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唐》 第一章 复活 公元六百二十六年七月！由唐高祖李渊的次子，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 其在大唐王朝首都长安城太极宫的北宫门，发动了兵变，史称玄武门之变！ 李建成的太子妃名叫郑观音，其身世尊贵，出身南北朝时期就出现的世家豪族，荥阳郑氏。 李建成被杀之后他的五个儿子也相继被李世民所杀，只留下五女与郑观音到老。 但李建成一共有六个儿子，他的长子李承宗，早在公元六百二十年就因病夭折！ 坊间传言！ 李承宗当时已有一个一岁多的子嗣，李建成被杀后这个子嗣便被其一个忠心的老仆人以偷梁换柱之法带了出来。 随后，这名老仆带着襁褓中的婴儿，二人隐姓埋名前往西域生活。 光阴似箭， 岁月如梭， 转眼就已经过去一百一十九年。 时间飞速流逝，来到了天宝四年冬。 现在的皇帝是继武则天与睿宗之后的唐玄宗李隆基！ 在巴罗吉尔山口下，也就是现在阿富汗的沙尔哈德附近。 天宝初年，吐蕃人便在这里建立了前哨基地，用以控制大小勃律与西域诸国，史称连云堡！ 吐蕃人利用这个基地，就能够轻易掌控婆勒川。 再进一步控制葱岭地区（帕米尔高原）。 从而可以侵入唐朝的西域，并企图控制天山以南的莎车、姑墨、于阗等地域。 连云堡中常年驻扎着一千余名吐蕃士兵，婆勒川与瓦罕河附近的胡商们经常会来这个地方和吐蕃人交易货物。 这天下午，几名穿着厚实胡服的胡商牵着马队，踏着积雪而来。 守门的吐蕃士兵远远看到有胡商前来都格外的兴奋，因为枯燥无聊的军旅生活甚少能见到女人和酒。 这些胡商们的到来，不仅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带来一些从其他地方买来的不幸的汉人奴隶，甚至还有妓女和酒肉等物。 “穆巴托，这次怎么没有带来奴隶和女人？” 为首的一名吐蕃军官站在城门前对着胡商喊道。 “天气太冷了，妓女都不愿意过来！奴隶市场上已经没有汉人了，胡人和大食奴隶你们要不要？” 商人和吐蕃军官说着话。 这时，一队吐蕃士兵从城中抬着几具尸体向着城外的乱葬岗而去。 他知道这是吐蕃人的奴隶，这些人里有专门替吐蕃人放牧和修补城墙的奴隶，当然也有供吐蕃人亵玩的女奴。 在胡商中间，一个眼神尖锐的小商贩，看到了其中一个死去汉人青年破了洞的靴子上，露出了藏在里面一块红玉的一角来。 “这些想要逃跑的牲口，被抓起来打死了！” 吐蕃军官啐了一口，对着一众牵马的胡商继续说道：“走，先进城吧！” 小胡商默默的记住了几名吐蕃士兵抬着尸体而去的方向，也牵起驮着货物的马匹朝着连云堡里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 那名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胡商找了一个借口，牵着马走出了连云堡。 连云堡建在半山之上，三面环山只有北面是平原，小胡商揣好交易完得到的银子一路搜寻着下了半山。 山脚下的树林长年被吐蕃人砍伐已经只剩下稀疏的一片。 冰天雪地里，十多具尸体被横七竖八随意的扔在树林边上。 许多尸体甚至已经被冻成了冰雕，显得更为阴冷。 但是财富的诱惑还是驱使着小胡商向着那些尸体走了过去。 他拿出一把匕首捏在手中，又将头上的皮帽子紧了紧，继续搜寻着。 终于，他发现了那个身材颇高但有些瘦削的青年…… 好几具和他同时被扔掉的尸体都已经开始渐渐僵硬，只有他的身体似乎还保持着温热。 这让小胡商觉得有些反常，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些只是死人而已！ 即便如此，寒冷空气中的微风还是让他背脊生寒。 快速的脱掉那人破了洞的靴子，一块红色的圆形玉佩掉了出来。 他也不管那块玉佩是不是还残留有死人的尸臭与脚汗味，便迫不及待的把它抓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起来！ 玉佩上天然形成了一道弯曲的黑色杂质，经过人工的打磨后这道黑色被雕琢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观其的形状竟然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玉壁中腾飞而出一般。 更为奇怪的是，那玉佩握在手中整个人都感觉到十分的温暖，竟然不惧严寒！ 难怪那人的尸体在死后仍然温热，这应该就是传送中极其宝贵的火玉！ 价值连城啊！至少也能买数万金币吧？ 如果能拿到碎叶这样的大城去卖掉，他就能摆脱亲戚的干涉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丝绸之路上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说不定还能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商队。 就在小胡商窃喜之时，他没有注意到…… 躺在阴冷树林间的那局青年尸体却突然伸直了一支手臂。 诡异无比！ 在丝丝的寒风中，那只手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服。 “啊………！” 小胡商吓的三魂都出了窍，手里的匕首和玉壁也因为惊吓一同被扔了出去。 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沉下来，黑夜就快要来临！ 然而那具尸体居然缓缓的站了起来！在周围的死人堆里显得格外的骇人。 小胡商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他曾听老人们说过，不能随便取死人的东西，要不然那些死人便会缠着自己！ 那具尸体捡起了地上的玉壁向着他蹒跚而来。 “不……不要……玉佩……我还给你了………” 小胡商挪动着身体拼命的想要后退。 “求……求你了……不要杀我！” 很快，他的后背顶上了一颗树干，再无退路！ “平原的北边崖壁下有一个隐蔽的山洞，你送我过去！” 那尸体居然用流利的粟特语，有些沙哑的对着他说道。 “好……好！只要你不杀我……我都听你的！” 等尸体上了马，小胡商牵着马战战兢兢的向着不远处平原上那处隐蔽的山洞摸去。 小胡商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强忍住心里的惊恐，约莫一个时辰后。 他发现，平原的北面山壁间，果然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 山洞位于几个大石头的后面，如果不深入这几块大石头后仔细察看根本难以察觉。 “你说的山洞到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小胡商一脸苦象的哀求道。 李光坐在山洞里的枯草堆上对着胡商说道： “放心吧！我不是鬼，是人！” “什么？你……你真的是人？……你没死？” 该怎么说呢？他死了，但也没死！ 在不知道第几次逃走无果后他和另两个人一起被抓了回来，挂在连云堡正中的木架子上。 间歇的拷打使他身上的有些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死去数个时辰后那些吐蕃人才发现了他们，并出现了开头扔尸体的那一幕。 就在他的魂魄快要溃散时一个来至两千年后的唐迷，前来连云堡遗址旅游不幸遇难的武警灵魂却突然融入了进来。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呢？是李光还是从未来而至的那个灵魂呢？ 头痛欲裂！不能再想这些！ 但是他李光知道！ 二十年了，每个夜晚的梦境里他都想要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隐太子的后人在西域沦落至此！ 可凭什么？有的人就该高居于天空之上？ 他是汉人，所以他要回去！回到大唐！就算死也要死在大唐境内！ 可是该怎么回去呢？他跑了数次都被抓回来打的遍体鳞伤！ 这次的惩罚甚至是死亡！ 看着对面将信将疑的胡商，李光摸了摸后背崩裂的鞭伤，说道：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小胡商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脸色苍白但颇为俊朗的青年问道： “什么……什么交易？” “这枚龙纹火玉乃是我祖传之物，价值连城！至少可以卖数千两黄金！” 看着小胡商突然睁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李光继续说道：“你帮我搞来一匹马，一柄陌刀，一柄横刀，一张劲弩和二十支羽箭我便把这枚玉佩给你！” 犹豫了片刻，小胡商道： “陌刀和劲弩很难搞到，一柄陌刀在黑市上就要几百两银子我现在的财产完全不够，除非你先把玉佩给我！” 其实小胡商撒谎了！他瞒着自己的叔叔悄悄存下了一千两银子，就是想脱离掌控自己组建起一支商队。 比起整日和这些吝啬的吐蕃人打交道，在丝绸之路上行商，把西域的物品卖到大唐那才是暴利。 然而小胡商躲闪的眼神，却瞒不过两个灵魂交融后已拥有数十年阅历的李光。 “这个玉佩迟早是你的，我只要那几样东西！” 眼巴巴的看着那块在李光手里的龙形玉佩，小胡商似乎做出了决定。 “如果我带来了东西，你却要杀我怎么办？” “你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你应该知道唐人最重信义，但你最好也不要告诉吐蕃人。我会把玉佩埋起来，等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确认安全后再告诉你！” “我相信你！三天后我会回来！” 小胡商信誓旦旦的说道，他现在还没有老商人们的奸诈狡猾。 第二章 蓄锐 小小的山洞里，一堆篝火正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李光把玉壁揣入怀中，嚼着小胡商赠予的肉干，心里在思索着该如何才能回到大唐。 就是那次在石国的游历让他成为了奴隶，转手数次最后被卖给了吐蕃人。 不堪的往事让他拳头瞬间握紧，胡商留下来的火折子都差点被捏断。他深刻的意思到，汉人只有在自己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必须要有武器！” 虽然他的父母早亡，少时跟随祖父在大食生活也学了些防身的本事。再加上脑海里另一半灵魂带来的那些格斗技巧，对付一两个吐蕃人应该不成问题！ 此去大唐安西还有数千里路，若是有了马匹和武器，回去的旅途应该会简单一些！ 但是，却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个见钱眼开的胡商手中。 连云堡这边的天气夏季炎热冬季却酷寒无比。 他知道，每天吐蕃人都驱使奴隶们下山伐木以为取暖，或者是为战马割草料。 李光拖着伤体来到洞口，看着茫茫雪原上从天际的泼洒下来的月光若有所思。 大唐的明月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此刻李光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第二日中午，李光早早就醒了过来。往嘴里胡乱的塞了几块肉干之后，他惊讶的感觉自己身体的伤痛处正在迅速的恢复。 悄悄的在平原边上四处观望，李光终于在数里之外发现了正被吐蕃人鞭斥着在积雪下面割草的几个奴隶。 这些奴隶当中有昭武九国的胡人，也有大食人，只有两个是汉人，李光居然还发现了一个突厥人。 他又将目光放在骑在马上正小心翼翼提防奴隶们逃跑的三个吐蕃士兵的身上。 三人皆头戴尖顶毡帽，一人身穿锁子甲手持长矛和盾牌。另两人身穿皮甲手持古司刀，马上挂着吐蕃特制的轻弓。 对方有两人都带着弓箭，李光想要突然发难杀掉三人根本不可能。 他匍匐在雪地上，就那样静静的观察着。 还好有身上的火玉提供温暖，不然在这样的严冬里，人趴在地上很快就会被冻僵。 他发现三名吐蕃士兵就连撒尿也是在原地解决，这让他有些犯难。 直到奴隶们割草完毕李光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吐蕃士兵的军纪在这个大地上除了大唐和大食之外估计要排第三了。 回到山洞李光发觉自己如果没有武器，想徒手杀死几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必须要有马匹和武器才行，如果有可能解救几名奴隶一起逃亡的成功率会更大一些！ “如果那个小胡商不能守约前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忽然，他将目光聚集在了那片小树林里。 再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几根歪歪斜斜的木棍，这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树林里掰下来的。 他曾经见到过大食军队的投矛，这些木棍虽然不甚笔直，但是能用！ 李光将木棍的一头在火上烧制，然后将炭化的木棍在石壁上反复磨尖！ 几只简易的长矛就这样形成了。 反复练习无数次，拔出五十步外深入雪地里的长矛，李光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李光依旧潜伏在雪原上观察着吐蕃人的动向。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因为常年被奴役而身心俱疲的身体重新变的敏捷了。居然连观感也耳聪目明起来！ 李光敏锐的察觉到那个被驱使的突厥奴隶，一边割草一边有意无意的偷偷观察着三名吐蕃士兵的动作。 今天前来割草的奴隶只有七人，这对他十分有利！ 战马所需的草料不会改变，而奴隶的减少必然使得割草需要的时间倍增！ 即使是适应了高原气候的吐蕃人在这雪原上待久了，也会难忍恶寒手脚发冷而反应迟钝起来！ 算着，比昨日割草足足多了两盏茶的时间，三名吐蕃人才不耐烦的驱使奴隶们背负草料向着山上的连云堡而去。 路过那片小树林时，他发现了一头还未完全长大的野狼正在啃食着新抛弃的尸体。 李光盯着那头野狼，握紧了手中的木矛。 一矛飞去，未中！ 瞬间再出一矛。 李光向着“呜咽”倒地还在不停挣扎的野狼飞奔过去。 狼肉并不好吃，但也能勉强果腹！ 