭颜挑了挑眉,看样子,他站在这听了很久。 “你在骗耀廷,你不会回重京城了,是么?”黎荣廷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热。 “黎耀廷很好,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我会回去的。”昭颜和他擦肩而过,“如果我没能回去,麻烦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替我的那份一起。” 她没作停留,自然也就没看到黎荣廷僵硬的身躯和惨淡的脸色。 看着步履匆匆,却异常坚定的人,小系统终是不忍心道:【昭昭,我们还回重京城的吧?】 “我刚才和黎荣廷说的,你不都听到了么?” 【不是,可是……我觉得……不一定就那个啥……还有你不都答应二少回去的么?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小系统说不下去了。 “我撒的谎还少吗?” 一句话就给它堵了回去。 “从三年多前,我把原子弹的理论提出来,并远赴美国,加入研制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昭颜笑容极浅。 第251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7 37 董主席办公室里,一个接一个电话响起,一份又一份的电报被递了进来。 董主席强忍着怒气,看向对面坐着的人:“所以,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时隔三年多,他在今日,宴请了黎家兄弟和日本人驻守西北地界的中将松本崎。 中共势力越发扩大,影响力遍及全国,深入民心,让他颇为忌惮,他有意清共。第一次围剿派了自己的嫡系部队第六军前去,没想到美式装备的第六军竟然打不过中共的土枪土炮,赵宝华被打得落荒而逃,逃回了金陵城。 第二次派出能打能扛,性子颇为执拗的杜国禹部,结果不知是真是假——他旧疾复发,双腿都站不起来了,自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嫡系部队,他又舍不得贡献出去,就想到了同样很能打的第九军、原西南军。 自打黎璋的西南军归顺他国民政府以来,倒是收敛了许多,安分守己得很,虽然之前对于他和日本人达成和解协议,擅作主张将“乔书媛”交给日本人,言辞恳切地请求过他收回成命,可那时候,人已经交出去,以防夜长梦多,当天就被枪决了。 黎家也就再没了消息,并没有表现得有多过激,这倒让他安心不少。虽然他心里是清楚,送出去、被日本人杀掉的是个假的,不过是被掉包的死刑犯,真人已经被他送给了美国人,但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连黎家人也没告诉。 不过,看黎家人的态度,对这位假“乔书媛”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并不是多重视,事后,也没有多追究此事。 正因为黎家人的表现让他满意了,才有了这回他诚心相邀黎家兄弟前来金陵城,密谈剿共一事,如果可以,他会召集国民政府内部官员家的千金一道参加,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与黎家兄弟成就一段佳话。 这样,他们之间的利益,也能牢牢地绑定在一起。 他打算得很好,可惜,现在全乱了。 先是,松本崎和黎家兄弟一碰头,双方立刻剑拔弩张,再者,为什么明明应该在国外的人,却出现在了宴会上。 “董主席,是你在算计我。我明明跟你说了,我想见黎家人,下个月回来,你就故意提前一个月,宴请黎家兄弟。” 董主席的脸色有些难堪,“你就算想见,下个月你回来,我一样可以把黎家人叫过来,你用不着突然提前一个月回来,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吧!”不巧的是,他请的那位松本中将,偏偏就认识当初的“乔书媛”,两人还打了个照面。 他不用听手下人禀告,也知道松本中将当时离开时,是怎么样的怒不可遏。 日本人的电话和电报,都快把这屋给挤爆了,都是严厉斥责他,让他必须给个说法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一口咬定,是那位松本中将认错人了,抵死不承认! 也幸好,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就是曾镇义的亲生女曾繁初,乔书媛才是她的假身份。 “你此次回来意欲何为?”董主席上下打量眼前之人——年纪不大,但是心思倒不少,处处透着算计,看着好像是站在他国民政府这边的,但是为人处世又离经叛道,不顾深浅。 “毕竟三年多了,回来探个亲,看望下我父亲和老朋友们,还得回去。”昭颜轻描淡写道。 这话,董主席将信将疑。 昭颜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研究成果还差最后一步,就算我想留下来,美国方面也不会同意的。” 至于这次为什么会同意让她回来,压根就不是他们同意她回来,而是她非要回来探亲。一别三年多,思念成疾——这要是不让她回来,最后阶段,她就甩手不干了。 她也只有这一次威胁美国人的机会——三年多的心血,集结了几乎是西方国家除德国外的,最优秀的核科学家,动用了八万多人参与到这一工程中,耗资近二十亿美金。如今只差临门一脚,美国人不可能让这个项目功亏一篑。 所以,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怕她泄露研究成果,但更怕她甩手不干。他们如果沿着她铺好的路,继续研究,没有她,未必不行,可很可能会多走不少歪路,研究时间和成本大大延长。 董主席见此情形,心领神会,既是这么重要的位置,那她此番回国,暗地里跟着的人必定不少。 同时,他无比好奇,她研究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让美国人这么大费周章地问他要人,期间还允诺给与国民政府不少的好处,如果能拿来为他所用…… 想到这,董主席又试探道:“你别忘了,你是个中国人,中国才是你的家,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国土被侵占吧?美国在军事方面要比我国强大很多吧,就这次的研究项目,你如果能把把它照搬——” “董主席,你太瞧得起我了,这个项目比你想象中的更大,集结上千顶尖科学家,耗费三年时间,资金更是不计其数地投入。你看我的年纪,再看我的阅历,你觉得我能优秀到参与核心项目?接触第一手资料?这是痴人说梦。” 董主席细细打量她,真吃不准她话里的真假。 “我只参与了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研发,其实也不是非我不可,只是,最好不要中途换人罢了,确保万无一失,您说是吧。” 她兴许不可能接触到核心项目,接触到第一手资料,但也绝不是她口中说的那么无足轻重,要不然,当初她给他画出来的武器改良图纸,提出来的一些军事方面的建议,也不会让他惊艳到直接叫来武器专家前来核实可行性。 只是,就年龄和阅历而言,也确实是个问题。 “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陪陪你父亲,日本人那边,我会处理的。”董主席换上一副慈父心肠。 “谢谢董主席,我会的。”昭颜丝毫没有给他惹了麻烦的觉悟,转身利索地离开。 ——分割线—— 刚走出董主席的官邸,门口停了一辆车,路灯下,她看到车前抵靠着一个人,身形高大挺拔,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昭颜在记忆深处翻出了关于他的记忆——曾繁初的青梅竹马,席樾。 席樾出身在富贵之家,和曾家是邻居,两人年纪相仿,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曾繁初比他大一岁。曾繁初的性格要强、不服输,像极了男孩子,而席樾是早产儿,体质一贯偏弱些,从小都是曾繁初在保护席樾。 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院里的小伙伴们,时常在两人身后取笑,说席樾是曾繁初的小跟班,甚至还有人说,席樾就是曾家的童养夫。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曾繁初十六岁出国,她一声不吭地出国留学,席樾就收拾收拾报包袱,毅然加入了空军部队,远赴美国参加严苛的培训。 四年后,席樾辗转听说她回国了,在中央军事学校任教,他也去了那里。 许愿人失去记忆前,对席樾的感情很复杂,她明白他的心意,同时,对他是有些朦胧的好感的,但是她自己亲眼见证了无比恩爱的父母,因为母亲的离世,父亲不到两年,就有了新欢,还公然带回了家,这让她对爱情没有半点信心。 那次,去重京城执行任务,何尝不也是为了逃避席樾。她想清静下,认真理清这段感情,再作答复。这对她,对席樾也好,都比较公平。 只是,许愿人再没能回来。 四目相对,那人的眼神深幽而专注,明明眼底是化不开的孤寂而清冷,但是一看到她,唇角微微上扬,漾出一道极浅的弧度,温柔而宠溺。 两人间的那点距离,不够他长腿跨上几步的,就把两人拉得极近了。 直到真真实实地站到了她跟前,席樾才觉得近乡情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想质问她,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明明,她当初留学回来,被他找到后,答应过他,再不会不告而别; 他还想问她,是不是因为他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才选择逃避; 他还想问她,这些年,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 他心中的疑问有很多,但是看到她的那刻,似乎一起都变得不重要了——只要她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沉默许久,昭颜终是给这段感情,附上了个句号:“对不起,我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回应你的感情,这就是我当初的答案。” 四年多前,她离开学校前夕,席樾曾来找过她,跟她表白,她的回答是请给她些时间,好好考虑下,但是直到许愿人死,她也没来得及把她的答案亲口告诉他。 如今,她替她转告。 席樾眼底无波无澜,片刻后,才缓缓道,“是有重要的事去做,并不是不喜欢我,是么?” 昭颜刚要开口,又听对面继续道,“你要做的事,比我重要,而且很危险,所以,才不能回应我,是不是?” 昭颜沉默不语。 “非你不可么?” 昭颜点点头,轻声应了声,“嗯。” “会死么?” 昭颜垂眸,不再说话。 席樾微微抬头,语气轻松道,“好,我知道了。” 昭颜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释怀,毕竟在记忆里,席樾对原主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小初很惊讶,我这么快就放下了?”席樾笑了笑,透着悲凉,“你大概忘了,你曾经说过,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定,只要是你想做的。” “是伯父告诉我,在这里可以等到你的。能自由出入董主席的官邸,同时,美国人这么看重你,哪怕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你做的必然不是小事。” 席樾伸出手,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顶,温柔道:“从小到大,我习惯了,习惯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这一次,也一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活着回来,我等你。” ——分割线—— 日本人的态度,比以往几次都更强势。 他们借着三年多前,国民政府掉包乔书媛一事大做文章,严厉谴责国民政府阳奉阴违,戏耍他大日本帝国,还要求国民政府必须交出真的乔书媛来。 国民政府方面始终不承认此事,声称当年交给日本人的就是真正的乔书媛。 为此,日本人还将乔万新夫妇给请了过来,让其辨认。 再次见到乔万新夫妇,昭颜都有些不敢认。 三年多前,最后一次见到乔万新他虽然拄着拐杖,但是精神气还是很好的,乔母保养得就更好了。而如今,两人头发全白了,颤颤巍巍的模样,如果不是身旁有人扶着,怕是连走路都不稳。 而搀扶他们的人,正是日本人的士兵,动作粗鲁,根本不顾及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说是搀扶,倒不如说像是拎小鸡,一左一右地提着就过来了。 乔家夫妻瘦得有些脱形,昭颜刚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一见到她,乔母先是神情激动了下,松本崎立刻上前,带着诱导性地问道:“她是不是你们的女儿,乔书媛?” 见两人迟迟不说话,又逼问道:“是不是!” “她就是乔书媛,是么?”松本崎冲着乔母吼道,后者吓得跌坐在地,惶恐万分。 “不是。”一旁的乔万新突然开口道,“不是,我们不认识她。” 松本崎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你胡说!她就是乔书媛!” “松本中将如果非要说是,那就是吧,反正我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你就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我们也不敢反驳你。” 松本崎见乔万新淡定自若的模样,怒从中来,伸手把枪就要一枪毙了他。 “你杀啊!杀了我们啊!你们小日本杀了我女儿,杀了侄女!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也不想活了!你杀吧!”乔万新突然暴怒起来。 昭颜一时不理解乔万新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慕灵死了么?她上次看她,被救到医院了。 小系统查了查,片刻后回答道:【昭昭,真正的乔书媛三年多前就死了,她作为支援前线的医生,为了救治伤员,不幸被日本人的炮火击中身亡了,这消息还是她男朋友江铭安带给二老的。】 【还有,慕灵也死了。她本来是有机会活的,因为你还活着,松本崎迁怒于她,带她离开宴会大厅后,其实并没有送到医院,而是直接回了酒店,等到第二天松本崎想起被关在房间里的慕灵,她的尸体都凉透了,还是一尸两命。】 昭颜摆摆手,示意将乔家夫妇带下去,好好照料。 “不许走!乔书媛,你想做什么?”松本崎执拗道。 “已经证明我不是乔书媛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想杀了你,我的脸拜你所赐,我的胳膊也是,你说我想怎么样?你还害死了我大日本帝国侨民,你还想逃脱罪责?” “松本中将,事实证明,她根本不是乔书媛,她叫曾繁初,是我部曾镇义之女。”董主席也面露不悦,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这些人,狼狈为奸,你们等着!” 等到松本崎带着他的人离开,昭颜转过身道,“董主席,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会吩咐各地戒备,尤其是和西北接壤的城市,西南的几率不大,毕竟日本人在西南地界吃过亏,但是北面,以前属项易鸿地盘,和西北接壤的城市——巡州市得加强防守了。” “毕竟日本人一生气,惯会做些报复性的偷袭之事,更何况,这三年多的时间,让他们有了足够的信心,可以卷土重来,侵略我中国。” 第252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8 38 昭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片空地上,身下是软绵绵的绿草,头顶是碧蓝高远的天空。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异常的纯净。天空显得无比高远,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她不清楚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和天道相抗衡。 昭颜想要坐起身,结果手上绵软无力,一个不慎,险些重新摔回去,这身体绝了,简直不能自理。 【昭昭,昭昭你没事吧?】脑海中的小东西疯狂呼唤道。 昭颜揉了揉脑袋,到现在都是混沌的,但还是回了句,“我没事。” 小系统带着哭腔道,【昭昭,下次,我们可以选择个好点的死法。】和天道比肩,任由它连贯雷劫劈下来,引起整个实验发生连环爆炸,不仅把研究的资料悉数烧毁了,连具尸体都没留下,真正做到了尸骨无存。 “我也想,可是,那方天道不给机会。” 她的死是必然的,从这种威慑力十足的大杀器被引爆开始。 伴随一道道连贯的轰炸声,一幕幕血腥的场景自眼前划过,她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小系统偷瞄着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果然是能和天道硬碰硬的女人! 小系统咂舌,难怪她早就知道回不去了,她压根没想回去,他们是透过回溯镜,看到过前世后续十几年的满目疮痍,惨绝人寰的屠戮的…… 大概从一开始,昭昭就抱了到了最后的最后,把天道揪下来来场互殴。 要知道,如果没有她的到来,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还得持续十几年,经济萧条,人口骤减…… 她们这边刚回报完霓国,那边天道的雷劫就来了。 昭昭还嘲讽地感慨了句:“原来没死啊!没死就不知道睁开眼看看么?非要看到我族人被虐杀,险些被灭族才高兴么?” 结果,就是硬碰硬,一场硬仗,实验室被雷电劈了,引起爆炸,所有资料悉数毁了。 昭昭也因此受到牵连,竟然跟着时间缝隙,落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只是,眼下这场景,不太妙。 “这是哪?”昭颜坐起身,低头看到自己黑瘦干枯的小手,愣了愣。 小系统不忍直视,心说还好没看到脸,这位长得极其平凡也就算了,打扮也极尽敷衍。 【据我所知,应该是一个新型的世界——兽人世界。】 它一说完,昭颜终于开始有一丢丢的小后悔,落入时间缝隙的时候,怎么也不注意下,怎么就落到这里来了,她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远古,完了,没有卫生纸的时代,啥都没有! 【这个世界有点复杂,还是让本尊跟你说吧。】小系统伸手,一团被收纳起来的白雾凭空出现在它身侧,幻化成了小小的,瘦瘦的人形。 这是一个小姑娘,但头上长着一对还未来得及收拢的小兔子耳朵。但她跟可爱压根不搭边,她瘦弱的身躯,就像干枯的树枝一样,没有一点儿肉感。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不会让人觉得楚楚动人,反而因为脸颊深凹,皮肤黝黑,趁着眼睛过于的大了,看着都有些恐怖。 她身上仅披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兽皮,一看就知道有年头了,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被轮了多少次,才轮上她穿,从下勉强遮住大腿根,从上勉强遮到胸口的位置。胸口都有些挂不住,实在是平的可以。 她睁着那双大的有些过分的双眸,急切道,“你就是能够帮助我的人?” 小系统1105补充道:【昭昭,她就是这方小世界的功德者。】 昭颜注意到,它说的是功德者,而不是大功德者。 【确实,和之前那些位比起来,这位的功德差远了,但……】小系统说着悄悄话,【这不是聊胜于无么?反正你受伤了,一时半会回不了我们的家,不如先积攒些功德数,可以助你迅速恢复,这是我能匹配到的最适合的。】 “你介绍下自己吧。”昭颜正视眼前之人。 小姑娘声音柔柔道:“我叫扶衿,是绵绵部落的兽人。我们这个部落,都是像我这样能化成人形的小兔儿。小兔子的战斗力本就弱,我们只有勤奋,再勤奋,借助一些工具保护我们的部落,并且通过自己的劳动力,生产出很多有用的东西,进贡给其他强大的部落来寻求他们的庇护,才能得以保存。” “尽管我们每日日还未出就开始劳作,日落了也不休息,没日没夜的干活,但是,也只能勉强温饱。可这样的日子,还算平静。”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扶衿的眼底露出了恨意,“她叫南梵,不知道从哪里来,流落到了我们部落,险些被野兽吃掉,被我们部落的勇士救了回来。” “她很漂亮,也很奇特,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皮肤也比我们白皙很多,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部落里一大批勇士的注意。” “他们争先恐后地在她面前献殷勤,给她折好看的花,摘好吃的果子,天天守在她的屋子面前……如果只是这些,也没什么的,毕竟她那么漂亮,又能干,好像没有她不会的东西,她会教我们编织,会识别草药,她带给了绵绵部落很多新奇的东西,连老祭司都对她刮目相看。” “但是,好景不长,绵绵部落的灭亡也是因为她。”扶衿流着眼泪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她偷偷地从树林里救回了一条嗜血的黑蟒,把它藏在了她住的洞穴之中。” “从那以后,我们绵绵部落的小兔儿们隔三岔五就会失踪几个。” “我有一次听从老祭司的话,给她去送吃食,结果发现了这件事,还有石床角落里带血的兔毛,我追问她怎么回事,没想到被赶回来的黑蟒逮了个正着,我就被他抓住了。” “南梵哭着求黑蟒放过我,让他别再杀小兔儿们了,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部落里失踪的兄弟姐妹们都被这条大黑蟒给吃了!而南梵竟然早就知道,还替他打掩护。” “他没有立刻杀你,但是他折磨了你,是么?”昭颜猜到。 “没错。他好像深深的喜欢上了南梵,但南梵又好像有很多自己深爱的人,独独不接受他,所以,他就拿我的命威胁南梵和他在一起。” 小系统不解道:【她是为了救你,才和他在一起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恨她?】 扶衿哭道,“我宁愿当时立刻就死去,也好过这样的羞辱!”小兔子哭得眼睛红红的,但是一点也不屈服,“大黑蟒杀害我部落兽人的事,东窗事发了,他们就绑架我,要挟部落里的其他人,让他们离开。” “之后,他们硬拖着我,回到蟒蛇的聚集地,那里,任意一条蟒蛇都可以欺辱我,他们不给我饭吃,让我不停歇的干活,每天都扯着我的耳朵,动不动就鞭打我……那个时候,南梵在干嘛呢?她在赌气不吃饭,她不吃饭,我挨打;她哭一哭,我就被吊起来打……” “我不肯认输,一直找准机会想要逃出去。我们也确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逃走,可是,每次都因为她的不舍,她的心软,折返回去,害我又被大黑蟒发现!我后来根本不理她了,她想留下就留下吧,但我还想回家的,我就自己偷溜出去了。” “她竟然又以担心我的安危为由,让那些蛇族部落的兽人出来找我!她知道,她明明就知道,我被找回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的!” “大黑蟒的脾气暴躁,后来,没有后来了,因为我被他一怒之下,用他那粗壮冰冷的蛇尾给死死收住,勒死了,我知道我现在肯定很丑……” 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即便这只远古时期的小雌兽。 “我死后,化成了兽形,我的皮毛被大黑蟒拿去给南梵做了副冬天御寒的手套和围脖。” 小系统嘶了一声,【够惨!】 “我的死去,她是表现得很难受,但是,随后就戴着我的皮毛四处溜达了,偶尔还要感慨几句,说她如何想念我,戴着我的皮毛是为了纪念我,就好像我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一样,无比的亲切。” 【忒不要脸了!】小系统觉得这人的脑回路绝壁有问题。 “至于之前冲着大黑蟒吼着,口口声声说要为我报仇,恨之入骨的她,最后选择了原谅,和大黑蟒,还有她的一干追求者们,建立了个城池,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戴着我皮毛做成的御寒手套围脖,让我时时都见证者她的幸福。” “而她千不该,万不该,因为她的男伴们争风吃醋,就牵连到我绵绵部落,她一不小心吐露了曾经在绵绵部落时,被我部落勇士追求的事,结果,害我绵绵部落一夜间被吞灭,成了别人的腹中餐。” 小姑娘一抬头,昭颜果然看到了她脖颈处的红印,是被勒死的啊。 “求你,求你救救我绵绵部落,好不好。” 等到安抚好扶衿小姑娘,昭颜询问小系统,“她的功德是?” 【按照原本的轨迹,她应该是部落的下任祭司,她虔诚而忠诚,为部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深得部落兽人们的爱戴,积累了一定的功德数。】 “但是因为那位万人迷的到来,发生了连锁反应。” 这分明就是一个远古女尊的世界,而那位天选之女南梵多半是来自异世界。 【嗯,本来好好的绵绵部落会继续存活下去,最后,在兽人建立城池时,也一起迁徙到了城中生活,而他们勤劳的本质显露无疑,过得不能说很好,但是也不算差的,现在……死光了。】这也是弱小的无助。 【昭昭,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有限的,时间缝隙穿插过来的,随时有可能会被反弹出去,又或者我们现在是功德数不够,回不去,做完这个任务之后,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所以,我们完成这个任务得尽早,就怕完成到一半,被反弹。】 昭颜低头看看了骨瘦如柴的手,这会儿她已经被大黑蟒当作人质,掳到了蟒蛇部落,过上了天天干苦力,还没饭吃的日子。 瞧瞧,这手粗糙的,再看看这皮肤黢黑黢黑的,好歹,她见过扶衿的原型,人家是只小白兔好么,压根不是小黑兔。 不过,幸好,这会儿是她第二次出逃的时候。 如果按照前世,南梵说她跑不动了,她选择了暂时找个偏僻的地方休息下再赶路。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们失去了最好的逃跑机会,后来被大黑蟒找到,她又想死狗一样,被大黑蟒拖了回去,严刑拷打。 这会儿,已经休息了有一会了,南梵又去河边喝水了,估摸着大黑蟒也快来了,昭颜握了握拳,怎么破?压根没力气啊! 法术?也没有! 普通人都不如。 突然,意识界里震动的厉害,她刚想循声找找角落什么的,就听到周围一阵沙沙的声音,似是有东西在一人高的草丛中快速的穿梭—— 大黑蟒来了! 【ps:席樾死了,自杀的,冲着敌机撞过去,同归于尽的,既然他等不到许愿人,最后选择了去找她,后续有番外,在这个兽人世界更新到一半的时候,时间间隙会将人反弹出去,昭昭会去牵线的。】 【黎耀廷没死,商业大拿,爱国商人,经济建设贡献出了不少力量,代替昭昭守护下去。】 【黎荣廷也没死,继续守卫着国家,唯一后悔的事是当初他拒婚了,所以最终也只能以弟妹的身份来称呼她。】 【曾镇义和杜国禹临阵倒戈,继续效力,是寿终正寝的。】 【任老师研制出了最新成果。】 【曾经在乔氏商行工作的主管,掌管矿业的主管郑淮,原名郑义德,是进步人士那个,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他带着严晟和顾成骐早在战争爆发前,就归顺了,还是他们牵线,让黎荣廷和对方联系上的。】 抱歉,只能写到这里了,开始新的故事了。 第253章 漫云女子不英雄39 番外 小系统带着哭腔道,【昭昭,下次,我们可以选择个好点的死法。】和天道比肩,任由它连贯雷劫劈下来,引起整个实验发生连环爆炸,不仅把研究的资料悉数烧毁了,连具尸体都没留下,真正做到了尸骨无存。 “我也想,可是,那方天道不给机会。” 她的死是必然的,从这种威慑力十足的大杀器被引爆开始。 她记得自己以精湛的演技,骗了鹰国的那位首脑。 大杀器一被研发出来,昭颜提出将第一弹爆炸的实验,放在敌国内的时候,鹰国首脑是犹豫的,他并不想成为谁的帮手,或是被谁利用。 昭颜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说服鹰国首脑签署投放书,偏巧,霓国的人想作死,谁也拦不住。 霓国这个国家的民众记仇得很,对于阻扰他们的鹰国早就记恨已久,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非要保下罪人“乔书媛”,鹰国有什么? 无非就是仗着国内资源丰富,而霓国很大一部分都得依靠进口它的资源。 本来当局是有些理智在里头的,可惜,伴随着某些思想的崛起,左翼的势微,民众已经被彻底洗脑,狂热而好战。 在西北地界取得的成果让他们自信心爆棚,误以为自己可以给一贯蛮横的鹰国些颜色瞧瞧,也可以震慑到周边的国家。 于是,就小试牛刀了下,自行脑补干了什么好事。 伤亡报告传来的时候,这已经不是死多少人的事,霓国此举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鹰国那位首脑迅速将曾繁初叫来,两人在房间里密谈了两个小时,最后,首脑签下了投放命令。 第一弹是实验室产物,它并没有投入过实际战场使用过,有没有用、好不好用、怎么用,谁都不清楚。 而昭颜作为这个项目的主要研发人,她的意见直接影响到那些人的思想。 昭颜从各方面阐述了这种武器的损害后果,但她却把它的威力说小了十分之一不止。 她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更放心地让她去实施这个投放计划,不要有后顾之忧。 ——分割线—— 在偷袭完鹰国之后,还在做着美梦。 如果能给鹰国重击,石油出口的问题解决了; 如果能给鹰国以教训,必然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其他国家也势必会乖顺; 如果鹰国自顾不暇,也就没办法插手他们筹谋多年的计划…… 几架飞机同时起飞,其中一架装上了威慑力极大的大杀器,它的使命正是轰炸霓国的陆军之城——仓京! 霓国的军队从这里,在“爱好和平、反对战争”的本国国民的夹道欢送下,登上运兵船的,他们自前朝开始,就已经步步紧逼,开展掠夺神州的计划。在看到神州忙于本国内的战争,无暇顾及他们时,更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大批量的军队从这里被运出,大量的飞机,重型武器从这里的兵工厂被运出…… 仓京的郊外,还有很多兵工厂和本国最大的造船厂。 有了这些制造厂和屯兵处,霓国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叫嚣。 约莫晌午时分,鹰国的飞机飞进了仓京城市中心的上空,伴随空中卷起巨大的蘑菇云,整个市区仿佛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昭颜微闭着双眸,小系统1105正在意识界里给她现实播放爆炸的场景——仓京城成千上万人双目失明;6千多度的高温,把所有都化为灰烬;处在爆心极点影响下的人,一霎那,烧成了残骸……更别提,后续还有大量的有害物质会持续不断地给这里的居民造成伤害。 整个霓国的陆军之城从这一刻起,将不复存在! 小系统感到痛快的同时,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瞬间化为灰烬的脆弱生命、男女老少……它犹豫道,【昭昭,我帮你屏蔽吧,你还是别看了。】 别看它平时经常吐槽自家宿主,它自打出生就跟着她了,她不爱说肉麻的话,也没有那么多温言细语给它,还动不动爱把它关小黑屋,但是,它的昭昭最是嘴硬心软,爱憎分明。 她一直都在救人,眼下,却大开杀戒。 “我不会心软,如果我对他们心软了,谁对我国百姓心软?他们都是支持本国士兵这么做的,他们欢送着部队出去的时候,很开心吧,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又可以多一艘船装着金银珠宝、丝绸茶叶从东方而来。” 只要一想起,上一世本该发生的一幕幕,她只恨自己研究得太慢。 无辜么?这些人一点都不无辜! 突然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 “终于来了。”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 【什么来了?】小系统懵懂。 “我强行更改(大家自行脑补)缩短(xx),这个小世界已经被我改得面目全非,如果天道这都没有发现,那么,如今,我大开杀戒,这么大的动静,它要是还察觉不到,那它真是死的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不过几个眨眼的瞬间,已似世界末日。 小系统感受到来自天空中的威压,被压制得连话也说不连贯:【昭昭,昭昭……你快走,我殿后。】 昭颜缓缓抬头,神色淡然,凛然不惧,抬头对着天空道:“你不是死了么?你放任这群畜生屠戮神州大地,血洗城池,奸淫妇女,我神州何其无故,遭受这些,险些被灭国灭种……” “大家信你,敬你,求你,血流成河你不管,遍地杀戮你不管,除了能证明这世上没有鬼神之说,还有什么?” “现在又为什么出现了?你算什么狗屁天道,欺软怕硬的东西!” 小系统已经惊呆了,这是积累了多少的怨气,它跟着昭昭那么久,从没见她这般生气过。 回应她的是雷声,夹杂着风的咆哮声,肆虐狂暴,冲着她所在的位置而来。 她身边的人早就被她清退,今天,实验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小系统拼命想上前相护,被她做了无数次的动作——那熟悉的拂袖,率先甩进了小黑屋,不等它挣扎着想要跑出来,门外传来昭昭的声音:“老实待在那,没你什么事。” 小系统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它也想继续躺赢,可是,可是这次没有荀容小可爱啊!你要怎么扛雷劫,承担此方天道的怒火,那毕竟是天道啊! 事实证明,她还是扛下来了。 手撕天道,何其壮观。 最后,在双方互相撕扯之间,意外打开了时间缝隙,昭颜直接掉落了时间缝隙之中。 等她再度醒来,一身的功德数已悉数散去,才勉强保住她一丝气息。 小系统现身,变成了拇指大小,一如它刚出生的模样。 一看便知,它还是偷偷从小黑屋跑了出来,用自己几乎所有的功德数,一并换了她的一丝气息。 “对不起,害你陪我一起遭殃了。” 小系统1105欢快地跳到她掌心,蹭了蹭她的掌心,【昭昭,不要这么说,我这么废物,你不嫌弃我,已经很好了。再说,功德数那么高有什么用,我也不会用,给我也是一种负担,现在这点功德数,配我刚刚好。】 “我们成功了么?”昭颜问道,“你还能不能检测到。” 【这个是最基本的查看功能,不消耗功德数的,我马上调出来,我们走之后的小世界发展。】 ——分割线—— 在一种威慑力极大的大杀器在仓京上空爆炸,造成巨大伤亡,接近毁灭之后,鹰国的实验室突然遭遇了从未见过的恶劣天气。 接二连三的电闪雷鸣出现在了实验室上空,不断威压向地面。 几乎所有人都逃出了实验室,他们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天空的异样,似乎只是针对实验室而来。 连环的闪雷,引发了实验室的爆炸,烧毁了所有的研究资料。一开始,大家只是惊叹这种罕见的气候变化,等到众人惊醒之时,发现他们都逃出了实验室,唯独没有曾繁初的身影。 一起归于平静之后,实验室里整整三年多的研究,那么多的研究资料,全部付诸灰烬,最主要,主要负责这个项目的神州研究人员曾繁初也在那场爆炸中身亡。 而其他参与研究的科学家们,倒是可以再度拼凑出实验成果出来,但是想要再制造第二枚炸弹,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最后阶段的研究,基本都是曾繁初经手,不假手于人的。 ——分割线—— 转年年初,黎荣廷部、老董属下曾镇义、杜国禹所率部的倒戈,相继好几个重要城池纷纷打开城门,这摧毁了董主席最后的抵抗。 五月份的某一天,阳光明媚,微风不燥,万物可爱,岁月静好,举国欢庆。 三年后,黎荣廷拿着一束花,站在一座纪念碑前。 他遣走了自己的守卫,把花放在碑前,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方巾,缓缓地擦拭着碑身,即便那里很干净,因为耀廷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来这里打扫。 “谢谢你,把乔氏商行的主管郑淮(当初的留学归国的进步人士郑义德),严晟和顾成骐放在我西南地界,通过他们的牵线,我们和地下方面早就汇合了,还私下取得了联系,里应外合,一道抵御外敌。” “从发展西南军,到重新开设制造工厂,再到不得已归顺董主席,最后,带着我西南整个地界一并和平地过来了。” 黎荣廷望着她的名字出神,“可惜,你却看不到了。” 旁人只知道鹰国的实验室发生爆炸,唯独炸死了一个神州的研究员,看似籍籍无名,连个正名都没有留下,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其实,直到她让耀廷带着资料回到西南,交到任老师手中时,任老师就哭了,他知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要不然,有什么能比真正的研发人来得更熟能生巧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只能寄希望于别人。 黎荣廷此后无数次去想,如果当时,他没有拒婚,他迎娶的是她,那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更多相处的时间,而不是像这样,他哪怕来看她,也是偷偷的,因为她到死,名义上都只是他弟妹。 “耀廷很有出息,你改变了他的一生,他现在很有出息,忙着发展经济,强大自身。他说,这是你希望看到的,他会代替你,继续做下去。” 大家终归没有辜负她所托,两三年的时间,任老师的实验团队那边,夜以继日的研究你拿回来的资料,也有了结果——大杀器终是被研制出来了。 以后,神州再不会任由人欺辱,正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伯父退下来了,自从你去世之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他经常拿着你的照片说着你的事。” “在照片里,我和耀廷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席樾。”黎荣廷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找到你。” “伯父说,在听到你被炸死的消息后,以前一直往曾家跑,鞍前马后伺候他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能吃能睡,正常出行、训练,和常人无异,他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还以为他没事。” “只是没想到,时隔半个月,在最后一次空袭时,席樾驾驶着飞机不顾阻拦,直接迎了上去,当遭受到两架战斗机的夹击,他选择了笔直地撞上去,和对方同归于尽。” “我听他幸存的队友说,他是有机会脱身的,毕竟他是飞行队最好的飞行员,他曾远赴鹰国接受刻苦的飞行训练,每一项考核都是优秀,让鹰国的教练都侧目,他曾有过一对三不败的实战战绩,他接受过无数次危险的抗击任务都没事……” 黎荣廷还在碑前絮絮叨叨,小系统却泪目了,【昭昭,我知道席樾死前最后一句话,他说:小初,别怕,你回不来没事,我马上就去找你。】 他习惯了,习惯尊重她的选择,习惯等待她,也习惯了追着她的步子前行,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她。 第254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2 02 意识界里振动的厉害,而以她这具身体的素质,又差得可以,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去忍受那振动带来的头痛欲裂。 昭颜,也就是如今的小可怜扶衿,一手抚着头,单膝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努力让身体不至于倒下去。 “什么东西在振动!”昭颜刚问了一句小系统,还没等到它的答案,一条比她如今的人形的腰身还要粗的大黑蟒横空出世,从一人高的草丛中瞬间杀到了她跟前。 那恐怖的三角形蛇头正对着自己,它的双瞳是青碧色的,冷冰冰地盯着她,嘴里不时地吐着蛇信子,黏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这场景,居然能治头痛,脑袋倒是不疼了,因为画面实在太恶心。 这如果是她武功或是法力还在,极风冽直接穿透它,她平日就最不喜蛇这种动物,更别提,眼前这条还是巨蟒,只挺了小半个身子出来,就有她两三个人高了。 在这大黑蟒面前,瘦弱得犹如小豆芽的她,完全不够看的。 【昭昭,你还傻站在那干嘛?还不快逃?】意识界里,小系统疯狂大声呐喊,然后自己着急地原地碎碎念,【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宁愿被炸死,尸骨无存,也不要被这臭东西吃下肚子……】 【哎呀,妈呀,那口水,恶心死我了!不要靠过来……统子的命也是命!】 昭颜眼神紧盯着面前对着她摇头摆尾,耍尽威风的庞然大物,意识界里还在调侃小系统:“瞧你这点出息,活了千万年的老家伙,不如人家小姑娘,人南梵可是敢直接上去亲嘴的。” 小系统被噎了下,一时忘了害怕,顺口就反驳道:【小姑娘和小姑娘还有不同呢,人南梵敢亲,你敢亲么?你要敢亲,我就不怕。】 昭颜:…… 一时词穷,小系统,你赢了! 意识界里,极风冽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沉睡着,而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召唤不了它。 她只得从修仙世界里、冤种那抢来的储物袋里,倒出一大堆丹药,就不信砸不死它,它就是再厉害,总还是血肉之躯。 就在大黑蟒张着血盆大口,径自冲着她而来时,昭颜垂在两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掌心里藏着噬心丹,等他张着大嘴靠近些,她就直接喂它吃下去。 噬心丹人吃了什么效果,她知道,这么大一条蛇吃下去,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要不要多来几颗,昭颜正寻思着。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形突然被推了出去,力道之大,让本就瘦弱身形的她直接往一旁扑了出去。 身体擦着地面,一路滑行,荆棘刺破了她的肌肤,渗出丝丝血珠子来,这具身体已经痛得快失去知觉了,昭颜依然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噬心丹。 饶是她再镇定,也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再度感慨,这具身体的亏得厉害,战斗力不行,注意力也不行,感官也模糊……走两步都头晕眼花。 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女孩子这么轻易地“偷袭”了。 是,就是女孩子——喝完水回来的南梵。 “不可以,黑曜,求求你不要伤害她!”南梵双膝跪在了大黑蟒面前,眼底明明透着害怕,但依然姿态傲然地仰着头,不屈地去面对它。 昭颜这才有空定睛去打量不远处跪着的女孩——可爱俏皮的丸子头,蓬蓬的一坨扎在头顶,轻薄灵动的空气刘海,加上散落在两侧的散发,青春少女感十足。 她上身穿着大大的t恤,主打一个下衣失踪装扮,两条小细腿,白得晃眼,昭颜本能的瞄了眼自己枯枝般的小黑手,不忍直视。 嫌弃说不上,她只是有点好奇,看这样子,这位来到兽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怎么做到还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到如此清新脱俗。穿着现代的衣服,扎着干净的丸子头,连脚下的小白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这可是远古的兽世。 小系统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及时解惑道,【昭昭,你这具身体确实没法跟她比,人家虽然也是被大黑蟒掳去的,但那是女王级别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而扶衿这个小丫头,则是她御用奶妈,瞧瞧你这粗糙的双手……啧啧,她浑身上下清爽不误,洁白无瑕,绝对有你这双手的功劳。】 昭颜:…… 敢情人家不管逃到哪里,都拖着扶衿这小丫头,这么个吃得少,干活麻利的免费保姆,谁不想要。 这边,南梵瞪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哀求道:“黑曜,我们跟你回去,以后再也不跑了,好不好。” 大黑蟒似是很气恼,左右摇摆,又好像对她实在无法,突然,眨眼间的功夫,大黑蟒不见了,随之而来,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有力的大长腿,小麦色的肤色,再往上—— 【嗷嗷——全裸的,这是我能免费看的么?】小系统眼尖,先一步惊呼道,【我还是个万年的宝宝。】 昭颜恨不得自戳双目,虽然知道这是兽世,但一下子就给她看这个,冲击太大,接受无能,白眼恨不能翻到天际去。 可惜,现在自己连给对面的动图打码的能力都没有。 ——妥妥的视奸。 裸男似闲庭信步,走到南梵跟前,后者的脸颊已经红了一片,眼神躲躲闪闪的,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引人遐想。 大黑蟒,也就是黑曜伸手,撅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与之对视,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坏笑,“既然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恕你无罪。” “谁,谁想看了,整天裸奔,影响市容。”南梵拧着脖子,颇有些强词夺理的味道,“切,小牙签,我稀罕看啊!” “什么牙签?你说什么?那是什么。” 不过一会儿,两人已经讨论完大小,又讨论毛发浓密问题了,难得,昭颜竟平生头一回羡慕起小系统,它至少还能蹲小黑屋,谁来拯救下她的耳朵? 眼睛可以闭上,耳朵怎么捂。掌心还捏着噬心丹,很贵的,用一颗少一颗。 黑曜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雌性,长得那么漂亮,比他平生见过的所有雌性都漂亮一百倍,初见她时,他就被她狠狠惊艳到了,心脏处剧烈的跳动,明确告诉自己,就是她了——他一定要得到她! 即便他在她的身上嗅到了熊族和狼族的气息,但作为巨蟒部落的少族长,他自信满满,还没有他黑曜得不到的雌性。况且,在他看来,小雌性根本不是不喜欢他,她还会和他讨论他引以为傲的男性部位。 在部落里,雌性愿意和雄性讨论尺寸和交配问题,就是很喜欢对方的意思表示。他的梵梵不过是有些害羞,性子又有些别扭,不愿意承认罢了。 下一刻,黑曜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南梵泛红的膝盖上,这下,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他眉头紧皱,大步上前,单手就将人拉进怀里,然后小孩抱似地抱起,又在后者挣扎之时,伸手轻轻地在她挺翘的小屁屁上拍了拍,手感意外的好。 感受到怀里的人突然不动了,黑曜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乖一点,我看到你膝盖上的伤,这里遍地是荆棘,你皮肤这么娇嫩,谁让你乱跑的。” 不说不觉得,南梵一低头,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跪着的地方,膝盖处有些泛红。 南梵内心触动于这条大黑蟒的细心,小声嘀咕道:“这不是因为你要伤害扶衿,我一时着急,没忍住才造成的么?都怪你……” 这个瞪视凶狠不足,娇嗔有余,惹人怜爱。 黑曜没忍住,又伸手掂了掂手臂上托着的小屁屁,引得对方一阵惊呼,生怕掉下去,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突然,两人贴得极近,呼吸交错。 贴上去了贴上去了!看到小舌头了…… 呕……小系统没忍住,干呕起来,【他刚才还在流不明黏液,发出恶臭,是变成人形了,但刷牙了么?】 小系统呕了半天,才扶墙站稳,惊奇地发现昭昭竟然一点反应都没。 【昭昭,好定力!】没有大拇指,好无奈,想表示下厉害都无能。 结果凑近一看,人家已经有先见之明,紧闭上双眼了,难怪反应全无。 看不见,但不意味着听不见。 既然你俩这么投入,所以,我可以自行离开? 昭颜摸索着,手脚并用地缓慢爬起,背过身去,稍稍整了整身上短小的兽皮,好歹该遮住的都遮住了。刚才被突如其来的推出去,手臂和双腿都被摩擦出血了,不过,她皮粗肉糙,显然,这种事经常发生,又因为她肤色黑,倒不是很明显。 并不像南梵那样,皮肤有点泛红,就尤其明显。 哎……真是草芥一样的贱命,她自嘲。 没曾想,就在她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时,被一声清脆的惊呼:“扶衿,你去哪?你要丢下我么?”给打断了,裸男瞬间又变成大黑蟒,卷着南梵,蹭的一下,就游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黑蟒嘴一张一闭,“你这只蠢兔子,谁允许你走的?” 这一个两个的,都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南梵任由黑曜的兽形将她卷起,无力地背靠在蛇身上,一副娇不能受的模样。 “扶衿,你要去哪里?