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怪医》 一、救命 “我家出现可怕的东西!怎么办?” “你们拿好十字架躲起来。” “你什么时候赶到?它——嘟——” “喂?琼斯太太?” ……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旧金山日落区的某条大街,下车的黑发青年行色匆匆,黑色风衣随寒风扬起。 他朝一座灯光闪烁的独栋宅子去。 按门铃片刻,面前的大门缓缓地往后推,黑漆漆的门缝宛如半睁开的眼睛,随时浮现屋主的脸。 然而没有。 亚裔青年桑诺窥探黑色的缝隙一阵,完全看不见门后的情形。 门缝里比夜色更黑。 “琼斯太太?琼斯先生?” 门后没有人回应。 桑诺打开暗金色的烟盒,拿出一片翠绿的月桂叶。路灯的照耀下叶子隐约闪烁金粉,他把叶子放在舌底。 “我不客气打扰了。” 吱——他推开门盯着黑灯瞎火的屋里,从容地迈步。 外面橙黄的灯光倾泻地板,他的影子在鞋尖前伸长。转眼,地上的灯光越来越少直到被黑暗吞噬。 砰。 背后的门慢慢地自动关上,屋里的家具如同被墨染黑。 手机的电筒光紧接亮起,煞白的光束掠过身处的玄关。他盯着手里的一棵三叶草,看见三片叶子迅速往下耷拉。 这是屋里存在死灵的证据,也证明求助他的琼斯太太不是神经病。 桑诺随手丢掉失去生命力的三叶草,信步经过右边黑漆漆的楼梯口。 三个月前,他是种花家的一名研究生,一觉醒来成了旧金山1/4混血的亚裔,现在兼职驱魔师。 兼职的原因比较复杂。 嘎吱,他踩到一些东西。 白光下移,照亮脚下的两块拼图碎片,他粗略一瞟便继续向前。 沿着短小的中庭走去,他先照射左边的厨房,霎时寒光闪烁——那是滴水的水龙头,滴答声接二连三。 前面是凌乱的客厅,玻璃窗反射刺眼的电筒光。 桑诺不紧不慢地扫视满地碎片,发现沙发下面躺着几块拼图碎块。碗碟、花瓶的碎片遍地,如果不留神,不会注意到零散的拼图碎块。 这次他蹲下来捡起一块仔细检查,照亮有颜色的一面。其一半跟沙发一样是褐色,一半是黑色。 此刻全屋近乎死寂,大厅的灯在他到来的时候全部熄灭,他认为现在安静过头。 一旦家有恶灵,少不了乒乒乓乓的动静,这是恶灵宣布主权的手段。 当灯光扫过客厅旁边的走廊,墙上的黑影随之晃动。 客厅与饭厅相连,而饭厅与卫生间隔着黑乎乎的走廊。 他在走廊捡到一本倒扣地面的圣经,见一叠书页被折,心感不妙。 普通人贸然念祈祷文对付恶灵会弄巧成拙,甚至会刺激恶灵。 桑诺拿着书走向卫生间,如果琼斯一家没躲在卫生间就在二楼。 正当他照射卫生间内,背后响起轻微的一声“吱”。 背后是饭厅的另一扇门。 他蓦然顿足,全神贯注地聆听。 喘息间,凉飕飕的风拂过后脑勺,后退半步的他与棒球棍擦鼻而过。 白光晃过棒球棍敲来的方向,照亮两张惨白的脸。 原来是琼斯夫妇。 “我来了。”他把手机放在下巴底下照明,展示友好温和的笑容。 笑肌被阴影分割。 “鬼啊啊啊啊!” 尖叫太过刺耳,桑诺一本正经地移开手机。“是我,别慌。” “啊?是桑老板的声音……你终于来了!”紧握十字架的琼斯太太用力扯桑诺,“快,进来再说!” 他随夫妻俩进客厅,接着琼斯先生手忙脚乱地关上客厅的门。 “老天,你不知道刚才家里的物品到处飞,而且所有灯突然黑了,多么可怕!还有它的笑声,就像蒸汽火车的车轮,铿锵铿锵那样难听!还有它根本不害怕我的祈祷,怎么办?” “等等,我来到之前灯就全部熄了?” “是的,一直到现在也是,怎么了?” 桑诺沉思的表情吓坏夫妻俩。 “还、还有,我们的儿子杰克不知道躲哪里去。桑老板,你有话请直接说。”琼斯太太快要哭了。 桑诺并没马上解释,而是再度拿出烟盒,分别给两人一片月桂叶。“含在嘴里,防止恶灵附身。” “哦哦。”琼斯太太不假思索地塞嘴里。 秃顶冒汗的琼斯则打量平平无奇的叶子,犹豫不决,然后拉妻子到一旁窃窃私语。“桑老板改当牧师了吗?” “不是,怎么了?” 琼斯没好气地瞪她,“你不是该找道格牧师来吗?他只是一个香料店的老板而已!” “亲爱的,你不明白。是道格牧师建议我求助桑老板,uu看书 w.uukashu.cm 道格牧师说他的父母曾经是驱魔师的助手,有能力帮助我们。” “可是……” 叶子能驱魔?他很是怀疑。 桑诺察觉琼斯质疑的目光,笑脸尤其斯文:“没有防范的活人在恶灵眼里是香喷喷的苹果派。它们最爱奴役鲜活或者纯洁的灵魂,你愿意当朝九晚五的房奴还是当恶灵的奴隶呢?” 琼斯拿叶子的手发抖。 琼斯太太看不过他磨叽,夺过他的叶子强塞进他嘴里。 见琼斯没有抗拒地吐出来,桑诺确定两人没被附身。 倒是两人不自觉地隔着袖子挠手腕,他感到奇怪。 “你们挠什么?” “不知道,就觉得痒。”说着,琼斯太太撸起衣袖。 “法克……”琼斯目瞪口呆。 一条条红痕将她的手腕皮肤割裂般。红痕幼细,像红笔画上的线段,不过每一条线段凹凸不平,并非笔直。 琼斯急忙撸自己的袖子,惊觉手腕出现一模一样的红痕。他急了:“这是什么?是不是恶灵要附身?”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痒?” “今晚?不记得了,痒就挠呗。杰克有没有?我们快去找他!” 桑诺拦着毛燥的两人:“冷静点。你们住在这里十年没出事,到底做了什么导致恶灵出现?最近你们添置新的物品吗?还是翻出属于这房子的老古董?” 夫妻俩面面相觑,随即陷入沉思。 “我最近……”琼斯太太的双眼荡漾电筒的白光。“在阁楼找到一件旧东西……” 二、无法接受的真相 琼斯愣了愣,猛地盯着妻子。“难道是那那那……那个?” “是的吧?” “现在不是展示心有灵犀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东西?” 琼斯太太惭愧地低头。“我清理阁楼的杂物时找到一盒非常旧的拼图,包装盒布满灰尘。我保证绝对不是我们买的,因为拼图的图案太特别,是我们买的话肯定记得。” “是什么图案呢?”桑诺微笑着提醒她讲重点。 “其实图案是一张照片,是这座房子的外观,被以前的屋主做成拼图。我觉得很有纪念价值,于是和琼斯一起拼。我想起来,拼完就出现怪事!” “是的是的,首先是连续几晚出现怪声,然后有一群苍蝇飞进来。最奇怪的是从昨天开始,杰克居然不打游戏了,真是天方夜谭!” 琼斯太太瞪丈夫一眼,补充道:“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杰克经常发呆,偶然……”她顿了顿,握紧胸前的十字架。“偶然自己在笑,偶然向我们骂非常不雅的脏话。” 桑诺暗道完犊子。 出现大量昆虫是附身的第二阶段预兆。 “拼图放在哪里?” “在我们二楼的卧室。” “我们上二楼拿拼图,千万别遗失任何一块。” “我们不找杰克吗?” “他会自己出来。” 闻言,夫妻俩面面相觑。 桑诺带头穿过饭厅来到客厅,又看一眼沙发下面的拼图碎块,疑虑增多。 夫妻俩搂成一块,紧跟着桑诺移动。 玄关前面的楼梯口一团黑,夫妻俩哆哆嗦嗦地抬头望。 二楼乌漆墨黑,外面的路灯竟然透不进屋里。 咚咚咚,二楼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妻俩猛然搂紧彼此。 咚咚咚,脚步声从这头跑到客厅那头,仿佛在调/戏楼下的三人。 琼斯咽口水,悄声问:“是杰克还是恶灵?” “上去。”桑诺指顾从容,率先拾级而上,手机的白光落在二楼的楼梯口,照亮碎花墙纸。 后面的琼斯则攥紧棒球棍,保持棒击的预备姿势;琼斯太太则低声告诉桑诺卧室怎么走。 唯一的光束穿透黑暗,掠过走廊尽头的脸孔。 “啊!” “啊!” 琼斯太太失声尖叫,吓得琼斯跟着尖叫。 桑诺的光束重回尽头停留,照射一幅人像挂画。“琼斯太太,走廊挂风景画更好一些。” “呃,我很抱歉。” 面红耳赤的琼斯又挠手腕。 狭长的走廊空无一人,桑诺根据方向判断客厅正上面是杰克的卧室。 他不刻意去找杰克,走到夫妻俩的主卧室。 根据琼斯太太的指示,他在梳妆台的抽屉找到一个相框。待灯光照亮,相框里的拼图呈现眼前。 图案的确是这座房子的外观。 “就是这幅拼图!”夫妻俩避之不及,远离拼图。 桑诺照射拼图审视,其表面还没覆盖玻璃罩。 拼图已经完整拼完,他的脑海浮现荒诞的推断。 心焦的琼斯总觉得手腕很痒,在一旁不停地挠。琼斯太太劝他别再挠,他埋怨忍受不了。 无奈的琼斯太太拉开抽屉找药水给他涂,哪知他一撸起袖子便叫了出来。 “狗屎!伤口,我的伤口!” 桑诺和琼斯太太马上凑过去看。 他的手腕因为经常挠而出现红红的挠痕,令之前的红痕变成格子状。可是原本的红线凹凸不平,加上竖向的挠痕,他们觉得很像一种物品。 三人不禁看向床上的拼图。 一格一格,边缘有些凸出有些内凹,不正是拼图的碎块吗? “我的天啊!我……”琼斯太太也撸袖,相同的情形使她绝望。“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琼斯揪着桑诺的衣袖颤声问:“是、是恶灵做的还是皮肤过敏?是皮肤过敏吧,是吧?” “那杰克……”魂不附体的琼斯太太挨着床头柜才站稳。 此时此刻,桑诺推开他的手,来到床头柜前面推倒上面的台灯。 他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验证推断。 啪沙—— 夫妻俩顿时惊恐万分。 倒地的台灯成了一盘散沙,一些碎片分别滚到三人的脚尖前。 其中一块摇摇晃晃地躺下,形状赫然跟两人手腕的伤痕相似。 正是一块拼图的碎片。 瘫软的琼斯太太握紧嘴巴,跪下来发抖。 使劲摇头的琼斯不断后退,撞到身后的椅子。他一个激灵,用力推倒椅子。 结果,椅子一落地就四分五裂,散成小小的碎块。 “wtf!!!” 崩溃的琼斯跪在地上发抖,双手支撑着地面,豆子大的冷汗顺着他的双下巴滴落。 “他妈的我们成了拼图!?” 明明家具没有拼图的缝隙。 他盯着地板,惊悚的念头油然而生:如果自己摔落地,血肉的躯体会不会也成碎块? “准确来说,是我们进了拼图里面。” 掷地有声的话令夫妻俩战栗,他们想反驳不可能,u看书.uukanshu证据却在眼前。 桑诺小心地捧起相框,“毫无疑问,拼完拼图会释放恶灵,这是恶灵与现实唯一的纽带。如果想离开,必须将恶灵重新封印。否则,轮到我们被裱起来挂着。” 夫妻俩面无血色。 他从原主父亲的笔记得知,这个世界的恶灵很难彻底消灭,一般只能驱逐到地狱接受审判或者封印。 “可是……我们不知道恶灵在哪里呀!还有我们的儿子,他在哪里?” 桑诺问非所答:“琼斯先生,麻烦你拿一块木板来,只要能平放拼图的物品都可以。” 琼斯回神,擦了把冷汗就爬起来,到处找能承载拼图的物品。末了,他拿来妻子的护肤品礼盒。 接下来,桑诺让琼斯太太拿稳手机,然后拆开相框,把拼图完整地倒扣在礼盒内。 拼图的背面令夫妻俩倒吸凉气。 有一张男人的脸。 几乎每一块拼图涂了淡蓝色的色块,从而拼凑成男人的脸,它眼部的色块数量最多,显得眼神阴沉。 它安静地注视三个活人,似乎沉思下一个祸害谁。 夫妻俩头皮发麻。 “我当时应该检查背后的。”琼斯太太非常后悔。 “哎,不拼凑完整根本不知道背后是什么图案。桑老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桑诺凝视男人脸的右下角签名:布莱恩·贝尔。 这个名字曾在原主父亲的笔记中出现,他就是原主父母协助过的驱魔师,同时也是本地的一位驱魔师。 但他与原主的父母一同失踪了。 三、菜豆噔噔响 姓名具有约束力,不论是恶灵还是牧师的姓名。 他猜当初封印这个恶灵的就是布莱恩·贝尔。 调查这座宅子历史的时候,他发现有恶灵大闹过,它赶走搬进来的住户。 估计布莱恩·贝尔就在那个时候,找到与恶灵相关的物品封印。 “我们烧毁拼图或者拆了拼图管用吗?”琼斯缩头缩脑地左顾右盼,生怕恶灵突然冒出来。 桑诺露出遗憾的表情。“你的想法很美妙,可是直接破坏封印物会引起厄运辐射,例如火转移到你身上,连恶灵自己也不能随意破坏封印物。” “噢,狗屎!”琼斯咒骂着打冷颤。 已有了主意的桑诺,从衣兜拿出两个丑兮兮的自制铃铛,分给夫妻俩。 每个铃铛里各含有两颗晒干的菜豆,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有毒的植物,但对于原身是巫医后裔的桑诺而言,是驱邪的魔药。 当两颗菜豆碰撞作响,能够防止邪恶近身。 “记住,看到除了我们三个以外会动的东西接近,一定要摇响铃铛。现在到客厅去,你们负责照亮。”桑诺握着一个菜豆铃铛,捧起礼盒。 琼斯太太听着不对,“看到杰克也要摇吗?” 桑诺回头,目光冷然坚决。“是的,只排除我们三个。” “为什么?杰克他……” “想你们一家三口得救就照办。” 她立马噤若寒蝉。 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主卧室,后面的夫妻俩一手握紧菜豆铃铛,一手尽量拿稳照明的手机。 楼梯口就在前面,二楼静悄悄,为首的桑诺忽而加快脚步。 夫妻俩急忙跟上。 嘀嗒。 一滴残影飞快地落在他眼前,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镇定地驻足,把怀里的礼盒稍微挪开,随即目光下移。 黑色的鞋尖前多了几滴黑色的黏液,他庆幸没弄脏皮鞋,须臾感到充满恶意的视线来自头顶。 他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下,看见照明的光束不住发抖。 由于以前经常刷题,他能轻易地高度集中注意力。当即,他听见头顶产生极其细微的动静。 窸——窣—— 布料轻微的摩擦声。 他猛地侧身抬头,看清沾了光晕的天花板趴着一个人。 “杰克!” 夫妻俩失声大叫。 穿着金刚狼卫衣的少年趴在天花板,背朝地,四肢宛如蜘蛛的腿攀爬。 少年倒转的脸铁青,并浮现青紫的血管,白内障般的双眼怒瞪桑诺;其鼻环闪烁寒光,黑色的黏液从他的嘴巴滴落。 在他跳下来的同时,桑诺马上摇响菜豆铃铛,还没落地的少年撞墙似的弹开两米左右。 “杰克你怎么了?我们是爸爸妈妈!” 堵住楼梯口的杰克瞬间蹿入黑暗,不见踪影。 桑诺的冷笑转眼即逝。 它上钩了。 他回头吩咐夫妻俩:“你们留在二楼找杰克,看到他就摇铃铛,我在客厅等你们。” “等等,杰克到底怎么了?他的脸……” “他被附身了,别相信他任何的话,他现在不是你们的儿子。” “你有方法救杰克吗?” “当然。” 眼看他胸有成竹,琼斯太太便松开他的衣袖。 下一刻,他健步如飞地下楼。 琼斯用力搂妻子的肩膀作无言安慰,继而一起朝杰克逃窜的方向寻去。 两道颤抖的光束闯入闲置的客房,窝藏邪恶的黑暗将他们包围。 琼斯太太额前的头发凌乱湿透,粘在脸上;琼斯不停擦眼睛,冷汗落入眼眶很酸很涩。 哎——吱—— 许久不使用的衣柜自行打开门,声音像从暮年老人的喉咙发出。 他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晃动的光束打在木质的衣柜门上,两人看不见衣柜里面。 琼斯深呼吸,默默打手势示意,带领妻子绕开衣柜门靠近。 两道光束慢慢地转移到衣柜门后,门的黑影随之蠕动。鼓起勇气的琼斯飞快地冲到门后,照亮衣柜里面。 竟然空荡荡。 疑惑不解之际,两人的脊背寒毛倒竖,似有许多冰凉的蚯蚓爬上背。 夫妻俩不动声色地对视,彼此的脸比纸苍白。 待琼斯大喝一声,两人同时摇菜豆铃铛并转身,看见匍匐床上的杰克快速后退,转眼滚落床下。 夫妻俩红着眼睛不停地摇,闷闷的声响刺激床下的人吼叫,听着像奋力挣扎的野兽。 把心一横的琼斯爬到床上,床沿瞬时落下零零散散的拼图碎块。 他朝着在地上打滚的杰克使劲摇,迫使难受的杰克爬向房门。 “亲爱的,快!” 硬着头皮的琼斯太太摇铃铛步步逼近,赶满脸青筋的儿子去楼梯口。 “妈妈。” 杰克的回头呼唤使她一愣,看书 ww.ukansh.co 侵略她内心的柔软。 他流露哀求的表情。 琼斯却跳下床继续摇铃铛,惹得杰克的双眼浮现乌黑,扭头就跑下楼梯。 琼斯急忙拉着发愣的妻子追下去。 玻璃窗的反光勉强映照客厅,冷冷的光芒交织,晕染茶几上的礼盒。 被铃声追赶的杰克扬起狰狞的笑容,朝着孤零零的礼盒冲过去。 跑到途中,他徒然被无形的墙壁挡下,再也无法向前半步——此刻他离茶几只有五步远而已。 “欢迎。” 戏谑的声音从后响起,杰克回头就看见弯腰的黑发男人在补全半个圈。 等杰克反应过来,圈子恰好封口。 他愤怒地龇牙咧嘴要冲出来,哪知被弹回圈子中心。 赶来的夫妻俩照亮画圈子的材料,发现是磨成粉末的东西,并散发植物的清香。 “这是什么?杰克会怎么样?” 桑诺暗自松一口气,庆幸驱魔圈能在异空间内起效。 “这叫驱魔圈,能囚禁邪恶。” 粉末其实是晒干磨碎的三叶草和罗勒叶混合,经过巫医魔化后具有驱魔的效果。 圈内的杰克紧盯桑诺,阴暗倾注其深深的眼窝。 琼斯拉妻子到一旁去,不敢打扰桑诺驱魔。 桑诺收好倒粉末的胡椒瓶,不疾不徐地整理一下风衣,注视恨不得杀掉自己的杰克。“做正事之前,我想和你探讨一些事。” 闻言,杰克的脑袋九十度转动,煞白的眼珠斜睨这个大言不惭的男人。 四、审判之币 夫妻俩见状心惊胆战。“杰克他这样会受伤吗?恶灵是不是在伤害他?” “嘿嘿嘿……”杰克发出沙哑低沉的怪笑。 琼斯太太哆嗦不已,提醒桑诺那难听的笑声就是这样。 “嘿嘿。”他露出黄黑的牙齿狞笑,吐出粗犷沙哑的老男人声音:“探讨什么?想我离开这个蠢猪的身体吗?不,这个身体、这个灵魂属于我的,嘿嘿……” “不行!把杰克还给我们!狗娘养的龟孙子!没**的混蛋!”琼斯硬着头皮咒骂,可惜杰克无动于衷。 桑诺气定神闲,如同看动物表演的观众。“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谈这件事。” 杰克猛地眯起双眼。 下一刻,折叠的纸条被桑诺展开,呈现在杰克眼前。 “你认不认得这个图案?” 纸上手绘逆五角星,星星的内部是黑色、对称的图案,形如一双黑色的翅膀。 当初魂穿到来的他身体受重伤,倒在一座教堂外面,发现地面留下用血画成的图案。 那时他站不起来,一点点地爬去教堂门口,被里面的牧师救了。 遗憾的是除了语言,他全无原主的记忆,不得不假装失忆。幸好牧师认识原主,靠牧师只言片语叙述让他了解,原主其实是巫师的分支——巫医后裔。 祖父是普通的亚裔,祖母却是吉普赛人,拥有巫师血脉;已双双故去。 桑诺要掌握生存的主动权,于是自学家人留下的魔药书,兼职驱魔师查明重伤的缘由。 这图案是重要的线索,可惜连牧师也不知道图案的出处。 杰克尽可能凑近纸条看,随后侧头思考半秒,又露出黄黑的牙齿狞笑。“我认得,但我有条件。” “免谈。” 杰克瞬时沉下脸。“那我就杀了——” “你初时的反应是疑惑然后不敢正视我,你不认得并且心虚地思考逃走对策。既然你不认得,滚回地狱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对面恼羞成怒,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动,下巴朝天。 琼斯太太连忙捂着嘴巴,压下尖叫的冲动。 紧接着,五枚雕琢不同图案的硬币摊在桑诺的掌心。 其中一枚雕刻橡树图案的硬币被他举起来。 杰克顿时一怵,表情阴鸷,用头不停地撞击驱魔圈的结界。 冷然的桑诺朝着他的眉心动了动拇指,弹去橡树硬币。硬币穿过驱魔圈的结界,紧贴杰克的眉心。 “啊啊啊啊——” 其眉心冒烟,脸上大汗淋漓并凸显粗壮的青筋,全身痉挛。 书里记载,橡树是巫师的圣物,这枚硬币针对死灵而造。 祖传的硬币由某一代巫师使用炼金术炼成,一套共五枚,名为审判之币。 然而这套审判之币,竟是救他的牧师交给他,叮嘱他保护好。 琼斯慌忙为愣愣的妻子捂紧耳朵,同时给自己洗脑那不是儿子在叫喊。 见桑诺拿出一瓶淡紫色的液体,杰克痛苦地呼唤父母,声线变回哭泣的少年音:“爸爸、妈妈,我好疼!救我!” 琼斯咬紧嘴唇,心如刀割却没有动作。 “呜呜,爸爸救我!妈妈,帮帮我!” 抖如筛糠的琼斯太太干脆闭眼,胸前的十字架快要被她攥得变形。 桑诺面不改色地拔开塞子,朝他的身体泼去自制的丁香净化水,作用等同教堂的圣水。 芳香的净化水一碰杰克,白烟不但从衣服下透出,而且他的惨叫更撕心裂肺。 片刻,他沾到净化水的脸开始变黑。 一块块黑斑呈现,宛如遭到烈火焚烧。 “啊啊啊——爸爸、妈妈,我好痛苦!救我,求求你们——” 第二次洒的净化水往他眉心的橡树硬币去。 “我以女神罗文之名,命令安德鲁·威廉离开杰克·琼斯的身体!” 驱逐恶灵的条件之一是知道恶灵的真名。 名字对邪恶的生物而言具有约束能力,同时也有传播能力。 而三叶草曾经是北欧女神罗文的贡品,拥有女神残留的圣洁。 咆哮的杰克双眼暴突,难以置信桑诺知道自己的真名。 他开始双脚离地,双臂展开,身体呈十字架的形状。 不久,他悬浮半空,吐出黑色的粘黏液。 “你!你居然知道……” “几任屋主之中,只有你在家里自杀身亡,获知你的真名算不上是调查。你生前对妻女冷暴力,然后被妻女抛弃,真是活该。” “闭嘴!” “你死后滋扰活人,是时候接受地狱的审判。” “不!” 桑诺无视他惊恐的嘶吼,用手机照亮对面的玻璃窗。 窗户的倒影呈现杰克的背后,贴着一个男人的灵体。他干瘦矮小,表情怨毒阴鸷。 恶灵已经离开杰克的身体,但是因为橡树硬币还在杰克的眉心、驱魔圈还在,恶灵暂时贴着杰克的后背。 接下来是驱魔的最后一步。 桑诺再次洒丁香净化水。“我以先祖梅林之名,命令安德鲁·威廉返回封印之所!” 话音刚落,u看书.uukanshu 一阵劲风从杰克身后爆发,席卷客厅。 “啊啊啊——” 杰克的惨叫出现两种声音重叠,一种年轻,一种沙哑。 同一时间,天花板陆续掉落白色的碎块。琼斯接过一块来看,发现是拼图的碎块。 不止天花板,墙壁大片剥落,斑斑驳驳;客厅的家具呈现拼凑的裂缝,随着刮强风分崩离析。 剥落的墙后,射入暖暖的黄光。 恶灵的惨叫愈发微弱,肉眼可见一缕黑雾钻入礼盒的拼图。 客厅蓦地重现鹅黄色的灯光,落地的拼图碎块消失无踪。 悬浮半空的杰克坠落地,眉心的硬币松落,滚到桑诺跟前。 他弯腰捡回来,然后去为拼图洒净化水,防止生变。 “咳咳!”倒在地上的杰克咳出残余的污秽黏液。 “杰克,醒醒!” 一睁眼,杰克就看见两张放大的脸庞。 他惊了惊,才看清楚是自己的父母。“爸爸妈妈?” “上帝啊,你没事了!桑老板,杰克没事了是吧?” “没事了,我会送拼图去教堂作最后的处理。”桑诺微微一笑。 “发生什么事?家里遭异形入侵吗?那个男人是谁?咦,我嘴边的是什么,好恶心!”杰克拼命擦嘴巴。 琼斯太太大惊失色,“你忘记了?” “哈?” “他不会记得被附身时发生的事情。”桑诺蹲下来,笑吟吟地朝他们摊开手掌:“花费了三片月桂叶、一瓶丁香净化水和半瓶驱魔叶灰,一共135刀,请?” 五、厄运辐射 其中一条祖训写道:魔法是自然的,施行魔法不可收取报酬。 他的驱魔仪式确实不收费,收费的是驱魔材料。 没有毛病。 “没问题,你等等。”琼斯去找钱包。 杰克狐疑地打量笑逐颜开的桑诺,摸一摸银色的鼻环。“先生,你是谁?家里发生什么事?附身是什么意思?” “杰克,相信我,这是你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青少年是未来之花,他要给予关爱。 “什么叫黑色的历史?” “比如你有曾经裤裆裂开,但毫不知情地走在街上的回忆。” 杰克立刻回敬中指。 桑诺不跟熊孩子计较,保持彬彬有礼的微笑对琼斯太太说:“我需要借用你的圣经,很快就还你。另外,别告诉任何人我今晚驱魔的做法。” 儿子生龙活虎,琼斯太太已经放下心头大石,眉开眼笑:“没问题。今晚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一家肯定逃不过厄运。感谢你,桑老板,你是我们的天使。” 他有个优点,就是乐于接受别人的赞美。 收到材料费后,他为礼盒盖上盖子,然后用圣经压在上面。 “桑老板,有机会的话欢迎你来聚餐。” 桑诺捧着礼盒,点头致意。 末了,夫妻俩目送他拿走邪恶之物,然后长长地松一口气。 夜已深,桑诺急需处理烫手山芋,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路边的轿车。 格拉格拉—— 隐隐约约的声音掠过身后,他警惕地转身。 夜色茫茫,笔直的街道冷冷清清。 他收回视线,然后钻进暖和的车里,把礼盒和圣经放在副驾驶位置。 教堂离住宅区不远,行驶约五分钟。 准备驶出十字路口,余光出现刺眼的车灯,他及时刹车停在路口。 冲过来的大货车如庞然怪兽,超速越过他的轿车,车轮与马路的摩擦极其刺耳,使他在车里也能听见。 滋—— 蛇形走位的大货车临时停在路边,幸好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桑诺默然看向副驾驶的礼盒。 压在上面的圣经已经移位,一半悬空。他推圣经回盖子上,减慢车速拐弯。 显然经书不能完全压制它的厄运辐射,如果他慢一秒刹车,他和轿车被大货车撞成废铁肉饼。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抵达小型的教堂。 小教堂叫温彻,位于商业街背面,离他的香料店不远。 他心有余悸地捧着礼盒和圣经,检查道路两旁有没有汽车突袭,才跑进温彻小教堂。 修长的中殿沉浸柔和的黄色灯光,花窗七彩缤纷,绘着温柔的圣母。 正前方是神的圣象,祂背负十字架,肃穆地注视世人。 桑诺快步越过一排排椅子,敲响正前方的圣台。 敲一下,停顿一秒,再连续敲两下。 这是他和牧师之间的暗号。 不一会儿,一袭黑色长袍的中年牧师从高坛的侧门走出来。 其金色短发整齐地向后梳,眯起的眼睛总带着笑意。 当初救了自己的牧师就是他,道格·布鲁姆。 “晚上好,桑。”道格笑容和蔼,总给人笑眯眯的父亲的感觉。 不过和他相处过两个月的桑诺可不觉得。 他懒得客套,递给道格礼盒和圣经。“这就是闹琼斯家的恶灵,需要烧毁封印物以绝后患。” 敛去笑容的道格看了一眼礼盒,还没接手。“他没有接受地狱的审判?” “问题就在这。”桑诺冷笑,“这家伙融合了封印物创造异空间,在异空间里面我不能赶他下地狱,只能赶他回封印物。” 道格露出吃惊之色。 桑诺却不以为意。“你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令我吃惊。最初封印它的驱魔师是布莱恩,你会不知道恶灵的能力?”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说说看。” 道格作“请”的姿势,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谈。 他放礼盒到椅子,施施然入座。 道格坐在他旁边,一本正经地回忆往事:“布莱恩封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捣乱的恶灵,虽然几乎砸坏所有家具,但他绝对没有创造异空间的能力。” “噢,你的意思是他被封印后反而变强?” “恐怕是的。” 看着他一脸遗憾的表情,桑诺想揍人。 算了,斯文人不干这种事。 “真高兴你为了提升我的能力,推我进火坑。” “不不,你不能这样想,如果你不帮助琼斯一家,不会发现这种恶灵存在。” “我可真谢谢你。” “不客气。”道格温和一笑。 桑诺也笑了,笑得恣意狡黠,把礼盒强塞给道格。“接下来轮到你们教会处理,我功成身退。” 山芋很烫手,道格眨眼就放在旁边。 “放心,在教堂的圣土上,恶灵无法放肆。”桑诺毫不遮掩幸灾乐祸的笑容。uu看书ww.uukanshu.cm“你该告诉我为什么恶灵被封印后会变强,否则我下次不帮你解决。” “真可惜,你很有当驱魔师的潜质。” 道格捂住胸口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 “呵,少来这一套。” “真的,让我当你的推荐人吧。” “下一句会是代替我的父母照顾我吗。别转移话题。” 道格深沉地叹气,恢复温和的笑脸:“我先考一考你,记得《创世记》开头的描述吗?” 桑诺倒背如流:“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他在教堂养伤并自学的时候,学习道格珍藏的典籍,并且搜集大量文献理解经文的意思。 对于经常赶作业和写论文的他来说,搜资料小菜一碟。 加上他主攻东方民俗和考古,有理解西方古籍的基础。 这两句的含义,他明白。 道格满意地点头,仿佛向注视世人的神炫耀自己的学生。“文献注解,神创造大地之初,大地美丽富饶,但是经神的审判后变得荒凉。” 他沉静地注视桑诺的双眼。“因为原初的天使长带领一部分天使背叛了神,大地才遭受审判,洪水使大地变成深渊。” 路西法就是著名的堕天使,成为地狱君王之一。 “你的意思是,深渊的污秽依然影响当今的大地?” “是的,除非教堂开遍大地,净化污秽的土地。但不可能,因此长年累月的污秽滋润邪恶力量生长。” 桑诺感到很不妙。 六、孤独的跳动 相比所有恶灵,安德鲁·威廉相当于一颗尘埃而已。 他感到和平的生活不复存在。 “为什么布莱恩当初不拿封印物来处理,而留在琼斯家?他肯定知道后来的屋主会发现封印物。” 道格轻轻地皱眉,“不知道。” 桑诺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和父母的失踪有关系吗?到底他们失踪前跟布莱恩执行什么任务?” 他凝重地抿唇,不肯回答。 桑诺早有预料,每次问这个问题他总是不回答或者回避。他懒得和他耗时间,伸懒腰站起来:“我的工作完成了,再见。” “等一等,我还有话对你说。”神色严肃的道格也站起来。“驱魔的时候你注意到了吗,你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驱逐邪恶吧。” “那又怎么样。” “你的名字还没经受光明的洗礼,不管是经受教会还是经受巫师。” 桑诺默然顿足。 对抗邪恶之人的名字必须经过光明的洗礼才具有约束力,比方说神职人员,比方说布莱恩的签名。 而巫师分黑白,只要他经过白巫师的洗礼仪式成为正式巫师,他的姓名便有约束力。 刚才,他确实没有使用自己的名义驱魔。 道格怅然叹气,语气情真意切:“你的父母现在无法为你举行白巫师的洗礼仪式,但加入教会,我们能为你洗礼。” 桑诺的“驱魔师”身份只是业余,只有道格承认这个身份。 他独来独往,没想过加入教会。 教会连原主的父母也保护不了,加入有何意义。 他的语气转冷:“我说过,我不是信徒。” “那你有信念吗?” 桑诺沉默不语。 他身后的道格抬头看神的圣像,语重心长道:“只要有信念,神一视同仁。我们是神的子民,应该同心协力。” “正因为同心协力,父母才会失踪。” 道格无奈地苦笑:“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有过失。但是我不是为了补偿你才劝你加入教会,而是因为有福利!” 突然话锋一转令桑诺有些兴趣,他回头听他怎么说。 他见状,恢复胸有成竹的微笑。“成为教会的驱魔师后,你消耗装备的费用可以报销,而且能够获得教会的圣物资源。” 桑诺只对前半句感兴趣。“全额报销?” “报销六成。” “呵呵。” 六成就想自己为教会卖命?天没亮就做白日梦。 道格听明白他敷衍的笑声,又使出另一个杀手锏:“教会能提供更多信息,有利于你调查父母失踪的原因。” 果然。 桑诺就猜到他要自己加入教会才肯透露线索。他扬起营业时的礼貌微笑,“可能你不知道,我的专长就是搜集资料。” 道格愣了愣。 “晚安,道格牧师。”他背向道格扬手,走向教堂的大门。 “桑!”不死心的道格补充最后一句:“神说,要有光。” 桑诺却头也不回,潇洒离去。 夜深,风变大。 他拢紧风衣走向轿车,腹诽旧金山夏天的夜晚堪比冬天,昼夜温差大,而且雾气氤氲。 大街两侧的楼房一律不超过五层,因为海雾集中上空,高处的楼层相当潮湿。 沿海地区又潮湿又冷。 车里暖和,但所有车窗蒙上一层白雾,他立刻开空调抽湿,顺道打开收音机听歌。 黑色铮亮的轿车徐徐启动。 原主的一家人住在香料店二楼,他驶回隔壁的商业街。 车窗的白雾没完全退去,他用手擦拭挡风玻璃,视野瞬间清晰。 这时,他望见前方的巷口匍匐着一只黑猫,其紧张兮兮地盯着巷子内。 桑诺一时好奇,减慢车速。 同一时间,黑猫撅起后腿和臀部,尾巴炸毛。它朝着巷子龇牙咧嘴,陷入警备的状态。 有些不对劲。 黑猫的警备似乎因为恐惧。 自从兼职驱魔,他的直觉异常敏锐。 埃及传说中,黑猫是地狱使者,眼睛能看见冥界,说不定那只黑猫看到潜藏的恶灵。 桑诺决定停在路边,下车查看。 问一个是一个,总有恶灵知道图案的出处。 “喵!” 没想到他刚下车就听尖利的猫叫,全身炸毛的黑猫慌不择路地逃到马路。 幸好这时没车经过,它飞快地溜去对面,再也不见踪影。 他揣衣兜的双手分别握紧驱魔叶灰和丁香净化水,轻步走近巷口。u看书 ww.uukansu 街上的商店全都打烊,夜深人静,只有孤独的路灯照亮路面,巷口黑漆漆。 他一只手改拿手机,利用手机电筒照明巷子深处。 那头没有人影,空荡荡的巷子只有几个垃圾桶,于是他慢慢地走进巷子。 煞白的光束落在爬出垃圾桶的老鼠身上。 它吱吱叫着,一低头看垃圾桶下面就快如闪电地溜走。 随即光束下转,照亮垃圾桶下面。 竟然有暗红的肉块。 他吃惊又想吐,从没见过暴露体外的肉块。但是老鼠和野猫不吃,那肉块不寻常。 因为肉块投在垃圾桶的影子正微微颤动。 见鬼,居然还活着? 他鬼鬼祟祟地回头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才走过去。 当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想吐。 肉块暗红,是一颗人类的心脏,拳头大小。 心脏表面有逆十字的黑色烙印。 一定是该死的厄运辐射仍影响自己。 他移开视线回忆,想起祖母的书籍有过记载。 这是吸血鬼的心脏,逆十字烙印代表背叛神与背叛神的造物的耻辱。 烙印致使他们的心脏持续微弱跳动,要他们铭记背叛的耻辱,铭记为了永生所犯下的罪孽。 所谓神憎鬼厌,就是形容这种生物。 自古吸血鬼有自愈能力,可是这颗心脏迟迟没有长出其他部分,他顿生疑窦。 一人一心脏就此对峙数分钟。 最后,桑诺在垃圾桶里捡麦当当的纸袋,装载心脏离去。 七、制魔药 商业街冷冷清清,打烊的商店受黑暗窥视。 提着纸袋的桑诺掏钥匙开门,然后钻进自己的吉西西香料店关门反锁。 临窗,他瞄一眼空无人的街道,飞快地拉下一扇百叶窗帘。 昏黄的街灯透进其他拱形的窗户,他朝着自己的影子方向,一步步走向地下室,纸袋微微颤动。 滴答。 电灯蓦然照亮柜子林立的地下室。 每个柜子放满冷冰冰的瓶瓶罐罐,墙角放置几个已上锁的大木箱。 他把纸袋里的心脏倒出空地。 书籍记载,大蒜只对低等吸血鬼有效,他不确定心脏的主人是不是低等吸血鬼。 只能使用那个了。 他不慌不忙地从其中一个柜子拿出一棵紫色的干花。 它叫乌头,又名附子或川乌,有毒;受过掌管月亮和大地的女神郝卡特祝福,是对付吸血鬼的良药。 它能令他们的血管萎缩老化。 放进磨粉机磨碎,得出一瓶紫色混杂绿色的粉末。他混合驱魔叶灰,小心翼翼地洒在心脏周围,预留一个成年人的位置。 他认为,吸血鬼知道的应该比恶灵多。 准备功夫完毕,他仔细地洗干净手,慢悠悠地戴上白色的手套,然后打开地下室其中一个木柜,拿出酒精灯、玻璃壶、小瓦锅、试管、镊子、胶头滴管、勺子、铜制小天平等工具。 待所有工具置于祖母的工作台,桑诺翻找每个大木箱里的藏书,拿出其中一本又厚又古旧的书。 苍白的灯光从头顶照耀,他的影子投在泛黄的书页上。 祖母是巫医的后裔,每一本魔药书由每一代巫医书写,记录许多千奇百怪的药方和草药知识。 要救活罕见的血族,需要配祖上研发的复活药水。 幸运的是,地下室的库存够用。 桑诺轻轻地舀一小勺褐色的粉末,默念羞耻的咒语魔化草药: 角胶树,角胶树,请构筑病人的躯体。 在古时,角胶树是建造神庙的木材,属于圣木之一,用来构筑躯体非常合适。 灯光下,褐色的角胶树树皮粉隐约闪烁,仿佛添加了闪粉——根据书籍的说明,他深知眼前的一小勺粉末已有灵性。 若非拥有巫师血脉,普通人无法魔化植物,而所需的草药是常见的香料或植物而已。 这小勺粉末倒在玻璃壶的纯净水里,转眼便完全溶化,水变成透明的褐色。 温和的酒精灯在底下加热。 由于药方是复方,每添加一种草药,他必须默念一次魔化咒语,提取植物中的自然能量。 每一种草药的功效不一样,魔化的咒语也不一样。 第二味药粉是褐色的多香果粉,闻着像胡椒味,有治愈的功效,但对普通人而言只是作咖喱的香料。 接着放进有毒的血根草,它能够驱除那颗心脏受到的邪恶咒语与负面力量,但需要一个新鲜的苹果调和毒性。 苹果又名上帝之果,阴性药效,拥有治疗和不朽的效果。尤其是针对吸血鬼,“不朽”是它们的象征。 桑诺专注地削去苹果皮,切开一块块去籽,魔化后放进玻璃壶。 “嗖”一声,玻璃壶里的液体沸腾两秒,白茫茫的蒸汽往上升。他用手扇了扇雾气,看见几块苹果已经溶于药水中。 药方的草药都是阴阳搭配,桑诺将个别草药单独放在铜制的小天平上。 秤杆约倾斜10度,他严谨地舀起一丁点回药瓶,直到秤杆是水平直线。 最后剩下两道重要的药引。 红豆杉1g,剧毒,具有死而复生的功效。如此,之前的苹果调和显得极其重要。 这药的库存极少,桑诺手里的玻璃瓶见瓶底,他用修长的小勺子舀出一丁点放在小天平上。 剩下一道药引使他肉疼。 需要5毫升,动物的新鲜血液。 他环顾四周的瓶瓶罐罐,回想一下冰箱里的储备粮。 唯一新鲜、带血的竟然是他自己。 救活敌我不明的吸血鬼有利有弊,他带心脏回来的一刻下决心赌一把。 于是,他无奈地拿起削苹果的水果刀。 最后一道药引令玻璃壶的药水变粘稠和暗红,难以言喻的怪味弥漫地下室。 他小心翼翼地夹起玻璃壶,一步步逼近地面的心脏。 微微颤动的影子说明它仍然虚弱地跳动。 下一秒,热腾腾的暗红药水淋在心脏上。 书里特意备注,这种药水只能在同一个吸血鬼身上使用一次。 滋——滋—— 他不明白为什么响起烧油脂的声音,而且心脏冒出白烟。 不过心脏完全吸收掉药水,宛如饥饿的野兽。 桑诺迟疑地放好玻璃壶和夹子,uu看书 .uansu.co 坐在边上观察心脏的变化,手里攥着剩下四分之一的乌头粉末。 嘀嗒。 嘀嗒。 手表分秒流逝,灯光寂静,苍白。 半小时后,眼困的他忍不住打哈欠,打到中途突然发现心脏跳动的幅度增强少许,边缘冒出淡红的肉芽。 肉芽的生长速度很慢。 它们慢慢地延伸成粗细不一的血管,最粗的一条连接心脏和肺部的毛细血管,继而有条不紊地延展。 久而久之,血管宛如一束束毛茸茸的花球生长,所有血管淡红发白。 此刻,他觉得巫医是个神奇的职业。 两小时后的午夜,一团团毛茸茸的血管勉强组成一个人形。 桑诺单手托腮,眼睛冒血丝,打着哈欠看着血管下开始长骨骼。 凌晨两点,托着腮打瞌睡的桑诺头一歪,蓦然惊醒,看见面前的人形差不多长全骨骼,淡红的肌肉组织正逐点形成。 他握紧装乌头粉的瓶子,继续合眼一会。 灯光下,薄薄的肌肉缓慢地覆盖血管并生出微血管,一个成年的人体轮廓愈发清晰。 凌晨四点,“病人”开始长出一寸一寸白纸般的皮肤。 清晨五点多,睡眼惺忪的桑诺拿着一根干花,小心地伸过去逗病人的鼻子,试探是昏迷还是浅眠。 结果病人太虚弱,还没醒。 他打量面前白花花的身躯,检查草药结界。末了,他咚咚地上二楼拿一张薄薄的被单。 最后,被单丢在病人身上。 任其果睡,有伤风雅。 八、你真优秀 “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 吉西西香料店营业中。 店门后挂着一个铃铛和金盏花花环,后者防止邪灵进入。 柜台后面的桑诺忙活了一个上午,因为昨晚没睡好,他头靠着椅背、书本盖脸,哼着小调闭目养神。 他养伤和自学了两个月才重新营业香料店,一开店就迎来一群大妈熟客,低估了她们对香料的需求。 噢不,是低估了这里的肉类腥味。 他曾经在超市买一块血淋淋的牛肉做晚餐,放了生姜、胡椒粉、芝麻油仍然腥,下黑椒汁才堪堪掩盖腥味。 然而他扔了,味道难以下咽。 还是种花家的称得上美食。 至于昨晚放舌底的月桂叶也是香料,贼贵,一百多刀一包,用一片他就心如刀割一次。 除了香料,店里还卖香薰蜡烛;他偶然为客人免费占卜当练手。 大部分香薰蜡烛由祖母和父母调制,他甚至找到缓解疾病的蜡烛配方。 可惜这种特制的香薰蜡烛不收费,因为受过魔化属于施行魔法,不能违背祖训收费。 嘤嘤嘤。 穿来后唯一得到的好处是可以靠脸吃饭,但他偏要靠实力,老老实实地卖香料恰饭。 遐想之际,店门上的铃铛作响。他拿下盖脸的书本,坐直接客。 他很失望,只是熊孩子来访。 “哈罗杰克,看见你生龙活虎我真高兴。”他托着腮向熊孩子招手。 杰克却缩头缩脑,左顾右盼,经过每一排货架时伸长脖子张望。 他十分无奈地提醒:“杰克,店里有摄像头。你想买哪种香料?我可以优待你分期付款。” “才不是!” 激动的少年蹬蹬地快步走来,银闪闪的鼻环一晃一晃。 “杰克,你的鼻环令我想起一个戴绿帽的家伙。” 杰克愣了几秒也没听懂什么是“绿色帽子”,但明白对方揶揄自己的鼻环。“哼,妈妈说你是个可靠、温和的绅士,我看她是瞎眼了。” 不以为意的桑诺托着腮,懒洋洋地斜靠柜台。“好男人是多面性的,我不介意成为你成长的标杆,而且你逃课是不对的。” “啊!”杰克烦躁地抓乱一头金毛,瞪着他心想真不想来,但是…… 他没好气地环手抱胸,“该死的!我不是逃课,我今天请假了。昨晚,爸妈告诉我了!” “噢,然后呢?” 他气得鼻孔朝天,翻一记白眼。“如果不是我的同学死了,我才不会找你!今早,我们街区出了命案,警方来了。” “我表示遗憾。节哀。” “啊!你这个人……要是我们在街上遇到,绝对把你打趴!受不了,我直接说吧,我怀疑我的同学是被恶灵杀死。放心,我有零花钱付给你。” 他瞪着桑诺,目光又恼又惊惧。 “理由?” 说到这,杰克的火气消去大半,飘忽的眼神闪烁惊恐。“我躲在人群里偷看警方搬尸体出来,我看见他垂下的手全是恐怖的伤痕,像是被一刀接一刀割。我知道昨晚自己被附身后,我觉得是恶灵干的!” 桑诺面露难色。“凭这一点我没法判断是不是恶灵所为,警方怎么说?” 杰克却使劲摇头。“这几天我很不舒服,很少登录游戏。是同一款游戏,那个游戏很……”他舔一舔嘴唇,找到适合的形容词:“很诡异刺激……警方勘查的时候,我爬上二楼偷看了。” “噢,你真优秀。” 他忍住不对桑诺翻白眼。“我看到案发现场——就是他的卧室,墙上有很多血。我之前通关的一个任务是,在流血的房间寻找下一个任务的线索,他的卧室跟那个场景很相似,我认为游戏里面有恶灵!” 桑诺换一个手托腮,蹙眉沉思杰克的话。 招惹恶灵的情况有三: 一,看见恶灵的真容。 二,传播恶灵的事迹。 三,提及恶灵或恶魔的名字。 第三条主要针对恶魔,但也有恶灵的名字说不得。如果游戏里面藏着恶灵,第一和第二种情况都有可能。 “什么游戏?灵异类?” “不算是,还有魔法生物和女巫。” “其他玩游戏的同学有出事吗?” “没听说,我只知道乔治死了,不过我担心我们也……”想起自己曾被附身,杰克不寒而栗。 “表面看,这种情况趋向偶然,我需要更加实质的证据。如果你认为游戏里藏有恶灵,你要找出乔治做了什么而你们没做的,导致他死亡。” “他……” 杰克哑然,挠着脑袋回忆。 片刻,他灵光一闪。 “不如你跟我去乔治家里看看,你一定有方法测试他家有没有恶灵的吧?我不信这么巧合,我昨晚被附身,他昨晚就被杀死。” 桑诺沉吟,uu看书 ww.uukans托腮的手弹琴似的敲打脸庞。 “可以,不过我只是去看一下,如果没有恶灵存在,我和你都不能插手警方的调查。成交?” “成交!等我的朋友放学约上一起去,为我们掩饰一下。” 下午的客人总比上午少,他提早一个半小时打烊。 下午四点出头,他先去地下室探望病人——还没醒,任凭他用干花挠完病人的脚底再挠鼻子,病人还是没有反应。 锁好地下室的门,他打烊关店。 与杰克约好在住宅区等,双手插衣兜的他步行节省汽油,花费十五分钟左右。 事态紧急才开车。 夏天白天的气温约二十度,此刻接近傍晚,气温开始下降,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寒凉,他的黑色风衣轻轻扬起。 接近住宅区,他听见路人谈论乔治的命案。 他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一会,望见杰克和三名高中男生走来,既有染头发也有抽烟的。 如果四人不是面带伤感,他以为是放学后见。 “他们三个就是一起打游戏的同学。”杰克粗略地介绍三人的名字。 “要是我知道哪个狗娘养的杀了乔治,我踢烂那混蛋的老二!” “我踩扁他的蛋!” 桑诺感到一阵肉疼,给杰克打眼色。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慰问乔治的父母和妹妹,他们一定很伤心。” 三个男生不假思索地点头。 五颜六色的头发中,桑诺的黑发最显眼。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小麦肤色的女子凝望五人的背影。 九、割了 乔治家残留淡淡的腥味,仿佛刚宰完家禽,杰克情不自禁地挨着桑诺走。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与乔治的父母、妹妹相对。茶几上五杯咖啡腾升热气,对面的红发主妇愁眉苦脸,双眼红肿。 四个高中生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除了说节哀,笨拙得说不出别的,桑诺只好自己来开门见山。 “戴维斯太太,我相信警方很快找到凶手。昨晚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吗?给四位少年一个警醒。” 她看着四个与乔治同年的少年,触景伤情,一边啜泣一边擦鼻涕。 “你说得对,必须警醒他们,不能再让凶手得逞!”她攥紧手帕深呼吸,继续说:“昨晚我们睡觉前,乔治还在打游戏,我叮嘱他早点睡之后就回卧室了。不过我知道,乔治每晚至少凌晨两点才肯睡觉,他一定又打到凌晨两点。” 她红肿的眼睛严厉地扫视四个高中生,万般叮嘱:“你们千万别打游戏打这么晚,会猝死的。” 四人羞愧地低下头。 壮实的戴维斯先生深深地叹气,点头赞同。“警方说乔治是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死亡,凶手一定是看见乔治的卧室有光而选择他!可恶!” “这么说,乔治死前在打游戏?”着急的杰克坐立不安。 “应该是的……”戴维斯太太忍不住掩面痛哭:“我……我今早喊他起床的时候……他的电脑……呜呜……还没关……” 乔治的妹妹过去搂着她安抚,其大概是初中的年纪,束着双马尾。 戴维斯狠狠地吐出香烟的白雾,用力摁熄烟头。 杰克侧头盯着桑诺给他打眼色,目光充斥不安。 然而戴维斯太太还没哭诉完:“哪个混蛋这么狠心!对一个高中生下手……还……呜呜……还割了他的脸……” “什么?!” 这话洞心骇耳,他们突然觉得脸好疼。 “别跟他们说这种话!”戴维斯喝止妻子,连忙转移话题:“你们是乔治的好朋友,到时记得出席他的丧礼,我会通知具体的时间。” 桑诺听出这是逐客令,暗地里戳杰克的手肘。 “戴维斯先生,我不久前借了乔治书,我能去他的房间拿回来吗?”杰克的掌心满是冷汗,声音有些抖。 戴维斯以为他是伤心害怕,没有多虑便答应。“我让莫莉带你上去吧。” “好的,桑老板也陪我上去吧。” 杰克没想到自己走路的时候,双腿也发抖,软绵绵。 如果恶灵还在这房子里…… 乔治的妹妹莫莉带两人上二楼,黯然神伤地站在一个卧室门外:“这就是哥哥的卧室。” “你不进去吗?” 蓝眸瞪圆的她使劲摇头,同时后退两步。桑诺察觉她害怕乔治的卧室,问她的卧室在哪里。 她缩着脖子指身后——原来她的卧室与乔治的相对。 “你昨晚有听见什么?不用怕,你悄悄告诉我们。”桑诺微微一笑,半跪于地倾听。 莫莉泛血丝的蓝眸颤动,被大哥哥温和的微笑驱散部分阴霾,渐渐放松。“昨晚,我……我好像听见哥哥的房间有叫声,还有一些嚓嚓的声音,我不确定。” “他玩游戏的时候有没有奇怪的动静?” 她被心急凑过来的杰克吓着,躲在桑诺身旁。“哥哥戴耳机打游戏,经常和别人聊天。” “呃,确实是这样。”杰克为难地挠头,“有时候需要语音完成任务。” “好吧。莫莉你在外面等一会,我们进去你哥哥的卧室拿书。” 她乖巧地点头。 乔治的卧室已经清理过,但是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墙上的血迹洗不干净而留下一缕缕痕迹,胆寒的杰克一直挽着桑诺。 杰克低头看,发现地砖的缝隙染成淡红。 除此之外,卧室其他物品被擦干净。 “桑、桑老板,这里有没有?” 桑诺拿出在草坪摘的三叶草,默念探灵咒语将其魔化,盯着它的变化。 杰克也好奇地盯着,期待小小的野草大显神威。 数秒过去,三叶草没有变化。 两分钟过去,三叶草如初。 “怎么样,它说有没有恶灵?” 桑诺瞥他一眼,“这个卧室没有死灵。” 杰克愣了两秒。“啊?那整座房子呢?让莫莉再带你四处转转检查?” “不用了,一棵三叶草的感知范围是围墙之内,也就是这个房子之内。卧室和房子里都没有死灵。” “那……不是,”他贼眉鼠眼地瞄卧室门口,压低声线:“有可能附身别人吗?例如莫莉?戴维斯太太?” 桑诺扬起戏谑的笑容,搭着杰克的肩膀。“琼斯太太有没有说清楚,我赶到你家之前你就被附身?当时我一到你家,就检查出恶灵的存在。” 杰克的脸霎时半红半白。u看书wwuuanshu“所以凶手是人?” “极有可能。” “也不对,游戏里面呢?” “请原谅我钻不进游戏里面。” 杰克哑口无言。 探灵未果,两人无功而返。 出了乔治家,天色渐暗,几个高中生各自回家,忐忑不安的杰克缠着桑诺问东问西。 “桑老板,你店里有卖护身符吗?就是赶走恶灵的工具?或者昨晚给爸妈的叶子?” “你妈妈的十字架能保护你一阵。对了,还要锁好门窗睡觉。” “恶灵不能穿过门窗?” “是人类凶手穿不过。” 杰克顿时泄气。 忽而前方有人拦截,打断两人。 “你们好,冒昧打扰下。” 拦截他们的女人小麦肤色,束着浅棕色马尾;鹅蛋脸,浓眉杏眼,黑色的皮夹克英气飒爽,黑色长裤和皮靴修饰长腿。 “欧文警探。”杰克似乎认识她。 她圆润的杏眼一瞥杰克,转而凌厉地打量桑诺片刻,眼圆却含锋。 接着她从皮夹克的夹层掏出证件。“我叫莱克西·欧文,是日落区的便衣警探,想和桑先生聊一聊。” 桑诺挑眉。 杰克低声提醒桑诺:“今早,欧文警探来给我录口供。” 说完,杰克恍然大悟。 欧文警探怀疑桑老板? 叛逆的他很不识趣地留下。 莱克西迅速收回证件,没赶杰克走而是单刀直入:“桑先生,昨晚九点左右你来这片住宅区做什么?” 一十、午夜之兆 桑诺瞬间想到昨晚的监控拍摄到自己。 他离开的时间是乔治死亡前的几小时,警方没理由怀疑自己是凶手。他猜这一问,是循例询问。 于是他淡然回答:“去拜访琼斯家。” 挽着他胳膊的杰克不停点头。 “九点左右到达住宅区,然后十一点左右离开?” 她浅棕色的眸子清澈明亮,目光如利箭。 桑诺笑着点头:“是的。” “去琼斯家做什么?离开住宅区后去了哪里?” “朋友之间的拜访,去聊天、指导琼斯太太正确使用香薰蜡烛。”幸好他记得琼斯太太前天来买过香薰蜡烛。“我离开住宅区就回吉西西香料店,商业街的监控是证明。” 她挑眉,一一记下来。“反侦查能力不错。” “谢谢夸奖。” “请见谅,我刚才走访的时候恰好碰见你去乔治家,于是顺便问一下你的时间线。” 莱克西虽莞尔,但由始至终审视他的表情。“你认识乔治·戴维斯?” 桑诺也笑了,气定神闲地反问:“请问欧文警探依然在录口供还是询问良好的市民呢?” “当然是询问良好的市民。” 两人都笑盈盈,左看右看的杰克不敢吭声。 闻言,桑诺揽着杰克的肩膀。 “他是乔治的朋友,知道乔治的死讯后就来吉西西香料店找我倾诉,恰好戴维斯太太是店里的熟客,我就让杰克带我去慰问戴维斯一家。你知道的,青春期少年多愁善感,需要成熟的大哥哥开导。” “喂,我才不是多愁善感!”杰克面红耳赤,腹诽他胡说八道。 莱克西瞅杰克的反应,并不觉他是伪装。反叛期的少年撒谎的时候喜欢虚张声势,但他的反应是羞耻。 嗯,是真话。 今早和下午她曾向乔治的同学录口供,可惜没重要的线索。 “我可以顺便问一下桑先生今天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在哪里、干什么吗? “在吉西西香料店的二楼睡觉,我自己一个人住。” “有没有人证明?” “没有。” 她严肃地递给两人名片,“如果你们有别的发现或者想起什么,可以打电话告诉我。还有,凶手的作案手法残暴,你们要锁好门窗。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再会。” 杰克看了看她的名片,沾沾自喜:“我算不算是成功要到一个美女的电话?” “小心,这位美女能保送你去拘留室。” “……” 叮嘱杰克晚上别乱跑后,他只身返回香料店。 夜幕沉淀白天的喧闹,行人越来越少,商店已有大半打烊。 除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和酒吧,其他商店不会晚上营业,待夜一深,静谧的大街黑森森。 桑诺提着塑料袋回来,里面有排骨、午餐肉罐头、吐司和咖啡冲包等等。 他到地下室看看病人,见其还没苏醒便锁门,上二楼做晚饭。 父母也是亚裔,保留亚裔的生活习惯。 厨房锅碗瓢盆齐全,连熬汤的瓦锅也有;汤勺、筷子、蒸架、电饭锅一应俱全。 厅里回荡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桑诺专心吃酸甜排骨。 声音只是打破沉默气氛的工具。 夜深天冷,气温只有十摄氏度以下。 二楼大门的门缝、窗边撒有叶灰形成驱魔圈,门上、每一扇窗上都挂着一个椭圆形的菜豆铃铛。 魔化菜豆,有特定的驱魔咒语:蓝色囊袋里有三颗蓝豆,嘎嘎响,囊袋,嘎嘎响。 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送进来的冷风吹不散灰烬;菜豆铃铛发出闷闷的声音驱邪。 呼啸而过的车灯掠过黑暗的大厅,厅里些许玻璃器具闪烁寒芒,如同一眨一眨的眼睛窥探黑暗。 窥探那紧锁的卧室。 卧室也设置了驱魔圈和挂铃铛。 桑诺盖着棉被熟睡,枕头下藏着一把银制餐刀和一瓶乌头粉末。 外面的路灯透进卧室,墙上出现路灯和树枝的投影。 纵横交错的树枝宛如四处爬行的小蛇,要向床上的人爬去。 哒哒哒—— 格拉格拉—— 外面响起怪异的声音,不像是汽车经过,声音久违,已遭人遗忘。 他没听见,因为莫名来到室外,站在笔直冷清的大街中间。两旁的树木宛如黑色的剪纸,稍微遮挡后面的房屋。 远处的宅子更是融入黑夜,没有一丝亮光,薄雾弥漫眼前。 奇怪,他不觉得冷,果断扇自己一巴掌。 不疼,果然是梦。 路面有些潮湿,反射阴冷幽暗的蓝光;他沿着寂寥的大街走,不一会儿认出琼斯家的宅子,恍然大悟这里是住宅区。 随着继续前行,uu看书 ..co 他东张西望,被神秘的黑夜包围。 微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惨叫,他驻足细听。可惜叫声瞬间即逝,恍然错觉。 他一边走一边抬头张望,发现某个宅子二楼,一扇玻璃窗出现缓缓蠕动的液体。 黑暗中,液体的颜色不太真切,而且他不知道那是谁的家。 这时,他余光瞥见身后有东西动了。 他警惕地回头,竟见一辆黄色的轿车驶来,连忙闪到旁边避让。 黄色、甲壳型的车身在深夜里非常扎眼,桑诺不禁看向驾驶座。可惜车窗后黑乎乎,看不见驾驶的人。 轿车绝尘远去,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与此同时,他感到肩膀飘来凉飕飕的气息,背后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他镇定自若地转身,先是对上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眼睛长在脸庞的两侧,偏大;面部骨骼很长,鼻子与嘴巴长得近。 这是一匹黑色的马。 居然有一匹马。 这是梦,梦里的一切不合逻辑,但具有预兆性。 难以置信的桑诺,认真地打量它穿戴的皮革马具:皮革漆黑光滑,银色的皮带扣与铁蹄反射阴冷的寒芒。 马对他没有兴趣,“格拉格拉”地向前行驶。 他偏过头,发现马拉着一辆钢铁锻造的拉车,两个黑铁车轮的直径比普通轿车的轮胎大。 而拉车上安然躺着一副黑色、四四方方的木棺,表面反射神秘的哑光。 不知为何,当他看见棺木的一刻,心里的警钟不停回响: 不要靠近。 一十一、我看见了…… 午夜,无边的黑暗。除了路灯,住宅区漏出零丁灯光。 其中一处来自鲍勃的卧室。 他是杰克和乔治的机友之一,身材是个球,正戴着耳机打电脑游戏,手边放着一包薯片和一杯快乐肥宅水。 探望过乔治的父母后,他需要靠打游戏缓解伤心的情绪和学业压力。 游戏忧郁的光芒映照他雀斑点点的脸。 “哦耶!轮到我解锁这个任务了!来吧,让我看看这是什么碧池任务。” 窗外的黑夜窥视自言自语的他。 游戏画面从阴暗的灰色转换成黑漆漆的楼道,他操控游戏角色寻找任务指定的房间。 “哈?什么沙币……哟,挺先进的嘛!” 鲍勃喃喃自语几句,伸长脖子调整游戏视角搜集线索。半晌,他看到场景某一处浮现什么东西。 “我的天呀!” 他慌忙拿起键盘旁边的手机拨弄,还没编辑完一条短讯,头顶的灯光蓦地闪烁。 一瞬间黑暗,一瞬间明亮。 黑暗侵袭时,剩下电脑屏幕暗沉的光线。 鲍勃吓得不小心按了发送,然后摘下耳机站起来。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灯光又熄灭。 这次借着电脑屏幕暗沉的光线,他看见前方的床尾伫立一个人形黑影。 一晃眼灯光重燃,床尾并没有黑影。 鲍勃刚想松一口气笑自己眼花,灯光又灭掉。 他顿时寒毛倒竖,僵立在原地。 不是眼花,床尾真的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 话音刚落灯光亮起,卧室只有他一个人,床尾空空如也。 法克,见鬼了。 偏偏眼前又黑下来,那个人影似乎离自己近了一点,腿软的他撞到身后的电脑桌,手不经意地举起手机。 他灵机一闪,手忙脚乱地开锁手机照射床尾处。 没人。 苍白的光线穿过黑影刚才站的位置。 他满头冷汗,手机的光线随着他手抖摇摇晃晃。 当灯光又明亮,他猛地扑上床拉着毛毯盖脑袋和全身,拖鞋也来不及脱。 其握紧的手机一开启电筒,照亮狭小的被窝。 有光它就不会出现了吧。 被窝微微透光,可见外面的灯光一闪一闪,他大气不敢出。加快的心跳使他很不舒服,闷闷的被窝使他透不过气。 分神之间,他发现不对劲。 手机的电筒持续照亮被窝——外面的灯不亮了? 他的心咯噔下沉,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午夜,寂静。 翌日。 桑诺特别喜欢上午,因为客人多。不过今天,惊慌的喊声惊扰店里和谐的气氛。 “桑老板救命啊啊啊啊——” 正要结账的老太太双手一抖,转头看要吓死自己的来人。 “桑老板,这次——” 拿着手机跑进来的杰克看见有客人在,立马吞回后面的话,乖巧地站一边去,身体抖个不停。 老太太以为他冷,叮嘱他以后多穿衣服再出门。 好不容易等所有客人结账离去,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柜台前面展示自己的手机屏幕。 桑诺煞有介事地打量他的睡衣。 杰克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一套金刚狼图案的睡衣没换下,踢着拖鞋跑来商业街,脚趾头通红。 “杰克,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的。” “哎呀别管那些了,你快看这条短讯,是鲍勃凌晨零点多发给我的!” 手机屏幕呈现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id叫无敌鲍勃的说“我看见乔治”。 时态是一般现在时,可见鲍勃一看见乔治就马上发信息。 接收时间是零点二十八分,而他午夜时分看见乔治;杰克匆匆忙忙跑来,由此桑诺作出大胆的猜测:“鲍勃出事了?” “是啊!我早上睡醒看手机,就看到他发来的信息。我连续发几条信息去问他没回复,于是我直接去他家,谁知道他妈妈叫他起床的时候尖叫……” 杰克一哆嗦,嘴唇发白,手机摔落柜台。 “我我我也跑上去了,好多血,鲍鲍鲍勃的脸被割了,身上血淋淋,好恐怖!好多血!”他紧捉桑诺的手腕,“再去一次吧桑老板!我坚信有恶灵杀人!” 太过巧合,桑诺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残暴的凶手专门盯着杰克一伙人。第二种,鲍勃和乔治触犯同一种死亡禁忌。 “好吧,我跟你去。” 到了住宅区,街上的邻居交头接耳。 桑诺想起昨晚的梦境,不禁张望四周。不料,他看见某一家门前停放一辆黄色的甲壳型轿车。 颜色和车型很好认。 “杰克,那家人是谁?” 他伸头探脑,“是加西亚姐姐的家。咦?她的车在,她回来了?” 桑诺暗暗记下“加西亚”。 鲍勃家已经被警方拉上警戒线,警车和医护车停靠路边。 附近一带,似曾相识。 许多邻居来凑热闹,杰克硬是拉着桑诺挤到人群的前排。 桑诺沿着滴落地面的血寻找运送尸体的担架,望见遮盖尸体的白布血迹斑斑。uu看书 .uuanhu.cm 再看二楼的窗户,其中一扇沾有血迹。 他再度想起昨晚的梦。 自从他的重伤痊愈,他偶然做奇怪的梦,似乎带有预见性。 他认为是巫师血脉的关系。 办案的警探还是莱克西,她投来锐利的视线,走过来问话。 她直接问杰克:“据我们了解,你和鲍勃、乔治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你真的想不起你们或他们两个得罪过谁吗?” 杰克摸摸鼻环,“我们得罪的人多了去,低年级的弱鸡都害怕我们。” “那你说一说他们的名字。” 莱克西记录期间瞥桑诺,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随杰克来这里。 记录完,她循例问杰克和桑诺案发的时候他们在哪、做什么。 “我们会多派警车在这条街巡逻,还会派警员去你们几个朋友家守着,你们没事别外出。” “哦。” 警员还在屋里勘查,等不及的杰克带桑诺绕到宅子的后门。 “桑老板,在这里可以检验吗?” “不行,要到屋里检验才精准。” 杰克急得抓耳挠腮。 两人回到前门等啊等,终于等到莱克西和所有警员驾车离去。 尽管鲍勃的母亲哭天抢地,两人也要上门拜访。 “我想看一看鲍勃的电脑。”杰克开门见山。 “抱歉帮不上忙,电脑被警方带走了。” 趁他和鲍勃的父亲谈话,桑诺悄然拿出新鲜的三叶草探灵。 等了几秒,三片叶子没有变化。 一十二、逃出生天 然而杰克不肯放他回去。 “我还没卸载那个游戏,我把账号密码都给你,你登录进去看一看吧。如果游戏没问题,我就认是人为的凶杀案!” 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少年的意气风发被惊惶取代。 当桑诺随杰克回家,正操持家务的琼斯太太大吃一惊。“桑老板,欢、欢迎……” “不用紧张,我只是来借用一些东西。还有,你的圣经要迟一点归还。” “好的。” 他彬彬有礼的微笑拔除她不安的萌芽。 游戏是网络版,杰克迫不及待地将几g的安装包拷贝到u盘,并新建备忘录记下他的账号的密码。 “我好几天没登录过游戏。你拿u盘和耳机去,什么时候还都行。” 桑诺点头收好,“你叮嘱其他同学暂时别登录游戏,等我的检查结果。” “当然!” 回香料店的路上,他顺路去超市买新鲜的蓝莓配药,补充丁香净化水的数量。 蓝莓是配丁香净化水的材料之一,具有防止邪灵入侵的效果和保护施法的人。 下午,待客人减少,桑诺把柜台后面的电脑搬上二楼的卧室。一旦冒出什么东西,驱魔圈将其囚禁在内。 洗完舒适的热水澡,他才开始安装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 安装完须等待游戏更新,期间,他去官网了解这款火爆的网络游戏。 故事的背景很俗套:一群旅游的人误闯入荒废的小城市,自此走不出去,而且怪事、怪物频出。想要离开,必须寻找有关的线索,一步步解开城市的谜团。 这是一个解谜类网游。 由于是3d视角,有些玩家吓得晚上不敢独睡。 桑诺粗略地浏览论坛的留言,略好奇留言描述的“诡异”、“恐怖”到达什么程度。 约过半小时终于更新完成,他登录杰克的账号。 游戏角色就是误闯城市的游客,一共十个角色,自带不同的职业;捏脸系统令游戏角色的相貌和身形差异明显。 杰克的角色是一个金发青年,浓眉大眼,职业是警员,拥有与职业搭配的手枪和手铐。 桑诺点击进入游戏,随即看见颜色只有黑白灰的游戏画面。 “这游戏怎么火起来?” 他旋转视角观察整条街道,确定整个画面如同黑白照。有光线的地方是浅灰色,巷子、楼房的窗后和角落是墨黑。 建筑物了无生气,门上的蜘蛛网制作精细。 玩的是气氛,是心跳。 他操控角色随意走动,遇到许多头顶冒出id和血条的玩家。 新鲜劲一过,他百无聊赖地查看各个游戏系统,以及杰克还没完成的任务。 探索副本需要相应的等级,他本想去副本之地瞅瞅,但见任务栏中有一项红色的任务文字——还没完成的支线任务。 杰克说,这款游戏的自由度很高,即使随意搜索场景也能触发支线任务。 红色字体在黑白灰画面显得碍眼,使轻度强迫症的桑诺不舒服,他决定先完成这个任务。 支线任务:探索玛丽的家。 音箱一直传出起伏不大的音律,沉闷、单调、诡异,充盈安静的卧室。 偶然响起鼠标点击,偶然响起键盘敲击。 吊灯的白光比游戏画面更有生机。 随着任务地点接近,背景音乐逐渐加快节奏,模拟玩家愈发紧张的心律。 桑诺不为所动,平静而专注地控制角色。 画面中的楼道晦暗阴沉,两侧的墙壁涂了沥青般,黑乎乎。 其实不止他一个来做任务,他遇到不同的游戏角色上楼。不过这不是电影,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交流。 如果没有背景音乐,他会当做默片看待。 片刻,角色来到指定的十三楼。 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 而玛丽的家,门口是鲜红色。 在黑白灰的大环境中,鲜红的房门夺人眼球,桑诺以为游戏里没有别的颜色。 他看见其他玩家扭开门进去于是紧跟而上,哪知系统提示需要钥匙开门。 网络版的弊端,误导他以为能直接进去。 背包里存放各种线索物品,他点击钥匙的图标选择“使用”。 他的角色装模作样地扭开门,然后走进黑漆漆的房间,别的玩家已经点燃蜡烛照明。 身处的大厅布满灰尘,墙上满是涂鸦和英文,有的是单词,有的是句子。 桑诺拉近镜头观察墙壁,花里胡俏的图案叠加文字,令人眼花缭乱。 突然,音箱响起尖叫打破沉闷的气氛。他连忙转动视角,发现厅里剩下自己的角色。 他四处悠转找尖叫的源头,看见两个探险的玩家呆呆地站在卫生间里面。 他发现他们的血条数值不停下降,可是他们毫无动作。 他们不逃? 桑诺好奇地走进卫生间,uu看书ww.uukanshu 哪知系统立刻提示触发任务。 【请按照镜子的文字念三遍,获得下一条线索。】 他操控角色面朝镜子,幽幽浅灰的烛光照亮上面的文字。 那是两个血红的单词。 bloody mary。 血腥玛丽。 念三遍,是召唤血腥玛丽的咒语。 桑诺蓦然凝重。 虽说只是一个都市传说,但是谁知道这个玛丽是不是某个恶灵的名字。 而且念三遍属于召唤仪式,和请仙的性质一样,是主动召唤。 桑诺的角色朝着镜子迟迟不动,旁边的两个玩家血槽已空,不知回到哪儿复活。 他记得杰克说过,一些任务需要语音完成。 他还没念,而是打电话给杰克。 “乔治或鲍勃有没有说过,他们的游戏进行到哪个任务?” “呃,让我想想……昨天鲍勃貌似提过,他准备通关一个任务。是那什么……轮到他要超过我们。” “到底是什么任务?” “我卡在玛丽家的任务,比伯和亨利还没赶上我。对了,原先乔治比我们领先一些,他应该已经完成玛丽家的任务。” “我明白了。” “你是不是查到了?” “明天再说。” 说罢,他挂线。 血红色的单词静静地注视屏幕外的桑诺,生硬锐利的笔锋像极狰狞的笑。 不过,说不定只是普通的游戏设置而已。 桑诺改戴耳机,自带的麦克风对准嘴巴。 一十三、在你身边 “血腥玛丽。血腥玛丽。血腥玛丽。” 桑诺连续念三遍。 话音刚落,游戏里的镜子浮现许多脸孔,有男有女,年龄不一,脸部轮廓流畅,跟角色的模型天渊之别。 他凑近看,发现其中一张脸又圆又宽并带小雀斑,赫然是有一面之缘的鲍勃。 但鲍勃的脸死气沉沉,没有眼珠,堪比一块面具。 突然卧室的灯光开始闪烁,滋滋的电流从头顶作响。 他面前的游戏画面再没有变化,游戏角色呆呆地朝向的镜子。 它头顶的血条数值也没有变化。 这时灯光不再闪烁而是暗沉,仿佛乌云遮挡一半灯光。家具的影子黑沉沉,墙壁一片灰暗。 桑诺摘下耳机,盯着桌面的三叶草站起来。 三片翠绿的叶子已经蔫了。 死灵已在身边。 他双手插兜,沉默地环顾阴暗的卧室,时而用余光注意游戏里的角色变化。 由于四周的光线太暗,暗沉的游戏画面反而比较亮,光线直射他和前面的衣柜。 衣柜投下大片浓烈的黑影到墙壁,甚至比外面的夜色更黑。 桑诺紧盯格外黑暗的角落。 在他转头之际,垂落床沿的床单轻轻摆动。 旋即,一双惨白带疤的脚缓缓地从床沿伸下来,缓缓地着地。 似有所感的桑诺转头看床边,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转眸想了想,走近床边。 床底离地约半个手掌,底下空荡荡又漆黑,不是人性化的设计。 他停留在床边东张西望,脚尖朝向床底。 床底的黑暗悄然无声地蔓延,五个苍白的手指头从黑暗中伸出来,对准他的脚踝。 带伤痕的白手即将抓住他的脚踝,他的脚突然后退一步。 手瞬间缩回床底下。 不多时,他的脚向前一步,回到床边停留一阵。 白惨惨的手指先是探出等几秒,确定他的双脚不动才继续伸出来。 不料他的脚又后退。 五根手指无声挠着地板,缩回床底。 继而他的双脚移到床边的另一侧,似曾相识地停留,这次白手快如闪电地抓来。 哪知白手一抓住他的脚踝,五根手指瞬间冒烟。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紧握它的手腕。大手的掌心湿漉漉,滴落清香的液体。 苍白的手腕也冒烟。 “别客气,我请你喝蓝莓汁。”桑诺用力拉白手出来。 食用魔化后的蓝莓,他就是行走的净化水,时效两小时。为求保险,他在掌心喷了丁香净化水。 床底下响起尖利的叫声,听着是女人。 “来吧,我不会亏待客人。” 毫不怜香惜玉的桑诺用力扯,床底却有东西卡着似的,白手的主人出不来,使床不停地震动。 情非得已,他脚踩着床沿借力。 “卧槽!” 床底下忽而冒出的大剪刀吓得桑诺松手跳开,与寒闪闪的刀刃擦过。 白手趁这个时候缩回床底下。 桑诺拿出手机,跪下照亮床底。 衣柜旁的暗处忽而浮现灰白狰狞的脸庞,锋利的剪刀被她举起。 阴冷的微风骤然扑向桑诺,高度专注使他反应极快,转身就泼去芬香的丁香净化水。 “啊——” 趁偷袭者尖叫,他迅速站起来审视对方。 居然是一个果体的女人。 她浑身是长长的伤痕,猩红可怖,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而沾丁香净化水的部位变焦黑。 其实更可怖的是她的脸。 她的眼皮青紫肿胀,双眼皮呈现明显的刀刻。脸不对称,左边脸的苹果肌下垂厉害。 见他看来,女人马上双手掩脸。 对此,桑诺非常吃惊。 “冒昧问一句,地狱有整容医院吗?” “啊!!!” 随着她放声尖叫,卧室灯光恢复明亮。 一晃眼,她不见了。 要不是地板留下净化水的痕迹,一切似乎从没发生。 桑诺再拿出一棵新鲜的三叶草,默念魔化咒语。 这一次,三片叶子没有蔫。 他又震惊。 恶灵竟然跑了。 她能逃的地方只有—— 他转头看电脑屏幕,游戏弹出一个提示框。 【您已完成探索玛丽的家,得到线索物品“玛丽的日记本”,正退出“玛丽的家”中……】 “等下!” 他没来得及操作,游戏角色便呆呆地站在猩红的门外面,门已经关闭。 角色的血量只减少10%。 桑诺看了会血条的数值,不寒而栗。 减少的数值可能是被她抓脚踝造成,那么刚才死去的两个玩家…… 他记得他们的id,连忙搜索并发去消息。 等待回应期间,他试着再开门,被系统提醒需要钥匙。 但钥匙已经消耗了。 意味着他不能再进玛丽的家,旁边却有刚来的玩家进去。 叫玛丽的女人千千万万,u看书 uukashu他必须找到她的姓氏,确认她的真名才能彻底驱逐。 再者,她能够逃回游戏里,证明游戏里有她特定的收容所。 他窥探出巨网的冰山一角。 回过神来,他的视线落在背包的日记本上。 “3月18日,阴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城市很少出现阳光。今天中午,我又看见镜子里出现奇怪的人影,难道是幻觉……” “3月20日,我又看见它们了,不止在家里的镜子看见,在学校时也看见。我打听到,其他人也见过……” 桑诺皱着眉头浏览几页,失望地发现日记内容主要讲述城市的异变,跟她丑陋的模样没有关系。 当真是一个游戏道具而已。 无奈之下,他在楼里溜达找线索。未果,他查看副本系统。 副本多种多样,有医院场景、办公室场景、中心公园场景、学校等等,奖励有经验值、武器和线索物品。 进入副本需要相应的等级,50级以上的副本暂未开放。 杰克的账号才20级。 遇到的玩家大部分等级相仿,他没有遇到35级以上的。 既然游戏里的线索有限,他改用网页搜索“割脸血案”。 一行行新闻摘要瞬间弹出,这个月内有二十来篇相关报道。 《逃出生天》正是这个月开始公测。 桑诺逐篇查看筛选,习惯性做笔记。 很不妙,年轻的死者中学生居多。 午夜,直到他退出游戏准备关机,那两个玩家还没回复。 一十四、午夜脚步声 晴天一碧,风和日丽。 起晚的桑诺叼着三明治到地下室,对还没苏醒的病人感到一丝遗憾。 他一边吃一边提着浇水壶出门,每天早上营业前他需要浇花。 原主的祖母喜爱复古风,不但把店的门窗装潢成拱形,还在外墙挂花篮,使店的外观更像喝下午茶的咖啡馆。 他一开门就碰见伸头伸脑的杰克,今天的杰克换上酷毙的t恤出门。 “你活着啊!”杰克脱口而出。 桑诺不满地挑眉,“我还要看六十年日出。” 杰克讪笑着挠头,跟在他后面看他浇花。等他和隔壁咖啡店的老板打完招呼,杰克才低声问他昨晚的情况。 “我会详细调查,你们最近别登录那个游戏。” 阳光穿过桥型的水柱,产生五光十色的彩虹。 “我能帮忙!”杰克斩钉截铁,“虽然我不懂驱魔,但是我能帮你别的,我要为乔治和鲍勃做些事。” 桑诺斜睨焦急的杰克,心想热血少年不容易罢休,便警告他:“游戏里确实存在恶灵,而且我怀疑牵扯整个游戏。你要明白,我们的敌人可能不止是一个恶灵。” 他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 桑诺越过发呆的他,提着浇水壶回店里。 “但我想帮忙。”杰克急匆匆地跟进来,满脸倔强地堵在桑诺前面。“总有些事我能帮忙,我不会搞砸的。” 桑诺正要拒绝,门口响起呵斥的声音。 “杰克!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家里吗!” 两人转头看去,竟是怒气冲冲的琼斯太太领着一个男生进来。杰克马上钻到桑诺身后,令琼斯太太的火气无处发。 “你给我出来!” “妈妈,我和桑老板有男人之间的事要谈。”他从桑诺身后探出脑袋。 闻言,桑诺很是纳闷。 琼斯太太怒瞪儿子一眼,转而收敛怒容看向桑诺。“桑老板,这是真的?” “已经谈完了。” 他上一秒笑吟吟说完,下一秒侧身让开。 猝不及防的杰克直面恼怒的琼斯太太。 杰克懵了。 “请随便参观。”他慢悠悠地走向柜台。 杰克皮笑肉不笑:“妈妈、加西亚姐姐,你们来买香料吗?” “哼,你等会跟我回家!”琼斯太太带好奇张望的男生到柜台前;前者忧心忡忡,后者的脸仿佛写着“丧”。 姐姐? 桑诺不动声色地打量“男生”:红色卷发短小且露耳朵,戴一副又大又圆的黑框眼镜,牛仔连身裤直接抹平她脖子以下。 实在是一个男生模样。 不过“加西亚”这个姓氏令他在意。 “嘿,算是来买香料。”她熟络地用臂弯搂着杰克的脖子。 “桑老板,这是蕾妮·加西亚,我们的邻居,我带她来买薰衣草蜡烛。”不知为何,琼斯太太的笑容透露惭愧的意味。 “好的,我为你们拿出来。” 他刚一转身,琼斯太太就戳蕾妮的手肘。 杰克眯起眼睛,直觉她们之间有八卦。 浑然不知的桑诺从货架拿下一根紫色的香薰蜡烛,介绍薰衣草的功效:“晚上使用能够促进睡眠,连续几晚使用有安眠的功效。” “加西亚姐姐睡不着?” “是的。”蕾妮旁若无人地活动脖子和肩膀。“每晚都睡不好。” “为什么?” 琼斯太太给熊孩子抛去一个严厉的眼色。 咋以前没发现儿子这么八卦? “因为作业多。” “你不是住大学宿舍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学放假了?” 她活动肩膀的动作蓦然停住,凝视香薰蜡烛沉默。 琼斯太太无奈地叹气:“蕾妮,你可以直接告诉桑老板在大学发生的事情。前几晚杰克被附身,是桑老板解决。” 杰克和蕾妮同时一震。 “妈妈,你说过不告诉别人的!”他面红耳赤,想掘地三尺藏起来。 “对不起,蕾妮遇到很大的麻烦,我不得不求助桑老板,但是我答应桑老板的事情没有反悔。” 目光炯炯的琼斯太太注视桑诺,生怕他拒绝。 而桑诺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惭愧,原来是认为添麻烦。 他笑了笑:“我们是日落区的邻居,有困难自然要互相帮助。加西亚小姐,如果你愿意信任我,请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忐忑的蕾妮看看生闷气的杰克,又看看用眼神鼓励自己的琼斯太太。 “其实我认为没有人会相信我,包括我的家人,他们认为是我压力大。”说着,她握紧双拳,道出骇人听闻的事:“我觉得我们的大学宿舍出现奇怪的东西。” 琼斯太太和杰克又惊又慌,桑诺却波澜不惊。 蕾妮急得挠乱短发,失望随之而来。“你不相信我?我不是出现幻觉,u看书 ww.ukanshu.m我没有喝酒也不是因为压力大。” “你别激动,我不是不信。” “但你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听闲聊。” “你误会了,经常面对黑暗的人还会害怕黑暗吗?” 她愣了。 “你放心,桑老板很厉害的。”琼斯太太语气笃定。 “言归正传,你的大学宿舍发生什么事?” 蕾妮闭眼深呼吸,无处安放的双手叉着腰。“大概上周三开始,我们宿舍一到零点之后,就出现高跟鞋的脚步声,持续几晚。起初我们以为是夜归的女生,直到有脾气差的忍受不了出去骂人,结果她被杀了!” 面如淡金的母子俩一个激灵。 “尸体是巡逻的ra发现,也就是生活管理员,她在清晨巡楼的时候发现,然而警方调查快一周还没找到凶手。” “难道是恶灵杀人?”杰克想起乔治和鲍勃的案件,看向桑诺。 蕾妮不安地踱来踱去,“恶灵?我不知道。警方看过午夜的监控,他们说没找到在楼里穿高跟鞋走来走去的人。自从发生凶案,午夜的脚步声还在,吵得我们的睡眠质量很差。” “我们怀疑脚步声的主人是凶手,后来有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拿着棒球棍,结伴出去捉凶手,谁知道第二天,住三楼的一个女生死了。她不是出去捉凶手的人之一,却死在寝室。现在很多人去别的宿舍楼借住或者出去租房,我的室友也回家了。” 琼斯太太搂着儿子,颤声问桑诺:“会是恶灵附身干的吗?” “我需要去现场看看才能确定。” 一十五、大学宿舍 “现场?”蕾妮面如土色。 杰克则忙不迭点头,“是的,让桑老板去现场检查吧。” 她焦躁地挠头发,一来害怕,二来希望这种煎熬尽早过去,很矛盾。 几乎一周过去,警方还没出调查结果,她打心底不指望他们破案。其实还有一件事没说,因为太可怕了。 “蕾妮,不要逃避。”琼斯太太语重心长。 “或者凶手是某一个学生,警方迟早调查清楚。” “我不认为!”她马上驳斥漫不经心的桑诺。“为什么监控没有拍出午夜吵闹的人?还有,第一起命案发生后,晚班巡逻的ra也死了,警方没收了所有监控录像,这样很不对劲。”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皮。“至少我不认为凶手是普通人。” “你相信神秘的力量吗?” “我……不得不这样猜测。” 桑诺摊手:“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只有去现场才清楚具体的情况。” 她欲言又止。 琼斯太太在旁劝说桑老板能够帮助她。 闻言,她把心一横。“好吧,我带你去我的大学宿舍,但脚步声在午夜之后才出现。” “那就观察一晚。” 下了决心的蕾妮要回家收拾一下,先离开香料店。 琼斯太太郑重其事地拜托桑诺:“蕾妮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一定要帮助她。” “我会的。” 杰克走在最后,桑诺把他喊住,在其耳边交待几句。末了,桑诺借他一个菜豆铃铛。 叫玛丽的恶灵还没查出头绪,这空隙,桑诺抓紧机会接触另一个恶灵打听图案的线索。 中午,趁出去吃中餐的时候他去买一袋蓝莓和一些黑莓,接着到地下室调配魔药。 昏睡的病人直挺挺地果躺,丝毫不受魔药的气味影响。 下午两点左右,蕾妮驾驶黄色的甲壳车来接桑诺。她看着桑诺提着复古的箱式公文包出来,不禁好奇。 他黑发、黑风衣、黑公文包,鹤立鸡群,散发神秘的气质。 他不客气地坐副驾驶,把公文包放在腿上。等了两分钟,他疑惑地问还没开车的蕾妮:“你忘了拿东西?” 她迅速回神。“不是,我好奇你做这个多久了?” “驱魔?正式来说,只有一个月。” 她嘴角抽搐。 怎么听,一个月都只是新手水平。 他却丝毫不觉自己经验少,忽略她迟疑的表情。“你的大学在哪里?” “在对岸的伯克利市,是加州大学的分校。如果海湾大桥不塞车,我们四点多能到。” 蕾妮拉手刹踩油门,出发。 “加州大学是学霸去的名校,你学什么专业?” 她没听懂他自创的单词,但觉得有趣。“什么叫顶级学生?我学机械工程,从小就喜欢研究机械,还帮爸爸修理过电视机。” 说到机械她就眉飞色舞,时而瞟一眼他的公文包。 桑诺比划一个“6”。 “原来是理科学霸,失敬失敬。” 她听不太懂他的用词,不过听出他佩服的语气,爽朗地哈哈大笑。 “桑老板,你真有趣。” 路上,他偶然和蕾妮闲聊,其余时间用手机查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新闻报道。 三点半左右,他们堵在海湾大桥上。 “报道没有详细写明死者的死状,你去看过吗?” “看过一次。”她握方向盘的双手有些抖,“她的姿势很奇怪,全身骨折一样,皮肤血淋淋。尸体四周有细碎的肉块,看起来被剪碎。” “剪?她的脸在吗?” “在。啊,你认为可能是杀害乔治和鲍勃的凶手?” 桑诺不置可否,又问校园的恐怖传说。 她讪笑着挠脸:“抱歉,我平时不关注这些,不过我可以问同学。” 四点二十分,蕾妮驶入大学的大门,两人需出示证件。桑诺张望车窗外,发现一些经过的学生无精打采,偶然有警卫驾驶摩托巡逻。 停好车,蕾妮带他去宿舍大楼。 几乎一身黑的桑诺惹不少女生侧目,有的辣妹朝他吹口哨抛媚眼。 真是一个直率的国度。 白色的宿舍大楼约有六层,从三楼开始有一排粗壮的柱子装饰外墙,如果想从窗台爬去隔壁寝室,根本行不通。 “一楼有咖啡厅、洗衣房等等,二楼是餐厅,三楼有打印室和个别寝室,我住在四楼。” 年轻的男男女女进出宿舍大楼,男女生混住。 他随背书包的蕾妮进入大楼,登记个人信息。 男ra看向桑诺,问他不是学生,来宿舍大楼做什么。 警方调查期间,出入管理严格。 蕾妮急忙解释:“他是我的邻居,知道出现命案后来探望我。” “噢~” 尾音意味深长。 桑诺腹诽他脑补太多。 进了大楼,他的右手伸出衣兜,掌心藏着一个小型胡椒粉瓶。一边走,他一边保持浅笑,在楼层和楼道的角落悄悄洒粉末。uu看书 wwuukanshu “蕾妮?你不是回家住了吗?”下楼的金发女生十分吃惊,她身后还有三个男生。 “我忘了拿一本作业。”她强颜欢笑地摆手,“你们是去吃晚饭吧,不用管我。” 她拉着桑诺风风火火地经过,担心他们跟来。 女生和三个男生投来狐疑的目光。 “咳,加西亚小姐,你的举动会让他们误会。”桑诺忍不住提醒。 “误会什么?”她恍然大悟,随即拉着他加快脚步。“我迟点和他们解释,做正事要紧。” “好吧。” 她寝室的墙壁挂着一圈小彩灯,贴着几张肌肉男星的海报。 两人一室,没有卫生间。 一张书桌放关于机械的书籍、金属材料、机械模型,桌子底下还有一个篮球;另一张却放化妆品和可爱的台灯。 不知道的以为是男女同住一室。 “海报和彩灯是我室友的。”她煞有介事地澄清。“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桑诺不紧不慢地拿出三叶草测试。 虽然叶子耷拉,可是楼里人流大,不能证明这里的死灵就是杀学生的凶手。 “很神奇,它的叶子自行垂下,怎么做到的?”她扶着镜框凑近观察,如同研究戏法穿帮的观众。 桑诺干脆送给她研究。“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填饱肚子,然后你带我到楼上参观。” “好的。”她又一瞥黑色的公文包,心痒痒。“这里面是什么?武器?” “嗯。” 她瞬时眼前一亮。 一十六、门外 入夜,左顾右盼的蕾妮提着打包的晚餐回寝室。 楼里的学生比以前少一半,也比白天安静。以前,夜晚的宿舍楼最热闹,很多寝室敞开门欢迎别人来串门。 当下各个寝室紧闭着门,她不知道每一扇门后还有没有人。 回到寝室,她看见桑诺在摆弄顿时心安,起码有人陪自己。“我买了饺子,合你口味吗?” “谢谢。” 她放下晚餐,好奇地绕到他前面看他摆弄什么,只见他将黑乎乎却带香味的灰烬洒在鞋盒盖中。 “这是什么?” “通灵的灰烬,到时能追踪恶灵在哪个楼层。” 她惊奇不已,瞪圆眼睛细看。 他初入宿舍楼便在每一层的角落洒了些基列香膏灰,这是一种含香味树脂的树木,烧成灰后能够通灵。 这玩意虽然有点贵,但胜在能重复利用。 他事先声明:“如果是神秘力量杀人,驱魔的材料需要收费。念在你是学生,你可以分期付款,午夜前你考虑下。” 哪知她爽快地拍胸口。“没问题,琼斯太太给我说过。” 很好,他喜欢爽快的人。 铺洒完,他在她室友的书桌上吃饺子。蕾妮一直注意开了扣锁的公文包,可惜它没有打开。 “桑老板,我能看看你的公文包吗?” “可以啊。” 她喜出望外,以为是行业机密不让看。 当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公文包,瓶瓶罐罐映入眼帘,甚至有一包写着“月桂叶”的香料。她的目光落在椭圆、丑兮兮的铃铛上,忍不住嫌弃。 “桑老板,你不是说有武器吗?” “那些就是我的宝贝们。”他鼓着右腮嚼饺子。 蕾妮无措地挠后脑勺,看看瓶瓶罐罐,又看看漫不经心的桑诺。 幻灭! 失望! “咳。你看过《地狱男爵》吗?或者《康斯但丁》?” “可好看了,虽然红色皮肤的是个大叔。” “我以为你拥有类似那种电影的武器。” “噢,成本太高了。” “……” 蕾妮机械地瞟瓶瓶罐罐,暗暗希望它们的威力够强。 午夜来临前他们各做各的事,尽量多上卫生间。 蕾妮躺在床上用手提电脑做作业,暂时惬意地翘二郎腿;桑诺则用手机查制作《逃出生天》的游戏公司。 夜深,桑诺看手机时间。“高跟鞋声大概什么时候出现?” “有一次我凌晨两点半醒来就听见,估计是凌晨一点到两点出现。” 待凌晨一点多,桑诺从公文包拿出两个食指长的玻璃瓶,里面盛着已魔化的蓝莓汁。 他递去一瓶,“全部喝完,一滴不剩。” 蕾妮二话不说地接过,一饮而尽,喝完发现是蓝莓味。 酸酸甜甜,挺好喝。 桑诺也喝光,坐在基列香膏灰前面静待。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坐下,盯着灰烬的变化。 寝室已经熄灯,他们靠着外面的路灯和门缝漏进的走廊灯光视物。 坐立不安的蕾妮时不时看时间,手里握着棒球棍。直到凌晨两点整,楼下隐约响起“笃笃”之声。 来了。 她朝桑诺做口型。 不一会儿,这一层也响起相同的脚步声。声音小,离他们的寝室远。 桑诺凝重地注视铺开的基列香膏灰。 灰烬竟然自行比划,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划动灰烬写字,蕾妮又吃惊又紧张。 然而灰烬显形的不止一个数字,它同时显形四个:3、4、5、6,代表这些楼层都有恶灵出现。 蕾妮已经面无血色。 对了,刚开始是楼下出现脚步声,然后就到这一层,所以不止一个? 她刚想问桑诺怎么办,就见他起身去门后,吓得她以为他要出去。 其实不然,桑诺只是贴耳在门上细听外面的脚步声。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朝向这边来。 笃,笃,笃。 是尖细的硬物敲打地板的声音,确实像高跟鞋。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使他还听见其他杂音——“铿铿”的。 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其伴随高跟鞋作响。 而且他发现两个规律。 每一声“笃”响起一、两秒左右,才接第二声“笃”,仿佛是一个姿势僵硬的人走路。 声音的韵律很有节奏。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响起两次,便停顿一阵才继续响,行走的速度听着很慢。 他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的恶灵。 楼上楼下也出现节奏一模一样的脚步声,不过并非同时响起。正因为它们错开,显得楼里很吵。 现在出去硬刚不明智,况且有四个。 桑诺继续倾听脚步声,尽量收集多些线索。 他们的寝室位于走廊中段,过了数分钟,脚步声接近。 笃。uu看书 .kansh.o 笃。 每一声敲击心房,令人战栗。 接着他听见清晰的脚步声停在他们的寝室门外,符合之前的规律。 桑诺静静地倾听。 “唔……”蕾妮却死死地捂着嘴巴,全身不住颤抖,想方设法提醒桑诺。 眼镜快要被她的手抖歪。 “唔唔……” 他听见蕾妮发出闷闷的声音,回头一看,看见她惊恐地指着地板。 他悄无声息地低头。 原本地板沾了外面些许灯光,现在他脚下黯淡。他轻轻地跨大步后退,看见蕾妮看到的情况。 底下的门缝中间多了一道黑影,门缝两侧如常漏进微弱的灯光。 有东西站在门外,离门很近很近。 他倾听门外,那东西倾听门内。 蕾妮第一次发现这情况,双腿和棒球棍不停打颤。 门下的细缝只看见光和影,就算趴下贴着门缝偷窥也看不见外面的东西。 眼看底下的黑影似贴着门缝,桑诺突然朝她打噤声的手势。 她蓦然愣怔,看见他再度走向门口的时候恍然大悟。 她想阻止他别这么干,但是喉咙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恐怕连尖叫也办不到。 同时心里涌现一股不服输的恼火。 每年的住宿费接近三千刀,不住满学校也不会退还,她恼这些浪费自己住宿费的玩意。 念及于此,她哆哆嗦嗦地撸起袖子,举起棒球棍。 桑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右手轻轻地扭动门把,左手紧握衣兜里的丁香净化水。 一十七、你该庆幸没有醒着 门开了。 蕾妮轻轻地挪近桑诺,逐渐看见门外的东西。 自命案发生,走廊留了三盏灯,分别是前、中、后段,晦暗、不均匀的灯光照亮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她戴护士帽、穿污渍斑驳的护士套装。 晦暗的灯光沾染她可怖的脸,暗红色的缝线缝合拼凑的皮肤。 一块接一块,肤色各异,有巧克力色,有小麦色,有苍白的,宛如一张拼图脸。 蕾妮急忙咬着手指不吭声,目光下移。 护士的双臂和双脚竟然安装了落后的机械辅助义肢——金属支架固定她的四肢,四个关节下各有一根金属穿过骨骼固定。 她的双脚不但穿着高跟鞋,还套着笨重的金属支架,难怪脚步声僵硬。 桑诺感到肉疼,原来细微的“铿铿”声来自金属支架。 碧绿的眼睛是护士脸部唯一如初的部位,泛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桑诺。 桑诺也直勾勾盯着她。 笃,笃,笃。 楼上机械的脚步声传至这层。 她仿佛没听见,目不斜视。 冰冷,怀着恶意的眼神似乎在算计如何折磨活人。 奇怪的是她只是盯着而不动,右手的水果刀生寒。 一人一鬼之间隔着一个门框,却隔着一个世界,彼此安静地对视。 桑诺一只手悄悄地伸向后,给蕾妮示意别轻举妄动。 见状,抖如筛糠的蕾妮死死捂着嘴巴。 片刻,护士无视桑诺和蕾妮,僵硬地转身迈开笨拙的步伐,走向下一间寝室。 这一层,灰暗的走廊又想起一声一声的“笃”。 桑诺静静地关门反锁。 今晚不宜打草惊蛇,至少查清楚它们的来历和杀人规律。 慌张的蕾妮大步流星走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沉吟片刻,瞅她的手提电脑。“今晚还不能驱魔,你上网搜索宿舍大楼的历史。” 言毕,他翻看父亲的驱魔笔记。 大地还存在神的审判之力,出现在大地之上的死灵和恶魔受到审判之力限制,不能随意杀人。 目前,人类是主宰大地的生物,人类社会订立的规则属于审判的一种;恶灵生前是人,受到的限制就是生前遵守的规则。 因此恶灵分两种。 一,力量强大的能够反过来利用限制自己的规则变成杀人规则,例如拼图鬼安德鲁。 二,遵守限制的规则,只有人类触犯规则它才能杀人。比如电影常见的废宅,不知情的人搬进去就冒犯地缚灵屋主,然后发生一系列灵异事件。 他必须查清楚护士属于哪一类以及真名,否则斩草不除根,像“血腥玛丽”那样能够逃窜。 见严肃的他不再多言,蕾妮惊魂未定地点头照办。 这一层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但没有消失。 另一层同样如此。 某个熄灯了的男生寝室剩余手提电脑的光芒,一名男生戴着耳机睡着,手机里的摇滚乐仍然播放。 他睡得熟,浑然不觉嘴巴张开流口水。夜里冷,他拉上被子盖半身,手软绵绵地垂下床沿。 所有寝室的床底都是悬空,底下一团墨黑。 他的手悬吊在这团墨黑外。 不多时,黑乎乎的床底伸出暗红色舌尖,慢慢地凑近男生的手。片刻,舌尖肆无忌惮地触碰其掌心。 接着黑暗中浮现刀疤交错的脸,蓝色的眸子点燃狂热的火焰。 湿漉漉的触感侵袭他的掌心,触感的节奏越来越快。半梦半醒的他感到掌心痒和凉,熟悉的感觉使他脱口而出:“别闹了……波比……” 掌心依旧湿乎乎,痒痒的。 “波比,别……” 男生猛地惊醒,缩回手一看,掌心满是亮晶晶的唾液,心凉了半截。 他家的狗怎么可能在宿舍! 他连忙摘下耳机并拔掉插头,振奋的摇滚乐震耳欲聋,吓得他身体发冷,手忙脚乱地关掉音乐。 寝室瞬间恢复静谧,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臀部凉飕飕,和床底的贼隔着一张床垫和薄薄的床板。 他听说过那个都市传说,贼藏在床底装作狗舔人。 法克,ra平时狐假虎威,关键时刻吃屎的。 他迟疑地弯腰拍摄床底下,闪光灯转眼即逝。 照片中,床底下只有自己的行李箱。 刚才做梦? 六神无主的他想找隔壁床的室友,哪知隔壁床没有人,但是室友的手提电脑没有关机。 而他才发现寝室里飘着一股怪味。 他记得睡着前,室友在网上直播秀肌肉。 既然床下没有东西,他硬着头皮下床穿拖鞋,走去帮室友关机。 屏幕停留直播软件的界面,不过已经退出直播室。他正想关机,忽而觉得应该留些光线。 寝室不能藏人,他的室友去了哪?找女朋友? 他回头看室友的床,余光瞥见床头旁边的衣柜门下流出红色的液体。 霎时他头皮发麻,机械地转身看清楚。 棕色的衣柜门没有完全关上,下面的门缝流淌狰狞的血液,uu看书 wwuuashu.om 在衣柜下汇聚成一滩。 他在床上的时候没有留意到。 借着手提电脑的光线照射衣柜,男生鼓起勇气走过去,拉开衣柜门。 他首先看见一双脚,悬挂的衣服遮挡其上半身。偏偏脚穿的鞋子他认得,正是室友心爱的限量版球鞋。 他还看见,打开的衣柜门后有血,他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去。 这是一句留言—— 你应该庆幸自己睡着了。 “啊……” 尖叫未绝,两把修长的刀刃架着他的脖子。 深夜,归于平静。 蜷缩床上的蕾妮用棉被包裹自己,到凌晨三点多,她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桑诺没有合眼,看着时间等待脚步声消失。 凌晨四点,楼下、这一层和楼上的高跟鞋声不再响起。 早上七点,熟睡的两人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睡眠不足的他们头痛欲裂。 接着他们听见外面的学生匆匆跑过。 “我们出去看看。” 桑诺和蕾妮随人流跑上六楼,听见有人狠狠地撞门。两人使劲挤到人群的前排,看见某个寝室门外流出一滩血。 门被两个男生撞开,腥臭的气味涌出走廊。 人群马上凑过去围观,顿时尖叫接二连三。 地上躺着一个姿势怪异的人,从他血迹斑斑的卫衣和长裤款式判断是男生。 他的脖子皮翻、刀伤交错,四肢关节往外翻,显然是骨折。数不清的刀伤遍布身体,地板和墙壁宛如开遍红花。 有忍不住的学生当场呕吐。 一十八、好奇害死猫 警方又来了,抬出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学生们彻底爆发,纷纷投诉学校不作为,要求退住宿费。 录完口供已是两小时后,桑诺和浑浑噩噩的蕾妮在二楼的餐厅吃早餐。 蕾妮没有胃口,对着牛奶发呆。 桑诺啃三明治,吃饱才有力气调查。 “我不明白,”她突然出声,“为什么我们两个没事?我们明明开了门看见……” “如果恶灵能够随意杀人,整座宿舍楼的人早就死光。” “你的意思是它们有条件限制?” “是的,这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有了目标,她霎时提起精神喝牛奶。 不能再死人了,她要结束一切。 这时,昨天遇到的三男一女捧着餐盘走来。健美的金发男生笑容阳光,打趣道:“嘿,蕾妮,不打算介绍你的小男友吗?” 她没好气地反驳:“艾迪,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怎么了,你们吵架?” 她马上撸起衣袖展示拳头。“别逼我揍你!” 四人在他们旁边坐下,金发女生主动朝桑诺打招呼:“你好,我叫梅,我们似乎没有在学校见过你?” “我叫桑诺,是加西亚的邻居。” 四人面面相觑。他喊蕾妮的姓氏,双方不是很熟? 桑诺则若有所思地打量四人,突然问他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宿舍楼连续死人。 “有变态杀人狂!”艾迪不假思索。“一定是某个学生心理扭曲,杀人发泄。” 蕾妮握紧牛奶纸盒,心不在焉。 梅察觉她神色有异,问她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之际,桑诺率先开口:“你们听说过第二个死亡的女生吗?在自己寝室遇害那个?” “我知道她,她住三楼,经常在宿舍楼碰见。” “我很好奇她遇害那晚在做什么,会引起凶手的注意。” 梅似乎早就打听过,如数家珍:“她啊,她其实很令人头疼。她的室友经常抱怨她听音乐不戴耳机,吵得室友串门复习。那一晚因为她又听着迪斯科嗨,所以她室友不在寝室过夜。