他坐在火堆旁，继续打磨着第三支长矛。 拍了拍饱餐后鼓起的肚皮，李光在夜下的雪地上不停的投掷起来。 “这力道与准头比起大食人还差了一些！”他捡起已经能到六十步的木矛这样想着。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日。 天刚微亮！ 小胡商牵着两匹马谨慎的来到了洞口，如果被吐蕃人发现的话他会毫不留情的被杀死。 但是那块绝世宝玉却吸引了他，让他冒着天大的危险做这些事！ 李光看着马上用麻布紧紧包裹的陌刀与横刀，还有一袋肉干。 “为何没有弓箭或者弩机？”李光问道。 “吐蕃人不准贩卖弓弩，黑市上也没有！” 小胡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李光。他期待能够得到那快玉佩，第一眼他就被那块玉佩迷住了。 李光剥开了陌刀上包裹的麻布，三十多斤的镔铁陌刀十分沉重，不知道以他现在的体力能挥舞多少次？ 将陌刀握在手中，李光的眼神变的冰冷起来，眼中杀机顿现！ 看着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的李光，小胡商本来期待眼睛也变得恐惧起来，步步后退。 嘴上忐忑的说道：“你说过汉人最重情谊的，大不了我不要那块玉了！” 李光收敛起眼中的杀机，虽然有那么片刻的杀心，但他李光绝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李光将玉壁从掩埋的土坑里刨了出来，递给了小胡商。 “你小小年纪，带着这块玉去卖只会惹祸上身，不如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如何？” 小胡商贪婪的看着玉壁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以为李光还是不愿意将玉交给自己，眼神也暗淡下来。 “玉壁先给你保管，最迟两年之后我会拿五千两黄金来和你交换！” 小胡商大喜，不由反问：“真的？” “汉人说话，向来言出必行！”李光淡淡道。 “好！” 将玉壁递给小胡商，李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穆图，是粟特人，现在就住在瓦罕河东边的那个镇子上。” “我叫李光，记住我们的交易，两年后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可以将玉壁卖掉！” 看着穆图牵马消失在了朝起的晨光里，李光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冰冷无比。 从此以后！ 大唐隐太子李建成的后人将不复存在，只有在西域连云堡下艰难求存的奴隶李光！ 第三章 发难 算着时间应该已经是下午申时左右了！ 将火堆里几块滚烫的石头用麻布包裹好。 没有了火玉，这些滚烫的石头能让他在雪地上潜伏时身体不至于冻僵。 李光提着两把刀和三支木矛决然的走出了山洞。 现在该是向吐蕃人讨债的时候了！ 今天奴隶们割草的地方向着山壁这边靠近了一些，大约四五里后李光便发现了他们。 冬季，昼短夜长！ 天色将暗！这对李光来说是有利的。 匍匐在雪地上，李光已经能听到三名吐蕃士兵的说话声。 出来已经几个时辰，李光从他们的声调和不停搓手的动作能够敏锐的感觉到，这三人已经很不耐烦了。 但是奴隶们割草的速度依旧很慢，雪下的干草很冷，且容易伤手。 天色在逐渐的暗沉，李光也同时用龟爬的速度一点点靠近。 当奴隶们堆积的草料终于将好时，李光也来到了距离他们四十步左右的位置。 从火堆里包起来的石头在身下已经逐渐的失去了热量，李光缓缓解开绑在身上的麻布带子，准备在奴隶们割完干草向着吐蕃人靠拢时突然发难。 这时！ 一名女奴收拢草料时不小心在雪地上摔了一跤！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名身穿皮甲的吐蕃士兵骂骂咧咧的下了马，甩动手里的皮鞭就要上前抽打她。 李光看到那名突厥奴隶和另一名胡人奴隶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杀机。 就是现在了！ “杀死吐蕃人！” 李光从雪地上猛的跳了起来，大吼着把手中的木矛朝着还骑在马上配有轻弓的那名吐蕃军飞掷而出。 顾不上去看结果，他只听到一声惨叫。 李光迅速弯下腰，同时捡起地上的另外两根木矛，卯足了劲就准备朝着穿锁子甲的那人再次投掷。 他这才发现那名身穿皮甲骑在马上的吐蕃士兵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上的木矛不停的抽搐。 变故来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一人，在连云堡下的雪原上突然对着吐蕃人发动了进攻。 那名跃跃欲试的胡人奴隶看着已经有一名吐蕃人倒地，他怒吼一声把手中的干草朝着正准备过来鞭笞女奴的吐蕃士兵一股脑抛洒过去，同时捡起地上割草用的镰刀朝着那人的脖子用力的劈去。 看见同伴遇袭，吐蕃士兵已有防备。 他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古司刀，一刀便洞穿了那名胡人奴隶的胸膛。 但是胡人奴隶死前依然用镰刀劈向了他的脖颈，虽不致命却伤到了后肩，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吐蕃士兵的衣甲，轻易挣脱不开！ 旁边的突厥奴隶见此情形也捡起地上的镰刀，不顾脚上的锁链飞身扑向了吐蕃士兵，手中割草用的镰刀劈向士兵的面门。 而李光这边！ 他握紧手中的两支木矛卯，双臂曲张，竭力朝着已经反应过来那个骑在马上身穿锁子甲的吐蕃士兵同时投掷过去。 这吐蕃士兵虽然已在雪地待了多时，但吐蕃人天生适应高原与寒冷的气候。他身体一矮躲过一矛，同时用盾牌将另一支掷来的木矛拍飞。 李光看到那吐蕃士兵在马上轻蔑的冷笑着，并用吐蕃语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这名士兵当然知道，奴隶们脚上带了锁链跑不掉，只要解决了面前这人，其他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他用长矛拍动马臀，朝着李光而来。 不过四十步的距离，战马转瞬将至。 李光再次弯下腰去，从雪地上抽出一物。 吐蕃士兵这才看到了，李光的手中居然是一柄雪亮的精钢陌刀。 陌刀的威力和唐朝近邻的这些游牧民那能不知？ 吐蕃士兵大骇，但是战马已经冲到李光身前，想要勒马已然不及。 他却不知道眼前的李光只是第一次使用陌刀这种武器，如果他用长矛与盾牌相搏，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但他却选择了错误的做法！ 只见那名青年猛的抡圆了手中的陌刀，向着下一刻便要撞向自己的骑兵奋力劈下。 寒光闪过！ 马上的骑兵被从肩膀处斩成两段，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被劈中脑袋瞬间惨死。 一刀劈出，李光用力的挪动身体闪到一旁，以免战马奔驰后的向前的惯性伤害到自己。 他这时才感觉自己闪身的动作居然甚是敏捷。 来不及去想这些，李光上前给胸部中了一矛还在地上抽搐的那名吐蕃士兵补上一刀，结束了他的生命。 不等他上前帮忙，最后那名吐蕃人被几名奴隶的镰刀砍的浑身是伤，当场气绝身亡了！ “是你！” 那名突厥奴隶看着李光走来，瞬间认出了他也曾是奴隶的一员。 但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得赶快走！不然等吐蕃人发现肯定会追上来。” 说着话，李光正欲上前用陌刀给众人劈开锁链。 那名女奴用手指着不远处吐蕃士兵的尸体，用汉语说道：“他的身上有钥匙！” 果然，李光从那人身上搜出了一串钥匙，居然还有五枚吐蕃人用的银钱。 “只有两匹马，我们却有七人！该怎么办？”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说话的是一名汉人奴隶。 李光这才惊讶的发现，他居然连脚上的锁链也未曾解开。 “为什么？”旁边的女奴问道。 汉人男子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说道：“吐蕃人会追上来，杀死我们的！” “被杀死，也好过被奴役至死强！”说话的是那个突厥人，他居然也会汉语。 “不！只要听话，吐蕃人迟早会给我们自由的。阿三以前也是奴隶现在他却做了吐蕃人的仆从兵！” 李光还能说什么呢？ 不去管那个汉人奴隶，李光对着其余人说道：“我们六人正好，我在那边山洞里还有一匹马，每两人乘坐一匹！” 众人将吐蕃士兵的衣甲和武器收拢起来穿戴在身上，一起朝着山洞而去。 却见那名汉人奴隶，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拖着两具吐蕃人的尸体吃力的向着山腰上的连云堡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样子，李光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山洞很快便到！ 他牵出马匹，每两人乘坐一马，朝着婆勒川的方向疾速奔逃。 第四章 突厥人的忧虑 渡过已经封冻的婆勒川，一行六人继续朝着北边的瓦罕谷地的方向而去。 虽然这段时间并未下雪，但到了下半夜天气依旧冷彻骨髓！ 不得已，李光等人找了一处靠着山壁的树林休息。 即使有李光带来的那张狼皮也依旧不够用，有人只能把从吐蕃人身上扒来的裘衣铺在地上。 好在李光用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篝火，从吐蕃士兵身上搜刮到的铁壶被用来烧水，六人围坐在火堆旁，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 听着壶里已经烧的咕咕做响的雪水，李光给众人分食了一些肉干，他打量着在火光映照下几人的脸庞。 这里，算上自己一共六人！ 其中有两名西域胡人。谈话间提及，一个青年来自康国，另一个中年人来自小史国。 一名沉默寡言的大食人。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西突厥人汉子，未到三十，名叫阿史徳图虎！ 据他所说自从初唐名将苏定方灭亡突厥后，突厥大部都散落各方。而他则是在西域流窜，不幸沦为奴隶。 还有一个汉人女子，脏兮兮的。二十多岁左右的年纪，她只记得自己叫阿兰！ 现在还在吐蕃控制的地区。李光提议，除了那个女子以外轮流守夜，以防不测！ 夜间无风，即使靠着火堆，另一侧的身体却觉冰凉，睡不踏实。 囫囵睡了一觉，李光从狼皮上站起身来，他轻轻的挪动开枕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正熟的女子。 抬头看了看东方已经开始发白的天际，严冬夜长，现在恐怕已是辰时了！ 火堆不远处，阿史徳图虎蜷缩在那里正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了一眼，未待李光走近便用汉语忧心忡忡的说道： “昨夜没有下雪，我担心吐蕃人会顺着马蹄印追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逃跑途中他们总不可能还要下马去清理那些蹄印。 “每人都休息了几个时辰，应该差不多可以动身了，至少得过了特勒满川才能安心些！” 李光叫醒众人，向着特勒满川的方向重新出发。 茫茫的雪岭间人迹罕至…… 不知道奔行了多久！ 人困马乏，他们不得已再次找了一处小树林稍作休息！ 就在李光准备从马上取出水壶装些积雪烧水时，放哨的大食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吐蕃人追上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幸被突厥人言中了。 “有多少人？”李光急问道。 “接近二十人！”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只有两张吐蕃轻弓，一柄陌刀，三把刀一支长矛，三根木矛。 但是分配六人已经足够，就连那名女子也分配了一把吐蕃刀。 众人纷纷找好树体，掩藏起来！ 准备打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瓦罕谷地不知名的雪林中，冰冷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即使相隔甚远，这数名逃亡的奴隶似乎也能感受到同伴之间彼此的心跳！ “沙沙沙”的马踩积雪声在不断的靠近，吐蕃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拴在外围的三匹马。 突厥人的射术不错，颇远便放了一箭。 “啊………！” 一声惨叫过后，最前面的一名吐蕃士兵被射下马来。 另一名胡人也射出一箭，但可惜的是并未射中。 李光看到前方有一名吐蕃士兵，他缓缓的催动战马，同时搭弓上弦，正警惕的注视着周围。 他从树后闪身而出，一矛朝着那人飞掷过去。 吐蕃士兵防备不及，木矛洞穿了他的上身。那名士兵捂着伤口，痛苦的哀嚎着倒地！ 但剩下的吐蕃士兵也发现了他们的位置，纷纷驱马而来！ 对方还有十八骑！ 现在只能各凭本事了！ 李光又是一矛投向一名吐蕃人。 那人早有防备，出鞘的番刀格开了这一矛，怪叫着驱马向着李光杀来。 李光敏锐的发觉，这次追来的吐蕃人中只有五名弓箭手。在死去两人后，他们已经仅剩三人。 不过一群逃跑的奴隶而已，吐蕃士兵又岂会将他们放在心上。 他们散乱的阵形，弓箭手居然来到了最前方，想要依靠箭矢射杀这些逃奴！ “先杀吐蕃弓箭手！”李光冲着树林里大吼。 话音未落，他迅速拿起靠在树后的陌刀。 身体前冲，随后凌空跃起，手中长柄陌刀朝着那士兵力劈华山般斩下。 这一刻，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似要下雪！ 不知是眼前青年跳的太高，还是天空骤然暗沉，吐蕃士兵直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连人带马，俱为陌刀斩成两段。 滚烫的热血泼洒到他的身上，李光再次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场面太过血腥！