这里到处都是荒林,你不过是只小兔子,你一跑出去,就会被野兽们撕碎,当作食物吃掉的。”南梵此刻正一脸担忧地看向她。 “我们还是先跟黑曜回去吧。”说罢,还一个劲地冲她使眼色,示意她先答应下来,再从长计议。 但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前一次逃跑也是这样,人大黑蟒要的人是她,扶衿小姑娘明明有机会逃跑,可关键时刻,总是因为她的缘故,害她也被留了下来。 重新被抓回巨蟒部落后,那条大黑蟒自是不忍心惩罚南梵的,那替她受过的人就变成了扶衿这只可怜的小兔子。兴许,大黑蟒黑曜心里还想着,狠狠的打她、教训她,还能起到震慑的作用,让他的梵梵知道逃跑的惨痛后果。 只是这个惨痛后果,承担的只有扶衿。 “回哪?我又不是巨蟒部落的雌性,你要去就去,我不回去了。”昭颜索性明明白白说清楚。 “呵……”大黑蟒冷嗤一声,“你是梵梵的小奴隶,梵梵在这里,你想去哪里。”碧色的竖瞳里是一片阴冷。 “黑曜,不许你这么说扶衿,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朋友,我非常重视和她的友谊,你不许这么说,破坏我俩的感情。”南梵立刻义正言辞道。 “破坏你俩的感情?那我们之间算什么?”大黑蟒语气威胁道,三角蛇头更凑近了几分南梵,黏液滴答一下,晃悠悠的,终于掉了下来,恰好一大滴地滴在了南梵的锁骨处…… 滑腻腻的,在阳光下还泛着淡黄色的光。 【呕——刚才那个好歹是人形,现在这个是兽形啊,要命,口味好重!我不行了……我主动申请进小黑屋静一静。】话音刚落,嗖的一下就窜进去了。 昭颜:…… 我自岿然不动。 【有本事你睁开眼啊!】补刀。 昭颜:“我的眼睛累了,需要暂时罢工下。” 小系统:【编,你接着编。】 大黑蟒脾气暴躁归暴躁,但他就吃南梵那一套。要不然,最后也不会忍受南梵一对n,开启女王的庞大后宫生活。 “黑曜,我求求你,饶了扶衿这一回吧,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妹。为了她,我愿意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逃跑了。”南梵伸出右手,举到耳旁,煞有介事地保证。 “真的?” 真是大看这条大黑蟒了,还是条恋爱脑蛇。 “真个屁,她不逃跑,她上哪找她的熊哥、情狼去。”昭颜在旁轻飘飘道。 “你一次次逃跑,是为了去蛮熊部落和苍狼部落?难道你上次是骗我的?根本不是那只蠢兔子拉着你跑,而是你自己想脱离我巨蟒部落?” 哟,原来她俩都不是好人。 人家早就把扶衿小丫头卖了,把逃跑的责任私下全部推到了她身上。 难怪每次抓回去,扶衿都被往死里折腾。 敢情大黑蟒听信了南梵的话,把扶衿当成是怂恿他心上人离开的主谋了。 天地良心!许愿人是想逃,谁被人从家里抓出来,到别人家当牛做马,会乐意?可也只是她自己想逃,想回家而已,根本没想着拐南梵一起跑! 只是,每次南梵盯她盯得死紧,表现出一副她也是被逼迫的,她也想非常想逃,跟她产生共情,求她带她一道出逃,小丫头没办法,才同意的。 南梵神色一慌,本能地想要解释,昭颜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这女人的嘴是迷魂汤,对于恋爱蛇尤其管用。 她深知,在大黑蟒那,南梵的话比她的可管用多了。 昭颜趁热打铁,“用你的蛇尾巴想想,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想逃,你想抓的人又不是我,我的机会总还是有的,我一个人逃了,你会一次次地大费周章来抓我么?” 她肯定道:“你不会。因为你在意地的人只有南梵,对不对?那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个麻烦一起逃?答案就是,真正想逃,千方百计地想逃出巨蟒部落,想要离开你的人是她,她求我帮她,因为我们是好姐妹。” 好姐妹这个词,原封不动还给她,真是好用极了,比如她还可以这么用—— “南梵,不用怕,我们是好姐妹,只要你想逃,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会护送你去蛮熊部落和苍狼部落的,你不是说那两个部落的首领都喜欢你么?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用怕巨蟒部落了。”昭颜迎上南梵焦急的目光,还煞有介事地冲她点点头,以示鼓励,“姐妹,你要勇敢些!和讨厌的人,不,是蛇,说不。” 南梵:…… “讨厌的人?谁是你讨厌的那个人?南梵,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咬牙切齿。 得,梵梵变南梵了,大黑蟒生气了。 第255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3 03 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 凭借一己之力,挑拨了男女主感情,最后,趁着两人争论不休,研究“爱不爱”这个深奥问题的时候,罪魁祸首偷溜了。 小系统1105从小黑屋出来,它那嘴皮子不是一般溜的宿主已经逃出生天了。 没有打斗,没有拼命,更没有求饶,就是这么牛气。 小系统陪着宿主聊天打发时间:【昭昭,你说,如果下次的许愿人是哑巴,你怎么办?】 昭颜:“把天聊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系统:【嘻嘻,没好处,就是想皮一下,调节下沉重的气氛。】 可不就是沉重么? 巨蟒部落的老窝位于青冥森林深处,这里的地形极其复杂,一般人进来之后,很容易迷路,就算不迷路,除开青冥森林深处,紧靠纳兰湖的巨蟒部落外,奔跑速度极快,猎杀能力超强的豹族部落也在这片森林之中,另外,还有很多嗜血成性的流浪兽也被放逐在这片森林之中…… 南梵有句话没说错,她这么个小兔子,在这片森林之中,很容易被撕碎,变成其他兽人的口粮,或者作为雌性,被抢回去圈养,成为生育的工具。 但是,如果不逃。 马上就会面临被大黑蟒给卷死的下场。 还有,就算暂时委曲求全地跟他们回巨蟒部落……昭颜其实是考虑过这个可行性的,认真思考一秒钟,立刻否定掉——翻出记忆里许愿人干的那些事:给南梵洗衣做饭、打猎虽然不用她去,但是收拾血淋淋的动物毛皮,缝缝补补,都得她干…… 还有一点,就是成天听她说女儿家的心事——蛮熊部落的族长喜欢她,整天想要强迫她,烦死了;苍狼部落的第一勇士发誓非她不可,现在又多了条大黑蟒,霸道得不行,都不允许她说不…… 说着说着,原本懊恼的神情,不知怎的,就脸红了,小声嘀咕起黑曜的身材有多好……其实,蛮熊部落的族长熊腾身材比黑曜还要高大,还有苍狼的第一勇士雪域,阴狠的模样,特别带劲!连带他脸上的刀疤都显得尤其有男人味。 小美人儿的烦恼总是那么多,听得许愿人耳朵里都起茧了,每天都得受这玩意儿荼毒。 不等昭颜说出心里话,小系统先行否定委曲求全,知青那个位面,人家宁愿饿着、躺着,让一个那么热爱美食的人,宁愿辟谷,也不碰土灶是事实。 可怜见的,还是美娟观察仔细,每天想着法子找借口,给她送吃食。 天黑之前,昭颜找了个偏僻的洞穴,洞穴前有棵大树遮挡,洞口不易被外面察觉,而且外头看着洞口窄小,里面却是十分宽敞的。 第一晚,昭颜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精神好了一些,便在洞前的一块空地上做一些简单的锻炼,增强体质。但因为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刚动了两下,就后背湿透,浑身乏力,昭颜意识到欲速则不达。 下午,便开始闭目养神,静心打坐,期间,小系统百无聊赖找她说话,都没得到回应。 晚上,继续打坐。 一天就这么过了。 第二天出去找了水源,用硕大的树叶盛了些水回来,顺手摘了些新鲜果子。 第三天,没出去放风。 “你是不是偷吃了我摘的果子?”晚上的时候,昭颜感觉这具身体的肚子有些饿,起身走到洞穴口去拿果子,发现只有六个。 【谁?】 “果子少了。” 【我不爱吃果子。】小系统摇摇头。 昭颜一脸质疑——还有你不爱吃的东西?? 小系统看到她那眼神,立刻炸毛,【我像是那么贪吃的系统么?我好歹跟你去过无数小世界的,我是见过世面的,怎么会盯着那几个果子!】坚决不承认! “哦。”昭颜点点头,不置可否。 第四天…… 一连在这个洞穴里待到了第六天,这六天,深居简出,如无必要,绝不出洞,毕竟自保能力都没有,就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了,咱们要低调行事,形势比人强。 【昭昭,我们是要在这定居么?还是等人来救?】 昭颜刚好完成一个吐息,收势,睁开双眸:“谁来救?一群兔子跑来给人家当食物么?我宁愿他们不要来。” 绵绵部落里绝大多数兽人的兽形都是兔子,还有极小部分食草类的兽人,待人真诚友好,但大多是胆子极小的,很少踏出自己熟悉的地盘。 【那我们在这里干嘛?】 昭颜瞥了它一眼,意思太明确——你难道看不出来? 小系统1105:【闭目养神?你这也养了六天了,都把自己养胖些了。】 等等!胖了些? 昭昭这些天,光喝喝水,偶尔一天吃一个果子,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长胖? 但是她的脸色确实是肉眼可见的有了丝血色,皮肤还是很黑,但好歹有了些肌肤的光泽,没之前那么干枯了。 这么一细看,这具身体似乎还是发生了些变化的。 小系统灵光乍现:【昭昭,你在修仙?!】 “你猜我为什么在这片森林里找来找去,找了不下十几个洞穴,独独选中这个?” 【这里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但是这里,离水源很远,还不如之前的两个。而且,说起隐蔽,难道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悬崖边的不比这个隐蔽?” 【也对,那我们为什么选择这里?】 “这个世界本就灵气充沛,青冥森林所在的这座山头更甚,气息极为纯净,很适合修炼。我找了好几个地方,发现这处半山腰的山洞前,云雾缭绕,草木葳蕤,是这几个洞穴之中,灵气最为浓郁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修仙世界待过,温昭意那个世界里,得掌门师父如师如父的教导,虽然他自己修炼得不是很快,但是他却手把手地教会了我,如何在最快时间里修炼得道。” “都记在脑子里了。” 昭颜一伸手,储物袋凭空出现在她掌心,掂了掂,“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资质很一般,但我有当初掌门师父送的各种灵丹妙药,还有从青云宗姓戚的那个冤大头手里抢的,虽然极品洗髓丹只有一颗,给了荀容。但是,比之低一点的洗髓丹,我这没有十颗也有八颗。” “之所以没吃,是现在这具身体太弱,怕承受不住。再等些天,我把这具身体调理得没这么虚弱了,能扛受的住洗髓丹带来的影响时,我就把洗髓丹吃了。” 小系统1105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它自豪得很,它就知道自家宿主是最棒的,做什么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压根不需要它担心。 它把小心思藏藏好,其实这些天私底下,它也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在尝试联系它那些同类们,请求给与些帮助。 有些小害羞,亏它这些天,还对宿主的未来担心得要命,要知道,南梵的后宫可是很强大的,法力散尽,许愿人这破败的身体,不够别人看的。 小系统突然回过神,一惊一乍道:【昭昭,我又想起一件事,好担心啊,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凡这么说话的,昭颜觉得直接让它免开尊口就行,但偏偏某个统子没有觉悟,说完这话之后,自顾自地又说起来:【修仙世界结束后,我们都去了多少个小世界了?这个……丹药会不会过期啊?没有保质期的么?】 【我觉得,过期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为好,免得拉肚子,这个……那个……你让我用仅剩的功德数换来的卫生纸可不多,咱们要省着点用。】 昭颜:…… 原以为知青世界已经很悲惨,没想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小系统见她不吭声,凑近,就见它家昭昭从储物袋里掏出噬心丹,喃喃道,“下次还得找大黑蟒试一下毒药。” 趁着天黑之前,又要出去储备些口粮了。 只是走到洞口一看,她微微一愣,尤记得她上次打坐前,只剩下三个红色的果子了,怎么这次睁开眼,就变成了一个红果子和两个绿色的果子了。 这要说,绿色的变红色的,是多放了两天,熟了。但是,红色的变绿色了,这是什么道理?反而多放两天,还变青涩了不成? 而且,那两个绿色的果子明显比旁边有些干瘪的红色果子新鲜,好像是这一两天采摘的。 等不及昭颜细想,意识界里小系统已经在催促她出去放放风了,她一连修炼六天,就真的是一点都不搭理它了,它又联系不上它的好朋友0711,一个人在小黑屋里自闭了六天,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会儿,昭昭好不容易出来,小系统迫不及待想跟她一道出去透透气。 ——分割线—— 经过六天的打坐修炼,昭颜的感官比之前要好上一些了,但也仅仅及的上普通雌兽罢了。 昭颜先俯身喝了些水,待闻了闻身上酸臭的味道时,自己也忍不住嫌弃起自己来。清洁术用不了,那就稍稍擦拭下身体也好,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乞丐婆子。 她低下头,右手才刚刚触碰到胸前的兽皮上衣时,一道黑影自她头顶一略而过,她猛然间站起身,将上衣的带子给重新系了回去,警惕心四起,抬头环顾一周。 “谁,出来!”她厉声喝道。 等了片刻,河边的草丛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草丛被踩踏,一头强壮的花豹,眼里透着精光,跨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昭颜一步步走来。 “是雌性?兔族?”花豹一张口,又是一个兽人。 果然,下一刻,花豹就变成了个年轻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十分高大强壮,褐色的中长发,模样俊俏,举止轻佻,他比那位大黑蟒稍稍文明些,腰间好歹围了块豹纹的兽皮裙。 此刻,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正懒洋洋地瞥向河边上的昭颜,那一眼,极尽轻视。 “还以为捡到什么好东西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你的耳朵怎么回事,怎么还留了点,没变身完全?”花豹变身的年轻男人语气不屑,施舍似道,“算了算了,再丑,也是个雌性,先带回去再说,哪个部落会嫌弃雌性多啊。” 狼多肉少,是这个兽人世界所有部落的通病。 花豹见对方一动不动,还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压根不在意,“丑兔子,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把你敲晕带走?” 说罢,还有些为难地看了下自己的双臂,“你不会是还让我抱你吧?你那么丑,我跟你站在一起,别的雌性会误会的。” 昭颜:……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带回部落,说不定,你还能被其他雄性看上,要是大家都看不上你的话,啧啧……”花豹眼底透着幸灾乐祸,“那你就只能变成一顿美食了。” 上下打量,感慨:“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吃你都咯牙,也不知道能不能养胖。” 【昭昭,他想吃你!是真的吃哦!】 “还要养肥了杀,好麻烦……” 【昭昭,你作为食物,都被嫌弃。】 “你就不能长好看些么?丑不拉几的。” 【昭昭,他在对你进行外貌侮辱,上升到精神层面了。】 “兔族的雌性都长你这样么?肤色好黑啊,你是只黑兔子?还是你太久没洗澡了?” 【昭昭,兔族因为你,被他连坐了。】 “傻x。”昭颜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 对面的花豹先是一愣,随即瞪大眼珠子,恼怒起来,“你一只小小的兔子,真以为自己是雌性,就了不得,还敢骂我?” 这兽不说话的时候,容貌还算过得去,一开口,整个一神经病小伙,将老子天下第一,瞧不上你等凡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估计是觉得,对付她这么个小兔子,还是个瘦瘦小小的雌性,压根用不着化作兽形战斗,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她走了过来。 伸手就要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 昭颜机灵地俯身躲过,从他臂弯下窜了出去。 一招没抓到,花豹男转身又要去抓她胳膊,昭颜直接伸手给挡了回去。同时,自己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眼下这具身体还不是这人的对手,力气小的可怜,虽然她懂技巧,但是,力量上却输了一大截。 一下两下,都没抓到人,这下彻底惹恼了花豹男,眼明手快,迅速伸手—— 昭颜一时不查,忘了自己头顶上那长耳朵这回事了,只觉得头上一痛,顺着拖拽的力道,就被花豹男直接给拢了过去。 花豹男得意洋洋地一手捏住她毛茸茸的耳朵,扬了扬手臂,昭颜被他提着,脚不着地悬在半空中。 “丑是丑了点,瘦是瘦了点,但这耳朵的肉感倒还不错,还挺好玩。” 耳朵被扯着一阵阵的疼,昭颜这回是真怒了,反手就从储物袋里拿出个丹药,就在她即将冲他扔过去之时—— 那熟悉的头痛欲裂又来了,之前,大黑蟒黑曜出现的时候,她就一阵头痛过,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好了。 但是,这会儿,祸不单行,又痛起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意识界中的什么东西给震散架了,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没有力气去对抗那个花豹男。 “哎,小兔子,你装死是不是?我就捏你两下耳朵,你就给我装死。”耳边隐隐约约花豹男的声音。 下一刻——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传来,仿佛就在她身边出现。 头痛消失了,耳朵上被揪着的疼痛也消失了,在她倒地昏迷之前,眼前一道白光乍现,隐约一只巨大身形的白毛兽向她倚靠了过来。 她的身体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第256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4 04 再度醒来,依然在河边,异常安静。 她缓缓睁开双眸,扶着脑袋刚坐起身,突然,一道白光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她飞扑了过来,她本能地一掌拍出去,但还是没能阻止那股力道将自己重新扑回了原地。 一颗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大脑袋抵在自己脖颈处,不停地蹭啊蹭! 待看清来人……来兽的全貌,昭颜奋力打出去的第二掌悬在了半空。 “白白?” “嗷——”大家伙显然对于她能认出自己这一事实,非常高兴,身后的虎尾巴甩得飞起。 小系统很不爽地吐槽了句:【你那尾巴甩得轻点!别一不小心甩到昭昭身上,昭昭这具身体不比以前,经不起你这么跳腾。】 【还有,你给我下来,下来,你的虎爪子放哪呢?昭昭是女孩子,不,是雌兽,你这只,这只——】 “它是雌的。”昭颜补充道。 小系统一时语塞,那么大一只,上蹿下跳,无限精力的模样,竟然是母的,不是公的,【那就算,就算它是母的,她那体重,哪里是你这小胳膊小腿能承受的,下来,你赶紧下来!离昭昭远点!】 笑话,就算是它,陪伴昭昭万年,都没和昭昭这么亲近过,心里头醋醋的,哪怕是母老虎也不行! 毕竟是高阶神兽,感官接近神识,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昭颜变成什么模样,大白都能认出她的原因。 当初,离开修仙位面时,这家伙死皮赖脸跟着一起。之后,在虚空界的时候,她还经常会把它放出来遛遛,但是一旦进入小世界做任务,怕被一方小世界的天道所察觉,不属于本源世界的生物,她基本都是让它当留守老虎的。 这只白毛虎兽到底有多皮,就看它当初在修仙小世界时,在迷迭森林里都敢当众,放个响屁,熏了天外殿那位圣女雪玲珑就跑的模样就知道。 自打修仙小世界后,她一直没有机会放它出来,可把它憋坏了。 她在上个民国世界手撕天道受伤,暂时失去了法力,她和它绑定契约的,估计是感受到她的处境危险,它不顾一切破空而来了。 而当初的头痛欲裂,应该就是她受伤,法力全无后,面对这只与她契约的上古神兽,完全无法招架它强行破空,迎面而来的充裕灵力。 不过,在这个兽人世界,白白倒真是可以糊弄下这方天道,留下来,只要它不随意发出巨大灵力,不被天道所察觉。 昭颜伸手揉了把它的脑袋,后者舒服地眯起了眼,开心地原地奔奔跳跳,转圈圈起来。 【昭昭,昭昭,你让它别跳啊!!这只大祖宗,是不是对自己的体型和体重有什么误解?】 不说地动山摇这么夸张,但是,真就让她们所踩踏的这片土地颤了颤。 “白白?坐下。” 昭颜一声令下,白毛虎兽真就立刻收了跨出去的脚丫子,一屁股蹲地坐在她面前。感觉离得有点远,大脑袋愣是往前凑了凑。 昭颜环顾一周,“那只花豹呢?” 【他竟然敢欺负你,嫌弃你丑,还揪你的兔耳朵,太可恶了!恰好大白赶到,花豹被它一巴掌给拍飞了。】小系统1105绘声绘色地向昭颜描述那壮观的场景,【瞧把他能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也就在失去法力的你面前耍耍威风。】 【他被拍飞出去十几米远,撞断了大树才落下。不过那只花豹皮粗肉糙的,就这样,竟然都没事,爬起来捂着受伤的胳膊抽痛了下,又不服气地冲过来,妄想和大白决斗。】 昭颜不用问结果了,有许愿人的记忆,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兽人,雄性的体质普遍很好,皮粗肉糙,不,是身强体健,他们崇尚武力,所以部落间的互殴常有,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只要不是致命伤,问题都不大,即便就像是那只花豹被拍飞出去也一样。 不过,勇气可嘉,还决斗?那就自讨苦吃了。 你一普通兽人,能和上古神兽白虎比?别看白白现在还没修炼成人形,但,完全不影响人家的战斗力发挥。 果然,就听小系统径自道:【十一下,我帮他数了,被大白拍飞了十一下,一共撞断了七棵苍天大树,最后一次,没有树干阻拦,不知道飞哪去了,估摸着,也没力气爬回来了。】 要有一丝力气能爬起来,这会儿也该爬回来了。 “做的好。”昭颜伸手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换来对方跳起前蹄,想要抱抱。 昭颜一愣,随即抱住了它,轻轻拍了拍它的身体。 有了白白在河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四周,替她守卫,昭颜迅速洗了个澡,不再是脏兮兮的小泥雌兽了。 之后,一人,一统子,一白毛虎兽,摘了些果腹的野果,一路上,白白看什么都新奇,追鸡逗鸟扑蝴蝶,但只要昭颜一声呼唤,又立刻撒丫子飞奔回来,激得林中大片的飞鸟被它惊得一哄而散。 由于大白的身躯实在太庞大,小小的洞口,它根本进不去。昭颜如今还没有能将它收放自如的能力,只能将它安置在洞口的空地上。 自那以后,一连三天,洞口的果子一颗都没少过。 到了第四天清晨,昭颜刚完成一个小周天循环,只觉得浑身舒畅,身体也无比轻松,才睁开眼,耳边就传来白白的嗷叫声,还伴随着一声声哇哇的类似鸟叫声。 走到洞口,只见白白左前蹄扒着树干,右前蹄正挥舞着,锋利的爪子一次次地往上勾,想要从树上扒拉下什么来。 昭颜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 这是——孔雀?还是只非常稀少的绿孔雀。 昭颜以前在其他世界,也在动物园见过孔雀,但大多是蓝孔雀,绿孔雀这种品种本就稀少,以绝美而闻名。 而这只绿孔雀则更甚。 它体型高大,胸颈部的羽毛主要是带着金属光泽的绿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好像龙鳞一般,非常漂亮,而尾部羽毛修长而华丽,收拢在身后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惊艳了,更别提,展开后是如何的美丽了。 “白白——”昭颜一声呼唤,虎兽直接放下了前蹄,往她的方向奔来,快到跟前时,先一步屈了腿,趴在她跟前求抚摸。 得偿所愿后,心情大好,更是亲昵地靠在她身边,就像没了骨头似的,依偎着她。 昭颜还没怎么样呢,倒是头顶树干上的绿孔雀先冲着虎兽叫唤了起来,白白也不甘示弱地冲它吼了吼,伸出爪子又想挠它。 昭颜细心地发现,粗壮的树干下方的空地上,还掉落了几个果子,恰好和她之前采摘的果子品种是一样的,但是,看这果子的新鲜程度,应该就是这一两天摘的。 她捡起地上的果子,也不知道眼前的是兽人,还是不能化形的流浪兽,问道:“前两天,偷吃我果子的是你?” 下一刻,就看到原本还抬着自己高贵头颅的绿孔雀,低下了头,一副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模样。 “你偷吃了我的果子,所以又摘了些,来还给我?” 绿孔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是兽人?” 绿孔雀的身形明显顿了顿,刚才还高傲的模样,如今恨不得将头埋进两侧的孔雀翅里去。它那孔雀翅漂亮,也真的是漂亮!透亮透亮的,绚丽夺目。 “那你是流浪兽?” 还没等她问完,绿孔雀直接展开了翅膀,朝着反方向飞了。 白虎兽不干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玩伴,竟然让它给跑了!昭昭好是好,但是整天修炼,没空理它,它是真的很无聊。 之后几日,昭颜感觉通过打坐修炼入门功法,她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就吃下了洗髓丹。 药效直冲她周身经脉,在其中流转,周而复始。 带走她静脉之中的杂质、淬体时,她还感觉不到有多痛苦,但是等杂质透过毛孔,通过排汗的形式,被排出体外后,就是洗筋伐髓了。 那种痛苦,能让人毕生难忘。 而洗髓丹的等级越高,洗髓时间越长,痛苦的程度也越深。 四等上品那颗极罕见,被她送给了荀容,如今储物袋中等级最高的是三等上品的,被她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肚。 之后,整整三天,她整个人仿佛浸泡在灼热的火炉之中,瞬间又到了严寒的冰天雪地之中,两个极端,轮流变换,几次都疼得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她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但是,吃都吃下去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强忍下去。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活了过来。 “娘亲,娘亲,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 昭颜:?? 我又穿了? 但是,山洞还是那个熟悉的山洞。 小小的身影扑进她怀里,小姑娘约莫三四岁的模样,个头小小的,五官甚是精致,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白! 皮肤尤其白皙,头发是白的,连眉毛都是白色的,简直就是个精雕玉琢的雪娃娃。 “白白?” “娘亲,是我!娘亲不认得我了么?”小姑娘嘴一扁,就要哭。 昭颜有点接受无能,我昏迷前,你还是只两三米高的大白老虎,呲牙咧嘴地抓鸟逗鸡的,一觉睡醒,就变成了个奶娃娃,开口就叫她娘亲。 小系统幸灾乐祸道:【恭喜昭昭,一步到位,荣升娘亲了。】 昭颜:…… “白白,你化形了?” 奶娃娃脸颊上还淌着泪珠呢,眼泪汪汪道,“那天,娘亲吃了个什么药丸后,没过多久,就很疼很疼,疼到在地上打滚……我好担心,可是,白白的身体太大,洞口又太小,我怎么都挤不进去。” 奶娃娃懊恼道,“我想拍碎了门口碎石,强行闯进来,又怕用力过猛,直接把山洞给拍塌了,娘亲还在里头呢,我在洞口急得团团转,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突然,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浑身发烫起来。” 奶娃娃吸了吸鼻子,愣是把刚才哭得太厉害,留下来的鼻涕给吸了上去,“也不知道烫了多久,反正我被烧得晕乎乎的,之后,我再低头,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好小只好小一只,好嫌弃我自己!”奶娃娃做出一副和她如今的外貌完全不相符的表情来,“不过,也幸好这么一小只,我直接就从洞口走进来了。” “这两天都是我在照顾娘亲!”小家伙邀功道。 “哇哇——”洞口外一阵鸟叫声,小家伙不情不愿地瞄了眼洞口处,又补充道,“好吧,还有树上那只绿孔雀,它给衔来了新鲜的果子,我就把它捣成了汁,喂娘亲喝下去了,娘亲,你说我棒不棒?” 昭颜笑了笑,由衷夸赞道:“很棒,但是,白白,你为什么叫我娘亲?我并不是你娘亲——” 话音未落,奶娃娃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别人都有娘亲的,就我没有!从我有灵识开始,我就生活在迷迭森林里了,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你就是我娘亲。” 昭颜正在犹豫时,小系统1105忍不住道,【昭昭,你把它带了出来,按理说,是得对它负责的,况且,你看——】 【这只上古神兽战斗力强又凶悍,但心思又极单纯,你要是不将它放在身边,任由它跑出去,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还不知道怎么祸害世界呢。它既然只认你一人,你倒不如好好教它,说不定还能助它修炼成仙。】 “娘亲?娘亲,你不要我?是我长得不可爱么?还是我长得不漂亮?”奶娃娃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你很可爱,也很漂亮……”虽然有点不习惯,突然之间多了个女儿,但昭颜还是很温柔地替她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珠,“娘亲,很喜欢你,也谢谢你前两天一直陪着我。” “真的么?”奶娃娃眼底清澈见底,溢满了欢喜,“娘亲也很漂亮,白白也很喜欢你!白白要一直陪着娘亲。” 明明之前还是小系统自己劝说昭昭认下这个便宜女儿的,可真的认下了,它又酸溜溜的。 嘴硬心软,约莫如此。 【都万年的老妖精了……竟然还在那卖萌,哼!】 山洞里一下子热闹里起来。 而等昭颜走到洞外,发现地上除了有许多许多的果子外,早就不见了那只绿孔雀的身影。 第257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5 05 在这个兽人世界,分为雄兽,雌兽,半兽和普通兽类四种。 这四种兽类,在刚出生时,并无区别,都是以兽形而存在的。 但是,伴随着他们一天天长大,最优秀,或者说体质最强悍的,会在出生后的1-3年内化形。 优良的雄性兽类,会变成兽人世界里的雄兽。这些雄兽能在人形和兽形之间任意转变,具有人类的智慧和思维,而变成兽形时,不管是体型还是力量,都会比他们在人形时大上几倍,甚至是几十倍,杀伤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优良的雌性兽类,则会变成这个世界里的雌兽。这些雌兽体质普遍娇弱,因为数量稀少,不管在哪个部落,都是被保护和看重的存在,这关系到部落的繁衍问题。 其次是品种一般的雄性兽类或者雌性兽类,这两类通常无法在出生后的1-3年内化形,那就只能等到第二次机会——他们成年,也就是十四岁时。 就算十四岁时,他们化形成功,也多半是有瑕疵的,比如留了个耳朵,或者尾巴什么的,并不能完全化形,这类就被称之为半兽。当然也有完全化形成功的,只是少之又少。 毕竟,如果半兽的品种真的这么优良,那么它们出生后1-3年内,它们就已经化形了,不至于等到成年才化形。 所以,但凡是第二批,成年时化形的,外貌上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保留着它们兽形时的一些原始特征。 而昭颜所在的这具身体扶衿就属于半兽这种情况,她自小长得瘦弱,刚出生时,一声不吭,满脸青紫,她阿姆还以为自己生了个死胎,怎么拍打她,都没动静,最后伤心地想要把她给埋了。 幸而,她被大祭司那莎给捡了回去,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照顾,竟然把她从死亡线上给挽救了回来。 半兽中又有雄性和雌性之分,都是被正儿八经的雄兽和雌兽鄙视的存在。但相对而言,半兽中的雌性在部落中,也是受欢迎的,毕竟正常的雌兽实在太过稀少,而半兽中的雌性也是可以繁殖后代的,只不过,生出能完全化形的、品种优良的雄兽和雌兽的几率,比正常雌兽少一些。 最后一类就是品种最差的普通兽类。 普通兽类是既没有在它出生后的1-3年后化形,也不能在成年时不完全化形,它们没有思维,和后世中的普通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非要说出个区别来,可能就是兽人世界的普通兽类身躯更庞大些,也更为凶狠。 而不管是雄兽、雌兽、还是像扶衿这样的,接近于雌兽的半兽,大多都是按同种分类,以部落形式群居的。 雄兽擅长打猎和攻击,身强体健,速度惊人,如果是受伤了,恢复能力也是骇人的。他们主要负责部落或是族群的生计和安全维护。 雌兽作为珍稀物种的存在,她们本身就很娇贵,几乎不用干什么体力活,主要任务是生儿育女,为部落繁衍后代。 所以,一个雌兽完全有可能同时拥有好几个伴侣,只要她和她的第一任配偶同意。她的伴侣有可能是正常雄兽,也可能是雄性半兽。 半兽地位不高,雄性半兽多是干一些脏的、累的体力活,所分得的食物也比较少,而雌性半兽会好一点,但是,也不能和正常的雌兽相提并论。 但是,除了部落群居生活外,还有一种,就是流浪兽。 大多数流浪兽,都是本身犯了大错,而被它所属的部落给驱逐出去的,极少一部分是因为实在不喜欢部落对于族人定下的种种规矩,不愿意受到束缚或是其他一些原因,而主动离开部落的。 因为离开部落,独自生活,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危机四伏的森林和许多潜在危险,只能单打独斗,没有帮手,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会有族人相救。 因此,流浪兽的战斗力大多彪悍,是在不断的战斗中得到磨练的,而且,性子大多暴虐,嗜血成性。 昭颜看着和她面对面坐着的雪白雪白的奶娃娃,她眨眼,她也眨眼,她冲她微微一笑,她就冲她咧嘴大笑,露出四颗尖利的大白牙—— 好吧,这个世界仿佛就是为白白量身打造的。 出生后1-3年化形,化形成了人形的小女娃,她现在活脱脱就是个优良品种的雌兽!而且还是这片大陆上战斗力能排到数一数二的虎族雌兽。 变成人了,好歹得有个正儿八经的大名吧,昭颜深觉白白这个名字显得有些潦草了,况且,人家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奶娃娃。 她想了想,给奶娃娃取名白珏。 珏一字,两玉相合才是“珏”,希望她不会迷失本心,缺失信仰,保持初心。同时,一旁玉石温润,高雅珍贵,也寓意美玉般美好的品德。 奶娃娃有了大名,开心不已,但还是喜欢娘亲亲切地叫唤自己“白白”,那是只有娘亲才能叫的。 小系统1105表示,它一点也不醋,虽然陪伴万年什么的,听上去很久,虽然它还是串编号,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虽然它压根不在乎…… 但怎么就这么委屈的。 昭颜只一句话,就安抚了它:【你的编号,是我的生日。我自出现在虚空之中,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日子。】 果然,小系统立马就被治愈了。 ——分割线—— 日子在修炼中,不紧不慢地过着。 有了白珏的守护,绿孔雀又时不时地送来果子,昭颜修炼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十几天的工夫,总算把这具身体娘胎里带来的体弱都补上了,渐渐的,她开始尝试吃一些,当初在修仙世界时积累下来的珍贵药材。 什么气神丹、护脉丹、十全大补丹,这些上品丹药,她有,也确实真材实料,补得很!但她现在还吃不得,这都是修仙世界的大补丹,这个世界的雌兽身体本就娇弱的不行,她这具身体还是个连雌兽水平都达不到的雌性的半兽,那就更弱了。 如果不怕虚不受补,导致这具身体七窍流血而亡,大可以试一试。 这天,昭颜刚完成大周天循环,听得洞口嬉闹的声音,便走出洞外。 就见白珏又变身成虎兽形,正在和之前见到的那只绿孔雀打闹,一开始是闹着玩,玩着玩着,手上也没个轻重,啪得一爪子下去,就给绿孔雀左侧的孔雀翅给划伤了,渗出了血。 “白白!”昭颜一道呼唤,吓得白珏虎躯一震,干坏事被娘亲抓了个正着! 昭颜上前,先是查看了绿孔雀翅膀上的伤,还好,并不算太严重,但毕竟是自家熊孩子干的事,人绿孔雀招她惹她了?人家还给她们陆续送来新鲜的果子充饥。 白珏倒是自告奋勇,要给她摘果子去,可惜人家所谓的摘果子,其实就是站稳在一颗树下,然后拼命摇晃果树,结果,树上的果子悉数从枝头掉落,砸在它雪白的虎头上,老虎的脑袋都快被敲傻了。 第二次,它变成大聪明了,索性把果树给连根拔起。 她吃,是吃不下那么多的,剩下的,全都浪费了,还得重新跑出去更远的地方,找结好吃果子的果树。 昭颜冲站在枝头的绿孔雀招招手。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它不是兽人,也不是半兽,它只是只普通的兽类,但以往相处的经历,让她相信,它又是和别的野兽不同,它是听得懂她说的话,看得懂她的手势的。 果然,就见绿孔雀稍稍停顿了会,就冲着下面的空地跨出了小小的步子。 它的举止优雅,绚丽夺目,确实不愧百鸟之王的称号。 它的身形庞大,站稳到昭颜跟前时,即便不伸展开翅膀,依然将小小的她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中。 昭颜摊开手掌,储物袋凭空落在她掌心,从储物袋中取出所需的药材、药臼和捣药罐,将药材捣碎碾磨成药汁,最后,端着那捣药罐,站起身,走到它左侧受伤的孔雀翅旁。 诚然,这个世界的兽类恢复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但是,白珏是上古神兽,不是一般兽类,被她的爪子划伤,若是不用修仙界的药材涂抹,怕是会流血不止。 绿孔雀明显看出了她的意图,先是一惊,脚步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也不知是不是踩到了身后的小石子什么的,就这么一不小心地摔了一跤,一屁股跌坐地上。 这场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惹得白珏一激动,就变回了人形,指着那只笨孔雀,笑得不行,“娘亲,我还没见过这么蠢的鸟,它忘了它会飞么?扑腾两下翅膀总可以吧。” 绿孔雀明显是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右边翅膀真就舒展开,不过,不是白珏说的那样,扑腾两下飞起来,而是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孔雀翅之中,仿佛这样,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 昭颜:……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莫名有些可爱。 白珏正笑得肆无忌惮,对上自家娘亲的眼神,脖子缩了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娘亲温柔地替那只笨孔雀上药。 药汁刚刚倾倒在伤口处,绿孔雀那受伤的翅膀微微抖了抖,惊恐地想要往后退。 昭颜轻声道,“不要乱动,刚敷上药,是有些疼的。但是,必须得涂药,白白弄出来的伤口,不太好愈合,你忍耐下。” 果然,她说完这话,绿孔雀不再动作了。 片刻,脑袋微微转了下,偷瞄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稍稍扭转了身体,将受伤的翅膀,慢慢放下了些,平铺在地面上,伤口凑近了她些,让她不用够得这么累。 “谢谢。”昭颜明白它这番举动的意思。 绿孔雀赶紧将偷瞄的脑袋转了回去,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 药汁倒在伤口处后,昭颜本着不浪费一点药材的心思,把剩下的药渣也倒在了那伤口附近,指腹轻轻地将药渣在它的翅膀处推开。 绿孔雀吓得一动不敢动,绷紧了身体,任由她的指尖在他翅膀上涂抹。 “你确定你是只鸟?不是只鸡?”白珏绕着绿孔雀转了一圈,摸着自己的下巴,小大人似地研究起来,“呆若木鸡。” “还有,鸟,你要不要站起来一下?其实我娘亲没有那么矮,她也就是一般的矮而已,你用不着把整个身体趴在地上,让她上药,你这模样有点滑稽。” 昭颜:我是一般的矮? 绿孔雀:我滑稽? 等到昭颜终于上完药,绿孔雀愣是维持着上药的姿势,没敢动一下。 “好了,上完药了,不过,我也不确定白白的伤害力有多大,明天这个时候,你继续过来,让我看下伤口,我再决定要不要再给你上次药。” 听到这话,简直就像得到了特赦,绿孔雀展开双翅,逃似得飞远了。 之后数日,绿孔雀每天都准时来报道,摘最新鲜和可口的果子送来,它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但它依然停在不远不近地停在洞穴附近的树干上,静静地看着。 昭颜也在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从弥补先天的体弱,到恢复到正常体质,然后开始运气内修。 晚上打坐,白天就在洞穴前面的空地上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修炼飞速,一日千里。 平时也会在空地上指点白珏修炼,但白珏小孩儿心性,玩心很重,大多时候根本无暇修炼、她懒是真的懒,一说到修炼,宁愿直接躺尸装死。 昭颜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个小世界过去了,白珏的修炼还是停滞不前,化个人形对她来说,都耽搁了这么久,敢情她是根本没修炼啊。 小家伙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出生就是上古神兽,赢在了起跑线上。 这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白珏没练,但是一旁驻足的绿孔雀却是看得仔细,听得明白的。 修炼的日子过得飞快,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青冥森林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以前,有白珏在,虽然林中野兽众多,但没一个敢上前挑衅的,只要她一声低吼,那威压就能让周围震上一震。 所以,白珏和这些野兽们相处还算“和睦”。 但这些天,隐约有些不对劲。 森林中的野兽纷纷往外逃,好似青冥森林中将会有什么大劫难似的。 白珏随手拦下一只流浪兽,询问之下才得知,身处另一片陆地——森罗大陆的蛮熊族和苍狼族联手,正式向青冥森林的巨蟒部落宣战,发誓一定要夺回他们的雌性。 第258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6 06 没等昭颜他们决定,是否继续在这待下去,第二天麻烦就找上了她们。 她打坐完毕,洞里看不到白珏的身影,走出洞外,也没瞧见绿孔雀,正当她好奇这两只都跑哪去了,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见到悬崖边站着两个人。 这两人长得都非常出众,女的身材火辣,前凸后翘,胸前围着块兽皮,有点抹胸那味道,下半身的兽皮像是她的超短裙,衬得她的大长腿越发修长,五官说不得多精致,但是立体深邃,是个美丽的雌兽。 至于男的,如果忽略他脸上的刀疤的话,长相较之那雌兽更为精致。 两人显然正在争吵中。 而悬崖边不远处的树上,正趴着一只几乎和树干上的绿色树叶融成一色的绿孔雀,一动不动的,树下的草皮下隐约看到一小撮白,细看之下,不是白珏的脚丫子又是什么。 昭颜轻笑,要不是如今,她到达炼气期中期修为,已具备些神识,就他俩这伪装技术,还真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一老虎一孔雀,听起八卦来,一点也不含糊。 此刻,悬崖边的两人吵架升级了,那身材火辣的雌兽嗓门提高了些:“雪域,你来青冥森林,就是为了那个猿族的小雌兽?” “明娅,她是我的伴侣。” “她是你的伴侣?那她为什么要逃离你?” 被称之为雪域的男人脸色阴沉:“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明娅一手叉腰,气势十足,“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阿爹和阿姆离开部落前,把你托付给我阿爹,说以后等我们长大了,你就是我的伴侣的。” “结果,你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个猿族的雌兽,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她也真能折腾的,嘴上说着不做任何雄兽的附庸,要自由、要平等,结果,每次找到她的时候,身边的雄兽越来越多……” “雪域,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我爹是苍狼部落的族长,你看不上,放着我这么个大美人,只喜欢你的大美人,你不要,非要去和蛮熊部落里的一堆蛮熊去争一个雌性?哦,不对,说少了,现在她还招惹了青冥森林里的巨蟒部落的少族长。”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做她第二个、第三个伴侣,甚至位子还得往后排一排的伴侣?以后,是不是还要去伺候她和那条大蟒蛇?” 明娅越说越气,打又舍不得打,气又气不过,随手拔了根草,往他身上扔去,那模样,小女儿姿态十足。 “明娅,你能不能别胡闹了!”雪域最烦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族长女儿的姿态,族里所有人都得让着她,南梵就不同,她温柔、善良、可爱、聪慧……哪哪都好,也怪不得会吸引那么多人的注意力。 他的南梵就是最好的那个! 雪域嘴上没说,但是眼底对于明娅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明娅哪里能忍这个,反驳道,“我胡闹?到底是谁胡闹?你跟我说,你得到消息,你阿爹和阿姆没死,现在在青冥森林,我才陪着你来的。你要是一开始说,你就是来这找那只小雌性的,我怎么可能会跟着过来,看你俩亲亲我我?” “还有,如果不是我跟着你来,我阿爹和阿哥担心我的安危,就不会派族里的勇士们前来找我,那么,现在到达青冥森林的,就你一个,你拿什么去跟巨蟒部落的人叫嚣?还想救出你的小雌性,你在痴人说梦话!” 昭颜闻言,这直爽的性子,敢爱敢恨的模样在她眼里固然不错,但是,多半是被男性所不喜的。 果然,就见那雄性面色铁青,脸上的刀疤显得有些狰狞,口气不好道:“我是苍狼部落的第一勇士!” 明娅气到不行,“狗屁个第一勇士,要是没有我身后的那么多族里的勇士们助威,你说你刚才能不能活着走出巨蟒部落?” “明娅!”雪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明娅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毕竟是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雄性,她委屈地低下头,声音都小了许多,“雪域,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要再追着那个南梵跑了,她有很多很多雄性喜欢,她心里也装着很多雄性,但是我心里只有你,我的伴侣也只有你一个。” “明娅,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南梵。” 小系统1105忍不住吐槽:【神一般的“我把你当成妹妹”,这远古的雄兽都会这种鬼话阿?】 明娅呆怔在原处好一会,许久,才狠狠地抹了把眼泪,下定决心道:“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既然做不成伴侣,那就这样吧,我也不陪着你乱跑了,我要回森罗大陆了,回族里去了,你自己追你的小雌性去吧。”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被雪域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小系统啧啧出声:【真渣阿……他想干嘛?】 “明娅,我需要你的帮助。”雪域面上纠结,仿佛说出这话,就让他受了多大的侮辱一样。 “你要我怎么帮助你?”撇开对雪域的感情,此刻的明娅清醒了许多。 “现在已经确定南梵就被困在巨蟒部落中,那条大黑蟒黑曜根本不会放她离开,我们势单力薄,只有和蛮熊部落合作,先把南梵救出来再说。” 明娅冷哼一声,“熊腾那头大黑熊脑子迟钝,不好使,也就算了,你脑子也不好使了?也对,自打你遇到那只小雌性后,就没好使过。” 明娅一把甩开他握着她的手臂,“要和蛮熊部落合作,你自己去,我阿爹和阿哥派来保护我的,那些族里的勇士们,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想拖我们下水!” “之前,我带着他们,一起跟你去巨蟒部落,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我可以救你一次,但是你如果执迷不悟,还要去巨蟒部落找你的小雌性,我们不会再陪你一道去。” “更别提,你放的那些狠话——要和巨蟒部落决一死战,抢回你的小雌性。