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太子爷,我依旧为后》 第1章:不配做太子妃 太子府别院,临近十五,皎月星辉。 绿玉特意搬了张紫檀木的雕花圆椅,再端了盘青梅糕,以供她家小姐赏月。 苏依依坐在紫檀圆椅上,看着眼前的美景显得心不在焉。 “苏依依,你要躲到几时?” 门外一阵怒吼,打破了宁静的月色。 她微微叹息,抬眸间,眼前已经站了个高大的身影。 俊美的五官有卑怯,因着身世; 也有傲然,因他如今成了当朝太子爷。 谢祤居高临下,怒意明显。 “婉意本宫是一定会娶的,本宫不止要娶她,更要她做本宫的太子妃!” 苏依依示意绿玉离开,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阴沉的脸。 “殿下可曾记得,当初曾许诺,要娶民女为王妃……” “本宫记得!所以本宫才说,你若是大度,可与婉意一起入府为侧妃,与婉意和平共处,在本太子登基之前,太子府依旧由你打理。” “然后呢?”苏依依凉声问道。 谢祤顿住,心虚地躲避视线。 苏依依淡淡讥笑:“然后,林婉意就会成为皇后,而我,或是妃,或是嫔,亦或什么都不是。” “不对!或许不是林婉意,或是张婉意,刘婉意,李婉意,任何人做皇后都可以,就不能是我这个商贾之女,苏依依!对么?” 谢祤撇开头,沉默不语。 似是早有预料,她对此并不惊讶。 太子府交由她打理,不是因为谢祤对自己有情,只是因为她能赚银子,仅此而已。 苏依依不免自嘲,当初的誓言犹在耳边。 只不过一年,准确的说,他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不可能让她做上这个太子妃。 可他却忘了。 她与他定亲之时,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一个,被遗忘的宫婢之子。 而那婚约,也是他亲自向皇帝求来的。 之所以还没大婚,只因求皇上赐婚时,临北刚刚历经旱灾,百姓疾苦,他自请前往处理灾情,这一去,就是半年。 谢祤的母妃萧贵妃原只是宫中最为普通的宫婢,当今圣上年少时醉酒,意外临幸了萧贵妃。 此一事被圣上认为是奇耻大辱,因而即便萧贵妃生下谢祤,依旧没能册封。 直到临北大旱,朝廷才拨了银子支援北方战事,压根没有多余的银子处理灾情,苏依依变卖了苏家九成产业相助,这才让他完美的解决了此事,坐上太子的位置。 也因此,他的母妃被封了贵妃。 当初的非卿不娶,竟变成了此刻的你若大度,实在是讽刺。 “依依。” 谢祤软下声音,“本宫知你委屈,但你也该知晓,本宫如今贵为太子,势必要有一个家世相当的人做皇后,你毕竟是商贾出身,即便本宫答应,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何况,本宫是真心喜欢婉意,她柔弱心善,是本宫见过的最有菩萨心肠的女子,临北大旱后便出现瘟症,婉意虽是将军之女,却只身前往救灾,更拿了私已采买药材,这般女子,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殿下似乎忘了,我苏家产业何止她那点私已?” 苏依依直视谢祤的眼睛:“何况,殿下当初也是这般和民女说,真心喜欢民女的。如今,又不喜欢了吗?” 谢祤愣住,恼羞成怒:“依依,莫要胡闹!本宫是喜欢你,但婉意不同,本宫对婉意,是情之所至!” 好一个情之所至! “既是情之所至,殿下也无需问我,民女不过是商贾之女,殿下贵为太子,自然是想娶谁就娶谁的。” “你——!” 谢祤梗住,怒声道:“你说得对,本宫贵为太子本不该屈尊来同你解释,本宫要娶婉意为太子妃,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苏依依冷笑。 她当然知晓这个道理! 但她也明白,谢祤之所以会如此纠缠,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既然此事民女已无权做主,那殿下自可向皇上求旨废除你我婚事,殿下放心,既是情之所至,又有皇上旨意,民女自然会成全殿下。” 一听她说要解除婚约,谢祤愣住了,面上闪过急躁不耐。 斟酌良久,道:“本宫并非要弃你于不顾,只是你的身世实在尴尬,本宫说了,本宫会娶你为侧妃,直至本宫登位前,太子府的掌家权依旧在你手上。” “依依,本太子的侧妃,日后便是贵妃,与你今时今日的身份也是天壤之别,你又何必与本宫赌气?” 苏依依看着谢祤,没有说话,顿悟般,心中仅剩的那点爱意也已消失。 如今嫌弃她的商贾身份,当初她变卖产业相助时,怎么不嫌弃了? 谢祤见苏依依沉默,以为她是认可了自己所说,脸色稍稍缓和,牵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浅笑。 “只是婚约一事,毕竟是本宫向父皇求娶你在先,即便没有大婚,但此事已是人尽皆知,百姓都当你是未来太子妃,此事可大可小,本宫身为太子,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苏依依看着被他牵着的手,突然的觉得恶心。 “然后呢?” “本宫贵为太子,自然不能做失信于百姓之事,明日本宫会让母妃赐你进宫,你可借机向父皇禀明,你身世低微配不上太子妃之位,愿为侧妃。” 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背过身,此时此刻,竟连看一眼都让人烦躁至极。 “殿下若真心喜欢林姑娘,大可自己去求圣上取消婚约,还民女自由之身,也好成全殿下的情之所至。” “既是情之所至,相信百姓会理解的!” 苏依依眸子渐深,看着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想着自己当初到底是瞎了哪里的狗眼,怎会对他托付真心? 他要名声,要信义,要对百姓有个交待,所以连背弃对她的承诺,也要她自己去求。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简直不要脸到极致! 可笑啊可笑! 什么登位前的掌家权,不过是太子府囊中羞涩,要她这个会赚钱的商贾之女帮他打点朝堂,好稳住他的太子之位。 既想要她的钱,又不想她成为他荣登高位的绊脚石。 他当她是什么? 一个物件,随意利用的玩意儿? 第2章:情敌来了 “苏依依,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谢祤怒吼,脸色铁青。 “你一商贾之女能进宫面圣是何等殊荣,你一再推诿,你当自己是谁?!” “难不成要父皇亲自过来,你才愿意见他?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何况方才本宫已经说的非常清楚,本宫并非不愿娶你,只是无法给你太子妃之位,你如此善妒激进,是想以此要挟本宫吗?!” 苏依依淡淡瞥过眼,视线扫向一旁的垂柳。 “殿下误会了,民女所说真心实意,若殿下如此中意林姑娘,民女便成全殿下。民女不必为侧妃,还民女自由之身便好。” 她并不贪恋太子妃一位,也无意夹在他们二人之间,既然他对她已无情意,那便放手成全。 苏依依说得诚恳,但听在谢祤耳朵里却变了味,像是极尽的挖苦讽刺。 谢祤大发雷霆:“苏依依,你莫要口是心非胡搅蛮缠!本宫耐心有限,本宫即便娶了你,也能让你孤苦一生!” 换而言之,即便是把她娶进门,让她做了太子妃,也可以就那样将她晾在一边。 等她年老色衰再无后路,待他登了高位,再封林婉意为皇后,将她打入冷宫,此一生都将生活在至暗之中。 如此阴毒的手段,她相信谢祤做得出来。 她冷笑讥讽:“殿下倒真是痴情。” 谢祤此刻看苏依依的眼神好似淬了毒。 她笔直着脊梁,任由他盯视,纤瘦的身躯傲骨斐然,明艳的脸庞让月光都失了颜色。 无言,却已说的足够多。 谢祤看得愣了神,此时此刻,他仿佛是个跳梁小丑,正亵渎了什么,他强行稳住心神,落荒而逃。 绿玉走了过来,眼眶湿润,显然才哭过。 “姑娘,您这是何苦呢?明明是太子爷答应姑娘此生只娶一人,姑娘这才会同意的。” “奴婢从前见太子爷去求皇上赐婚,还当他待姑娘是真心,偏不想这才一年就变了心思……” 苏依依没有说话,坐回紫檀圆凳,看着圆月,叹道:“文人墨客口中的月色,到底是极富诗意的。” “姑娘!” 绿玉急的跺脚:“方才太子爷都那样说了,你还有闲情赏月?” 苏依依失笑:“傻丫头,赏月总比瞧太子那‘情之所至’的脸色好些。” 绿玉一怔,继而绽放笑容,“难不成姑娘您想通了?!” “想不通又如何?林婉意可是镇北大将军的女儿,你当太子为何执意要让林婉意为太子妃?” “你家姑娘我不过就是个商人,也无意参与这等朝堂事,倒不如多赚些银子,省的继续耗费光阴。” 如今西北两方皆有战事,谢祤背后没有靠山,若是能娶林婉意为太子妃,便是得了镇北大将军林奇的支持,有镇北二十万大军在手,就算是帮他稳住了太子之位。 “对,就是的!那什么林婉意想当太子妃就让她当好了,姑娘,咱大不了回苏府继续赚银子!” 绿玉高兴的笑着,在她心里,她家姑娘便是太子爷也是配不上的。 何况与人争来争去的,哪有赚银子来的舒心自在? 苏依依笑着摇了摇头,掐着绿玉的脸颊。 “你这丫头,满心满眼的都是银子,掉钱眼里去了?” “姑娘,疼!” 绿玉嘟着嘴跑开,“奴婢说的是事实,姑娘,咱不做这劳什子的侧妃太子妃,回苏府赚银子去!” 说完,握着小拳,眼神发光。 苏依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收拾收拾,明日待我进宫面圣之后,再回府。” “姑娘,不是说不进宫吗?怎么又去了?” 苏依依随意的咬了口青梅糕,酸酸甜甜的,好吃。 “你方才也听见了,太子爷那意思,即便我执意嫁他,也可以变相的把我打入冷宫,你家姑娘我何必受那个气?” “圣上赐婚,自然也是不能轻易违抗的,如此,也只能进宫求圣上取消赐婚了。” 绿玉蹙着眉,小声问道:“可是姑娘,皇宫不好进的,您和太子还没有完婚,我们……进得去么?” 苏依依没有回答,转头看着挂在高空的明月,思绪飞远。 皇宫,她从来都是进得去的,只是她不愿去罢了。 十年了。 她竟不知,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 翌日一早。 绿玉欢欢喜喜的收拾好行李,就等着她家姑娘面完圣后回苏府。 太子府才设立数月,除了建府时圣上赐的丫鬟和侍从,其余都是苏依依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签的卖身契也是太子府。 因此,即便是走,苏依依能带走的,除了自己的一些贴身衣物,就只有绿玉。 至于先前贴的银子。 她倒是想拿回来! 但谢祤毕竟是太子,他们又尚未完婚,那些银子说出去至多也是送的,又算不得嫁妆。 何况,她本也不想为此多费周章,既然要走,那就走的潇洒。 银子罢了,权当是喂了狗,给狗吃了,还能让它吐出来不成? 原本,靠着圣上赏赐,太子府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过得拮据。 只是因着萧贵妃母族势弱,萧家原本就是普通人,萧贵妃还有个哥哥,一听自家妹妹得了势,便眼巴巴的来求赏赐。 萧贵妃像个暴发户似的,大手一挥,半数都送了出去。 而今更是隔三岔五的在宫里设宴,过得极为奢靡。 再加上谢祤刚登上太子之位,背后又无靠山,急需拉拢朝臣,就用的最笨的法子,用银子砸! 虽不见得对方真心拥护,但至少在明面上,总是拿钱办事的多的。 那银子,就像流水似的,哗啦啦的往外出,仅剩的那点赏赐也早就挥霍一空。 因着东西不多,绿玉手上只拿了个小巧的包裹。 主仆二人刚出院门,迎面便走来两位女子。 林婉意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春桃走上前,见了苏依依,眸底闪过惊艳诧异。 因着要进宫面圣,苏依依今日穿了件嫩芽绿的裙子,发髻相比寻常隆重许多,却也只是简单的用几根同色的珍珠钗子装饰。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足够惊艳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的问。 “你是苏依依?” 第3章:进宫面圣 绿玉敏感的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本能的护在苏依依身前,护崽的母鸡似的,双眼瞪视。 “你们是何人?!这里可是太子府,没有太子赐帖,你们如何来的内院?” 被个丫鬟质问,林婉意脸上青白交替,又不得不维持外人所见的温柔典雅。 春桃见状,不甘示弱的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做奴婢的居然对主子吼叫?” “我家姑娘可是镇北大将军之女,你一个婢人竟敢以下犯上?!” 说完,抬手就要扇过去。 苏依依及时掐住春桃手腕,春桃只觉得腕间一阵剧痛,忍不住痛呼一声。 “你……苏依依,你给我放开,你不过是个低贱商人……” “啊——!” 春桃本想羞辱苏依依,却不想苏依依突然放手,春桃一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屁股险些开了花。 “哎呦——!” “苏依依,你竟敢伤我……” 苏依依嫌弃的拿绣帕擦了擦手,不咸不淡的反问: “你自己摔的,本姑娘又未曾推你,如何算是本姑娘伤的你?” 春桃咬着牙揉了揉发胀的屁股:“你……方才若不是你突然放手,我怎会摔倒?” 苏依依轻笑。 “这话说的,不是你让本姑娘放手的么?” 春桃一时失语,正欲开口,站在一旁许久的林婉意厉声喝道: “春桃,退下!” 春桃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到一侧。 林婉意冲苏依依浅浅笑了笑,“苏姑娘,想来太子已经同你说过,日后我们总归是要做姐妹的,今日婉意来此并没有恶意,只是想与苏姑娘亲近亲近,往后也好安然相处。” “林姑娘客气了,亲近倒也不必,太子如此中意林姑娘,想来日后会对姑娘一心一意,恩宠赏赐自是不在话下,也用不着和我做什么姐妹。” 她打的什么主意,苏依依岂会不知? 但她本就不是这种爱与人拈酸吃醋的性子,更无意与她人争夺男子欢心。 她自有她的骄傲,不屑此等行径! 见苏依依拒人于千里之外,林婉意还当她是放不下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 “苏姑娘,我不管太子当初曾答应你什么,但你应该明白,商贾身份在我大夏国从来都是末尾,你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的。” “你若是识大体,就该向圣上求旨,取消你和太子的婚约,太子和我,往后必定会记得你的恩情。” 林婉意顿了顿,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我与太子情投意合,他曾说过,要将世间最好的都给我。你对太子有恩,若非有你相助,临北一事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 “但太子对你也只有恩情!你又何苦执意相随,丢了女儿家的矜持?” “他这么跟你说的?” 苏依依神色自若,直视而去,那深邃冷淡的眸子,让林婉意心底一阵翻涌。 如此气质,哪里像个商人? “林姑娘的意思,是希望我去求旨取消婚约,便是连侧妃也不做?” 林婉意被苏依依看的有些心虚,又仰起头回视,神色坚定。 “是!你的身份,于太子而言只有害处,朝堂只会耻笑太子有一个商贾出生的妃子,害他在百官面前失了威严。” “苏依依,你的身份,不该和皇家扯上关系。” 苏依依挑眉,她没有料到林婉意会这么直白。 的确,如她所说,若她只是个单纯的商人,确实不该和皇家扯上关系,尤其是和太子扯上关系。 太子日后终归是要登上高位的,会有无数个妃子。 后宫佳丽三千,无权无势,在这皇家后院,只怕会被那些个家世泼天的官家小姐,撕的一点不剩。 但这显然不是谢祤的意思,只怕是她自作主张。 她讽刺勾唇。 “我原以为殿下只是从未了解过我,没想到,竟也从未了解过林姑娘。” 说完,便越过她们离开。 林婉意还当苏依依敷衍,“苏依依,你莫要糊涂,我是为你好……!” 绿玉拦住去路,福了福身子。 “林姑娘,我家姑娘确实有事,林姑娘所说我家姑娘会仔细考虑,林姑娘还请留步。” 说完,转身小跑着追上自家姑娘的脚步,一主一仆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春桃不屑的翻着白眼。 “哼!装什么清高?” “姑娘,那苏依依只怕是不会放弃太子妃之位的,她一个做营生的,能爬到太子的帐头去,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么多?” “住嘴!” 林婉意呵斥,“太子的事情,轮得到你个奴婢在背后嚼舌?!” 春桃被瞪的一惊,赶忙闭嘴跪地。 林婉意看着苏依依消失的方向,眸子渐深。 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一丝危机感。 原本,她只是来劝苏依依放弃太子妃一位,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这样的美人,便是美女如云的皇宫内院也找不出第二个,连她见了也忍不住心悸。 若让她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太子果真会置她不理吗? 她不确定,甚至少了些自信,心中擂鼓激鸣。 不! 她是镇北大将军的女儿,太子不管如何,即便是看在镇北二十万大军的份上,也必不会亏待了她! 苏依依就算再美,皮囊罢了,总有色衰之时。 马车上,绿玉愤愤然扁着唇,替自家姑娘打抱不平。 “姑娘,那什么林婉意,还说是镇北大将军的女儿,如此家世,既没有礼官宣部,太子爷也未曾向圣上禀明,她倒是自己跑来说什么和太子情投意合的话,哪里像个世家女?要我说,就是连寻常姑娘家都不如!” “好了,你家姑娘我都没有生气,你有什么好气的?” 苏依依无奈摇头,“何况,真要说起来,你家姑娘我还没和太子完婚就住进了太子府,不是连她也不如?” “这怎么能一样?!姑娘,你可是圣上亲自赐婚的,名正言顺,旁人谁敢说什么?!” 绿玉用力的吐出一口浊气,在她心中,她家姑娘自然是最最好的。 若不是父母早亡,拿太子当唯一的亲人,太子府新立,府中事情繁杂,她家姑娘又哪里会住到别院去? 绿玉撩开窗帘往外探去,原想着呼吸些新鲜空气,免得自己被气死,却不想皇宫近在眼前。 威严宫门和神色肃穆的侍卫,让绿玉生出怯意。 绿玉拉了拉苏依依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问道: “姑娘,我们真的进得去皇宫,见得到圣上么?” 第4章:退婚 苏依依看向绿玉:“我一人进去就好,你在外等我出来。” 绿玉还是不放心,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没有贵人们的传唤,守门的侍卫怎么可能放行? 正想继续劝,自家姑娘已经走远,眨眼间到了宫门口。 绿玉伸长了脖子看去,也不知她家姑娘拿了什么出来,只知道那侍卫脸色剧变,转身狂奔着进了宫门。 没多会儿,便有个公公模样的人出来相迎。 乖乖! 她家姑娘,果真是有些手段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绿玉想着,估摸着给了不少银子。 不对,该是金子,看把那些侍卫惊得,脸色都变了。 毕竟,寻常有几人能见到金子? 便是普通的官宦人家,也见不了几回的。 进宫后的苏依依,自然不知道自家丫鬟的胡思乱想。 她虽是第一次进宫,宫里的路却好似走了无数遍,每一个场景仿佛都曾在梦中见过。 一如她母亲所描述的,亭楼琼宇,金碧辉煌。 太和殿内,早朝还未结束。 北方大捷,战事平定,不日镇北大将军就要凯旋归来,朝臣们都在恭贺当今圣上英明,恭维的话此起彼伏。 一旁的李福接过底下人递来的荷花令牌,身型一震,接着便是狂喜,红着眼睛走到庆帝耳边低语。 庆帝瞬间从龙椅上弹起,径直离开,李福步履匆匆的跟在身后,只留下一众朝臣面面相觑。 大臣们都在议论,到底有何事发生,居然能让一向镇定的帝王失了分寸? 庆帝一出太和殿就急忙朝清河殿走去,速度之快,李福险些跟不上。 临到清河殿门口,庆帝脚步一滞,转身问道: “你看朕此刻规整吗?” 李福哭笑不得,“皇上丰神俊朗,妆发丝毫不差。” 庆帝这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爱美,只是十年过去,他早已不似当年,他怕自己这番容貌变化太大,让人认不出来。 “宣伯伯,好久不见。” 身后陡然出现的声音,让庆帝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眼眸内立刻传来一阵酸意。 面前站着的年轻女子浅笑盈盈,阳光肆意的洒在她身上,仿佛渡了一层辉光,记忆中熟悉的脸与此刻少女重叠,恍若隔世。 【宣】字,是庆帝未登基时先皇赐的封号。 “依依,好久不见……” 庆帝语气哽咽,极力克制,连着李福也是眼眶湿润,背过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这一声宣伯伯,让庆帝感慨万千。 十年未见了,这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标志了。 也,越发的像她了…… 苏依依鼻尖通红,眼眶湿润,盈盈浅浅的走上前,二话不说的拉起庆帝的手腕,探着腕间的脉象。 随后杏眼一瞪,蹙眉埋怨。 “近些日子,熬更了?几更?” 庆帝显然没有料到苏依依会有此举,却又习惯性的被那双眼睛慑住。 那眼睛,实在太像她了…… 尴尬的讪笑,叹道:“不愧是她的女儿,果真像她。” 李福在一旁说道:“回小主,近些日子圣上日日都熬到深夜,最早的一次,也得过了子时才入寝。” 苏依依寻着声音看去,见是李福,立刻绽放出一抹笑容。 “福公公,好久不见。” 李福吸了吸鼻子,心绪万千,朝苏依依行了个大礼,“李福见过小主子。” 苏依依伸出手阻止,“福公公,许久未见,不必如此见外。” 李福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十年了,他家小主子受苦了。 “福公公,一会儿我写个方子,一日一副,给宣伯伯喝下。” 苏依依说完,转头看向庆帝。 “你这头疾须得注意,可再不能熬夜了,得多注意休息。” 庆帝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怎么跟你娘一样,就爱给人开方子。十年未见,才刚见面你就要给你宣伯伯喂苦药,真是伤心。” 苏依依瞪了他一眼。 “良药苦口。” 转身进屋写了个方子递给李福,李福随即拿了方子熬药去了。 “依依,你如今愿意来见朕,你……还怨朕吗?”庆帝问的小心翼翼。 苏依依轻轻摇了摇头,“依依从未怨过宣伯伯,只是无法接受双亲惨死,依依怕触景伤情。” 庆帝嘴巴微动,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切皆因他而起,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女,无依无靠,周旋于商场的尔虞我诈之中。 苏家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十年前,苏老爷子和夫人为救当时还只是宣王的庆帝而死。 苏夫人死时,腹中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带血的窟窿不断的往外冒着殷红,双亲生生的死在了苏依依眼前。 若不是李福带着援军及时赶到,只怕苏依依这会儿早已成了亡魂。 只不过,苏家救了宣王一事外人并不知晓,只知道当时皇子们为了帝位争个你死我活,齐王更是密谋造反,暗杀太子。 宣王为平息内乱,以身涉险中了圈套,被夏国唯一的女王爷所救。 而苏依依的母亲,便是当时已经归隐,先皇钦点的外姓女王爷,当朝太后的义女,骁王孟如舟。 “宣伯伯,依依此次来,是有事相求,宣伯伯可否下旨,取消依依和太子的婚事?” 庆帝不可置信的抬眸,“为何?是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苏依依随即将事情缘由一一告知。 “混账!” 庆帝大怒,“那混账东西,胆敢让你受如此委屈,竟这样伤你的心!” 苏依依淡淡摇头:“宣伯伯放心,既然他非要娶林婉意,依依自然是不愿嫁的,就请宣伯伯取消了太子和依依的婚事,依依虽遗憾,但并不伤心。” 庆帝一怔,随即大笑。 “哈哈哈!是朕多虑了,你可是她的女儿,怎会甘心受此等大辱?依依放心,宣伯伯一定帮你取消婚事,那混账小子可配不上你!他当他这太子是因何而来?若不是因着你对他有意,朕岂会便宜了他?!” “就他,哪里配?!” 庆帝说完,得意的仰起头。 他家依依,就是这般与众不同的,就如她娘亲一般洒脱不羁! 苏依依无奈的笑了笑,看他那模样,也不知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子。 又开始担心,虽说是猜测,但她也确实猜中了。 临北灾情确实是大功一件,但以谢祤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突然间被提为太子。 除非…… 因她而起! 第5章:良药苦口 “宣伯伯,太子一事关乎国运,兹事体大,依依不敢牵扯其中。” 太子人选已定,是万不能轻易废除的,若因他们二人取消婚事而废黜太子,必定会引来朝局动荡。 这是大事,不能因她再次引发内乱。 庆帝似是看出她的顾虑,摆手道:“此事你无需揽在身上,这也不单单是朕的意思,你的身世若是向世人公开,从前追随你娘的朝臣也必定会力荐他的,若论德行,他确实不配,但因着你喜欢,他也就配了。”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若是他争气,太子一位给他倒也无妨,若是他实在不争气,朕也不会轻易胡来,十年前的事情,莫说是你,便是朕,也同样不愿再发生。” 说完,忽然笑了起来。 “也是这小子不争气,往后你若是中意谁,再跟朕说。” 庆帝原本就不喜欢谢祤,倘若他知晓依依的身世,只怕肠子都得悔青了去。 不过,那般没有眼力的人,活该留不住大运。 即便是要废,也要废得名正言顺。 庆帝顿了顿,美滋滋的看向苏依依。 “依依,朕觉得我家老十倒是不错,若不然,你们两试试?” 他的那些个皇子之中,也就老十最能说会道了,嘴巴甜得紧,人见人爱的,聪明伶俐。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老二…… 庆帝赶忙甩了甩头,老二就算了,性子冷淡至极,常年征战沙场,自小到大身边连个姑娘都未曾见过。 他有时候都觉得,老二的爱好有异,还是莫要糟蹋他家依依了。 苏依依满脸黑线,“宣伯伯,你家老十如今不过才八岁吧?” 庆帝嘿嘿讪笑两声:“小是小了些,但胜在可以培养,你若是嫁给他,反倒可以帮朕好好调教,若是有你栽培,相信他日后必有大出息。” 苏依依扶额。 算了吧,她可不想像个老妈子似的,整天跟在个小屁孩子后面。 “宣伯伯,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依依就退下了。” 说完,转身径直走了,走得极快,逃跑似的。 李福端了碗汤药进来,正巧和苏依依迎面对上,却见对方像阵风似的绕过他走远,狐疑的看向庆帝。 “皇上,小主这是怎么了?” 庆帝摸了摸鼻子,心虚的笑了笑。 “无事,朕就是提议让她和老十试试……这丫头,脾气可真是跟她娘如出一辙,来去如风的。” 李福:…… 暗暗叹了口气,李福无奈腹诽:他家好圣上,亏他想得出来,这事换谁谁不跑啊? 苏依依出了皇宫,老远就见绿玉焦急的狂奔而来,见了威严的宫门侍卫,又转而挪着小碎步,一本正经的走着。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宫里的贵人们有为难您吗?” 绿玉后怕的瞄了眼身后,急急的拉着苏依依往前走。 上下查看,并不见有伤,重重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完整无缺的回来了,没伤着。” 苏依依轻笑出声,“我不过进去一趟,你这么紧张做甚?” 绿玉虽自小就跟着苏依依,但孟如舟入苏府时,从来不曾透露身世。 少时的庆帝入苏府,也都是隐了身份的,因而苏府的下人并不清楚孟如舟的真实身份,只有从前几个跟着孟如舟的嬷嬷才知晓她的身份。 “能不紧张么?宫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咱们苏府虽然钱不缺,但哪里有那样的权势靠山?万一一不小心冲撞了某位,岂不是要被打得体无完肤?” 绿玉说完,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姑娘,您往后要是再入宫,可得仔细些,不过,日后咱和太子府也没了关系,估摸着也没机会再入宫了。” 绿玉在后边喋喋不休的跟着,一抬头,自家姑娘已经上了马车,随即小跑着跟了上去。 马车一路向西,到苏府时,已经临近晌午。 苏府虽是西街最大的园子,大门却非常内敛,除了苏家的匾额和门口的两个石狮,并没有过多奢华的装饰。 苏依依走下马车,见紧闭的大门眉头轻蹙。 “绿玉,黄嬷嬷她们呢?” 黄嬷嬷,便是打小看着她家娘亲长大的,也是知道孟如舟骁王身份的其中之一。 绿玉露出一口白牙,走上前敲了敲门上的铜环,大门立刻大开。 门后面,黄嬷嬷领着一众下人,整齐的站在一起冲苏依依行礼。 接着,就是一阵齐声高喊:“奴婢恭迎姑娘回家!” 几十人的声音叠浪,震得她心头暖烘烘的,眼眶一热,鼻子微酸。 回家,她竟是那么许久,没有回家了…… 黄嬷嬷走上前,朝苏依依福了福身子:“姑娘,外头热,奴婢给您准备了热水,您好好梳洗,将那身晦气洗了,往后姑娘还是苏府的姑娘,再不沾那点子晦气事,晦气人!” 而后,冲旁边的丫鬟示意,那丫鬟立刻端来个火盆放在地上。 黄嬷嬷笑道:“姑娘跨过这个火盆,前尘往事便算是了了,从前的糟烂事也一并忘记,没什么好费心思的,不管发生什么,奴婢们都会陪着姑娘。” 苏依依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温热划过面颊,自从娘亲去世,黄嬷嬷就代替了她的位置,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黄嬷嬷心疼的拿绢帕擦拭她的泪痕。 “姑娘受委屈了,不碍事,您还年轻,什么样的人都能遇见,眼珠子珍贵,可别哭坏了。” 随后扶着苏依依跨过火盆,再看向绿玉:“扶姑娘回屋洗晦气吧,今个儿饭菜都送姑娘屋里去,你就在一旁伺候着。” 绿玉也是哭过的,红着眼睛上前来扶。 昨个儿夜里,一听自家姑娘要回府,她高兴得险些睡不着,连夜派了人来送信,就怕府里的人不知道姑娘要回来,来不及准备饭菜。 苏依依走后,黄嬷嬷看着门口的马车,神情冷淡,带着慍意。 “来人!” “给那马夫些碎银子,让他回太子府去吧,旁人家的东西,我们苏府也不稀罕!哼!”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管家的老妇人,眼神竟有着肃杀之气。 马夫被黄嬷嬷一瞪,吓得心肝脾肺都在发颤,哪里还敢收碎银子,慌乱无比的掉头就走。 黄嬷嬷嘴角讥笑,骂了句“废物”,转身进了府。 第6章:貔貅来了 苏依依自离开太子府,已过三日。 满京城的人都在谣传,未来的太子妃遭太子厌弃,被赶回了苏府,百姓有的讥笑,有的惋惜,世家子弟更是在茶余饭后的谈资间嘲讽。 商贾之女想做上太子妃,无疑是白日做梦,会被太子厌弃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稍稍有些脸面的世家,谁会愿意娶个商贾之人回去做正妻? 何况皇家威严,往后若是有个营商的女子做皇后,岂不是笑掉别国大牙? 时间长了,莫说是世家子弟之间,就是从前对入豪门世家有着幻想的普通百姓,也纷纷猜测不久之后太子必定会请旨取消婚约,民间更有胆大的赌坊设局,赌的就是苏依依日后还能不能当上太子妃。 苏府内。 苏依依手拿金色麟鞭英姿飒爽,高高的马尾只用银色发冠束好,脚尖轻点飞至半空,纤手一挥,麟鞭划破长空发出一道空鸣。 轰—— 面前的假山碎裂两半,碎石四溅,嫣红的衣裙飞舞,人便已经稳稳的站定。 苏依依看着手里的麟鞭,嘴角微扬,这是娘亲在世时,亲自为她设计打造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随身携带,却在入太子府后,将它锁在了兵器库里。 “金鳞,还是你最懂我,一年没能出来,你可寂寞?”苏依依抚着麟鞭,呢喃的语气仿佛对面的是多年老友。 绿玉恹恹的走了过来,嘴唇翘得老高。 “姑娘,外头传言越发的过分了,奴婢今日出门,竟听有个妇人在说,您是被太子爷踹出府的,这话从何而来?姑娘您明明是自己离开的,即便确实是要取消婚事,也没有这般胡乱谣传的道理。” 苏依依毫不在意的走到一边豪饮一口茶,不用装贤良淑德的感觉真让人痛快。 “你理他们做什么,嘴长在人家身上,你也管不住。何况真要说起来,我也算是被太子踹出门的,大差不差。” “姑娘!”绿玉跺脚,“旁人胡说也就罢了,怎么您也这么说自个儿?太子爷也真是的,自姑娘回来,太子爷一声都未曾问过,果真是铁了心要娶那林婉意,姑娘这么好,太子爷也舍得伤您的心。” 苏依依喝茶的手顿住,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眸底却有些深沉。 要说一点不在意,那定然是假的,毕竟她也曾付出真心,被人辜负总是不甘的。 但她也明白,感情之事本就难以定论,更加强求不得,即便她此刻不甘又如何? 心都丢了,又何必握住那样一个躯壳? 她拿得起放得下! 她对谢祤问心无愧,也算付出所有,这段感情她已算得上全力以赴,如今结局差强人意也并非她所愿,她已经尽力。 但好在并不算晚,至少,她还未成亲,还没有嫁作人妇。 圣旨估摸着这几天也该到了,待旨意一下,她便和太子府再也没有关系。 苏依依微微叹息,有些失望吧,但并不难过,自谢祤说要将她晾在一边开始,她对他的情意也就一点不剩了。 思绪正在游离,远远便见黄嬷嬷脸色阴沉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个衣着华丽妖娆女子。 女子约莫三十来岁,容貌只算得上是秀丽,身上的金银珠宝却是一件摞着一件,全身上下能戴的地方全都戴得满满当当,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一身的庸俗贵气。 这人,便是当今太子的生母,萧贵妃! 绿玉沉下脸,脸色比黄嬷嬷还要黑上几分:“姑娘,萧贵妃来了,恐怕是来要银子的,真是个大嘴的貔貅,竟要到这里来了。” 苏依依一听,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去,“绿玉,你在哪学的这些措词?可别再说了,一会儿让人听见,不得罚你!” 绿玉嘟着唇,她也就是见人还远着,逞逞嘴上功夫罢了,待萧贵妃走近,还是得体的冲萧贵妃行礼,苏依依亦是如此。 主仆二人跪在地上,齐声喊道:“民女/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萧贵妃傲慢的翻着白眼,被刘嬷嬷牵着越过苏依依,径直坐到一边的太师椅上。 “苏依依,你还未和我家祤儿成婚,倒开始摆起媳妇谱来了?本宫派人去取银子,你竟不肯给?” 绿玉垂着头,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小声的嘟囔了句:“果真是貔貅,还真是来要银子的。” 声音不大,只有苏依依听得见,苏依依忍俊不禁,死死的压住上扬的嘴角,生怕萧贵妃看出端倪。 “回娘娘,民女已经回府,账房的事早已不过问,何来不给一说?” “你还狡辩?”萧贵妃声音拔高,“账房的人分明说,银子的事情一向都是你管着的,你虽回了苏府,但账本还是你管的,若不是你不肯给银子,管事的哪敢不给本宫?!” 绿玉白眼险些翻上了天,哪是人家不肯给,分明就是没法给! 财神爷都让他们撵跑了,上哪给她银子去? 偏偏刘嬷嬷连着三日都去太子府上要银子,邓管事实在拿不出来,又不能直言贵妃开销过大,府中缺金短银的,只好推脱说账册被苏依依带走了。 萧贵妃早半个月之前就在准备百花宴,此次办得极大,京中稍稍有些地位的贵妇贵女都请了,连着太后都请了,因着是太子生母,大家也都给足了脸面,纷纷回帖赴宴。 眼看着再过两日就是定好的宴期,却不见银子,萧贵妃心急如焚,这才火急火燎的亲自来要。 “苏依依,你可别和本宫耍心眼子,本宫近日要设宴款待宫中贵人,快给本宫支五千两银子来!快些,本宫可不想在这晦气的地方久呆!”萧贵妃说完,嫌弃的拿帕子捂住口鼻。 苏依依眸子猛地一沉,这一年,她对萧贵妃有求必应,即便知晓她粗俗傲慢,却也是看在谢祤的面上能忍则忍。 但唯有一事,她绝不能忍! “娘娘若是觉得我苏府晦气,大可不必来,民女并不奢望贵妃娘娘亲临。” 言下之意,不稀罕你来,麻溜的离开,言辞之直白,就差直接说个‘滚’字了。 第7章:已经被弃了 萧贵妃脸上风云变幻,极为骇人。 自从她儿子当上太子,可还没人敢对她如此出言不逊,不过是个奸猾的商贾,竟敢赶她走? 她当她是谁?! “苏依依!”萧贵妃咬着牙,“你可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还不是太子妃,本宫能进你苏府可是你苏家的荣幸,莫要给脸不要脸!” “刘嬷嬷,掌嘴!” “是,奴婢遵命!”刘嬷嬷撸着袖口,阴狠的三角眼盯向苏依依,一步步靠近。 苏依依冷眼看去,周身莫名的生出一股威压,吓得刘嬷嬷本能的后退,身子发颤。 但因着萧贵妃的瞪视,刘嬷嬷正了正身子再次上前。 双手刚刚抬起,就被一道劲风狂卷,跌坐地面。 刘嬷嬷不过是久居深宫的宫婢,哪里见过此等怪事?惊恐的看向四周,好似白日见鬼般的浑身哆嗦。 萧贵妃也是脸色煞白,又因着命令已下,一时骑虎难下,呆坐在椅子上,用力拽紧手上的绢帕。 黄嬷嬷不卑不亢的上前,冲萧贵妃福了福身子站好。 “贵妃娘娘恐是不知,太子爷如今属意的心上人可不是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之所以回苏府,也是因着太子爷如今的心思不在姑娘身上,姑娘既已经离了太子府,账册上的事自然也就与我家姑娘无关,贵妃娘娘何不亲自去和太子爷要银子?毕竟,我家姑娘还没和太子爷成亲呢!”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萧贵妃被黄嬷嬷身上的气势骇住,一时有些慌乱。 她怎会不知太子府拮据,这一年的花销,几乎都是苏依依贴上的。 圣上赏赐早就被她悉数转赠给了亲哥哥,这一年又极度挥霍,便是再多的赏赐也架不住她这样花的。 何况,圣上也就册封太子时赏赐了那么一回,那点赏赐,早就花没了。 若不然,她又岂会上苏府来要银子? 又听她说是因着林婉意一事,心中有了猜测,恐怕是醋上了。 “依依,不过是五千两银子罢了,你竟如此不识大体,难怪祤儿对你不甚满意,要本宫说,祤儿会看上那林婉意,你得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苏依依挑眉:“娘娘的意思,还是民女有错在先?” 她真是笑了,人还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的? “不然呢?依依,依你的家世,能和我家祤儿结缘已是三生有幸,何况林家姑娘温柔贤德,模样又生得俊俏……” 萧贵妃看了眼苏依依的倾城容颜,顿了顿,道:“当然,容貌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婉意可是镇北大将军的爱女,有她做太子妃,祤儿便多了份助力,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岂能任性?” 萧贵妃语气埋怨,似在恩赐:“行了,赶紧把银子拿来,本宫会和祤儿说说,将你收了做良娣,往后你只要好好伺候太子爷,日后说不准还能给你个嫔位。” 良娣? 苏依依冷笑,她连侧妃之位都不屑,何况是良娣?! “娘娘,不需这么麻烦,民女会和太子取消婚约,往后太子想娶谁就娶谁,想让谁做太子妃就让谁做太子妃,与民女无关。” 苏依依仰着头,孤傲绝美,但在萧贵妃眼中,却成了逞强刻意。 萧贵妃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劝道:“依依啊,你还年轻,不必在本宫面前如此,女子间为夫君争风吃醋虽是人之常情,但祤儿毕竟是太子,你还是要识大体些,这些话往后还是莫要再说了,免得让旁人听了笑话。” 她本也不喜欢她,不过是从前自家儿子不得宠,娶个商贾也就罢了,毕竟往后日子好过些。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她家儿子可是太子,一个商贾,从前配不上,现在就更加配不上了! 之所以会让她进门,不过是看上她能赚银子,毕竟,往后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有个能赚银子的安宅,就不愁富贵打点。 “罢了,本宫今日也累了,稍后你派人将银子拿来,本宫一道带回宫里,也省得刘嬷嬷再跑一趟。”萧贵妃懒懒站起身,刘嬷嬷赶忙上前搀扶。 正准备走,却听苏依依凉声说道:“娘娘怕是误会了,民女已经向圣上请旨取消婚事,往后民女和太子府再无关联,自然的这银子,民女也不会给。若真要给,也该是林家姑娘给,毕竟,她才是殿下属意的女子,您心中未来的儿媳!” “苏依依!!!”萧贵妃怒了,“本宫好话说尽,你竟如此冥顽不灵,难不成果真要让祤儿弃了你,沦为京中笑柄,被百姓耻笑吗?” 苏依依淡淡瞥过眼,伸出三根手指:“娘娘说笑了,坊间流传甚广,娘娘回宫时倒也可以听一听,民女被太子厌弃,已足足三日。” 萧贵妃:……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苏依依兰心蕙质,天资聪颖,特封为善财童女,赐女爵位,苏家升为皇商,免三年赋税。太子虽救灾有功,但容貌欠佳,与苏依依难以般配,故朕收回成命取消二人婚约,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此!” 圣旨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萧贵妃满目骇然,什么叫做,太子容貌欠佳,与苏依依难以般配? 如果不是李福亲自宣旨,萧贵妃打死都不会相信,当今圣上居然能下这样的旨意,简直犹如儿戏! 一个商人,升为皇商倒也罢了,免三年赋税也算合理,但这爵位怎么回事?更以太子容貌欠佳为由配不上苏依依,从而取消婚事,普天之下,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圣旨吗?! 她家祤儿虽算不上顶顶的好看,但也是个俊俏的好儿郎,怎么就配不上苏依依了? 萧贵妃愣愣的转过头,目光扫过苏依依时露出惊艳之色。 她承认,苏依依美得世间罕见,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一个堂堂太子配不上吧?! “李公公,你是不是拿错了?这……果真是圣上的旨意吗?”萧贵妃不愿相信。 “贵妃娘娘倒是折煞老奴了,借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圣上的旨意啊。”李福笑容得体,掩下眼角的锐利,“不知贵妃娘娘今日缘何在蒋姑娘府上?” 第8章:殿下越界了 萧贵妃一怔,慌忙解释:“本宫……本宫就是来找依依说些家常,天色已晚,本宫不便久呆,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完,慌忙离开。 李福淡淡瞥了眼那慌不择路的背影,眼底露出几分不屑。 苏依依手拿圣旨,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眉头已经打成了死结。 李福认得,从前骁王生气时,也是这种表情。 稍稍摆手,丫鬟侍从便全都退了下去,眨眼就只剩下他和苏依依。 苏依依这才发作,愤然起身,“宣伯伯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旨意是这样下的?” 什么善财童女,女爵位之类的,还暗搓搓的说人家貌丑配不上她,这不是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么? 李福捂嘴轻笑,安慰道:“小主莫要生气,圣上也是一时任性,只是如今小主的身份尴尬,圣上不管如何安置都显得偏颇,倒不如正大光明的让世人知晓,如此,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苏依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必替他说话,我知他用意,你回去告诉宣伯伯,如今的依依,就爱赚些碎银子,旁的事情分身乏术。” 她知道,庆帝这是想逼她公开身世。 但她不愿,她已经尝试过和皇家再次牵扯,接受谢祤,却被人辜负,加之年幼时双亲惨死眼前的场景犹在昨日,她再也不想再牵扯朝堂之事。 赚银子挺好,一生平淡。 李福当然知晓苏依依的心思,庆帝也对此心知肚明,也正因为这样,庆帝对谢祤是越发的恼火,若不是为了百姓,他连早朝都想把他轰出去。 但她毕竟是孟如舟的女儿,又岂是如她所说对百姓死活漠不关心之人呢? “小主,圣上让老奴传话,替临北数十万灾民谢小主相救。圣上还说,夏国从前欠骁王的,如今,也欠了小主一份恩情。” 苏依依本欲离开,却在听了李福的话后身形一滞,双唇抿了又抿,终是什么都没说。 李福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心结难解,骁王的女儿,又岂会真的弃百姓于不顾呢? 当年的夏国,还只是个被周边国家欺辱的小国,孟如舟带领夏国四处征战,才打下了夏国如今的江山。 又带领百姓励精图治,治水患,种百植,让百姓生活富足,再没饿过肚子。 孟如舟的出现,犹如天道降下的救世之主,却又在功名一身时隐退,和苏家主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她是个奇女子,若不是当初怀有身孕,又恰逢难产,如今的小主,父慈子孝,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到底是夏国欠她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入夜,苏依依坐在浴桶内,袅袅烟雾半掩,白玉般的肌肤因着长时间的浸泡染上熏红,明眸如星辰浩瀚,却是呆愣着看向屋顶,思绪游离。 ——砰! “苏依依,滚出来!” 大门猛的被人踢开,苏依依快速拉扯旁边的衣物,红色的衣袍遮盖曼妙的身躯,发丝湿润紧贴面颊,如洛神降世,倾国倾城。 踢门而入的谢祤见了此刻的苏依依,整个愣住了,心口漏了半拍,一如初见时的心动难以自持。 苏依依见来人是谢祤,蹙眉冷脸,“太子殿下如此闯入女子闺阁,于礼不合吧?” 冷淡至极的语气,犹如一盆冷水,浇得谢祤瞬间恢复理智:“苏依依,是你向父皇请旨,取消婚事的?” “是又如何?不是殿下所说,对林婉意深情不移,也唯有她配得上殿下,民女不过是顺了殿下的意罢了,有何不妥?” “苏依依!”谢祤上前,用力拉住苏依依的手腕,“本宫说过,本宫会娶你为侧妃,并非要弃你于不顾,你为什么非是不听?你想如何,难不成除了太子妃,你连侧妃也不屑一顾?” 苏依依看着谢祤的手,双眉皱成死结,“殿下越界了,男女授受不亲。” “苏依依——!!!” 谢祤用力握紧,丝毫不顾及是否会伤到对方,“你莫要任性,你与本宫早有婚约,有本宫在你身后,夏国行商之人无人敢与你争抢,你喜欢营商,便去营商,有本宫在,没人敢欺你一个弱女子……” “殿下。”苏依依冷笑,“殿下可是忘了,从前民女也是一人营商,也没见有几人能欺到民女头上。” “反倒是殿下,从前答应民女此生只民女一人,不过短短一年,便又和民女说,对林家姑娘情之所至,殿下难道不是欺我一个弱女子,无父无母吗?” 谢祤一愣,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一听到旨意,便立刻前来质问。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容貌一说,也丝毫不在意圣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常之举。 他只知道,圣上取消了他和苏依依的婚事,也就意味着自己往后再也没有理由娶她进门,他慌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慌乱,就好像心空了,生生的剜了个口子,鲜血淋漓的疼。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他不明白,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 “依依,你去求父皇撤回旨意,就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只是不做太子妃,但你愿意做侧妃,父皇此时定还未睡,我们此刻进宫,趁旨意还未宣扬开,让父皇重新下旨。” 谢祤近乎哀求,拉着苏依依就要入宫。 苏依依冷笑,只稍稍用力,谢祤就被震向一边,满目惊骇的看着她。 “你竟会武功?” 为何他从来不知,她竟然会武,甚至,修为颇深。 苏依依不再看他,转身拿了件外衣披上,“殿下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民女,君无戏言,圣旨已下,殿下还是请回吧。从今往后,我们再不相干!” “不!” 谢祤近乎癫狂,他根本不信,她会如此狠心。 “依依,此时若是求父皇还来得及,本宫绝不信,你果真要和本宫划清界限,从此再无联系?本宫不信,依依,你心里还是有本宫的,对不对?” 面对谢祤的不依不饶,苏依依只觉得不耐烦,她果真是眼瞎了,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自恋自私的人? 明明是他负心在先,怎么搞得好像是她负心薄义在前。 难不成就要她眼巴巴的舔上去他才满意? 做梦呢! 苏依依转头看向谢祤,目光灼灼,“殿下,若我非要做太子妃,你准备如何?” 第9章:死透了 谢祤一滞,神情闪烁,即便是无言,却已经给了答案。 苏依依轻笑,“你看,殿下早已做了决定,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太子妃之位,但自民女认识殿下开始,民女就曾说过,民女要的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殿下做不到,却要来强求民女同意,殿下不觉得,此举过于贪心了吗?” 谢祤嘴巴张了又张:“依依,本宫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做太子妃?只要你我能相守一处,太子妃一位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你明明知道,于你的身世根本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即便你坐上太子妃一位又如何?你无权无势又无家族靠山,那位置你也是坐不住的……” “太子殿下!” 苏依依冷笑:“直至今日,殿下依旧从未了解过民女究竟是怎样的脾性为人,殿下为何笃定民女只是因着坐不上太子妃一位,而不是对殿下的背弃之举心灰意冷?” “依依,本宫从未失信于你,本宫亦答应过会娶你为侧妃,这难道还不够吗……” “殿下!!!” 苏依依猛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蒙上一层寒意,背过身,再也不愿看他。 “殿下请回吧!这世上之事,取舍间就已经注定结局。” 他若再不走,她怕自己忍不住将当今太子给弑了! 谢祤嘴巴张了又合,终究还是离开了。 待出了苏府大门,却见深夜暮色之下,林婉意一袭薄裙站在门口,夜晚深凉,冻得她微微颤抖。 谢祤一滞,本能皱眉:“你怎么来了?” 语气冷淡,带着不喜。 林婉意乖巧笑着:“婉儿为殿下做了件披风,原想给殿下送去,路经此地碰巧遇见殿下,婉儿想,殿下恐怕有话要对苏姑娘说,婉儿不便打扰,便在此等着。” 说完示意春桃递上,绣工平平,只能算是规整。 谢祤只淡淡瞥了一眼:“明日送到太子府吧。” 他此刻心情极差,只想去醉仙楼一醉方休,也做不出讨好柔情的姿态。 他抬步要走,林婉意急忙说道:“殿下!殿下可要婉儿去劝一劝苏姑娘……” “怎么劝?奉上你的太子妃一位吗?” 林婉意顿住,紧咬着下唇,她自然不愿意! 谢祤将半张脸隐入夜色,让人看不出此刻情绪:“婉儿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情必会做到,但婉儿答应本宫的事情,也望你能记得。回吧,本宫想清静清静。” 说完,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婉意眸子渐红,强忍下心头酸意,嫣红的丹蔻险些陷入掌心。 春桃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姑娘……” 林婉意目光森幽,“今日之事,莫要让旁人知晓,春桃,你该明白本姑娘的意思。” 春桃犹如惊弓之鸟,慌忙说道:“是,奴婢明白,奴婢今日从未出过府门。” 林婉意深深看着谢祤消失的方向。 不管如何,太子必定会选择她,而不是那个商贾之女苏依依。 太子需要她,需要镇北大将军林奇的助力,更需要镇北那二十万大军做倚仗! 林婉意心里很清楚,太子对她的情意参杂了太多利益,但她不介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只要能做太子妃乃至皇后,这一点点男人花心事,又有什么关系? “春桃,回去吧!” “是,姑娘。” 苏府内。 谢祤走后,苏依依只感觉压抑的空气得到释放,连着呼吸都顺畅许多。 “嘶嘶——” 屋檐传来些许动静。 苏依依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不出来,戏还看得不够?” “啧啧,你真是白长了对好看的眼珠子,怎么眼瞎看上他的?” 清亮的男音自头顶传来,俊朗的身姿缓缓飘落,温风意痞气的摇着头,眼底藏着关切。 苏依依白眼过去,走到桌边坐好,眼神嫌弃又带着几分无奈。 “谢谢您老人家好意提醒,本姑娘确实是瞎了眼,从前年轻不懂事,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温风意坐到她对面,好看的剑眉微微一皱。 “说正经的,死心了没?” “你都看到了,婚事都没了,死得透透的,一点不带复生的那种。”苏依依挑着眉,轻松应对。 温风意长长舒了口气,拿出几张银票:“临北瘟症已经控制,剩下的病患也正痊愈,你给我的银子还剩下这些,还有余下的一些药材我也都换成了银票,你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我估算了下,约莫花了有十万两银子,你可真是舍得。” 苏依依看着面前的银票,百两一张,只剩三张。 “不必了,剩下的这些你拿去采买些药材吧,银子总还是能赚的,不差这些。” 温风意也没有客气,一边收起银票,一边说道:“说来那瘟症也是凶险,若不是你写信告诉我需得配上百寒草,恐怕也没那么快找到症因。” 临北几月,温风意不眠不休总算控制住疫情,又风尘仆仆的赶回京中,因而面容疲惫。 外人眼中,温风意是医仙唯一的弟子,实际而言,自孟如舟死后,温风意的医术大多是苏依依教的。 苏依依的医术,比她母亲更加精湛,而温风意,便是孟如舟当年以医者之名外出游历时救下的孤儿。 也是在那次游历中,孟如舟和苏子长相识,结了良缘。 “风哥哥,你准备几时回万归山?” 温风意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不急着回去,难得来一趟,又累了那么久,总要休息够了才行。” “好!风哥哥,你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送安神汤去。” 苏依依随即叫了绿玉过来收拾客房。 到了第二日,苏依依叫来绿玉,递给她一堆票据。 绿玉不明所以,“姑娘哪来的这么多票据,这是要做什么?” 苏依依喝了口清茶,道:“你去京中的赌坊都走上一圈,把这些票据兑了银子,一张一张的兑换,莫要弄错了。” 绿玉茫然的眨了眨眸子,恍然大悟的问道:“姑娘,你可是去赌坊下注了?” 第10章:打的就是你 “还是我家绿玉聪明。” 苏依依勾唇一笑。 绿玉震惊,难怪这几日她家姑娘鬼鬼祟祟的不让她跟着,原是跑去赌坊下注去了。 临近晌午,绿玉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拉着整车的银子回来,满满当当的几大箱。 却在府外遇见了刘嬷嬷。 刘嬷嬷走时,护卫正一箱一箱的往里面搬银子,绿玉眼珠子一转,暗暗抬脚。 护卫被绊了个正着,满箱的银子就这么哗啦啦往外掉,刘嬷嬷见了,眼睛都直了。 绿玉装作漫不经心的数落:“怎么回事?搬些银子罢了,怎么还能摔了?也好在是银子,若是换了旁的贵重物件,只怕扣了你们这辈子的工钱也不够还的。” “快些搬进去,莫要给外人瞧了,眼红得紧!” 绿玉说完,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刘嬷嬷。 刘嬷嬷当下脸色铁青:“好哇,你们有这么多银子,娘娘来要你们居然不肯给,苏府这么大的门楣居然如此抠搜,难怪我们家太子爷弃了你们家姑娘!” “呸!” 绿玉啐了一声,“这么不要脸的话亏你也说得出来,圣上旨意你听见了么?这婚是圣上赐废的,圣上还说了,是太子模样平平配不上我家姑娘,怎滴,你是老得没了记性,才几日的事情,这都忘了?” “你——” 刘嬷嬷气极,“你一个丫鬟,竟也敢在老身面前放肆,来人啊……” “对啊,来人啊!”绿玉大喊。 门口那些护卫立刻围了上来,刘嬷嬷心头一震,忘了这是苏府地盘,强压住面上惧色。 “你……你别得意!若让娘娘知道了,定不会饶了你!” 说完,匆忙跑开,一步三回头的,生怕后头的护卫追来。 绿玉噗嗤一笑,骂了句“活该”,心情大好,踩着欢快的小步伐去找她家姑娘去了。 内院,苏依依看着眼前的帖子,只感觉头疼。 黄嬷嬷站在一边:“姑娘若是不想去,那便回绝了,左右皇宫我们也不是进不去,也不必过去找不痛快。” 那帖子,是萧贵妃百花宴的请帖。 估摸着是解决了银子的事,想着来炫耀炫耀,苏依依并不放在心上。 但因着圣上的旨意,外界对太子的容貌调侃颇深,想了想,这次不去,萧贵妃怕是不会罢休,下次总也要去的。 “罢了,左右也是逃不掉的,就去走上一圈,黄嬷嬷,帮我准备一套黄金头面,明日你和我一起进宫吧。” “姑娘要老奴去,可是想去见太后?” 苏依依顿住,自嘲的笑着:“我总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嬷嬷,上次进宫见宣伯伯,十年过去,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少年模样,我想去看看外祖母,也不知她的身子好不好,宫里的御医可有尽心。” “姑娘,要不然,让温公子在宫外候着,将他引荐给太后,让温公子为太后诊脉吧。”黄嬷嬷提议道。 苏依依微微愣了愣,随即笑了开来,“对啊!有风哥哥在,既能为外祖母诊治,又不让外人起疑心,天衣无缝!还是嬷嬷细心,我方才倒没想得那么细致。” 黄嬷嬷笑容和煦,“姑娘,老奴先去准备头面。” 苏依依点了点头,黄嬷嬷随即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 苏依依便带着黄嬷嬷进了宫,温风意则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候。 萧贵妃为了办这次百花宴,可是下了血本的。 应季的繁花布置了整个兰香苑,花香四溢,雍容雅致。 苏依依站在兰香苑外,人还未进苑内,沁人的花香就扑满鼻间。 “苏依依?” 一道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春桃尖着嗓子质问:“你一个行商的,来这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进宫赚各家娘娘的银子?!” 苏依依淡淡瞥眼:“本姑娘来这做什么,轮得上你一个做奴才的关心?” 春桃脸色铁青,又无法反驳,余光瞄见黄嬷嬷左手拿了个锦盒,右手却提了个掐丝珐琅的食盒。 随即讥笑道:“到底是粗鄙的商人,进宫参加贵人的宴席,居然还拎着食盒,怎么?你是觉得皇宫里边御厨做的吃食,还比不上你苏府的厨子做的好吃?” 苏依依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春桃,满脸的嫌弃。 转而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纵容的林婉意。 “林姑娘,镇北将军府里的奴才就是这等素质?说实话,若换作是我,我是格外嫌弃的,你居然还受得了她这等的聒噪嘴臭?” 林婉意本还因着春桃的出头而心中得意,却被苏依依的这番话说得脸上一红,转而铁青。 不得已,出声呵斥:“春桃,住嘴!莫要失了镇北将军府的脸面!” “姑娘恕罪,奴婢多嘴。” 话虽是这么说的,春桃依旧仰着头挑衅的看向苏依依。 此时,前来赴宴的贵妇贵女渐渐齐聚,见了门口的热闹,纷纷驻足观望。 苏依依再是如何,到底还是个主子身份,而春桃却是个实打实的奴才。 林婉意一个世家小姐,纵容底下的奴婢对主子出言不逊,难免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苏依依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既是多嘴,总不能三言两语就放过,打上几个耳光权当是谢罪,不是更有诚意?” “你说什么?!” 春桃震惊:“你凭什么打我,你不过是个商贾,竟妄图打我的耳光,你当你是谁?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这个!” 苏依依不紧不慢的拿出请帖,“本姑娘有这个,便是贵妃娘娘的座上客,你呢?你有么?” 春桃僵住,心虚的仰起头,“我……我家姑娘有……” “笑死人了!” 苏依依毫不客气的讥讽,“说得好像你家姑娘的就是你的一样,一个奴才,竟想爬到自家主子头上去,真是贻笑大方!” “苏依依!你……你胡说……” ——啪! 重重的耳光打下去,春桃脸颊立刻出现一道巴掌印,火辣的痛感袭来,半张脸霎时间肿得老高。 春桃瞪着不敢置信的眸子:“你……你竟然敢打我……?” 第11章:皇上来了 苏依依寒着一张脸,拿绢帕擦拭手掌。 “本姑娘受贵妃娘娘所邀参加百花宴,有不长眼的奴才胆敢出言不逊,本姑娘打你是轻的,便是杀了你也无可厚非!” “林姑娘,不知我说得对么?” 林婉意脸色难看,好似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明明气得要死,却又发作不得。 她强装笑颜:“苏姑娘说笑了,做奴才的以下犯上,苏姑娘出手惩治也属应当。春桃,给苏姑娘道歉!” 春桃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苏姑娘恕罪,奴婢有错……” 啪—— 又一记响亮的巴掌,春桃另半张脸也附上一个巴掌印。 春桃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依依,气得眼泪在眶内打转。 “你好像有些不服气?”苏依依盯着春桃。 “不……奴婢认罚……” “既然认罚,那便在这跪着,什么时候宴席散了,你再起来!” “什么?!” 春桃震惊,百花宴散席少说也得好几个时辰,她难道要在这跪几个时辰吗? 求助似的看向林婉意:“姑娘……” “跪吧!” 罚跪,总好过乱棍打死,好歹还有命在。 苏依依嘴角轻勾,淡淡瞥了春桃一眼,抬脚进了兰香苑。 黄嬷嬷紧跟在后方,低声道:“姑娘方才不该如此激进,这毕竟是皇宫内院,萧贵妃的局子。” 话虽如此,脸上却挂着笑意,显然也只是单纯的提点,并非不认同。 苏依依莞尔,打趣道:“不过是个耳刮子,总好过嬷嬷一脚踹飞来的好命。” 