一名做势欲发的弓箭手，被这一幕惊的手中一抖，射向李光头颅的箭矢偏向了他的肩窝。 突厥奴隶阿史徳图虎，趁着这个机会，猛的一箭将那名突厥弓手射死当场。 那名躲在树后的中年胡人奴隶，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用力的砸向一名马上的吐蕃士兵。 士兵正注意着李光那边的动静，不料侧方有人。他腰部被猛的砸中，栽倒下马去。 中年胡人高举手中的番刀，嘶吼着向倒地的吐蕃士兵冲杀过去，常年被吐蕃人欺辱，现在他终于要报仇了！ 然而！一名吐蕃骑兵策马而来，长矛洞穿了他的身体。 中年胡人看了一眼透胸而入的长矛，口中鲜血淋漓。 在临死前，他用力的抓住了对方握住长矛的手，手里的刀用尽全身力气刺向了马上的吐蕃人。 “啊………！” 吐蕃人的惨叫传来。 “终于杀了一个，够本了！”断气时，中年胡人痛苦的脸上居然面带微笑。 看着同伴惨死，那个大食人也吼叫着相继冲了出来，他将手里的长矛向一名吐蕃人飞掷过去。 一矛洞穿了一名吐蕃士兵后，他捡起地上的一柄刀，怒吼着就要向另一名吐蕃砍去。 稀疏的雪林并不浓密，吐蕃人虽然靠的不近，但可以相互驰援。 面对倍于己方人数的吐蕃士兵，他们的状况岌岌可危。 另一名青年胡人握弓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他已经射了三箭，却没有一箭命中过对方。 那个汉人女子，一直躲在离李光不远的树后。 她似乎看到了，她们被抓回去然后处死或者继续为奴的场景。 她低声的抽泣起来！ 第五章 看我神威，无坚不摧!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拢，才至下午，大地居然诡异的暗沉无比，似乎一场巨大的暴风雪就要接踵而至！ 但没有人去关心天际的情况，吐蕃人也不会给奴隶们害怕与哭泣的时间！ 两名吐蕃士兵的弓弦瞄准了那个手持陌刀的青年，他们当然发现了这人对他们的威胁更大，想要立刻将他射杀当场。 李光大吼一声，拔出了钉入肩窝上的箭矢。身体上的血肉同时也被带出了不少，疼的他呲牙咧嘴。 但同时，剧烈的疼痛也使他更为清醒起来！ 他挥动陌刀向着试图不断靠近的一名吐蕃持矛兵杀去。 李光浑身是血，从吐蕃人身上扒来的衣甲上还有士兵喷溅在身上的血肉， 看着李光的这副模样，那名吐蕃士兵虽不至于肝胆俱裂，但也有些畏首畏尾起来！ 他把手中的长矛向李光掷了过去，然后驱马想要后撤。 陌刀轻易的格挡开飞来的长矛，李光身体异常敏捷，三两步便追上正欲后退的吐蕃士兵，一刀将他的头颅连同半个肩膀斩落在地。 两名吐蕃弓手趁此良机，在马上开弓放箭朝着李光射去。 “小心！”是突厥人的声音。 紧要关头，那个突厥奴隶也从树后跳了出来，他朝着一名吐蕃弓手射出一箭后，立刻挥动着李光赠予他的横刀，朝着两人冲杀上去。 李光在听闻突厥人出声提醒的时候，迅速挪动身体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其中一箭，但另一箭还是透入到了他小腿的肌肉里。 吐蕃士兵腰腹中了一箭却并未死去，看到突厥人冲来，他们将从新上好了弦的轻弓对准了他。 而另一边， 一名吐蕃人骑士见李光受伤，立刻驱马而来，手中的长矛作势瞄准了李光的胸膛。 因小腿剧痛而摔倒在地的李光，看着狞笑着冲锋而来的吐蕃士兵！ 他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终究还是回天乏术啊！”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个身影扑了上来！ 是那个一直躲在树后，害怕的不停抽泣的女奴。 那个青年从吐蕃人的手中将她们救了出来，如今他面临危险，她又岂能袖手旁观？ 从树后冲出来时，这一刻她似乎不再害怕！ 拼命乱舞着手里的刀，迎向了吐蕃人，挡在了李光的身前。 手中的乱刀并未伤及吐蕃人分毫，但吐蕃人的长矛却洞穿了她十分瘦弱的身躯。 枯瘦如鸡爪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刺入身体内的矛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然而嘴里吐出来的只有带着沫子的血水。 好在，一柄雪亮的陌刀从她的身侧而出。 猛的刺入了那名吐蕃士兵的咽喉，替她报了仇！ 女奴的脸上污脏一片，看不清容貌， 但可以想象，一个女性奴隶在吐蕃军中要遭受怎样的屈辱。 白天她要干活，晚上还要承受士兵们的亵渎。 最开始被吐蕃人侵犯时，她还会努力的清洗自己，次数多了也就懒得去处理了，似乎只要变的比吐蕃人更脏，他们便会对她不屑一顾。 于是她越来越脏，似乎就连她自己也忘了少时的容貌，和自己的姓名。 口中鲜血横流，腹部的剧痛都不算什么。 遗憾的是，她回不去那个在记忆里早已经模糊的故乡了！ 迷离之际，她似乎听到了，父母在院子里呼唤。 “兰儿……兰儿！回家了！” 李光咬牙拔出了小腿肌肉里的箭矢，站起身来！ 环顾四周。 胡乱的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液，他看到！ 中年的胡人奴隶，瞳孔圆睁，早已死去多时！ 那名沉默少言的大食人在又杀一名吐蕃人后，猝不及防被一根长矛捅入后背，跪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那个躲在树后射了三箭未果的青年胡人，也被吐蕃人找到，一刀抹了脖子。他不甘的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还有那个突厥人，他身上中了两箭，仍然奋不顾身的将一名吐蕃弓手扑下马来，一刀刺入对方的喉咙。 地上的汉人女子阿兰，她的手无力的抓向天空，似乎想要触及到久未谋面的父母。 愤怒与仇恨在胸中不停的加剧！ 李光瞥见，又一名身穿锁子甲的吐蕃士兵驱马朝他杀来。 就在此时！ 一道怒雷从乌云密布的天际猛然扑下。 惊雷乍响！ 让人耳膜生疼，胆战心惊！ 那名正欲策马前来的骑兵，被这道炸雷劈中。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雷霆劈的焦黑，连同他胯下的战马也一并瞬间惨死！ 连同旁边的一颗大树，也被雷电其中，轰轰的燃烧起来。 天际的阴云更加浓厚，圆状的云层里，似有不明生物在其间游匿翻涌。 这一刻！ 天际的怒雷连二连三的倾泄下来，在树林的周围不断的乍响。 吐蕃人马皆惊，一定是他们的举动惹怒了父王天神！ 电闪雷鸣！ 胯下的战马被一道道霹雳拍啦的炸雷吓的匍匐在地，不肯再听从背上主人的驱使。 霎时间，天雷大作！ 不时从天际贯入地面的雷霆中，一个青年的身影从后面稳步而来！ 那身影傲立于此，孤单而又决然，步步向前。 他的手里提着长柄巨刃，穿着吐蕃人的皮甲，皮甲上染着无数的鲜血。 在周雷不时闪亮的雷霆中，就仿佛无间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 手中陌刀翻飞，白光画成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还愣在原地的吐蕃骑士，被这一刀劈的人马俱碎，流血喷涌！ 手持陌刀的青年继续向前，一名抽刀欲挡的吐蕃人被连手臂带身体砍成了两段。 李光仰天长啸！ 那凄厉的咆哮，比山林间的猛虎更令人生畏。 他两眼赤红，血脉喷张，手中的精钢陌刀在周围不时降下的雷霆中更为雪亮！ 吐蕃人目瞪口呆，肝胆俱裂， 他们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不惧怕雷霆与天神之人？ 突厥人长满大胡子的脸上不再有负伤带来的痛苦，他似乎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奄奄一息的女奴，看着那道背影，嘴角露出了不知道多少年来的第一次笑容！ 那颗燃烧的大树，“啪”的一声被烧断成了两截！ 然而，青年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两名跪地祈求天神原谅的吐蕃士兵被他毫不留情的杀死。 一名被战马压住大腿的吐蕃人想要奋力抽身，白光闪动！带着惊恐的首级滚落在地。 旁边的另一名吐蕃人两股战战，转身欲逃。 但是逃走的只有他的下半身，他的上半身永远的留在了原地。 第六章 我会回来的 吐蕃人怕了！ 他们这才记起来，这片土地上最厉害的不是大食，而是他们窥视已久的大唐。 这个世上最能吃苦，最能隐忍的是吐蕃人！ 却还有一个民族，他们喜欢安乐稳定，但是逼急了！他们不会惧怕任何困难。 那怕天崩地裂，江海倒流！ 浓烈的杀意在胸中澎湃。 手中的陌刀越用越顺手，重量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雪亮的刀锋在空中挥斩，疾舞。 血肉横飞，哀嚎不止！ 林间，吐蕃人的数量正在锐减。 所有的吐蕃人在临死前都认为，那个青年其实早已死去！ 代替他前来复仇的是地狱里上来的恶魔，亦或者是从那片乌云里坠入凡尘的天神！ 然而！无论是天神还是恶魔，在威胁到生命时也还是会有人出来反抗的。 三名吐蕃士兵先后冲了上来。 胆气已丧！这些吐蕃士兵的色厉内荏李光看在眼里。 但他并未轻敌，手中陌刀横挥，当先的两人被拦腰而断。 后面那名吐蕃士兵也被身后的突厥人一箭射中，随后被李光踢的倒飞出去。 林中已经只剩下一名全身着甲的吐蕃百夫长。 他咬了咬牙拔出了佩刀，呐喊着冲向李光！ 白光闪过！ 锋利的陌刀，将他手中的佩刀连同半张脸，一并砍的稀烂。 李光看到那名吐蕃百夫长的马前，还挂着那个宁愿回去继续为奴，也不愿逃跑的汉人头颅。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早知如此，他还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吗？ 树林间！尸横遍野，断肢残缺，令人见之作呕。 被雷电劈中的大树仍在燃烧着最后的躯干，整个雪林间，恐怕就是它最为无辜了！ 天际笼罩的乌云在这一刻居然迅速的消散而去。 阳光久违的出现在天空之上，仿如那片乌云和降下的雷霆从未出现过。 并不温暖的阳光从林间照射在女子的脸上。 她嘴里的鲜血已经流尽了！ 女子睁开疲惫的眼睛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臂的李光。 她努力的取下了手腕上自己编制的木藤手链。 随即缓缓递到青年手中，那是她唯一的财产！ “可以的话，替我去陇右看看可以吗？我的家乡在那里！” “嗯！” 李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忘记了，具体的地方了！” “我会去陇右的，找到你的家乡替你见见你的爹娘！” “嗯，谢谢你！” 她的声音似乎不再充满哀伤，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夕阳西下！ 女子的手臂滑落在地，她断气了！ 睁着眼睛仍旧看着北方，那是她家乡的方向！ 她现在终于回家了吧！ 回头看着眼睛暗淡下去的女子一眼，这一刻李光想要回到大唐的心情更为迫切！ 却不是为了胸中的不甘！ 更不是为了内心的欲望！ 他只是想要在以后的将来拯救更多像兰儿这样的女孩，让她们不至于被外族奴役欺辱！ 看着用石头垒起来的简单坟茔，里面躺着四名来自不同地方的奴隶，还有那个死也不愿意逃走之人的头颅！ 将那串树藤手链戴在手上。 枯萎的藤蔓十分轻盈，李光却觉得它沉重无比！ 价值何止万金？ 和突厥人阿史徳图虎各骑一马，两人继续往北行去。 前方，封冻的特勒满川轻易可渡。 李光回头看了一眼连云堡的方向。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带着军队回来，亲手将大唐的黑龙战旗插在连云堡的城头之上！ …… 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晖。 色借玉珂迷晓骑，光添银烛晃朝衣。 西山落月临天仗，北阙晴云捧禁闱。 在数万里之遥的唐朝都城，长安。 未见其城，先闻其声！ 即使未进长安城，便足以听闻它繁华喧嚣的声音！ 它君临天下，傲立东方的气概，与大唐何其相似！ 所以很多人说，长安就是大唐的象征！ 距离上元节佳节已经仅剩两天了。 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中。 经历了开元盛景之后，人们家有余粮，囊中饱满，出门游玩，喜笑连天，似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自信开朗的笑容。 街头巷尾，推车挑担的小商小贩对着过路的行人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一群群孩童在宽阔的街道上奔跑打闹，不时招至其父母嗔骂一番。 人群聚集之地，往往有杂耍卖艺的人正在辛苦表演，惹的众人一阵喝彩。 更有甚者！一些有名的歌妓舞姬，搭台献技，企图增加自己的名声。台下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是夜，满城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如昼！ 再伴随着阵阵的管弦乐舞，身临其间，恍如仙境，真假难辨！ 而在皇城，大明宫太极殿中，这里的气氛却没有长安的喜庆与祥和，反而有些肃然！ “夫蒙灵詧这个老匹夫，上次出兵他灰眉土脸而回，这次又说什么出兵时机未到，莫非要等到朕死的那天？” 李隆基在大椅之上把一方端砚摔的粉碎，惊的下面几个宫女太监都是一哆嗦。 一直躬身在旁的高力士连忙吩咐下面的太监上前打扫，随后依旧静静的矗立在侧。 他当然明白皇帝发怒的缘由，但他虽有大将军之衔，却不可妄议国事，否则恐为朝中之人非议。 李隆基走到背后挂着的西域地图旁，仔细的端详起来。 片刻，他将目光放在连云堡与勃律两国之上。 小勃律，唐之西门！ 自从开元二十五年小勃律投附吐蕃，其后，西域二十余国也在吐蕃的威逼利诱下背离了大唐，这让他的心里一直焦躁难安。 这几年他命田仁琬、盖嘉运和夫蒙灵詧三任节度使数度出兵征讨，不是灰眉土脸就是大败而归，使大唐颜面扫地，更让他失望至极。 他又将目光移向了碎叶川的方向。 如果说小勃律是李隆基心里的遗憾，那么碎叶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当初一时脑热，竟将碎叶割让给了突骑施人。 每每思起都觉心中不快，追悔莫及！ 李隆基渐渐握紧了拳头。 只有拿下连云堡，攻取小勃律才能解决吐蕃对西域的威胁，进而出兵收复碎叶！ 