可能凶手知道她一个人在,所以选中她。” “但今早有两个同室的死去啊,我和他们去过酒吧玩。”说着,艾迪打哆嗦。 蕾妮明白桑诺的用意,趁机问他们:“你们说宿舍楼以前发生过凶案吗?” “没听说,自杀就有。” “我不知道。” “那这个学校以前会不会是死人特别多的医院之类?”桑诺故作神秘,声线阴森低沉。 艾迪嘴里的培根差点掉下,他强作镇定,“死的人多又怎么样,难道你想说世上有鬼?” “我相信有鬼。我的家乡信仰巫毒,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入学前我查过,学校建立之前是山地,挺干净的吧。”黑哥詹姆斯插话,他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 既然学校和医院没关系,护士恶灵从何而来。 桑诺想起护士的金属支架样式很老,现今的治疗工具不会这么落后。 由此可见护士死亡的年代挺远。 蕾妮也失望,网上查到的和詹姆斯的说法一样。 而且这个分校没有医学生,倒是旧金山有一个专门的医学院。 席间的氛围蓦然低落。 在餐厅用餐的学生不多,空旷的环境中轻易听见其他桌的谈话。沉思的桑诺听见不远处的男生谈论,一个名称引起他注意。 “倒霉!最近老是有人死,我等会回去打盘游戏舒缓心情才行。” “你拉倒吧,逃课就逃课,说这么漂亮。” “哼,我再不通关‘惊魂医院’副本,就追不上汉克的等级。烦死,他老是嘲笑我等级低!” 桑诺蓦然一震,猝不及防地站起来。 蕾妮他们愣愣地看着他走去不远处的桌子。 “同学你好,你也玩《逃出生天》吗?” 两个吹牛的男生抬头注视桑诺。“你也玩?多少级了?” “25级,你们有人进了‘惊魂医院’副本?难度大吗?” 笑吟吟的他令两个男生降低戒心,加上是游戏同好,他们滔滔不绝地吹嘘关卡复杂,但用脑就能通关。 这是32级的副本,按他们的说法,不少同学因为智商不够而卡关。 “汉克说里面的怪贼带感。嘿嘿嘿,护士装哟,还有抖m的机械支架。兄弟,一定要进去感受。” 桑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又是那破游戏。 “那汉克是这栋楼第一个通关副本的吗?” “当然不是,第一个是……谁来着?” 另一个男生却讳莫如深,低声说:“是布罗,他上周割腕自杀了。” “法克,这么巧合?” 心事重重的桑诺回到座位。 “发生什么事?”蕾妮迟疑地问。 “没什么,聊游戏而已。” 梅眯眼审视两人,女人的直觉准得恐怖。“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们。为什么突然对死者和学校的前身感兴趣?为什么突然提起医院?” “没什么,uu看书wwuukansu.o 瞎想而已。” 蕾妮咬着吸管移开视线。 “哼,撒谎的人不敢直视对方,你们是不是调查到线索?” 桑诺暗叹女人的感觉敏锐。“既然你想当好奇的小猫咪,千万别后悔。” 闻言,梅他们的眼神雀跃,蕾妮却大吃一惊。 “桑老板,别!” “老板?” 四人的眼神耐人寻味。 蕾妮抿紧嘴巴,无助地注视桑诺。 “算了,我们需要他们帮忙。”桑诺懒懒地托腮,“以下,我说的是真实见闻,你们听到后没回头路了。” “你快点说。” 十分钟后…… 四只好奇的小猫咪表情各异。 “法克法克法克!狗屎!我,我不信!拍恐怖电影吗?你在谈某个老套的电影桥段吧?” “我信。”詹姆斯目光炯炯。 “真的吗?不是闲得发慌的人玩?”梅也半信半疑。 “他丫的作死啊!”留学生李东不经意爆出中文。 蕾妮焦躁地抓头发,扯得头皮红红的。 他妈的这么恐怖的护士居然是从游戏出来?! 桑诺摇头叹气。 “请注意,昨晚的恶灵不是vr技术,是真实存在的恶灵。”他慢悠悠地补充。 梅猛然捉住蕾妮的手腕。“你昨晚真的看见了恶灵护士?” 蕾妮刚点头,他们五个的手机同时响起新信息的提示音。 她一阵无力。“真糟糕,学校要暂时封锁宿舍大楼。” 一十九、机械支架 校方宣布,学生下午五点前搬离该宿舍大楼,暂住分配表将下午三点前发布。 学生们比想象中容易接受,因为其他住宿地有别墅式、家庭式的宿舍村,环境不比这里差。 不过蕾妮他们的心思不在暂住分配上,尽管个别半信半疑恶灵的存在,但仍然希望平安到毕业。 于是他们分头行事。 蕾妮带桑诺去宏伟的图书馆,二楼有公用的电脑查询资料。两人相邻而坐,查询不同的资料。 “你说白天,它们在不在宿舍楼?”她等待手提电脑开机时,随口一问。 “你不如问为什么它们凌晨两点才出现。” “对啊,为什么呢?” “不知道。” “啊这……” “所以我们要调查。” 桑诺晃一晃鼠标,打开谷谷浏览器,输入关键词搜索:安装机械支架的疾病。 哑口无言的蕾妮推一推镜框,严肃又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屏幕。 网页弹出许多搜索结果,桑诺逐一筛选掉车祸断腿的、复健矫正的等等。 他格外注意使用机械支架的年份,找到一份介绍上个世纪落后疗法的文章。 看完,他觉得浑身疼。 “你那边查一下上个世纪治疗过骨质疏松的医院,不限医院的种类。” “嗯。”她飞快地敲打键盘。 骨质疏松是某种特变导致骨质流失,骨骼变得十分脆弱,非常容易骨折,严重者等于现在的玻璃人。 但以前的医生对这种症状一无所知,使用了原始的治疗方法:打钉进入腿部的骨骼,安装机械支架辅助走路。 有的患者甚至需要安装固定手臂的支架。 恶灵护士露出的四肢没有拼接痕迹,桑诺便确信机械支架来自这种治疗方法。 旁边的蕾妮紧皱眉心。“上个世纪,国内有超过五间医院进行过这种疗法,都是大型的医院,包括综合医院、疗养院和精神病院。这种疗法太残暴,已经禁止进行。” “由于昨晚护士的脸是拼凑,我首先筛选出疗养院和精神病院,但是没有找到护士安装机械支架的病例。” 桑诺惬意地靠着椅背,摩挲下巴思索。 “换个思路,搜索护士发疯或者被虐待的案例。” 蕾妮胸有成竹地扬嘴角:“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搜到一些信息。根据这些医院的名字,我查询每一个医院的历史和院长的信息。另外我们要注意一点,以前的疗养院等于现在的精神病院,而精神病院则是疯人院。” 桑诺挑眉,斜睨她的屏幕。 两者区别很大,疗养院收容重症病人和精神出问题的病人;疯人院则是关押犯了罪或者行为不检点的人,经过“治疗”,最后这些犯人会变成真正的疯子。 荆棘崖就是名副其实的疯人院。 他想到一点,“从那个年代看,机械支架挺贵的,除非是护士得病,不然不会浪费在护士身上。”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蕾妮眉飞色舞,“但得到的信息令人惊讶。曾经有一家大型疗养院治疗过患骨质疏松的病人,当时看来取得成功。后来一发不可收拾,院长以治疗多名骨质疏松病人的名义购买大量机械支架,你要知道,很多去疗养院的病人家里富裕,支付一套不是问题。” “院长不但打钉上瘾还赚肮脏钱?” “我认为是。因为院长谎报病情,害许多没有得骨质疏松的病人佩戴一辈子笨重的支架生活,结果受到社会舆论淹没和媒体抨击。爆出丑闻的一个月后,疗养院发生重大事件,警方在尸堆中找到38名穿戴支架的尸体。” 又气又怕的蕾妮给他展示当年现场的黑白照。 相中陈列的尸体满是刀伤,他注意到安装机械支架的尸体有穿病服,也有穿护士装。 “我想是愤怒的病人反抗,对护士施虐。昨晚那个护士的脸像不像被病人泄愤拼凑?” 桑诺沉吟片刻,不置可否:“还有更多的现场照吗?昨晚的护士装和照片上的一样,基本确定她来自这家疗养院,我还需要她们的真实姓名。” 蕾妮面露难色。“网上的现场照只有这两张,除了院长和几个富豪子女的名字,报道没有提其他人的名字。” “疗养院在哪?” 她顿时苦笑。“巧了,就在旧金山的森林公园里,现在荒废了。” 桑诺也觉得巧合。“你知道吗,《逃出生天》的制作公司的一个分部也在旧金山。” “什么!”她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天啊,幕后主使就在旧金山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蕾妮弹起。 两人回头就见梅四人站在身后,津津有味地看他们的屏幕。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醒一声?” “来好一阵了,u看书 .uukansuc看见你们讨论投入就不打扰咯。”说着,梅朝蕾妮抛暧昧的媚眼。 蕾妮腹诽她想多了,急忙转移话题:“你们打听到什么?” 梅笑了笑,一甩金色的卷发。“姐人脉广,轻易打听到了。第一个死亡的女生受不了脚步声,出去教训脚步声的主人结果死了。那晚有人被她吵醒,听见她在楼道骂脏话。” “第二批出去教训的二男二女比较谨慎,他们一直握着棒球棍躲在楼梯口等,奇怪的是他们听到脚步声接近,但看不到走来的人。” “意思是看不到恶灵?” 桑诺也有些意外。 “对啊,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俩能看到。” 蕾妮疑惑地看向桑诺。 “我想到大概的原因,你继续说。” “然后就是三楼的女生死亡事件。好了,轮到你们说那两个死去男生的情报。” “我来我来。”艾迪异常踊跃,抢先詹姆斯和李东一步。“一个经常直播,秀唱歌和秀没有美感的夸张肌肉,住旁边的同学经常投诉他很吵。另一个常常嫌弃他的音乐品味和歌喉,会在他直播的时候戴耳机睡。” 他忽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还有一件事,有人溜进案发现场看,你们猜他看到什么?” “快说!” “衣柜的门后写着:你应该庆幸你睡着了。简直鸡皮疙瘩,和都市传说一模一样!” “天呀。” “真糟糕。” 桑诺却注意“睡着”这词。 二十、摊牌了,其实我是半吊子 傍晚五点,宿舍楼的大门被ra锁上,他吹着口哨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六人。 “咳咳,真的要那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会惊扰其他沉睡的灵魂吗?我、我不是怕违反校规,不是害怕恶灵,而是觉得打扰它们安眠很缺德……” 梅和蕾妮受不了一直絮絮叨叨的艾迪。 詹姆斯不客气地怼他:“嘿,没有人要求你跟来,你可以回去找妈妈。” “该死的,我去找你妈妈。” “我不介意多一个弟弟。” “法克!” 桑诺打断互怼的两人:“好了,是胆大的男人就别叽叽歪歪,否则我让你们自己进去。” 艾迪马上做出嘴巴拉链的手势,表示不再吭声。 趁四下无人,六人溜去大楼侧面,在摄像头的死角位置爬上二楼。 这条“路”是詹姆斯和艾迪发现,他们经常干这事。二楼的一扇格子推窗常年锁不上,被两人钻空子。 由于整栋楼封锁,一楼的监控室没有人留守,他们大摇大摆地上四楼。 梅的寝室在蕾妮的斜对面,大家先去她的寝室拿通灵板。 “梅,为什么你有这种东西?” “之前流行玩这个,就上网买一块,玩一次觉得没意思就扔床底下。”梅匍匐找床底下,拉出一个有灰尘的包装盒。 包装盒隐约露出通灵板的模样,艾迪紧张地咽口水。 接着他们到蕾妮的寝室准备。 “蓝莓。”桑诺朝艾迪摊手掌。 艾迪是豪爽的富二代,当然让他去表现下。一盒几十颗,四刀,他顺道买了咖啡和晚餐。 闻言,他乖乖地递去一盒蓝莓。 桑诺打开盒子,拿起一颗默念魔化咒语:蓝莓,今晚保护艾迪·德克斯的灵魂,防止邪恶侵害。 顿时,小小的蓝莓闪过银光。 但在他们五个看来,桑诺只是盯着蓝莓一会儿便换下一颗,像是在检查蓝莓有没有长虫子。 “我买的是今天新鲜摘的。”艾迪急道,脸庞有些烫。 专心致志的桑诺一声不吭,魔化完六颗蓝莓,按顺序给他们一人一颗。“拿好这一颗,我让你们吃的时候才吃。” “为什么?” 桑诺彬彬有礼一笑:“如果你们想被招来的恶灵伤害,可以马上吃。” 他们顿觉桑诺的笑容阴森,乖乖地收好各自的蓝莓。 摆好通灵板和三角板,天已全黑。不敢开灯的他们靠窗外的路灯视物,围着坐在地上吃凉了的披萨。 詹姆斯的肤色融入黑暗,其显而易见的眼睛时而瞅桑诺。他终于忍不住问:“桑大哥,你是不是巫师?” 此言一出,其他人齐刷刷看来。 桑诺差点噎着,强作镇定地笑道:“我只是一个开香料店的小老板,懂一些草药学而已。你们听过中医吗?类似那种原理。” 这个时代的巫师名声臭,既定印象是用毒蛇毒虫施展爱情咒语的女巫,或者是不爱搞个人卫生的巫婆。 他明明是一个绅士。 詹姆斯却若有所思,直言不讳:“我家乡的巫师喜欢用植物治病和驱邪,你给我的感觉和他们很像。” 梅和蕾妮目光异样,充满探究和好奇。 “帅呀,我居然能认识巫师!”艾迪莫名兴奋,“你有飞天扫把吗?有魔杖吗?有没有让我增强魅力的药水?” 两个女生不客气地笑出声。 “你看见我戴圆眼镜和养海德薇吗?”桑诺敲这个富二代的脑壳。“摊牌了,其实我是一个业余的驱魔师,这些方法是我从网上学来。” “嘿嘿,我会帮你保密,教我增强魅力的方法吧。”艾迪笑嘻嘻地爬过来,熟络地挨着他的手臂。 “有打篮球赛必胜的方法吗?”詹姆斯来掺一脚。 “我想期末考试通过。” “帮某个人增强爱情运。”梅贼兮兮地搭着蕾妮的肩膀,斜睨蕾妮笑道。 “喂喂,我真的是半吊子驱魔师。” “无所谓了,帮我增强魅力吧……” 桑诺心想这群优等生不好忽悠。 蕾妮被梅调侃得撇嘴,咬着披萨看他们问东问西。她知道他是新手驱魔师,但没想到也可能是巫师。 发生接二连三神奇的事,拍电影似的。 他们打闹一会,开始做正事。 大家一起抬蕾妮室友的书桌到寝室中间,然后五人围着通灵板坐。桌面除了通灵工具,还有一个放了黑莓的小香包。 用于增强灵力。 桑诺不参与通灵仪式,他捧着铺满基列香膏灰的鞋盒站在旁边护法。 “现在,你们可以吃那颗蓝莓。” 紧张的他们整个嚼,皮也不剥。 谨慎起见,桑诺再各给他们一片月桂叶。“含在舌底,天亮前别吐出来。” 詹姆斯最快塞进舌底,这会他万分肯定桑诺是巫师。 梅一边塞一边举手。看书 wuukashu.c “我有疑问。之前我玩不成功,如果这次也不成功怎么办?” “放心,这次会成功。” 准备就绪,通灵仪式开始。 通灵板上尽是偌大的英文字母,三角板被五人的食指按着。主导的是比他们冷静的蕾妮,毕竟她已经见过恶灵,心理素质怎么也变强少许。 蕾妮深呼吸,念出桑诺改良的召唤咒语:“请留在此地的灵魂现身!请留在此地的灵魂现身……” 他们按着的三角板还没动。 三角板不动,蕾妮必须持续不断地念咒语。 桑诺意图请来留在楼里的其他死灵,想确定恶灵护士的身份,避免白走一趟。 同时,他试探凌晨两点前,恶灵护士在不在这里。 这是凶险的试验,因此他为他们做两层保护。 五人知道他的计划,而且年轻人爱刺激,二话不说就答应玩通灵仪式。 “请留在此地的灵魂现身……” 微弱的黄色路灯漫进暗沉的寝室,勉强照亮通灵板的字母。 蕾妮的声音随着吹进的冷风轻轻回荡,从底下的门缝送出。 桑诺一直盯着基列香膏灰,终于看见灰烬出现变化。 灰烬慢慢地显示数字“4”。 “来了,你们保持冷静。” 五人当即坐直,如临大敌。 背光的李东和艾迪面容陷入黑暗,使坐对面的詹姆斯和梅愈发紧张。 继续念咒的蕾妮转动眼珠观察,心想死灵从哪里进来。 遐想之际,他们按着的三角板动了。 二十一、不要瞅旁边 桑诺轻扬下巴,示意蕾妮继续仪式。 身体僵直的她不敢乱动,按三角板的手指被无形的蛮力牵引,杂乱无章地动来动去。 旁边几人也不敢动,不敢吭声,面面相看的眼神写满无措和惊恐。 艾迪隔空瞪詹姆斯:是不是你丫的在动? 詹姆斯无辜地耸肩:关我屁事。 梅看向李东和蕾妮,蓝眸流转矛盾之光,既害怕又怀疑。 蕾妮另一只手握紧拳头,硬着头皮开口问:“请问是留在此地的灵魂来了吗?来了请回答。” 话音刚落,三角板带着他们的手指划向某个字母,然后陆续划向另外两个字母。 “y……e……s,yes?” 五人悄然瞄昏暗的四周,想找控制三角板的东西在哪里。 结果除了瞄见桑诺在旁边、墙上有自己模糊的影子,半个鬼影也没。 不过空气中隐藏着一道视线,他们清晰地感觉到。 想起桑诺说过不准中途中断,蕾妮马上又问:“请问你是男是女?” 仪式初始先提问轻松简单的问题,聊得正欢才切入正题,如果一开始就使死灵激动,在场的人会陷入险境。 三角板再度有目标性地移动,五人的目光随着它移来移去。这一次,组成的单词是“女性”。 这时轮到艾迪发挥:“你觉得我帅气吗?” 三角板移动:还行。 他顿时泄气,抛眼神给梅,轮到她提问。 “我能当拉拉队的队长吗?” 三角板:不行。 “我的篮球比赛会胜利吗?” 三角板依然划去“n”和“o”的位置。 他们蹙眉对视,腹诽到来的死灵是不是耍自己玩。热身的时长差不多足够,蕾妮夺回主导。 “你知道最近发生几起凶杀案吗?” 三角板:知道。 蕾妮紧张地舔一舔嘴唇,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霎时,其余四人大气不敢出,直勾勾地盯着移动的三角板,结合选中的字母拼凑成一个单词:护士。 恍如一声惊雷轰炸头皮。 他们面如淡金,头顶麻酥酥,全都不敢抬头。 那道视线仿佛来自他们头顶,穿透空气俯视他们五个傻瓜。 “你知道凶手来自哪里吗?” 三角板没有马上移动,而是慢悠悠地动来动去,令五人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桑诺轻轻地放下鞋盒,盯着移动的三角板伸手进风衣的衣兜。 气氛凝固不久,三角板有序地动了,组合成一个名字:梅尔。 蕾妮脸色大变,食指开始发抖。 调查到的那座疗养院就叫梅尔!但死灵提示的就是真的?会不会骗他们?没有说过通灵仪式得到的预知一定真实。 鸦默雀静间,四人等着蕾妮问下一个问题。 然而身边有“人”。 她感到身边有人注视自己,仿佛她一转头就能碰上对方的鼻尖。 彼此距离很近很近,视线肆无忌惮。 她悄然斜睨余光处,却是阴暗的夜色、没人的床和漆黑的床底,但就在身边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游走,寸寸逼近。 她寒毛倒竖。 那目光犹如野兽争夺地盘,要她身上留下恶意侵占的标记。 没有人知道死灵离她这么近,她希望死灵不知道自己发现了它的位置。 这时,她看见桑诺的手伸出衣兜,悄悄打暗示的手势。 这手势一出,意味着她要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是否问最后两个问题。 两个会刺激死灵的问题。 她屏着呼吸回神,话音机械:“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凉的空气划过他们的手指,他们起鸡皮疙瘩。突然,牵引他们的蛮力变大,使三角板横冲直撞,不曾停留在某个字母上。 五人慌了,有的想松开手指,有的想跟死灵角力控制三角板。 桌面微微震动。 无比坚定的桑诺适时给他们打强心针:“不要松开,继续问最后一个问题。” 蕾妮产生视死如归的勇气。 “你是这里的学生还是护士?” 此言一出,不但梅他们震惊,似乎连三角板也震惊。 它先是减慢速度移动,随即东一撞,西一划,划成对角线。 窗帘被没有定向的冷风用力吹刮,而梅的金色长发飞扬,拍打蕾妮和李东的脸。 “完了完了……”大阵仗使詹姆斯心慌意乱。 “不玩了,快结束吧!” 桑诺深知激怒了死灵,喊蕾妮念结束的咒语。 “请现身的死灵立刻离开不准逗留!请现身的死灵……”蕾妮闭着眼睛念叨,直到感觉三角板的动静变小。 有黑莓香包辅助,加强送行咒语的念力,成功送灵的几率达七成多。 渐渐地,三角板和冷风停下来,但他们还不敢松开。 “桑大哥,结束了吗?”詹姆斯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动看来。 瞧着基列香膏灰自行抹平数字“4”,uu看书 wwukanshuom 他暗暗松一口气。 “结束了,死灵已经离开。” 梅愣愣地整理鸡窝发型。 “最后两次三角板发疯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答?”李东惊魂未定,缩回来的手像得了帕金森。 “因为问到死灵的死穴。” 闻言,他们不约而同地注视走来的桑诺。 他收好黑莓香包,拿出紫色的丁香净化水。“梅尔疗养院可能存在陷阱,我和加西亚去调查,你们留在学校。” “什么?不行!”艾迪激动地站起来。“我不要中途退出,我要一起去。我练过拳击,让我帮忙吧。” 说完,他曲起手肘展示鼓起的二头肌。“看,我可以应付险境。” “艾迪,对方是恶灵,你的拳头打不到她们。你们留下,不能增加伤亡。” 梅也反驳蕾妮:“调查的时候要搜索吧?我们可以帮忙搜索节省很多时间。与其担心你们,不如一起去。” “对啊。” “我们要惩治恶灵!” “揍那些狗娘养的碧池!” 眼看他们一扫惊恐转为热血沸腾,桑诺狡黠的目光在艾迪身上打转。“你们可以去,但是约法三章。第一,完全听我的指挥。第二,到时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乱跑乱叫。第三,损耗的材料由你们分摊费用。” 四人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 很简单嘛。 劝说失败的蕾妮烦躁地挠后脑勺。 “接下来,排队喷香水。” 桑诺举起丁香净化水,为他们驱除死灵种下的标记。 二十二、丑女玛丽 晚上八点半,宿舍大楼如同坟墓,走廊阴冷岑寂,深渊通过两端的楼梯口窥探人间。 突然,四楼的一个寝室敞开门,探出金发脑袋。 “死灵真的跑了?”艾迪不敢迈出去,堵住门口。 “害怕就喊大威天龙。” 笑吟吟的桑诺,猝不及防地艾迪推出去。 “谁推……”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踉跄到走廊中间的艾迪立刻噤声。 他被浓墨般的黑暗包裹,慌忙亮出练过的拳头。与空气对峙片刻,他低声喊大家出来。 “安、安全,没有死灵。” “做得好,你的头顶会见证你变强。” 听见桑诺的赞美,艾迪眉开眼笑,狠狠地亲吻自己有力的拳头。 李东却送艾迪同情的眼神。 他们原路爬出宿舍楼,不在宿舍楼过夜。到了地下停车场,詹姆斯邀请他们坐上自己的“老婆”。 这是一辆橘黄色的面包车,外表像没有切开的吐司,能载六至七人。他说自己经常亲自洗车,令车身干净崭新。 位置尚宽敞,蕾妮坐副驾驶帮忙看导航。 他们先去找汽车旅馆落脚,明早出发去旧金山的红杉森林公园。 桑诺坐在后排,悠然地往备忘录打字。 旁边的艾迪好奇地瞄去,发现他用看不懂的方块字输入。“你在写什么?制定搜索计划吗?” 其他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我在列清单。大力钳每人一把,两人共用一把剪小型铁链和砸锁;断线钳两把,备用,用于剪大铁链和砸门窗……” “等等,我理解砸锁,既然能砸锁为什么还要砸门窗呢?会引人注意的。” 桑诺幽幽一笑:“孩子,你不知道鬼魂最爱突然锁门的吗?” 很有道理,艾迪无言以对。 他继续念清单:“强力电筒六个,配备用电池,防止遇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登山绳六条,两条用来绑自己……” “什么?绑自己?” “防止走失。” 原来是这个意思。 艾迪讪笑。 “最重要的一件工具是民用对讲机,一旦走失并且手机没有信号,只能通过对讲机交流。” “我赞成,郊野山岭的信号非常差甚至没有。”梅的语气深恶痛绝。“要买能报警的对讲机。” “哟,兄弟们,我们好像在《碟中谍》里面,帅啊!”詹姆斯激动地拍一下方向盘。 桑诺检查清单,查漏补缺。不多时,被杰克的来电中断。 “桑老板!!!” 激动的吼叫震耳欲聋,他忍不住拿远手机。“冷静点,琼斯太太会拿着十字架上楼。” “咳咳,好的。”那头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抑制得意洋洋的声音。“我查到了,查到那个女恶灵的真名了。” “说。” 他去伯克利市前,就是交待杰克查这事。 “嘿嘿,你肯定猜不到我怎么查到。我首先根据你的关键词‘丑女玛丽’搜索,我逐个词条点击查看……” “说重点。” “好吧,我最后查到可能相关的社交账户,账号的主人不是玛丽,是认识玛丽的人。她发表文章嘲笑玛丽整容失败,笑她是丑八怪。于是我在留言找到丑女玛丽的账户,你猜她是什么人?” “我猜她叫玛丽。” 那头被噎住,沉默一秒才继续说:“桑老板,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的。” 这小子学会了他的语气,翅膀硬了。 那头故作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算了,我揭晓吧。她是一个富家千金,刚大学毕业就去整容,日志记录她对自己的鼻子不满意,对自己的胸部不满意,跑去整容结果整丑了,加上朋友的嘲笑引来网络暴力,崩溃的她自残一周后自杀了。” 这…… 难怪她的左右脸受的重力不一样。 “她怎么自残?” “用刀割自己的身体,日志写着她很讨厌自己。其实没必要,总有男人喜欢飞机场嘛……” 桑诺打断他的吐槽,“告诉我她的死亡时间和真实姓名,把她整容前后的照片发给我。” 随着杰克说完,他暗暗记下来。 她死亡的时间是半年前,身处的年代和恶灵护士不同。 由此可断定有人收集恶灵。 “桑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驱魔的时候需要帮手吗?” 他吃惊这小子真的飘了。“我还不能回去,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别因为知道她的名字就胡来,我来不及救你的。” “知道了,大人真啰嗦。” 他不太放心地挂线。 面包车已经驶到商业街,可惜除了便利店和酒吧,其他商店全部打烊。 他们只好明天早上买工具。 汽车旅馆廉价并比较偏僻,六人aa制分摊房费。 他们开了三个相邻的双人间,让蕾妮和梅住中间的房间。 “你们刷牙后继续含那叶子,uu看书 .uuanshu.cm天亮后再扔。” 桑诺和艾迪一个房间,两人轮流洗完澡。 “桑大哥,如果这期间别人,我是说别的城市、别的学校的人通关‘惊魂医院’副本怎么办?他们也会遇到恐怖的护士吗?” “我想过这个问题,得出两个结论。”桑诺头枕双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艾迪侧耳。 “既然你们一周内每晚都听到那种脚步声,而且楼里的男生还能进入副本,那么第一个结论是不会再释放护士,其他玩家只遇到普通怪物。” “我明白了,第二个结论就是副本里还藏有别的护士,每次释放四个。” “差不多。要是第二个结论成真就麻烦了。” 艾迪不寒而栗,庆幸自己不玩这类型的游戏。 桑诺不认为这么简单。 学生住三楼至六楼,但一层有两种来回的脚步声,起码每层有两名护士。她们恰好侵占这四层,因此他认为释放方式没这么死板。 最重要的是查清楚,一款数据组成的游戏怎么窝藏恶灵。 夜阑人静,各怀心事的六人陆续入睡。 经过丁香净化水净化,且有月桂叶的保护,他们安稳地睡到天亮。 早上五点多,乍暖还寒,他们起床去退房,回市区吃早餐。 趁着早餐时间,桑诺把昨天剩下的三十颗蓝莓统一魔化。 他们一路开去旧金山,途中在卖登山用品的店铺买工具。这类工具以后用得上,桑诺结账自己那份。 末了,橘黄色的面包车接近危机四伏之地。 二十三、荒废的疗养院 红杉森林公园属于国/家级保护公园,近海;从伯克利市开往,抵达公园的时候接近上午十一点。 森林公园没有正式的大门,詹姆斯根据路牌的指示驶进泥土橘红的岔道,一路驶去树林旁边的露天停车场。 游客颇多,一些游客一下车就搬下露营的工具。 桑诺他们虽然或背书包,或提公文包,可是没有普通游客休闲。艾迪和詹姆斯昂首挺胸,深知自己肩负拯救校园的任务。 中午气温高,他们把外套束在腰上。 “每人一小包蓝莓,一定要放好。艾迪,别急着吃,起码等进疗养院后。” 艾迪马上放下一颗蓝莓。 大家煞有介事地收好,这一小包用卫生纸包裹,里面各有五颗。 平时常见的蓝莓在这一刻尤其珍贵。 六人之中只有蕾妮来过爬山,她带领五人踏上人工踏平的路上山。“因为这条路不陡,不够天然,爬山爱好者不会走这条路,所以路上的人不多。” 烈日当空,明媚的阳光从枝叶间漏下地面,留下一地碎金。 到午饭时间,他们吃些巧克力或者饼干充饥。 这里植物的种类丰富,桑诺在路上采摘三叶草以及艾草。 到了山腰,蕾妮开始带他们走杂草丛生的羊肠捷径。蕨菜又茂密又大,而层叠的藤蔓成网,她用小刀割掉野草,徒手拨开藤蔓。 不多时,他们望见树冠后露出远处的楼层。 “蕾妮,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我以前来爬山的时候喜欢找没走过的路,有一次遇到一座废弃的建筑物。它的占地面积很大,我走过去看的时候被管理员赶走。” 她口中的建筑物越来越近,待到树林外围,他们窥见一座荒废又宏伟的建筑。 长长的野草从墙角冒出,墙根黑溜溜,荒凉的气息笼罩孤单的建筑物。 它四层高,规模相当于一座医院,长形的大楼安装许多黑洞洞的窗户,宛如一只只无神呆滞的眼睛。 远看,外墙的墨绿藤蔓像极细细密密的裂纹,又像蜘蛛网笼罩。 它像暮年的老人,忧郁、安静地注视静谧的山林。 桑诺眯眼睛观察,那一列列窗户黑乎乎,隐约看见里面安装一层封窗的铁网。 大门的x形封条被人扯一半,软绵绵的一端随风轻荡。 就在他们想走过去之际,大门突然被推开——有人从里面推开走出来。 蕾妮赶紧喊大家躲在树后。 从建筑物出来的三个男人文质彬彬,身穿黑色长袍,胸前挂着银色的吊坠,手里提着公文包和拿一本书。 尽管桑诺看不清吊坠的形状,他也从他们的衣着和气质看出是牧师。 和道格相处了两个月,他感受到正牌的牧师带有特殊的庄严气息。 三个牧师关上大门然后缠铁链锁上,接着粘好封条。 他们似乎不愿多留一阵,急匆匆地往下山的路去,全然没有发现有人偷窥。 待他们走远,六人鬼鬼祟祟地重聚一块。 “为什么牧师在里面?难道真的是陷阱,里面还有鬼魂?” 桑诺略显凝重。“牧师应该是进去祈福,但疗养院关闭了七十年,他们现在出现就代表最近发生和疗养院有关系案子,或者是疗养院需要定期祈福。” 他们大吃一惊。 “定期”意味着里面很不安生。 “进去前我们检查所有工具,测试对讲机。” 之后,他给每一把大力钳和断线钳喷丁香净化水,派给每人一片月桂叶。这次他们不用桑诺提醒,自觉地塞在舌底。 建筑门楣的招牌遭到铁锈腐蚀,剩下“梅”和半个疗养院的单词。 门上的铁链被断线钳剪断,扔在门后面。当大门重新关上,昏暗再度聚拢。 光线从封窗的铁网间隙倾泻而入,浮尘在光中起舞,铁网一格一格的影子投在地面。 “买电筒真是明智的选择。”詹姆斯扫视昏暗的大堂,不禁感叹。 大堂除了一张环形的护士咨询台别无他物,两侧各有一条黑沉沉的走廊。 斑点污渍爬满墙壁,并有大块漆剥落;天花板角落和柱子的角落尽是黑色的蜘蛛网。 斑点污渍令他们想起那一场可怕的事故,恍然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在他们各自吃一颗蓝莓期间,桑诺拿出三叶草探灵。 叶子耷拉。 意料之中。 他来到左右两条走廊之间——光线漫不进走廊上,昏黑的尽头宛如巨兽的喉咙。 打开强光电筒照射其中一条走廊,刺眼的白光落在转角的墙上。 他马上呼唤大家:“那边墙上有东西,我们去看看。” 右边走廊的入口,墙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相框,可是防尘的玻璃不翼而飞,u看书 .ukansu.cm被框着的规章制度沾上血迹。 艾迪念出制度的内容: “所有来梅尔疗养院治疗的病人必须遵守以下的规矩:一,无论什么时候,保持院内安静。二,梅尔疗养院保证你痊愈。怎么保证?难道用雷神的锤子治疗吗?” “继续念完,认真点。” “咳。三,不准在院内奔跑;四——狗屎!第四条看不见!” 第四条规矩被褐色的污渍取代。 蕾妮看着四条规矩,如梦方醒。“第一条似乎和每一个死者有关联。他们死前不是大声咒骂就是唱歌,总之不安静。是不是这样,桑老板?” “就是这样,只是戴耳机睡着的那个家伙为什么被杀?” 其他人也想不明白。 詹姆斯挠脑袋,“这是疗养院的规矩,我们的宿舍不是疗养院,护士依照这个规定杀人说得通吗?” “恶灵受到生前的事物束缚,对于它们来说,它们遵守的规矩不受地点限制,认为我们是病人就要我们遵守疗养院的规矩。由此可见,第四条其实可以猜出。” 一语惊人的桑诺继续说:“你们联想下,护士凌晨才出现……” 他们面如土色。 “真是蛮不讲理。”梅不爽地撇嘴。 “幸好你没半夜起来rap。“李东调侃詹姆斯。 规章制度旁边是每个楼层的平面图,防尘玻璃同样沾上久远的血迹,艾迪用小刀刮干净。 滋——滋—— 拖长又刺耳的刮声打破寂静。 他们临近黑暗,而黑暗正窥视。 二十四、病人编号 艾迪费好大劲才刮干净陈年血迹,展露完整的平面图。 实际上,疗养院共五层,因为含地下负一层。 他们重点寻找院长、医生和护士的办公室,期望找到当年的护士档案。如果档案没有保留,他们就得想方设法利用其他途径打听。 院长和护士长的办公室在二楼,相邻。 “哟呵,院长随时可以见护士长啊。” 蕾妮瞪口无遮拦的艾迪,“别乱说,如果院长和护士长的鬼魂还在,他们首先给你安装机械支架。” “哈,开玩笑而已。” 李东照射走廊深处,耀眼的光束扫过一扇扇灰青色的病房门。“各位,那边好像有楼梯上去。” 光线落在黑洞洞的转角。 此刻起他们分成三人一组,每一组用一条长长的登山绳绑腰,前后预留一米多的距离,令绳子松弛落地。 两组分别以桑诺和艾迪为首,李东和詹姆斯殿后。 长长的走廊两侧,病房相对,青灰色的门死气沉沉并关上,无精打采地注视他们经过。 他们对门后的陈旧景象没有兴趣,只想尽快找到档案并在天黑前离开。 六道光束勉强照亮走廊深处,原来尽头还有一道门,门上的玻璃显示门后黑漆漆。 “天啊,这里到底有多大。” 传来李东小声的嘀咕。 蕾妮心头一动,问前面的桑诺前晚看见恶灵的原因。 她看见桑诺竖起两个手指。 “两个原因。第一,恶灵主动现身。第二,我的蓝莓暂时增强食用者的通灵能力。” 此言一出,其他人面如菜色。 “意思是我们现在也会看到……” “宾果。别担心,蓝莓也能保护你们不受恶灵伤害。” 他们松一口气。 “每一颗时效两小时。” 他们又悬起心。 楼梯在尽头之门边上,奇怪的是楼梯不通地下,只往楼上。 桑诺站在尽头的门前,发现门能轻易推开。他没推开,只是照射门上的玻璃。 门后也是一条相似的走廊。 他兴趣缺缺,直接上二楼。 两组一同拾级而上,直到队末的李东和詹姆斯的背影没于拐角。 这时,一道青灰色的病房门缓缓地动了,往里推开。 二楼又是一模一样的走廊,而楼上的空气加倍干燥阴凉,灰尘气味浓。铺满灰尘的地面没有新鲜的脚印,显然二楼以上很久没有人来过。 那些牧师去一楼哪里祈福? 地面留下他们的足迹,重叠又凌乱。 废纸遍地,他们踩着行走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孤零零的轮椅挡路,桑诺伸出一根手指推开。 凭着记忆,桑诺和艾迪找到院长的办公室,门把一扭就扭开。 幸好办公室里的家具还在,只是布满厚厚的灰尘。窗户也装了铁丝网,令所有人无处可逃。 一关门,他们暂时解下腰上的登山绳,分头翻找。这里的落地档案柜、书柜、抽屉比较多,他们两人一组分开。 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桑诺看见叠放的文件,甚是欣喜。可是当他抽出来查看,瞬间失望。 都不是档案,只是医务文件。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日期,那潦草的手写日期使他头大。不得已,他让找另一边抽屉的艾迪来看。 “是1948年6月17日。” 桑诺再度失望。“这一任院长不是发生大事故那一任。疗养院发生大事故后关闭一年又重新营业,换过两个院长,最后突然关闭到现在。” “那我们继续找,或许还保留1923年的文件。” 结果,他们搜遍整个院长办公室,只找到疗养院的建筑平面图和一些治疗骨质疏松的手术记录。 无奈之下,他们转战隔壁的护士长办公室,继续翻箱倒柜。 两位女中豪杰合力抬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出来,用小刀割破封箱胶带。 “我的天呐,我们找到好东西!快来!” 她们拆开了一个个黄褐色的文件袋,抽出厚度不一的档案。 “你们看,这些都是以前的护士档案,入职时间一栏全是大事故之前,她们肯定就是被杀死的护士。”梅露出自信的笑容。 桑诺快速浏览拿到的档案,一瞥箱里的其他资料。“那些是什么文件?” 蕾妮扶着圆圆的镜框,“是治疗骨质疏松的观察记录,时间也是大事故前,可惜没有贴照片。还有一些是大事故前,记录精神病人心理变化的日志。” “那就奇怪了。”詹姆斯疑惑地摸圆溜溜的脑袋。 “怎么了?” “这个办公室的最后一任主人不是经历过大事故的护士长。” 二女瞬时明白詹姆斯的意思。 艾迪眉头深锁,uu看书 .uuknhu “抽屉的文件中,署名下面的时间都是大事故以后。既然疗养院重开,没必要保留以前的护士资料,就是说最后一任护士长在调查大事故中死亡的护士?” “有可能。”桑诺沉吟,“如果假设成立,证明重开后的疗养院发生过意想不到的事情。再大胆推断下去,恶灵护士早就在疗养院出现过,被神秘的人送到游戏里。” 他们霎时吸一口凉气。 李东忐忑地舔嘴唇,“既然找到档案,我们快拿着离开吧。” 桑诺下意识看手机的时间,不料发现手腕对了一道白色的手环。 他从不戴这种玩意,而且手环上有字: 病人编号:2887 临床诊断:自我欣赏型心理障碍 建议:留院观察 什么鬼? “法克,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陆续惊呼。 “wtf!我有暴力倾向?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艾迪使劲掰断,哪知道手环硬如磐石,他用小刀也割不断。 桑诺也用小刀割,无论从什么角度割都割不断。于是他沉下心来琢磨手环的字。“你们也写着留院观察吗?” “对啊,你也是?” “见鬼,你们也是?” “不不,我们都是?” 桑诺了然,沉声打断他们:“所有人都要留院观察,我想我们成为遵守规则的一环了。” “不,我们出去就行了吧,这玩意就会消失了吧?” 桑诺想了想,“拿走所有护士档案,我们试着离开这里。” 二十五、无处可逃 每一份档案抽取带照片的第一张,蕾妮负责抱着保管。 “出去后不准跑、不准大喊,大家绑上绳子。” 办公室的门开了,绑上登山绳的两组有序地走出去。 走廊依旧幽暗,似乎没有因为他们戴了手环而发生变化。个别病房的门半开,他们不记得门之前是不是也开了。 梅的光束掠过半开的门,余光沾里面的墙角。她飞快地移开光束,全然不想看门后。 队末的詹姆斯和李东老觉得背后凉飕飕。 可能是错觉,可能不是。 两人不敢回头,干脆捂着嘴巴走,坚决不做猪队友。 回到一楼,他们快步穿过阴森的走廊。待顺利回到比较明亮的大堂,蕾妮他们激动难耐。 大门就在眼前。 出去,出去…… 兴奋的声音在内心催促自己。 桑诺却从没松展眉心,他拉开大门,门外的景象使众人表情凝固。 走错路了吧。 外面怎么可能又是走廊? 门外连接一条幽暗笔直的走廊,两侧的每一扇门青灰色,井然有序地相对排列,仿佛列队欢迎六人到来。 打开的门露出黑漆漆的缝隙,宛如笑着的嘴巴。 “不可能的!”艾迪跑到门边张望,不敢跨越门槛。眼熟的走廊呈现眼前,尽管他拼命揉眼睛希望是幻觉,走廊依然没有消失。 桑诺伸手穿过门框触摸混浊空气,并没任何特别的感觉,仿佛对面多出来的空间原本就在。 他举起强光电筒照射对面的走廊,隐约看见那边也有楼梯口。 再看手腕戴着诡异的手环,他难得露出严肃凝重之色。 “不、不如我们拆窗?” 后面的李东说完,蕾妮的声音紧接响起。 “恐怕不行。你们没发现大堂的光线变暗很多吗?” 一语惊四座,其他人纷纷东张西望。 末了,他们惊觉彼此的脸需要电筒照亮,还哪有什么阳光。 除了詹姆斯,蕾妮、梅和李东的脸煞白泛青,恐惧藏眼中。 李东突然扇自己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特么的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把心一横的詹姆斯迅速解开登山绳,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他用大力钳拆卸铁网的一角。 蕾妮也解开登山绳去帮忙,李东和梅留在原地不敢动——两人不知不觉腿软了,原来胆量比想象中小许多。 当两人掀开铁网想砸破玻璃窗,顿时绝望。 窗外是石砖墙壁。 詹姆斯咬牙砸玻璃,震耳欲聋的声音锤击每一个人的心脏。 玻璃哗啦啦掉地,他一拳又一拳砸石砖墙壁,结实的触感破灭他最后的希望。 “法克!”他只敢低声咒骂。 “为什么……为什么……”梅抱头蹲下。 蕾妮则抱着档案发抖。 李东拿着电筒哆嗦,光束一晃一晃让人眼花。“我……我试着报警……” “特么的特么的特么的!”艾迪踢门框发泄,直到桑诺关上大门。 “为什么我们出不去?你不是说蓝莓能保护我们吗?为什么还会遇到这种事?法克!狗屎的变态疗养院!” 艾迪扑来揪着桑诺的衣领咒骂。 面对将恐惧转为怒火发泄的艾迪,桑诺二话不说地推开他,然后拉他回人群中。 随即,他招手示意詹姆斯和蕾妮回来。 神色不一的六人面对面,怒火未消的艾迪肩膀颤抖,喘着粗气瞪其他人。 梅双眼通红,默默地抽鼻子。 “不是没有出去的可能。” 桑诺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投来渴望的目光。 “真、真的吗?” 他举起手腕展示可憎又可怖的手环。“当护士出现在你们的宿舍楼时,有戴过手环吗?” “没有。绝对没有!” “证明手环不是护士弄出来,这里存在别的恶灵,使我们成为必须遵守疗养院规矩的‘病人’。你们想想规矩的第二条。” 蕾妮愣了愣,“保证痊愈?可是怎么才算痊愈呢?” “需要探索疗养院才能知道。”桑诺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个,目前迫切的是艾迪问的问题。” 蓝莓到底能不能保护他们。 “那……那……”艾迪舌头打结,“那”了半晌。 “除了手环并没出现恶灵,对不对?” “是的。” “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我们身处恶灵体内,一切依照恶灵的想法改变。” 他的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数道白光照射五张瞠目结舌的脸。 蕾妮难以置信地斜睨黑暗的四周,黑暗已经吞噬大堂的柱子。 “普通的恶灵不能改变如此大的建筑物构造,除非它已经和建筑物融为一体。” 桑诺的话越来越恐怖,梅要捂着嘴巴啜泣。 李东和艾迪手忙脚乱地抱紧拿不稳的电筒,眼珠转来转去,倒是不敢照亮身边的黑暗。 “就是说……疗、疗养院是一个恶灵?” 桑诺凝重地点头,u看书.uanhu没想到除了安德鲁,又遇到第二个与物体融合的恶灵,而且这一个比安德鲁厉害几倍。 他必须找到两者融合的契机。 “天杀的!难怪有牧师来祈福,不过为什么牧师能离开呢?” “牧师之所以是牧师,肯定有神庇佑啊。”桑诺无语了。 “法克,早知道我以前也跟去做礼拜了。”艾迪烦躁地挠头发。 桑诺拿出手机看时间,果然发现没有信号。“我们进来的时候大概一点多,现在已经四点,要补充第二颗蓝莓。” 他们立刻照办,连皮嚼。 “接下来我们要寻找恶灵的死穴和痊愈的方法,重新绑上登山绳吧。” 桑诺心里比他们着急,只是没有表露。 月桂叶的保护时效是二十四小时,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离开的方法。 “很抱歉,连累你们了。”蕾妮惭愧不已。 艾迪却洒脱地摆手:“不是你的原因,是我们要跟来的,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梅轻轻拍蕾妮的肩膀,示意自己没有怪她。 两组重新出发,仍是桑诺和艾迪为首。 这一次,他们推开每一扇灰青色的门,站在门口粗略查看病房。 长方形的单人病房简陋得一目了然,里面保留脏兮兮的病床。 看见房里没有特别的物品,他们迅速到下一间。 队末的詹姆斯和李东,身后拖拽登山绳的末端。不多时,黑暗里浮现一直青白的脚,踩着曳地的绳子。 二十六、注意身后 詹姆斯走着走着,发觉腰上勒得紧。 蕾妮走着走着,发现腰被后面扯着,她疑惑地回头。“詹姆斯,怎么不走了?” 他的光束突然哆哆嗦嗦。 他举起电筒照亮自己惊恐的黑脸。“后、后面,我后面有东西……” “什么?” 詹姆斯有话说不清,干脆举着电筒转身。 抖动的圆形光斑落在一抹白裙上,詹姆斯屏着呼吸上移光线,首先照亮一头凌乱的棕色卷发。 乱糟糟的卷发挡着她的脸。 旁边的李东照亮她的下半身,此时此刻,大家看见她泛青筋的脚踩着詹姆斯的绳子。 第一次直面鬼魂,这群优等生大脑宕机。 怎么办。 该做什么。 跑不了啊! “嘻嘻……”女人徒然发出笑声,肩膀一抖一抖。“嘻嘻,好多好多洋娃娃哦。” 她的白裙随之显出暗红的血迹,纤细的四肢也浮现狰狞的伤痕,血淋淋。 “犯错的洋娃娃要受到惩罚。” 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化,五个大学生惊得变成雕像,头脑空白又不敢动。 “愣着干嘛,用大力钳揍她啊!” 桑诺的话音宛如惊雷,运动神经优越的詹姆斯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率先做出反应。 他抽出别腰间的大力钳,狠狠砸女人的脑袋。 咔! 女人的脑袋歪了歪,大力钳砸落之处冒出些许白烟,詹姆斯错愕。 “继续揍,不要停。” 詹姆斯仿佛接受总机指令的机器人,不停地用力砸,砸得女人发出“嘤嘤”的哭声。 “不要……” 女人的双臂出现两圈粗粗的血痕,在詹姆斯举起大力钳之际,她的手腕突然掉落,伤口边缘尽是坏死的皮肤。 众人霎时愣住。 “嘤嘤……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 说着,女人抬头仰视詹姆斯,乱发后露出半张脸不成人样的脸。 右脸的皮肤和下颌被劈掉,口腔里一片暗红。 “妈呀!”詹姆斯下意识地砸下去,纂刻心房的恐惧驱使他疯狂地砸,令女人哭着松开脚后退,在黑暗中隐去。 气喘吁吁的他保持举大力钳的姿势,渐渐回神过来,脸上冒出豆子大的汗珠。 桑诺担心他心灵受创,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安慰:“詹姆斯,男人变态没什么错。” 后面的蕾妮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其实恍惚的詹姆斯没听清他的话,不过肩上的力道稍微令他安心。 “那个女人似乎挺可怜。”梅有些不忍,毕竟女人浑身伤痕惨死。 桑诺摇头。“且不论身上的伤痕,她的手和脸被劈掉,尽管她生前善良无辜,惨死后会铭记死前受的痛苦,从而扭曲她本来的性格。加上她是精神病人,千万别当普通死灵看待。” 梅伤感地叹气。 “hey。”艾迪挤过来插话:“大力钳能够对付鬼魂?下次我们遇到也能攻击吗?” “之前我给你们的大力钳喷了香水,因此能攻击死灵。但是,这种简单的攻击只对低等死灵有效,如果遇到宿舍楼的护士,祝你们好运。” “啊?那个女人也叫低等死灵,那中等和高等更恐怖?” “是的。” 五人的心凉了半截。 蕾妮迟疑地问:“那么疗养院恶灵属于高等?” “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是这样,而宿舍楼的恶灵护士算得上中等。” 以桑诺的专业角度看当然不这么区分,任恶灵再强大也敌不过恶魔。 恶魔才是恐惧之源,驱逐的方式更复杂。 他们重拾心情整顿队伍,这次詹姆斯和李东抱着曳地的绳子走。 疗养院面积太大,桑诺决定推开走廊尽头的门,探索侧院。两队伍穿过这扇门,来到相差无几的走廊。 这里安装了箱式电梯,暗沉的铜黄色镶嵌墙内,反射他们的电筒光。 感到惊奇的蕾妮试着按开门键,果然已许久没有通电。 另一条队伍照射走廊另一侧的病房,这一边是集体病房,宽敞得容纳八张病床。 挂吊瓶的架子还放在床边,地面散落零丁医疗物品,甚至保留一块块血迹与蓝色夹杂的挡帘。 在门口的梅扫视一番认为没有特别的物品,便转身看桑诺一队研究完电梯没。 她全然不知自己转身时,背后的黑暗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逼近自己的脑袋。 第六感警告梅,身后不对劲。 “啊——” 她还没细想就头皮剧痛,一道蛮力扯她进集体病房。 “救命——” 同组的艾迪和李东感到极快的牵扯,急忙扯住登山绳与之角力。 桑诺他们赶来帮忙,费九牛二虎之力把梅拉出来。 吓得魂不附体的梅满脸泪水,语无伦次地嘀咕:“扯……扯我……它扯我头发……然后很快松开……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蓝莓吗……” 蕾妮紧紧地搂着发抖的她。uu看书.uknsu “冷静点,现在没事了。” “我帮你揍它!”艾迪扶着门框窥探病房内。 桑诺立刻照射集体病房,光芒停留在其中一块血迹斑斑的挡帘旁。 那块挡帘后面露出半个身体。 “嘘,里面有东西。” 闻言,大家噤若寒蝉,紧盯着那半个身体。 桑诺打手势示意一起进去。 于是六人蹑手蹑脚地缓缓走进去。 与此同时,挡帘后面的半个人影蓦然挺直身躯,使他们驻足一刻。 然而那人影走到挡帘后面,他们再也看不到人影的动静。 他们彼此紧张地对视,跟随桑诺继续前进。 