黄嬷嬷一怔,笑着摇头,她这老婆子,总是难逃姑娘法眼。 苏依依一眼扫去,京中排得上号的世家女眷多数到场,就连萧贵妃的嫂嫂王氏也带着自家女儿来了。 萧贵妃帮萧何在京中寻了个闲职,王氏勉强算得上是个官妇,但因着满身的小家子气,也无人与她攀谈。 萧珠儿圆润的脸上,一对小眼滴溜溜的转,贼眉鼠眼的,看着就让人不喜。 苏依依作为宴席中唯一的商民,更是低人一等,但因着从前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加上当今圣上的那一道圣旨,不少人侧目议论。 有人惊艳于她的美貌,暗衬圣上旨意也不尽是荒唐,毕竟苏依依确实够美。 也有人轻蔑不屑,一个商贾之女,能入得了皇宫内院贵人的聚宴,已然算得上是极大的恩宠。 萧贵妃之所以会给苏府下帖,无非是要向世人表明,此次取消婚约并没有传闻中的不堪,皆是你情我愿。 何况,做为太子生母的萧贵妃能不计前嫌的召她入宫赴宴,往后宣扬开也是美名一桩。 萧贵妃一见苏依依,脸色微顿,敛下眼底的不屑和傲慢。 “依依,你来。” 满园子的女眷因着她的举动而齐刷刷的看向苏依依。 苏依依笑着上前:“民女见过贵妃娘娘。” “依依,听闻你家丫鬟昨日羞辱了本宫的刘嬷嬷,可有此事?” 众人闻言,一阵哗然。 一个商贾的丫鬟居然敢羞辱宫中嬷嬷,便是她们这些朝堂妇人见了宫里来的嬷嬷都要礼让三分,更遑论是羞辱了。 苏依依浅笑:“回贵妃娘娘,刘嬷嬷曾以娘娘名义上门抢掠银子,娘娘宽厚待人,怎会做出此等有违德行之事?府中丫鬟为了娘娘名声,这才严词拒绝,不得已得罪的刘嬷嬷,望娘娘明察。”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纷纷看向萧贵妃,萧贵妃一时懵在当场,她哪里料到苏依依竟如此直白,逼得她不得不撇清关系。 她厉声质问:“刘嬷嬷,可有此事?” 刘嬷嬷惶恐,跪地欲开口,被萧贵妃一个瞪视憋了回去。 “恶奴,下去领罚吧!” 说完,刘嬷嬷被两个公公拖了出去,没多会儿便响起隐约的哀嚎声。 苏依依示意黄嬷嬷将准备好的礼品呈上。 萧贵妃见里面厚重的黄金头面,更有贵重的珍珠玛瑙点缀,立时喜上眉梢。 她惯爱这些明眼看去就值钱的物件,对那些文人风雅之物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她就是如此,只要有利好,总是好说话的。 苏依依随意奉承了几句,便借口躲到角落,不愿在一堆权贵夫人间游走,方才便是与萧贵妃周旋片刻,她都要觉得自己面颊笑得有些僵硬。 视线转向黄嬷嬷手中的食盒,失落的抿了抿唇。 “你就是苏依依?” 正想的入神,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身影,身上穿金戴银的品味与萧贵妃一般无二,只是着装更加艳俗一些。 萧珠儿瞪着绿豆大的眼珠子上下打量,末了,鄙夷的抬头瞥眼。 “哼!也就一般嘛,还说太子哥哥容貌配不上你,如今见了,你也没多好看。” “我瞧着,该是你配不上太子哥哥。” 苏依依蹙眉,却见萧珠儿不屑的抬高下颚:“外界都宣扬你有多好看,如今见了,你还不如本小姐呢!看你这瘦弱干煸的身段,怕只是一阵风都能将你吹没了!” “我娘说了,女子到底要胖些才好看的,招福镇安。” 苏依依嘴角僵硬,本欲反驳,憋了半天,蹦出四个字。 “你说得对!” 她乏了,不想同个自信心爆棚的重量级姑娘讨论容貌,她怕会猝死。 外头突然来报。 “皇上到!” 庆帝突然过来,女眷们立时来了精神,尤其是个别怀了心思,特意带着自家姑娘进宫的夫人,见圣上来,眼睛铮亮。 萧珠儿小跑着回了王氏身边。 庆帝看起来平易近人,心情极好,众人齐齐行礼,园子里的女眷一时显得拘谨,庆帝脸上堆着笑,稍稍挥手。 “各位夫人起吧,朕也就是闲来无事,听李福说今日兰香苑热闹,便想来看看。” 苏依依嘴角抽搐,想着准没好事,偷摸着想走。 庆帝眼尖的发现她的动作,扬声道:“依依,你带着个食盒作甚?” 苏依依脚步一滞,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露出一抹笑:“回皇上,不过是民女闲来无事随手做的小菜,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亲手做的?” 庆帝挑眉,“快拿来朕尝尝。” 第12章:来比武 苏依依眼神哀怨,本不想给,又因着此刻女眷太多,隐忍着让黄嬷嬷将小菜呈上。 庆帝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果然的,同从前吃过的一个味,一样好吃! 苏依依叹了口气,白瞎她忙活了好几个时辰。 众人见这奇景,议论纷纷,又因着距离有些远,根本看不清食盒里究竟是什么菜,有些好奇的贵小姐微微伸出脖子探视,被自己母亲一个瞪视缩了回去。 唯有最近的夏妃,见了食盒的一角脸色微变,虽强压住心头震动,手里的绢帕却不停搅动。 她是圣上身边的老人,自王府起便一直跟着,不争不燥的跟了二十年,勉强赐了个妃位,只生了个沭阳公主。 沭阳公主见夏妃脸色有异,关切的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夏妃慌忙摇头,继而拽着绢帕沉默不语,脸白如纸,又带着几分激动热切。 沐阳公主不解的眨眸,母妃从来娴静,从未有过这等复杂神色,她狐疑的看向苏依依,难不成那食盒里的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随即抬眼看去,见父皇三两下就将那些小菜吃了个精光,不免有些唏嘘。 她听闻近来父皇口欲欠佳,吃得极少,此刻却将那三盘小菜吃得一点不剩,那菜虽有些诱人香味,却不知,普通商贾家厨做出来的吃食,难不成会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吃? 一堆的女眷盯着圣上心满意足的抚着小肚,此次虽说是宴席,不过就是赏花吃茶的,并没有准备饭菜,场面稍显尴尬,众夫人面面相觑,实不明白圣上到底是来赏花的,还是单纯的饿了来寻味的。 萧贵妃更觉莫名其妙。 太后没来,圣上倒是来了,家宅女眷的聚会,自是不好邀请圣上的,因而萧贵妃从未想过圣上会亲临。 只是来便来了,怎么好似就和苏依依熟络似的,其她的臣子家眷,乃至宫中嫔妃,怎的一声不问? 便是她,堂堂太子生母,圣上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她一眼。 不过,既然圣上能来,那便说明圣上还是重视她的,她总归是太子生母,皇后之位空虚,她如今和皇后也没什么区别。 却见王氏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萧贵妃只觉得头疼,刚想阻止,萧珠儿踮着脚尖上前,露出一抹自认妩媚的笑:“皇上,今日难得,臣女近日学了只新舞,不知皇上可有闲情赏悦?” 圣上心情大好,微微颔首。 萧贵妃心头突突直跳,不停的冲王氏眨眼暗示,王氏充耳不闻,任由萧珠儿走到园中的方形空地,向圣上微微福身后,摇曳舞动起来。 那舞姿生涩僵硬,却又极尽的试图做出一番媚骨,身上的金银首饰长短不一的又带了个满额,活像一堆中了邪乱舞的金元宝在眼前晃荡。 莫说是当今圣上,便是在场的女眷全都傻了眼。 萧贵妃暗道一声天要亡我,眼见着圣上的脸色越来越黑,甚至隐隐的露出杀意,萧贵妃眼眶含泪的朝苏依依投来求助的目光。 苏依依用力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也懒得搭理萧贵妃。 萧珠儿一个二十来岁的老姑娘,竟妄图在圣上面前惹眼,惹得好也就罢了,就她那肥硕身段和才貌尽缺的模样,便是寻常稍有些势的人家都未必看得上。 萧贵妃也不知自己为何下意识的向苏依依求助,但见对方并没有帮忙的意思,随即将目光转向林婉意。 林婉意呆呆的看着在场中激情热舞的萧珠儿,脸色越发苍白,太子有这等母家,简直就是百害而无一利,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更需要自己这个镇北大将军之女做他的太子妃! 一曲舞罢,萧珠儿自我感觉甚佳,挪着小步上前,笑容满面的等待圣上夸奖。 庆帝眯着双眼,风雨欲来。 萧贵妃更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那嫂嫂素来贪心,竟想让她女儿也进宫,但凡萧珠儿有些才貌倒也罢了,偏偏姿色平平却又心比天高,她当圣上是没见过女人的鳏夫吗? “皇上,珠儿她……还小……” 庆帝只淡淡瞥过眼,萧贵妃吓得立刻噤声不语,毕竟,小和挫眼珠子并没什么关联。 林婉意盈盈上前:“今日皇上和娘娘兴致颇佳,若不然臣女为皇上和各位娘娘舞一曲当年骁王殿下名动京城的破九霄?” 庆帝本欲发作,听得她说要跳破九霄,暗暗看向苏依依,见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随即看向林婉意,问道:“你是林奇之女?” “是,臣女乃镇北大将军林奇之女,林婉意。” 庆帝眉眼微挑,神色不明。 林婉意一时猜不透庆帝的心思,都说帝王心深不可测,她和太子的婚事还没能言明,也不知苏依依究竟是如何说辞取消的婚约,她心里有些拿不准,没来由的开始紧张。 “既是林奇的女儿,那便跳吧。”总算的,庆帝允了。 林婉意松了口气,接过底下人递过来的剑,那剑精美无比,剑穗随着她的舞动画出优美的弧度,舞姿轻盈如画又不失灵动,尤其是在萧珠儿的衬托下,美得令人陶醉。 一曲舞罢,惹来不少赞叹。 苏依依却有些失望,美则美矣,却失了剑舞的灵魂,少了些英姿飒爽之气,不如她娘亲跳得好看,看了一半便兴致缺缺的开始走神。 林婉意一直注意苏依依的动向,见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越发的窝火。 “皇上,苏姑娘好似对臣女的剑舞颇有些意见,不知苏姑娘有何见解?” 庆帝饶有兴致的隔岸观火,他很好奇,苏依依是否会如她娘亲一般毫不客气的回怼。 却不想苏依依只是堪堪抬头,漫不经心:“林姑娘跳的很好,民女没什么见解。” 林婉意愣住,没料到她居然如此直接,甚至连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心下不由得一阵怒火翻涌。 她苦练了数月,对方竟丝毫不在意,甚至懒得和她争执,她感受到了满满的轻曼和蔑视。 庆帝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虽表现不同,但那气死人的模样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婉意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扬头挑衅:“苏依依,我要同你比舞!” 比武? 苏依依挑眉,“你确定?” 第13章:打脸 “自然确定!”林婉意抬高下颚,“就与你比剑舞!” 哦,原是这个舞,苏依依瞬间没了兴致,“民女不会跳。” 她没有说谎,便是她娘亲也是不会舞的,只是因着会使剑,当时酒宴又半醉微醺,才会一时兴起跳了段剑舞,谁承想一跳便名扬天下,自此舞艺中就多了个剑舞。 她也算说了谎,她不会舞,却独独会剑舞。 但因着她这么说,林婉意便断定她不会,更加纠缠不休。 “苏姑娘方才分明对我所跳剑舞不甚满意,想来苏姑娘应有更高造诣,既是如此,那便来比试比试,看谁的剑舞更得骁王殿下真传!” 苏依依皱眉,旁的她可以不介意,但亲娘真传她就不能礼让于人了,若不然,她怕她家娘亲会从地里冒出来,将她重新塞回肚里去。 “既然林姑娘非要比,那就请吧!” 林婉意见对方应允,随即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她定要苏依依在所有京中女眷间丑态百出,今日一过,整个京城都会知晓她的不自量力。 一思及此,林婉意跳的更加卖力,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引来声声赞叹,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呼。 舞罢,挑衅的看向苏依依,自信满满。 苏依依无奈叹息,起身上前,却并未有人递来美剑,想来是萧贵妃特意授意,又不能去夺林婉意的,随意的在身后小树折来一截细枝嫩芽,走至庆帝跟前。 “民女可否借皇上酒墩一用?若是可以,有酒罐子更好!” 庆帝笑容灿烂:“李福,上酒!” “是,皇上!” 李福欢欢喜喜的叫人拿来酒罐子:“苏姑娘,这可是宫里最好的酃酒,您放开了喝,若是不够,还有,奴才让人拿来。” “谢李公公,够了。” 话落,身形一闪,衣袂飘然,人便已经站到中央。 细枝化为利剑,枝上的嫩芽随风轻摆,抬手间,无端端的变成狂卷,青丝飞扬,无形的风卷起身边百花犹如置身于花海,她随意将酒罐子高抬,琼浆玉液便顺着她的红唇滴落,再随意一抹,豪情雅致,一举一动都带着谪仙般的洒脱肆意。 众人一时看得呆了。 唯有庆帝和李福,感慨万分的相视一笑,十年前,这便是幼时的苏依依最爱跳的,只因她爹娘喜欢。 每每跳完,苏子长都会抱着苏依依一顿猛亲,直道自己生了个仙人。 谢祤听闻庆帝来了百花宴,正想借机将林婉意引荐,却不想刚进来便看见这一奇景,立时呆住了。 那被百花团簇的人儿,一举一动尽显潇洒豪迈,又不失女儿家的娇柔妩媚,这样的苏依依,他从未见过。 她说得对,或许他自始至终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竟连她一身武艺都不得而知,今日一见,更发现,他居然不知她会剑舞。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落幕,苏依依满足的笑着,随意将酒罐甩出,“砰”的一声,漫天飞花立时坠落,风止无痕。 苏依依随手一扔,细枝卷着残花插入泥土,微微颤了颤。 “好!” 庆帝用力拍向桌面,兴奋的站起身:“苏依依这一剑舞比之骁王不相上下,赏!” “是!” 李福与有荣焉的挺起腰杆,“皇上赏赐,苏府封赏!” 苏依依暗暗瞪了庆帝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方才就是他在故意拱火,虽说明面上什么都没做,实际就是在看戏,非要她当着众人面跳。 这人,年纪都这般大了,居然还和年少时一样不要脸! 难怪娘亲总说,宣伯伯是最适合做帝王的。 庆帝赏赐了许多金银玉器,这些东西虽说她不缺,但有人非要赏,她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庆帝赏她一块可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她本有娘亲的荷花令牌,这一入宫令牌本没什么用,但她如今有意隐藏身世,出入的皇宫次数多了,总会有人起疑。 有了这块入宫令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见外祖母了,想想都开心! 林婉意用力握紧,眼眸阴鸷,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本要羞辱苏依依,让她在京中贵眷中出丑,怎偏偏出丑的竟变成了她! 有人惊叹:“都说骁王殿下的剑舞最是难跳,二十年来也没几个能跳出三分神韵的,如今这苏依依竟将当年骁王之姿重现,简直犹如骁王再世。” 旁边人惊呼:“尚书夫人也曾见过骁王亲舞的破九霄?” 户部尚书夫人李氏浅笑,满目钦佩:“我倒未曾亲见,只是夫君当年有幸在席内,回来时整整在我耳边惊叹了半月,直道惊为天人,洒脱豪迈不输男儿,巾帼风采百年难得一见。” 骁王孟如舟,在当今世上无论男女皆为之膜拜,这世间,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如骁王那般的女子出现了。 有人嗤笑:“林家姑娘舞姿虽美,却是韵味不足,如此相比,确实是苏依依略胜一筹。” 苏依依抬眸看着略带得意的庆帝,这才明白,他就是要让人将她和骁王有所联想,逼她承认身世。 但是为何? 苏依依不明白,庆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滴偏偏就要让她向世人公布,她就是骁王亲女? 林婉意僵着身子,周身的细碎嘲笑犹如万箭穿心,她心有不甘,却明白,自己确实是输了,输得彻底! 但她不甘,她不服! 苏依依那样的商贾怎会像骁王?明明最像骁王的该是她,也唯有是她! 明明只是个商贾,为何会如此耀眼夺目,周身的气质哪里是整日浸身铜臭的模样? 更让人费解的是,她分明察觉圣上是有意偏袒! 当今圣上,为何会偏袒一个营商的? 她不明白,如今西北战事频繁,她父亲刚刚为国平定北方战乱,该受到圣上重视才对,身为功臣之女,为何圣上对她却是不冷不热? 即便是她首先挑衅,圣上不该看在镇北大将军府的面上对她也额外褒奖? 林婉意转眼望去,庆帝的眼神一刻也未在她身上落下,而是不停的朝苏依依欢笑,那宠溺的眼神,仿佛看着人间至宝。 心头猛的一咚! 难不成圣上对苏依依有意?! 第14章:太丑 林婉意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慌忙摇头挥去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依依即便还没和太子大婚,但总归也是险些成了圣上儿媳的人,庆帝是明君,为百姓称颂,不会做出此等有违伦常的事情。 但她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史书上为美人误国的君王比比皆是。 帝王的枕头风能改朝堂风雨,不管如何,苏依依既不能是太子妃,更不能为帝王妾! 林婉意眸子渐深,得想法子让她嫁人,不管嫁给谁,只要嫁了,便算是了结了后患。 当然,她自可以用别的法子,直接将苏依依除了,但她不忍,十几年所学没有一样是教她害人性命的。 她虽自私,却也不是铁石心肠。 至少,现在的她做不到! 庆帝笑容满面,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临行前,若有所思的看了苏依依身后的黄嬷嬷一眼,黄嬷嬷板正身子,低垂着头,任由庆帝打量,片刻之后,许是看不出什么,甚为失望的走了。 百花宴也在一阵喧闹和唏嘘中结束,自此以后,苏依依在京中掀起一阵剑舞狂潮,百姓又多了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咸福宫内。 萧珠儿不满的皱眉憋唇:“姑母,那苏依依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她跳的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舞,圣上竟会觉得她比我跳的好看,简直是糊涂!” “还有那林婉意,她不是姑母属意的太子妃吗?圣上明明就要赏赐侄女了,偏偏她要出头,害侄女没了赏赐……” “住口!” 萧贵妃气得不轻,抚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圣上也是你敢质咄的?你竟还敢在本宫这里胡乱编排别人,就你跳的那玩意儿,还敢跑去圣上面前献丑?若不是婉意,只怕你今日难逃圣上惩戒,死字都不知如何写,还敢妄言?” “姑母……”萧珠儿委屈巴巴的咬着唇,“侄女本就不知死字如何写……” “你——!” 萧贵妃气结,一口气险些没能提上来,刘嬷嬷赶忙上前帮着顺气,柔声劝道:“娘娘小心身子。” 萧贵妃呼出一口气,看向王氏:“珠儿年纪也大了,嫂嫂也不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本宫会派人给她寻个好人家,虽不一定是世家大族,但珠儿若能嫁去做主母,便是家世低些也不打紧的。” 王氏垂着头,叹了口气,“我心知妹妹如今已今非昔比,萧家底子薄,即便妹妹是当朝贵妃,寻常人家也是看不上珠儿的,但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珠儿,娘娘知晓的,嫂嫂我嫁进萧家十余年才得了这么个闺女,日日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总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 王氏顿了顿,道:“看在往日嫂嫂待你如亲母的份上,不如让珠儿进宫,你们姑侄二人也好尽心伺候圣上……” “嫂嫂!” 萧贵妃喝止。 她同萧何差了十几岁,王氏嫁进萧家时,萧贵妃不过才三岁,萧母早亡,萧父险些将她卖进窑子,是王氏上门将那几个婆子打烂,强行将她救了出来,直言谁敢卖她,就带着她流浪街头去。 萧家本就贫苦,王氏一走,萧父再不能给他儿子讨得媳妇,便败下阵来。 萧何身子弱,萧家的重担压在王氏一人身上,生生撑起了整个萧家,也如嫂如母的将她养大,因而萧贵妃格外敬重她这个嫂嫂。 “嫂嫂,珠儿资质,你我看在眼里,她性子单纯,实不能在吃人的皇宫活下去,寻个好人家嫁了,是她最好的归宿。” 王氏双拳微微握紧,抬头看向萧贵妃,神色沉沉,“那便让她嫁给祤儿,如何?” 萧贵妃一怔,她没想到王氏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 萧贵妃抬眸看向萧珠儿,她这个侄女除了性子纯良,旁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按理说,表兄妹之间结姻缘,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萧珠儿比祤儿还虚长几岁,那容貌又……实在过于不堪,莫说是祤儿,就说是她也看不下去。 “嫂嫂,祤儿毕竟是太子,太子的婚事是由不得本宫的,是圣上说了算,何况祤儿刚刚退婚,便是太子妃一位都急不得,何况是旁的妃子。” 萧贵妃微微叹息,从前祤儿不得宠时,倒也能娶萧珠儿过门,偏偏那时他自请要娶苏依依,如今贵为太子,婚事已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萧珠儿听后,扯了扯王氏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模样可怜。 她自小就对这个表弟倾心,求了好久才让王氏同意,若不然,也不至于二十来岁还没能定亲。 王氏知道,萧贵妃不止是推托,说得也是实情,太子婚事即是国事,必不能马虎,她这女儿样样都缺,也必然选不上做太子的妃。 但为母则刚,她为了自己的孩儿,必要争上一争,哪怕只是做个良娣也在所不惜。 王氏起身走至中央,行了个大礼,萧贵妃一愣,赶忙阻止,:“嫂嫂,你何必如此?” “娘娘,臣妇从未求过娘娘什么,只求娘娘对侄女的婚事上心,珠儿心智淳良,落到外头去,臣妇只怕她会被人欺凌,若是在自家人眼皮子底下,便是任谁也不敢欺她半分,臣妇求娘娘,帮帮珠儿,帮帮臣妇,也帮帮萧家。” 说完,跪下叩了个响头。 萧贵妃愣在当场,良久,“本宫知道了……” 王氏母女走后,刘嬷嬷揉着萧贵妃的额头,“娘娘果真要让萧姑娘进太子府吗?” “唉——” “不同意又如何?这么多年嫂嫂从未求过本宫……终究是本宫欠她的。” 刘嬷嬷暗暗叹气,太子如今前路艰难,母家又不争气,若是没有足够的靠山,只怕那位置也坐不长久,是以无论如何,太子妃也只能是林婉意! “娘娘不必烦心,待林姑娘成了太子妃,往后也就安心了。” 林婉意…… 萧贵妃眸子微闪,略微失望,她原以为林婉意能在圣上面前有所表现,却不想被苏依依抢了风头,心下想起来,如果苏依依不是个商贾之女,倒也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从前还未取消婚约时,萧贵妃从不担心没有银子花,而今只是办个小小的百花宴,竟还要变卖首饰凑银子。 但苏依依到底是个商贾之女啊,这是一生都改变不了的家世背景,于祤儿太子的身份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过于悬殊了。 萧贵妃垂下眸子,喃喃自语,“是啊,待祤儿娶了婉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心中默默重复: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15章:被皇帝吃了 出宫路上,苏依依分外纠结。 黄嬷嬷手里拎着空了的食盒,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圣上对姑娘的偏颇已经如此明显,奴婢估摸着,明日外界就得传出圣上想让姑娘入宫的流言,姑娘何不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宫。” “对啊!”苏依依顿悟,“如此一来,我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尽可大大方方的去探望外祖母。” 总归宣伯伯是不可能收了她的,只当她当像女儿般对待,既然他任性非要在人前护她,那她正好全了他的意,她也想外祖母了,总没有一墙之隔只见宣伯伯不见外祖母的道理。 黄嬷嬷垂下眸子,低声问道:“姑娘何不公开身世,毕竟,人人都盼着姑娘现世。” 苏依依愣住,沉默不语。 她只是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喜欢那样的日子,作为骁王之女,日后免不了要和朝堂运势有关,那样的生活过于沉重,她怕自己不堪大任,不如她母亲做得好。 “顺其自然吧,若有一日非要如此,我也只能接受。嬷嬷,就让风哥哥再等等,我们去景仁宫吧。” “是,奴婢为姑娘引路。” 不消多时,二人很快来到景仁宫,太后听报信的奴婢说来的是苏府小姐,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报信的那人报上姓名,这才知晓来人竟是苏依依,慌忙屏退下人,让人引进殿内。 一见那似曾相识的面容,太后喜极而泣,三两步上前拉住苏依依的手,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两行热泪。 “皇帝那混账,明知你来,却不告诉哀家,早知你会参加百花宴,哀家便去了。” “外祖母是因着依依才不去的么?” 太后板着脸,一脸愠意:“老四负你,是他有错在先,哀家虽不知内因,但也知晓皇帝不会无故下旨废婚,哀家估摸着,该是你去提的。” “你又为何会提?定是老四的错!你且说与哀家听听,是何原因?” 苏依依垂下眸子:“他要娶林婉意为太子妃。” “这个混账!!!” 太后愤然起身:“得了太子之位,竟薄情于你!一个林婉意,他当还能比得过你?” “外祖母,我们不说他了,可好?”苏依依笑容牵强。 太后以为她难过,便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你放心,此事哀家会为你做主。” 又瞄见黄嬷嬷手上的食盒:“你今日带了吃食给哀家了?哀家许久没吃了,真真是怀念得很。” 苏依依面色潮红:“外祖母……原是带了的……被宣伯伯吃了……” 太后一怔,而后一连串的怒骂响起。 苏依依捂嘴偷笑,这场景,真让人怀念无比…… 祖孙二人寒暄许久,十年未见,太后苍老许多,白发渐生早已不复当年模样,苏依依心疼得落泪,为她细细把了脉,好在身子硬朗。 待出宫时,天色已晚。 马车上,温风意看着心情愉悦的苏依依,眉眼微挑,“你让我在宫门外等了整整一日,竟这么开心?” “今日是挺开心。” 苏依依侧过头,笑道:“风哥哥,今日委屈你了,我们去醉仙楼,我请你吃酒。” “你还有心情吃酒。我方才在宫外听那些侍卫说,明日镇北大将军就要回京,林奇可是个爱女如命的,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找我麻烦作甚?欺我苏家无人么?” 苏依依翻着白眼,“我可是被迫退婚的那一方,如今京中流言有半数都是有关我和太子的,林婉意想做太子妃,我被逼成了退婚女,真要说起来,我可是吃亏的这方,他那爱女林婉意算是捡便宜的那一个。” 一句欺我苏家无人,让温风意心口似被人挖心般的疼,抬手轻抚她的青丝。 “不怕,镇北大将军又如何,有我在,无人敢欺到你头上。” 大不了,他带着她回万归山去! “风哥哥不必担心,这世上能欺我之人少之又少,何况我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有人欺上头来,我怕是忍不住要还击的。” 温风意宠溺的看着苏依依,不管如何,便是拼上性命,他也不会再让人欺了她!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也是世家子弟最常消遣的地方,只因这里与别处不同,每日都会有时新的小曲,也常有人拿着文人墨客佳作拍卖。 京城的贵人们最爱附庸风雅,因而醉仙楼在京城权贵中很是得宠。 苏依依来得不多,却也是对这里印象深刻。 二人一进醉仙楼,立刻被里面的繁华震撼的略微失语,苏依依头戴围帽遮住艳丽容颜,给迎面走来的掌柜递了个大大的元宝。 “给我们寻一个雅间,清净些的。” 掌柜千恩万谢的哈着腰,带他们去了二楼雅间。 醉仙楼的雅间本是供不应求,需提前一日预定才行,可苏依依那个银元宝分量实在过重,掌管不想将钱财拒之门外,便想着将常年被人包着的那间先给他们用着。 毕竟那人往常只有每月十五才会来,这才月初,想来出不了什么差错。 进了雅间后,苏依依摘下帽围,露出一张精致绝艳又带着几分洒脱的脸,站在宽大的窗边,欣赏着八角楼内的人来人往。 “醉仙楼不愧是京中第一楼,我猜想,它一日的进账都抵得过我半月的了。” 黄嬷嬷在一旁笑着说道:“倒也不至于,姑娘怕是高看它了,不过三五日总是有的。” “便是三五日也足够了,这些富家子弟在这里可算是挥霍无度,仅一个醉仙楼都如此,何况东家怎会没有其它产业?” 黄嬷嬷微笑着缄默不语。 不多时,小二端了茶来,苏依依惊叹,就连洗尘用的茶都是明前龙井。 苏依依拿着菜牌随意点了几样,将菜牌递给温风意:“风哥哥可有什么想吃的?随意点,今日不设上限。” 温风意摇了摇头,“你倒是大方,我没什么特别属意的,你点就好。” 苏依依随即再添了一样,便将菜牌交给小二,小二拿着菜牌退了出去。 菜上得很快,也都是色香味俱全,正吃到一半,一楼突然传来些许喧闹声。 几人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一楼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拿了卷画作站在中央,扬声说道:“今日各位在此尽兴,也算是运气颇佳,小生近日得了幅青云居士的佳作,手里紧得慌,想来此为这佳作寻个有缘人,各位尽管使出浑身解数,端看这画作花落谁家。” 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一阵喧闹。 “青云居士?居然是青云居士!” “听闻青云居士一年也才出一副,也不知这人哪里寻来的,不会是假的吧?” 第16章:偷画贼 人群立时炸开声来。 书生似看出在场之人的顾虑。 “各位可向醉仙楼的掌柜打听打听,我蛮九是何许人也?” “我拿出的画作必定是真迹!” “各位若是不信,大可亲自上前验证,若是假的,我蛮九便将在场之人的酒水钱全包了!” 此言一出,全场沸腾。 青云居士的画作可是千金难求,就连顶世权贵都未必能得一幅,如今现世,竟让人忍不住怀疑真假。 一白发老者蹒跚走出,宽大的衣袍裹着清瘦的身躯,颇有些风骨。 “就让老夫瞧瞧,究竟是不是青云居士的亲绘吧!” 他原是礼部赵侍郎,两袖清风半生,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一呆就是三十年。 赵侍郎年岁有些大了,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许久。 越是仔细看,混浊的眼眸越是掩不住的赞赏。 “这果真是青云居士的真迹!” 赵侍郎不舍地抚着画卷上的山峦笔锋。 “这画行笔有力,却藏于锋芒,内敛不失张扬,的确是青云居士的真迹,只是可惜……” 赵侍郎摇头长叹,恋恋不舍,。 青云居士的笔墨如今可值黄金千两不止! 他两袖空空,别说这一幅百川图,便是上面的一草一木都买不起。 唯有叹息了。 『五千两!』 『可笑,青云居士的画作居然才五千两,岂不是贻笑大方?蛮九可是?我出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又如何?这幅百川图和从前的画作相比更加精湛,三千两黄金,小哥,我要了!』 得到赵侍郎的肯定,众人开始竞相争抢,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喊,将百川图喊至天价。 赵侍郎见状更是惋惜,如此臻品落入这些附庸风雅之人手里,着实糟蹋了! 越是如此想,越发的觉得遗憾,赵侍郎起身欲走。 “赵侍郎何去?” 对面坐着的吏部钟侍郎端起梅酒:“你我铨铨数月就为这一口梅花酒,还没见底,你竟要走?” 赵侍郎拂袖看向一旁被人拥簇的蛮九。 “酒虽美,然心中不美,终是难饮。” 钟侍郎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稍稍叹息,将人重新拉回。 “来都来了,早已知晓无能为力,又何苦执念己身?喝罢!莫要浪费了这酒,还有你我俭省数月的银子。” 赵侍郎听后只好作罢,重新坐了回去。 苏依依一直观察底下动向,见两位老者满脸惋惜,却是纹丝不动没有要价的意思,不禁面露疑色。 黄嬷嬷见状,解释道:“礼部赵侍郎和吏部钟侍郎,二人年纪相仿,际遇也差不多,虽年少入京为官,却因为人过于刚正一直止步不前,是少有的清官,颇有些风骨,也极为爱才。”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黄嬷嬷补上一句。 “赵侍郎独子赵翼德前些年忿然参了军。” 苏依依闻言心中了然。 清廉之人骨气高洁,却在朝中举步维艰,又无贪利之心,又哪里能买得起如此昂贵的画作。 仕途无望,赵翼德转而参军既是理所应当,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那百川图…… “嬷嬷,将那画买了吧,赠与赵侍郎。” “是,姑娘。” “等等!嬷嬷,你且去看看,那是不是吉九,若真是她,将那混账东西拎来。” 她越看那画越觉得眼熟,直到方才才想起这是自己前几日随手画作。 虽不知为何会变成青云居士的亲绘,但想来和吉九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温风意茫然皱眉:“哪个混账东西?拎谁进来?” 苏依依朝底下激昂发言的“蛮九”努了努嘴。 “虽是易容,但你总不会不认得那小妮子的举止做派吧?” 温风意一愣:“她是吉九?” 苏依依丢给他一个白眼:“不然呢?” 没过多会儿黄嬷嬷回来,手里还拧着某人的耳朵,伴随着一阵嗷嗷叫唤了半路。 黄嬷嬷派了个小厮买画,待她走出醉仙楼才动手拎人。 吉九只感觉耳朵一阵剧痛,待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雅间。 “娘,疼啊!疼!” 吉九挥开黄嬷嬷的手,不满地嘟囔:“娘,你这招数用不烂吗?回回都使这招,也不怕用久了就不顶用了。” 温风意震惊地瞪大眸子,见她身上果然穿得还是方才那书生的衣服。 “你就是方才的蛮九?青云居士?” “嘿嘿,没想到吧?” 少女明艳的脸上,一对梨涡娇俏可人。 “你是不是也仰慕青云居士已久?如今见了是我,可会失望?” 温风意顿住,耳根微微泛红。 他们二人自小就是冤家,拌嘴争吵着长大,谁也不愿让谁。 明明温风意虚长她几岁,为人又极为稳重,偏偏每次都能被她捉弄,气得七窍生烟。 苏依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又不说话,看得吉九心里发毛。 “姑娘,您有什么大可以问,不用这么……呃,看着我,我瞧了心里慌得很,我害怕……” 黄嬷嬷瞪视:“怕个鬼,快跟姑娘说说,百川图究竟怎么回事!” “嘻嘻,那个……” 吉九咬着下唇,心虚垂眸:“那就是姑娘随意画的小玩意儿,我见画的不错,就想拿去街上卖卖,谁知一卖竟火了,还火得一塌糊涂。” “好东西自然是要给人看的嘛,我就……稍稍拿了些些卖了……” “姑娘,您还别说,就那么一张破纸,却值老些钱了。” 苏依依似笑非笑:“是挺值钱的,那印章是你盖上的?” 一说到印章,吉九来了兴致,小鹿般的圆眸色彩飞扬。 “姑娘,您说有意思不?我用萝卜随意雕的章子,效果却是不错,旁人竟还仿不出来……?” “那钱呢?” 吉九顿住,更加心虚:“钱……花没了,这不就是手头紧,才拿百川图来卖的么?” “姑娘,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您可不能抢了去,您能赚银子,我可不能,您若是想让我交出来,我不同意!” 粮草军备都要花银子,这三千两金子虽说不少,却也是杯水车薪。 苏依依嘴角微抽,什么叫她千辛万苦得来的? 画是她画的,买画的金子也是她出的,真说辛苦,也轮不上她吧? 苏依依捂住额头,浅浅摆手。 “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就说,你一天到晚的在外头蹦跶,做什么去?” 第17章: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吉九偷摸瞄了眼黄嬷嬷,猛然间窜起身,大义凛然的拍拍胸口。 “我吉九往后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豪杰,闯荡江湖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尝人间百态,尽是潇洒……!” ——啪!! 黄嬷嬷忍不住一个巴掌扇去。 “让你潇洒,打不够是吧?” “娘——” 吉九摸着后脑勺,“就那几样招数,皮都被你打厚实了,有什么用?” 黄嬷嬷气急,正欲开骂,苏依依无奈阻止:“罢了,她想行侠仗义就行侠仗义吧,总归也不是什么坏事。” 吉九自小性子就跳脱,整日里人都见不着几回,野猴似的满地跑。 就连黄嬷嬷这个做母亲的都拿她没辙,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然而此刻,吉九双手死死拉住衣襟,一副抵死不从决计不会将金子上交的表情,诙谐滑稽。 她实在不明白,吉九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么多金子银子,怎滴开销如此之大? “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还有金子,方才可是足足三千两黄金,普通人家便是一辈子也花不完的,你预备怎么用?” 吉九挑眉:“钱罢了,还有用不完的?自个儿花不完就洒出去,谁需谁用,只要本姑娘看得顺眼,帮扶帮扶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呵,倒是大方!” “那是自然!” 吉九双手环于胸前,傲娇的扬起头。 “悬壶济世,救济苍生,那不是当下女子应尽的本分么?” 苏依依翻了个白眼,拿着她的画赚钱不说,花钱还花得挺是潇洒,脸皮着实够厚。 “没事多看些书可行?风哥哥这叫悬壶济世,你顶多算‘劫富济贫’!” 劫的还是她这个富。 吉九满不在乎的咧嘴憨笑,一副装傻充愣的啷当模样。 忽的眉目一拧,快速掏出一柄玄黑匕首瞬间移至门后。 “姑娘小心,有人!” 说完侧耳探去,门外传来掌柜的苦苦哀求:“客官息怒,今日实在是没来得及打扫雅间,您稍等片刻,待小的收拾规整了再来请客官进去。” “甲字号雅房从来都是我家公子包了的,你们不知道?平日里银子没少给,竟连薄尘都懒得扫?” “混账!连常年的雅间都进不得了,你让我家公子往哪喝茶去?难不成要我家公子在底下喧杂之地饮茶吗?!” “是小的错了!小的大错特错……” 掌柜惊得满头大汗,他哪里知道,从来只是月中才来的客人,竟突然来了。 今日贪财,将方才的客人请进了甲字号雅间,如今人还未走,贵客却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雅间内,苏依依冲吉九无奈摇头。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惊一乍的,不过是占了人家的雅间,你如此紧张作甚?” 吉九眸内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恢复正常,收起匕首,如往常一样爽朗笑道: “江湖走得久了,难免警觉了些,我还有事就不留了,娘,我晚些时候会回去,你给我留个饭来!” 说完,拉开门便走了。 正巧,吉九一走,雅间的主人已经到了门口。 除了掌柜外,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位少年。 玄衣少年眉目精致眼眸似冰,眼尾间的一粒朱砂痣让原本就雌雄莫辨的脸更显阴柔,见了苏依依等人,双眉一皱。 在他身侧,站着个身着青黛劲装侍从打扮的少年,少年名唤墨竹,见了屋里的人也是稍稍愣住。 “主子,我们可是走错地方了?您包的雅间怎会有人?” 东方起脸色阴沉,双眼微眯:“你们醉仙楼,做的倒是好一番生意!” 掌柜战战巍巍的擦着额间的汗珠:“是小的安排不周,污了公子包间……” “确实是你的错!你安排不周!还不快将人赶出去,留在我家公子的雅间作甚?!”墨竹这才反应过来,出声怒骂。 掌柜左右为难,虽是他的错,但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将客人赶出去的道理? 但此事总还需解决,掌管的看向苏依依等人:“不知各位可否挪至楼下?客官放心,今日权当是我们醉仙楼请客,分文不取。” “不必了,既是别人的地方,我们在此也不合规矩,我苏依依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二位公子慢用,风哥哥,我们下去吧。” 温风意微微颔首,掌柜的在一边千恩万谢的准备将苏依依等人迎下楼。 忽的。 “等等,你就是苏依依?” 东方起伸出手臂拦住去路,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苏依依,那眼神带着几分玩味与探究,更有些意味难明的东西。 苏依依眉头微皱,面前的人好像罩了层迷雾,让人无法看透。 她倒也没多想,只觉得少年此举鲁莽无礼,还当他非要揪着雅间一事为难,随即面色不善的挑眉回视。 “公子拦住小女子去路,可是有事?” “你就是苏依依?和太子退婚的那个苏依依,那个善财童女?” 苏依依先是一愣,继而满脸黑线。 托圣上和太子爷的福,整个京中还有谁不知道她苏依依的大名? 便是整个大夏国都对这位因太子容貌不佳而配不上的善财童女心生好奇吧? 只一听到善财童女四个大字,苏依依就觉得脑壳疼得厉害,看向东方起的神色也就愈发难看。 “都说君子坦荡荡,公子难不成也爱听那些嚼舌妇的闲言?” 东方起一怔,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有意思!苏依依,你果真与众不同!掌柜的,饭菜不必撤了,再添上几样算在本公子账上!” “苏依依……” 东方起妖冶的脸凑上前,“你可真是和本公子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灼热又陌生的呼吸吹打在脸颊,苏依依眉头拧成一团,挑衅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勾引本姑娘吗?” 东方起面色一滞,快速站直身子。 “本公子只是觉得,你果真如圣上所言,极美!” 苏依依淡淡翻个白眼,不着痕迹的侧过身。 “谢谢!若论样貌,公子与我也差不了许多。” 第18章:旱灾诡异 东方起愣住,他最讨厌旁人说他长得美,却听苏依依再次开口:“既然公子非要请客,那我们自然也不必谦让,掌柜的,将你们这最好的酒菜全都点上,好酒好菜,今日总要吃个痛快!” 又添了一句,“公子豪爽,若不然将今日所有客人的账,也一起结了?” 女子笑意盈盈,眼底却充满了戏谑。 东方起嘴角荡出一抹笑意:“既然苏姑娘如此说,那本公子自然乐得照做。掌柜,今日在座的所有开销,便全都记在本公子账上吧!” 对掌柜来说,账算在谁头上都无妨,左右都是那些个数目,但只要雅间一事能解决,便算是圆满,随即笑着应承,退了下去。 东方起环顾四周,视线在苏依依三人之间扫视,“你们且先下去吧,让我和你们主子好好畅谈一番。” 得到苏依依首肯,黄嬷嬷跟着墨竹一同退至门外。 东方起首先入座,倒酒,端起酒杯半掩着视线打量二人,最后落在温风意身上。 “不知这位兄台大名?” 温风意毫不客气的坐到一边,“温风意。” 东方起挑眉,略微惊讶:“医仙弟子,温风意?” “正是!” “想不到医仙弟子竟会和差点成了太子妃的苏姑娘相识,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苏依依剜他一眼,“你能不能莫要张口闭口太子妃善财童女云云,此事已过,若是再提,本姑娘便再不奉陪!” “何况,你都未曾报上姓名,我们知你是何人?” 东方起眉眼挑的更甚:“你倒是很爱生气?” 屁话! 苏依依没好气的瞪视,八卦流言若挡在门外,自然可以掩耳盗铃权当听不见,但有一人整日在你耳边喳语,实属烦人,她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 东方起见她一副立马要走的架势,好脾气的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苏姑娘既不想听,那我不说便是。” “在下东方起,有幸与二位相识。” 东方起?! 苏依依震惊的抬眸,“东源商号的东家,三年前取代沈家成为大夏第一富的东方起?” “正是在下!” 苏依依微愣,面前模样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的少年,竟是传闻中的东方起。 东方起是近些年的商界新秀,不过短短五年时间成了大夏第一富商,苏依依原以为东方起会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却不想竟是如此年轻,一个小小少年竟有如此手段,着实让人佩服。 温风意神色依旧,他常年住在万归山,对外界之事并不怎么关心,更何况行商之人多诡诈,他对此更是毫无兴致。 苏依依露出钦佩之色,“若你真是东方起,倒也值得认识。” 行商之人,多个朋友就多条赚钱的路子,何况面前之人可是大夏首富,结交此人于她而言百利无害。 东方起颇有些惊讶,方才还面色不善,如今竟笑容和煦的直言可以结识,她就不怕自己会因此傲娇抬高,给她使脸色吗? 却见苏依依倒了杯酒,敬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苏依依,久仰东方公子大名,往后若是有机会合作,也请多多照应。” 东方起诧异,前一秒还没几分好脸色,转眼间竟变换了一副面孔,这苏依依倒果真有些特别。 东方起对这个苏依依越发的好奇,二人一聊到商道之事也算是志趣相投,一来二往的,话也多了许多。 待苏依依等人回到苏府,戌时已过,整日交际困乏无比,稍稍梳洗便休息去了。 临近子时,吉九回来了。 刚打开房门,便见黄嬷嬷坐在桌前,桌面上还摆了几样饭菜,虽看着简单,却都是些吉九爱吃的。 “娘。” 吉九唤了一声,走上前坐好,端了碗就开始一通胡吃。 黄嬷嬷无奈摇头,“你吃慢些,又没人同你抢。” 待吉九酒足饭饱,黄嬷嬷这才敛起神色,问道:“查的如何?” 吉九正着身子,蹙眉肃穆,“是有些蹊跷,我问过那些灾民,旱灾之前,便是前一日还正细雨绵绵下了几个时辰,气候正好,旱灾来的极快,算得上前一日风和日丽,转眼间就烈日炎炎。” “这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即便是旱灾突临,那地里粮食总不会撑不过十天半月的吧?而临北旱灾,却像是突然来的,地里的作物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焉巴在土里,活像被暴晒了数月。” “娘,还有更诡异的,大灾之后必定伴随瘟疫,这也属正常。可娘,你可晓得,那瘟症几乎也是一夜之间爆发的,瞬间感染数十万民众。娘,一夜之间感染数十万人,这是何等肆虐?不符合常理。” 病症发生总要有个过程,像这等一夜之间全部病发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即便是再有潜伏时间,可人体质不一,又怎会在顷刻间同时病发呢? “最紧要的是,当初四皇子为防止瘟症发生,及时派人去南边运水,日日夜夜都在熬粥施赠,虽旱灾前几天百姓受了重苦,往后几日因着粮食充足,水源未断,倒也算不得多难,因而旱灾并没死多少人,倒是地里未收的农物全没了,按理说,也不该发生如此大面积的瘟症啊?” 四皇子,便是从前还未册封时的谢祤。 临北旱灾,吉九暗查了数月,因而温风意去往临北时她也知晓,只因有任务在身不便出现。 原本她还觉得自家娘亲让她去查临北灾情是多此一举,待到了临北才发现处处透着诡异,如今想来,她家娘亲果真是明智之举。 黄嬷嬷拧着眉,脸色越发沉重:“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临北灾情果真有人暗中作梗,背后之人恐怕实力不凡,且隐藏极深。” “娘,你是在怀疑太子殿下么?” 黄嬷嬷没有回答,此事虽蹊跷,但着实诡异,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毕竟旱灾一事乃是天灾,普通人又怎能操控风雨有此逆天之举? 何况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根本无法证明一切和太子有关。 “总归姑娘和太子婚事已散,此事不必再提。往后你行事小心些,莫要被人识破了你的易容术!” 第19章:太子又来了 吉九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今日是她大意了,没有料到姑娘会现身醉仙楼,要不然她是万万不会拿百川图出来竞卖的。 “女儿日后会更加小心的,娘,姑娘还未想通吗?西厥那边恐怕……” 黄嬷嬷伸手阻止,“此事不必逼着姑娘,也不必将西厥之事告诉姑娘,姑娘想如何过此生,该由姑娘自己决定,你我只需护她一生顺遂便好。” 她家王爷为国操劳半生,不也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她实在不愿她家姑娘重蹈覆辙,若姑娘愿挑起重任,她便陪她戎马;若是她不愿,她亦甘愿做个管家婆子,犹如当初陪着她娘一样。 吉九眸子渐深,犹豫再三,自胸口拿出个黑色包裹。 “娘,这是我在西厥士兵身上取来的,取自颈后上三寸。” 黄嬷嬷一惊,慌忙打开包裹,果然见里面一根带着血迹的三角玄铁,脸色猛地一沉。 “吉九,你不必久呆,立刻起程继续追查,务必确认此事,若有任何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好,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粮草准备妥当了吗?” 吉九点了点头,“已经分散给城中各个镖局,水路陆路皆有,转运时接应的人也都安排妥当,不日就能到达。” “好!” 黄嬷嬷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住,并未转身,身形略微僵硬。 良久,说道:“你也忙了许久,稍作休整再动身吧。娘给你准备了些爱吃的零嘴,就放在被褥上头,你一并带去。” 声音柔和,虽看不清面色,吉九却听出了几分关切。 这难得一见的母女温情让她微微错愕,笑道:“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请娘注意身体,莫要过于操劳。” “嗯。”黄嬷嬷轻声应着,抬步离开。 翌日。 苏府书房。 一想到先前的百川图卖了三千两黄金,苏依依赶忙去书房拿出从前随意画的画作,想着收拾收拾,说不定还能值不少金子。 绿玉听闻青云居士竟是自家小姐,惊得瞪大眸子:“姑娘的字画居然这么值钱?!早知道我就小心护着了,也不会随意将它们放在字画缸里。若不然我们让九儿将这些字画全拿去卖了,多多换些金子回来?” “你倒果真是个财迷。” 苏依依笑着摇头,“字画这些专攻人心尖的物件,自然是物以稀为贵的,若是我一次性将这些全都抛了,往后不值钱了怎么办?” “这倒也是。不过姑娘,都说文人墨客清高桀骜,你如今也算是名人了,怎不见你如他们那般视铜臭为不耻,还画得出为人称道的画来?” 绿玉问的认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问的伤人,苏依依拿画的手微顿,若不是这丫头自小就跟着她,她都要以为这是在故意羞辱了。 苏依依白了她一眼:“你是想说你家姑娘我明明爱财如命,为何偏偏还能画出让那些文人争抢的画来,被那些整日里之乎者也之人捧上天吧?” “对对,还是姑娘聪明,奴婢方才就想这么问来着。”绿玉拼命点着头。 苏依依无奈,“你这丫头,你管他们如何想的,他们喜欢画,我喜欢金子,冲突么?” 绿玉想了想,摇头:“倒也是不冲突的……” “那便是了!古往今来读书人虽唾弃铜臭,将它们视作俗物,可你看,人活世上谁能免俗?确有些清风傲骨的不假,但那仅限于未迫之底线,爱银子罢了,有何为耻的?再者,才能和爱好又不是只能存一。” “何况世间万物形形色色,又不是单单拘泥于一种,清风傲骨也罢,爱权爱利也罢,都是选择,只要确有其才,严于律己,没什么过分的。” 绿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姑娘说的好大一番学问,绿玉虽听不懂,但也觉得极有道理呢!” 苏依依见她那呆憨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不懂还觉得有道理,你可真是个傻丫头。” “姑娘……” 知道自家姑娘这是在调侃,绿玉红着脸嗔视。 黄嬷嬷走了进来:“姑娘,太子来了。” “太子?” 苏依依皱眉,“他又来做什么?” 按着她的性子,二人已经取消婚约,自然也不必有过多交集,偏偏谢祤竟还来找她,这也就罢了,上次踹门而入,今日倒斯文起来了,还能让下人前来通禀,如此反常,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苏依依来到正厅,看着一身明黄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谢祤,微微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偏偏,这人又阴魂不散。 苏依依上前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谢祤神色复杂,兰花苑内的场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犹如梦魇一般,他仿佛中了魔障,今日鬼使神差的过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 只知道他想见她,双腿便不由自主的来了。 “依依,你还好吗?” “谢殿下关心,民女安好。” “本宫……” 谢祤顿住,她的一句安好,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犹如相隔沧海,脸上表情淡然疏离,甚至连正眼都未曾瞧他一眼。 他恼怒,拂袖侧身:“本宫今日来,只是想问问苏姑娘,为何百花宴上要为难婉意?” 苏依依眉眼微挑:“民女不解,民女何时为难过林姑娘,宴中比舞,不是林姑娘自己要求的吗?” 苏依依实在懒得应付,当日在场之人众多,随便拉个人问问都该知道是林婉意挑衅在先,他即便是要为心上人抱不平,也该寻个好些的理由吧? “本宫所指并非此事,你当众打她贴身丫鬟耳光,可有想过日后旁人会如何说她?” “何况,外人即便是说出去,也只会说林姑娘德善大度,说民女嚣张拨扈欺压下人,不管如何,于林姑娘而言也是美名一桩,不是吗?” 第20章:太子有病 此话说的滴水不漏,谢祤一时找不到错处,他本也是没话找话,如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 “殿下!” 苏依依拧眉看着谢祤,眸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你我婚事已经作罢,圣上旨意也写的清清楚楚,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殿下要娶林姑娘为太子妃,便去娶,与民女无关,对林姑娘也无任何恶意,更不存在怨恨,民女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除此之外的其余纠葛,也请殿下莫要再扰我清净。” 她微微抿唇,半垂着眸子:“民女实在对这些本该成了过往的纠缠不清,烦透了!!!” “你……说什么?”谢祤惊愕。 苏依依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殿下没听明白吗?民女不愿再与殿下有任何牵扯,尤其是殿下和林姑娘之事,若是林姑娘身边的丫鬟不寻滋扰事,民女必不会耽误殿下与林姑娘的大好姻缘!” 行事果决从来都是她的风格,面对感情亦是如此。 既然已经决定退婚,不再和太子有所牵扯,那便当机立断再不纠缠,何况三人间的感情纠葛本就烦人,她实在无心搭理,倒不如说开了,也免得日后麻烦。 谢祤惊在原地:“苏依依,你的意思,是要与本宫……划清界限?” “殿下言重了,与其说是划清界限,倒不如说是独善其身罢了,民女不过想好好的赚银子,旁的事情一概不想理,只要林姑娘那方当民女是个透明人,民女自然也是个识趣的。” “至于殿下,民女恳请殿下放过。” 一天到晚的不是太子殿下就是林婉意,都已经退了婚事,还想如何? 不愿退时,整日烦扰,退了亲事,依旧还是烦扰不止,究竟有完没完! 不过是爱错了人,难不成还得赔上一生不成? 谢祤不敢置信,她这话何意? 是不想见他,是觉得他烦,是嫌他碍眼了是吗? 谢祤眼底一片猩红,“苏依依,你如此以下犯上,就不怕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苏依依仰起头,露出白皙颈脖,“按大夏律令,民女有爵位在身,殿下即便贵为太子,要杀民女总要师出有名,不过,若殿下以太子之名强杀民女,那民女无话可说!” 左右被烦死和被砍死都是死,相较于夹在他们二人之间左右不是人,她宁愿被砍死,至少还痛快些。 但她知道,谢祤不敢! 他们才取消婚事,他就以太子之名强杀从前的未来太子妃,此等背信弃义的行径,必定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指不定还会被言官弹劾。 那群古板老头,便是当今圣上有错也是不依不饶的告诫,更遑论是个存有未知变数的太子了。 “苏依依!” 谢祤咬牙,险些气的七窍生烟,她在威胁他! 明明知道他不敢拿她如何,太子一位未稳,父皇最重朝臣名节,他自然不能杀她。 但他也不会如她所愿的依了她! “苏依依,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本宫一清二楚,但本宫不会如了你的愿,你想脱离本宫,你想与本宫划清界限,休想!苏依依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无法甩开本宫,你最好消了这份心思,你永远不可能得逞!” “来人,回太子府!” 谢祤拂袖而去。 苏依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多的一个,便是骂自己是个憨傻蠢货,怎会惹上这么个病态家伙。 绿玉惨白着一张脸,眸子带着不解和忿然,“姑娘,太子爷是不是糊涂了?不是他非要娶林姑娘为太子妃的吗?姑娘,太子爷是不是惹上什么脏东西,污了脑子了?奴婢怎么瞧着太子爷有些……不对劲!” 说完,略微慌乱的原地踱步:“这……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惹上什么脏东西,会不会带到咱府里来了?不行,我得寻个道士去去邪,姑娘莫怕,晚间奴婢就在您房外守着,您若是感觉有什么异动,您……您就唤奴婢进来。” 绿玉害怕的抓紧衣襟,越想越觉得心口寒得慌,赶忙寻道士去了。 苏依依无奈长叹,想起谢祤走时的眼神,那是一种野兽守护猎物的霸道,她既无奈又气愤,却也愈发的想要脱离他的掌控。 府外一阵喧闹,她这才想起,今日该是镇北大将军凯旋回京的日子。 北方大捷,镇北大将军林奇又是大功一件,想来此次的赏赐颇高,再多建几个大功,林奇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以谢祤如今的处境,娶镇北大将军之女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至少明面上来说,娶她这个毫无势力的商贾,自然不如娶一个大将军之女,兵权既是皇权,有了兵权,想要稳住太子之位自然也就轻松许多。 只是他不知道,他不看重的商贾之女,实际却是骁王独女,莫说是兵权,便是朝堂一阵高呼,半数朝臣都会甘心追随。 苏依依突然有些好奇,若有朝一日谢祤知晓自己的决定会让他失去此生最大的助力,会作何感想? 只怕护城墙都得给他撞烂了去! 不过,这也已经与她无关了。 镇北大军回来时,百姓们夹道欢迎,林奇身着铠甲威风凛凛,一双肃眼不怒自威,长长的队伍穿过中正街径直朝皇城走去。 庆帝为表重视,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外迎接,对待功臣,自然要更加重视。 谢祤看着林奇和他身后的军马,内心激动万分,待他顺利娶了林婉意,这些军马就是他的了! 林奇进宫面完圣便回了将军府。 知道他要回来,林婉意早早的在府里等候,派了人将府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更准备了梳洗之物,就等着林奇回来能好好休息。 林婉意有些紧张的拽紧双手,自来到这里,她从未见过林奇,只知道自己这副身躯的父亲是个大将军,而她,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 她有些拿不准,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军会是个怎样的秉性,虽早就知晓此人爱女如命,但究竟怎么个爱法,她却一无所知。 何况这里繁文缛节如此繁杂,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好,只能拿出从前那些算不得多的经验只求尽善尽美。 林婉意心中忐忑,站在原地分外焦灼,直到眼前出现一位威严刚正的将军,心口立刻提到嗓子眼。 这便是她的父亲么? 她这副身子的爹爹? 第21章:镇北大将军回京 “婉儿,爹爹回来了,可想爹爹?快让爹爹瞧瞧,我家婉儿长大了没有!” 林奇离府出征时,林婉意不过才十四岁。 如今五年未归,自家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林奇感概颇深,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愧疚。 林婉意微微屈膝,“婉儿恭贺父亲凯旋。” 林奇怔住,他那颇有些刁蛮任性的女儿,何时变得这么知书达理温柔娴静了? 正当愣神,旁边一位穿着暗绿锦袍的妇人柔声说道:“这几年姑娘日日在为老爷祈祷,就盼着老爷能早日归来,老爷离府五年,姑娘的性子也敛减许多。” “老爷不知,如今整个盛京都知晓我们家姑娘贤德,巴不得老爷快些凯旋归来,好前来提亲呢!” 这位妇人,便是林婉意的乳母,蔓娘。 林奇听后,既欣慰又心疼:“婉儿,学那些规矩可会辛苦,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尽可向从前一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如何胡闹就如何胡闹,总归有你爹爹我顶着,自无人敢欺你。” “老爷不知,还真有人敢欺负姑娘呢!那个苏……” 春桃正想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冷不防的被曼娘剜眼警告,瞬间住嘴。 