他知道夫蒙灵詧已老，可谁又能为新的安西节度使，替他了却胸中的西域宏图呢？ “三郎，因何如此动怒？可是又有那位大臣惹你不悦了？” 听到贵妃杨玉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隆基这才稍熄怒火向外而去。 第七章 葱岭 过了瓦罕河，继而向北，便是北谷道。 穿过北谷道，道路迂回曲折，人迹罕至，高山雪岭层出不穷。 两人四马，在茫茫雪岭间艰难的跋涉着。 二人皆是吐蕃人的装扮。内穿皮甲，脚踏前端上翘的皮靴，头戴圆顶毡帽，外罩吐蕃人的裘衣， 但从面相来看，却一个是汉人，一个是突厥人。 李光此时知道葱岭竟然是如此难行！ 他们二人不可能翻越崇崇雪山与峻岭，走直线回到大唐。 只能取道地势较缓的低谷与树林，不知是否因为荒无人烟的缘故，二人已经在葱岭行了三十多个昼夜了，却并未见到太多的野兽。 小胡商赠予的肉干早已吃完，就连从那些被杀死的吐蕃人尸体上收集起来的干粮，这些时日也被他们吃的所剩无几。 野兽难觅，也就预示着食物将越来越匮乏。 难行的道路与严寒是他们在逃出吐蕃人控制地区之后遇到的第二个难题，随后而至的恐怕还有食物的问题。 李光把吐蕃人身上搜刮来的几种钱币都放进了马袋里，他本想着能在途中找一些村镇或是部落买些食物和酒之类的物品。 但除了瓦罕河附近的那几个镇子，他们在葱岭行了三十多日再没见过活人。 瓦罕河附近的那几处，李光是不敢接近的，他怕有人会向吐蕃人告密。 不知道是到了识匿还是播密川又或者是其他地方，两人只能凭借大慨的方向在崎岖的岭中穿行。 跺了跺即使穿着靴子也冻的厉害的脚底，看着天色，黑夜很快将再一次来临。 “你看，那里有个山洞！” 又行了一阵，突厥人阿史徳图虎指着一个山洞兴奋的对李光说道。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今晚他们可以在山洞里渡过，情况会好上许多。 山洞的不远处有一片并不茂密的树林，半月未曾下雪，但覆盖在树顶的皑皑白雪却并未因此而消融。 树林靠近山洞的这边居然有一条小溪，正潺潺流淌着。 李光远远的看到有一只像是鹿的动物正在溪边汲水，它似乎也发现了李光两人，还不待突厥人拿出弓箭它便迅速跑开了。 阿史徳图虎有些丧气，早知道就该一直把弓箭拿在手上。 李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才率先朝着山洞里走去。 山洞并不大！容纳两人和四匹吐蕃马后，余下的空间便很有限了。但有山洞住总比风餐露宿要强的多！ 将山洞简单的打理干尽了些，李光带着铁壶到溪边取水。 他这才诧异的发现，这里的地势较与其他地方要低很多，气候温暖了些，就连溪水也尚未结冰。 这当然不是快要走出葱岭的迹象，照他们这个速度和难行的道路来看，想要走出葱岭只少还要月余的时间。 他现在只希望，他们不是走错了道路！ 尝了一口清澈的溪水，味道冰冷却又甘甜，李光不由多喝了两口。 将两只水壶完全灌满，这才拿出一只小巧的钵盂准备打水回去烧。 很快，他的目光被水里的一物所吸引！ 居然是一条鱼！ 李光一把将它抓住，动作异常敏捷…… 突厥人阿史徳图虎今天格外高兴，本想在林子的附近转转，却意外的射到了一头驴！ 这让他显得异常兴奋，本想回到山洞向李光炫耀一番。 刚到洞口，抬起了手想显摆一下肩膀上扛着的鹿子，却发现这家伙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两条鱼正架在刚刚燃烧起的火堆上。 李光正站起身来准备用陌刀去外面再劈一些木材，看到突厥人肩上的鹿子，他眼睛一亮。 笑道：“图虎，收获不错嘛！” 阿史徳图虎也没了显摆的欲望，这月余时间已经被李光救了两次，食物也总是吃的他的。 今天好不容易射了头鹿，不料李光这家伙居然从溪水里抓到两条鱼，这恩情怕是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言必信，行必果，恩必报，债必偿！这是突厥人的信条，只是李光这两次大恩，该怎么偿还呢？” 看着走出去的李光，阿史徳图虎将鹿子放下，不太灵光的脑子里却在思索这个问题。 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天空中的明月今夜不曾出现，就连半刻星辰也舍不得挂出来！ “明天应该要下雪了，看来得在这个山洞多待几天了！”李光站在洞口叹息道。 阿史徳图虎正抓了一把湿草喂马，听到李光的话也走到洞口呆呆的看着天。 曾经只知道喂马，捡马粪的突厥人在流离十余载后也早已懂得看天气了。 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他用汉语说到： “在这个洞里歇息几日也好，这该死的地方人马难行，俺的脚都快要断了！” “嗯，也只能如此了！” 李光收回目光，其实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大唐去。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来自另一个记忆里即将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他对有着血缘关系的李氏大唐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 “四方的暗流正在涌动，而高居长安的那些人发现了吗？” 洞内的鹿肉与鲜鱼在简易的木架子上烤的嗞嗞冒油，肉香在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闻之便觉腹中饥饿！ 重新回到洞内，阿史徳图虎发现李光这段时间总是拿着块自制的炭笔在麻布上画着什么。 他把脑袋凑过去，却瞧不出什么门道，只知道李光所画的是一张地图。 从架子上扒下一只鹿腿递给他，咽下嘴里的鹿肉，图虎用手擦了擦粘在络腮胡子上的油迹问道： “你画地图干什么？” “回来的时候或许用的上！” 李光啃了一口图虎递过来的鹿腿，只觉肉质鲜美可口。 “回来？” 阿史徳图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不明白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跑出来，李光为何却说还要回来。 “对……回来！回来亲手将大唐的旗帜插在连云堡的城头上！” 说完这句话后，李光的眼中满是寒意和杀机。 阿史徳图虎竟然觉得那眼神有些骇人，让他不敢直视。 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他说道：“我和你一起！” 李光面露笑容，咬了一大口肉囫囵道： “不回草原了？” “不回了，没有家了！” 突厥人落寞的回答。 第八章 葱岭守捉 葱岭守捉，是唐朝设在葱岭（帕米尔高原）边的戍所之一！ 主要用于防备丝绸之路葱岭路段上的安全，以抵御吐蕃和其他敌人可能的袭扰。 开元年间中期,朅盘陀王国裴星带了一部分人离开此地归附吐蕃,朅盘陀王国从此便彻底消亡。 其后,大唐便在这里直接设立“葱岭守捉”,作为要塞之一。 守捉堡由安西都护府直接统辖,是安西都护府最西边的戍守点。 天宝五年三月末，各地天气咋暖还寒，但这里依旧是冰天雪地，寒冷无比！ 现任葱岭守捉使是段颜，时年二十六岁，虽然他待人做事总是显得彬彬有礼，但却是一名武将！ 这天段颜正在守捉堡巡视防务。 突然有一人上前慌忙禀报道： “都督，有哨兵发现吐蕃人士兵的踪迹！” 吐蕃士兵？ 段颜眼皮一跳，莫非吐蕃人不甘于止步葱岭，终于准备入侵大唐领土了？ 但是葱岭守捉堡内只有一千正规唐军，一千余戍卒。吐蕃全民皆兵，如若大举来犯他们抵挡的住吗？ 段颜转身急问道：“来者多少人马？” 那士兵应该是还没打过正仗的新兵，他结结巴巴的比出两根指头说道：“只……只有两人……四马！” “两人？”段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对……两个人四匹马！” 会不会是吐蕃人的斥候？ 段颜也不确定，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下令道： “所有戍卒、居民进堡！准备防御，暂时先不点烽火！” “咚咚咚”的鼓声在堡上敲动！ 一时间，葱岭守捉堡突然忙碌起来， 在堡附近劳作的人都丢下手里的活计往里面跑去。 虽人数颇多，但不显杂乱，井然有序。 片刻之后，堡门缓缓关闭。 就在堡上众人严阵以待，纷纷把目光看向葱岭方向时。 西边的原上，这才缓缓走来两骑。 两人皆为吐蕃装扮，毡帽，番裘，就连马匹也是吐蕃的南番马。 西域地区基本有三种良马，一是大宛马，二为阿拉伯马，其三则为吐蕃的南番马！ 南番马后世称之为河曲马！其体形高大，背脊平坦，挽乘兼顾，持久耐劳，并且适应高原气候与严寒环境。 抗病能力极强，早在秦汉时期就被做为战马使用，据说吐蕃当初在朝见天可汗太宗李世民时，便送了一些这种战马，使之龙颜大悦当即便牵马试骑。 其余暂时不提，且说城上众人，只见两骑大摇大摆而来，一人手里还牵着一匹空余的战马。 这肯定不是吐蕃人的斥候，斥候一般都是鬼鬼祟祟的暗中窥探，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大唐境内走动。 “难道是吐蕃人的使节？”段颜皱眉暗暗思索。 城上众军士见两人后背再无他人，远处也没有军队行进而来的动静这才都暗暗松了口气。 却见旁边一名校尉，长着一只酒糟鼻还有满脸的麻子。他看着城下两人的四匹马直流口水，咧开大嘴对段颜说道： “都督，让俺下去宰了那两人，把马先抢过来再说！” 段颜早年曾苦读经史，后来才改为习武，为人谦恭且稳重。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名校尉稍安勿躁。转头对身侧令兵说道： “你且问问，那两名吐蕃番子来此意欲何为！” 传令兵闻言用手做喇叭状，对着城下的两人大喊道：“城下番人听着，都督问你们来我大唐想干什么？” 城下的李光这才幡然醒悟过来，看来这个小城堡上的守军把自己当成吐蕃人了，难怪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光脱下吐蕃人的尖顶毡帽，露出自己汉人的脸庞让他们看清楚，同时大声回应。 “我从小勃律率部来投，可否开城放我们进去吃喝一番！” 段颜与那个大鼻子小校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城上之人似乎商议了许久，李光感觉对方应该不准备开城放自己进去了。 这时，城门却缓缓的打开了！ 武器俱被收缴之后，堡门的卫兵这才放李光和阿史徳图虎两人入堡。 迎面走来几人，当先一人穿着一身明光铠，未到三十，气质显得温雅而随和。 来人正是段颜，李光看向他时，他也在打量着李光。 但见此人剑眉虎目，颇为不凡！脸上虽有疲惫之色，却仍掩饰不住锐利眼神迸发而出的寒光。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牵着马突厥人，一脸突厥人标准的络腮胡子，脸上也尽是疲态。 对于突厥人，段颜倒显得并不惊讶。唐朝的突厥将领数不胜数，比如阿史那杜儿、火拔归仁，包括现在的大将哥舒翰在内。 对着青年微微一笑，段颜道： “本官段颜！乃葱岭守捉使，敢问足下是？” “在下李光，段兄能否先让我们饱餐一顿，一天没吃饭了，腹中实在饥饿难耐！” 李光尴尬一笑，好不容易走出葱岭，没料到这方圆十数里也是荒无人烟。 先饱餐一顿填饱肚子再说，大不了给他些钱帛便是，反正从吐蕃士兵们身上搜刮到的也有不少的大唐钱币。 已是下午！段颜等人正准备开饭，但没想到出了李光这档子事。 这时代，边蛮小国因为何种变故突然转投大唐的数不胜数。 李光既然说他带着军队前来投奔，现在卖个人情给他也并无不可。 他倒也不介意多两幅碗筷，笑着邀请道： “既然李兄二人还未吃饭，便一起用餐吧！” “多谢段兄了！”李光朝段颜拱手致谢。 席间！令人发笑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段颜等人用餐都是有礼有节，自有唐朝官吏的风度在内。 唯独李光两人，大吃大嚼吃象难看不说，端起段颜只有宴客时才舍得拿出来的高昌葡萄酒就是一阵牛饮。 众人一时目瞪口呆，一桌子饭菜自己没吃几口，倒是被这两个人风卷残云般的席卷一空，让人啼笑皆非！ “……嗝！” 李光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道：“段兄还有吗？再上一点！” 第九章 我当一部 吃饱喝足，李光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这时候，段颜忍不住问道： “敢问李兄，你所说的从小勃律而来的其余部众现在何处？” 段颜来到安西从军可不想一直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守捉堡内，如果李光真的带人从小勃律来投，他作为第一个接待者也能分润一些功劳！ “就在这里啊！”李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史徳图虎道。 此言倒是让在场之人都始料未及，众人面面相觑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见李光胡吹说率部来投，现在却只有两人。段颜身边的一个文吏忍不住出言讥讽： “李光！你莫不是消遣我等？段都督诚以待之，且奉酒宴款待汝等。而你！胡吃海喝，毫无君子之风，更是满口胡诌，可是故意欺吾等无知？” “敢问长史？我以一人之力，勇救数名奴隶，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率疲弊之卒，与吐蕃周旋，斩敌过百！可能算一部否？” 这当然是李光编的，张口就来！他在连云堡两年之久，自然认识领兵过来阻截他的的吐蕃军官，那人就是一名百夫长。 “满口胡言，无凭无据，谁能作证？”文吏依旧傲慢。 “图虎，你去将马袋里的那些东西都拿来。” 段颜的脸上已无笑容，也失去了最开始的那般热情。他虽性情温和，脸上也不免显露出一些被人玩弄后的难堪。 见那名突厥人向外走去，而李光的脸上笑容依旧，段颜又释然起来！ 大不了就当是施舍了这两人一顿饭而已，他乃世家望族之后，气量又何至于此？ 坐在段颜对面的李光，此刻心里却是紧绷着弦。 只有他自己知道，紧握的拳头里，是发汗的手心。 为他人宾客却被公然质疑，而他仍要摆着一副笑脸，这感觉很不好受！ 就好似后世你努力工作，月底的业绩却很差，领导将你当众责骂了一番，而你！