那是你的事,不能代表我森罗大陆的苍狼部落,或许,你可以求助蛮熊部落,让他们带你一道。” “反正,我苍狼部落还不想和青冥森林的巨蟒部落为敌。”明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质疑雪域是不是生病了?就像族里的祭司所说的那种,突然之间被一些莫名的东西夺了心神,变得像个蠢货一样。 如果明娅去过后世,就知道,雪域这种叫做恋爱脑,南梵那种叫做女主光环。 “明娅——”雪域再一次叫住她。 “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回去?我可以跟阿爹求情,也可以原谅你骗我来森罗大陆的事。” “你真的不愿意帮我救出南梵?” 明娅不耐烦转身道,“雪域,你没看见巨蟒部落的少族长对她有多体贴么?而且她也没有拒绝,不是么?她的腿上已经有蛇纹了,说明他们已经结为真正的伴侣了,他们之间的相处非常和睦,感情也很浓烈,她需要救么?她根本不需要谁去救!” “你要是真的非她不可,还是想想,求求那条大黑蟒,让你做个二夫或是三夫吧。”明娅根本不愿意和他再多说一句。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全族都默认会结婚的两人,突然之间他说把她当成妹妹……她能支撑情绪,没有崩溃,没有给他一拳,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要为他能和他喜欢的小雌性在一起而出谋划策…… 她招谁惹谁了?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舔舐伤口。 明娅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明娅——” 心里想着不管他,可当他叫她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的停住脚步,明娅连自己都抱怨上了,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竟然还听他的话。 她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冲他吼道,“又有什么事?” 只是,声音还未落下,她的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径自往悬崖下而去,她惊恐的双眸里倒映着雪域深沉阴郁的模样。 身体突如其来的失去控制,从高处不断下落,心痛得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她怔怔地望着头顶,对上雪域那双阴沉的眼眸,那里盛满了厌烦、憎恨、仇视…… 难道,就因为她不同意和巨蟒部落宣战,就因为她要带着保护她的那些苍狼部落的勇士们回森罗大陆,回族里,他就要杀了她? 就算,就算他们不能做伴侣,就算他深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可他刚才不是还说,他把她当成妹妹的么? 两滴泪从眼角滑落,那么高的悬崖掉落,明娅几乎不抱什么生的希望,只是,希望阿爹、阿哥和阿姆不要因为她的死而太难过……也希望他们能看清雪域的真面目,不要被他蒙蔽。 而在悬崖上方的雪域,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轻启薄唇道:“没人能阻止我,包括你。我会对族里的兄弟们说,我们遭到了巨蟒部落的突然袭击,你为了救我,不小心掉下了悬崖身亡。” “这也算你为我和南梵的重聚,做的最后一点事吧。” 明娅心如死灰,她没想到他能这么狠!难道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么?就算是兄妹,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最后,他那一眼里包含的所有情绪,不似作伪,他恨她,兴许还恨她阿爹和阿哥,可是为什么? 她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她很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越发接近地面的时候,明娅已经紧张得闭上了双眼,等着摔得粉身碎骨了,结果突然感到身下一阵风急速而过,紧接着,身下一软。 一阵颠簸,她到达了崖底,但却不是摔下来的,而是在接近地面时,被救了!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趴在一片白之中,为了谨防掉下去,她紧紧的揪着它的长毛。 悬崖上方的雪域完全惊呆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被救走了,那速度快的,他只见到一阵白闪过,连对方是个什么兽形都没看清。 跑了会儿,跑到了洞穴前的空地,白珏才将人放下。 这时,绿孔雀也飞了过来,昭颜也到了跟前。 白珏瞬间化成奶娃娃的模样。 嘴里抱怨着:“你说你一只鸟,你不救人,还得我这个不能飞的,去救人,而且,我好歹是个小孩子,背这么重的东西,你也不怕把我压扁,你就不能照顾下小孩子?” 绿孔雀只当没听到,昂首挺胸,东张西望,就是不看她。 白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别装,我知道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绿孔雀装死。 白珏气得够呛,又拿他没办法,委屈巴巴看着娘亲:“娘亲,他欺负我!小绿欺负小孩子!” 等到昭颜看过去时,绿孔雀舒展着左边绚丽夺目的孔雀翅,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她的衣角。 对于他的示好,昭颜顺势,伸手抹了抹他的翅膀,安抚了下。 白珏突然醒悟,这只搔首弄姿的花孔雀,是在跟她抢娘亲的注意力! 这边的明娅惊魂未定,但也知道自己得救了,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啊呜一声就哭出来了。 等她哭完,自来熟的白珏还没听完八卦,还想接着听,于是就怂恿她说的更多些。 于是,从明娅口中,他们知道了,这方兽人世界,一共有三大片陆地和一大片幻海。 青冥森林所在的青云大陆,以热带雨林气候为主。青冥森林是一个热带丛林区,一眼望去,是遮天蔽日的大树,身处其中,根本分辨不清方向。而它的地貌复杂,包括高山、平原、河流、等多种地形,一不小心很可能踏进沼泽,再也出不来。 青冥森林中兽类物种繁多,凶险万分,此外,还有很多被追杀的、恶贯满盈的流浪兽也栖居在此,能在青冥森林中活下来的,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在这里,有两大兽人部落壮大,其他不值一提,多半是依附这两大部落而活的,也唯有这两大部落,能在危机四伏的青冥森林中横行。 一个是巨蟒部落。他们往往体型庞大,速度惊人,很多都带有能让人顷刻失去性命的剧毒,具有极强的攻击力,它们可能会盘踞在树上,和树融为一体,也可能会潜伏在水中,让其他兽类防不胜防。 如果青冥森林里没有豹族,那么巨蟒部落的兽人基本可以在这片森林里称王称霸了。青冥森林的豹族兽人不同于另外两片大陆中零星的豹族部落,他们体型比之寻常的豹族要大上一倍有余,不仅擅长奔跑,还擅长游泳。不管是凶猛敏捷,还是爆发力,都没有什么兽类可与之匹敌。 而他们最厉害的当属巨大的咬合力。让他们根本不惧巨蟒,任由它们皮粗肉糙,只要一口咬下去,死不松口,就别想活着逃脱,压根不需要挑哪哪下口,伤害性最大。 而她苍狼部落,位于另一片大陆——森罗大陆,离这里是有些距离的。 本来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自从那个自称南梵的猿族小雌性来了苍狼部落之后,什么都变了。 她苍狼部落,不光和蛮熊部落闹翻了,还和森罗大陆的另一个大部落狮族部落翻脸了,现在,更是在雪域的蒙骗之下,直接闹到了青冥森林,和巨蟒部落宣战了! 她明娅就算再任性,再不懂事,以前就算再喜欢雪域,也不可能赌上整个部落族人的生命去和巨蟒部落宣战。 第259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7 07 别看明娅平日里咋咋呼呼,给旁人一种性子骄蛮的感觉,但毕竟才十四岁,刚成年不久,家里有个阿哥,两人年龄又相差十岁,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她从未经历过像今天这样惊险的遭遇,自是一阵后怕。 雪域对于她来说,不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是他们口中,她未来的伴侣,会共度一生的人。和阿爹、阿姆、阿哥一样,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没想到,她最信任的人会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还会偷袭她,想要她死。 难道只是因为她喜欢他?他喜欢的人是南梵么?她阻止他去找南梵? 明娅只要一想到她掉下悬崖那刻,雪域那一贯无波无澜的脸上,露出憎恨她,恨不得她立刻去死的神情,她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打颤。 从小到大,阿爹和阿姆一直都教导她,让她多让让雪域,雪域的阿爹阿姆都不在身边,很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雪域只有他们了。 她是性子有些骄纵,可她却从来不会对他发火,每次只要雪域一皱眉,都不用他开口,她就乖乖走上前说软话了,哪一次,不是她主动去找他的? 只是,这一次,他真的让她感到害怕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换来置她于死地的结果。 在她将死那刻,他眼底的快意全部倾泻,暴露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意图。 她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知道,她绝对不会再去喜欢一个面上待她平和,处处表现得迁就她,心底却时时惦记着她的命的雄性。 “我得赶紧回去。”明娅正色道,“如果雪域杀了我,是为了栽赃到巨蟒部落身上,然后激起保护我,而一道前来的我苍狼部落勇士的怨恨,那我得赶紧回去阻止他!” “他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死我苍狼部落的勇士们的。”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三四岁的奶娃娃,小小的身体都不及明娅腰际,换来后者有些嫌弃的眼神。 “喂,你这母狼,什么眼神?你的命还是我救的,你竟然瞧不上我。”白珏不服气道,双手叉腰道。 话虽如此……但,明娅还是觉得她这个人形没什么说服力,“要不,你化成兽形再说这话比较有震撼力。” 白虎啊!虎族本就是万兽之王,这还是只罕见的白虎。 虽然人形只是三四岁的模样,看着像是化成人形没多久,但丝毫不影响其兽形的杀伤力。 真是让明娅亲眼见识了万兽之王的威力,一只雌兽都能有这般威力! 没瞧见,她就这么大咧咧地从雪域的眼前,把她给救下了么?雪域发现这个后,难道不想斩草除根,杀她灭口么?他肯定想,只是技不如人,论速度,估摸着连这只白虎的边都沾不上。 同时,明娅注意到,白虎救下她后,一顿狂奔,雪域是她苍狼部落的第一勇士不假,奔跑速度和力量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连白虎的影儿都追不上,可白虎一停下,她身旁就多了一只极其罕见的绿孔雀和眼前这位兔族的雌性半兽。 要说绿孔雀能飞,但是这位兔族的雌性半兽什么时候都能有这速度?雌性半兽的体质要弱于正常雌兽,更别提和雪域这样的雄兽中的佼佼者相提并论了。 况且,这只白虎叫她什么来着? 娘亲?! 惊悚。 明娅觉得这个组合着实有些稀奇——一只百鸟之王,一只万兽之王,还有一只被万兽之王称为娘亲的兔族雌性半兽。 明娅的小眼神悄咪咪地打量过昭颜好多回了,她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你盯着我娘亲看,做什么?你要跟我抢娘亲是不是?”白珏圆溜溜、白胖胖的身体立刻原地倒下,顺势滚两圈,就滚到了昭颜脚边,如愿以偿地得到娘亲亲昵的把她抱起来。 她肥嘟嘟,莲藕似的胳膊费力的搂着昭颜的脖子,嫩嫩的小脸贴贴娘亲的,“娘亲是白白的,你,还有那只小心思特别多的绿孔雀,离我娘亲远点。” 明娅:…… 我一雌兽,跟你抢只雌性做什么? 我就算要抢,也是抢雄兽好么? 明娅无语,转头看向另一个当事兽,人家神在在的,梗着脖子,那姿态闲庭信步的,似乎压根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它这是还没化形? 可看它的形态,怎么都不像是幼年时期,不光不是幼年时期,这体型,明明已经成年了。 难不成它只是普通兽类? 明娅快被眼前的这奇特组合给好奇死了,可又不敢多问,人家能救她,自然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小虫子一样简单。 想到刚才奶娃娃说要和她一起去找雪域,她突然就动了心思,正好。 青冥森林,危机四伏,在这之前,她也没有来过,之后又是一直被部落的勇士们保护着,也没接触到什么危险,但并不意味着安全。 如果有万兽之王在旁,别提她有多安全了,更何况,那威风的劲了! “你真要跟我一起去找雪域?”明娅提醒道,“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带着我苍狼部落的勇士们,和蛮熊部落的傻大个们一起去巨蟒部落了。” “南梵在他心里很重要,他杀我,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南梵,因为我不同意他为了个小雌性,和巨蟒部落宣战。所以,他一定是去巨蟒部落了。” “巨蟒部落的雄兽太凶悍了,他们的伪装术也很好,让人防不胜防,雪域和他们第一次对上,险些被那条大黑蟒给卷死,幸好我们赶到,救下他。” 说到这个,昭颜心想,许愿人就是这么死的,所以,她太清楚大黑蟒那尾巴的杀伤力了。苍狼部落的第一勇士,在森罗大陆兴许确实很厉害,但是到了青冥森林,也得绕着走青冥森林的环境要比森罗大陆复杂的多。 明娅牵扯出巨蟒部落,本意是劝退白虎的,虽然一开始动了给她当保镖的想法,但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能这么坑奶娃娃,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没想到白珏小肉手一挥,“我就是要去找那条大黑蟒!他趁我我力量不够,怎么都蹦跶不出来的时候,和他的小雌性一起,欺负娘亲!” “我娘亲好可怜,被小雌性推出去好远,胳膊,大腿都被划伤了,还有那只大黑蟒,他竟然想一口吃了我娘亲!”白珏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愤慨的表情,眼圈都红了,她最讨厌最讨厌刚来这个世界时的那会儿,她明明感受到娘亲有危险,可怎么都跳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娘亲被欺负。 小系统突然就不羡慕嫉妒恨了,瞧瞧,人家小老虎还是很感恩的。 这时候,昭颜身旁多了道高大的身影,走起路来永远的优雅和自信,慢条斯理,却坚定不移地走到了她身旁,翅膀扇了扇,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一起去。 明娅看着这一幕——被人照顾着的兔族雌性半兽,她突然心里头有些酸酸的,她想家了,想总是凶她,却又偷偷安排部落的勇士们私下保护她的阿爹,想温柔善良的阿姆了,也想那个处处护着她的阿哥了…… ——分割线—— 巨蟒部落 苍狼部落里的勇士们已经按捺不住心情,纷纷站出来,要求巨蟒部落的族长交出他们的少族长黑曜——他是杀害他们族长女儿明娅的凶手! 巨蟒部落的人觉得苍狼部落的雄兽们就是在没事找事,说他们少族长杀了上次来的那只狼族雌兽? 开什么玩笑? 少族长这两天生怕蛮熊部落和苍狼部落的雄兽们来偷袭,抢他们的女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几日,一直都拉着南梵在洞穴中。 至于做什么,那动静……大家自行脑补,懂的都懂,看在少族长这么卖力的份上,约莫他们巨蟒部落的下下一代族长也快有了。 所以,苍狼部落就算想打架,好歹找个好点的借口。 “黑曜推明娅掉下悬崖,是我亲眼所见,我现在,马上要见到黑曜和南梵,否则,我们不介意立刻与巨蟒部落开战。” “对,我们一定要为明娅报仇!”雪域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强壮男子月野,他两眼通红。 他不过就是被明娅骂了一顿,让他不要跟着自己,他一会儿没看着明娅,就被雪域告知,他们遭到了大黑蟒黑曜的袭击,明娅为了救他落崖,尸骨未存。 身后的苍狼部落勇士们被他一说,也纷纷应和。 “我不在乎什么明娅不明娅,苍狼族的雌性生死,跟我蛮熊部落无关,我只要你们归还我的雌性——南梵。”蛮熊部落的族长熊腾站出列道。 他的人形体型是这些雄兽中最高大的,足足有两米多高,强壮地像座小山屹立在旁,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他走到巨蟒部落的老族长面前,郑重道:“南梵是我的雌性,在她被黑曜带来青冥森林之前,她一直都是生活在森罗大陆的,她喜欢的人是我,她已经答应做我的伴侣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族长阴郁的三角眼扫了眼雪域,目光转移到一旁的蛮熊部落的族长熊腾,冷哼道:“你的雌性?她身上是有你的气息,但是那有怎么样?只能说明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亲密些的举动,不过她身上并没有你们的图纹,说明她不属于你们俩任何一个。” “反倒是现在,她脚踝处已经有我部落的蛇纹了,她已经是黑曜的雌性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为我部落诞生新生命。” “那是你们强迫她的!是黑曜强迫她的,南梵喜欢的人是我!”雪域听不得这些话。 熊腾也是一脸怒意,“我才是第一个遇到南梵的,她亲口承认,我会是她的第一个伴侣。” 雪域本能想要反驳,但眼下形势,他还得联合蛮熊族一起对抗巨蟒部落,先救出南梵要紧,之后再想办法除去这只大笨熊再说。 老族长怒道,“什么强迫?南梵如今已经是黑曜的雌性了,你们一个两个,莫不是以为我巨蟒部落好欺负不成?” 老族长突然一个变身,原形是一条比人形的腰身还粗壮的黑蟒,尾巴甩起来,拍在石桌的时候,将雪域身旁的石桌直接拍成了两半。 顷刻间,巨蟒部落里其他雄性们纷纷现出原形来,吐着蛇信子,露出毒牙来。 一下子,原本空旷的空地显得拥挤起来,满地满眼都是巨型蟒蛇,将蛮熊部落和苍狼部落的雄兽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老族长为首,蛇头虎视眈眈,凶狠道:“你们森罗大陆的兽们,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胆敢到我青冥森林来抢人?挑衅我巨蟒部落?” “说我儿杀了苍狼部落的族长女儿,呵呵……若真杀了,你们又能拿我儿怎样?不过就是只狼罢了,我儿用得着偷偷摸摸推她下悬崖?吃了岂不更好。” 巨蟒部落老族长一番鄙夷的话,让雪域等兽纷纷面露愤恨,蠢蠢欲动。 “但苍狼部落的小兽们,你们冤枉我部落,这口气,怎么都忍不下去!要打就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想找我巨蟒部落打架,哪用得着这么多借口。” 一个个巨大的蟒蛇脑袋,穿梭在半空中,速度极快的,突然向中间发起进攻。 而被围在中间的熊腾和雪域等兽也紧急戒备,摇身一变,现出高大的兽形。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一道威压十足的虎啸声,划破半空。 青冥森林里不是没有虎兽,但是因为数量不多,单打独斗还可以,若是和数量庞大,且群居聚集的巨蟒部落和豹族部落比起来,杀伤力就不是那么大了。 但是,这一声虎啸,又好像和以往青冥森林中的虎兽们的啸声有所不同,那声音高亢而有力,饱含威压,声声骇人心弦。 蛮熊部落和苍狼部落的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毕竟青冥森林里的情况,他们并不是很清楚,除了知道豹族部落和巨蟒部落是青冥森林里的两大部落。 而巨蟒的老族长硕大的蛇身微微一怔,他在青冥森林里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听到过威慑力这么强的虎兽啸声,光听着,内心深处就止不住地发颤。 眨眼间,一道白影倏然而至,同时,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待他们看清楚时,一只雪白硕大的虎兽已以傲然的姿态,穿进了他们的战局中,而头顶的树干上,一只罕见的绿孔雀,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姿态傲慢地俯视着下方。 至于第一个说要来阻拦苍狼族和巨蟒族战争的明娅……跑得太慢,这会儿还在后头苦逼地跑着。 这一个两个都抢着背那叫扶矜的兔族半兽,结果,被那只绿孔雀捷足先登了,翅膀一卷,将人卷到翅膀上,就飞了出去,那动作一气呵成。不光她在地面上跑着追,奶娃娃也不干了!一跃而起,瞬间变身白虎兽形,飞奔了而去。 明娅:话说,我去阻止战争,你们一个个跑得这么快,合适么?关键还不带我! 第260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8 08 巨蟒部落本是占上风的,即便熊族和狼族当前。 在这片青冥森林中,除了豹族部落,还没有哪个部落敢与之叫板。 但眼前白虎的出现,却让巨蟒老族长心神一怔,那巨大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的兽类都有些发颤。 白珏也不废话,目光在一圈兽中环顾,目光停留在为首的大黑蟒身上,歪着脑袋仔细打量:“长得挺像,但好像气味不对,你,是不是叫黑曜,变个形我看看。” 大黑蟒这兽形,白珏嫌弃得很,一群的大蟒蛇,要不是颜色不同,她看着长得都差不多,而其中,只有眼前这一条大黑蟒。 任谁被这么无礼的打断,还把变形当成耍猴玩,心情都不会太美丽,尤其这蛇还是巨蟒族的族长。 “你哪来的?我青冥森林什么时候有白虎出没了?”谨慎起见,老族长并没有率先发起进攻。 “你管我从哪来,我想来就来。”白珏奶娃娃主打一个叛逆,除了自家娘亲,谁都不服,高阶修士她都不怕,还管你区区兽人,“你变不变?你要不变,我就把你当成是黑曜了,打死了,可不管。” 老族长这才明白,来者不善。 这死小子到底招惹了多少麻烦,一个两个都找他算账。 这也就是亲儿子,要不然,趁早掐死。 白珏在打量老族长的同时,老族长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听这声音,年纪不大,还是只雌兽?雌兽的体力远比不上雄兽,他倒稍稍宽心了些。 就算是白虎又怎样? 她只有一只,但他们有整个部落,哪怕虎兽是万兽之王又如何——未成年的雌兽,还只是一只,怎么看,都算不得多大的威胁,至于之前充满威压的虎啸,暂时被他抛之脑后。 “好大的口气,竟然想要我儿的性命,那就我来会会你。”老族长边说着,蛇身已经嗖的一下朝着白珏的方向攻去,想攻其不备。 白珏飞身一跃,蛇头上的毒牙一口咬在枝干上,咔嚓一声,直接将之咬断。 光光一招,就让明眼人正色起来。看似巨蟒老族长占上风,对白毛虎兽紧追不舍,但是,要知道这大蟒蛇刚才可是趁着说话的时候,阴险的偷袭的,就这速度和攻击力,竟然被躲过了,这白虎兽的速度也忒快了些。 白珏浑然不在意这老东西的偷袭,转身站稳,大蟒蛇的尾巴又甩了过来,这回她索性躲都没躲,打算直接来个硬碰硬,麻利地伸出右前蹄,一爪子拍过去—— 大蟒蛇瞬间失去平衡,受蛇尾的拖累,整个蛇身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直接带飞出去。 好在老族长还算实战经验丰富,虽然心底骇然,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撞到树干的一瞬间,身体一下子紧紧地卷住大树,才勉强稳住身体。 即便这样,他还是被拍得脑袋发晕,蛇尾痛得难以忍受。老族长一阵后怕——这要是一爪子拍的是他的脑袋,还不得被拍成傻子。 “族长!族长——”被这一幕惊住的巨蟒部落的雄兽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老族长被一招险些打飞出去?就见密密麻麻的大蟒蛇,纷纷向着老族长蜿蜒爬行过去。 满地大蛇——这让一直待在绿孔雀身上的昭颜头皮有些发麻,抓着绿孔雀的羽毛的手也紧了紧。 身下的绿孔雀身子僵硬了几分,高傲的脑袋不知何时低垂了下去。 这时,明娅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巨蟒部落。 她一出现,还没来得及说话,雪域身旁的月野已经化成人形,先一步将她拦住。 双手被紧紧地握着,月野的声音里透着巨大的欣喜:“明娅,你没死!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已经……雪域说你被巨蟒部落的少族长黑曜袭击,你为了救他摔下悬崖,尸骨无存,害的我伤心了好久,正准备为你报仇呢。” 明娅被一番抢白,没好气地瞥了眼月野:“你比我还小一些,才十三岁,未成年呢,还扯着为我报仇?我要真死了,你去报仇,打得过谁?” 月野也不反驳,明娅没死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惊喜,其他的都是次要。 “明娅,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雪域化成人形,走上前,深情款款道,“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我们先回去吧。” 明娅简直要被这人的厚脸皮惊呆了,这人是得了失忆症,还是以为他都这么对她了,她还贪图他那句“一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她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而雪域垂落在两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他目光深情地看着她,寄希望于她对他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并没有变,对他还有所留恋,毕竟他这次还给了她承诺。 倏然,明娅笑了,笑得无比的甜,衬得月野的眸光暗淡无光。从小到大,明娅只有对着雪域的时候,才会笑得那般好看。 “雪域,我喜欢你,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告诉我,你会是我的伴侣,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期待,但是显然,你不是。”明娅笑着笑着,眼圈红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害我了,所以,根本不会期待你会对我好。” “你觉得就凭你一句以后会对我好,就会让我不说出真相,你之前对我做的一切,一笔勾销?你——” “明娅!”雪域是真的慌了,他以为他还可以拿捏住明娅的,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己,“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否则,我们之间就完了。” “从你推我下悬崖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完了!谁会对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杀了自己的人,还抱有希望?我没那么贱!我阿爹是现任的苍狼族长,我阿哥是下一任的族长,我长得这么漂亮,我会没人要么?” 雪域盯着她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小嘴,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手上动作随心意,他突然变成兽形,向她攻击而去。 被站在明娅身旁的月野,眼明手快地倾身挡了上去,生生挨了他一爪子。 “月野——”后背被挠了一爪子,渗出了血,明娅一手环抱着月野,一边冲着身后的苍狼族勇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我没有遭到巨蟒部落的袭击,袭击我的人是雪域,他几次三番想要谋害我,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苍狼部落的雄兽们见此情景,纷纷将原本对准巨蟒部落雄兽的利爪转向了雪域。 一时间,白虎对战巨蟒,苍狼族起了内讧,蛮熊部落的雄兽们倒不知道该如何了。 熊腾刚想着不如趁着混乱,潜入巨蟒部落去找南梵时,冷不丁就听到了南梵悦耳清脆的声音。 “黑曜,你慢点,我快晕了——” 不远处,一条大黑蟒蜿蜒爬行而来,他的蛇身处还坐着个小小的身影,随着它的爬行速度加快,那身影上下颠簸,几次都险些摔下来,只得被迫紧紧地环抱住它的蛇身,以避免自己掉下去。 而身下的大黑蟒显然喜欢上了这种游戏,有几次故意上下摆动庞大的身躯,就为了听着她的惊叫,让她紧紧地抱着自己。 小系统1105好无语:【两大部落的雄兽来巨蟒部落约战,两个当事兽躲在洞里亲亲我我,无知无觉,现在好了,他亲爹的骨架都快被白白拍散了,大黑蟒竟然还有心思在这调情,佩服佩服,我自认不靠谱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不靠谱的。】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黑曜,因为在他认知里,在这片青冥森林里,他巨蟒族就是可以横行霸道的,这蛇压根没把熊族和狼族放在眼里,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兴许在森罗大陆比较厉害,但是跑他青云大陆来,只能老实盘着。 他爹的战斗力,那是连唯一能与巨蟒部落匹敌的豹族都忌惮的,试问,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他除了担心南梵会被这些雄兽用计偷走外,其他的,一概不担心,以他阿爹的能力,都可以摆平,压根不需要他出面。 黑曜觉得战事差不多快结束了才跑出来,看下残局,顺便带着南梵向那蛮熊和苍狼宣告下她的归属——也好让他们都死了这个心,别再纠缠梵梵。 没想到,刚跑出来,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他头顶飞过,他伸手一捞,竟然捞到一条蛇尾巴,再定睛一看,好家伙,误打误撞,救下一条他的好兄弟花蟒蛇! 黑曜加速爬行,没一会就爬到了部落中间的空地,这会儿,巨蟒老族长已经避无可避,被白珏扼住了七寸处,不得动弹。 那么多条蛇都围着她攻击,偏偏她谁也不打,就逮着族长那条黑蟒蛇玩。白珏一把扼住蛇头七寸处的要害,扣按在粗壮的大树上,然后伸出爪子拍球一样地拍着它的蛇尾玩。 蛇尾甩过来,白珏就把它一爪子拍回去,撞着旁边的大树,蛇尾又被甩回来,她又一爪子拍回去,如此反复。 老族长已经被她拍得没脾气了,老眼昏花不说,身体也快被拍散架了。 刚才还庆幸没被她拍到脑袋的老族长,这会儿一点也庆幸不起来,心中只道,虎兽到底是虎兽,万兽之王!区区雌兽,都这么厉害的么?把她按在树干上碾压。 旁边族群里的其他雄兽都想上前相救,结果就是像黑曜刚刚救下的花蟒蛇一样,直接一爪子一个,拍飞出去。 “算你们走运,我嫌你们脏,下不了嘴,要不然,早就一口咬死你们了。”白珏一边说着,还呲牙咧嘴,露出利牙来。 别的兽看着她轻飘飘一挥爪子,压根没费什么劲,可事实就是,三米长、人一般腰粗蛇身的大蟒蛇,被她拍飞出去,都爬不回来。 而另一边,雪域被苍狼族的雄兽围攻,身上早已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好不容易躲过致命一击,后足正抵着大树,喘着粗气。 黑曜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家亲爹被揪住了七寸,按在树干上扇尾巴的场景,他瞬间怒目圆睁,恨不能即可飞过去,一口吞下那只白毛虎兽。 显然,身为神兽的感知度,白珏要比黑曜更强,还没等他爬行到跟前,白珏一个机警地转头,恰好对上黑曜怒不可遏的碧青色蛇眼。 “呀,真打错人了,这位才是正主。”白珏吊儿郎当道,她手一松,老族长摆脱了禁锢,直接从树干上滑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人事不知。 “娘亲,你且看着,白白替你出气。”白珏冲着昭颜的方向扬了扬脑袋,顺带还得瑟地冲着那只花孔雀瞥了一眼,那意思明确的很——看吧,娘亲受的委屈,还得我来。 昭颜看戏看得正专注,绿孔雀贴心地找了个好位子,这个视角看过去,可以将底下的战况一览无余。 听到白珏这么喊,深表欣慰,有种自家孩子初长成的自豪感——瞧,我养大的娃,出息了,就是这么能打! 根本没留意到绿孔雀转过头,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阿爹!”仇恨充斥在黑曜的胸间,一时竟让他忘了身上的南梵,加速爬行的后果就是导致南梵一个没抓稳,直接被甩了出去。 自打南梵被黑曜驮着出现的一刹那,看戏的熊腾立马眼前一亮。 所以,一见南梵被甩出去,熊腾几乎是第一时间,笨拙的身体发挥出了吃奶的力气,平生头一回这么敏捷,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将南梵接住。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南梵怯怯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稳稳地落在一个毛茸茸的怀抱里,待看清头顶上熟悉的面庞时,“呀——”地叫了声,随即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脸不可置信和惊喜,“熊腾,怎么是你?我是在做梦么?” 怀里几乎没什么分量的小雌性让熊腾心中布满了温情,她可爱的动作也取悦到他了,他瞬间变身成了人形,冲她笑道,“梵梵,这不是梦,我来找你了,带你回家。” 南梵一脸感动,但是,这会儿才想起什么,惊恐地望向不远处:“黑曜,小心!” 就见这边,白珏扔掉了黑曜他爹老族长,已经冲着飞奔而来的黑曜一巴掌呼过去了—— 事实证明,谁也不能躲得了上古神兽那快如闪电的伸爪,就算白珏被昭颜一再叮嘱,想要在这个小世界自由行动,绝不能动用修仙界的灵力,她封禁了自己的灵力。 但是,上古神兽毕竟是上古神兽,就算没有灵力,不动用自身法力,她想要打架,那速度和力道,也不是凡界兽人能承受的。 黑曜的蛇身拼了命地冲过去,就为了被白珏一巴掌呼到天上去,再重重落下,激起一地的尘土。 南梵挣扎着想要去查看黑曜的伤势,却被熊腾强行抱走,“梵梵,这只虎兽尤其厉害,我们还是先走吧。” “不!黑曜……黑曜,你怎么样?” 另一边,雪域那边也传来哀嚎声,南梵一开始还没看到自己以前的情郎,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转眼看过去,刚好看到雪域被群狼按在地里,都快变成一头血狼了…… “雪域……是你么?雪域,求求你,熊腾,救救雪域!”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黑曜还是为了雪域。 熊腾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我只带你走!其他人想都别想。” 说罢,抱着怀里挣扎的南梵,带着蛮熊部落的雄兽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巨蟒部落。 第261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09 09 黑曜被白珏一下子掀翻在地,只是一瞬间的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了,深深的挫败感,简直让他怀疑蛇生。 他就算对上豹族那位能打的少族长花麟,都没这么丢分的。 不认邪,爬起来,再战,再次重重地摔回去。 再爬起来,再摔回去…… 连摔了七八次,他是一点都不想爬起来了,平躺在地上。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嘲笑声:“哎哟,这是谁啊?怎么就躺地上爬不起来了?真可怜。” 那尤其欠扁的声音,不是那只花豹子又是哪个。 果然,一抬头就见到一个褐色中长发的少年正蹲在树干上,嘴角带着几分戏谑,居高临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啧啧……果然没我厉害。”花麟洋洋得意,双眼放光地看向平地中央的白毛虎兽,“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些天了!这些天,我勤学苦练,我相信,我现在一定能打败你了!” 白珏:你哪位啊? 她的眼神明显告诉他,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花麟一着急,当场变成了兽形——一只威风凛凛的花豹一跃而下,奔到了她面前。 “还记得我么?上次在河边,被你拍飞的那个。”花麟指着地上趴着躺尸的黑曜,道:“我啊!比他强的,你拍飞了十三次,他才七次就不行了,还是我厉害吧。” “是十一次。”白珏纠正道,她绝对相信小系统的数学素养。 花麟白皙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道红晕,小声嘀咕了句,“行吧,十一就十一次,这你都数?我就多说了两次罢了,这不显得我厉害些么。” 【还十三次,他在瞧不起我的数学么?】小系统愤愤不平道,【我看他长得就像是个十三点。】 昭颜:不带你这么人身攻击的,他不是像,他明明就是。 揪耳朵之仇,她还记着呢。 不巧,白珏也记得。 这大黑蟒牛吹得厉害,其实实力一般般嘛,老的小的都不经打,眼前这个,还真是更抗揍一点。 那天要不是她用力过猛,直接把他打出去太远了,又懒得去寻他,他能这么轻易从她手里逃了? 这不,还有自动送上门的,大黑蟒真应该感谢他救命之恩。 花麟摆好了姿势,严正以待,一双豹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对方,四肢微屈,身子往后下方微蹲,“上次是我状态不好,没发挥出我万分之一的实力,这回,我可要发大招了,你等着!” 白珏眨了眨眼,瞧这煞有介事的模样,这小子莫不是真有什么本事? “啊——”花麟大喊一声,惊人的弹跳力,一跃而下,那架势倒是没把白珏吓着,但是那声音歇斯底里的,着实难听,让她忍不住想去捂耳朵! 那道豹影还没抵达跟前,“啪——biu——轰!”爪子接触他的豹脸,然后整个豹身升空,像断了线的风筝,最后落在远处的地面上,砸出一个豹形来。 白珏看了眼远方,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这就完事了? 不是说上次状态不好,没发挥出万分之一的实力么?就这? 也没比上次好到哪里去,亏得她还多用了一分力气,结果比上次飞得还远。 被那花豹一折腾,黑曜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刚抬起他的蛇头,想要偷袭那只白毛虎兽,下一刻,脑袋就被一双爪子,重重地按回了泥里,力道之大,险些把他给按窒息了。 白珏一扭头,就看到偷袭不成的黑曜,被绿孔雀当成了垫脚石。 真是恼火,这巨蟒族的偷袭是遗传的吧? 老黑蟒刚才话说一半,就玩偷袭,这小黑蟒趁着她和那只欠欠的花豹打斗的时候,就想在背后偷袭。 白珏生气,可惜罪魁祸首被小绿踩在了脚下,没法出气,那就只能拿巨蟒族的其他雄兽开刀,一爪子一个,直接拍飞,大杀四方,都不带犹豫的。 而那些被拍飞的巨蟒们不是不想救少族长和老族长,主要是对方那力道太过彪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自身都难保,就算巨蟒族的雄兽们侥幸不死,浑身也像散了架,真不是个个雄兽都有豹族花麟那耐受力的。 这会儿,这片空地真就空下来了。 巨蟒族的雄兽们几乎都被拍飞,只剩下个老族长靠在大树底下喘着粗气,奄奄一息,看样子很难缓过来了; 苍狼族这边战事也告一段落,雪域身负重伤,别说去救南梵,他现在连变形成人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以兽形被昔日的族里的兄弟们一左一右强行架着。 因为他刚才哄骗明娅没成功,还妄想逃脱,使出了浑身力气,孤注一掷,奋力拼杀,这就导致他遭到了群狼的围殴。 笑话,他们单打独斗,打不过曾经的苍狼族第一勇士雪域,但是,打群架还是会的! 雪域的所作所为已经拉爆了他们的仇恨值。雪域从小无父无母,被族长收养,视为亲儿子在对待,还要把自己女儿、他们苍狼族里最美的雌性明娅嫁给他,族里多少雄兽羡慕他,他不懂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明娅推下悬崖! 当初,有多少雄兽羡慕雪域,如今,就有多少憎恨他、唾弃他。 所以,下手的时候,也没留情,这个扯他前腿,那个抱他后腿,还有的一拥而上,亮起獠牙,狠狠一口口,咬在他的皮毛上,深深地嵌进皮肉里…… 被众兽一致认为蠢笨的熊族族长熊腾反倒是渔翁得利,趁乱抱着南梵已经偷溜,连带熊族的雄兽们也一并离开了; 昭颜居高临下,看着黑曜在绿孔雀脚下挣扎不得,一双碧青色的眼还死死地盯着自己,嘴巴咧着,不断地吐着蛇信子,不断向四周呼着气,尖利的牙倒是想扭过来,妄图一口咬住那按在他脑袋上的爪子。 可惜,他低估了上方的绿孔雀的脚爪力道,他的腿力本就强健,爪子更是强劲有力,他就这么稳稳地站在他脑袋上,稳如泰山,连转个脸,把尖牙对准他爪子的机会都不给。 黑曜不认识绿孔雀和白毛虎兽,只认识绿孔雀身上背着的那只兔族雌性半兽,猜测他们之所以这么对付自己,多半是那只叫扶什么的瘦小干瘪的半兽搞的鬼。 一直以来,这只不起眼的半兽对于他来说,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要不是她还有点用处,能帮他照顾好梵梵,他早在当初绵绵部落,被她发现他躲在梵梵的洞穴之中后,就把她吃了。 只是,如今他俩的地位换了。 黑曜眼底迸射出无尽恨意,“不过是区区半兽,丑不拉几,你就是给梵梵当陪衬都不配。” 昭颜倒是没生气,身下的绿孔雀却是生气了,他使劲跺了跺脚,顷刻,黑曜的三角蛇头又被踩陷进了土里一些,这也就是泥土松软,换做坚硬的石头地面,估摸着他的三角蛇头得变形。 昭颜伸手摸了摸身旁绚丽的翅膀上的羽毛,似是安抚,转头看向大黑蟒,平静道,“但是,现在连陪衬都不配做的我却高高在上,身为少族长的你却被踩在脚下。” 黑曜闻言,又是一阵挣扎,蛇尾狠狠地甩在地上,反弹起攻向脑袋上站着的绿孔雀。 昭颜如今早已不是刚到这个世界之时,那个柔弱无助、任人宰割的许愿人扶衿,经得修炼,虽然只有炼气期中期的修为,但是,对付这条蛇绝对没问题。 她暗自凝聚灵气,只是,还没等那粗壮的大蛇尾巴甩过来,身下的绿孔雀展开翅膀,直接将它狠狠拍下,就见蛇尾还没打过来,就被甩回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她刚要闭息,伸手遮挡飘过来的尘土,下一刻,绚丽的翅膀竖起一道屏障,她入目看到的不再是浑浊的尘土,而是在阳光下发着金属翠绿色的光辉的羽毛。 那羽毛的尾端还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小心翼翼,那样子像极了刚才她安抚他时,摸着他羽毛的样子。 昭颜笑了笑道:“谢谢。” 绿孔雀挺拔的身姿立刻弯曲了下来,迁就着她的高度,蹭了蹭她的掌心。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白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这只鸟心机也忒深了! 既打了欺负娘亲的大黑蟒,还哄得娘亲笑了,最主要是他身为一只鸟,竟然还学着人撒娇,太不要脸! 明明她也可以打大黑蟒,来讨娘亲欢心的,竟然被他捷足先登了。 片刻后,昭颜示意下去,绿孔雀微曲着双脚,将身体降低了下来,方便她下来,但是踩着黑曜的脑袋更稳了——绝对不能让他有丝毫伤害身上小雌性的可能性。 昭颜轻轻一跳,从绿孔雀身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到了黑曜跟前。 “你想杀了我?”前一世,他确实这么做了。 在南梵第几次逃走失败的时候,他迁怒于无辜的她,直接用他强有力的尾巴,把许愿人扶衿给卷死了。 “你这只低等的半兽,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说话?兔族本就是贱种,就应该被当成食物消灭掉!”黑曜碧青色的双瞳此刻已布满血丝,“我上次就应该杀了你的,也不会留下祸患。” 这回,没等绿孔雀伸爪子,白珏率先一跃而下,狠狠一爪子,刻意在黑曜粗壮的蛇身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她的眼底尽是杀意。 她娘亲,险些就被这东西给害了! 这东西决不能留。 黑曜只觉得身上一阵刺痛,倒也没想太多,毕竟刚才打斗的时候,也受了伤,流了血的。蛇身被白虎爪子划破,他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开始以商量的语气对着站在自己脑袋上的绿孔雀和站在身旁的白虎道,“你们为什么要听这只低等半兽的话?如果是为了得到雌性,我巨蟒部落也有不少纯雌性,保证每个比这只半兽的兔子强,只要你们放开我,我可以立刻让她们出来,供你们挑选,怎么样?” 白珏:…… 这蛇真蠢,那条老黑蟒好歹还能看出我是雌性,你连我是公,是母都没分清楚,就想贿赂我? 呸……不对,就算是公的也不行,我是娘亲的好宝宝! 绿孔雀更是索性充耳不闻,一双眼就钉在小兔子身上了。 黑曜一方面心里暗地吐槽,这两兽不识货,把一只又丑又瘦的半兽当个宝,另一方面,又极力游说,“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巨蟒族雌性,我部落的洞穴之中,还有各色各样其他兽族的雌性,总有一款,是你们喜欢的类型。” “其他雌性?”昭颜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在许愿人扶衿的印象里,她整日被关押在洞穴里,平日除了照顾南梵的衣食起居,就是被看着干活,没什么机会走出那方洞穴的,自然也见不到除了巨蟒族以外的兽类。 但眼下,听他话里的意思,巨蟒族的部落里还有很多其他部落的雌性。 这就有意思了,其他部落的雌性,怎么会集聚在巨蟒部落? 说都是自愿的,怕傻子都不信。这个兽族世界里,兽族都是群居的,以同一种类或者是相似种类的聚在一起,形成部落生活,因为这样可以抵御外敌,也方便获取食物。虽然也有雌性和与自己不同部落的雄兽通婚,但毕竟少数,因为不同种类的兽族,生活习性大有不同。 刚才黑曜的话里透露,可是“有各色各样的其他兽族的雌性”,绝不仅仅是与巨蟒族联姻的零星的其他兽族的雌性。 再联想到前世和今世,黑曜对她——雌性半兽的态度。 即便她只是雌性半兽,但是,在纯雌性数量很少的兽族世界里,那也是被保护的对象,是可以为部落繁衍后代的,哪个部落也不会动辄就杀了了事的。 而黑曜却是三番两次想杀了她,完全不在意她是不是雌性,那只能说明,巨蟒族不缺纯雌性或是雌性半兽。 “白白,你去巨蟒族的洞穴找找,看看是不是有关押其他部落的雌性的地方。”昭颜当机立断道。 白珏狠狠瞪了眼可以黏在娘亲身侧的绿孔雀,偏偏不能拒绝娘亲的要求,转身就往巨蟒部落里面跑去。 “你想做什么?”黑曜心里涌现出一股不好的念头,他是想收买这两只兽,但这两只兽即便到了现在,竟然还对这只兔族半兽言听计从,完全不受诱惑。 他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他们巨蟒族的秘密被揭开,其他部落会怎么对待他们。 “不许去!不许去,你给我回来!”黑曜突然失声大喊道,蛇身挣扎得更厉害了。 黑曜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再结合扶衿刚才的吩咐,连一向没什么心机的明娅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看向大黑蟒的眼神,带着探究,“你们巨蟒族不会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 第262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0 10 要不是放开神识,白珏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巨蟒族关押其他部落雌性的地方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从山阴面一处极不起眼的洞口进去,里面却另有乾坤。 往里走,里面一片荒芜,看着就像普通,无人居住的洞穴无异,但是这里的地面却尤其光滑,这说明经常有东西在此滑动,这又是巨蟒部落的地盘,那必然是那些大蛇们了。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洞穴,这些大蛇们为什么来这里? 白珏在洞里查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最后放出神识,探了一圈,才发现地底下有活物的气息,顺着这个,她又仔细探究了下,才发现最内里角落有个侧面的滑道,隐在了暗处,若是不细看,还真没留意到。 主要是就算看到了,往里探看,也是黑漆漆一片,很容易让人以为这就是一道普通的裂缝罢了。 白虎的身躯庞大,钻不进去,白珏一下子变成了奶娃娃的模样,直接从裂缝里跳了下去。 