离挡帘越来越近,桑诺朝五人打包围的手势并亮出自己的大力钳。 五人心领神会。 为首的桑诺离挡帘最近,他轻轻地拉开挡帘,其余光束射来。 空无一物。 拉开挡帘后,那人影消失无踪。 这时昏暗的角落里,一张陈旧的轮椅微微转动。 桑诺蓦地转头,看见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轮椅。 刚才他听见生硬的摩擦声,虽然很轻微。 岂料此刻有动静的不是轮椅,而是他的脚踝被抓住,瞬间松开。 他从容不迫地蹲下,照亮床底。 有东西。 “床下有一个手提包,你们盯着四周,我爬进去拿出来。” “哦哦。” 桑诺顾不上地板肮脏,放下电筒爬进去。 那有一个吃灰的浅棕色手提包,被遗弃多时。 二十七、错误 桑诺拖着手提包出来,拍落衣服的灰尘,轻扫可能沾到蜘蛛网的头发。 孤零零的手提包被置于床上,大家瞪大眼睛观察,满腹疑问。 桑诺整理完就打开手提包,倒出所有物品。除了钱包和女士用品,还有很多剪报。 蕾妮负责翻找钱包,其他人看剪报。 “天啊,驾驶证上的出生时间是1951年,证件的主人才24岁左右。”她不禁轻呼。 “这些剪报的日期在1955年至1975之间,还有一份梅尔疗养院事故的报道。我这一张报道了有一个男人在疗养院附近失踪。”李东照射着剪报。 “我的报道差不多,有住在疗养院的流浪汉失踪。” “我的报道写着,来疗养院勘察的开发商失踪。” 蕾妮迅速总结:“全是关于在疗养院失踪的新闻报道。疗养院关闭后,除了我们还有人来过并且出不去。” 梅恍然大悟,“捉我的鬼魂想我们发现手提包!” “恐怕是的。” “原来妈妈没骗我,真的有不少人在森林公园失踪,我以为她不喜欢我来爬山。” 桑诺浏览其他剪报沉思,一瞥蕾妮手边的记事本,问记事本写了什么。 “噢,记录手提包主人的猜测和调查的线索,你看看。”她递去笔记本。 他随手翻开一页,看见被圈起的位置写着:派了牧师去疗养院。 这一句旁边打了个问号。 继而他翻后面的页码,找到惊人的发现。“这一页记录她跟踪一个叫泰勒太太的女人。她偷窥泰勒太太提着一包东西进废弃的疗养院,但她不敢进来,她犹豫了半天。” “一直等到晚上,她看到泰勒太太安然无恙地出来,好奇又惊讶,因为镇上流传恐怖的说法:梅尔疗养院惨死的幽灵每天都进行杀戮,凡是进去的人非死即伤,重开的疗养院的职员就是这个下场,而泰勒太太看上去没有受伤。” 梅他们也感到惊奇。 “泰勒太太是什么人?居然顺利出来?” 桑诺继续说:“记录的年份是1969年,期间已经发生多起失踪事件。她没有写泰勒太太的身份,也没写那个女人提什么东西进来。” 看完这一页记录,他暗忖情况比之前猜测的复杂。 手提包的存在揭示曾有一个女人进来调查,可能从此出不去。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他们把所有物品放回手提包里。而那个人影再没有出现,他们只好重回走廊。 才走到门口,光芒照亮沾血的地板。 他们蓦然驻足。 血迹猩红,并非陈年血迹的暗红,一直延伸门外。 艾迪第一个反应是数人数,只是六人都在,那是谁的血。 桑诺走到门框下,沿着血迹蔓延的方向照亮走廊的一端。血迹变多,成了长长的一滩,如同猩红的巨舌。 艾迪和蕾妮探出脑袋望去,顺着血看见四个轮子,轮子衔接金属床架,血从最上面的病床流淌。 嘀嗒。嘀嗒。 一滴一滴汇聚成血溪。 桑诺的电筒光停在病床上,周遭的黑暗被迫退去。 这时三人隐约看见躺着一个“人”,床单已染红。 走廊拂过微弱的冷风,腥臭的血味令人作呕。 桑诺跨过血迹到走廊上,后面的人陆续跟上。 吱。 光亮之下,病床自己动了动。 他们如临大敌。 嘎吱—— 是旁边的病房门轻轻晃动。 桑诺别上大力钳,改拿丁香净化水缓慢地走近病床,同组的蕾妮和詹姆斯不得不挪动。 突然床上的人直挺挺地坐起来,红色长发遮挡其脸,手臂反光。 他们眯一下眼才看清楚反光之物。 那女人的胳膊赫然安装了简陋的机械支架! 长长的铁钉穿过手臂,钉着一根垮掉的金属支架,它轻轻摇晃,摩擦声若隐若现。 她两个手腕套着金属环,同样有长钉穿过。 离她最近的桑诺看见其双腿,被打上很多枚钉子。 女人的脑袋微动。“……禁止……在院内喧哗……你们不听话……” “所以呢?”说罢,桑诺不客气地踢开病床,吓其他人一跳。 后退的病床撞上墙壁,女人却坐如钟不带摔。但她怒了,抬头露出青白的脸孔。 桑诺错愕。 后面的蕾妮也吃惊。 病床猛地朝他们划来,床上的女人居然不见了。 铿锵—— 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从暗处响起,眼疾手快的桑诺往昏暗的床边喷净化水。 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天花板。 光束再移向昏暗处,那个女人又不见。转眼,地上新鲜的血也无影无踪。 “她跑了吗?” “她受了伤,应该暂时不再出现。” 后面的人稍微松一口气。 “我找到了。uu看书 ww.uukanshu”蕾妮激动的声音吓他们一跳。她抽出一张表格给桑诺,“像不像她?” 桑诺一瞥,“就是她。” “你们说什么?” 她激动得脸蛋微红。“这是一名护士的档案,照片上的人就是刚才的女人!” 艾迪他们很快明白过来。 桑诺不紧不慢地补充:“她身上的机械支架又简陋又粗糙,和宿舍楼里的护士天壤之别。我们被迷惑了,宿舍楼里的恶灵不是护士。” “是病人?”李东后脊发凉。 “没错,是她们给护士随意安装机械支架。” “那现在……” “我们要找病人的档案。” 桑诺总算知道恶灵为什么杀掉戴耳机睡的男生,因为她们是疯的,故意吓他尖叫不奇怪。 詹姆斯咋舌。“这里很大,我们去哪里找?” “我知道。”艾迪胸有成竹,“医院的旧资料一般藏在负一层二层等等,离太平间挺近的。” 李东和詹姆斯投去异样的眼神。“艾迪,你经历过什么?” “咳,高中的时候贪玩。怎么样,我们去负一层碰运气吗?” “必须去。” 只是他们没见过通往负一层的楼梯,需要找。 在走廊游荡期间,他们听见久违的脚步声。 笃。笃。笃。 封闭的空间形成回音,他们没能分清脚步声从何而来,很快,他们不想找声源了。 笃。 笃。 脚步声出现重叠,出现交错。 来袭的恶灵不止一个。 二十八、电梯井 “还找个屁楼梯,直接从电梯井下去吧!” 詹姆斯马上反驳李东:“我们有个屁工具撬开电梯门?” 李东哑口无言。 “有方法撬开。”蕾妮一语惊人。“拆病床的支架。” 这样啊…… 蕾妮、詹姆斯和艾迪冲回病房暴力拆卸病床,桑诺和梅、李东躲在门里守门。 门口的三道光束不能完全驱散走廊的黑暗,总照射不到两端的尽头。可是敲击地板的脚步声隐藏黑暗中,来自四面八方。 李东和梅害怕下一秒恐怖的脸突现在光斑中。 两人尽量紧靠镇定的桑诺。 病房里免不了乒乒乓乓,幸好零件生锈,他们还算容易拆卸。 蕾妮用大力钳夹扁金属棍的一端,然后拗弯。“完成了,我们出发吧。” 待简易地绑上登山绳,两组蹑手蹑脚地穿梭黑暗。 不通电的电梯位于身处的走廊,他们很快就抵达铜黄色的电梯前。 不过“笃,笃”之声如影随形,恍惚间,他们听见其中一道脚步声更近些。 蕾妮撸起袖子开始撬,艾迪给她打光。 笃。笃。笃…… 仔细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如宿舍楼的清脆,反而有些闷闷的,但同样夹带“铿锵”的杂音。 望风的四人自觉靠拢,这时另一个方向增加一道脚步声。无形之中,他们被包围。 “蕾妮快点,她们来了。”詹姆斯心急如焚,人中尽是薄汗。 咔嚓——莫名的声音在前方的黑暗中响起,头皮发麻的李东扯詹姆斯的t恤。 两人摇摇晃晃的光束掠过煞白的东西。 那肯定不是墙壁! 詹姆斯把心一横,照亮那个东西。 “卧槽!”李东失声轻呼。 到来的女人不是护士装扮,她穿着白色的病人袍裙,不但四肢安装了机械支架,额头也被金属环紧箍着,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头皮有些焦黑。 她走路的时候一顿一顿,脚部的环状支架宛如铁蹄,发出轻微“铿锵”之声。 “桑、桑大哥,这边有……” “我们这边也忙。” 詹姆斯转头就见走廊另一端出现护士装的男人,他的机械支架安装得不规范。 恐怖的是脖子以上,几条长钉子穿过其脖子固定铁环,伤口呈现深紫色;两腮也被打入长钉,刺入牙床。 詹姆斯感到牙酸。 两个恶灵沉默不语地逼近,后面终于响起拉开电梯门的声音,真是悦耳。 “我先下去探路。” 艾迪立刻阻止蕾妮,并夺过她手里的金属棍。“这事该由男人做,我下去探路,你帮我照亮。” “行,有事就大喊。” 他伸长脖子窥探黑黝黝的电梯井,电筒光扫过固定在井壁的梯子,直抵地下,深度约几米。 这里没通电许久,上面的电梯应该不会突然掉下来。 艾迪擦一擦汗水,把电筒和金属棍插在背囊外侧,钻进电梯井爬梯子。 蕾妮的光束过于孤单,尽管他看清梯子,背后仍是黑暗。 电梯井许久没有通风,里面的空气干燥又阴凉,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他忽而觉得电梯井很窄很深,远没有刚才看到那么浅。看看两旁粗壮的电缆,它们仿佛悄然压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电缆之间的空隙黑乎乎,会不会冒出一只眼睛……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艾迪?为什么不继续爬?”蕾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隐约还传来詹姆斯他们的声音。 他惊得一身冷汗,胸前湿透。他好不容易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我、我没事……” 他暗骂自己胆小,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爬。当他脚踏实地,萌生解脱的快/感。 可惜负一层的电梯门也需要撬开。他仰头喊道:“再让一个人下来,需要撬门!” 蕾妮扫视与两个恶灵对峙的一伙人,喊詹姆斯爬下去。 “李东你下去,我对付这个女人。”詹姆斯一前一后地轻跳,佯作拿着大力钳进攻的模样。 “好吧。” 女病人忌惮沾了净化水的大力钳,停步不前。 如此,给了詹姆斯莫大的勇气。他跳着跳着来了灵感,脱口而出:“yo,丑女人敢不敢和我pk?一身机械看起来很帅,但其实品味很坏……” 旁边的桑诺和梅汗颜,佩服他这种时候不忘rap。 貌似她听进去rap,皱起眉头,微微晃脑袋,时而龇牙咧嘴,似乎不满他的diss。詹姆斯见能拖延时间,rap得更起劲。 另一个男护士没这么幸运,因为梅找到他的档案,得知他的真名。 在激/情四射的rap下,桑诺抓一点驱魔叶灰在手心,另一只手握紧丁香净化水,走近男护士。 紧张的梅咬紧下唇。 他主动走近,男护士勾起阴森的笑容。哪知下一秒,一抹带植物清香的灰烬撒在脸上,顿时他的脸万蚁噬咬般。 “噢呜!!!” 趁他疯狂地抓脸,香喷喷的丁香净化水洒去。uu看书wwuknshu.o “我以女神罗文之名,驱逐汤姆·斯坦森下地狱接受审判!” 强烈的风灌入狭长的走廊,猛地冲散男护士的灵体。 “啊……” 男护士消失,尖叫戛然而止。 梅目瞪口呆。 桑诺微愣。他猜对了,疗养院没被封印,他能驱逐恶灵下地狱。 而驱逐被封印的灵魂下地狱,条件先是解开封印,接着灵魂现身的空间并非异空间。 可惜这次驱魔引来其他恶灵,机械着地、鞋跟着地的声音由远至近。 恰逢其时,下面撬门成功,艾迪催促他们下去。 桑诺赶梅先下去,然后是rap得嗨皮的詹姆斯。 “你再rap,要舌战群鬼了。” 闻言,詹姆斯乖乖钻进电梯井。 走廊剩下两个女病人。 蕾妮催他快过来,却见他泰然面对两个恶灵,并拿出一张纸条。 “你们谁知道这个图案?” 两个女病人横视一眼纸条,无动于衷地逼近。 桑诺很失望,“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就再见吧。蕾妮,下去!” 她一听,二话不说地爬上梯子,急匆匆往下。 桑诺紧接飞快地转身,爬下梯子。 当两个女病人抬起铁蹄,笨拙地走近电梯,黑暗的电梯井突然冒出桑诺的脑袋。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他在电梯口洒下一道驱魔叶灰。见状,两个女病人笨拙地后退。 “拜拜。” 言毕,他飞快地爬下去。 二十九、档案室 全员到达负一层,光线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桑诺看手机的时间,已接近晚上七点,他提醒大家补充第三颗蓝莓。 大家都剩两颗,忧心忡忡。 电梯旁边镶嵌负一层的平面图,通道呈矩形包围,脚下的走廊连通侧院。 负一层有几间杂物房、医疗器械房和手术室,他们决定先去最近的杂物房,于是重新绑好登山绳。 墨黑的通道比楼上的走廊窄,天花板和墙角尽是落后的电线分布,经过电筒照射反射哑光,堪比密密麻麻的蛇窝。 他们又宛如走在一条食道上,每一步走在巨兽的呼吸频率上,深处是汹涌的胃部。 这里比楼上压抑。 桑诺提前从公文包拿出一束新鲜摘的艾草。 光芒打在他们遇到的第一扇生锈的铁门上,门牌写着杂物室。 门锁上,他们不得不砸锁,响彻寂静的通道。 锁头终于在心惊胆战一番后坏掉,艾迪忙不迭推开铁门。光束扫过,展示井然有序的架子,上面摆满文件夹。 找对了,他们走狗屎运。 六人陆续进去并关门,依然分两组搜索。每一个架子标注年份,他们只需寻找1923年以前的文件。 “一般来说重开之后,人们会把以前的旧文件集中存放。” 梅说得没错,其中两个架子贴着“1923年”的标签,集中存放所有旧文件。 只是文件太多,放满整整两个架子。 “筛选安装了机械支架的,也就是动过治疗骨质疏松手术的。”桑诺沉声安排。 一组找一个架子,他们把电筒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固定照明,勉强照亮一整个架子。 个子一米八九的詹姆斯负责找最上层,桑诺找中段,蕾妮则蹲下来找下层。 报道写明安装了机械支架的共38人,除去十来个护士,剩下二十来个病人。 刷啦刷啦的翻页充斥杂物房,有限的光源固定照射一个位置。一行一行架子静静伫立,漆黑恣意游弋。 桑诺抽出一叠文件夹低头翻阅,空了的位置后面灯光暗淡,浮现白里透青的下半张脸,那干裂的嘴唇勾起笑容。 似有所感的他抬头一看,留空的位置只可见对面的架子。 翻第二个架子的李东站累了,背靠身后的架子查阅文件,时而扭动脖子舒展。 他看得入神,没有察觉肩膀后面的文件夹被不动声色地推开。 整齐的文件夹被推开两边,惨白的指头悄然从文件夹的缝隙中伸出。 渐渐地,五根手指逼近他的肩膀。 这份不是要找的,他随手放下,拿起另一份。 此时,伤痕交错的手臂无声无息地滑出,越过他的肩膀滑下左胸。 一瞬间,如遭雷击的手缩回去。 李东突然“啪”一声合上文件夹,面容僵硬,身体挺直。 “有东西摸我。” 其他人纷纷侧目。 “有东西摸我。有东西摸我!” 重要的话说三遍。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里肯定有鬼!” 其他人意图聚拢,桑诺却气定神闲。“有鬼就有鬼,它们碰我们等于找死。继续找,别管它们。” 什么?他们愕然。 对了,吃了蓝莓有保护作用。 念及于此,蕾妮继续翻阅文件。他们慢慢接受与鬼同室的事实,镇定地继续寻找。 李东慌忙擦拭脸上的汗,再也不敢背靠架子。 每一份文件夹着诊断单,极个别翻到最后一页才有骨质疏松的诊断结果,并注明需要做固定手术。 凡是看到这一页,他们抽出档案的第一张保管。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共找到十份这样的档案。 几乎被他们遗忘的动静卷土重来,一只皮开肉绽的手从架子底下伸出,出其不意地捉住松弛落地的登山绳。 “玛德……” 艾迪和梅被扯,撞向背后的架子。“真是卑鄙的混蛋,居然抓我们的绳子!快解开!” 蕾妮他们也跟着解开登山绳。 片刻,艾迪组的登山绳被扯入架子底下。 “它们想捉我们。”桑诺蓦然说,嘴角闪现一抹笑意。“快找,找完马上出去。” 大家来不及多想,加快速度翻完手上的文档。 好话不灵丑话灵,桑诺说完没多久,杂物房刮起一阵阴冷的风,迎面扑向翻档案的六人。 猛然间,混浊的灰尘飞扬。 “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遮掩不住轰隆的巨响,他们的心凉透了。 桑诺和李东拿起电筒照射别处,发现一个架子被推倒。 接着另一个架子倒在前面的架子上,转眼它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挨一个。 桑诺深知恶灵怒了。 “找到剩余的档案没?” “我又找到两份。uu看书 ” “我这边有一份。” “赶紧,发怒的恶灵要砸死我们。”他转而叮咛李东:“你看着他们,我去争取时间。” “怎么争取……” 李东还没说完,桑诺大步向前。 没有火,他使用不了艾草,只能洒驱魔叶灰。 他一扬手,隐约闪烁光芒的灰烬没入昏暗,令灰烬尽量环绕他们搜索的两个架子。 噼啪之声若隐若现。 又一个架子倒下,位于最前面的;然而接连两个被它推倒,第四个架子勉强稳住。 他们位于第七行。 噔,噔,噔。 沉闷的铃声及时响起,阴冷的风刹那消退。 桑诺给李东一个菜豆铃铛,两人交错绕着两个架子不停摇晃,之后闹动静的是远处的文件夹,它们四处乱舞。 乒乒乓乓,噼噼啪/啪,吵闹声不绝于耳。 蕾妮他们心浮气躁,恨不得丢去一个文件夹还击。幸好闷闷的铃声唤起理智,他们咬牙切齿地翻阅。 当他们兴奋地大喊找完,桑诺让李东摇着铃铛带头出去,他则殿后。 一条纵队穿过一行行架子接近铁门。 怒极的恶灵无法靠近六人,只能砸架子、扔文件夹发泄。 直到桑诺最后一个走出去,铁门砰地一声巨响,自行关闭。 “接下来我们怎么出去呢?” 桑诺凝视通道深处,提出意想不到的建议。“恶灵意图捉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折磨活人。” 手术室。 三十、万恶之源 “它们想为我们安装机械支架吗?” “或许吧。” “就算不是安装,以前精神病院的医生容易变态,可能想解剖我们作研究。” “或者塞入奇奇怪怪的东西。” 桑诺意味深长地瞅艾迪,“我怀疑你开车,但没证据。” “哈?” 只有李东听懂,他噗呲一笑。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他们对于走了多远没有概念,靠手机的时间估摸。 二十张档案表格,被五个大学生平均分配保管,找某张照片的时候效率快些。 途中没有恶灵滋扰,他们顺利到达手术室门前。 眼前的门并非常规的手术室门,只是一扇极其普通且生锈的铁门。若非门牌写手术室,他们以为是杂物房。 铁门轻易推开,电筒率先照亮悬挂的一块块塑料挡帘。挡帘半透明,隐约可见后面的病床。 “环境真糟糕,不是无菌的。”梅唾弃。 撩开塑料挡帘,弥漫怪味的手术室呈现真实的模样。 手术床随意摆放一旁,两侧扶手各套着一圈皮带,床上残留不知多少任病人的血迹,暗红得发黑。 床头支起简陋的无影灯,它目睹所有可悲的手术。 床边除了放置手术工具的小推车,还有放药物的柜子。但等他们走近细看,瓶瓶罐罐里盛的不是药。 竟然浸泡人类的器官,有发黄的眼球、内脏等,两个女生见状想吐。 桑诺绕到柜子后面,这里堆放寒闪闪、未安装的机械支架,锈迹斑斑。 旁边是一个衣柜,以及一张万恶之源的桌子。 桌面粗壮的蜡烛环绕人类的骷髅头、一个相框、动物残骸、几个小瓶子、残留血迹和褐色的干花干草。 烛泪厚厚一层,隐约遮挡刻在桌面的图案。 他拉开抽屉,找到火柴点亮蜡烛,霎时手术室充盈鹅黄烛光。 接着他用小刀刮烛泪,暴露桌面的图案。 “这是什么?”蕾妮他们好奇地凑过来。 图案中含有潦草的文字,桑诺对传统巫术不甚了解,看到用动物和小瓶子构成,猜想是一道邪术。 而相框中的地中海男人没有出现过,他估计是邪术中的一环。 “咦,瓶子里是什么?指甲?”蕾妮觉得小瓶子里的物品又脏又恶心,有疑似指甲的,有牙齿、有不知名液体。 “那是女巫瓶。詹姆斯,你见过这样摆设吗?” 没想到詹姆斯点头。“见过类似的。我们发现一个村民家里有类似的摆设,然后照片上的人惨死了。不过这个有些不一样,摆得像一个坟墓。” 桑诺再仔细看,果然耸立的相框像墓碑。 “我家乡的村民用血泼照片,这个显然没有,而是沾到骷髅头上面。” 骷髅头土黄色,油光可鉴。 “我想我明白了,这种巫术可能针对死人,你家乡的针对活人。” “针对死人会怎么样?”蕾妮转眸一想,一拍额头。“那个泰勒太太提着东西进来,这些东西会是她带来吗?” 桑诺闻声色变。 如果是,泰勒太太就是女巫。 他们还想研究骷髅头,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桑诺立刻回神,示意大家躲起来。 蕾妮指着点燃的蜡烛注视桑诺,后者想了想,摇头。 没了光,他们不知道什么东西进来。 咿咿呀呀的惨叫随着轮子转动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不整齐的脚步声。 塑料挡帘模糊门口处,躲在药柜后面的六人探出半个脑袋偷窥。 不久,他们看到模糊的两个白色人影推着一张病床进来。 床上的人形动来动去,一边叫喊一边挣扎。 桑诺目光下移,发现地面有猩红血液缓缓流淌。 疗养院里没有活人给他们折腾,他们这么变态折磨死灵? “救命……”原来床上挣扎的是女人。 两个白色人影不关注烛光,把床推到手术区域,拆卸无影灯安装在这张病床前。 “救命!不要……求求你们……” 愤愤不平的蕾妮和艾迪握紧拳头。 这时,其中一个白色人影转身拿起细小的工具。 桑诺认为没必要观赏折磨的场面,他交艾草给蕾妮,然后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则慢慢地走出去。 明晃晃的活人出现,准备手术的两个白大褂马上扭头看来。 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两名医生的脸要么被划伤,要么被长长的铁钉插太阳穴,已然看不出他们原来的模样。 “救我!” 桑诺一扫床上的女人,不由得吃惊。 她居然是手提包的主人,外貌没变老,双腿被切得支离破碎。 显然她早就死了,但死后仍饱受残害。 两名变态医生直勾勾地盯着桑诺,眼里倾泻狂热的兴奋。uu看书uksh.co 他们举着手术刀靠近,嘴角疯狂扬起。 桑诺也笑了。 “你们是主治医师吗?” 两个医生一声不吭,笑容逐渐变态。 桑诺主动撸起袖子露出光滑的手腕,他们见状堪比遇到火鸡的饿狼。 “回答我,我就让你们割。” 药柜后的人和床上的女人大惊失色。 医生仿佛听到最美妙的音乐,其中一个发出沙哑的声音回答:“是的。” “太好了。蕾妮,烧艾草!李东,关门打狗!” 蕾妮只愣半秒,连滚带爬地冲去桌子前。与此同时,桑诺飞快地掐着离自己最近的医生。 新鲜艾草被烧的气味很刺鼻,两个医生异常惊恐。 艾草的气味能够驱魔,死灵很不喜欢它的气味。 另一个医生转身就跑,不料比他快一步的李东先关门,守在门前摇铃铛。 被掐的医生脖子冒烟,双重折磨使他面容扭曲,死不如生。 桑诺先拿出纸条,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图案的来由。“回答我,否则我让你经历反复去世的折磨。” “啊!不得好死的混蛋!”医生无措地手舞足蹈。“我不认识,我没见过!” “哦。” 桑诺慢慢地洒下一点点驱魔叶灰在他头顶。 “啊,好痒!好疼!别这样,求求你!” “真没见过?” “没有,真的没有。” 他暂且相信医生,喊梅准备笔和纸。“其实我们十分尊敬救死扶伤的医生,你简直是我们的偶像,能为我们签名吗?” 三十一、死神的欠单 梅找笔的时候猜到桑诺的意图,小心翼翼地递去墨水笔,和从笔记本撕下的纸。 “请。”桑诺扬起友善的笑容。 他掐着的位置开始发黑,非常难受的医生不得不拿起墨水笔准备签名。 “签在右下角,你敢签假名保证你头掉。” 医生咬牙切齿地在右下角署名,赠送日期。 梅迅速夺回来,与桑诺对视一眼。 聪明人之间无需废话,她写下龙飞凤舞的字,抄下每个人手环上的编号。 两个医生见状恍然大悟。“卑鄙的弱小老鼠!无耻的骗子!” 梅写下的就是出院证明:病人编号2887、2888……经过详细的检查,发现各项数值恢复正常人的标准,兹准许以上病人即刻出院。 右下角是主治医生的签名。 不多时,她写的文字慢慢消失,每个人的手环随之消失。 “我们能出去了!” “哦耶!” “我爱上帝!” “哼。”另一名医生冷笑连连,扯动脸上巴掌大的伤口显得尤其狰狞。“就算医生准许,还需要院长批示。” “不要紧,我先跟你们交流一下。”桑诺不以为意。“桌面上的阵法是做什么的?”他加大掐的力度。 一听见“阵法”,两名医生神色大变,抖如筛糠。 桑诺再下一城,“是不是和院长有关系?” 他们更是噤若寒蝉,抖成两只胆小的鹌鹑。 根据他们的反应,桑诺看出阵法跟院长有深深的关联。 接着他单手拿出纸条展开,“认不认识这个图案?” 被掐着的医生盯着看一会就摇头,说不认识。他给另一个展示,后者同样摇头。 桑诺纳闷这图案真冷门。 他朝蕾妮打眼色,后者举起冒烟的艾草,放在被掐的医生鼻子前烤。 刺鼻的气味醒脑提神。 “求你们了,拿开这些可恶的草,实在太臭了!” “你说实话我就叫她拿开。”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有撒谎,上帝见证!”被掐的医生哭丧脸,加上插头的铁钉,十分滑稽。 气味太熏,他几乎翻白眼。 “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善良,我帮你解脱吧。”说罢,桑诺朝他的脸喷出丁香净化水。“本·达蒙,女神罗文叫你滚回地狱接受审判。” 又一阵强风席卷而来,冲散医生的灵体。 被硫酸毁容般的惨叫令另一个医生心悸,他扑向看着手无寸铁的梅,想利用她逃跑。 哪知他刚碰到梅的身体,先是被艾迪砸去一钳,随即火辣辣的痛楚使他弹开,一缕缕白烟飘渺上升。 “非礼女士的男人都该死。” 轮到他被芳香的净化水喷,他顿时带着哀嚎隐去踪迹——两名变态医生都消失了。 “他灰飞烟灭了?”李东的措辞极有亲切感。 “很遗憾,他只是受重伤躲起来,除非知道他的名字。”桑诺笑吟吟地转头看床上惊呆的女死灵,“我们该拿这位女士怎么办呢?你放心,我们很温柔的。” “我……”女人急忙咬束缚双手的皮带,身体扭来扭去挣扎。切碎的双脚蹭出更多血,他们既恶寒又难受。 她手上也戴着象征病人的手环。 “好了,你乖乖配合我就送你上路。” 女人咬着皮带注视桑诺,需要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阵法的意义?” 她看看桑诺的手腕,再看看其他镇定的活人,渐渐松开口。这些人或许真能逃出去,能摆脱囚禁。 “先生,你猜的没错,那是跟这里的院长有关系。那些摆设就像是他的力量来源,你们理解吗?” 桑诺了然于心。“是不是泰勒太太设置的?她是什么人?” 她瞬时黯然惭愧。“很抱歉,我不知道设置的人是谁。泰勒太太是新搬来的邻居,我跟踪她来疗养院没多久,她就搬走了,我无法了解她更多。我知道疗养院里囚禁许多幽灵,他们受到院长奴役。” “院长在哪里?”蕾妮在意要院长确定出院的话。 “我不知道,抱歉。其实他无处不在,有时候在墙上,有时候在走廊巡逻,有时候虐打灵魂。我一直躲着他,我害怕。” 她即使被绑,也忍不住浑身战栗。 蕾妮和梅对她产生同情。 “对了……”女人畏缩的目光投向桑诺,扭着身体想蜷缩。“我,我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你能帮助我离开这里吗?我害怕我说出来,院长会惩罚我。” “可以,你说。” 她露出哀怜又惧怕的表情,想侧身面向桑诺。“有一天,我偷偷看到一辆奇怪的马车来这里。” 马车?! 桑诺的内心掀起巨浪,表面波澜不惊。“什么样的马车?” “黑色,全是黑色。黑色马拉着黑色的棺木。我觉得那辆马车很可怕,对我们拥有天然的震慑,我不敢多看就逃了。” 他暗自咋舌。 梦里的马车也存在现实中。u看书.kanshum “马车有问题?”蕾妮悄声问他。 桑诺没有回答,而是拿出一瓶丁香净化水。女人一看,畏畏缩缩地扭动想后退。 “不用怕,如果你没有心存恶念,净化水能带你回冥界,逃离这个囚笼。” 女人半信半疑地停止挣扎。 “放松些,想下美好的回忆,想想你的家人。”桑诺缓和严肃的神色。 其温和的声线和微笑使她慢慢放松身心,想起家人,她的眼角噙着泪花。 继而他往她的眉心喷一点丁香净化水。 出乎意料,她不觉得难受,反而浸泡清泉中般舒适。 “冥界的死神,我以巫师后裔桑诺的名义请求您,带领神的子民安吉拉·史密斯前去往生之路。” 话音刚落,女人的身体散发温柔的白光。 同一时间,腐朽、寒冷的气息缠绕所有人,蕾妮他们深知多了什么到来,大气不敢出。 幽幽烛光下,墙壁投射举着镰刀的影子。 它朝着床上的女人弯腰,似是亲吻,似是凑近观察。 他们抿紧嘴巴盯着墙壁的影子。 片刻,女人的身体逐渐透明,泪光闪闪的她抓紧时间说:“其实我很后悔擅自来这里,我对不起我的家人。还有,谢谢你们。” 最终她消失于残暴的囚笼中。 桑诺高兴自己get到新技能,一张薄薄的纸从空中飘到他手上,标题是“死神的欠单”: 巫师实习生也要交税。 此时此刻,桑诺想呼唤一种植物。 草! 三十二、恶臭 灵魂往生的奇观罕见,五个大学生大开眼界。 “太好了,她可以离开这里。”感性的梅擦拭眼角。 艾迪斜睨药柜后面,义愤填膺地活动指骨:“我们也把阵法砸了,不能再让混蛋院长得逞!” “如果能砸坏倒是好事。”桑诺盯着烤了叶子的艾草,冒险的念头油然而生。“你们去找酒精,蕾妮跟我来。” 艾迪和詹姆斯心花怒放,兴冲冲地翻找药柜。 蕾妮拿着艾草随桑诺来到阵法前,听他的安排把艾草绕着骷髅头铺开。 桑诺拿起相框拆开,检查黑白照片背面。 奈斯。 他扬起智珠在握的微笑。 接着他不客气地为整个阵法洒上驱魔叶灰和喷丁香净化水。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头顶发出“滋滋”的声响,听着是物体移动。随即隔壁也有动静,乒乒乓乓。 “桑大哥!”詹姆斯急匆匆地跑来。“外面……外面为什么……” “呵,证明有幽灵着急了。别管它,你们继续找。” 正当詹姆斯跑回药柜处,地面开始震动,吓得他们扶稳药柜站。 轰隆隆—— 门外似乎有大动静,随着地震发出闷闷的响声。手术室的门却屹然不动,隔绝外面的变化。 李东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门,好奇心驱使他想去开门瞅外面的情况。他手里有铃铛,能自保。 “我,我开门看看,你们找酒精。” 艾迪他们拦不下李东,看着他走近门口。艾迪不放心,举起大力钳跟在他后面。 梅和詹姆斯继续翻箱倒柜。 李东攥紧菜豆铃铛的手尽是冷汗,另一只手扭开门把。 微弱的烛光泻出门外,李东和艾迪直面黑暗的通道,转眼前者风驰电掣关门。 完犊子了。 李东火急火燎地跑去找桑诺:“糟了糟了,改变了!原本门外的走廊是横向的,现在变成直向着门!怎么办?” 桑诺消化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外面的布局改变了。“别慌,一件件事解决,首先毁坏阵法切断院长的力量来源。” “哦哦。”慌张的李东擦一把汗,回到药柜处。 楼上持续乒乒乓乓,暂时影响不了手术室。片刻,詹姆斯在药柜底层找到一瓶布满蜘蛛网的威士忌,橙黄色的酒水剩三分一。 啧啧,那些医生居然在手术室藏酒。 “给,上个世纪的威士忌,尽情挥霍这三万块。” 桑诺笑着拔掉木塞,“他招待我们这么久,我们敬院长一杯。” 如同硫磺刺鼻的酒水恣意洒下,淋湿骷髅头和所有动物的残骸,还有那张黑白照。 万物皆怕火,死马当活马医。 蕾妮先点燃黑白照,熊熊红光霎时变大,她连忙把火源丢阵法上。 烈火迅速蔓延,张牙舞爪的火舌舔舐整个桌面。焚烧的骨头噼啪作响,烧艾草和叶灰的气味混杂坏掉的威士忌,臭不可闻。 桑诺他们捏紧鼻子远离火海,这时天花板掉落墙灰,地面持续震动。 落下的石灰越来越多,头顶沾白的六人跑去开门,骤然看见横向的通道。 “变回来了。”李东又惊又喜。 “跑跑跑!” 通道也时而掉灰,六人在摇摇晃晃的灯光中凭着记忆认方向,原路跑回电梯处。 耳边突然噼啪一声,吓得梅哆哆嗦嗦地照亮旁边。 原来墙壁裂开了。 “天啊,掉石头了!”詹姆斯拼命甩头,随即半个手掌大的水泥石甩出去。 惊魂未定,蕾妮的后颈被冰凉的物体触碰,打冷颤的她举起大力钳回头,一条黑色悬在眼前。 连电线也掉下来。 越来越多水泥石伴随石灰下坠,他们护着头向前冲,终于看到铜黄色的反光,毫不犹豫地钻进电梯井。 攀爬的时候,梯子传来震感,他们一股脑地加快爬的速度。 等艾迪第一个爬上一楼,他帮忙拉下一个上来。 一楼的动静小许多,只是偶然落下一些石灰,不过脚下的负一层动静变大,地震愈发剧烈。 当初追杀他们的病人不见踪影,黑暗的走廊畅通无阻。 那个残暴龌蹉的院长不知躲哪里去,从未出现。 趁着穿过走廊的空档,桑诺又看时间。 现时晚上九点多,需要补充第四颗蓝莓,如果及时离开疗养院倒不必。 谨慎起见,桑诺还是提醒他们补充。光束扫过每一张脸,他猛然停住脚步。 “詹姆斯在哪?” 其他人纷纷张望与照射四周,没看见詹姆斯高大的身影。“他明明走在后面,不会上卫生间了吧?” “他不可能不招呼就离队。” 不知不觉少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们想到从没露脸的院长。看书 .uukanshu.c 蕾妮马上找出对讲机,调到詹姆斯的频道呼叫:“詹姆斯,收到请回答。” 对面暂时没有回应。 她连续呼叫几次,对面终于有回音。 “蕾妮?是不是蕾妮?” “詹姆斯?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有冰冷的东西捂住我的嘴巴,然后一直拖着我上去。”那头传来沙沙的拖拽声。 桑诺捕捉到“上去”一词,夺过蕾妮的对讲机:“我们知道了,你别慌,我们现在赶来。” “好的。” 艾迪照射走廊两端,然后带他们跑去楼梯口。 “因为没来得及补充蓝莓,詹姆斯被捉走吗?” “是的。不过他还含着月桂叶,恶灵伤害不了他,他想方法拖延时间就好了。” 六人一路冲上楼,期间詹姆斯通知他们虽然拖拽停止,但是他在空旷的天台,旁边有个可怕的老头盯着自己。 桑诺暗骂那老头卑鄙。 狂奔到寒风呼呼的天台,他们看见孤立无援的詹姆斯站在天台中间,边上伫立穿白大褂的老头。 他标志性的地中海提示了身份。 老头的脸多处缝合,蜈蚣般的缝线从太阳穴横贯嘴角,拼接破破烂烂的皮肤和布料。 桑诺想起拼凑脸的恶灵护士,可是老头的缝合技术非常粗糙,伤口处的线稀稀拉拉。 不止脸,他的脖子也缝合黑色的皮肤,金属棍直接插进他手腕的皮肤下,截断的双脚拼接机械义肢。 可见病人对他的怨气最浓。 三十三、我们是良好市民 大家慢慢地退到桑诺身旁,与神色阴郁的院长对峙。 山风呼啸,盘旋六人、一幽灵之间。 “桑大哥,我们能做什么。” “拿着登山绳。”微微颔首的桑诺低声吩咐。 这种情况下登山绳有什么用,五个大学生瞬间想到,于是偷偷摸摸,分别两人持登山绳的一端。 桑诺瞧着对面臭脸的院长,彬彬有礼地笑着上前一步。“老先生,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捉我们的同伴?” 老头抬眼瞪他,迸发愤怒的目光。“可悲的呆头鹅,居然问我是谁,你们擅自破坏手术室的时候不知道吗!你们的脑子是搁帽子的摆设?” 后面的艾迪和詹姆斯气得想骂街。 桑诺不怒反笑:“抱歉,你的脸和烂南瓜一样,我没认出来。” “噗呲——” 他们忍俊不禁。 头顶反光的老头一窒,旋即眼下渗出乌黑,长大嘴巴嘶吼一声便不见。 桑诺立刻收敛笑容照射四周,发现闪过的白影。“拉开登山绳!李东!” 机警的李东摇响菜豆铃铛,沉闷的铃声迫使白影停下,是难受抱头的老头。 蕾妮和詹姆斯趁机拉着登山绳冲去。 风驰电掣的一瞬,龇牙的老头又钻进黑暗,哪知另一个方向也出现登山绳拦截。 不停奔跑的李东和桑诺各守着一角摇铃铛,彻底堵死老头的退路。 “绑着他,他无法伤害你们。” 听见桑诺挑明自己的死穴,老头不甘心地嘶吼,蛮牛似的冲向两组之间的夹角,竟然主动撕扯缝在脸上的破布,意图以恶心吓退他们。 不料他们没有吓着,反而鄙夷。 “更恐怖的脸我已经见过。”蕾妮直接带着登山绳扑去,另一头的詹姆斯快速绑上。 对变态医生做法的恼怒、对受害者的同情早已冲淡他们的恐惧,他们只想快点结束一切。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们,你们对真正邪恶的力量一无所知!你们会为你们的天真愚蠢付出绝命代价!” 两组合力捆绑大喊大叫的老头,却见老头的手指又尖又长,似乎轻易割断登山绳,紧接着他的身影突然若隐若现。 桑诺深知他想溜,及时喷他一脸丁香净化水。 “啊啊啊啊!” 他本就残破的脸不断冒烟,净化水对他而言是腐蚀的硫酸。 “我以女神罗文之名,驱逐乔·布鲁克离开这片土地,命令与邪恶为伍的乔·布鲁克下地狱接受审判!” “不——” 强烈的旋风将他们包裹,飞沙走石,尘土乱舞。 睁不开眼的蕾妮等人扯紧登山绳,生怕在最后关头让boss溜掉。 仰天大吼的老头痛不欲生,旋风仿佛要把他五马分尸,他的灵魂产生撕裂的痛楚。 当他感觉逗留的时间将逝去,他恶狠狠地怒瞪抬手挡脸的桑诺。 “卑鄙肮脏的巫师,我用最后的力量诅咒你的灵魂成为地狱君王的猎物,你将在黑暗的追逐中尸骨无存……” 余音未绝,老头的灵魂被强劲的旋风冲散。 旋风当即离开天台往下钻,带着老头的灵魂回地狱。 急速的气流逐渐平静,大家换了个凌乱的发型。 蕾妮的短发朝天翘起,她用衣袖随意擦一下脸,向桑诺投去关切的眼神。“院长的话会实现吗?他说是诅咒。” 桑诺冷笑。 月桂叶还能驱除负面的咒语。 “不用担心,当他是回地狱前的口嗨。” 她一脸问号。 “嘴巴高兴”是什么时代的单词。 随即她莞尔,心想桑老板真有趣。 劫后余生,他们忙着整理头发和擦拭脸上的灰,艾迪则问了好几次院长是不是不在了。 待桑诺不胜其烦地肯定回答,心安的艾迪乐开花。 “哦耶,能回去了!”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听见楼道想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桑诺暗道不妙,丁香净化水只剩一小瓶。 煞有默契的他们拉开登山绳严阵以待,等待来者抵达天台。 不一会儿,来势汹汹的人影涌入天台,数个冰冷的枪口瞄准警备的六人。 “不准动,否则我们马上开枪!” 詹姆斯看着一群不速之客,嘴角抽搐:“哪个龟孙子报的警?” 末了,六人被警员带出疗养院,以“非法闯入”带他们回分区的警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警员叔叔,我们真的是良好市民。” 副驾驶的警员回头,送一个眼色给桑诺自己体会。 “警员叔叔,我们会不会被拘留?”艾迪眨眨眼睛,模样楚楚可怜。 “要看管理疗养院的人追不追究。” 晚上十点半,分区警署。 六人被分开,单独坐在审讯室录口供,顺道做血液检查。 被捕前说好一口咬定来探险,uu看书 .ukanshu.co 桑诺不太担心口供事宜,只是他所在的审讯室一直没人来,他发呆许久。 那些老油条肯定在单向镜后面观察,他偶尔装出不安的表情。 又过十分钟,终于有人进来。 桑诺却抱有警惕。 来人穿着黑色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吊坠。他年纪较大,白发苍苍。 老牧师朝他微微一笑,肃穆的表情变慈祥。“桑先生你好,我是来自圣玛利亚大教堂的牧师亚瑟·霍尔,也是旧金山教会的牧师,你可以称呼我亚瑟牧师。” 瞧着他伸出手,桑诺无奈地展示手铐。 “你好,我叫桑诺。” 亚瑟不甚介意他不能握手,放下黑色公文包,坐在他对面。 桑诺暗暗打量亚瑟,晓得圣玛利亚大教堂不是温彻小教堂能比。 圣玛利亚大教堂能容纳多名经验丰富的牧师,甚至能教导实习牧师。除此之外,大教堂还能收容避难、贫困、无家可归的人民。 至于教会,负责管理旧金山所有大小教堂和修道院。 每一个大城市都设立一个教会。 亚瑟十指交叉,和蔼地直视桑诺的双眼,语气不紧不慢:“你的名字和圣诺亚相似,你的父母对你抱有期望。” “或许。”他猜到亚瑟的来意,故作轻松。“为什么不是警员来录口供?我们闯入的不是教堂吧?” 亚瑟笑了笑,“你的朋友们已经完成录口供,你不需要。” 桑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 “为什么?” 三十四、得寸进尺哦 “为什么?” 亚瑟并没着急回答,而是先提另一件事。“梅尔疗养院由圣玛利亚大教堂接管,我们每个月要派三名以上牧师去祝福。” 桑诺蹙眉,假装疑惑不解。“我知道疗养院发生过大屠杀,但已经过去了不至于需要每个月祝福吧?让登山的游客看见影响不好。” “在你们之前,进过疗养院的普通人从没出来的。” 亚瑟的直截了当阻止他打太极,如果他接下来不问是不是有鬼,就显得他自己有鬼。 他干脆沉默,装作思考的样子。 “我明白你担心的事。”亚瑟的目光沉静似海,和蔼的语气如暖流慢慢地流淌心田。换作普通人,已经信赖这位老牧师。 双方知根知底,桑诺懒得再演戏,沉默地听着。 “我们是梅尔疗养院的管理人,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情况,你们就不用拘留。你的朋友是加州大学的学生,被拘留会扣学分。” 桑诺注视神色平缓的亚瑟,依然一声不吭。 “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威胁你而是帮助你的朋友,我们是合作的关系。” “合作?” 桑诺笑着向后靠,笑容透着不屑。他斜睨亚瑟背后的单向镜,扬起下巴指着:“你保证外面没人监视?我可不想再一次去精神病院。” 亚瑟也笑了,笑得坦然。“你放心,外面没有警员监视,他们经手的奇怪案件多不胜数。桑先生,你可以信任我,我和道格牧师是多年朋友。” “呵呵,你不提道格我会更信任你。” 他愣了会,忍俊不禁。“看来他还是老样子。桑先生,请告诉我你们在疗养院内发生的事情,这是关乎邪恶污染土地的问题。” 时机正好,桑诺不再矫情。 梅尔疗养院遗留的烂摊子需要丢给教会。 逐个恶灵驱逐和净化土地很累的。 桑诺想了想,决定挑重点说,因为肚子太饿了。 “亚瑟牧师,我知道牧师的时间很宝贵,我直接告诉你结果吧。院长滚回地狱了,疗养院不能再囚禁活人,可能也不能再囚禁死灵。” “滚……回地狱?” “嗯嗯,你快点派人去净化疗养院吧。” 好消息来得快如闪电,亚瑟还没消化完,激动得脸红。“你的意思是院长已经不在人间?在地狱?” “就是这样。” “那其他恶灵呢?” “有的在,有的不在。” “疗养院还能囚禁活人吗?” “不能。”桑诺暗自吃惊,看来有牧师吃过亏,院长牛逼得离谱。 兴奋的亚瑟马上给教会打电话,百无聊赖的桑诺听着他申请调动牧师处理梅尔疗养院的后续事宜。 以为亚瑟急着离去,谁知他挂线后仍兴冲冲地坐着。“桑先生,请问你们怎么做到?里面剩余多少恶灵?” 得寸进尺哦。 桑诺一本正经地回答:“亚瑟牧师,虽然我想回答你,可是我的肚子很饿。” “没问题。” 他不紧不慢地开门喊警员送饭。 不如自己也得寸进尺,桑诺闪现狡黠的笑容。 警署的伙食不错,警员送来咖喱饭。桑诺戴着手铐吃饭,津津有味。 “桑先生。”亚瑟礼貌地笑着,提醒他谈一谈过程。 “亚瑟牧师,我一直有一个困扰。” “什么困扰?” 桑诺找出小纸条,展开给他看。“你见过这个图案吗?道格说大教堂的牧师可能知道。” 亚瑟煞有介事地端详手绘的图案,渐渐凝重。“逆五芒星是地狱的象征。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应该有古籍记载过。你从哪里得到这个图案?梅尔疗养院吗?” “不是。”他快收起小纸条,舀一口咖喱饭送进嘴里。“只是道格交给我的作业,你知道的,道格总喜欢制造考验。” “是的,他曾经培养出优秀的驱魔师,可惜……哎。” 桑诺扯回话题:“在梅尔疗养院死亡的人,灵魂继续受到院长或者医生恶灵的折磨。院长的力量来源是一个邪恶的巫术阵法,不过已经烧毁。” 亚瑟愕然。“不可能的,我们每个月往法阵洒圣水祝福但作用不大,过程也不顺利。我们试过直接烧,可是火转移到我们身上。” 后知后觉的桑诺渗出冷汗。 原来仅仅洒净化水不够,幸好他做了三层保险。 “可能我们走了狗屎运。运气嘛,是个心情难测的少女。” “桑先生,你真的有当驱魔师的潜质。”亚瑟微微一笑。 他却打冷颤,不敢恭维。“你知道设置阵法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很遗憾。” 他不再细问,深知教会不会轻易泄露机密。既然亚瑟有所隐瞒,他也没有必要坦白。 两人接着聊梅尔疗养院的陈年旧事,亚瑟也不细问他如何驱魔,聊一阵便告辞。u看书 .uuksu 待桑诺吃完咖喱饭,警员进来为他解开手铐,带他出去。 其他人早就离开审讯室,坐在办公室的长椅打瞌睡等桑诺出来。 “哎呀,我的老婆还在森林公园。”詹姆斯摸摸后脑勺。 “明天去取吧,现在又困又饿。咦,桑大哥,你的嘴角是不是沾了咖喱?” 桑诺迅速拭嘴角。“看错了,是蓝莓汁。” “颜色不一样啊。” 他先走一步,其他人陆续跟上。 没走多远,居然碰见认识的人,他和对方都惊讶。 “嗨。欧文警探,你调来这个片区?” “不是,来调查一些线索。”莱克西打量他和五个大学生,职业的敏锐洞察出他们在警署的原因。“蕾妮也在?你们犯了什么事?” “你误会了,我们是来协助警方调查。” 蕾妮忙不迭点头。 她莞尔一笑,一扫眉宇的疲惫。“很晚了,你们快回家,深夜在外面逗留不安全。” “收到。欧文警探,你还在调查没脸案?” 不趁机套话不像话。 莱克西有些无奈,“警员的手里永远不止有一个案件。好了,你们快回家。” “晚安,欧文警探。” “晚安。别告诉我的父母。”蕾妮朝她挥挥手。 出了警署,艾迪贼兮兮地凑过来。“那个美女警探叫什么名?有男朋友没?” 蕾妮报以友善的笑容。“她曾是警校第一名,你的拳击在她的格斗术和枪术前是玩具。” “啊哈,我就问问。” 三十五、你们违反了规则 深夜,温彻小教堂。 道格的卧室黄灯温馨。 他坐在床上看经书,偶然瞟一眼床头柜上面的手机。当手机显示来电,他马上拿起手机接通。 “老朋友,还没睡?”那头是亚瑟沧桑的声音。 道格的语气漫不经心:“噢,刚看完一会儿书,准备睡觉了。” “那我不打扰了。” 他有些急了,仍故作轻松。“你打来就是问候我?” 那头笑出声,“当然不。教会已经向其他城市的教会申请调派驱魔师来,协助我们净化梅尔疗养院。道格,你的学生很优秀。” 道格不禁嘴角上扬,不过语气仍是轻描淡写。“他还欠缺磨练。这次他帮助教会摘除旧金山的一个毒瘤,希望教会愿意给予他援助。” “噢,道格。你知道的,自从布莱恩失踪,旧金山缺乏常驻的本地驱魔师。他是优秀的树苗,你再不加把劲就轮到我亲自出马。” 道格沉着脸,有些不悦。“优秀的树苗不能强行灌溉。” “好吧,我相信你能再次培养一位优秀的驱魔师。我已经保释他们出来,你可以放心了。” “嗯……嗯?我只是看书,然后顺便接了你的电话。” “哈哈。晚安,道格。” 道格安心挂线,继而合上经书,熄灯入睡。 桑诺他们可不舒适,好不容易在深夜拦截两辆出租车,好不容易到达偏郊区的汽车旅馆,好不容易泡了个面,最后匆匆洗澡睡觉。 翌日,待取回詹姆斯的“老婆”,他们踏上伯克利市的归程。 在车上,他们玩速记游戏,互相提问来记熟档案照片对应的姓名,像极考驾驶证笔试的前夕。 入夜,大学封锁的宿舍楼率先迎来形单影只的一名年轻人。他穿着西服,脖子挂着一台拍立得相机,正大光明地开锁进入宿舍楼。 不久,鬼鬼祟祟的六人绕到大楼侧面,爬上二楼的餐厅。 黑夜渗透宿舍楼的每个角落,冷冰冰的监控探头定格某个角度。 走廊两端的消防门轻轻摇晃。 夜渐深,万籁俱寂的午夜笼罩校园,阴冷的微风在墨染般的走廊旋转。 凌晨两点,久违的脚步声准时作响,从三楼的走廊开始。 笃。笃。笃。 脚步声一顿一顿。 走廊两端的楼梯口各走出一个人,分别是艾迪和詹姆斯。两人没有打电筒,脚步轻得几乎不可闻。 “笃,笃”的声音在两人前方响着,可是特意没有吃蓝莓的他们暂时看不见声音的主人。 寂寥的走廊空有诡异的声响。 詹姆斯整个人几乎融入黑暗,仿佛剩下两个眼珠悬浮半空。他一步一步向前,悄然无声地跟踪。 看不见才令人不安,他黑沉沉的视野内只有对面艾迪的身影,其同样蹑手蹑脚。 生怕自己走歪,他扶着墙壁慢慢走。 一听见脚步声在某扇门前停下,他却没有停下,硬着头皮轻步接近。 他来到门边偷窥虚无的黑暗,手里的大力钳闪闪生寒。 下一秒他举起大力钳奋力砸空气,顿时被尖利的叫声刺痛耳膜。与此同时,走廊另一端响起相同的惨叫。 黑暗中,詹姆斯眼前,戴着护士帽的轮廓瞬间呈现。 黑暗模糊了她斑驳的面容,詹姆斯只看清她朝自己尖叫。 “碧池,你违反规矩了。”他压低声线。 此言一出,尖叫戛然而止,她的身体明显抽搐。 詹姆斯大喜过望,心想疗养院的规矩对她们依然有束缚力。 她们终究是病人,终究要守规矩。 待楼梯口射来队友的电筒光,他面前的护士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着抓脸,抓破额头缝合的疤痕。 暗沉的血液从她的头顶向下流淌。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不要抓我……”她一边抓脸一边喃喃自语,身体痉挛般抖动。 詹姆斯犯难,因为她挡着脸,不知道对应的姓名。 艾迪那边也遇到困难。 