却依然要奉上笑脸讨好的说下个月一定会做好。 李光现在必须要为自己造势，更要营造出他对小勃律与吐蕃军了如指掌的气势来。 只有这样！那些想要攻克小勃律的唐军高层才能注意他，甚至前来拉拢他。 他也能顺势加入唐军，先实行自己的第一步计划。 李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脸上笑容更甚！ 这点委屈与非议算的了什么？能和两载为奴，还有那个死前仍想看一眼家乡而不得的女子相比吗？ 捏紧的拳头缓缓放松，如果连这点冷遇都承受不了，又何谈将来？ 片刻后，突厥人阿史徳图虎复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串叮当作响的物件。 阿史徳图虎显摆似的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在了桌子上。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是吐蕃人的木制告身，其中居然还有一个红铜质地的方形牌子。这些告身上面无不是血迹斑斑，有的甚至还保留着有被利器划破后的痕迹。 吐蕃王朝建立之后，松赞干布施行“告身制度”来划分社会等级。后任赞普又给普通士兵也做了告身，告身也就相当于军牌。 有人上前数了数，竟有二十多枚普通木牌！ 那名文吏是懂吐蕃语的，不然也不至于被安排到葱岭守捉堡来。 只见文吏拿起竹牌反复观看，确认无误后他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那囊牙不拉！” 很多与吐蕃打过交道的人虽然没听说过那囊牙不拉，但也知道那枚铜制告身却为吐蕃百夫长无疑，因为十夫长的告身也是木制的。 “才二十多枚牌子，如何证明你们真的杀了百人？”文吏依旧不依不挠。 段颜朝着文吏摆了摆手，随即又对李光言道： “李兄真是从小勃律而来？” 段颜敏锐的意识到，如果李光二人真是从小勃律而来，那么日后安西对连云堡和小勃律用兵，也许此人能为唐军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段颜当然明白，吐蕃想以小勃律为前哨基地，蚕食大唐领土的野心。 他也知道当今皇帝李隆基几乎每年都会下召，责令安西军收复小勃律。 小勃律就像钉入唐朝安西的一课钉子。失去了小勃律，唐朝想要在西域有所行动都会有后顾之忧。 “不错！连云堡，阿弩越城，孽多城我都曾去过！” 李光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始对席间众人说起了这段时间的遭遇来。 一时间，满堂皆静！ 在坐诸人除了阿史徳图虎以外，人人都屏住呼吸，听李着光讲述一个奴隶救了一群奴隶而后逃亡的故事！ 讲到吐蕃追兵纷至，奴隶们依靠树林反击，众人只觉的手心捏着把汗，仿佛身临其境。 当然，李光把吐蕃追兵纷人数无意间夸大了一些！他保证，确实是无意间夸大的，并非有意而为！ 再讲到，那个叫阿兰的女奴托付李光替她去看看家乡时。众人无不觉得气愤填膺，当场就想提刀出去找几个吐蕃人来厮杀一番！ 那名长了一脸麻子的校尉听得最为入神，他大手一锤桌子，怒道： “吐蕃獠奴，端的可恶至极！” 就连那名文吏在内也都听的入了迷！被他这一锤桌子有人甚至吓了一个哆嗦。 “娘哎！罗校尉你就不能轻点？”不知道是谁抱怨了一嘴。 那个叫罗校尉的看着满堂众人正用不满的神情注视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酒糟大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俺听得太气愤了，这该死的吐蕃人！” 听了他的话众人多多少少也有同感，大唐和吐蕃就像是一对冤家，几乎同时崛起，又几乎同时衰亡。百余年间打打停停过无数次！ 听了李光的描述众人也都信了七七八八，对于他入堡前慌称是从小勃律而来的军队也都能够理解了。 段颜对着手下一人道：“再去令人端些酒菜上来，吾等再畅饮一番！” 言罢，他看向李光道： “李兄勿怪，王长史也是个直人，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啊！” 却见，那名之前曾非议李光的文吏上前一步，对他微笑以对，拱手略施一礼表示歉意。 李光也还了一礼：“无妨，无妨！王长史如此谨慎，葱岭堡则更坚固一分啊！” 见李光说话滴水不漏，那名文吏也收起之前的傲慢，面带笑容再次邀请二人落座。 第十章 这顿你请 李光两人跟饿鬼似的将先前的饭菜一扫而光，席间其余诸人仍觉腹中饥饿。 很快又有人上来酒肉。 李光举起酒杯对着段颜致歉： “从连云堡一路逃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怕你们不让我二人入堡，故言辞有些夸张，还请段兄勿怪才是！” “岂会责怪？听完李兄经历只恨不能回到当场，也杀几个吐蕃番子方才泄恨啊！” “等到大唐再征小勃律时，我与段兄兄同附战场，定可并肩杀敌！” 言罢，李光握紧了拳头。似乎已经扼住了连云堡上那些仇寇的咽喉。 听李光说的豪气干云，段颜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大笑道： “李兄所言甚是！定要让西域诸国再次面东而拜之！” “对！”席间众人也相继饮罢酒水，出言附和。 饭毕！已是明月高悬，天际星辰如斗。 李光随着段颜几人在堡内巡视，站在高耸的堡墙上难免生出“手可摘星辰！”之感。 抬头看天，李光在心中感叹：“这便是大唐的明月吗？真亮！真圆啊！” 守捉堡作为军事堡垒虽没有一般的城镇那么大，堡墙却如城墙般高大坚固，强弓劲弩一应俱全！ 城头间隔的火炬把戍卒们的脸庞和堡外的方寸之地照的通透。 堡内，马厩、伙房、水井、卫舍、等等也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条短街。 几家农夫开的茶肆酒铺里，一些轮戍的士兵坐在里面正讲着一些粗俗不堪的玩笑话。 李光很好奇为什么这种守捉堡内为何会有农夫，商铺这类存在，他从后世的记忆里并没有搜寻到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段兄，这堡内农夫不少啊！” 段颜从李光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疑惑。 “有两百余人，多是中原地区失了土地的！来到这里，凭借周围的土地和替我们放牧却过的比以前好了！” 即便是经历了开元盛世的大唐，仍有许多农民逃脱不了土地兼并带来的危害。 而这些自然不是李光现在需要去思考的东西！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替你们放牧？” “对！每个镇或是守捉堡，包括一些戍堡都会有分发马匹跟牛羊，这些人替我们放牧比普通的士卒更卖力一些，多余产出的牛羊也可以分他们一点！” 原来如此！李光恍然大悟。 “上面的人不管吗？” “大唐现在登记在册的人口已经八千多万了，而安西北庭这种边境却是地广人稀！各镇节度使巴不得自己手里的人多一点，朝廷也支持长征健儿拖家带口来边地从军！” 这个李光倒是知道。开元年间，有诏令召募丁壮为长征健儿，允许拖家带口，到达军镇后，给以田地房屋，以便于久住并戍守边防。想必这堡内应该有不少携家带口来的吧！ 看着李光站在原地想事情，段颜又道：“李兄是哪里人氏？又怎会沦落到连云堡为奴？” “我是西域汉人，祖辈来到西域在碎叶与怛罗斯等地经商，本姓薛！我因向往大唐所以在祖父死后改姓为李。” “前几年到大食和石国等地游历，不幸被石国奸商掠卖为奴！”李光把想好的借口搬了出来。 谈话间，几人来到堡内短街上的一个茶棚子坐下。店老板认识段颜，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 段颜随便点了几碗茶，二人继续闲聊。 “李兄日后有何打算？” 店老板很快便端了几碗热茶出来，李光给段颜和阿史徳图虎几人一人递了一碗过去。 饮了一口热茶，李光看了一眼碎叶方向：“可能先回碎叶故居看看！” “不妥！” 段颜将手中才饮了半口的茶碗放下，继续说道： “突骑施这几年又有反复，对入境的汉人极不友善。不如先去龟兹见夫蒙大帅，他日若征讨小勃律，有了李兄必定轻松不少！” 李光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他假装苦笑道： “我不过一介逃亡的奴隶，恐怕夫蒙大帅未必看的上眼！” “无妨！待我晚上回去书信一封，言明其中厉害，夫蒙大帅必会乐意见到李兄！” 李光看着段颜，不得不承认段颜给人一种平易近人没有丝毫官威的感觉！为何对方要这么帮自己呢？于是他出言试探道： “段兄的恩情，李光该如何报答呢？” “举手之劳，何谈恩情！段颜只是觉得李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想要与之交往！” 交往？乍闻此言李光只觉得某个地方一紧，这段颜难道有龙阳之癖？ 随即想想应该不是，灵魂两相交融，他知道大唐的交往并不是后世所指的男女之情。 难道是自己复生以后不但感官力气都有所提升外，还自带一种王八之气？ 他摇摇头，打消了这些胡思乱想。 “长夜漫漫，段兄可愿再与李光一醉？” 李光出言邀请，不过嘛！潜在意思是，这顿还得你请！ 段颜笑道：“以李兄二位的吃法，早晚把我吃穷咯！” 一旁的阿史徳图虎脸涨的通红，混吃混喝让这位朴实的突厥汉子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李光与他相处最久，自然知道阿史徳图虎的性格。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段兄请客，我们自当奉陪才是！” 酒桌宴饮，聊的自然是前尘往事，或是建功立业。 大鼻子的罗校尉满饮了几斛葡萄酒似乎有些醉了，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说道： “我们段都督不但为人纯良谦恭，平易近人，小时候还是出了名的孝童呢！” “哦？罗兄……说来听听！”李光也觉得酒意上涌，舌头有些打结。 “都督六岁时，阿娘生病。他居然七天未曾饮食，直至其母病情好转这才开始吃饭，陇州人都说他是孝童！” “七天不吃饭？俺一天不吃就饿的不行了！”阿史徳图虎手中抓着一块羊肉，瓮声瓮气的说道。 “阿娘生我养我，母病儿怜自是理所当然！”段颜哈哈笑道。 “能认识段兄真是李光之福啊！”这却是李光发自内心的话。 “不若来行酒令如何？”有人出言提议。 这夜除了段颜外其余几人皆是酩汀大醉！ 第十一章 游侠儿 第二日一早， 李光在马厩里牵过一匹战马，递到了段颜的手中。 “这是番人的战马，不但体型高大，持久耐力也强。最适合在高原与严寒之地奔驰，段兄当配此马！” 看着李光面上真诚的笑容，段颜也不做推辞，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这匹黑色的战马。 他牵过战马，摸了摸黑色的马鬃，笑道：“我只用两顿酒肉，便换来如此良马，是我赚了！哈哈哈！” 李光也是哈哈哈大笑，他接过旁边士兵入堡时收缴起来的武器却发现自己的陌刀不见了。 正当他就要向士兵发问时，一旁的段颜笑着替他解惑。 “非唐军之人严禁携带陌刀，李兄现在还不是唐军。这刀却不能还给李兄了，我另外赠送李兄一柄武器如何？” “哦？段兄所赠之物我岂能不要？快拿来我看！” 段颜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一杆长武器，转交到了李光的手中。 只看那名士兵吃力的样子，这杆武器想必份量不轻！ 李光拿过武器，仔细掂量。 入手竟然比陌刀还要沉重一些，应该有四十多斤。 杆身是木制，仍能看到上面丝丝缕缕的扭曲纹饰。 这杆武器不似枪也不似矛，尾部有镂空而花哨的金属鐏。他伸手取下武器顶上缠着的麻布，露出的锋刃足有两尺长（六十厘米）。 见它比陌刀要更长一些，长长的锋刃上也雕琢古朴的花纹，寒光闪闪霸道无比，李光一下就爱上它了。 “这是………马槊？”李光看向段颜。 “对！此物名为苍龙槊，据说是大唐战神苏定方所用的武器。我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得到它，可惜我臂力有限只能用剑。现在，把它送给李兄了！” “哈哈哈，原来段兄是专门为我买的！” 李光提起长槊随便舞了几下，感觉力道重了一点，还需要多加练习才是。 “哈哈……这或许就是缘分吧！”段颜说道。 收拾妥当，两人也换上了段颜送来的唐人服饰。 “前方就是堡门了，段兄事务繁忙就别送了！” “好！”段颜也不婆婆妈妈，只是挥手向二人道别。 “段兄，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李光的话远远传来，再看去时，二人已经跨上马背驰向远方！ 三月末尾的安西，有的地方仍然积雪满地，而地势低矮的丛林与戈壁间已经能看到春天的气息了。 既然决定不回碎叶故居，李光便打算先去往疏勒，然后由疏勒转道龟兹的安西都护府。 阿史徳图虎似乎也完全从为奴后的阴霾里走了出来，虽然话依旧不多，但是明显开朗了不少。 “图虎，你喜欢大唐么？” “嘿嘿……挺喜欢的，比起在部落里整日牧马放羊有趣多了！” 马不停蹄的奔行了两日，李光有些疲惫，骑在马上慢悠悠的摇晃着。 “大唐也有许多突厥名将，甚至有封侯拜公的，希望你以后也能和他们一样！” “可俺没啥本领！”阿史徳图虎摸了摸脑袋。 “且慢慢来吧！有些名将最开始甚至连马都不会骑。” 前方的小戈壁滩很快便到了尽头，一条小路出现在面前。 两人顺着小路继续缓行。 大约又行了七八里，阿史徳图虎眼前一亮指着前面的一处兴奋的说道：“你看，那处有一个酒肆！” 李光闻声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荒野酒肆。 酒肆十分简陋，只不过是两个简易的棚子。较大的棚子下，搭着几张桌子与胡凳。 此时，正有几人坐在棚子下饮酒吃肉，好不快活。 二人牵马而来，到了棚子边找了两个木桩拴马。 “店主，可还有酒肉？”李光冲着棚子里正在忙碌的一个胡人老头喊到。 一名肥胖的胡女急忙迎上前来，热络的招呼着李光二人，脸上的肥肉乱颤。 “有……有，牛肉、羊肉、还有胡饼！客官吃点什么？”她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都上些来，再来两斛高昌葡萄酒！” “高昌葡萄酒卖完了，中原的烈酒和马奶酒还有。” “那上两斛中原的烈酒！” “好勒，客官稍等！” 待到胡娘走开，李光这才抬眼扫视肆内诸人一圈。 