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背上驮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狮族雌性,此刻已经被折磨得变成了兽形。 “娘亲,她是不是快死了?地底下全是各种兽族的雌性,她们全部被圈养在地牢里,我已经把地牢的门打开了。她是受伤最严重的,她们说,这只雌性小狮子的脾气最倔,不管那些大蛇怎么折磨她,就是不肯妥协半步,谁想侵上她身,她就狠狠咬谁,跟谁拼命,因此,经常惹怒了那些大蛇,打她泄愤。” “你先把它放下,我看下。” 虽然一旁的明娅不明白,她一个兔族半兽能有什么办法,如果雌性化成兽形,无力变回人形,那多半是受伤严重,雌性体质本就娇弱,这种情况下,凶多吉少。 白珏在昭颜脚边屈膝,小心翼翼地让背上的雌性顺着坡度滑下来,昭颜蹲下身托着她上半身,以免磕到脑袋。 变故就在刹那,原本已经重伤昏迷的狮族雌性突然惊觉地睁开眼,面露凶狠,张开嘴,露出利牙,低头就是一口。 “娘亲!”白珏惊呼。 昭颜眼明手快,凭空拈决,手指抵在那狮族雌性的脑袋正中,后者的进攻停在半途中,原本凶狠无比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因为她发现自己突然动不了了。 难道她还是逃脱不得那种悲惨的命运?她为什么还没有死?她的眼底被惶恐、绝望而充斥。 下一刻,昭颜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一众视线,默默伸手,掌心仿佛带着隐约的柔光,落在了狮族雌性的脑袋上,后者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的声音柔和,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没事了,不要怕,那些大蟒蛇都被白白打飞了,你得救了,你伤得很重,先休息下,睡一觉醒来会好很多。” 听到这话,狮族雌性仿佛放下了所有的压力,其实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她身体的极限,如今紧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不远处的洞穴里,陆陆续续跑出来好些个小雌性,各种兽族的都有,有鹿族、狼族、狐族、犬族、兔族……还有眼前这只险些丧命的狮族雌性。 据这些小雌性所说,她们都是被巨蟒族的大蛇们给抓来的,有些是不小心落了单,有些是涉世未深,被哄骗来的,但是无一例外,抓来了就别想逃出地牢。 巨蟒族的雄兽们将她们集中圈养在地下,变成他们泄欲的工具,以求能大量诞下巨蟒族强壮的后代,壮大其部落。 如果生下来的是雌性或是雌性半兽幼崽一定会被留下,由族里养育大后,让她们继续为巨蟒族开枝散叶,繁衍后代; 如果生下来的兽形是巨蟒的雄性或是雄性半兽幼崽,那就是族里以后的青壮力,那至于兽形是随母的雄性或雄性半兽幼崽,这些幼崽则会在刚出生时,就直接被他们摔死; 如果生下的是普通兽类,压根变不了人形的,则直接被当作食物吃掉…… 这些被抓来的雌性、在兽族世界本该被所有部落都好好保护的存在,到了巨蟒族这里,就变成了大蛇们泄欲和生育的工具,只为壮大它巨蟒部落。 而刚才那只沉睡过去的狮族雌性,则是她们之中,脾气最烈的,是被巨蟒族的少族长黑曜给哄骗来的。 她得知真相后,说什么也不从,谁近身,她就咬谁,咬不到就踢,踢不到就拼命挣扎,好几次还自残,险些死了。 这样,才没能让那群蟒蛇给得逞。 白珏补充道:“娘亲,地牢里的小雌性们,有不少已经被这群大蟒蛇给逼疯了,但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不放过地牢里的小雌性们。除了怀孕的,她们可以休息到分娩,平日里这群大蛇根本不给她们休息的机会。” “而一旦分娩完,如果不是雌性或是雌性半兽,又或者兽形不是巨蟒的雄兽,则当场就被他们摔死了。”白珏不忍道,“我刚跳下地牢的时候,吓了一跳,角落里堆满了幼崽的白骨,也不知道他们干这个勾当,干了多久了。” “就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能当着这些幼崽森森白骨,凌辱他们的娘亲!”小白虎反胃透了,这群大蟒蛇简直就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白珏身为上古神兽,之前修仙世界,在迷迭森林数百年,它没少遇见血腥场面,各种妖兽之间,还有想要驯服它的修仙界人士之间,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稀松平常。但是,那都是直来直去的,还没见过这么没人性的。 之后,随着娘亲去了另一个空间,吃好睡饱,没有烦恼,连修炼她都懈怠了,反正有娘亲在身边,她非常心安。 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真是让她长了见识了! “巨蟒族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们这么做是会遭到天谴的,兽神是会惩罚他们的!”明娅一个未经人事的小雌性,没想过外头这么险恶。 先是被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给上了沉重的一课,险些丢了命,眼下,血淋淋的场面呈现在自己面前,让她接受不能。这里竟然还有她狼族的小雌性,只不过,不是他们森罗大陆的苍狼部落的,而是青云大陆本地狼族部落的小雌性——落单在河边喝水时,被巨蟒族的雄兽掳了来。 而白珏则一把拽过黑曜的蛇尾巴,冲着绿孔雀道,“小绿,你让让。” 绿孔雀刚把爪子从黑曜的脑袋上挪开,白珏毫不犹豫地狠狠一脚踩下来,瞬间,就听到黑曜的凄厉的痛呼声响彻半空。 尤不解气,白珏呲牙咧嘴的,恨不能一口咬死他,心里的理智一直尚在,默念着:这玩意太脏,不能咬!不能咬! 那就给他放放血,爪子顺着蛇身的纹路,给他来了个开肠破肚。 黑曜拼命挣扎,脑袋撞到一旁的大树也无知无觉,使劲想要挣脱白珏的控制,几次险些成功的时候,绿孔雀就给他一翅膀拍回去,又送到了白珏的爪下。 就这么来回了几次,渐渐的,他的动静小了。 蛇身上已经满是血痕,形状极其惨烈。 直到再也动弹不得,也就只剩下呼气的份,没有进气的分了,蛇眼里也没了光芒,开始涣散,口中还在喃喃,如果这时候有人凑近了听,就知道他一直在喊一个名字——梵梵。 这时候,原本围靠在一起的,被白珏解救出来的雌性们才敢壮着胆子走上前,不知是谁偷偷地拿脚踢了踢大黑蟒的蛇身,他没有丝毫动作之后,顷刻间,雌性们一拥而上——用捶的,用爪子挠的,甚至用牙齿咬的……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速度之快,痛恨程度之深,以至于原本重伤在旁的老族长还没来得及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平日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雌性们给分尸了。 环顾四周,他巨蟒族的雄兽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不知道被那白毛虎兽拍飞到哪里去了,估计就算是能爬回来,也不愿回来送死了。 他不敢去想,今日之后,他巨蟒族还会不会存在,招惹了这么多兽族的雌性,必然会受到这些兽族部落的打击报复。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开始感到害怕! 可惜,也担心不了多久了,他低下头,看到蛇身上流血的伤口——好像自打刚才和那白毛虎兽交战中,被她的利爪抓伤后,血就一直不停地留,身体上的剧痛也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本能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恨不得那些小雌性们压根看不见他,他不想被一群雌性们咬死,就这样蜷着,千万不要看见他…… 等着等着。 等到白珏想起巨蟒族的老族长,想把他提起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重伤而亡了。 ——分割线—— 经历巨蟒族厮杀那晚后,昭颜带着白珏和绿孔雀,挨家挨户地送雌性。 这些雌性娇弱的很,让她们独自在青冥森林里行走,怕是天还没黑,就得成为野兽们的食物。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在此之前,昭颜开始给受伤严重的雌性们治疗,她神乎其乎地口中念着咒语,手指拈决,然后指尖晕着柔光,拢在伤口处,不一会儿,那伤口处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神奇的一幕,让众兽都对她起了敬畏之心,而昭颜则统一解释为她是兔族绵绵部落大祭司的徒弟,也是以后的大祭司,可感应兽神。 兽神见巨蟒族为非作歹,作恶多端,便给了她预示,让她来此解救雌性们,并且教她治愈术,前来治愈她们。 能想到这个,是得益于明娅的提醒。 既然这个世界的兽族都信奉兽神,她索性可以将她的灵力归结为兽神所赐。而每个兽族部落的大祭司通常会被认为是兽神在世间的使者,传达着兽神的旨意。许愿人扶衿的确是绵绵部落的大祭司那莎的徒弟,如果没有被黑曜掳来青冥森林,顺理成章的,她会是绵绵部落下一任大祭司。 这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让众兽深信不疑。 主要是她们亲眼所见,本来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治愈术的作用下,迅速愈合了,还有那个奄奄一息,被大家认为肯定没命了的狮族雌性,短短几日,竟然都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神奇的力量,不是兽神显灵,又是哪个? 况且再看扶衿大祭司身边两位,不过是一个雌性半兽,居然能让一只万兽之王、一只百鸟之王听从她吩咐。 昭颜亲力亲为,将失踪已久的雌性送回部落,部落族长和雌性的父母自是好一番感谢,恨不得给她磕几个头。 小系统1105看着跪在昭颜面前,怎么都要磕头的狐族部落的族长,这次救出来的狐族雌性不少,因为狐族雌性相对其他兽族的雌性,更加美艳,自然是巨蟒族的主要目标。 【昭昭,你明明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怎么还特地一个个亲自将她们送回部落?不嫌麻烦么?】 “既然做了好事,当然要留名,许愿人的心愿是保护好绵绵部落,并且希望以后能建立城池,安全、平静地和族人生活下去。”昭颜瞥了眼小系统,“建立城池,可不是小事,凭借绵绵部落里软绵绵的兔族,恐怕不太行,这些以后可都是我们的助力。” “还有就是,这些雌兽在巨蟒部落遭到的不好对待,再回到原来的部落,我担心她们会被原部落的兽们瞧不起。我以兽神使者的名义,护送她们回来,再在族长面前,露一手,瞬间治好了她们的外伤,不仅能让他们相信我这个大祭司身份,还能让他们知道,这些雌性是受到兽神眷顾,被兽神所救的,不应该遭到歧视,歧视她们,就是不信兽神,这可以帮助她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原来如此。】小系统就知道,它家宿主心思细腻,也很柔软。 可除了想要回家的,还有不少雌性表示已经没了阿爹和阿姆,又经历过这事,不想再回原来的部落,但又没有好的去处,于是就黏上了昭颜她们一行。 当得知她们打算回森罗大陆的绵绵部落,立刻表示要追随,只求她别抛下她们。 于是,扶衿来的时候,是被大黑蟒给掳来青冥森林的,昭颜回去的时候,浩浩荡荡,被一群雌性簇拥着,而从死亡线上被她救回的狮族雌性,名叫阿诺,是森罗大陆狮族部落的雌性,还是现任族长的亲妹妹。 昭颜有些恍惚,森罗大陆的狮族部落的族长,好像也是南梵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可以这么说,这个兽族世界,似乎就是为了南梵而设的,这个世界最厉害的雄兽们,见到她第一眼,都会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第263章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1 11 浩浩荡荡一群,往森罗大陆方向前行。 好在她有专属飞行器——绿孔雀,这一路倒是一点也不累。而且她发现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小,平时赶路的时候,他都是在展翅飞在半空,不远不近地跟着大部队,或是先行前往前方探查地形和水源。 但只要在途中,她流露出一丝倦意,他就会盘旋而下,飞到她身旁,屈尊下跪,俯下庞大的身躯,低下高傲的头颅,那意思不言而喻——等待她坐到他背上。 白珏是个黏人精,倒不是累着了,就算控制了灵力,她还是上古神兽。这么点路程在她这儿,根本不够她当成游山玩水的,可她就想和娘亲贴贴。 于是,卯足了劲,也想挤上小绿的背。 这时候,这只心机颇深的鸟可不再像刚才搭载娘亲那样的好脾气了,他扑腾着翅膀,就是不让她得逞。 白珏本想仗势欺人下的,她就上去了,就要和娘亲坐在一起,你能拿我怎么样吧,可惜,这时候,她的威压根本不好使。 昭颜看着白珏上蹿下跳,想要跳上绿孔雀的背,都被躲过了,看着白珏气急败坏的模样,她难免有些愣神。 这一走,晃悠悠的,为了照顾其他雌性的脚程,连晃了十几日,才回到森罗大陆。 昭颜将森罗大陆的雌性送回到她们自家的部落,和苍狼族的明娅、月野一行人告别,带着想留下来的雌性们一起回了绵绵部落。 阿诺的生命力顽强,又有昭颜灵力的加持,原本奄奄一息的她,如今已经行走自如了。变成人形的阿诺顶着一头茶色的中长发,小麦色的皮肤,四肢修长而有力,看着就是个利落的姑娘。 可能她是在濒临死亡,万念俱灰时,被昭颜救下的,所以,她对昭颜有种很强的依赖感,以至于现在她明明已经恢复行动自如,而她们也回了森罗大陆,但她还是不愿意回狮族部落去,反而赖在了绵绵部落生活。 不只是她,其他心甘情愿请求昭颜收留她们的小雌性们也都有事没事地围在昭颜身边。 这让白珏觉得,抢娘亲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等回到绵绵部落,白珏才发现自己还是烦恼早了,因为部落里还有一群和她抢娘亲的人。 许愿人扶衿虽然只是只雌性半兽,但是丝毫不影响她在部落里受欢迎的程度。 小时候,她一出生被误以为是死胎,扔掉了,是被部落里的大祭司那莎捡回来,因为身体实在柔弱,家里没办法养活她,便央求着身为大祭司的那莎收养她。 大祭司那莎是位虔诚的兽神教徒,她善良、勤劳、能干,带给人温暖和希望,同时,也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比如说识别森林中的药草,每种药草的疗效,再比如说,一些生活上的技能,还有占卜之术。 许愿人扶衿就是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娇弱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的。 昭颜站在大祭司的洞穴门口,还没等她敲门,门内就传来了温和的声音:“是扶衿回来了么?” 昭颜推门而入,圆形的石床上盘坐着一人——许愿人的印象里,大祭司虽说已年过半百,但长发依然乌黑,眼角稍稍有些细纹,精神很好,而不是眼前这个额头上布满了皱纹,满头银发的老妪模样。 难怪刚刚她回到族里,将她离开后发生的事和盘托出,老族长先是惊喜万分,之后欲言又止。 “大祭司——”昭颜收敛了眼底的错愕。 那莎和蔼地笑了笑,伸手冲她招了招手,“扶衿,你总算回来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昭颜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问道:“大祭司,您的头发,还有这脸——” 那莎不在意道,“你突然失踪后,那个猿族的小雌性也不见了,我就怀疑,可能是她的缘故,因为我的扶衿最是乖巧、懂事,绝对不会突然离开部落的。” “在我的坚持下,族里陆陆续续派出去了好几批勇士,去寻找你们,可我们寻找的地方无非森罗大陆周边,所以,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时间越长,我心里越发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必须尽快找到你。” 昭颜当然知道不好的事是什么事,如果她没有过来,那么不多久,真正的扶衿就会被大黑蟒卷死,而皮毛会被做成手套和围巾,戴在南梵的身上,供她取暖和时不时地拿出来,缅怀她们之间的友谊。 “所以,我就参照上任祭司代代相传的秘法,给你算了一算。” “是大凶之兆,我必须尽快找到你才行。” 大祭司那莎语气平静地说道:“这时候,恰巧苍狼族和蛮熊部落的雄性沿路找来,说是那个和你一道消失不见的小雌性南梵,是他们两人的伴侣,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我想着,森罗大陆我们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你们,说不定你们已经出了这片大陆。但是,兔族毕竟是食草族,攻击力不强,在森罗大陆这片森林过得都很艰难,我哪里敢假公济私,让兔族的勇士们踏出这片森林,去更远、更危险的地方去寻找你。” “大祭司,我明白,您是整个兔族的大祭司,其次才是待我如亲女的阿姆。” 那莎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我施展禁术,得到了你和南梵的确切位置,而作为交换条件,我要求苍狼族的那位第一勇士雪域和蛮熊族的族长熊腾给我保证,他们找到南梵的同时,把你也一并带回来,我才会把南梵的位置告诉他们。” 难怪,难怪他们都已经离开森罗大陆了,苍狼族和蛮熊族还能准确无误地寻到青冥森林地巨蟒部落来。 可是,雪域和熊腾找到巨蟒部落后,却丝毫没有提及她,只顾着争夺南梵,他们不过是欺骗大祭司,只为了能得到消息罢了。 这笔帐总还是要算的。 “你的衰老……是因为施展了禁术?”昭颜伸手,摸着她的脉搏,气息微弱,已经行将就木。 那莎轻轻握住她的手背:“没事的,只是以后,绵绵部落就要靠你了,之后,我会唤来族长和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亲自把大祭司的位置传给你。” “大祭司,我得到了兽神的点拨,具有治愈术,兴许可以——” 那莎摇摇头道:“万物皆有生死,我也不例外。既然兽神眷顾你,你应该好好把握,替兽族多做些事。我无病无灾,属自然死亡,难道你要倒行逆施,违背规律?” 昭颜也明白这个道理,从她刚才摸着她脉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只是抱着想要试一试的态度罢了。 之后,那莎让她叫来了兔族的族长等人,正式宣布她为下一任的大祭司,代替她为部落祈福,供奉兽神。 晚上,那莎轻柔地抚摸着昭颜的长发,仔细端详着她,“我的扶衿长大了,也变漂亮了,现在连我没办法替你治的,娘胎里带的体弱也治好了。” “我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体质太弱,我寻了无数草药,也只能勉强维持你的生命,想要根治,根本不可能。幸得兽神垂怜,赐福于你,还给了你治愈术,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清晨,等到族人们敲响大祭司的房门的时候,发现大祭司那莎已经没了气息,由昭颜替她整理完遗容。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脸上带着欣慰的浅笑,她已了无心愿。 ——分割线—— 那莎死后,扶衿,也就是昭颜继任了绵绵部落大祭司的位置。 她开始计划对部落进行一系列的改变。 而之所以驱使她赶紧做出改变的原因之一是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再没吃过一顿美食,除了果子还是果子,要不是她还修炼着,早就瘦脱形了。 当初,即便在修仙世界,她修为极高,根本用不着吃凡间的食物,她还是难以抵抗美食的诱惑。 更何况,这个世界,她才炼气期中期,没到能彻底不吃东西的境界。这个世界的果子,她是吃腻了,她就想吃些好吃的,尤其怀念荀容小能手做的饭菜。 这个时候的兽族世界,有点像中国的远古时期,但兽族部落的雄兽和雌兽们已经学会了使用火,学会保存火种,他们也会用火来烧烤食物、防寒、照明、驱兽。 而心灵手巧的兔族已经学会用木头当作柱子,来搭建圆形的草屋,也会打磨一些石器来盛水和食物。 但也仅此而已,兽族还是在靠天吃饭。 如果今年的冬季不是那么寒冷,没有大雪倾覆,森林里还有嫩叶、野菜,那么兔族还能安稳度过,否则,则危矣。 就像老人们常说的十几年前,这片大地遭遇了数十年难见的极端大暴雪,这些食草族的兽族没有了食物,活活饿死的,不计其数。同时,食肉族的兽类没了食物,也把目光从普通兽类,转移到了他们这些食草族的兽人身上。 就算不是那种极端大暴雪天气,但一到冬天,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食物少之又少,虽然能不饿死,但是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昭颜一开始,只是借着带着新进部落的雌兽们观光熟悉下森罗大陆的这片静谧森林的由头,带着她们兜兜转转,游山玩水。 雌兽多的情况下,自然就吸引了不少绵绵部落和其他部落的雄兽们一道参与观光团队。 而有白珏这个虎兽在这,哪只雄兽也不敢造次。 玩着玩着,昭颜就开始给她们布置任务了,这个找类似狗尾巴草,但不是狗尾巴草的植物,黄色、小枝不延伸的;那个找植株杆高约她一人高,叶鞘呈圆筒形,疏松,种子是长圆形,易落粒的; 前者是粟,后者是野生稻谷。 昭颜观森罗大陆所在的地理位置,有点像现代的黄淮地区,而黄淮地区是早期的粟和稻谷作物的混作区,她也不太确定,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里是否有野生的稻谷或是粟。 在意识界里问小系统要了这两种作物早期的图片,就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尽可能详尽,从植株的高度、叶片的形状、种子的颜色等等各方面入手。 虽然这些“观光”的小雌性们可能不知道,但是,那些尾随而来,口口声声要来“帮忙”的雄兽们经常在这片森林里转悠,是最为熟悉地形和植株的。 兔族的雄兽如果不知道,这不是还有其他闻着小雌性们的味就来讨好的其他部落雄兽们可就不客气了,为吸引雌性们的注意,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提供线索。 最后,仅半天的功夫,昭颜就顺着他们带领的方向,找到了好几处丛生的野生稻谷和粟类作物。 像粟类作物的叶子,比较坚硬,一般是不被重视的,食草族的兽类也不爱,因为不好消化。 但现在,绵绵部落的大祭司竟然要求兔族的雄兽们将这些植株带着泥土,轻挖出来,带回部落种植。 其他部落的雄兽们也没闲着,这种又不是什么累活,大伙儿抢着干,替绵绵部落干活,既可以在小雌性们面前展现男性魅力,将这些植株送回去的一路上,还可以和小雌性们勾勾搭搭,简直不要太美妙! 因此,这一路,虽然找种子找得很顺利,但是,谁来管管这些雄兽们,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围在腰间的兽皮就“不小心”掉了,大咧咧地露出什么什么,恨不能向有好感的雌性展示下自己的能力。 然后又假惺惺的,非常不好意思地捡起那块遮前不遮后的兽皮,围在腰间,眼神还在偷瞄自己心仪的雌性。 兽族的求爱方式就是这么赤裸裸。 绿孔雀还想用翅膀去遮挡她的视线,没想到凑近一看,后者早就乖觉地闭上了双眼,整个一闭目养神,清心寡欲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扬起欢腾的心情。 至于白珏,别看她化形是个奶娃娃,人家可是个万年兽了,什么东西没见过,她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评头论足,反倒搞得害羞的不是她,而是被她评论的雄兽们。 回来的路上,这些雄兽们也不安生,表现完自己身上某个部件的雄壮,还得展示下自己强壮的体魄才行啊。 于是,一路上森林里的普通动物就遭了殃,什么山鸡野鸭、鹿啊猪的,手到擒来,大祭司还嫌弃竞争压力不够大,强调要抓活的。 出去一次,满载而归,找到了野生稻谷种和粟类作物植株,还带回来不少动物,可以暂时圈养起来饲养。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2 12 有了野生的稻谷种和粟类作物的植株,昭颜便开始手把手地教绵绵部落里的兔族们开垦耕种,将带回来的动物用围栏圈养起来。 开垦过程中,由于翻土等活的各种不易,又开始用动物的骨、角、牙,打磨制作成适用于农业生产的工具,方便开荒和种植植株。 在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昭颜奇怪的行为。 被救下的小雌性们自然不会质疑,他们在被救的过程中,已经见识到兽神所赋予给扶衿的治愈术;而原本绵绵部落的兔族更不会质疑,这还得得益于已故大祭司那莎为部落所作的付出。 大祭司那莎德高望重,将全部精力都奉献给了绵绵部落,是最虔诚的兽神供奉者,而被她指定的继任者扶衿,顺理成章地得到了部落所有人的认同。 更何况,扶衿,也就是昭颜在做这些事之前,不是事前和族长报备,就是事后和族长畅聊过——兴师动众做这事的目的,对绵绵部落有哪些好处都一一阐明。 老族长大多时候,其实并不能听懂她的话,但是不影响他在众多话语中,选择性地听到了一句话——这是兽神给予我的指示。 既然是兽神的指示,必然是没错的。 老族长深信不疑,行动力超强,配合兔族勤劳、踏实、肯干的淳朴本质,扶衿的计划被推行得很快。 末了,老族长还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以后不用和他解释那么多,他肯定是信任她,信任兽神的。 没瞧见,一贯体弱、病娇娇的扶衿,出去一趟,得了兽神的眷顾之后,身子看着娇弱还是娇弱,但是精神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天,亲力亲为,和大伙儿一起下地,指导雄兽们干活,半点不含糊。 这要是放在以前,别说连续干十来天了,就是干上半天,扶衿都得累得大病一场。 还有那治愈术,他可是亲眼所见,大伙都有目共睹的,这要是没有得到兽神的点拨,怎么可能! 因此,老族长供着扶衿还来不及,生怕她嫌弃兔族太弱小,又怎么可能会质疑她的话。 既然,你有这个态度和行动力,昭颜把工作推进下去,就顺利了很多。 看着眼前,盛着浑浊的水、粗糙无比的石具,下一步,烧陶被搬上了日程,毕竟她还想早点吃上干净卫生的美食,就这个器具,怕是吃不下去。 从山上采挖泥料、粉碎泥巴、和泥、制坯,控制温度、烧成,几步下来,虽然并不是每一次都成功,当中有环节没做好,制造出来的器具就容易裂开。 尤其是温度控制方面,这个真不好把控。 但是,就算是制作失败了,也没有人会去怪扶衿,或是怀疑方法是不是错了。 山上不缺的就是泥料,干其他步骤的劳力,绵绵部落的劳力也多的是,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既然大祭司说可以,那就肯定可以,如果没做好,就是他们的活没干好,没干仔细。 雌性们觉得雄兽们笨手笨脚,于是,接过来自己干,果然成功率大大提高了。 这让绵绵部落的雌性们有了很大的成就感,因为一直以来,在兽族世界,雌性都是雄兽的附属品,有朝一日,发现她们竟然也能完成大祭司交给她们的任务,成就感可想而知。 有了陶罐,兔族们可以用来储藏一些可以保存的食物。 而昭颜则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研究起果酒来,这个时代奶茶之流暂时不要想了,但是果酒制作起来不麻烦。吃不掉的野生果子摘下来,经自然发酵,变成酸酸甜甜的果酒。 一开始,只是让绿孔雀替她去采摘些好吃的果子,收集起来,自己研究,尝试几次之后,做成了可以喝的成品,昭颜自己留了些,还和族里的兽族们分享,意外的受欢迎。 之后,绵绵部落的兽族们都知道了,原来大祭司不是不爱吃东西,而是对食物很挑。平日里,她们采摘来最新鲜的嫩草,她推脱;她们采摘来的果子,大祭司一天能吃一个就不错了;担心大祭司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了,甚至狮族的雌性阿诺还把自己打来的肉食端给大祭司,还是被拒绝了…… 大家发现,让大祭司吃饭太难了! 为此,老族长给出的解释是:扶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早产儿,身体娇弱,差点就被以为是死胎扔掉了,这些年一直都被前任大祭司的调养,在吃食方面是有很多注意的地方,必须要非常精细、可口才行。 这使得绵绵部落的雌性们卯足了劲,比谁做的吃食更好,能不能吸引大祭司的品尝。一时之间,绵绵部落的雌性们恨不得个个化身为大厨。 昭颜:…… 就你能吹,许愿人扶衿以前有这么精细么?人家平易近人得很,压根没这么多讲究,有讲究的人是她罢了。 同时,细心的雌性们还发现,她们送给大祭司的陶具,虽然都被大祭司好好保管起来了,可是大祭司拿出来用的始终就是那几个——内部光滑,外观看上去干净素雅的。 那我们就努力把陶具做得更好更漂亮,一定要被大祭司选中使用!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很细腻的,也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渐渐的,雌性们已经不满足于灰扑扑的陶器了,她们在陶器身上绘画、雕刻图案,尽量让制作出来的陶器既实用又美观,然后—— 选出最好的,让大祭司选用。 而另一方面,昭颜把纺坠的制造也搬上了日程,继纺坠后,就是纺轮……因为她既不想穿兽皮小抹胸、小短裙到处乱晃悠,也不想穿草编的粗制“衣物”。 这个世界需要改变得太多,而如今只能循序渐进。 好在绵绵部落的兽族心思单纯,老族长对她这个土生土长、被兽神赐福的兔族孩子也非常信任,于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为部落做改变。 而最积极的就属狮族雌性阿诺,她不光自己干,什么烧陶,什么养蚕,什么纺织……只要是昭颜说的,她都贯彻落实,另外,还督促其他人也干。 雌性之中,她早就有了一定的威慑力,大家以她为中心。不光因为她是狮族,之前在地牢里,她的所作所为也让一同在地牢里的雌性敬佩不已。 ——分割线—— 昭颜看着眼前一个个形状不同的陶器的碗碟,这已经有多少天了? 自从可爱的小雌性们听了老族长的话之后,潜心钻研吃的、用的,然后不约而同地把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东西放到大祭司的小木屋门口。 【昭昭,你要不要尝一尝?我看着好像有几个很不错的样子,不再只是绿油油的新鲜野草了。】小系统努力鼓动道。 一个同心圆圈碗身的彩纹陶碗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陶碗的花纹和颜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符合当下小雌性们的制陶水平,但是,这个陶碗边缘处理得非常精细,胚体完美。 她伸手将它拿在手上细细观看。 【昭昭,我刚才一眼也是看中这碟素炒小菜,这个碗里的香!香味就是从这个里传出来的。】小系统不遗余力地推荐。 “还是经过处理的薄坯,即便是盛着菜了,拿在手上也没什么分量,是跟别人的不同。”昭颜自言自语道,再观外部碗身,图案虽然简单,丝毫比不得有些小雌性既是复杂的雕刻,又是上色,但是这只碗的同心圆却是画得流畅得很,做到了环顾一周,一样粗细,丝毫不差。 【尝尝?】 还有,这只碗上盖了个同底色的小碟子,非常的细心。 这在现代可能稀松平常,但是在一贯粗放的兽族世界,却已经难能可贵,没看见这些碗碟盛着菜端来,都是直接放在她门口的石墩上,压根没有半点遮掩的么? 掀开小碟子,一股香味迎面而来,别看小系统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方面,总是跑第一,还真没让她说错,这碟小菜却是闻着不错。 昭颜拿出打磨好的白石筷子,夹了一点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不好吃么?要不,我尝尝?】 昭颜摇摇头,“很好吃。” 但是,却放下了筷子。 “虽然是绿色小菜炒的,但用的是荤油,碗底还有熬出来的肉渣滓,才能炒得这么香,而且这碟菜里,油、盐不缺。”她看了眼碟子里的半颗梅子,“甚至还想到了用梅子的酸,茱萸的辛辣作为调味料。” “我想知道,这碟菜是谁做的。” 【真有这么好么?】小系统将信将疑。 昭颜伸手一挥,原本摆放在石桌上的那叠小菜被收入了意识界中,放到了系统1105面前。 系统1105尝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昭,昭昭,没想到在兽族世界,还能这么好吃的酸辣炒蔬,真是不容易!你是怎么做到不流泪的?我都快感动哭了。】 这话一点不夸张。 不管哪个世界,它跟着昭昭,都是吃香喝辣的,即便是知青的那个世界。要知道,美娟的手艺,是可圈可点的,擅长拿最少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来。 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昭昭吃果子,它喝凉水。这碟不起眼的酸辣开胃小菜,是它到来后,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简直打开了它的味蕾。 结果就是问了一圈,也没有人来认领。 到了第二天,雌性们依然送来了自己制作的食物,只不过这次,吸取经验,大家都给送来的碗上盖上了小碟子。 但是,昭颜还是在那堆碗碟中,一眼就挑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陶碗——它碗口的圆润饱满,图案依然简单,却透着绘制人的功底。 掀开盖着的小碟子,这次的是小荤炒素。 昭颜夹了一块细小的肉条,细细咀嚼了下,应该是小野猪肉,肉质鲜美,瘦而不柴,而且没什么怪味。 昨天是肉渣滓炒素,今天就变成小荤炒素了,她估摸着,明天应该就是大荤了,做菜的人好像在一点点试探她的口味。 对方一开始可能认为她是兔族,多半是食素,但是,新鲜的嫩草,或是加工过的菜叶,其他雌性都做过,她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对方用肉渣滓炸油炒了蔬菜,而且酸辣口味的,对方是懂调料的,知道什么开胃。 昨天的成功,让对方今天开始继续尝试,把肉渣滓变成了小荤——小野猪肉切成细长的肉条,继续是辛辣口味的。 她约莫着,只要她把这碟菜给吃了,那么明天,对方估计该给她做荤食了。 果不其然,到了第三天,夹杂在一堆碗碟之中,竟然有鱼汤。 野生菌菇鱼汤,奶白色的汤汁,诱人鲜美的菌菇……怎么看都让人食欲大开。 【昭昭,你的追随者中有个顶级大厨啊!这让我有种错觉,我们不是生活在远古世界,而是现代世界。】 【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小系统1105突然灵光一现道。 一个南梵就已经乱套了,搞得兽人世界的雄兽头脑们个个变成了无脑兽,这要是再来一个穿越者雌性,拨乱反正任务繁重。 【昭昭,你怎么不说话?】小系统一个人在那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了半天,才发现昭昭竟然一言不发,不知道在那沉思什么。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期间,昭颜几次想要查下那个做饭人的来历,都被提前给预判了。 之后,每天的饭菜准时送来,而且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而昭颜这具身体,也在对方的喂养下,如愿以偿地变胖了些,五官也长开了,以前干瘪的身形,如今不光外形变了,气质也变了。 绵绵部落的雄兽们突然发现,原来他们的大祭司这么漂亮,自带一股矜贵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 而绵绵部落的雌性们不但没有生出嫉妒来,反而自豪得很,那是她们的大祭司!她们信仰的存在。 昭颜一系列的举措,大大提高了绵绵部落的生活水准。 不知不觉过去三个月,天气渐凉,而原本被移植来的稻谷也该收割了。 昭颜指挥一众雄兽们用石制打磨的道具,将丰收的稻谷收了上来,然后日晒烘干,将石块什么的清理出去,然后储存了一部分,拿出小部分脱壳。 因为粮食是统一管理的,到了晚上,所有的稻谷都被收进了早就建造好的粮仓,并派雄兽看守。 是夜,一道黑影掠过,看守的雄兽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 巨大的黑影飞进粮仓的瞬间,摇身一变,变成了个身形颀长的人影。 “所以明天,我的午餐是米饭?”昭颜自粮仓阴暗的角落走出。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3 13 昭颜自粮仓暗处缓步走出,惊得刚进门的那道人影迅速背过身去,向前跨了好几步,同手同脚的模样,有些滑稽。 “不飞么?你要是变成兽形,飞走的话,以我目前的能力,应该是追不上的。” 身后的声音轻柔舒缓,却听得元熙手心的汗都出来了,心里当真试想了下这个的可行性。 可明显身后的人刚刚就是在调侃自己,因为她很快又道:“小绿,你说是不是?” 人影彻底没了脾气,她就是知道了,她真的知道! 身后,她的脚步声非常的轻,但似乎每一下都踩在了他的心坎上,他脚下要走,可心里却又多了一丝期待。 约莫距离那人还剩一米处时,只听那人低垂着脑袋,声音里带着一丝怯弱道,“回,回祭司的话,我叫元熙,不叫小绿。” 下一刻,他仿佛鼓足了勇气,倏然转身,垂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也能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哇喔……】不等昭颜出声,系统1105已经在意识界里发出感慨,【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身长八尺,龙章凤姿,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说人话。” 【啧啧……尤其这眉眼,眼波含情的小模样,是他原本就这样,还是面对你才这样,昭昭?万般风情,皆在眉梢……总而言之,昭昭,好福气!】小系统郑重地点点头,下结论道。 而小系统在说这话的时候,昭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昭昭,你是不是也被他这副模样给惊艳到了?没想到这只花孔雀化形,是这样的!虽然我没见过古代四大美男,但我估摸着,也越不过他去了。】小系统凑近道,【更何况人家还这么贤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会做饭,光看着,我觉得都能被美色喂饱,古人不都说了么?秀色可餐!再说,人家这不是会做么?而且擅长得很,你要是伤了小孔雀的心,以后回到继续吃果子的日子吧。】 也为了自己以后的美食,小系统不遗余力地替小孔雀说好话。 【还有——】下一刻,脑海中终于安静了,小黑屋待着去吧,让她清净会。 许久,不见对面说话,元熙终于缓缓地抬起低垂的脑袋,那模样就像犯错的孩子,惴惴不安,眼含期许。 “大祭司?” 他的低唤打断了昭颜的思绪,她将视线转移到了他的双眸处——他有一双清澈澄亮的明眸。小系统有句话没说错,他真的长得很好,即便是远古时期,即便大家身上裹着的都是兽皮,依然掩盖不了他优雅如画般的容貌和气质。 他的皮肤不同于绝大部分雄兽那样粗糙,呈现蜜色或是黝黑。他就像雪山里盛开的雪莲花,而他的眸子则像天山之巅的池水一般清澈。 他站在这里,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美好得不似凡人。 “大祭司?”元熙又低唤了声。 昭颜倏然笑了。 元熙讷讷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明白她怎么就笑了,这是不怪他隐瞒不报能化形的事了?也不责怪他今晚前来粮仓偷稻谷的事了? “抱歉,看久了些,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元熙不知所措地看向她,“那个人很重要么?” 昭颜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化形的?” 元熙脸一红,“不多久,就是在青冥森林之时,你指导白珏修炼,我蹲在树枝上听着觉得有趣,私下照着你说的练了下,没想到当天晚上就……” 说完,偷看了眼她,她静静地听他胡扯。 “那做饭的事呢?” “就是,就是看到你不吃饭,总是胃口不好,我看她们都给你送饭,可是没一个合你胃口的,所以,我才想着……” “我问的是,谁教你把梅子当成食醋,把茱萸当作辣椒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吃肉?毕竟我是兔族。” “我在青冥森林长大,整片森林我都非常熟悉,什么果子好吃,什么果子偏酸,什么果子辛辣,我自然知道,至于大祭司你吃肉的事,不是我一点点试出来的么?第一天,我用肉渣滓榨油炒的野菜,你吃了;第二天的肉条,你也吃了——” 昭颜被他说的有些赧然,这话说的,感觉她那点爱好都快被人挖光了,装不起来神圣高洁的祭司形象了。 元熙看她眼神闪烁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对不起,大祭司,没及时告知你,我能化形的事。那是因为,在这之前,我看你对雄兽们的感官都不太好,我怕你会讨厌我。” “谁对你说我对雄兽们的感官不好了?” “雄兽化形人形出现,你的表情都不太好,而且很多时候索性都闭上眼睛了,但是你对小雌性们就很好,你允许她们靠近你,白珏是,阿诺也是,还有部落里其他的雌性也是,你对小动物的态度也很正常,”元熙得出结论,“你只讨厌雄性。” “我想留下来,所以更不敢在你面前化形了。”元熙说出他的顾虑。 昭颜有些噎住了,她不是讨厌雄性,只是不喜欢看齐排站的裸男罢了,不想听他们时不时地炫耀自己的什么什么罢了,她的要求很低——只要雄兽们能像兔族老族长那样,每次都穿着得当的,举止正常的,她又怎么会讨厌?怎么会闭眼? “为什么想要留下来?” 元熙白皙的耳朵,从耳根处红起,一直到脸颊,情绪不高,有些消沉,“就是想留下来,我成年后,迟迟不化形,族里不要我,阿爹阿姆也将我赶出了部落,我流落到青冥森林,随后,就一直定居在那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伙伴,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是第一个给我果子的,对我好的人。” 昭颜:…… 快别这么说,我只是把果子放在了洞口,是你不问自取的。 “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化形,我想跟着你……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那就留下吧,以后不要偷偷摸摸的了,什么时候,如果想起什么,或者想告诉我了,再说吧。” 昭颜冲他点了点头,错身而过,“回去睡觉了,大半夜为了抓你,一直等到现在。” 元熙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即便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依然舍不得挪开半分。 ——分割线—— 今年的冬天,对于绵绵部落来说,是有史以来,最高枕无忧的。 大伙儿帮忙砍树,盖起来的硕大粮仓里,一半堆的是收上来的稻谷和粟。稻谷经过一系列的操作后,变成椭圆形、白色的稻米。 经过大祭司的指点,这东西可以煮成米饭,非常扛饿,比之大冬天的恶劣天气,嫩叶和野草的枯萎,稻谷和粟显然既适合长时间保存,又能解决冬季的粮食问题。 粮仓的另一半堆上了一个个陶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秋季森林里的果子成熟后,雌性们采摘了,经过自然发酵产生的果酒。 酸酸甜甜的口味,既好喝,同时,还能在严寒的时候,驱驱寒,一举两得。 而纺织方面,绵绵部落的兽族们身上的衣物也不仅限于千篇一律的兽皮了。养蚕缫丝,丝织纺布,心灵手巧的雌性们已经穿上了自己制作的绸缎。 虽然颜色单一,大多织法简单,但比之兽皮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首先就是柔软轻便。 冬季的时候可以贴身穿,然后再穿件兽皮,起到驱寒的效果,夏季的时候,单穿绸缎,柔软凉快,舒适极了。 绵绵部落里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一场大雪刚刚下过后,绵绵部落迎来了森罗大陆的兽族联盟大会。 一年一度的兽族联盟大会,说白了,就是给森罗大陆上所有的兽族部落,按照自身实力,排排位置。排在前几位的兽族,自然会享受一些特权,比如说作为一些弱小的兽族部落的保护,接受所庇护的兽族部落的供奉。 这些供奉有的是食物方面的,也有的是献出部落里的一些容貌姣好的雌性。 说的好听是接受供奉,其实和明抢没什么区别。因为如果弱势兽族不给,那么,强势的兽族部落就会直接宣布开战,到时候,弱势兽族部落还存不存在,就不好说了。 昭颜所在的绵绵部落以兔族兽人为主,属食草族,战斗力自然是比不过食肉族的凶兽兽人的。所以,绵绵部落一直都是寻求庇护、去供奉凶兽兽族部落的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往年即便不是大暴雪的冬季,绵绵部落也不好过的原因。因为食物有限,严冬腊月的,每个部落都缺食物,可他们还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储存的食物,拿出绝大部分上供给强势的兽族部落,留下的少部分,当然不够部落里的兽人们吃,也只能饿着肚子硬撑过冬季。 如果遇到哪一年天灾,大雪封山,首先死的就是食草族的兽人们,不光是饿死,还有被饿红了眼的食肉族兽人们当作食物。 因此,每一年冬季的兽族联盟大会来临之前,绵绵部落的老族长提前好几日,就开始吃不好睡不香了。 反正上供是肯定要上供的,就看能不能厚着脸皮,多说些好话,能争取少一些,就少一些吧,这可都是大家的口粮,关系到部落里兽人们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 往年,都是族长和大祭司一道前往的,今年也不例外,老族长叫上了昭颜,时刻将保护娘亲放在心上的白珏是一定要去的,御用美艳大厨子元熙也肯定要去,狮族的雌性阿诺也吵着一起去。 在粮仓偷稻谷事件被昭颜揭发后,大家已经渐渐接受,大祭司身边的绿孔雀能化形的事了。 一开始诸多不习惯,都是被他那张脸给惊艳的,但是惊艳完,也就那样了,亏得白珏为了预防他跟自己抢娘亲,拼命给他介绍部落里的小雌性,还把不错的小雌性介绍给元熙,没想到部落里的小雌性惊艳过后,一致拒绝。 元熙好看么?确实好看!就没见过皮肤这么细腻,肤色这么白皙,还身高体型样样拔尖的雄兽。 那要不要他作为自己的伴侣?意见无比统一——快拉倒吧! 谁能接受的了,自己的伴侣,比自己这个雌性还好看一万倍——这要是朝夕相处,非得自惭形秽,自信心受挫! 而且,光好看顶什么用?你看元熙打猎么?他天天钻在一口石锅旁边捣鼓这捣鼓那,性子根本不像个雄性;你看元熙遛鸟么?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估计就是拿不出手的,或是有什么隐疾的…… 雌性们人间清醒——外表再好看有什么用,一定是中看不中用的,要不,怎么谁也没见过他那个啥啥的。 这个恐怕才是关键。 更何况,你瞧瞧元熙对着大祭司那上赶着的热乎劲,只要大祭司在的场合,他的一双眼睛就黏在她身上移不开了。这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对大祭司存了什么心思,她们这些人能和大祭司抢男人? 抢不过,抢不过。 平日里,雌性们就开启了打趣模式,虽然追不到美男,也不想嫁给这款威猛不够的美男,但是不影响大伙儿调戏他。 比如,什么大祭司的小媳夫,大祭司的小伴侣,大祭司的小跟班……说什么的都有。 每当这时候,众人通常会见到一脸腼腆的元熙唇角微微上扬,默认了这些称呼,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星河灿烂般的璀璨。 ——分割线—— 森罗大陆的兽族联盟大会,一年一次,通常是由森罗大陆上战斗力最强的五个部落,轮流举办的。 这五个部落分别是猛虎部落、雄狮部落、黑豹部落、蛮熊部落和苍狼部落,今年刚好轮到苍狼部落举办,大家都得赶往苍狼部落。 而此时的苍狼部落内,气氛并不和睦,原因是蛮熊部落的熊腾带来的猿族雌性伴侣南梵,正在向苍狼部落要人,她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明娅吩咐押回部落的雪域。 熊腾一脸铁青,任谁自己的伴侣口口声声地关心别的雄兽,心情都不会太好,但南梵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又舍不得对她凶。 而雄狮部落的族长昊也曾是南梵的追求者,眼下依然对她虎视眈眈,只要熊腾对南梵说一个不字,他就跳出来挑拨离间,随时准备撬墙角。 黑豹部落的老族长阴郁的目光在这三人之间转悠,则是充满了算计。 猛虎部落作为森罗大陆上最强的部落,傲慢得很,这种日子,他们通常是五个部落中最后一个到达的,摆足了架子。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4 14 绵绵部落来得不早也不晚,距离兽族联盟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两天。 来早了,其他部落算计的焦点就是你,来晚了,正好给他们递上了借口多剥削,这个点,不早不晚刚刚好。 几天前,明娅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这次恰好是在她苍狼族的地盘上开大会,她一定好好招待救命恩人一行人。 雪域被带回族里之后,明娅就把他怎么哄骗她带着部落里的勇士们一道去青冥森林,又怎么趁她不备,将她推下悬崖,还妄想挑起巨蟒部落和苍狼部落的计划,和自家老爹和阿哥全盘托出。 没有丝毫的隐瞒,或是不忍,去同情他。 她只庆幸,自己遇到了扶衿和白珏一行人,要不然,粉身碎骨,在青冥森林里落得尸骨无存的人就是她了。 而且,雪域的野心可不单单只是弄死她,他平日里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是假的,那么,对阿爹和阿姆的话言听计从,一副“好儿子”的模样,是不是也是假的。 