林奇一听有人敢欺负自家女儿,立刻怒起:“何人敢欺我家婉儿?春桃,快说,是谁?!” “这……奴婢胡说的,没人欺负姑娘,是奴婢一时失言,望老爷恕罪……”春桃战战兢兢,再不敢继续说下去。 将军府没有主母,林婉意六岁时,林奇从乡下将她带回了将军府。 一同回府的,还有林婉意的乳母,曼娘。 没人知道将军夫人到底是谁。 每每有人问起,林奇也只说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入军营前便早早成了婚,男儿为谋前程,也就耽误了发妻。 待功成名就,夫人因病过世,只留下林婉意一个孤女。 林奇自此再未续弦,因而将军府并没有真真意义上的女主人。 林奇常年征战,甚少在家,曼娘就成了执掌将军府中馈之人。 林奇待人宽厚,曼娘却是雷厉手腕,这些年将军府里的下人最怕的压根不是将军,而是曼娘。 便是从前的林婉意对曼娘也是言听计从的。 只是自从前年大病一场之后,稍有主意了一些,但对曼娘也是极为尊敬的。 因此,相较之林奇,春桃更怕曼娘。 果然的,林奇听了春桃的话后,便不再怀疑,豪爽大笑。 “我就说,还有谁敢欺负我林奇的女儿,莫不是不想活了!婉儿,爹爹给你带回许多好玩意儿,你一定喜欢。” 说完,拉着林婉意往前走。 曼娘双眸阴鸷,淡淡扫向春桃,“春桃,姑娘家名节大于天,我知你近些时日跟着姑娘在做什么,但你最好守口如瓶,莫要让姑娘名声受损,更要看住姑娘,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得有个分寸!” 春桃慌忙跪地,求饶道:“是,奴婢知错了,往后奴婢再不胡言,求姑姑饶了奴婢这次,奴婢绝不会再犯,求姑姑,春桃再也不敢了。” “哼!看在你是姑娘近身伺候的丫鬟,这次就暂且饶了你!你且记住,姑娘不许我罚你们,但我若是真要罚,也未必非得是皮肉之苦,逐府发卖多的是手段,一个做奴婢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知,留着有何用?!” “是,春桃一定谨记姑姑训诫,春桃知错……” “罢了,伺候姑娘去吧!”曼娘瞪视而去,拂袖离开。 苏府内。 “福公公,北方大捷乃大夏盛世,宫中设宴款待功臣也是理所应当,但为何宣伯伯就非要我去不可?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个摆弄算盘的小人物,整日参加你们这些大宴成何体统?” 一个百花宴也就罢了,又来个庆功宴,苏依依只觉得脑门发胀,着实不想参加。 李福笑呵呵的端着盘金丝绣边的玄色宫装,道:“小主也知晓,奴才只是个传话的,何况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圣上对您的歪门心思,小主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 “再者,您往后要面对的可是镇北大将军之女,林将军此战首功,自是平步青云的,若是日后林家姑娘为难小主,小主还能拿圣上这张金牌挡一挡,若没了圣上这牌,往后小主就算只想赚银子,怕也是没那么好赚的。” “小主,奴才斗胆劝劝您,寻个天底下最大的靠山,总是方便许多的。” 苏依依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若我不去,日后若是我被人为难,宣伯伯只能见死不救了?” “这……圣上没有明言,但奴才想,应该是的。” “小人!”苏依依忿然,“他一介君主,怎能还同从前一样做小人行径?年幼时假不正经也就罢了,如今都快要做祖父的人了,竟还如此腹黑,实在太不像话。” 李福捂嘴偷笑。 从前在苏府时,还是宣王的庆帝就极爱逗弄苏依依,那时苏依依过于年幼,总是被他带着一起做坏事,惹来孟如舟不少好打。 “福公公,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宣伯伯,就放过我吧,让我安身赚银子成么?” 苏依依可怜巴巴的,实在是身心俱疲。 李福好脾气的笑着,耐心解释:“小主可是错怪圣上了,圣上实际也是为小主考虑。” “不管小主往后是想恢复身份,或是继续行商,总归是差点成了太子妃的人,又算是得罪了将军府和太子府,那些惯会捧高踩低之人总会寻您麻烦的,若遇到什么不方便做的,有圣上在背后支持,总会轻松许多。” 苏依依沉默,不可否认,李福说得极有道理。 只要她继续呆在京中行商,自然也有可能和那些权贵碰上,若有一日真碰上了,没有背后靠山,吃亏的恐怕还是她。 何况听谢祤那意思,估摸着是不打算放过她了,虽然她觉得谢祤就跟有病似的,却也阻止不了他疯癫。 毕竟,他是当朝太子。 太子若真想给她使绊子,多的是办法,甚至不需他亲自动手。 犹豫再三,只能同意:“好吧,我去!” 第22章:又要跳 与百花宴不同,此次宫宴来的都是朝臣,唯有几个战功赫赫的将军携带家眷入宫。 自然的,林婉意也会在内。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苏依依也来参加。 林婉意见苏依依走进大殿,诧异万分,今日是庆功宴,苏依依一介商贾为何会在宴请之列,便是那些功绩不够的将领都是进不来的。 连她都是沾了自家爹爹光,苏依依又凭什么? 见苏依依出现,谢祤也是不可置信的瞪了瞪眸子,眸内一半诧异,一半惊艳。 苏依依今日穿了件金边绣花的玄色宫装,衬得她更是肤白如脂,高贵冷艳,谢祤一时看得呆了,席内更是有人忍不住发出赞叹。 谢祤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心下不喜,眼底有着被人觊觎珍物的恼怒,但又强忍住心中怒意,面上并未表现。 太后见苏依依进来,高兴的朝她摆了摆手:“依依,到哀家身边来。” 苏依依左右扫视,因着太后的特殊对待,众人纷纷瞪着惊讶的眸子,不明白为何一个营商的会得太后如此喜爱,竟破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种殊荣,便是当今太子生母,萧贵妃都是没有的。 皇后薨逝多年,太后掌管后宫,又如何会和一个商贾关系如此之好? 苏依依身子笔直,泰然自若的福了福身:“民女谢太后恩典。” 随后,坐到太后身侧。 太后牵着苏依依的手,笑道:“哀家近年胸口总是不甚舒畅,依依替哀家请温神医入宫诊治,温神医妙手回春,几副汤药便治好了哀家多年顽疾,依依,不知今日温神医可与你一同进宫?” 苏依依轻轻摇头,“此次毕竟是各位将军的庆功宴,温神医并未随民女一同进宫。” “哀家明白,隐世之人不爱我们这些俗世场合,无妨,过些时日让温神医进宫,哀家亲自赏赐。” 苏依依没有回答,只浅浅笑了笑,温风意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场合,因而无论如何都不肯来,何况,他也不屑那些赏赐。 宴席上,除了百官恭维话,就是一些助兴的歌舞,苏依依百无聊赖的看着,倒也相安无事。 “皇上,太后。臣女听闻苏姑娘的剑舞可比肩骁王,不知今日能否让我等瞻仰,骁王之姿,想来必定不凡。” 直到有人提议,想看前几日苏依依声名大噪的剑舞,众人的视线便又拉回到她身上。 提议的人,是虎右将李威的女儿,李舒然。 李威是林奇的副将,李舒然自幼和林婉意一同长大,深知她为了练习剑舞吃了不少苦,在她心中,林婉意的剑舞已经是顶好的存在,京中女眷中没人能比得过林婉意,她根本不信苏依依的剑舞能跳得比林婉意还要好。 林婉意脸色铁青,她知道李舒然是想替她报不平,但她也明白,若真让苏依依在这么多朝臣面前跳了剑舞,那必定名震大夏。 要知道骁王对这些常年上战场的人来说,犹如神邸。 当年的骁王,可是大夏国的战神。 林婉意不停的朝李舒然眨眼暗示,却不想对方根本不听,执意说道:“皇上,臣女和父亲,乃至各位叔伯皆对骁王心存敬意,如今可重见当年骁王风采,也是吾辈夙愿,望皇上准许苏姑娘献上一舞。” 那些将领一听有人能将骁王当年的剑舞英姿重现,自然不会拒绝,苏依依好似被人架在脖子上,不跳都不行。 而且李舒然那意思,也未曾征求她的意见,只让圣上决定。 庆帝看向苏依依,眉尾微挑,“苏姑娘意下如何?” 苏依依无奈叹息,看吧看吧,都说不来了,非要她来,被李舒然这么一说,好像她不跳就是对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不敬似的,有这么赶鸭子上架的么? 娘亲说过,寒谁都不能寒了将士的心,这些可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皇上,赏民女一壶美酒,一柄美剑,可好?” 知道苏依依已经答应,庆帝喜笑颜开,赶忙大手一挥:“赐酒,赏轩云剑!” 轩云剑?! 众将士愕然,朝堂议论纷纷,苏依依只当他们对她的剑舞好奇,并不知内因,直到轩云剑在手,剑柄一朵荷花图文若隐若现,苏依依惊的一愣。 抬眸看向庆帝,只见他眼眶微红,冲她微微点头,她这才确定,这是娘亲的佩剑! 眼眶传来一阵湿意…… 娘亲曾说过,战时,她曾有一柄剑,跟随她上阵杀敌无数,剑上沾染了无数将士的鲜血,不管是大夏国的叛军,亦或是敌国的将士,剑中含着保家卫国的意志,这种意志不分敌我。 娘亲卸甲隐退后,觉得这剑太苦,便弃之不用了。 没想到竟是被宣伯伯收起来了。 年幼时,娘亲曾同她说过许多战场上的事,肆意杀敌,硝烟弥漫。 战争,是将士的庆功酒,也是他们的索命魂。 苏依依凝眉挥剑,低沉柔和的嗓音飘荡殿内:“秃鹫深埋骨,白雪覆嫣红。慈母霜白发,娇妻眼朦胧。家书何处去?满地皆姓名!” 婉转女音将这首歌徐徐唱出,配合剑舞肆意,既悲凉又豪壮,在场的人都呆了,整个大殿之上再没了嘈杂的议论,只剩下女子的歌声。 一曲终了,苏依依提着酒罐冲各将士一鞠。 “各位将军为国舍家,乃我大夏英杰,民女在此献上一曲,曲名归来,恭祝各位将军得胜归来,愿今后天下再无战事,四海皆平!” 说完,提起酒罐一饮而尽。 砰——! 酒罐摔向地面,整个大殿突然鸦雀无声,众人看着面前的玄衣女子,恍若间似见到骁王亲临。 曲音萦绕,在人们心头久久无法消散。 ”好!“ 林奇猛的站起身,”好一首归来!苏姑娘这礼送的好!“ 林奇端起酒杯走上前,看着苏依依的眼神充满赞赏:“我林某人上阵杀敌数十年,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苏姑娘乃巾帼豪杰,我林某人敬佩,此酒,就敬姑娘所说的天下再无战事,四海皆平!” 说罢,一饮而尽! 第23章:又要比武 武将虽靠战事获得尊荣,可就是因为上过战场,没人比他们更知道战争的残酷悲壮,若是可以,他们也希望天下安定,百姓再不用遭受战争之苦。 可这世间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想要四海皆平再无战事,很难。 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这一点在场之人人人清楚,人人明白,却也人人都无能为力,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无法左右。 惠妃愣住,惋惜的看向不远处的女子:“可惜,她身份低微,与你并不相称,傲儿,你的妃不会是她这样的女子,但母妃准允你和她做朋友。” “为什么?”十皇子不明白“太子哥哥从前就能娶她,为何儿子不能?” 商贾之女,又岂能嫁入皇室? 便是她愿意,她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十皇子正得宠,她的母家并未放弃要将十皇子扶正,太子虽立根基尚浅,未来终究还是存在变数。 惠妃原是南阳侯府夏元祁嫡长女,入宫没多久就生下十皇子,夏元祁官拜宰相,夏家百年底蕴,对十皇子寄予厚望。 十皇子如今年幼,当今圣上也是正当年,因而对赐封太子一事并无意见,暗中蛰伏,一切只为将来。 惠妃微微叹息,并没有回答,只轻轻说了句:“你父皇自有安排。” 而后幽幽看向苏依依,外界传言圣上有意收她入宫,初听此事她还当是谣言,笑笑作罢。 如今见了,圣上恐怕未必没这心思,如此女子,若非商贾,想来也是被各世家争抢的,就凭她与骁王如此相似,圣上对她也定是与众不同。 毕竟,宫中即便无人敢说,却也是无人不晓,圣上对骁王之爱慕,深入骨髓。 可那样的女子,又岂能陷于深宫呢? 宫墙内的女人,谁能不怨?谁又无奈? 一入宫门深似海,任你入宫前是如何清白,都只会沦为权利的俘虏,失去自我。 “母妃。”十皇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母妃,你在伤心?” 惠妃回过神,轻轻摇头,“没有,北方战事平定,母妃开心。” “哦……” 十皇子轻声回应,随即绽放一抹灿烂笑容:“儿子也很开心,替北方百姓开心!” 二哥哥来信说,过些时日就要回来了,他不止为北方百姓开心,也替二哥哥开心,三年了,二哥哥总算要回来了,嘻嘻! 李舒然没有料到苏依依果然剑舞不凡,方才那什么归来,无疑是戳中众将士的心窝,她满眼鄙夷,不愧是商贾之人,油嘴滑舌恭维谄媚的本事果真了得,连林将军和她父亲都露出赞赏,让她越发的讨厌此人。 李舒然站起身,嘴角挂起一抹傲色:“都说骁王善战,乃大夏战神,苏姑娘既然自诩骁王再世,武艺自然也非同一般,倒不如比试比试,看看苏姑娘和骁王到底是否果真如此相像。” “比舞?”苏依依皱眉,“民女拒绝。” “为何?”李舒然眼神不屑,“难不成是苏姑娘沽名钓誉,胆怯了吗?” 苏依依神色坦然,“民女只会剑舞,旁的什么舞一概不会,与民女比舞毫无意义,何况先前民女已经比过舞,好坏自有定论,没有继续比的必要。” 李舒然愣住,继而捂嘴嗤笑:“苏姑娘怕是误会了,我所说的比武,实乃上阵杀敌之武,而非怡情养乐之舞。” 苏依依微微皱眉,武? “你要和我比武?” 普天之下敢和她比武的,她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非也!”李舒然抬高下颚,“林姐姐一身武艺非凡,寻常男子亦不能胜她,你大可和林姐姐比试比试,看看谁的身手更为了得。” 一听李舒然这话,林婉意挺了挺脊梁,颇为自信的抬高下颚。 剑舞会输,她认。 但比武她一定会赢! 林婉意天生气力就比寻常人大,根骨极佳,是个练武奇才,加之她从前在跆拳馆学的拳脚,对付个区区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百花宴出丑,已让她成了京中女眷的笑话,此次比武,她必定要扳回一局。 只见那头李舒然眼露挑衅:“如何?敢应战否?” 一听是林婉意,苏依依犹豫了。 她实在不想纠缠在三人的情感一事当中,若不小心打伤了谢祤属意的太子妃,谢祤不得疯得以为她这是拈酸吃醋故意报复?亦或是拿她问罪? 他这人已经够疯癫了,指不定疯到哪条路上去,到时纠缠不休,永无宁日。 算了吧! 这种生活过于精彩,她还是希望日后能安安生生的赚银子,免得日日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扰得人头闷心烦。 正想拒绝,林婉意突然开口:“皇上,民女愿与苏姑娘一战!” 苏依依:…… 还让人清净么? 给条活路不行? “民女拒绝……” “皇上,臣女愿与苏姑娘一战,此战未免伤及无辜,臣女愿赤手空拳应战。” 苏依依:…… 苏依依无奈看向庆帝:“皇上,民女无意此战……” 李舒然扬声讥笑:“苏姑娘怕了?我林姐姐已经允诺不使用兵器,你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场比武,输了就输了,圣上和太后仁善,定不会降罪于你的。” 苏依依站在原地,倍感无力。 对方咄咄逼人,好似她若不同意,就不能走出这大殿一般。 求救似的看向庆帝,庆帝原想说些什么,不料林奇开口训斥:“婉儿,圣上面前莫要胡闹,你若是一时失手害苏姑娘丢了性命,岂不是枉杀了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苏依依嘴角抽搐。 她看起来有这么弱吗?竟能被人赤手空拳的打死? 庆帝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暗衬他这好臣子,他是怕依依一时失手把你女儿打死打残了好么? 庆帝正想劝,却不想林婉意起身上前:“皇上放心,臣女定会掌握分寸,点到为止,绝不会伤了苏姑娘的。” 朕是怕伤了你啊! 庆帝此刻烦躁无比,末了,摆手转过身:“既是如此,你们随意吧!” 第24章:靠山没用 苏依依瞪着不敢置信的眸子:你就这么不管了? 庆帝两手一摊,予以回视:怎么管?人家说到这份上了,朕如何管? 功臣之女,怎好在此时言辞拒绝她的要求?说出去到底寒了将士的心,往后百姓将如何看待他这个君王? 世人只会说他在满身功绩的臣子面前故意偏颇他人,若真这么做了,他这君王还怎么当?! 何况他们自己非要作死,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打死打残与他无关,也没有理由降罪苏依依。 苏依依额头突突,看向谢祤:“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她挺直腰背,眉头紧皱,仿佛在说,你心上人自己挑衅,接不接受看你。 谢祤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也见识过她的武功,他知道林婉意定然不是她的对手,不管何种结果,他必然会找借口为难。 她休想和他划清界限! “父皇既然已经允准,本宫自然没什么意见,接不接受端看苏姑娘自己。” 苏依依用力抿着唇,很好,这皮球丢来丢去,又丢回了她身上。 目光一凛,破罐子破摔。 “即使如此,那便来吧!” 李舒然见她不断推诿,料定她怕死,讥笑嘲讽:“苏姑娘放心,我林姐姐自有分寸,虽可能断胳膊腿的,但性命总是无碍的,你又何必如此怕死?” 苏依依看向她,双眼微眯:“你会武?” “那是自然……” “既然你也会,那便一起上吧!” 她现在心情极差,原想独善其身,却不想对方咄咄逼人,言语讥讽,她们当她没脾气的? “什么?”李舒然先是一愣,“苏依依,你这是看不起我和林姐姐?” 苏依依冷笑,“那倒没有,就是不想浪费时间,你们两一起上,兵器随便挑。” “你!”李舒然慍怒,“林姐姐,既然她如此自不量力,那我们就一起上,也毋需手下留情了。” 林婉意目光深邃,虽什么也没说,却上前和李舒然默契对视一眼,二人便朝着苏依依冲了上去。 苏依依淡淡站定衣裙无风自舞,待他们二人冲到面前,只听“啊”的两声惨叫,两道身影被轰飞半空,玄色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又是两声惨叫,林婉意和李舒然已经摔落地面,浑身紧绷,额间汗珠如雨般滑落。 林奇和李威一惊,慌忙上前查看。 “婉儿?!” “然儿?! 此时的林婉意和李舒然,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断了腿,却一声不吭,不是她们不想,而是苏依依点了她们哑穴,她们便是想要痛嚎,也无法发出声音。 “好你个苏依依,手段竟如此狠毒,我家然儿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竟下如此毒手,居然打断了她的腿!”李威怒气冲天,眼瞳布满血丝。 苏依依眉眼清冷,带着慍意:“方才不是令千金叫嚣着要对民女不客气,不必手下留情之类云云,民女不过是奉命行事,何错之有?” “你——” “将军方才也听到了,民女原本不愿意比武,是令千金再三要求民女应战,民女从头到尾不都是听令千金号令么?将军如此生气,是在怪令千金技不如人,还是怪民女下手过轻?” “民女自认已算手下留情,毕竟,方才令千金不是也如恩赐般说要留民女性命,喏,民女确实未伤及令千金性命,民女做到了,不是么?” 一通诡辩,怼得李威哑口无言,气的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李威啊的一声就朝苏依依扑了上去。 却连她的裙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一道无形的飓风弹了出去。 她怒目一凛,狂风卷起在场之人的兵刃朝李威飞去,犹如万剑齐飞,瞬发而去。 “依依,住手!!!”太后高喊,目光惊骇。 ——哐当。 兵刃全数落地,李威面色如土,魂消魄丧,方才若不是太后及时阻止,此刻他恐怕已经变成了个马蜂窝,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何等力量,她就站在那,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这真的只是个商人吗? 一个商人,怎么会有这等逆天之力? 在场之人人人皆露出惊魂惧色,唯有庆帝眸子深沉,并无半点惊讶之色,反而带着些许隐藏极深的惊喜。 谢祤呆呆的站起身,眼底的震惊还未散去,方才的力量不似人类,她到底是谁?果真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苏依依吗? 为何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好像失去了万分重要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心底的答案模糊到根本抓不住。 是镇北的二十万大军,亦或是有如此逆天之力的苏依依,他,选错了吗? 林奇看着苏依依,呆若木鸡。 他缓缓起身,仿佛失了魂,方才的力量似曾相识,他此生只见过一次,也是那一次,让他立誓,此一生只为她而活! 可为何是她? 这个苏依依,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和她如此相似。 反观他护了半辈子的人…… 他默默看向林婉意,他调查了数年,绝不会弄错,婉儿必定是那人的女儿。 而苏依依。 或许这世间,不止一个奇女子。 也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 见兵刃并没有继续攻击,太后松了口气,继而怒目瞪视:“李威,是你女儿欺人在先,技不如人,身为人父,不做表率倒也罢了,竟妄想仗势欺人对晚辈动手,如今落得此等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三两步上前,牵起苏依依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你放心,有哀家在,无人再敢欺你。” 方才之所以默不作声,只因她对依依有信心,知晓她吃不得亏,而李威发狂实属意料之外。 但她也不能让依依杀了李威! 李威是守护北界的功臣,若在庆功宴上杀了功臣,那依依必定会被口诛笔伐,大夏恐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好在,大错并未铸成,但往后,她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再躲下去。 太后扫视全场,“你们可知她是谁?她……” “谢太后维护,太后不必动气,莫要因民女伤了身子。民女并未受伤,也未曾吃亏,太后宽心,民女无事。” 第25章:设局 苏依依浅笑,心中却在后怕,若方才真的杀了李威,那便是寒了众战士的心。 太后冲她宠溺一笑,终究还是顺了她的心意,看向庆帝:“皇帝,哀家乏了,皇帝和众大臣继续庆贺吧!” 说完,拉着苏依依离开。 景仁宫内。 太后语重心长:“依依,你尚年轻,行事鲁莽,易受他人裹挟,往后需得磨磨性子,你可知方才那些兵刃若真刺了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苏依依垂眸,轻声道:“依依知道,外祖母是为了依依好,依依终究不如母亲做得好,害外祖母担心了。” “傻孩子,你不必非要和你母亲比,今日且当个教训,往后行事多思虑,总会更好的。也是他们欺人在先,你不必自责,那两个丫头伤了便伤了,你皇帝伯伯会帮你善后的。” 苏依依沉默,怏怏不乐。 今日过后,她在那些将士心中,怕是犹如孽鬼了吧。 她的娘亲,是人们心中的英雄,是大夏国的战神,而她,却是将士心中的孽鬼,一个天一个地,她终究是给娘亲蒙羞了。 回府后,苏依依躲在房中,任谁呼唤也不愿出来。 温风意看向绿玉:“今日这是怎么了?从未见她如此,她不是进宫赴宴去了吗?” 绿玉摇头,急的原地踱步:“姑娘一回来就躲在屋里,奴婢唤了许久都未曾搭理,温公子,姑娘可是在宴席上被人欺了?” “以她的性子,除非她愿意,否则任谁也欺不了她,许是出了别的事情。”温风意担忧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他了解她,能让她如此在意的事,必定与师傅有关。 “你莫要在这扰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她自己若是想通就会出来的。” “可是……” 绿玉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屋内,苏依依轻抚金麟鞭,喃喃自语:“娘亲,爹爹,女儿果真能扛起重担吗?” 她真的不知道。 她一直在逃避肩上责任,尤其今日她险些杀了功臣,就让她更加怀疑自己的能力。 或许,她最适合的还是赚银子。 “唉——” 长叹一声,罢了,做个商人挺好,肩上的责任小些,日子也轻松些。 “依依。” 门外,温风意敲了敲门:“我能否进来?” 苏依依收起金麟:“进来吧。” 温风意坐到对面:“我打算在京中开个医馆。” “开医馆?为何?你不回万归山了?” “暂时不回去了。”温风意眸子微闪,“我总不能一直待在万归山,让你一人守在苏府吧?我在京中开个医馆,以我医仙之徒的名声,可借机结交权贵,往后若是有事,总不至于没有靠山。” 苏依依凝眉:“风哥哥,是因为我么?” 结交权贵,是温风意最不屑的事情,如今竟为了帮她,做了他此生最不喜欢的事情,苏依依心中五味杂陈。 “风哥哥,你不必如此的,我一人也可以的……” “你自然可以。”温风意自嘲失笑,“但我留下来也不是因为你可不可以,算起来,我也算你半个兄长,有我在,总不至于被人欺你苏家无人吧?” 而后,神色揶揄,打趣道:“你总不会不欢迎我吧?开医馆可是要好大一笔银子,我没银子,你可得帮我。” 苏依依被他逗笑,噗嗤笑出声:“你都如此直白发话了,我总不能不帮,可有合意的铺子了?” “倒有一个,只是那人咬的紧,还未松口,我想着再耗些时日,总归也不急。” “哪家的铺子?” “城南茶庄。” “城南茶庄?”苏依依皱眉,城南茶庄不是苏家产业么? 她记得,当时变卖产业时特意留下了城南茶庄,只因那里地段位置都不错,日后若是换做其它营生也可。 她并不记得那铺子正在售卖啊。 苏依依起身去找寻黄嬷嬷,黄嬷嬷此时正指挥着下人收拾院中花草,见她脸色凝重朝她走来,心中似猜到几分。 “姑娘。” “黄嬷嬷,城南茶庄为何会在售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同我说?” 黄嬷嬷屏退下人,道:“此事说来话长,太子爷册封前,萧贵妃娘家的哥哥来京城投靠,一时找不到住处,便做主让她萧家人暂住在城南茶庄,那茶庄为二进二出的院子,原本住几个人自然是没什么的,只不过……” 黄嬷嬷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住进去没多久,太子爷的册封旨意便下来了,萧家人得了势,又不愿搬走,一来二去的,那宅子连同一起的铺面就给占了去。” “那于掌柜呢?我记得于掌柜是府里的家奴,怎会让他们如此行事?” “于掌柜,哼!”黄嬷嬷眸子一沉,“他被嫣红馆的粉头迷得七荤八素,为了给他的姘头赎身,被萧家人用一百两银子收买,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把茶庄拱手让了出去,有萧贵妃做靠山,萧家人自是不愿让出茶庄的。” “因着姑娘从前和太子爷的关系,老奴也未曾用过强硬手段,如今姑娘既已经回来,那茶庄自然不能再让萧家人占着。” “只消姑娘一句话,老奴就去将茶庄抢回来!” “嬷嬷不急。”苏依依眉目紧锁,“此事毕竟关乎太子和萧贵妃,明面上总是不能过于激进,得寻个法子让他们自己离开,嬷嬷,铺子的地契还在我们手上吗?” “在的,仅剩的几个铺子都由老奴亲自保管。” “于管家呢?” “他?老奴岂能放了他,连同他那一家子全都发卖出去了,还有他那粉头,一并发卖了。” 苏依依点头:“如此恶奴,自然留不得,茶庄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得想法子让他们搬出来,只要他们能搬出来,此事就好办。” “姑娘,可要老奴派人拿着地契过去,让他们搬走?” 苏依依微微摇头:“我们自己带人过去,他们不搬也无可奈何,也不好来硬的。便是叫上官府的人,知道对方是太子母家亲戚,也未必会诚心帮我们,得给他们设个局。” 第26章:不要脸的老东西 让苏依依没想到的是,没等她算计别人,反倒等来了旁人对她的算计。 一早,府里热热闹闹的便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萧何瞪着一双三角小眼,自进府开始就一直打量着府中布置。 南浔来的花,北洛来的草,连院子里挂着的纱幔都要细细琢磨究竟值几个银子,身边还带了个男子。 男子模样生的虎蛮,同萧何一样,一进府门就开始东张西望,小眼里盛满贪婪。 “刘二,你莫要怕,你如今虽只是个衙门捕头,但有你干爹我在你身后做靠山,往后荣华富贵自是指日可待,那苏依依虽地位差了些,做你续弦也是委屈你了,你也不必着急,娶回家三五年便可另找个家世好的,待那时你官职加身,还愁寻不到好家世的姑娘?” “谢干爹,我刘二无父无母,往后您就是我亲爹,日后等你百年,儿子必定给你寻个好地方,家里奉上牌位日日香火不断,您放心,日后待那苏家的生下大胖儿子,定要跟干爹你姓萧的,往后他就是咱萧家后人,您的亲孙子!” “好好好!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萧何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底下没有子嗣延续香火,往后你的孩儿就是我的儿孙,你放心,有我萧何那亲妹子在,亏待不了你!” 萧何看着自己认的这干儿子甚为满意,在他心中,萧珠儿总归是个女子,既是女子,自然也就无法为他养老送终。 他与刘二接触了许久,虽年纪大些,但刘二嘴甜圆滑,哄得他开心不已,又得知他原配已逝,只留下一个五岁女娃。 既是相处甚欢,又境遇相同,萧何对刘二颇为同情,便想着给他说媒。 思来想去,唯有苏依依最为合适,毕竟,他在整个上京也认不得几个人,也就认识一个苏依依。 想着她被人退婚的弃妇,配刘二这大好青年也是足够,便囫囵着拉刘二来了。 苏依依见到他们二人时,刘二当即惊为天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她身上转悠,看得苏依依浑身不适,忍不住皱起双眉。 萧何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挺直腰杆:“苏家姑娘,老夫见你性子纯良,且又尊敬长辈,做不成祤儿的妃也无事,刘二敦厚,又在府衙当差,与你也算般配,你们二人交换庚帖,不日便完婚吧!” 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这桩婚事是他恩赐! 绿玉脸色通红,气得不轻,忍不住就要开骂,苏依依安抚的看她一眼,示意她冷静。 转而看向萧何和刘二,上下打量一番,心中冷笑,这两人,竟是两手空空来的。 苏依依似笑非笑,眼眸莹莹,看得刘二心痒难耐,如此美人,若是能娶回家,此生死也甘愿了! 苏依依端起酒杯,轻轻闻了闻:“百年的女儿红,果然诱人,萧公可有尝过?” 萧何这人,虽拿了些萧贵妃的赏赐,不懂营商之道亏的亏败的败,又惯爱和人胡吃海喝的,花钱大手大脚犹如暴发户,哪里懂什么酒美,几年的酒醇? 只一听百年这两个字,就知道这酒奇贵无比,随即舔着一脸傲色,道:“这我自然尝过。苏依依,既然有好酒,怎滴不拿来给我们尝尝,刘二可是你未来夫君,哪有夫君还未开始享用,你便自己喝起来的道理?” “你——!” 绿玉咬牙切齿,强忍心头怒意:“萧老爷这就说笑了,我家姑娘尚且待字闺中,也未曾定下亲事,这什么刘二的老爷,怎可能会是我家姑娘的未来夫婿?” “住口!”萧何瞪视,“你一个下人,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绿玉憋着一张脸,骂人的话险些忍不住。 苏依依嘴角微微上扬,一笑倾城:“萧公方才说,这位刘二……公子,是我的未来夫婿,不知他可曾向我们苏府提亲?” 萧何拂袖附于身后:“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今日不就是提亲来的?” “既然还未定亲,只是提亲,不知刘公子带了什么聘礼?媒人何在?” 刘二面色一顿,他除了带了个人,身上便是三两铜钱都不曾有,又哪里来的聘礼? 更别说媒人了! 苏依依嗤笑:“什么都没有,如何算得上是来提亲?” “要什么?!”萧何语气不耐,神色嫌弃,“你都是个被人退亲的姑娘,与被人休弃有什么两样?有人愿意娶你你便偷笑了,何况你一个女子营商,名声本就不好,刘二家的肯娶你回家续弦便是人家心善,你还有诸多要求,你倒是不知足!” 苏依依诧异挑眉,如此不要脸之人,她属实也是头一回见,和萧贵妃太子爷果然是一家子,不要脸都如此统一。 “萧公此话怎讲?正儿八经的人家都知三书六聘此等礼节,萧公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便是连这等寻常的礼节都不知晓吗?” “何况,容我提醒萧公一声,我与太子的婚事可是圣上赐旨取消的,我并未被弃,被弃的是谁圣上旨意写的清楚明白,方才萧公所言,可是在质疑圣上旨意有误?” “你……你胡说,我何时质疑过圣上旨意……我……” “既是如此,萧公带着刘公子上门提亲,自是要准备聘礼的,不知两位准备了什么聘礼呢?”苏依依目光如炬,盯得萧何心虚不已。 “我……我我……” “刘二,不必理会她,有我在,你只管放宽心!”萧何拍着胸脯保证,“苏家姑娘,刘二家世清白,娶你回去也是做为正妻,你若真说聘礼,倒也不是不能给,端看你嫁妆几何了。” 萧何说着,傲慢的仰着身子,左右看了一圈,见始终无人搬来椅子,骂道:“你们苏府这是什么规矩?来者便是客,我们都来了许久,一盏茶一张椅都不曾有,你这小妮子,果真是商贾之人,半点礼数都不懂!” “来,快搬椅子上茶来,寻一二丫鬟来给我捶捶背,苏府如此偏僻,倒是让老爷我一通好走!” 第27章:拿苏府做陪嫁 萧何瞥向一边,傲慢的扫着四周的下人,却无一人有动作,立时气炸了,指着苏依依骂道:“苏依依,我看你从前还算敬重长者,如今我们自己开口要求,你们竟动都不动?成何体统!” 苏依依处之泰然,静静的看着他谩骂急眼,良久,问道:“萧公冷静些了吗?” “冷静些了,我们是否能好好商量聘礼的事情了?” 萧何原本还要继续骂,又听她重提聘礼一事,随即不屑地瞥着眼睛:“我方才不是说了,聘礼是何,端看你嫁妆多少。” “依我看,你这嫁妆便带上整个苏府吧,刘二膝下只有一女,你这宅子这么大,多两个人也没什么,自此苏府改成刘府,出嫁从夫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聘礼一事就暂且作罢,往后你需要银子就去账房领就是了,左右日后都是你当家,无非是左手递了右手,自家人不需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萧何看向刘二,笑道:“这婚礼啊一切从简,毕竟只是娶个续弦,你回去收拾收拾,带着你家妮儿晚些时候就搬来,明日你派下人将匾额换了,自此娶妻生子也算全了后半生的大事。” 刘二感激涕零,这是连婚礼的开销也给他省了,正准备千恩万谢磕头谢恩,绿玉实在忍不住,怒火攻心,指着二人就破口大骂。 “我呸!你们这两个阴沟里的蛆,那臭水渠子都嫌你们两嘴臭熏天!” “你们一个二个老脸老皮,也不怕羞死个人?无媒无聘就想入主我们苏府,竟还肖想我家姑娘,苏府改成刘府……两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不怕天雷劈了你们的舌头!” 绿玉说完,匆匆跑开,很快手里便多了把扫帚,气冲冲地朝二人打去,嘴上骂道:“两个赖皮货色,看我不打死你们!滚!滚出去!来人啊,快将这两个晦人眼的东西打出去,不对,扔出去!再拿水将他们站的地界儿冲洗冲洗,免得污了咱苏府的地砖!!!” 说罢,一群人蜂拥上前,将二人围成个铁桶一般,萧何和刘二只看到一阵黑云压顶,眨眼间就被人团团围住,黑暗中被人左右推搡,一时混乱无比。 “哎呦,我的腰,谁掐了我的腰,住手,住手!” “干爹,干爹你没事……啊!我的脚,谁踩了我的脚!干爹,干爹……” “刘二快救我,我的头,谁打了我的头?刘二救我……” 场面一度混乱到根本无法控制,苏依依趁乱射去一粒石子儿,刘二吃痛,只觉得腚上一阵剧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萧何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被丢出府外,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萧何用力捂着头,呜呜哎哎的呻吟,一阵恶臭袭来,萧何只感觉这味道令人作呕,循着味道探去,只见刘二身下一片浑浊,那股恶臭,显然是自他身上发出的。 四周来往的行人见此情景,纷纷捂住口鼻,嫌弃无比的绕过他两,有些眼尖的一声惊呼:“这……这不是刘捕头和萧知事吗?” 这一声惊呼,惹来更多人的侧目,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二人,萧何只感觉眼前一黑,臊的老脸发烫,巴不得自己也和刘二一样,昏过去算了。 萧何原想将刘二拍醒,无果,又努力拉扯了几番,纹丝不动,只得放弃,拿宽大衣袖掩着脸逃离,只余下昏迷不醒的刘二,躺在地上被人围观。 第二日,刘捕头和萧知事一身屎尿被人扔出苏府的事情迅速宣扬开来,惹来无数嘲笑。 但到了第三日,苏家女骄纵淫秽,勾引刘二不成恼羞成怒殴打刘萧二人的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 绿玉自外头回来,就见门口站了一排老妈子的长舌妇,对着府门指指点点,待听到她们口中的话,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的将那堆人轰离。 待见到苏依依,因着实在生气,憋了半天,哭了起来:“姑娘,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竟在外坏姑娘名声,实在太可气,那些没脑子的妇人也是,也不仔细想想,姑娘怎会看上刘二那混账东西,更别说……” 绿玉咬着唇,红着眼睛:“更别说,姑娘您还能勾引了他,也不看看他那模样,便是姑娘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 越是控诉,越觉得委屈,绿玉哭得不成样子,双眼越发的红。 苏依依拭去她脸上泪痕:“傻丫头,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又不是你家姑娘我的错,更不是你的错,又何必伤心?” 绿玉不停抽泣:“奴婢……奴婢就是气不过,这些混账杂碎,实在太欺负人了……” 苏依依邪魅一笑:“不急,好戏还在后头!流言传得越大,动静也就越大,就让他们传去罢,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姑娘,您这是早有谋划了?!” “不然呢?”苏依依捏着绿玉鼻子,“你当你家姑娘好欺负的?傻丫头,收起你的眼泪,否则,姑娘我可就真不开心了。” 绿玉喜笑颜开,瞬间没了方才的丧气,“姑娘可不是人人欺负的主,是奴婢糊涂,是奴婢蠢笨……” “好了,你家姑娘我饿了,愚蠢的奴婢赶紧准备饭菜去罢,若不然时辰就晚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绿玉说完,匆忙跑去准备午膳去了。 苏依依看着匆匆离开的小妮子,无奈摇头,随即眸子一沉。 想来,黄嬷嬷那边该准备好了。 好戏,既要登场,她可得好生准备准备才是…… 京中这几日突然来了个外商,外商举家迁入京城,看上了城南街道,想收几个铺子开个绸缎庄子,开出的价格是寻常市值的三倍。 但要求也高。 因着是带着一家子来京中营商,要的便是二进二出以上的铺面,巧的是,整个城南有二进二出院子的,只有一家。 原本萧何并不在意,但那外商暂住客栈,妻儿旅途劳累,急着想入新居,那价格,便一日比一日高,到了后来,竟开出千两黄金的高价,于市值涨了十倍不止,便有些急躁起来。 第28章:重男轻女 城南茶庄。 萧何跪在厅内,王氏坐于首座,面色阴沉怒意汹涌,正眼都懒得瞧他一眼。 萧珠儿拿着根树杈棍子,站在一侧在二人间来回扫视,因着自家娘亲气得不轻,便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萧何暗暗给萧珠儿递眼色,想让她帮着说几句好话,萧珠儿忙不迭摇头。 她才不要惹火上身,娘亲生起气来,她也是怕得要命。 萧何剜她一眼,讨好笑道:“夫人,此事恐怕还得你出面,我……我去寻那苏家丫头,只怕她不愿见我,若是夫人去,大家都是女子,总会顾忌几分颜面的。” 王氏瞪视,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不叫你那妹子去?让人去做续弦也就罢了,你竟还有脸两手空空的去,如此损阴德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 “如今叫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倒有脸?此事莫要找我,我可没脸去!” 她早就知晓自家这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却没想到他竟连这种无礼无德的事也做得出来。 那刘二也是个缺德损货,求亲不成反被羞辱,竟还胡乱编排别人,给个女子造黄谣子,简直就是个混账! 她虽贪财,但也知晓女子名声有多重要,便是爱财也有爱财的底线,损害女子声誉,可是比杀了她还要缺德。 “夫人……你也知晓她不会见我,你说这……我……” “这我可管不着,你不是要儿子吗?既认了个干儿子做了那糊涂事,领着你那干儿子去苏府门口跪着呗,兴许跪得久了,诚意够了,人家就把地契给你了呢?” 王氏起身要走,萧何赶忙说道:“夫人,我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当众跪地?传出去这……着实没脸……” “空手上门提亲,还妄图要让人家嫁妆就有脸了?哼!自作孽,不可活!” 王氏才懒得管这些烂摊子,拂袖离开。 萧珠儿赶忙跟上,低声道:“娘,果真不管爹爹了吗?好歹是爹爹啊,总不能让他真去跪吧……” “就该让他跪!”王氏翻个白眼,“你当他为何要收刘二为干儿子?他就是嫌你是个女娃娃,不能给他养老送终,便上赶着去给人当爹!” “他这老糊涂,果真是想儿子想疯了,日后指不定给我闹出个外室来。珠儿,你且记着,咱就是再缺德行,也不能拿女子名声做文章,你爹缺德,活该这番下场!” 萧珠儿愣住,她没想到如此疼爱她的爹爹,心中竟是这个想法。 “可是娘,那人开出的可是千金呢!这茶庄日日都不见银子,每月还得往里贴上不少,若是能卖了,总好过这样日日亏空下去。千金呢,拿着这些银子,便是什么样的院子买不到?” “你倒是这样想,地契呢?” 王氏瞥眼:“那人可是明着说了必须得有地契才行,没有地契,谁敢买这铺子?那苏依依好意将铺子借我们暂住,你爹非要给人家占了,到底是我们理亏,从前有那层关系倒也罢了,如今非亲非故的,人家愿意?” “你爹如今也是老糊涂了,自从你表弟成了太子,你爹就飘得没了型,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免得日后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最重要的,让你爹死了要儿子的心!” 王氏看向萧珠儿,“不管如何,你爹虽疼你,但更疼儿子,你性子敦厚,就是少了些聪明,既然一门心思想进太子府,总要学聪明些的,多学学为自己打算。” 王氏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将她送进太子府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她为人父母的,为女儿深谋远虑,也是别无他法。 靠她这混账老子,还不如靠萧贵妃。 至少,萧贵妃看在往日恩情上,总会对她多多照顾。 此时的萧何,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一千两金子,摆在桌面上那都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那姓徐的将千两金子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险些晃瞎了他的眼! 他这几日打听过了,买城南后街一个三进三出的园子不过才千两银子,卖了这个茶庄,便是千两金子,十倍差价,半辈子也都不愁了,还能白白得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萧何火急火燎的来找刘二,刘二因着人前失禁一事,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敢出门了,整日里幻想的就是身边人的嘲笑,神智都险些混乱,见了萧何来,闷闷的低着头,实在不愿搭理。 萧何却急不可耐的哄道:“刘二,你且听我说,你干爹我要把城南的铺子卖了,有人愿出千两黄金买那二进二出的铺子,我想着卖了之后,去后巷买个三进三出的园子住着,如此一来,不仅赚了钱,还赚了个园子。” 刘二闷着头,仿佛还能闻到身上的屎臭味:“既是如此,那便卖了就是,寻我也帮不上干爹什么。” “怎么帮不上?!” 萧何急急上前:“差就差在,我没那地契!你是捕头,你可能去苏府,替你干爹我,向那苏家女要地契?” 刘二一惊:“干爹,你……你那铺子不会也是苏姑娘的吧?” “怎能这么说?那铺子分明是她送于我的,只是当时干爹我没来得及跟她要地契,如今她与太子的婚事已经作罢,那地契之事就搁置了,既是赠予我的,地契给我也无可厚非啊!” 刘二砸吧嘴,很想骂一句臭不要脸的,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口。 谁让人家妹子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宫里的萧贵妃呢! “干爹,这事你自己去就行了,我一个外人,便是去了,恐怕人家也未必理我,倒不如你亲自去,尚且符合常理些。” 刘二觉得,他算是不要脸的,但比起萧何,也算是要点脸的了。 原以为跟着他能混到些好处,结果好处没捞到,羞辱倒是混了一身。 萧何欲言又止:“这不是……前些日子为了帮你说亲,得罪了苏家姑娘么?你明日跟我一起前去道个歉,人家一高兴,事情也就好办了不是?” “这事不难,若是成了,我分你一百两银子!不!二百两!!” 第29章:过街老鼠 萧何急急的伸出两根手指,妄想说服对方。 刘二嘴角僵了僵,心中呵呵两声,他得千两黄金,就给他二百两银子,抠门抠到心眼子去了,打发叫花子呢? 还妄图让他跟着再去苏府丢人现眼,当他是蠢蛋二货,没脑子的? 刘二撇过头,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打算趟这浑水。 萧何僵了僵,一咬牙:“一千两!若是事成了,我给你一千两!” 刘二淡淡瞥过眼,一两千是笔不小的数目,够他们父女二人吃喝十年了,指不定还能余些银子娶个媳妇,免得他日日难忍寂寞。 只不过…… 刘二支支吾吾半天,道:“干爹,倒也不是不能去,只不过儿子我近些日子做了些手段,这事你可得咬死了与我们二人无关。若不然,指不定人家苏姑娘不会愿意将地契给你……” “你做何事了?” 刘二神色不太自然:“就……那些流言……” 为了自己名声,也免得不被人看轻指指点点,他当然要把自己的形象整得高大一些,那苏家姑娘本就名声不好,再差些也无妨。 他可是个清清白白的主,与其他被人嘲笑,倒不如苏家姑娘被人嘲笑不是? “哎呀,我还当是什么事!不过就是些闲言碎语的事,何况也不尽是假的,那苏家姑娘本就不是什么好姑娘,若不然当初怎么勾搭上的祤……太子。小事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事就说是那些姑婆子谣传的,与你我二人无关!好了,既已谈妥,你且收拾收拾,一同去苏府。” 见萧何这么说,刘二便放宽了心,梳洗一番便跟着出了门,二人很快来到苏府。 这一次,依旧没有椅子没有茶,苏依依高坐在太师椅上,笑意吟吟的盯着他们二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空气仿佛凝滞,谁也没有最先开口,连绿玉都是好脾气的站着,脸上没了多少怒色。 萧何和刘二一时有些懵,端看苏依依的面色,看不出怒意,便笑了笑,道:“苏家姑娘,我今日来,便是有事与苏家姑娘说。” “哦?” 苏依依挑眉,“萧公和刘公子想好聘礼一事了?倒是怪事,怎不见媒婆?” 刘二面上一滞,看向萧何,萧何赶忙说道:“今日不提聘礼,也不谈婚事,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你城南……” “城南怎么了?” 苏依依明知故问,“城南能有何事?哦对,城南我还有个铺子,已经许久未曾管过,萧公提到城南,可是也想在城南开个铺子?” “不知萧公想开什么铺子?” “这……” 萧何站局促在原地,“城南的茶庄……苏家女娃,你先前将那茶庄送于我,如今可能将地契一并送了……” “送?萧公可是糊涂了,我何曾说过要送于你?那可是二进二出的铺子,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这可是普通百姓好几年的开销,如何能送出去?” “何况,我先前已为太子爷变卖了那么多产业,这茶庄已是仅剩为数不多的一个,若送了,我苏府岂不是名存实亡了?” “怎会呢?”萧何舔脸笑着,“苏家家大业大的,怎会差这么个铺子……依依啊,左右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见外呢……” “萧公说笑了,非亲非故的,怎么能算是自己人呢?” 苏依依似笑非笑:“这样吧,我到底是个商人,在商言商,那铺子借给萧公住了那么久,租金自是算了,萧公要地契也不是不可以,三千两银子,我自会将地契奉上。” “三千两银子?!” 萧何险些跳起来,“你那铺子顶多也就一千两银子,再不济也就两千两,你居然要三千两,你这是打劫!” “萧公做何如此激动?” 苏依依眸子莹亮,“我们做商人的,消息总是灵通许多的,听闻前阵子上京来了个商人,开出高价要买铺子呢,不知萧公可曾见过?” 萧何愣住,开始紧张:“没……哪有什么商人,不过都是谣传,谣传罢了!三千两就三千两,你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我便来取地契。” 说完,拉着刘二就要走。 “慢着!萧公和这位刘公子,是不是忘了些什么?”苏依依轻勾红唇。 萧何和刘二心虚的对视一眼,弱声问道:“什么?” “这几日外头传言颇为离奇,不知二位可曾听过?想来真相二位心中清楚,事关女子名声,总要有人出面澄清的,我一女子总是不妥,不如请刘公子……” “小事小事!刘二啊,你一会儿就去街上解释清楚,这些长舌妇的流言简直不堪入耳,污了人家姑娘名声不说,还害了你的清誉,解释解释也是好事一件。” “干爹,这……这如何解释?” 刘二急得团团转,他好不容易才在人前有了面子,这会儿又要出去丢人现眼,这不等于自打脸么? 萧何却不管他,暗暗提了句千两银子的事情,刘二没有办法,看在银子的份上只好忍了。 三天后,萧何带着三千两上门。 “今日萧公怎么一人来了?刘公子呢?”苏依依明知故问。 萧何尴尬笑了笑,“他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来了,左右也与他无关,来不来都没关系。” 绿玉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刘二,站在街口嚷着说自己是造谣生事,污了姑娘名声,她家姑娘派人在旁边暗自将他空手上门提亲的事情说了出去,刘二立时变成个人人喊打的,被人指着鼻子骂畜生不知礼数。 待知道是他造谣人家姑娘勾引,那些有女儿的婆子便骂的更欢了,到了最后,被人扔蛋砸菜的,成了个过街老鼠。 萧何才不管这些,急忙拿出三千两银票,他凑了两日才勉强凑出一千两银子,剩下的都是京债得来的,三天内就得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苏家姑娘,你看,银票我拿来了,你那地契是否可以给我了?” 苏依依淡淡瞥眼:“直接给恐怕是不行的,总要正规些,找官府将红白两契一同签了,如此才合规矩。” 第30章:世风日下两公子 “白契红契?苏家姑娘,不过是个地契,何须如此麻烦?你且将地契交于我便好,再不济我们可以在此先签个白契……” “萧公,你我在商言商,既是交易,自然是要公事公办的,日后你若是反悔,那我岂不是要沾上官司?我是商人,最怕的便是官司,红契白契一同办了,这是商场规矩。”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 萧何虽觉得麻烦,到底还是和苏依依去了官府,出来时,拿着置换的地契乐的没了边,招呼也未曾打一声就走了。 绿玉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骂了句:“老东西!” 苏依依笑着摇头,这丫头,越发的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了。 她目光深幽的看向越走越远的萧何,嘴角轻勾,这不过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醉仙楼,甲字号雅间。 东方起站在窗边,看着八角楼内的人来人往,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心情极好的勾着唇,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直到一抹嫩绿身影出现在视野,东方起心口突然跳得飞快,笑容在嘴边扩散,直达眼底。 苏依依来到醉仙楼,径直朝甲字号雅间走去。 “东方公子。”苏依依浅笑。 东方起三两步上前:“苏姑娘请。” 苏依依未曾客气,入座,执起酒杯:“此次若不是东方公子帮忙,我恐怕无法这么快达成此事,依依仅以此酒,谢东方公子相助。” 说完,一饮而尽。 “都是小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上苏姑娘,在下深感荣幸。” 东方起笑容邪魅,让苏依依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妖孽。 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简直就是个祸害。 苏依依正了正心神:“东方公子过谦了,往后东方公子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吩咐,只要不违背道义,依依必当全力以赴。” 苏依依一本正经,不似寻常女子的扭捏,笑容明媚如朝阳,仿佛一道光,照进他的幽暗的心底,让他有着片刻失神。 桌下的手用力握拳,他强行清醒,眸子内的炙热消失,转而蒙上一层冰雾,虽然依旧笑着,给人的感觉却存着极大距离。 “苏姑娘不必客气,往后我东源商号和苏姑娘多的是合作的机会,到时还望苏姑娘多多关照。” 苏依依予以浅笑,举杯寒暄,一顿客套。 商人与商人间的较量,皆是半真半假,互留底线。 二人聊了一个时辰,便各自散场。 入夜,苏依依带着绿玉走在闹市中,京城的繁华喧闹让人忍不住心情大好。 不知不觉,竟走到街尾岚桥。 “二哥哥,你此次回来怎么不和我说呢?若不是十弟弟口误,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回了京城。二哥哥,你可是在躲我?” 夏云芝不满的嘟着唇,不依不饶的拉着谢墨玹。 谢墨玹烦不胜烦:“云芝,你能不能莫要追着我不放?我难得回来,只想静一静,这都不行?” “不行!二哥哥若想静一静,为何偏带着他?”夏云芝素手一抬,指向一边的白恒,“他行,怎滴我就不行?” 白恒嘴角一僵,弱弱指着自己:“要不然……我走……?” “不行!” “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夏云芝蹙眉憋唇,瞪向白恒:“你赶快离开,有我陪二哥哥就好,你就莫要在这碍眼了!” “好嘞,我这就走!” 白恒瞬间笑开,他早就想跑了,这位任性大小姐,简直让人头大到避之不及! “你敢!”谢墨玹威胁,“你若是敢走,罚你三十军棍!” 白恒刚抬出的脚停在半空,苦着一张脸道:“这……和属下有什么关系啊?” “白恒,你现在离开,本姑娘赏你……赏你万两银子。”夏云芝不甘示弱。 谢墨玹深吸一口气,刚毅的脸上有着一抹隐忍,与东方起的阴柔之美不同,谢墨玹身上自带正气,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几分冷酷。 “云芝!你莫要再胡闹了!” 谢墨玹忍无可忍,突的露出一抹邪笑,“小恒……” 白恒心口抖上一抖,拔凉冷意席卷全身,忍不住腹诽哀嚎,他的好主子啊,就不能不拿他当挡箭牌吗? 谢墨玹搂着白恒的腰,眼露桃花,一片深情不移,“云芝,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和白恒朝夕相处,早就已经互生情谊,你另寻意中人吧!” “二哥哥……” 夏云芝语气哽咽,眼泪在框内打转,仍是不肯放开手:“二哥哥,云芝此生非你不嫁,云芝不管你喜欢谁,云芝不在乎,便是白恒……” 夏云芝用力咬紧下唇:“便是白恒我也不在乎!你若是真喜欢他,大不了……大不了我允你们偷偷在一起,一月只三天,其余的时间,二哥哥你只能是我的!” “云芝,我实话告诉你,我此生只心悦白恒,绝不可能娶你,你死了这份心吧!” 谢墨玹说完,快速在白恒脸上轻啄一口,白恒心如死灰般惨白着脸,强忍着心头恶心,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夏云芝见他俩互拥恩爱,憋了许久,终于哭出了声:“白恒你个祸害,是你害二哥哥变成这样,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掩面哭泣跑开了。 巷口,绿玉震惊的呆在原地,视线落在前方被人揽着的腰肢,“姑……姑娘……他们……” 天呐,原来说书先生口中的断袖之癖,竟果真存在的。 苏依依紧皱双眉,看着谢墨玹和白恒抿嘴不语。 谢墨玹和白恒呆住了,在二人炙热震惊的眸中慌忙分开。 白恒想死的心都有了,赶忙摆手解释:“姑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无妨,情之所至,我理解。”苏依依淡淡回应,“绿玉,我们走吧!” 谢墨玹拦住去路:“姑娘莫要误会,方才之事我可以解释……” “不必解释,天下之大,总有些许情谊不容于世,方才发生了什么我已忘记,公子不必在意。” 苏依依顿了顿,脸颊微红,有些为难的提醒:“只是世风日下,公子还是……稍稍顾忌一些……人言可畏!” 谢墨玹:…… 第31章:传闻中的苏依依 苏依依眼神真挚,确实是真心劝诫。 “姑娘,这真的是误会,方才我们不过是故意为之,只为让那丫头死心。” 苏依依抿了抿唇,想着即便是演戏,但那亲脸的动作却是真的,何况二人方才如胶似漆般,也看不出多假。 她浅浅笑了笑:“公子不必如此,我明白。” 谢墨玹愣住,虽是如此,但看她神色暧昧,哪里像是明白? 白恒急忙跳上前解释:“姑娘,你看本公子风流倜傥的,真的和爷不是那种关系……虽是我们曾睡一个被窝,但绝不会如此越界失礼。” 苏依依愣住,僵僵笑了笑:“我懂……” 思来想去,不打算久待,冲谢墨玹微微颔首后便离开。 白恒上前,看着不远处的主仆背影,想死的心达到顶峰,哀怨的皱着脸。 “这下好了,我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爷,属下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您下次就不能让顾言陪您演戏吗?他细皮嫩肉的,最适合做小白脸了” “我的清白啊……!” 谢墨玹头疼欲裂:“你方才还不如不解释。” “我说的没错啊!爷若是不做那举动,也不会被人误会。” 谢墨玹白了他一眼:“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否则,云芝那丫头怎会罢手?” “您看她罢手了吗?” 白恒伸出三根手指,绝望控诉,“她方才还说要成全你我情谊,好心每月给我三天时间蒙您恩宠呢!” 他想想都觉得恶心,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被人撞上了,他这脸算是丢没了,丢得彻底! “行了,小事一桩,你好歹是武将出身,怎能像没见过世面的女子一般扭捏?” 白恒欲哭无泪,这能是小事吗? 他哪里扭捏了? 他都被人误会断袖了,传出去还有脸? 谢墨玹不再理他,幽幽看向方才离开的嫩绿背影,他不知自己为何要上前解释,从前的他,最不屑的就是解释。 他对方才的女子好似有些不同,仿佛似曾相识。 “爷?” 白恒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我们还去找顾言吗?” 白恒摸搓下巴,“您还别说,那姑娘还挺好看的。” 谢墨玹瞪他一眼,大步向前:“再好的姑娘到你手上,都是糟蹋东西。” “这话说的,我白某人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难不成还般配不上?” 二人一个走一个追,很快便来到醉仙楼。 雅间内,顾言白皙的脸上神色淡然,不急不躁地品着手中梅酒。 顾言乃已故皇后母家镇国公府孙子辈嫡长子,而二皇子谢墨玹,便是皇后所生。 白恒见他悠哉悠哉,一时急了:“你还有心思吃酒?快说说,我们走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怎么太子之位落到四皇子头上了?” “我记得,他母妃不过是个宫婢,无论怎么砸也不能砸他身上去啊?” 顾言淡淡瞥他一眼:“慎言!太子殿下于四月前处理临北灾情,大功一件,圣上这才册封四皇子为太子。” “临北灾情?” 白恒瞪着眼睛:“便是临北灾情有功,也不至于封为太子吧?若是按这等功绩来算,那咱们爷战功赫赫,不早就立为太子了?” “白恒!” 谢墨玹半眯着眼,“你迟早死在这张嘴上!” “我……我说的是实话,也不是见谁都这样说的,此刻只有我们三人,这才提了一嘴。” “不过爷,您不觉得确实怪异吗?仅凭一个临北灾情,就升为太子了?不说别的,那夏老头会同意?” 顾言皱眉,正色道:“夏相之心昭然若揭,圣上不会不明白,十皇子如今年幼,册封一个毫无根基的四皇子,比册封爷来说,反而更合他心意。” 夏元祁必定是要扶正十皇子的,四皇子谢祤无权无势,相较于谢墨玹这个皇后正统,他自然乐得让谢祤当太子。 “不过……” 顾言顿了顿,继续道:“太子未册封之前,曾向圣上请旨,娶苏家姑娘为妃,圣上允了!” “苏家姑娘?哪个苏家?”谢墨玹不解。 他并不记得京城有哪个名流姓苏。 “怪就怪在这!” 顾言放下酒杯,“他求娶的既不是京城名流,也不是世家小姐,而是一户商贾孤女,苏依依!” “苏依依?营商的?”谢墨玹问。 “嗯!更奇怪的是,太子向圣上求旨的第二天,便自荐前往临北救灾,国库空虚,他此去只带了一万两,而临北旱灾涉及数十万民众,他拿着这一万两,居然把此事处理的极为完美。” “太子因此事册封,却不想册封之后不过四个月,圣上竟废除了太子和苏家姑娘的婚事。” “废了?” 谢墨玹诧异,“怎会废了?父皇所下旨意从不轻易废除,从前老四境遇艰难,娶个商贾倒也没什么,但既是父皇下旨,即便老四成了太子,也必不会轻易废除婚事。顾言,你可知内因?” 顾言摇了摇头:“我只知宫中传言,圣上废婚之前,那苏依依曾进过宫。” “也就是说,这婚事,是苏依依自提要废的?” 白恒惊叫起来,“她有太子妃一位可做,为何要自请废婚?