几名作胡商打扮的人，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人，看其模样应该是一名游侠儿。 虽然只是荒野酒肆！但是滋味颇好，烈酒口感也佳，李光二人不由多吃了几盘肉。 这时，却见小酒肆里突然吵闹起来！ 那名作游侠儿打扮的汉人青年，吃饱喝足之后，便欲直接起身离去。 “客官您还没给钱呐！”那名肥胖的胡女抢上前来将他拦住，不让其离开。 “我没钱！” 青年说完不再多言，只是一把将胡女推开就要继续向外间走去。 青年力气极大，轻轻一推竟然将那名胡女推翻在地。 胡女被推翻在地依旧不依不挠，趴在地上抱住了青年游侠的腿不让他轻松离开。 旁边的胡人老头也走了上来。 “客官呐，我们小本买卖，一天也赚不了几枚钱，要不您当点其他的东西也可以！”老店主一脸苦象。 那青年许是长途跋涉的原故，身上衣物都显破旧，除了一柄大刀之外再无他物。 自己理亏在先，他也不忍继续拖拽地上的胡女，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旁边几名胡商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 见此情景，青年面目涨红，难堪至极！ “他差了多少钱，我替他给了。” 听到有人发言，众人都闻声看去，却正是李光二人。 “这位客官，他一共差了八百文钱！” “一起结了吧！”李光递给老店主两颗银稞子。 老头扶起地上的胡女千恩万谢的走开了。 魁梧青年失了面子，脸色依旧涨红。他朝着李光二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待到青年游侠儿远去，几名胡商这才停止了嘲笑。 李光苦笑摇头，继续拿着手中的一张胡饼大嚼。 胡饼口感尚佳，李光临走时让店主又用油纸打包了一些胡饼与酒肉，准备留作路上再用。 第十二章 雷震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行走在苍茫戈壁间，自有一番西域独有的景象。 但雷震现在却无暇顾及这些景色！ 不顾家人劝阻出门游历，不料初始时大手大脚了一些，以至于盘缠用尽。甚至连马匹也换了银子，他该怎么回到中原？ 方才在那家荒野酒肆里发生的事情令他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已至此，他也无良策！自诩还有些侠义，去偷去抢这种事情绝非他能做出来的，只希望早点到下个城镇卖几天苦力挣些钱帛才好回老家去。 雷震想着心事，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等到三马渐近，雷震这才发现，马背上是曾在酒肆里帮助过他的那个青年和另一名突厥汉子。 青年跳下马来，棱角分明，五官俊朗，身体稍显瘦削。 见他手里拿着一柄用麻布包覆前端的武器，雷震武艺不俗，自然一眼便认出那是一柄马槊。 “又遇到了！看来我与郎君颇为投缘啊！敢请高姓大名？” 见青年面带笑容对着自己说话，雷震放下戒备回答：“在下雷震，字鸣空！多谢在酒肆中为我解围。” 说完，雷震拱手再施一礼。 原来此人便是雷万春！李光心中一喜，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遇上了一位猛将。 心里如此想着，李光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依旧面带笑容对着雷震拱手还了一礼。 “鸣空兄可是去往疏勒？愿同行否？” 雷震脸皮较薄，看着李光二人身后空余的一匹战马，想要答应又有些不好意思。 李光注意到了雷震脸上的神色，笑着再次邀请：“这戈壁荒滩无边无际，旅途甚是乏味！有鸣空相陪也多了一人谈话。” 言语间从鸣空兄变成了鸣空，李光不着痕迹的将彼此关系再拉进了一步。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雷震似乎也一扫心中阴霾，笑着对李光说道。 李光牵来阿史徳图虎手中余下的那匹马，把缰绳递到雷震的手中。 “鸣空会骑马吧？” “会骑马，但骑术算不上好！”雷震笑道。 “那是正好！本来余下两匹马，在葱岭一地送了好友一匹，却剩下这一匹了。想来是天意安排我与鸣空相遇啊！” 雷震顺势接过缰绳，对着李光问道：“郎君方才替我解围，我因羞愤难当便立即走掉了，还未请教兄长名号？” “叫我李光即可，因在胡地长大所以还未取字！” 在大唐，对熟悉的人一般都称呼对方的小字。小字也就相当于小名或者乳名的意思！ 有了雷震相陪，三人一路上话也多了起来。 李光骑在马上任马匹慢悠悠的行走着，他转头对着雷震问道：“鸣空也是习武之人吧？” “嗯，少时便曾习武！兄长拿着马槊，可是军中之人？”雷震看着李光手中的长槊若有所思。 “经好友推荐，正准备赴龟兹参军。鸣空可愿与我二人一同前往？” 雷震其实也想参军，但他这次出门游历，若是迟迟不归，又恐怕家人担忧。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见雷震皱眉思索李光也不好继续相邀，只是又去聊其它的事情。 从葱岭守捉堡到疏勒大约五百里路，李光和阿史徳图虎行了两日，路程才刚过半。 他倒也不急，打算仔细看看安西风物。现在又有雷震相陪，两人骑在马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些武艺之类的事情，阿史徳图虎沉默寡言只偶尔才插一句话。 这天傍晚，三人找了一处长满灌木的水潭边落脚。 只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燃起一堆篝火。 夜里的安西依旧寒冷，坐在火堆旁才感觉温暖了许多。李光拿着从灌木丛里拾来的干柴不时的给里面加上几根，以免火堆熄灭。 “兄长，看我打到了什么？”雷震把手里的兔子扔在篝火旁边的地上，然后把手里的弓箭放在一边，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半日时间，他已与李光和阿史徳图虎二人已经十分熟络，对李光更是以兄长相称。 阿史徳图虎也慢慢有了过来，手中也有收获，两只兔子！ “不错嘛，三只兔子！正好我们一人只，再配些胡饼正可痛饮一番！”李光转身进帐篷拿了几只胡饼和两斛酒。 阿史徳图虎有些沮丧，“发现了一只豹子，中了一箭，可惜被它跑了！” “图虎兄，箭术了得！只可惜这吐蕃轻弓力道小了些！” 雷震看着李光手里的酒水，眼睛放光！他之前在那家酒肆因为担心无钱结账，因而只是浅酌了几杯。 李光少时随祖父游历大食，粗通拳脚，但对弓箭却并无涉猎，也不太懂弓箭此类。 “吐蕃人能做出什么好弓来？”李光笑道。 一旁的阿史徳图虎已经开始用小刀给三只兔子熟练的开肠破肚起来，烤肉的本事也是不赖，突厥人似乎天生在这方面就是一把好手。 他忙着手里的动作，同时说道：“突厥、吐蕃还有那些回纥人的弓箭都不如大唐！” “这是自然！对了，兄长怎么会有两张吐蕃的弓箭？”雷震十分好奇。 李光看了一眼正埋头干活的阿史徳图虎，思绪似乎又飞回到了数千里外的连云堡。 等到李光讲完，雷震脸上全是惊讶。 “原来兄长跋涉数千里才来到大唐！” “是啊！我虽是西域汉人，但这才是第一次来大唐！” “所以兄长打算去龟兹从军？”雷震其实也很想去，但他自有苦衷。 “是啊！这万里的大好河山，总要我辈守之！” 谈话间，两斛酒和胡饼已在火堆上烤热，李光给三人各斟了一杯。 雷震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酒，接过李光递过来的胡饼，他道： “受兄长两次大恩，本该随你而去，待我回老家去与家中交代一番，必定再赴安西来找兄长！” “好，有鸣空此言足矣！” 是夜，篝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帐篷里三人的鼾声此起彼伏。 夜间路过的小动物听到如此动静，都远远的避了开去。 第十三章 大唐美女 唐太宗李世民最开始设立的安西四镇为，龟兹、于阗、焉耆、疏勒。 调露元年（公元六百七十九年），在唐安抚大使裴行俭平定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等人的反叛后，以碎叶水旁的碎叶镇城代焉耆。从此安西四镇是碎叶、龟兹、于阗、疏勒。 疏勒乃四镇之一。城池高大坚固，商铺林立，胡人和汉人往来其间，繁华热闹的同时又呈现出一种与中原迥然不同的西域景象。 阿史徳图虎的眼睛左右打转，根本看不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大唐境内见到如此繁华的城市。 李光也是四处乱看，街道上多是穿着异域服饰的胡姬，汉人女子却并不多见。他还想看看有没有大唐的美女呢！ 三人走了两道长街，来到一处叫做“长安客栈”的匾额下。 这处客栈高有三层，门口一个胡人伙计正热络的招呼着路过的行人来自家住店，李光三人就是被他叫住，才决定就此住下。 这时候，一骑数人从远处狂奔而至，惊的街道上的众人纷纷避让开来。不时还传出一些人不满的咒骂声。 当先的马背上居然坐着一名女子，她的手里拿着一条长鞭，应该是她的武器。 狂奔的几骑也正是朝着“长安客栈”而来。 只见那女子身着鹅黄色的紧身服饰，头顶的乌发只用一根丝带由头顶束于脑后。远远看去便觉英姿飒爽，颇为灵动。身后一女两男，携弓带刀，一时也看不出是游侠儿还是官府中人。 女子奔至客栈门前勒马而停，雪白的骏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她骑在马上一手握缰一手持鞭，身体丝毫未因马匹的动作有何变化，显然骑术十分了得。 此时马匹距离李光不过半步距离，别说普通人了，就算一般的武将也会想要抽身避开，以防范马上之人勒马不及伤害到自己。 女子见近前的青年丝毫未动，佩刀稳挂腰间。他只是持槊而立，一双漆黑的眸子锐利的注视着自己。 李光今天身穿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上带绣有虎案的丝带抹额，颇有豪侠之风。更兼剑眉虎目，英气逼人，马上女子不由愣了愣多看了李光两眼。 见女子穿的不是大唐盛行的绸缎罗裙露胸装，而是束腰提臀的紧身服饰。搭配着鹅黄的色彩，身材更显阿娜曼妙，翘臀傲胸，这让李光虽不能大饱眼福，却又是另一番刚柔并济之感。 马匹虽被她稳稳拉住，换作普通人早被惊到了。 见她下马未有半分愧疚之色，大摇大摆便要朝着客栈而去，这让李光对她的好感顿失。 女子察觉到李光的眼睛还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她瞪了李光一眼。嗔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颇为悦耳！ 李光也不恼怒，依旧面带笑容，他嘴角微微上扬只淡淡出言： “女人在下倒是见过不少，只是如你这般无礼傲慢的女人却实属罕见！” “你………！” 女子见李光身旁的雷震与阿史徳图虎也对自己怒目而视，或许是不想惹事，她美眸再次瞪了李光一眼，随后朝着客栈内走去。 女子美眸含怒带嗔的这一瞪却更显滋味，仿佛冰冻雪岭上怒放的雪莲，孤独而又傲立，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如此泼辣的女子在大唐可不多见！李光看着几人入内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客栈选了一间大房三人草草吃过饭食，李光便让阿史徳图虎上街去买笔墨。 在案几上，将那张用炭笔画下的地图取出。 平整的铺开在桌面上，只见上面的炭迹已经有所脱落。 雷震也凑上前来，看着潦草描绘的地图，眼睛睁如铜铃。 他并未去过葱岭，只能从弯曲的山岭沟壑间看出这是一副地图。 雷震一手掏着齿缝间的肉末，问道：“兄长，这是何处的地图？” 李光瞥见自己手腕上那名叫阿兰的奴隶所赠的木藤手链，伸手轻轻在满是碳灰的地图上抚摸起来，一如抚摸女子那污脏不堪的脸庞。 片刻后，李光决然开口，宛如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雷震所言： “这是葱岭的地图，我发誓会再回去的地方！” 这一刻，一路面带笑容的李光第一次沉下脸来。雷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狠厉、决绝、不舍、还有欲望。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够如此复杂。 阿史徳图虎打开房门，纸笔他已经买好！ 将它们都递给了李光，阿史徳图虎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用纸笔将那山岭间的沟壑再次一一的描绘出来。 雷震已经在身后的榻上睡得香甜，甚至打起了呼噜。 而阿史徳图虎依旧站在李光的身侧，他描绘的很慢，仿佛那些就是是他胸中的沟壑。 但阿史徳图虎又何尝不是呢？跋涉数千里后，连云堡已在远方，但是深埋在脑海中的回忆和身体上的鞭痕尤在！ 那些屈辱和愤怒，是他心中永远烙印上去的耻辱。 地图从新绘制完成，李光伸手打开了窗户。 月光从窗外泼洒进来，在地面上撒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看着李光负手而立的孤单背影。 讷讷不擅言辞的突厥人，却是知道李光所背负那些的东西。 他会和他一起回去！ 一起回到那座山间的城堡里，亲手将那些耻辱洗刷！ 能感觉到那一天越来越近，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图虎，你且睡吧，我出去转转。”李光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也去吧！” “不用，我去外面看看月色而已。” 客栈的三层有一道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顶部覆有色彩斑斓的琉璃瓦。 走廊的两边是木制的栏杆，倚靠在栏杆上能够看到明亮的夜空以及疏勒城的夜市。 看着入夜后依旧人潮涌动的夜市，感受着这里的繁华以及耳畔呼呼作响的凉风，李光不由的想到长安和洛阳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李光看到那个白天所见的女子也倚靠在栏杆上，她双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第十四章 狼滩 程鸢今年已经十八了，她的性格刁蛮泼辣。家中乃是世家高门，从小为父母娇惯，逢人处事颇为任性。 