果然,这事引起了阿爹和阿哥的重视,几番审讯下来才得知,原来雪域一直记恨着他们家——他认为,就是因为她阿爹嫉妒他的亲生父母的能力,才将他们驱赶出部落的,要不然苍狼部落族长的位置就是他亲爹的,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说什么收留他在部落,将他当亲儿子一般看待。 至于族长将明娅许配给他,他也认为是对他的报复,明娅这样刁蛮任性的雌性,他又怎么会喜欢! 亲耳听到雪域对她的评价,明娅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毕竟一个恨你恨得牙痒痒,潜伏在你身边十几年,就为了能亲手杀死你的人,能指望他内心深处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可这话彻底激怒了老族长,那可是他唯一的女儿,眼珠子一样疼着的,他把最珍爱的宝贝许配给他,他竟然敢这么对待她。 于是,老族长也就把当年驱赶雪域父母出部落的原因一五一十全说了。 当年,雪域的阿爹勾结其他部落的兽人,做出了有损苍狼族的事,才会被驱逐出部落的。而这个决定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和雪域阿爹是好兄弟,他当然不忍心雪域父母被驱逐。 可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族里其他长辈们都要求严惩雪域的亲爹,族长被逼无奈,选择了将雪域一家驱逐出部落。 没有部落撑腰,在森林中当流浪兽,危险可想而知。但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依着部落里那些长辈们的要求,是要直接将他处死的。 雪域的阿爹和阿姆离开前,深知当流浪兽的危险,他们担心不能顾全年幼的雪域,便将他托付给了老族长,拜托老族长好好照顾他。 老族长念在昔日好兄弟的情谊上,将雪域当成儿子养大,让他和明娅兄妹同吃同住。同时,还一再警告族里的那些长辈们,让他们不要宣传雪域的身份,生怕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举动,反而让雪域长大后认为,就是老族长亏欠了他父母的,出于嫉妒才赶走他父母,还不许族里的人谈论他的身世。 如今真相大白,虽然雪域依然不依不饶,认定了是老族长骗他,不相信这个事实,但老族长已经不打算继续庇护他,尤其他还险些伤了他的女儿。 老族长吩咐将他痛打一顿,逐出苍狼部落,以后都不许他踏进苍狼部落半步。 但心疼妹妹的明泰可不像老父亲那样顾及什么兄弟情谊,暗搓搓在痛打雪域时,用了点手段,直接打残了他的一条腿,以后就算是想跑也跑不快,战斗力大大地下降。 这对于流浪兽来说,是致命的,剩下的,就看他造化了。 明娅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在明泰面前不停地说着扶衿的各种好了。导致明泰都能倒背如流,什么温柔善良、和善可亲、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一样……最后,越说越扯,竟然还扯出得那只兔族的半兽得到了兽神的眷顾,是兽神的使者。 “明娅,你能歇歇么?停止你的幻想!你这是在亵渎兽神。” “扶衿她就是兽神的使者。”明娅不服气道。 明泰没好气道:“兽神就算要眷顾,那也是眷顾身强体健的雄兽,或是能为兽族繁衍后代雌性,怎么可能会眷顾一个不伦不类的雌性半兽?雌性半兽的生育能力远不如雌性,力量也不如雄兽,你说兽神看重她什么?” “你!”看着这样固执的阿哥,明娅气得不行,“别以为我没看见你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熊腾怀里那朵小娇花了!” “我哪有。”明泰嘴上说着没有,眼神却闪烁不定,嘴里嘟囔着,“不过,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雌性了,她皮肤真白阿,腰肢也细,两只手掌就能盖住。”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位可不是谁都供得起的,跟她沾边的,都会倒大霉!” 明泰嘟嘟嚷嚷,“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太瞧得起你哥我了,你看那熊腾把她宝贝成什么样了,连走路都不让的,全程都是走哪抱哪,我哪有机会阿。” “况且,我看雄狮部落那位族长昊,也一直盯着她看,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黑豹族的老族长都一把年纪了,儿子都一大堆了,还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那个小雌性呢,你说这种情况下,哪还轮得到你哥我阿?” “你知道就好!你要是不想给部落惹麻烦,就给我老实点。”明娅不客气道。 “哎,有你这么跟你哥说话的么?没大没小的——”明泰刚想装装样子,摆摆兄长的威风,就被一直守候在旁,充当明娅背景板的月野给挡在了中间。 “明泰哥,你不能欺负明娅!” 明泰瞪大了双眼:“什么情况?明娅,你还带着帮手?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月野这小子跟着你的么?你还嫌弃他是小屁孩。” 明娅双手叉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而且小屁孩就不能长大了?长大了,不就不是小屁孩了。” 明泰:…… 这变脸变得可真快。 月野羞红了一张脸,讷讷道:“我就比明娅小一岁而已,该有的,我都有的。” 明娅:是我想多了么? 明泰:我听到了什么? “明娅,明娅,绵绵部落的人来了——”门口传来一道通报声。 明泰还没反应过来,明娅已经如小旋风一般地从他身前跑了过去,紧接着是月野紧随其后。 自打青冥森林回来之后,明娅对月野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也是明泰和老族长乐见其成的,雪域那个白眼狼,赶走了就赶走了,可别伤了明娅的心。 ——分割线—— 绵绵部落这次来的人不多,老族长、大祭司扶衿、一只威风凛凛的白毛虎兽、一只绿孔雀、一只毛色泛着光泽的狮子,还有少数几个兔族的雄兽勇士。 但这个组合一出现在苍狼部落,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要不是看到了老族长打头阵,谁能想得到这是以兔族为主的绵绵部落。 光看大祭司右边的白毛虎兽,跨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挺胸的姿态,就问谁敢靠近。 更何况头顶还有只放眼三片大陆,极其罕见的纯种绿孔雀,张开翅膀,翠绿色的羽毛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属光泽,耀眼夺目,美得让人沉醉。 大祭司左边是步伐优雅的雌狮阿诺,琥珀色的明亮瞳孔,深邃的轮廓也吸引了在场不少雄兽的注目。 就在其他部落还在疑惑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时,明娅已经疾跑而过,一下子就要飞扑向昭颜,白珏眼明手快,用身子一挡,结果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这头苍狼族小雌性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嘿嘿,白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替扶衿挡的,我就想抱抱你。” 白珏:……挣扎。 “我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你又不是没背过我,让我抱会怎么了。” 白珏抬头望天,她终于知道那只颇有心机的花孔雀为什么不救人了,这只兽族的小雌性好粘人。 紧随其后的明泰险些被吓掉了半条命,“明,明娅……”这可是虎兽! 在明泰的印象里,森罗大陆中,一直居于首位的猛虎部落,不管是雄兽还是雌性,都极不好相处。即便是身为五大部落之一的苍狼族,他们可半点瞧不上。 应该这么说,他们就没有瞧得起谁过,眼高于顶,就算是面对雄狮部落的人,一样不给面子。 但是这只虎兽显然脾气很好,居然没有把明娅给甩出去。 白珏:我给你脾气很好的错觉了? “你给我下来,我只给娘亲抱抱。”白珏跺了跺脚,抖了抖身体。 明娅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地站好,然后冲着扶衿行了兽族里非常庄重的大礼,“大祭司,好久不见,欢迎绵绵部落前来参加兽族联盟大会,是我苍狼部落的荣幸。” 其他部落的人显然又被惊到了。 兔族什么时候能享受到这么高的规格待遇了?能让苍狼部落的族长亲自迎接,还行大礼?再联想下兔族这组合出现的这阵势,众人的心里都有了些眉目。 这倒让以前素来不把兔族放在眼里的兽族收起了轻视之心,静观其变。 这猛虎部落的人还没来,这只白毛虎兽怎么就先来了,而且怎么是跟着兔族一起来的?还有,往年也没在猛虎部落里见过这么罕见的白毛兽。 “扶衿,是你么?”冷不丁,斜对过传来一道怯弱的女声。 昭颜其实早就看到南梵了,依旧穿着那件松松垮垮的t恤,她蜷缩在熊腾的怀里,以小孩儿抱的姿势。两人不知在低喃着什么,温声细语的,熊腾突然低下头,咬了下南梵的嘴唇,惹得她羞红了脸,拍了拍他长满黑毛的胸膛。 这才多久,她的大黑蟒就不关心了? 没想到,下一刻,火就烧到她身上来了。 “熊腾,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那是我在兔族的好朋友扶衿,我要过去。” 熊腾皱着眉头,不悦道,“不许走,你是我的。” “熊腾,你根本不尊重我,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能强迫我!”南梵郑重道。 “你已经是我的伴侣了,你哪都不能去,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南梵拼命挣扎,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熊腾还真就被她挣脱开了,只得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 南梵双脚刚一着地,就往昭颜身边跑。 “梵梵,回来!”熊腾脸色阴沉地在她身后喊道。 当初在青冥森林,熊腾一看到南梵,将人掳了就跑了,半刻不敢耽搁,毕竟巨蟒部落是青冥森林中战斗力最强的两大部落之一。 他原以为他掳走了梵梵,必然会引来和黑曜的一战,没想到当晚,梵梵脚踝上的蛇纹竟然不见了,那意味着黑曜已经死了。 梵梵单纯,连身上的蛇纹没有了,代表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为了不让她难过,他也没有主动说起这事。 和梵梵回到蛮熊部落里的这几个月,是他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下,梵梵终于有了他的宝宝,他欣喜若狂,这下,梵梵总不会再离开他了吧?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又为了一个兔族低等的雌性半兽,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跑向了那人。 熊腾是半点没把那个兔族的雌性半兽放在眼里,要放在眼里,也就是她身旁那只白毛虎兽,虽然那天他提前抱着梵梵离开了,没有看到后续,但是他离开时,这只白毛虎兽就是在对战黑曜。 眼看南梵就要冲到扶衿面前,后者那神情无波无澜的,和前者激动不已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下一刻,头顶上的绿孔雀瞬间化形,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于她身前,挡在了昭颜身前。 “不许你靠近她。”元熙眉目微敛,轻启薄唇。 围观的众人们眼里皆是惊叹。 就连苍狼族的明泰也呆住了,再将视线移到他原本认为的大美人身上,两相对比,突然觉得猿族雌性长相变得俗气得很,深刻反省,明娅好像说的对,自己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随便站出来一个雄性,就把他所谓的美人给秒得渣渣都不剩! 皮肤比她白皙,身材比之修长,五官比她精致……怎么就是个雄兽呢?! 好半天,南梵才从美色中晃过神来,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天哪,这是什么神仙颜值,这要是放在娱乐圈,还不得秒杀那群小鲜肉!”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5 15 明娅亲自安顿好绵绵部落等人,除了五大部落的人,就属绵绵部落的人待遇最高。她倒是想给扶衿他们最高规格的接待的,可惜,苍狼族不是她说了算。 再过一天就是大会的正日子,大会会连续开半月,在这半个月里,兽族会一起商讨如何把他森罗大陆上的兽族团结起来、共同发展,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讨论今年冬季的上供问题。 自打昨天,南梵见到元熙之后,仿佛点燃了眼底的光。 这也让熊腾怒火中烧,虽说兽族部落中,雌性稀少,很多雌性都会拥有三四个、甚至更多的伴侣,但是身为蛮熊部落的族长,熊腾自是不愿意与其他雄兽共有一个伴侣的。 可是他的梵梵实在太美丽,太耀眼了,以至于身边总有雄兽想要夺走她。 幸运的是梵梵并没有因为谁而停留,之前的雪域和黑曜,离开了也就离开了,梵梵并没有多在意,但是,现在那只绿孔雀却让他生出了危机感。 实在是梵梵对他的态度太不一般了。 梵梵在意他,可能更在意的是他那张脸,那张脸长得实在太漂亮! 这让一贯喜欢美好事物的梵梵,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哪怕那人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冷冰冰地对她,除了最初的那句话,再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眼神也从不在她身上停留。 这也就是熊腾看得紧,南梵才没有机会跑到昭颜面前来,要是让她跑来骚扰大祭司,元熙怕是早就把她扔出去了。 中午到了的几大部落一起用餐时,雄狮部落和黑豹部落的族长也在。 南梵坐在熊腾怀里落座后,雄狮部落的族长昊便命人给她送去了肉食,换来了南梵甜甜的一笑,惹得熊腾对昊怒目而视。 只是在昊看到自己的亲妹妹站在绵绵部落的兔族兽人身边时,眉头皱紧,阿诺平安回到森罗大陆的消息被兔族递到部落时,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接她回来。 可这丫头被宠坏了,根本不愿意,非要待在绵绵部落。 连续派了几个人前去,都无功而返,渐渐的,他也就没管她,他一直觉得这个妹妹从小仗着自己是雌性的身份,骄纵任性得很。 当初,一言不合就闹离家出走,再回到森罗大陆时,又怎么都不肯回雄狮部落,非要和一群兔族混在一起,简直丢人现眼。 苍狼族给食肉族的兽人准备的饭菜是野猪肉,给食草族的兽人准备的是新鲜的野草,和前几天的伙食没什么差别。 可等吃食端到石桌上,兔族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阿诺和明娅之前有过交集,便私下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道:“冬季大家食物都紧张,我们自带了食物,明娅,你不用管我们。” 明娅一口回绝:“这怎么可以?你也说了冬季大家食物都紧张,况且每年的联盟大会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绵绵部落还要上供其他部落食物,能省点是点。” 明娅突然好像灵光一现道:“你们不会这就开始省吃俭用,为上供的食物做准备了吧?这可不行,不吃怎么行。你去替我跟扶衿,还有白珏说,让她们放心,就凭她们救了我阿爹最宝贝的女儿,今年进供给我苍狼族的食物免了。”说罢,还拍拍自己傲人的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 阿诺看她那义气十足的模样,都不好意思打断她,她们真的不缺粮食。再说,眼前的这些野草,和没有任何调料烹制的肉类,他们一点也提不起胃口。 虽然吃不上元熙给扶衿亲自做的美味佳肴,但是,托元熙的福,他们做菜多了很多美味的调料,而兔族兽人们也不光光只吃野草,粮仓里的谷子、粟类更扛饿,配着炒蔬,雄性兽人个个能吃两三碗米饭。 “不是,明娅,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 两人讨论的时间有点长,雄狮部落的族长昊生怕阿诺又惹出什么麻烦,径自走了过来,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昊端着兄长的架子道:“阿诺,你又在胡闹什么?苍狼族如此一番好意,你难道还要拒绝?还有,你记住,你是雄狮部落的人,不是兔族!整天和一群兔子窝在一起,像什么样子!我都快成了五大部落的笑话了。” 明娅一听这话,心中有气,兔子?兔子怎么了?扶衿就是兔子,还是只半兽,但是她得到了兽神的眷顾,那么多从蛇窟中被救出的雌性,都得到了她的治愈。 只是,没等她替自己姐妹发声,就听阿诺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她。 “笑话?是啊,我早就是个笑话了,我离开部落这么久,你有找过我么?” “呵……是我让你离家出走的?就是阿爹和阿姆对你太过宠爱了,才让你越来越任性,竟然敢离家出走。” “我为什么离家出走,你不知道么?你嫉妒别人也就算了,你竟然嫉妒你亲妹妹。我是雌性,我会影响到你族长的位置么?阿爹刚死,你就装都不想装了,迫不及待想扔掉我。” “一会训斥我,阿爹死了,我哭得不够大声,说我狼心狗肺,一会又说,我年纪到了,必须找伴侣了。” “我这是为你好,你都成年了,难道不应该找伴侣?”昊大声喝道。 “你给我找的谁?你说你给我找的谁!你为了能和猛虎族联姻,你想把我嫁给年纪能当我阿爹的虎族族长!你就巴不得我离得远远的,不想让我碍你眼。” “阿爹刚病死,你就想把我嫁给虎族那老东西,我为什么不能离家出走?”阿诺咬牙切齿道。 到这时,明娅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难怪,难怪被救回的阿诺死活不愿意回去。 这是亲哥么? 如今的虎族老族长真不是个东西,见一个爱一个,就算雌性稀少又怎样,人家照样有好几个雌性伴侣,孩子更是多到数不清。 早两年,她还没成年,那老东西还看上自己了呢,要不是她阿爹和她阿哥态度强硬,直接拒绝了,说不定她这会儿一成年就得嫁过去。 她苍狼族排名五大部落的老末,她爹和她阿哥都敢拒绝,不要跟她说什么身为万年老二的雄狮部落已经沦落到要前任族长的女儿、现任族长的亲妹妹嫁给那老东西的地步。 这位亲哥到底是什么想的? 看到众人的注意力,已经随着两人对话声音的越来越高昂,都转移了过来,昊恼怒不已,“闭嘴,你跟我来——”说罢,就要伸手去拉她的手,想将她带到偏僻处再细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阿诺一把甩开他的手,今天就是要撕破脸皮,在森罗大陆的所有部落面前。 “你说阿爹疼我,试问下,部落里哪个雌性没有受到家人特别的关爱,就独独是我么?以前,你就总抱怨阿爹对你严厉,指责你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而对我却这么宠溺,那是因为他要将你培养成族长,难道不应该对你有一些高要求么?” “你呢?阿爹刚死,不想着怎么振奋我雄狮部落,光想靠着把我送给猛虎部落老族长来换取片刻安宁和睦,阿爹就是这么教你的么?我雄狮部落的雄兽们都死绝了么,要靠我一个雌性去维持和平?” “我这是顾全大局!既然牺牲你一个,就能换来和雄狮族和猛虎族的和平相处,这是最优的选择,傻子才不做。”昊一脸不认同道。 “不是哦,我阿爹和阿哥可不是傻子。”明娅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嘟囔了一声,“你也不看看,虎兽族长都多大年纪了,而且阴晴不定的,亏你还是她亲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后爹。” “你!”这是反了天了,一个个都敢指责他了,他好歹是雄狮族的族长。 再一看,他的心上人南梵也在往这边张望,眼神怯怯的模样,在心仪的人面前被落了面子,昊更是怒不可遏,伸手就往明娅这边招呼过来,被一直跟在明娅身边的月野一把推开。 见明娅遭袭,阿诺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你想对我朋友做什么?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中用,只敢打雌性来发泄情绪。” 而明娅身边一众苍狼族的雄兽们纷纷不甘示弱地围了上来,将昊团团围住。 正当气氛尴尬之时,突然传来一声虎啸声——猛虎部落的人到了! 猛虎部落每回都是化成庞大的兽形出场的,好几头猛虎并列前行,中间是虎族的族长,身后还跟着一排雌性,是的,没错,就是这位老族长的伴侣们,然后,猛虎族的雄兽们殿后。 但凡出行,必然是虎啸声声,齐声而发,霸气不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 那架势要多高调有多高调。 虎族的老族长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争执间的昊和阿诺兄妹,因为场中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 再一细细打量阿诺,浑浊的眼里透着一丝兴奋之色。 早就听说狮族那个老不死的亲生女儿阿诺,和寻常的雌性不太一样,寻常雌性多柔弱,阿诺则看着就矫健有力,身材非常健美。 今日一见,他就立马锁定场中和昊争执的人是阿诺。 他虽然有不少的雌性伴侣,但还真没有这一款的,这让他对于雄狮部落新任族长昊的示好非常受用。 今天在这里,既然已经看到阿诺本人了,那就可以直接带她回猛虎部落了。 “昊,这个就是你的妹妹阿诺?我很满意,愿意接纳她,我猛虎族会和你雄狮族友好相处的。” 如果是平时,得到猛虎族的承诺,昊应该很高兴,但是今天,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感觉周围部落的兽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连带他带来的雄狮部落的兽人们,也纷纷对他露出不认可的表情来。 “我不同意!”阿诺坚决道。 “你不愿意成为我的伴侣?”老族长的身体长而粗壮,额头上有个王字,显得威风十足,他走进几步,露出尖利的獠牙,压迫感十足。 “对,我不愿意,我就是死,也不愿。” 相比较昊的唯唯诺诺,阿诺的姿态高傲,丝毫不为虎族老族长的威压所迫,这一对比,让雄狮部落的兽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哼……我乃万兽之王,谁也越不过我去!昊已经把你送给我了,那你就是我的伴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老族长伸出爪子就要去够她。 阿诺瞬间化形,哪怕身形比他小了不只一圈,哪怕他俩之间的力量悬殊,她依然要为自己战一战,就像当初在巨蟒部落的时候一样。 她本来在巨蟒部落时就应该死了,如今多活了这么多天,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正想着拼死一搏,阿诺将重力放在了后腿上,后腿微微弯曲,准备好了弹跳攻击—— “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悠长绵延,镇魂摄魄。 这一声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仿佛大地都得抖三抖,直接把老族长给吼得心颤了。 “老子在这,你也敢称王?”一道白色身影一跃而过,直挺挺地站在了阿诺的身前,正面杠上猛虎族的老族长。 老族长的瞳孔瞬间放大——那虎兽缟身如雪,无杂毛,啸则风兴。 传说中的白虎! 他虎族之中有这么一个传说,白虎是虎族中最为凶猛的一种,它凶悍好斗,自带一股肃杀之气,数十猛虎不能敌也。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人在森罗大陆之中,见过有白虎的出没,没想到,今天竟让他见识到了。 但是,是只雌性。老族长眼底突然亮了起来,说不定,他还能将她变成自己的伴侣,自己拥有一个罕见的白虎雌性,那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 “白白,拿下他。”昭颜一声令下,白珏则是人来疯得彻底,直接就开杀了。 一爪子过去,就在早有防备,但依然没能躲开的虎族老族长身上划了道大口子,鲜血瞬间汩汩地流了出来。 老族长吃痛,把刚才的幻想抛到了九霄云外,恶狠狠对身边的雄兽道:“还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制住,我要活的!” 其实,白珏不接招,他也活不了多久,神兽爪子划出来的伤口,哪这么容易愈合。 但白珏就是气不过,这老东西看着她的眼神特别恶心,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歹她只是看着年纪小,实际上是只万岁老兽。 白珏急需发泄怒气,这群不长眼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别人是一爪子一个,直接拍飞出去,到了老族长这里,是把锋利的爪子深嵌进他身体里,还拧了一把,痛得后者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了,完全使不上力气。 顺带还不忘捎带上那个卖妹求荣的狮族大哥,白珏就是这么不小心的,一个后踢,把狮族的族长昊给踢飞上树了。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6 16 白珏被一群虎兽围攻,丝毫不落下风。 而另一边观战的众兽对于眼前的战事,根本不敢上前,虎兽的攻击力极强,他们压根没必要参与到他们的内斗之中,坐山观虎斗,最好斗得你死我活,猛虎族从此没落才好呢,这不,其他部落才有可乘之机。 可惜,不巧,本应获利最大的雄狮族也被卷入其中。 雄狮部落的族长昊被那白毛虎兽波及到,一不小心被踹到天上去了,等他从挂着的树梢上跳下来,只觉得肋骨大概率是被踢断了,疼得他走路都得弯腰弓背,才能稍稍缓解些。 他才刚四足踩到地面上,就见十几头虎兽,纷纷冲着那白毛虎兽攻击而去,他原本还在幸灾乐祸,可谁知对方感官极其灵敏,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转头,和他四目相对,还诡异地冲他扬了扬嘴角,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见下一秒,那白毛虎兽竟然径自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昊大惊失色! 他现在几乎肯定,这只白毛虎兽就是存心和他作对,而刚才那一“不小心”的后踢,也是她故意而为之。要不然,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处境,都被猛虎族围攻了,你好死不死,往我这边跑什么?万一误伤了我怎么办? 而白珏遭围攻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打归打,打了还怕猛虎族的老族长开溜,索性就一爪子提溜着猛虎族的老族长不松手,那爪子深嵌的地方,老族长的皮毛处已经血肉模糊。另一边,扬起爪子,丝毫不耽误和其他虎兽打架。 一转头又看到了被踢飞出去的大狮子,这么多天的革命友谊不是盖的,阿诺小雌性的性格特别对她胃口,一点不矫情,也没有自恃狮族就瞧不起其他小雌性,反而和大家相处得都很和睦。 她性子刚烈好强,受了委屈也不说,一个人默默的扛。 教训下她那位好大哥,顺手就干了,白珏一点不觉得麻烦。 白珏一个快跑,提起虎族的老族长,引得一群的虎兽朝着她奔跑的方向而来——恰好就是雄狮族族长昊所站立的位置。 昊看着一群猛虎气势汹汹、呲牙咧嘴地向他攻击而来,吓得六神无主,连连后退。 噗通,噗通,噗通…… 一声,两声,三声……接连好几声传来,白珏是身手敏捷的,在临近撞上昊的时候,一个闪身避过了,可紧随其后的猛虎族虎兽们可没这身手,一个个躲避不及,纷纷撞上了狮族族长昊。 于是,就出现了一群虎兽一个接一个地堆了上去,把昊压在了最底层,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大狮子脑袋。 昊已经疼得险些失去意识了,他现在恨毒了那只白毛虎兽,咬牙切齿地对雄狮族的雄狮们下令:“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替我把那只白毛虎兽拿下,生死不论!” 命令一经发出,雄狮族的狮兽们就跃跃欲试。 “不行!”阿诺站出来制止,“白珏是我朋友,你们谁也不许动她!” 狮兽们面面相觑,随之站出一头雄壮的狮兽苍道,“阿诺,你让开,是她先伤了族长。” “苍,那他呢?昊算什么族长?阿爹在世时,一直都反对向猛虎族献媚,维护狮族的尊严,保护狮族的雌性,坚决反对联姻。阿爹还在世时,我雄狮族尚且能和猛虎族一决高下,阿爹一死,他就恨不得跪舔猛虎族,把我狮族的尊严踩在脚底,你们愿意过这种趋于人下的日子?尤其对方虎兽族长还是那种不堪的存在。” “他说的就是对的么?他违背老族长的遗愿,他只会把我雄狮族带向没落,成为别人的附庸。” 苍沉默。 但还是有其他狮兽听从族长昊的命令,向白毛虎兽发起进攻。 如果灵力在身,昭颜自是不用担心白珏,如今,战场越发扩大,不光猛虎族,连雄狮族也加入战事了,自家的孩子,自己疼,她还是担心白珏太顽皮,会被这些兽合起而攻之。 就算伤不了白珏,虎爪子要是掉了半片指甲,她都是心疼的。 “元熙,你也去,速战速决,别让她在那玩闹了。” 这边,元熙点了点头,纵身一跃,变成硕大的孔雀,展开绚丽的翅膀,扬起强有力的爪子,先是高飞,再是俯冲,目标明确的很,直冲着准备偷袭白珏后背的一头雄狮而去。 那边,被熊腾半搂在怀里的南梵见到元熙也加入战斗,霍然起身,不顾熊腾的阻拦,还没走到扶衿身前,就心急如焚地指责道,“扶衿,你怎么可以让元熙也去?” “熊腾说猛虎族和雄狮族是森罗大陆上最厉害的两大部落,你不但不劝说大家和睦相处,还让你身边的大老虎肆意挑衅,这下好了,一下子,惹上了两大部落,收不了场了吧?你竟然还让元熙去送死。”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收留到那只白老虎的,但是看她战斗力那么强,你应该好好教导她,引导她不要惹是生非,仗势欺人才对,大家和平相处不好么?” 南梵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呢,还有流血伤亡?联盟大会是为了大家好,商讨生存大计的,而不是为了打架。 她每多说一句,扶衿身边的老族长和兔族兽人们脸色就难看几分。 昭颜压根不想跟这个脑袋拎不清的小姑娘多费口舌,她怕她说了半天,人家压根听不懂,简直对牛弹琴。 但老族长显然不愿意自家大祭司受到污蔑,反驳道:“什么和睦相处?你的和睦相处,就是我兔族年年被压榨,不但要交出我们承担不起的食物量,还要充当苦力,为五大部落干活。每年开完联盟大会,我兔族就要交出食物,然后一整个冬季,我们都蜷缩成团,不饿死就算好的了。” “你们可以不交阿!” “不交?”兔族老族长险些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将目光投向她身上的围脖,“你的围脖哪来的?你平日在蛮熊部落吃的肉哪来的?” 不等南梵开口,老族长红着眼眶道,“如果不交食物,你们吃的就是我的族人!森林里野兽也就算了,可是,等到荒年,再找不到食物时,你们就会打杀我兔族同族,族人死了之后,变成兽形,再被你们当成食物,当成兽皮穿在身上!” 南梵尖叫一声,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围脖和手套,怒视身侧的熊腾道,“熊腾,他说的是真的么?那我的围脖和手套,都是被你们杀死的兽人化形后的兽皮?” 在南梵心里,要是单纯是动物的皮毛,她还能接受,但是,如果是兽人的…… 要知道这是兽人世界,兽人其实就等同于人。 她将人皮盖在了身上,她越想越恶心,本来就怀孕着,这么一想,真就孕吐起来了。 “我不要穿了,我不穿了。”南梵边吐,边脱着覆盖在她短袖上的兽皮,这一脱,身子一个激灵,冻得她直打哆嗦,终是没忍住脱下扔掉。 幸好,下一刻,熊腾就强行将她拢入怀里,还拉紧了身上的兽皮,她心里有一丝侥幸——不是她不脱,是熊腾强迫她穿的,她力气又没有他大,挣脱不开。 她偷瞄了扶衿方向一眼,没想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在看小丑一般,将她心中所想看得一清二楚。 南梵恼羞道,“扶衿,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些,而且这些也不是我想穿的,这么冷的天,难道你想看着我被冻死?” “我说什么了么?你的戏怎么这么多。” “你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就是那个意思。” “哦,你还会察言观色?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子。”昭颜慢条斯理,“我都这么不理你了,你就非得往我身边凑。” “你,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们不是好朋友么?”南梵讷讷道。 “好朋友?当初是我把你从森林中救回来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都快饿死了,我把你捡回了绵绵部落。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暗自收留黑曜,纵容他私下残杀我兔族兽人,被我发现之后,黑曜要带你逃走,你却说舍不得我,结果就是黑曜将我一起掳走。” “不是的……黑曜他太厉害了,我反抗不了他,而且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在青冥森林时,身为救命恩人的我,就是你的奴隶,洗衣做饭,还要听你那些情史,替你承担黑曜的怒火。” “那是黑曜做的,黑曜的脾气不好,他要打你,我也没办法,我当时是不是也替你求情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南梵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模样。 “所以,我已经为自己报仇了,黑曜死了。”昭颜轻飘飘一句话,让南梵当场愣住。 回过神来,南梵眼眶含泪,颤声道:“你说什么?黑曜死了?” “嗯,他折磨我这么久,死了不是正好?你不为我高兴?” “你在骗人!黑曜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你怎么可能杀得了黑曜!他掐死你,就像掐死一只蚂蚁!”南梵的情绪一度有些崩溃。 “你就没想过,他要是没死,怎么没来找你?毕竟,你可是他的挚爱。”昭颜瞥了眼一旁的熊腾,那只大熊没告诉她?那抱歉了,她不嫌事大。 南梵显然大受刺激,脚步都有些站不稳,失魂落魄道,“不可能的,黑曜在我眼里,是最厉害的,熊腾都不是他对手,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死掉?他明明说要跟我在一起,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下一秒,南梵的手腕就被熊腾牢牢握住,力道大到险些要将她捏碎,“在你心里,我不如黑曜?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还想和那条大蟒蛇一生一世?你想都别想!” 南梵一抬头,触及熊腾眼底滔天的怒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 她现在心乱如麻,熊腾虽然对她很好,但是脾气不太好,每次只要一提到别的雄兽,就像发疯了一样,她真怕他哪天克制不住自己,一拳打向她。 在蛮熊部落的时候,她时常想起黑曜痞痞坏坏的样子,调情的手段更不是呆板的熊腾可以比的,还有就是雪域,雪域野性的模样,为了她不顾一切冲上来的姿态,简直帅呆了。 她这次一定要来苍狼族,也是为了看看雪域,上次在青冥森林,雪域受伤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没想到,却被告知雪域是苍狼族的罪人,已经被逐出族群了。 南梵惊觉,她所有的爱慕者,似乎都出事了,现在她身边只剩一个熊腾了,她也只能依靠他。 突然一声尖锐的类似鸟叫声自半空中传来—— 南梵抬头一看,差点看吐了,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只见之前还让她万分惊艳的美男子元熙,化成孔雀兽形,脚下的爪子无比锋利,深深地扎进一头想要偷袭白毛虎兽的虎兽的脑壳子里,然后光凭着爪子上的力道,扣着脑袋,就将整只兽都抓起来,飞到了半空,再将兽给丢了下去。 那兽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半死不活了,脑壳子上都是洞,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那兽眼珠子爆瞪,模样极其惨烈,偏还活着,尚存一丝气息。 再被从空中抛下来的时候,摔得尸骨都碎了,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状态。 额…… 白珏低头看猛虎族的老族长,老家伙竟然吓尿了,旁边围攻的虎兽们也纷纷露出恐怖的神情。 所以,还是我太温柔了? 白珏再看向娘亲,娘亲正一眼不眨地望着那只孔雀,她突然就醋了……又被他抢了风头! 可恨——白珏一生气,也没了心情逗着这些兽玩了,一掌往脑壳子上拍下,猛虎族的老族长不堪重击,直接被拍死了。 连死两虎,主要是前面那只死得太恐怖,死前那虎兽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其他虎兽的脑袋里,你想攻击人家,还做不到,人家会飞。 先反应过来的是猛虎族老族长带来的雌性,她们之中大多数都是被老族长逼迫的,如今看到老族长死了,终于不用害怕。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突然冲着白珏就下跪了,还行了大礼,口中高呼:“老族长已死,我们愿意迎接新族长。” 紧接着,猛虎族的雄兽们也纷纷化成人形,单膝朝着白珏的方向跪下行礼,表示臣服。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7 17 森罗大陆的兽族联盟大会还没开,第一部落猛虎部落的族长就死了,新任族长无缝衔接——被即位了。 虎兽本就慕强,老族长死了,新族长战斗力惊人,之前人都是在闹着玩,没瞧见,其实她一掌就可以拍碎老族长的头盖骨。 这完全没有打的必要了。 雌性又怎么样? 雌性,他们也一样打不过。 白珏稀里糊涂地就被推上了位,她无助的小眼神看向娘亲,后者的目光还在上下打量着那只花孔雀。 娘亲不爱我了,娘亲被人抢走了…… 白珏一个急速奔跑,快到昭颜跟前时,直接化成了软软香香的奶娃娃一枚,扑进她怀里,蹭蹭,“娘亲,刚才绿孔雀抢我风头,我明明自己可以摆平,他非要来插一脚,心机就是深。” 昭颜捏了捏白珏白嫩的小脸蛋,这手感真是一等一的好。 “是我让他去的,不是怕你摆不平,而是那么多兽围攻你,爪子拍疼了没?” 白珏愣了愣,等回过神来,脸上立马笑靥如花,眼里皆是惊喜,“娘亲,娘亲,你是怕白白受伤么?” 昭颜浅笑不语,但在白珏眼里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她还是娘亲的小宝贝,那只只会用美色勾引她娘亲的绿孔雀不过是娘亲怕她受伤,才派来的苦力。 熊腾这时候也存了试探和交好的心思,旁敲侧击道,“白族长,你为什么叫她娘亲?她是只兔族半兽雌性,看样子,不过刚成年不久。” 她可生不出你这样的娃来。 “我就是娘亲的孩子!”白珏不服气道。 “那你阿爹是?” 此刻,元熙已经收了势,俯冲下来,化作人形模样,往这边走来。 熊腾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不要告诉我,一只孔雀雄兽和一只兔族的半兽雌性,还能生出一只白毛虎兽来?! 可这时候,白珏也发现了元熙的靠近,赖在昭颜怀里,死活不撒手,嘴里还在哼哼唧唧,“娘亲是我的,我的,你一边去。” 元熙一伸手,一把就把奶娃娃从昭颜怀里扒拉了出来,脑袋往手肘间一夹,贴着腰间就走了,动作无比利索。 “喂,喂,你这只绿孔雀,你干嘛?你这是装都不想装了,你就是想跟我抢娘亲!”白珏蹬着两条腿儿,努力地在半空中蹬,挣扎了半天无果,老实认命地被元熙抱着。 “大祭司身体柔弱,你不能给她添麻烦。” “我怎么就给娘亲添麻烦了?”白珏不服道。 “你胖,压着她了。” 白珏:…… “我……”白珏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莲藕似的手臂,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丁点的肉乎。 白珏挣扎不开,乖乖被抱走——在旁人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刚才这只白毛虎兽多勇啊,一掌能拍死猛虎族前任族长的,现在这么乖觉的么?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家子在闹着玩呢。 可只有两个当事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挣不开,是真的挣不开! 白珏都想化成兽形,凶这只绿孔雀了,可不知怎的,被他这么夹在手肘间,她连变成兽形都费劲。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打归打,闹归闹,绿孔雀总归没有恶意。再想想之前他说的话——她胖?娘亲抱不起她?好像是有那么点胖,她要不要减减肥。 想的正出神,人家压根不知会她一声,又把她直接扔到了地上,她还摔了个屁股蹲。 “你都那么大了,还要人抱?自己站起来吧。”元熙居高临下道。 眼泪汪汪……她就知道,那只绿孔雀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在娘亲面前装得无害得很! 而雄狮族这边本来就不关他们什么事,族长“不小心”挨了打,想要找回场子,结果,场子没找回,对方太强悍,搭上了整个雄狮族跟着他遭殃。 而就在刚才—— 白珏和他们对战的时候,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打猛虎族那老不羞和他的帮手们的时候,是实打实地打,打雄狮族的时候,也就轻描淡写地拍飞出去罢了,以这个世界,雄兽皮粗肉糙的程度,休养个两三天就好了。 等到刚才元熙小露一手后,不光猛虎族那边被这粗暴残忍的杀人手法给惊到了,连雄狮族也害怕了。 能不害怕么? 他们可不想脑袋被扎出好几个洞来,一个个的往外冒着血,偏还留了一口气,光想想临死前的痛苦,他们就汗毛直立。 所以,在刚才元熙走向他们时,雄狮族的雄兽们忍不住地往后退——不是他们不勇敢,是觉得实在没必要丢了性命,不是?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猛虎族那边,你可以说是一山不能容二虎,现在新虎族的族长也横空出世了,真的跟他们雄狮族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这时候,昊已经被先前的一顿猛压,受了些内伤,眼神忌惮地看向向他一步步靠近的元熙:“难道你要与我雄狮族为敌?” 阿诺被他那傻缺的模样无语到不行,人家怕你么? 这么顺推下吧,你怕猛虎族,但人家能二话不说就杀了猛虎族的雄兽,你说他怕不怕与你为敌? 这时候,还死鸭子嘴硬,想要逞一逞族长的威风?狮族再让他当族长下去,早晚得完。 昊说完这话,就连狮族的其他兽人们也都无语了。 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急着把我们都拉上做什么?嫌死得不够快? 最后,还是阿诺站出来,挡在了元熙的面前:“元熙,非常感谢你和白珏替我出气,我懂,请你稍等一下。” 阿诺跑到扶衿面前,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下,她知道,在这里,谁才是说话最管用的。 “谢谢大祭司,我的第一次命是我阿爹和阿姆给的,第二次命是你的,没有你,我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你起来。” 昭颜了解阿诺,她要强得很,强逼她屈服,她宁愿死。而如今,这么倔强好强的姑娘,完全不顾尊严地跪在她面前。 “谢谢你们,白珏还有元熙,如果没有你们,我拗不过我阿哥,最终会被他强行送给猛虎族的那位,而依着我的性格,必是不肯的,到时候,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你看,我的命运,如果不是遇到你们,就算我从巨蟒部落活着回来,也一样好不了。”阿诺苦笑道。 “我原本认为,我是雌性,天生娇弱,无法反抗,我有的只有我这条贱命,大不了就豁出去,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不管是你,还是白珏的例子,都在告诉我,雌性也可以有一番作为!雌性不是只能繁衍后代的存在,雌性也不是雄兽的附庸!” 昭颜看着她眼底的光,大致猜到她的打算。 “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支持你,而白珏、元熙和我,都是你的靠山,还有绵绵部落是你娘家,要是受了委屈,常回家看看。” “不光如此,我还会教你一些保命的方法,我是兽神的使者,受兽神指示,我可以传授给你,至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昭颜拈决默念,煞有介事,就见身后突然就出现一道光环,光环渐渐放大,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其中。 而她微睁开眼,只将手臂朝着昊的方向伸出去,昊的身体就腾空而起,不由自主地朝她飞了过来,而众兽们见到这一幕,都被惊呆了。 这是兽神显灵! 纷纷下跪行礼、祈福。 昭颜的手一收回,腾空的昊就像失去了支架,突然从两米左右高的空中掉下,摔了个狗吃屎。 昭颜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能做阿诺的靠山,不光只是说说而已,另外,也可以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森罗大陆的所有部落首领都在,她就让这个兽神使者的身份曝光。 而拥有兽神使者的绵绵部落,从此以后,则再不会受他们肆意欺辱,她也可以放手对部落做一些改变,至于那些闻所未闻的方法和点子,都可以推到兽神身上去。 “你无德无能,怎么配得上雄狮族的族长位置,倒不如退位让贤。” 这要是换做平时,任意一个人说这话,雄狮族都不会搭理,但眼前这位可是兽神的使者!这么多年,谁见过兽神使者?一个也没有,就在他们怀疑是否真的有兽神时,兽神却真的出现了! 这要不是兽神,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只轻轻一指,就让雄狮族的族长生不出一丝抵抗之力了,还被腾空给架到了跟前,而且,那神圣的光束笼罩,不是兽神所有,又是哪个? “我看阿诺就不错,如果她愿意,这个族长便是她的,如果她不愿意,那么新族长必须得到她的认可。” 雄狮族的狮兽们哪里敢反驳兽神的指示,能得兽神眷顾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于是,纷纷叩首臣服。 昊倒是想反对,可惜,昭颜一早就给他下了个噤言符,他在那比划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轻轻地将脑袋靠在昭颜的双膝上痛哭起来。 只是,等她痛痛快快地哭完,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小雌性了。 “我可以先代管我雄狮部落,但我战斗力毕竟有限,想必大家也不一定服我,但请大家给我一年时间,我会跟着大祭司学习,若到时候还是一无所成,承担不起雄狮族的重担,那我愿意在族群中筛选出优秀的勇士成为我雄狮族的新任族长,我也甘愿臣服于他。” 雄狮族的众人都已经认命,接受阿诺担任新族长。要说以前确实没有雌性担任族长的先例,但是先例不就在刚才被猛虎部落的给破了么? 既然猛虎部落已经开了先河,而他们这位族长又是兽神使者亲自承认的,他们自然是接受的。 只不过,没想到阿诺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大家自然更没意见了。 既然没人反对,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雄狮族族长一职暂时由阿诺代任,等一年后再看,是否再选族长,这就是雄狮族内部的事了,昭颜也不打算再管了,但她是相信阿诺的决心的。 大家本能地都忘了趴在地上,说不出话的昊来。 如果是平时,南梵可能同情心泛滥,可是这会儿,她还沉浸在那么美那么美的美人儿竟然徒手扎人一脑袋的洞,对方的死相一直停留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她正捂着胸口吐得天昏地暗。 连刚才众人冲着扶衿跪下,高呼兽神,她也只是微微皱眉,刚要站出来反驳,结果,又给吐了。 一开始,熊腾还非常怜爱地替她拍着后背,让她好受些,但是,之后伴随白珏和元熙都清理完战场,向这位绵绵部落的大祭司、兽神的使者靠拢过来时,更加坚定了他想要结交一番的心情。 只是,看着这,一家三口……总觉得脑子不够用,这总不会是兽神使者,就能一兔族和一孔雀族生出一只虎兽来? 等到大家都散了,绵绵部落的数人也都回去休息了,熊腾才看向一旁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南梵道:“梵梵,你和大祭司的感情真的很好么?