她一介商贾,若是能做太子妃,不该是梦寐以求的么?” 对此疑问,顾言也颇为不解,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可能:“我猜测,是太子要求苏依依自请废婚,只因他对太子妃一位另有人选。” “只不过苏依依为何会同意,我至今没有想通。” 一想到苏依依,顾言忍不住嘴角上扬,眼眸露出赞赏:“说来这苏依依倒是个奇女子,文武双全,剑舞之姿堪比骁王,武艺高强,弹指间便能将人打飞。若是男子,想来会有一番大事业。” “哦?” 谢墨玹突然好奇,“这样的女子,仅仅只是商贾?我看你这表情,好像对她颇有兴趣。” “是挺有兴趣。” 顾言说的真诚:“爷若是见了,也会感兴趣的。” 听顾言这么一说,谢墨玹对这个苏依依更加好奇,能让顾言赞不绝口之人,必有其不凡之处。 脑海中闯入一抹嫩绿身影。 谢墨玹微微晃了晃头,他恐怕是疯了,只不过萍水相逢,竟将那清傲的身影深深烙进脑海。 “爷?您怎么了?”顾言眼神关切。 “没什么。还有什么异处?”谢墨玹问。 顾言拧眉肃穆:“近些日子,太子和一人走得极近。” “谁?” “大夏第一富商,东方起!” 谢墨玹并不感到惊讶:“四弟无权无势,想要稳住朝堂自然需要大量银子,能和东方起合作是他最好的选择。” “只是不知,他究竟看上了哪家姑娘为太子妃?” 第32章:哪不正经? 顾言想了想,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镇北大将军之女,林婉意。” “是她?” 谢墨玹曾见过林婉意几次,印象中是个极为刁蛮的姑娘,虽脾气差些,身手却是不错。 谢祤的想法并不难猜,以她镇北大将军之女的身份,谢祤若是得了林家助力,太子一位自然也就稳固许久。 若他是谢祤的处境,也会选择林婉意的。 一想到林婉意,顾言忍不住笑出声:“那林婉意,也是个没脑子的,几次三番挑衅,却被苏依依次次打脸,如今断了手卧床不起,我估摸着,她那手即便好了,也再不能练武了。” 白恒认真看着顾言,突然来了一句:“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什么苏依依了吧?” 顾言嘴角带笑:“也不是不行。” “切!就你,顾国公能让你娶个商人?做梦呢你!” 顾言白了他一眼,“我心知肚明,你又何必扫兴?!” “我不过就是提醒你,那苏依依再好,也不过是个商人,你即便对她感兴趣,镇国公府也是容不下她的,你就莫要为难人家姑娘了。” “我倒是不同!”白恒咧嘴一笑,“如今白府是我当家,我无父无母,若想娶那苏依依也是易如反掌,无人敢阻,若那苏依依真那么好,倒不如跟了我。既无妯娌又无婆母,清白简单,最适合这样的奇女子……” 哐当—— 一个杯子砸过去,洒了白恒一脸酒,脑门一块淤红,白恒一时愣住,待看清来人,立刻委屈控诉。 “爷……您怎么回事,砸我作甚啊……?” 顾言黑着一张脸,骂道:“你孤家寡人一个,住在嫣红馆得了,何必打人家正经姑娘主意?” 白恒僵僵扯着嘴角:“我不过随意说说,你这么急作甚?爷也真是,您都不认识那什么苏姑娘,怎滴还要为她打抱不平……何况我也是正经人啊,我哪不正经了?” 顾言懒得理他,看向谢墨玹:“如今朝堂局势,爷打算如何?父亲同我说,顾家往后如何走,一切全凭爷。” 谢墨玹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顾简知话虽这么说,但皇子纷争岂是他能独善其身的? 他毕竟是皇后一脉,实际而言最为正统,若非他母后早亡,此刻他恐怕早已是太子。 党政争端也不是他一句不想参与便不参与的,顾家与他连为一脉,夏元祁想要扶正十皇子,就必定与顾家早晚一争。 即便顾家不想参与党争,夏元祁又岂会相信?他定不会放过顾家,因而这太子之位,他不争也得争! “舅父还有说别的吗?” 顾言沉默片刻,轻声说道:“父亲希望,你能娶林婉意为妃。” “那夏姑娘呢?”白恒一想起夏云芝那股执拗的劲就颇为头疼,“夏云芝可是自小便立誓非爷不嫁的,若她知晓爷要娶林婉意,不得闹翻天?!” 顾言定定看着谢墨玹:“父亲的意思,顾夏两家必有一争,夏元祁必不会同意将夏云芝嫁给爷,林将军屡建奇功,封王拜相是迟早的事,与其让太子娶林婉意,倒不如让爷娶,如此,既得了镇北军的助力,也让夏云芝和林家结上仇怨,无法联手,两全其美。” 顾言见他面色阴沉,小声问道:“只是,你可愿意?” 谢墨玹抬眸看向顾言,眸子认真:“别的我都能答应,唯有此事我做不到!” 顾言叹息:“你到底是犟脾气,那人如今在哪都不知道,是生是死毫无消息,你等她这么多年,值得吗?” “何况,当时也不过是先皇戏言,究竟有没有此人尚且不知,你又何苦执着?” 谢墨玹只是垂着头,并没有回答,他知道有,因他曾在父皇书房中见过她的画像。 虽年幼,但只消一眼,他便再难忘记。 他幽幽说道:“我不是执念于皇爷爷一句戏言,而是也想寻一个如她那般的女子……” 顾言长叹一声,暗衬父子俩一个德行。 “你的意思,我会转告父亲,但你也该明白,你总要娶妻的,若是那人一直不出现,你就预备独身一辈子?” “兴许她会出现呢?”谢墨玹反问,眸子明亮。 顾言愣住,忍不住摇头叹息:“也不知你这相思怎么来的,不甚理解。” 随后狂饮一杯酒,放下酒杯就走了。 白恒茫然的在二人之间扫视:“爷,方才顾言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先皇戏言,什么出没出现,爷,您有心上人?!” 谢墨玹白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八卦嚼舌。” 说完,不再看他,起身要走。 白恒愣愣看着他的背景,不明白自己哪嚼舌了?不过就是好奇一问罢了。 毕竟他家爷这辈子没让女人近过身,又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心上人?当然,夏云芝那胡搅蛮缠的人除外,那是爷没有办法,毕竟是夏元祁的孙女,总不能将人踹飞出去。 他一直以为他家爷不近女色,突然间冒出个心上人,着实让人意外,看来他得抽空拉顾言细细问问,实在让人好奇不已。 “——啊湫!!” 远在苏府赏月的苏依依莫名打了个喷嚏,绿玉赶忙拿披风给她披上:“姑娘,夜间风大,仔细些身子。” “绿玉,你吩咐下去,这几日若是萧何来找,便说我不在。” “是,姑娘!奴婢一会儿便吩咐下去。姑娘,这几日,邓管事来过几趟。”绿玉皱眉说道。 苏依依微微诧异:“他来,你苦着一张脸作甚?” 绿玉扁着唇:“奴婢就是同情邓管事,他也是个有分寸的,能来找姑娘,估摸着确实是被萧贵妃弄烦了。奴婢听说,自百花宴后萧贵妃还是没有收敛,这些时日日日派刘嬷嬷去要银子,邓管事拿不出来,被她好一通骂,真是可怜。” 苏依依挑眉:“怎么?你想说服你家姑娘,继续支撑太子府?” “那自然是不能的!一码归一码,奴婢虽同情邓管事,但也没必要帮他,左右已经没了关系,哪有继续养着他们的道理?” “奴婢只是担心,日子长了,萧贵妃会给姑娘使绊子,逼姑娘出银子。” 第33章:故人之女 苏依依神色淡然,与其怕萧贵妃,倒不如说怕谢祤。 毕竟,萧贵妃这人虽爱财,但也好应付。 而谢祤。 她至今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感觉他有些癫狂,明明违背诺言的是他,又来这么一副情深执念的姿态。 她有些烦闷,十分厌恶这样的纠缠不休。 忽然。 “苏依依,拿命来!” 李威一声爆喝,手提大刀冲了出来。 苏依依拉着绿玉本能躲避。 只见李威眼睛凸起,额前一缕白发凌乱垂落,眸子猩红布满血丝,似疯魔般看向苏依依,眼中恨意浓烈。 “苏依依,你害得我家然儿成了残废,她一生志愿便是像骁王一样做个女中英杰,如今她再不能提剑练武” “你该死!我便是拼上半生勋功也要杀了你!” 李威说完,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苏依依听得那句“一生志愿便是骁王”正诧异愣神,眨眼便见李威手中大刀已经到了跟前。 她素手一抬,指尖轻捏,那大刀便被她捏在手中,无论李威如何亦不能挪动半分。 李威震惊,他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却仍是不甘心,放开刀柄再次攻击。 苏依依目光一凛,大刀变换方向朝李威砍去,正要击中他脑门。 “哐当”一声。 一颗石子将大刀击落,随即掉落地面。 黄嬷嬷慌慌前来:“姑娘,手下留情!” 苏依依看向黄嬷嬷,眼神不解。 黄嬷嬷看李威身上并无伤痕,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你不能杀李将军。” 苏依依抿着唇:“是他要杀我!” 黄嬷嬷叹息,看着同样前来的温风意。 “温公子可否帮老奴送李将军回府?” 温风意看着已经瘫在地上低泣的李威,嘴里不停地呢喃:“我家然儿站不起来了,我家然儿残废了。” 凄凉颓败。 一代将军,为了爱女,如今竟疯魔了般,实在令人唏嘘。 “好!” 黄嬷嬷嘱咐绿玉:“你且下去吧,我和姑娘有话要说。” 绿玉退了下去。 直到只剩她们二人,黄嬷嬷这才说道:“姑娘,李舒然是你兰姨的女儿。” “兰姨?” “是!你兰姨原是王爷的贴身丫鬟,只是她嫁人时你还未出生,因着难产身子大伤,没几年便过世了。” “她过世时姑娘不过才三岁,王爷也曾带姑娘见过一次,姑娘可有印象?” 苏依依印象中只在年幼时见过一次。 那时娘亲只说要带她见个故人,见到时,那人已是奄奄一息。 她当时就想着这兰姨怕是活不久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娘亲还曾嘱咐,若以后遇到兰姨的女儿,定要好生照顾。 没想到,兰姨嫁的人是李威,他们的女儿竟是李舒然。 “姑娘,您跟老奴来。” 苏依依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泥风巷是京中贫民所住的巷子,也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上京毕竟是大夏之首,流民即便入京,也是不允许流浪街头的。 而泥风巷空地居多,当今圣上仁厚,在泥风巷搭建许多简易居所,特准流民在此地居住。 权贵对泥风巷避之不及,连苏依依都从未来过。 只知道泥风巷里住着的,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勉强有了容身之所。 然而当她踏入泥风巷时,却惊愕住了。 传闻中随意搭建的木屋,此刻半数都换成了更加牢固的房子。 虽依旧简陋,但至少再不用担心漏风漏雨。 泥风巷中央,有一个草棚,几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正在施粥。 百姓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竟无一人争抢。 在雨棚的右侧,一小厮拿了个竹签笑呵呵的看着前来抽签的人。 “中了中了!今日总算是我中了,这下好了,下雨天总算不用去旁人家躲着了!” 一白发老者惊呼,脸上的笑容雀跃欢喜。 小厮笑看着老伯:“恭喜王伯,今日真是好运,半个月了,也就您一家抽中了上签,只不过我家姑娘近些日子恐怕有些忙,得过些时日安排修缮,您莫要着急,既中了签,我家姑娘必定会安排妥当的。” “不急不急!姑娘若有事大可忙去,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撑得住,莫要为了我们耽误正事。” 王伯笑的开心,旁边人不断恭喜。 小厮眼眶微红,低着头掩下即将滴落的泪珠。 他家姑娘这般好,怎会遭了那样的罪…… 苏依依不解:“嬷嬷为何带我来这里?” 黄嬷嬷指着粥棚:“李姑娘虽任性了些,却心地善良待人宽厚,那粥棚便是她建的,日日都有,泥风巷流离失所之人皆可在此饱餐两顿。” “这些可不是一时脑热便能做到的,李姑娘自九岁开始,便坚持到现在,如今已近六年。” 苏依依惊讶:“李舒然做的?” “是!” 黄嬷嬷浅笑点头,“李威虽战功赫赫,但他的赏赐多数被李姑娘拿来救济泥风巷的百姓,便是那些屋子的修缮,也花费了不少银子,这些可都是李姑娘一手操办,从未假手于人。” 苏依依更为震惊,一个九岁的孩童竟能有此举,便是连她也自叹不如。 黄嬷嬷看向苏依依:“姑娘,虽有些话不应老奴说,但老奴左思右想,却也不得不说。” “李姑娘虽任性得罪了姑娘,但女子体貌何其重要,连家原本欲和李家结亲,如今李姑娘身有残疾,连家自然也就不愿再承认这门婚事,身有残疾又被人悔婚,即便不是在明面上,于女子而言,下半生也就毁了。” 一说到此,黄嬷嬷惋惜叹息。 “何况,你兰姨与王爷情同姐妹,李姑娘虽任性,但也不该有此境遇……” 苏依依抿唇,抬头看着中间草棚和井然有序的队伍,思绪复杂。 回府后,她去找了温风意。 “此事,我办不到。” “为何?风哥哥,以你的医术不该治不好,你若是肯去,李舒然的腿也不至于会瘸。” “李威曾找过我,我也去瞧了,骨头已经愈合,若是想治,得打断了重新再长,但李舒然神智已经有些疯魔,她不肯,将我赶了出来。” 温风意给她倒了杯茶:“我曾去打探过,那李舒然虽性子急了些,为人却算不得有多差,待下人宽厚待百姓仁和,每日都在泥风巷施粥赠药,也曾效仿骁王办过私塾,只收女子读书。” “只不过她年幼时受过林婉意恩惠,因而记到现在,百花宴林婉意虽自取其辱,但李舒然却不知,因而宫宴上才会刁难于你。” “依依,那李舒然……不是个坏姑娘。” 苏依依愕然,连温风意都在为她说话。 “那……林婉意呢?” 第34章:想太多 “林婉意?” 温风意皱眉,面上闪过不屑。 “临北瘟症我确实见过她不假,但她也只是在外随意买了些草药送到药堂,实际并未亲身入灾区,想来也是怕死。” 温风意并没有说全。 实际而言,他认为林婉意之所以出现在临北,目的根本就不是救助灾民,而是想借机接近太子。 册封的旨意下来不久,林婉意就到了临北,说是带了药材,实际没几样是用得上的,全是些低廉草药。 她心思不纯,却也算是达到目的。 深夜,李府。 一袭白衣劲装,一顶素银头冠,苏依依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一身男儿装扮,背上背了个锦盒。 她要潜入李府,为李舒然医治。 之所以穿上白衣,只因这是她的习惯,白衣比黑衣更易被人发现,也更能训练她的身手。 屋内,小秋端着一碗粥,苦口婆心的劝着。 “姑娘,您就吃一口吧?您总是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了?” 李舒然躺在床上,两眼空洞的直视床顶纱幔,她像个躯壳一般没了灵魂,小秋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她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遇上这么件糟烂事了? “小秋,泥风巷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闻言,小秋忍不住落下一滴泪,赶忙擦拭:“安排妥当了,姑娘这几日养伤,奴婢日日去施粥,今日王伯抽到上签了呢!姑娘,您快好起来,您还要去瞧瞧王伯的屋子要怎么修缮,您得好好吃饭,知道么?” 李舒然似有些欣慰,但一想到她的腿,当即面如死灰的侧过身,面朝里躺着:“我如今都这副模样了,还怎么好得起来?连家那婚事……怕也要泡汤了吧……” 小秋低着头没有说话,双肩一颤颤的,隐忍着低泣。 那该死的连家,前些日子还上赶着说要来提亲,自从姑娘伤势不好的消息传出,便再三推诿,前日还派了人来说,另有人选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托词,小秋怕她家姑娘伤心,不忍说。 看了眼手里半点未减的粥,本想继续再劝,却不想脖子一阵剧痛,人就已经昏迷过去。 苏依依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手里的碗,将她扶到床边靠躺,转而看向毫不知情的李舒然。 “小秋,我渴了,给我倒些水吧!”李舒然轻声说道。 苏依依看着手中的粥,故意压低嗓音道:“喝水只能解渴,你若想活着,便将这粥喝了。” 陌生的声音突兀,李舒然慌忙转过身,见床边站了个白衣蒙面男子,心中愕然,强行稳住心神,厉声问道:“你是谁?!!小秋呢?!” 待看到床边躺着的小秋,重重松了口气。 “你想要什么?为何私闯我李府?” 苏依依挑眉:“你不怕?” 李舒然挺直脊梁:“笑话,我父亲乃镇北大将军右将,我乃将军之女,见了你等小贼为何要怕?” 面巾下的红唇微微扬起,眼露赞赏:“你是有些不同……泥风巷的屋子是你修缮的?” 李舒然凝眉紧盯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不解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问问罢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帮他们?” 李舒然犹豫片刻:“我视骁王为英雄,从小便立志成为她那样的女子,奈何爹爹心疼我,不愿带我上战场,我便偷偷行些善事。” “骁王曾说,女子亦是半边天,当可不输男儿志,我亦认同,将此当成目标,自小勤学苦练武艺,只盼望有朝一日能像她一样策马奔腾,驰骋沙场。” “骁王爱民,授百姓生计,我亦当如此,只是我不够骁王做得好,只能尽微薄之力,那些百姓虽暂时有了落脚之处,却没有稳固生计,我思来想去,也只能略施吃喝,不让他们饿死。” 苏依依震惊,久久无法言语,心下更觉愧疚,她下手确实过于狠辣,险些害了个好姑娘。 李舒然见她呆愣,双眉微皱:“你问这些究竟有何意图?你到底又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你只需知晓我对你性命不感兴趣。” 她已经决定好了,必定要把她的腿治好! 李舒然听后更是脸色苍白,本能的拉紧衣襟:“你既不要我性命,那你要什么?难不成你……” 苏依依见她那模样,一个头两个大:“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正欲坐到床边,却见李舒然冷不防自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护在胸前:“无耻花贼,莫要欺我腿脚不便,大不了本姑娘以死护我清白!” 苏依依翻个白眼:“我要对你怎样你还能反抗不成?何况,我若不想你死,你当你死得了?” 李舒然面色一僵:“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依依并不搭理,将粥随手一扔,那粥便稳稳地落在桌面,解下身后包裹,拿出锦盒。 那锦盒内装着的,全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器具,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更重要的,还有一瓶烈酒。 李舒然见了那些物件,脸上煞白:“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将我……分尸了吗……?” 苏依依眉头一皱:“你想得倒是丰富,我替你疗伤,过不了许久你的腿就能好,虽不见得恢复如初,但平时跑跑跳跳练些普通的拳脚应当没有问题。” 李舒然一惊,本能地拉住她的手:“你是说我的腿能好?真的吗?!” 而后又痛苦摇头:“你定是骗我的,连温神医都说医不好,你哪里能比温神医的医术要高,我的腿定然是没得治了,你莫要哄骗我。” “何况,非亲非故的,你为何要帮我?” 苏依依白了她一眼,若她没记错,风哥哥分明说的就是要打断了重新连接,她偏偏说人家的意思是没得救,两者差距之大,估摸着风哥哥听后得气得掐死她。 但她也懒得解释,免得被她猜出身份。 “我不过是替泥风巷那些百姓救你,你若是好不了,他们怎么办?” 苏依依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匕首,随意扔了出去:“躺好,我看看你的伤势。” 说着,就要掀开被子。 李舒然赶忙阻止,红着脸说道:“你……你到底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我怎能让你看我的腿……” 苏依依没好气的打断:“要么我打晕你,我还是能看,要么你就乖乖配合,二选其一,你选哪个?” 第35章:你怎么成弃妇了? 李舒然脸色更红,斟酌片刻,不情不愿的撇开头。 “我配合就是了。” 苏依依这才掀开被子,撩开裙角,那断腿外伤虽好,却依旧能看出骨骼扭曲。 她双眉皱成一团,拿烈酒替她擦拭,而后用麻药敷上。 转头看向李舒然,递给她一个包好的布条。 “这麻药虽有些药效,却算不得多强,我得帮你把骨头重新连回去,会很疼,你且忍着一些。” “嗯!” 李舒然接过布条,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从心底里愿意相信他,她犹豫片刻,一咬牙,便咬着布条紧绷着身子。 模糊不清的说了句:“你动手吧!” 苏依依将她的骨头重新打断,再用两根长竹条固定,拿了白玉断续膏抹在伤口处。 整个过程未见她嚎叫一声,便是痛得大汗淋漓依旧忍着。 苏依依深深看她一眼,露出欣赏。 那眼神,让李舒然心跳漏了半拍。 苏依依继续为她上药。 那指尖的温热配合着膏药的冰凉,划过少女白皙夹杂着红紫的肌肤,让李舒然面颊更是绯红。 此刻她虽看不见他的脸,但见他眉目俊朗,可想而知面巾底下的容貌定然不俗。 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头一回与别个男子如此亲近,心忍不住跳得飞快,心脏好似快要破出胸口,脸上越发滚烫。 一时间,看得愣了神。 苏依依包扎的认真仔细,待回过头,便见她神色恍惚的呆呆看她,不由得轻皱了皱眉。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舒然回过神,红着脸撇开头:“没……没什么……” 苏依依拿出一个黑色药瓶:“这药膏需每日三次,这三日莫要下床,三日后我再来查看伤势,若是恢复尚可,便可稍稍下地走动。” 再仔细检查一番,确认完美,苏依依起身便要走。 李舒然赶忙问道:“请问阁下是谁,可否告知?” “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你也值得我医治。” 李舒然心下一悸:“我……我总要知晓恩人是谁……” 小秋眉目动了动,显然即将清醒。 苏依依急着要走,情急之下说了句“青云居士”,便飞出窗外,消失在月色之中。 “青云居士……” 少女呢喃,露出女儿家娇态。 “原来是你……” 青云居士的名号,如今整个大夏谁人不知? 她原以为他只是个绘画写字的读书人,却没想到却是文武双绝。 一袭白衣竟能出入李府如无门,想来武功奇高。 李舒然看向窗外,目光紧盯那早已消失的白影,温柔浅笑。 这一刻,少女心思悸动,烙下一道身影…… 苏依依回府已是半夜。 却不想刚踏入府门,迎面飞来一黑衣男子,男子招式凌厉,带着十足狠绝。 她如星灿般的眸子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三两下便化解进攻,再一个抬腿将人踹飞出去。 黑衣人不甘示弱再次上前,却被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正想着哪只胳膊腿要断时,被掐着的右手被人拧着转了个圈,熟悉的断裂声却没有如期到来。 苏依依摘下面巾,松开了手,转身就走。 黑衣人吃惊,大叫:“苏依依,你脑子进水了?” 鸠鹰扯下面巾,三两步追了上去,瞪着诧异的眸子。 “你是不是有病?神志不清了?” 苏依依淡淡瞥眼:“本姑娘今日不想断你手脚,你有意见?” 鸠鹰拧着眉:“倒也不是有意见,就是有点不习惯……” 这丫头,自在她八岁时遇见开始,哪次比武不是下手狠辣不留余地? 他又哪次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跑去万归山医治? 这次竟然饶了他,简直不要太离谱! 温风意正拿了医具在旁边等候,见二人过来也是微微诧异。 “发生何事了?你们没比试吗?” “比了啊!” 鸠鹰跳至他身边,拿出胳膊腿在他眼前晃了晃。 “完好无损,你这药都用不上!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今日有病?” 温风意失笑:“到底是你有病,还是她有病?” 鸠鹰想了想,“好像都有!” 温风意白他一眼:“她不废你手脚,你还觉得不满意了?” “不是这回事啊!她如此反常,我一时有些不习惯……” 他原是武林世家,八年前外出游历时碰上苏依依,见她模样可爱,便想着戏弄一番。 谁承想当下就被人卸了胳膊,哀嚎震天。 自此之后便像是头撞了南墙的牛,每年都得前来找苏依依比试。 但也每年都被打断胳膊或是腿的,却依旧不屈不挠,这一战便是八年。 也因此,他的武艺精进不少。 鸠鹰这些年在江湖闯荡,鲜少遇到对手,只因这些年被苏依依训练得一身铁骨,便是被人断个手脚什么的依旧能战。 因而在江湖有个拼命三郎的名号。 “对了,我上回来时,你还是苏依依,前脚刚走,你就成了未来王妃,这回来,你又成了太子弃妇。” “怎么回事?这一年发生了什么?”鸠鹰茫然看向苏依依。 苏依依剜他一眼:“注意措辞,本姑娘还未成婚,和弃妇没有半点关系,你一个男子,年纪都这般大了,闲聊什么八卦?!” 鸠鹰:…… “我哪大了?我不过大你六岁!六岁罢了,算大吗?”鸠鹰看向温风意。 温风意嗤笑:“你这年纪,孩儿都一打了吧?如今可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什么话!我这是不愿娶,想嫁我的女子不要太多,多到本公子都拒绝不过来!” “是是是!多到如今还是个单身汉子!” 苏依依倒了杯酒饮下,戏谑敷衍。 鸠鹰撇过头,心中暗衬,单身汉子怎么了? 他光荣!他骄傲! 便是单身一辈子他都甘愿,多自在。 “对了!近些日子江湖出了怪事,你们可曾听说?” 鸠鹰神色认真。 “许多江湖高手都离奇失踪,失踪时满地黑尘,便是尸骨都寻不到,你们说奇不奇?” 苏依依皱眉肃穆:“可知何人做的?可有怀疑之人?” 鸠鹰摇头:“就是毫无进展,我才来问问你们!” “风意,你可知有什么手段,能把人变成一堆黑炭尘土?” 温风意垂下眸子,面色凝重:“我不曾知晓有什么手段能办到,此种手段狠辣阴鸷,对付的又都是江湖高手,寻常人必定办不到。” 苏依依却是拧着眉,眸子微沉,她依稀记得在哪本书上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鸠鹰见她面色有异,随即问道: “依依,你可知晓?” 第36章:强买强卖 苏依依抿着唇,微微摇头:“我并不确定,待我查一查再说。” “这么说,你该有线索,也罢,你且去查,若是有消息便通知我。这事蹊跷得很,我仔细盘算了排行榜上的所有高手都未曾有什么头绪,只怕不是简单的消失。” 鸠鹰顿了顿:“你若是要查,也隐蔽些,对方不知是谁,你们又不是江湖之人,莫要被人盯上,到时我怕我顾及不来你们。” “呵!这话说的,这八年来被痛揍的也不知道是谁?”苏依依傲娇的坐下,随手拿了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显得漫不经心。 鸠鹰面色一滞,嘟囔着反驳:“总要防患于未然嘛!何必总提这些……我往后定会胜你的!” “随时恭候!” 鸠鹰:…… 他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嘴上却在逞强:“恭候就恭候,你且等着就是了!” 苏依依瞥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而看向温风意:“风哥哥,那白玉断续膏你再做几瓶,我有用。” “好!” 温风意自然知道她拿来做什么,面对她的变化,他很高兴。 从前的苏依依就是过于冷漠,不管是商场亦或是江湖,总是不留余地,虽说不上不好,但他总觉得,她需要朋友。 鸠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看上那劳什太子?” 苏依依愣住。 实际而言,她也一时混沌,许是看到他不顾身份请旨娶她为妃,心有感动吧。 毕竟,她身为商贾,寻常世家亦不可能娶她,何况是皇子呢? 虽说谢祤从前不得宠,但若不是下定决心,也不会执意进宫面圣求旨赐婚,放眼整个大夏也是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那时太过孤寂,太想要个家,便同意了。 “过于年轻了吧!”苏依依自嘲,“太信任你们这些男人了!” 二位男人面面相觑,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与他们何干啊? 鸠鹰悻悻摸了摸鼻子:“且当我没问……” 犹豫片刻,道:“我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厥,见到你们家九丫头了。” “她怎么了?!”一听事关吉九,温风意浑身僵硬,着急不已。 “她在西厥追查玄铁钉一事,我也是凑巧与她遇见,见她在那打得尽兴,便参与了一番。” 鸠鹰开心的笑着,何止是尽兴,简直就是爽! 千余名西厥兵追着他两跑,他们二人联手将那些西厥士兵打了个稀巴烂才算消停,若不然那些人只怕顽强难死。 “她怎么会跑去西厥?什么玄铁钉?那是什么东西?”苏依依连着三问。 鸠鹰两手一摊:“我哪知道?但她听我说了江湖人消失一事,脸色有些古怪,未曾打招呼便走了。” “你怀疑此事和吉九那丫头有关?”温风意当即否定,“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与她有关?”鸠鹰白他一眼,“我只是猜测她或许知道内因,但没来得及问她就消失不见,如今来这问你们,你们也不知,我倒迷糊了。” 苏依依脸色凝重:“她整日在外胡混,未必知道。你下次见着她便叫她回来,莫要总是去危险之地,嬷嬷怕是会担心。” “我晓得了!”鸠鹰点头。 “说来西界战事有些吃紧,那叶长安未必守得住,过些时日朝廷恐怕还得派兵去守城,也不知国库能否撑得住。” 苏依依拧着眉:“消息可靠?” “那是自然!”鸠鹰不满的挺了挺腰板,“我亲眼见的,西厥兵凶猛,一个二个都不怕死,我和吉九两人胡乱杀了好一阵,下手越发狠辣才将他们杀死,我们两尚且如此,普通士兵怎办得到?。” “我武艺虽比不过你,但在江湖总还是排得上号的,吉九武功更是不弱,若不是西陵关地势凶险,恐怕早被破了!” 温风意见苏依依垂眸沉思,问道:“可要进宫面圣?” 苏依依摇头:“叶长安不是个愚钝之人,若真如他所说,此刻军报恐怕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能到圣上手中。” 鸠鹰起身:“罢了!我今日来除了寻你比武,也是想将此事告诉你们,既然圣上会有决断,那我就不久待了。” “你又要去哪?”温风意无奈,“你个浪荡子,总是飘忽不定。” “江湖人自有江湖规矩,整日墨守成规那还混江湖作甚?朝堂事自有朝堂人管,我一个闲云野鹤也管不着。走了!” 说完,衣袂飘然,人便已经消失于夜色。 翌日一早,绿玉便来敲门。 “姑娘,萧老爷在门口嚎叫,诋毁姑娘,可要派人将他轰走?” 苏依依眼睛未睁:“不必理他,寻个人在人群岔话,随他在那嚎,只要不是寻死。随他去!” 那样自私的人,天底下人死绝了,他也未必想死。 绿玉听后便寻了个人躲在人群暗处,有一搭没一搭的拆萧何的话,看热闹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是憨货,自然分得清真假。 都深知萧何怕是想白嫖人家铺子,好卖了高价。 如今那商人已经寻了东街的住处,城南的铺面自是不会买了,更何况是千金高价。 萧何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才来苏府闹门。 眼看着京债已经逾期,若不是刘二暗自拖延,又看在太子和萧贵妃面上,只怕他这会儿已经在牢里等着人将他赎出去了。 可那京债总是要还,且利息一日比一日高,此刻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时情急便坐在苏府门口咒骂诋毁。 却也没得逞,便更加着急,大声嚷道:“苏依依!你因被我那太子外甥抛弃,便怀恨在心故意设下圈套引我上钩,害我白白损失三千两银子,你可真真歹毒!” “你也莫要得意,若被我那妹子和外甥知晓,定叫你人头落地,抄了你苏府,看你还如何嚣张!” “都说商人多诡诈,活该我外甥不要你!若留你等小人在身边,那便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祖上三代都没了光彩!苏依依,你就该被拉去大狱,这辈子都休想出来!” 第37章:半价卖不卖 萧何越骂越激昂,越骂越没了顾忌,到了最后竟口出狂言牵连太子和萧贵妃。 正骂得尽兴,苏府大门豁得打开,苏依依缓缓走了出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笑容看似温柔,却让萧何忍不住升起一股凉意。 苏依依拿出红白两契:“萧公莫不是忘了,这红白两契可是您亲自签下的,官府盖的官印,你情我愿的买卖,怎能说我诓你?” “你……你这是骗我签下的,并非我自愿!不过才千两银子的铺子,我若不是受你诓骗,如何能三千两银子买来?何况,那铺子原本就是你送我的,哪里还能跟我要银子……” “萧公慎言!” 苏依依沉下眸子:“城南茶庄从来都是我苏家产业,也未曾说过要赠与你,不过是念在当初尚有些亲戚情面,借你暂住罢了!何况,你为何会三千两银子买我的铺子,萧公莫不是在装糊涂?!” 萧何一滞,“我……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是受你蒙骗,中了你的圈套……” “究竟是我设局,还是你贪心不足错失良机,这才上门嚎骂?红白两契已签,是你非要买我那铺面,我看在往日情份上,就算明知有利可图也将这桩生意让了出去,于商人而言,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又为何要让你占便宜?” “若不是看在太子和贵妃的面上,我又岂会放手?难不成你以为我苏府营商数十年,道上消息会比你闭塞?” “萧公自己错失良机,又岂能怨得了旁人?” “何况,方才你一口一个要让太子殿下将我人头落地,抄我苏府家门,我苏依依上无愧天地,下无愧于你,更未犯任何事宜,便是太子来了也不能对我动用私刑。” “太子和贵妃仁厚刚正,又岂会做这等徇私舞弊之事?你在此大放厥词污了贵人名声,可是死罪一条,你倒也敢?!” 萧何浑身一颤,冷汗直流,他方才一时情急,竟当众口出狂言左一个外甥又一个妹子,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何况他还扬言要让太子抄苏府满门,堂堂一个太子如何能听他指挥,这不是祸乱朝纲的大罪吗? 萧何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起来,只感觉脖子凉嗖嗖的一片。 “我方才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那契约作罢,地契还你,你把三千两银子还我,此事就当没发生,大家相安无事……” “萧公说笑了。” 苏依依冷笑,“萧公不是知晓吗?我苏依依可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哪有做了生意还反悔的道理?我若真这么做了,往后我苏家在商场信誉何在?” “再说了……” 苏依依轻笑着瞥向他:“地契归还于我,那铺子却依旧被你们占着,于我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得了这三千两,至少,我还不用赔上一个铺子!” 此言一出,看戏的人总算知晓内因,有一个二个心直口快的忍不住开口嘲笑。 『萧知事原是想占人家铺子啊?!这便宜得的,属实也是有些不要脸了!』 『就是!我才听说前些日子来了个外商,愿花千金买城南茶庄,还想着哪个憨货有这好买卖不做,没成想原是那人没有地契,卖不掉啊!』 『何止呢!三日前那商人实在寻不到好铺面,便买了城东的杂货铺子,我听说,那铺子位置差些,却也卖了八千两呢!萧公这是时运不济,不对!这是没来得及,若不然这会儿一转手,可不是白白赚了七千两银子吗?!真是可惜了啊……』 人群一个接着一个调侃,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疑。 萧何脸上一阵红白交替,又羞又悔,谁让他先前举棋不定呢! 若不然,这会儿三进三出的院子就到了手,还能白得几千两银子。 此刻他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苏家姑娘啊,你看我这不是没卖出去么?若不然你把银子还我,待我们找到地方落脚,便即刻搬离,你看……” “那可不成!谁知道你们何时能找到落脚的地方?毕竟,你们都找了半年了,不也没找到吗?”绿玉毫不客气的嘲讽,惹来人群一阵哄笑。 萧何老脸丢得干净,但一想到京债,便把心一横,跪了下去。 “苏家姑娘,老夫在此求姑娘高抬贵手,便把银子退给老夫吧。老夫保证,三日内必定搬离,决不食言!” “呵!” 苏依依微微挑了挑眉尾,好整以暇的侧了侧身子:“萧公,您知道的,商人最重信誉,可萧公您这信誉……着实过低,我如何能信你?” 见萧何又要说些什么,苏依依看向在场百姓,红唇轻勾:“各位也知晓,我那铺子可是城南最好的一处,萧公一家在那住了半年,便是租金都低不过百两银子。” “今日萧公这般说,又当着各位的面,我苏依依便在此给他一个承诺,愿用一千八百两银子买回他手中地契,也算是全了从前未能做成的亲戚之义。” “什么?!” 萧何惊得站起:“怎么才一千八百两?我分明是三千两买来的……” “萧公莫急,在场众人总有些商人同行,自然知晓前些日子城南铺子涨势颇高,翻了三倍不止,如今市价已降,却也比从前高了五成的。” “我苏依依看在太子和贵妃面上,愿多出三百两银子买回地契,已是仁至义尽,萧公若觉得此举不妥,大可问问在场的掌柜,我苏依依可有错处?” 萧何震惊,看向身后民众。 一掌柜模样的老者道:“市价总是高高低低,商人在商言商,市值如何便是如何,总不能明明只值一千五百两,却非要人家三千两收了的道理。行商之人有亏有赚本就属正常,萧知事,苏姑娘愿以一千八百两收你的铺子,已是高价了。” “若等过些日子,城南整街的铺子市值恢复正常,那铺子便是一千八百两都值不了,我劝你还是尽早卖了吧,免得亏空更甚!” 苏依依勾着唇:“如何?萧公想清楚了吗?一千八百两,卖么?” 第38章:断袖的公子 萧何此刻犹如五雷轰顶。 不过短短数日,竟从三千两变成了一千八百两,亏了近一半不说,就这价格,还是人家看在从前面上给的高价。 他呆在原地,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 若真如那人所说,再不答应,恐怕会亏个血本无归。 一咬牙:“好!一千八百两就一千八百两,不过,我也必须签红契白契,去官府盖上官印!” 苏依依勾唇:“这是自然!那萧公何时搬离呢?” 萧何愣住,支支吾吾:“一时半会儿,确实难寻住处……” “萧公若是不嫌弃,我东街后巷还有个二进的园子,虽算不得大,但住个三五口人总是可以的。” 萧何原以为苏依依这是要送他宅子,却不想苏依依淡淡补上一句:“那园子就看在萧公面上,给个特惠,八百两银子,如何?” 萧何:…… “这,这如何还要银子的?还是八百两,苏家姑娘,我们已经让出城南茶庄,怎么区区一个二进院的园子还要收我们八百两银子,你怎能如此贪心……?!” “萧公这是何话?那城南茶庄原本就是我的,只不过免了租金让你们住了半年罢了,怎能算是给我的?再说,何以是给?我不是出了一千八百两买的吗?那二进院子也是我的,我不过是卖给你,又不是送给你,市值千两的宅子卖你八百两,怎能说我贪心?” 萧何急的团团转:“可……分明是我吃亏了啊,丢了个二进的铺面不说,还要再花八百两买个二进的园子,这……这……” “萧公,容我再提醒你一句,城南铺子是我买的,不是你赠与我的。若萧公觉得八百两买个二进的院子亏了,自然可以不买的,今日搬离另寻住处便是了,我苏家,从不强买强卖!!” 萧何左右来回踱步,实在是觉得亏得慌,但他也明白,八百两买个二进的园子确实不贵,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仔细回想,又寻不到对方半点错处。 毕竟,那铺面是他非要买的,这会儿来又非要强行卖给人家,说来说去到底是他主动,人家又没逼着他买! 人群也不知是谁,高喊一声:“萧知事莫不是连人家的二进院子也要占了吧?” 此起彼伏的嘲笑在此刻一声高过一声,看戏的人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不要脸了,萧何面红耳赤,只好妥协。 “好!八百两就八百两,连同铺子的红契白契一同签了,现在就去!” 苏依依露出一抹笑:“自然,公事公办,萧公要如何手续,照办就是了。” 萧何原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却不想到了官府再次傻了眼。 “怎么回事?不是一千八百两吗?怎么变成了一千七百四十六两,剩余的五十四两呢?” 那负责税利的官员白了他一眼:“三分税利,可不就是五十四两么?怎滴,你还想逃税不成?” 萧何呆住,愤然指向苏依依:“为何她就不用?上次三千两,这次八百两,也未曾见你收她税利啊?!” 官员有些不耐烦,将盖了印章的地契递到他跟前:“她是皇商!皇商你知道吗?圣上已经下旨免苏家三年赋税,她用交什么税利?难不成圣上给你也下旨了?” “可……可我外甥是太子,我亲妹子是贵妃……” “便是皇子来了,该交的税利都得交!何况是你?地契你还要不要了?” 萧何脸色铁青,只得接过地契,官员见状转身离开。 临走前,苏依依浅笑着看向萧何:“萧公,税利是朝廷重要,克扣税银不仅要挨板子,更是难逃死罪,我劝你还是莫要胡言乱语牵连太子和贵妃,免得惹火上身,到时只怕他们也救不了你!” 说完,也不管萧何是何表情,潇洒离去。 “姑娘,真是解气!”绿玉咧嘴傻笑。 憋屈了这么久,今日心情总算是舒畅了。 “不过姑娘,为何要将那二进院的园子卖他?就让他们流落街头算了,臭不要脸的一家子,活该这个下场!” 苏依依轻轻摇头:“做事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个后路。何况那园子本也是七百两买的,八百两卖了也不亏。再者,他毕竟是萧贵妃的哥哥,总不能做的太过分。” “真是便宜他们了!” 绿玉嗤笑出声:“不过一想到萧老爷那吃瘪的样子,就着实痛快,实在是大快人心!姑娘,您真是太厉害了,不仅将铺子拿了回来,还白白的赚了千两银子,那萧老爷,气得鼻子都要飞起,却愣是拿您没辙。” 说完,又愁容满面的皱着眉:“姑娘,您说他们会搬出来吗?会不会还和先前一样,占着铺子不愿走?” 苏依依自信一笑:“不会!那么多人看着,便是我不去盯着,那些惯爱八卦的人也会去铺子门口盯着的,萧何总归是要点脸面的,不搬也得搬!” “哈哈哈——!” 绿玉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姑娘,实在痛快!太解气了!” 苏依依点了点她额头:“姑娘家家的,笑的那么猖狂,成何体统!” 绿玉吐了吐舌头,娇嗔的扁着唇:“姑娘……” 余光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姑娘,是前几日看见的那两个断……咳,那两个感情甚佳的公子……” 苏依依寻着绿玉的视线看去,见谢墨玹和白恒进了一个茶楼。 “姑娘,您说,那种……呃……感情,若是被人知晓,会不会像女子一般拉去沉塘啊?” 苏依依摇头:“应是不会吧……” “看他们的装扮,估摸着是哪位世家公子,便是被人知晓,大抵也就是变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家族虽蒙了羞,但也不可能如女子般丢了性命。” “不公平!”绿玉忿然,“为何男子就能活着,若换成女子,只怕不是悬梁就是沉塘,世道对女子太苛刻了,为何男子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苏依依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正在出神,眼前走来一个熟悉人影,谢祤皱眉上前:“苏依依,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39章:情窦二开 见来人是谢祤,苏依依本能的皱眉沉沉:“太子殿下。” 谢祤抿了抿唇:“你不高兴?” 见了你,怎会高兴? 苏依依敛下眸子:“殿下多心了,殿下日理万机,民女就不耽误殿下了。” 说完,转身要走,谢祤想要拉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一个侧身躲过。 看着落空的手,谢祤心中泛起苦涩,却又无比气恼:“苏依依,你这是何态度?” 苏依依语气淡淡:“殿下,众目睽睽之下,男女授受不亲。” “你——” 谢祤顿住,扫视一圈不停越过的人群,压低声音:“苏依依,你就不怕本宫寻你麻烦?不管如何本宫是太子,而你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商贾……” “殿下,民女身无一物,唯有几两拙银,殿下便是寻我麻烦也得不到许多好处,何况民女从前花费过度,如今也剩不下许多银子。” “苏依依!”谢祤气极,“你为何永远都是这般高高在上,就是不愿低头?只要你愿低头,本宫依旧会娶你……” “侧妃还是良娣?” 苏依依抢过话:“殿下,圣上旨意已经说的十分明白,民女也数次向殿下说得清楚,不知民女到底哪种言行让殿下误以为民女心有不甘,民女改,可行?” 谢祤愣住。 苏依依继续说道:“若殿下还是对民女有所误解,那民女此次重申一遍,民女如今很好,对殿下也无怨恨,相反,若殿下心想事成娶得林姑娘为妃,民女恭祝殿下与未来太子妃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殿下,可还有什么疑问?” 谢祤呆愣,“你……什么意思?” 苏依依强忍住心头不耐烦:“殿下,民女对殿下已断了念想,殿下不必烦忧,民女不会强人所难非要殿下如何。” “殿下,往后就此别过,莫要联系,可好?” “休想!!!” 谢祤上前一步,瞳内布满血丝,咬着牙说道:“苏依依,本宫对你很满意,无论你做什么本宫都甚为满意,你若是要改,便将你这女儿身改了!只要你是女子一天,本宫就对你万分满意!” 苏依依微微皱眉:“也不是不行……” “苏依依!” 谢祤气得想要掐她脖颈,手悬在半空,又愤而收回:“即便你是男儿身,本宫也绝不会放过你!” 苏依依愣住,面前的谢祤,仿佛是个疯子。 “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本宫自然知……” “殿下别忘了,是殿下舍弃民女在先,如今又这副霸道模样,是何用意!民女总不会自恋到以为殿下对民女用情至深无法放下,殿下又何必抓着民女不放?” 她发誓,他若再用霸道深情的癫狂模样纠缠不休,她便再也不忍了! 忽然。 “殿下好兴致啊——” 东方起邪魅勾唇,突然出现,故作惊讶的说道:“咦?苏姑娘也在?” 转而半眯着眸子在二人之间扫视,笑道:“难不成殿下与从前太子妃有约?倒是在下唐突了,不知是否打搅到二位?” 东方起的出现犹如救命稻草,苏依依浅笑嫣然,道:“东方公子误会了,不过是和太子殿下偶遇,闲聊几句罢了。” “哦?只是偶遇闲聊?”好看的眉尾微挑,东方起眼神玩味,“看着倒是……挺像的!” “既然如此有缘,在下在附近茶楼定了个听书的位置,不知太子殿下和苏姑娘可有时间进去吃杯闲茶?” “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苏依依冲谢祤福了福身,“殿下,民女告退。” 说完也不管谢祤是何反应,转身离开。 谢祤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而后沉眸看向东方起,眸内闪过杀意:“你为何会认识依依?” 东方起自在浅笑:“算不得认识,只不过在下与苏姑娘在商场有些合作,并不十分相熟。商人嘛……彼此都是同行,又是竞争对手,总是能遇见的。” 东方起神色坦然,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谢祤眸内杀意消失,正着身子,威严肃穆:“叫本宫来何事?” 东方起浅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随在下来细细详谈。” 谢祤斜睨一眼,和他一同进了茶楼。 茶楼二层栏杆上,谢墨玹看着一同进入的谢祤和东方起,双唇抿紧,视线转向那抹淡绿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总算回了神。 他自小练武,听力也比寻常人强了许多,方才底下所说他听得一清二楚。 白恒在一旁啧啧称奇:“爷,原来她就是苏依依,倒是有些意思。我说爷,太子那是何意?不是他让人家请旨退婚的吗?怎么属下方才看太子那神情,怎么看着好像有些不甘心?” 见自家主子没有回答,白恒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说来奇怪,顾言不是说,太子想娶林婉意吗?怎么还对苏依依纠缠不休,难不成顾言猜错了,太子实际对苏依依深情不移,是苏依依非要废婚?” “这样说不通啊!” “好端端的,苏依依请旨废婚做什么?太子想要稳固地位,娶林奇之女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若非如此,宫宴之上苏依依怎么会下手如此狠毒,直接断了林婉意的手臂?” 但就算是这样,太子那一脸霸道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是想不通! “爷,您说这事怪不怪……” 谢墨玹眯着双眼瞪视:“我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八卦。怎滴?在嫣红馆待久了,嘴也碎了?” 白恒愣住:“哪里的话?爷就不好奇?” “不好奇!”谢墨玹莫名的有些烦躁,“你盯着太子和东方起,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 而后越过栏杆,踩着青瓦飞离。 “爷,您去哪啊?” 面对自家主子的反常,白恒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 他可是嫣红馆的常客,这辈子见得最多的就是男欢女爱,不说旁的,男女间的那点事谁还能瞒得过他? 白恒摸着下巴,看着苏依依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后恍然大悟。 他家主子,恐怕是情窦初开了! 哦,不对! 情窦二开…… 第40章:他就是个棋子 茶楼厢房。 谢祤威严满满,懒懒看着摆弄茶艺的东方起。 那妖艳的脸庞,若不是男子,定然妩媚多姿,这张脸太过魅惑,魅惑到有时他会怀疑是否女扮男装,但接触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他的确是男子之身。 东方起神态自若的倒了杯茶,端至他跟前:“殿下请。” 谢祤瞥了眼他过于出众的脸,快速接过,轻轻品了品:“确实不错。” 锐利眼神直视而去,想要看透此人的心思,却像是蒙了层迷雾,让人无法窥探,也正因此,他对他始终保有戒心。 “你找本宫来,不该只是简单的喝茶吧?” 东方起浅笑:“自然!殿下如今贵为太子,在下乃一介商贾,若能与殿下有所交集,于我而言自然只有益处。” “殿下,在下身无长物,唯有银子居多,若殿下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谢祤挑眉,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他的确很缺银子! 不管是从前身为四皇子,亦或是现在的太子,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宫中侍人无一不需要打点。 从前他就是没有银子打点,才在宫中举步维艰,那些太监婢女,哪个不是见钱眼开? 若是无利可图,哪管他冬冷夏饿,便是死了,一个圣上不重视的皇子也无人关心。 也因此,他的母妃萧贵妃才会在得势之后,拼了命的花银子打点。 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于世家大族而言亦是笔不小的数目,何况他身后无人,萧家那样的小门小户,又哪里撑得起这般大的开销? 他急需一个能源源不断给他送银子的臂膀,但也深知面前之人野心勃勃,之所以迟迟不给答复,怕的就是这样的野心。 商人之所以地位低微,不是因着他们无权无势,而是怕金钱迷人眼,左右国之根基。 毕竟,这天下间最不缺的就是爱财之徒,朝堂重臣无一例外,官商勾结实乃大忌,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他不言,只静静看着对方有何招数。 奈何东方起在表完忠心后便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茶艺,便是谢祤不喝,依旧一遍一遍的为他替换新茶。 二人间的较量暗藏汹涌,东方起不急不躁,冲墨竹微微点头,墨竹自身后抬起一个足有半个臂膀大小的箱子。 “殿下无需答复在下,这些不过是在下一点心意,殿下且收着,若是不够,随时来取!” 说完,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一箱金豆豆,闪光灿灿,便是谢祤如今已是身居高位也不由得一震。 眸子一沉:“你到底要什么?” 东方起勾唇一笑:“在下所求不多,唯有一件!” “殿下也知,商贾之人便是再多钱财,也不过是世家子弟踩于脚底的蝼蚁,在下只愿殿下往后坐上高位,让我等脱了贱籍,给个一官半职,便是寻常末尾也都心满意足!” 谢祤半眯着眼:“只是一官半职?” 东方起一愣,苦笑道:“不瞒殿下,商人于仕途难行,便是考取功名皆被人看轻几分,我只愿为子嗣积福,脱了商籍,若往后我东方一族能出个上京士官,也算是为我祖上改了命薄。商人所愿皆是如此,拼尽全力也抵不过身份二字。” “殿下应该明白,于我等而言,想要逆天改命是何等艰难之事,既有这个机会,自然愿意放手一搏!” 谢祤沉默,定定看着东方起,似要看出此人所说是真是假,半晌,终是看不出什么。 视线落在一旁的金豆豆,抿紧的双唇微微动了动。 他很心动,但他也不敢踏出这一步,因他实在看不透此人。 明明东方起说的诚恳,看不出半点纰漏,但他就是觉得此人来历不明,言谈举止过于完美,让他忍不住生出戒备。 “容本宫再考虑一二,明一,我们走!” 明一,是谢祤自小到大的贴身侍人,也唯有他,一直跟随他到现在。 走出茶楼后,明一不解问道:“殿下方才,为何不答应?” 他自小跟随谢祤,从四皇子到太子,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金钱的重要,他记得有一年冬日,他们险些冻死,只因守门的太监偷摸将碳柴拿去变卖,害他们生生熬了整个冬天。 若不是命大,这会儿只怕早就死了。 谢祤叹息:“明一,本宫看不透此人!” 即便他在深宫之人已经见惯了各种脸色,却依旧无法在这人身上看出分毫别的用意,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安。 明一有些惋惜:“若苏姑娘在,殿下就可不必为此烦忧了……” 忽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明一赶忙说道:“殿下恕罪,奴才一时失言。” “罢了!”谢祤摆手。 他深知他说的是实话,但他也不愿承认,这是实情。 “殿下,天色已暗,殿下回府么?”明一问道。 “不了,明一,陪本宫去一趟苏……”谢祤一顿,“去镇北大将军府吧!” “是!” —— 镇北大将军府。 林婉意握了握拳,僵硬的手指总算灵活几分。 这几日她日日做康复训练,因而断臂恢复的极快。 春桃高兴地走了进来:“姑娘,太子爷来了!” “太子?”林婉意眉眼皆是喜色,“快帮我看看,我这发髻如何?” 这段时日天天窝在家中养伤,她也没怎么装扮,如今听见太子来了,略显慌乱的朝妆镜走去。 春桃赶忙上前帮着梳理发髻:“奴婢觉得姑娘如何都好看,太子爷爱慕姑娘,不管姑娘如何都会喜欢的。” 林婉意娇嗔:“即便如此,哪有男子不爱美人的?我总不能不顾妆颜就去见人,反倒让人觉得失礼。” 春桃捂嘴吟笑,惹得林婉意脸红不止。 另一边正厅。 面对太子的突然造反,林奇并没有表现得过于热情,他自觉谢祤配不上太子之位,只因他认为太子一位应有更适合的人选。 他虽是武将,却也深知朝堂之争并没有这么简单。 二皇子身后有镇国公府,十皇子身后亦有南阳侯府,而四皇子谢祤,背后身无一无,不过是党争棋子罢了。 棋子若是被弃,下场凄惨无比。 他明白太子用意,但他,绝不会答应! 第41章:少女心事 “父亲。” 林婉意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虽身上有伤绑了自制的麻布绷带,却装扮清丽,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 见了坐于首座的谢祤,含羞福着身子:“殿下。” 谢祤赶忙上前搀扶:“你身上有伤,不必如此。” 林婉意轻轻点头,暧昧不明。 “咳!” 林奇忍不住干咳一声以示提醒。 林婉意见状,慌忙后退几分。 林奇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看向谢祤,道:“殿下突然造访,臣也无甚准备,天色已晚,殿下日理万机,臣就不多留殿下了,殿下回府好生休息,仔细注意身体。” 谢祤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转而笑道:“林将军好意本宫明白,本宫只是担心婉意伤势,便想着来看看,如今见婉意恢复不错,心中宽慰,也就放心了。” 随后看向林婉意:“时辰已晚,婉意,你仔细伤势,待你伤好本宫再来看你。” 林婉意羞赫浅笑着点头:“谢殿下关心,臣女会好好养伤的。” 知道太子要走,她眼神留恋难舍,好不容易见上一回,不过才虚实片刻,实在相思难寄。 “臣恭送殿下。” 这边谢祤还想寒暄,那边林奇已经在送客,谢祤虽身为太子,但一心求娶林婉意,即便心中不满,也忍下了。 稍稍颔首之后便带着明一离开。 明一不满的沉着脸:“这林奇,怎能如此不知趣!殿下亲自前去探望竟被他直接驱赶,实在该死!” 谢祤也是脸色阴沉,他料想林奇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却没料到他居然这般明着反对。 想来得加快进程,逼他同意! 他知自己这太子之位来得过于蹊跷,虽不知父皇深意,但也明白之所以能顺利册封,不过是夏元祁不愿将太子之位落到谢墨玹头上,想让他虚占着这位置,好等十皇子长大成人。 他虽明白,却绝不任由他们摆布! 既然太子之位落到他头上,他必定会全力守住这个位置,让那些看轻他之人后悔! 而将军府内,林奇苦口婆心劝道:“婉儿,太子并非良人,你莫要错付,太子一位根基不稳,他尚且坐不坐得住都不一定,你与他站在一处,只怕前路艰难。” “父亲,女儿爱慕太子殿下,此生非他不嫁。何况,太子殿下既已坐上那位置,只要父亲帮他,他必定稳坐泰山,必定能登高位。到那时,女儿便是皇后,于林家不是更有益处吗?” “婉儿,你不明白!” 林奇深叹:“朝堂之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太子一位也不是父亲一人说了算。朝堂之上,还有皇后一脉,镇国公府百年基业,树大根深,岂是你我能撼动?” “何况,还有个十皇子深得圣心,背后更有南阳侯府支撑,太子一位尚不知究竟花落谁家,你如此草率,只怕会赔上半生,爹爹不忍……” 林婉意垂下眸子,她自来到此处,所见男子唯有太子谢祤最合心意,曼娘曾说过,她必定是母仪天下之命,因而太子册封之后,她才会前去临北一探究竟。 她所在的世界从未接触过这等复杂形势,她只知太子便是太子,往后既是一国之君。 而她,到时便是一国皇后! 权利的诱惑太大,大到她当时毫不犹豫就借机接近,如今听林奇所说,虽有其道理,但她已无退路! 只因她早已将身子交给了太子。 若换个人嫁了,被人知晓她已非完璧之身,莫说是皇后之位,轻则被人耻笑,重则便是人头落地都说不定。 从前她不懂其厉害,只觉得如前世那般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但她忘了,这时代繁文缛节如此复杂森严,从前那些放纵行径是绝不能被接受的。 如此,她唯有嫁给太子,再无退路。 “父亲,女儿……非太子不嫁!” 林奇一顿,深感无力,又恨铁不成钢般的气恼:“爹爹已经将形势如何说与你听,你怎能如此冥顽不灵?婉儿,太子非良人,你若跟了他必将受苦!” 林婉意有苦难言,只得低着头倔强不语。 林奇见状更加生气,余光瞄见她手上的伤,又不忍责备,只得负气般的拂袖:“不管如何,爹爹绝不会答应!” 林婉意震惊抬眸:“父亲……” “不必再说!你且明白,你爹爹我如今军功在身,便是贴出这张老脸也不会答应,你且死了这条心吧!” 林奇气极,却又心疼爱女,哎哎叹了几声便径直离开。 林婉意幽幽看着林奇背影,用力咬紧下唇,她已无路可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逼他同意了! 李府。 今日便是三日之期,李舒然让小秋摆了一桌酒席,早早便屏退下人独自等待。 翘首以盼许久,也不知看了多少次窗外,却仍是不见那人到来。 眼看着子时已过,李舒然失望的低着头:“他或许已经忘了与我的约定,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苏依依人已经飞进窗内。 李舒然惊喜一声:“青云居士,你来了!” 又惊觉自己失态,红着脸垂下眸子。 “今日有事耽搁,来晚了。你莫动,我看看你的伤势。”苏依依说着快速上前,熟练的撩开裙摆查看伤势。 李舒然脸色更红,不自觉地偷瞄他的眉目,越看越是沉醉其中。 “我猜想先前给你的白玉断续膏所剩不多,今日便多带了些,估摸着能支撑半月,你的伤势有所好转,内里的骨头也在渐渐连接,这几日你多下床走动,免得腿脚僵硬,不甚利索。” 苏依依说着,拿出几瓶白玉断续膏,刚一抬手就对上一双炙热的眸子,整个愣住。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苏依依皱眉,还当面巾脱落,本能的抚了上去,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未曾暴露。 看向李舒然,不解道:“你如此盯着我作甚?我眉眼有东西?” 李舒然羞红了脸,轻轻摇头。 苏依依被瞧得心里发毛,起身将药瓶放在桌面:“你伤势渐好,按我说的做即可,我先走了,半月后再来。” 第42章:太后让入宫 “青云公子,等等!” 见苏依依要走,李舒然赶忙坐直身子:“青云公子为我医治,便是我的恩人,恩人大恩无以为报,我准备了一桌酒菜,全当谢恩人相助之恩。” 苏依依嘴角微微抽搐,她此刻带着面巾呢,吃啥酒菜? 干脆直说想见她真颜算了! “谢林姑娘好意,我不过是看在泥风巷百姓面上相助,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往后多多照拂那些百姓即可。” 说罢,干净利落地飞窗逃离,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原本想着直接回府,却在半道上遇到个熟悉的人影。 “萧何?三更半夜,他来此地做什么?” 苏依依疑惑,随即跟了上去。 只见萧何手里拿着个漆黑木盒,鬼鬼祟祟地一路沿着黝黑小巷前行,没多会儿便来到一处看着颇为低调质朴的草屋。 见他进了屋内,苏依依便跃上屋顶,扒开一小个缺口朝里探去。 “马爷,这可是上好的金如意,足金的玩意儿,宫里出来的,无论如何你得给个好价钱,若不然我可不卖!” 萧何说完,将手中的木盒护在腋下,半点不得商量的架势。 “萧知事何必如此激进?你也知晓,我们做的可都是掉脑袋的买卖,宫里的东西,除了我们能收,你还能卖给谁?三千两银子,已算是高价了。” “你——” “你这是趁火打劫!”萧何指尖颤抖,脸色苍白,“这可是纯金的如意,你竟然只愿出三千两银子?