在大唐，已至桃李之年的女子还未出嫁已经要算高龄了。 最近家里又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她欺上门本想试探一番，不料却几鞭就将对方吓的屁滚尿流，第二天便上门退了婚。 母亲因为此事将她臭骂了一顿，她受不过委屈带了几名仆从来到安西转转，顺道也去看看父亲。 自己的婚事，她想要自己做主！倚着栏杆，程鸢颇为烦恼。 走廊的对面雕栏边，一个青年正负手而立，昂着头凝视夜空。 她发现是那个在客栈门口遇到过的青年。 那个青年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临危不惧！在奔马前，身躯稳如磐石。 英俊开朗！即便自己行为有些过分，但他依旧笑容以对。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程鸢却不知何还如何去形容它。 她未来的夫君应是这样的人才对！ 突然，她又想起那青年在客栈门口看她的眼神！饶是她性格泼辣，但怎么能用那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直看呢？ 阿娘说的没错，天下的男人都是色鬼！光是这样想着，程鸢便觉得脸上泛起红晕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过去，为自己在客栈门口的失礼而道歉时。 那青年却已经转身走开了。 程鸢呼吸了一口拂面而来的微风，心情渐渐趋于平静。 “有缘自会再见，无缘便只该如此了吧！” 当夜无话！ 第二日，李光等人再度出发准备前往龟兹。 大唐的安西在极盛时拥有三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可以想象到它的辽阔以及大唐的宏伟！ 三人从疏勒出发，一路经过葭芦馆至据瑟徳，再从蔚头州出发准备去往拔焕成，到了拔焕城离龟兹就不远了。 除了休息之外，一路上三人可谓人不离马！ 李光看向前路，早晨从蔚头州出发三人已经行了大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连沿的山丘。 如蘑菇状的矮丘，一个连着一个看不到尽头！ 旅途漫长，好在三人同行一路谈笑风生，却也不显无聊！ 途中但有野物阿史徳图虎与雷震便轮番射箭，一路下来收获颇丰。 就连李光也偶尔试射一箭，但他箭术太烂总是偏离太远！ “哎呀！兄长这箭术还需多加练习才是啊！” 看着李光再次一箭射空惊的远处的雪鸡飞走了，雷震惋惜的一拍大腿。 这还是他们这一路见过的第一只雪鸡，雷震早就想尝尝雪鸡的滋味了。 “鸣空的箭法也不见得多好啊！哈哈哈！”李光笑着顶了雷震一句。 “兄长教训的是，等我下次再赴安西，箭术定然突飞猛进。”雷震笃定的说道。 看着他信誓旦旦认真的样子，李光不由笑了。 三人出了成片的矮丘，前方又是一道无边戈壁。 石块满地，马匹难行，三人只能牵马而走。 又行了一段。 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很大的巨石。 等到走近，李光赫然发现，这一块石头便是一座山！ 雷震挠了挠头顶的痒处，看着眼前的这块大石头，他皱眉说道： “兄长，我们好像走错道了，我来时不是走的这里！” “我们一直顺着前路在走，岂会有错？”李光狐疑起来。 “应是出蔚头州时的那条三叉道！我来时听当地一个胡人说过，绕远的路会经过孤石山。道路难行，想必就是这里了。” “这……！”李光不由一阵头大，出蔚头州不远他见另一条道是向西而去的，所以选择了这条直行的道路。 他接着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向前了！总不能再多花一天时间绕回去。” 阿史徳图虎点点头表示同意，雷震也没啥意见，他大咧咧的性格颇为讨喜。 他们却不知道，孤石山的这片碎石戈壁也被当地人称为狼滩！ 入夜，三人还未走出碎石戈壁。 在一片地势稍高处搭了一处帐篷，三人吃过野味饮了一斛酒便沉沉睡去。 子时末！大约现在的凌晨一点。 帐篷外的三匹马明显的出现了不安的迹象，帐篷里的三人还在熟睡，鼾声如雷。 突然！ 雷震猛的坐了起来！ 李光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吵醒，这一路走来他们三人已经情同手足，倒不至于提防着雷震会害自己。只是他动作幅度过大，将李光连带着惊醒了。 “鸣空，出了何事？”李光疑惑的看着雷震。 “兄长，你听！” 雷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似乎是怕自己声音太大会盖过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响动。 李光屏神静气，仔细的聆听着。 片刻后！ 李光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知道一向大咧咧的雷震心思却颇为缜密。他不会无的放矢的突然发神经，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才会如此。 正当李光要继续说话时，他终于听到了寂静夜里的哀嚎还有大吼声，越来越近！ 就在安西蔚头州的孤石山下，方圆十余里的碎石戈壁滩中。 命运将李光与程鸢再次联系到了一起！ 这处又被人称作狼滩的地方，满地碎石大如斗，是通往拔焕城绕远的一条小道。 狼滩的中段，五个牵马而行的人正在碎石间疾速的奔行，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狂奔而来的饥饿雪狼！ “小姐快走！我来殿后！” 一名护卫眼看狼群将近，他猛的拔出手中横刀，怒吼一声迎向了狼群。 锋利的横刀破开了雪狼的皮肉，然而狼群却非一只！砍杀了数头雪狼后，那名护卫的身体很快被其他的雪狼扑倒在地，撕咬起来。 “郑大哥！”带头的女子不舍得看了一眼她打小就认识的护卫，泪水充盈了眼眶。 “你这死妮子！就是被你父亲给惯坏了，如此任性胡来，将来指不定闯出什么祸事来！” 母亲训斥她的话尤在耳旁回荡。 她不过是想要自己做主的婚姻，她到底是错了吗？ 来安西应该先去找父亲的！事到如今，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了！ 第十五章 头狼 她们知道自己等人走错了道路，安西虽然地广人稀，但是常年行人的通道是肯定没有狼群之患的，可这里就连戍堡与军镇也未曾发现一个！ 四人在碎石滩中继续向前狂奔，她们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实在是追来的雪狼太多了！ 一名汉子，只不过转身放了一箭，便立刻被复又追赶上来的雪狼扑倒在地。 那人暴喝一声，挥刀将扑在身上的雪狼抹了脖子。 趁着这个空档，数头雪狼已经咬住了他的双腿，将他在地上向后拖拽、撕咬。 “小姐快走啊！”那名汉子看着忍不住流出泪来的程鸢大声喊道。 只一瞬间，双腿上已经被雪狼撕咬的鲜血淋漓。那名汉子吃痛的大吼着抬手将两头雪狼劈死当场，很快他的手臂和喉咙也被咬住。 临死前，他看着前方还在拼命奔行的几人，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很快，两具尸体就被啃食的面目全非！ 可惜！人又怎么会跑的过狼群呢？尤其是在这碎石滩上！ 狼群在经过短暂的停滞后，继续寻着气味向前追去。 在如霜的月色下！一头头雪狼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饱饮鲜血，用人类的美味血肉来填饱它们饥肠辘辘的肚子，大快朵颐一番！ “哎哟！” 身旁的丫鬟在慌乱的奔行中被一块碎石绊倒在地，看她痛苦的样子，脚踝应该伤的不轻！ “小姐你快走吧！不要管红儿了！”丫鬟对着程鸢说道，可是在想到即将面临的死亡，她却又害怕的哭泣出声。 “跟这群畜牲拼了！” 程鸢漂亮的鹅蛋脸上流出两行清泪，咬碎了银牙才说出这句话来！ 最后的那名汉子护在程鸢的身旁，手中的箭矢上好了弦。 狼群迫近！ 它们呲牙咧嘴的追了上来，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它们嘴里散发出来得恶臭。 看来此处便是她们的葬身之地了！ 只是这种死法，实在有些不体面，死于狼群口中，尸骨无存！ 那名汉子咬着牙射出了两箭，两头狼应声而倒！ 但狼群还有数十只！当先的一头狼恶狠狠的朝着站立的那名女子扑去，口中不时滴落的腥臭涎子清晰可见！ 女子手中长鞭凌厉的迎面抽去，将那头狼打的头骨碎裂，倒在地上不时“呜咽”的抽搐。 背靠着巨大的山石，她们被狼群包围了起来。 饥饿的雪狼接二连三的发动了攻击，女子和那名汉子还在苦苦的支撑着。 “小姐！” 程鸢闻声看去，那名伤了脚踝的丫鬟被一头雪狼咬住了大腿，她疼得痛哭起来！ “红儿！”程鸢大急，手中长鞭再次挥出，将那头雪狼抽死在地。 就在这时，一头狡猾的雪狼终于找准空档，扑向了程鸢的身体。 挥出得长鞭再想回防已然来不及了！旁边的那名汉子也正与几头饿狼缠斗在一起，自顾不暇！ 一滴晶莹顺着脸颊滑落在脚下的石滩上。 “娘亲，爹爹！对不起！鸢儿以后不任性了！”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此时！ “咻”的一声锐响，划破长空。 一只羽箭破风而来，把即将扑咬向她喉咙的那头雪狼从半空射落开去！ 睁大了盈满泪水的眼眶，程鸢看到出箭的是一名突厥人，他的身旁还有两人。 为首之人在月下的脸庞熟悉无比，是那个曾经在客栈门口相遇的青年！ 李光腰中横刀出鞘，将另一头作势欲扑的雪狼钉死在地上。 “用刀！”李光对着女子大吼。 程鸢闻言立刻将狼尸上的横刀拔了出来，她的身体疾速翻转，转身就将正企图撕咬丫鬟身体的那头雪狼劈成了两瓣。 突厥人阿史徳图虎，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出便将一头雪狼毫不留情的射翻于地面上。 雷震也是左突右砍，一柄大刀挥舞的如同旋风，但有狼群靠近便被他劈死当场！ 李光前冲数步，挡在了两名女子的身前。 他一把扯下罩布，雪亮的槊刃在月光下再次展露出了它的寒芒！ 手中马槊一吐，将一头雪狼刺死当场。 只这瞬间又有三头狼朝他扑来，李光当即一抡槊杆，长槊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半月，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将三狼尽数斩成两段。 李光不去看落地还在不停抽搐的尸体，将那名丫鬟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靠着山石，减少被攻击的可能！ “图虎，头狼在哪儿？” 狼奔豕突！李光手中槊杆狂舞，同时向不远处的阿史徳图虎发问，如此之多的狼群肯定有头狼的存在。 找到头狼，杀死它！狼群自会退散！ 阿史徳图虎再出一箭，他的视线在狼群中快速的搜寻着。 天际虽有明月但视力毕竟有限，他环视一圈也没有发现头狼所在。 又有一狼向他冲来，阿史徳图虎只能作罢搜索的目光，双臂曲张，挽弓搭箭。 脚下的狼尸已经躺了一地，饿了一个冬天如今它们终于可以饱餐一顿，又岂能甘心轻易的退却？ 有了三人的帮助，程鸢和那名汉子终于得以喘息。 李光暴喝一声，抡槊将一头雪狼劈的脑浆崩裂，血迹在空中四溅。 “你守住这里，我冲杀过去！” 李光头也不回，对着那名护卫说出了这句话后，他直接持槊冲入了狼群。 二尺余长的槊刃何其锋利，凡是被它击中，雪狼非死即伤！ 马槊是长兵，冲入狼群中反而方便他左右挥斩。 狼血满地！ 一槊刺入狼口，透体而入。另有一狼朝他扑来，李光毫不犹豫，一脚将它踢飞出去。 马槊沉重，感觉体力正在不断的被消耗。 李光环顾四周，想尽快找出狼群中的头狼，除之而后快！ “兄长，头狼在左边那块大石旁！” 雷震向着李光大喊一声，随之奋力挥刀朝着那边杀去。 李光立于狼阵之中，身边的雪狼盯着他光闪动的槊刃开始有些惧怕起来。 它们不再毫无畏惧的上前扑咬，只是围住他的周身似乎都在等他力竭虚弱的时候。 听闻雷震之言，李光侧目看去。 果然！在左边十余步外的大石旁，有一只比普通雪狼体型更为硕大的白狼，正用腥红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李光就是它眼中的猎物！ 第十六章 狡诈 李光在发现头狼踪迹后，立刻转身朝它杀去。 不远处的雷震也拼命砍杀周身的雪狼，准备杀向那边与李光汇合。 “嗷呜…………” 一阵长长的狼嚎在空中回荡不止，在这寂静的旷野中显得格外瘆人！ 四周的狼群在听到这声嚎叫后，都再度动了起来，它们低鸣着呲牙咧嘴的朝着众人更加疯狂的扑去。 李光拖动马槊，朝着头狼方向疾速狂奔！ 前方狼群骤然聚集过来，拦住了去路。 他双臂猛抡槊尾，马槊由背后划出了一道满月朝着前路的群狼劈砸而去。 这一槊之威，何其霸道！ 伴随着呼啸的破风声，瞬间将拦路的五六头狼劈砸而死，就连地下的戈壁滩上也被砸的石屑横飞！ 此时，距离头狼已经不过五步！ 李光一槊砸出，再次回臂抽槊，身体凌空跃起，马槊的锋刃向着头狼疾刺而去。 不远处，想去与李光汇合的雷震却被再度猛扑而来的雪狼缠住，轻易脱身不得。 趁着劈砍的空档，他这才发现一头身体更为庞大浑身毛皮雪白的白狼，隐藏在巨石的背边。 雷震刚才所在的方向并未发现它，所以才将那头中等体型的雪狼误以为是头狼。 它才一定是真正的头狼？ 居然如此狡猾！ 雷震瞬间大骇！周身寒毛直竖。 他顾不上正要朝着自己扑来的雪狼，对着李光大声提醒。 “兄长……当心！” 李光一槊刺出，被那头雪狼侧身躲开，它转过头就朝着李光飞扑过来。 李光身体凌空一翻，手中挥舞着槊刃将那头体型略大的雪狼斩为两段。 然而，就在此时！ 巨石的侧后方，一头体型更为庞大的白狼，趁着他身在半空难以变招的空档，朝着他的侧腰猛扑而来。 李光这才惊觉，这头白狼的体型居然比自己的身体更为庞大！ 现在想要抽槊回避已然来不及了，身后又是狼群，他紧皱眉头左右为难！不知该做何应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大刀席卷而来，锋利的刀刃划过狼王的身体，将它猛扑向李光的庞大躯体带的侧飞出去。 经此一击，李光顺势向前侧翻出去。同时，马槊在手中迅速翻转，一记回槊朝着狼王的身体狠狠反刺过去。 飞去一刀替李光解围，雷震手中已无武器。 一头狼再次朝他冲来，雷震瞅准机会架住了雪狼的双只前腿！ 只见雷震暴吼一声，双臂猛然发力，居然将手中的雪狼徒手撕成两半。 鲜血四溅，滚烫的狼血喷了他一脸。 “兄长，可曾受伤？” 