得知自己违反疗养院的规定,安装了机械支架的护士发出闷闷的叫声——她的脸和脖子缠着渗血的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 她喃喃自语地撞墙,额头的纱布一片暗红。 咚。咚。咚。 结实的撞墙声回荡走廊。 这时,艾迪听见对讲机传出桑诺的声音:“艾迪,赶她过来。” 桑诺、詹姆斯和梅围着抓脸的护士,吃了蓝莓的桑诺和梅掰开护士的手。 待看清她的大花脸,詹姆斯按着她的头顶,认出她来。 “她是玛姬·布朗!” 闻言,桑诺沾了丁香净化水的指腹按着她的眉心。 “我以女神罗文之名,命令玛姬.布朗离开这栋大楼,回地狱接受审判。” 突如其来的强风灌注走廊,三人立刻松开护士。uu看书 uuansh在她惨烈的尖叫下,她的灵魂在风中摇摇欲坠。 好事要成双,桑诺赶紧驱逐另一个护士。 因为撞墙和被艾迪砸,头破血流的她使纱布沾着发臭、暗红的血,艾迪一组赶她过来。 已没有别的方法,吃了蓝莓的人忍着恶心,暴力拆卸纱布。 “别碰我!别抓我!我知道错了……” 横冲直撞的护士总想去撞墙。 桑诺低估了她们的发疯程度。 可是拆完纱布,她的脸是手术失败的残次品。鼻子以下的皮肤没了,咬合肌以钢丝连接。 蕾妮看着感到牙疼。 “院长和那些医生真该下地狱!” 神情冷漠的桑诺不同情死后的护士,他麻利地沾丁香净化水,驱逐她下地狱。 强风横扫三楼的走廊,清理一切的污秽。 半晌,三楼恢复平静,抬手挡脸的六人刚放下胳膊,一道快速闪烁的白光闯进走廊。 待眼睛再次适应黑暗,他们看见楼梯口有一个人影。 “是谁在那里?” 人影顿了顿,接着几道光束扫去,照亮闯入者。 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西装,举着笨重的拍立得。 原来闪烁的是闪光灯。 桑诺暗道不妙,快步走过去。年轻男人没有逃,反而坦然地等他来。 哪知桑诺直接抢走年轻男人手里的照片。 “你是谁?为什么拍照?” 他愣了,抓紧拍立得,紧张得口吃:“我、我、我是来调查的,我、我有许可证。” 三十六、年轻的牧师 两个恶灵护士在强风中变透明的瞬间,被拍成黑白照片,桑诺等人也入镜。 桑诺放下照片,再看局促的年轻人。 虽然他穿一套西服,可是西服掩盖不了他的青涩,如同刚进入摩天大楼上班的毕业生。 其红色的天然卷短发,湛蓝的眸子,鼻梁有小雀斑。 “我真的有许可证,而且校方允许我进来。”他急忙伸手进西服外套的内层翻找,须臾停下动作,狐疑地反问:“宿舍楼已经封锁,你们是谁?怎么进来?” “我们是惩罚邪恶的正义使者。” 艾迪的回答显然令他不满意。 “普通人不容易拥有特殊相机捕捉灵魂,你到底是谁?”桑诺眸子一转,目光掠过他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吊坠藏在衬衣下。桑诺嘴角上扬:“你是教会的人,来调查学生死亡的原因。” 年轻人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咳!那你们又是谁?为什么有能力驱魔?难道你们是驱魔师?” 年轻人目光炯炯,写满热切和崇拜。 艾迪有些得意,露齿一笑。 “但是你们的驱魔手段和书里不一样,不正规。” 艾迪的笑容垮了。“兄弟,正不正规又怎么样?捉到老鼠才是好猫。” “好了,还有六个恶灵等着我们。除了这张照片,你还拍到什么?” “没了,只有这一张。” 桑诺当机立断:“搜身。” 他脸色大变。“等等,不要……啊……好痒……别搜那里……” 结果,还有三张照片拍到他们,桑诺二话不说没收。 苦瓜脸的年轻人心如刀割。 接着桑诺按着他的肩膀,以身高的优势压他一头。“除了拍照,你在楼里还干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进楼里?” 年轻人抿紧嘴巴,不想透露。 “你最好坦白,如果你的调查行为影响恶灵的行动模式,我们别想活着出去。” 他霎时瞪圆眼睛,眼神游弋。 “快说,别浪费时间。” 嫌他磨叽的詹姆斯想爆粗,念在他来自教会便收敛点。 “其实我昨晚来过。” 不知为何,桑诺忽而产生不好的预感。 年轻人舔了舔嘴唇,继续交待:“我是刚转正的牧师,被派来调查这栋宿舍楼的凶案,知道凌晨才出现脚步声,于是昨晚我留在楼里等待凌晨到来。” “因为这是疗养院的规矩,护士定时巡逻。” “规矩?”年轻人一头雾水。 大家基本推理出,被腐蚀的第四条规矩的内容。 “为什么你今晚又来?” “因为,因为昨晚我来到三楼,只听见脚步声徘徊没看见恶灵,就算用特殊相机拍摄,也只拍到像烟雾的灵魂。我拿回教会上交,他们说要这些烟雾不能判断是恶灵还是普通的死灵,需要拍摄清晰才能申请征用驱魔师。” 蕾妮不满地冷哼:“以你们的效率,恐怕宿舍楼解封也派不了人来处理。驱魔师赶来需要多久?” “递交材料走流程、调查恶灵的身份加上驱魔师乘坐交通工具,最快两到五天吧。”年轻人心虚地摸鼻子,也认为效率很慢。 “你继续说。”桑诺把话题扯回来。 “为了让恶灵现身,教会给我驱魔师常用的工具……”他悄然瞄大家的反应,“今天傍晚时,我放在五楼。” “是什么工具?” “特制的香水,香水闻起来像血,吸引恶灵出现。” “有效范围?” “大概十来米?”他苦笑着补充:“直径?” 桑诺想揍他。 蕾妮也反应过来:“十几米范围内的恶灵闻到会找香水,是这个意思吗?恶灵会聚集,是这样吗?” “是……是的。” 他们一秒心算,得出凉凉的结果:四、五、楼的恶灵可能全部聚集在五楼闻香水。 “桑大哥,我能揍牧师吗?”詹姆斯气愤地按着年轻人的另一个肩膀,“兄弟,你知道你为我们的工作增加难度吗?” 他小声嘀咕反驳:“我不知道有别人来驱魔。” 李东一阵无力,“桑哥,你有群攻的技能吗?” 这倒提醒桑诺,他笑吟吟地为年轻人整理西服的衣领。“年轻的牧师,既然你已经参与这次驱魔行动,你应该协助我们。” “我也能参与驱魔?” 桑诺笑眯眯地忍耐他莫名兴奋的眼神。“神说,要一视同仁。年轻的牧师,神的子民需要你帮助。” “没问题,我愿意!” “很好。你有带圣水来吗?” “有!我也有十字架……” “圣水就够了,请借给我。” 年轻人憨憨地点头,毫不犹豫地拿出椭圆形的小瓶子,u看书 .uukanshu 盛满约25毫升透明的水。“这是德尔牧师他们给我作防身。” “谢谢,学生们会铭记你的付出。” 而后,桑诺让艾迪把两条登山绳放在地上。 两条登山绳蛇一般盘绕在地。 桑诺没有解释,直接拧开瓶盖往登山绳洒圣水。 不但年轻人,其他人也错愕桑诺的做法。不过想起手里的大力钳,五人迅速明白他的用意。 洒完了,桑诺把空瓶子还给年轻人。 “保持对讲机的频道通畅,把对讲机的音量调整最低,艾迪和詹姆斯吃下蓝莓。艾迪、蕾妮、李东走那边的楼梯上五楼,剩下的人跟我走这边。” 末了,桑诺瞅着年轻人补充一句:“梅,你负责盯着这位年轻的牧师,别让他拍照。” “啊?我——” “嘿,这是为你好。”梅朝他眨眼,后者居然羞涩地低头。 两组从不同的楼道悄然上五楼,抱着拍立得的年轻牧师紧张得口干,心脏砰砰加速。 经过四楼的楼梯口,他们没听见任何脚步声。 到了五楼,依然鸦雀无声。 年轻人哆哆嗦嗦地指着楼梯口。 桑诺示意别急,先偷窥一番走廊。 四个脑袋探出转角偷窥。 在年轻人眼里,走廊一片漆黑,没有半个鬼影,香水瓶孤零零地放在走廊中间,隐隐折射冷光。 而在桑诺等人眼里,饿鬼扑食的场面颇为震撼。 一群四肢不便利的黑影围着什么东西,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抢。 三十七、发疯 梅和詹姆斯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年轻人不死心地揉眼睛,但眼前的走廊除了黑暗只有一个香水瓶,甚至闻不到特别的气味。 他担心气味已经挥发完,恶灵不上当。就在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他看见桑诺打后退的手势。 “怎么了?”他发现梅和詹姆斯噤若寒蝉,几乎用气声询问。 桑诺不想费唇舌解释,给他自己的一颗蓝莓。“吃下,你会发现另一个世界。” 他接过来端详,不禁失望。 真的是一颗蓝莓而已。 “为什么要……” “吃吧。” 他只好照办,剥掉深蓝色的果皮塞进嘴里嚼。詹姆斯看着地上的果皮,扼腕叹息。 等他吃完,桑诺让他再一次偷窥走廊。 摸不着头脑的年轻人不解地探出脑袋,贴心的桑诺把电筒照射对面的寝室门,利用淡淡的余光勉强照亮走廊。 这一次,年轻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走廊中间,一群笨拙的女人围着某个东西推搡。从背影看,她们戴着护士帽,穿着护士连衣裙。 她们的四肢触目惊心。 他看见两根金属棍贴着伤痕累累的手臂,而脚踝套着一个个铁环,被一根长钉穿过脚踝架着铁环,比马的铁蹄可怕。 他不知道那些金属怎么固定手臂,也不想知道。 恶灵的真面目暴露眼前,他险些尖叫。 忽而一只手及时捂紧他的嘴巴,拉他回楼道。 魂不附体的年轻人面无血色,指着楼梯口颤抖,语无伦次地说有鬼,有很多鬼。 “你和梅留在这里。梅,等会为我们照亮走廊。” 梅很无奈,要担任幼师的职责。 桑诺言毕,按着对讲机的通话键:“第二组准备好没?听到请回复。” “准备好。完毕。” “听着,我数完三声,一起出去。一……二……三。” 桑诺和詹姆斯各执登山绳的一端出去,踏上群鬼聚集的走廊。他已经数过,剩下的六个恶灵护士都在。 两组的脚步极其轻盈,从楼梯口射来的光线孤单又微弱,堪堪穿破走廊的黑暗。 推搡的护士们的光感不灵敏,全然不理会光线射来。桑诺看见其中三名护士有武器,都是长长的水果刀,甚至有一个拿着两把。 刀刃一晃而过,上面貌似残留血迹。 詹姆斯又怒又怕。 对面的三人同样偷偷逼近,两组隔空对视。 待桑诺朝对面对头,两组同时冲上去捆绑六名面目可怖的恶灵护士。 前后包围战术精准又迅速,等护士们沾到带圣水的登山绳,才发现受袭。 根据留宿的见闻和疗养院的规矩,桑诺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保持安静,宿舍楼的护士大概率看不到活人。 碰到圣水的她们才有反应,而且反应非常剧烈。 接二连三的哀嚎、惨叫或怒吼要掀翻天花板,整条走廊的空气为之一振,五人顶着刺耳的噪音将登山绳打死结。 拿刀的三个护士异常凶悍,划破詹姆斯的耳朵,以及划伤艾迪和桑诺的肩膀。 谨慎的桑诺在外围增加一个驱魔圈。 “啊!” “嘶——吼——” 拼凑脸的护士瞪着他们咆哮,脸上的缝线随着她的脸部活动撕裂,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 “她的脸不是原装,怎么认?” “先对付其他护士。” 几圈束紧的登山绳冒烟,里面的护士惨叫连连。拿刀的根本割不了登山绳,居然刺自己减缓疼痛。 “啊——” 拿双刀的护士龇牙咧嘴,从腰部向下划开两大腿外侧。暗红的血笔直流淌,她却狞笑着仇视五个活人。 享受疼痛般。 “真特么疯子。” 仿佛喜欢詹姆斯的赞誉,她笑着伸she舐空气。 四个大学生顿时恶寒,挪步远离那个护士。 桑诺忙着给外围的护士洒丁香净化水,先送走认出名字的护士。 寒冷的强风再次降临,如离弦之箭直刺被点名的护士,剧痛与寒冷灌满她们的胸腔。 惨烈的尖叫刺激剩余两名毁容的护士,她们趁着登山绳松开,用力踩一步,一股脑地冲出来,吓得蕾妮他们腿软,只记得抽出大力钳准备还击。 岂料被无形的墙壁把两名护士弹回驱魔圈里。 四人忘了说话,咬着牙发抖。 一次驱逐四个恶灵的桑诺感到乏力,剩下两个需要试探她们的名字。其中一个是拼凑脸;另一个经受许多次手术或者试验,脸部皮肤萎缩衰老。 战战兢兢的蕾妮从背包找出一叠档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对照名字。 “找……棕发和红发的……两个都是碧眼。”桑诺趁机喘息。 他希望一击必中,节省精神力。 蕾妮和李东一起筛选档案,前者终究是女生,对于相貌比男生敏/感,她找的是眼型。 艾迪和詹姆斯在旁边干着急。 见两个毁容的护士怒瞪,桑诺顺便拿出纸条给她们认,虽然他不抱希望。 没想到这一次她们俩流露惊恐之色。 她们原本愤怒嚣张,此时此刻如同惊弓之鸟瑟瑟发抖,笨拙地后退到驱魔圈边缘。 是驱魔叶灰的炽热逼她们回圈中。 “这是什么图案?” 两名护士一言不发,顾着发抖。 桑诺目光如刀,咄咄逼人:“你们害怕什么?是不是和囚禁你们的地方有关系?或者和带走你们的东西有关系?” “啊!啊——” 她们机械地抱头大喊大叫,双手的两端机械支架折成六十度角。u看书ww.ukanshu 无论桑诺再问什么,她们只会恐惧地尖叫。在圈中无法撞墙,她们便互相撞额头。 不死心的他在她们面前举着纸条,逼她们开口说话。 可惜直到蕾妮找到她们的名字,她们依旧大喊大叫,互相撞击。 “找到了。桑老板,要开始吗?” 蕾妮深知他执着于一个图案的线索,但提醒他不能耽搁正事。 无可奈何的他双手掩脸片刻,便收好纸条。“她们的姓名是什么?” 声线蕴含压抑的恼火。 无情的寒风席卷走廊,带走两名可怜可恨的恶灵下地狱。 宿舍楼恢复安宁。 静待一阵,躲在楼道的梅和年轻人走过来。 “是不是结束了?宿舍楼安全了?” “结束了。”疲惫的桑诺搭上艾迪和詹姆斯的肩膀,语重心长:“看,结束后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学校更不知道你们的付出。驱魔是危险和秘密的行动,我希望你们以后的人生不再参与驱魔事宜。这段时间的经历藏在心里,成为回忆。” 结束代表离别,五个大学生有些失落。 艾迪回望只有自己人的走廊,无人认可的憋屈牢牢攫住自己。 不如赢得比赛或奖学金来得光彩。 但同时他认为有意义,隐秘的意义。 “我们不后悔。”他说完,詹姆斯等人点头附和。 唯独年轻人喜不胜收。“请问我能够向教会汇报吗?” 他迎来桑诺笑吟吟的脸,以及男生们活动拳头的咯吱声。 三十八、你终于醒啦 翌日,伯克利市教会,司铎的办公室。 年轻牧师忐忑地向看报纸的老者汇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宿舍楼,杀人凶手已经被处理。” “警方还没发布破案的消息。”老者漫不经心地翻报纸。 “凶手是恶灵,已经被驱逐。” 老者抬头,扶正老花镜注视年轻牧师。“是谁驱逐?恶灵照片呢?” “抱歉,没有照片。” “那是谁驱逐呢?驱魔师还没分配下来。” 年轻牧师咬着嘴唇,有口难言。 老者失望地叹气:“雅各啊,牧师是神的嘴巴,不能说谎。”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不甘心的喊声令门外经过的牧师侧目。 同日上午,蕾妮驾车送桑诺回旧金山。 路上,桑诺给杰克发信息:“哈喽杰克,今晚有空吗?” 那边几乎秒回:“有!你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打算今晚处理完‘血腥玛丽’的事,需要你帮助。” “没问题:-d” “很好,今晚我去你家。” “!!!” 黄色的甲壳车抵达日落区,蕾妮好几次欲言又止。 少女情怀总是诗。 桑诺微微一笑:“我常住日落区,欢迎你随时来买香料。虽然店里没有打折的传统,不过我可以给你友情价九折。” 她欲言又止。 “之后我会发你账单,再见。” 身心疲惫的桑诺去亚裔开的餐馆吃水煮鱼,计划睡一个下午就去杰克家里。 几天没回来,他感到香料店非常亲切。刚反锁店门转身,他听见从地下传来轻轻的声响。 病人醒了? 他立刻反锁店门,在裤兜放乌头的粉末瓶和丁香净化水、手里紧握一把银制餐刀,然后到地下室。 推开地下室的木门,靠着一盏灯光,他看见混合乌头粉的驱魔圈内,有一个人披着被单坐,淡金色长发披肩散开。 听到开门的动静,病人转头看来。 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俊美的五官堪比油画里的贵族男子,注视桑诺的蓝眼写满震惊和疑惑。 第一次见传说中的种族,桑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俊得加一双尖耳就是精灵王子。 “先生,是您救了我?” 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非常虚弱,但他的坐姿异常端正。 “是的。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男子的视线落在他拿的银色餐刀上。 “先生,您听过渔夫与小梭鱼的故事吗?” 桑诺绕开驱魔圈慢慢地走进来,走到男子的对面。 其口中的故事是讲渔夫捕获一条小梭鱼当晚餐,小梭鱼祈求渔夫放走自己,等自己长大再让他捉住。 煞白的灯光打在男子的脸上,显得他的皮肤白里透青。 看着男子拢紧被单遮挡身体,微微发抖并完全不碰驱魔圈的粉末,桑诺悠然地坐在工作台旁边。 一时间,两人沉默地对视,琢磨如何试探对方。 最先耐不住性子的是对面,正襟危坐的他郑重其事地报上名来:“先生,我叫奥斯丁。” “桑诺。”他前倾上身,展开一张纸条给奥斯丁看。“我不奢求你感谢,只希望你如实告诉我认不认得纸上的图案。” 奥斯丁保持端正的身体不动,定睛一看,湛蓝的眸子有些凝重。“逆五角星代表地狱,黑色的翅膀应该代表堕天使。” “应该?你猜的?” 他愣了愣,惭愧地颔首:“非常抱歉,我没见过这个图案,希望您原谅我的无礼。” 桑诺顿时失望。“你们是永生的种族,居然也没见过吗?或者你们的族人有谁会知道?” “我给予桑先生诚挚的道歉。族人里长老可能知道,但是我……”他又低头,拢紧被单。“请原谅我,如果我能够帮上桑先生的忙,我绝对不会像一只土拨鼠那样胆小无能。” “因为这个模样不方便回去,还是因为有人追杀你?” 重伤剩下一颗心脏,可想而知奥斯丁的敌人非常厉害,桑诺惊讶自己习惯惹火烧身。 驱魔驱出习惯来了。 如果丢他出去,担心他乱吸人血。 留下他,则担心他偷袭自己。 奥斯丁瞄见他总是皱眉,明白他的难处。“桑先生救活一个濒临死亡的血族,我致以族里至高无上的谢意。您放心,只要我恢复一些就会离开,不会连累您。” “你需要怎么恢复呢?” “我平时是通过地下的渠道购买血包,我知道与他们碰头的地点。”奥斯丁热切的目光瞬时流露。 他必定是饿了。 “你有钱吗?” 奥斯丁全身一震。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剩下一颗心脏,旁边没有钱包、没有衣服,只有几个垃圾桶而已。” 奥斯丁面如死灰,低声咒骂该死。 桑诺很是伤脑筋。“奥斯丁先生,吸血鬼会饿死吗?” 处理吸血鬼的尸体很麻烦。 “噢,不会的。不会像人类那样饿死,只是感到饥渴难受。” 他嘴角抽搐。 奥斯丁略显羞赧:“桑先生,鸡是廉价的动物,我愿意以后结算。” 廉价? 一只火鸡1.6刀一磅呢。 “要活的?” “事实上,您可以交给屠夫处理。” 原来想他取鸡血。看来这只吸血鬼很爱干净,但他也爱干净。 这时,他站起来。 奥斯丁仰头注视灯光笼罩的恩人。 只见他绕开驱魔圈走出地下室,响起“咚咚”的上楼脚步声。 不久,他看见桑诺拿着一杯浅茶色、半透明的液体回来。 他疑惑不解:“请原谅我的冒昧,这是?” 桑诺双眼弯弯,笑吟吟地讲解:“这是新鲜榨的苹果汁,uu看书wwuuansu 能够代替血饮用。” 奥斯丁:“……” 他将苹果汁放进驱魔圈内部的边缘,然后快步回到工作台旁边。 果汁芬芳四溢,甜味调和地下室不流通的空气。 奥斯丁盯着高高的圆柱形玻璃杯,没有动的意图。他喉结滚动,移开视线不看苹果汁。 “果汁没毒。”桑诺好意提醒。 然而他宁愿拢紧被单端坐,也不看苹果汁一眼。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苹果汁代替血。 桑诺不着急,特意带了个苹果下来啃,顿时清脆的咬合充斥地下室。 兴许听见他啃得欢,眉心紧锁的奥斯丁悄然瞄他。见他百无聊赖地啃苹果不看自己,又悄然瞄一眼边上的苹果汁。 半睁眼的桑诺瞥见他的动作,装作毫不知情。 奥斯丁抿紧嘴唇,斜睨能够充饥的玻璃杯。 灯光下,透明的苹果汁折射可爱的光华。 那头,啃完一个苹果的桑诺满足地打嗝,拿着苹果核和餐刀站起来。 与此同时,奥斯丁马上移开目光,坐直。 “我把灯留着。” 说完,他锁好地下室的木门上楼。 侧耳倾听的奥斯丁确定脚步声远去,又看了看散发甜味的玻璃杯。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伸出被单,停顿几秒后犹豫,继续伸前。 但他皱眉抿嘴,脸上混合羞赧与嫌弃之色,缩回手指。 过了几秒,他张开淡红的嘴唇,隐约露出尖牙,继而苍白的手指再度伸出被单。 三十九、玛丽的线索 一小时后,他又握着银制的餐刀到地下室看望奥斯丁。 玻璃杯伫立原来的位置,只是盛的苹果汁被喝光,一滴不剩。 奥斯丁卷着薄薄的被单入睡,严实得不露一条缝隙,似乎生怕自己走光。 “奥斯丁?” 桑诺试探性叫唤他几声,当他没有回应,桑诺静悄悄地伸手进驱魔圈,一边紧盯包裹的人形,一边触碰玻璃杯。 他依旧熟睡,没有动静。 旋即,桑诺飞快地拿走玻璃杯,然后关门锁上。他盯着锁头犹豫一会,蓦地伸懒腰打哈欠。 兵来将挡,担忧不如睡觉。 近傍晚,杰克发来邀请,邀请他去家里共进晚餐。杰克特意注明:今晚妈妈做红酒烩鸡、黑椒牛仔骨…… 那恭敬不如从命。 桑诺特意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休闲的白色卫衣,再捎上皮夹克外套以防夜晚气温低。他提着黑色公文包出门,临走前回望去地下室的楼梯口。 数秒后,他锁门离去。 琼斯太太做的晚餐很丰盛,夫妻俩以为杰克惹麻烦,有意无意地打听杰克与他的小秘密。 既然杰克闭口不谈游戏恶灵,他便编造借口说因为乔治和鲍勃横死,来给杰克驱走晦气。 夫妻俩一听,自然相信桑诺的话,轻松不少。 饭后,桑诺来到杰克的卧室。 “嘿嘿,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重新练号,找到过的线索物品都在我脑里,两个小时就练完了。噢对了,新账号和密码在桌面。我到客房玩手机,你还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你负责看着你的父母,无论听见什么声音,你们都不能进来。” “好吧。”失望的杰克就此离去。 桑诺关上卧室的门,在门缝下洒一道驱魔叶灰。 之所以在新环境驱魔,因为他担心玛丽不肯再现身于自己的卧室,毕竟那里除了电脑,她无处可逃。 电脑一直开着,桑诺戴上杰克的耳机,输入新账号和密码登录游戏《逃出生天》。 这次杰克使用的角色是女白领,他仍是卡在“搜索玛丽的家”这个任务,为桑诺节省时间。 桑诺操控女白领四处悠转,附近的玩家有增无减。他顺道打开副本列表,发现医院副本的图标变灰色,显示维护中。 居然不直接关闭,莫非游戏方要补充恶灵? 必须斩草除根,他轻敲桌面思索。 不多时,他操控的女白领前往玛丽的家,再遇灰暗的楼道。头顶的灯光只是一道颜色,从没照亮过楼道。 女白领匆匆经过旁边的玩家,尽快使用钥匙打开玛丽的家门。 暗灰色的大厅重现电脑屏幕,墙上满是涂鸦。 这次他留心这些涂鸦,操控女白领检查大厅。如果游戏内有恶灵的容身之处,必定有咒语或者法阵符文存在。 游戏内的女白领提着烛台,柔和的白光染一片墙。蜡笔画的涂鸦层层叠叠,桑诺最大限度拉近景。 他甚至操控女白领蹲下来。 墙根有发现。 杂乱的涂鸦下面,写着不显眼又潦草的文字,他认得这是拉丁文,迅速截图。 沿着墙根观察,他找到几处拉丁文,直到耳机响起尖叫。 总有新玩家到卫生间触发任务。 桑诺赶紧去卫生间,里面挤着三名玩家,其中一个掉血最快。转眼,掉血最快的死了,随即轮到另一名玩家加速掉血。 末了,镜面猩红的咒语等待着桑诺,他毫不犹豫地念三遍。 “血腥玛丽。血腥玛丽。血腥玛丽。” 镜中浮现的脸增加许多,全面无表情地透过屏幕注视桑诺。 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写满怨恨。 他摘下耳机的一刻,卧室的灯光一闪一闪,光明与黑暗交替。 光明重现的瞬间,墙上的明星海报绽放笑容;黑暗吞噬的瞬间,电脑屏幕倒映桑诺的脸。 这一瞬间,他看见屏幕还倒映别的东西。 那东西坐在自己斜后方的沙发上。 他却不疾不徐地点击关机。 沙—— 身后出现轻微的动静。 当灯光重亮,他站起来张望,卧室却只有自己。转眼之瞬,余光处的单人沙发多了一个上半身黑影。 原本,那个沙发堆满杰克没换洗的衣物。 下一秒灯光闪现,桑诺握紧掌中物,走向只有衣物的单人沙发。待黑暗侵占卧室,沙发上的黑影站起来。 灯光一闪一闪间,桑诺和忽现忽隐的黑影对望。 就在灯灭的一秒,桑诺朝着黑影举起一物,冷冷的反光投在墙上。 “啊——” 灯光猛然不再闪烁,照耀捂着脸、一丝不挂的女人。 桑诺举的是琼斯太太的化妆镜,倒映女人整容失败的容颜。 女人异常抗拒地捂脸后退,身上丑陋狰狞的自残伤痕暴露无遗。 “玛丽·艾克斯,回答我的问题,否则镜子永远朝向你丑陋的容貌。”他嗓音冷然。 “……呜呜……不……”她的指缝下传出闷闷的呜咽。u看书 ww.uunshu “你认不认识这个图案?” 她略微张开手指,透过指缝偷窥化妆镜前面的纸条。刹那,她比照镜子更加恐惧,竟然捂着脸蹲下来发抖,手里的大剪刀铿锵落地。 “图案来自哪里?是不是来自这款游戏?” 她宛如雪灾中的受难者拼命发抖,又拼命摇头。 桑诺意识到她的回答方式,又问:“是不是来自囚禁你们的地方?” 她霎时蜷缩身体,不摇头也不点头,喉咙发出哀怨的呜咽。 “囚禁你们的地方在哪?” 她把脑袋埋在双腿间,手指用力地抓大腿的伤疤。 “囚禁你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埋头摇晃身体,意义不明。 桑诺失望至极。她畏惧囚禁自己的势力,已无法再提供信息。无奈之下,他拿出丁香净化水喷去。 但愿这个任务只存在一个“玛丽”。 强风卷过,世间减少一个恶灵。 他打开门准备离去,瞧见忧心忡忡的一家三口站在走廊张望。见他出来,琼斯先生打哈哈:“恰好经过,想问你喝不喝咖啡。” “嗯嗯,对对。” “放心吧,没事了。”他招手喊杰克过来,后者屁颠屁颠。 “桑老板,游戏里面是不是已经没有恶灵了?” 他笑着搭上杰克的肩膀。“我什么时候说过游戏里只有一个恶灵?” “什么?开玩笑吧?” “想活久点就卸载这款游戏,用心念书考大学,乖。” 四十、被盯上 晚上十点,吉西西香料店地下室。 无论桑诺怎么用干花挠奥斯丁的鼻子,奥斯丁还没睡醒。 于是他旁若无人地调配有助睡眠的药水。 连续几晚熬夜,他得好好补一觉。 “薰衣草,请你成为灰烬助我安睡。” 他默念一句魔化咒语,把薰衣草的干花用酒精灯烧成灰,随即散发阵阵浓烈的芳香。 接着他把薰衣草灰倒入酒精灯加热的烧杯,再加入两朵魔化后的罗马洋甘菊的干花。 菊花的清香霎时混入薰衣草香。 由于两种花都是阳性性质,他得再加入一种阴性植物调和,否则药性太烈,容易睡个两三天。 恰好他的公文包里夹着一缕用剩的艾草,他预设了药性,认为艾草合适,反正让它干枯也是浪费。 不过会有一个小小的副作用。 应该不会这么巧合。 他喝下花茶般的药水,药效除了安眠还能顺便净化负面力量或咒语。 熄灯后,回卧室的他也进入梦乡。 夜深,人静。 四周渐渐涌现灰白的雾气,桑诺茫然地环顾黑漆漆之地。 他毫不犹豫地捏自己的俊脸,觉得不疼就知道身处梦境——但愿不是艾草的小小副作用。 脚下的平台宽阔,浓墨般的夜色笼罩四周,朦胧的海雾弥漫眼前。 他一边挥手扇雾气,一边东张西望。出乎意料,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莫名的平台。 为了验证试探平台是不是无穷无尽广阔,他一步步向前。片刻,他走到平台的边缘,附近楼房的外墙和窗户尽收眼底。 原来他站在某楼房的天台。 万籁俱寂,淡淡的海雾覆盖楼房表面,一扇扇窗户微微反光;而极目远眺尽是一片朦胧。 桑诺小心翼翼地探头俯瞰楼下的街道。 笔直漆黑的街上有一个黑点停留在楼下。 雾气遮遮掩掩,他望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他感到对面楼射来一道视线,便抬眼望去。 对面天台伫立一个黑影,桑诺极力定睛眺望,可惜只望清楚对面一袭黑衣,弥漫的海雾模糊其面容。 虽然他望不见对方的相貌,但直觉认识对方,甚至产生强烈的埋怨。 兴许是原主残留的直觉。 对方似乎知道桑诺盯来,右手缓缓抬起一件物品。那物品的形状隐约是椭圆形,周边有些花纹。 正当他伸长脖子眺望,物品闪烁一道寒光。 呼之欲出的猜想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心悸蓦然来袭,惊得他低头望下面。 顿时,他脚底生寒。 不知不觉间他的脚下一半是水泥地,一半虚空。 站在天台边缘的他半个脚掌悬空,差半步坠楼。但当他想退回去,莫名其妙的一阵强风刮来,他的后背一凉,眼前天旋地转。 呼呼的风声擦过耳畔,他面朝深海般的夜空,身体急速下坠。 他尝试学某部靠做梦获奥斯卡的电影,以意志力改变梦境。然而电影是骗人的,他下坠的速度没有减慢。 不过可能会摔醒。 遐想之际,背部突然撞到结实的硬物,视野被狭窄的黑色矩形收缩,他眼里只有方寸夜空。 桑诺还没反应过来,上方盖下一块黑色的物体,视野被完全遮挡。 严实、逼仄的黑暗空间包裹桑诺,他急忙锤击四周的硬物。没想到,囚禁自己的东西缓缓地动了。 格拉格拉—— 他隐约听见轮子碾地的声音。 似曾相识,在哪听过? 格拉格拉—— 卧室窗外响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偶然闪过的车灯穿透合上的窗帘,掠过床上熟睡的人。 他翻了翻身,睡得很熟。 晨曦为新的一天拉开帷幕,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唤醒熟睡的人。 睡眼惺忪的桑诺缓缓睁眼,凝视溜进卧室的晨曦好一会才起床。昨晚确实睡得好,整晚只做一个奇怪的梦,梦境异常清晰。 艾草另一个作用是产生预言梦境。 他深知自己被邪恶盯上。 至于站在对面的人是谁,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不想了,先洗漱吃早餐。 他伸一个懒腰,下床懒懒地找拖鞋。 营业前,吃饱喝足的他先去地下室看奥斯丁。 “早安,桑先生。” 苍白的灯光照亮奥斯丁的脸。 几乎睡了一天的他比昨天有神采,湛蓝的眼睛目光炯炯,如同宝石。 “早安。” 得到回应,奥斯丁微微一笑:“原谅我的唐突,我真不是有意冒犯。请问桑先生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呢?” 桑诺:“……” 又饿了是吧。 不久,他端来一杯新鲜榨的苹果汁,紧盯着奥斯丁的动静并放进驱魔圈内。 奥斯丁搂紧被单正襟危坐,用余光瞄苹果汁,不着急喝。“桑先生,没想到你知道这古老的食谱,我感到惊讶。” 桑诺斜睨孤地上零零的果汁,u看书 ww. “你指苹果汁?” 奥斯丁一本正经地点头,目光炯炯。“传说,苹果汁能够代替鲜血,很少人会知道。我很确定,你是高级巫师的后裔。” “谢谢夸奖,我也认为是。” 他厚脸皮的承认,让奥斯丁认为他的坦诚始于信任自己,不禁缓和严肃的神色。“桑先生拥有复活术的方法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能够被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 桑诺明知故问,想从他嘴里打听更多的事情。 奥斯丁并没卖关子,坦然道:“世上懂得复活术的白巫师非常罕见,如果被我的仇家和卑鄙的黑巫师知道,他们会来杀死你并抢走复活术的咒语或配方。” “原来如此。” “桑先生不担心?”奥斯丁惊讶他仍气定神闲。 “说实话,我救你的行为本身就存在危险性,我受到的威胁不止这些。” 他从容地托腮,语带无奈。 奥斯丁以为他单单指自己会忘恩负义,神色庄严不可侵犯,骄傲地昂首。 “请桑先生放心,背叛、欺骗、忘恩对于血族而言是受族人唾弃的事情,我们血族绝不姑息这样的行为。如果我做出以上的耻辱行为,桑先生可以向血族的厄夜审判庭告发我。” 桑诺不明觉厉。“审判庭相当于人类的法庭吗?” “是的,罪行严重的族人会判以日光邢。” “就是晒太阳?” 奥斯丁郑重其事地点头。“是的,太阳对于我们来说是致命的温暖。” 桑诺托着腮沉思他的话。 四十一、自己挖的坑 桑诺的顾虑从没消失。 乌头粉就在衣兜里,放进一杯苹果汁轻易而举,他不能确保奥斯丁恢复后不抢夺复活药方。 驱魔圈含有暗红色的粉末,奥斯丁绝对留意到,大概也知道那粉末对他有害。 他真的喝了那杯苹果汁吗? 他真的认为自己没下毒? 桑诺不动声色地斜睨那杯还没被碰的苹果汁,若有所思。 “还有一点,我向桑先生真诚地道歉。”奥斯丁突然拢着被单,坐着朝桑诺深深地鞠躬。 略微羞涩的表情转眼即逝,他随即昂首挺胸,恢复贵族特有的傲然。“这是我学过的东方礼仪,希望没有做错。” 他继续解释:“刚才我突然想到,追杀我的仇家很可能千方百计确认我真正死亡,如果他没找到想要的迹象,就会认为我还活着。” 桑诺猜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安静倾听。 “一旦他认为我还活着,其中一个确认的方法是循着新鲜的血腥味四处寻找。我为自己的大意和愚蠢道歉!” 桑诺轻敲脸庞的动作蓦然停顿,如刀目光审视奥斯丁。 他连忙解释:“请你不要误会,我刚才才想到这件事,昨天实在是……饿,以至于忘了这回事。” 他颔首拢被单,自觉失礼与惭愧,宛如高高在上的蔷薇萎靡。“非常抱歉,请你原谅我的过失。” 桑诺单手支着太阳穴凝视苹果汁,庆幸自己没有买鸡回来。“你的仇家也是吸血鬼?” “没错。”他抬头,眼神闪现仇恨。“简直难以置信,他居然背叛我们!原本我还有几个银行户口,但是如果我一取钱,他一定追踪过来。” “所以你连家也不能回?” “是的。”他黯然地低头。“不过你放心,他并不确定我来了旧金山,我受袭的时候故意掉入这片海湾。” 沿这片海湾的城市不止旧金山,只要奥斯丁在仇家找来前康复离开,桑诺受到的威胁便少一个。 念及于此,桑诺计上心来。 “你对我说这些,不担心我泄露出去吗?”他上身前倾,戏谑地上扬嘴角。“如果你的仇家找来,或许我将你交出去能活命,又或许拿你做试验的材料。” 奥斯丁难得微笑,环顾地下室的药柜。 “血族和人类不同,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事物。这里的草药洋溢正面积极的能量,证明它们的主人散发相同的能量。使用者的气场会影响周围的物品,因此我不认为你是内心阴暗的黑巫师。” 桑诺颇惊讶他的洞察力,表面却波澜不惊。“你需要多久才康复?” “应该还需要……”他羞愤地咬牙,含糊带过一个粗俗的词语:“进食……三到五次才能站起来。” 桑诺笑了笑,这位吸血鬼先生还真容易看透。 “桑先生。”他忽而流露腼腆之色,不太安分地揉着被单。“我深切明白你收留我承担的风险,因此我不允许自己当闲暇的废人。” “然后呢?” “请问桑先生需要员工吗?” 霎时双方沉默。 桑诺再度托腮审视奥斯丁,不可否认放他出来有利有弊。利在于有免费劳工、能了解古老长生的血族;弊嘛,大家都知道的…… 奥斯丁虽然坐得端正,但忐忑揉被子的手出卖他紧张的内心。 自己太需要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养伤了。 “用人类的话来说,只要桑先生包吃包住就足够。”他连忙补充。 眼看奥斯丁只有被单蔽体、身无分文,桑诺暗自叹气。 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填完。 “我考虑下吧,手上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奥斯丁微微点头。“没问题,我耐心地等待桑先生答复。” 桑诺深知他正饿着肚子,便留他一个在地下室,先去开门营业。 他心不在焉地浇花,心不在焉地跟附近的店主打招呼。 吉西西香料店是百年老字号,没开店的几天急坏熟客,今早她们陆陆续续来买香料。 有八卦的大妈问桑诺是不是交女朋友去约会了。 “比起我,女孩子更喜欢这里的香薰蜡烛。”他彬彬有礼地辩解。 等客人最少的中午到来,桑诺关门去吃云吞,然后去温彻小教堂找道格。 很不巧,他碰上道格举办的烦忧分享会,男男女女围着坐一圈倾诉。桑诺心想不如回去计算账单,正要转身离开被道格喊住。 “请我们的新朋友一起来倾听。” 他真想送道格一碟法克鱿鱼。 走不成的他无奈地落座,率先注意到正在倾诉的年轻黑大姐,她的头上尽是贴着头皮的辫子,没有缝上假发。 原来她苦恼的正是自己的头发。 “我之前花了几百刀缝真发。你们没听错,是真发,跟廉价的尼龙假发不能比。原本我的发型是美丽的大/波/浪金发,谁知道从三天前开始,我美丽的头发一天比一天短!” “你确实是短不是少?”心直口快的胖子遭到黑大姐白眼。u看书 w.nhu “你听着,是变短!每天早上醒来,我发现到胸前的卷发都变短,直到今天早上变成短发!你们能想象吗,从长卷发逐渐变成短发,枕头旁放着我的断发!天啊,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今早去理发店拆掉缝的头发了。” “你是不是梦游自己剪掉?”胖子又吐槽,惹得其他听众噗嗤笑。 其实桑诺的想法和胖子一样。 然而黑大姐咬牙切齿、铿锵有力、深信不疑地反驳:“我从来不会梦游,从来不!” 道格笑眯眯地把打圆场的工作,甩给自己的好学生桑诺。“新来的朋友,你有什么看法呢?” 忍笑的桑诺瞬间僵直。 cue他作甚! 所有参与者不约而同地看来。有认识他的听众搭腔:“桑老板,你说她是怎么回事?” 他露出营业微笑,顺带宣传香料店:“大家好,我叫桑诺,是吉西西香料店的老板。请问这位女士是独居还是有孩子?” “独居,我是教芭蕾舞的老师,发型会影响我的气质。” 桑诺点点头,“我建议女士你在卧室安装监控,这样就知道你接驳的头发为什么每天变短。” 黑大姐和胖子如梦方醒。 “其实,我也有这个烦恼,我也是这个原因剃寸头。”一个寸头的中年大叔突然插话,使众人大吃一惊。“今晚我也想尝试这个方法。” 桑诺与道格飞快地对视。 巧合多了点。 四十二、黑魔法咒语 分享会结束,参与者散去,道格问桑诺怎么看待二人的巧合。 “单凭只言片语,分辨不出头发被剪的原因。” “不如你……” “且慢,我今天来有重要的事情。谈正事之前,安德鲁的拼图送去净化没?”桑诺及时打断笑眯眯的道格。 “放心,已经送去教会了。” 接着,桑诺拿出打印出来的几张游戏截图,上面写有现今只有梵蒂冈才使用的古典拉丁文。 这种古典式语言糅合多个民族、多个国家的语法,语言体系很复杂,发音仿照古罗马时期;而词尾的变位法比英语复杂。 最可怕的是拉丁词组的语法非常自由,不遵循主谓宾。中、英、法文只有主谓宾一种语序,拉丁文却有六种。 桑诺至今只学会分辨一些词组,要掌握语法需要花很长时间。道格学了三十年,仍有很多词组看不懂。 尤其是冷门的符咒。 因此道格一看几张截图,立刻往圣台的抽屉拿出一枚放大镜,放大图里的拉丁文仔细分辨。 道格的眉心紧得能夹苍蝇。“……永失……自由……这是位于宾格的位置,我确定是自由的意思。奇怪,没有主格或呼格吗?谁永失自由?” 桑诺也感到奇怪。“原场景里,一组组词很短而且极其分散,这些都是截图中完整的一组词。” 若有所思的道格研究下一张。“噢,这个,真是可怕的词组。” “是什么?” “残暴的公主。这组词的意思是残暴的公主。你看这两张写着:长埋于黑暗、鲜血玷污圣洁。噢天啊,这是咒语,我很肯定!” 双手发抖的道格放下放大镜和图片,肃穆地注视桑诺。“你从哪里找来的拉丁文?请务必告诉我,这是一件严峻的事情。” “有多严峻?”他佯作不在意。 焦急的道格脱口而出:“这可能是黑魔法咒语,写着这些拉丁文的地方是不是存在恶灵或者恶魔?” 桑诺心头一动,思绪翻飞。 “桑,这种黑魔法不该存在这个时代,自从中世纪结束几乎销声匿迹。你一定要告诉它们从哪里来。” 比起义正辞严的道格,桑诺十分淡定。 道格珍藏的文献记载,大部分黑魔法随着“女巫审判”时期失传,大量魔法书籍被焚烧,已有几个世纪没有出现过黑魔法。 换言之,《逃出生天》的幕后势力与黑魔法有关系。 “道格,我愿意和你交换情报。我告诉你截图的来源,你告诉我可能拥有黑魔法的组织。” 组织?道格的内心惊涛骇浪。 很快,理智淹没他的震惊与激动,他逐渐恢复严肃又遗憾的神色。 “抱歉,桑。我个人很愿意与你交换情报,可是你想知道的情报属于教会的机密,非神职人员禁止涉猎。如果你愿意加入教会当驱魔师,你可以拥有这份情报。” “那真是遗憾的事情。”桑诺不假思索地收起所有图片。 道格看着重要的线索被收走,有些急了。“桑,成为驱魔师与你的巫师身份没有冲突,进了教会,你能够获知更多信息。” 桑诺不置可否,又拿出一张字条。“说起巫师,我还有一件事请教。这张‘死神的欠单’是什么?” “死神的……”他愣了愣,“你召唤过死神了吗?” “是的,送一个死灵往生。” 道格露出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随即眯眼一笑:“其实不是特别需要担心的事情,等死神不忙碌的时候会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总之会是找你做你能做到的事情。” “还有谁收到过?布莱恩?” 提及这个名字,道格敛去笑容。“他确实收到过,不过我也不知道死神找他做过什么。放心,死神不会提前来索命。” “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桑诺嘴角抽搐,收起欠条。“我回去处理些事。还有,住宅区的割脸凶手已经消失,不过那些警员就头大了,将要增加两宗悬案。” 他挥手告别,隐约听见道格叹气。 他笑了笑。 现在还不是时候加入教会。 他在教堂养伤的时候,听道格稍微提过,驱魔师一般是从神职人员中挑选然后培养,但培养的成功率很低,出任务的生还率也很低。 并非每一个教会都拥有驱魔师,首先选拔优秀的神职人员是第一个难题——教会之间的人才竞争不言而喻。 第二个难题是时间成本,有条件的修道院从小以驱魔师的目标培养神职人员。 仅仅拥有一个驱魔师的教会足以受同行敬仰。现时,拥有最多驱魔师的国家是罗马,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谓树大好乘凉,桑诺不否认自己需要教会的信息资源。只是任何时候,一个有业绩的人才比菜鸟人才更有价值。uu看书ww.uukanshu 他可没闲情在教会里慢慢晋升。 午后阳光明媚,唯一不足的是紫外线太强。桑诺闲庭信步晒太阳,遇到一家倒卖家具的店铺。 他大为惊讶,快步上前。 这是一家理发店,他经常来理发因为老板的手艺非常好。 “洛佩兹老板,你要搬迁了吗?为什么倒卖店里的家具呢?”桑诺看着一张张摆卖的椅子,依依不舍。 想要剪好亚裔的发型,得去远点的唐/人街,他懒得驾车啊! “唉。”四十来岁的拉美裔老板摇头叹气。他皮肤棕色,浓眉大眼且黑发。“桑老板,这次我和妻子借着关店,顺道回家乡。” “啊这……”他好痛心。“难道因为生意不好吗?” “不是。”老板忧心忡忡地回望空荡荡的店里,迟疑片刻才说:“发生了其他事,让我觉得很不好。” 桑诺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只好提出一个无赖的请求。“洛佩兹老板,你关店前能不能为我剪最后一次头发呢?” 好歹能挺一个月。 没想到老板面如淡金,不小心碰倒摆放好的染发剂,他急忙埋头收拾。 “洛佩兹老板?” “呃……我……”老板支支吾吾。 “洛佩兹老板,你和妻子回家后没有理发店能按照脸型剪好黑头发,我即将要顶着半长不短的头发过日子了。老相识一场,请求你了。” 桑诺厚颜无耻地卖惨,沾一沾唾沫到眼睛下。 老板沉默一会,终于一咬牙:“好吧,最后一次为你剪头发。” 四十三、剪头还是剪头发 理发店里的镜子还没拆下来,只要老板搬进一张椅子就能开始剪。 桑诺美滋滋地坐在椭圆形的镜子前,身前披上一张白布。等老板去拿剪刀和吹风机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 墙上还挂着一些未卖出去的发片,也就是黑大姐口中需要缝在头上的假发。 他忽而好奇黑大姐是不是在这里缝假发。 遐想之际,老板提着工具回来。透过镜子倒影,桑诺觉得老板的表情格外严肃。 兴许因为最后一次操刀,需要仪式感。 “洛佩兹老板,就平常那么剪。” 老板深呼吸,仿佛下很大的决心。“好的。” 桑诺立刻坐直不动,通过镜子看老板开始为自己梳头。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他总觉得老板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 老板的动作娴熟麻利,桑诺渐渐放心。 白布中间有一块透明的塑料片,供给客人做头发的时候玩手机等待。桑诺不例外,捧着手机计算蕾妮的账单。 不一会儿,冰凉的触觉擦过桑诺的头皮,他抬眼瞄了下,恰逢老板夹起自己两鬓的头发剪,他以为是剪刀擦过。 于是他看回手机。 没多久,他感到太阳穴凉飕飕,而且不止一处。左右两边,各有三个点凉飕飕,他瞬间想到是手指触碰。 他一抬眼,便看见老板的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吃惊。“怎么了?” 老板睁圆眼睛盯着镜子,嘴皮不利索:“没、没什么,提、提醒你抬头,生怕剪不对称。” 桑诺顿生疑窦。 老板从来不会担心剪不对称,因为他曾认为是学徒才会犯的错误。 看老板紧张兮兮的表情,桑诺甚至发现其流下折射光线的汗珠。为了防止老板失手,桑诺强作镇定:“我不动,你继续剪。” 老板霎时抿紧厚厚的嘴唇。 这次,桑诺紧盯老板的一举一动。 发型千万不能剪坏。 老板盯着镜子缓一口气,继续摆弄修长的理发剪刀。不知为何,桑诺身边总缭绕一股凉意。 当他看见镜子里的老板触碰自己的头顶,寒意直入他的脑壳下,他差点要打冷颤。“洛佩兹老板,你平时可以多喝甘草生姜汤或者红枣老姜茶。” “为什么?”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桑诺的头顶作响。 “手脚冰凉的人是气血不足,影响到心脏和肾功能。甘草生姜汤能够恢复肺部的阳气,红枣老姜茶能够活络血液。” 老板听得一愣一愣,后一句听不懂,前一句倒是听懂,他尴尬得慌神。“桑老板,你误会了。” “但你的手很冷。” 老板噤若寒蝉,不再吭声。 桑诺只好继续盯着镜子发呆。 午后的阳光开始倾斜,漫不经心地照射店里,个别镜子反射刺眼的阳光。 一道反射的阳光刺得桑诺眯眼,扩增的光晕令他目眩一瞬。 这一瞬间,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反光。 预言梦里,那个黑影拿着的东西反光。他猛地观察镜子,猜想那东西是镜子的可能性。 这时,他发现身后的老板脸庞紧绷,棕色的皮肤看不出脸色,其唇色却发白。 尽然老板的脸色不好,但他剪发的动作麻利如初。 不过,老板剪发的手法跟以前不太相同。 他不敢打扰老板,默默观察。 老板开始抿紧苍白的嘴唇,眉心越来越皱。 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桑诺愈发担心剪刀剪歪。 银色的剪刀反射阳光,镜子折射其光华;冰凉的刀刃轻轻巧巧地一张一合,在他碎长的刘海上游弋。 轮到桑诺抿紧嘴。 刘海是门面,一毁毁所有,尤其是老板的表情越来越惊恐。 他终于意识到来剪发是错误的选择。 店里的两个人都不敢吭声,只有剪刀欢快的咔嚓咔嚓。 新发型已见雏形,桑诺笃定这不是老板以往的剪法。 碎长的刘海变短,耳鬓修饰脸部的轮廓,发型比之前清爽英朗。 然而老板剪完发脚后还没停手,拿来一瓶发蜡。 桑诺:…… “洛佩兹老板,打发蜡要加价吗?” 老板一声不吭,直接抹上手搓他的新发型。 桑诺欲哭无泪。 末了,头发香喷喷的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洛佩兹老板,你是基努里维斯的粉丝吗?” “呜哇——” 老板突然蹲下来掩脸大哭。 “洛佩兹老板,我不会不付钱的。”桑诺吓得心惊胆战,生怕外面有熟人经过。 “呜呜……不是这个原因。”老板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看向桑诺。“对不起,这就是我要关店的原因,我需要去看医生。” “哈?” “最近我为客人剪头发的时候,我感到身不由己,双手不属于自己。uu看书 ..cm刚才为你剪头发的不是我,像是另一个人……” “这症状持续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还没看!”老板蓦地站起来扶着椅子,身体半笼罩坐着的桑诺,投下一大片阴影。他把脸凑近,压低声线:“我怀疑自己思觉失调,我看见里面有另一个理发师。” “里面?” 老板抬眼盯着前面。 桑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盯着的是镜子。 “我受不了了,每次剪头发的时候被操纵的感觉太可怕,我生怕自己某一天被关进疯人院!”老板又抱着头蹲下。 当下桑诺没有带新鲜的三叶草,不确定老板是人格分裂还是撞邪。他灵机一闪,后退椅子拉起老板的手。 老板的手不再冰冷。 桑诺再度注视镜子。 三块椭圆形的镜子外围带环绕的花纹,偏复古风格,和梦里的椭圆形之物有些许相似。 “你在哪里买这些镜子?” “旧货市场。” “你遭遇的情况什么时候开始呢?” “两个月前偶然有这种感觉,这个月开始感觉变强烈,直到我感觉双手被操控。桑老板,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多么可怕!” 桑诺扼腕叹息。“洛佩兹老板,我把这三面镜子一同付钱吧。” 老板大吃一惊,“你要买下它们?” “是的,结账吧。” 老板无语凝噎,随即深深地叹气。“算了,送给你吧,连同这次理发也不收钱,这不是你想要的发型。” “其实也蛮帅的……” 四十四、不信?你试下咯 为了搬运三块沉甸甸的镜子,桑诺驾车来理发店,然后驾车回去,靠自己一块又一块搬上楼。 累得气喘如牛。 他无暇去看奥斯丁,把三面镜子滚进卧室,盖上花布放着观察。 倘若镜子没问题,他犹豫是转手卖给旧货市场还是当三个装饰品。 不过先去摘三叶草做测试。 晌午,气温稍微下降,凉风送进无人的二楼,吹不散窗台的驱魔叶灰。遮挡镜子的布稍微扬起,露出闪烁的反光。 入夜,桑诺洗掉香喷喷的发蜡,给蕾妮发去水蛇般长的账单。 蕾妮竟然回复:明天有事找。 夜深,他熄灯睡觉。三块盖上布的镜子安静地靠着墙,夹角的暗影仿佛斜睨床铺的眼睛。 楼下的车声渐少,路灯的灯杆和树影投在墙上,深夜的幽静渗透每个角落。 只有橘黄的路灯点缀寂寥的卧室。 斯—— 细微的拉扯声不易察觉,卧室宛如平静的湖面,并未因为微小的动静起波澜。 床上的人只是翻身过来,睡容恬静。 没多久,墙边盖着镜子的花布动了动,似因微风拂过而摆动,花布稍微移位。 此时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花布又动了,在镜腹的位置微微隆起。 桑诺缓缓地半睁眼睛,看见花布渐渐隆起的一幕。他放缓呼吸,微睁眼睛假寐。 昏黑的视野又细又长,交错的睫毛外是变得胀鼓鼓的花布。那鼓起的形状圆溜溜,大小相当于成人的头颅。 花布终于罩不住底下之物,“沙拉”地滑下地面,露出一个深色的鹅蛋形物体。 借着透进来的路灯,他窥见那物体长着短发,正慢慢地往外面伸,接着露出脖子。 桑诺尽量保持不动,稳住轻缓的呼吸。 等那玩意伸长脖子,镜里又伸出五个手指头——它正在爬出来,像一个婴儿穿过母亲的肚皮爬出人世。 下午做测试的时候,三叶草有变化,只是他没想到死灵出现的方式抄袭贞子。 眼看死灵爬出半个身体,它突然往床这边扭头看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容貌,桑诺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夜色掩盖他微睁的双眼。 窒息的寂静缭绕一人一鬼,余光处的半个身体一动不动,不晓得它在想什么。 自己没跟它对视,它应该没发现自己醒着。 片刻,那上半身似乎放心了,又开始往外爬,动作悄然无息。 桑诺就此偷窥它一点一点地爬出来,直到卧室多了一个“人”。 它慢慢地站起来,脸上沾有投墙上的树影,条条道道的树影如同水蛭,爬满它的脸吸血。 它不在乎外面的路灯,低头看着桑诺的方向,迈开脚步走来。 桑诺勉强看清那是一个男人,穿着黑嗖嗖的夹克。 男人离他的床越来越近,甚至伸出一只小麦肤色的手。长着茧的掌心带着不明的目的,快要覆盖他细长的视野。 突然间,桑诺的手抢先捉住男人冰冷的手,与此同时他睁开眼睛注视来者。 来者手里握着一把理发剪刀。 男人先是吃惊,然后看见自己的手腕冒烟,一边挣扎一边转身想逃回镜里。 “别跑,我要感谢你为我剪头发。” 男人回头,满脸惊恐。“先生,我错了,我不应该打扰你,请允许我马上离去。” “你离不去了。” “什么?” 桑诺松开他的手,“不信,你试下?” 男人一溜烟地钻回镜里,接着桑诺看见他移动到卧室原有的全身镜,转眼他便不见。 不一会儿,充满挫败气息的他重新爬出镜子,坐在地上哀嚎:“为什么会这样?” 桑诺推开棉被坐起来,“因为你在我的驱魔圈内,所以你无法离开这个卧室。原来你能在各个镜子里移动呀?” “唉,是的。”男人无助地抬头,看着三十岁出头。“先生,其实我没有恶意冒犯,我觉得你的新发型还不够完美,所以来帮你修剪一下。” “哈?你出现就为了帮我修剪?” “是的,我感觉耳鬓的形状可以更凌厉,符合你绵里藏针的气质。” “喔,你的中文多少级?” 男人无措地挠耳鬓,“我之前住的地方离唐/人街近,客人是亚裔多,略懂一点成语。噢,重点不是这个,请先生放我走吧。” “不行。”桑诺斩钉截铁。 “为什么?” “除了我,你曾经深夜为其他人剪发吗?例如缝了金色卷发的黑大姐?或者中年男人?” 男人的语气忽而鄙夷。“你是说那位教芭蕾舞的女士吗?她的脸部轮廓棱角分明,u看书 .uuanshu 干爽的短发才合适她。她皮肤黑,衬金发就一股乡村气息。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顾着工作不去剪发,每天用发蜡往后梳就出门,太邋遢了……” 桑诺没想到他滔滔不绝地数落曾经的“客人”。“咳咳,先生,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已经死了,应该要去往生,我送你一程吧。” “无法往生。”他忽而语气低落,闷闷不乐地低头划地板。“就你所知道的,我能够在不同的镜子中转移,可是我无法离开镜子太久,否则我被强行拉回镜子里。以前我不敢四处跑,因为手痒我才藏在理发店的镜子里。” “你被囚禁在镜子里吗?你最初是不是从游戏里出来?” “游戏?”男人茫然地摇头。“不是的,我最初发现自己呆在家里的镜子,后来发现我能转移去别处的镜子。” 桑诺深感囚禁的方式巧合。“冒昧问一句,你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 “不记得,我回忆许多年都不记得。” “许多年是?” “有四年吧?我无聊的时候在镜子里面数数,希望没有计算错误。”男人灵机一闪,转而站起来鞠躬。“先生,你能不能帮助我脱离镜子?我想,你能够送我去往生,应该有方法帮助我脱离镜子。” 桑诺托下巴思忖。 放任他深夜剪发不好。 “如果你有耐心等待,我可以帮助你,因为你被囚禁的方式和我需要处理的情况相似,可能有关联,我需要你提供你生前所有的信息。” “没问题,我愿意等待。” 四十五、无血女尸 同一片夜空下,晚上十一点,末班地铁列车在城市的地下穿梭。 站台冷冷清清,轨道的深处黑黝黝。白炽灯为站台铺一层苍白,为候车的乘客照亮站台边缘的警戒线。 冷风涌入,列车到站停靠,夜归的上班族或夜猫子踏上这趟末班车。 车内银灰色的座椅、扶杆、两壁反射煞白的灯光。空余位置很多,乘客稀稀拉拉落座,然后各自低头玩手机。 列车进入地下隧道,玻璃车窗外一片漆黑。 漆黑的车窗倒映乘客的百态。 有人累得打瞌睡,有人玩手机游戏,有人听歌减压,有人照镜子补妆…… 冷冰冰的钢铁包裹这群夜归人。 兴许地下的电压不稳定,再次穿过地下隧道的时候头顶的白炽灯暗了下来。 到了下一个站,陆续有乘客下车,有的乘客则坐着不动。 终点站到了,仍有乘客没下车,苍白的灯光仿佛为坐着不动的乘客披上白色的裹尸布。 “女士?该下车了。”清洁人员走过去提醒低着头的女乘客。 她无动于衷,迫使清洁人员碰一碰她的肩膀。没想到这一碰,使女乘客摔落座椅。 “啊——” 夜里,总不安宁。 白天,这份不安宁演进。 旧金山市立法医局,病理检验室。 莱克西和她的大叔搭档康林又一次来找法医,不过两人还没进病理检验室,便看见西装革履的一老一少从病理检验室出来。 老者白发苍苍,风霜沉淀于脸上;较年轻的男子不到三十岁,表情残留惶恐。 莱克西和康林一看他们平和的气质,就知道他们不是警方的人。 老者朝两人点头致意,不多言,与年轻男子匆匆离去。 带着疑虑,莱克西和康林走进病理检验室,看见解剖台上的女尸背朝天花板。 康林挠着淡金色的胡茬子揶揄:“罗根医生,按照规定,非办案人员禁止进入病理检验室,希望你告诉我那两个人是联邦警员。” 半百之年的罗根苦笑不已。 莱克西先注意到女尸背部多了一块青色的瘀痕,指甲大。“罗根医生,为什么女尸的背上突然多了一个瘀痕?是不是尸斑?” 灰白干皱的背部仅有一块青色的瘀痕,整具尸体没有呈现尸斑。 “咦?”康林也惊讶。 “你们来得正好,如果你们听说我和助手昨晚经历的事情,会理解我为什么邀请那两位牧师来。” “他们是牧师。”莱克西不太意外,已经猜到那两个人的身份。 “喔,难道上帝会帮助我们破案?” 罗根不介意康林的调侃,早就习惯他多嘴,不疾不徐地指着女尸背部的小瘀痕。“这块瘀痕是昨晚出现,尸体过了沉淀尸斑的时间,我认为它不是尸斑。” “那是?” 罗根却问非所答:“昨晚我和助手想再次检验女尸的内脏,病理检验室的电压突然出现问题,灯光一闪一闪,水龙头不停冒水。” “看来法医局也需要定期保养。” 莱克西无奈地瞪康林插嘴。 “呵呵,其实这些都是小问题。当我的助手突发奇想,要切割她的表皮组织检查,居然是我的助手受伤。看,他今天请假就医了。” “你确定你们昨晚不是因为灯坏了而切错位置?”康林继续揶揄。 她则扫视四周的盘子,都放着女尸的内脏。这是前天解剖的尸体,当时罗根手术顺利。 女尸本身就诡异,全身的伤口是后颈的一道微小针孔,体内的血液被抽干。死后不到数小时,女尸的皮肤开始干皱。 更诡异的是,案发地点在地铁内。 晚上八点的地铁,乘客仍很多。 莱克西和康林调查到,这是今年旧金山出现的第二具无血女尸,第一具出现在米勒区的地铁。 这就是她上次去米勒区警署的原因。她再扩大范围调查,发现其他城市几乎在同时,出现多具无血女尸。 这是连环凶杀案。 但其中蕴含巨大的疑云,与连环割脸凶案一样的疑云。 罗根的话让她回神。 “康林,当时我就站在助手旁边,尽管他看错位置,我也不可能看错,何况他不可能往自己的肚子切割。” “罗根医生,昨晚才开始出现情况?”莱克西感到这是重要的时间节点。 “是的,昨晚无缘无故发生这样的事。” 康林只好暂时接受罗根的话。“好吧,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拥有信仰。那两位牧师怎么说?能提供线索吗?” 罗根无奈地瘪嘴,双手撑着解剖台。“很遗憾,牧师也需要调查一番。不过我有线索提供。” “什么线索?” “昨晚金融区的地铁站也出现一具无血女尸,uu看书 ww.uuanshcm 也是白人年轻女性,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至十一点半,我通宵验尸。” “又是地铁,凶手要么自信过头,要么刻意挑衅我们。”康林习惯性伸手进衣兜想拿烟,想到这里是解剖室也就算了。“死者都是年轻、漂亮的白人女性,凶手可能被这类女性伤害过,仇杀的可能性很大。” “不排除同性凶手。”莱克西接话:“别低估同性的妒忌。不过抽干血的做法太隐蔽,就算是高明的医生,也难在众目睽睽下抽血。” 说着,莱克西美眸一转,清亮的双眼注视罗根。“目击者的口供提到,列车行驶期间曾经灯光闪烁一到两分钟。” 罗根和康林马上抬头看灯。 “我们是不是该庆幸罗根医生和他的助手还活着呢?” “康林,整个法医局只有我不会和你吵架。” 出了病理检验室,莱克西低声对康林说:“之前的割脸案,曾经出现两名不同地区的死者在几分钟内前后遇害,这一次也是。米勒区的死者和纽约的一个死者,遇害时间相差不到五分钟。” 康林猜到她的意思,“模仿作案?” “新线索不多,不确定。” 他抽出香烟在走廊点燃,吞云吐雾。“昨天留在住宅区的巡警汇报,两名死者的同学重新上学,明明他们前几天不敢出门。” 莱克西心头一动,“什么契机令他们开始去上学?” “只知道有个男人去了杰克·琼斯家拜访。我感觉,旧金山越来越多奇怪的案子出现。” 四十六、金色左轮 与忙碌的办案人员相反,小老板桑诺悠然地上网查资料。柜台旁边,凑来杰克的脑袋。 今天周六,无所事事的杰克又来了。 “桑老板,我利用课余时间查到旧金山有那游戏公司的分部,我连分部负责人的地址也查到,我们什么时候杀过去?” 桑诺摆动食指。“不是我们,是我。” 杰克不服:“我有份查到,我也要去!” “你回答我,你找上门后要做什么?拿出十字架赶走员工?” “呃,我……不然呢?不对,分部没了还有总部,我们直接去总部吧。或者,我们找人黑掉游戏的服务器。”杰克急得抓耳挠腮。 “少年,你的想法很危险。” “不然怎么办呢?” “我们不是警员,不能直接找上门。杰克,做事不能硬碰硬。”见他不理解,桑诺又说:“你先帮我调查下瓦洛公寓楼。” “噢,又有幽灵?”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叮铃——店门的铃铛打断二人,杰克马上挺直腰杆,一本正经的模样。然而当看见客人是谁,他又恢复熊样。 “哟呵,蕾妮!” 来客正是蕾妮,她和杰克娴熟地碰拳头。除此之外,她怀里抱着长方形的黑色盒子。 “加西亚,其实不是现金我也收。” 蕾妮笑逐颜开,露出贝齿,橘色和蓝色相间的格子衬衣显得她更像可爱的小男生。 “叫我蕾妮就行。我已经把酬金打去你的账户,我来找你有别的事,看!” 她把盒子平放在柜台,神秘兮兮地喊杰克锁好店门,别让外人进来。 他才是老板啊喂,桑诺的内心在咆哮。 接着蕾妮郑重又小心地打开盒子,露出的物品使三人的脸染上金色。 “我的妈呀,帅毙了!”杰克两眼发光,想伸手摸一摸。 蕾妮得意洋洋地拿起盒中的武器,为桑诺展示。 这是一把放大版的左轮手枪,暗金色,铮亮。 她划下转轮展示:“弹巢有十个,能够连续发射十次。我特意设计了消音器,你看——” 消音器是十字型,形如一枚十字架。 她娴熟地将消音器套上左轮的枪管,枪管和消音器的接口边缘有金属扣,一旦扣住便牢固。 然后她从枪管底下的暗格掰出竖杆型的支架,比手掌短,用于以左手稳住枪身,缓解枪的后坐力。 她双手持枪瞄准远处的橱柜,随即转身过来,对准目瞪口呆的桑诺。“嘿,你觉得你的新武器怎么样?满意吗?” 桑诺恍然如梦。“我的?新武器?” “是啊,驱魔师不都有武器的吗?枪械能够远程攻击,万一遇到逃跑的恶灵就一枪毙了它!” 蕾妮满意地审视自己的杰作,如同欣赏自己的孩子。 “嗷,我也要!蕾妮你偏心!”杰克想触摸她的杰作,被蕾妮拿开。 “你又不是驱魔师,玩枪很危险的。” “切,桑老板玩枪就不危险吗?喂,桑老板,你不要我要啊!”杰克的手在桑诺眼前晃。 桑诺如梦方醒。“等等,我的账单没写上左轮手枪吧。还有,我记得市面上的左轮手枪没这么大。” 蕾妮嗤之以鼻:“市面上的比不上我自己制造的。我刻意留了许多暗格安装以后的零件,它随时可以变成散弹枪。材料是实验室改良过的轻型合金,手感比老旧的左轮轻很多。还有,我调节了枪管和枪膛的精准度,有效射程是五十米。” “你一天半就做出来了?” “不算快了,我之前打了一个左轮模型出来,看见你没有一件远程武器,就先做出来送给你。” “谢谢。其实我担心一个问题。”桑诺擦一把汗,“材料费多少钱?我不能再让你破费。” “我全是用学校实验室剩余的材料,表面的金色只是镀的一层防锈处理。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尽管收下吧,我当作是做练习。” 他举起这把左轮,枪管扫过杰克羡慕妒忌恨的脸。虽然手枪看起来比较大,但手感比想象中轻。 “我有一个问题。”杰克突然指着盒子里神秘的小盒子。“如果配普通子弹,这枪和普通的枪没有区别。” 蕾妮却胸有成竹地打开小盒子,展现两种子弹,各十枚。 “金色的是普通子弹,是柯尔特左轮的45口径,外面有卖,这种子弹沾上桑老板的香水就能对付恶灵。” 她指着第二种银色的子弹。“这种是加了一点银元素铸成的,我学习电影在弹身刻了十字,有机会的话,桑老板尝试一下威力。” 她湛蓝的眸子仿佛明亮的群星,充满期待。 桑诺倒是认为银色的子弹能够对付吸血鬼。uu看书 uukash.co “我的天,蕾妮你也送我一把吧,玩具也行啊。”心痒难耐的杰克老是想摸一把枪身,被蕾妮狠瞪。 “你们稍等一下。”说完,桑诺转身去地下室。 他无视熟睡养伤的奥斯丁,翻找空余的香包。末了,他拿着六个塞满罗勒叶灰和三叶草灰的香包回柜台。 “香包具有驱魔的效果,礼尚往来,我送给你们。你们必须随身携带但不能沾湿。” 他不能够白要蕾妮的礼物。 香包的造型别致,是中式的小米袋。当然,上面的十字绣不是他的杰作,应该是原主的妈妈或者祖母所绣。 杰克马上收进裤兜。 蕾妮好奇地嗅一嗅,果然闻到植物的清香。 “其余四个,你代我转交给艾迪他们吧。” “没问题,我代替他们感谢你。” 杰克瞅着蕾妮转眼,又开始八卦:“上次你找桑老板的事解决了吗?是什么样的恶灵?” “是——”她注意到桑诺打眼色,急忙改口:“其实我没看清楚,当时太害怕。” “什么?原来你这么胆小,真可惜。” “你没资格说我,被附身的人。” “哼。” 伤脑筋的桑诺凝视新武器。练枪不是难题,如何带出门才是难题。 偏偏它不是普通的枪,比平常的左轮大一圈。 他瞥见蕾妮的手指缠上创可贴,深刻感受到她的用心。 他下决心有空就去练枪,渣枪法配不起这把牛哄哄的左轮。 四十七、四百零五室 下午,桑诺提前一个小时打烊。 经过杰克向小弟们打听,原来瓦洛公寓是旧金山的一个都市传说。 瓦洛公寓某个单位常年租不出去,即使有租客,他们不约而同投诉屋里散发异味,有人说是死老鼠的气味,有人说是食物腐臭的气味。 总之就是臭。 最终他们受不了天天闻到臭味,提前搬走。 房东曾经雇佣清洁公司打扫,但仍有租客投诉屋里飘怪味,于是那个单位一直空置。 传说屋里藏有死尸,或者某一任屋主悄悄住在里面逃避交租金,或者某一任屋主的鬼魂作怪,众说纷纭。 由于瓦洛公寓属于日落区,加上靠近唐/人街,传说的名气使常住两区的居民清晰记得那个单位的门牌号。 桑诺在瓦洛公寓的楼下停好轿车。 这一带的公寓楼都是六层,砖红色外墙,茶色的窗户显得公寓楼色调阴沉,不过租金便宜,是打零工族的集中居住地。 路边穿着暴露的女人朝桑诺吹口哨,他视若不见,快步走过。 公寓楼下站着一个巧克力肤色的肥女人,她腰上的救生圈能套两个人。 她就是房东。 “是桑先生嘛?”亚裔很好认,女房东向他招手。 “你好,是佩斯女士吗?” 她笑得合不拢嘴,“是太太啦,你真会说话。” 桑诺笑了笑:“女人在不同的年龄段,绽放不同的美丽。” “呵呵呵呵……”她笑得花枝乱颤,宛如抖动的花盆。“你这么好的一位先生,真的要去看405室吗?那里经常被人投诉,我非常希望你租别的单位。” 被逗得高兴,她的话发自内心。 “听说405室最便宜,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女房东带他上楼。 楼梯不算窄,他感觉还好。但是一看到二楼的走廊,他暗道风水太差。 整条狭窄的走廊只有尽头的窗户采光,地板暗青色,单位的门是沥青的颜色。乍看,门和地板浑然一色,使整条走廊呈墨绿。 墙壁被随意涂鸦,黑色的颜料像极从墙里水管钻出来的蛇。 颜色没品位就算了,极差的采光使走廊暗沉晦暗,加上呈墨绿色,长久住下去心情抑郁。 桑诺感觉这里跟港岛的公共屋村差不多。 虽然色调沉闷,但女房东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公寓。 他趁机问:“为什么405室产生这么多奇怪的故事?” “噢,其实是四年前,住405的一个男主人失踪,警员找不到他,我只好卖掉里面的家具重新出租,接着租客就投诉屋里有臭味。” “那女主人呢?” “唉,她多么悲惨。男主人失踪的时候她正好怀孕,而且八个月了,准备分娩。男主人失踪后,她把孩子生下来,带着孩子搬走了。说来奇怪,她搬走的时候居然没带太多行李。” 桑诺暗暗记下来。“她搬去哪?不会突然找回来要家具吧?” 她不以为意,“她要回来早就回了。那个女人分娩后变得不爱说话,我问她搬去哪,她不理我呢。” 他感到可惜,艾布特一定想知道妻子和孩子现在在哪。 艾布特就是昨晚从镜子爬出来的男人,也是女房客口中失踪的男主人。 闲聊间,405室到了,女房东打开门领桑诺进去。 屋里只是空气不流通,没有传说中的臭味。 窗帘已经拆光,空荡荡的大厅十分明亮,唯独墙上的一面镜子保留下来。 “镜子一直都在?” “是啊,因为拆不掉就留着。” 桑诺听着惊奇,过去端详蒙灰尘的镜子。 矩形的旧镜子没有边框,紧贴墙壁。他试着触摸边缘意图抬下来,发现镶嵌在墙上。 “镜子以前也是镶嵌墙上的吗?” “我不记得了……”她眉心紧锁,“不过我肯定镜子是艾布特的,因为他是理发师,他的妻子经常说他喜欢照镜子。有一天,我亲眼看见艾布特搬镜子回家,我不清楚是不是他镶嵌的。” 桑诺记得艾布特说,变成死灵后初次出现家中的镜子。 他忽而环顾屋里,露出疑惑之色。“佩斯女士,你闻到了吗?” “什么?” “臭味,屋里有臭味。” 女房东霎时瞪圆眼睛左顾右盼,用力嗅一口。“没有啊,我没有闻到。” “不,确实有臭味。”他凝重地嗅来嗅去,徘徊不定。“你再仔细闻,是不是有死老鼠的臭味?” “没有吧……” “有的,我闻到臭味的源头了!” 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她一跳。 她还没详细询问,只见桑诺在屋里走来走去,甚至走进房间。 他信誓坦坦的表情使她犹豫,uu看书 ..co莫非真的有臭味? 恍惚间,她似乎也闻到若有若无的臭味。 没多久,她听见砰砰的声音,然后看见桑诺提着拆下来的窗帘杆回来。 “桑先生?” 他要干嘛? 桑诺沉着脸走向镜子,猛地提起窗帘杆砸。“噼啪”的巨响吓得女房东大惊失色,急忙抱着他砸的胳膊。 “放开我!臭味来自镜子!” “什么?” 趁她发呆,桑诺推开她继续砸。 镜面出现裂缝,他集中力度砸裂缝的位置。片刻,镜面四分五裂,待他狠狠地一敲,碎片纷然落地。 哗啦啦,镜子后面的秘密暴露青天之下。 这一刻,女房东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镜子后面挖了暗格,藏着一具骸骨,并且红色的颜料在骸骨上画了繁复的图案。 图案因骸骨分离和凹凸而分散。 “佩斯女士,快报警。” 她这才反应过来,傻愣愣地掏出手机,奔出屋报警。 这时,桑诺远离骸骨拍照,隐约看见浮现模糊的图形。 近看,原来那不是红色颜料,而是暗红色的物质依附骨头,又像暗红物质从骨髓透出骸骨表面。 浩浩荡荡的警员赶到,莱克西扫视地面的碎片,盯着倚墙站的桑诺,若有所思。 她跟康林交待一声,夺过同僚录口供的本子。“我来录他的口供,你去忙别的。” “好的。” 莱克西捧着本子,拿着墨水笔来到桑诺面前。“桑先生,我们又见面。” 四十八、脱离失败 ????“如果我们在别的场合见面,我想我会轻松许多。”他面露不适。 ????骸骨的四肢、腰椎与躯体断开,骨头变得零零落落,他估计死者被人分尸藏在墙内。 ????不适倒不是假装。 ????莱克西正色审视桑诺,提笔询问:“虽然你也是报案人,但必要的程序仍要执行。你来瓦洛公寓做什么?” ????“看房子。” ????“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和家人住在香料店的二楼,为什么突然来看房子?”她仰头展眉,圆润的杏眼尤其显纯真——不看她腰间的配枪的话。 ????桑诺早就打好腹稿,对答如流:“我在考虑,如果我的父母回家,如果我结婚,搬出去住比较方便。所以我有时间就四处看房子,留意房价。” ????莱克西哑然失笑,“这一带治安较差,不适合有稳定收入的人居住。” ????“亲眼来看过才知道治安差。” ????他的理由似乎说得过去,她想了想,没再纠结看房子的原因。“你是怎么发现墙里的骸骨?” ????他如实回答,从闻到臭味至找到散发臭味的源头。 ????“臭味?”她轻蹙,转头嗅一嗅四周。恰巧旁边的女房东也在录口供,她正说到房子弥漫臭味。 ????“我貌似也闻到臭味,然后就看见桑先生进房间……” ????莱克西错愕,眉心更紧。 ????当骸骨暴露空气中,确实弥漫淡淡的腐朽味,但不至于是臭味。何况镜子遮蔽骸骨,淡淡的异味理应不会太浓。 ????她斜睨也在听女房东口供的桑诺,疑虑丛生。 ????桑诺想听的是她提供艾布特妻子的情况,唯一听见的新线索是艾布特的妻子分娩后常去唐/人街。 ????警方将骸骨的身份暂时锁定为艾布特。 ????“桑先生。” ????他不动声色地回神。 ????莱克西端详他自然的神色,语气变得颇轻松。“住宅区的巡警频繁巡逻,治安比以前好,乔治和鲍勃的同学可以放心上学。” ????“真是一个好消息。” ????“听说你和杰克·琼斯的关系很好?” ????桑诺心一沉,深知这才是她想打听的事情。他淡定地微微一笑:“青少年普遍叛逆,但容易崇拜,他当我是前进的标杆吧。” ????“我知道杰克的性格比较倔强,不容易认同别人,为什么唯独崇拜你呢?” ????“因为我帅?” ????莱克西:“……” ????“哈,开玩笑。你们办案辛苦,我说笑话缓解你们的压力,希望你别生气。” ????莱克西无奈地盖上笔帽。“已经录完口供,需要你协助调查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 ????“我是良好市民,如有需要一定会协助警方。我能好奇问一句,骸骨怎么处理吗?” ????她瞟他一眼,“调查完毕等家属认领。” ????女人的直觉太敏锐,他不敢再多问,客套两句便离开,步伐必须稳健如常。 ????出了公寓 继续阅读!楼,他想去唐/人街打听,可是有警员守在路边。防止莱克西派人跟踪自己,他只好先回香料店。 ????夜里,艾布特从镜子爬出来,乖巧地坐在地上。 ????“你看这张照片,有什么感觉?” ????展示在艾布特面前的是发现骸骨时拍下的照片,诡异的暗红色隐约组成图案。 ????他盯着照片看半晌,表情从疑惑、专注逐渐转变成愕然。他指着照片,张口结舌片刻,迟疑地往后挪。 ????桑诺觉得他的反应蛮奇怪。 ????“我……我貌似想起些事。”艾布特惊疑不定地搓夹克,别开视线不愿再看照片。“出事……出事那晚,有人来了我家。” ????“是谁?” ????“我不记得,容貌很模糊。我依稀记得有两个人来拜访,然后……充满尖叫声……好多血!好多!” ????艾布特抱着头发抖。 ????“为什么要杀你?你得罪他们吗?” ????“不记得……我认为没有吧……” ????桑诺拿开手机,背靠着床沿坐他对面。 ????艾布特的用词是拜访,证明来客是他认识的人,那晚来拜访的客人杀了他并分尸。 ????有漏洞。 ????“当晚,你的妻子在家吗?” ????他愣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起了,那晚她去一位太太家参加聚会。噢,在唐/人街!名字是……我想想……” ????又是唐/人街,桑诺得找机会去唐/人街一趟。 ????临盘的孕妇去别人家聚会,不但巧合而且刻意,艾布特开始想到这一点。 ????“该死的!难道一切已经设计好吗?噢,我的洁莲,我的妻子!自从她带着孩子搬家,我就找不到她们的踪迹。小汉斯还那么小,希望他长大后不会因为额头的胎记自卑……” ????他喋喋不休,桑诺越听越惊讶。 ????“你在所有镜子里,都找不到妻儿的踪影?” ????艾布特颓然摇头。“找不到。有一些是比我厉害的死灵的地盘,我不敢去。” ????“镜子里还有其他死灵?” ????“有啊,uu看书 ww.uukanshu 它们似乎和我一样,能在各个镜子里移动。” ????“在日落区吗?还是别的地方?” ????“都有吧,我不知道它们的遭遇是不是跟我一样。” ????桑诺咋舌。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得离谱。 ????“好了,我们来测试下。从你离开镜子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艾布特瞬时正襟危坐,等待时间流逝。 ????桑诺盯着变换分秒的手机。 ????又十五分钟过去,艾布特紧张得抓着裤子。 ????他离开镜子的最长时间是半小时。 ????秒数不停递增,即将增加半小时零一分钟。 ????当又过一分钟,艾布特表情突变。 ????桑诺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无形的力量拉去镜子旁,他的身体转眼吸入镜子。 ????他连忙走过去触摸镜面,**的,手指穿不过去。#br 继续阅读!r#????镜里的艾布特惊恐又绝望,垂头丧气地蹲下来,环抱自己。 ????桑诺忽而气愤,气杀人者手段残忍,连灵魂也折磨。他死死地握紧花纹繁复的镜框,渐渐压下怒火。 ????愤怒没有任何用处。 ????他拍打镜面引起艾布特的注意。 ????艾布特抬起头喃喃自语,没转头看来。然而桑诺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见他的嘴巴动。 ????这时他急中生智,跑去老妈的卧室找来一支口红。 ????他在镜面写道:别灰心,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就是烧掉你的骸骨。 四十九、凉透了 悬而未决的凶案堆积,警员分身乏力。 莱克西和康林暂时分开行动,前者继续调查无血女尸案,后者去法医局确认骸骨的真正身份。 莱克西来到信息科技小组,再次查看三名死者死前的列车监控。 “你看,三份监控都曾经灯光黯淡一分多钟,恰好是两个站点之间的抵达时间。” 三个画面中,当灯光再次明亮,列车到站停靠时,但镜头下的死者没有异样,直到其中一名死者被下车的乘客碰倒。 “等等。”莱克西退回某个死者被碰倒的时候,她看见死者手里掉落反光的物体。“你们放大这一帧。” 组员迅速处理,并且锐化放大的画面。 当下,凡是打扮过的女人都认出画面中物——一块圆形的化妆镜,巴掌大。 莱克西美眸一转,“检查另外两份监控,看死者手里有没有物品。” 果不其然,另外两名死者被发现前手握镜子。之前他们在列车勘查时,在角落找到死者的镜子,他们以为是从死者的包包掉出来。 再看灯光黯淡之前的监控,三名死者都拿出化妆镜补妆之类,没多久就把手放下来。 当时他们没注意这个细节,因为这个动作没什么奇怪。现在三份监控一起查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三名死者的死前行为一致。 “咦,她们照完镜子没多久,灯光开始暗了,但看不见谁下毒手啊。” 莱克西也面露难色。 没有形迹可疑的乘客,死者突然就被碰倒。唯一的伤口在后颈,根本没有乘客碰过她们的后颈。 大家的思绪一团乱麻,莱克西接到警长上司的来电。末了,她气愤地挂线。 “可恶,米勒区的警署打算今晚去地铁站引出凶手,完全不跟我们商量。我先过去了,你们继续分析监控。” 她直接杀去米勒区警署谈判。 三名死者都在晚上遇害,警方在晚上八点布线,混入许多便衣警员,莱克西和康林强行加入。 “啧,得了便宜卖乖,给他们线索就晾着我们。”康林抛一颗口香糖进嘴里解烟瘾。 莱克西也不服气,环手抱胸盯着作饵的女警。 她金发碧眼,肤如白雪;模仿三名被害人的品味,穿着甜美的连衣裙,虽披外套,但长腿外露,引起不少候车的男人侧目。 “我一定要让我的女儿多穿点。”康林斜睨女警。 莱克西忍俊不禁。 九点,准备功夫完毕。列车停靠,莱克西和康林混入人群上车。 每一节车厢都安排了便衣警员监视,而莱克西和康林争取到监视女警。 现时乘客挺多,女警暂时扶着竖杆站立。 康林准备好报纸,挨着门边翻阅,时而扫视四周。莱克西则戴耳塞,假装听歌。 过了两个站才有空位置,女警趁机坐下来,而莱克西漫不经心地坐在她斜对面。 这趟列车的两列座椅是面对面式,过道还算宽敞,站着三名乘客。 此刻,女警的左边是张大嘴巴睡觉的男人,右边是低头玩手机的大妈。 莱克西的视角能看到她的脖子一侧。 坐下一会,女警按照计划从手提包拿出巴掌大的化妆镜,装模作样地对镜补口红。 她看着镜子抿嘴唇,又嘟起嘴检查。 要不要入戏这么深。偷窥的康林腹诽。 莱克西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去,看见女警照镜子好一会才慢慢地放下。她用余光扫去,瞥见女警笔直端坐。 她两旁的乘客没有改变姿势,睡的睡,玩手机的玩,跟她零交流,而站在过道的乘客更没有触碰她。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忽而黯淡,仿佛乌云罩顶,使这节车厢蒙上一层灰暗。乘客们纷纷抬头,常坐这班列车的乘客吐槽又电压不稳。 莱克西和康林马上紧盯女警,发现她依旧坐直,对灯光的变化没有反应。 离她最近的莱克西目不转睛,并没看见任何人对女警不利或过分靠近,反而是女警面无表情。 暗沉的光线笼罩她的脸,似有晦涩的气息缭绕并遮挡她的肤色,唯有她的嘴唇鲜红欲滴。 莱克西感到不对劲。 她掏衣兜,故意弄掉钥匙。沙啦啦的声音异常响亮,其他乘客看过来,只有女警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她盯着女警离开座位,弯腰捡钥匙。边上的康林暗自吃惊,不明白她的用意。 她发现女警的眼珠没有转动过,视线一直盯着前面。 就在这时,灯光恢复明亮,列车缓缓靠站。 莱克西却死死地盯着女警。 其姿势不变,uu看书.uukahu 双眼无神,涂了粉底的脸非常白皙。尽然粉底遮挡她的皮肤,莱克西依旧感到死气。 她接触过尸体,了解真正的“死气沉沉”。 眼前的女警就是死气沉沉。 列车停靠,即将开门。 她把心一横,用力碰女警的手。“女士,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还没说完,由于旁边的大妈要下车,不经意碰撞女警。瞬间,女警向前倾倒。 “啊!” “有人晕倒了!” 车厢里乱糟糟,康林立刻出示证件挤进来。 女警的金发稍微散开,依稀露出后颈的一点点皮肤。 莱克西鬼使神差地拨开她的头发。 微小的红点留在女警的后颈。 莱克西不记得警方怎么封锁站点和列车,当她回神的时候已经站在站台挨训。 米勒区的警长责怪莱克西做多余的动作。 康林不客气地喷警长一脸尼古丁。“真遗憾你们没捉住凶手,当务之急不是搜遍站点吗?” 戳中警长白忙活的痛处,他扇开白烟,狠瞪康林。“你们扰乱了行动令警员牺牲,我会投诉你们!” 说罢,他不想再看到这两张脸,愤然去找自己的手下了解进度。 康林嗤之以鼻地吐烟。“无能的人才会责怪别人。别管他,他的投诉才不会有效。” 莱克西一声不吭。 “小西?”他叼着香烟拍她的肩膀。 她缓缓转头看来,神色颓然。“康林,她就在我的眼前死去,然而我们没发现凶手。” “唉,我们会捉住凶手的,她不会白白死去。” 莱克西愣愣地注视车身的倒影,那是迷惘的自己。 五十、都冷静点 奥斯丁依然吃饱就睡。 二楼的艾布特依然闷闷不乐,偶然出来看报纸。 今天的桑诺打算先去唐人街悠转,然后去《逃出生天》的游戏公司分部踩点。 料完上午的生意,他锁好店门外出,一转身,一张愁容突然映入眼帘。 “你要去哪?” “我……去吃午饭。” “正好,一起吧。” “我吃中餐。” “我也喜欢中餐。” 面对警探的威严,桑诺不得不从,带突然来访的莱克西去吃水煮鱼。“欧文警探,你找我有事?” “吃完饭再说。” 如此,辣红了脸的莱克西跟着他回香料店,然后她竟然反锁店门。 “欧文警探,请你冷静。”桑诺默默地双手护胸。 “我很冷静。”莱克西满脸愁容地走来。“我今早去了圣玛利亚大教堂。” “噢,原来你是信徒。” “亚瑟牧师让我来找道格牧师。” 桑诺隐隐感到不妥,嘴角抽搐:“然后呢?” “道格牧师让我来找你。” “……” 他该说什么,说他们踢得一脚好球么。 莱克西不解他为什么嘴角抽搐,问怎么了。他笑了笑,让莱克西继续说。 “道格牧师给你带了一句话,他说你听到后会帮助我。” 牧师有退休的年龄吗?他能等着揍道格吗? “厄运辐射。” “什么?” “道格牧师让我给你说厄运辐射。这是什么意思?” 桑诺收起嬉笑的心情凝重起来。“欧文警探,在我解释之前、在你诉说请求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你相信科学以外的事情或者现象吗?如果你抗拒,我当你今天没来过。” 他突然一本正经令莱克西有些措手不及,她沉默片刻才回答:“亚瑟牧师告诉我,有些事不管我们是否相信也存在。我不是固执的人,我尊重不同的看法、不同的角度。” 且不论她信不信神学,凭她连找两位牧师可以看出她遭遇莫大的困境。 “如果我帮助你,你不能干涉我的做法。” 莱克西把心一横,“没问题。” 继而桑诺搬出一张椅子,悠然斟茶,递给她一杯,“坐下来慢慢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接过茶杯坐下,深呼吸平缓情绪,说出三起无血女尸案。“……昨晚我离她最近,我竟然没发现可疑的乘客,没捉住凶手。我不明白,凶手怎么在众目睽睽下抽干死者的血。” 桑诺摩挲茶杯,产生不同的想法。 是不是吸血鬼干的。 奥斯丁连站起来都困难,而且只有一个伤口,他不是独牙的吧。 其次有一个细节令他在意——死者照镜子,现在他对镜子非常敏/感。 “尸体也很奇怪,法医曾经找亚瑟牧师去看尸体。” “我也需要先看尸体。上次尸体产生异象是什么时候?” “解剖后第三天。”莱克西蓦然眼前一亮,“今晚是金融区女尸解剖后的第三晚,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异象。” “我今晚跟你去看尸体。” 她激动得粲然一笑,月牙般的双眼宛如洋溢清泉。“感谢你愿意帮忙,我会答谢你!” 桑诺心头一动,笑容狡黠。“我等待你的答谢。” 待送走莱克西,桑诺匆匆到地下室。他顾不上礼貌,拿一棵干花扫奥斯丁的鼻子。 鼻子抽动的奥斯丁缓缓苏醒,茫然地看着桑诺。“桑先生?” “快起来,我有紧要的事问你。” 见他神色严肃,奥斯丁不敢怠慢,裹着被单正襟危坐。“请说。” “我先检查你的牙齿,请张开嘴巴。” 奥斯丁不假思索地张嘴,露出两根尖牙。 桑诺站在驱魔圈外面看,又惊又疑。“你们血族吸血的时候会只用一只尖牙吗?” “如果是独牙,会的。” “不是呢?” “不会。” 桑诺凝重地坐在他对面,“奥斯丁先生,请你说实话,自从你来到我的地下室有出去过吗?或者你负伤的时候有杀过人类吗?” 奥斯丁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细细琢磨他的话。他蓦地反问:“桑先生,人类是不是发现血液被抽干的尸体?” “是又怎么样?人类是血族的食物。”桑诺心中警铃大作。 “在公共场合还是在隐蔽的角落发现?” “公共场合。” “我明白了。”奥斯丁正色,“尸体的后颈是不是只有一个伤口?” 桑诺沉默不语,警惕地审视奥斯丁。 他并不介意被审视。“桑先生,我可以保证不是我杀的,并且不是血族族人杀的。族人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吸食活人的血液,而且不会把活人的血液吸尽,因为这是我们与人类共存的规定。” “再者先不说独牙,人类都知道血族咬的是脖子动脉,而不是后颈的静脉。从静脉慢慢抽血,不会造成鲜血溢出或者飞溅的乱状。” “第三。”奥斯丁的目光磊落光明,u看书 ww.uuknsu.cm不畏与桑诺对视。“我正在执行的任务之一,就是调查这些类陷害血族的案件。” “陷害?”桑诺需要消化突如其来的信息。 “是的。从五十年前开始,陆续出现这种尸体,她们无不是在公共场合死去、细小的致命伤在后颈、全身鲜血被抽干,而我追查至今。” 桑诺倚着工作台扶额,琢磨奥斯丁的话。“你等我一会。” 他回一楼上网搜索,查看五十年来的相关报道记录: 1973年,洛杉矶郡北部出现三具女尸,她们全身的血液被抽干,陈尸校园舞会上。 1973年,俄亥俄州扬斯镇出现一具无血女尸…… …… 1974年,纽约市时代广场出现一具无血女尸…… 一直到最近,媒体重新报道无血女尸的案件。不但旧金山,其他城镇也发生相同的案件。 案发时间都在夏天。 桑诺看着密密麻麻的报道,冒出大胆的念头,他提起扫把和另一个物品回到地下室。 “这个城市已经出现三具这样的尸体,我今晚会去法医局查看尸体。” 奥斯丁目不转睛。 “既然这是你执行的任务,我邀请你一起调查,但愿我们会是合作关系。” 桑诺单手扫走一部分叶灰,跨进驱魔圈内俯身,与奥斯丁对视。 奥斯丁一直凝注桑诺的双眼,不曾移开视线看过桑诺的脖子。 “好的,我和你一起去查看尸体。” 听了他的话,桑诺继续把左轮藏身后,弹巢装了银子弹。 五十一、女尸的淤青 不知道为什么,来查看尸体的人数增加了。 病理检验室内共有五人:桑诺、奥斯丁、莱克西、康林和罗根医生。 莱克西打破尴尬的气氛:“这位是我的搭档康林,这位是法医官罗根。” 桑诺大方地跟康林和罗根握手。“你们好,我叫桑诺,他叫山姆,他是我的助手。” 奥斯丁选了“山姆”作假名,他戴着白色的鸭舌帽,穿着桑诺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灯光下,他的皮肤更加苍白,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高大个。 在众人面前,奥斯丁不苟言笑,没有握手的意向,冷冷地扫视四具泛青的女尸,其中一具是昨晚遇害的女警。 “嗨。”康林与桑诺一握,“听说是牧师推荐你来,所以我跟过来见证上帝伟大的奇迹,希望你们别介意。” 头发半白的罗根双眼满是好奇,迫不及待地指着左边第二具已解剖的女尸,其内脏已被掏空。 桑诺强作镇定地看完好的部位。 “这就是引发电压不稳定的尸体。左边那具可能引发过,可能没有,我和助手没有注意到。而今晚,第三具可能也出现异状。”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排列第三的女尸。 “好啊,今晚我们会查清楚电压不稳定的原因。”康林的语气多半是揶揄,其他人都听出他不相信什么异状。 “对了,还有一个情况。”罗根戴上手术手套,把左边第一具和第二具女尸轮流翻身,露出皮肤泛青的背部。 她们近腰的位置有一块指甲大的青色瘀痕。 罗根热心地解释:“因为她们的血液被凶手抽干净,尸体没有呈现尸斑,像这样突然出现瘀痕是不正常的。我保证,以我和助手的专业态度,绝对不会不小心破坏尸体。我发誓!” “罗根医生,我们相信你。”莱克西眼神坚定。 这时,桑诺拿出特意买的放大镜观察瘀痕,而奥斯丁观察女尸的后颈致命伤。 康林在两人身边打转,想看他们的能耐。 “上次的异状,几点出现?”桑诺目不转睛地盯着瘀痕。 “在零点前后,我记得电压不稳定之前看过手表,让助手去冲咖啡。” “那我们等零点到来。” 接下来出现诡异的场景:五个人坐在解剖室里对着四具已解剖的尸体,偶尔喝咖啡,偶尔是桑诺和罗根谈论圣经。 对于罗根而言,圣经也是一门学术,与见解相当的人探讨学术,他眉飞色舞。 奥斯丁安静地坐在边上,似是倾听,似是沉思。 康林和莱克西吃惊罗根对圣经新旧约倒背如流,见解不凡,前者忍不住打断:“罗根医生,为什么你信教?” “为了让科学没有尽头。” 两人不明觉厉。 “智慧的价值胜过珍珠。你们会发现,每一个领域难以企及的高度都涉及神秘学。”桑诺笑了笑,愈发觉得自己是个神棍。 罗根却深有同感,激动地与桑诺碰杯。 时间飞逝,还有十分钟到零点,奥斯丁突然碰一碰桑诺的胳膊。 当即,桑诺感到多了一股不协调的气息,送拼图去教堂那晚感受过。其他三人浑然不觉,各自低头看时间。 没多久,他们头顶的灯光开始闪烁,转眼黑暗,转眼明亮。他们站起来,有人盯着灯管,有人盯着尸体。 陈列的四具尸体暂时毫无变化,其中两具面朝天花板,煞白的脸忽明忽暗。 “又来了。”罗根看向桑诺。 康林却脱下外套,“把灯关了,我去检查灯管,可能是保险丝的问题。” “不用关灯,我需要验证一件事。罗根医生,麻烦给我火机或者酒精灯。” “你要做什么?不能破坏尸检工作。”康林急了。 莱克西沉着解释:“康林,我和桑先生说好他不会妨碍我们办案,他有分寸的。” 其实她也想看看桑诺的能耐。 受两位牧师推荐,他肯定不是普通的香料店老板。她锐利的审视在桑诺脸上流转。 “我保证不会破坏。”桑诺不恼,反而礼貌地请求:“康林警探,请我一个验证的机会。” “哼,你最好祈祷上帝站在你那边。”康林停下脚步,看桑诺玩什么花样。 莱克西给康林打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待罗根拿来燃烧的酒精灯,桑诺打开公文包展露部分瓶瓶罐罐,看得旁人惊奇。 他拿出一束晒干了的山艾,放在酒精灯上面焚烧,霎时冒出的白烟带着浓烈的气味。除了奥斯丁淡定,其他人不禁捂鼻。 “小心别烧着尸体。”康林鼻音闷闷。 白烟一旦变浓郁,桑诺把酒精灯还给罗根,继而拿着一束冒烟的艾草在左边第三具尸体上方扫荡空气。 白烟和艾草的气味缭绕冰冷的尸体。 而罗根炯炯有神的目光紧随山艾移动,堪比渴望知识的学生。 “罗根医生,把尸体翻转。” “好的!” 罗根娴熟地翻转尸体,uu看书 wwukashu接着桑诺故技重施扫她的背部。 山艾是艾草的另一个品种,焚烧后可以驱除邪恶和负面的力量,夹带净化的功效。 就在他来回扫两遍后,闪烁的灯管恢复正常不再闪烁。 “天啊……”罗根凝视冒烟的山艾惊叹。 康林紧皱眉心,腹诽真巧合。 “先别高兴,你们看女尸的背部。”奥斯丁防不胜防地浇冷水。 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女尸腰的位置慢慢地透现青色,直到显形结束,青色的痕迹宛如淤青,指甲大。 “是不是你的烟起了化学作用?”康林摸着后脑勺踱来踱去,“烟雾含有硫磺之类的。但是上次呢?法克,谁来告诉我怎么回事?别再扯什么圣经!” 罗根和莱克西无暇搭理烦躁的康林。 “你们能解释吗?”莱克西又惊又疑。 桑诺神色凝重。 当艾草驱魔与净化完毕,尸体仍能浮现异状,证明厄运辐射从女尸的体内散发出去。 “这是印记,但不完整。”奥斯丁说着闪过怒色,随即恢复冷傲。 “什么印记?是凶手留下的吗?” “杀人者的印记。” 桑诺马上提议:“罗根医生,请检查这三具尸体的皮肤,甚至是皮肤之下。你检查内脏的时候,有发现带印记的器官吗?” “没,不过内脏都在这里,我们可以重新检查一遍。另外,真的能动尸体了吗?不会像我的助手那样?” “放心,这次不会了。” 五十二、累死罗根医生 午夜,法医局有不少加班的同僚,比如某个解剖室。 罗根拿起柳叶状的手术刀,盯着开膛破肚的女尸迟疑。隔着口罩深呼吸,他小心翼翼地对准她的腹部下刀。 轻轻地切一下后,罗根没感到疼痛。 这一刻如梦如幻,他差点认为前两晚助手的受伤是巧合,是助手失误。 在旁观看的康林耸肩摊手,仿佛也认为尸体根本没有不妥,一切是罗根的臆想。 罗根深深地叹气,没有亲眼见过助手受伤的人不会相信。 而桑诺不想看他解剖的过程,朝莱克西指着其他尸体摆放出来的内脏。莱克西心领神会,推康林到旁边的解剖台。 他们仨戴上手套和口罩,去检查死者的内脏。 帽沿下,奥斯丁的嫌弃转眼即逝,宁愿看着罗根切割死者的皮肤。 一件件内脏的摆放如同菜肉市场,桑诺伸直胳膊,用两根手指捻起一件,尽量离自己远远地检查一遍。 莱克西和康林没有心理障碍,捧苹果似的各捧起一件。 见熟手的两人检查速度快,桑诺暗暗指望他们俩当检查主力。 结果,四具尸体的内脏都没有留下类似的印记。 康林悄声问莱克西:“你也相信他们?今晚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康林,你就当今晚没来过法医局。” 看着愧疚的她,康林一阵泄气,恼火闷在肚子里。“我出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她轻叹一声,摘下口罩和手套,到边上观摩罗根解剖。 四十分钟后,罗根完成一项壮举,他完整地切了女尸的表皮下来。 身心疲惫的他用袖子擦汗,让他们来检查表皮。 桑诺硬着头皮瞄去。 不久,奥斯丁最快找到不同之处。“那里,有一个指甲大的痕迹。” 他指着的位置,三人已分不清属于什么部位,纷纷利用手机的镜头充当放大镜,拉近景盯着那痕迹。 桑诺果断拍下来。 痕迹中有花纹,诚如奥斯丁所说,它不完整,似乎只是某一角。 四人似乎同时想到什么,一致看向擦汗的罗根。 “罗根医生,你是一名为死者代言的伟大法医,通往真相之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桑诺不吝赞美。 康林的嘴巴也抹了蜂蜜:“亲爱的罗根,在手术的战场上你不会孤单,我们四个是你的守卫,是你的仆人,请你为了正义继续战斗吧。” 莱克西:“亲爱的的罗根医生,我明早给你带大和城的铜锣烧。” 奥斯丁默默看向罗根。 罗根:“……” 切呗!他切还不成吗。 除了女警的尸体,罗根继续操刀,切割另外两具女尸的表皮皮肤。 殷勤的莱克西拿保温杯为罗根冲咖啡、康林和桑诺打下手,贴心地为他递解剖工具,为他擦汗。 凌晨两点五十分,又有两块完整的表皮出炉,累瘫的罗根坐下休息、擦汗、喝咖啡。 三人忙着拉近景,拍照,利用相册或者美图软件拼凑照片。 康林的美图软件最好使,他第一个拼凑完,不过色调有些粉嫩。“咳,这是我女儿下载的。这不是重点,你们看图案的模样。” 他一调成复古黑白模式,拼凑而来的图案更加清晰可见。 三具女尸身上所得的局部图案,拼凑成某个大图案的局部,大致猜测该图案是圆形。 桑诺灵机一动,调出艾布特骸骨的照片对比。 见状,康林和莱克西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艾布特的骸骨总体而已呈暗红色,但远距离看,暗红色的物质隐约组成一幅图案。 康林也灵机一闪,“桑先生,你加我的社交账号发这张照片给我。” “好啊。”磊落光明的桑诺大方添加他为好友,发照片过去。 接着康林把骸骨的照片导入美图软件,叠加到女尸的图案局部上面,调成半透明。 缩放一番后,两种图案居然有少许位置重叠。 奥斯丁则盯着桑诺的手机,其屏幕停留在骸骨照片。 虽然有惊人发现,可是对比的方式太粗糙,两位警探高兴不过几秒。“我们需要技术组专业对比才行。” 至少,桑诺知道两宗案件有联系。 “问题又绕回来了,凶手怎么做到用这种方式在死者身上留下印记?