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一样好骗?!” “莫要激动,莫要激动……”掌柜满身横肉,脸上刀疤显得狰狞,却又是一脸随意柔和的笑意,“买卖求的是你情我愿,我做的也是玩命的交易,你既然不愿卖,咱这生意作罢便是了,何必如此指脸咒骂的?到底伤了情面!” 萧何心头一震:“我……我也没说不卖,就是你这价格……” “萧知事,你也知这是宫中的东西,虽是金子,但你能拿这金子一解燃眉之急?还是能拿去换豪宅美姬?” “圣上所赐的物件,看看就罢,旁的自然不要多想,你到底也是因着急需银子救急才来寻我的不是?三千两银子已是不少了,你去问问,除了我马彪敢买你这东西,谁还有这胆?” 萧何抱紧木盒,他深知马彪说的实话,随意变卖圣上赏赐可是死罪,他先前卖的那几件小玩意儿也唯有马彪敢收。 他急需用银子,若再不解决京债一事,只怕两千两的欠银就不是三千两能解决的了。 “好吧!三千两就三千两!” “这就对了嘛!”马彪拍着他的肩膀,只稍稍用力就把他夹在腋下的箱子抢了过来。 待验了货,便给身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即刻拿了个红漆木箱递了过去。 萧何检验一番,三千两银子分文不少。 随即笑容谄媚的说道:“到底是马爷爽快,下次若有急需,再来寻马爷。” 马彪看着手中金如意,冲他稍稍摆手,萧何便拿了银子美滋滋的离开。 苏依依皱眉看着马彪,这人根本不像个生意人,看起来多少有点匪气。 但若是匪人,要御赐之物做什么? 不对! 若说说匪人,倒更像暗卫,但上京世家大族中不少家族都有暗卫,只凭一眼,根本无法判断此人真实来历。 苏依依隐隐有种感觉,或许和太子有关! 罢了! 苏依依皱眉,不过是猜测,未必准确,兴许是她想多了。 毕竟这世间之大,总有人做这些掉脑袋的买卖。 掩回窥探洞口,苏依依一个闪身离开。 这日后,没过几天萧何便举家搬迁至城东,虽磨磨唧唧好几日,但到底是搬走了。 那外商虽是东方起的人,但商铺买卖却是真的,只不过是苏依依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他罢了。 但总得算起来,经此一事也算挣了千余两。 事情妥当后,黄嬷嬷也回了苏府。 “嬷嬷辛苦了。”苏依依浅笑。 黄嬷嬷微微福身:“老奴不辛苦,萧家既已搬出,姑娘打算如何?继续经营茶庄吗?” 苏依依摇头:“我方才看过账簿,这几年茶庄亏空许久,萧家虽占着那铺子,但每月都得往里填不少银子,应是刘管家这些年未能勤于打理,继续经营下去也没多大意义。” “前些日子风哥哥同我说他想开个医馆,我自然是支持的,便想起那个铺子,你去问问风哥哥有何需要,再派人去重新修缮一番,倒也不用过于急着开肆,精细一些,全部妥当了再挑个好日子。” “是,姑娘,老奴这就去。” 黄嬷嬷很开心,有温风意在,她家姑娘身边便多了个亲人常伴,这是好事,她自然乐得张罗。 “嬷嬷不必着急。” 苏依依笑道:“你才回来,辛苦许久,休息几日再忙也不迟。” 微微顿了顿,她眸子微闪,凝眉道:“前几日鸠鹰来寻,他说他曾在西厥见过吉九,嬷嬷近些日子有她的消息么?” 黄嬷嬷神色微变:“她那野丫头,整日都不见个人影,竟跑西厥去了,姑娘不必担心,她旁的没有,身手却是不错,轻功更是最好,若是有危险,天底下只怕没人比她跑得更快。” 苏依依听后松了口气。 的确,吉九轻功了得,便是她也比不上的。 “对了!” “嬷嬷,我幼时好似见过一本札记,不知你可有印象,那札记放在何处了?” “札记?”黄嬷嬷皱眉,继而摇头,“姑娘幼时看得书籍皆在书房,老奴并未看见什么札记,不知姑娘说的是哪种札记?那札记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依依仔细想了想,脑海中的记忆实在模糊,到底是不是札记她并不确定。 “罢了,容我再想想吧。” 绿玉此时进来:“姑娘,太后派了莫言姑姑来,请姑娘进宫一趟。” 苏依依随即露出一抹笑:“莫言姑姑亲自来的?” 莫言姑姑是太后的陪嫁丫鬟,自然也是知晓苏依依身世的。 “是,此刻在正厅等着同姑娘一起进宫呢。”绿玉道。 第43章:长公主有病 苏依依看了眼天色,已经临近饭点,便说道:“你派人送些瓜果香茶去,让莫言姑姑稍等片刻,我去做几样小菜,随后就过去。” “是,姑娘!” 苏依依去厨房随意做了几样小菜,因着绿玉不知她真实身世,便带着黄嬷嬷一同进宫。 莫言见苏依依拎着食盒出来,温柔慈爱。 “太后若是知晓姑娘如此念着,定然十分高兴。” 苏依依垂眸浅笑:“姑姑莫要打趣依依了,时间仓促,也不知是否合太后胃口。” “合!自然是合的!只要是姑娘做的,太后都喜欢!”莫言笑得合不拢嘴,“也都怪我,没有提前派人来告知姑娘一声,便是有些差错,也算在奴婢身上。” “姑娘,太后已经久等,快进宫去吧。” 莫言说完,侧身让开一条道,让苏依依走在前头。 在她心中,苏依依就是主子,自然是要走在他们这些奴才前面的。 景仁宫内。 太后来来回回在门口张望许多次,虽时间不长,却仿佛度日如年。 苏依依等人进来时,远远便见太后被人搀扶着站在院中,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的滑稽模样。 莫言忍不住捂嘴偷笑:“太后这是等急了,便是连举止都不曾在意了,倒像是未出阁时调皮耐不住性子的模样。” 苏依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脚下的速度加快,三两下便来到太后跟前。 “外……依依见过太后。” 太后慌忙搀扶,看向四周宫婢:“你们都下去吧,莫要进来。” 一众宫娥行礼退了出去,只余下莫言在身边伺候。 黄嬷嬷却纹丝未动。 太后皱眉看去,沉声道:“你也出去吧。” “外祖母,黄嬷嬷是看着我娘长大的,她一直知晓我身份,不必避讳。”苏依依道。 太后凝眉细细端详,依稀记得依依上次入宫带的也是她。 却又觉得面生得紧。 “为何本宫从未在如舟身侧见过你?” “说!你到底是谁?”太后厉声质问。 黄嬷嬷低头顺眉,只说了“胡汀坡”三个字,便再不言语。 太后和莫言皆是一震,满目惊骇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身后宅婆子模样的女人,眸内都有着震惊和不敢置信。 太后指着黄嬷嬷,指尖颤颤,想要说些责备的话,视线转向苏依依,又露出一副了然神色,末了,叹了口气。 “罢了,哀家不管了!” “依依,你今日难得进宫,便好好陪陪哀家,哀家让御膳房做了些你爱吃的菜,和从前外祖母带给你的吃食一个味道。” “哀家还特意让人做了你爱吃的零嘴,都是热乎着的,一份在里头桌上放着,一份已打包规整,好让你带回去慢慢吃。若是不够,便跟哀家说,哀家让他们继续给你做!” 太岁对黄嬷嬷神色异常,苏依依并未多想,只当黄嬷嬷面容老去,太后一时认不出来罢了。 “依依谢外祖母,外祖母,依依今日带了几样亲手做的小菜来,外祖母也尝尝,依依可有得娘亲真传。” “果真?” 太后视线落在黄嬷嬷手中食盒,喜笑颜开:“好好好!许久没吃,甚为怀念,莫言,快拿去摆上。” 莫言笑着接过食盒,一一摆入席。 期间深深看了黄嬷嬷一眼,见她俯首微弯着腰,一副得体的奴才做派,眸内又是一震,接着便是赞赏。 太后拉着苏依依入座,瞧了那许久未见的菜色,笑容灿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正想夹了个肉片尝尝,门外来报。 “圣上驾到!” 太后面容一滞,整张脸拉得老长:“莫言,快将菜收起来。” 刚说完,莫言还没来得及收拾,庆帝人已经走了过来:“母后要收什么?呦呵!依依怎么也在?” 太后暗暗翻个白眼,暗衬装模作样的,且不是闻着味就来了? 正想说什么,就见庆帝已经入席坐好,面前正巧摆着依依做的那几样小菜,太后面色微僵,骂道:“皇帝有甚好装的?哀家一口都没来得及尝,你倒是闻着味就过来了!” “母后这说的什么话?朕不过是刚见完云儿,突然想起时辰刚好,便想着过来陪母后用膳罢了,何至于为了这几盘东西特意过来?” 一提到谢墨云,太后面色凝重,犹豫片刻,看向苏依依。 “云儿是个好孩子,自她母后薨逝便一直留在哀家身边,前些年才成婚,婚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只是因着双胎,她身子骨大伤,太医治了许久都未曾见好,正巧你今日在这,可否帮外祖母替墨云那丫头瞧瞧?” 长公主谢墨云和谢墨玹乃是一母同胞,自皇后离世便由太后一手养大,因而太后对她颇为疼爱。 苏依依笑着点头:“既是长公主,依依自然愿意。” 太后听后极为高兴,赶忙派人将长公主喊来。 “依依,外祖母不给你压力,若是能治便治,若是治不好也是那丫头命不好,外祖母不会怪你。” 谢墨云那症状有些难以启齿,太后看向庆帝,原想让他避开,却看见庆帝在那悠哉悠哉地吃喝,没多久面前的菜就少了大半。 太后惊叫一声:“皇帝!你在干什么?” 庆帝手拿金筷,无辜说道:“儿子在用膳啊!” “哀家是问你,你在吃什么?你……你你……你自己那宫里是没吃喝了?跑到哀家这抢吃食来,你一国之君还要点脸面吗?” 庆帝如孩童般颇为无赖的笑了笑:“母后这边的东西好吃一些,儿子更为喜欢。” 太后气极,指着庆帝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如今已经贵为太后,从前年轻时跳脱性子自然改了许多,也骂不出多难听的话来。 起身三两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将那几盆菜搬到自己所坐位置。 “你莫要再吃了!再吃就没了!!” 莫言捂嘴偷笑,赶忙搀扶她坐下,将菜夹到她面前的碗里。 庆帝悻悻然放下筷子,说了句“不过是几样菜,母后小气得很”便籍口离开。 没多会儿,长公主带着她的一对稚童过来,见了坐在太后身边的苏依依,微微一愣。 第44章:断袖二皇子 谢墨云到底是长公主,又经太后亲自调教,只稍稍愣了愣,很快恢复如常。 “云儿见过太后。” “云儿,来!”太后冲谢墨云摆了摆手。 谢墨云乖巧浅笑,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快见过太后。” “杰儿/辉儿见过太后!”两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太后冁然而笑:“杰儿辉儿乖,跟莫言嬷嬷去外头吃零嘴去吧!” 莫言随后将周杰周辉领了出去。 太后指了指苏依依旁边的位置:“云儿,你坐到依依身边来,依依医术高明,让她给你瞧瞧。” 谢墨云闻言有些激动,又转而落寞。 她曾在宫宴中见过苏依依,知晓她武艺超群,却不知医术几何,她这病极为隐晦难言,便是寻了太医也不好明说。 倒也想过找温神医试试,但到底是男子,便是医术再高,她身为大夏公主又岂能寻个男人医治? 但见苏依依也会医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总归大家都是女子,也方便些,便坐到苏依依身侧位置。 苏依依见她眼底泛青,脸色蜡黄,行走间步履微微有些蹒跚,虽极力保持正常,但终究过于扭捏。 “长公主可否伸出手腕,民女好细细诊脉。” 谢墨云微微点头抬手。 苏依依将指尖附上,拧眉诊断后,问道:“公主近日可是吃喝有些艰难,容易腹泻?” 谢墨云诧异:“是有些,胃口倒是如往常一样,只是不管吃什么总觉不对,不出半个时辰便要去趟恭房。” 苏依依又问:“下身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长公主一顿,面色微红:“是有些不适……” 她显得有些支吾,没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又知苏依依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只得低头红着脸咬唇不语。 苏依依见状,对太后说道:“太后可否移驾别处?待民女与长公主详谈,才能知晓病因。” 太后点头答应,被黄嬷嬷搀扶着去了院中。 待太后离开,苏依依看向长公主,柔声说道:“长公主莫要觉得难以启齿,民女是大夫,自然不避讳这些,长公主大可直接告诉民女,民女也好找到病因对症下药。” 谢墨云咬了咬下唇,叹息一声:“不瞒你说,本宫自生了杰儿辉儿,总感觉肚中不适,甚至……甚至总感觉下身有异物流出,有时还能触摸得到。如此隐秘之处,本宫不便与太医细说,因而耽搁到现在。” “苏姑娘,不知你可有办法为本宫医治?” 谢墨云目光恳切,黯然神伤:“而今这病已经越发严重,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我和驸马之间的感情,本宫……” 谢墨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苏依依毕竟还未出阁,她总不能将男女房事说得过于明白。 苏依依安慰的露出一抹笑:“长公主不必着急,这病情虽棘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医治,只是治疗的时间长一些,且得配合修复手法……” 她顿了顿,知晓谢墨云不明白何为修复手法,便解释道:“你内里有个东西没有恢复好,民女需每七日三四次为你按通帮助它恢复。此手法很难解释,民女也从未试过,待民女回去仔细查一查医书再为长公主医治。” “好!” 一听可以医治,长公主颇为激动:“不管如何,只要能治本宫便愿意试试,你若是有消息便直接来公主府,好与不好本宫不强求,你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一切顺其自然。” “长公主放心,民女自有分寸。” 谢墨云温婉贤德,为人也甚为宽厚,苏依依对她好感颇深,因而也愿意全力一试。 苏依依生得极美,又不卑不亢,眉宇间更是有着几分洒脱,这样的女子于世间实在难得,谢墨云有些不明白太子为何要放弃这般优秀的苏依依,甚至开始替他惋惜。 若不是商贾之身,只怕配一个区区太子也是错错有余了。 谢墨云不由得想起她那放荡不羁的同胞弟弟。 又立刻甩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她那弟弟,实在是……不争气! 偏偏不喜女子,反倒喜欢整日跟男子厮混,简直有辱皇家颜面,若不是战功显赫,又出生帝王之家,怕早被旁人唾沫星子淹死了! 院外传来一阵嬉闹声。 谢墨玹左手抱着周杰,右手抱着周辉,纵身飞跃于屋顶、枝头,两个小家伙高兴得阵阵惊呼,笑声银铃,清脆响亮。 十皇子瞪着铜铃般的眸子,不住的喊着:“二哥哥,我也要,我也要像杰儿辉儿一样飞……” 太后在一旁看着,高兴的合不拢嘴,一派含饴弄孙安享天伦的幸福模样。 见苏依依和谢墨云出来,谢墨玹将周杰周辉放下,目光深沉的看向苏依依。 苏依依这才发现,面前的男子,竟是上次在岚桥偶遇的断袖公子。 太后上前,笑道:“依依,这是老二,才从边军归来,来给哀家送些民间的小玩意儿。” 苏依依有些局促,没想到断袖的竟是二皇子。 “民女见过二皇子。” 谢墨玹嘴角上扬,明知故问:“你就是苏依依?” “是,初次见面,二皇子果然如传言一般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谢墨玹:…… 她并不浮夸,二皇子谢墨玹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虽不似东方起那般的阴柔,却也是难得的品貌非凡,身量奇高,犹如武曲星下凡。 大夏世家女子,多的是暗许芳心的。 苏依依突如其来的恭维,让谢墨玹微微错愕。 明明已经见过一次,她却说初次见面,她这是在表明她绝不会胡言? 谢墨玹突然觉得头疼,很想解释那日的放纵,此刻又不便言明,想了想,道:“苏姑娘不必见外,我与白恒曾和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怕是有些误会,若早知姑娘便是闻名遐迩的苏依依,当日就该请苏姑娘饮上一杯。” 他原想解释,但听在苏依依耳中却胜似威胁。 苏依依拧着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墨云瞪他一眼:“依依可不是你那些将士兄弟,饮什么酒?误什么会?” 她不知她这亲弟到底和苏依依有什么误会,但她就是看不惯他这副铁血直男的模样。 对待女子,一口一个饮酒的做什么? 拜把子吗? 第45章:晦气的太子又来了 这不开窍的脑子,真真是活该守了十几年的男寡。 不对! 他这哪是不开窍的脑子,分明就是窍开歪了的猪头! “依依,他就是如此,整日活像个天外之物,不懂如何和女子相处,你莫要理他,随他去吧!”谢墨云拉着苏依依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弟弟。 “皇姐……” 谢墨玹无奈:“我对她无甚恶意。” “本宫管你有没有!” 谢墨云气不打一处来:“没事少和白恒厮混,传出去也不怕丢了皇家颜面!说起来白恒一个武将,怎么长得弱不禁风孱弱不堪的,他那副身子能杀几个敌人?你非要留他在身侧,也不知避嫌。” 谢墨玹一时有些懵:“白恒乃我副将,为何不留他在我身边?皇姐,你不能以皮囊待人,白恒武功可不弱。” 谢墨云呼出一口气,想骂又无从下口,毕竟太后在场。 太后看向苏依依:“他们姐弟一向如此,争来吵去也不知收敛,你往后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依依僵僵笑了笑,不予置评。 身边跑来一个小小人影,十皇子瞪着兴奋的眸子:“苏依依,母妃同我说,我能和你做朋友,你莫要伤心,太子哥哥不愿娶你,待我长大了,我娶你!” 苏依依嘴角僵硬:“十皇子心意民女心领了,其实……大可不必……” “为何?你是不是嫌我小?”十皇子不解,而后不满嘟唇,“我总会长大的!” 苏依依一个头两个大,她是这意思? 童言童语,却惹得在场大人开怀大笑,太后点点十皇子的脸颊,道:“你这娃娃,才多大就想着娶妻的事了?” 十皇子嘴巴翘得老高:“祖母……孙儿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实话实话!”太后忍不住笑,看向苏依依,意有所指,“依依,说不定你往后真的会成为哀家的孙媳妇呢!” 苏依依始料未及,不明白为何转头开始讨论她的婚事,此刻又有男子在场,难得地扭捏起来。 求饶的看着太后:“太后莫要打趣依依,且放过民女吧……” 那无辜的表情,惹得太后又是一阵开怀畅笑。 眼看着越来越热闹,苏依依寻了个借口离开,刚出景仁宫,谢墨玹就跟了出来。 苏依依凝眉:“二皇子有事?” 谢墨玹一时尴尬,道:“那日之事……” “二皇子不必担心,那日我们从未遇见,民女不是爱嚼舌根之人,自然也就不会随意说出去。” “我不是这意思……” “二皇子不管是什么意思,依依明白,也懂得分寸。” 顿了顿,安慰道:“二皇子不必介怀,只要用情至诚也不需计较过多。何况,事情已是如此,感情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依依虽不甚理解,但也明白错不在你,老天既然这样安排,自有其道理。” 说完,浅浅一笑。 娘亲说过,断袖之人大多都是天生,他们自己亦不能做主,于这世道而言已是可怜,但他们能勇敢无畏相守,即便未必会有结果,也足够让人钦佩了。 苏依依的笑容虽明媚温和,但谢墨玹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一口气憋在喉咙,气闷闷的。 他知晓宫中对他颇有流言,但他亦不在乎,因而从未解释。 但今日听苏依依这般说,却头一回觉得这事有必要认真解释一番。 “苏姑娘确实误会了,我与白恒真的清白……” “爷?” 远处,白恒扶着腰,晃着脑袋走来,“爷,属下寻您好久,才听侍卫说您来了太后这,昨夜那般累,爷您身子竟撑得住?属下都要累死了,腰都险些废去。” 此言一出,苏依依和谢墨玹皆是一怔。 却不想白恒见是苏依依,便自认多情的眨了眨眸子:“哎呀,这不是苏姑娘吗?苏姑娘要不要也与我们一起玩玩?苏姑娘放心,咱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一定玩得尽兴!” 苏依依:…… 谢墨玹:…… 苏依依面颊刹红,垂眸匆匆行礼:“二皇子先忙,民女告退。” 说完,也不等谢墨玹有何反应,慌张失措的转身就走。 累了整夜啊…… 那真是……够累的! 谢墨玹脸色铁青,低声怒吼:“白恒!” “在呢爷。” 白恒一脸清澈,谢墨玹更加窝火:“给我滚!” 白恒愣住,他们昨夜在军中和战士们一边饮酒一边比武,闹腾到半夜。 一夜宿醉,他因着躺地的姿势不佳,这才腰疼。 他方才不过是说了实情,何况那苏依依本就尚武,一起比试罢了,哪里不对了? 谢墨玹阴沉咬牙,见他无动于衷,一点没有要滚的意思,怒气更甚。 用力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去军中领三十军棍!” 白恒僵在当场,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家主子越走越远的背影,哀嚎一声。 “爷,为什么啊?” 上京这几日越发酷热,苏府内宅的丫鬟全都换上轻便的纱裙,苏依依一身纱衣坐在书房,仔细翻阅娘亲留下来的医书。 书中记载的修复手法非常详尽,为保万无一失,拿绿玉练习稳妥后准备前往公主府,迎面对上风尘仆仆回来的温风意。 城南铺子也已修缮完毕,温风意对此极为重视,来来回回的去监察了好几趟。 “风哥哥,铺子可还有问题?” 温风意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一些常备的药材还未齐全,想来得寻个时间采买。” “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去找黄嬷嬷,她定能妥善解决的。” “我知晓,你要出门?” 苏依依点头:“长公主的病情已有了对策,我正要去公主府。” 温风意也曾听她提及长公主的病情,提醒道:“此病非一日可成,且隐隐有累及其它部位的趋势,你的医术我自然放心,但皇家之人心思难测,你还是得小心一些,莫要被人抓到错处。” 温风意虽自小跟着孟如舟学医,但那时孟如舟已经归隐,且用了化名,因而他并不知孟如舟的真实身份,有此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风哥哥放心,我明白的。” 苏依依浅浅笑了笑,正准备出发公主府,迎面撞上面容疲惫的谢祤。 她本能的皱眉,生出不耐烦,暗衬他怎么又来了? 实在晦气! 第46章:断袖没得治 谢祤满腹心事,原想着找苏依依好好聊聊,抬眼便见一脸不耐烦的苏依依和一身白衣的温风意,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阴沉着脸盯向温风意,愠声质问:“他是谁?” 苏依依并不打算解释,反问:“民女苏依依见过殿下,殿下来此有何事?” 得体的礼节,时刻都在提醒他如今二人已经不比从前,谢祤用力抿着唇,瞪向温风意,笃定的认为苏依依对他的冷漠和温风意有关。 温风意并不在意他的盯视,缓缓走上前将苏依依护在身后,面无表情的道:“在下温风意,不知太子殿下来寻我家依依有何事?” “温风意?医仙弟子?”谢祤微微诧异,“你和依依什么关系?” “与殿下有关?”温风意鼻间轻哼,面色讥讽,“若在下没有记错,依依如今和太子府没有半点关系,殿下如此质问,就不怕旁人听了误会?” 谢祤阴沉着脸:“这与你无关!别以为太后护你,本宫就不敢拿你如何,本宫是太子,你一阶布衣,竟敢对本宫不敬!” “太子殿下多心了,在下自然是敬重太子的,但太后已免我叩拜之礼,便是圣上在此,在下依旧不用行礼,殿下如此误会在下,却不知殿下可否大得过圣上?” “大胆!” 明一怒声上前,指着温风意大骂,“你不过是个行医的,居然敢在此大谈圣上,你就不怕掉脑袋?!” 温风意淡淡瞥向明一,冷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或者……公公认为在下说错了?” 明一一顿,梗在当场。 他自然不能说他错了,否则就是在给自家主子找麻烦。 毕竟,太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大得过圣上。 温风意一手置于腰前,一手负于身后,傲骨天成。 “太子殿下,以前依依身后无人替她出头,今后有我温风意在,她便有了母家支撑,不管何人欺她,哪怕此人来历颇高,在下便是拼尽性命也会护她周全!” “也希望殿下明白,过去的便是过去了,不管殿下如何执念都回不去过往,殿下何不放过彼此,还彼此一方清净?毕竟这事便是说到圣上和太后那去,依依也无任何过错!” 太后这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对太后极为敬重,太后虽从不管朝堂之事,但若是太后有所求,圣上未必不会答应。 谢祤深知,他如今根基未稳,贸然得罪太后不是明智之举。 何况温风意说得对,自圣上下旨废婚开始,他若想娶苏依依必是难上加难,甚至可以说毫无可能。 但他就是心有不甘! 明明她曾是他的,天下皆知,为何现在竟变成这样? 她就不能善解人意一些,稍稍理解他现在的处境,让他娶了林婉意稳住太子之位,往后虽不能给她皇后之位,但会赐她宠爱无限贵妃地位,她究竟有什么好委屈的?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明一,走吧!” “可是殿下,他们……” “走罢!” 谢祤深深看了苏依依一眼,眼眸深邃,包含千万思绪,却唯独没有后悔,更多的是隐忍和掠夺。 苏依依站在后方,懒得给予过多视线,也不愿去探究那眼神的含义。 于她而言,一切都成过往! 她看着坚定站在他身前的温风意,听着他方才要护她的话,终才感悟,她从来不孤单的,她还有个哥哥,也从来都有家,只是从前的她不曾在意罢了。 她温柔笑着,眼眶湿润,像个孩童般甜甜唤道:“风哥哥。” “嗯?” 笑意在嘴角放大,少女歪着头,娇俏一笑:“有哥哥真好!” 是啊, 真好!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 公主府内。 苏依依给谢墨云做完修复后,便拿了准备好的草药一一吩咐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如何熬制。 谢墨云却好似有话好说,屏退下人后,将苏依依拉至卧榻边,示意她坐下,左右观察一番,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依依不解:“长公主可是觉得有什么不适?可是依依方才力道过度,让长公主难受了?” “这倒不是!你方才做得很好,本宫感觉好了许多,倒不是这件事……” 谢墨云挣扎许久,一咬牙,说道:“本宫也不怕你笑话,不是因着本宫的事情,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 “二皇子?”苏依依颦眉,“先前见二皇子身子倒是硬朗,并不见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近些时日受了伤?” 苏依依有些为难:“不瞒长公主,民女会医之事并不想过分宣扬,之前也是太后所托才会冒险一试,若二皇子需要医治,可找我义兄温风意,他是医仙正统,我不过就是跟着他学了几招,算不得多高明。” “不是受伤……” 长公主顿了顿:“他这病有些难以启齿,算是疑难杂症之最,本宫也不想过多人知晓,你是女子,想来治他这病最为合适。” “这样……?” 苏依依垂下头,拧眉问道:“不知二皇子是何病症?” 谢墨云长叹一声:“此乃断袖之症!” 苏依依愣住,僵在当场。 谢墨云知晓这是皇家秘闻,以为苏依依这是害怕,便安慰道:“你放心,本宫只是寻你医治,此事不会牵连到你头上,也是他自己不争气,这事便是太后也不知晓,母后早亡,本宫身为胞姐自然有责任做为母之责,他如此这般,往后如何在帝王家生存?” “眼下虽只是传言居多,并没有实证,但迟早败露,若被父皇知晓,他怎么办?” 苏依依生得美貌,且上次在景仁宫时,谢墨云见谢墨玹对她颇为不同,便想着能否让她帮忙医治断袖之症。 苏依依掩下眸子,皇家规矩森严,且谢墨玹身为皇子,若有朝一日事发,恐怕整个皇家都会被百姓耻笑。 到那时,谢墨玹的境遇自然凄惨! 但这病乃不治之症,根本无法医治,苏依依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想了想,道:“民女理解长公主所虑,但民女实在无能为力,此病恐怕……无解……” 第47章:勾搭二皇子 谢墨云闻言,又是一声长叹:“本宫何尝不知呢?” “本宫想着,会不会是因着他自小便在军中长大,甚少接触女子,或是,甚少接触他所中意的女子,宫中女子多柔弱,他或许不爱这些温柔婉约的女子,就爱武艺高强身手不凡的呢?” “或许,他不是爱男子,只是还未遇上心仪之人,依依,你能否帮帮他,看看可是他暂时迷了心智,并不是真正的断袖之症呢?” 苏依依有些尴尬,她很想说这根本无可能,但面对谢墨云满眼希翼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或许,长公主可以试试找几个那样的女子,说不定真如长公主所说,只是二皇子一时迷了心智,并不是真心爱慕男子。” “就是啊!” 谢墨云开心笑了起来:“本宫也是如此想的!依依,你模样俊俏,武功又高,本宫看你最为合适,若不然你帮帮本宫,看看能否把那混小子的兴致掰回来,如此,本宫百年之后于九泉之下,也好问心无愧的去见母后。” 苏依依呆愣:“长公主莫不是开玩笑吧,民女……” “怎是玩笑?本宫可是真心实意寻你帮忙,依依,本宫信你,不管是与不是本宫都不计较,只要能让他回归本真,便是一线希望本宫也愿意试一试。” 谢墨云牵起苏依依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放心,事后不管成与不成本宫都不会怪你,此事不过是于百死寻一线生机,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你肯帮忙,不论结果,日后本宫必定重谢以恩,决不食言!” 苏依依嘴角微僵,有些恼怒:“长公主,民女不是嫣红馆里头的女子,这种勾搭男子的行径若传了出去,民女该如何自处?恕民女不能帮忙!” 谢墨云一滞,惊觉自己做法欠妥,赶忙说道:“是本宫唐突了,忘了女子名声重要!依依,你莫要生气,本宫不该如此求你帮忙,如你所说确实欠妥当。” “可……本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墨玹于感情之事愚钝,半点女儿心思都不懂,便是本宫寻了女子过去也无济于事。” 谢墨云愧疚的垂着头,她方才一时着急才出的那馊主意,枉费她身为女子,却让依依行偏门法子,实属不应该。 苏依依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道:“长公主需注意身子,公主病症得长期调养,按民女所配汤药日日服用即可,待过几日民女再来给长公主做修复。” 收拾好药箱,向谢墨云行礼后苏依依便走了。 待苏依依走后,一直守在门外的婢女月季端了碗汤药进来。 “公主,先把药喝了吧。” 谢墨云唉声叹气端起药,闭着眼睛一口喝下,月季赶忙递来蜜饯,吃过蜜饯之后,嘴里的苦味总算散了许多。 月季接过空碗放在一边,道:“公主是急了些,苏姑娘虽是商贾之身,奴婢看着她气节颇高,公主让她行那等有伤风化之事,着实不应该。” 月季自小便是谢墨云的贴身丫鬟,二人虽是主仆却更胜姊妹。 谢墨云也知自己犯错,眉头打成死结:“本宫是急了些,但你说本宫该如何?本宫是实在喜欢她,即便家世差了些,但做侧妃良娣总是绰绰有余的,太子不懂珍惜,若能便宜了墨玹总是再好不过。” “但那小子偏偏不爱女子,你让本宫如何?” 月季听后却是摇头劝道:“公主认为苏姑娘愿做侧妃良娣?她连太子妃都不屑一顾,何况是侧妃良娣?” 谢墨云一怔:“本宫倒忘了这事……唉,但她身份低微,舅父同外祖父必定不愿让她做墨玹正妃的,何况墨玹那病尚且不知是否真能治,万一不能治呢?总不能真让他和白恒不清不楚的关系,长此以往,败露了该怎么办?。” “罢了!随他去吧,左右都是命数,本宫也只能尽力帮他遮挡了。” 谢墨云心知肚明,舅父和外祖父未必断了让墨玹当太子的心思。 也因此,苏依依必不可能为妃。 可惜了,那样好的姑娘,也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离开公主府后,苏依依一直面无表情,绿玉看出她有些不高兴,又不敢多问,毕竟事关公主,皇家秘事,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该问的。 苏依依也不是不高兴,更不是生谢墨云的气,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谢墨云显然是病急乱投医了,虽说她早就知晓二皇子和属下关系不同寻常,但长公主能把这样隐秘私事跟她说,自然也是信任她的。 毕竟事关皇子颜面,若不是信任,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 只不过这事她帮不上,也不好帮。 “姑娘,是太子爷和东方公子。”绿玉惊讶提醒。 苏依依抬头,远远便见东方起迎着谢祤走出醉仙楼上了马车,明一手里抱着个红木箱子搬了上去,跟东方起不知交代了什么,便指挥着车夫离开。 东方起在后面站了许久,直到马车渐行渐远,这才转身进了醉仙楼。 “姑娘,太子爷为何会和东方公子同进同出?东方公子不是商人吗?怎么会和太子爷走得这样近?” 苏依依厉声斥道:“绿玉,不该管的事莫要管!不该你多言的事情也不必去说,你可明白?” 绿玉吓了一跳:“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错!” 她家小姐鲜少用这样的尖锐严词,她若是这样说了,事情必定很严重。 苏依依看向醉仙楼,心中了然。 谢祤需要银子,而东方起多的是银子,他们二人合谋,谢祤的太子之位就多了份保障。 但也因此,东方起也会成为他日后皇权路上最大的弊端! 只因行商之人利益心过重,商人若是有了权势,必将祸乱朝纲! 这是一步险棋,谢祤不会不知道,端看他事后能否收拾残局了。 正准备离开,余光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依依皱眉,呢喃道:“李舒然?她怎么在这?” 第48章:文盲小然然 李舒然拄着个拐杖,被小秋搀扶着走出醉仙楼,她们身边,还跟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男子一脸谄媚,引着她们二人不知要往何处。 一个瘸子,一个丫鬟,苏依依不放心,远远的跟着。 没过多久,三人来到一间文玩铺子。 李舒然显得雀跃,忙让小秋将她扶了进去,问道:“这便是你说的地方?” 男子弓着腰笑容灿烂:“正是正是,小生便是在这见到的那幅百川图,待小生喊来掌柜,再拿字画给姑娘瞧瞧。” “姑娘放心,这掌柜与小生一同长大,我们之间再熟悉不过,他为人老实,靠得住!” “果真?” 李舒然喜上眉梢:“你可莫要骗我,若你骗我,本姑娘定不饶你!” “自然自然,姑娘稍等,小生去喊掌柜的来。” 书生说完便冲里屋喊了声:“大哥快来!我给你带了个贵客!” 说话间,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细致的装扮显得有些儒雅,眉眼却带着恼怒:“小腿子,我正睡得香,你乱吼什么?” 见书生不停暗示,他这才看到旁边站着的主仆,赶忙换了一副嘴脸,道:“贵客降临,不知要些什么?我这里文玩字画样样都有,姑娘随意挑拣挑拣,若有喜欢的,我一并给你们两成优惠!” “老哥,这位姑娘想要青云居士的字画,你给她拿来瞧瞧……” “你胡言什么?青云居士的字画可是随便就能有的……”见书生朝一旁努了努嘴,掌柜的赶忙改口,“有……倒是有的,不知姑娘要青云居士的哪幅画作啊?” 李舒然笑着答道:“百川图。” 掌柜一惊:“百川图……你这……” “老哥!” 书生赶忙阻止,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老哥,这两姑娘不识货,连笔墨字迹都看不懂,何况是什么百川图了!你丹青尚可,随意画幅百川图应付应付也就罢了,不碍事!” “你小子,又来给我出难题,青云居士的字画岂是我能摹绘出来的?你确定她们不识画,认不出来?” “确定确定!你放一百个心,我观察她们许久了,就是个没入门的白目汉,你且画着,出不了差错。” 掌柜将信将疑,佯装要进去找画,在里面摸摸索索半天,总算拿来一幅百川图。 为表真迹,竟是连青云居士的印章也仿了,却是仿得不成样,那画工,便是书生见了也暗叹了句鸟屎一样。 掌柜冷汗直流,生怕对方看出端倪。 李舒然拿了字画,只看到画上写着青云居士四个大字,脑子便再也回不过神来。 何况她自幼习武,最不爱的便是舞文弄墨那一套,因而压根不懂何谓好或不好,更认不得青云居士所绘有什么不同。 仔细看了片刻,便开始询价。 掌柜蹉跎半晌,伸出两根手指:“姑娘,二……二百两即可。” 他很紧张,属实是这谎太大,原想着二十两也是天价,转念一想青云居士的画作怎么可能如此低价,便直接说了个二百两。 没想到李舒然开心不已的当场就买。 掌管的惶恐,颤颤巍巍地接过银子,生怕对方后悔似的,迅速转身去了里屋。 东西已经到手,李舒然不打算久待,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进木匣,一脸兴奋的准备离开。 苏依依微微叹息,实难忍住,抬脚走了进去。 “慢着!”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李舒然,见了苏依依脸色立刻沉沉,面色不善。 “你来这做什么?” 苏依依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画:“这画是假的,你被骗了。” 李舒然愤然想夺,无果:“苏依依,你到底想干什么?还给我!” 苏依依无奈:“我同你说了,这画是假的,你为何不信?” “我为何要信你?且你凭什么认定此画是假的,你有什么证据?” “何况你心狠手辣,断我腿也就罢了,如今是见我腿脚不便故意来羞辱我的吗?!” “我没这意思。” 苏依依皱眉:“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画是假的,并非青云居士所画,你为何不想想,青云居士的画如今岂止千金,这幅画才二百两银子,怎么可能是真的?” “要你管!” 李舒然本就不喜苏依依,此时又非要同她抢画,偏偏她武功不敌,又抢不过,一时急火攻心,险些将手中的拐杖扔飞出去。 苏依依无可奈何,打开字画,指着上面还未干涸的墨迹道:“你看,这画笔墨都未干透,又怎么会是青云居士亲绘?不过是掌柜的瞒着你临时画了一幅,打算诓你的。” 李舒然这才发现被人骗,蹦跳着走到里间门口,大喊道:“你个骗子!这明明是你自己画的,非说是青云公子所绘,白瞎了本姑娘花费二百两银子买你这破画。” “快快退银子,否则本姑娘饶不了你!” 她这厢声嘶力竭地威胁咒骂,里面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小秋着急地护在她身后,生怕她摔了:“姑娘莫要生气,仔细些身子……” “骗子!” 李舒然转头看向书生,目光瞪视,怒气冲冲。 书生干笑两声:“我……我不过是想帮二位的忙,哪里知晓他敢这般戏弄姑娘,姑娘,这可与在下无关啊……那银子也不是我收的啊!” 李舒然一听,竟觉得有些道理,刚想放他走,苏依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书生按在墙上,冷冽威胁:“本姑娘数三声,你若是再不出现,我就把你这铺子烧了!” 很快,从里冲出个人影,掌柜急忙跑来:“莫烧我铺子,莫烧我铺子!” “我不过是混口饭吃,明眼人也该知晓青云居士的画千金不止,何况百川图卖了足足三千两金子,若在我手里,又怎会区区二百两就卖了?”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哪成想她们竟真的不知……姑娘,你且饶过小的吧,小的将二百两银子还她就是了……” 苏依依轻哼一声:“你倒挺会为自己开脱,欺骗两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第49章:蠢货 “别……姑娘,饶了小的这回,小的保证不会再犯。” 掌柜指向书生:“是他!是他非要我画的,他说那两位姑娘不识丹青,便是小的随意画画她们也分辨不出,小的这才鬼迷心窍行这等龌龊之事……” 苏依依无意毁了人家糊口的生意,只严厉警告道:“今日本姑娘暂且放了你,若往后你再行这等坑蒙拐骗之事,本姑娘就将你这铺子砸了!” 而后慢悠悠看向李舒然,好整以暇地微微挑眉,神色不言而喻。 李舒然一滞,面色霎红,又羞又燥。 “你……你自己行这坑蒙拐骗之事,何必牵扯到我身上了……你倒还有理?你个碎嘴子!” 李舒然红着脸迎上苏依依的视线:“本姑娘本就不懂这些,怎么了?大夏律法有言明本姑娘这也有罪吗?!” 苏依依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丫头,倒挺可爱的。 “你笑什么?” 李舒然顿悟,“苏依依!你竟敢嘲笑我,我……”抬起手就欲反抗。 “好了!”苏依依宠溺摇头,“不懂便不懂,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转头看向掌柜:“将银子还来吧。” 掌柜毕恭毕敬的将二百两银子奉上。 苏依依接过,递到李舒然跟前:“往后不必花这些银子去寻青云居士的画,你若是想要,我那里多的是,随你选就是了。若是不懂,也不必非装作懂,免得被人诓骗,白白丢了银子不说,日后将那拙物给旁人瞧了,岂不是更丢脸面?” 李舒然愣住,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银锭子:“你果真是苏依依?亦或是……她的孪生姊妹?” 第一回见就把她腿打断,这不过第二次见面,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和颜悦色到让人觉得可怕。 若不是腿伤未愈,记忆深刻,她都要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苏依依不愿解释,将锭银给了小秋,嘱咐道:“你家姑娘腿伤还未痊愈,不宜长时间走动,稍稍在家走动即可,街上人多,仔细些莫让她被人撞了身子。” 小秋愣愣点头。 交代完后,苏依依便带着绿玉离开。 小秋懵懂的看向自家小姐:“姑娘,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苏依依么?怎么好像……跟姑娘说的不太一样呢?” “她一定是疯了!” 李舒然笃定的点了点头,若不是疯了,怎会冲她笑? 她抖了抖身子,瞬间感觉寒芒在身,想着苏依依估摸着是被太子弃后受了刺激,这才性情大变。 真可怜! 她虽认为林姐姐和太子两情相悦是理所当然,但因此伤了个正常的姑娘,属实也是不该的,这样一想,她反倒觉得先前自己挑衅在前也是有错在身,这腿伤得也就不那么冤枉了。 毕竟,若是她被人抢了未婚夫婿,夺了太子妃之位,也会气恼非常记恨在心的。 “姑娘,咱们回府么?”小秋犹豫着开口。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苏姑娘说得挺有道理的,她家姑娘腿伤才见好,如今就已在外呆了整日,若有个什么意外,她回去怎么跟将军交代? 李舒然看了眼还未能沾地的腿,遗憾的看向地上的假画作,长叹一声:“回府吧!” 左右想买青云居士的画是不可能了,她还得留着银子替泥风巷的百姓修缮屋子,二百两可是能修十户人家呢! 虽是她变卖了首饰得来的,但如今既已知晓买不到,倒不如用在百姓身上,免得被骗子诓了去。 小秋扶着李舒然刚走出铺门,便见一辆四抬的轿子停在她们跟前。 二人皆是一愣。 一轿夫恭敬说道:“二位姑娘入轿吧,有位苏姑娘替你们付了银子,二位姑娘只需坐着回府,其余的事情不必考虑。” “苏依依?” 李舒然不解:“她怎会这么好?按得什么心?” 轿夫缄默,他们这些干苦力活的,只管收银子,哪管人家按得什么心? “姑娘,那这轿子……咱坐么?”小秋问。 李舒然傲娇仰起头:“坐!为什么不坐?有人给咱们付银子,自然是要坐的。” 小秋欢喜的将李舒然扶进轿内,四人高抬着大红绸缎的华丽轿子离开。 —— 御书房内。 庆帝敛眉沉眸,手拿琉璃金盏微微晃了晃,淡淡瞥向底下的人儿,面色冷淡,自始至终没有过多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萧贵妃低垂着头,始终不见回应,心中忐忑。 “贵妃倒是好眼光,林奇之女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又是功臣之女,确实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萧贵妃一喜:“自是自是,为人母亲的,总是要替孩儿多多打算,祤儿年岁已到,是该为他寻个太子妃了,臣妾思来想去,着实喜欢婉意那丫头,她聪明伶俐,聪慧大方,和祤儿十分般配,便想着来问问皇上,可否将这门婚事定下?” 庆帝似笑非笑:“贵妃难道不知,太子婚事理应由宗人府纳采,择了人选由朕定夺,贵妃如此心急,当朕是何位置?” 萧贵妃心下一惊:“不不,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着急祤儿婚事,并非对皇上不敬……” “好了!朕不想听这些,贵妃该明白,太子婚事既是国事,婚事可不是何人想定便定的,不过,你说的也对,太子确实到了该立太子妃的时候了。” “只不过……” 庆帝顿了顿,斜昵看去:“林婉意是林奇之女,林奇爱女如命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又刚刚立了大功,朕总得问问他的意思,贵妃觉得朕说得对么?” 萧贵妃眼眸微转,祤儿曾千叮万嘱,让她莫要说错话,尽量顺着圣上的意思,只将她的心思说与圣上听就是。 左右太子妃一位也是人人争抢,太子妃日后即是皇后,谁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林奇即便功绩再高,总抵不住这样大的诱惑,便是叫他来,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他若来了,这事反倒稳妥许多。 “皇上所言极是,臣妾自然听皇上的。” 庆帝不着痕迹的冷哼,暗衬她这个蠢货。 “李福,派人喊林奇来。” “是!” 没过多会儿,听到传讯的林奇走了进来。 见萧贵妃在场,心中猜到几分,面色微冷。 “微臣见过皇上。” 庆帝淡淡瞥眼:“林爱卿,听闻你家姑娘想入宫?” 第50章:拦截军报 林奇一怔:“回皇上,婉儿尚且年幼,微臣还想多留她在身边些时日……” 庆帝摆手道:“爱卿莫急,是朕未能说清楚,贵妃的意思,是让爱卿爱女做太子妃,不知爱卿的意思……?” 林奇眉目拧紧:“回皇上,婉儿性子急了些,做太子妃恐怕不够资格,上京贵女众多,想来比婉儿更适合做太子妃的比比皆是。” “呵,你倒是谦虚!” 庆帝懒懒看向萧贵妃:“贵妃也听见了?林爱卿不愿将自己女儿嫁出去,太子妃一位恐怕还得宗人府好好斟酌才是。” 萧贵妃哪想到林奇居然会拒绝,立时傻眼,赶忙说道:“皇上,此事是否有误会?林将军,婉意与祤儿已是两情相悦,你怎会不同意呢?你……” “贵妃慎言!” 林奇恼怒:“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你怎能在圣上面前胡言?我家婉儿虽是将门之女,不如世家女子矜贵,但也是个恪守礼节的闺门女子,怎可说她与太子私下定情?贵妃可知你无心的一句话就可断送女子未来,贵妃莫不是要逼我家婉儿悬梁自裁?” “我……” 萧贵妃惊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行了!下去吧!”庆帝有些不耐烦。 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果然上不得台面,被林奇唬说两句就吓成这样,就她这点能耐还想给她儿子谋事,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是皇上,臣妾是真心实意喜欢婉意,婉意她确实……” 庆帝已经不想再听,李福稍稍上前:“贵妃娘娘,圣上怕是有正事要和林将军商议,贵妃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暂且回咸福宫去吧,待圣上抽了时间,会去咸福宫陪娘娘的。” 萧贵妃不得已噤声,脸色极为难看,庆帝显然已经不想再搭理她,她心知肚明,李福所言会去咸福宫之类云云必定也只是说说罢了。 自她封为贵妃那日至今,见到圣上的次数屈指可数,说什么得空了会去陪她,鬼才信了这些鬼话。 她心有怨言,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行礼离开。 咸福宫内,谢祤已经等候多时,见萧贵妃面色戚戚回来,心中已经有数。 萧贵妃愤然坐下:“那林奇实在不识抬举,居然敢明里暗里的对本宫拿乔,不过是个臣子,竟敢如此放肆,实在该死!” 越想越气,萧贵妃转头看向谢祤,见他只是抿着唇不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地还默不作声?你父皇恐怕也不愿将林婉意许给你,林奇那老匹夫也不知打得什么算盘,本宫没想到他竟也不愿意,你准备如何?就这么坐以待毙?” 谢祤站起身:“此事我自有打算,母妃不必再管,您且歇着,儿子日后再来看您。” “你这就要走?” 萧贵妃颇为委屈,“你父皇一月来不足一次,整个咸福宫除了这些下人便只有本宫在,本宫度日如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来得及用膳,竟又要走?” 她在这宫里,圣上不待见她,太后也不待见她,除了那些被她日日用钱财养着的侍人宫婢,还有那些个不受宠的贵人答应,谁还能给她些好脸色。 谁又真当她是贵妃了? 谢祤叹息:“母妃,您暂且先忍忍,待儿子继承大统,便再无人敢轻视我们,您若是觉得无趣,便让刘嬷嬷陪您去园子里走走。” 萧贵妃无奈点头,悲戚寡凉。 “对了,还有一事。” 萧贵妃走上前,脸上有着一丝愠意:“宋亦宁那厮,前几日说他娘舅家娶亲,缺五千两银子操办婚事。哼!什么娘舅,他外祖那家子都没剩几口人了,五千两银子,亏他说得出口!” 宋亦宁乃内侍省掌印,主司传达诏旨。 “儿子知道了,明日我便派人送银子来。” 萧贵妃一愣:“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我前几日派了刘嬷嬷去找邓管事,他方才说没有,今日便有了?” 谢祤没有回答,只淡淡道:“往后不必在意银子的事,您若是需要便让刘嬷嬷去取,我已吩咐邓管事,他知道如何做的。” 萧贵妃忽的有些心慌,拉着谢祤问道:“祤儿,告诉母妃,你不会是做了什么糊涂事吧?” “母妃莫要多想,儿子懂得分寸。” “难不成你和苏依依和好了?”萧贵妃眸子突的铮亮,“她若是服软,你也莫要为难于她,她身世虽差些,但为人尚且不错,又能赚银子,近些日子银子花得越发的像个无底洞,有她助你,你也轻松许多。” 谢祤垂下头,神色不明:“不是她,是儿子另寻了法子。母妃,往后……莫要再说这话了……父皇已经下旨,我若此时娶她便是搏了父皇的颜面,儿子只怕与她无缘了。” “除非……” 他沉默。 除非日后他以皇上之名召她入宫,下旨册封,否则再无可能。 萧贵妃见他面色沉沉,知子莫若母,她自然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但眼下既已做了取舍,就该好好谋划前程。 宽慰的话无需再说,想来祤儿比她更为明白。 谢祤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与萧贵妃道别后便出了宫。 醉仙楼内。 东方起看着手中传信,嘴角逐渐上扬,眼眸深沉。 “主子,太子来信,可否要属下即刻去办?”墨竹问道。 “不急这一时半刻,稍后你再派人送去也不迟。” 东方起敛起眉眼,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西厥那边如何?” “已将军报拦截,送信的信差摔下马受了伤,那伤估摸着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又在中途,便是传信一来一回最少也得七日。” “七日?倒也够了!” “主子,西陵关地势凶险,七天只怕时间紧了些,破不了西陵关。” “无妨。”东方起邪魅一笑,“西陵关破不破无关紧要,只要能引出我想找的人即可,破不破城的,不在这一时。” 他勾着唇,脑海中闪过一道清丽身影,他用力拧着眉,甩头挥去那道残影。 “那人线索找到没有?可有什么进展?” 第51章:顾小世子 墨竹回道:“属下派人四处打探,只探得一条有用的线索,据说骁王曾隐居万归山,传言医仙便是骁王化身,只是这一传言不知真假,但如今医仙弟子便是有着神医之称的温风意。” “温风意此刻住在苏府,属下探得温风意近些日子准备开个医馆,就在城南,原本那个茶庄铺子。” “苏府?哪个苏府?” 墨竹顿了顿,道:“便是苏依依苏姑娘府中。” “苏依依?” 薄唇轻勾,骨指分明的指尖规律的点着桌面,一想起那张孤傲绝尘的容颜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主子,可要属下派人暗中跟着?” “不必!孤亲自去会会她!” 东方起脸上的笑容很诡异,至少在墨竹看来着实瘆得慌,他家主子每次寻到猎物时都是这个表情,且那猎物的下场都极为凄惨。 墨竹对苏依依的印象还算不错,思及此,不免觉得可惜。 东方起心情愉悦,走在街中惹来不少侧目,他毫不在乎,目的只向苏府。 却在一个街口遇见正准备回府的苏依依。 “苏姑娘。” 东方起脸上挂着笑,三两步上前:“在下与苏姑娘真是有缘,上京广博,我们竟在此遇见。” 墨竹嘴角抽搐,难道不是因着知晓这是回苏府必经之地,特意在这等着的吗? “东方公子?”苏依依微愕,“你怎么会在此?” “随地走走罢了,苏姑娘这是准备回府?”某人明知故问。 苏依依浅笑:“正是,东方公子准备去哪?” 东方起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原本也没想去哪,既然在此地遇见苏姑娘,不知可否让在下去苏府坐坐?” 墨竹:…… 啧啧,他家主子脸皮厚起来,果然是相当不要脸的…… “自然!难得东方公子愿意赏光,留下一同用膳吧,虽不见得多丰盛,但寻常小菜总是还有的。” 东方起曾帮过她的忙,于情于理自然不能推脱。 “无妨,在下就爱吃小菜!”东方起咧嘴笑道。 却不想同样等在此地的,还有谢墨玹。 见二人如此热络,谢墨玹没来由的心头涩涩,眉头深拧,不由自主的上前。 “苏姑娘,好巧,竟在此地遇见。”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僵。 绿玉弱弱说了句:“怪事,怎么两位公子说辞如此相似,二位公子也是好友?” 谢墨玹脸色铁青,白恒忍不住噗笑出声。 “哈哈哈!都说爷是铁血直男,属下总算体会深刻了!” “闭嘴!”谢墨玹恼怒。 白恒吓得立刻噤声不语,三十军棍打得他屁股险些开了花,情窦二开的男子实在可怕,还是莫要惹这痴男怨夫了,免得惹火上身。 苏依依正犹豫该如何称呼,毕竟他是二皇子,外人面前也不知是否需要隐藏身份。 就见东方起恭敬行礼:“在下东方起,见过二皇子。” 谢墨玹微眯双眼,语气淡淡:“东方公子好眼力,难怪太子会如此信任东方公子,如今看来,东方公子确也值得信任!” 东方起装傻充愣:“营商的想要抢占商机,自然门路就多些,消息也就灵通一些,太子不过与在下稍有些合作,我等一介商贾,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上头怎么提点,我们便怎么应付罢了,图个糊口,仅此而已。” 一番话该交待的交待,不该交待的模棱两可,谢墨玹沉下眸子,这人,不简单! 苏依依颦眉叹息:“若不然二皇子和东方公子,寻个地方好好聊聊?” 站大街上聊半天了,他们不累,她倒是挺累的。 二人这才回过神来。 苏依依左右扫视,视线落在东方起身上,见他那张妖孽脸庞微微错愕。 东方起男生女相,连她这个女子见了有时都会失神,谢墨玹爱好非同常人,总不会看上他了吧? 她不禁皱眉,继而看向白恒,眸内闪过一道光。 白恒只觉得自己被人同情了一瞬瞬,至于为什么被同情,他也很懵。 “东方公子要来寒舍用膳,不知二皇子和白将军可愿一同入府小坐?”苏依依问道。 原本只是客套,她压根不觉得谢墨玹会答应,却不想谢墨玹只淡淡说了句“好”,便抬脚往苏府走去。 白恒笑着上前,勾着苏依依的肩膀:“苏姑娘莫要在意,我家爷就是这副怪脾气,莫说是你,连我有时都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打你的主意这是没跑的了! 白恒在心里补上一句。 “哎呦!” 一声惊呼,白恒龇牙咧嘴的握着自己的手腕:“爷,您下手轻些,属下这手都险些给您废了!” 谢墨玹斜睨一眼:“活该!!” 东方起收回正欲动手的手,方才那一瞬间,他忍不住想将那胳膊卸了! 苏依依没别的想法,只觉得男子不管何种模样性情,偶尔都挺幼稚。 一行人很快来到苏府。 温风意正等她回府用膳,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来,呆愣当场。 东方起和墨竹他曾见过,自然算不得陌生,到是谢墨玹和白恒不知其来历,随即用眼神询问。 苏依依一一介绍,吩咐婢女伺候用膳。 待谢墨玹入了座,几人也一一入席,墨竹站在一旁,并没有入座。 一顿饭吃得非常缄默,几人各怀心思,神色各异。 唯有苏依依吃的开怀,自个儿家中,又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色,自然吃的欢喜,也懒得管四个男人间的心思,属实累人。 白恒心中啧啧两声,他家二爷情敌颇多啊……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死活要拉他来解释,这下倒好,解释不成还多了两情敌,整顿饭吃的阴风恻恻的,半点胃口都没有。 他皮笑两声,企图活跃气氛:“不知苏姑娘今日去了何处?爷刚回京不久,有些地界生疏许多,听闻过几日便是花灯节,上京男女皆出来逛灯讨喜,不知苏姑娘可有兴致陪我们爷逛逛?” 苏依依皱眉:“二皇子要逛花灯节,为何找我?白将军那日有事,不便陪同吗?” 第52章:私定终身 白恒嘴角微僵:“我那日……确实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只得求苏姑娘帮忙了。” 嫣红馆的美人还等着他光顾呢,做什么想不开陪个男人逛花灯,他又不是有病! 苏依依有些为难:“二皇子恐怕不会对花灯节感兴趣,花灯节只为方便未婚男女寻觅爱侣,二皇子如今心有……呃……二皇子应该不必着急此事,花灯节无非也就是猜灯谜、泛舟、烟火之类,每年节庆都差不了许多,并无新意,见多了也就不觉稀奇了。” “我倒挺有兴致的。”谢墨玹冷不防来了一句。 他不知为何,自第一次见她开始,就莫名的想要亲近,总觉得她眉眼似曾相识,很像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那人。 苏依依没有料到他居然真有兴趣逛花灯,微微错愕:“二皇子果真要去?” 谢墨玹点头:“确实好奇,不知苏姑娘可有时间?” 正当她犹豫,东方起突然说道:“在下也挺有兴致,不如由在下领二皇子四处逛逛?” 白恒白他一眼:“有你什么事……你做买卖不忙?小小花灯罢了,有甚好逛的,你倒不如好生赚银子,总归银子赚不完,你还敢歇?” 东方起怔住,眸内一沉,正欲发作。 苏依依扶着额头,手肘靠在桌面:“既然都想去,那便一起去罢了,左右上京大街多我们几个也不多,不必争来抢去的。花灯节又未做限制,不必争抢。” 转头看向温风意:“风哥哥也去罢,左右你也无事,医馆开肆还有些时日,该准备的也已准备妥当,正好去走动走动,看看上京繁华热闹。” 温风意嘴角带笑,快速点头答应。 他对上京繁华并无兴趣,但对这几人的八卦倒是挺感兴趣。 何况苏依依对感情一事本就迟钝,先前也是因着谢祤十分主动这才深陷其中,未免再被辜负,他总要替她好好把关一番的。 没过几天,花灯节便到了。 谢墨玹依约前来,身边还跟着顾言,他听白恒说了此事,非要凑这个热闹,谢墨玹没有办法,只得带他一同出来。 “你可知今日,太子入宫了?”顾言勾着唇,自负且儒雅。 谢墨玹眉眼微挑:“请旨赐婚去了?” “十有八九!” 顾言轻笑:“前几日萧贵妃曾去求过,被林将军拒了,如今太子亲自去,只怕已经稳妥,你就不怕他得势之后拿你开刀?毕竟朝堂多数还是认可你的。” “得不得势都是如此,十弟年幼,尚不存在威胁,他必定会视我为眼中钉,不除不快。” “你倒清闲!”顾言摇头,“你有军功在身,若说谁对他威胁更大,自然是你为先,他只怕没料到你会提前回京,今日只怕是要釜底抽薪了。” 继而轻笑:“他若真用了那招,我倒更瞧不起他,拿女子名节做文章,无耻之尤。” 但说到底,也得女方同意,他不由得更加看轻林婉意几分。 明明是个身份高贵的功臣之女,却行那等暗度陈仓之事,便是做上太子妃的位置,只怕也不会被人重视。 若丢了林奇之女这个身份,只怕连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还不如。 如此对比,竟是连苏依依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思绪正在游离,便见人群中远远伫立等待的苏依依,一身白衣配着嫩绿衬里,恍若仙子临世,美得惊艳绝丽。 顾言瞳孔微缩,满目赞赏。 看着他毫不遮掩的眼神,谢墨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有些后悔带他赴约。 但最碍眼的,还是站在她身侧的温风意,同样一身白衣,二人站在一起竟有些相衬,对比之下他的一身玄衣就显得突兀许多。 顾言看出他的特别,挑眉问道:“你喜欢她?” “没有!”谢墨玹本能否定,“我喜欢的女子还未出现。” 顾言忍不住翻个白眼:“十几年了,你还未找到,实在不知你这相思究竟从何而来。不过,即便是苏依依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商贾,没人会同意她做王妃,更别说太子妃亦或是未来皇后。 于前途有碍。 若不然,他倒很乐意和这个苏依依多亲近亲近。 今日之所以会来,无非是好奇罢了。 “苏姑娘。”谢墨玹唤道。 苏依依转过身,便见他身边站着个浅衫男子,男子面容俊秀,一副书生气派,眼眸晶亮,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般的自信桀骜。 “他是顾言,今日和我们一同游玩。” 苏依依浅笑行礼:“民女苏依依见过顾小世子。” 镇国公府乃顾姓,苏依依一眼便猜出此人身份。 都说镇国公府的小世子有颗七窍玲珑心,今日一见确实如传闻中的一样,单单只一个眼神,仿佛就能洞察人心。 “苏姑娘不必客气,我原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而后看向温风意,“想来这位便是温神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温风意微微颔首:“顾小世子也确实如传言一般聪慧过人。”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都颇为欣赏。 苏依依看向谢墨玹,道:“今日东方公子临时有事,派人传信于我,怕是来不了了,二皇子若是不介意,可先泛舟湖上,民女已叫人备了梅酒冰着,只等我们上船便可饮用。” 谢墨玹微微点头,几人便上了船,微风徐徐,夏日的风显得有些愠热,配上冰镇的梅酒却是刚刚好。 几人并没有过多言语,没了白恒在,少了些聒噪碎语,气氛宁静祥和,舒适怡静。 而远在皇宫之中,气氛却是全然不同。 庆帝面无表情坐于高位,俯视底下跪着的二人,林奇站在旁边脸色阴沉,双手用力握紧,怒目盯向谢祤,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婉意用力拽紧手中绢帕,低垂着头惶惶不安。 良久,庆帝语气冷冽问道:“林婉意,你可知你方才在说什么?” 林婉意用力咬着唇,帝王威压让她甚至不敢抬头,明明语气极淡,但她就是吓得双腿不由自主的发颤。 “是……臣女与太子情投意合,早就……早就……互许终生了……” 第53章:答应了,又好像没答应 “哦?互许终生?” 庆帝似笑非笑,声音平淡,眸子瞥向谢祤:“太子给朕解释一下,何谓互许终生?