我看这位大祭司重情重义,狮族那位还是个雌性,战斗力比起那只白毛虎兽差远了,就这样的,她一句话,就让她当上了雄狮族的代任族长,还要给她兽神的指点。” 南梵心中本就不舒服,看到昔日处处不如她的扶衿,如今被冠以什么兽神使者的称呼,对她爱答不理的元熙也对她言听计从,她心中已是愤愤不平。 她哪里差了?比之这个世界的雌性,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自从倒霉催的坐飞机,飞机失事,她穿越到远古兽人世界后,几乎所有强悍的雄性兽人都会对她一见钟情,千方百计讨好她,唯有元熙,视她如无物。 偏这时候,熊腾这么问她,她脱口而出:“这世上哪有什么兽神?指不定她用什么方法,糊弄你们呢。” 她说什么,熊腾都会依她,但却唯有这个,让熊腾忍不了。 兽族世界里,兽神就是他们最高的信仰,虽然,从来没人真正见过兽神,也有人私下里偷偷质疑过它的存在,但不影响每个部落的大祭司,依然会带领部落里的成员虔诚地供奉兽神。 现在,兽神明明已经降临,可梵梵却说根本不存在,还指责兽神使者作假,这就很离谱! 谁造假能让昊瞬间失去了言语,行动能力? 谁造假,手指轻点向对方,对方就被腾空架到了跟前? 而且,还有那温暖变幻的神圣光环。 那就是兽神降临! “梵梵,以后不要再说这话,兽神会惩罚你的。” 看着熊腾郑重其事的模样,南梵还想说他迂腐古板,但接触到他警告的眼神,终是没再说什么,而是乖巧地窝进他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让熊腾非常受用,梵梵如今的模样,像极了他第一次在森林中见到她的样子,娇娇小小,软软糯糯,见到什么都害怕,只能全身心地依赖他。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8 18 今年的兽族联盟大会,较之往年,天壤之别。 往年,商量来商量去,只是就兔族、鹿族、狐族等对于森罗大陆的五大部落的供奉食物的数量达成一致,供不供奉是完全不需要商量的。 今年,就不一样了。 五大部落之首,猛虎族新任族长是绵绵部落兔族大祭司的女儿白珏?额……暂且这么算吧,虽然,他们都认为,兔族雌性半兽和孔雀兽人,能生出虎兽这事实在太玄乎。 雄狮族的新族长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强行卸任了,取而代之的是暂代族长之位的阿诺。同时,曾在青云大陆青冥森林中,被大祭司所救,在绵绵部落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此外,大祭司还公开放话,要替代族长阿诺撑腰,教会她本事。 排名末尾的苍狼族现任族长的女儿明娅和绵绵部落的大祭司关系亲密,白珏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在白珏对战猛虎族,挑衅雄狮族的之前,明娅就已经代替苍狼族,表明了立场,今年冬季的供奉不要了。 这一场碾压式的对战结束后,就更别提了。 五大部落,绵绵部落一下子抓住了三个,还剩蛮熊族和黑豹族,蛮熊族的熊腾见识了扶衿展现的兽神之力,如今,虽然说不得多加讨好兔族、讨好扶衿,但是,作对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剩下黑豹族了。 黑豹族的老族长修一直都在静观其变,没有轻举妄动。不过一日的功夫,兽族各部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今天是兽族联盟大会的第一天。 按照惯例,应该是猛虎族族长先行发言,向各部落的提要求,然后各部落再磋商。 但是,新任猛虎族的族长位置压根就没有人,再一找,已经变成了三四岁模样的奶娃娃,趴在绵绵部落的大祭司扶衿膝上,睡得香呢。 你说她睡着了吧?也不是,她还知道一手抓着扶衿的手,放到自己的后背处,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自己,就像是在哄着自家娃儿睡觉的模样。 那通身的舒畅,让她微微眯眼,满脸的闲适—— 可这,哪里是来开会的? 猛虎族指望不上,那就由雄狮族发言吧。 阿诺则直接把话语权交给了扶衿,理由也是非常充分,我们都是兽神的信徒,听从兽神的指示。 昭颜也不客气,第一天开门见山,讨论大家关心的食物问题。 先是直接取消了供奉一说,也就是说,不止绵绵部落不用向任何部落供奉,连鹿族、狐族等族落,都不用再供奉。 黑豹族老族长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眼底早就聚集了怒气,强压不发。不上供?不上供,他们豹族这个冬季怎么度过?难不成让兽人们都饿肚子不成? 但前车之鉴太警醒,他一连猛虎族那死去的老族长都打不过,他还妄想和新族长白珏拼一拼?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因此,他寄希望于右手边的蛮熊族族长熊腾,现在五个部落就剩他们俩了,好歹抱一下团,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熊腾—— 这不看还好,一看气得冒烟,这个不争气的! 后者正紧抱着他怀里的猿族伴侣,嘘寒问暖,低声细语地哄着,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会议上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黑豹族的老族长还真是冤枉熊腾了,他听见了,但却压根不在意扶衿说了什么,或是想要做什么。 在扶衿展露身手之前,他可能还会因为南梵似是而非的话,对扶衿颇为不喜,有些负面情绪。但是,在扶衿被确认为是兽神使者后,一贯认死理,又深信兽神的他,一扫之前对扶衿的偏见。 大祭司怎么会错?兽神怎么会错? 可是,梵梵又是那么的好,所以,那一定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对于兽神的指示,熊腾没有任何反驳的意见,照做就是。 更何况,他连万年老二都称不上,平时也都是跟着猛虎族、雄狮族走的,既然五大部落,三个都紧跟大祭司的脚步了,那他也不能掉队。 还有一个事就是,他现在相信了,相信当初青冥森林中,大黑蟒的死,就是眼前之人造成的。 青冥森林中的巨蟒部落的战斗力,自是不用说,这就玩完了,猛虎族和雄狮族这么厉害,都改朝换代了,他还折腾什么?嫌自己这个族长当得时间长了么? 熊腾知晓巨蟒部落被挑的真相后,就比黑豹族的老族长更加敬畏眼前这位大祭司。 等了半天,指望不上熊腾反驳绵绵部落那位大祭司不上供的话,黑豹族的老族长刚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语气温和地“询问”下,那冬季怎么过的问题时,好歹为自己部落的兽人的生计考虑下。 就听到熊腾那个方向传来了怯怯的声音—— “扶衿,之前听了绵绵部落老族长的话,我现在能理解绵绵部落的不易了,我也觉得,让你们拿出自己大部分的食物,是过分了。” 昭颜一言不发,看着她,“嗯,然后呢?” 南梵鼓足勇气道,“但是,以往都是这样的惯例,一下子停了,今年,五大部落的兽人怎么过活?这都已经是冬季了。” “他们没有为这个冬季多做准备,但是,绵绵部落,还有其他食草族部落,按照往年的习惯,应该已经备齐了上供的食物的。” “你看,要不这样:今年,你们再上供一年,明年,再让他们提前做准备,储备过冬的食物,如果明年不上供的话,他们也有了准备,不至于饿死。” 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也得到了五大族的认可,毕竟是站在他们角度说话的。 昭颜毫不客气地陈述道:“难道食肉族的兽人个个都是蠢货么?冬季,森林里食物短缺,他们不知道这个常识?过冬连过冬的食物都不储备的么?光等着别人上供?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饿死他们得了。” “大家都知道,食肉族的兽人比之食草族的兽人,体质更好,身手更敏捷,如果他们都打不到猎物,存不下食物,全靠食草族的兽人上供才能过冬,那他们不是废物是什么?” 第一个问号的时候,五大部落的兽人脸上纷纷露出怒意,但接连几个问句下来,他们又细思了一番——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谁会不在冬季储存点口粮? “而且,往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封山,有给绵绵部落准备一年的时间么?有提前告知么?”昭颜自问自答,“并没有。你现在问我多要一年准备时间?” “如果对自然都没有敬畏之心,过冬都不准备过冬的食物,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那饿死就饿死吧,不值得同情。” “你——扶衿,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南梵因为激动,面色微微泛红,手指着昭颜颤抖着。 熊腾一把按下她指着人的手,低声道:“梵梵,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熊族着想,担心我族兽人们今年冬季挨饿,但是,梵梵,这事大祭司说得对,没有哪个部落,冬季不会储备些过冬的食物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而且就算遇上雪灾,你也别害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南梵看着熊腾信誓旦旦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为了谁啊,竟然还不站在她这边。 “上次说到哪里来着……哦,对,黑曜死了,你不好奇,他怎么死的?”之前她正好孕吐,被她躲过这个话题了,昭颜又把它拿出来提了。 这波操作看得小系统1105目瞪口呆,杀人诛心,昭昭你可真坏。 “我不听,我不要听——”南梵本能地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威慑力,直直地钻入她的耳膜。 “血被放干了,然后,顺着他的蛇纹,开肠破肚了,最后,蛇身还被他残害过的雌性给分尸了,连一副完整的皮囊都没留下。”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事,“还有,没有人愿意为他埋尸,就暴露在那了,可能青冥森林里的秃鹰会感兴趣,也算不浪费食物。” 前一世,许愿人扶衿在黑曜手上,就是尸骨无存,被他的大尾巴卷死之后,皮毛被剥了下来制成了手套和围脖,戴在了南梵身上,肉身则被当成了食物,被巨蟒族的兽人们分食了。 这一世,他落得和上一世的许愿人同样的结果,正应了那句话——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眼泪从她捂着脸的指缝间滑落。 “为什么?收回你可笑的慈悲心吧!”阿诺站出来道,“我们所有被囚禁的雌性姐妹们都知道为什么,他死不足惜,我们还可惜死得太快了,不够我们出气的。” 阿诺说罢,有几个部落里的雌性也勇敢地站出来,控诉巨蟒部落的恶行,而和黑曜同进同出,作为黑曜的伴侣的南梵,就成了众矢之的。 黑曜已经死了,但是他曾经的伴侣却还活着,而且还试图想要替他说话,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熊腾见南梵几句话就引得众怒,赶紧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笨拙地对着以阿诺为首的、一众声讨梵梵的雌性们道歉,“对不起,各位,梵梵也是受害者,她也是被那头大黑蟒给掳去的。” “她是被掳的?我们在地牢里压根没有见过她!她就算是被掳的,对于那大黑蟒也是不一样的,她就是那大黑蟒的伴侣!”雌性中有人爆发道。 “不是的,她现在是我的伴侣,她和黑曜没有一点儿关系!” “那她为什么帮着那大黑蟒说话?” “她顶多……顶多就是受了黑曜的蒙蔽,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如今,她也怀了我的孩子,她跟黑曜没有关系,她是我的伴侣。” 南梵窝在熊腾的怀里,侧眼看着熊腾硕大的身躯挡住那些雌性们的视线,手忙脚乱的,笨拙地跟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雌性们,颠来倒去的解释…… 南梵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窝囊极了,她也委屈极了。 熊腾完全不像黑曜和雪域那样,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为了自己可以不惜一切,甚至一言不合,就会杀了那些欺负她的人。 虽然,她反对杀人,但是,她感到了被珍视的感觉。 黑豹族的老族长现在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哎,果然是头笨熊。 刚来前两天,他见熊腾怀里的小雌性俏丽可爱,还动了几分心思,现在,他是生不出一点心思了,看着自己儿子小黑豹的一双眼珠子心疼地看向熊腾怀里,他一巴掌就拍了下来,疼的自家小黑豹嗷嗷叫唤。 “爹,你干嘛突然打我?” “眼睛看哪?那就是个祸害,你要是敢招惹她,你信不信,我立马把你赶出黑豹族。”黑豹族老族长语带威胁,眼神阴郁地看向自家小黑豹。 再一转头,黑豹老族长就看到,但凡是各部落有要继承族长之位,或是年轻的族长,对熊腾怀里那个容貌出色的小雌性有点兴趣的,都正在被长辈敲打,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果然,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扶衿,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南梵泪眼婆娑。 昭颜无语。 小系统1105感慨:【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恨不得把她脑袋拧下来,倒倒水。】 昭颜二话不说,直接给她下了个噤声符后,才道:“你应该庆幸你怀孕了,我不欺负孕妇,等你把无辜的小生命生下来,我们再算算账。” 南梵的肚子已经明显鼓起,如果按照人类怀孕周期推算,她这个肚子的围度,看着像是怀孕五个月左右。 熊腾焦急地想说什么,被昭颜一句话怼了回去:“我只是堵住了她的嘴,没有动她分毫,要不我调换下顺序?” 熊腾立即沉默了。 而南梵看着这样无能的熊腾,嘴巴又不能言,眼泪更是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看着好不可怜。 昭颜还有正事要办。 没有了烦人的东西的打扰,会议开得异常顺利。 第一天,通过了取消部落之间上供的约定; 第二天,再给几大部落点甜头尝尝,告知她已接受兽神的指示,发现了能填饱肚子,解决了即便是冬天,也不怕没有食物的困扰——稻谷和粟作物的存在,这次前来,还带了样品,可以做给他们品尝下; 第三天,提出圈养动物、圈地耕种的点子。这样,就可以大面积的播种,然后收获粮食,再建立粮仓,将粮食存进去,以备冬季之需; 第四天,就开始展示自制的耕种工具,有石器的,也有动物的骨头制成的,还是木制品的,种类繁多; 第五天,分享绵绵部落的雌性制作的精美陶具,可以用来盛放食物,干净卫生,也可以用来储存泉水,不用一次次地去舀; 第六天,纺织的发明被提了出来,能够制造出柔软的织品——夏季穿着透气凉快,而冬季则可以将动物毛发做成纺织品,用来抵御寒冬。 同样带了样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样品被一件件摆列出来,看得众部落目瞪口呆,各个部落的族长们想伸手,又怕摸坏了,真的摸到手了,那柔软滑顺的触感,让他们心中澎湃——这要是穿在他们部落的兽人身上,该多好。 第七天,等她再提,众部落需要一个掌话权人,带领大家过更好的生活时,已经毫无悬念了。 什么食草族的,是个雌性,还是个半兽……都不是问题了。 而此时的南梵表情已经像见了鬼一样,瞠目结舌,想要说话,可惜,什么都说不出来。 昭颜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在问她,你竟然也是穿越者?!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19 19 原本为期十五天议事,用来讨价还价,上供事物数量兽族联盟大会,前六天就完成了议事。 第七天选出了兽族联盟的话事人。 第八到十五天,成了兽族各部落学习和观摩绵绵部落的兽人如何使用农具耕种,如何制作陶具,如何纺织出织物,还有如何酿造出他们都喜欢喝的果酒的工艺,等等这些的实践课。 这些兽族们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个个跃跃欲试。 而绵绵部落里的兽族们得了大祭司的吩咐,并不藏私,将这些技艺都倾囊相授。 于是,就看到苍狼族的领地上,食肉族和食草族两类兽人难得的相处和睦,一起研究和讨论学习,这是以前都不曾有的。 食肉族因为身手和体质都好于食草族兽人,所以,平日里,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而如今,心灵手巧的食草族兽人做起手工活来,明显比食肉族的兽人强太多,就说那纺织,他们用来纺织的羊毛都比食肉族断的少。 这么一来,反倒让食肉族的兽人有了挫败感,不敢小觑食草族兽人了。 况且,身为掌权人的大祭司也是食草族兽人,来自绵绵部落,谁还敢瞧不上食草族? ———分割线——— 今年的冬季,老族长过得异常舒心。 再不用为部落的口粮担忧,也不怕如果遭遇难得一遇的寒冬,兽人们会不会被冻死。 时不时的,还有其他部落的兽人前来绵绵部落学习制作农具、制陶、纺织等技术。 刚开始的时候,是狐族的族长,抱着试试的心情,腆着脸向绵绵部落老族长请求——希望能送狐族兽人过来学习耕种等方法。 虽然他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既然在苍狼族兽族联盟的时候,大祭司能毫无保留地把成果展示给他们看,丝毫不吝啬地教学,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大祭司根本没打算藏私。 不得不说狐族族长的脑子还是很活络的,第一个向绵绵部落发出了请求,而老族长也在昭颜的应允之下,答应了狐族族长的请求。 狐族第一批兽人在绵绵部落一住就是十几天,简直大开眼界。 绵绵部落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饥荒户,如今的绵绵部落,木屋耸立,食物充足,兽人们生活安逸,就有更多的时间,去钻研一些新奇的东西。 比如说制作骨笛,吹奏不成曲调的调子;还有开始煮盐,加入平日里的饮食中,大大提高了食物的味道;听从兽神的指示,开始挖掘水井,供平时生活所需;而纺织出来的织物,也被爱美的雌性们制作成各种款式的衣物替代了兽皮敝体…… 有狐族开了个先河,各兽族都陆续向绵绵部落提出了前往学习的请求,作为回报,也带来了他们族群特有的一些资源。 每个来到绵绵部落的兽族,第一反应都是震惊。 这里有成群的木屋,较大的木屋大多是集中干活的地方,比如中间那排木屋都较大,而最左侧的是陶罐作坊,里面陈列了好几排编织的竹架子,架子分五层,从上到下,摆放了各种各样的陶具,有大有小,有盛食物用的小碟子,也有储存粮食用的大陶罐;有简朴的罐子,也有精美雕刻图案,或是色彩鲜艳的陶罐…… 那里每天都有绵绵部落的雌性们在那劳作,因此,其他部落的兽人前来学习观摩,还能受到指点,从粘土的选择,到火候的控制,事无巨细,手把手来教,让他们这些兽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同样的,和陶罐作坊相邻的是木制工具作坊。这里有一些方便耕种的农具,有渡河用的工具,也就是早期的独木舟、船桨;甚至还有木制房屋的缩小版模型,看得出来,绵绵部落的兽人们正在研究比之木屋更豪华的房屋…… 还有纺织工坊……乐器工坊……酿酒工坊…… 这里的一切都让其他部落的人艳羡不已,一进来,眼珠子都不知道放哪了。 但是,他们却生不出一丝一毫想要侵占的想法来。 且不说,绵绵部落不知何时起,已经在族群的四周围建起了岩石堆砌的围墙,还在围墙内的四个角落,建立起了位于制高点的放哨点,站在放哨点上,可以将楼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而每个放哨点上都配以四名手持被他们称为“弓箭”的工具的兽人看守,箭头是磨得光亮的石头,或是削的锋利的木制箭头。 同时,绵绵部落最后方,有一处最大的木屋,是绝不允许外人靠近的。不光不允许外人靠近,就是绵绵部落的族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只有那些被特殊授权的人才可以。 听说,里面是制造其他部落侵入时,所需的一些防御性和攻击性武器,而放哨点的兽人们手持的“弓箭”,就是出自这里。 这个不开放,其他前来学习的族群也能接受,毕竟谁都得藏点秘密不是?绵绵部落大多由食草族的兽人组成,要是没点防御食肉族兽人的秘密武器和本事,一旦遇到饥荒或是雪灾,怕是只能成为食肉族兽人的食物了。 在这个冬天,绵绵部落的名号一下子被传了出去,在整个森罗大陆出名了,甚至传到了其他两片大陆。 因为绵绵部落的发展和极大的包容度,还有兽神的使者大祭司坐镇,这让很多被抛弃的流浪兽人,渐渐向它靠拢,求得前来部落定居,毕竟谁也不想一直流浪,单打独斗,生命还没有保障。 绵绵部落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狭小,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兽人数量,而且伴随耕种面积的增加,原来这处既没有那么多平地去让兽人们去种植,每次灌溉都要去很远的地方取水,非常不方便,继续拓展疆土。 于是,昭颜开始盘算,等冬季一过,就打算迁址。 ——分割线—— 正当整个绵绵部落都在为迁址而忙碌的时候,蛮熊部落也传出了一些动静。 最初的时候,听说是族长的伴侣救醒了族里一个差点被淹死的孩子,那孩子被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最后竟然让族长的伴侣给救醒了,现在一点都无恙了,还能活蹦乱跳。 后来,说是族长的伴侣也开始研究耕种问题,还让族里的兽人捕来野牛,圈养起来,套上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耕地起来轻松多了。 纺织听说也在弄,只是,还没有纺轮和织机等等这些工具,只听说让熊族的兽人们人人开始找一种吐白丝的虫子,把它们养起来,具体养起来怎么用,听说那位伴侣还在研究,但是她跟大家保证,有了这东西,能够织出好看的布匹来,比当初在苍狼族时,绵绵部落展出的样品要好很多!穿在身上极为舒适,就像她身上的衣物一样。 而也不知是谁在传,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蛮熊族也出了一个兽神的使者,这人正是族长熊腾的伴侣南梵。 对于这些话,其他部落的人是将信将疑的。 想当兽神的使者,哪是这么轻易的? 绵绵部落那位,那是在兽族联盟大会之时,被大家亲眼见证的,但是这位,只听熊族的兽人在传,玄乎的很。 虽然说,熊族那边说,他们的兽神使者南梵也会很多东西,还会起死回身之术,但谁知道真的假的,难保不是熊族自己在吹嘘。 什么耕地用牛耕,这个他们绵绵部落很早就这么做了,保不齐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被熊族那位听到了,模仿起来了。 还有纺织那个就更离谱,她要真行,怎么听说纺织机都造不出来,只知道养蚕?养蚕干什么用,怎么织布,他们会么? 更何况,联盟大会之后,来绵绵部落学习的其他部落来了好几拨,除了武器研究的那个工坊没有向外人开放,其他可都开放了,不止开放,还手把手教他们了,一点没藏私。 虽然蛮熊族还没派人到绵绵部落来学习,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其他部落那听到了所见所闻,于是张冠李戴,将绵绵部落的这些工艺,都套在他们那位族长伴侣身上了。 要知道,蛮熊部落不远处就是狐族的部落,狐族是第一个来绵绵部落学习的。 “真是不要脸,竟然还想冒充兽神使者!”木屋内,白珏听了底下的兽人禀告外头打听来的消息,愤愤不平道。 昭颜看了她一眼——难道我就是了? 我好像也是个冒牌货。 感受到娘亲的注视,白珏还无知无觉,替娘亲鸣不平:“那时候打死那条大黑蟒的时候,我就应该手再快一些,直接给她一爪子,她也就蹦跶不起来了。也不至于,今天她还有机会抢娘亲你的风头,还兽神的使者,怎么就这么不要脸的,凭她,也配?” “咳,白白,做人不要太双标。”要不是我了解你确实没什么坏心思,我都怀疑你在内涵我也是那个不要脸的。 至于说把已经没了呼吸的孩子救活了,这事,昭颜倒是信的,应该是做了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碰巧让她给把人给救活了。 至于牛可以帮忙耕地这是常识,南梵既然来自现代,这个应该懂,知道蚕丝能纺织,但造不出纺织机,外加如何纺织也正常,初中的历史书可没详细到这份上。 她要不是有无数次的任务经历,进去过很多次的小世界,也见识过这些东西,她还真不一定懂。 所以说,穿越并不是万能的。 南梵这么做,无非是苍狼族那次之后,被她刺激狠了,终于把注意力从情情爱爱上转移到事业上了。 “白珏,你是不是该回猛虎族了?”冷不丁,一道声音穿插进来。 昭颜低头看了眼,趴在她脚边的大老虎,“白白,你现在已经是猛虎族的族长了。” 白珏抬起脑袋,恨恨地瞪了眼一旁煮着茶,看似无意间说道的绿孔雀,“你不说话会死啊?” 元熙垂眸,神情温顺的很,任由她无理取闹。 “白白,我的目标是护住绵绵部落,并建立第一个兽族王朝,将整个森罗大陆的兽族部落凝聚起来,改变食草族兽人们的地位,使得他们不再受人欺凌。” “猛虎族作为五大部落之首,很关键。”昭颜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你接手猛虎族,我很放心。” 要不就说小孩子好哄呢,那句“我很放心”一说出来,白珏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眼含期待道,“所以,我对于娘亲来说,是很有用的,是不是?” “嗯。”昭颜点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娘亲不会像丢下落日谷那些师兄弟们那样,丢下我,独自离开吧?” 没等昭颜回答,元熙刚煮开的水,不小心浇到了自己手指上。 “这么不小心?”昭颜的目光落在他被烫红的手指上,伸手一个治愈术,手指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谢谢大祭司。”元熙脸微微泛红,刚才她指尖触碰到了他的。 “娘亲,你还没回答白白的话呢!”白珏拿着它的大虎头往她身上蹭。 “不会。”片刻,昭颜薄唇轻启。 “那边锅里还煮着肉,我去看下。”元熙低声说了声,转身往外头走去。 等安抚好白珏离开,昭颜走出木屋,走到了侧边的房间,那人正怔怔地背对她站在土灶前。 “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化成人形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昭颜缓步上前,距离他还有两三米处的位置停下,“如果想起什么,想告诉我了,我在。” “我不问你的来历,是不想听你胡扯,费尽脑汁编织谎言骗我。” “我也不问你,为什么白珏对上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是普通的兽族,你知道的。” 昭颜看着他的肩膀有些许的颤抖,她的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土灶上,“虽然,你尽量改变了做菜的风格和口味,但是,习惯却是不太好改的,我吃第一口就猜到了。” 许久,就见前头背对她站着的人,突然转过身,睁着好看的桃花眼,眼圈都红了,无辜又可怜:“为什么?你当初愿意带白珏走,却不带我走?你还弄晕了我,是因为我太没用么?” “我一直自我安慰:你说过,我是你越清峰的人。你离开,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掌门师父跟我说,你是飞升了。所以,之后的岁月里,我拼命修炼,想在最短的时间里飞升,去仙界找你,这是我唯一的目标。” “可是,直到我真的飞升了,位列仙班才发现,你根本不在。” “你就是不要我了……”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所以,你想让我说什么?和你相认么?好让你提前准备,再丢下我一次?大师姐——”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20 20 现实里,元熙站在她面前,眼泪汪汪,一如当初的爱哭包。 意识界里,小系统1105也在忙着抹眼泪:【昭昭,人家好歹是修仙世界的天道之子,被你磋磨的,都哭成什么样了?】 【你看看人家这毅力,说成仙就成仙,半点不含糊,成仙了还来找你!你的心呢,心呢?】 【你要是不给荀容小师弟一个说法,我不依,不依……】 昭颜瞥了眼在意识界撒泼打滚的小系统,没忍住,还是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昭颜走上前,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他的发顶,但发现,兽人世界的雄兽们都长得比较高,他也不例外。 荀容,也就是现在的元熙,满含期待地望着她。 她的手终是往前伸了伸,发现够不着,轻笑了声道,“有点太高,够不着。” 荀容怔怔地望着她,眼底透着光亮,他试探性地伸手,见后者没有避开,才敢上前。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握上她的手腕,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心下漏跳半拍。微微屈膝,将她的掌心轻贴着自己的额角。 掌心传来痒痒的触感,那细细软软的头发撩拨着心弦。要说一点触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荀容刚进师门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父母双亡,被掌门师父捡了回来,之后,她担心他会长歪,长成大魔头,当下就杀了他灭口,又太过武断,他当时毕竟只是个孩子,什么都还没做。 于是,她便问掌门师父要了他,养在身边,养在了越清峰——她眼皮子底下盯着。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前一世许愿人的记忆,她一度认为他是那个大魔头,没少折腾这娃,光不教他法术,害他每天爬上爬下越清峰,就让他吃尽了苦头。 难得的是,他没有半点怨言,只要她轻描淡写几句话,他就自行曲解成她是为了他好。 有时候,并不是她口才有多好,多能说服人,毕竟她折腾荀容的时候可不少,光十年相伴,一点法术也不教给他这点,就已经让他成为同门师兄弟们私下议论纷纷的焦点。 别看他年纪小,但是,自从他来到她身边之后,他几乎承包了她的衣食起居,事无巨细,没人比他更接近她,也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的习惯和口味。 就像她收留荀容之初,他对掌门师父承诺的那样——我会好好照顾大师姐的。 ——数百年的相伴与照顾,直到她离开修仙世界。 荀容低着头,眼泪夺眶而出,掉落在地上。 “我被你施法弄晕,再度醒来后,你已经不见了,以我当时的修为,根本没办法探测到你在哪里,应该说,当时所有人的修为都没有你高,没人能探测到你去了哪里,你不告而别,不管是对落日谷的其他师兄弟妹们,还是对我,都一样。” 他低低的呜咽着,泪流不止。 他原以为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再次见到她时,会喷涌而出,他会怪她,会质问她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要丢下他……可在青冥森林真的见到那陌生的容颜,同样的气息时,他却只敢偷偷地守着她。 “怎么还是那么爱哭,小时候就爱哭,动不动就红了眼圈,都经历过修仙,位列仙班了,还这样?” “大师姐——”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人猝不及防,耳边还伴随着抽噎声,昭颜尚悬在半空的手臂,缓缓放下,轻拍着他的肩膀,哄孩子道,“不哭了……乖,不哭了……” 片刻,听着怀里的人好像不抽泣了,她才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荀容这会儿一直低着头,闷闷的,双手垂放在两侧,乖觉得不行,只是,哭的时间太长,眼睛有点红,比昭颜更像是只兔子。 “现在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才是正事。 荀容偷偷瞄了她一眼,才款款道来。 等昭颜听完,疑惑道:“百年就飞升,还位列仙班,已属奇迹,闻所未闻,多少修仙者穷尽所能,各种仙药堆砌,潜心苦修,千年都入不了化神期。”看来,那方小世界的天道是真的喜欢这个亲儿子,但—— “你飞升之时,就已经受得千重雷劫,脱凡胎、成圣胎、销俗骨、易仙骨,历劫之后就是天上仙,而非世间人。在这期间,能平安度过雷劫,顺利飞升的修仙者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你才位列仙班多久,需要下什么凡,历什么劫?” “就算真的要下凡历劫,那也是上千年后的事了,哪有飞升不久就让你下凡历劫的?” 这是她不理解的地方。 “掌门师父说,以你的修为,多半已经飞升,所以,我才拼命修炼,最短的时间里飞升。可真的飞升成仙了,才发现,你根本不在那里。” 当时的失望和沮丧,他如今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说是万念俱灰,一点不为过。 “我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火神君的绝招——九龙真火,跟大师姐你当初使出来的招式一模一样,在我一再追问下,火神君告诉我,那是他独门秘法——混火天诀。” “因为架不住我天天蹲守火神殿,火神君不胜其烦,找来了瑶姬仙子,他说当初就是瑶姬仙子求他帮忙,在一方小世界里传授了他的混火天诀。” 难怪…… 瑶姬仙子心地善良,性子偏软和,最是好说话。 果然,就听荀容又道:“最后,瑶姬仙子,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了。” “既然她和你相识,是因为她在下凡历劫时,接连失败了两次,险些困在三千小世界回不来,第三次,是你助她历劫成功的,那么同样的,我如果想见到你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进入你所在的小世界,以历劫的方式。” “瑶姬仙子可以历劫,我当然也可以去小世界历劫,只是我想去有大师姐你的小世界。” 昭颜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她就说,仙班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不公平的待遇,刚列仙班,就把他赶下凡间历劫,这不是欺负新神仙么?敢情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后来呢,后来你又做了什么?” “既然瑶姬仙子历劫时,能打开时空漩涡,接连两次重返,我推断,他们也有办法让我回到有你的小世界,在某个时间点,和你重逢。” “只不过,我这不是正常历劫,正常历劫会抹去记忆,而我非正常历劫,保留了记忆,但进入了畜生道,不过刚巧,这方小世界,本就是兽人世界。” “我刚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是一只没有意识,不能化形的公孔雀,我来了之后,是因为寻了个仙气浓郁的地方,开始修炼,才能化形的。” “大师姐,所以说,我们是有缘的。我还没有找到你,你却先找到我了,而且因为同一处修炼的山洞。我是因为那处是青冥森林中灵气浓郁,同时满足洞口隐蔽,很安全,我还不能化形时,躲在那处修炼再合适不过。” “然后,没多久,我就等来了你。一开始,我虽然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但还不敢冒然相认,所以,我就守在洞口,偷偷观察你,看到你修炼,看着你熟悉的一举一动,我才真正确定下来。”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激动,如今却只敢表达得轻描淡写一些,生怕大师姐察觉出什么来,会不会远离他。 他如今就是这么矛盾的心理——既想靠近她,又不敢靠近她。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可以化形的?” “在你来之前的一年多前。”荀容不好意思道,“上一世的时候,在落日谷修炼的经验都在,秘法口诀也都熟记于心,我只要一想到能马上见到你,我就不想耽搁片刻,夜以继日修炼,好在……好在效果还不错,很快就能化形了。” 说的人不觉得,听的人汗颜。 昭颜开始怀疑,他走哪,是不是就是哪个天道的亲儿子。 人白珏,化形费了老大的劲,就算她平日不修炼,喜欢没事扑个蝶玩,有空没空都爱冲着她撒娇,整日不务正业……但,那也是上古神兽啊!上千年化了个形。 你这身体——土着的绿孔雀,你告诉我,一年多的时间,化形成功了。 就这修炼速度,让人望尘莫及。 也难怪,白珏每次在他手下,都乖乖的,那是真得乖乖的,他的修为明显高于她,之前还修炼成仙,位列仙班了,有这体质,别说上古神兽,就是落日谷那个世界的修仙者来了,都得被他的威压,压得死死的,全看他想不想压你一头。 而她之所以在这个世界,没有感受到他的灵力,不是因为他没有,而是他修炼速度比她快,积聚灵力比她高而已。 他这究竟是什么命? 荀容没事人一样的杵在她跟前,咧嘴笑,如果是当初那副皮囊,是憨!配上眼下这副绿孔雀化形后的皮囊,那真是漂亮得晃人眼,但不管哪个,眼底的真诚都显露无疑。 “你可真厉害!”昭颜没好气地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位列仙班,你不老实待着,主动求着下凡历劫,就算遁入畜生道,也非要下来……” 偏偏人家就算遁入畜生道了,还能从零开始,靠着修炼翻身,修炼速度就像是坐了火箭,你说气不气人,不同方的天道,同样的偏心。 “你不带我走,只带了白珏离开,如果我还不努力,那我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你。”荀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道,但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委屈。 “为什么想见到我?又为什么非要来找我?”联系他的所作所为,她大致能猜出些,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算的上是她一手养大的娃。 荀容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就是想陪在你身边,没什么理由。” 就在荀容觉得对面的注目礼有些招架不住时,昭颜终于收回了视线。 自那以后,昭颜默认了荀容的存在,白珏一觉睡醒,明显觉得那只绿孔雀和娘亲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有时候,绿孔雀像平时一样偷看娘亲,娘亲回过头看他时,他不再像平时一样胡乱地撇开视线了,他竟然敢直视娘亲的视线,还咧嘴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白珏警告多次无果后,偷偷设下陷阱,想要捉弄下那只绿孔雀,没想到不但被他轻而易举地识破了,还当着猛虎族兽人的面,直接被他按在木桩子上揍了屁股。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那只绿孔雀倒好,直接打了她几板子。 等她想要集结猛虎族的雄兽们,想要一雪前耻时,却被那群没眼色的兽人劝阻,说什么一家人,被阿爹打了不丢人。 白珏:…… 你们这群蠢老虎,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会认为一只孔雀能生的出一只虎崽来的?! ——分割线—— 开春的时候,绵绵部落迁址的事,也排上了日程。 历经三个月,老族长带着族里的兽人们,还有投靠而来的流浪兽们,日夜赶工。围城造屋,将城镇建在了大河流域附近,同时有三大分支河流途径之地,地势平坦,土层深厚,适合耕种。 昭颜在城内,制定一系列的制度,建立了军队,制定了初步的刑法,设置了监狱,便于管辖日益增多的兽人。这些兽人之中,有原本部落的兽人,也有很大一部分的流浪兽,兽人一多,各种族群生活在一起,必然会有些矛盾,不管她站在哪一边都不合适。 就算断案,也得有理可据,更何况,她也不可能全部亲历亲为,去处理这些兽人之间的纷争。 那么,索性就制定规则来约束城内兽人的活动,也让他们知道想在这里平静、安全的生活,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必须守这里的规矩。再把规则告知下去,由下面族群的首领遇到这类问题时,对号入座去适用。 口述的规则难免有误差,于是,开始发明一些文字,最初的时候,是些象形字,观其形状,大致也能猜出表达的意思来,渐渐的,有了会意字,形声字等等,在新的城池内广泛流传和使用。 快五月份的时候,城池主框架基本建成,这得归功于森罗大陆各部落兽人们的齐心协力。 而这时,绵绵部落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蛮熊族的族长熊腾。 虽然他已经知道,南梵和大祭司之间关系并不融洽,但是,南梵毕竟是他的伴侣,他深爱着她,而眼下,只有身为兽神使者的大祭司能救梵梵。 因为南梵难产了。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21 21 别看兽人世界里,雄兽成年后,普遍身材高大,体格壮硕,动辄两米身高的样子,而雌性的体质虽然比之雄兽要娇弱,但一米七左右是基本身高,一米八多的也不是没有。 可兽人们的新生儿却一点也不大,普遍很小只,一胎生好几个。 兽人的新生儿刚出生时,都是兽形的,第一次化形最快也要在出生的一年后,而在这期间,兽人新生儿长得特别快。 所以,昭颜初听熊腾前来求助,说南梵难产,哀求她以兽神之名赐福,护南梵周全产子时,她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后世人类的新生儿基本都是5-8斤左右,平均身高50cm左右,南梵是本尊穿越而来,青春活力的,身体构造上没有问题,也不存在什么大龄孕妇。 兽人部落中,昭颜也听说过兽族雌性生娃,像熊腾所在的蛮熊部落的雌性生熊幼崽,一般一胎会生一到三个,每个幼崽都很小,身长约莫15cm,体重3斤以内,这么小只,听起来,好像以南梵这具身体,不太可能会难产。 难道生个熊和生个胎儿一样,也有可能什么脐带绕颈之类的?昭颜胡乱地想着,这个后世的人,跑兽世生熊宝宝,她还没真实见到过,南梵开了先例。 可当她问到,南梵什么症状,现在什么情况时,熊腾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了。 原来,她想得没错,以南梵的身体素质,外加熊腾的体贴入微,熊族上下又十分在意这位族长夫人,这还是族长的第一个孩子,熊族上下都恨不得将她当宝一样对待。 而南梵好歹还是现代人,基本常识是有的,比如怀孕期间,不能让自己太胖,以免胎儿过大而难产,这毕竟是远古时期,在这里难产了,等于死路一条。因此,南梵每天晚上都去散步,尽量不让自己太胖。 有时候散步是熊腾陪着,但熊腾毕竟是族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空,没空陪着的时候,南梵就自己一个人在部落周围转悠。 一开始,熊腾是特地安排人跟着南梵,方便照顾的,可南梵嫌那些小雌性们烦,天天把绵绵部落、大祭司、兽神使者挂在嘴边,听得多了,她就发脾气,再也不要她们跟着了。 熊腾架不住她发脾气,也就随她一个人散步了,心想着毕竟是蛮熊部落的地盘,也不走出领地,也没什么危险,她要是有什么异样的,大喊一声,周围的族人也都听得到,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开始是中午,晚上用完饭后散步消食,后来是没事就出去散步,一出去就一两个时辰,还不让任何人跟着,这天,因为算算日子,南梵快到临产期了,熊腾实在不放心,一早带着大伙出去,就心绪不宁的,担心南梵会不会有事,他索性猎也不打了,提前回来了。 急匆匆地回到山洞,又没见到南梵,于是就找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在偏僻荒废的山洞里,见到南梵正在和被苍狼族逐出去的雪域卿卿我我,两人的手拉着手,南梵一脸娇羞,而雪域的唇则马上就要亲吻到她光洁的额头了。 熊腾当时看到这一幕,当下血气一下子涌上了头,整个人暴跳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和雪域开干。 南梵见他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时,生怕他对雪域不利,挺着个大肚子,挣扎着站起身,挡在了雪域身前。 这一幕,任哪只雄兽看了,能忍? 熊腾是生南梵的气,但更恨雪域,更何况南梵都马上快生了,肚子里还有他的崽,他只是将她拉开,手下留了分寸,但面对雪域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化成熊形,体型就比雪域大了一倍不止,又在气头上,主打一个熊爪子一顿挠,挠得雪域都无从反抗,被压着打。 眼看那一爪子朝着那张狼脸上招呼,若是被挠中,半边脸估计都没了,熊腾突然觉得身体被什么撞了下,那力道小的可怜,完全撼动不了他的体型,他的爪子依然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头狼的脸上。 身前,传来一道痛苦凄惨的狼嚎声,雪域的半边脸都被挠烂了,身后,竟然也传来一道女人的哀嚎声。 熊腾心道不好,扭头一看,南梵正四脚朝天地摔躺在不远处的角落处,身下已经淌出血来,她正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疼…… 熊腾这才意识到,刚才身后那一道不重的力道,是南梵用身体在撞他,妄想救下那只狼!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估计她是卯足了劲,冲过来的,虽然没有撞开自己,但是却把自己给反弹出去了,直接摔倒在地,才有了眼前这幕。 熊腾看着大片大片的鲜红,然后了南梵身下的那片土地,脑袋一片空白。 而雪域眼底浸满了恨意,深知自己对上熊腾,半点胜算都没,就趁着如今一片狼藉,熊腾根本顾不上管他,眷恋地看了眼南梵,便一咬牙,趁乱逃走了。 等到熊腾手忙脚乱地将南梵抱起,送到所居住的石洞里,便赶紧唤来手下赶紧把部落里有丰富接生经验的雌性找来,替南梵接生。 那雌性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没能如愿让南梵顺利生下幼崽。 眼看南梵没有力气再使劲了,熊腾又找来了蛮熊部落里的祭司想办法,祭司又是推拿,又是给她口中喂舒筋活络,调理气血的草药…… 这边祭司还在想办法,那边熊腾一路已经狂奔到绵绵部落,来求扶衿帮忙了。 好歹是条无辜的小生命,昭颜没有耽搁,便答应了熊腾,一路上,熊腾化成兽形,想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奔跑,更快一些,但荀容根本不给这个机会,他立刻化形,在她面前蹲下身。 等到昭颜坐稳,荀容便展翅飞了起来,朝着蛮熊部落的方向。 他们比熊腾早到,他们到的时候,祭司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没法顺利接生,再这么下去,怕是大小都不保。 而且,小的都憋在里头那么久了,十之八九已经死了,但就算是死了,也得把死胎给生出来,要不然,大人大出血,生命垂危。 祭司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而族长去求助兽神使者,还没回来,这时候,昭颜赶到了。 一进山洞,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正好看到祭司愁眉不展地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后者看到她,眼前一亮,神情激动道:“扶衿大祭司!你来了,太好了!族长的伴侣和孩子有救了!” 被她这么一喊,还不等昭颜有什么反应,石床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南梵睁开了惺忪的双眸,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发抖得厉害,嘴里还在喃喃道:“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们同是穿越的,你巴不得弄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兽神使者!” 蛮熊族的老祭司看着神神叨叨的族长伴侣这么抗拒,好生安慰道:“南梵,大祭司来了,大祭司是兽神使者,拥有治愈术,一定可以助你产下孩子的,你只管配合她就好。” “不要!我不要!扶衿,你给我滚出去,不许你靠近我!你是个怪物,在联盟大会上,是你对我下药,让我不能说话的,你想要害我!” “你想害我,只要是我身边的人,你都想害死!你已经害死了黑曜,还害的雪域被逐出苍狼族,你是来害我的……我不要!祭司,祭司,你快把她赶出去,我不要她帮我接生……” 昭颜:…… 你以为我很想? 要不是看在那头大笨熊都冲着我跪下磕头,我不来,他就接连叩头不走的份上,要不是砍在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我想救你? 自作孽不可活。 荀容原本是站在山洞门口等待的,听到山洞里的动静,二话不说,低着头,大步踏进山洞,拉着人就走。 走到山洞外,才松了手。 “她是这方天道之子?” 昭颜奇怪他会说这话,看来,这憨小子现在是不好糊弄了,上了一次天庭,位列了仙班,真是什么都知道了。 昭颜还在寻思,那他会不会也知道了当初修仙位面,她收养他的真实目的,后面还利用他这个天道之子四处惹祸,招来了天道也不怕,直接拿他挡雷的事。 