怎么做到悄悄地抽干血?” 桑诺担忧的则是女尸产生厄运辐射,他直言不讳:“我明白两位警探想尽快捉住凶手,也明白你们希望凶手是人。如果想彻底搞清楚这一点,我有验证的方法。” “又验证?” “康林警探,这个方法不会惊动警方,但是很危险,而且你们尝试过。” 两人霎时看向白花花的女警尸体。 “不行!行动的结果就躺在那里,警长暂时不会批准再次引出凶手的行动。好了,你们的参与到此为止,uu看书 ww.uukashu.om 我不允许你们出事,今晚非常感谢。”莱克西斩钉截铁地拒绝。 “嘿,欧文警探别激动。”桑诺无奈一笑:“我说了不会惊动警方。而你们失败,是因为没有我参与。” 康林嗤之以鼻:“小子,说大话会睡解剖台的。” “不不,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你们当作不知道有这个行动;第二,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行动。” 两位警探蓦然语塞。 桑诺不是嫌疑人,他能随意行动而警方无权阻止。 气得脸蛋通红的莱克西逼近桑诺,目光咄咄逼人又写满担忧。“桑先生,我能够以怀疑你是瓦洛公寓骸骨案的嫌疑人为理由,拘留你。” 他又笑了:“如果你这么做,你们将会增加两宗悬案,到了明年夏天,无血女尸案卷土重来。” 她全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了解过。” “我不打没准备的仗。” 那边的康林烦躁地抓头发,不久,气势汹汹地来揪着桑诺的衣领。 奥斯丁眼神一寒,却见桑诺没有反抗。 “小子,我不想看见你的尸体!” “我一定长命百岁。” “哼!”康林愤然松开手。 莱克西也只能默认桑诺的计划,忧心忡忡地提出:“在多起连环抽血案中,凶手的目标全是白皮肤、年轻漂亮的女性,我的肤色不够白,不过我可以私下拜托关系好的女警。” 她懊恼自己是小麦肤色。 “不用了,与其找女警,不如找知根知底的朋友。”桑诺笑道。 五十三、魔诡的笑容 夜半三更,静谧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温暖的车内没有灯光,车窗蒙上水气,隐约可见里面的两个男人一个黑发,一个戴太阳帽。 “奥斯丁,你怎么看?” “桑先生想知道,我很乐意分享我的发现。你不会相信,五十年来的连环案,死者的身边总是有镜子,这是我发现的共同点之一。” 又是镜子。 桑诺枕着椅子仰头。“你认为凶手和镜子有关?” 奥斯丁目不斜视地凝视挡风玻璃,车外夜色深沉,人行道了无人影。片刻,他问非所答:“镜子,是另一个世界的窗口,我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指地狱和冥界?” 他默了默,投来目光。“桑先生,你们的民族有一句话是一花一世界。正如我们生活的地方,每一个种族是一个世界,每一道界限圈禁一个世界,每个世界有怀着侵略对方的想法。” 种族。 桑诺深深地凝视奥斯丁。“直接叫我桑吧,我们的生命浪费在‘先生’上。我们先不讨论哲学问题。对于两份图案,你见过吗?” “很遗憾,以前的解剖技术比不上现在精湛,他们从没发现表皮下的图案。噢,不得不说,罗根医生真的是了不起!” 他不太适应开始话多的奥斯丁,还是高冷的形象适合他。 “不过——”奥斯丁该死地话锋一转:“我知道一些关于另一个图案的信息。” 桑诺马上竖起双耳认真听。 “虽然另一个图案不清晰,但是我认出上面含有晦涩难懂的拉丁文字。据我所知,自从十字军东征,教廷衰落以后很少有人类使用拉丁文字,现在除了梵蒂冈教廷,只有巫师和恶魔使用它作为咒文。” 奥斯丁的语气一如既往平缓,娓娓道来。 “你会拉丁文?”他暗暗惊奇。 没想到他突然自豪地挺胸。“作为一名贵族,学会多种语言是必须的,不管那种语言有没有用处。知识是我们的地位象征,是我们的身份点缀。” 桑诺脑壳疼,就这位吸血鬼的复古腔调最严重。 不过,他倒是可以考虑奥斯丁之前的提议。 “感谢你提供的线索,现在我最需要回去睡一觉。” “桑,我能唐突问一句吗?请相信我是怀着善意……” “请有话直说。” “我想参与你们的行动,想知道抽血的真凶。”奥斯丁的笑容彬彬有礼。 桑诺差点手抖刹车。 地下室没了驱魔圈,桑诺翻出一张折叠床给奥斯丁。其盯着简陋的折叠床站一会儿,才施施然地坐下去。 比硬地板好。 上午十点,桑诺打着哈欠起床。 他叼着吐司,拿着一杯苹果汁下楼。 之后再次来到温彻小教堂,只有几个祷告的居民,其中一个是戴了新假发的黑大姐。 桑诺不打扰做祷告的她,进入圣台斜后方的侧门找道格。 道格正反锁自己的卧室,一头金发整齐地往后梳,油光可鉴。 见状,桑诺扬起友好的笑容:“亲爱的道格牧师,我对您的思念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又像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 道格只听懂“思念”、“像”、“江水”和“黄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打冷颤。 那绝对是魔鬼的笑容。 桑诺大咧咧地搂着他的肩膀,宛如一对父子般亲昵。“亲爱的道格,我对你的思念是神的指引。噢,你不会相信,温彻教堂对我来说是光明的摇篮,像是母亲温柔的双手,安抚我们这些犯错的孩子。” “你能不能说现代的语言?”他忍不住了。 这孩子从哪学的腔调。 “噢,当然可以。”桑诺友好的笑容霎时狡黠。“道格啊,神需要我帮助欧文警探,你和亚瑟是充满智慧的引路人。” 一滴冷汗从道格的额头滑落,他强作镇定地笑眯眯:“桑,你想回归神的怀抱了吗?” “噢,我正在为神办事。神说,要有光,对吧?” “你是正确的。” “太好了,神还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道格笑容僵硬。 神说过吗。 “你想怎么样,直接说吧。” 桑诺稍作恭敬的颔首。“这两晚是揭开凶手真面目的重要时刻,我需要向你们借一件神圣、实用的物品。” “圣水?我有很多。” “亲爱的道格,你误会了。我需要另一件,是驱魔师的工具之一,能吸引死灵现身的香水?总之是红色的。” 闻言,道格错愕。 “你怎么知道血之精华?我明白了,你父亲提过?” “或许吧。u看书.uukanu你能借到吗?” “没问题,自从布莱恩失踪,教会囤积了很多……”他蓦地笑吟吟,斜睨眼冒精光的桑诺。“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忘了。总之你下午来拿吧。对了,千万不能大量使用,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使用。” 桑诺摸摸下巴,想起那晚一群护士聚众的场面。“大量使用有什么后果?” “气味会非常浓郁,如果释放的地点藏着许多死灵,会引来全部,你最好祈祷你使用的地方不存在太多不怀好意的恶灵。” 桑诺的心顿时拔凉。 蕾妮她们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以前布莱恩每次只使用一滴。”道格没有注意到桑诺脸庞泛青。 见道格往侧门去,桑诺迅速回神。“还有一件事,你说有很多圣水?” 道格猜到他想干嘛。 果然他粲然一笑,拿出女士用的化妆镜。“顺便帮我泡一下镜子,可以吗?” 不用白不用。 离开温彻小教堂,桑诺去便利店买速食品回去当午餐,打算到地下室翻祖宗留下的古董书。 地下室木箱的锁头刻有咒文,而箱盖写着一句话:非巫师打开,遭到死亡的诅咒。 因此他不太担心奥斯丁乱碰。 神秘图案的线索指向巫师,他尝试从古董书找传统巫术相关的记载。 提着午餐回去的路上,桑诺翻了翻联系人列表。 他为原主与自己狭窄的交际圈感到痛心。 不久,那头接通了。 他笑了笑:“嘿~蕾妮,这两晚有空回旧金山一趟吗?” 五十四、奇怪的列车 第二天,吉西西香料店如常营业。 在来往选购香料的大妈之间,忧心忡忡的莱克西环手抱胸,在角落踱来踱去,深蓝色的牛仔外套遮挡腰间的配枪。 桑诺倒是轻松,偶然和大妈们闲聊两句。 店门的铃铛又响起,莱克西马上抬头看去,随即既欣喜又担忧,大步流星走过去。 “嗨!”门口的蕾妮背着斜挎的旅行袋,肤色白皙,身穿宽大的运动t恤、破洞牛仔裤。她扶一扶圆圆的大镜框,露齿笑得灿烂。 桑诺苦恼地摩挲下巴。 “你们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来吧?” 蕾妮话音刚落,身后探出一个金发脑袋。 “哒啦啦,金发美女梅登场啦!”正是化了淡妆的梅。 桑诺展颜笑道:“梅,你来得真好啊!” 莱克西忍不住与蕾妮和梅拥抱,“将要辛苦你们了。” 夜幕降临,城市的交通工具上满是疲惫的上班族。 晚上九点半,地铁终点站人影零丁,三三两两的乘客在站台候车。 高大的奥斯丁和黑发的桑诺鹤立鸡群,幸好终点站的乘客不多。 桑诺给莱克西和康林递去两颗蓝莓,“一人吃一颗,很甜的。” 康林狐疑:“你还有心思吃水果。” 梅则笑吟吟地劝导:“吃吧,吃下后你们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说完,她连皮嚼一颗。 康林又惊又疑,这时莱克西拿起一颗。 “想知道真相就吃。” 闻言,莱克西也连皮嚼。瞠目的康林无可奈何,剥了皮才吃。 数分钟后,主角登场。 不远处的电梯送来一位红发女郎,她换上隐形眼镜,穿上长袖的蕾丝连衣短裙,外套搭在臂弯。 亭亭玉立,身影婀娜,化了淡妆的脸蛋配上短发,俏皮可爱。 梅察觉大家的视线被她锁定,得意洋洋:“不可思议吧,我的蕾妮是小美人呢。嘻嘻,她从来不穿有褶子的东西。” 美中不足的红发女郎频频低头,走姿僵硬。 大家看着她很不自然地来到站台,假装不经意地靠近五人站,偶尔扯裙摆,仿佛扯一扯能拉长裙摆挡腿。 恨铁不成钢的梅想拍掉她拉扯的手。 趁四周的乘客零零散散,桑诺隔空给她加油:“淡定点,当周围的人是机器人,它们的眼睛只是两颗玻璃珠。” 莱克西和梅哑然失笑,第一次见识这种安慰。 但对蕾妮受用,她鼓起勇气看前方,双手握拳头。可能是他的安慰起作用,也可能是她的小米袋里的香豌豆起作用。 出发前,桑诺特意往她的小米袋护身符塞进三颗香豌豆,给她增强勇气。 这时,幽深的隧道射出两道白光,表示列车即将靠站。 六人马上进入状态,分散站。 列车徐徐进站,然而候车的乘客都呆了。 经常乘坐地铁的乘客都知道,这条线路的列车车身是银灰色,包括车门也是银灰色,但这一趟列车的颜色多姿多彩。 橘红色的车门被站台的灯光照亮,加倍明艳的颜色宛如张大的嘴巴。矩形的车窗居然是上推式,看着像监狱的铁窗。 窗后的车内,灯光昏暗。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车身铁锈斑斑,银灰与砖红的锈迹交叠,只有七节车厢。 待列车停稳,橘红色车门缓缓开启。 “我的天啊!” 康林忍不住和其他乘客一起惊呼。 列车内部画满黑色或红色的涂鸦,有不雅的文字,也有浮夸的图案,连座椅也被指染。 车内显得十分肮脏。 陈旧的列车静静地等候,像守旧的老人家来凑年轻人的热闹。 里面的灯光幽暗诡异,其他乘客犹豫,暂时没有人上车。 蕾妮也不敢上车,借着东张西望看桑诺他们的反应。 “现在不是末班车的时间,不会驶出这么旧的列车。”莱克西觉得里面的涂鸦冲击力太强,黑与红扭曲一团,传递不安的信息。“我们等下一班吧。” “我赞成,我从没听过这有七节车厢的列车。”康林盯紧孤单的蕾妮,刻意提高音量。 车门仍是敞开,一个个悬吊的手环沉浸晦暗的灯光,等待一个个上吊的乘客。 桑诺同样感到不舒服。 他曾蕾妮的脖子沾一滴血之精华,莫非首先引来这趟奇怪的列车。 还是说,谁在《逃出生天》释放奇怪的列车。 又或者,这趟列车一直匍匐在终点站一角。 “里面充满邪恶的气息,我能感受到,真是难以置信。” 旁边传来奥斯丁压低声线的话音。 “哪来的列车?快通知发车室。uu看书 .uuansh ”地铁的保安提着对讲机赶来,赶候车的乘客远离这趟列车。“请大家等下一班列车,谢谢合作!” 有人用手机拍照上传,觉得列车的造型充满话题性,兴许能发展成新的都市传说。 始终没有乘客上车,橘红色的车门缓缓关闭,向前驶离。 康林不满就此浪费些时间,“回去投诉地铁公司,发车的时候太不严谨了。” 车尾的两盏灯发出幽幽红光,逐渐没入黑暗的隧道。 梅悄咪咪地问奥斯丁:“山姆,你说真的吗?里面邪恶?” 奥斯丁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一声不吭。 没过两分钟,下一班列车进站。与上一趟相比,这一趟银灰色的列车崭新整洁。 车门一开,明亮干净的内部使人心旷神怡。 这一次,所有乘客放心地上车。 康林和莱克西分开坐,一个坐在靠近右边车门的位置,另一个坐在靠近左边的,各守着一扇车门。 梅坐在蕾妮对面,奥斯丁背靠隔板站着,桑诺则坐在蕾妮的斜对面。 彼此没有眼神交流,不是玩手机就是观察其他乘客。 到了下一站,上车的乘客增加少许,有人在蕾妮旁边坐下。 她尽量自然地坐直,偷偷地瞟旁人在干嘛。 她突然害怕凶手是活人。如果是恶灵,她好歹身上有保护;如果是活人,她的防范不值一提。 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不觉又到下一站。 她发冷的手一直抓紧莱克西借自己的手提包,包里躺着一块小小的化妆镜。 五十五、我身后到底有什么 车门关闭,列车再次缓缓启动。 蕾妮悄然深呼吸,伸手进手提包。这微小的动静,引起对面的梅注意。 看手机的梅没有抬头,只是举手撩头发到耳后。其他人看见她的动作,都晓得蕾妮准备拿镜子。 待梅撩完头发,蕾妮才拿出圆形小巧的化妆镜。她强行拿稳化妆镜,掀开盖子。 镜面倒映她化了淡妆的脸蛋,眼神有些惶恐。她对着镜子检查妆容,余光瞥见旁人看了一眼自己。 她不由得揪紧心。 不过旁边的乘客很快便低头看手机,她悄然松一口气。 当蕾妮的视线重回镜子,不经意间,她貌似看见镜中的玻璃窗闪过什么,转眼即逝。 自己太紧张,她不确定是不是眼花,没敢向对面的梅和桑诺打眼色。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镜子,盯着自己背后的玻璃窗。窗外是黑暗的隧道,飞快地闪过隧道内的灯光。 除此之外没有奇怪的物体,她真的怀疑刚才眼花。 长时间拿着镜子不动怪怪的,她无措地整理头发,扮演爱美的女人。 忽然,她整理头发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头发是红色,非常短,为什么镜里的自己脖子后面,多了一些干枯的褐发? 看着头发很长,从脖子后面延伸到肩膀下面。 她很想抓一抓脖子后面的头发确定,但是不敢。 桑诺说她看到恶灵现身后要假装不知道,要相信他。 此刻,她看见脖子后面的长发慢慢蠕动。 动了,有东西在身后。 列车的灯光突然黯淡,四周的一切被灰暗色调侵蚀。 与此同时,她感到背后如负寒冰,严冬的寒意缓慢地渗透衣物,入侵皮肤。 她没有吃蓝莓,只含着一片月桂叶。 她看向对面的梅和桑诺,迟疑地慢慢放下化妆镜。很不巧,她发现梅抿紧嘴巴,双眼铜瞪得铃大。 就连桑诺的表情也变严峻。 可恶,他们到底看见什么?长头发? 蕾妮战战兢兢地坐直,旁边、周围的乘客只抱怨电压不稳定,全然不知道自己背后的变化,她羡慕他们无知。 自己被排挤到恐怖的黑暗世界,正常的社会离她越来越远。 如坠深渊。 她被冷不丁的想法吓坏,不服输的倔强使她再拿起化妆镜,映照背后。 镜中同样昏暗,她的五官积聚厚厚的暗影,宛如颓废的黄脸婆。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脑后的长发变多变厚,仿佛从两侧包围她的脑袋。 她轻轻地转向化妆镜,不动声色地转动眸子斜睨眼角处。 余光中,她并没看见有头发包裹自己的脑袋。 她又举镜照自己,这时干枯的长发往右偏移。正当她全神贯注,偏移的长发开始露出苍白的肤色。 她当即全身僵硬。 在桑诺他们眼里,显得更清楚。 暗沉的灯光下,蕾妮的背部匍匐着一个“肉瘤”,一把棕色的长发挂在蕾妮的脑后。 康林和莱克西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比变魔术更惊悚。 长发下隐约露出粉色的衣物,逐渐紧贴蕾妮的后背。须臾,整个肉瘤沉浸入蕾妮体内,速度非常慢。 奥斯丁眼含锋芒,也夹杂难以置信。 而当蕾妮再举起镜子之际,那把长发开始偏移。从桑诺和梅的视角看,蕾妮背后的东西正探出脑袋。 它察觉蕾妮在偷窥。 电光火石间,一道银光折射,掠过蕾妮的耳边和眼睛。 莫名的寒风拂过车厢,擦过蕾妮及其旁边乘客的耳朵,吹拂别人的报纸。 伴随哗啦啦的响声,灯光恢复亮堂。同一时间,桑诺合上他的化妆镜。 若仔细看,他的化妆镜微微抖动。 莱克西和康林下意识地站起来,惹来无所事事的乘客侧目。 “女士,你没事吧?”桑诺贴心地问候斜对面的蕾妮。 “啊!”她愣了会才有反应。 口中一阵苦涩,她忙不迭吐出月桂叶,不料原本翠绿的叶子此刻烧焦般。 见她有反应,两位便衣警探放下心头大石。 很快便到下一站,六人一起下车,一前一后地走出地铁站。 惊魂未定的蕾妮感到很冷,连忙穿上外套发抖。 梅和莱克西搂紧她。 “那是什么玩意?你必须解释清楚。”康林抽烟压惊,低头吐出白雾。 奥斯丁不喜欢尼古丁的气味,远离康林。 桑诺不打算费唇舌,拿出化妆镜。他们一看霎时警惕,自觉地后退半步。 他笑了笑,径自打开化妆镜。 他们没想到,镜面被黑色的咒文占据。 这块化妆镜泡过圣水,受过道格的祝福,又被他用摩鲁卡的果浆画下咒文,成功封印恶灵。 但,只是暂时。 摩鲁卡又名精灵蛋,是一种白色的果实,佩戴后当阻挡邪恶的咒语或恶灵后,果实会变黑色。若用作画咒文,能暂时封印邪恶。 昨天,他在记载摩鲁卡的一页找到先辈手画的咒文,uu看书.uanshu.o 既有驱灵也有封印作用的。 可恶的是咒文是拉丁语,他在卧室练习五小时才画熟练。 康林他们顾着盯镜面的图案,突然镜里冒出一张狰狞的脸,吓他们一大跳。 那张脸使劲张嘴,咆哮的声音传递不出镜子外。 “狗屎!哪个碧池养的孙子吓唬我们!真是糟糕透顶!”康林深深地抽一口烟冷静。 “看来凶手就是你们眼前的恶灵。” “恶灵?”莱克西仍不可置信,“世上真的有鬼魂……” “呵呵,我们的报告怎么写?原来连环抽血案的凶手是鬼魂,欢迎各大媒体群嘲我们?还是说警告市民随身携带十字架和圣水?我敢相信,下一届诺贝尔和平奖的候选人会是我们。” “康林,你冷静点。” “法克,我该怎么冷静!如果是枪能击毙的凶手,我一定毫不犹豫开枪!” 他叼着香烟挫头发蹲下,散发浓烈的无力感。 莱克西摇头叹气,问桑诺:“现在算是解决了吗?还有,这个鬼魂也是别的城市连环抽血案的凶手吗?” “很遗憾,根据我的推断,抽血的恶灵不止这一个。相信你们也调查过,其中同一年、不同城市的几起案件发生的时间非常接近;另外,鬼魂其实不需要活人的血液。” 此言一出,两位警探全身一震。 “幕后黑手是需要鲜血的——”莱克西迟疑,“人吗?” 桑诺笑着举起封印恶灵的化妆镜。“这个恶灵是破案的突破口,首先要调查它的身份,镜子最多封印它两天。” 五十六、唐人街 桑诺为蕾妮喷丁香净化水,消除恶灵贴身留下的负面影响。再送她一根薰衣草蜡烛,助她今晚安眠。 “明天付账也行。” 拟订好调查计划,他们坐回终点站,找到停好的轿车驾驶回去。 桑诺和奥斯丁先送受惊的梅、蕾妮回家。用奥斯丁的话来说:绅士应当送淑女回家。 而后,桑诺送化妆镜到温彻小教堂镇压,争取封印的时间延长。 奥斯丁进不去教堂,坐在车里等候。 翌日,分头调查。 桑诺暂时搁下调查游戏公司的计划,但香料店不能经常关门,毕竟自己要恰饭,于是他出此下策—— 奥斯丁看店,价格表贴在电脑旁。 他睡眠养伤的时间逐渐缩短,藏在没有阳光的店里工作完全没问题。 “我明白你想帮忙的心情,可是走访的工作很累的,而且太阳猛烈。”桑诺无奈地瞅旁边的人。 “没问题的,我曾经装机十多个小时,走这点路不怕累。” 女人是神奇的动物,逛街能恢复元气,甚至忘了昨晚的惊吓。 神采奕奕的蕾妮换回休闲的运动装,参与走访工作,两人行走在热闹的唐/人街城区中。 飞檐、碧瓦朱柱的牌坊,“唐/人街”三个金色大字镶嵌在深蓝色的牌匾。 这里的楼房比较密集,民国骑楼的风格,下坊上宅,朱红的外墙喜气洋洋。 密密麻麻的店招中文为主,桑诺感到异常亲切。而蕾妮两眼闪亮,惊奇地东张西望。 沿着笔直的主干道往深处走,港式屋村的楼房加倍密集,每户人家的窗户安装了防盗网,还能晾晒衣物。 “哇!你看,这就是东方的符咒吗?”蕾妮盯着某个壁橱走不动。 桑诺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家古董店。透明的壁橱里放置一个木盒,沾着五颜六色的烛泪。 它的盒盖雕刻复杂的咒文,并贴着一张黄底朱砂字的符箓,所谓中西合璧。 桑诺打心底排斥那个木盒。“别靠太近,那不是好东西。走吧,我们快到了。” 蕾妮一听,迫不及待地走开。 两人没走多远,一个男人信步走出古董店门口,他戴着宽檐爵士帽,西服笔挺,拄着文明杖。 男人的视线掠过两人远去的背影,转身没入人潮之中。 根据艾布特回忆的地址,两人来到一栋比较旧的楼房前。艾布特说,约妻子聚会的太太住在这里。 桑诺打算碰运气,希望那位太太还没搬走。 楼里有电梯,可是当电梯门打开,两人看见电梯箱的角落放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四面是银色的不锈钢,唯独那双鞋子鲜红如血。 偏偏鞋尖朝着电梯门,仿佛有看不见的人穿着它站在角落。 “蕾妮,你昨晚洗澡了吗?” 他冷不丁的一句使蕾妮脸蛋浮现红霞。 她无措地扶着镜框,“当、当然洗了,谁会不洗澡!” “我们当没看见它,走楼梯吧。” 电梯只有一部,目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两人毫不犹豫地往楼梯口去,任由电梯门关上。楼梯阴暗狭窄,仅容两个人同行。 每一层,家家户户的铁闸门要么墨绿色,要么是褐色,深沉的色调令楼层毫无生气。 蕾妮瞄见有亚裔走出屋烧红色的蜡烛,然后插在门下的角落。幽幽烛光点缀暗沉的走廊,惹得她好奇。 “那是什么习俗?为什么烧蜡烛?” “拜土地公或者门神,你可以理解为祭祀神仙。” 她恍然大悟,又增加一项新知识。 来到四楼,两人深感每一层的住户真多,放眼望去每一道铁闸紧挨彼此。 走廊唯一的光源是尽头的窗户,淡淡的日光勉强照亮这一层,他们的脚步声哒哒作响。 两人分别留意门牌号,找到艾布特所说的地址。 没有门铃,桑诺只好拍铁闸。拍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他的手穿过铁闸的镂空位置,拍后面的木门。 巨响惊扰平静的走廊,蕾妮张望四周,担心扰民。 良久,这户人家没有回应。 “那家有人。”蕾妮轻呼。 桑诺回头便见斜对面的人家迅速关门。 有戏。 他礼貌地拍这户人家的铁闸,使这户人家受不了拍门声,把里面的木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 “找谁。”女主人的语气很不耐烦,说的是中文。 桑诺也中文回答:“我们想找住在你斜对面的人家,你知道他们——” “不知道,别烦我们!” 说罢,女主人要关门。 眼疾手快的桑诺用力推开木门,见状,蕾妮也伸手进去帮忙推门。 “我们有急事找那户人家,和人命有关,如果你知道任何事麻烦告诉我们。” “不知道!不知道!” “你的反应这么激烈,uu看书ww.ukansh 谁信你不知道?” 女主人蓦然停下关门的动作,门被他们猝不及防推开。 隔着镂空的铁闸,两人看见屋里诡异的摆设。 屋里的墙壁,贴满不同类型的符箓;桌子摆满各种各样的佛像。 鲜红的蜡烛在燃烧,悬吊的檀香袅袅生烟。 女主人更可疑。 桑诺和蕾妮感觉做了错事,连忙缩回手想溜,哪知女主人主动拉开铁闸。 她黑色的长发遮挡半张脸,身穿宽松的睡衣,穿着拖鞋,妥妥的干物女。 “我不是邪教的人。”她率先解释。“我贴这些有原因的,想知道那家人的事就进来。” 她站在门框内,黑发垂下,露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 蕾妮压低声线:“什么意思?不让我们离开?” “你有带对讲机吗?” “有。” “线索伴随危险,进去吧。” 两人挺起胸膛,随女主人进屋。 女主人拉上铁闸,关好木门。 屋里弥漫烧香的气味和烟雾,十分呛鼻。桑诺提议开窗通风,继而沉默的女主人打开窗户和开风扇。 空气瞬间清爽。 “妈妈。” 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他们看见贴满符咒的房门被小女孩打开。她约五岁,梳着两条辫子。 她惊喜又好奇地打量两位客人。 “别出来!快进去!” 女主人严厉一喝,小女孩惊恐地关门反锁。 “太太放心,我们不是人贩子。” 五十七、受害者 女主人瞪着桑诺,“我姓杨。” “杨太太你好。” “坐吧。” 干巴巴的对话使气氛尴尬,蕾妮听不懂中文,看桑诺的眼色行事。见桑诺坐下,她也坐下,悄然观察屋里的奇怪摆设。 满墙是黑白或者红黄的符箓,符文歪歪扭扭如同一群蚯蚓包围自己,她浑身不自在。 见杨太太没打算斟茶待客,桑诺求之不得。 他开门见山:“杨太太,你认识住斜对面的人家?” “哼。”她始终缩着脖子坐,背部宛如虾米,黑森森的长发披散。不过她的指甲修剪干净,显然精神还算正常。 她露出的独眼,眼神既愤怒又惊惶。 “那家人搬走四年了,留下的空屋没人敢长住。这栋楼的住户都知道,那家人神经兮兮,信奉阴邪的东西。” 真巧,艾布特死后就搬走。 “他们信奉什么?邪神?” 杨太太紧盯桑诺,流转审视的目光。“你们找他们做什么?你说关乎人命,是不是有人死了?你不老实告诉我,我不会透露其他事情。” 他只好实话实说:“没错,那家人可能跟一件命案有关。你记得那家人招待过一位歪果仁女人吗?女人的丈夫死了,被人分尸藏在墙里,我协助警方了解当年的事。” “外国女人?是不是一个孕妇?” “是啊。” 她浑身发冷般颤抖,双手紧抓睡裤。“那个沙币女人……警告过她她不听……真是沙币女人……” 蕾妮瞧见她这般反应,不由得瞅桑诺,后者打眼色示意没事的。 “四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你是不是警员?”她死死地瞪着桑诺,紧绷的上身朝他前倾。 这不是抗拒的姿势,反而表达出迎合,他诚实地回答不是。 杨太太果然松一口气,身体渐渐放松。“那就好,这里的警员很抗拒迷信的事情。” 桑诺眼前一亮,引导她继续说。 “先从这个房子说起吧,我贴符和摆满佛像全是因为他们。那个沙币女人出现之前,我和那家的女主人关系很好,达到知心朋友的程度。” 她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爆发藏在内心多年的恐惧。 “那时候我怀着女儿,也是孕妇。那女主人对我很好,嘘寒问暖,经常送孕妇奶粉和营养食品。人在异国他乡,遇到暖心的朋友不容易,于是我沦陷了。” 她苦笑着抓住头发,恼恨自己当年也是沙币。 “有一次我去她家聚会,因为孕妇上厕所很麻烦,我只喝一口牛奶意思意思,然后我觉得很困。半睡半醒之间,我听见他们在讨论我肚子里的孩子。” “当我以为他们是喜欢小孩的时候,我居然听见他们在研究怎么折磨婴儿才令婴灵充满怨恨!他妈的,原来他们一直打这个主意!真他妈的,他们该千刀万剐!” 桑诺震惊了,万万没想到艾布特其实是炮灰。“难道因为你不上当,他们找上另一个孕妇?” “就是这样,那个沙币女人是我的替代品。那家人的套路一成不变,先是对孕妇很贴心,然后当上闺蜜,潜移默化灌输男人都是负心汉的想法。那时候我和丈夫经常吵架,差点离婚,目的是想我完全依赖她,她想陪着我生产!” 嘶—— 桑诺不寒而栗。 人心最丑恶。 “这么说,死者的妻子已经凉了?” “哼。那个女人当初不信我,还出卖我。她这么相信那些骗子,肯定没好下场。” “但是符咒挡不住活人吧?” 她盯着桑诺把自己的脸凑近,道出匪夷所思的话:“谁说用来挡住活人的?要婴灵的不是他们,是他们崇拜的东西。” “恶魔?” 电影的桥段都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她猛地缩脑袋回去,左顾右盼不同的佛像。“贴符和摆佛像之前,我的女儿出生不久。” 密集的佛像注视下,她忽而压低嗓音,左顾右盼地小声嘀咕:“有一晚深夜,我刚喂完奶想睡觉,我听见……” 桑诺尽量侧耳靠近,不然听不清楚。 “房子周围还是楼下……记不清了总之那时很黑,我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好像……好像……古装电视剧里面马车的声音……” 他心头一震,五味杂陈。 兜兜转转,还是一个圈套。 “然后那家人来撬门!” 杨太太的话音突然震耳欲聋,吓桑诺和蕾妮一跳。 “幸好我丈夫在赶走他们,否则我的女儿没了!没了!” 桑诺连忙揉耳朵。“你冷静点,令爱已经长大,那东西应该放弃了吧。” “哼!谁知道?小心总没错的。” 他暗自叹气,怅然看向小女孩的房间。“杨太太,你的女儿始终要上学、要去交朋友,这样不是办法。” 她红着眼睛咬下唇,泪水不争气地滑下憔悴的脸庞。“我能怎么办?我好不容易保护她长大,她是我的命啊!我绝对不允许那些骗子抢走她!” 蕾妮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uu看书wwuukansh 但贴心地递去卫生纸。 揭开敌人的真面目之前,桑诺没资格干涉别人的生活,只能转移话题:“那家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他们搬去哪吗?” 她攥着卫生纸擦眼泪。“可能是假名。男主人叫鲁达·冯,女主人叫玛莲娜·休斯,她还有一个弟弟一起住,叫约翰·休斯。他们都不是亚裔,不过玛莲娜最大的特征是有鹰钩鼻。至于他们搬去哪,我不知道。” 桑诺在备忘录记下那一家人的名字。他随口再问一句:“你知道电梯里的红色高跟鞋吗?” 她当即僵了,脸色惨白。 “杨太太?” 她转动眼珠。“你们看见了?” “是啊,怎么了?”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某一晚有女人在天台跳楼,后来那双红色高跟鞋出现了。这栋楼的住户都见过,只要当看不到就没事。” 他点点头。“对了,那家人有提过他们信奉的是什么吗?” “没有,从来没提过。她家里虽然有佛桌,和供奉鸡鸭鹅,可是没有佛像,连神仙的相片也没有。那时我以为是拜祖先,所以没多问。” 拜访到尾声,杨太太等两人出门就马上关铁闸锁门。 两人依然走楼梯下去。 当桑诺复述杨太太的话,蕾妮起鸡皮疙瘩。 “我的天,太可怕了!那些残忍卑鄙的骗子必须受到惩罚!”她气呼呼地环手抱胸。 言谈间,桑诺接到来电。 随即,他的神色变了,需要先回香料店一趟。 五十八、缠身 另一组,莱克西和康林留在警署翻查陈年旧案。 旧金山几乎每年都出现无血女尸,两人翻转系统罗列一宗宗无血女尸悬案,数量令人咋舌。 几乎每一年夏天,旧金山发生四至五宗年轻女子在公共场所被抽干血死亡的案子,长达五十三年之久。 光是旧金山,已有两百四十多具无血女尸,如果加上别的城市,数量惊人。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数目,不如一天内出现二十具尸体来得触目,因此社会舆论平平。 两人坐在电脑前对比每一年、每一宗案子的死者,寻找规律或者相似之处,其他非命案的出警任务交给警员。 整个上午,康林出去几次抽烟,而莱克西全神贯注地分析案情记录。 行凶的是恶灵,她需要换掉寻常的思维。 首先是今年的案发现场,都是地铁。她已经不考虑凶手的移动时间,只盯着案发的两条地铁线路,发现一个重合的站点。 一个中转站,附近有商业圈、公园和学校。 莱克西在线路图上圈住这个中转站。 然后她发现记录中,一些年份没有案情记录,表示那几年的旧金山没有出现无血女尸。 如果凶手是活人,她会认为是凶手发生一些事而潜伏,又或许中断以后出现的命案是模仿作案。 她一沉浸思考模式,就习惯用手指卷起额前的碎发,一边把玩一边思考。 忽而,她找到特别之处。 “康林!”她喊住抽完烟归来的搭档。“我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凶手曾经停止行凶三年,直到六年前再次行凶。你看,再次行凶后,第一个受害者和今年第一个受害者哪里相似?” 康林弯腰注视她的屏幕,上面是两名死者的资料。 “咦?她们都是学芭蕾舞的?见鬼了,居然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 莱克西胸有成竹地勾唇,“如果把这六年的案子视为新系列,如果凶手六年前是第一次作案,你认为它会不会挑选熟悉或者身边的人?” “因为曾经中断,你当两个系列看待?” “这是新的思路。巧的是,这所舞蹈学校就在这个中转站附近。” 康林眼前一亮。“我去调查这所舞蹈学校。”说罢,他匆匆返回座位。 办公区域内,行色匆匆的警员来来往往,报案的电话响不停。 康林的双手噼啪噼啪地敲打键盘,屏幕朝向他背后的窗户。日光充足,屏幕暗色的部分映着他背光的脸。 当屏幕弹出一宗凶案报道,那张脸的嘴角隐约下瘪。 “有发现!”他兴奋地推椅子到办公桌旁边,“你快过来看,那所学校出现过命案。” 闻言,不但莱克西,经过的警员也伸头探脑。 报道显示,该学校在七年前发生过一起恶劣的命案。一名学芭蕾舞的女学生遭到四名同学欺凌,因内脏破裂抢救无效而死亡。 还有一则后续报道。 由于其中一名嫌疑人聘用律师上诉并驳回警方的控诉,使得那四名同学成功洗脱罪名,引起广泛的讨论。 可惜每一篇报道都没提四名同学的名字。 而第一篇报道刊登了死者的名字和照片,是彩色的生活照。 “发色对得上,也是棕色。” 死者为二十岁女性,棕发长直,皮肤雪白,气质偏高冷,是个高挑的美女。 至于容貌,两人只记得镜里突然冒出放大的脸,记不清那张脸的五官。 莱克西当机立断:“可能是突破口,我们需要去舞蹈学校调查。” “当然!” 待康林关掉新闻网页,突然黑屏。两人措手不及,随即发现屏幕里的“康林”坐着不动。 莱克西看看旁边的康林。 他明明已经站起来。 康林第一个反应却是挥手,不料屏幕的模糊倒影没有跟着挥手,他才意识到见鬼了。 “什么鬼东西?” 四周人来人往,这鬼东西竟然肆无忌惮。 然而两人发现其他人没有察觉异样,显得煞有介事的他们像神经病。 倒影“康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背光的面容被浓郁的暗影遮罩,两人依稀看清它扬起嘴角。 莱克西涌现不祥的预兆。 转眼,康林的惨叫从旁响起。 他整条左臂无缘无故骨折,扭成往外拐。莱克西吃惊地盯着屏幕,但见倒影的左臂也变形。 四周的警员纷纷赶来,于是看见诡异的下一幕。 “啊!狗屎——” 众目睽睽下,康林的右臂突然往外扭,与左臂一样骨折。 “怎么会这样?” “发生什么事?” 迅速冷静下来的莱克西翻倒电脑屏幕,把能反射的一面朝向桌面。 满头冷汗的康林软绵绵地跪下来,疼晕了。 “我送康林警探去医院。如果警长问,你们先交待。”言毕,莱克西蹲下来背康林,憋着一口气站起来。 上车后,她一手转方向盘,另一只手打电话给桑诺。 轿车发动,她习惯性地看一眼车内的后视镜。 忽见一把长长的头发挂在后座,她猛地刹车回望,后座空空如也。 再看回后视镜,那把长发消失无踪。 第二次见鬼,这一次离它如此近,莱克西的心跳砰砰加速。 车里莫名寒凉,她感到两股凉气擦过自己的脸蛋。uu看书 ww.uuanshu 这时,她鬼使神差地看后视镜。 她霎时窒息。 座椅后面,一双灰白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蛋缓缓伸出。死亡的气息入侵她的神经,对死亡敏/感的她深知这双手的意图。 这双手准备拧断她的脖子。 喘息间,她紧盯着后视镜,猝不及防地一拳捶碎。 与此同时,致命的鬼手消失。 她马上启动轿车,拉手刹的手仍然发抖,渗出鲜血。 一路上,她不敢变速,因为前后左右全是反光的物体,她担心那东西又出现。 当桑诺和蕾妮赶到医院,康林的双手打上石膏,躺在病床上抱怨。 “别吵了,当作休息挺好的。”罗根坐在床边削苹果。 康林却一脸嫌弃:“你洗手没?” “用福尔马林洗过。” 两人一来到就听见他们相互嫌弃的对话。 “恐怕我要暂时退出调查。”不甘心的康林投来哀怨的目光。“还害小西受伤,我要用祖父的尖头靴踢烂它的屁/股!” 桑诺一瞥莱克西垂下的右手,才发现裹了绷带。 她有意无意地藏右手到背后,斩钉截铁:“我这点小事不会妨碍调查。康林,你安心治疗,我们会揪出幕后黑手惩治。” 她转而对桑诺和蕾妮说:“借一步说话。” 得知恶灵突袭,桑诺理解奥斯丁的话。“显然你们查到要点,你和康林拿着这个香包防身。现在开始,我们讨论案情的时候避开所有反光的物品。另外说起芭蕾舞,我想到有一个人能提供帮助……” 五十九、3楼的事故 下午四点多,红日平西,倾斜的阳光笼罩一所舞蹈学校。 身段曼妙的黑大姐,带领两位新来的晚班保安参观教学楼。他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衬衣,黑色西裤,腰间别电棍。 一表人才。 “你们别看这所学校只教舞蹈,其实它是一所正牌大学,没有舞蹈天赋的学生在校长的办公室赖皮也进不来。学校平常下午四点放学,个别班级晚上有练习……” “你们的工作其实很轻松,拿着电筒四处走走就有工资领了,桑老板打算长做吗,比开店轻松多了……” 桑诺一边听,一边凝视黑大姐的新发型,深感她对金发情有独钟。 艾布特是对的,她的方脸适合配短发,戴上长的假发犹如变装的男人。 旁边的奥斯丁淡然扫视教室,依然戴着太阳帽藏起金发。 恰逢放学时间,他们经过满是镜子的舞蹈教室时,女生们无被吸引目光。 燕瘦环肥,姹紫嫣红。 应付完一些来插嘴的女生,黑大姐领两人上楼,她的语气变得发虚。“现在我们到三楼。” 三楼楼梯口多了一道铁闸,现在是敞开的状态。 与热闹的一、二楼相比,三楼冷清得令人难以置信。大概只有两个教室开放,稀稀拉拉的学生群结伴而行。 与此同时,桑诺感到三楼有点奇怪,貌似有什么不协调。他一瞥奥斯丁,后者蹙眉扫视。 黑大姐刻意放慢脚步,留意经过的学生。“学校有宿舍,大部分学生住宿,不过你们不用巡逻宿舍……” 待走廊剩下他们三个,她才继续说:“晚上,三楼会锁上因此你们不用巡逻,等会给钥匙你们保管。” “为什么晚上禁止所有人来三楼?唯独是三楼?” 一针见血的疑问使她心虚地瞟别处。 “罗伯特小姐,我们的目的是协助警方破案,你最好不要隐瞒。” 她终于舍下人前的优雅,苦恼地环手抱胸。 两人引她到没有镜子和玻璃的楼梯口。 “这是令人愤怒又伤心的事情!除了上周的女学生在地铁遇害,学校里曾经有两个学生在三楼失踪,而且原本全天班的保安死活不肯晚上巡逻!没种的男人!” 奥斯丁听不得如此粗俗的话,适时打断:“罗伯特小姐,请原谅我的打断。你能说说学生失踪的原因吗?” “就是一群晚上无聊的学生来探险呗。他们报警的时候发疯似的,死活咬定同伴在三楼消失。注意,是消失!我不明白,人是水蒸气哦,说消失就消失。” 激动的她手舞足蹈地讲述,满脸疑虑,最后无奈地摊手。 桑诺又提出疑问:“单是失踪案,不至于令学生对三楼恐惧。刚才经过的学生,恨不得赶快下楼的表情。” “哟,桑老板的眼神太好了吧。”她指着这里的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来三楼上课的学生投诉很吵,经常听见耳边有人说话。也有人看见,教室里突然出现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 “这是他们的原话。我猜是装修公司使用劣质油漆粉刷,产生奇怪的化学气味导致我的学生出现幻觉。为了省钱,那些无良的商人把心脏涂黑了。” “哈哈,罗伯特小姐真幽默。” “好了,我们上四楼吧。” 教学楼只有五层,随后黑大姐带两人走校道,参观其他大楼。 傍晚五点半,桑诺和奥斯丁随意闲逛,遇到学生便打听,接着以买晚餐为借口暂时离开学校。 他们拐进学校斜对面的咖啡店后巷。 咖啡店后面没有窗户,他们放心地讨论。 “这所学校有问题。” “有问题证明有线索。”莱克西递过来厚厚的文件夹。“这是学校所有职工和先后遇害的两名女生的资料。” “我们也调查到一些信息。”蕾妮兴致勃勃:“六年前被抽血的女生是参与欺凌的学生之一,并且是她请律师脱罪。” “那上周遇害的女生呢?” “六年前的案子与她没有关系,不过她下周有公开表演,是芭蕾舞剧的首席。我看了她的照片,长得很漂亮。” “巧合的事情总有关联。”桑诺与奥斯丁埋头翻档案,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我拜托罗根医生查过本市的尸检记录。”莱克西神色凝重,目光流露惊异。“他竟然没找到妮娜的尸检报告,并且系统的档案没有她的尸体输入记录。” 妮娜就是受欺凌死亡的女生,也可能是被桑诺封印的恶灵。 桑诺心头一动,“你再查下有没有她的下葬或者火化记录,还有停尸间的记录。” 莱克西瞬时明白他的用意,便风风火火地到边上打电话给同僚。 “休斯?”桑诺拿出一张教师档案表,该教师的姓氏引起他注意。“简·休斯?” 大头照中的女人黄皮肤,眼窝不如西方人深邃,u看书 ww.ukansh 但瞳孔浅棕色,头发也是棕色。 最大的特征是她的鹰钩鼻,显得面相凶悍。 她今年三十五岁,任教拉丁舞,入职六年,从助教晋升拉丁舞教师。 他想致电黑大姐询问,但看到能倒映的手机屏幕,改成发短信。 她回复:“噢,简啊,她是一位功底很好的拉丁舞老师,虽然严厉但培养出许多有名的拉丁舞舞者,真羡慕。” “这位休斯老师,以前有别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我才入职四年,那时她就叫简,不过我可以问其他老师。” “谢谢,你问的时候尽量避开所有反光的物品和发短信问,回复我的时候也发短信或者当面谈。” “为什么?” “最近出现很多玻璃质量不合格的新闻,当事人被爆炸的玻璃毁容。” 她连忙答应。 这时,莱克西盯着手机走来。“罗根医生切开第四具女尸的表皮,同样发现残缺的图案,你们看。” 罗根给她拍照发过来。 照片中的图案与之前三个相似,但残缺的地方不同。 当她用美图软件抠出来与之前的拼凑,得到相合却不完整的图案。 桑诺和奥斯丁隐约看出图案含有一对角,其中一只较完整的角显出弧度。 他看向严肃的奥斯丁,“不会是山羊角吧?” 山羊角代表恶魔。 恶魔与魔鬼不同,前者是低等、卑劣、贪婪的邪恶地狱生物,后者是指路西法之类的高等魔物。 沉默蹙眉的奥斯丁令答案呼之欲出。 六十、偷袭 晚上六点半,两位晚班的保安开始巡逻。晚风寒凉,夜幕降临,他们提着电筒走在校道上。 桑诺背着小小的黑色斜挎包,里面有左轮手枪和驱魔用品。 学生来来往往,有的去餐厅,有的去教室练舞。 胆大的女生跑来搭讪,桑诺边走边向她们套话,而奥斯丁彬彬有礼地微笑,展现若隐若现的疏离。 她们不介意,相反激起征服欲,滔滔不绝地聊天南地北。 “听说你们学校的拉丁舞很有名?”桑诺漫不经心地问。 卷发女生不服气地撇嘴:“我们的芭蕾舞也有名,可惜首席……唉……” “多么遗憾,希望有合适的替补。” “替补……唉,老师还没选好谁登上首席。都怪那个家伙,嘴巴在下水道泡过,常常说难听的话质疑有潜力跳首席的同学。我们的……也就是遇害的首席,生前总被那家伙质疑,害我们对即将表演的舞剧越来越没信心。” “那个家伙是?” “哼,一个样子长得丑、心也丑的男生!要不是他有潜力,才进不来学习。在剧团里,凭他的外貌连群演也当不上,只能当特殊的丑角吧。” 桑诺若有所思。 奥斯丁忽而靠近他的耳边,言简意赅:“有人盯着我们,别再逗留。” 闻言,桑诺产生如芒在背的感觉。他们笑着跟女生们告辞,去教学楼巡逻。 走廊的天花板亮起白炽灯,个别教室有学生在练舞。桑诺扫视教室里的大镜子,暗道这里简直是镜子恶灵的乐园。 他的舌底含着月桂叶,不担心恶灵偷袭。 奥斯丁则不需要,他说低贱的恶灵伤害不了自己。 桑诺默默送他“6”的手势。 笔直的走廊上,两道蓝色的背影渐行渐远。某个教室的一扇玻璃窗,隐约浮现脸庞。 教学楼固定在十点熄灯,他们驱赶所有学生离开后,悄然来到三楼的铁闸前。 桑诺开锁拉铁闸,拿起别腰间的对讲机。 “我们到三楼了。” “ok,看到你们在走廊。” 校门的斜对面,停着一辆轿车。车内的后视镜、车外两侧的后视镜暂时贴上白纸。 夜晚的气温只有十来摄氏度,她们必须升上一半车窗保暖,因此无法防范车窗和前后两块挡风玻璃出现恶灵。 不过她们也含着月桂叶,心里稍微踏实。 主驾驶座上的莱克西举着望远镜监视,而后座的蕾妮,右眼镜框挂着自制的望远镜。 暗金色的金属望远镜只有手指长,却内含多层透镜。 她转动镜身调节焦距,清晰看见整一层三楼,甚至还能拉近景看三楼的教室。 “莱克西,你说多重透镜折射,能不能捕捉灵魂的踪迹?我想设计一副能看见灵魂的眼镜。” 举着望远镜的莱克西蹙眉,“利用光学捕捉吗,或许可以。不是有科学家说,灵魂是什么脑电波吗。” “死后进入游离电波层,在空气中飘荡!这么说,理论上收音机能接收灵魂的电波,听见它们说话。” “说不定这是收音机频道受到干扰的原因。” 学术讨论期间,莱克西突然问蕾妮借对讲机。“注意,有人跟踪你们到三楼。他躲在楼梯口,在找什么。” 蕾妮听了,急忙看向三楼的楼梯口。 虽然对讲机没有桑诺的回复,可是她们看见桑诺拿着对讲机,显然他和奥斯丁已经听见。 话说完不久,莱克西神色大变。“快找掩护,他拿出了手枪!” 话音刚落,蕾妮通过精度极高的望远镜看见那人扣动扳机,她下意识大喊不要。 嗖—— 破风之声从后来袭,桑诺正躲进某个教室,旁边的奥斯丁忽而驻足,没有躲进来。 只见太阳帽的帽檐,遮挡他半张苍白的脸,他举起的手指夹着一枚暗金色的东西。 待桑诺看清那东西,只想说一声卧槽。 奥斯丁夹着的是偷袭的子弹。 同一时间,利用望远镜监视的二女也震惊。 拍黑客帝国吗? “啊……” 楼梯口传来惊呼,接着是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桑诺无暇调侃奥斯丁,匆匆追上去。那人影一直跑下一楼,可是一跑出这栋教学楼,四周了无人影。 他用电筒照射周围的花圃搜寻,甚至拨开花丛,结果一无所获。 对方比自己熟悉校园,肯定躲去自己不知道的隐蔽角落。 于是他匆匆返回三楼。 奥斯丁伫立原地等他回来。 “你有想过人类的感受吗?”桑诺震惊又无奈。 他微微欠身,“非常抱歉,我认为自己有保护你的义务。如果你认为我的做法不合适,请一定指明,我不希望制造让你陷入麻烦的失误。uu看书 ww.uukanshu而且如果留下弹孔,警方会干扰我们调查。” 如此诚挚认真,桑诺不好意思再调侃。 “算了,你想想怎么跟欧文警探和蕾妮解释吧。那个人逃了,用了消音器特意掩盖枪声,有备而来。” “那么看来,那个人不想我们来到三楼。” 桑诺点头赞同。“奥斯丁啊,其实你说话的方式简单点挺好的。” “噢,如你所愿。” “我们来看看三楼藏了什么潘多拉魔盒。” 两束白光在走廊游弋。其实奥斯丁不需要灯光视物,他的眼睛能够夜视,使用电筒只是做做样子。 “你有没有发现,三楼和其他楼层有些不同?” “是的,桑。” 桑诺语塞。 也太简短了吧。 “你认为有什么不同?” “暂时看不出来。”奥斯丁摇摇头。 接着桑诺拿起对讲机问她们有没有看清楚偷袭者的外貌。 “只看到侧面,皮肤有些黑,红色头发,是男的。”那头的蕾妮顿了顿,“为什么你那边有笑声?谁在笑?” 他和奥斯丁霎时驻足。 脚步声一停下,静谧的走廊响起轻微的声音,两人仔细听。 “嘻嘻……” 若有若无的笑声犹在耳畔,他们面面相觑。 两人转头检查旁边的教室,电筒的光芒照射进去,虽然里面空无一人,不过桑诺注意到某一面镜子留下一个明显的手印。 “嘻嘻……” 莫名的笑声再度闪现。 六十一、异象丛生 “进去看看。” 两人提着电筒进入教室,大面积的镜子反射电筒的白光。 舞蹈教室异常宽敞,其中一整面墙壁满是镜子,旁边的压腿把杆反射森寒的冷光。 教室寒闪闪,冷冰冰。 两人慢慢地走近镜子墙,白色光束直射出现手印的位置。 手印浅淡,在光洁的镜面中还算明显。 桑诺对比手印与自己的手,发现手印纤小,是女人留下。他走近抹干净手印,不料抹不掉。 “这个手印不是在镜面留下。”他后退照射镜子墙,观察别处有没有手印。 奥斯丁则照射教室的角落,冰蓝的眸子泛起锐利的锋芒。 “嘻嘻……” 沉默间,笑声再度响起,宛如一缕寒风擦过耳边,稍纵即逝。 桑诺和奥斯丁隔空对视。 那笑声若远若近,给他们耳边有人的错觉;可是空灵的音调明明与自己有距离,但他们分辨不出笑声来自哪里。 桑诺自觉离答案只隔一层薄纱。 就在他们沉思之际,匆匆的脚步声从旁突现。 哒哒哒—— 有人奔跑经过。 他们分别照亮教室门口和窗口,可惜走廊上空无一人。 奥斯丁大步流星到窗口旁张望,结果整条走廊没有半个人影。 莫非偷袭者回来了。 奥斯丁朝桑诺摇头,示意没有人,继而他往回走。 哒哒哒—— 这一次,桑诺和奥斯丁同时僵直。 奥斯丁背向窗户,奔跑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桑诺却朝向窗户,他的电筒光束落在窗户下,余光勉强照亮窗外。 只是,他没看见外面有人奔跑。 蹙眉的奥斯丁瞬移到窗边,如今的他使用瞬移能力还比较吃力。 可惜无论他的速度多迅捷,奔跑的人总比他更快般,已经消失不见。 他很肯定脚步声来自同一层。 三楼确实邪门。 桑诺使用对讲机问蕾妮,刚才走廊有没有人跑过。 “跑?现在整一层三楼只有你和山姆,没有人经过。怎么了?我看见山姆有两次到窗边。” “我们听见有人跑过但看不见人,你和莱克西重点留意走廊。” 