又许到哪一步了?” 谢祤身形一僵,强行稳住心神:“婉意已经是儿臣的人,儿臣必须娶她,也一定会娶她为妻……” 庆帝目光一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无媒苟合竟被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怎滴?还想在朕面前摆出一副深情不移的姿态来吗?” “还有你!” 庆帝看向林婉意,“你好歹是将军之女,怎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竟还敢跑到朕这御书房来大放厥词,当朕不敢处置你们?” “皇上恕罪,臣女与太子殿下真真是情之所至……” “住嘴!” 庆帝怒喝,看向林奇,“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三从四德怀刑自爱她到底守了哪样?还是,这事是你林奇指使的,目的就是与太子勾结,好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你们,这是在威胁朕?!” 林婉意愣住,饶是她再不懂礼节权威,便是那几个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在帝权眼中已足够株连九族。 她这才悔悟为何父亲在来时会说那样的话。 帝王最易猜忌,即便是对太子亦是如此,他们如此急躁谋合,若适得其反,反倒成了当今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止会牵连镇北大将军府,甚至有可能连累太子被废。 心中颤栗,忍不住看向太子,谢祤弯着脊梁,低垂着头,压根看不清此刻的表情,却始终默不作声。 林奇长叹一声:“皇上圣明,我林某人一生为大夏驰骋沙场从无怨言,是臣教导无方,这才惹出祸事。只求皇上看在小女爱慕太子之心诚恳的份上,成全这两个孩子,臣愿解甲归田,不再过问朝堂事。”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林婉意瞪着震惊的眸子,满眼的不敢置信。 父亲若是归隐,那她这镇北大将军之女岂不是徒有虚名? “父亲……” “住口!”林奇怒斥,“你闯出这等祸事,为父管教不严,待回府便罚你禁足!” 庆帝的视线在三人间来回转动,自古军权最难收,林奇愿主动隐退当然最好,只是不能是现在。 西界战事还未平定,林奇用兵如神,自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抛开林婉意的德行不谈,她做太子妃也确实绰绰有余。 他暗暗瞪向谢祤,只是便宜了这小子,白白让他逍遥得意一阵子。 “罢了,林爱卿严重了,到底是太子德行有亏,白白害了爱卿爱女,既事已至此,朕也只好成人之美,只是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待西界战事平定再行婚典之礼。” 林婉意一惊,西界战事激烈,何时能止? 若西界战事一直不停,那她岂不是要空有太子妃之名虚时死等? “儿臣谢父皇成全!” 她这厢还没反应过来,谢祤已经叩头谢恩,林奇暗示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才不甘不愿的叩谢皇恩。 回府路上,父女两沉默不语。 林婉意低垂着头暗自神伤,却也明白这世界皇权至上,她虽心有不甘却无力改变。 林奇看她一眼,终究不忍心:“你现下总该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了吧?爹爹不会害你,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爹爹只能尽力护你周全,其余之事便是爹爹也无能为力。” 林婉意轻嗯一声。 帝王猜忌,便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若不是林奇才立军功,西界战事不定,此时的镇北大将军府恐怕早已是个虚名。 唉—— 林奇叹息。 虽不愿承认,但太子这招釜底抽薪虽冒险,却也算高明,他这是料准了他会为了爱女低头,只要圣上能答应这门婚事,即便婚期后延,林家也算是和太子连上一脉。 且帝王猜忌心已起,他林奇无论如何都必和他同为一气,以保林家周全。 此招狠辣,却也有些手段! 撩开帘曼,花灯节男女皆手提荷灯,大街上热闹非凡,林婉意原本最爱这里的热闹,此时却全然没了兴致。 她突然开始害怕,凭她这些稚嫩手段,可能在如此森严的皇宫内院活下去? 从前看的那些影视戏码于这里不过只是营营一角,人心难测,她之所学根本用不上多少。 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已避无可避…… 高台阁楼,谢祤和东方起相对而坐,底下人潮涌动无比热闹,阁台一方小桌酒色怡人。 东方起执起酒杯:“恭祝殿下得偿所愿,往后镇北二十万大军便尽在殿下手中。” 谢祤垂眸看着杯中酒,野心勃勃,一饮而尽。 “东方公子好对策,这招釜底抽薪确实极妙!” 东方起勾唇:“在下不过区区一个野路子,当不上大雅之堂,只是林姑娘对殿下一往情深,这才促成此事,如此算来未必是在下功劳,皆是殿下之力,否则,此事未必能成。” “呵!你这马屁拍的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谢祤瞥眼,他先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这法子,只是有违礼教,怕龙颜震怒适得其反罢了。 如今所见,这东方起果真能看透人心,料定父皇不会拿林奇如何,也料定林奇必定会护爱女周全。 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不得不说,东方起此人虽是个商人,但做为谋士也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本宫虽事已成,但到底受父皇猜忌,天子疑心不得不防。” 东方起见谢祤酒杯已空,熟练为其斟上,道:“殿下不必在意,只需静观其变,圣上疑心,便是殿下不做任何举动皆无法消弭,既是如此,倒不如为自己谋算。” “只要殿下行事稳妥,一日不落旁人把柄,圣上便不能废了殿下,太子一位就一日在殿下头上,稳稳当当!” 谢祤嘴角上扬,自当上太子开始,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眯着双眼幽幽看向东方起:“本宫十分好奇,你究竟是谁?是商人东方起,亦或是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本宫总觉得,本宫看不透你!” “东方起,你果真只是个商人?” 第54章:被人当成妓 东方起哈哈大笑,潇洒瘫向椅背,酒杯高饮,豪迈不羁。 “殿下可真是高看在下了,若我东方起果真有什么旁的身份,必是要科举殿试,一鸣惊人的,何苦为贱商自掘坟墓?” 谢祤定定看着东方起,见他满脸悲戚不似假装,何况他所言非虚,若有能力科举,哪怕是做个门客谋士,也好过做个低贱商贾。 “若有朝一日本宫坐上那位置,倒也未必不能将这事改一改。” “那在下便在此谢过殿下!”东方起高举酒杯,“敬殿下明日之期鹏程万里!” 谢祤嘴角上扬,无言对饮。 湖面楼船。 苏依依等人一边欣赏两岸夜色,一边酌酒对饮,虽不多言语,但气氛却异常融洽。 顾言看向苏依依:“不知苏姑娘剑舞是在何处所练?着实惊艳。” 苏依依面色不动:“幼时所学,算不得多厉害的师傅,只是因着自己喜欢,多使了几回罢了。” 顾言知道她不愿说,也就没有追问。 温风意提议:“如此美景,没了乐声倒是可惜,不如在下为各位奏一曲,献丑一番。” 说完纵身一跃,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片树叶。 清脆悠扬的乐声响起,与此时的美景良辰极为相衬。 楼船一路顺水而行,路过一座石桥。 人群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白恒!你最好别被本姑娘抓到,否则,本姑娘定不饶你!” “夏姑娘,你找我作甚?我是真的不知道爷在哪啊?”白恒边跑边嚎。 “骗人!” 夏云芝随手抓了路边摊贩的瓷瓶,往前一顿猛甩。 白恒心惊胆寒的看着脚边瓷器噼里啪啦的碎裂一地,心口突突惊恐。 “我的姑奶奶,我是真不知道,我又不是爷肚里的蛔虫,我怎会知晓他在哪?” “你就是!”夏云芝不依不饶,“今日花灯节,我早早就让二哥哥陪我出来采荷灯,却到现在都不见人,二哥哥身边没几个人,不是你这狐媚子祸害还能有谁?” “什么狐媚子?什么祸害?这是哪里的话!哎呦!你别再扔了,再扔人家贩子还要不要糊口了?” 白恒抱着脑袋躲避飞来的鸡鸭蛋类各种,眼看着一只大鹅飞了过来,心口一紧,赶忙扒开人群逃离。 他方才在嫣红馆逍遥自在,谁知道这姑奶奶上门就是一顿搅合,甚至还带上夏家护卫,扰了他家美人不说,更是揪着他不放,非要他说出谢墨玹的行踪。 他是知晓爷来了花灯节没错,但上京这么大,他哪里知晓人在哪? 夏云芝却压根不愿放过他,笃定了就是他将爷拐跑,她也不想想,他若真和爷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整日里混迹青楼做什么? “你就是祸害!” 夏云芝一边扔,侍卫流云就一边在后面赔银子。 直到她实在扔不动了,呼吸急促的拍了拍胸口:“流云,给本姑娘捉了他!” 流云眉目一沉,飞身上前,白恒满目惊恐,转头就跑。 开玩笑,流云可是出了名的高手,便是在江湖都能排得上名号的,在他面前怎有胜算? 但还是晚了一步。 白恒双手被制服,哀嚎着说道:“我说流云,你一个江湖侠客,跑去夏府做什么侍卫,还跟着夏云芝这刁蛮小姐助纣为虐,你……哎呦!轻点啊轻点!” 夏云芝傲娇上前:“哼,看你还怎么跑!快说,二哥哥究竟在哪?再不说,本姑娘就把你阉了,送去宫里当公公!” “别啊!” 白恒一惊,余光猛的瞄见船上的谢墨玹等人,大叫道:“爷,快救我!!” 众人因着这一声高喊转移视线,白恒一个急转挣脱束缚,快速飞向楼船,转身挑衅的看向夏云芝和流云。 “切!还想困住小爷我,也不搞搞清楚,小爷我的能耐!” 而后笑容灿烂的看向谢墨玹等人:“爷,夏云芝这母老虎,实在太难缠,您好在没答应她放荷灯,不然可得烦死您。” “白恒,你说谁呢!” 夏云芝磨牙凿齿,怒目而视,流云放开她的腰肢退到一边站定。 鼻尖一哼,双手叉腰,夏云芝傲慢的仰起头:“不过区区一艘破船,岂能难倒本姑娘!” 白恒翻个白眼:“有本事你别让流云帮你,你自己下来。” 夏云芝嫌弃的瞥他一眼:“本姑娘又不傻!” 甜甜一笑,挪着小步走至谢墨玹身边,素手牵起他的手臂:“二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白恒这厮居然去逛花楼,你可莫要轻饶了他,得打他个几十板子,让他浪荡!” “二哥哥,你陪我去逛花灯放荷灯好不好?今日好多少年姑娘出来热闹,我在月露台等了你好久,没想到你竟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 甜腻腻的声音,让白恒忍不住嘴角抽搐,心中腹诽,方才追着他打时可没这温柔模样,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谢墨玹只觉得头疼,看向苏依依:“苏姑娘可否陪我去放荷灯?” 苏依依一愣,放荷灯是花灯节中互相钦慕的男女一同许愿放入湖面,只愿同心白首的节日寄愿。 她与谢墨玹说来不过见了三四次面,有什么荷灯好放的? 想来该是拿她当幌子,好拒绝夏云芝的纠缠。 她可不愿介入这痴男怨女的情感漩涡之中,便说道:“二皇子抬爱,荷灯意义非凡,二皇子还是另寻个合适之人才好。” 夏云芝这才注意到船中竟然还有个貌美女子,随即沉眉怒道:“你是谁?为何会在二哥哥船中?” 苏依依浅浅笑道:“姑娘误会了,这船原本是我的,且今日只是受白将军所托,带二皇子游览上京风景,又恰巧今日是花灯节,便一路乘船游玩罢了。” “白恒!又是你!” 夏云芝咬牙瞪去:“就是你总爱寻这些花柳女子带坏二哥哥,二哥哥身明磊落,就是被你带得偏好异常,喜好男……喜好有异,你自己去逛青楼也就罢了,怎还寻了馆里的姑娘来污了二哥哥名声!” 苏依依:…… 第55章:又是三十军棍 苏依依拧眉:“姑娘,你可是误会了什么?我并非嫣红馆里的女子!” “行了!这没你的事了,让船夫靠岸,别耽误我和二哥哥放荷灯!”夏云芝语气颇为不耐烦。 苏依依沉下眸子,不言不语,也未让船夫靠岸。 温风意挑眉,他家依依生气了,恐怕有人得倒霉。 夏云芝见她无动于衷,怒目而视:“你听不见本姑娘的话吗?让船夫靠岸!大不了本姑娘付你双倍银子,你不会空手而归的。” 苏依依眸子一凛:“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嫣红馆的女子!” “本姑娘管你是不是,喏!” 夏云芝丢给她一个钱袋:“里面有一千两银子,你不过陪了二哥哥一两个时辰,这些足够了吧?让船夫靠岸,我和二哥哥要去放荷灯了。” 苏依依冷脸侧身,将钱袋随手丢进湖中:“让你的侍卫带你过去,我的船,不靠岸!” 夏云芝一愣,气极怒指:“你竟敢丢本姑娘的银子,装清高是吗?” 苏依依微眯双眼,朱唇轻起:“滚!” 夏云芝惊愕:“你……你竟敢让本姑娘滚,气死我了!流云,将她押了,看她还敢不敢放肆!” 流云领命出手,还未近身,人就被踹飞出去。 众人全部傻眼,唯有温风意悠哉悠哉的寻了个位置吃酒。 顾言见状,好整以暇的坐好,与温风意碰杯对饮。 苏依依一个瞬闪。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夏云芝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多了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眼中含泪,豆大的泪珠巴拉巴拉往下掉,惊恐的看着苏依依:“你……你竟敢打我……从小到大从没人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流云,杀了她!” 流云强忍下喉间腥红,拔剑对峙。 苏依依半抬眸子,根本不放在眼里,那蔑视天下的眸子让流云心下一紧,但主人命令已下,他只能出手。 剑招锋芒狠辣,却也抵不过她三招,手中剑已经被人打落抵住喉咙。 苏依依看向流云:“你的剑招很熟悉,你和鸠鹰什么关系?” 流云抿唇:“他是我师傅。” 苏依依眉头拧紧,微微诧异:“他怎么有你这么大年纪的徒弟?” 流云:…… 他撇过头,“师徒之情不在年纪。” 苏依依翻了个白眼,回手将剑扔了过去:“既然你是他的徒弟,今日就暂且放了你,莫要再来寻我麻烦,否则我必不留情。” “至于你。”苏依依冷冷瞥向夏云芝,“最好别来招惹我,带着你的侍从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在你的另半边脸上也留一个巴掌印!” “你……” 夏云芝咬牙,本欲再骂,奈何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一时不敢造次,求助的看向谢墨玹。 “二哥哥,她……她欺负我……” 谢墨玹表示遗憾:“连流云都不是她的对手,我无能为力。” 不得已,夏云芝看向顾言,想了想还是放弃。 南阳侯府和镇国公府可是政敌,她可不认为顾言会帮她,何况那粉头白面的家伙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 而那位白衣男子,不知是敌是友,她也不敢开口。 至于白恒,眼珠子转悠着上下左右瞥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他替自己出头? 末了,只得看向流云,吩咐他将她带离。 夏云芝一走,瞬间清净许多。 温风意端了杯梅酒递去:“人都走了,没甚好气的,继续喝酒罢!” 苏依依接过酒杯饮尽。 顾言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夏大小姐吃这么大的亏,苏姑娘,你日后可要小心,那小妮子记仇得很!” “无妨。日后她若是寻你的麻烦,寻我便是,有我在,她欺不了你几分。”谢墨玹说道。 苏依依不想多言,只淡淡瞥眼,暗衬他这个祸害,今日若不是他,她也不必受这份屈辱,竟被人当成花柳女子,想想都憋屈。 那一巴掌,倒便宜她了。 几人游完湖便上岸闲行,顾言和温风意聊得颇为投机,苏依依走在后方,表情淡然,谢墨玹沉思片刻,走上前。 “苏姑娘,我皇姐的病情,可有办法医治?” “倒是能治,只是相对棘手,需花费些时日。”苏依依如实告知。 “无事,只要能治,便再好不过。” 二人沉默。 谢墨玹看着她的侧颜,没来由的开始紧张,忍不住问道:“苏姑娘自小便是京城人士吗?” 苏依依淡淡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轻点了点头:“民女自小便在京中长大,算是京城人士吧。” “苏姑娘……” 谢墨玹顿了顿:“你确实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依依并未放在心上,随意应付了句:“天下间相似之人何其多,二皇子此言倒也不足为奇。” 谢墨玹还欲再问,白恒走上前,笑容灿烂的大声说道:“爷,今日放荷灯的男女奇多,我见那灯还有些意思,若不然我们也去放一放?” 闻言,苏依依抬眸在二人间扫视,那眼神极其暧昧:“既是如此,那依依便不打搅二皇子和白将军了。” 而后快速上前,追上前方的温风意和顾言。 “苏姑娘!”谢墨玹欲追。 转头回来的白恒手上已经多了两个荷灯:“您看,爷,这荷灯多好看。” 谢墨玹半眯着眼,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你难道不知放荷灯的寓意?” “知道啊!” 白恒理所当然,“那又怎样?一定要守那规矩?放个荷灯罢了,又不违背大夏律令。” 谢墨玹:…… 他狠狠吸上一口气,“明日再去军中领三十军棍!” 说完大步离开,这蠢货,他真恨不得将他掐死算了! 整日流连烟花柳地,居然还如此蠢钝,还敢说他是铁血直男,再如何铁血也比他蠢钝如猪来的强! 白恒站在原地傻眼,欲哭无泪:“爷,怎么又是三十军棍?放个荷灯罢了,至于吗?再打下去属下的屁股可真要开花了……” 谢墨玹的声音远远传来:“那正好!若是开得不够绚烂,便再加三十大板!” 白恒:…… 第56章:西陵关不破 花灯节过后,西界的军报才迟迟送进了宫。 那信差带伤赶路,一刻未曾停过,可即便是这样,也迟了五日。 庆帝见到军报所写,脸色凝重,当即派李福传唤林奇进宫。 末了,又觉得不够,便让李福传苏依依一同入宫。 苏依依不知缘由,带着黄嬷嬷一同前往。 待进了御书房,庆帝已和林奇商议完毕,林奇为前锋大将军,不日启程前往西陵关。 虽已安排妥当,庆帝却依旧眉目紧锁,忧心忡忡。 见了苏依依进来,面露喜色。 又见她身边跟着的黄嬷嬷,眉眼一沉。 “一个下人,进来做甚?出去!” 苏依依正想让黄嬷嬷离开,却见黄嬷嬷走上前,挺直脊梁。 “皇上恐怕未必愿意让臣女离开。” “你说什么?” 庆帝心情欠佳,脸色阴沉,“朕今日不想与你计较,立刻出去,朕有事找你家主子商量。” 黄嬷嬷不慌不忙,自脸上扯出几根银针,眉眼瞬间变幻,虽眉目相似,却已经变了个模样。 庆帝惊得站起,指着黄嬷嬷咬牙切齿大喊:“黄桂芬!!!竟是你!!” 黄桂芬双手抱拳:“臣女见过皇上,许久不见,皇上依旧还是这般精神。” “屁话!” 庆帝指尖颤抖,气得不轻:“朕派人险些将你老家的祖坟掘了都未曾找到你,没想到你竟躲在苏府!” 而后恍然大悟:“是了!你怎会不在苏府?可朕当年明明时常出入苏府,为何从未见过你?” “你个混账!你竟躲着朕!黄桂芬,你该死!” 黄桂芬低眉顺耳不言不语。 苏依依一时茫然:“究竟发生了什么?嬷嬷……你是嬷嬷么?” 黄桂芬慈眉浅笑:“姑娘放心,老奴还是那个老奴,这是老奴原本面貌,虽样貌不同,但老奴依旧是姑娘的黄嬷嬷。” “黄桂芬!” 庆帝三两步上前,指着黄桂芬的鼻子大骂。 “你别给朕来这套!” “当年西陵关险要,宫变一事朕无人可用,寻了你半年,想让你继续镇守西陵关,却不想你竟敢跟朕玩消失,这一消失便是十余年!” “说来自如舟隐退,你便鲜少出现,朕当时未曾登基,便不做他想,待登基后寻你时,便发现你早已不知去向。” “你究竟何时变成的黄嬷嬷?为何朕竟一点不曾察觉?” 苏依依呆呆看着庆帝:“宣伯伯,你莫不是糊涂了,嬷嬷是自小看着娘亲长大的,她……” “她放屁!” 庆帝怒骂:“你娘还虚长她几岁,她怎么看着你娘长大?打娘胎里用千里眼顺风耳陪着吗?” 苏依依:…… 她震惊且懵的看向黄桂芬。 黄桂芬爽朗一笑:“我模样确实显老一些,你娘模样显小,我是你娘亲义妹,姓黄名桂芬,我年幼时体弱,父母便给我取了个贱名,原想叫黄丫子,我娘觉得难听,肚里又没多少文墨,便取了个桂芬。” 说完,看向庆帝:“我知晓你叫姑娘来做什么,但西陵关凶险,且我对玄铁钉更为熟悉,因而我去会更为合适。” “姑娘尚未经世事,恐难胜任,由我先去探得缘由,再让姑娘去也不迟。” “玄铁钉?” 苏依依愣住:“如此说来,吉九是嬷嬷派去西界的?只为调查玄铁钉一事?” 黄桂芬点头:“是,我前几日已经收到九儿来信,她已将西陵关军情告知于我,我猜想军报已经在路上,却不想迟了这么久。” “皇上该明白,我镇守西陵关数年,没人比我更为适合,且我曾见过玄铁钉的威力,若是让姑娘去,倒不如我去。” 庆帝沉眸。 的确,黄桂芬是孟如舟一手调教,当年胡汀坡一战,她只身前往杀敌数千人,此战过后闻名天下。 若不是消声灭迹十余年,她战功赫赫恐怕不亚于孟如舟。 只稍稍思量,庆帝就已经做了决定。 “也罢,就由你领兵十万,与林奇一同前往,说来你和叶长安也是旧相识,此去联手应更有默契。” 一提到叶长安,黄桂芬面色微变,沉沉点头:“臣女领命!” 回去路上,苏依依心事重重。 黄桂芬自小将她带大,自然明白她心中困惑,便开口解释。 “那年你娘归隐,我却未婚先孕投靠你娘,你娘为保我名声,将我安排在苏府。” “生下九儿后,我亦不愿再回官场,更不愿丢下九儿离开,便留在了苏府做个闲杂的管事嬷嬷。” “宫变之后,你爹娘惨死,你又尚且年幼,我更不能走,便一直陪你到现在。如今,也该尽我未尽之责,守护大夏疆土了。” 苏依依惊讶:“吉九是私生女,那她的父亲……” 她顿住,见黄桂芬心思深沉,心中有个念头突然间萦绕不去。 “桂姨,九儿的亲生父亲,不会是叶长安吧?!” 黄桂芬身形明显一滞,闷声不语。 苏依依思绪百转,她竟猜对了! “那……叶长安他……知道么?” 黄桂芬摇头:“他怎会知晓?便是我们曾有过肌肤之亲……他也不曾知晓,更何况我生下九儿,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 苏依依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日后,林奇和黄桂芬作为先锋,带着三十万人马前去西陵关支援。 国库空虚,且粮草准备亦需要时间,庆帝下旨让二皇子半个月后负责将粮草送至西陵关。 临行前,谢墨玹曾来道别,二人相对无言,只潦潦说了几句便离开。 支援西界的大军走后,苏依依整日惶惶难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若西厥士兵果真如此英勇,西陵关坚守数月总该支撑不住,为何会迟迟不破? 此事透着诡异,然她又无法解释为何诡异。 只担心此战凶险,未必能胜。 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不对劲,便给鸠鹰传急信,让他来一趟上京。 苏依依难得传信,何况还是急信,鸠鹰不敢耽误,很快来到苏府。 一见鸠鹰,苏依依迫不及待发问。 “你可知西陵关有何异处?西厥兵为何迟迟不破关?” 第57章:要去西陵关 鸠鹰皱眉:“你这话问的,西厥兵非破关不可吗?你怎么如此笃定西厥兵可以破关?” 苏依依面色凝重:“若西厥兵真如你所说骁勇无敌,甚至极难杀死,西陵关撑不到现在,你且告诉我,西厥兵攻城时,可是死攻?或是佯攻?” 被苏依依这么一问,鸠鹰这才发觉不对:“我突然想起来,当时西厥兵有过一次进攻,西陵关战士苦守两年,伤的伤,死的死,叶长安虽一直征兵,对比西厥兵却远远不够。” “我那日也正奇怪,西厥兵如此骁勇,怎会攻到一半就全数退兵?这不符合常理!但我也从未上过战场,对那些兵家战事一窍不通,因而也未多想,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有很多诡异之处。” “这就对了!” 苏依依嚯的起身:“这或许就是个局,不知何人设下的陷阱,我总感觉嬷嬷此去凶险,何况你先前曾说江湖中有人化作黑土离奇消失,我猜想这或许和玄铁钉有关,若真是这样,再联想至西厥兵的异常,更或许和西厥王室有关!” “但他是何目的?”鸠鹰不解,“倘若真的和西厥皇室有关,他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大夏疆土吗?为何不攻下西陵关一举南下?” 苏依依摇头:“我也未能猜透,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想,若真是这样,恐怕还有其它阴谋,不行,我得去西陵关瞧瞧,我不放心!” “不先将此事告知圣上吗?”鸠鹰问。 “不妥!这只是我的猜测,未能证实,何况圣上自登基以来减赋税免农利,百姓虽富足了些,但也因此国库紧缩,没有多少存银,此次派兵前往已经废了不少银子,想来国库已经空了,便是我去说了,大抵也拿不出更多人马。” “倒不如我先去西陵关查看军情,若真的如我所想,还有最后一计能够缓转余地。” “何计?你打算做什么?” 鸠鹰急忙劝道:“行军打仗不如我们行走江湖一样随意,不是儿戏,你若是没有把握可不能冲动,免得打乱军中战策。” “我明白!” 苏依依沉眉,倘若一切都是西厥阴谋,她便潜进西厥皇宫,将西厥国君杀了,到时西厥必乱。 “你方才说你要去西陵关?”鸠鹰看向苏依依,难得严肃。 “嗯!”苏依依点头,“我不放心,定要去一趟才行。” 嬷嬷和吉九都在西陵关,她们都是她的家人,她不能放任不管。 “哎呀——” 鸠鹰寻了个位置随意一躺:“正巧本公子近些日子清闲的很,若不然就陪你去西陵关走一趟,路途遥远,免不了要和江湖中人打交道,你不曾入过江湖,性子又清冷,有我在总是靠谱许多。” “何况,若江湖人失踪一案果真和玄铁钉有关,那我就更要走这一趟,好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倒也好,有你在,万事也方便一些。” 苏依依顿了顿:“你是不是有个徒弟跑去给人做侍卫去了?” “胡说什么!我拼命三郎的徒弟怎会给人做侍卫?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夏家嫡小姐的侍卫,名叫流云。” 鸠鹰一滞,瞪着眼珠子跳起:“这混账小子,怎么跑夏家去了,还是给人去做侍卫,丢人!” 苏依依翻了个白眼:“方才还说不是,这会儿又是了?” “当然不是!” 鸠鹰火冒三丈,“他是我大哥的儿子,消失三年,我大哥曾派人寻了无数次,没想到他竟躲到了夏家,难怪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 “这混小子,竟跑去给人当侍卫,真是丢了我们王家脸面!” 苏依依挑眉,神色揶揄:“你姓王?三大世家之一的太源王氏?” 太源王氏、束河崔氏、凡阳卢氏,并称武林三绝。 鸠鹰不自然的瞥过头,相识八年,他们从不过问彼此身世,苏依依还是刚刚知晓鸠鹰竟是太源王氏之人。 难怪,他会对江湖失踪一案如此重视。 苏依依和他约好三日后出发,因她还有些事要处理。 鸠鹰匆匆答应后便离开寻他侄儿去了。 深夜,李府。 李舒然站在窗前,日日盼着青云居士能来。 但她如今伤势已近痊愈,平日里行走已看不出什么,上次送来的白玉断续膏也剩下许多,估摸着能用到她腿伤完好。 她知晓他今日不会来,却也忍不住日日等候。 小秋端了碗安神的汤药进来:“姑娘,夜已深,您若再不睡,一会儿天该亮了。” 李舒然叹息:“爹爹才回来没几日,就又去了西陵关,我一人在府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他又……” 轻咬下唇,眸子暗淡:“我总是孤单了些,今日实在睡不着,小秋,你若不然就在这陪我吧。” “是,姑娘。” 小秋还当她是担心自家爹爹安危:“姑娘放心,将军神勇,一定能安然回来的。姑娘仔细身子,莫要过于忧心,免得将军担心。” 李舒然正要说些什么,抬头便见伫立在对面屋顶的苏依依,心下一喜,赶忙将小秋向屋外推搡。 “小秋,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睡。” 小秋一时有些懵:“姑娘,姑娘不是说让奴婢陪姑娘吗?怎么又要奴婢出去了……?” “方才是这样说的,但我改主意了,你快些出去,我要睡了!” “要睡了?” 小秋傻眼,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在门外,虽搞不清楚缘由,还是嘱咐了声。 “姑娘,安神汤您记得喝……” 砰!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关了个严实,小秋嘴角僵了僵,无奈只得离开。 李舒然欣喜看着站在窗边的苏依依,粉颊染上晕红:“青云公子,你来啦!” 苏依依轻轻点头,伸手拿出一个玩偶:“这是我娘……我娘亲偶然得的小玩意儿,传说是骁王亲手所赠,我只当玩笑不知真假,送你了。” “骁王所赠?” 李舒然惊喜接过,那人偶所刻是个拿着一束麦穗的女娃娃。 “好精巧的木雕,你……为何会赠予我?” 少女脸颊更红,难不成他也爱慕于她吗? 那岂不是,两情相悦?! 第58章:黑衣人 苏依依语气温柔:“我知你对百姓所做之事,也知你对骁王敬仰之情,小然儿,你比我做得好。” 一句小然儿,让李舒然僵在当场,全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那句亲昵之词。 苏依依见她呆愣,微微摇了摇头。 “你房中可有纸砚笔墨?” 李舒然愣愣点头,她曾逼着自己装些文墨,奈何实在不是那块料,坚持不过三日就放弃。 将笔墨纸砚摆置桌面,苏依依上前执笔挥洒,不消片刻一幅山居图便已完成。 “这画你且留着,待我日后回来再给它盖上章印,虽没有盖印,但稍识笔墨之人应该都能看出是我亲绘。” “你若是急需要银子,也可以拿它应急,若是想留着欣赏,便留着。” “你是要走了么?”李舒然总算反应过来。 “嗯!去办些事,尝试着承担些责任……” “何时回来?” 苏依依摇头:“我也不知,你腿伤虽已见好,却也不能做些过于激烈的动作,否则只怕还会断裂,在家修养些时日,待伤完好后再出门罢!” 李舒然急切问道:“青云公子,半年后便是我的及笄礼,爹爹不在,恐怕家中无长辈为我操办,若你当日仍在上京,可否前来参加?” 李威身为林奇副将,自然是要跟随镇北大军前往西陵关的。 战事有时便是一年半载乃至数年不得归,李舒然母亲早亡,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因而李威对她极为宠爱。 但行军打仗之人长期不入家门,从前时年节庆都是一人度过,李舒然虽受宠爱,却因着幼时没有父母做主时常受人欺凌,久而久之的,也就造就了她强悍莽撞的性子。 “若我那时仍在上京,我答应你,必定会来参加,也必定尽全力让林将军早日归来,好为你操办及笄礼。” 这番话好似承诺,却让李舒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何会说全力让她爹爹回来? 她想要追问,却发现对方早已离开,只留下桌上的山居图被窗外的清风吹扰。 李舒然眉目渐渐拧紧,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之所以离开,许是和西陵关有关! 垂下的眸子渐渐抬起,她仿佛已经决定了什么,眼神坚毅。 三日后。 苏依依一身白色劲装,男儿装扮,面上带着一个银质的青鸾面具将下半张脸遮挡,一双眸子明亮带着几分英气,骑着一匹纯白宝马,犹如闯荡江湖的少年侠客。 骏马名为疾风,自山间马群驯服而来的头马。 反观鸠鹰,高大的身躯骑着一头瘦弱毛驴,嘴里优哉优哉的叼着根马尾草,一副浪荡子模样。 苏依依皱眉:“你就不能换匹马?那驴子估摸没几日就得给你压死。” 鸠鹰白她一眼,颇有些不服气:“别以为你置办得人模狗样的就来质疑本公子,何况你怎知它会压死?你又不是它,怎知它承受不住?” 苏依依翻个白眼,懒得再多费口舌,轻喝一声,纵马飞驰。 鸠鹰慌乱跟上,大喊:“你跑那么快作甚?你且等等我!还有,你这副模样,我总不能还叫你苏依依吧?” 带着个面具,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既是如此,总该设个名号好日后称唤。 “就叫我青云吧!” 前方,苏依依的声音传来。 “青云?” 鸠鹰不满啧啧几声,“连取个名字都比我骚气,也不知她那模样得肖了多少姑娘芳心,啧啧,祸害!” 二人一路西行,很快便赶上谢墨玹押送粮草的军队。 运送粮草的兵马正被一群黑衣人拦截,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士兵们艰难抵挡竟发现毫无作用,兵刃刺破他们的肌肤乃至内脏却没有半点反应,那些黑衣人仍旧暴虐狂杀。 谢墨玹和白恒背抵着背,身上已经落下许多大小伤口,但好在都不致命。 苏依依本欲静观其变,待发现那些黑衣人的诡异之处便出手相助。 鸠鹰大喊:“砍他们头颅!” 众人大惊,慌忙照做,局面立时扭转。 苏依依金麟鞭狂甩,所到之处血肉飞溅,两队人马激战约莫半个时辰,总算将那些黑衣人全数绞杀。 苏依依看向鸠鹰:“你去看看,这些黑衣人可都是西厥兵假扮。” 鸠鹰点头,扯下一黑衣人的面罩,眉目粗莽,确实是西厥人长相,待看到脖子后面的玄铁钉,心中已然确定。 “确实是西厥兵假扮!” 苏依依拧眉:“大军才刚走出上京范围,就遭到西厥兵突袭,如此多黑衣人,怎么可能不惊动官府?朝堂甚至军中恐怕都有西厥内应,此事重大,往后恐怕更加危险。” 为了早日将粮草运至西陵关,运送的兵马不足一万人。 方才的黑衣人虽人数不多,但胜在凶勇,又不知痛感,便是这区区几十人也能让他们损兵折将,长此一路下去,能不能撑到西陵关都是个未知数。 谢墨玹清点完伤兵,走上前:“多谢二位壮士相助,不知二位壮士姓甚名谁,待我日后禀名圣上,好论功行赏。” “不必不必!”鸠鹰摆手。 “不过是举手之劳,事关我大夏安危,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歹人得逞。” 谢墨玹浅笑,看向身旁的面具少年,总觉得那双眸子有些似曾相识,不禁问道:“这位壮士姓甚名谁,我们可曾见过?” “青云。” 苏依依看向四周,眉目深锁:“将军可否移步说话?” 谢墨玹拧眉看向面前二人,点了点头。 片刻后,三人寻了个僻静位置,围坐在一块,苏依依拿出玄铁钉。 “此物便是那些黑衣人毫无痛感且骁勇无畏的关键。” 谢墨玹看向苏依依:“青云兄,这是何物?” “玄铁钉!” “玄铁钉?这是什么?” 鸠鹰拿起玄铁钉,道:“实话而言,我们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不过这东西也确实诡异,仅仅只是将此物刺入人的后颈,竟能让人爆发出如此威力。” 苏依依双眉成结:“将军,我们怀疑朝中有人勾结西厥,意图谋逆。” 第87章:揍哭了 李福笑容灿烂的把梅林的事情说了一遍,待说到最后,又异常严肃的顿住。 庆帝见他脸色不对,沉眉冷脸。 “你个老东西,有事便直说,莫要给朕来这套欲言又止的伎俩。” “回皇上,小主和二皇子在梅林……遇袭……” 空气瞬间凝固。 李福佝偻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庆帝双唇抿紧,眼眸渐渐染上戾气。 “何人所为?” 李福眸子转动:“老奴不知……” 砰—— 庆帝用力一击桌面,阴鸷的眯着双眼。 “老东西,别跟朕来这套,你不知?整个朝堂上下能有胆做这事,又野心勃勃敢杀老二的,还能有谁?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 “这些混账东西,胆子越发大了,竟敢刺杀皇子!” 庆帝正着身子坐下:“好在依依在场,老二武功也不弱,看你这张脸,估摸着他们两个也没甚大事。何人去杀的?谁家暗卫?” “不是暗卫,是江湖杀手,因而一时无法确定背后之人。” “皇上,还有一事,此次刺杀不止针对二皇子,还有小主,也在暗杀之列。” 庆帝惊讶:“怎会有人要杀依依?还是找的江湖杀手?西厥人?” 李福摇头。 之所以猜是西厥人,只因苏依依身世特殊,若是公开,整个朝堂只会有人护她,不可能会想要杀她。 即便此刻身世没有公开,以她的商贾身份,也不至于遭人暗杀。 还是找的江湖杀手。 如此大费周章,属实没有这个必要。 因而庆帝第一反应便是西厥人干的! 但转念一想,又不全然是。 若真是西厥人做额,又何必来降书这一套? “李福,你去查查,看是何人做的,不管是谁,不能让他们得逞!” “是,皇上。” —— 太子成婚那日,普天同庆! 百姓全都出门热闹,太子巡礼,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世,也是唯一能见太子和太子妃真颜的机会。 作为前未来太子妃的苏依依,此次也成了百姓津津乐道的对象。 有传言她不敢善妒的,也有传言她视太子无物的。 更有甚者,还传出苏依依武功高强早已做好抢亲准备的,甚至还为此买通了宗人府的官员,只为了近水楼台,好一举将太子劫回家! 总之,什么传言都有。 而太子巡礼的路线一出,苏府就成了整个上京最热闹的地方。 一大早的,门口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世家贵族甚至在对面特意族了个楼台,只为了能看一看巡礼车队路过此处的盛况。 百姓们都翘首以盼,苏依依会如何劫亲,又能不能劫成! 苏府大门一直紧闭。 有几个心急的凑近去透过门缝瞧去。 大门从里用重锁锁住,门内更是不见半个人影。 府内,绿玉无语的不停翻着白眼。 “这些人怕都是蠢的,咱家姑娘就算要去劫亲,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家门口劫,何况,哪有人劫太子的亲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到处宣扬的,这不是纯纯的没脑子么?” “世间之人总是听风就是雨的,自然也多得是爱凑闹的,他们或许不是不知道此谣言荒唐,只是爱八卦的心思作祟,不管是真是假,总是喜欢往前凑一凑的。” 苏依依拿锦缎擦拭金鳞,并不在意。 绿玉撇着唇,骂道:“蠢蛋似的!” “你莫要管他们,太子巡礼不过三两圈,待巡礼完了便好,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姑娘,你可不晓得,府外人山人海的站了好多人,我还见连家那浪荡小三公子,叫了好些纨绔在对门的高台凑热闹呢!” “连家?” 苏依依皱眉:“退了小然儿婚事的那个连家?” “是呢!退了也好,至少庚帖还未交换,外人也不知晓此事,但那连家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强,见李姑娘腿好了,就眼巴巴的上门求,被李将军一脚踢出来了,真是解气!” 苏依依挑眉。 这确实降李威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 宝珠匆忙跑来,惊得花容失色的。 “怎么了?”绿玉皱眉,“有关太子婚事可莫要来烦姑娘,外面风言风语的,多得是人看热闹。” “不是,不是!是李姑娘,她和连三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 绿玉一惊。 “怎会打起来了?连三公子不是在对门凑热闹吗?怎会和李姑娘打起来?” “就是啊!” 宝珠急急看向苏依依:“李姑娘来找姑娘,那连三公子正大放厥词诋毁姑娘,李姑娘气不过上前理论,二人一言不合的就打起来了,还打得挺凶!” 苏依依拧眉:“小然儿受伤了?” “这倒没有!” 宝珠有些骇然。 李舒然身手不算高强,但连三公子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李舒然按在地上打,没两下就鼻青脸肿的,面目全非。 他气不过,指着李舒然就是一顿好骂。 这下更是无法收场,李舒然怒气冲天,手上的力道就更大了。 到了最后,连三公子被揍的简直没了全貌,连着矜贵的衣衫都破烂不堪,脸上青红交接的全是伤,看着就骇人。 一说到这里,宝珠忍不住嗤笑起来。 “姑娘,你可是没看见,连三公子那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个小媳妇似的,可笑极了!” 说完,又忍不住大笑出声,越发的觉得搞笑,捂着肚子眼角险些溢出泪痕。 苏依依冷峻不禁,正想问李舒然的情况,却见李舒然骂骂咧咧的进来。 “那混蛋连三,什么德行,居然敢如此诋毁依依姐,真是个没脑子的,那些流言居然也信?” “得亏本姑娘没和他定亲,若不然嫁了这么个蠢猪,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真是晦气!” 李舒然一边说,还一边嫌弃的啐了一声。 实在觉得自己幸运。 “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敢哭……那鼻涕哈啦的,恶心死了!” 苏依依“噗嗤”笑出声。 “你及笄礼不是邀请了上京名流么?就没请连家?你把人家打成这样,就不怕连家害你名声?” 第88章:不走了 “我管他们!” 李舒然翻着白眼:“那样一个娘娘腔小白脸,被我这小女子揍哭,我倒要看看是他更丢人还是我更丢人!” 苏依依摇头,这小丫头,脾气果真是火爆的。 “你也收敛收敛,你如今还未嫁人,若是名声受损,看哪个人家敢娶你进门?!” 李舒然毫不在意的做了个鬼脸,转头坐到一旁的圆凳上,杏眼咕噜噜转了转。 “依依姐,你和青云公子是不是很熟啊?” 苏依依挑眉:“尚可,怎么了?” 李舒然有些羞涩:“这不是过几日就是我的及笄礼了嘛……我不知该如何通知他,若是你与他相熟,能不能帮我给他递哥帖子,将日子告诉他,免得他不知时辰,忘了过来……” “这也不难,我会告知他的。” “嗯嗯,谢谢依依姐。” 李舒然不住点头,脸颊微红。 “呃……那个……依依姐,你有没有见过青云公子真容啊?他与你交往,也是以面具示人吗?” 苏依依想了想:“这……应该不算吧……” “如何能是不算啊?那你是见过他真容,还是没见过啊?” 苏依依皱眉:“应当是见过的,怎么了?” 李舒然羞涩低头:“那他长得如何?什么模样?” “我听爹爹说,青云公子在西陵关无比英勇,若不是有他,西陵关一事也不可能这么快解决,我只怕要自己过及笄礼了。” 她轻咬着下唇,“他曾答应过我,要让我爹爹早些回来为我办及笄礼,他到底是做到了的……” 小姑娘含羞带涩的,一副女儿家动情的模样。 饶是苏依依再怎么迟钝,也能看明白她的心思。 绿玉调侃道:“姑娘左一个青云公子又一个青云公子的,难不成姑娘看上人青云公子了?” 李舒然娇嗔的瞪她一眼:“就你话多!” 说完,羞答答的低着头。 苏依依和绿玉同时愣住。 绿玉不过是开哥玩笑,哪知自己一语中的,居然说中了。 见她那模样,何止是看上,简直是情根深重了! 苏依依面色凝重。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番局面,事情居然变得如此复杂。 若她参加了她的及笄礼,那不是更会惹她误会么? 看来这事还得斟酌斟酌,不能再一错再错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锣鼓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依依颦眉,想来是太子他们已经巡到门口了。 锣鼓声音太大,持续的时间太长,绿玉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奇怪了,府门就那么些距离,怎么敲敲打打的这么长时间?” 绿玉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太子婚事不是要简办么?迎亲的队伍怎会这么隆重?这都一刻钟了,还不见停?” “不过是看热闹的百姓拦住去路,走不动道了吧?” “姑娘,奴婢去瞧瞧?” 苏依依摇头:“让他们敲吧,与我们无关,护亲的兵卫总好驱赶的,用不着我们去。我们若是去了,只怕他们这婚也未必能结成了。” 李舒然抬眸:“若不然我出去瞧瞧?完又不是苏府的人,即便是去瞧了也不会引人误会,若是有别的什么情况,我再同你说?” 苏依依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只远远瞧一眼就成,从偏门出去,莫要引人注意。” 宝珠尴尬提醒:“姑娘,此时偏门也是挤满了人呢!” 苏依依一顿,看向李舒然。 “那你是从哪进来的?” 李舒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翻墙进来的,门口那么多人,我哪里能挤得进来?” “再说,我刚揍完连三,看热闹的人正多,盯着我瞧呢!我若是从大门进来,只怕那些凑热闹的东西也都挤进来了。” 苏依依无奈笑道:“罢了,那你也同样翻墙出去吧!” 宝珠在一旁扯了扯嘴角:“姑娘,咱府里但凡矮些的墙,也都有人趴着瞧呢!” 在场之人全都愣住。 “这群人,这么疯狂的吗?”李舒然只觉得匪夷所思,“那怎么办?此时翻墙可还行得通?” 宝珠弱弱摇头:“只怕不行……” “罢了!” 苏依依放弃:“随他们去吧,让他们凑热闹去!再长的队伍总归能走完的,那些兵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她想着,总归这亲又不能不结,吉时也是固定的,总不能误了时辰。 但她到底是想错了! 一个时辰之后。 门外的锣鼓声依旧闹得欢腾,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依依眉目紧锁:“宗人府不会将成婚的地点改成我苏府门口了吧?” 天底下还能有这等荒唐的事情? 绿玉忍不住问:“姑娘,可要去看看?” “再等等!” 她就不信了! 宗人府还能有这胆子误了吉时。 谢祤还能明目张胆的做这等荒唐事! 但若是林婉意做的呢? 苏依依扶额。 虽觉得匪夷所思,但打心底又觉得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且是得了谢祤默认的! 温风意垂下眸子:“依依,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林婉意在城南开了个冰铺,就在医馆附近。” “冰铺?” 苏依依皱眉:“冰水这等稀罕物,除了世家大族和皇宫里存有一些,寻常百姓是用不起的,数量更是稀少,如今虽到三伏日用冰的时候,但寻常百姓哪买得起?” “何况,什么是冰铺,她预备拿来卖什么?供人夏日乘凉亦或是制作吃食?”温风意拧着眉:“我听说,她会制冰的法子,因而冰水可以源源不断提供,里面不止可以纳凉,更有许多冰制的吃食。” “会制冰的法子?”苏依依惊讶。 略微想了想,却又觉得合理:“她恐怕是想用硝石制冰,倒也是个法子,只是硝石不算安全,她若能有法子保证制冰过程中的安全,待天气再热上一热,倒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只是,她为何会突然开始行商?” 她好歹也算上京贵女,若让人知晓她行商,只怕会惹来其他上京权贵的嘲笑,若她真是个有野心之人,又岂会做这等自打脸的事情? 第89章:早生贵子 “金吾卫?” 苏依依僵了僵,谢墨玹不会真来了吧? 她起身走了出去。 府外的锣鼓声已经停止,巡礼的队伍却依旧停在门外。 长公主谢墨云拦在门口,威严愠怒。 “你们说百姓拦路不通,路已经帮你们清出来了,如何还不通?宗人府定下的时辰可是得了父皇首肯的,若是误了时辰,你们谁担待得起?!” 太子高骑骏马,大红喜服穿在身上依旧挡不住他如今的高傲威武。 他到底与从前不同了。 再也不是那个被人欺凌不受宠的皇子。 “皇姐为何会在此?两位小侄儿如今年幼,皇姐怎能放心将他们扔在家中?” “哼!太子不必左言他顾,太子今日大婚,岂能儿戏?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时,太子就不怕误了时辰不甚吉利?” “尚还有两个时辰,怎会误了时辰?何况,只是百姓热情拦我婚道,又不是本太子不愿尽早回宫。” 谢祤显得散漫,一点没把谢墨云放在眼里。 谢墨云眯着双眼:“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婚当日在前未婚妻子府外折腾,未来太子妃竟也甘心?” 轿内,装扮华丽的林婉意双手用力握拳,眼神怨愤。 她自然不甘心! 一开始,得知宗人府将巡礼的路线路过苏府时,她确实得意了几分。 想着到时就可以羞辱苏依依,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如何成的太子妃。 却不想,这一切竟是太子的主意! 他什么心思,她岂会不知? 定然是忘不了苏依依那贱人! 她气得险些上门破口大骂,但又不敢忤逆太子的意思,只好到处散播谣言。 苏依依看似向圣上赐旨退婚,实际是以退为进,无非是一副茶姬姿态,这才让太子对她念念不忘。 这手段,不得不谓高明。 她此刻已将指甲深陷进掌心,内心恨得要死,却又不敢出声。 谢墨云见状,冷笑:“有意思,都丢脸丢到这份上了,还能忍得下去?” 林婉意恨恨的咬牙。 今日耻辱,她此生定不会忘记,来日也必定加倍奉还! 金吾卫此刻已经将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分散两边,中间让出一条笔直大道来。 但谢祤显然还不打算走! 他看向紧闭大门,不信苏依依会如此绝情。 在他心中,认定了她对他还有深情,只是在气恼他被弃承诺没有遵守承诺罢了。 谢墨云沉下脸。 看来今日,太子不见到苏依依是不会走了! 她扬起头,拦在门外寸步不让。 她未来的弟媳,是决计不会让与他人的! ——吱! 身后大门缓缓打开,苏依依一行人终于出现。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场抢亲大戏,连着高台上那些贵公子们也都急不可耐的走到阑珊边观看。 苏依依环视一周,并不见谢墨玹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再看上前方站着的谢墨云,心中了然,怕是谢墨玹搬来的救兵。 毕竟,长公主前来救场,总比他亲自过来要好些。 否则,明日就该传出二位皇子抢前未来太子妃的八卦来了。 谢墨云一见苏依依,还当她是真要抢亲,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依依,莫要糊涂,太子今日大婚,你们已是过往云烟,可莫要执念太深。” 而后压低声音:“何况太子那负心汉子哪有本宫那单纯可爱的弟弟好?” 单纯可爱? 苏依依不自觉的抽了抽。 也不知长公主口中这单纯可爱的弟弟哪来的,如今看起来倒是霸道腹黑多些。 “长公主放心,依依心中有数。” 说完,朝前走上几步,微微屈膝行礼。 “太子今日大婚,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能路过民女家门也是民女三生有幸,既是幸事,民女虽是一介弱女子,倒也想博个好彩头。” “绿玉。” “是,姑娘!” 绿玉稍稍摆手,便见一排的婢女手里拿着一个珐琅锦盒走了出来。 苏依依打开其中一个,上面一块晶莹剔透的青绿翡翠做的青枣栩栩如生,旁边还有个纯金打造的花生,亦是如同真的一般。 她盈盈浅笑:“民女送的东西虽比不上皇宫内院,但也是民女一份心意,这早生贵子是寻了天下第一巧匠镦垕所制,今日便借此物恭祝太子同太子妃新婚燕尔早生贵子。” “另还有千年红珊瑚,夜明珠等物,一并恭贺太子与太子妃新婚之喜。” 说完,绿玉协同府里的仆人将一块足有十米长的红毯铺向地面。 更在上面撒上鲜花,花香怡人,虽不是多贵重的,但已显得足够用心。 苏府丫鬟全数出府站在道路两侧,齐声声高喊道: “恭祝太子与太子妃新婚之喜!” 谢祤阴沉着脸,抿紧双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直盯苏依依,想要在她脸上看出些许心痛和不甘。 然而此刻,苏依依一脸恬静笑意,哪里看得出来有什么不甘? 说是全意祝福都不为过! “苏依依,你果真要让我们早生……” 谢墨云急忙打断:“太子,吉时快到了,依依连红绸锦缎都为你铺好了,太子还不快回宫?” “若是误了吉时,耽误了新婚燕尔可怎么办呢毕竟,太子和太子妃可要早生贵子呢!” 谢墨云是懂杀人诛心的。 谢祤气得脸色铁青。 苏依依表现得过于完美,大度得体到所有人都认为她这是真心实意的祝愿,他若继续纠缠,就显得是他纠缠不休了。 他咬着牙,阴沉着脸看着苏依依,终究还是心有不甘的一挥马骥。 “走!” 欢腾的锣鼓声再次响起,巡礼的队伍长长越过苏府大门,金吾卫站在两侧维持秩序,很快便只看见队伍末端,消失在拐角。 待巡礼的队伍消失得一点不剩,谣言不攻自破,凑热闹的人自觉无趣一哄而散。 很快,苏府周围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哈哈哈哈——!” 谢墨云忍得辛苦,笑得肆意。 “笑死本宫了!依依,你是没见太子那张脸,臭的快要滴出泔水来了,实在好笑!哈哈哈——” 第90章:公主挽髻 谢墨云笑得前弓后仰的,险些没有笑岔了。 一想到谢祤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谢墨云笑得实在猖狂,月季抱歉的看向苏依依,小声提醒: “公主,苏姑娘还在呢!” “在就在呗,都是自家人,不打紧不打紧!” 谢墨云摸了摸眼角的泪痕,牵起苏依依的手。 “依依啊,你这招真是绝了,本宫怎么没想到呢?!本宫估摸着,太子和那林婉意都要气死了,林婉意今日可是受了奇耻大辱,啧啧,简直是自找的晦气!” 说完,又笑了起来。 “倒了便宜了本宫那好弟弟,依依啊,你可莫要嫌弃他,他虽嘴笨一些,直肠子了一些,比太子可是好了不下数十倍,你若是嫁了她,往后必定幸福。” 此刻虽没了外人,但到底还是在府外。 被谢墨云这么一说,苏依依只感觉脸颊发烫,羞涩不已。 “长公主,莫要打趣依依。” 谢墨云一边牵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道:“本宫倒也不是打趣,实在是真心喜欢你,难得那小子开了窍,本宫简直是高兴得睡不着。” 苏依依无奈笑了笑,他这傻子,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他到底是多心了,民女与太子已绝无可能!” “本宫自然知晓不可能!” 谢墨云转头看向苏依依:“你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会做那样不明智的事情,想来即便没有本宫那弟弟,你也不会回头的。” 李舒然看了半天戏,这才明白过来:“依依姐,原来你和二皇子……” 苏依依娇羞的瞪她一眼:“莫要胡说,我与二皇子清清白白的!” “是是是!清清白白的,依依如此剔透守礼的人,哪像哪什么林婉意,礼乐崩坏,没羞没燥的!” 谢墨云嫌弃的撇嘴:“依依,你可晓得,父皇原本不愿让林婉意为太子妃,只是她使了些手段,再加上林将军一身军功,逼得父皇不得不答应这婚事。” 一思及此,谢墨云脸上的不屑嫌恶更甚。 好好的一个闺阁女,竟同人无媒苟合,实在是不要脸。 若不是她父亲是林奇,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寻常世家亦看不上此等没脸没皮的。 “手段?” 苏依依颦眉不解:“什么手段,能逼得了圣上?” “还不是那事……” “公主!” 月季急忙摇头,“公主,慎言。” 谢墨云看了眼在场众人,有几个算生不生的面孔,这才不继续往下说。 转而看向李舒然。 “本宫记得,你是李威将军之女,你曾与太子妃是手帕交,如今见你这情况,和依依已是好友?” 李舒然微愣,想起林婉怡,心头便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如今形同陌路,怎能不让人遗憾。 但也算不得后悔。 “以前虽是手帕交,但如今已不是了……” 谢墨云皱眉,仔细观察她神色,并不太像做戏。 “为何?本宫记得,你这腿还险些被依依打残废,如今怎会如此交好?” 她看向李舒然的表情十分戒备,甚至一甩方才自在,转而肃穆。 上京关系复杂,谁知道其中有没有人要暗地害她未来弟媳? 李舒然抿了抿唇,眼神不忿。 “她要做那女人街,将泥风巷的百姓全都赶了出去,臣女虽和她是手帕交,但她弃百姓不顾的做法我实难苟同,因而断了与她的手帕交。” “依依姐虽断了臣女的腿不假,但那也是臣女咎由自取,谁让臣女当时寻她晦气呢?” “易地而处,若是臣女被人挑衅,也会生气的。” 她笑了笑,眸内钦佩:“依依姐收留了泥风巷的百姓,大恩大德我定要记得的!” “泥风巷?” 谢墨云不解。 月季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李舒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 “你倒有些不同,难怪依依愿与你做朋友。” 她起身:“罢了,既然今日事已了,那本宫便回去了。依依,我那地……稍好了些,你得空再来给本宫看看,看可还需要喝点什么。” “是,长公主。”苏依依微微福身。 而后又好似想到什么:“长公主,腊月初六那日公主可有空闲?” “怎么了?倒是有空,并未曾安排什么。” 苏依依笑了笑:“既然公主得闲,可否去李府走一遭?那日是小然儿及笄礼,想来急需个贵人为她挽髻,若是公主有空,可否为小然儿挽发髻?” 谢墨云微愣,淡淡看了李舒然一眼,嘴角上扬。 “你倒是找了个好友!” “罢了!既然本宫那日得闲,自然会去李府坐上一坐,李姑娘及笄礼如此大的事情,本宫自然要去的。” 温风意垂下眸子:“依依,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林婉意在城南开了个冰铺,就在医馆附近。” “冰铺?” 苏依依皱眉:“冰水这等稀罕物,除了世家大族和皇宫里存有一些,寻常百姓是用不起的,数量更是稀少,如今虽到三伏日用冰的时候,但寻常百姓哪买得起?” “何况,什么是冰铺,她预备拿来卖什么?供人夏日乘凉亦或是制作吃食?”温风意拧着眉:“我听说,她会制冰的法子,因而冰水可以源源不断提供,里面不止可以纳凉,更有许多冰制的吃食。” “会制冰的法子?”苏依依惊讶。 略微想了想,却又觉得合理:“她恐怕是想用硝石制冰,倒也是个法子,只是硝石不算安全,她若能有法子保证制冰过程中的安全,待天气再热上一热,倒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只是,她为何会突然开始行商?” 她好歹也算上京贵女,若让人知晓她行商,只怕会惹来其他上京权贵的嘲笑,若她真是个有野心之人,又岂会做这等自打脸的事情? 想来,应和太子有关! 苏依依不免有些唏嘘,不管林婉意对谢祤是否别有用心,但对他的情意却是真的,否则不会做此等自毁前程一事。 不过只要有林奇在一日,她就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第91章:谁最有嫌疑 太子大婚已过,这场成婚的闹剧总算结束。 深夜,谢墨玹偷摸着翻墙进来,敲了敲窗户。 苏依依早料到他会来,因而没睡。 打开窗,便见装模作样故作正经的谢墨玹。 “依依。” 他绽开笑脸:“我白日不方便过来,便叫了皇姐,你怎样?” “我怎样?” 她皱眉,如何叫她怎样? 他假装劝慰:“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莫要将他放在心上,如今婚事已成,这会儿他们二人估摸着已经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去了!” “哦……” 苏依依回答淡淡,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谢墨玹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 “听说一同入府的还有他那个表妹萧珠儿,萧珠儿被抬了良娣,妻妾一同进门,也算是个前所未闻之事了,你也不必伤心,往后有我,我定然洁身自好的!” 苏依依失笑:“你这么晚过来,就为了嚼人舌根的?” 谢墨玹一本正经的摇头:“我这不是嚼人舌根,我说的是事实!” 苏依依:“……” 好吧! 苏依依失语,虽然是事实,但一本正经的嚼人舌根也挺不要脸的。 二人隔着窗户闲聊,又突然一起沉默。 谢墨玹墨黑的眸子深幽幽的,紧盯着她瞧,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甜笑。 苏依依一时无所适从,娇嗔瞪去。 “做什么这么看我?” 谢墨玹咧着嘴,笑容僵硬。 “你好看,第一眼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好看,如今越瞧越发觉得挪不开眼睛。” “你……” 苏依依脸颊潮红,想着这人原先挺正经的,怎么如今变得越发像个浪荡子? 嘴里胡说八道的也不知谁教的! “是不是白恒教你这么说话的?” 谢墨玹一顿,尴尬的干咳一声。 “倒也不尽然,就是大部分……我说的怪异?” 苏依依忍不住翻个白眼。 “你觉得呢?” 谢墨玹滞住,收起僵硬的嘴角。 “白恒说了,女子都爱男子对她们这般抛媚眼的,我练习了许久,怎么就没他那小子自然?” 苏依依眯着双眼:“你不会是在嫣红馆学的吧?” 他身形明显一滞:“依依,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向她们讨要点讨好你的法子,连手都未曾碰过!” 生怕苏依依不信,他伸手做誓言状。 苏依依撇开头,胸口没来由闷闷的。 “你去便去,男子都爱去嫣红馆,又岂是我能约束得了的?” 她自觉,近些时日好似小气了许多。 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妒妇的潜质了。 谢墨玹心中一喜。 “依依,你吃醋了?” 苏依依别扭的转过头,好看的颈脖划出一道完美弧线。 “没有,莫要胡说!” “果真没有?” 谢墨玹侧偏着头,忽的爽朗一笑,心情极好。 苏依依嗔怒:“大晚上的,莫笑!” 他立刻收起笑容,只是嘴角的弧度透露此刻心境。 “依依,我要离开些时日。” “去哪?” 谢墨玹面色转为凝重。 “上次押送粮草,你说朝中或许有内应,我便去查了查,确实查到些线索,但还缺实证!” “此次,我要去甘阳走一趟,待拿到实证,便可将那通敌叛国的贼人伏法!” “心中可有眉目?”苏依依问。 他点头:“是有些,但尚不是十分明朗。” “是否与太子有关?” 谢墨玹一愣:“为何会这么问?” 苏依依沉下眉。 “这也只是我的直觉,说不得准确!” “只是觉得那些刺客来的蹊跷,且都与江湖有关,具体和太子有什么关联,实际我也说不清。你想,这些事若是成了,最大的受益者,除了太子以外,还能有谁?” “为何不怀疑南阳侯府?若是我出事,南阳侯府同样受益。” 苏依依摇摇头:“看似南阳侯府受益,实际对他们来说,却算不得直接好处,毕竟即便你出事,还有太子在,你若有事,太子便算是少了最大的敌手。” “夏首辅老谋深算,不会不明白这些。即便是要斗,也会先解决了太子一方,十皇子年幼,当今圣上又正当年,没必要此时与你斗得两败俱伤,这不是便宜了太子么?” 谢墨玹紧拧着眉。 实际而言,他并不愿意承认苏依依所说。 谢祤毕竟是太子,乃一国颜面,太子通敌,大厦皇室信义何在? 但他又不能否认,苏依依分析得极对。 如今形势,南阳侯府最好的办法便是蛰伏起来,让镇国公府和太子一派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想来当初之所以不反对立太子,也是这个原因。 “若真是太子,你准备如何?” 苏依依眸子直视,“太子通敌,若是被百姓知晓,皇家威严荡然无存,但若不处置,迟早是个隐患。” “我且去查查,待有了结果再说……” 苏依依沉默,没有再说。 此事本就复杂,不管怎么做都欠妥当。 只希望她的猜测是错的。 谢祤不会为了坐上高位出卖家国,若真是这样,也实在是无药可救。 时间匆匆,总算到了腊月初六。 苏依依连着好几日都在画画,只想着到了这日给李舒然长长脸。 