又听面前的人道:“如果她真是这方小世界的天道之子,这点挫折算什么,总能化险为夷的,你不用替她考虑,死不了。” 昭颜: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以前我被雷劈,也活得好好的,还能位列仙班,既然她不想让你进去,那就不进去,省的她生不出来或者生了个死胎还怪你。本来我们也是不想来的,既然她不让进,正好。她不是天道之子么?让天道自己想办法。” 少年,你是认真的?天道总不能亲自下来,替她接生?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没错,依着南梵现在这将她当成洪水猛兽的模样,她要是插手了,除非母子平安,要不然指定赖她头上。 “大祭司,扶衿大祭司,刚才南梵一番折腾,终于使了劲,我已经看到胎儿的头了!”老祭司在里头惊喜道。 昭颜心说,敢情我不来,你还不怎么使劲?一见我来了,被害妄想症来了,赶紧麻溜地自己生下来了。 不多会,只听南梵一道凄厉的喊声,突然,整个山洞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有些凌乱的脚步声,老祭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她对上昭颜两人,脸上满是惊恐,欲言又止。 “怎么了?”昭颜问道,“还没生出来?” “生,生出来了……”老祭司脸色极其难看。 这面色不对。 这时,熊腾也气喘吁吁的跑来,终于到了。 刚到就拽住老祭司的胳膊,急切道:“老祭司,你怎么站在外头?南梵怎么样,生了么?” “生是生了……但是,但是好像是死——胎”还是蛋?不等老祭司说完,熊腾已经一个大步走进了山洞。 一开始,他只顾着查看南梵,后者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头发丝都被浸湿了,粉嫩的嘴唇也被她咬出了血痕,看着让人心疼。 “南梵怎么样?” “并无大碍,她只是刚才用力过猛,太过疲惫,昏睡过去了。”老祭司惴惴不安地偷瞄了眼族长。 熊腾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一刻,他真的已经不想再去怪她私会雪域的事了,只要她好好的、乖乖的,陪在他身边,就好。 “孩子没了还能再生,没事的,只要梵梵你没事就好。”熊腾自言自语道。 老祭司欲言又止,心道这可不是死胎活胎的问题,可真要她说出真相,她又不忍心。 等熊腾视线落到她身旁兽皮包裹的幼崽时—— 他的心底蹭的一下炸开了,赶忙伸手去扯开那兽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一个,两个,三个——都是灰扑扑的蛋!被他一扯,滚来滚去。 这三个蛋看上去好像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但还不确定。 熊腾当即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整个人呆呆木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族长?族长……”老祭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族长,这三个蛋,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怎么看都不是她熊族部落的种,可族长对于南梵的感情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这个打击对族长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族长,有没有可能,这其实就是你孩子……”老祭司硬着头皮安慰:“虽然,虽然我们部落那么久以来,从没有哪个幼崽既不随阿爹,也不随阿姆种群的,但是……绵绵部落,大祭司是兔族雌性半兽,大祭司的伴侣是孔雀族雄兽,不是生出来了白珏那位猛虎族的族长么?” 昭颜刚踏进山洞,就听到最后那句话,问号瞬间顶满整个脑袋。 她本能往后,目光投向身后洞口站着的荀容,外头传得这么离谱的么??她有幸听到自己的大八卦! 荀容微敛着眸,避开她的视线,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她轻咳一声,解释道:“白珏是我收养的。” 老祭司:…… 一脸同情看向自家族长——我尽力了,帮不了你。 其实,昭颜一开始就有这个怀疑,南梵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种。 那条大蟒蛇和熊腾之间,好像是无缝衔接,真说不好。但这事又不关她什么事,当事人之间貌似都能互相理解,非常之包容。 “把这些蛋,都给我拿出去砸了,一个不留!”熊腾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三个蛋,声音狠厉地对老祭司道。 正在这时候,南梵醒了。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22 22 南梵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气急攻心的一幕——熊腾竟然想要扔掉她生的崽! 眼泪瞬间盈满整个眼眶。 “你疯了么?你想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熊腾强忍着怒气道:“你看清楚,这是不是我的孩子!” 南梵这才看清石床上静静躺着的三个蛋,她先是一诧,随即反应过来,神情激动道:“这是黑曜留给我的孩子!黑曜已经死了,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难道你也要杀掉么?” 昭颜的脚步悄悄往外挪了挪,但眼睛依然看着八卦中心,她只是急需和人讨论下。 好一出大戏,简直点燃了她的熊熊八卦之心。 “你唯一的念想?我要容忍着你想别的雄兽,我还要容忍你养别人的娃?” “那是我自愿的么?谁让你那么废物,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把我从黑曜身边救回来?如果你能早点救我,我怎么可能屈服于黑曜?他是雄兽,力大无穷,我阻止的了他靠近我么?” “如果我不乖乖听从他的话,接纳他,你现在还看得到完完整整的我么?” “现在,你嫌弃我怀孕,嫌弃我生的是蛋,不是你的种了,那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所以,你是怎么有脸责怪我的?熊腾!” 昭颜闻言,都得给南梵拍手鼓掌,这位天道之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这番话说的,倒打一耙,都变成对方的错了。 熊腾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她:“那雪域呢?难道也是我的错?你已经是我的伴侣了,为什么还要偷偷私会那头狼?你把我放在哪里?” 南梵微愣,就片刻的晃神功夫,熊腾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又是一个让她牵挂的雄兽! “砸——还不赶紧把这些蛋都给砸碎!” “不要!不要砸!”南梵来不及去想她私会雪域的借口,只能先保眼前她生的蛋,她发疯似地冲着熊腾吼道:“熊腾,别逼我恨你!” 老祭司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位,到底砸不砸? 这要不砸,族长真成了整个森罗大陆的笑话了!将人捧在手心那么久,真的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结果南梵生出来了别人的幼崽。 这卵生和胎生还是有明显区别的,这让人一眼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都替族长觉得憋屈。 老祭司刚想弯腰,拾掇着兽皮,想把石床上那三颗蛋给抱到外头砸了,手离着那蛋还远着呢,就被石床上南梵的尖叫声吓得一哆嗦,险些没站稳。 她看向族长—— “还不赶紧?”熊腾面无表情道。 “我猜他帅不过三秒,一时舔狗,一辈子舔狗,你觉得呢?”昭颜低声凑到荀容身边道,眼睛还目不暇接地看向洞内,刚才,她看南梵说出那些质问的话时,熊腾的神情明显有所触动。 荀容微微侧头看向她,脸颊微微泛红,乖巧地应了一声,“嗯。” 老祭司叹了口气,对着护着那三颗蛋的南梵道:“把蛋给我吧。” “不给!我不给!”南梵喊道,她看向熊腾,挣扎着想要靠近他,伸手去扯他的胳膊,可惜,距离有些远,而她又浑身没力气,这一动,反而让自己东倒西歪,险些摔下床。 幸而关键时刻,熊腾还是没忍心看着她摔下床,上前一步,将人揽在怀里。 一扯上熊腾的胳膊,南梵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不住哀求,“熊腾,求求你,你就让我留下它们吧,你已经得到我的人了,我的心也都是你的,黑曜他,他已经死了……他不会再跟你争我了。”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你曾经问过我,我最爱的人是谁?我们也曾经因为黑曜、雪域的事,无数次争吵,但是,在我心里,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你以为我想生黑曜的孩子么?他强迫我在先,我一度是恨他的,但他已经死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这些孩子也是我的,是我的血脉,我怎么能这么残忍,让你杀了他们!” 熊腾默不作声。 “你猜他在想什么?”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喜当爹。” 好损!昭颜倏然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不动声色地稍稍往后避了避。 荀容不置可否,只当不知道。 “那是刚出生的孩子,是一条条小生命,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你竟然想要杀了他们!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憨厚老实的熊腾么?” 昭颜:……那你也不能光欺负老实熊啊。 “熊腾,求你,求你答应我这次吧,我向你发誓,我求情不是因为那是黑曜的孩子,而是因为那孩子是我的血脉。” “你今天可以生下那条大黑蟒的幼兽,明天是不是还想生下狼崽子?”熊腾突然提高声音道。 南梵被他突然的责难惊到,熊腾在她印象里对她一贯是温柔体贴的,什么时候冲她吼过。 可现在,她都跟他解释了这么多,他竟然还在责怪她,对她阴阳怪气说话! 她小嘴一扁:“你误会我和雪域了,雪域被苍狼族赶出来后,沦为了流浪兽,可你也知道流浪兽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之前还被苍狼族的兽人们打伤了,重伤未愈。” “他要不是实在饿得受不了,无路可去,也不会拉下脸面,偷偷摸摸来蛮熊部落找我!我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虽然,他确实喜欢我,可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位兄长,一个朋友。” 南梵怯怯的、依赖的目光看向熊腾,“自始至终,我深爱的人,只有你。” “我们走吧。”昭颜大致能猜到事情的后续发展——那头笨熊是玩不过南梵的,就算眼下不答应,等到南梵一哭二闹三上吊时,他最终还是会答应。 回到绵绵部落后,昭颜又忙碌了起来,新的城池百废待兴,几乎都在等她定夺。 也幸好,幸好荀容来了,替她分担了很多杂务,繁忙之际,还能喝到好喝的甜汤,吃到想吃的美食,光这一点,完全能消除工作带来的困乏。 小系统1105已经彻底被荀容所做的美食所征服,只要把它从小黑屋放出来,必然三句话不离荀容小师弟,昭颜还没见它这么能夸人的。 约摸从蛮熊部落回来的第十五天,绵绵部落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昭颜是不再关注那两位的糟心事了,但是,并不意味着那两位就不来找她。 熊腾站在后头一言不发,面色看不出喜怒来。 南梵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怀里还捧着三颗蛋,应该就是十几天前,她生出来的那三个。 只是,刚生出来时,那三个蛋是灰扑扑的,如今变成了深褐色,蛋皮上有不少水珠,靠近一些,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这三颗蛋不只没有被孵出来,很明显,已经死了很久了,完全没有生命迹象,说不定,出生时就是死胎,距离现在也十几天了,可不就发臭了。 “扶衿,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有很多误会,但是,看在我们是……是老乡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这身体素质可以,还在月子期间,就出来晃悠了。 “这明显已经死了很久了,我无能为力。” “不会的,你不是会治愈术么?他们都说你会治愈术,看着你把人从濒临死亡之时救活过来,对了,雄狮族的代族长不就是你救的么,你救救我的孩子啊!算我求你了。” “如果你能帮我救活他们,我保证,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和你作对,还有——”南梵转头,扯了扯熊腾的胳膊,“熊族部落,也都听你吩咐。” 昭颜闻言,只觉得好笑。 她挑眉看向熊腾,“什么时候,她能够代表你熊族部落上下了?熊腾,你的意思是?” 熊腾眉头紧蹙,沉声道:“大祭司,还有得救么?” 果然爱情可以让人盲目。 “我先说明下,你熊族部落听不听我吩咐,我根本不在意,想听我吩咐的部落,多的是,不差你一个,熊族族长的智力尚且如此,对我来说,带你们熊族,说不定是带了个累赘;” “你!”没等熊腾发怒,反倒是南梵率先发怒。 昭颜不搭理她的打断,继续道:“出去吧,我很忙,没空跟你们在这废话。” “扶衿,你真的这么不讲情面?你别忘了,你知道我的秘密,同样的,我也知道你的秘密。”南梵眼看不行,站起身,平视着她,声音冷冽道。 “哦,什么秘密?说说看。” “真要我在这说么?”南梵语带威胁道。 “说吧。” “你根本不是什么兽神的使者,你是假冒的!你和我一样,都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我都是普通人类,你冒充兽神使者,不过是为了愚弄这些兽人们!” 昭颜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你今天为什么站在这里,还苦苦哀求我用治愈术救活那三个蛋,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南梵被她一句话噎的说不出来。 她也好奇,为什么同样是穿越,扶衿有一些解释不清楚的超自然能力,而她却没有,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解释不了?”昭颜嗤笑了一声,“既然你们不想走,就留在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根本不愿意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南梵本来想追出来的,被眼明手快的荀容拦了下来。 “元熙,扶衿她怎么可以见死不救,那是我的孩子,就因为她恨我,竟然迁怒我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南梵见到来人,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生完孩子不过半月,南梵身体极度虚弱,如今又受了刺激,摇摇欲坠,眼看支撑不住,往前面扑过去—— 荀容一个闪身,避开。 南梵往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抬起头时,眼神委屈地看向身旁依然站的笔直的他。 荀容目光错过她,看向她身后——熊腾。 “不要再让她来烦大祭司,否则,我就杀了她。”天道之子,虽然气运冲天,不容易杀。如果直接杀了,惹怒了天道,这个世界有可能不复存在,但是,如果是耗尽气运后再杀,荀容认为,问题不大。 荀容转身离开。 留下南梵还想追出去,被熊腾一把横抱住,“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同意你留下他们已经是极限,可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有办法救活的,扶衿一定有办法的!” “你一会不承认她是兽神使者,不相信她有治愈术,一会又说她见死不救,你能不能清醒点,别像个傻子一样,说着前后矛盾的话,还让我陪你一起丢脸。”熊腾严肃道,他随手夺过她怀里的三颗蛋,在南梵的惊呼声中径自狠狠砸向一旁的地上。 下一刻,蛋壳破裂,强烈的恶臭夹杂着血腥味,飘了出来。 一股血水,混着一些看不清的血肉,砸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直看得南梵目瞪口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气急攻心,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分割线—— 秋季的时候,绵绵部落已经全部搬入了新建的城池。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流浪兽,弱小部落前来投靠,被一一收入部落中。 老族长自觉年纪大了,很多时候,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了,而如今,绵绵部落的壮大,也让他实在没有这么能力去管理这么庞大的一个部落,于是,将绵绵部落的大权托付给了扶衿。 如今,昭颜既是绵绵部落的大祭司,也是部落族长。 随后,白珏就把猛虎族上下都搬到了新城池内,方便她与娘亲天天见面,也方便掌控猛虎族。 紧接着,就是雄狮族上下的搬入。 新城池内,设施完善,各种手工业、农业等发展迅速,比之他们还生活在森林深处,吃了这顿没下顿,天天担心食物不够,兽皮不够御寒,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苍狼族是在雄狮族搬入后半年,才搬进新城池的。一开始,明娅好言相劝,被自家阿爹认为胳膊肘往外拐,搬入别人的地盘,这不等于默认听从绵绵部落的管辖? 他放着苍狼族的族长不做,让他苍狼族的听从一个兔族的?听着就觉得憋屈。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就被明娅一番不留情面的连怼:先说我们苍狼族是比得过猛虎族,还是比得过雄狮族?这两大部落都搬进去新城池吃香喝辣的去了,你一五大部落,排名老末的,你有什么可憋屈的? 再者,就算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在跟着绵绵部落学习耕种、纺织等等工艺,但凡事是不断发展的,你学会了现在的技艺,以后呢?你继续跟着学?人家还肯教你么?你又不是自己人,你还想着跟着学一辈子?人家可没这义务。等到那时候,你想搬入新城池中,简直痴心妄想,早就人满为患了。 毕竟你傻,人家可不傻。 她可是听说,很多部落都自愿服从绵绵部落的管辖,搬入新城池中了。 而扶衿也没有说卸了这些部落族长的职位,而是他们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管理自己部落,只不过多了一重,遵守新城池的规则。 而这个规则,不是光光针对一两个部落的,而是所有部落都适用的,包括绵绵部落自己。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23 23 绵绵部落搬入新城池后的第二年,陆续有不少部落归顺,愿意搬入新城池。 散落在三片大陆的流浪兽们,也纷纷前来投奔,当然,这些流浪兽都得做登记并核实身份,并不是个个都有资格进城定居的。 审核的标准,并不是只许年轻兽人进城落户,而不放行年老体弱的兽人。主要是看对方是不是暴徒,是否心思歹毒,有没有故意重伤他人或是害人性命的过往经历在逃。 而昭颜则就地取材,索性就给新的城池取名森罗,以森罗大陆命名,而她荣升为森罗城的第一任城主。 因为她相信,森罗大陆这片土地上,以后有且只有这一个国家,终究兽族部落是要统一的。 凡是来过森罗城的兽人们都知道,森罗城的繁华和人气,是你想象不到的。 生活在城内的兽人们不用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也不会有随意的厮杀和丢了性命,这里有这里的规则,只要想在城内生活的兽人们,都必须遵守这样的规则。 森罗城内,有严格而统一的规则,有统一的货币,还有兽人在街头叫卖吃食,也有摆放着自制的陶器、自酿的果酒、织物等东西在叫卖,以前他们闻所未闻的东西…… 城内处处井然有序,安定祥和。 昭颜还开始在城内征兵,训练军队,使用兵器,军队既可以保卫森罗城的安全,保护城内百姓的安居乐业,也可以在森罗城面对外敌时,发起进攻。 这活,直接被白珏给揽了下来,动脑子不行,打架她可以。 守城门,人数不够? 巡街的,遇到闹事的兽人? 还有那些被森罗城拒之门外的凶猛的流浪兽暴徒们,结伴前来城门外找茬的? …… 白珏只有一个人,城门却有四个。 白珏脑子一转,直接调来了猛虎族的兽人们。 猛虎族本就是森罗大陆最强的兽族,由他们看守城门,维护治安,谁敢上前? 渐渐的,猛虎族的老人们发现,年轻的猛虎族雄兽们一旦去了森罗城,都不想回来了。即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唾沫横飞,跟族里的年轻人炫耀起森罗城的好来,那是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最后,引得族里的年轻人各个自告奋勇去森罗城。 年轻人都走光了,老兽人们留在族里干什么?也就搬进了森罗城。 于是,没多久,整个猛虎族落都搬进了森罗城,雄狮部落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豹族则是,看到大哥二哥都进去了,他也随大流吧。 白珏负责训练士兵,一众刺头只服她;阿诺负责城内军队的日常事务处理,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豹族也有不少兽人被编制进了军队,豹族还接管了城内的治安问题。 明娅带着苍狼族前来投奔的时候,已经晚了些了,好职位都被上两个部落的兽人给抢了,这让她抱怨起自家阿爹和阿哥磨磨蹭蹭,耽误了好时机。 但好在新城池建立后,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慢慢完善,正是用人之际,明娅也算是自己人,用着放心,苍狼族的老族长和少族长又都是宠妹狂人,如今族里的第一勇士月野又和明娅订了亲的,不日就会成亲。 明娅在苍狼族,几乎是说一不二的。 正好昭颜想要铸造铜器,发展冶铁业,就把这个重任交到了苍狼族的手上。 ——分割线—— 昭颜喝着手中甜甜的果酒,度数不高,酸酸甜甜,口感不腻,然后又捏了块点心,这个是桂花糕,那个是紫薯千层糕,下面这个应该是蜂窝糕…… 闻着就觉得好吃,一口咬下去,q弹软糯,香甜可口。 城内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独她竟然还能在远古的兽世过上这样惬意的日子—— 腐败啊,日子太滋润! 【昭昭,是谁让你在这远古兽人世界,吃上如此美味的?】 不理。 【昭昭,我们做人要讲良心。】 不理。 真是见不得她片刻的偷闲时光。 小系统1105一口吞下一块桂花糕,美味的眯起眼睛,吃别人的嘴短,【昭昭,你以后能不能对小师弟好点儿,我看着他挺可怜的。】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昭颜瞥她它一眼。 【我想以后每天都被美食堵住。】小系统说出平生最大的心愿。 “总让我对他好点,好点,那你说说,我哪里对他不好了?”昭颜放下糕点,“要不是我,他修仙那个世界,就被殷天殊那个大魔头夺舍了,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变成孤魂野鬼,是与不是?” 【是……吧。】小系统点点头。 “要不是我给他四等上品洗髓丹,改变了他的废根属性,还亲自教他修炼,你说能不能修炼得这么快?” 【嗯,是这样的。】 “所以,他为了报答我,给我做好吃的,是不是也正常?” 【话是这么说没错……】 “那你还想让我对他怎么好?”昭颜放下手上的糕点,问它:“要不要我把自己赔给他?” 小系统眼前一亮,没有手指,那就举起手臂道:【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昭昭,你这么一说,我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每天被美食堵住嘴巴了。】 昭颜:…… 她眼神示意:你认真的? 【昭昭,你看你,平时完成任务倒是还可以,但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如果在现代豪门或是古代大户的小世界,倒没事,一旦进入什么末世,远古世界,或者上次那个年代位面,我俩过的比乞丐还不如。】 【我那系统商城里的食物兑换,肯定是速食叮一下就成了,我吃第一口就感觉吃到了过量的调料和添加剂,哪里有小师弟自己做的饭菜健康可口。】 “别忘了没进入修仙位面前,你吃的一直都是系统商场兑换的食物。”挑,接着挑。 【吃过豪华大餐了,谁还天天想着喝白粥。】 “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我现在担负着整个森罗城兽人们的衣食住行。” 【昭昭,你相信我,我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经验告诉我,荀容那小子肯定喜欢你,你要是跟他提一提,不要位列仙班了,要不跟着咱们回虚空吧,他一定愿意!】 “滚。” 一人一系统在意识界起了分歧,小系统又被关进了小黑屋,正巧这时候,荀容又端着一碗甜点进来。 “大师姐,我刚做好的甜汤,你要不要趁热喝点?” 因着小系统刚才的胡搅蛮缠,昭颜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长得好,自是不用说的,天道大概是对修仙世界,她把他亲儿子折腾得像煤炭球一事,耿耿于怀。 所以,这个世界,竟然让他挑了这么副好皮囊。 好看就罢了,不过一副皮囊,但是,这腰间围着白色的小围裙,手洗的白皙干净,做起吃食来,一点不含糊。 此外,他会洗衣叠被,还会征战四方…… 这么看来,确实很能干。 “荀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大师姐,你说。”荀容上前几步,小眼神惴惴地看向上方的人。 “我好像并没有问过你,你当初在仙界,过得怎么样?”料想应该不差,毕竟是那方天道的亲儿子。 荀容眉头微缩,沉声道:“其实不怎么样,我在仙界位阶低,身份也不高,前辈们对我……大师姐,我不想提及那段往事。” 荀容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思虑再三,开口道:“大师姐,我想跟着你,可以么?” 昭颜抬头,恰好迎上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神里满怀期待,还有那丝若有似无的情意,那份专注,很容易让人沉浸在其中。 “荀容,对我而言,你只是——” 昭颜的话被强行打断。 门外来报,说北城门外有人想强行闯城,白珏有事外出,不在城内,看守城门的虎族们兽人根本不是闯城者的对手。 “大师姐,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先出去看看。”荀容解下围裙,二话不说地跑出了屋子,刚到屋外,就化形成绿孔雀,往北城门方向飞去。 昭颜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还真让你说中了。” ——分割线—— 北城门外,一群花豹子气势汹汹地在城门下嘶吼,为首的那只尤其健壮,毛色也比其他的豹子更有光泽,一看就是这群花豹族的头领。 而领头的花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赫然就是南梵。 和城门上的猛虎族兽人、强闯城门的花豹族呈三角对峙的是蛮熊族的熊腾。 “南梵,你这些天跑去哪里?”熊腾阴郁的目光在南梵和花豹族头领之间来回,显然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不满。 他虽然深爱南梵,但是谁也忍受不了,她每次出去,总能招惹一些雄兽回来。 这次,她也不例外。 自打上次,他气急败坏,失去理智地在大祭司那里把那三个早就死掉的蛋砸烂之后,南梵受了刺激,当场晕死了过去。 他将她抱回了熊族部落。 之后几天,她对他不理不睬,他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气,他心想着只要那三个蛋没有了,时间长了,南梵总会原谅他的,所以,他加倍对南梵好,几乎到了她想干嘛就干嘛的地步。 渐渐的,南梵好像对他也不是那么抵触了,也愿意让他上床,和他亲热了。 就在他以为南梵已经原谅他,他们可以好好过日子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南梵不见了。 她是趁着他外出打猎的时候不见的,没有挣扎的痕迹,所有的迹象都说明了一件事——她是主动离开的,而不是被人强行掳走。 这个认知让熊腾无法接受! 他为了她,已经成了整个熊族的笑柄,熊族私底下偷偷嘲笑他的人不在少数,失去了威信的他,他族长的位置也岌岌可危,这也是最近几次,他为什么非要亲力亲为,带着大家去打猎的原因——他继续通过打猎获得大量的猎物,来向族人们展示自己的实力。 结果,还没等他扭转族人们对他的印象,南梵逃了。 这些天,熊腾为了找她,几乎什么都不管了,族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副族长处理,带着打猎也是副族长带着去,他甚至还想叫上几个兽人和他一道去森林深处寻找南梵,被兽人们严词拒绝。 熊腾顺着她的气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狼骚味。 ——是雪域! 熊腾瞬间有种再度被背叛的感觉。 她曾说过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她深爱并且只爱自己,但是她却愿意跟着那头狼偷偷离开他。 他一定要找南梵问个清楚! 这一找,就是二十几天,他在森林边缘处发现了雪域的尸体,还没有被其他动物啃食掉。 别问他怎么认得出来那是雪域,雪域以前狼脸上有一道伤疤,之后,因为上次被他逮到私会的事,又被他一爪子挠掉了半边脸。 如今,这么丑的狼,还真不多见。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被他挠烂半边脸的雪域。 只是,雪域死了,那南梵呢? 必然是遇到了危险。 熊腾检查雪域身上的伤痕,发现很可能是豹族的手笔,如今,黑豹族已经归顺了森罗城,也搬进了城内,那他就直奔森罗城而来。 结果,人还没进森罗城,竟然在城门外看到了南梵,而她此刻确实是和豹族兽人在一起,但却不是森罗大陆的黑豹族,而是来自青云大陆的青冥森林中的花豹族,战斗力比之黑豹族更强悍。 此刻,青冥森林的花豹族兽人正和森罗城的守卫对上了。 一个要进,一个非不让进,让他们接受审核,通报城主后方能进城。 就有了眼前这幕。 青冥森林的花豹族的战斗力,名不虚传,尤其是为首的那只花豹,以一对四,猛虎族的兽人,依然不落下风,可见其强悍。 “你确定,那只雌性白老虎就在这里?”花麟转头看向南梵。 “在的,它叫白珏,是猛虎族的族长,它的娘亲是我以前的好朋友,我和它娘亲之前,关系特别好,可她竟然见死不救,处处跟我作对,还挑拨我和……之间的关系……”熊腾的名字,被南梵直接模糊了去。 “嗷呜……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你已经完成你的任务了——将我们带到了此处,我信守承诺,放你离开,你可以滚了!”花麟毫不犹豫,过河拆桥赶人走。 南梵瞪大眼眸,眼泪蓄满眼眶,“可你把雪域杀了,我还能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怎么知道?滚滚滚,别妨碍我打架。” “南梵,过来——”一旁的熊腾冲她喊道。 “不,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南梵连连后退,险些撞上一旁的花麟,惹得这头脾气暴躁的花豹子伸过爪子,直接将人推开。 看着他才用了不到一层的力气,可是,力量悬殊,就这一层的力量,直接将南梵推出去了十几米,跌坐在地,捂着肚子痛呼。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24 24 花麟出自花豹族,豹族之中最强的一类。花豹族在青冥森林,乃至整个大陆都是横着走的存在。 更何况,他战斗力非凡,整个花豹族没一个雄兽能打得过他的,他还有个极高的身份——花豹族现任族长之子,如无意外,下一任的族长就是他。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人比试。 在他看来,在这片土地上,论单打独斗,就没有他打不赢的兽人。 却偏偏在自己地盘上翻了车,输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输给了—— 一个小雌性! 谁都知道小雌性身娇体弱,她是怎么做到,一掌拍飞他,连拍十几下的。 第一次被掀翻后,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自己状态不好,第二次,不信邪又对上,结果肋骨被她打断了好几根,状态还没有上次好! 这也是他近一年没找来的原因,悲催的养伤呢。 这不,两个月前,他痊愈了。 他奋发图强,加大了对自己的日常训练,发誓下次遇到那只虎兽小雌性,一定要打赢她,毕竟打赢了,他才好开口求娶,这要是输了,他哪来的脸?! 没错,这次,他带着任务来的。 要不素来喜欢独来独往的他,干嘛带着花豹族浩浩荡荡,几十个雄兽从青冥森林找到了森罗大陆?不就是为了跟那虎兽小雌性提亲的么? 提亲,当然得阵仗越大越好,才能显示出他的重视。 前十几年人生里,花麟还没遇到过这么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小雌性! 瞧瞧,虎兽小雌性拍飞他的姿态简直帅呆了! 还有那一身雪白雪白的毛发,冰蓝色的眼睛,目中无人的小表情…… 花麟是越想越喜欢,虎兽小雌性简直就是他的理想伴侣,这种才配得上他花豹族少族长花麟,他是生怕走得慢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只是刚踏上森罗大陆的土地,花麟还没来得及打听虎兽小雌性的下落,就撞见了一对私奔的小情侣,那头雄兽以为谁都想抢他身边的伴侣来着,看见他就冲上来搏斗,被他一爪子过去,不小心划破了喉间的血管,流血过多——死了。 而雌兽,他倒不至于欺负小雌性。 本来都已经放了她,可她听说他是来找人的,一问之下发现她竟然认识他未来的伴侣,这不,花麟就被带路带到了森罗城。 但是,这一路哭哭唧唧的,是几个意思? 这都到了,老子让你走,你不走,赖着想干嘛? 这要是一会被虎兽小雌性看到,她的脾气可不好,本来就对他印象不怎么样,再误会他和眼前这只雌性有什么,不得挥出一掌,使出十二万分力气拍飞他。 花麟烦不胜烦,这才推开南梵。 没想到人直接趴在地上不起了,他也懒得理他,还是熊腾跑过去,将南梵扶起。 南梵还在生气,不让熊腾扶,就趴在地上。 熊腾没地方出气,只得怒气冲冲看向始作俑者花麟,看得后者一阵火大。 “怎么着,我就这么轻轻一推,你们还想赖上我不成?我告诉你,我不杀雌性,但我可没说不杀雄兽,你再瞪一眼试试,老子弄死你。” 要打,是不可能打的,熊腾心里有数,当初追到青冥森林,打巨蟒,还得和苍狼族联手,更别提打花豹族了。 熊腾将注意力放在了南梵身上,强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抱在怀里,南梵挣扎了几下,实在实力悬殊太大,也就任由他抱着了。 另一边,花麟刚才和猛虎族的守卫们打架的架势,这是妥妥的挑衅。 城内的兽人们也纷纷往城门口围拥,摩拳擦掌,为了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安宁的家园,他们这些人就算是一人一拳,也得将这些花豹子们给打出去。 这只花豹是厉害,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这时候,荀容翩翩而来。 他脚尖一着地,化成人形,立于城门之上。 花麟立马来了危机感,低头看看自己的花斑色,心情瞬间不美丽,抖了抖身体,立刻变成了俊朗的少年模样。 袒露着结实健壮的胸膛,挺了挺胸,往前走了一步,那模样,好似在跟刚来的荀容做比较。 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手下:“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好看。” 花麟急了:“你认真看,再仔细看看,看都没看就乱下结论。” “不用仔细看,少族长,我再仔细看下去,更没可比性。” 花麟咬牙切齿,亏得他还时时惦记那只小老虎,原来小老虎身边还有一只长得这么俊俏的公孔雀! “都退下——”伴随荀容一声令下,城内跃跃欲试的雄兽们都往后退了退。 居高临下,他朗声说道:“其他大陆的族群,如果是拜访我森罗城,麻烦先备案通报,城主批复后方能进城;如果是想归顺我森罗城,从此以后,成为森罗城的一员,得严查身份和族群关系,通过层层审核,之后报城主书面同意后才可入驻,进城后第一件事,需要先到管理处办理新的身份登记。” “我是来找人的!” “那就按照第一种方案走流程。” “不行,我等不及!你让她,她……就是那个浑身毛色都是白色的雌性虎兽,特别能打那个,来见我。”搞了半天,他竟然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但只要说到白色虎兽、雌性、能打的,整个森罗大陆,仅此一只。 “她要是不出来见我,我就把这群兽人全部打趴下,到时候,我看她来不来见我。”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是你要来见她的,还不按照森罗城的规矩来,敢打森罗城的守卫,如今,又喊着要白珏来见他?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既如此,就不必废话了。 荀容自城墙之上,伸开双臂,纵身一跃,下一秒,化形展翅而下,直冲城楼下的花豹。 花麟严阵以待,身体后倾,后腿微屈,双眸紧盯着来人,绿孔雀靠近的瞬间,他突然弹跳而起,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狠狠朝着他的翅膀咬下—— 他快,荀容的速度更快。 快的几乎只有残影,花麟眼看到嘴的猎物,错身而过,不但没咬中目标,还被翅膀末梢锋利的部分给划伤了身体。 落地,翻滚半圈,堪堪站稳,花麟再度发起进攻。 第一次如果说是失误,那第二次就是实力使然了。 两者在半空中交锋,绿孔雀一翅膀,就把低人一头的花麟给拍的,砸到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对战结束。 花豹族还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盯着地上的豹形的洞惊讶,片刻,才见花麟又变成了人形,扒拉着洞口边缘,探出一个脑袋,然后是两条胳膊,再是整个上半身。 俊朗的脸上,此刻满是泥土,灰头土脸的。 “呸,呸……”连吐了好几下,花麟才感觉好些,“你们森罗大陆的,都这么能打的么?” 亲眼目睹过元熙怎么杀死黑曜的明娅心说,这才哪到哪,他也就是没想杀你,要不然,以刚才两人搏斗时所处的位置,用杀死黑曜那招杀死你,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荀容转身就要离开,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元熙,元熙……我想见扶衿,你替我传达她,我想见她。”南梵现在小腹一阵阵的抽痛。 上次,产下蛇蛋之后,就没有好好休养,之后,知道蛇蛋已经死了之后,又伤心欲绝,回到熊族没两天,雪域又找来了,说要带她走。 南梵回想熊腾自打知道她生的是蛇蛋,不是他的种之后,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她也有些负气的成分,一赌气就真的同雪域走了。 可离开熊腾的这些日子,她过得苦不堪言。 仅凭她和雪域,根本过不上好日子,雪域一要堤防熊腾找来,二还要忙着在森林里寻找食物,避开猛兽,而雪域的身手也因为屡次受伤严重,没有得到恢复,和她初认识他时,差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现在她看到雪域那张残缺的脸,她觉得恶心,已经生不出一丝喜欢来。 这些劳碌奔波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对着一张丑脸,本就没有做好月子,还在流血的南梵,身体越发虚弱了,好在雪域对她的话还算听从,并没有强迫她。 今天,被那头花豹一推,她感觉小腹下坠的厉害,疼的她直不起腰来。 “元,元熙,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南梵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杀意,有些怯弱,幸好,幸好还有熊腾温暖的身体在背后给予她温暖。 “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看好她,没有下次。”荀容看向她身后的熊腾道。 被这么一警告,南梵倒是安静了许多,老实蜷缩在熊腾怀里。等熊腾想要抱着南梵转身离开时,就看到不远处浩浩荡荡地走来一群兽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熊族的兽人。 拖家带口的,还有扛着很多东西,为首的正是副族长熊鹏。 “你们这是?”熊腾不解道。 既然已经遇上了,熊鹏也就明说了,“马上冬季又快来临,今年,因为南梵的事,你没有好好带着族里的兽人打猎,也没有心思为全族筹划,自然也就没什么储备食物过冬。” “老祭司说,她观天象,预计今年将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寒冬。” “与其待在森林里,等到严冬来临时饿死,还不如归顺森罗城,好歹饿不死。其实,我熊族已经算晚的了,猛虎族、狮族、苍狼族,就连一向保守的黑豹族都归顺了,大家私底下早就在议论纷纷,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搬进森罗城,毕竟这里吃得饱,穿得暖,生活非常安定。” 老祭司生怕族长发怒,责怪他们前来投奔森罗城这么大的事没告诉他,赶紧解释道:“族长,这是族里各位长辈一致做出的决定,副族长想告知你的,但是,你出去找南梵了,一走就是一个月,不见人影,我们实在找不到你,所以,我们才自作主张于半个月前,向森罗城城主递交了全族的身份审核……” “这不,三天前,刚审核完,得到了城主的批复,大伙就高高兴兴地收拾了三天东西,打算今天搬来。” “你们就这么想投靠森罗城?”许久,熊腾找回自己的声音道。 “森罗城没什么不好的,我和老祭司,还有族里的长辈们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来了三次!三次进入到森罗城内,看到了城内兽人的生活。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城主许诺我们,如果我们熊族搬到城内,会安排住处,也会调配活计,有专门的人员教学,食物方面也不用担心。” “可是,这样就等于失去了熊族的掌控权!”熊腾忍不住道。 “有这么重要么?当冬天来临的时候,大家都快饿死的时候,谁在意那个?”其中一个年轻的兽人反驳道,“你如果真的关心族里,就不会为了一个雌性,丢下全族的人跑出去找她。” “天天找,天天找,一年前,带着大家跑青冥森林在找,一年后自己一跑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又找!”那年轻的雄兽扒拉了下自己头发,烦躁道:“她不就长得好看些么?说白了,你就是好色!难道这世上是没别的雌性了么?” “你看看,森罗城内的雌性,虽然身子也娇弱,但是她们努力学习纺织,能织出保暖御寒的织物来,她们制作精美的陶具,取代了我们族里到现在还在用的破石具!猛虎族的族长,是雌性,肩负了森罗城的守卫工作,日常事务则由雄狮族的代理族长处理,同样也是雌性。” “你要是喜欢这些雌性,为了她们要死要活也就算了,你偏偏喜欢一个处处不如她们,还将你的脸一次次践踏的雌性,就因为她漂亮是么?” 熊腾被说的满脸通红,而怀里的南梵则认出,眼前这年轻的兽人,曾经在她刚到熊族时,也曾好多次向自己表达过好感,还偷偷将捕获的猎物,放在她的石洞前,当初对她有多热忱,如今就有多冷漠,刚才一番话,简直把她比到了尘埃里去。 南梵想反驳,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没有力气。 荀容有些后悔了,看样子,这天道之子的气运已经很淡薄了,早知道刚才就杀杀她试试看了,永绝后患。 “我们要进城里去了,你和你的伴侣就留在这吧,因为全族,除了你和你的伴侣,没有通过外,其余人等都通过审核了。” “哦,对了,当然,以后,你也不是熊族的族长了。”熊鹏眼神平静地望着熊腾,语气平淡。 “等等——”熊腾伸手拦住熊鹏等人的去路,喊道,“我才是族长!确实,我有很多做错的地方,但是,我可以改正,一旦熊族投靠了森罗城,那就等于以后森罗大陆都没有熊族部落了!” 下一刻,趴在土坑里看看热闹、呸,是休整的花麟,就看到刚才还在说话的熊腾,下一刻,直接被拍飞了出去,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人咂舌,他都没看清对方怎么出手的,那只大笨熊已经被拍得飞了出去,怀里还抱着他的小雌性。 后背撞到大树,大树都撞断了,才堪堪落地,一落地砰地一声巨响,听得他骨头一阵酥软,这感觉比他上两次撞得都厉害啊! 后背冷飕飕,没想到这只花孔雀还手下留情了。 “熊鹏族长,祭司,大家请进,森罗城欢迎熊族进驻。”瞬间变成人形的荀容一挥手,城门豁然开了。 大祭司她娇贵柔弱25(完结) 25 森罗城越发壮大,仅三年的功夫,整个青云大陆的族群都已投靠。 有一些是真的不想投靠,但是见大家都投靠了,森罗城势力强大,生怕他们遭到报复,也就选择了归顺。 对内,有白珏和阿诺的组合,强大的猛虎族和雄狮族双剑合璧,城池固若金汤,无人敢来犯,城内兽人也不敢寻衅滋事。 对外,荀容率领黑豹族和蛮熊族包揽了向外扩展版图的任务。 昭颜原本是怀疑,依着荀容的性格,手段不够强硬,动不动爱哭鼻子,怕是不行的,但是既然他自告奋勇说要替她开疆拓土,她也不好打击他信心。 等到好消息,一个个传到森罗城。 她才意识到,他是那个在她面前,爱撒娇,动不动爱哭鼻子,好像一直没长大的的小师弟,但同时,他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修炼成仙,得道飞升的修仙者。 前一世,她将他护在身后,殊不知,他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在外人面前,荀容从来都是生杀予夺,掌控别人生死的那个人。 正如昭颜料想的那样,打到最后,几乎只要是荀容打到哪,哪里就举全族归顺森罗城。 打不过,实在打不过。 关键,他打归打,他还半点不耽误她的衣食起居。 如果是在森罗大陆巡查,那是当天来回,晚上还可以给她整顿大餐弥补下中午的随意对付一口。 如果是跑其他两片大陆,或是跑大海上空去了,他还会提前预留出两天的吃食,之后就是速战速决。 正如小系统1105说的:【昭昭,你就承认吧,这个世界要是没有小师弟,还真不行,首先你就得因为食物的匮乏而饿死。】 而青云大陆的归顺,顺利得出奇。 那日,第一部落花豹族的少族长花麟到了森罗城门口后,就赖着不走了,不就是补通报和身份核实么?他补就是了。 好不容易被告知,可以进城了,连带着带来的一众花豹族兽人一起进了森罗城。 青云大陆最凶险的莫过于青冥森林深处,而青冥森林里最强悍的两大部落花豹族和巨蟒族。巨蟒族经此一战,就此凋零,就只剩下花豹族了。 谁能想到,本来花豹族是去森罗大陆为自家少族长提亲的,没想到去了之后,人家不回来了。 当天,等白珏回城,看到城门口趴着的花麟时乐了,这小子怎么在?说实话,这只花豹可是她交手过的,最抗揍的兽人! 她正烦,怎么就打不过那只花孔雀的事,老是被他在娘亲面前抢风头,想找个陪练的,多加练习,没想到,这家伙就来了! 一个想留,一个不走,一拍即合。 可是,当花麟第一次见到白珏变成人形时,哭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怎么也想不到,战斗力这么强的小雌性,竟然还是个幼兽!压根没成年!!! 哭过之后,他狠狠抹了把眼泪,直接跑到了昭颜的殿内请求,请求让他留在城里,他不走了,他要留在森罗城看着白珏长大! 白珏如今这个情况,提亲是不可能了,人家还是个三四岁的奶娃娃,他现在提,非得被城主当成混蛋,赶出去不可。 但是就此回到青云大陆,他和白珏各自一方。虽然他已经从旁人那,打听到那只绿孔雀喜欢的人是城主,但森罗城内,好雄兽依然不少。等到白珏成年,那可是还有十一年左右,他又长期不在她身边,谁知道他家这么能干漂亮的白珏,会不会被其他雄兽拐走,他实在是不放心。 想来想去,花麟做了个决定,他不走了!就此长住了! 反正都住了十几天了,他是非常之习惯,不仅是他,跟着来的一众雄兽,也非常习惯。 整个森罗城简直太新奇了,好多东西,是他们青云大陆见都没见过的,而且,森罗城对种群的包容性极强,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要什么有什么,比青冥森林好玩好吃百倍。 还有一点就是,森罗城的小雌性好多,既温柔又勤快,比之部落里,十几只雄兽争宠一只小雌性的现状,简直不要太好。 花麟一住就是三个月,直到自家阿爹亲自前来抓人。 不走,就是不走。 花麟他爹看到白珏化成人形的模样,眉头都皱紧了,可又不敢多说一句话,眼看这死小子成年后,天天斗鸡遛狗,没个正形,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竟然还是个奶娃娃! 再看向花麟的时候,眼神都不对了。 