奥斯丁忧心忡忡地走回来。“桑,刚才的脚步声就在我身后,我发誓没听错。” “你听得出大约的距离吗?” “很近,就像是在我的背后跑过一样。” “有蕾妮和莱克西留意外面,我们去其他教室检查。”桑诺凝眉举起电筒,当镜子反射移动的光束,他的余光处多了会动的东西。 他蓦然不动,保持原来的姿势转动黑眸,斜睨镜子。 利用余光,他瞥见自己黑色的脑袋后面爬出一只灰白的手。 它像一只灰白的大蜘蛛爬出后脑勺,贴着他的黑发爬向太阳穴。 但他并没任何感觉,连阴寒也感觉不到。 同样斜睨镜子的奥斯丁也看见那只手,问题是,他戴着太阳帽的脑袋后面也爬出鬼手。 “奥斯丁,我们有一句话叫做有难同当。” “真是荣幸。” “你认为净化镜子有用吗?” “我认为没用。” 桑诺懒得再假装不知道,直接面朝镜子盯着鬼手触碰太阳穴。 灰白的手指一触碰他的皮肤,想插/入太阳穴之际,它宛如枯萎的菊花,颤颤巍巍地掉落地上。 而奥斯丁的攻击更直接。 他等鬼手爬向自己的脸颊,先是露出嫌弃的神色,随即张嘴咬它的手指。 这一刻,被咬的鬼手震了震,挣扎着想逃跑。万分厌恶的奥斯丁松嘴吐出,摔落的鬼手多了黑色的牙印。 两只鬼手陆续消失。 “真是一场好戏。”桑诺看向镜里的奥斯丁打趣:“我以为你们只咬活人。” 奥斯丁反复擦拭嘴巴,不情不愿地解释:“我们的牙齿对任何生灵有毒。还有,请你不要误会,我们虽然吸食活人的血,但不会吸干净让猎物死去,除非让猎物当初拥。” “所谓的保护生态圈吗?” “等于人类养家禽。” 桑诺及时打住:“虽然我们是不同的种族,但都是食物链的其中一环,只要你们不乱杀人,我尊重你们的存在。” 他转头看来,眼神被帽檐的阴影淹没。 “谢谢。”他说。 “好了,去下一个教室吧。” 他们打着电筒往门口去,突然尖锐的声音刺激耳膜。 呲—— 难听的声音离他们很近,就在身边。 呲—— 声音持续一段停下,接着又响起。 听着是老巫婆肮脏的长指甲挠硬物,她躲在暗处用浑浊的眼珠偷窥,发出干涩的笑声。 硬物? 呲—— 刺耳的刮声使他们转头盯着身旁的墙壁。 好几次,离他们最近的就是朝向走廊的墙壁,并镶嵌了窗户。 煞有默契的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这堵墙,把耳朵贴墙倾听。 墙里寂静,他们全神贯注。 片刻,他们没听见任何声音,倒是闻到墙壁淡淡的石灰气味。uu看书.uukanshu 或许水泥和石砖筑成的墙壁只是一件死物。 当桑诺打算放弃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声音穿透厚厚的墙壁入侵耳道。 呲—— 那刮物的东西似乎要破墙而出戳耳朵,桑诺下意识地后退。 这时,对讲机响起蕾妮焦急的声音:“你们快出来走廊,有些影子在尽头闪烁,很奇怪。” 闻言,他们放弃研究墙壁回到走廊。 走廊的尽头被浓墨污染般,一团漆黑。 桑诺察觉外面投进来的光线变黯淡。 奥斯丁抬探出脑袋望夜空,略微错愕。“月亮被遮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微弱的蓝光从某个教室的后门门缝渗出。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那扇门。 该教室的玻璃窗后是黑暗无光的练舞房,但幽幽蓝光从底下的门缝倾泻。 桑诺拥有所有教室的钥匙,他根据门牌号找出对应的钥匙,打开后门。 门缓缓往后推,呈现一条挂着壁画、贴着碎花墙纸的复古走廊。 走廊沾染诡异的蓝光,尽头闪过一道黑影。 桑诺马上关门,再看窗后仍是舞蹈教室。 “奥斯丁,告诉我那不是幻觉。” “那我们是一起出现幻觉。还有一件事,我建议你再看看这条走廊。” 听了他的话,桑诺沿着三楼笔直的走廊望去。 黑黑沉沉的尽头影影绰绰,隐约转换成残旧、陌生的回廊。 奥斯丁神色大变:“桑,我建议我们马上离开,否则我们也会迷失。” 六十二、噩耗 翌日,吉西西香料店弥漫忧愁的气氛。 “如果,昨晚我们看到的不是幻觉,就是另一个世界。如你说的,一道界限圈禁一个世界。” 桑诺懒洋洋地瘫坐柜台后面,脸上倒扣父亲的笔记本。 奥斯丁正仔细地擦拭橱柜。“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为什么突然出现呢?学生失踪是不是因为昨晚的变化?桑,那时候正好没有月光。” “月光……” 喃喃自语的桑诺拿开笔记本,上网搜索某个知识点。“如果和月光有关系,我们可以理解成海市蜃楼?” 奥斯丁停下擦拭的动作,转头看来。 “海市蜃楼,物体反射的光经过大气层折射形成的虚影,是一种光学现象。套用这个理论,三楼有许多镜子反射,但没有月光……” “是黑暗,请允许我打断。当月光被遮蔽,黑暗取代光线,作为窗口的镜子成为模糊的界限,因此与人间连通。” “人间的镜子太多,另一个世界很轻易连通才对。” 奥斯丁沉思片刻,摇头道:“普通的镜子办不到,只有用作‘界限’的镜子可以。三楼的镜子有问题。” “那个世界就是镜里的世界吗?” “说不准,可能是多个黑暗空间交织。你可以理解‘空间’为房间,一个连接一个,每一个是不同的邪恶生物的地盘。” “为什么出现这么多黑暗房间?” 奥斯丁沉吟道:“族里的古籍记载,强大的生物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领域。当然,由于大地的规则,它们的领域无法侵占人间。” 桑诺如好学的学生点头记录,然后托腮翻阅笔记,最后停留在某一页。 真巧,父亲协助过布莱恩对付镜灵。 “奥斯丁,我们趁机进入那个世界会怎么样?我封印的恶灵只是一个工具,要操纵这么多恶灵取血,需要强大的恶灵或者人操控它们。” 帽檐下是奥斯丁担忧的目光,他语气低沉:“当我们看见黑暗,黑暗也能看见我们,我们还需要指引找到回来的路。无血女尸身上有印记,我猜是强大的恶灵或者恶魔留下,如果灵体身上也有,证明是俘虏的象征。我们的敌人不是寻常的恶灵。” 桑诺忽而盯着奥斯丁笑,后者不解其意。 “你帮我看店一会。” 说罢,桑诺飞快地上楼。 五分钟后,他留下委屈穿着衣服的艾布特回来。“灵体身上存在那个图案,有一对山羊角。” 奥斯丁不感到意外。 他早就感觉到楼上有死灵,只是没有干涉。“俘虏的特性跟随正主,我们的敌人存在镜中世界,但我们不能引起那个世界的邪恶生物注意,否则我们成为它们的玩具。” “我倒是有方法隐藏。” 说着,桑诺的手机响了,是莱克西来电。 她和蕾妮在白天各做各事,晚上再聚首。 “嗨,欧文警探要录口供?” 那头的莱克西却语气伤感:“别开玩笑了。又出人命,死者是我们认识的人。” 桑诺心头咯噔。“是谁?” “是罗伯特小姐。她……她的下巴被粗暴地掰断,舌头扯断落地。她躺在阳台,旁边有玻璃门,地上有她的手机,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八点。” 桑诺握紧拳头,多想骂一句法克。 “桑,我们不能再牵扯别人进来。我等会去舞蹈学校走访,让我来问简的事情顺便调查昨晚偷袭你们的男人。我有你给的护身符,没事的。” “你小心。尸体是不是要送去罗根那里检验?” “是的。” “等他检验完,能不能先别让家属领走尸体?我下午想去为她做一些事。” “没问题,我和罗根医生交待就行了。” “还有,你去舞蹈学校前先来香料店,我有东西给你。” 挂了线,他异常严肃地告诉奥斯丁:“今晚我必须去那个世界。请你帮我看店,我出去买些材料。” 奥斯丁微微欠身,“好的。这也是我追查的事情,请允许我今晚随你进去。” “祝我们顺利吧。” 桑诺首先去花店买新鲜的千穗谷、迷迭香、马郁兰和薄荷,然后去布料店。 千穗谷与鸡冠花同科同属,颜色也是火红,不过形态不同。 千穗谷的花簇是细长的针叶状,朝天生长,平时用来作饲料或者观赏,常见得很。 马郁兰也常见,长在路边被人当野花。u看书.uuanh 桑诺把千穗谷交给奥斯丁编成手环,待今晚经过魔化就能佩戴并隐形。 千穗谷受过狩猎女神的祝福,因此拥有保护和隐形的功效。 可惜并不是所有植物受过神的祝福或供奉过神,因此拥有特殊功效的植物不多。 剩下的材料,被桑诺带上二楼制作。 这次他需要制造香薰蜡烛,以及为罗伯特小姐祝福的药水。 做香薰蜡烛之前,他需要提炼迷迭香、芸香和三叶草混合的精油。 火属性的迷迭香和芸香具有净化、破除负面咒语和力量的功效,而风属性的三叶草负责助燃火属性,最大限度释放香味,穿过两个世界指引他们回来。 这支香薰蜡烛将会是引路蜡烛。 家里有一套提炼精油的蒸馏器皿,他按照父母以前写下的步骤,一步步提炼魔化后的三种植物。 二楼逐渐弥漫迷人的芬芳。 一小时过去,他将提炼好的精油放在边上,进而隔水蒸融蜜蜡。 待黄色、透明的蜡液完全融化,他先是伸入电子温度计测温,控制其温度与室内气温差不多,否则凝固时出现裂纹。 接着灯芯被他放进100毫升的玻璃杯中,他才慢慢地倒进蜡液,最后滴入精油搅拌。 一双筷子架在玻璃杯表面,夹着灯芯等待蜡液冷却凝固。 等待期间,他到地下室制作另一种魔药。 他不希望黑大姐成为那个玩意的俘虏。 偶尔,地下室闪过青色的光芒;偶尔,地下室弥漫薄荷的清香。 六十三、脱离掌控 下午,奥斯丁留守香料店。 桑诺带走千穗谷手环,提着硕大的环保袋来到病理检验室,除去白花花的尸体,里面只有罗根及其助理。 见他来了,罗根支开助手去买下午茶。 等待莱克西赶来的期间,他和罗根一起将白布铺在空荡荡的解剖台上。 “唉,尸体的惨状……”罗根带他看罗伯特小姐的遗体。 她巧克力色的皮肤泛青,金色的假发被收走,露出她满头的辫子。 差不多一周前,她还嫌弃头上的辫子影响气质。 表面看,她的躯体没有皮外伤,但她的下巴被硬生生扯下来,嘴角撕裂至耳根;下颌骨断裂,下巴仅靠几根韧带连接。 口腔完全暴露,发紫的断舌躺在她耳边。 “说实话,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尸体。你知道吗,死者的下巴断裂之前,她是活着的。就是说,她活生生受这种折磨。” 罗根沉沉地叹气。 桑诺沉默注视尸体,寂然的怒火在眼中燃烧。 拔舌的含义显而易见,是要她闭嘴。 “罗根医生,如有可能,请你时刻随身佩戴这个香包。”他递去含有驱魔叶灰的小米袋。 “谢谢。你们要小心。” 待风尘仆仆的莱克西赶到,桑诺开始做正事。他从环保袋拿出绿色的花露水瓶子,让罗根找来三块干净的布。 而后,罗根落下百叶窗帘。 他们每人拿着一块抹布,沾湿瓶子里的馨香药水为罗伯特小姐擦全身。 药水含有薄荷、马郁兰、迷迭香和盐水,这配方用于摆脱邪恶。 他们一丝不苟地擦拭她的皮肤,每个部位,包括背面。 “好了,我们一起抬她到白布上面。” 桑诺扶着其脑袋,莱克西和罗根各抬一条腿。待她躺在白布上,桑诺用白布将她包裹。 他先洒药水到白布上。 这时,边上的不锈钢托盘和手术刀震动。 莱克西的第一反应是拔枪瞄准托盘。 桑诺冷笑:“它们急了。你们把所有反光的物品遮罩,包括解剖台。” 两人迅速照办。罗根拿医学书籍盖着托盘和里面的手术工具;莱克西直接翻出新的黑色裹尸袋铺在解剖台上面。 期间,桑诺将白布魔化:“神圣的薄荷,请将月亮女神赫卡特的圣洁意志,依附于白色裹尸布,保护被邪恶控制的灵魂。” 在他眼里,白布的表面散发柔和的光泽。 与此同时,白布下的解剖台剧烈振动,似要抖落尸体,他喊回莱克西和罗根扶稳解剖台。 砰—— 头顶的无影灯和白炽灯爆裂熄灭,碎片飞溅之际,病理检验室陷入黑暗。 “不用慌,你们身上有香包保护,它们无法伤害你们。” “好的。你继续,不用管我们。” 黑暗中,莱克西的声音坚定沉静。 桑诺稍微放心,白布的光泽指引他继续举行仪式。 他无视震动的解剖台,指腹沾湿药水,在尸体的额头画一个弯弯的月牙。 “掌管月亮和大地的女神赫卡特,请你从邪恶手中拯救莉兹·罗伯特的灵魂,引领她进入往生之地。” 旋即,温暖的风拂过解剖台,如同春风安抚惨死的灵魂与震动的解剖台。 解剖台当即安分,继而白布被暖风吹开。 三人没看见女神降临,但是感受到母亲的温柔。良久,疲惫的桑诺说仪式结束了,罗伯特已经脱离邪恶的控制。 罗根已经热泪盈眶,跪下来画十字祷告:“感恩神的怜悯!感恩神的拯救!” 细碎的脚步声靠近桑诺,是低语的莱克西:“那其他被控制的灵魂呢?那些无血女尸能不能往生?” 桑诺的嗓音有些悲伤。“很抱歉,她们的灵魂超过24小时拘谨,不能靠这个仪式摆脱控制。” “什么?你的意思是死去的女人也受到邪恶控制?” “是的,她们成为邪恶的俘虏。” 没有响起莱克西的声音,却响起捶解剖台的巨响。 由于病理检验室的灯全碎了,等维修时,三人坐在天台吹风。 风吹不散莱克西压在胸臆的愤怒,她勉强冷静下来。“我去过舞蹈学校走访,校长说她从没改名,她入职的时候就叫简·休斯。” “说不通,既然她的身份没有可疑,为什么要杀罗伯特小姐?我倾向于玛莲娜才是假名。简以前住哪里?” “唐/人街。现在她住在市区,离舞蹈学校比较近。” “敌人脱裤子放屁。” 莱克西的手指绕着额前的碎发。“我和校长在防火楼梯里谈话,四周没有反光的物品。他说,简刚入职的时候只是负责上形体课,这一节课不分舞种。我刻意问简和妮娜的关系,你猜结果怎么样?” “好朋友?” “哼,差不多。一个小助教和一个大一新生,共同话题很多。后来第二年,妮娜遭到四名同学欺凌,并没教师为她伸出援手。” 桑诺冷冷地扬起嘴角。“妮娜的死不简单。” 一棵发黑的草忽而伸到他面前。 “我录完简的口供,拿它出来看已经变黑。它代表什么?” “代表简使用过法术,uu看书 .ukanshu 不论是巫术还是别的。” 他拿掉小草捏碎——圣约翰草,能侦测术士。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她疑惑地蹙眉,碧蓝的天空倒映她的眼中。“简曾经负责三楼的修葺,三楼曾经重新装修。” 她的话宛如一道惊雷,炸开他脑海中的迷雾。“我终于明白,三楼哪里不协调了!我建议你找警员盯着简,别让她再次逃走。”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使莱克西不假思索,致电给同僚。 在一旁聆听的罗根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搭桑诺的肩膀。“桑先生,你能让小西信服,不简单。” 他一时没理解罗根的意思,笑着调侃:“我的实力与颜值成正比。” 罗根笑了笑,拍他的肩膀。 他觉得罗根的笑容有点儿贼。 “噢,对了,你们不是想知道妮娜的尸体录入吗?我有发现。”罗根严肃地谈正事。“她的信息从没出现在法医局的系统,可能因为这样,我没成为第二个罗伯特小姐。” “警方不是第一时间送尸体到法医局吗?为什么连送入的记录也没有?” “只有一个原因。尸体送来法医局之前,被人转移。” 桑诺凝望天空思考。 这时莱克西回来,她补充:“我查询过全市的医院和火葬场记录,六年前接收同名同姓的女性尸体共十七具,二十岁左右的只有四具。但根据录入的档案,这四具尸体生前的相貌和我们要找的妮娜不一样。” “她的尸体去了哪里?” 桑诺冷笑:“我们会知道的。” 六十四、黑暗空间 晚上十点,冷月如钩。 两个人影冒着冷风进舞蹈学校,当莱克西向门卫出示证件,她们顺利通行,在教学楼旁边的花丛中捡起他们藏的园艺锄头。 校园成了岑寂的素描画,夜色吞没白天时的色调。熄了灯的教学楼是孤寂的巨碑,俯瞰闯入的渺小人影。 墨黑染一楼的楼梯口,莱克西把轻便型的探头粘墙上,其半个拳头大小,在夜里不显眼。 二楼,她同样粘一个在楼梯口。 在二楼的走廊上,她们与桑诺、奥斯丁汇合。 他们各拿着卷尺的一端,量走廊的宽度。 接着桑诺打开三楼的铁闸,哗啦啦的巨响打破宁静。 他和奥斯丁故技重施,量三楼的走廊宽度对比。 “果然,三楼的走廊比二楼窄半米。不,不止,这一层的教室肯定也窄半米。” 蕾妮提着锄头,机械地看向旁边苍白的墙壁。“里面会有什么?” 奥斯丁到护墙旁探出头望夜空,“各位,有一件严肃的事情。云层即将遮蔽月亮,我们准备开始。” 桑诺立刻赶二女回楼梯口。“如果我们没回来,等月亮重新出现,你们直接拆墙。” “不!我会保护好蜡烛,我相信你们会回来!”蕾妮拍胸口用力过度,抿紧嘴忍着疼。 莱克西神色严厉,湛蓝的眸子却如盈盈湖水。“我们等待你们回来,保重。” 桑诺朝她们挥挥手,转身向奥斯丁走去。两人一起戴上火红的千穗谷手环,转眼在原地消失。 即使做好心理准备,二女也震惊。 “莱克西,霍格沃茨是存在的吧?” “蕾妮,你应该养一只白色猫头鹰。” 晦暗的云层渐渐遮挡弦月,夜空成了一潭混浊的墨,使三楼格外阴森。 走廊的尽头黑影绰绰,像有无数黑色的蝴蝶跃动。 片刻,一道道教室的门缝渗出不同的灯光,明明窗户后面黑灯瞎火。 探出脑袋偷窥的二女感到不可思议。 尽头的异象慢慢地侵蚀走廊,黑暗中隐约透现掉漆皮的墙壁,天花板的红布破破烂烂,一直往楼梯口延伸。 远看,像极一条舔来的红舌。 整洁的走廊不复存在,陌生、残破的走廊取而代之。 陌生的走廊深处,出现一套学生桌椅,低下头的人影坐在椅子上。 其一动不动,依稀可见双手垂落。 不敢吭声的莱克西和蕾妮偷偷地缩回脑袋。 桑诺警告过,活人不能让它们看见。 两人躲在转角后面,一个抱紧未点燃的香薰蜡烛;另一个拿出平板电脑,盯着楼下探头拍摄的画面。 另一边,隐身的桑诺和奥斯丁随意打开一道教室门,进入神秘的黑暗世界。 桑诺回望教室门,发现门消失无踪。 隐身期间不能说话,否则隐身失效。 沉默的他们身处奇怪的地方,算是房间也算是通道。 这个房间棱角分明,是不规则的多边形。其中四面宽度不一的墙壁镶嵌长方形的血色玻璃,折射猩红的光华投在他们的脸上。 玻璃上方垂落黑色的碎布,如同女人的长发。他们的旁边摆放复古的碎花沙发,上面的一堆洋娃娃和礼盒染着血光。 除了靠窗的位置,房间其他位置被暗红色的余光笼罩,桑诺感到眼疼。 他和奥斯丁蹑手蹑脚地跨过地上的洋娃娃,想穿过这个房间到下一个房间。 一双双泛红光的假眼凝视虚无,东倒西歪的它们有些脸蛋肮脏,有些头发脱落,不再崭新。 当桑诺前脚轻轻地踩地,咕噜噜的声音从旁来袭。 转头一看,是一颗圆圆的眼球滚来。 无神的瞳孔随着滚动,时而扫过桑诺的位置。 他马上提起脚,让假眼球滚过去。 哪知他刚保持好平衡,眼角处徒然多了一个人影。他屏住呼吸抓着奥斯丁的手腕,慢慢地后退一步。 “去哪了?” 人影的声音娇滴滴。 其走出暗红色的暗影,浮现一张眼眶血洞洞的少女脸。 “我找到你了。” 娇憨的声音没来由阴森,他和奥斯丁盯着她奇怪的嘴巴。 她的嘴唇一上一下张合,嘴角割下一条竖线至下巴,媲美人偶。但她的皮肤没有人偶的光泽,相反透出青灰色。 少女径自走过两人前面,在堆积的洋娃娃和礼盒前蹲下来寻找。 桑诺看着她埋头做什么,弯曲的背影微微抽动。 须臾她低头站起来,血红的光华轻抚她棕色的长发。 趁这时,两人静悄悄地移动。 突然间,女人猛地转身过来,抬起头。 “我找到了,嘻嘻!” 桑诺霎时感到恶心。 背向血光的她,暗沉的脸染红了轮廓。暴突的右眼处,圆且大的东西硬塞进眼眶。 左眼的眼眶却如黑洞,欲吸附两位活人。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 一张一合的嘴巴唱出天真无邪的民歌。u看书 .uukanom “他们在跳圆圈舞呀~” 这个房间貌似没有镜子,桑诺认为没有逗留的必要。 在她走过来之前,两人迫不及待地穿过这个房间,娇憨的歌声在身后绕梁。 “和我跳舞呀!” 嘎啦嘎啦的声音从后传来,估计是洋娃娃堆散落的声音。 暗紫色的光泽从下一个房间漫进,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个转角阻隔。 门框刻了东西,桑诺一瞥,发现是阿拉伯数字“1”。 代表第一个房间? 奥斯丁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穿过曲折的转角,紫色的竖窗拥有锋利的尖顶,格子窗框投在墨色的地面,投在高耸的书柜上。 这是一间华丽的书房,书柜数个,书籍多不胜数。 壁炉黑黝黝,毫无火光。 借着紫光照亮,桑诺看见地毯的图案形如扭曲的芝士,感觉很不舒服。 两人绕开欧式的家具走,背后的脸凝视两位客人。 如芒在背的他们,警惕地转身,直面一张严肃的男人脸。 金色的画框环绕这张男人脸。 是一幅逼真的油画。 画中的男人山羊胡子,不苟言笑,深色的瞳孔映着暗紫色的光华。 活了似的。 奥斯丁又朝桑诺摇头,示意这个房间没有“人”。 桑诺感到奇怪,进来至今连半个鬼影也没。 念及于此,他们的头顶传来“咔”一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 上架通知 12月1号上架,也就是明天,大概也是早上更新。 成绩肯定不理想,算是失败的尝试,但还想继续写下去。我知道这段时间渣更很对不起大家,但由于小宝宝意外来临,早孕期头晕犯恶心,实在没有太多精力码字,只能暂时渣更,希望过了这段时间能够有精力码字。 明天无法爆更,现在连修改存稿也头晕,所以只能三更。往后暂时持续每天一更,状态好之后恢复双更甚至多更。 喜欢这书的希望可以留下,可以养肥。至于评论,我没空看后台,不能及时回复。 这一卷才写到一半,出场的主要是恶灵。下一卷才写恶魔,会有唐人街单元、日本城单元等,之后还想写埃及……随缘吧(还能坚持的话)…… 六十五、血浴缸 “驱魔怪医 ()”查找最新章节! 一双灰白的脚突然滑落在他们眼前。 以桑诺的身高,他面向的部位不太友好,因此他当机立断,后退一步。 这双腿穿着黑色西裤,上半身是优雅的西服,俯瞰他们的脸却双眼暴突,暗红的舌头从嘴里吐出。 竟是一个中年男人在此上吊。 他和奥斯丁打算无视尸体经过,哪知尸体开始慢慢地向下滑落,他们听见颈椎活动的噶咯声。 转眼,中年男人站在地上,恢复正常的眼睛盯着桑诺——准确而言,他的视线更像是穿过桑诺。 桑诺看热闹不嫌事大,举起手在男人面前晃来晃去。 男人的视线没有对焦他的手,但他眉心紧皱,眼窝深邃,眉骨投下的暗影几乎淹没眼部,显得他神色阴郁。 见男人并没反应,桑诺伸出尾指戳自己的鼻孔,当着他的面抠鼻。 男人神情不变,目不斜视。 奥斯丁看不过去,轻轻地碰桑诺的肩膀。 玩够的桑诺放下手,但见男人有了动作。 两人看着他转身,扶起一张椅子到他刚才站的位置。只见他站上椅子,把脑袋套进绳圈。 最后一脚踢倒椅子。 他们愣愣地看着他上吊,其双腿晃来晃去。没多久,他们看见他又滑落下来,继而又扶起椅子站上去上吊。 桑诺:“……” 奥斯丁:“……” 人生苦短。 看完这幕反复去世的戏码,两人兴趣缺缺地穿过房间。门框,刻了不同的数字,这次是“2”。 下一个房间则四通八达,主体办公室被玻璃折射的幽蓝覆盖,除了对面的转角,还有几个幽暗的出口。 两人东张西望,思忖走哪一个方向。他们先沿着墙壁走,窥探黑洞洞的出口。 桑诺瞥见其中一个闪过冷光,便向奥斯丁打眼色。 他们主要搜索有镜子的地方。 迈进黑暗的通道,桑诺感到脚下的路面凹凸不平,地面时而闪过寒芒。 视野内是无尽的黑暗,他如同盲人摸黑前进。每走一步,他们脚下就会发出咯咯之声,听着像是石子。 声音回响,证明他们身处的空间狭窄。 石子路加上黑暗的通道,桑诺想起隧道内的铁路。舌底下有月桂叶,他不至于担心黑暗中的偷袭。 而脚下的石子声是重叠,来自身后,他知道奥斯丁还在。 他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于听觉和嗅觉,空气中的水分又湿又冷。 没多久,他突然头皮发麻,感觉到头顶上方不对劲。他放缓呼吸细听,依稀听见上面有微细的动静。 窸窸窣窣。 什么东西在摩擦。 但走了一段,头顶的东西没有突袭,只是一直跟随。他悄然抬头,入目处只有一片黑色。 窸窸窣窣,似有轻盈的布一直摩擦他的头皮,又似有冰冷的蛇皮擦过头顶。 尽头倾泻蓝黛的微光,稍微照亮通道的出口——果然,石子路上安装了寒闪闪的轨道。 当桑诺走出隧道回头,一张铁青的脸慢慢地探出拱形的隧道,然而脸是倒转。 随即,一把暗沉的金发从上方垂落,挂在倒转的脑后。 天,她一直爬在顶部跟来。 桑诺凝眉盯着她跳下地面,使用四肢爬出通道口。暗沉的蓝光照亮她的眼睛,竟然只有眼白。 他见过这种情况,就是杰克被附身的时候。 再看她的指甲缝满是血痂,他异常肯定这个女人还是活人。 但当下不是驱魔的好时机,而且他不知道附身的是什么东西。 他计上心来,特意加重脚步声。 一听见声音,女人马上捕捉到他的方向爬过来。奥斯丁看着他时不时制造脚步声,心领神会。 于是,女人听着声音跟过来。 出了隧道,穿过几个奇怪的场景,一条贴着碎花墙纸的狭窄走廊呈现眼前,壁灯散发昏暗的黄光。 沿着走廊前进,两侧的人像油画注视入侵的两男一鬼。油画之间,各挂一面金色花框的镜子。 镜子倒映不出桑诺和奥斯丁的身影。 尾随的女人伸长脖子,以煞白的眼珠张望,继而停下来犹豫。 如果她不敢跟上来,桑诺没撤也没空管她,与奥斯丁来到走廊尽头。 一侧是楼梯口和客厅的门,另一侧是风格迥异的大厅。 他们的面前,出现拼凑的一楼。 左边是现代公寓风格的大厅,右边是维多利亚风格的古宅。 不过,左边的公寓墙上镶嵌许多镜子,他们果断选择左边。 大厅除了家具和镜子,没有私人物品,他们只好逛一圈大厅便去其他房间。 走廊比出乎意料的幽深和漆黑,uu看书.uukhom 他们逐个房间偷窥。 最先遇到的是卫生间,诺大的卫生间落下浴帘,后面透出诡异的红光,使得浴缸影子隐隐约约。 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由于浴帘后的红光渗出,地板、石砖反射淡淡的红光,也映他们一脸血似的。 奥斯丁紧绷着脸,习惯性地抗拒鲜血的气味。 桑诺看出他为难,便自己靠近浴帘,小心翼翼地拉开。 拉浴帘的声音很微小,不易觉察。 下一秒,盛满鲜血的浴缸映入眼帘,一缕缕、斑斑驳驳的血迹残留浴缸壁上。 他总是思考一个问题,抽干的血液去了哪儿。 来不及细想,啪嗒啪嗒来袭。桑诺及时闪避,发现低矮的人影爬向浴缸。 不能让她打草惊蛇,桑诺无情地踢开她。 接着奥斯丁拖着她的后衣领出卫生间,紧跟出来的桑诺紧闭卫生间的门。 “呜……”她瞪圆眼睛低吼,警惕地东张西望。 哒。 加重的脚步声来自某个方向,她急忙爬过去。 两人走走停停检查各个房间,引导女人跟来。 很快,他们来到走廊的另一头,居然又是复古风格的古宅,但和之前的不同。 墙纸的花卉图案紫蓝夹杂,家具有绿色和白色,色调阴冷,每一面墙壁各挂着不同形状的镜子。 光是客厅,已有六面镜子。 桑诺注意到女人蜷缩在沙发旁边,满脸敌意。 奥斯丁则走到镜子前,旋即吃惊。 镜中的倒影不是身处的客厅,竟然是别的场景。其中一块的倒影很眼熟,尤其是那压腿用的把杆。 六十六、偷袭者 “驱魔怪医 ()”查找最新章节! 三楼的铁闸旁,抱紧香薰蜡烛的蕾妮不停看时间。 当下凌晨一点五十分,他们进入黑暗空间已有两个多小时。离约定点燃香薰蜡烛的时间,还剩一小时十分钟。 一旦凌晨三点开始点燃,他们最多有一小时时间逃出来。当朝霞一现,两个世界的界限恢复分明,他们可能永远困在里面。 莱克西则盯紧平板电脑监视楼下,防止昨晚的男人再次偷袭。 就在这时,一楼闪入一道人影,身形眼熟。 她麻利地放下平板电脑,目光转寒。“蕾妮,你留在原地别动。” 言毕,她轻快地下楼,在途中摸出腰间的手铐。 与此同时,楼下细碎的脚步声渐近,她飞快地闪入二楼的楼梯口转角后。 听着脚步声逼近,莱克西背贴着墙蹲下。 那人的脚步声就在转角后面,而且没停下,目的地可能是三楼。 她悄然偏头偷窥,视线越过转角——那人已背向自己,正在上三楼。 须臾,莱克西宛如猛虎出山,快如闪电地跑到他身后。当那人感觉背后有人为时已晚,莱克西的臂弯勒着他的脖子,膝盖撞他的腰脊。 “啊!” 惨叫的同时,莱克西把他放倒,膝盖顶着他的腰,双手反擒对方。 “救命……” 咔嚓——手铐扣上他的双手。 莱克西二话不说,揪着他的后衣领拉他起来,并压他到墙上,手腕抵着他的喉咙。 男人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的肤色较黝黑,鼻梁高却是蒜头鼻,三角眼,厚唇;身高比自己矮五公分,其大概只有一米六五。 男人之中,他属于矮个子,相貌不讨人喜欢。 再顶着蓬松的红发,显得他脑袋大。 而昨晚偷袭他们的男人同样蓬松红发,皮肤黑。 “现在凌晨两点,你来教学楼做什么?”她的手腕加大力度。 “我……咳咳……关你屁事?你又是谁?我没见过你!” “撒谎要有技巧。”寒芒在她眼中流转,语气咄咄逼人:“我今天为你们录口供的时候,见过你!” 男生哑口无言,随即想低头咬她的手。莱克西连忙用手腕顶着他的下巴,使他挣脱失败。 “说,凌晨来教学楼做什么!” “我……我……来拿落下的东西……不犯法……” 见他嘴硬,莱克西翻煎咸鱼般让他面朝墙壁,单手搜他的身。 果不其然,在他的裤头搜到一把手枪。 她不客气地用枪指着他的后脑勺,“带枪来教学楼做什么?昨晚是不是你偷袭晚间保安?” 他全身一震,脸紧贴冰冷的墙壁,嘴里发出“啧啧”之声。 “死条子,原来你和那两个保安是一伙人!是不是你们捉走了妮娜!是不是!” 轮到莱克西吃惊,不敢相信这个男生知道妮娜的存在。不过一瞬间,她串联起某些线索。 她刻意讥笑:“是又怎么样?她在六年前死了,地狱才是她的家。” “不!她活着!她一直活着!你们没资格抢走她!”他奋力挣扎,被拷的双手动来动去。“我要杀了你们!” “所以你来教学楼为了杀死我们?”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谁指使你来?谁告诉你妮娜被捉走?” “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 他已经失去理智,盘问无果的莱克西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挥枪把敲晕男生,以一己之力拖他上楼。 坐在楼梯的蕾妮马上站起来,帮她拖行男生。“我都听见了,他真的是昨晚偷袭的人?” “极有可能是。学校的教师不住宿,如果是简指使他来,那么简一定能跟镜子里的恶灵联系。” “该死的混蛋!先是抢走别人的婴儿,现在是控制镜子恶灵,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背后会不会存在组织?” 莱克西不敢断言,需要证据支撑假设。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看守昏迷的嫌疑人,等待凌晨三点到来。 在镜子环绕的客厅中,奥斯丁观察平整的镜面,尝试用修长的指甲触碰镜面。 可惜,镜面硬梆梆,意味着他们穿不过去对面。 另一边的桑诺饶有趣味地观察壁柜中的一面镜子。它镶嵌在一个木盒的木盖子,保持敞开状态就能照镜子。 这是八音盒,芭蕾舞娃娃布满灰尘,她伫立舞台中间,等待音乐响起而起舞。 有意思的是,盖子的右下角刻了字:给最爱的莉莉,爸爸。 桑诺暗道知道全名更好。 他抬头望二楼的白色栏杆,冒出大胆的念头。 可是他还没找上奥斯丁,uu看书 .uukanshu楼上突然响起玻璃珠跳动的声音。 哒,哒,哒,几颗玻璃珠一起跳动,响声交织。 当下,缩在沙发旁边的女人如警惕的猫,四肢着地,探头侦察。 接着几颗变成一群,啪哒啪哒之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一颗玻璃珠从楼上跌落楼梯,一阶一阶地跳下来,拥有莫名的弹性。 咕噜噜,红色透明的玻璃珠滚到客厅,没入某个漆黑的角落。 女人紧盯着昏暗的楼梯。 桑诺遗憾不能上二楼,望着二楼静悄悄地走到客厅中间,从斜挎背包拿出暗金色的左轮手枪。 然后,他悄然无声地装上十字型的消音器。 奥斯丁瞟左轮一眼,目光带着欣赏。 楼上的玻璃珠动静渐渐平息,但是多了轻轻踩地板的脚步声。 一道黑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其慢慢地走下楼,散步似的。 女人龇牙咧嘴地盯着黑影,嘴边流出黑色的污秽液体,指甲挠着地板。 待黑影走到光线微弱处,他们看清那是一个卷发的豆蔻少女。 蛋卷般金色的卷发遮挡其侧脸,脑后绑上粉红色的蝴蝶结。 她碧绿的连衣裙泡泡袖,裙摆像一层层的蛋糕,丝袜雪白无暇。 她一步一步走下来,碎花墙纸上没有她的投影。突然,她站在一楼的楼梯口不动,脚没有穿鞋子。 女人低吼着瞪少女,迟疑地缓缓后退。 桑诺从少女的侧面注意到,其衣领到胸口染成暗红色,默默地举起左轮瞄准她。 这时,少女抬起头。 六十七、死鸭子嘴硬 “驱魔怪医 ()”查找最新章节! 暗金色的枪口瞄准抬头的少女。 她缓缓地转身看来,果然衣领以下沾着发黑的血。她的脖子、下巴和嘴巴全是血,由此流淌到胸口。 她的目光锁定沙发旁边的女人,不满地皱眉。“低贱的恶灵艾比,谁允许你进入我的地盘。” 被揭底牌,女人恼怒的吼声从喉咙挤出,以牙还牙:“莉莉·克雷乌斯,你也只是个低贱的恶灵而已。” 阴冷的风瞬间扑来。 “闭嘴!你满口恶心液体的狗嘴巴没资格直呼我的名字!而且我已经不属于低微的恶灵,是恶魔!” 女人贴着沙发躲避冷风,惊疑不定地瞪着少女喃喃自语:“不可能,之前你还是……”转而她狡黠一笑,爬出沙发旁。“没有了不起的,我也带了恶魔来。” 闻言,少女神色一沉;桑诺和奥斯丁产生不好的预感。 女人继续吹嘘:“这里还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恶魔,我从隧道跟着它来这里。噢,我敢相信它是透明的恶魔。” 少女一声不吭地转动眼珠,环顾四周。 “嘿嘿,我见识过它的能力,它能够轻易地踢穿恶灵,轻易地抓住恶灵扔来扔去,它很强大,它允许我追随它。” 默默听着的桑诺满头黑线。 女人爬行着观察少女的神色,咧嘴狞笑:“莉莉·克雷乌斯,你不是这里唯一的恶魔。” “呵呵呵……”少女仰头冷笑,残忍倾注双眼,下巴的血随笑容扭动。“艾比·戴斯,你的谎言与烤糊的苹果派一样糟糕。从你入侵的一刻,我只感觉到你一个卑贱的恶灵,你的胆怯和卑鄙就像地下室的死老鼠,使空气恶臭。” “啧啧,我说真的,透明的恶魔已经降临这里,我等着看你金色美丽的脑袋变成草莓酱。嘻嘻嘻……” 恼羞成怒的少女蓄势待发,额头浮现暗红色的图案,脖子折成九十度。 那图案赫然有一对“角”! 准确而言其实不是山羊角,而是两只弯弯的角交叉叠放。 桑诺不能任由她们俩打架,因为女人的肉身还活着。他朝奥斯丁打眼色,后者迅速地移动。 就在少女面露狰狞之色时,心无旁骛的桑诺扣动扳机。 簌—— 近乎无声的子弹瞬间射入少女的肩膀,破洞的泡泡袖下,圆形的弹孔冒白烟。 她顿时惊恐。“驱魔师?你这个蠢猪女人居然带驱魔师来!” 说完一瞬间,她瞟向墙上的镜子。 离她最近的一面镜子当即被射碎,碎片哗啦啦地落地。 “噢不——我的镜子!” 沙发旁边的女人见势不妙,想转头就溜,然而身体被看不见的手提起来。 此时此刻,两只恶灵恍然大悟。 有两个透明“人”! 一条胳膊发黑的少女冲向另一面镜子,上半身右边的皮肤逐渐变黑。 这一次,第三发子弹射中她的大腿,锥心的痛楚使她踉跄摔倒。 “可恶的驱魔师!”她一边咒骂,一边抓着地板爬向镜子。“我们不会放过你们……” 可惜,一枚古老的硬币拦截她的退路。 雕刻魔法师梅林的硬币从空中飞来,贴去她的眉心。然而不到一秒,梅林硬币自行脱落。 少女看见硬币图案的一刻如临大敌,抖如筛糠。“在……在这里,审判之币在这里!我要告诉——” 她还没说完,第二枚橡树硬币紧贴她的眉心。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震耳欲聋,吓得悬空的女人如同虾米蜷缩。 这一刻,少女双眼翻白,展开双臂悬浮半空,眉心的硬币周边冒出白烟。 “指使你操控恶灵抽干血液的是谁!” 少女咬紧牙悲鸣,怨愤地瞪着逐渐现身的男人。 见少女嘴硬,桑诺只能抓紧时间驱魔:“我以先祖梅林之名,驱逐莉莉·克雷乌斯滚回地狱。” 桑诺的身影完全显现,他面容冷淡,浓密的剑眉如出鞘的利剑。 先抱着尝试的心态赶她下地狱,他不确定这个黑暗世界和异空间的区别。 幸运的是,这里并非封印之地,他貌似能成功。 漂浮的少女变化惊人,灰白的脸透出青黑的血管,纵横交错,树状的纹路布满娇丽的脸蛋。 灼烧的痛苦刺激她大喊大叫,四周的镜子开始出现裂纹。 随即不知从何来的一股强风,包裹少女悬浮的躯体。风伴随她的惨叫,强行拉扯她浸入地板。 墙壁和天花板开始剥落。 “啊啊啊——他们不会放过你!可恶的驱魔师——” 她的脑袋已经沉入地板之下。 桑诺回收两枚硬币。 梅林硬币自行脱落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莉莉·克雷乌斯不是恶魔,或者她不完全是恶魔。 橡树硬币针对死灵,梅林硬币针对恶魔。 地板随着天花板坠落而震动,桑诺拿着橡树硬币贴女人的眉心。 又一阵惨叫刺破耳膜。 “艾比·戴斯,u看书wwuknshu 我以先祖梅林之名驱逐你离开这个女人的身体!” 说着,他喷去丁香净化水。 硫酸般的威力使她的皮肤冒烟,杀猪似的哀嚎加剧墙体破裂。 旁边镜子的碎片倒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贴在女人背后。 桑诺再喷丁香净化水。“艾比·戴斯,女神罗文喊你回地狱!” “不——” 强风卷土重来,横扫客厅的碎片,顷刻穿过女人的身体包裹老妇。电光火石间,风扯老妇钻下震动的地板。 女人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强风消逝,崩塌却持续。 此地不宜久留,这里即将成为废墟。桑诺脱下没用的千穗谷手环扔掉,拿出两条备用的千穗谷手环,为自己和女人套上。 奥斯丁二话不说地背女人,带头跑去来时的走廊。 桑诺跟在后面。 说实话,连续两次不间断驱魔,他有些晕眩,不过能坚持。 就在他们拐入走廊的一刻,一楼的所有镜子破碎成礼花,洒遍四分五裂的地板。 记得出了这条走廊是现代化的公寓,他们马上便踏上平静又幽暗的走廊,空气弥漫浓烈的血腥味。 不对劲,之前只有卫生间充满血腥味。 为首的奥斯丁停下来,回望跟上的桑诺。 前方的房门轮廓隐隐约约,黑沉沉的投影布满白墙和地板,危机隐藏在前方的黑暗中。 两人放慢脚步前进,而桑诺双手提着左轮手枪。 旁边房门紧闭,沉默地注视他们经过。 他们发现越往前,血腥味越浓,浓得恶臭。 奥斯丁露出獠牙警惕。 六十八、墙里 “驱魔怪医 ()”查找最新章节! 他们逐步前进,身侧紧闭的房门纹丝不动。 黑暗如影随形,桑诺看不清路,但听见奥斯丁轻盈的步伐踏地板。奥斯丁继续走,他便继续走,直到穿过走廊。 原本公寓和另一家古宅拼凑,眼下剩下公寓的大厅,而且挂着的镜子全然不见。依靠壁柜反射的微光,他们环顾大厅。 除了走廊,这里没有出口,连公寓的门也没有。 想原路折返的他们,计划失败。 加之空气与浓烈的血腥味融合,可能妨碍他们分辨香薰蜡烛的气味。 奇怪的是,大厅干净整洁,血腥味从何而来。 难道…… 桑诺和奥斯丁不约而同地回望卫生间的门口。 此刻门关上。 要不要去看下?桑诺给他打眼色。 奥斯丁一点头,他们一起迈步。然而还没卖出一步,奇怪又微小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来袭。 声音难以言喻,桑诺觉得有许多虫子在皮肤上慢慢地蠕动,明知道它在动却听不见声音。 大厅里有东西爬行,可是他们没发现在移动的物体。 偏偏麻酥酥的动静将他们包围,动静的真面目呼之欲出,却闷在某个物体里面。 桑诺提着左轮手枪并侧着耳朵走动。走着走着,他退回几步倾听,然后盯着雪白的墙壁。 奥斯丁则背着女人,慢慢地走过去。 继而,桑诺到墙壁前,隔着一块墙皮,贴耳倾听。 簌簌—— 他听见墙里有东西流动,耳朵隔着墙皮,隐约感受到有东西流过。 他朝奥斯丁指着墙壁。 奥斯丁冷冷一瞥壁柜,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拳捶裂柜门的玻璃,然后拆下一块锐利的碎片给桑诺。 他看见奥斯丁的手指划伤,但迅速愈合。 6。 接过碎片的桑诺划破墙皮,长长的痕迹呈现暗红色,随即渗出暗红的液体。 这道液体沿着墙壁缓缓地向下流淌。 雪白的墙壁多了一道触目的红线。 瞧见奥斯丁紧皱眉心并稍露獠牙,桑诺猜这是血。 突变一触即发,当他打开潘多拉魔盒,这面墙壁的其他位置“啵”一声,出现许多千疮百孔的小孔。 桑诺暗道糟糕。 而奥斯丁转身看其他墙壁,不料无一例外,布满密恐福利的小孔。 啵。 所有小孔同时冒出暗红的血液,一道道蚯蚓似的液体滑下墙壁。 它们歪歪扭扭,源源不断。 很快,墙壁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入目处只有流动的暗红,扭曲整洁的大厅,扭曲他们的视野,淹没求生意志。 满屋充斥血腥味,桑诺想吐,奥斯丁则压抑渴求的欲望。 流动的血液开始浸染地板,沿着地砖的缝隙快速蔓延,浸过家具的底部。 铺天盖地的暗红迫使他们开始后退,宁愿退去走廊。 但奥斯丁蓦然一僵,抓住桑诺的肩膀示意其回头——远处的地上,一滩液体涌出黑暗,朝他们来袭。 他们不得不暂时回大厅。 桑诺一直疑虑,每一个场景都有主导的恶灵,唯独这里只有血。 血? 他左顾右盼不停流血的墙壁,忽而扬起嘲弄的笑容。 煞笔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掌握重要的线索后,他拿出丁香净化水喷空气,试图淡化血腥味。 效果甚好,喷的范围内,血液蔓延的速度变慢。 但仍然没找到离开的出口。 他们留在原地等,并洒上驱魔圈,等待外面的她们点燃香薰蜡烛。 地面的血已经包围驱魔圈,他们站在干净的圈内看满地暗红,天花板的倒影隐隐约约。 不知过了多久,腥臭之中夹杂薄荷香味,两人为之一振。 顷刻,霸道的薄荷香味驱散血腥味,桑诺开始分辨传来的方向。 在右边,就在当初古宅的位置。 不过眼前并没古宅。 桑诺相信植物的能量,他朝着那个方向的地面喷丁香净化水,血马上逼退,破开一条路。 他和奥斯丁紧接跨出驱魔圈,沿着这条路跑去古宅的位置。 迎面是一堵血流潺潺的墙壁,单薄荷香味从这堵墙壁传来。 身后的路再度被血淹没,没有时间犹豫。 桑诺咬紧牙,护着脑袋冲去墙壁。 一股凉意刹那间笼罩身体,眼前是空旷的厂房,下一秒奥斯丁跟上来。 血腥味消失,薄荷香味异常清晰。 他们沿着香味跑,越过一台台自动运行的机床,猝不及防地来到另一个怪异的场景。 墓地。 这次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墓碑,地面白雾氤氲,野草丛生。 数不清穿过多少个场景,他们又来到幽暗的走廊,黑暗掩盖走廊的真实面貌。 旁边的门都敞开,里面是一套套桌椅的轮廓。u看书 wwuukansu.om 没走多远,前方有黑影堵着。 他们蹑手蹑脚地绕开,当走到黑影旁边,桑诺看清原来是一套学生桌椅,低头的长发女生坐在椅子上。 只见她埋头书写,笔尖沙沙作响。 桑诺伸长脖子偷窥她写什么。 【我不应该早恋】 【我不应该早恋】 【我不应该早恋】 …… 满纸是这一句。 他摇着头走开,忽见她的大腿不太对劲。 隐约有一道痕迹。 啪嗒。 一双腿在他眼前摔落地,大腿的断口黑溜溜。 噢,法克。 两人猛然驻足,暂不敢轻举妄动。 但女生无动于衷,孜孜不倦地书写同一句话。 见状,他们马上远离。 接近走廊的尽头,他们看见熟悉的楼梯口,熟悉的铁闸。 二话不说,他们冲出铁闸。 空气顿时清新,压迫感消失,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说话了!我爱人间!”桑诺呈大字型拥抱人间的墙壁,几乎要亲吻下去。 捧着香薰蜡烛的蕾妮则先注意到奥斯丁背上的女人。“她是谁?” “被恶灵附身的人。如你所见,要尽快送她去医院,她的生命力很弱。” “他又是谁?”桑诺指着被拷起的丑男。 “他就是昨晚偷袭你们的人,知道妮娜的存在。” 桑诺瞬时摸清脉络,不客气地拍他的脸。“哼,他一定是幕后黑手中的一员,盘问他有惊喜。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 于是,他和奥斯丁送女人到门卫室,让门卫叫救护车。 六十九、第2具分尸 “驱魔怪医 ()”查找最新章节! 救护车呼啸而去。 留在三楼铁闸前的众人等待破晓,现在的三楼仍是鬼魅世界。 期间,男生醒来一次,又被莱克西敲晕。 香薰蜡烛早已经熄灭,他们坐在阶梯打瞌睡。只有奥斯丁没有睡意,他密切留意三楼的动静。 莱克西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立刻惊醒接电话。 “什么?你们快追……我们在找证据,你们一定要拦截她……” 浅眠的桑诺睁开眼睛,投去询问的目光。 “简提着行李开车外出,可能是潜逃,我已经让监视她的同事追上去。” 蕾妮也惊醒,“夜半三更外出太可疑,恰好桑老板和山姆从那个世界回来,我不相信这种巧合。” “我也不相信。放心,对付活人,我的同事能够处理。” 待夜幕转淡,三楼的诡异走廊逐渐消失,奥斯丁喊醒闭目养神的他们。 他们做完最后一件事。 提着园艺锄头的桑诺和奥斯丁回到走廊,莱克西和蕾妮为他们打电筒。 来到空白的墙壁前,他们毫不留情地凿。 破晓时分仍万籁俱寂,乒乒乓乓的动静惊动整座教学楼。一块块墙皮掉落,然后是水泥。 心急如焚的蕾妮不停擦人中的汗水。 等刨去一层水泥,反射的寒光晃过他们的眼睛。定睛一看,反光的物体有倒影。 是镜子! 墙里为什么有镜子。 桑诺继续凿,露出大块沾着水泥的镜面。 “你们看,这边也有镜子。”奥斯丁那边也凿出镜子。 莱克西和蕾妮放眼望整一条走廊的墙壁,做好最坏的打算。 随着墙体破坏,第一面镜子暴露人前。镜子没有边框,仅仅是一块普通、矩形的全身镜。 桑诺触碰镜子的边缘,发现和艾布特家里的一样,被水泥紧贴边缘。 敌人的葫芦卖什么药,在桑诺砸烂镜子后见分晓。 莱克西举起电筒,照亮破碎的镜子后面——两条手臂的骸骨埋在水泥中,骨头呈现暗红色。 “同样的手法。”她气得握着电筒发抖。 蕾妮和奥斯丁第一次看见,不由得愣住。 蹲下来的桑诺翻开镜子碎片,才发现镜子的背面也有暗红色的痕迹。“镜子背面有图案,你们来整理,我和山姆继续凿。” 闻言,二女放电筒在地上,翻开大块的碎片。 那边奥斯丁也砸烂一面镜子,这次藏着的是两条完整的腿骨,从大腿到脚板,局部骨质暗红。 “我从没过这种邪术。”他暗自吃惊,这完全看不出是哪方势力陷害血族。 经过的桑诺轻拍他的肩膀,“我预感,以后还有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 两人继续凿其他空白的墙壁,响声终于引起巡逻的舍监注意。第三道电筒光束射来,落在满地碎片上。 “噢我的天,你们是谁?为什么破坏教学楼?” 忙着拼图案的蕾妮不耐烦:“你过来看就知道,千万别吓着。” 舍监惊讶她的肆无忌惮,气呼呼地走来,却被墙上暗沉的洞先吸引。 他移动光束照射,霎时响起猪叫。 “啊!!出人命了!!救命——” 一本证件堵住他的去路,证件后面露出莱克西表情凌厉的脸。“我是便衣警探,麻烦你帮忙找出尸体。” “啊?什么?” “有人被分尸埋在墙里,你去找来工具凿墙。” “哦……哦……” 他憨憨地跑下楼找工具。 薄雾腾升,朝霞驱散夜色之时,鸣笛的警车赶到舞蹈学校。 众警员一到教学楼的三楼,先看见遍地凌乱碎块的走廊,累瘫的几人坐在边上。 戴太阳帽的奥斯丁坐在阴暗的墙角。 他们跨过碎块,发现墙上的一个又一个大窟窿。窟窿内的水泥,包围身体局部的骸骨。 “上帝啊!” 接下来是录口供和勘察现场,疲惫的他们事先对好口供,倒背如流地复述。 由于警探莱克西一直在场,他们的口供可信度提高不少。 “我的同事已经带简回警署,她负责过三楼修葺,她脱不了关系。” 桑诺仰头靠墙壁。“最好在没有镜子的地方审讯,以防万一。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晨曦落在莱克西的笑脸上,如明珠耀眼。“当然没问题,你说。” “你背着简调查,她和网络游戏《逃出生天》有没有关系。” 她不假思索地答应。 “我还希望你分享这个案件和艾布特案件的调查成果。” “可以。” 后续调查交给警方,桑诺他们仨先回去休息。晨曦还不算猛烈,早有准备的桑诺从挎包拿出一把伸缩伞。 奥斯丁看着头顶的伞,u看书ww.uukanshu.cm微微一笑。 三人离开变得水泄不通的校园。 路上,奥斯丁没有过问审判之币的事。他不问,桑诺也不主动提及。 “为什么调查简和一款网络游戏的关系?我不明白。” “记得那个流血的房间吗?” “记得。” “那个房间在游戏里也有类似……”桑诺告诉奥斯丁玩游戏召唤恶灵出现的事情。 听完,奥斯丁掩不住惊骇的表情。 “匪夷所思!简直……难以置信!”围巾挡脸的他难得激动。“真的,我从没经历过、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是一款游戏,需要很多人协助制作,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没错,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恣意释放恶灵,陷害血族,我想我们面对同一批敌人。”桑诺转动方向盘拐弯。 奥斯丁稍微冷静些,围巾的间隙露出目光炯炯的蓝眼。“桑,我之前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如果你不答应,我明白你的难处。” 桑诺扯了扯嘴角。“我没说不答应。” “那你答应了?”他激动得坐直。 “呃,咳咳,显然有时候我也需要有人看店。” 奥斯丁露出的蓝眼眯起。 “先约定好,你不能在外人面前空手接子弹,或者做出奇怪的动作。” “没问题。” 轿车平稳地驶回商业街。 晨曦愈发明媚,但总有角落伴随阴暗。 一个水晶球呈现一个流血的房间。 “除了奇怪的粉末,居然还有稀有的固态血迹,有血族来了旧金山。希恩,你需要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