总算的,凑出来二十幅。 绿玉早早的便将画送了过去,顺便去醉仙楼盯着先前定好的饭菜。 苏依依将醉仙楼包了场。 今日醉仙楼关门歇业,单独做李府的酒席。 连着小厮都全数过去帮衬,整个李府里里外外的好一番热闹。 李威一早便在府外迎客。 因着接连立了两个军功,上京名流总还是卖了些面子,稍有些名望的全数到场。 林奇便是第一个去的! 二人一起在战场厮杀那么多年,兄弟情义已深,倒也没那么多客套,一来便帮着李威招呼客人。 渐渐地,人来的也就多了起来。 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连母许氏带着连三上门,被李威拦在门外。 李威一脸怒气:“你们来做什么?” 许氏刻薄的脸上写满刻薄世故。 “呦!李将军好威风,如此凶神恶煞的,倒像要吃了我们似的,我们不过是诚心前来祝贺的,怎还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第92章:哪说错了? 李威不屑瞥眼。 “就拒了又如何?今日我家然儿及笄,闲杂人等莫要来碍眼,实在晦气!” 许氏哪里被人如此嫌弃过? 气急败坏地指着李威鼻子骂道: “李将军这是狗眼看人低!建了军功,得了圣上恩宠,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了?” “就看不上又如何?本将军并未请你们来,你们却自己来了?脸皮厚如城墙,本将军凭何要给你们好脸色?” 李威不耐烦的低吼:“泼妇模样,别指着老子,速速离开!” “你——” 许氏气得心肝错了位,捂着胸口啜泣。 “好哇!你们李家如此欺负人,真真是好威风,前些时日打得我家老三鼻青脸肿不说,这伤才好一会儿,我见你们家姑娘及笄,也算顾念从前差点成了亲家的情分,这才上门恭贺,竟被你这等羞辱,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也不过是个六品副尉,我家老爷好歹官拜五品,你竟能如此小瞧我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许氏站在府外,鬼哭狼嚎地叫骂,引得前来的宾客驻足观望。 因着不知缘由,只听她那些嚎叫,总有不知内情者误会。 今日本就是爱女及笄,李威还想着借今日之风给自家女儿择一门好亲事。 若被她继续这么搅合下去,只怕是无人敢上门提亲了。 无奈,李威强压心头怒火,摆手道: “罢了罢了,老子认栽,你们进去罢!” 许氏这才收起骂声,假装抹了抹眼角泪痕,高高兴兴地入了府。 “母亲,您为何非要来?方才那模样……多丢人……” “你懂什么?!” 许氏瞪他一眼:“也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人家姑娘打你,你不会躲,不会跑?非要站在那被人狂揍,如今倒好,整个京城的人都知你懦弱不堪重任,哪家女子还敢嫁你为妻?” “姓李的再不好,他也是林将军的右将,林将军如今正得圣宠,他女儿又成了太子妃,李舒然与太子妃那可是手帕交,你若是娶了她,总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日后总有好处!” “可是母亲,那李舒然可是个悍妇,儿子娶了她,往后可会生不如死……” “呸呸呸!再悍的悍妇,嫁了人那就由不得她了!有我在,看她还能不能悍得起来?” 许氏轻哼一声。 待李舒然成了连家妇,就只能任由她捏圆搓扁,只要好生调教,哪还有不听话的媳妇? 何况今日来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即便李家不成,还有别家呢! 她家儿子模样俊俏,指不定能引来世家女的青睐,万一被哪个王公贵族看上,那不是一飞冲天了么?! 她这厢算盘打得正好,却不知谁还能看得上她眼中模样俊俏,实际平平无奇的儿子? 但她有句话却是说对了。 李威一个小小六品副尉,若不是因着林奇的关系,即便是女儿及笄礼,那些世家贵女也未必会来。 之所以前来,多数是卖林奇个面子罢了。 宾客越来越多,因着及笄礼还未开始,男宾们大多在前厅寒暄,女眷则多在后院。 李府没有主母,李舒然沐浴更衣着了采衣采履便出来招呼。 因着头一回办这般大的酒宴,李舒然自小无人教其中礼节,一时有些心慌。 苏依依站在她身侧安抚。 她原想以青云居士的身份出现,但自那日知晓这丫头的心思,便换了个主意。 这丫头看似强势,实际心思敏感,又到底年幼,自小没有母亲在身旁教导,待人接物总是差了许多。 苏依依一早便过来替她张罗,免得她无心无骨的过于紧张。 李威初见她来,稍显尴尬。 但也知晓近些时日自家女儿和她的关系,因而并没有多问,只让李舒然好好准备,不必紧张。 说完便去了前厅招待客人去了。 尽管此次及笄礼已经很用心在办,但仍有人找茬嘲讽。 “李舒然,想不到你连自己的及笄礼也要听外人的,也难怪了,一个没有母亲教养的孩子,哪里懂这些?” 夏云芝捂嘴轻笑,语气轻曼。 苏依依因着是背过身的,夏云芝并未认出她来。 只知道李舒然身侧那人不停吩咐,她又一个劲的点头,便忍不住出言讥讽。 待苏依依转过身来,立刻愣住。 “苏依依?你怎会在此?” 苏依依没有回答,而是抿唇半眯着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夏云芝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 围着她的那几个世家姑娘没有察觉,出声嘲笑。 “夏姑娘说的是,没有生母教养的姑娘,哪里会有大家小姐的模样?不懂这些礼节事宜倒也情有可原,但如此听一个外人的话的,却也是头一个,实在是稀罕!” 说话的,是大理寺卿杨家的嫡长女,杨丽霞。 杨丽霞一直都是唯夏云芝马首是瞻,说是一句狗腿子都不为过。 李舒然自小就是被她欺压,年幼时,林婉意偶然间曾替李舒然解围,因而成了好友。 她本就因着自小丧母而自卑,今日及笄又被她们拿来嘲讽,原本张牙舞爪的性子好似没了爪牙般,心情抑郁的低垂着头。 苏依依见状,心疼不已。 她浅笑着上前走了几步,微微福身。 “各位姑娘都是有生母教养的,自然懂得各种礼仪伦常,都说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不知二位姑娘的母亲可有教你们讥讽嘲笑,口吐缪言呢?” 夏云芝和杨丽霞皆是一愣,脸色立刻下沉。 杨丽霞恼羞成怒,喝道:“你是谁?哪里来的贱民,竟敢如此诋毁本姑娘!” “姑娘莫气,我也只不过是问一问罢了,想来二人气质斐然,总不能做出这等有辱家风之事。” “何况,奴婢何曾诋毁过姑娘?又哪一个字诋毁姑娘了?姑娘莫不是多心了?” “即便是世家小姐,总也要讲些道理,我方才所言字字句句,可都未曾认得姑娘行为不端呢!?” “不过是问问,这也有错?” “你……” 杨丽霞指了半天,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苏依依勾着唇,笑容未减。 “这位姑娘觉得,我方才所说,可有错处?亦或是认为自己哪些言行,与之相关呢?” 第93章:挂树上了 杨丽霞怒起:“你方才所说讥笑嘲讽,口吐谬言的,难道不是针对我们的?” 苏依依慢悠悠的侧身,稍稍拍了拍并没有灰尘的裙摆。 “当然不是!” “你……你胡说!你分明就是针对的我们!你……” “够了!”夏云芝怒喝。 这个蠢货,简直蠢到无药可救,被人三两句就带着跑,实在丢人! “云芝!你莫要听她胡言,她分明就是暗地讽刺我们不知礼义廉耻,不能放过她,定要让她好好瞧瞧我们的厉害!” “哦?” 苏依依勾着唇,双眼眯成一条直线。 “不知这位姑娘,有多厉害?” 那表情夏云芝极为熟悉。 上次见她这模样就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如今想想都疼得厉害。 她半边脸不自觉的抽了抽,生怕杨丽霞那蠢货再说出些惹人发怒的话来。 旁人她无所谓,苏依依可是真会动手打人的! 杨丽霞傲慢抬头,正欲开口。 夏云芝眼疾手快捂住她口鼻。 “你疯了?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说完,略显尴尬又局促的看向苏依依。 “那什么,姓苏的,你……你冷静一点,她不是这意思,我和她也不熟,你可不能牵连无辜!” 苏依依挑眉,视线落在她捂着人家口鼻的手上。 夏云芝赶忙放开,弹出三步之远。 杨丽霞却是毫无察觉,被怒气冲昏了头,大小姐脾气发作,撸起袖子就往前走上几步。 “哼!本姑娘今日管你是苏什么依,你得罪了本姑娘,本姑娘也定不会让你好过!” “左右这李府也是没有主母教养的,后宅颠倒被个外人牵着鼻子走,李舒然,你果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你……” 絮叨的声音嘎然而止。 杨丽霞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衣襟被人拎着到了半空。 再睁眼时,人已经卡在旁边树顶的枝叉上。 瞬间傻了眼。 “啊——” “谁把本姑娘放到这来的?!我怕高,谁来救救我,呜呜……救命……云芝,救救我,流云呢?流云!云芝,快让流云救我……呜呜,我怎么会在这……” 她此刻离地面少说也有十几米的距离,人被挂在枝叉,浑身发抖。 但又不敢乱动。 便死死抱着树枝僵在那处,干嚎着求救。 苏依依嫌烦,捡起一颗石子掷去,点了她的哑穴。 烦人的喊叫立刻消失。 苏依依露出一抹极其和善的笑容,看向夏云芝。 “你知道怎么办么?” 夏云芝只觉得一骨寒风从脚底吹到脑门,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这混蛋,简直比障鬼还要可怕…… 她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我保证不说出去!我发誓!” 开玩笑!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她总要识时务为俊杰,自保为先的。 苏依依满意的点头。 “你可以走了。” “啊?” “滚!” “好嘞!” 夏云芝同情的看了眼挂在树上不停干嚎,却又一点声都发不出来的杨丽霞。 潇洒转身,狂奔离开。 “噗——” “哈哈哈——” 待人一走,李舒然捂着肚子笑得花枝招展的,解气得很。 苏依依无奈摇头:“消气了?” “太解气了!想不到杨丽霞也有今天!哈哈哈——” 抬头看了眼树顶,杨丽霞正瞪着眸子泪眼汪汪的控诉咒骂。 但无人知晓她说的什么。 苏依依上前替她整理额前发丝。 “准备好了吗?你已经及笄,便算是李府当家的女主人,后宅女眷总要你去招呼的,怕不怕?” 李舒然摇头:“不怕!方才虽有些紧张,但现在不会了,依依姐,谢谢你。” 苏依依宠溺点了点她的鼻尖。 “今日起,你就是个大人了,往后做事莫要冲动,须得深思熟虑才行。” “方才我跟你所说,你可记得?见了宾客要不卑不亢,你虽自幼丧母,但这不是你的错,莫要觉得低人一等,若有人挑衅在前,须得保持体面轻松应对,可记着了?” “记得了!” 李舒然吐了吐舌头:“依依姐,你倒还说我,你方才可是把个大活人挂上去了,这算不算保持体面轻松应对?” 苏依依一怔:“你这丫头,倒学会打趣我来了……” “嘻嘻!我不过说的是事实嘛,小秋。” “在,姑娘。” “将宾客请去万德堂吧。” “是,姑娘。” 万德堂内。 男女宾客聚在一堂,中间用一块极大的屏风隔开。 两边墙上都挂着十幅青云居士的画作,那些文臣见了,无不惊叹。 户部赵侍郎眯眼浑浊看了许久,越发惋惜。 “青云居士的画作千金难求,而今在这却挂了数十幅,想来圣上赏赐颇丰,若不然李将军怎能将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画作随意挂鉴?” 话里话外的讽刺,其余人都听得明白。 李威却是个粗人,压根不懂他们这些文人的弯弯绕绕。 他挺着身子,自豪说道: “这些画倒也用不了什么银子,只因小女与青云居士相熟,我也曾与他在战场并肩作战,于旁人或许是千金万金,但于我而言,不过是几幅画罢了,简单简单!”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见在场之人皆瞪着眸子一脸惊奇,李威傲娇仰起头,绘声绘色的开始将所见所闻描绘。 “你们可不知,青云公子在西陵关大杀四方,神勇无敌!” “啧啧,那模样,简直犹如英雄降世,若不是有他在,我们如何能将西厥那些鬼兵杀退回去?” 赵侍郎急忙上前:“若真如你所说,这青云居士可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此等人才,怎不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实在可惜!” “赵侍郎此言差矣!” 李威满不在乎的摆手。 “这等隐士高人,哪里看得上这样的虚荣?何况他去西陵关助我军降敌又怎不算报效朝廷?像他这般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反而更值得人敬佩。”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我朝堂一大损失。” 赵侍郎叹了口气,满心惋惜。 有人却是不信。 大理寺卿杨树不屑说道: “只怕是沽名钓誉之辈,李将军,你恐怕过于抬举他了!” 第94章:真的假的 “嘿!你这话说的,怎可如此武断?” 李威不高兴了:“你们这些文臣,从未在战场厮杀,自然不知若有人能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万是何等实力,那青云公子若真是沽名钓誉的,早在西陵关死八百回了,哪还能帮着我们支撑这么久?” 朝堂文武本就不相融。 李威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引来在场文臣的不满。 杨树好歹是个正三品,被个六品副尉怼,面子有些挂不住。 若不是因着林奇在场,他定要以官威压他一头的。 面色不太好看的说道:“李将军这番话说的何意?一个名扬天下的画师,居然能上阵杀敌,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还容不得我们质疑了?” 李威为人不拘礼节,冲林奇喊道: “将军,他们竟然不信,你且来说说,我说的可是假话?” 林奇眸子微闪,似有心事。 只见他端起酒杯慢品:“李威说的确实是真的!青云居士文武全才,实乃我大夏之幸!” “你看看!我就说是真的,你们偏不信,咱将军都发话了,你们总不能不信吧?” 李威抬眉反问:“那青云居士本就是个人才,莫说我这大老粗,你们不也是为了得他一幅画作一掷千金吗?” 杨树面色一滞,心虚不已。 他府里确实收藏了一幅青云居士的画作,可是费了好些手段才从一商人手中抢来的。 每每有同僚前来都要拿出来好一番炫耀。 他家中的那幅,可是用金蚕丝编织而成的画卷装裱的,说是护在心尖上的也不为过。 如今见一个六品武将家中竟然挂了这么多,白菜似的随意挂在墙上,用的还是最劣等的画卷,简直是暴殄天物。 一时愤慨,这才会出声诋毁。 实际而言,他对青云居士的笔墨也是极为欣赏的。 一抬头,瞥见墙上画作好似缺了些什么,拧眉端详,总算发现不对劲! “你这些画上怎么没有青云居士的印章?说是青云居士的画未免儿戏了些,谁知是真是假?” 众人这才发现在场所有画上面皆没有盖印。 赵侍郎仔细看了看,不解的抚着花白胡须。 “这倒是怪事,看画风的确是青云居士所绘,但为何这里的画都没有盖印?” “怪,实在是怪!” 众人议论纷纷,连着隔壁女眷也都不解的朝墙上画卷看去。 果然的,女眷这边的画也没有盖印。 许氏捂嘴轻笑,生怕隔壁听不见似的,伸长了脖子高喊: “各位官爷,这边的画上也没有盖印呢!会不会是假的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杨树讥笑道:“李将军,虽是贵千金的及笄礼,但也不必如此充门面吧?何必拿一些假画来招摇呢?” 李威一滞,上前仔细看了看。 他一大老粗的爷们,实在看不出真假。 但没有印章却是事实。 “怎么会如此?然儿说过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青云居士的画作,怎可能是假的?!” “呵!你家姑娘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杨树不以为然,略显傲娇。 “李将军可能不知,青云居士画作上的印章也是一大特点,那印章与旁人的可不同,印章上面还有许多微小气孔,轮廓也是不平,虽看着潦草,细看之下却别有韵味。” 赵侍郎看向李威:“将军莫急,虽没有印章,但那画风绝对是青云居士所画,许是忘了盖印,既然将军与青云居士如此相熟,又一起并肩而战,倒不如将他喊来,真假即刻见分晓。”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 李威一时僵在当场。 “这……我虽与他曾一起出生入死,但他神出鬼没的,我哪里知道上哪找他去……?” “李将军怕不是在说谎吧?既是出生入死,怎会交情浅薄至此?居然连人在哪都不知道,当我们三岁小儿,好骗?” 杨树出言讥讽。 李威一时僵在原地,众人围着他质问。 好似他今日非要将青云居士交出来不可。 否则这及笄礼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苏依依和李舒然赶到时,李威正被人一群人“围攻讨伐”。 他一个武将,论拳脚倒尚可,面对一帮子文臣,妥妥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待听清他们争执的内容,苏依依面色一滞,本能的朝墙看去。 立刻懊恼不已。 她真是昏了头了,只知道画,却忘了盖印。 但她已将印章给了李舒然,也是因此才没有在画上盖印。 原想着总有人能识得她的画作,谁承想这些文臣会揪着印章不放。 想来也是有人故意刁难。 这些个文臣,纠缠起来可不好敷衍了事。 “小然儿,你那可有一个青云居士的萝卜印章?” 李舒然愣住,脱口而出:“你怎会知晓?” “莫要管我为什么会知晓,赶紧将那萝卜印章找来。” 李舒然有些局促:“我当它是哪家小孩子丢来的,就随意扔了,如今也不知在哪,能不能找得到……” 苏依依扶额:“小秋,你派人先去找找,一定尽力找到,可明白?” 若无法证明此次画作是青云居士亲笔,那往后李威便会沦为朝堂笑柄,李舒然的婚事也就没戏了。 整个上京怕再无人愿意娶一个满嘴谎话之人的女儿。 小秋察觉事情严重,慌忙带人去寻。 苏依依安抚的拍了拍李舒然的手,抬步来到屏风边。 “不知各位大人,在争些什么?” “依依方才进来,就见各位大人争吵不休,想来定是有什么趣事发生,不知各位大人可否告知一二?” 吵闹声立刻停止。 杨树语气傲慢:“你是何人?一个女子,怎能参与我等辩驳之中来?” 借着屋外的光线,杨树只见对面女子稍稍福身,声音不紧不慢,细语开口。 “民女苏依依,只不过见各位大人争得厉害,想来该是遇到什么趣事。” “今日是李姑娘及笄礼,这等大日子能惹来各位大人如此争执的,想来不会是朝堂事,既是民间趣闻,便想着听上一听,倒是唐突各位大人了。” 林奇拿着酒杯的手微顿,眸内闪过什么。 他淡淡开口。 “杨大人过激了,人家姑娘不过是问问,杨大人何必如此激动?” 第95章:把青云居士喊来 林奇如今可是朝廷新贵,正得圣宠,杨树自然不敢得罪。 杨树顿了顿,语气缓和许多。 “不过是在讨论画上印章罢了,你一个姑娘家的也未必看得懂,何况,你也未必认识那画师。” 苏依依浅笑:“依依一介草民,自然比不得各位大人,但青云居士盛名,依依也略有耳闻,她的画皆是随心随意,自在所作……” “你懂什么?!” 杨树眉头一皱,语气傲慢。 “都说你这小女子未必知晓,青云居士所画之深意岂是你等凡夫俗子能懂的?” 说完,指着旁边一幅画道: “就好比这幅梅林山居图,寻常人画梅皆是满山艳开,他却是只画花骨,梅林一居,既寓逍遥,又述了自在,妙哉!” “那画不过是青云居士随手画的,至于那宅子,无非觉得那里苍白,随意添上的……” “胡说!” 杨树怒目圆睁:“你一个女子,字画笔墨只知其一哪懂其二?画师作画只求深意,哪有如此随意的说法!若是不懂,就莫要胡言,本官看在林将军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你且下去吧!” 苏依依皱着眉,颇为无奈。 她画那画时确实没想许多。 无非是觉得那片梅林雪景极美,便画了下来。 而那多出来的宅子,真的只是画完后觉得那里留白过多,就加了个宅子。 谁承想竟被人解读成这样…… 她微微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那幅梅林山居图,其实是青云居士在民女府中所著,那梅林山居图,确实只是青云居士一时兴起,并未曾想过有那么多深意。” 众人皆是一愣。 杨树本想在人前故作高雅,如今被苏依依点破,一时恼羞成怒,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他忿而怒起:“你胡说八道什么?!苏依依?哪个苏依依?!你莫要在这假装与青云居士相熟,你这等人,怎么还能认识青云居士那样的人才?!” 他身边一人悄悄附耳提醒。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是你!苏依依,你一介商贾在此地附庸风雅装模作样,做戏给谁看?” “你说你认识青云居士,怎不让他出来见上一见,看看这梅林山居图到底是不是本官所言之心境!还是如你所说,不过是随手一作!” 苏依依拧着眉,正在思考要不要报出身份。 看来他们对青云居士的误解挺深。 甚至都带着些自我臆想。 估摸着若是知晓青云居士是她,那画的价值会一落千丈吧? 毕竟她一介商贾,这些自诩君子的文人,哪里愿意如此追捧一个商人的画作? 正在思考对策,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杨大人说得极好!若苏姑娘果真认识青云居士,那便叫他来此见上一见,孰是孰非,自有分晓!” 林婉意? 苏依依沉眉。 她如今已是太子妃,今非昔比,要给她下帖自然就不比从前简单。 且李舒然又与她断了手帕交,因而并没有邀请她来。 对于她的突然造访,李舒然也颇为惊讶。 她们虽彼此并未明说,但都极为默契的不再往来。 李舒然压根没有料到她会来,一时愣在原地。 直到一声声“恭迎太子妃”响彻耳际,这才回过神,五味杂陈的行礼。 “臣女李舒然,见过太子妃。” “免礼免礼。” 林婉意笑着牵起她的手。 “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今日及笄礼这等大事,怎不通知本宫?若不是听底下丫鬟说,本宫竟一无所知,舒然,倒是你的不是了!” 她脸上表情娇嗔,笑容也极为诚挚,让李舒然一时无所适从,被她牵着的手犹如滚烫热油般的不自在。 李舒然牵强笑着。 “许是臣女忘了,太子妃今日得空来参加臣女的及笄礼,实乃臣女之幸。” “无妨无妨,本宫与你也是十几年的老友,自然不必计较这些。” “今日你及笄,可有选好挽髻之人?曼娘如今已是太子府的管事嬷嬷,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她代你母亲挽髻可好?” 在林婉意心中,李威一家在京城无亲无故,远方的亲戚也都是些不入流的。 曼娘如今虽只是个太子妃文书事,但往后进了宫便是管事姑姑,地位在寻常人家也是不容小觑的。 有曼娘为她挽髻,也算是得了大恩宠了。 李舒然暗自叹息。 她余光瞄见她眼中的得意和虚荣,好似方到此刻才真正看清林婉意这人的真实面目。 从前那十几年,她还当林婉意和她一样是个热血少年,满腔热忱只为像骁王一样为民谋利。 如今瞧着,却是她一厢情愿了。 “谢太子妃恩典,臣女已经有合适的贵人为臣女挽髻,就不劳烦曼娘嬷嬷了。” 林婉意一愣:“舒然,你可要想仔细,你寻的那贵人哪有曼娘身份高?” 李舒然只是浅笑,见了她这副恩赐般高傲的神情,眼底的热忱已经全数褪去。 “曼娘嬷嬷身份高贵,若是有她为臣女挽髻,自是臣女幸事,只不过臣女已经有了人选,怎好在此时推脱,拂了人家好意?” “何况,为臣女挽髻的那位贵人,身份也是不低的。” 后面这句话,李舒然咬字极为清晰。 甚至加了些许重音。 林婉意脸色铁青,想着整个上京还有几个人比曼娘身份还显贵? 便是有,也不是她李舒然能够请得来的! 即便是今日前来的这些达官显贵及其女眷,若不是看在她父亲和太子的面上,又怎会来? “好吧,既然你不需要,那权当本宫自作多情了!” 林婉意脸色并不太好看,甚至面上有着隐隐怒气。 李舒然对自己方才的表现极为满意,甚至有些骄傲的挺直腰板。 这么多年,她从未拒绝过林婉意的要求,今日这次,倒还是头一遭。 苏依依暗暗为她竖起大拇指,眼神肯定。 李舒然见状,腰板儿挺得更直了。 林婉意将她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愤怒。 难怪,她就说李舒然怎会变化如此之快。 原来一切的缘由竟是她。 苏依依!!! 第96章:你画的? 想起进门时,听到那些人逼着苏依依将青云居士找来,林婉意忍不住一阵冷笑。 苏依依这贱人,竟然连这等狂言都敢说。 连她都不敢说自己与青云居士相熟,毕竟当初在西陵关接触不多。 如今她苏依依竟敢说与青云居士十分熟悉,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羞辱么? “苏姑娘,好久不见!今日本宫以太子妃的身份与苏姑娘重逢,倒挺让人感慨破深啊!” 苏依依垂着头,让人看不起她此刻情绪。 只听她淡淡开口:“回太子妃,确实颇有些感慨,太子妃如今可还满意?” 林婉意一滞,恨恨咬牙。 她还满意? 藏于袖内的双手互相握紧,越发用力。 新婚燕尔,太子便留宿萧良娣那处,虽后续打听到太子并未与萧珠儿同房,但这等奇耻大辱,她岂会甘心! 更何况,她费尽心思让太子回到新房,好不容易趁太子醉酒补上洞房花烛夜,太子口中心心念念的,竟是苏依依这个名字! 这让她如何不恨? 又如何不怨! 旁边有人嘀咕:“我记起来了,这苏依依就是那个先前与太子订婚,又取消婚约的那个苏依依!” 这人说完,众人立刻窃窃私语,个个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林婉意此刻贵为太子妃,前后两世亦没有此刻这等高的地位,她自觉应当注重颜面,便强压心头恨意,得体笑道: “苏姑娘,方才不是说与青云公子相熟么?本宫曾与青云公子在西陵关见过几回,若苏姑娘果真与青云公子认识,不妨让他来此,本宫也好与他叙叙旧。”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 “没想到太子妃竟真的去过西陵关?” 有人小声议论。 “若真是这样,那坊间传言太子妃是骁王之女一事岂不是真的?!” 那人说完,慌神一顿。 左右查看一番,见大家都是一脸惊讶,赶忙捂着嘴再不言语。 夏云芝却是忍不住翻个白眼,小声骂了句“蠢货”。 心道这些蠢蛋,居然还信这些传言。 外人不知这所谓太子妃做过什么,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爹爹早就将此事拿来约束劝诫,当成反面教材对她严令禁行了。 一个拿自己名节和父亲军功换来的太子妃,有甚好得意的? 若不是因此,就凭林奇两次大功,圣上又岂会没有封赏? 还什么骁王太子妃,她倒也配? 说她是骁王之女,还不如说是苏依依呢! 至少,苏依依看着比她还顺眼些。 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苏依依不会说谎,说不定,她果真认识那什么青云居士。 若真把他喊来,岂不是打了林婉意一个极大的嘴巴子? 她不自觉的看向苏依依,想看她如何应对。 只见苏依依从容不迫,微微福身。 “回太子妃,民女确实与青云居士相熟,但此刻他不便出现,若下次有机会,民女定让他寻太子妃好好叙旧。” “但民女听他所言,在西陵关与太子妃接触甚少,算不得多深厚的交情,想来这旧……也叙不出来些什么紧要温馨的。” 噗—— 夏云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见这么多人朝她看来,立刻一本正经的转过头左右瞥视。 李舒然也是强忍着压着嘴角。 因她此刻离林婉意最近,稍有些动静就会被她察觉。 人家毕竟是太子妃,还是得给点面子,免得给自家爹爹惹麻烦。 林婉意气得脸色铁青。 稍稍调整呼吸:“既然你与他如此相熟,又怎会叫不来?莫非,你说谎?” 苏依依无奈皱着眉。 她也算不得说谎,而是她就是青云居士。 但她确实无法将人喊来,毕竟她此刻是苏依依,不是青云居士。 她又无法分身,如何能同时让二人出现? 林婉意却不依不饶。 “如何?苏依依,你若是不能将人喊来,就莫要装模装样假装与青云居士相熟。” “你方才所言青云居士在你府中作画,想来你们关系匪浅,既是关系匪浅,他又无法现身,岂不是前后矛盾,如此弥天大谎,苏依依,你倒也能说得出口!” 小秋心急如焚的跑来,在门口驻足。 苏依依抬眼询问,见小秋摇了摇头,显然是没能找到。 暗暗叹了口气,看向李舒然。 见她眸子澄亮,显然对青云居士的出现也是颇为期待。 此刻她骑虎难下,今日青云居士许是非出现不可。 若不然,李将军成了满口胡言欺骗同僚的,李舒然日后的婚事也成了个大难题。 而林婉意的出现,更是让这事变得更为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 “小然儿,让人拿笔墨纸砚来吧!” 李舒然不解:“依依姐,为何要拿笔墨纸砚?” 苏依依叹息:“拿来吧!” 即便不解,李舒然还是让小秋拿来笔墨纸砚。 苏依依并不解释,在一众人的好奇中,拿起笔便开始挥洒。 没过多会儿,一幅画卷就已完成。 苏依依放下笔,冲屏风对面说道:“劳烦钟侍郎看看,民女所画的这幅百川图如何?” 钟侍郎一脸茫然:“好端端的,为何开始品鉴画来了?” “依依这幅百川图,钟侍郎一见便知。” 苏依依说完,看向小秋:“将此画交于钟侍郎品鉴吧!” “是。” 钟侍郎原本不以为然,待看到画之后浑身一震。 他不信,拿着画重新观摩一番,一笔一触丝毫不放过。 甚至未免遗漏细节,跑到门口对着光线一番细细琢磨。 又是一震。 呆呆看向屏风后的虚影。 “不不不!许是老夫看错了,不对不对!一定是看错了!” 他清瘦的身躯略显佝偻,拿了画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百川图前,瞪着浑浊的眸子细细琢磨。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他,从这处走到那处,又从那处走到这处。 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奇,又一番捶胸顿足,仿佛中了魔障一般。 而后,呆在原地,一脸震惊。 末了,猛然间越过屏风,快步走向苏依依。 立在跟前,细细打量。 良久,他颤抖着双唇,指着手中画作。 “这画……果真是你画的?!” 苏依依勾唇,微微颔首。 “是!” 第97章:定你的罪 时间仿佛凝滞。 赵侍郎定定盯视。 似要在苏依依脸上看出丝丝心虚,以否定心中那惊世骇俗的念头。 都说青云居士是位儒雅公子,但他却突现西陵关英勇御敌,表现出令人赞叹的才华。 谁能想到。 一个百年难遇的文武全才,居然是个女子! “哈哈哈哈——!!” 赵侍郎突然仰身大笑,笑声肆意纵然,更有欣慰。 “老夫先前听闻苏姑娘武艺非凡,大殿之上瞬息间就能制敌,如今,简直令人惊叹,却没想到,苏姑娘丹青亦是如此出神入化,世间罕见。” 赵侍郎说完,双手做辑恭敬行礼,发自肺腑的感叹。 “苏姑娘,老夫或许可称姑娘为青云公子,老夫户部侍郎赵同甫,有幸与姑娘相识,三生有幸!” 苏依依屈膝福身:“赵侍郎谬赞,依依不过是行微薄之力,何况依依亦是大夏子民,为大夏奔赴战场实乃本份。” “至于这些画作,无非是依依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算不得多惊艳,是各位抬爱了。”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李威三两步越过屏风,瞪着震惊的眸子。 “你……你是青云公子?这怎么可能!” 他震惊之余担忧的看向李舒然:“你怎会是女子,你不是男子吗?然而,她……” “爹爹!” 李舒然紧咬着唇,微微摇头,强撑着眼泪笑道:“今日是然儿及笄,依依姐能前来为然儿庆贺,然儿,很开心。” 语气有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失落。 她对青云公子幻想颇多,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她是个女子。 甚至,是苏依依。 难怪,她知道自己曾有个萝卜印章; 难怪,她会与青云如此“相熟”。 原来,苏依依,便是青云,也是她的恩人,她的朋友…… 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情绪,只能说五味杂陈。 她很想质问,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自始至终,她除了帮她护她,从未表现过男女之情。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在场宾客众多,她不能丢了爹爹的颜面。 更不能负了苏依依自爆身份的恩情。 她想,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必然不愿意让世人知晓,她就是青云居士的。 “这绝无可能!!”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 林婉意面目狰狞,显然被气昏了头。 “你怎么可能是青云居士?本宫曾在西陵关见过他,他何曾是你这副模样?他分明是个男子,他……” “太子妃,恕民女问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太子妃在西陵关时,可曾与民女有过交集?” 林婉意一怔:“自然是……” “没有对吗?” 苏依依不卑不亢:“太子妃在西陵关受惊,整日躲在房中,如何能与民女有所交集?何况民女当时身着男装,又带了面具,太子妃又如何笃定青云居士到底是何模样?” 一句“整日躲在房中”,让林婉意羞愤难当。 周围投来些许鄙夷质疑等等目光,她好似被人扒光了鉴赏,一时暴露得体无完肤。 怎么会? 她明明已经是太子妃了,为何还会处处落她一头? 她一个生活在旧时代的古人,怎可能压得过她这成长于新时代之人? 她不不信,不服! 眸子转了又转,视线落到墙上没有盖章的左角,她勾了勾唇,胸有成竹。 “苏依依,这不过是你自己言说标榜,世间临摹得真假难辨的画师多了去了,这些画没有一幅盖有印章,若你真是青云居士,身上总有青云居士的印章吧?” 苏依依拧眉:“那印章……民女丢了,未曾找到!” “哈哈哈!丢了?可笑,画师的印章丢了,还未曾找到,岂不可笑?” “既无印章,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青云居士?” 赵同甫稍稍拱手:“回太子妃,这画老臣亲自品鉴过,虽的确有以假乱真的摹画,但有实力者之所以能闻名天下,总有其特别之处,这画确实是青云居士亲绘,苏姑娘,的确是青云居士,做不得假……” “住口!” 林婉意目光一凛:“你老眼昏花,连微小字迹恐怕都认不得全,怎可信口雌黄笃定她就是?若不是呢?你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吗?!” “这……老臣以人头担保,这画……” “赵侍郎,不必如此。” 苏依依冲赵同甫露出一抹笑,“此事与赵侍郎无关,赵侍郎好意依依心领,谢赵侍郎维护。” 转而看向林婉意:“太子妃如今怕是不会听民女任何解释,若太子妃就是要民女承认自己不是青云居士,到底有些强人所难,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民女不必作假。” “何况,民女实力,太子妃也曾领教,民女武艺如何,旁人不知,难道太子妃也不知?区区一个西陵关杀敌罢了,民女不屑作假,也不需作假。民女是不是青云,有没有说谎,相信在场之人自有定论!” 李舒然上前一步,坚定站在苏依依身边,道: “太子妃,臣女信她!” 赵同甫仰身,右手负于身后:“臣,也信她!” 许氏贼眉转了转眸子,快速拨开人群站到林婉意身侧,挺起胸膛。 “太子妃,臣妇不信!这什么苏依依,臣妇看着就像个沽名钓誉之徒,怎可能会是青云居士?何况她自诩自己是,却又拿不出证据,岂不是信口雌黄,怎能信她?” 她露出一脸尖酸来,眯着眼睛:“臣女看,她就是个骗子,一个商贾竟敢期满太子妃,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你是何人?” 许氏一脸谄媚行礼:“回太子妃,我夫君乃宗人府理事,臣妇姓许,今日特意携犬子前来参加李家姑娘的及笄礼,见了此等不平之时,臣妇实在看不惯,忍不住直言。” 林婉意皱眉。 她虽希望苏依依死,但对见风使舵的小人却也没什好感。 但利用利用总是行的! 她看向苏依依,得意扬起头。 “苏依依,你听到了,不止本宫一人存疑,你既拿不出证据,那便是作假,让本宫及在场之人如何信服?” “今日,你若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可休怪本宫将你定罪!” 第98章:长公主比你贵气 苏依依眉眼越聚越深。 这林婉意,恐怕是特意过来寻她晦气的。 即便不是这件事,恐怕也会寻别的什么由头治她的罪。 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一天到晚的,逮着她不放做什么? 但她眼下确实没了主意. 画也画了,即便赵同莆再怎么笃定,她显然不愿信。 她微微叹息,想去搬救兵了。 “我信她!” 浑厚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许久没有动静的林奇坚定起身,声音传向众人,带着十足的慑力。 “想来太子妃曾见过两次御剑杀敌之景象,一次,是在金銮大殿;另外一次,在西陵关,老臣早在西陵关时就已经猜到,苏姑娘,就是青云!” “父亲?!” 林婉意震惊:“您为何也要替她撒谎?” 林奇拧眉沉声:“太子妃应当知晓老臣性情,真假与否太子妃细想便有分晓,天底下能够御剑之人,仅此一人!” 不对,有两个! 但他不能说! 林婉意屈辱地紧咬着唇。 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奇次次都要袒护苏依依?! 即便当时她被她断了手臂,也不见他上门寻仇。 连李威为了帮李舒然报仇,都曾杀去过苏府。 他呢? 他什么都没做! 都说林奇爱女如命,但她却不这么认为。 他为人迂腐,恪守成规,在大是大非面前只认死理。 便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他竟也不愿帮她。 还要帮着外人羞辱于她。 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 “父亲,果真如此确定,她就是青云吗?” 林奇傲然屹立:“确定!” “好!既然父亲都这么认为,那本宫自然要信的!本宫也希望父亲,若有朝一日发现苏依依谎话连篇时,莫要后悔今日之言!” 林奇瞥眼看着屏风上模糊虚影,眉目渐锁,眸底有着深深的失望。 “老臣,绝不后悔!” 杨树到底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为人圆滑世故。 苏依依方才所言虽打了他的脸,但他能伸能屈的,且先忍着,日后自有报仇的机会。 但今日到底是李威之女及笄礼的日子,闹得如此僵,总是不行的。 李威和林奇感情深厚,太子妃与林将军到底是亲父女,哪有隔夜的仇? 他倒不如做个和事佬,也算得了三方人的恩情。 他笑了笑,道:“不管谁是青云,到底也不是最紧要的,如今紧要的是李将军家的姑娘及笄,时辰也快到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吧?” 李威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然儿!你说的那位为你挽髻的贵人呢?” 他急急跑到门外,左右看了看,心急如焚。 “小秋,快去门口看看,贵人来了没有?然儿,你说的那贵人是谁?怎还不来?” “是,奴婢这就去!” 小秋转身疾跑。 场面一时扭转,众人这才明白此行目的。 许氏吊着眼梢,声调怪异:“依我看,那什么贵人恐怕是来不了了,倒不如让太子妃身边的嬷嬷为李姑娘挽髻,再拖下去,只怕会误了时辰,不吉利啊不吉利!” 曼娘得体静默,一直默不作声,眼光却似有似无地朝苏依依看去。 苏依依感受到她的视线,那眼神让她莫名的觉得不舒服。 心道这嬷嬷究竟是谁,自始至终气定神闲,不管林婉意如何折腾,她竟半点都不在意,只在一旁看着,不声不响的。 又为何盯着她直瞧。 李舒然看向苏依依,眼神询问,似乎也有些着急。 苏依依安抚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恐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呦呵!” 许氏讥讽:“那什么贵人怕是来不了了吧?即便是来了,恐怕也不必嬷嬷身份高,我说李家姑娘,你莫不是看不上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吧?” “真是可笑至极了!一个什么不知身份之人竟敢自称贵人,与嬷嬷相比……” 忽然。 “怎么?本宫的地位,倒不如一个小小的嬷嬷?” 门外,谢墨云沉着脸走了进来,视线如刀削般落到许氏身上。 “你一个小小宗人府理事之妻,竟敢将本宫与一个嬷嬷相提并论,谁给你的胆?!” 许氏惊骇:“长……长公主……” 她此刻心慌如鼓。 难不成李家姑娘所说的贵人,竟是长公主……?! 众人一惊,慌忙行礼。 连林婉意都慌忙转过身:“臣妾见过皇姐。” 她此刻内心忐忑,连着呼吸都略显急促。 谢墨云不止得圣上恩宠,太后更是对她如珠如宝! “哼!区区一个五品命妇,竟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来人,拖出去!” “长公主,长公主饶命啊!臣妇无知,臣妇有错,臣妇……” “月季,拖出去!” “是,长公主。” 很快,许氏被拖了出去。 连三脸色苍白,自始至终缩在原地,颤颤发抖。 谢墨云淡淡瞥向林婉意,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太子弟妹曾与然儿是手帕交,今日然儿及笄,弟妹新婚燕尔愿抽空前来,想来也是来真心祝愿的,既是真心祝愿,那依依到底是不是青云公子,又如何呢?” 她轻笑:“何况,连林将军都证明依依是,你又何必纠缠不休呢?” “如此看来,反倒让人瞧着不怎么大气,太子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婉意脸色铁青,又不得不僵笑附和。 “皇姐说得是,既是舒然的大日子,自然以舒然为重!” 这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谢墨云满意的点了点头,懒得再给她多余的视线。 她走到李舒然跟前,婉约笑道:“本宫今日来得晚了些,没耽误你及笄吧?” 李舒然摇了摇头:“长公主能来,然儿已经十分欢喜,不晚的。” 谢墨云稍稍使了个眼色,身后侍女便呈上来一个锦盒。 “今日虽晚了些,但好在赶上了时辰,本宫左思右想,第一次为人挽髻,实在不知道该准备做些什么,本宫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且打开看看,可还满意?” 第99章:花脸猫 当今天下,除了太后,长公主谢墨云便是整个大夏最尊贵的女人。 连林婉意这太子妃也是比不了的。 在场女眷无不羡慕,齐齐看向李舒然,想着长公主到底会送什么礼物。 李舒然略显紧张的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放了套赤金累丝嵌红玛瑙头面,那头面做得极为精巧,瞧着都贵重。 谢墨云浅笑:“这套首饰是本宫及笄时,皇祖母所赠,你看看可喜欢?” 李舒然受宠若惊:“臣女谢长公主恩典!” “哪是什么恩典,你不必紧张,本宫头回为人挽髻,本宫可比你还紧张。” 谢墨云扶她起身,笑容和煦。 在场之人都愣住了,连着李威也呆呆地站着。 他哪里猜得到,所谓的贵人,竟是长公主! “长公主。” 他行了个大礼,“长公主今日恩情,李威铭记在心!” 谢墨云意有所指:“你倒也不必谢本宫,要谢,就谢依依吧。” 李威愣住。 正欲问,白席人前来报吉时,到了时辰,便要开始及笄礼的流程。 从古至今,任何事宜都不能误了吉时。 李威赶忙开始招呼宾客。 及笄礼这才正式开始。 开礼、挽髻、礼成。 吾家有女初长成,李威悲喜交加,感慨万千,抹着眼泪哭得声泪俱下,又哭又笑。 自今日起,他家然儿就长成了个真正的姑娘,再也不是当初整日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小孩儿了。 及笄礼过后,苏依依和谢墨云一同离开。 李舒然幽幽看着她的背影,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一群人的拥簇中回了房。 一路上,谢墨云亲昵地牵着她的手,越看越是喜欢。 “本宫那弟弟真是好福气,原本本宫还担心,怕他孤独终老,如今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 苏依依无奈。 “长公主,到底是您的亲弟弟,就不怕他听了伤心?” “随他伤心去!” 谢墨云无比嫌弃:“也不看看他从前是个什么混账样!若不是你,哪还有女子看得上他?” 苏依依失笑。 谢墨玹既是皇子,又是大夏第一美男子,多得是的人爱慕。 这长公主,跟年轻时的太后简直是一个性情。 “往后那林婉意若再找你晦气,你不必理会,大可回怼回去,可不能让她欺了,你放心,有本宫和墨玹在,你莫要怕她。” “太子便也罢了,本宫总要给他些颜面。她一个后宅女子,看似是太子妃,往后能不能做上那个位置尚且不一定。” “新婚刚过,便摆起太子妃的谱来,也不知林将军那样赤诚之人,怎么会生出这样毫无德行的女儿来?!” 一说起林婉意,谢墨云的脸上就带着不屑和轻视。 苏依依只低着头,并没有搭话。 难得今日空闲,苏依依去了趟长公主府,替谢墨云把了把脉,再检查患处。 见她已经好了许多,便开了副养身的方子。 二人闲聊一番家常,直到入夜才离开。 房内。 绿玉正替苏依依卸妆,宝珠神色古怪的走来。 “姑娘,今日鸠鹰公子回来,躲在房里三四个时辰都不见出来,这些时日,奴婢可算见他一回,太难得了!” 苏依依皱眉:“鸠鹰回来了?宝珠,你去把他喊来,就说我要见他。” 宝珠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 “怕是不行呢姑娘,晚间奴婢就曾去过,本想喊他出来用膳,他却让奴婢将饭菜放在门口,还说,不管何人来唤,都莫要打搅,任何人一概不见!” “一概不见?连我也不行?” 宝珠用力点头,瞪着八卦的眸子。 “姑娘,您可晓得,鸠鹰公子回来时,那脸上……好些抓痕呢!” “奴婢瞧着,只怕是哪位女子留下的,哎呀呀,好生厉害!” 苏依依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一脸抓痕?你没看错?” 鸠鹰那厮最不喜与女子接触,除了她以外,苏依依从未见他有过什么异性好友。 怎会被人抓烂了脸? 还是被个女子抓的,莫不是风流债? 她勾着唇,眼眸微亮。 旁人的瓜她可以不吃,鸠鹰的风流瓜她倒是不能错过的。 毕竟他可是太源王氏,江湖三大世家之一,想来这瓜小不了! 她匆忙起身,来到鸠鹰房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谁啊?都说了,谁也不见!” “砰”的一声。 大门被人踹开。 苏依依瞪着眼睛调侃, “你倒是好一副公子哥脾气,这里可是苏府,连我也不见,可是过分了些?” 见来人是苏依依,鸠鹰撇了撇嘴,坐下猛喝一口酒,难得的没有回嘴。 苏依依挑眉上前,坐到他对面。 屋内昏暗,鸠鹰半张脸隐入黑暗,脸色极其难看。 闷闷的喝酒,也懒得搭理苏依依,自顾自的喝着。 “宝珠说,你脸都被抓烂了,如今瞧着,倒也还行!” 鸠鹰白她一眼,转头将右半边脸露了出来。 “喏,烂的是这半张脸!” 苏依依一怔,忍俊不禁。 “你这脸……着实太花了些……堪比花脸猫了!” 鸠鹰瞪眼过去:“谢你吉言,留点口德了还行?” 苏依依撇嘴:“怎么弄的?” “你看到了,被人抓的。” “女子?” 鸠鹰喝酒的动作一顿,闷闷“嗯”了一声。 苏依依内心的八卦因子瞬间被勾起。 “哪个女子能将你脸抓成这样?” 鸠鹰叹息:“一个小姑娘……不说她了,你来找我就为了看我这糗样?” “倒也不尽然。” 苏依依顿了顿,拧眉肃穆。 “我找到那个杀害江湖高手之人了!” 鸠鹰嚯的转过头。 “谁?!” “独孤信!!” 鸠鹰愣住:“独孤信?怎会是他?你确定?” “确定!” “那日迎接使臣的宴会中,我亲眼见他杀死西厥一名官员,那官员,就是化作黑烟消失的,就在我眼前,我当时还抓着他的咽喉,绝不会错!” 鸠鹰双眼眯成一条直线,不自觉握紧手中酒杯。 “若果真是他,事情就变得棘手,怕是不好应对……” 独孤信强得可怕。 即便知道凶手是他,此事恐怕也无法解决。 苏依依抬眸:“你近些时日虽在京城,但应该也和王家有所联系,可有听说有人遇害?” 第100章:要的就是你 鸠鹰摇头。 “最近的一次,在甘阳,也就是我上次来寻你们时,至今倒也不曾有新的受害者。” “但我在甘阳时,确实发现有些许线索直指西厥,才会前去西厥调查,却一无所获。” “甘阳?” 苏依依凝眉。 谢墨玹也去了甘阳调查内鬼一事,怎会如此巧合? “我相信此事必定和独孤信脱不了干系,但朝廷内鬼一事的线索也是在甘阳,我总觉得不对劲,实在过于巧合。” “你的意思,或许不一定是独孤信亲自做的?” 苏依依点头:“独孤信自来京城,并未见他有什么动作,西陵关降兵一事也太过离奇,谁知他心中在谋算什么?” “要不要去四方馆瞧瞧?”鸠鹰问。 “也好!” 苏依依欲起身,见了他脸上的抓痕,揶揄笑道: “你就这么去?” 鸠鹰白她一眼。 “不然呢?” 苏依依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夜深人静,两道身影疾驰在各个屋顶,很快便来到四方馆。 四方馆从前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如今已是独孤信的居所。 眼下已近子时,整个四方馆安静无声。 苏依依拧着眉趴在屋顶,总觉得四方馆安静得有些诡异。 虽已入冬,雪越下越大,但四方馆却不见半点异动。 准确地说,是没有丁点活人气息。 “你觉不觉得,有些安静的过分了?独孤信好歹是西厥太子,即便入朝为质,总不至于没有巡逻的兵卫吧?” 鸠鹰想了想:“许是他太强,不屑要?”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那样自负的人,做什么都不意外。” 二人悄悄潜入后院,借着月光探查四周。 莫说是巡逻的兵卫,便是守夜的丫鬟都没有。 整个四方馆黑漆漆的一片,半个人影都不见。 “奇了!独孤信这厮是不是太过自负了?他到底为什么要降,跑来大夏做什么?” 二人四周巡视一圈,寂静无声,哪里像住了人的地方? 忽的,苏依依隐约间听到来自地底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声响。 她心头一顿,转头看向身后房间。 声音很轻,但她却听得真切。 “鸠鹰,你在这守着,我去里面看看!” “好,小心!” “嗯!”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门内极黑,却在角落点了一盏灯。 烛灯外面用一个方形盒子罩着,只余一个极小的窗口透出烛光。 那灯罩与大夏风格迥异,一眼不同。 她皱了皱眉,上前稍稍一扭,地面立刻现出一个密道。 无尽的楼梯一直往下,深不见底。 “这变态,怎么这么喜欢挖洞?” 她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待走近才知道,地洞不深,却蜿蜒。 没过多久,苏依依来到一个石屋,屋内灯火通明,香气四溢。 那香味,不似女儿香,倒有些清爽。 不远处的屏风后面,好似有人沐浴。 泠泠水声清脆,身形模糊,辩不清男女。 但能用香氛沐浴的,想来不该是男子。 苏依依抬脚走进,越过屏风,却见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立时呆愣住了。 “东方起?你为何在这?” 东方起眸底闪过错愕,很快,便转成妖媚。 只见他缓缓起身,媚眼如丝,妖冶地勾着唇,露出一副健硕的身子,明目张胆的勾引。 “小依儿,好巧!要不要一起洗?” 苏依依惊愕,始料未及。 待反应过来,该看的不该看的,尽收眼底。 她瞪着眸子,快速扯过挂在屏风的衣服,稍稍朝前一扔,盖住前方春光。 “把衣服穿上!” 而后慢悠悠转过身,掩下眸底的惊奇和慌乱,退到屏风外。 方才的一句“小依儿”,已经让她明白,东方起和独孤信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毕竟普天之下能变态到这种程度的,除了独孤信再无其他! 独孤信随意地披上衣服,衣襟拉拢着,胸前春光乍泄。 明明是个男子,苏依依却忍不住骂了句: “骚气!” 独孤信笑得明媚:“小依儿,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风情你个鬼!” 她翻着白眼。 若不是打不过,她真想把这变态随意挖个坑埋了! 她直接了当:“你到底是独孤信,还是东方起?” “小依儿喜欢哪个,便唤哪个,孤都喜欢,咯咯咯——” 独孤信妖娆倒了杯酒递到她跟前。 苏依依瞪他一眼,显然没有心思喝酒。 独孤信自觉无趣,一饮而尽,淡然坐下。 好整以暇地看去。 “小依儿,就不怕孤杀了你?” 苏依依傲然:“要杀早杀了,不必等到现在!” “你到底是谁?究竟是什么身份?西厥太子真身在哪?你为何要冒充西厥太子写下降书?” 独孤信捂嘴轻笑。 “孤说了,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至于写下降书的,是孤,又不是孤。若真要孤来做,何必这么麻烦,将你绑了便是,免得浪费那么些精神,累得慌!” 苏依依不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只需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独孤信?” “自是。” “那你为何要化身东方起?还以商人名义接近太子,有何诡计?” 独孤信满不在乎的伸出食指晃了晃。 “小依儿,这可就错了,孤可没有以商人名义接近太子,那蠢蛋太子谁要接近?孤便是近他的身,都得被他一身混臭熏得半死,更别说接近了,孤嫌弃!” 苏依依越听越糊涂。 她凝眉盯着独孤信,似要看出些什么。 “我曾听说世间有一种病,乃精神类疾病,患者时常幻想有两个或是以上的自己,有时更会和内心深处的自己对话,你莫不是得了这病症吧?” 独孤信一愣。 “胡说!孤怎可能得你们凡人的病?可笑!” 苏依依颦眉:“看来倒是病得不轻!” “……” 苏依依懒得再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豪爽坐到他对面。 “你到底想要什么?既不杀我,也不愿放过我,你对我定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独孤信勾着唇,双眸莹亮。 “孤说了,孤要的就是你……身上的仙气!” 第101章:临北出事 苏依依拧眉盯视,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良久,蹦出一句。 “神经病!” 这世界若真有什么仙气,哪还有什么生老病死? 独孤信不紧不慢勾着唇。 “孤知你不信,不过没关系,总有一日你会发现,孤说的是真的,不过到那时,小依儿,你可要小心些,孤……可是会吃了你哦……” 他邪魅一笑,让人分不清此话真假。 苏依依突的生出些许不安,她怒目而视。 “独孤信,你有话就直说,莫要总是单说一半让人遐想乱猜,你说我身上有仙气,什么仙气?我又为何会有?” “孤不知你为何会有,但孤却知道,你身上那封印很厉害,不像是寻常人设下的,连孤也无法解开。” “不过……” 他卖着关子:“小依儿,你这封印,快要碎了……” 苏依依嘴角抽搐。 她就不该问的,一个神经病+变态,能说出什么正常的话来? 一会儿又说她身上有仙气,一会儿又说她体内有封印,便是说书先生的话本子也没他说得离谱。 但有一件事她几乎要确定了。 独孤信一定有臆想症! 娘亲说的,那叫精神分裂。 “那为何要杀那些江湖之人,为何要将他们化为灰烬?” “江湖之人?” “哦……”独孤信不以为然,撑着下巴,“他们欺负了不该欺负的人,自然要死的,孤不过时替人消灾,顺手的事罢了!” “他们得罪你了?” 独孤信撇着唇:“算不上,只不过是孤与人的交易罢了。” “何人?” 这变态,居然还能跟人正儿八经的做交易? 指定没什么好事! 独孤信一脸戏虐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孤啊!“ ”……“ 苏依依咬着牙,她严重怀疑独孤信在戏耍她。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会儿说与人做交易,一会儿又说和他自己。 有毛病不是? 苏依依起身,不打算再继续停留。 反正他满嘴胡话,也说不出什么多有用的东西来。 独孤信挑着眉,一脸挑逗,左肩的衣服滑落,露出一侧有力的臂膀。 苏依依沉下脸。 “你个骚鸡!” “咯咯咯——” “谢小依儿夸奖!” 苏依依:“……” 见她吃瘪,脸色难看,独孤信笑容灿烂,一脸的花枝招展。 苏依依懒得理他,一脸铁青的离开。 心中却是把他骂了个千百遍! 院内。 鸠鹰从一开始的浑身戒备,到后面百无聊赖的寻了个位置喝酒,见苏依依脸色阴沉沉的,赶忙上前。 “怎么了?查到些什么了?” 苏依依摇头。 “没查到?!那你在里面这么久,做什么?” “见了只骚鸡!” 鸠鹰:“……” “哪来的骚鸡,苏依依,你在里面到底见了什么。” 苏依依只感觉额间突起,烦得厉害。 “独孤信说,他杀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和别人的交易,至于以后会不会继续杀,他没说!” 鸠鹰这才明白过来。 她在里面见的人是独孤信。 但看她那脸色,估摸着独孤信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心痒难耐,好奇的紧。 正想追问,却听前方传来寒冰似得语气威胁。 “你敢再问,我就把你手脚卸了!” “……” 鸠鹰顿住。 想想算了,小命要紧。 回到苏府后,温风意却一脸凝重的等在庭院。 近些日子,温风意一直都是早出晚归,苏依依甚少见得到他。 如今见他脸色沉沉,不由得心口一紧。 “风哥哥,可是出什么事了?” 温风意定定看她,眉眼深锁:“前几日,我救了一位少年,依依,那少年,是临北人。” 苏依依不解的眨了眨眸子。 “依依,临北又有灾情!” 苏依依浑身一怔:“可是遇到大雪?如今时节,碰上雪灾却也算正常……” “不是雪灾,而是冬旱!” 温风意说得斩钉截铁,不似玩笑。 按理说,临北地处沅江下游,不该如此频繁出现旱灾,若说洪涝却是多有发生,便是过去的几百年间,也不见出现几回旱灾的。 但只这一年,就已经出现两次。 这不符合常理! “更重要的,临北旱灾自出现开始,从知府到县令无一人上报朝廷,此次灾情比之上次更为严重,据那少年说,临北灾情已久,如今已经出现瘟症,若不加紧控制,只怕要死数十万人!” “怎么会这样?” 苏依依愣住,很快回过神:“风哥哥,此消息确定可靠吗?会不会是那位少年误传?” “不会!” 温风意深拧着眉:“我已查看过他的病情,与在临北时的病症一模一样。依依,我怀疑,临北灾情实际并未解决,太子恐怕并没有如实上报。” “若太子当初并未妥善处置灾民,此次旱灾或许至今没有结束,而灾后瘟症,恐怕已经存续半年之久……” 苏依依浑身一震:“你的意思是说,临北数十万百姓全都病了,瘟症扩散极快,岂不是意味着,周边几城也已有了症状?” 她抿着唇,突地脸色惨白。 难怪会无人上报,如此大的事情,谁人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上报朝廷? 何况先前负责临北灾情的人已是太子,又有谁敢指认此事是因着太子处置不当策有遗漏? “那少年如今在哪?” “已隔离在医馆,明日开始,医馆便会关门歇业。但这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那少年一路从临北来到上京,一路上接触了何人,又有谁因此染上病症,这些全都一无所知。” “依依,此事太大,我今日就是来找你商量,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今日必须进宫一趟。” 她顿了顿,嘱咐道:“想来那病症你应该有法子治,只是未必能立刻见效。城中即便有人染上,也定会去寻你医治,你莫要做声,先暗暗将药材备齐,有多少要多少,越多越好!” “若是不够,你便去寻九儿,或是绿玉,尽可能稳住药材价格,莫要出现动荡。” 温风意点了点头:“我明白!今日已晚,圣上可会见你?” 苏依依眼神坚定。 “若是不见,我便潜进去,定要将此事告知圣上!” 第102章:前往临北 苏依依马不停蹄赶往皇宫。 因着事情紧急,也来不及递上宫牌,直接越过高墙往养心殿疾驰。 庆帝本就睡眠不稳,苏依依来时只见眼前略过一道黑影。 他大惊,本能的想要大喊,却没来得及,嘴巴便被人捂住。 “宣伯伯,是我!”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庆帝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更半夜的,你摸黑进来,可不要跟朕说,是来和朕叙旧的。” “宣伯伯,我有要事!” 苏依依随即将临北一事告知。 庆帝大惊,接着震怒。 “这些个混账!如此大的事情,竟敢瞒而不报,若整个大夏都被瘟症笼罩,我大夏子民岂不危已!” “宣伯伯莫要着急,风哥哥已将药房研究出来,想要只要按时服药,那瘟症也是能解,只不过患者人数众多,靠他一人恐怕远远不够!” “风哥哥?你说的可是温神医?” “是!先前在临北,也是风哥哥医好的灾民。” 庆帝双手负于身后:“此事朕知晓,但若朕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只怕京中已有病情。” “是!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形势,莫要引起百姓恐慌。” 苏依依顿了顿,眉头紧锁:“只不过事情紧急,如今最担心的怕是药商坐地起价,那些药材即便只是寻常草药,都会被炒上天价!” 庆帝也只事情严重,沉眉略微思索,看向苏依依。 “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依依,临北还需派人前往,朕希望,你去!” 庆帝神色严肃:“此事一旦处置不善,必定引来恐慌,朕会派老二在明面上协助你,你暗地操作,两厢配合,自会容易许多。” 苏依依越听越不对劲。 “宣伯伯,你不是故意将我和谢墨……二皇子捆在一处的吧?” “胡说!朕是皇帝,怎会做此等戏事?再说了,你与老二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苏依依眯着眼睛。 她怎么觉得事情怪怪的呢? “咳!这个……事急从权,朕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苏依依翻着白眼。 他脸上写着“老奸巨猾”这几个大字,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过倒也无妨,总归她和谢墨玹一事也是瞒不住他的,也就不再扭捏。 “二皇子说,要让我以苏依依的身份做他的妃,还望宣伯伯莫要帮着作弊,免得让我误会他的真心。” “这话说的,朕是这样的人吗?!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朕管了作甚?朕每日朝堂时都无暇分身,哪有心思管这些……” 苏依依懒得再跟他辩驳:“我还缺些银子,府中所有二十万两银子,我已吩咐下去,全数买草药,但也不知够不够。” “西厥赔下的一千万两银子,可否入了库?” 