如果他们生活在后世,可能就会知道有个词,叫“变态”。 花麟非要等着白珏长大,花麟他爹也没辙,两人彻夜长谈一晚后,老族长叹着气就回去了,只说回去商量商量。 在回去前的两天里,花麟带着他爹和前来的族人一起游玩了森罗城,参观了森罗城的纺织工坊、陶具工坊,青铜工坊等,买了一些织物的衣服,围巾等物,成套的精美陶具,还有青铜的酒具等,好让他们带回部落,还带他们去森罗城最繁华的大街,品尝了以前从未吃过的美食…… 半年后,出人意外的,花麟他爹又来到了森罗城下,不只自己来了,还带着花麟他阿姆,他阿姊……部落里愿意跟他走的,都被他带来了,其余想要留在青冥森林的,他也不强求。 这三年,森罗城发展平稳,已经几乎不需要昭颜去操心什么。 实在是手下一个比一个能干。 能打的如荀容、白珏、花麟、黑豹族的少族长、蛮熊族的现任族长熊鹏、苍狼族的月野…… 动脑的也有,阿诺、明娅、黑豹族的老族长、蛮熊族那位对兽神使者,也就是自己忠诚不二的老祭司,还有受到过她救助最多的雌性所在种群——狐族的老族长…… 森罗城的综合实力很强啊! 至于天道之子——南梵,气运已经消耗殆尽了。 从初到兽人世界,人见人爱,引得各大部落的族长或是少族长,最次也是部落里的第一勇士为她争风吃醋,到现在,只有熊腾陪在她身边。 前一世的扶衿早早的被黑曜给打死了,尸体做成了皮毛,穿戴在了南梵的身上,看着她的光彩迷倒各大部落最厉害的雄兽们,他们为她如痴如醉,仿佛一个个失了魂一般,只求能待在她身边。 最后,南梵开了后宫,收了巨蟒族的黑曜、蛮熊族的熊腾、苍狼族的雪域、还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救了花豹族的花麟,引得花麟也对她一见钟情,苦苦纠缠、黑豹族的少族长也为她倾心,老族长不同意,他甚至一意孤行,气死了自家老爹、还有狐族的少族长…… 这一世呢? 黑曜和雪域已死; 战斗力爆表的花麟喜欢的是和他实力相当的白珏; 黑豹族的少族长当初在兽族联盟大会之时,倒是对南梵有点好感,但是,这个好感还没生出萌芽,就被眼明手快的老族长给掐灭了。给他强行灌输了,这就是个祸害的观念,之后,这份隐秘的感情压根没发展起来; 狐族就更别提了,自打昭颜救下狐族雌性,并将她们送回狐族部落之后,就被狐族老族长当成恩人一般供着,既然恩人对那猿族雌性没什么好感,我们自然更没有! 少族长少族长,那还有个“少”字,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当,在南梵一事上,压根没有发言权; 现在,南梵身边仅剩下一个熊腾。 熊腾四肢健全的时候,昭颜都不担心,更别提,熊腾如今残了——腿瘸了。 自打三年前,在森罗城前闹过之后,熊腾被卸任了族长一职,整个熊族都投靠了森罗城,而他因为南梵的缘故,被森罗城抵制入内。 无法,熊腾只能带着南梵沦为了流浪兽。 前面就提过,森罗城建立之初,三片大陆的流浪兽就纷纷前往森罗城,想要投靠,来结束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生活。 森罗城也确实做到了层层审核,通过的兽人,准许他们获得新身份,并进入森罗城生活。 而不被通过的流浪兽要么是穷凶极恶之人,犯下滔天罪行的,要么就是阴险狡诈之辈,忘恩负义之人。 熊腾和南梵也是不通过的兽人中的一员。 熊腾武力值还可以,但是,脑子却远没有那些混了很多年,见识到外面险恶的流浪兽好使,更何况,他身边还带了个毫无战斗力不说,处处拖后腿的南梵。 刚捕获到猎物,还没等他处理完皮毛,一只流浪兽去假意袭击南梵,引来熊腾之后,另一只流浪兽趁机夺走猎物——又是饿肚子的一天! 这样的情况下,南梵的身体自然是没法好好调养,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被其他流浪雄兽给盯上了,毕竟流浪兽中,雌性是非常非常稀少的,雌性不管在哪个部落都是被保护的,一般不会任由她沦落为流浪兽。 南梵不丑,相反在兽人世界里,属于很漂亮的那种,哪怕现在面色苍白,身体有恙。 在一次,四五个流浪兽结伴打南梵的主意的时候,熊腾挺身而出,与之搏斗,最后险胜,但是,熊腾的腿却断了,一只眼睛也被戳瞎了。 而让他寒心的是,南梵却在之后的一个晚上,趁他伤痛昏厥后,偷偷离开了他。 熊腾像死尸一样平躺在地上,任由眼泪流过脸颊,他扪心自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出生就是熊族的少族长,是阿爹最骄傲的儿子,是族里最勇猛的兽人…… 昭颜再次听到熊腾这个名字,是他的死讯传来,熊鹏和熊族的老祭司请求为他收尸,她自然是答应的。 熊腾死状很惨,南梵离开他之后,他的腿没养好,瘸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行动力大不如前,也失去了生活的斗志。 他是在捕猎时,被野猪袭击,撞下了山崖摔死的,被发现尸体的时候,他的内脏都已经被秃鹰给啃食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头颅,保存尚且完好,被认了出来。 “南梵呢?在哪?”昭颜在意识界里询问系统1105。 自打南梵消失在她视线里之后,她几乎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其实,她本身有很大的问题,如果前世不是天道之子的身份加持,她哪里活得到广开后宫。 【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昭颜问道。 【在她离开熊腾后不久。】 “你都知道?” 【嗯。】小系统神秘兮兮地凑上前,【你猜,谁杀了她?】 昭颜看了它一眼,“荀容。” 【你怎么知道的?】小系统惊讶道。 “他以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就有杀意。现在,你又让我猜,那必定是我熟悉的人。” 【为什么不猜是白珏?】 “花麟天天跟着她,她连城门都出不去,怎么出城杀人。” 【也对。】 “荀容为什么能杀得了天道之子?” 【黑曜被杀,她的气运就弱了一些,雪域被杀之后,她的气运更弱了,你的实力一点点在增强,兽族联盟大会之时,很多事情都被你所改变,比如黑豹族少族长还没入坑,就被老族长给拦截了,她后宫中实力最强的花麟本来就慕强,也不知道前一世,天道到底开了多大的金手指,让手无寸铁的南梵,能阴错阳差之下,救了战斗力爆表的花麟,从而花麟被她所吸引……】 【胎儿的事,对她的气运也有影响,她生出来的是死胎。】 【小师弟估计一直在默默算计着她的气运何时耗光,所以,在她那晚偷偷丢下熊腾离开之后不多久,就被小师弟给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下一刻,荀容大步跨进了房间,脸上还堆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师姐,东边的澜川大陆也收回了,不日,澜川大陆最大的兽族部落就会前来求见,现在,只剩下东南边那片海域了。” 昭颜望着他,一言不发。 “大师姐,怎么了?”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 荀容腼腆地笑了笑,“大师姐是指杀了南梵的事?你不喜欢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不用脏了大师姐的手,有我就行了。” “我确实不喜欢她,很想杀了她,但是她是天道之子,怕是不好杀。” “天道之子,其实并不是固定的,如果天道选中的人选,承担不起这份气运,那么,气运耗尽之时,她就不再是天道之子了,天道会重新选择。”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是——” “是我。”荀容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大师姐,我知道,你很强,你是很多人的支柱,曾经也是我的,但现在,我想成为你的支柱。不用顾全大局,也不必去担心天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替你去做。” “荀容,你是不是……” “我就想陪在大师姐身边,你说过的,我们是家人。”即便你现在不接受我。 昭颜沉默。 小系统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它能说荀容这小子是真有心机,他如果就此告白,昭昭一定不会接受,她经历过万年,也曾有过情感触动,但是任务完成,就会被清除情感。 这位明显不一样! 他能修道成仙,能位列仙班,还能进入任务小世界……这要是黏上了,甩不掉! 慎重!一定要慎重! “大师姐,我只是你的小师弟,没有变。”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卷八番外1:人间皆安,山河无恙(席樾vs曾繁初) n京,市中心的一家公馆内 这里仿佛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现代繁华格格不入。 踏进这家餐厅,走一步,转一方,好似穿越到了民国时期,满眼的民国缩影,于古朴、厚重、高雅于一体。 “左琴右书”的雅间内,夕阳透着落地木窗倾泻,照在墙面上民国时期的老照片上,一旁的留声机里正在低声放着温柔的歌曲,古朴的书案上放着几本泛黄的书籍。 圆桌旁,坐着四老一少。 席家二老对视一眼,席耀光头发花白,精神倒是可以,但此刻脸色臭臭的。 席母只能陪着笑脸,对比自己年轻不少的曾家夫妻解释道:“实在抱歉,曾教授,老席还在生我家那臭小子的气呢。” “虽说这婚事,是老一辈的人定下来的,抗战时期……两家没能结成秦晋之好,是一大遗憾。但,我和老席都对小初满意得不得了。”席夫人目光柔和地看向曾家二老旁边,规规矩矩坐着的小姑娘,态度诚恳道:“虽然,小初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是,阿姨真的非常喜欢你。” 席耀光的怒气渐消,看向曾家小姑娘的眼神,带着几分怀念,似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位,长得实在太像家里那些肖像画上的少女了。 当年,他哥驾驶飞机,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他才7岁,但已有了记忆。 他听到士兵向他爸报告说,战斗机在撞上的瞬间,炸成了一个大火球,他哥尸骨无存,他爸沉默许久之后,抹着眼泪,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终究还是去找小初了,从小就爱追着她跑,这次也不例外。” 他从小就知道,他哥有个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他的书房,不让任何人踏入,因为那里挂满了一个少女的肖像画,都是他哥亲手画的。 但他却没见过那个女孩。 哥哥死后,爸爸打开了他哥书房的门,将两人的照片放到了一处,并且告诉他,他以前是见过那位大姐姐的,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个叫小初的大姐姐还抱过他,后来,她去了国外留学,一去就是四年。 回国后,他还没机会见到她,她人就已经没了。 他曾问过爸爸,那个大姐姐是怎么死的? 爸爸只感慨道:“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富国强兵,人间安康。” 当时,他似懂非懂。 爸爸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叮嘱,曾席两家原是有婚约的,但是,在那个年代,没能如愿。他曾经和曾家当家、小初的父亲曾慎之定下后世婚约,如果后世子孙之中,有年龄相当的子孙,愿结为姻亲,以弥补曾席两家的缺憾。 席耀光一直记得这个婚约,但是,曾老爷子当时仅有曾繁初一个女儿,直到曾繁初死后的第五年,才从曾家旁系过继了一个新生儿,那个人就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曾和平,曾教授。 联姻的事,在他和曾和平这一代没能如愿。 到了他的儿子这一代,他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二十二,二儿子二十,小女儿也十五岁了,曾家子嗣艰难,曾和平婚后几年,一直没生娃。 他愁啊!再这么下去,他这一辈,是看不到曾席两家联姻了。就算现在曾和平夫妻生娃了,他最小的儿子都二十了,小女儿也十五了,怎么看,都不能如愿。 没想到,在他五十二岁那年,四十六岁的老妻竟然又怀孕了! 高兴过后,席耀光又有了顾虑,老妻这个年纪再度怀孕,担心她身体各方面都撑不住。最后还是老妻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过于担心,她的身体没问题,她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了小儿子席朔。 而两年后,曾家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曾夫人怀孕了,如愿生下一女。 据说当时,已经年过古稀的曾慎之曾叔叔颤巍巍地从曾家儿媳怀里接过女娃,眼眶含泪,连连感慨,小孙女简直长得和当初的小初一模一样,取名曾繁初。 也许对他而言,这就是小初的延续。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席耀光接起电话,眉头越皱越紧,等挂了电话,脸色变得异常难堪。 “怎么了?”席母心里咯噔了下,意识到怕又是臭小子那出了什么岔子。 席耀光没有理会,只是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眼神复杂。 席耀光满怀愧疚地看向曾和平道:“曾老弟,我比你年长不少,我就托大,自称兄长了。” 曾和平温文尔雅,一派书卷气,气质出众。 他面带微笑道:“老哥,不必客气,你我两家本就颇具渊源。” “既如此,那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席耀光道,“我大儿子,身居要位,二儿子也有小有一番成就,可年纪却是对不上,只剩下这个小儿子。” “原本,我也觉得这个小儿子还行,可是……” 席母推了推他,“你说这个做什么?” 席耀光眉头紧锁,微微提高嗓门道:“总要让曾老弟知道的,这个臭小子叛逆得很,连他亲爹的话都不听,让他来相亲,他呢?他宁愿跑国外去执行任务,也不愿意过来!这个任务就非他不可么?并不是。他的名字压根就不在名单上,是他非要顶替受伤的队员前去的。” 席母为难地看了眼对面的曾家夫妇,解释道:“席朔是出任务了,但是今天回来,这也是我们家推后两次见面的原因,并不是有意怠慢……我和老席今天前来,也是厚着脸皮来的,这一次次的,因为这个臭小子,让你家受委屈了。” 曾和平倒还好,脾气一贯的好,但是曾夫人也有些不乐意了,本来因为相亲的事,女方被男方改期了两次,她心里就已经很不爽了。 是她家宝贝闺女见不得人,还是不够优秀? 他席家莫不是以为家大业大,席家老大和老二,就连女婿都在军政部门身居要位,就瞧不上他曾家了? 那正好,她还不稀罕了! 她闺女这相貌,这学历,这脾气秉性,要什么样的男娃子没有? 只怕追她闺女的队伍,得从重京城排到京市。 要不是,爹临死前,一直记挂着和席家的婚事,她才不想让小初嫁入席家,席家的门第太高,曾家到这一代,老曾已经彻底脱离了部队。 她就小初一个女儿,万一,万一婚后席家人要是欺负她的小初,他们找哪说理去啊。 “既然席朔不想相亲,对这门亲事这么排斥,那我们做大人的,当然不好强行将两人绑在一起,老一辈的心思是好的,但现在早就不是旧社会了,婚姻自由了。你家席朔有选择伴侣的权利,我家小初当然也有。” “舒欣!”曾和平轻声呵斥曾母。 但席耀光明白,曾和平其实是一样的意思,如果真的想阻断他妻子的话,早就出口了,偏偏等她把话说完才阻止。 这也可以理解。 谁家的闺女不是宝?更何况,他早就打听过了,小初非常优秀,国内顶尖大学毕业,又赴国外留学,如今学成归来,进入国家机密研究所工作。 年轻、漂亮、聪明、机敏。 这么好的小姑娘,竟然被他们家放了两次鸽子,任谁都会心中不平,还想人家家长给你好脸色? 席耀光来之前,就知道,这顿晚宴是赔罪宴,也没指望曾家父母能有好脸色,恨只恨自家那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根本不听指挥。 歉一定要道的,话也得说清楚。 “小初,是我家那个臭小子配不上你,是叔叔阿姨没把他教好,让你受委屈了。” 等到曾和平夫妇反应过来,席耀光已经郑重其事地站起身,冲着曾繁初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 “万万使不得,小初是晚辈,怎么受的住老哥你这么大的礼!”曾和平也赶忙站起身相扶。 此刻,一直规矩的坐在一边的曾繁初就算想置身事外也做不到了。 相亲这事,本来对她而言,就觉得很离谱,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在实验室加班。 但爸妈好说歹说,非让她来这一趟,其实不止一趟了,这已经是第三趟了,前两次快到了赴约的日子,就被告知对方又出任务了。 她知道,和她相亲的对象是席家的小儿子——那个代表华国代表队,参加过国家特种兵比赛,拿下五个单项第一,所在团队还获得了团体总冠军。 这些话,是她爸一直挂在嘴边念叨的,本意如何,她清楚得很,就是为了在她面前,给他增加点印象分。 事实上,在他前两次爽约之前,她确实对他抱有一定的期待,他也就是占着军人的身份了。毕竟,她从小就是听着爷爷说着她大姑姑的丰功伟绩长大的,她对国家、对军人都有着超高的好感度。 但是,现实证明,军人和军人也是有不同的。 就比如她的相亲对象。 当然,也不能排除人家其实早就有心仪的对象了,所以,找各种借口推掉相亲。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倒觉得,他可以被理解。 曾繁初款款站起身,不失礼貌地回了个礼,才道:“席叔叔言重了,感情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旁人强求不得,就算他今天来了,也得要我俩合眼缘了才成。” “第三次了,事不过三,既然三次都见不着面,那说明我们之间是真的没有缘分,叔叔阿姨不必自责,这本来就和你们无关。” 小姑娘越是这么大度,席家二老的心里就越不好受,你看看人家曾家把孩子教得多好,多通情达理,怎么就不能是自家儿媳妇呢?! 席家二老越想心里越难受。 曾繁初顺手给席家二老倒上了热茶,微笑得体道:“叔叔阿姨,席朔来不来,我们都得吃饭,这顿饭就当是叔叔阿姨欢迎我回国的接风宴,怎么样?” “好,好。”席母立刻明白,这姑娘心思剔透,联系刚才老席接完电话后,就说的那段话,估计是猜到臭小子今天又来不了了。 曾繁初把茶杯递到席耀光身前,“叔叔——” 席耀光双手接过茶,“曾老弟,我有个不情之请,虽然婚事可能不成了……”那臭小子根本就不配! “但是,小初这丫头,我实在喜欢得很,我想认小初做干女儿。” 曾家人愣在原地,还没晃过神。 席母被这么一提醒,眼前也豁然开朗,高兴地伸手去握曾繁初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主意好,我第一眼看到小初,就觉得特别合眼缘。原本想着当儿媳妇,我是满心满眼的高兴。可惜,席朔那个坏东西不是个东西!” “儿媳妇做不成,是那坏东西没福气,做女儿好!我巴不得有个这么个贴心的女儿了。”席母欢欢喜喜的,就是不知道人家父母什么想法,万一误以为他们只是想弥补婚事的缺憾,那就不好了。 “这……”曾家父母也为了难,这亲家变成干亲家,怎么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曾繁初还没来得及婉拒,席母已经顺着两者交握的双手,把手腕上一个成色非常好的手镯从自个手腕上,顺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着急想推脱,可偏偏那手镯戴上之后,却是难拿下来了。 等到一顿饭结束,她也没能把手镯拿下来,反而是席家二老已经把认干亲的宴席日期都已经敲定好了,曾家父母虽然觉得这事有点太快了,压根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但架不住席家二老的热情。 席耀光又比曾和平年长了十几岁,退休前一直都是身居高位,气势自是要比曾教授夫妇强大的。 之前是因为是席朔的婚事,席朔死活不同意,他没辙,倒不是心疼儿子,他真可以绑着他成婚,但那委屈了人姑娘家;现在认干亲,那是他们老两口的事,干席朔屁事,他们老两口就是喜欢人家宝贝闺女,想抢个闺女回来宠着。 这气势和效率立马就上去了。 等双方吃好喝好,走出饭店的时候,席耀光已经把酒席定在哪,多少桌,请什么人都想好了,而席母则一路上都拉着曾繁初的手,挽在她胳膊里,都没撒手,连曾母都只有往后靠的份。 直到曾繁初好不容易说要去停车场开车了,席母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收了回来。 目送曾家三口离开,席母感慨道:“老席,还是你聪明,曾家把女儿培养得很好,我们简直捡了个大便宜!” “对了,老席,刚才那通电话是不是席朔打来的?” “哼……”席耀光冷哼一声,“又晚了一步,让这小子给跑了,我的人没能把他抓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结亲家是结两家之好的,臭小子一点不省心,要是婚后委屈了小初,我们怎么对得起人曾家?这认了女儿,那就可以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我看他那张臭脸也看得够够的了,我们只管加倍对小初好就行。” 席耀光点点头:“还用得着你说?我还得亲自给小初找个如意郎君,绝对要比死小子强百倍的!” “这个主意好!”席母一拍大腿,“咱们家也好久没热闹了,这样吧,趁着认女儿办宴席,让老大、老二、老三把军政中的适龄青年都叫来串串门,说不定就看对眼了,你说是不是?” 席耀光想了想道:“我看行。” “那我回去就让老大他们去办这事。” 卷八番外2:人间皆安,山河无恙(席樾vs曾繁初) 席家的晚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席家老爷子,当初是从中部军区总司令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席家老大如今也是在军区任职;席家老二,在京都政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而席家三姑娘和三姑爷,都在国家单位任职;席家最小的儿子,听说有些叛逆,但也贡献给了国家。 席家可以说是军政世家,地位自是不用多说。 席家要认干女儿这事本就非常轰动,关键是他们还大张旗鼓地办了,这和席家一贯低调的作风极不相符。 据说席家二老不但要求在京都的老二、老三一家全部到场,连在中部军区的老大也被要求回来参加认亲晚宴,这么隆重的场面,来的人自是不少。 而且今日应邀来参加宴会的,几乎都是各界大佬,有不少人是电视上经常见到的,可见席家的地位如何,但今天的主角却不是他们这些平时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是家里的小辈们。 这场认亲宴,足以可见,席家对这个干女儿的重视。 ——他们都被私下暗示过,可以带着家里的小辈过来热闹热闹。 这让人精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虽猜不到席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席家有个适婚的小儿子,席家的外孙好像也是今年大学毕业了吧?这又认下据说在国家研究所工作的神秘干女儿,也是未婚。 难不成这场宴会是个大型相亲现场? 不得不说,这些人精们猜的还真不错。 席家二老一是想让曾繁初过明面,抬高她的身份,以后就是席家的半个女儿了,有了这个身份,任谁想欺负她,都得掂量掂量背后的席家; 再者,确实是想牵线搭桥,给小初一段好姻缘。 宴会大厅的角落里,席朔百无聊赖地把自己隐在阴暗处。 他极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即便再来一世,他还是不习惯。 他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犹记得当初撞机身死之后,因为他执念太深,一直记着要去找小初,他游荡在阴间,来来回回地寻找她,可惜,毫无音讯。 他听闻所有的鬼,都得过奈何桥,都会来此喝孟婆汤。 于是,他就在这等着小初。 这一等,就是好几十年,直到有一天,有个气质清冷的仙人打扮模样的女子来到他跟前,告诉他,她认识小初,让他随她去投胎。 她只说了几句话,就让他心甘情愿跟她走了。 那女子说:“离开军校前,你跟她表白,曾繁初说,会把答案告诉你,可是没来得及。后来在董主席公馆前,你问她,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做,并不是不喜欢你?她也没有回答。” “她是我的许愿人,她让我转告你,你的出现,就像她白开水一般淡淡的日子里偷偷加了颗糖,她很喜欢。” “去投胎吧,她也会去,你们会在同一个世界相逢。” …… 突然,肩膀被撞了下,席朔从回忆中清醒,转头看向身侧的精神小伙。 “小舅舅,想什么呢?”精神小伙叫姚睿,是他这一世三姐的独子。 今年大四,平时在帝都读书,这不快毕业了,回到n京,准备实习工作。 但是,这位“实习口号”喊的响亮,压根不见行动,每天和圈子里一群富三代官三代混迹在一起。 “你妈说,让我带你进部队历练。” “啊?”姚睿的笑容立马退散,欲哭无泪,“不要了吧,小舅舅,你就行行好,我才过上两天好日子,你就要带我去部队?” “部队里的生活,你看是我这种能适应的了么?” 席朔唇角微微上扬,还真若无其事地打量起他来,轻飘飘道:“不适应下,谁知道呢?说不定还能练出个兵王来。” “小舅舅,你就饶了我吧,我们席家有你一个兵王就够了,我还是算了吧。”姚睿见状就要开溜,被席朔一把提住后衣领。 “这可由不得你,你妈多强势,你不清楚?她决定的事,可改不了。那小子,下周就收拾行李跟我走,进部队。” “我拒绝!我不要!小舅舅,我会死的……你看看,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姚睿也不嫌丢人,直接解开西装扣子,撸起袖子,就让他看自己的细胳膊,戳了戳软趴趴的白肚皮,“是不是?这体格怎么看,也不像是玩格斗的。” “没事,我不嫌弃你。”席朔既然已经答应席蓉,那是铁了心替他姐管教儿子,姐姐姐夫工作繁忙,根本顾不上这小子,真要等他闯出什么祸来才管,追悔莫及。 “不是,我不行,小舅舅,我从小体育就差,以前学校1000米跑步,从来没及格过,我连女生都跑不过……”姚睿突然觉得衣领处松了。 哎?怎么回事? 他小舅突然良心发现,放过他了? 不能吧! 他小舅这人可是很有原则的,既然已经答应他妈要带他入伍,肯定不会轻易放了他,更何况,他刚才求了他半天,一点用都没有,怎么就松手了? 姚睿转头一看。 只见自家小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了宴会中央。 刚才只顾着想方设法从他舅舅手下逃脱,压根没留意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宴会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光束聚焦到了宴会大厅的中央舞台上。 那里站着三个人——他外公,外婆,还有个不认识的美女。 美女站在外公外婆的中间,外婆亲昵地握着她的手,看来,这就是今天这场认亲宴的主角了,他未来的小姨。 他小舅舅的视线自然不是冲着外公外婆去的,都是一家人,看了二十几年了,有什么好稀罕的,那么,只有可能是冲着中间那位美女去的。 曾繁初身穿一袭黑色高定小v礼服,多层堆叠的大摆尾鱼尾裙,礼服的裙摆处点缀着无数的水晶,如同将夜空中的璀璨繁星穿在了身。 她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一半留在身前,一半披在了肩后,头戴着手工制作的钻石皇冠,她没有浓妆艳抹,面容清丽婉约,但结合那通身自带的清冷高雅的气质,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瞧瞧,瞧瞧,竟然把他那不近女色的小舅舅给看呆了! 那一刻,席朔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整个宴会厅的喧闹、说话声仿佛都与他无关,时光在那一刻都停滞了。 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在找,到处找小初…… 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引路他投胎的那名女子只说了,他们会在同一个世界相遇,却没有说她是不是还是以前的模样,她还会不会记得他,也没有说,会不会他都七老八十了,小初才七八岁…… 却没想到,他俩这一世的初遇,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 她与前世的容貌,有些变化,但那身气质是骗不了人的,她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姚睿还在那感慨:“我这新鲜出炉的小姨长得可真好看,听说还很厉害,研究武器还是什么的,机密研究院的,前两个月,刚从国外学成回来。” “小姨?” “对啊,小姨。”姚睿自顾自道,“本来可以做我小舅妈的,这不是小舅舅你死活不肯相亲,借着出任务的由头,放了人家两回鸽子,第三回,又在机场给跑了……把外公外婆气得够呛。” “不过,好在小姨出色,成功俘虏了外公外婆,就算做不成小舅妈,做我小姨,我脸上也是有光的。”姚睿洋洋得意。 “哎——松手!咳……松,松手!小舅舅,我快被你给勒死了!”后衣领处又被收紧了。 “我跟你做笔交易。”席朔视线不离舞台中央。 这会儿,曾繁初的直觉也告诉她,昏暗的台下,似乎有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她的目光在一众人中掠过,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奇怪的两人组合身上。 姚睿此刻正快被他亲小舅给勒死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连连点头:“行,行,只要不是勒死我,怎么都行,你说。” “去把认亲宴搅黄。” “啊?”姚睿惊的当场叫出声,随即压低声音道:“小舅舅,你是想让我死啊?” “你知不知道,外公外婆,还有大舅,我妈他们有多看重这场认亲宴,这位小姨现在可是家里人的宝贝啊……” “认亲宴还没开始。”那就不能叫小姨。 “那你想怎么样?”姚睿顿感头皮发麻。 “你也可以叫小舅妈。” “啊?!”这一会会的功夫,也太刺激了! 姚睿努力回过头,看自家小舅舅的表情:“你是认真的?” 席朔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姚睿急了:“那你逃什么相亲啊?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么?你要是早听外公外婆的话,去相亲了,这事不早成了么?犯得着这么麻烦?” 席朔:…… 那我也不知道,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原来跟家里还有这层关系! “真叫小舅妈?” “嗯。” “认准了?” “废话。” “那我有什么好处?” “答应你,不带你进部队。” “我妈那,得你去说,不能把我架在火上烤。” “好。” “成交!”姚睿立刻喜上眉梢地答应,“没了小姨,多个小舅妈,这事,现在外公他们可能会打我,但我给小舅解决终身大事,说不定事后,外婆还得夸我,不亏。” “不过小舅舅,我可就只能帮你到这了,要是你魅力不够,小舅妈誓死不从,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滚。” 姚睿抖了抖身体,大爷似得看向身后,“态度好点儿,求人办事呢。我要开始我的表演了,你等着。” 席朔手一松开,姚睿整了整白色西服,就大模大样地走上了台。 舞台中央,席母刚刚一通夸奖和介绍说完,席耀光接过话筒,就要宣布今天的主题——认曾繁初为干女儿! 话在嘴边,突然,话筒直接被人给夺了。 姚睿愣是混不吝地挤在了席耀光和曾繁初中间,嬉皮笑脸地拿着话筒。 席耀光的脸色尤其难看,一旁素来宠爱外孙的席母也低声呵斥道:“小睿,下去。” 姚睿充分发挥了自己插科打诨的本事,先向曾繁初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就是继续把她好一顿夸,肯定了他外婆的眼光,夸得曾繁初也起了好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也想看看这个小屁孩到底想做什么。 然后,开始夸自家英明神武的小舅舅。 什么多少岁入伍啊,参加过多少行动,获得了哪些勋章啊,还有一些机密行动,不能与外人说叨的,自然他也不会知道,但摆在明面上的,那也不少。 就今年,他小舅舅还带着他所在的特种兵小队,参加了国际特种兵大赛,收获五个单项第一,还有团队赛第一。 bb……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这事是真事,他们也都觉得席家这个小儿子厉害的紧,年少有为,但现在是你席家做东道主,你席家请我们来赴宴的,难不成就是为了炫耀自家小儿子? 这也有点太得瑟了。 你是欺负我们没有这么好的儿子么? 席耀光的耐心告罄,这不是捣蛋么?冲着台下的三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尽快把这个屁话连篇的家伙弄走。 再说下去,估摸着明天整个n京圈,都知道他席家到底有多臭屁了。 席蓉正要上台,就听到台上话锋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主持人姚睿直接宣布了曾席两家订亲了! 用他的原话来说,“所以,诸位,听到这,你们还没回过什么味来么?俊男配靓女啊!我小舅舅帅吧?硬核吧?国之栋梁吧?曾小姐,漂亮吧?优秀吧?聪明得一塌糊涂,这两要是不能成一对,简直就是月老的损失!” “其实,我外公刚才想说的就是这话!他年纪大了,哆哆嗦嗦,说不利索,这不,我看不过眼了,就擅作主张替他老人家把话给说了。” “好了,现在我说完了。”姚睿双手平举,“大家鼓掌啊,鼓掌!新人需要大家的祝福!” 众人:……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渐渐的,变成了雷鸣般掌声。 这席家可真够能瞒的。 搞了半天,是给小儿子定亲呢,难怪这么隆重!难不成是不想大伙随礼,才虚晃一枪?清廉! ——面面相觑的席家老两口:我们怎么不知道? ——席家三兄妹:真相是这样?父母连我们都骗。 台下曾家父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但等缓过神来,想要上前问个清楚,就见一道身影更快地从身边而过。 “小弟!”席蓉唤道。 席朔拉着曾繁初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卷八番外3:人间皆安,山河无恙(席樾vs曾繁初) 直到手心感觉到湿湿的,外头的冷风吹得他脑子清醒了些。 但是,越是清醒,他越不敢回头。 他曾幻想过,再次和小初见面,他会和她诉说,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思念……如果,她都不记得,也没关系,他会重新开始追她,陪着她,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一起去做……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么尴尬的情境下重逢。 “能走慢点么?”身后传来女孩干净柔和的声音。 “我穿的高跟鞋。” 话音刚落,曾繁初就见刚才还一直像打仗一样,只顾往前冲的男人,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她的手尝试着从他的大掌中抽出,可才刚刚动了动,就被那人牢牢地握住,挣扎几下都不得。 她望着他宽厚的背影,眉头微蹙:“我不清楚,你现在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我想一个拒绝了三次见面的男人,应该是不满意曾席两家联姻的约定的。” “其实,我和你一样,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我内心也是排斥的,只不过,我没有你这么潇洒,可以一走了之。” “因此,今晚的认亲宴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么?” 许久,久到曾繁初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自救——遇上这么个神经病,婚事不成,认亲也不成,关键这认亲,也不是我提的,是席家二老好说歹说,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你要是见我不顺眼,两者都不行,那我离你席家远远的,行么? 好歹把手松开—— 都握出手汗了,好嫌弃! 饶是她再好的脾气,摊上这位拒绝沟通,沉默是金的主,脸上也有了怒意。 曾繁初脾气一上来,左手搭上了被他紧握的右手,伸手就想去掰开他。 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又灼热的怀抱。 她有片刻的晃神,这个场景好像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梦里,是一男一女,两个身穿民国时期军装的军人站在一处安静的房间里。 那男人说:“以前,我是早产儿,身体比较弱,经常生病,院里的孩子不喜欢跟我玩,他们欺负我,还嘲笑我,像个女孩子一样娇气,每当这时候,我父母就会找到那家孩子家里去理论,官大一级吓死人,以后,就更没有孩子愿意跟我玩了,他们只会背地里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从我六岁,你搬到我家隔壁起,才变得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为了我,拼命推开那群欺负我的孩子,最后,把裙子都弄脏了,你还在冲着我笑。” “后来,听说我身体虚弱,你就跟我爸妈拍着胸脯保证,拉着我一起锻炼身体,一定还他们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一晃就是十年,我们一起玩耍、读书、长大,我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每一份快乐和忧伤,都有你陪在身边。” “只要看见你的微笑,我就感到莫名的安慰和温暖,我想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永不分开。” “席樾——”身穿军装的女子眼神有些躲闪。 “你听我说完,好么?四年前,你突然不辞而别,本来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去给你准备礼物了,可是等到我回到家,却再也找不见你了。” “之后的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没有陪着你,如果我陪着你,你一定不会忍心丢下我,一个人离开的。” “但是,其实,我心里明白,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你说走就走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席樾——” “小初,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从青涩时光到白发苍苍,不管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席樾,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我的只是一种习惯,根本不涉及男女之情,就像是弟弟对姐姐的一种依赖……” 闻言,席樾的脚步缓缓上前,直到两人之间仅半米的距离。 昔日需要被保护的少年,长高了,也壮实了,过近的距离,带给她十足的压迫感。 她有些局促,想往后退。 下一刻,席樾一手搂上她的腰,一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缓缓地低下头。 两人的气息交错,她呆呆地看着他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而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再是眉心处,鼻梁处,然后精准地落在她的唇角处。 一触即分。 他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沙哑:“谁家弟弟会对姐姐做这个事?你觉得,这还不涉及男女之情么?只是依赖和习惯么?” 那个男人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虽然每次,她很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两个人的容貌,都未能如愿。 但是,她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怀抱里的温暖,仿佛,她就是梦中那个穿着军装的女子。 她似乎能与梦里的女子的共情——她真的心动了,所以,才没有舍得推开他。 可是,因为任务,她又不得不再次离开他。 那次,她对他说,她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这段感情,希望他能给她些时间。 再后面,她就没有再梦到过了。 此刻,对面这个今晚才遇到,黑灯瞎火的环境下,脸都没看清的男人的怀抱,却让她感到无比熟悉。 愣神之间,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就是个混蛋,我蠢,我是猪,我以为……我不知道相亲对象是你,如果早知道……”席朔恨不得当场捶死自己,“我没有不满意婚事,我也没有在心里排斥过你,从来没有……我喜欢你,只喜欢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只爱你,只深爱你。” 曾繁初的手停顿在半空,她知道,眼前这幕很离谱——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她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看仔细,但是,那莫名的熟悉感,竟然让她一而再地纵容他的靠近,而不是没有一巴掌打过去。 “我只想跟你结婚,马上结,立刻,越快越好!” 曾繁初被这句话给惊到了,什么玩意,就立刻结婚? 他的怀抱是给她很熟悉的感觉,她也不排斥,但是,怎么就突然说到婚姻大事上来了。 曾繁初使劲挣开了他的怀抱,近距离面对面的观察,总算看清了席家小儿子的脸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梦里那个模糊了脸的男人就有了五官——和眼前之人十分相似。 长相像,神韵更像。 “席樾?”不由自主的,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席朔的眼神倏地亮了,灼热而专注,似有无比地惊喜,看得曾繁初有些招架不住,微微撇过头去。 “小初,小初,你记得我,是不是?” “不是很清楚,好像你经常出现在我梦里。”曾繁初嘟囔了句。 席朔看着那眉,那眼,就连那被表白后不自在的模样……无一不是她当初的模样……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哭,连带眼圈都有些泛红,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那人带他投进这个世界,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会遇到小初,也没有告诉她小初在哪里,还会不会记得他……什么都没有。 他就天天抱着对小初的思念,过了一年又一年,他今年都二十好几了,他不怕等,也不怕找,就怕像上辈子一样找不着,也等不到。 “也许我俩前世就是一对,所以,这一世才会一见钟情。” “谁对你一见钟情了?”曾繁初反驳,“相亲约了三次,你逃了三次,好端端的认亲宴,也被你搞砸了。” “走,我们这就走。” “去哪?” “订婚宴。” “哪来的订婚宴?” “没有认亲宴,只有订婚宴,今晚是席朔和曾繁初的订婚宴。” “你!”曾繁初被气到了,“席朔,你当你是谁?说不见的人是你,现在突然要订亲的人也是你,我同意嫁给你了么?” “我只是同意认亲。” “我不同意。”席朔急了,如果不是小初,怎么认亲都没事,他也觉得对不住人家曾家的女儿,父母这么做,将她拢入席家的范围内相护,他也认同。 但是,现在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初—— 他从上辈子等到这辈子的人! 认了亲,就意味着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了,他还怎么和小初在一起?什么事都可以答应,这个事绝不能松口。 “不认亲!”席朔坚持道。 曾繁初紧抿着唇对峙,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穿的是晚礼服,此时,桥上的江风一吹,真有些冷。 突然,身上多了件外套。 她微微动了动脚。 下一秒,双脚也腾空了起来。 “席朔!” “我什么也不做,穿了一晚上高跟鞋,脚疼了吧,我抱着你走。” 曾繁初脸颊微微泛红,幸而天色较黑,也看不太清楚,她将脸埋进他的外套里,闻着那淡淡清香味,看着他目不斜视,正视前方的眼神……如果不是感受到他心跳的极快,她也以为他此刻的心情淡定得很。 她不再挣扎,顺应内心的,轻轻将脑袋抵在他胸前。 “我重不重?” “不重。” “从这走回去,至少二十分钟,你确定抱得动?” “只要是你,抱一辈子都抱得动。” ——分割线—— 曾席两家联姻很急。 主要是席家很急,急得不得了! 以前相亲都不去的人,现在天天追在人曾家小姑娘屁股后头走,那黏糊劲,简直看的人瞠目结舌。 席家宅子里 席耀光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中的报纸。 下一秒,被刚进客厅的席母一把将报纸给夺了过来,扔到了桌上。 “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有心情看报纸?”席母气咻咻道,“席朔那个不争气的,到现在还没让小初松口,答应嫁给他。” 席耀光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谁让这个臭小子,当初这么对人家曾家的?约了三次见面,三次都爽约了,这换了谁能忍?” “哦,现在看到小初模样,馋上了!早干嘛去了?我还以为他就真打算做一辈子和尚呢。”席耀光幸灾乐祸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儿子追不上儿媳妇,你还在这说风凉话?有你这么当爹的么?”老太太气得不行。 “哎呀!你在这急什么?你就放心吧,这两人肯定有戏,你想,小初要真一点机会都不给,他能每次都登堂入室,赖在曾家吃饭?怕是连曾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席母还是一筹莫展。 “又怎么了?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担心?”席耀光夺回报纸问道。 席母眉头紧锁,“现在还有个情况。” “什么情况?” “黎家那一堆孩子回n京了。” 席耀光手上的报纸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分割线—— 曾席两家的婚事,可谓一波三折。 虽然后来听说曾席两家老一辈,本来就在生前定下了婚约,但不知什么原因,席家小儿子席朔惹怒了曾家女娃。 席朔追了曾家的女儿追了一年多,这一年多,整个n京的圈子里,都在私下偷偷打赌,这位席家小少爷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这眼看人家女娃就快点头同意了,曾家父母也默认了,偏偏半路杀出一堆程咬金来——黎家子孙回n京了。 黎家两兄弟,当年也是开国功臣。 一个从军,一个从商,风生水起。 可惜,黎家的子孙后代们却没有一个从军的,但分布在各个领域,都是人才,最多的便是经商。 当年的司令官黎荣廷担任了国防委的副主任,直到年过四十,才成婚,生下了一子一女。 而其弟黎耀廷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把重心移去了港城,一生未婚,但收养了很多战乱后的孤儿。 他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挑选了最优秀的四个孩子,养在了自己身边,改姓为黎,成为黎家子孙,接班黎家的生意。 而这四个孩子后来又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不,算算年纪,黎家第三代里,有好几个年龄和席朔、曾家女娃年纪相仿的。 赶巧的是,黎家和曾家也有关联! 当年,黎耀廷去世之前,也曾留下遗言,他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和他们的奶奶白头到老,如果,后世谁能娶到曾家女,并好好相待,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黎家都是大孝孙,这不,听到席家这么大动静的迎娶,本来该随礼的,但听说迎娶的对象是曾家女儿、曾家到了这一代,就这一个女儿的时候—— 全都不淡定了。 已婚的歇着,未婚且还没有女朋友的,都收拾行李,直飞n京了。 于是,婚礼当天,鸡飞狗跳。 席家人以为是宾客祝福,结果却是现实中的抢新娘。 婚礼当天,当着新郎的面,七八个黎家的大小伙子,齐排排地站着表白新娘的架势,有没有见过? 婚礼现场中央,席朔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轻声道:“感谢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能让我等到你,找到你,陪着你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