庆帝点头。 “朕再给你三十万两白银,地方库银也随你调用。” “好!” 次日一早,苏依依便整装出发。 因着临北与太源很近,鸠鹰也一同出发。 只是临近辰时,仍不见他踪影。 苏依依等得颇有些不耐烦,正想独自启程,便见鸠鹰远远的骑着毛驴赶来,身边还跟了个少年。 那少年苏依依认得,是夏云芝身边的护卫,流云。 “你这侄子愿意回去了?” 鸠鹰冷哼:“被老子威胁加利诱骗回去的。” 苏依依挑眉:“回个家罢了,还能这么曲折,你怎么他了?” 她看向流云。 就见他一张臭脸,活像被人抢劫了一样,闷闷骑着同样一头毛驴,跟在鸠鹰身后。 苏依依嫌弃皱眉。 流云淡淡:“他硬要我骑,我没银子,买不了。” 苏依依:“……” 三人总算上路。 连着赶了三天三夜,总算快到临北地界。 越到临北,就越发荒凉。 明明已是腊月,天气却异常闷热,走到最后,三人不约而同脱下披风,身上的汗水险些将衣服打湿。 三人来到一处客栈。 此地地处临北边缘,因着瘟症爆发,客栈已经荒废许久。 苏依依递给他们二人一颗丹药。 “把这药服下,免得沾上瘟症。” 二人爽快吃了下去,分开查看四周。 一枝香后,三人聚坐方桌。 鸠鹰不停狂饮着酒,渴得不行。 “怪事,按理说越到临北天气应该更为深寒才对,为何此处却像是六伏天似的,惹得老子一身汗臭,真的出了奇了!” “确实怪异,即便是冬旱,也不该如此之热,比之夏日有过之无不及,一路上人烟稀少,没见几个百姓,想来是逃难到别处去了。” 苏依依也是紧皱着眉,忍不住拉了拉脖子上的衣襟。 “我们暂且歇一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流云淡淡开口:“一个时辰怕是不够,驴要累死了!” 苏依依扶额:“那便在此地休整一晚吧,明日一早再上路。” 深夜,苏依依正在假寐,突然听见屋外有些许异动。 她敏警起身走到床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院中来了一队人马,二十人左右,风尘仆仆的,但看那气质,倒像是军中之人。 为首之人极高,身姿挺拔如松,站在人群中极为醒目。 白恒朝四周看了看,眉头一皱。 “爷,这客栈看着荒凉,却好似有人。” “许是路过的灾民,我们人多,未免惊扰了他们,就在院子休息吧。” “是!” 是谢墨玹! 苏依依一喜,本要大喊。 却见院外又来了两个人。 二人身着质朴,一胖一瘦,状似夫妻。 苏依依沉眉,看身形,似有些熟悉。 待看到其中一人的一口金牙,苏依依心口一紧。 是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 “谢墨玹,小心,他们是杀手!” 她大喊一声,越出窗户,三两下来到谢墨玹身边,本能的护在他身前。 谢墨玹一滞,嘴角划出一抹弧度,满心满眼都带着欣喜。 “依依,你怎么在这?” 苏依依颦眉肃目,没时间寒暄。 “你快看他们动作,莫要分心!” 谢墨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 “是!” 苏依依凝眉,冲白恒喊道:“他们是暗杀堂第一杀手,你们要小心!” 第103章:分头行动 “什么暗杀堂第一杀手?” 白恒不明白。 江湖之人没事刺杀他们做什么? 他伸手做了个手势,底下兵卫立刻分开阵型。 苏依依拿出金鳞,凛目应敌。 百毒老人咯咯笑着。 “我们夫妻二人杀的只有他们两个,你们若是不想死,就尽快滚蛋,不值钱的小命,浪费功夫!” 白恒怒目一瞪:“你这老家伙,看不起谁呢?!信不信小爷我一拳把你那满嘴土得掉渣的金牙全数打下来?” 白恒握着拳,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苏依依冷冷瞥他一眼。 “听他的话吧,带人退下去,你们打不过。” 白恒:“……” 鸠鹰和流云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见院中的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皆是一惊。 鸠鹰眉眼皱成一团,看向流云。 “你招惹的?” “不是!” 谢墨玹沉声:“是我!” “还有我。”苏依依道。 鸠鹰滞怔。 江湖中的顶级杀手,刺杀皇子和一个商人,这事倒挺新鲜。 他看向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面色一沉。 “两位前辈,今日非杀不可?” 红鬼芙蓉眯眼嗔视:“太源王氏也想横插一脚?” “这几位都是在下的朋友,若两位前辈执意动手,那我们太源王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前辈确定,要与我们王家为敌?” “谁管你们王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的买卖,你们王家也管不着!” 红鬼芙蓉率先出手。 苏依依手拿金麟一个横甩,金麟随即朝二人打去,直面命门。 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急忙躲避,化作黑烟消失在原地。 谢墨玹沉眉观察:“在左侧!” 苏依依毫不犹豫朝左侧打去。 只听“哎呦”一声,红鬼芙蓉摔了出来,咬牙瞪视。 “老婆子!” 百毒老人慌忙搀扶,夫妻二人准备逃跑。 鸠鹰和流云快速上前一左一右将二人困住。 “哼!你们莫要得意,若不是我们夫妻二人受了伤,那臭小子的眼睛厉害,你们未必讨得到便宜!” “得了吧,上次也未见你们讨了什么便宜!” 苏依依冷哼:“你们若是如实交待,是谁要买我们性命,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命。” “要杀便杀,莫要那么多废话,即便不是死在你们手上,若杀不了你们,我们夫妻二人也活不了,与其被暗杀堂的扫堂手追杀,倒不如死在你们手上,反倒痛快!” 红鬼芙蓉说完,脖子一扬,一副寻死罢休的表情。 苏依依颦眉:“我说了,只要你们说出到底是谁要买我和二皇子的命,我便放了你们。” “老娘说你放屁!” 红鬼芙蓉脸上的沟壑因着激动而颤动。 “我们暗杀堂的规矩,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便会被暗杀堂的扫堂手清除,即便你不杀我们,我们也活不了,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买你们命的是谁!” “你当你们是谁?你们说饶了我们便饶了我们,扫堂手一来,你们也是个死!” 苏依依见红鬼芙蓉情绪激动,皱眉看向鸠鹰,眼神询问。 “她说的是真话,暗杀堂虽杀手众多,但大多都是由暗线联系,除了知道要杀的是谁,能得多少银子,其它一概不知。” “能加入暗杀堂的,大多都是些被江湖追杀穷途末路的,若是加入暗杀堂,便算得了暗杀堂庇护,而一旦加入暗杀堂,若是任务失败,便会被暗杀堂追杀,同样也是个死。” “这暗杀堂势力如此厉害,可知是何人所创?”谢墨玹问。 鸠鹰摇头:“迄今为止,暗杀堂除了每年公布受庇护的杀手,江湖人对它一无所知。” 苏依依视线转向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 她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样的组织。 如此神秘,想来背后之人来历不简单。 “先把他们绑了,再细细问,小爷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线索。” 白恒二话不说上前将二人捆了个严实。 一行人围在客栈一楼大堂,烛火昏暗,面色都极为凝重。 白恒左瞄一瞄,右瞥了瞥,忽的急躁。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还能不能商量个对策出来?” 鸠鹰白他一眼:“你急什么,这种事哪那么快商量得下来?” 白恒指着流云:“还有,这小子为何会在这?” “他是鸠鹰侄子。” “侄子?” 白恒傻眼:“你竟有这么大的侄子?” 鸠鹰懒得理他,看向苏依依。 “怎么说?” “此地气候怪异,你们来时应该有所察觉,若真如红鬼芙蓉所说,暗杀堂还会派人来刺杀,到时恐怕会麻烦不断,来的杀手更会比那对夫妇还要难缠。” “我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我和二皇子先行,你们在此地等着后方镖车,所买的药材还在路上,总要有人接应,我们二人先去调查,到时在临北府衙集合。” 苏依依看向谢墨玹:“二皇子意下如何?” “我同意!” 他巴不得和苏依依单独相处,自然乐得接受。 “我不同意!” 鸠鹰严肃说道:“暗杀堂的扫堂手实力不明,你们二人独自上路太过危险,万一真如他们所说此次前来刺杀的会是扫堂手,你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我们打不过,自保总是没有问题。何况你们带着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上路,扫堂手未必会先追杀我们,先去杀他们也不一定。” “何况,谁知他们会派多少人来?兵分两路,是最稳妥的办法。” 苏依依站起身:“就这么办吧,鸠鹰,江湖你比我们都懂,一路上恐怕要你多费心了,白恒,江湖不比军中,一切多听鸠鹰的。” “放心吧!” 白恒抱着鸠鹰胳膊,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我们可都是老相识了,默契得很!”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二皇子明日先行,你们在此地休整片刻,待后方押运草药的队伍来了再动身。” 苏依依拿出几个信号弹:“若是有事,就发信号。” “明白!” 三人齐齐点头。 流云抿唇:“苏姑娘,临北有一户姚姓人家,你若是遇见了,可否关照一二?” 第104章:打劫 鸠鹰萌拍流云后脑勺。 “臭小子,你还知道临北有户姓姚的?老子都当你忘了!” 流云神色冷淡,并不反驳。 苏依依稍稍点头:“若遇见了,我自会多注意几分的。” 翌日。 天还未亮,苏依依和谢墨玹就已动身,待赶到府城,已是下午。 待进了城门,二人皆被城中景象震住! 只见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不见几个百姓,便是出来的也是骨瘦如柴,满目病容。 “怎么回事?临北为何会变成这样?”谢墨玹震惊。 苏依依没有回答,随手拉住一人打探药房位置。 “这位叔伯,你可知晓最近的药房在哪?” “姑娘,莫要想了,那些药材你买不到的……买不到的……” 那人瞪着凹陷的眸子,如行尸走肉般晃悠离开。 苏依依深拧着眉,脸色阴沉。 二人来到附近药房。 只见药房外虽满地都是病患,却无一人前去买药。 药房与寻常的不同,门口用一个极长的柜子拦着,病患无法进入。 苏依依走上前,见里面掌柜模样的胖子悠闲的品茶,与外面凄凉景象格格不入。 “掌柜的,我要买药!” 掌柜漫不经心,连眼皮子都未曾抬起。 “要买什么药啊?” “按这药方子抓药,有多少要多少。” 苏依依拿出药方。 掌管慢悠悠的接过,见了药方,眸子微闪,随后扔了回来。 “这药,没有!” “怎会没有?掌管,这可是最平常不过的方子,灵芝仙参没有倒能理解,寻常草药怎会没有?” 掌管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两位,新来的吧?” “难怪你们不知了!看你们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样,快些哪来回哪去吧!这临北,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若是回去,这些草药恐怕也就好买了。” “掌柜可知,若要在临北买这些药材,该去哪买?” “呵!去哪买?一千两银子一副,这还只是一天的药量,你们有那么银子吗?”掌柜嘴角讥讽。 谢墨玹脸色猛地一沉:“什么草药要一千两银子一副?还只是一日的药量,这不是奸商佞臣,唯利是图,置百姓生死于何地?” 掌柜怔愣,继而大笑。 “哈哈哈,小兄弟,你当这些人在乎你说的这些?” “罢了罢了,我也不跟你们说了,你们若真要买药,便去城南的宁安药房吧!那药店东家,上头可是有人的,除了他那,谁也不能卖!” 苏依依和谢墨玹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所谓的上头有人,必定和官府有所牵扯。 至于牵扯到哪里,是何位置,就只能查了! 二人来到宁安药房。 与方才不同的是,宁安药房外门庭若市,所有人都争抢着买药,便是手上没有几两碎银的,也都争先恐后试图抢上一副。 奈何门口站满了士兵,那些人拼命往里冲,除了门口的高柜,更有带着长枪的兵卫阻挡。 呜呼哀哉的悲鸣此起彼伏,苏依依和谢墨玹脸色凝重,远远看着。 “二皇子,守在门口的应该是临北驻守的军队,居然帮着一个商贾死守铺门,想来此事和兵部脱不了关系。” 谢墨玹眉头紧蹙,略微不满:“为何不直呼我名讳?” 苏依依一愣,这是聊这事的时候? “墨玹……” “我前去买一副,先看看药材是真是假,再做打算。” “嗯!” 谢墨玹露出一抹满意的笑,眉头却依旧紧皱。 此等大事,居然能瞒天过海如此之久,想来牵连甚广。 关乎民生,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苏依依挤开人群,将一千两银票和药方放在柜面。 “给我来一副这方子里的药!” 那小厮轻蔑拿起药方,只稍稍看了一眼。 “两千两银子,概不赊账!” “两千两?不是一千两吗?” “涨了!如今药材越发的难进,一千两银子哪里能够?两千两银子,买不买?” 苏依依怒火攻心,强忍着心头怒意,暗暗叮嘱莫要打草惊蛇,不情不愿的掏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小厮这才堆起笑脸,忙将两千两银子收起,再随手拿出一旁早已包好的药。 “为何是这个?我说我要按药方抓药!” 小厮有些不耐烦:“这就是你那方子的药材,赶紧拿走,我还得赶着下一个呢!” 苏依依怒起:“你方才未曾看过我这方子一眼,怎知我的方子和你这里的药材是一样的?” “这还用看?” 小厮嫌弃的翻着白眼:“不就是温神医的药方子吗?你这方子在我们临北人尽皆知,哪里还需要看?药材你还要不要了?不要就一边去,莫要挡着我们做生意!” 苏依依一怔,这才想起当初温风意的确留过方子。 她深吸一口气,拿了药材便走。 若再不走,她恐怕会忍不住将那狗眼看人低的小厮踹飞。 待她走后,宁安药房的阁楼内,一双眼睛幽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明一担忧的看向自家主子。 “太子,可要派人将她处置了?” 谢祤眯眼冷冷瞥视,吓得明一身子一缩。 “太子……不可妇人之仁,苏姑娘留着定是个祸害……” “住口!明一,本宫往后不想再听到这些话,明白了吗?” “是……” 明一暗自叹息,乖顺的垂着头,昏暗光线中的眸子瞬间阴鸷。 太子对苏依依有情,舍不得杀她,但他必定不能任由太子如此糊涂! 既然他不想做,那便由他去做! 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跟了个出息的主子,眼见着往后荣华富贵无限,绝不能坏在一个女人身上! 另一边,苏依依拿着草药,看着手里的药包微微失神。 忽然。 “打劫!快把手里的药材给我,还有身上的银票,一并给老子,若你敢反抗,老……老子就……就……” 旁边的蒙面女娃娃见状,忍不住骂了句。 “真笨,打劫都不会!” 她趾高气昂地向前走上半步。 “打劫!手里的药材还有身上的银票全都交出来,否则,我们就把你拖出去,碎尸万段!” 苏依依嘴角抽搐的看着面前几个小不点。 “就你们几个小屁孩子,还学人家打劫?” 第105章:地面热 “哼!不要小看我们,姐姐,我们有刀哦!” 拦路的女娃威胁地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匕首锈迹斑斑的,装作凶狠地瞪着眼珠子。 苏依依看着面前两个屁点大的小孩。 红衣女孩个子小小,约莫也就两三岁的模样。 蓝衣男孩估摸着也才四五岁,看起来稍显怯弱。 二人有模有样地戴了个面巾,小布丁点的,也不知到底是谁劫谁。 苏依依眯着眼睛,给他们二人脑门上赏了个暴扣。 “屁点大,就想学人打劫?你们父母呢?” 两道痛呼同时响起。 女娃娃抱着脑袋控诉:“你坏,你下手好重,痛死瑶瑶了……” 苏依依一把拎起她的后颈衣襟。 “你要打劫我,还怪我下手重?” 转头看向男孩:“你们爹娘呢?” 男孩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在……在家呢……” 谢墨玹寻来时,见苏依依一手拿着药包,一手拎着个女娃娃,旁边还站了个泪眼汪汪,又强忍着不敢哭出声的小男孩。 “哪来的小娃娃?” 苏依依笑着挑眉:“来打劫的。” “打劫?” 谢墨玹僵了僵,临北已经凄惨到需要两个小奶娃娃出来觅食的地步了吗? “正巧我们也要寻当地百姓问些情况,既然这两小不点送上门来,就找他们爹娘问问吧。” 苏依依状似凶狠的威胁:“小屁孩子,带我们去找你们爹娘,否则,我就将你们送去大狱喂老鼠!” “哇呜——” “我不要喂老鼠,娘亲,救救我,我不要喂老鼠……” 男孩总算控制不住,吓得大哭。 女孩嫌弃的皱眉翻着白眼,骂道:“蠢蛋!丢死人了!”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苏依依忍俊不禁,嘴角上扬。 谢墨玹看着这画面,一时恍惚,仿佛看到十年后和苏依依携手羹汤的景象,他忍不住傻笑起来。 一刻钟后。 身着素雅的妇人一脸歉意的给苏依依端茶。 “真是抱歉,稚子年幼,给二位造成困扰了。” 苏依依看着端茶的手,明明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双极为粗糙的手。 手腕上的肌肤却异常粉嫩,想来这双手,从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修长纤细。 这妇人乃沈家江氏,沈家从前也是做些买卖的,虽算不得富甲一方,倒也算是衣食无忧。 只是因着疫情,一家子该病的都病了,从前伺候的仆人也都遣散出去。 那药太贵,家中但凡好些的家具首饰该卖的都卖了,如今虽还住着这二进院的宅子,却已是空荡荡的,不见几个像样的物件,说是倾家荡产也差不多了。 但好在,一家子的病都好了。 “那女娃,是我夫家妹妹的女儿,男娃是我家小子,他们许是见我辛苦,想着为我分忧,却不想用错了法子,倒给二位添了麻烦,还望二位莫要放在心上,往后我一定严加管教,再不让他们胡来。” 江氏满脸歉意,瘦弱的身躯似随时都会倒下,脸上眼圈泛黑,充满疲惫。 苏依依皱眉看向四周,沈家好歹也算个富户,如今也已经变成这副落魄样,那普通百姓岂不是更惨? “沈夫人,临北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太子不是已经将临北疫情控制,怎还会如此?” “唉——” “太子虽在当时将疫情控制,谁知旱灾却未曾结束,姑娘也瞧见了,如今已是腊月,临北却酷暑炎热,地里长不出庄稼,百姓吃什么?” “加上太子走后,那病症却无端的更加肆虐,温神医虽留下药方,奈何药商坐地起价,穷苦之人买不起药材,饿的饿死,病的病死,这瘟症始终不见消散。” 谢墨玹忍不住问道:“太子走时,瘟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何又会出现?” 江氏摇了摇头:“谁也不知是何缘由,只知瘟症始终不断,我小姑子和妹夫也觉此事怪异,原想找出原因,却不料被官府以扰乱民心为由关押,如今生死未卜……” 谢墨玹脸色阴沉。 光天化日强押百姓,哪还有天理王法?! 临北疫情迷雾重重,如此大事却又能瞒天过海,背后之人必定权势滔天。 恐怕不止是官商勾结,就连兵部也牵连其中。 “沈夫人可知,那宁安药房,是何人开的?” 一提到宁安药房,江氏眼眶猩红,怨愤难当。 “那宁安药房,原是我那小姑子家开的,我那妹夫为人赤诚,宁安药房从不收穷苦人家的银子,却没想到被人霸占,如今竟做起了欺压百姓的勾当!” “那霸占之人,是临安知府宋纪文的亲侄子!” 江氏忍不住哽咽:“我那妹夫和小姑为了查清疫症复发的原因,被关了大狱,只留下一个不足三岁的女儿,我夫君为救他们去往京城告御状,如今也不知到了何处,有没有见到圣上。” “我一个妇人,勉强支撑这一大家子,实在是艰难……” 苏依依长叹,眼神悲悯:“你小姑子一家叫什么名字,若我日后遇见,也好替他们洗清冤屈。” 江氏泪眼滂沱,赶忙跪下:“我那小姑子夫君姓姚,名子忧,我家小姑子名沈茴,若有一日姑娘遇见他们,还望能救他们脱离苦海,我们沈姚两家定不忘姑娘恩情!” 苏依依一愣。 姚家。 流云要找的姚家? “你家妹夫可与太源王家有渊源?” 江氏怔愣:“姑娘认识太源王家?” 她叹息。 “唉——” “我那小姑子原本与王家公子定有婚约,谁料王家公子不愿意,三年前逃婚不知所踪,我那小姑子遭人悔婚名声受损,这才会匆忙转嫁方家。” “好在二人婚后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如今瞧着,那王家公子悔婚,倒也是件好事。” 苏依依挑眉。 没想到流云那厮三年不归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也难怪,他要让她关照姚家了。 从沈家出来后,苏依依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墨玹,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说的可是沈家?” “不是!” 苏依依摇头:“我是说这天气,艳阳高照却不下雨,但你看,自我们到这开始,你可有见过几回太阳?” 第106章:它在等你 谢墨玹这才惊觉不对,赶忙抬头。 天空乌云密布,虽不见下雨,但看天色,绝对不至于如此炎热。 何况自来临北开始,太阳也就午时出现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不见踪迹的,这种天色,怎会让气候酷热至此? 苏依依蹲下身子,用手探查地面温度,眸子闪过诧异。 “果然如我所料,临北不是简单的旱灾。” 她指着地面:“所有高温皆来源于地面,临北旱灾,或许和天气无关,一切谜底,或许在地底!” 她好似想到什么,立刻拿出药包,打开一看,里面药材竟有一半是干枯树皮! 她忿然沉眸。 “这些混账东西,竟如此草菅人命!拿树皮当药材,难怪一日一副,药效如此之慢!” 谢墨玹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杀意。 “当务之急得先找出旱灾原因,但这天底下哪有能够掌控苍天之力?何人有这能耐,能让老天爷连着数月滴雨未下?这根本不可能!” 苏依依颦眉:“确实匪夷所思……” 她沉思片刻,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都探查一遍,最后站定在东南方。 “此地的温度较之方才热了些许,虽细微,但确实有所不同。” 二人随即朝东南方走去。 越是往前走,就越发的荒凉,待走到城外,原本肥沃的地面已经干裂,庄稼早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树木都干枯萎缩,没了半点生机。 苏依依凝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唤出金麟,踩着金麟飞至半空。 果然的,地面裂缝像一张蜘蛛网般,向中间一点汇集。 那地方,好像是个村庄。 苏依依飞回地面,看向前方。 “一切谜底,应该就在前面那个村子。” 顺着地面裂缝,二人追踪至桃源村。 桃源村名副其实,原本被大片桃林围绕,但因着旱灾的关系,桃林早已不复存在。 但有一棵确实例外! 村子中央,有一棵极大的前年桃树,那桃树枝繁叶茂,与周遭的破败萧条形成强烈对比。 桃树底下,还有着从前村民供奉时的供点,此刻已全部风化。 苏依依环绕桃树,千年桃树,树干巨大,非二三十人无法环抱。 越是靠近,越觉得灼热焚心。 苏依依突然感觉一阵晕眩,没来由的呼吸困难。 谢墨玹赶忙上前搀扶。 “依依,你怎么了?” 苏依依摇头,她也不知为何,只感觉这树被什么东西烧得厉害,但看它满树桃花盛开,又一阵莫名。 “没什么,只是突然生了些臆像。” “臆像?” “嗯!我也说不清,感觉很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却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自从遇见独孤信,她感觉自己的生活越发的脱离掌控。 她方才,好像被一棵树控制了。 虽然那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真的! 突然,一股热浪袭来,苏依依只感觉浑身肌肤开始出现灼烧感,体温在不受控制的升高。 谢墨玹同样感觉到了! 忍不住一阵晕眩,他强撑着抱起苏依依欲离开。 忽的。 “哈哈——二人远道而来,不留下喝杯好酒,岂不是遗憾?” 怪异的声音响起,自桃树后方突然出现一白发老者。 老者手拿蒲扇,笑得一脸慈祥。 “你是何人!”谢墨玹沉眉。 “在下张晋,二位,老夫恭候多时。” “笑面佛张晋?” 苏依依虚弱自嘲:“江湖排行榜十五的笑面佛张晋,没想到我苏依依竟能在此地见到人杰榜上的高手,真是稀罕!” “你一介江湖人,竟也愿意插手朝堂事?” 张晋笑着摇晃蒲扇:“江湖或是朝堂,都是如此,怎能分得清?苏姑娘,老夫念在你在西陵关英勇无畏,只要你们离开临北,老夫保证,绝不会有人伤你们分毫!” 谢墨玹沉下脸:“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不答应?” 张晋勾着唇,眼神逐渐阴鸷:“若是不答应,那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苏依依暗暗朝谢墨玹使了个眼色,站直身朝张晋看去。 “前辈知晓这桃树的秘密?” 张晋斜睨一眼:“与你等无关!” “那就是知道喽?” 苏依依暗暗驱使金麟:“前辈既然知道此树和临北旱灾有关,也应当知晓临北如今已是生灵涂炭,若前辈有一分怜悯之心,就该告诉我们,这桃树的秘密,让临北降下甘霖,还百姓安宁。” “哼!小妮子,你莫要套老夫的话,老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岂会看不穿你这点小心思?老夫还是那句话,识相的,赶紧离开,若不然老夫必不留情!” 苏依依沉下眸子,金麟已经悄无声息绕过桃树,来到张晋身后。 “前辈逍遥江湖数十年,好歹也是人杰榜上的人物,如此藐视人命,岂不会让那些崇拜前辈,以前辈为目标的后生失望?” “后生?哈哈哈——” 张晋猛然大笑:“老夫哪管得了那些所谓后生?人人都想上人杰榜,但你可知人杰榜都是踩着旁人尸体上的,江湖……呵!不过是如官场一般无二的血雨腥风之地罢了!” 他凛眉一瞪:“小妮子,你竟然使诈!” “金麟!” 苏依依大喝一声,金麟立刻朝张晋攻去,张晋险险避过,异常恼怒,双手呈鹰爪朝苏依依飞来。 苏依依和谢墨玹赶忙跳开。 嗡—— 又是一阵晕眩,苏依依只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眼见着张晋的鹰爪就要击中,谢墨玹赶忙拉开苏依依,反手环上她的腰肢,左脚用力一踹,对面尘土飞扬,直扑张晋老脸。 张晋本能躲开,待回过神时,眼前哪还有人影? 谢墨玹抱着苏依依不停狂奔,生怕张晋追来,待看到身后无人紧追,这才松了口气,寻了个破庙歇脚。 苏依依意识清醒,整个人却又深陷梦魇。 她用尽全力反抗,试图回到现实,却又掉进一个又一个黑暗漩涡。 那无尽的漩涡,仿佛要将她吞噬。 浑身滚烫,像高烧不退不般,却又不停冒着冷汗。 梦中,有个声音不停在说。 “依依,依依,找到它!它在等你!” 第107章:孤男寡女 谢墨玹见她不停呓语,心急如焚。 他不停呼唤,却仍是无法将她唤醒。 直到一声惊天旱雷响彻云霄,苏依依这才猛地惊醒。 天色已暗,惊雷带着闪电划过天际,仿佛一条巨龙破茧飞升,明明乌云压顶,却又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依依,你怎么样?” 苏依依摇头看向破败窗外。 “要下雨了吗?” “没有,不过是旱雷罢了。” 谢墨玹摸了摸苏依依额头,见她此刻体温正常,松了口气。 “你方才一直不醒,又一直呓语,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 苏依依嗔怒瞪视:“你才走火入魔了……有人!” 她戒备起身,来到窗边往外探去。 黑暗中,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庙外,在惊天雷闪下散发着骇人杀气。 谢墨玹紧抿着唇,心中疑惑。 “我们方到临北,不过才半日,怎会这么快暴露行踪?暗杀堂的?” “不像!” 若真是暗杀堂的,没必要蒙面。 百毒老人和红鬼芙蓉就是那样堂而皇之的杀人的,一点遮掩都没有,只说要他们死。 真要是暗杀堂的扫堂腿,如此装扮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一共十人,一人一半,留个活口好问话。” “好!” 二人破门而出,直接杀入人群。 黑衣人武功不弱,但在苏依依和谢墨玹面前总归是差了些。 很快,战场就被肃清,只留下一个活口。 苏依依将那人踩在脚下,目光一凛。 “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眼神死寂。 谢墨玹一惊,好似想到什么,快速扯下他的面巾,试图掰开他的嘴。 却没想到黑衣人瞪着眼珠子忽的一直,软软倒了下去,嘴角流出黑红血液。 谢墨玹半眯着眼,撬开他的嘴,脸色越发阴沉。 那满是血腥的口中,竟没有舌头! 苏依依惊愕:“怎么会这样?” 谢墨玹走到其余尸体一一查看。 果然的,每一个人的舌头都被人为的割了下来。 “是死侍!” “为了防止他们说出背后的主子,自小就会将他们的舌头割了,且不会让他们学文识字,死侍只懂厮杀,败了就嗑下藏在舌头底下的毒药,只需一瞬间就能毒发。” “这是皇家之人特有的训练法子,自开祖皇帝起就有的传统。” 苏依依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凝重。 这也就意味着,背后之人必定是皇家血统。 而能自小就训练死侍的,只有各个封地的藩王才有这个实力。 谢祤自小就不受宠,根本没那个条件训练死侍。 毕竟要训练这么多顶级暗卫和杀手,没有银子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何况时间也不充分。 以他那时的处境,绝无可能! 但若是有各地藩王相助,借几个死侍倒也没什么难的。 事情越发的复杂,牵连甚广。 这里面,恐怕不单单是勾结外敌这么简单,可能还有权臣谋逆!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按理说知道我真正身世的人不多,娘亲隐世前也未曾找旧友告别,即便是有,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世,当年娘亲死敌早就不在世,想杀我的人恐怕也不多。” 苏依依看向谢墨玹。 “那么多人想你死,我倒是能理解,但到底是谁,也想我死呢?” 谢墨玹挑眉。 “有没有可能,想你死的和想我死的,不是同一拨人,只是恰巧有两拨人同时找了暗杀堂罢了,方才这些,应该是被我牵连了。” 苏依依勾着唇,神色揶揄。 “你这么说,好像确是如此,那我岂不是要离你远些?” 谢墨玹霸道上前,越发过分地揽着她的腰。 “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你还能逃到哪去?” 苏依依一怔,慌忙挣开,她脸上有些恼怒羞愤。 “你这人,从前怎没见你脸皮这么厚?癞皮狗似的……” “我喜欢!” 他理所当然。 她梗住。 这人,从前一本正经到像个铁血汉子,如今反倒像个没脸没皮的登徒子。 懒得与之辩论,她起身走向破庙。 “我倒忘了问你,你先前说去甘阳调查上次西厥鬼兵抢夺粮草一事,可有收获?” “确实有些线索。” 谢墨玹随意寻了块石头坐下。 “我打探到,独孤信是被独孤炀自外边寻回来的私生子,短短半年时间就成了太子,如今的西厥,虽明面还是独孤炀的君王,实际早被独孤信控制。” “而三年前,涑河刺史裘正平就已经与西厥勾结,涑河是上京至西陵关的必经之地,上次西厥鬼兵截杀我方粮草,也是他放的行。” “但这没有道理。” 苏依依颦眉:“押运粮草的军队自出京城便遭遇截杀,涑河离上京还隔着这么多县郡,西厥鬼兵经过这些郡城,怎会不令人生疑?” “这倒也不难!” “只要每隔一段时日派几个鬼兵经过,再在指定地点集合,有涑河给的牙牌证明身份,想要到上京也没多大难度。” 谢墨玹这番解释合理,想来与实际情况差不了许多。 “那太子呢?可有查到此事是否与太子有关?” 谢墨玹微微摇头:“尚无迹象表明与太子有关……” 他和谢祤虽是情敌,但也不屑栽赃陷害,胡乱揣度。 “你这么说,我也有一事要同你说。” “何事?” 苏依依面色突然变得极为凝重。 “独孤信和东方起,是同一个人!” 谢墨玹一怔:“你确定?” “确定!我曾在四方馆密室见过他,东方起没有戴面具,但他那变态疯癫模样,也没几人能与之相似了!因而我确定,东方起就是独孤信!” “你说,太子知道此事吗?若他知晓东方起就是独孤信就是西厥太子,可还会选择和他合作?”谢墨玹问。 苏依依沉默。 以她对谢祤的了解,恐怕是会的。 只不过站在谢墨玹的角度,他虽和这个弟弟关系不甚密切,但除了皇储之争,旁的也没多大过结。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谢祤和西厥勾结。 毕竟,事关皇家声誉。 皇子通敌,谢家百年声誉尽毁,百姓岂会再信任这样的君王? 第108章:都杀了 而苏依依的沉默,已经给了答案。 谢墨玹叹息。 他虽不希望这是真的,但一切显然由不得他做主。 若谢祤果真通敌叛国,他必定会为谢家清誉和大夏百年基业,大义灭亲! 二人有着片刻缄默。 谢墨玹抬眸:“那笑面佛该如何应对?总要解决此地干旱的问题。” “瘟症也是个问题!” 苏依依沉眸:“笑面佛毕竟是人杰榜第十五的高手,单靠你我二人不是对手,况且我们对江湖高手并不熟悉,也不知其短处,只能等鸠鹰来才好商量对策。” “何况此地瘟症厉害,急需草药,如今形势,只能等白恒和鸠鹰他们前来汇合,我们暂且去府衙调查,再做其它打算。” “好!” 苏依依看向窗外,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不适皱眉。 “另寻个地方落脚,背后之人见他们没有回复,只怕还会来找。” 谢墨玹点头。 都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二人潜入宁安药房休整一晚。 却发现宁安药房的阁楼另有一番天地! 那阁楼之上,竟还有一个极尽奢华的房间。 谢墨玹看着满室的红木家具和精美摆件,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苏依依随手拿了个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盏,雕刻繁杂,遇光则润,想来价值不菲。 而这样的玉盏,整整一套! “这临安知府倒惯是个懂享受的,居然在这药房之上藏了这么个取乐的地方,看这里堆金积玉的,想来这大半年贪得的不少。” 谢墨玹脸色铁青。 大夏出了这样的贪官污吏,他作为皇子,颜面尽失。 苏依依看出他在自责,劝道: “你也不必如此自责,山高皇帝远的,你从前又一直在边关,这些贪官横行之事与你也没多大关系,不必将这些揽在自己身上。” 话虽如此,他做为皇子又岂能撇清责任? 他闷闷“嗯”了一声。 抬头看向唯一的床,微微愣了愣,露出一抹憨笑。 “今晚……” “自然是我睡床,你睡地上。” 苏依依理所当然。 谢墨玹脸颊微红。 他自然不会做那等暗度陈仓之事。 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和自己心爱之人同在一处,即便不是同床共枕,始终让人想入非非。 他忍不住瞥向不远处的旖旎身姿。 苏依依本就极美,此刻借着昏暗微光,更是显得恍若仙子。 她走到床边,也不管谢墨玹是否答应,豪爽躺下,再一个侧躺,闭目歇息。 昏暗中现出玲珑有致的身姿,谢墨玹只感觉喉咙一紧,浑身不由自主的滚烫。 他艰难咽了口唾沫,连着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暗骂自己一句:“畜生!” 惊慌失措的跳出窗外,爬上屋顶。 鼻尖清新体香消散,他暗暗吐气。 好在,尚且保有一丝理智。 他枕着头看着天空月色,一夜未眠。 次日。 苏依依看着他眼底的黑圈。 “你昨晚没睡好么?” 谢墨玹一怔,僵僵答道: “还行……” 苏依依皱眉,却也没有细究,二人打算前往府衙探查。 刚好遇见宋成业一箱一箱的往府衙搬着大红木箱。 二人暗暗跟随,直到府衙后方一处僻静园子,他们跃上屋顶,猫着身子。 院子中央一凉亭内,四人围坐一团。 分别是临北知府宋纪文,刺史陆宏朗,令人意外的是,涑河刺史裘正平也在。 另一个不知是谁,背对他们。 苏依依瞧那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宋成业恭敬站在宋纪文身后,低眉顺眼的。 周围摆满了红漆木箱。 宋纪文环视一圈,冲宋成业摆了摆手,宋成业立刻意会,随意打开一个箱子。 苏依依和谢墨玹皆是一愣,震惊不已。 那红漆木箱内装着的,都是一个个足有拳头般大小的金饼!!! 而这样的箱子,整个院子有十几箱! 谢墨玹阴沉着脸。 此时此刻,若不是尚存些理智揪出真正的幕后之人,他真想将这些个混账全拉去砍头! 宋纪文笑了笑。 “各位大人,这便是这个月的分红,每人三箱,每箱一万两金子,其余五箱同以往一样,会送给那位大人,各位大人可清点清点,看数目对不对。” 陆宏朗面色板正,瞧也不瞧那些金子,他怒目威严,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良久,怒声道:“都是些民脂民膏罢了,百姓的买命钱,宋大人倒是位好官!” 这句话讽刺满满,宋纪文立刻沉下脸。 “哼!陆大人倒是清高,这些民脂民膏陆大人拿得还少?你家别院那女子吃穿用度哪一样靠的不是这些民脂民膏?如今倒说什么买命钱,买得何人命钱?不正是陆大人那相好?” “你——!!!” “怎么?” 宋纪文脸色轻蔑:“难倒是我说错了?陆大人好一个情种,若没有这些民脂民膏吊着你那心上人的命,陆大人又岂能左右逢源,享齐人之福?” ——砰! 陆宏朗一拳砸向桌面,忿然起身,怒目圆睁。 宋纪文好整以暇的坐着,毫不畏惧的拍了拍袖口灰尘。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裘正平一张老脸堆起满脸菊花笑容。 “你我都是求财……” “屁话!若非为了枝儿,我陆宏朗不屑与你们为伍!” “好好好!陆大人清高,是我裘某贪财,陆大人无非是为情,哪像我们只求财……” 裘正平安抚完陆宏朗,转头对宋纪文笑道: “宋大人做事,我们自然放心,只是这个月的数量,比之以往确实少了不少,想来临北该赚的也赚了,再赚不出多余的银子,各位大人还是想想该如何收场,以求自保。” “大丈夫行事当以绝后患,此事关乎你我身家性命,甚至牵连家中妻儿老小,必定不能妇人之仁,大不了便将此地百姓全数……” 宋纪文眼神阴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 第109章:自己做选择 陆宏朗犹如五雷轰顶般僵在原地,他呆呆看向宋纪文。 “你……” “你说什么?!” 什么叫全数杀了,什么叫以绝后患。 他是想将临北数十万百姓全部杀了,好保住自己一家老小? 他当人命是什么? 简直令人发指! “你疯了吗?你可知临北有多少百姓?即便数月瘟症至今,最少也有数十万,你说杀了?怎么杀?没了百姓,临北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刺史?你身为知府,就笃定圣上不会知晓,不会诛你九族?!” 宋纪文却不以为然。 “大不了这知府不当了便是!有了那么多金子,我还需做什么知府?大厦呆不了就去西厥,南浔北洛哪里不是去处?只要有银子,还愁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即便如此,逃也就逃了,也不能将百姓杀了,如此草菅人命,与畜生何异?” “呵!你倒是清高!” 宋纪文颇为不耐烦,瞥开眼讥讽:“陆大人想搭上一家老小,我却是不能的!” “与临北最近的就是北洛,带着一家老小和这些金银财宝,即便是日夜兼程少说也得一个月的时间,路上关卡重重,若朝堂知晓你我所犯下的事,岂会轻饶?你如何能保证能逃出大夏地界?” “再说了……” 他轻哼一声:“陆大人好像也杀了不少百姓了吧?这半年死在陆大人手上的亡魂也是不计其数了,就好比沈家那小子,若不是陆大人出手,只怕这会儿早就告到京城去了,哪还有我们现在的安逸日子!” “你——” 陆宏朗双眼猩红,双手用力握拳。 若不是为了枝儿的病,他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深陷其中。 从一开始的百两,到现在的万金,他已经无路可退,做了他这辈子最不齿的贪官! 他颓然坐下,带着悔恨。 却早已没了回头路。 裘正平扯着笑脸做和事佬。 “二位大人,何必争吵不休呢!都是有苦难言罢了,此次临北瘟症爆发,也多亏了送贤侄帮忙,若非宋贤侄将染症的衣物放在井中,哪有我们如今的富贵?” 宋成业谄媚鞠躬:“一切都是裘大人的功劳,小侄不过是随处逛了逛,若不是裘大人智勇双全出谋划策,岂会有小侄的机会。” “陆大人,舅父,二位莫要再争,如今形势自然是越早脱身越好,若是再晚一些,被圣上知晓,只怕为时已晚。舅父的法子虽极端了些,却也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我们逃出大厦,圣上还能奈何?” “圣上能耐再大,总不至于杀到北洛西厥去吧?我们有这么多的金子,便是拿出一半献给北洛王也能争个安稳,到时陆大人还可以与心上人继续相守,我们也可以继续过安生富贵的日子,岂不美哉?” 陆宏朗心情复杂,暗暗看向前方那位始终一言不发之人。 他希望他能开口替临北数十万百姓求情。 但显然的,他要失望了。 只见那人冷冷开口:“各位大人不过是想求条生路,自然不需过分在意细节,若是能顺利解决此事,我家主子必定保各位大人平安到达。” “西厥也好,北洛也罢,便是南浔也成,只要各位大人想去,自然都去得!” 陆宏朗一惊:“贵人的意思,也同意宋大人的做法?!” “我可没这么说……” 这是要推卸责任?! 陆宏朗一惊,见对方只是勾唇浅笑,云淡风轻,半点不曾关心过他们的生死。 便是那句保他们安全离开,此刻仿佛是个戏言。 他若遵守承诺倒也罢了,若是将他们视作弃子呢? 那他们一家老小的命休矣! 神秘人起身,冲三位大人拱手做辑。 “三位大人好好商量对策,在下就不打搅了。” “对了!那些金子,在下便替主子收了,各位大人莫要着急,好好想想,若是想得不够明白,倒也可以想想若东窗事发,死,恐怕已是各位大人最好的结局。” 神秘人说完,起身离开。 苏依依和谢墨玹始终没能见到此人面貌。 待那人一走,宋纪文等人脸色难看,唯有裘正平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急。 宋纪文眸子一沉, “听到了吗?!哼!他们这是想拍拍屁股走人,将这些个烂摊子丢给我们三收拾!你以为,我们不杀这些百姓能活着离开大厦?” “我告诉你,若此事处置不妥当,你我,还有我们的老母妻儿,全都得死!” 裘正平左右扫视,最后停在陆宏朗身上。 “陆大人,此一事事关重大,还望陆大人慎重考虑,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中等陆大人归家之人着想。” “三日后,陆大人可给我和宋大人一个答案!” “三日不够!” 陆宏朗眼神虚直:“十日,十日后,我自会给二位大人一个交待!” 他径直起身,转身离开。 待他一走,宋纪文不屑冷哼:“哼!都到如此地步了,还在这装清高,他自诩与我们不同,但那金子却是没少拿,又有什么清高的?!” “宋大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都到如此田地了,陆大人再是想不通,总会想明白的,若实在想不明白,倒可以让贤侄去找找井亭巷的那位,耳边风一吹,这不就想通了么?” 裘正平看向宋成业,眼神暧昧。 宋成业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自信一笑。 “裘大人放心,小侄知道怎么做,旁的不敢说,井亭巷的那位,小侄自有办法!” 裘正平自然知道他有办法。 毕竟当初陆宏朗之所以能“找到”他的心上人,全都是宋成业的功劳,至于宋成业和那位心上人什么关系,恐怕除了陆宏朗,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 苏依依看向谢墨玹,眉头紧蹙。 “现在怎么办?” 谢墨玹见宋成业离开,沉眉说道: “跟上去!” 第110章:看了一天小黄书 二人一路跟着宋成业来到井亭巷,走进一户看起来颇为低调的人家,却并没有自正门而入。 而是悠悠转了一圈,停在一个极小的偏门。 他上前两短一长敲了敲门,立刻便有个丫鬟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苏依依原本还当这是个普通二进的宅子,待跃上屋顶才发现,看起来如此不起眼的府邸,竟是个四合院。 四合院虽算不得大,但亭楼假山,碧水龙庭,也是好一副奢华景象。 宋成业被丫鬟领着进入后院,在一个房门前站定。 丫鬟随后离开。 待丫鬟一走,房门打开,自里面走来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却长得颇有些妩媚的女子。 那女子见了宋成业,眼眉皆笑,朝他怀中猛地扑了上去。 她勾着宋成业的颈部,笑得妖娆。 “我还当你忘了我,你倒是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莫不是外头有了新欢,早已将我这旧爱抛之脑后了?” 宋成业慌忙拉开她的手,看向四周。 “小心些,莫要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 盛枝儿满不在乎的嘟着唇:“你那些丫鬟婢女的,都是眼盲心盲的,不知你这郎中与我到底是何关系?别看他们都是奴才,个个都是人精,也就陆宏朗那脑子蠢笨的,还真当你是给我问诊来了。” “旁人知他们旁人的,总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做给别人看,总要隐晦些,莫要让陆大人知道了。” 宋成业拉着她进了屋,随后将门关上,反锁。 “知道就知道,我又不在乎!” 盛枝儿从新勾上他的脖子:“你到底何时将我接走?我实在是受不了那榆木疙瘩了,怕再呆下去,人都会被他气死!” “快了快了!小心肝,可想死爷了,没了爷滋润,你看看,我家小枝儿可都憔悴了……” 宋成业说完,便是一阵猛亲。 急不可耐的将盛枝儿推倒在床上,没两三就看见一阵春光高耸。 这盛枝儿,模样三分,身材却是占了七分。 他用力将手深埋,很快,屋内便传来急促的呼吸和暧昧尖叫。 屋顶。 挪了青瓦偷看的苏依依脸色潮红,将底下春色尽收眼底。 苏依依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待反应过来,整个人险些僵成石头。 谢墨玹见她呆滞,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你……你自己看吧!”她转过身。 谢墨玹狐疑的凑去,见了底下的动静也是一怔。 慌忙撇开头,面颊滚烫,喉咙干涩。 二人沉默,并肩坐着,等待底下战况结束。 谁知屋内二人越发兴奋,动静也越发的大。 “啊——!!!” 突如其来的惊叫,苏依依和谢墨玹还当宋成业要下杀手,赶忙上前查看。 却见两条茭白身形互相纠缠,盛枝儿嫣红丹蔻紧抓着宋成业的肩膀,背后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 二人的兴致却越发高昂。 苏依依扯了扯嘴角,讪讪道:“他们……还挺激情……” 话一说出口,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苏依依羞愤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该死的! 说得什么话? 什么叫,还挺激情? 谢墨玹神色极为不自然,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苏依依呆住,嗔怒瞪视。 “嗯你个头!” 说完,背过身再不看他。 谢墨玹耳根子红得险些滴出血来。 二人无言,耳边又时不时的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尖叫,气氛尴尬又夹杂着些许暧昧。 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苏依依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般,宋成业总算完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开门。 盛枝儿面色红润,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角。 “不过才这么片刻,你又要走,我可舍不得你。” “舍不得也要舍!” 宋成业系好腰带,转身安抚:“你且记得我方才说的,只要陆宏朗能答应,待事成之后,我便带你远走高飞,过逍遥日子!” “果真?” 盛枝儿眼眸晶亮,一脸欣喜。 “自然是真的!这件事若成了,临北一事也算是了了,你也不必陪他演戏,我也不愿你再委身于他,你是我的女人,又不是他的,若不是形势所逼,我怎会让你陪那头呆脑愣的?!” “乖!爷等你的好消息,不久之后,就是你我二人双宿双栖的日子!” 宋成业自胸口拿出一根翡翠簪子。 那簪子模样简单,看着也不算名贵,但盛枝儿见了却是狂喜接过。 “我就知你心里还有我!你可要说话算话,为了你,我连那呆头鹅都陪了,你若负我,那我便什么都没了,爷,我只有你了……” “知道知道!我先走了,你且回去梳洗一番,莫要被他察觉。” 宋成业说完,匆匆离开。 盛枝儿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手中玉簪,满心欢喜,深情又专。 “蠢女人!” 苏依依忍不住骂道:“她到底是蠢,竟为了一个宋成业牺牲至此,往后必定被辜负,只是她深陷其中看不穿罢了!” 为了一个浪荡子,搭上自己的清白,一个在别人身下旎旖的女人,又岂会被男人珍视? “世间总有那么多想不明白的女子,依我看,倒也不值得可怜!”谢墨玹说道。 苏依依挑眉瞪了过去:“她虽蠢,还不是听了你们男人的花言巧语?” 谢墨玹:“……” 他招谁惹谁了? “依依,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一心一意只有你!” “谁知道呢!” 苏依依站起身:“他们想杀临北百姓,数十万百姓,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杀完了,何况他们如此逼迫陆宏朗,就是希望他出动军力办成此事。” 她极速飞驰,跃上一处高塔塔顶,看着远处晚霞心情沉重。 谢墨玹紧跟上来,坐到她身侧,幽幽说道:“军令如山,将士们即便不愿,但他们若是以瘟症为借口,一切也就简单许多,即便再有人不满,也会听从安排。” 不管是大厦亦或是其它三国,面对癔症,最好的选择便是杜绝传染源头。 这是最快的办法,没有之一。 苏依依叹了口气。 “我明白,这不是将士的错,错的,始终是那些掌权者罢了!” 第111章:小贱人 深夜,井亭巷的女主人早已熟睡。 陆宏朗轻手轻脚的进屋,坐在床边恋恋不舍的看着心爱之人的恬静睡颜。 他抬手轻抚她额间发丝,无声叹息。 “夫君,你回来了?” 盛枝儿睡眼朦胧,甜笑着缩进他怀中,眸底闪过一丝厌恶。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还当夫君今日不回来了,枝儿等了半夜,实在熬不住,便睡过去了。” “枝儿,我明日会派人送你去洛北,你整理好行装,一早出发。” “为什么?” 盛枝儿嚯得起身,满脸惊讶:“怎滴突然要我离开?夫君……你这是,不要枝儿了吗?” 陆宏朗将她揽入怀中:“我怎会不要你呢?我做梦都想与你厮守,只是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你若在,我会分心。” “明日一早,你便和奚凤一同离开临北,我已给你们备了足够的金银,即便到了洛北,你们也能好好生活。” 一听吴奚凤也要同行,盛枝儿脸色难看的背过身。 “夫君还是忘不了发妻……也是,枝儿到底只是个外室,如何能同陆夫人做比较?但我一个外室,陆夫人即便再大度如何能容得下我?枝儿不走,枝儿要留下来陪夫君,绝不分开!” “听话……” 陆宏朗疲惫的扶着额头:“奚凤大度,早已知晓你的存在,可她却从未埋怨过,枝儿,你大可放心和她一同前去洛北,待我这边事了,会尽快与你们汇合的。” 盛枝儿撇了撇唇,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夫君要做什么去?事大事小?何时能与我们汇合?” 陆宏朗一怔,眼神幽幽。 “不早了,你先歇息,明日还要赶路。”他起身。 “夫君要去哪?” “我还有事要办……” 陆宏朗没有再说,步履艰难的离开,好似脚下有千金重担一般,心事重重。 盛枝儿也乐得他走,眼珠子转了转。 “哼!竟想让我去洛北,即便要走,本姑娘也不是跟你走!”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簪:“我要和我的宋朗一起走!” 天还未亮,她便匆匆收拾包裹,自偏门离开。 卯时已过,吴奚凤带着陆家一家老小在城外等候多时。 却仍是不见盛枝儿的身影。 陆老夫人大病初愈,不时传来咳嗽声。 吴奚凤交待丫鬟前去伺候,转头抬头看着城门。 陆淑兰忧心忡忡走至她身侧。 “嫂嫂,哥哥说此次紧急,让我们举家前去洛北,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抬起困惑的眸子:“临北灾情不断,确实不该久待,但哥哥作为临北刺史,即便是要走,去别的什么郡县倒也罢了,为何偏要去洛北?” 吴奚凤没有回答。 夫妻这么多年,她深知陆宏朗秉性刚直,但此次,只怕是已经卷入一场极大的阴谋当中。 若非如此,根本不需举家迁国。 在吴奚凤心中,陆宏朗绝不可能以权谋私,他那样刚正之人,绝不可能做此等贪赃枉法之事。 她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但从未怀疑过他的为人。 “夫君自有打算,小姑莫要忧心。” 我知哥哥会有打算,只是心中稍有不安罢了。 她轻咬着唇:“即便要走,又为何一定要等他那外室?嫂嫂,你这般好,哥哥又那样对你……” 她顿了顿,眼底忿然:“那外室如此任性,我们为何还要等?” 吴奚凤垂下眸子,轻叹:“我若不等她,只怕夫君会恼我……” “随他恼去!” 陆淑兰轻哼一声:“那小贱蹄子,也是个不要脸的,蛊惑得哥哥心魂都没了,嫂嫂,哥哥负你,你还念着他会恼你,你真傻!” “唉——” “小姑日后成婚了,有了夫君,便会明白嫂嫂处境了。” 吴奚凤眼底忧伤弥漫,自有无奈。 陆淑兰心头不已,欲言又止。 她早就知晓哥哥养了那外室,背地里不知为那外室做了多少错事,百姓多有暗自议论的,她也早有耳闻。 只是不忍嫂嫂伤心,这才一直瞒着。 如今要逃出大夏,前往洛北。 想来是东窗事发,乌纱帽难保,连着一家子的性命都堪忧。 盛枝儿那小贱人,就是个祸害! ——咳咳咳! 陆老夫人又是一阵咳嗽,且比之前严重许多。 陆淑兰看了眼陆老夫人的方向,再看向吴奚凤。 “嫂嫂,母亲身子不好,曲儿又还年幼,那小贱人留在临北自然能跟哥哥一同走,不必你我操心的,我们先赶去洛北安顿,等哥哥事好,我们再一家团聚就是了。” 吴奚凤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路途遥远,母亲身子不好,路上慢行总能等到夫君他们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路。 陆家精精简简,遣散了其余奴仆,余下的人加上主子也超三十人。 无论如何都快不到哪去。 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过走出五六十里。 苏依依和谢墨玹一路紧跟,见他们路边休整,互相递了个眼神,蒙着面上前,三两下便将他们制服。 自此之后,陆家人消失。 而陆宏朗,一直认为他们正前去洛北,也不知盛枝儿消失。 三日后,鸠鹰等人到达临北,又因着怕打草惊蛇,驻扎在城外十里的凉婆亭。 苏依依和谢墨玹与他们汇合,将临北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鸠鹰皱眉仔细盯着苏依依和谢墨玹瞧。 “我倒是奇了怪了,江湖之人何时与你们两牵扯不清了?” “你们一个皇子,一个商人,他们非要杀你做什么?如今又得罪了笑脸佛张晋,你们是铁了心求死还是怎滴?” 苏依依翻个白眼瞪去:“这是我们想的吗?又不是我们招惹的他们!再说了,笑面佛也不是针对我们来的,恐怕是针对那棵千年桃树来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鸠鹰随手拿了根木枝剔牙。 “有没有关系眼下也不紧要了,最紧要的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连你都打不过,更何况我了!” “倒也不是打不过。” 苏依依颦眉:“只是我一靠近那棵千年桃树就晕得慌,浑身疲软,毫无招架之力。若是能将他引出来,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第112章:临时学的 鸠鹰白眼过去:“你既知道,怎么还能磨蹭这么许久?” 苏依依嘴角一僵,怒目而视。 “我哪知他不肯离开,非要躲在桃树后面,我一接近那树就晕,怎么打?” “你倒是借口多!” 鸠鹰指着旁边的茅草屋。 “这些人怎么办?他们是谁?” “他们是临北刺史陆宏朗的家小,他们要跑,被我们拦住了。”谢墨玹道。 鸠鹰了然点点头,看向流云。 “我记得,你师父曾教你一套剑法,叫闲云决,专克笑面佛张晋的鹰爪功,你练的可还熟练?” 流云抿着唇:“还行。” “既是还行,那便由你前去解决,若是打不过就将他引出来,让依依对付。” “知道了!” 流云说完,拎着剑就走。 鸠鹰嘴角僵了僵:“这混小子,什么态度……” 两个时辰后。 流云半张脸都是爪子印,虽躲得及时,但到底是受了伤,腿上也被一爪子爪得血肉模糊,被谢墨玹搀扶着回来。 苏依依跟在后方,一脸的无可奈何。 鸠鹰大惊,赶忙上前。 “怎么了这是?你闲云决不是还行吗?这伤什么情况?” 流云瞪他一眼:“到底是人杰榜上的高手,我如何能打得过?” 鸠鹰脸色僵了僵:“不是你自己说还行的吗?打不过可以跑啊,你是不是听漏了我说的话?我不是说你若是打不过,就将他引出来让依依来,你没听见?” 流云闷闷撇过头“我引了,他不出来,我能怎么办?” 鸠鹰:“……” “早知道还不如我去呢!你小子,打不过就打不过,装什么还行……?” “好了!” 苏依依无奈:“好歹也是孩子的一片心,你是他叔叔,做什么对他这么严苛?我已经给他上了药,没什么大碍,再过半个月就能痊愈。” 鸠鹰深吐出一口气。 “我去会会他!” 一个时辰后。 鸠鹰灰头土脸的回来,身上也有不大不小的伤口。 苏依依挑眉看了过去,眼神揶揄。 鸠鹰冷哼一声:“到底是人杰榜上的高手,输了也不丢人!” 苏依依:“……” “你倒是能给自己找借口!” 她转头看向流云:“若实在不行,你将那闲云决练一遍我看看。” 流云皱眉:“做什么?” “我瞧瞧,你只练一遍就好,也不算违背师命,我若是能记住,便去会会笑面佛。” “你不是会晕?” 苏依依耸了耸肩:“我可以用金麟勾搭他,看能不能将他引到远些的位置,只要桃树不离开他的视线,想来也能引得他与我作战。” “只一遍你就能记住?”流云显然不信。 “试试无妨!” 苏依依脸色轻松。 谢墨玹走上前:“我也试试。” 他虽自小上战场,但从未接触过真正的江湖武艺,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愿放过。 流云紧皱着眉,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可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他师父独门的武功,他自小学艺尚且不够三分精髓,他们二人仅看一遍就能记住。 若让他师父碰上,指不定要骂他们异想天开。 “行了,你先练一遍给他们瞧瞧,能不能记住暂且再说!”鸠鹰道。 他对谢墨玹并不熟悉,但对苏依依还是十分了解的。 她若是这么说了,只怕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苏依依打小就是个怪胎,就连同他过招时都能无师自通,将他的武艺学了个九成九。 “好吧!我只练一遍,记不记得住全靠你们二人造化!” 说完,流云便使出闲云决,一炷香后,收起剑走到一边闭目养神。 苏依依将金麟化出一角,幻化成剑的模样。 一套行云流水的闲云决立刻显现,甚至比流云使得更为精要。 流云骇然,心道:“莫不是怪物?” 谢墨玹走到他跟前,勾起一抹笑。 “可否借你剑一用?” 流云面无表情将剑扔了出去。 不久后,脸色阴沉。 谢墨玹竟也将那套闲云决使了出来,甚至与苏依依的不相上下。 他脸色一沉:“我总算知道你们二人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了,简直活该!” 若是对手,连他都要将他们除之后快,更何况背后的仇家。 这样的天赋异禀,简直逆天。 属实是遭人恨! 鸠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习惯就好,世间就是如此的,你当自己是个天才,总也呢能遇到比你更变态的。” “就像苏依依那样变态的人,不也是遇上个更加逆天的变态独孤信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常正常!” 他早已接受自己平庸,只是没想到谢墨玹也是个天才角色。 他叹息,天下凡人如此之多,也不差他这一个! 苏依依眯着眼睛瞪去。 这混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接下来的三天,苏依依和谢墨玹勤学苦练,将闲云决掌握了个八九分。 谢墨玹看向苏依依,神色担忧。 “若不然就我一人前去,你在外围用金麟帮我,总好过让你冒险。” 苏依依想了想,点头:“也行,若是发现不对,及时脱身。” “嗯!” 二人前往桃树。 苏依依站跳上一农户屋顶,远远看着。 谢墨玹手拿利剑,缓缓走了上去,金麟紧随其后。 待一走进桃树范围,张晋便便会出现。 他依旧手拿蒲扇,笑脸盈盈,却又满身杀气。 “小皇子,你又来了?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来人,怎么?还是不愿放弃?” 谢墨玹沉眉:“我们无意与前辈为敌,只是想帮此地百姓解决旱情,前辈为何不肯,非要与我们为难?” “老夫自有老夫的难言之隐,不管何人想打这桃树的主意,老夫绝不会手下留情,小皇子,动手吧!”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墨玹提剑上前,一招一式都颇为凌厉。 张晋一惊:“你为何也会此剑法?!” 谢墨玹傲然扬头:“之前不会,临时学的。” “不可能!” 张晋震惊,慌忙躲开攻击。 “你怎么可能临时将闲云决练到此等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