他大声发问担心李光受伤，同时把手中的两半狼尸当做武器，左抡右甩，向着李光那边继续冲杀。 如此骇人而又血腥的场景，直把背靠孤石山的程鸢三人惊的目瞪口呆。 “我无恙！” 李光回槊落空，他怒而转身，手中马槊继续朝着白狼横扫过去。 白狼那庞大的身躯以及赤红的眼睛，普通人见了多半被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但李光并非常人，从小痛失双亲磨练了他的意志，在吐蕃为奴更坚定了他心中的信念。 所谓男儿到死心如铁！死过一次的他虽然遇人处事面含春风，但内心几如钢铁，又岂是这区区头狼所能吓退的？ 白狼避开了他横扫的一击，向他再次扑咬过来。 李光冷冷一笑，挥动手臂以槊尾猛击狼头。这一击势大力沉，把白狼抽打的向后摔去。 这时雷震也已经杀到，他捡起地上的武器跃向倒地的白狼。手中的大刀被他高举过头顶，向着倒地的白狼力劈华山般的斩去。 白狼察觉到了危险，敏捷的挪动身体避开了这一刀。 然而，一根长槊劲射而来！ 锋利的槊刃穿透了它的身体，将它钉死在戈壁的石滩上。 它不甘心的悲鸣着，想要再次挪动身体，但是生命却在飞速的流逝。 “呜……嗷呜！”它的声音愈发低沉微弱。 很快！它不停抓动地面的爪部停止了动作，生命离它而去！ 头狼死去，剩下的雪狼自然落荒而逃！ 李光抽出带血的马槊，看着地上的头狼道： “这头畜牲不但狡猾，体型也如此庞大，它的口腹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不幸遇难的行人！” 阿史徳图虎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白狼叹息道：“这张狼皮如果是完整的应该价值不菲，可惜了！” “有啥好惋惜的，兄长无事便好！”雷震不是草原人，自然不知道这种体型的白狼皮能卖不少银子。 看着已经蹲下身去准备给白狼剥皮的阿史徳图虎，李光笑道：“咱们今晚血战一场，真是痛快！又有这张狼皮当战利品岂不更美！” “哈哈哈！”雷震也笑了，他出门游历，经历过这场战斗回去也可吹嘘一番。 十八岁的女子在大唐虽然已经要算作中年妇女了，但程鸢却很少离开长安。 这次来安西散心，顺便去探望父亲，没想到遇到这种变故。 三名忠心的护卫死了两人，丫鬟也受了伤！她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此时一张俏脸哭的梨花带雨，人见尤怜！ 看到李光过来，程鸢慌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迎了上去。 “多谢郎君相救！” “无妨，这位小娘子没事吧？”李光看着同样哭的眼眶通红的丫鬟红儿问道。 “我……我没事，多谢郎君相救！” 那丫鬟强撑住身体对着李光施了一礼。 “那天我因心情烦闷，对郎君多有得罪还请勿怪才是！” 程鸢看着李光，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礼而袖手旁观。这让她十分感激，对李光的好感也再次多了几分。 “不算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本份！更何况我们都是大唐子民，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命丧狼群之口。”笑容重新回到了李光的脸上。 众人将那两具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草草的掩埋后，阿史徳图虎这才将那张狼皮给剥好。 李光看了看狼皮，他的马槊是透背而入的。剥下来的皮毛就只有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创口，虽然有些可惜但这一点瑕疵并无大碍。 第十七章 绿洲 程鸢等人随着李光三人回到帐篷的位置，替那个丫鬟用烈酒清洗了一下伤口，李光又替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雷震把半壶清水递给李光净手，看着他熟练的包扎手法，惊讶的问道：“想不到兄长还会裹伤之术？” 李光苦笑，“以前受伤总是自己包扎，时间一久自然便会。” 这时阿史徳图虎和那名护卫两人合力将两顶帐篷搭建好了。 折腾了一夜众人总算可以勉强睡一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众人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程鸢三人也是前往龟兹，几人正可结伴而行。 但他们三人失了一匹好马，其余几人各自乘马，而阿史徳图虎与那名护卫共乘一匹。 出了孤石山，道路变得通畅起来。 经过阿瓦提再到拔焕城途中便是两天，程鸢似乎也慢慢从失去家族护卫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一路上众人不时闲聊几句偶尔观赏一番安西风物，时间到也快了不少。 走走停停，离开拔焕城后快马两三日便可到前往龟兹。 “李郎君可曾去过长安？” 缓行途中程鸢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数日以来他总感觉与李光有似曾相识之感。 “并未去过长安！我从小便在西域长大，家中祖上或许居于长安，但后来迁居西域碎叶与阿史不来城一带行商！” 李光的话亦真亦假，他的祖上确实居于长安，而且还曾经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太子李建成。 “碎叶是什么样子呢？” 程鸢问出了这句话，现在碎叶是突骑施人的地盘，她这次出门最远只去过凌山等地。 “城池高大坚固，是丝绸之路上最为繁华的重镇。各国的商贾云集，向西可以通向大食与拜占庭帝国。” 李光的眼神望向天空，东方的暖阳初升！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更为坚毅。 他凌厉了目光，碎叶曾是他的另一个家乡，和祖父生活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再次浮现。 “以后一定要回到大唐去，拿回所失去的一切！”那是祖父最后的遗言！ 他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好想去碎叶川看看！” 程鸢面带憧憬，西域与中原的景象迥然不同，但她却颇为喜欢这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 “等大唐再次收复碎叶的那天，会有机会的！”李光笑道。 看他面含笑意说的云淡风轻，程鸢愣了愣神。 她看的分明！李光在朝阳余晖下的侧脸虽然带着笑容，但是那笑容里却有无尽的忧愁与哀伤！ “快看！那是什么？” 雷震指着百余步外的灌木丛大声说着，他的声音颇大，惊的各自说话的众人都看向那边。 只见一头体型较大的灰褐色鹿子正俯身在在灌木丛里吃着春天新发的嫩叶，它头大额宽两边还长着一对硕大的分叉长角。 “好像是头马鹿！”阿史徳图虎若有所思的说道。 趁着还未走近，李光拿出在拔焕城新买的一副三石强弓，挽弓搭箭准备射那头鹿子。 “哎呀！兄长你的箭术不佳，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雷震眼巴巴的看着李光，他对那柄用稀有铁杉木制成的弓箭甚是喜爱，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向李光讨要。 李光含笑不语，只是奋力挽开双臂。 弓弦在一分分被拉开，李光锐利的眼神中突然迸发出一道寒光。 他瞄准的不是那头马鹿，而是这些年承受的屈辱与意难平还有祖父对他的期望！肩膀上所承受的无形重量并未让他的手臂有丝毫的颤抖。 拉弦的手指瞬间松开！ “唰”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 那头马鹿瞬间栽倒，竟是一箭命中！ 看到不善射的李光这次居然一羽中的，众人纷纷叫好！ 李光看了一眼远处倒下的鹿，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雷震。 “鸣空既然喜欢这把弓就送你了！” “兄长，那你用什么？”雷震大喜，但又觉如此一来李光就没有了习射之物。 “反正我射术不佳，一时半会也练不成，以后遇到良弓再买一把便是！” 李光不再去看雷震，笑着驱马向前准备去取那头马鹿。 身后的雷震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更加笃定李光就是他愿意追随的那个人。这次回去之后向家里告知一番必定要马上来到安西，和兄长一起建立一番功业，方才不枉此生！ 阿史徳图虎下马围着马鹿啧啧称奇：“这头马鹿居然比草原上那些体型都大！” “哈哈，看来今天的晚餐是够了！”李光笑道。 拔焕城至龟兹的途中，往来行人颇多。但大多数都是一些胡商和从中原千里迢迢而来的商贾，他们把货物来回转卖以从中换取利润。 在一片小型沙漠中跋涉了数了时辰，众人终于发现了一片不小的绿洲。 绿洲的中心有一个湖泊，湖泊的周围长着稀稀疏疏的长着各类灌木。 一只跳鼠正在啃食着灌木的叶子，发现有人过来它立即跳入丛里，一双小眼睛胆怯的瞅着跑过来的女子。 “哇，这片湖好美啊！” 程鸢兴奋的跑到湖边，伸出如玉般的手掌捧起一汪清澈的湖水就想尝尝它的甘甜。 然而一双大手却将她拉住了，程鸢疑惑的抬起头来。 却看李光也来到湖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绿洲里的水必须要煮沸了才能喝！” “啊！这是何故呀？”程鸢看着手里捧着的清澈湖水正从指缝间一滴滴的溜走。 “绿洲里的水虽然清澈，但是喝了会导致身体不舒服，严重的话可能会致病！” “原来如此！郎君你知道的可真多！”程鸢将手中最后的一点水甩进湖里，一路走来的谈话中她觉得李光的见识真的很多。 李光拿着水壶开始打水，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太阳快落山了，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沙漠，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虽是沙漠，却有凉风吹来，把程鸢束成马尾的头发吹得在额前飘动，使她略带英气的俏脸上显出一丝妩媚来。 “嗯，这样也好！”她笑着点了点头。 漫天星辰下，沙漠绿洲里搭建了三座简陋的帐篷，几人围在篝火旁不时传来一阵谈话与欢笑之声。 第十八章 龟兹 龟兹，乃是西域最大的雄镇！ 安西都护府设立在此，加上许多精锐唐军，使得这座城池成为了西域最安全也是繁华之地。 城门前，李光将一只小包裹递给了雷震。 “鸣空，一路当心！” 雷震牵着李光送给他的那匹南番马，手里掂量着沉甸甸的包裹。 他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一路朝夕相处下来雷震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兄长且先在此地从军，等我回去知会家中一番必定快马前来！” 看着大咧咧的雷震难得露出这副模样，李光笑道：“不急一时，鸣空把一切收拾妥当再赶来也不迟！” “嗯……兄长我告辞了！” “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也就不远送你了！” 雷震看着笑容依旧的李光，他挥了挥手不再停留，翻身上马从城外的官道上继续向东奔行。 直到雷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李光几人这才开始入城。 进入龟兹城之后！ 程鸢要去找她的父亲，李光自然不便前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节度使府衙位于龟兹城中心偏东南的方向，府衙旁边就是中央大街，商铺林立，小摊小贩用着并不地道的汉话对着路人不时的吆喝着，路边的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夫蒙灵詧虽然已至五旬，但从他雄健的体魄和面相上依然能看到节度使的威仪。 他含笑看着监军边令诚缓缓走出门去，一张老脸瞬间冷了下来。 拿着那封从京中送来的密折在大堂上来回踱步，一旁的谋士绿豆似的小眼睛也跟随他的脚步来回的转动。 可能是觉得眼睛实在是转累了，那名谋士捋了捋胡须忍不住上前问道： “大帅到底出了何事？” “你自己看看吧！”夫蒙灵詧把折子递到那谋士手中说道。 谋士接过折子打开，努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仔细观看上面的内容。 片刻，谋士将折子合上，抬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大帅可有攻破小勃律的信心？” 夫蒙灵詧一脸苦像，他两根手指在桌面不停的轻叩以掩饰他心中的不安。缓言道： “连云堡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再加上坦驹岭天险，更有吐蕃人的大军随时可以通过弱水藤桥来缓，想要攻破小勃律无异于痴人说梦啊！” “那大帅可是欲步田仁琬和盖嘉运的后尘？” “哎！正是如此啊！若不取小勃律恐怕我这个节度使也做不长了，只能跟田仁琬和盖嘉运一样回京做个闲散大夫天天在冷板凳上坐着。” 夫蒙灵詧面露不甘，这些年他为大唐南征北战也立下了不少战功。 奈何当今皇帝李隆基就是跟小勃律杠上了，数年来已经换了三任节度使，如果自己再打不下小勃律恐怕这个节度使也保不住啊！ 权力就是毒酒，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谁又甘心轻易的松手呢？ 那谋士饮了一杯茶自信的笑道：“我倒有一计或许可行！” 夫蒙灵詧本想讥讽他几句，上次自己出征小勃律这个谋士就以腿脚不便为推辞不肯随军前去，才导致他灰头土脸的回来。 现在他却又冒出个什么狗屁计策来，若不是看在他跟随自己多年，夫蒙灵詧早命人将他打将出去了。 但看着谋士那张讨厌的脸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夫蒙灵察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你有何计？” “谁都知道小勃律难打，大帅可以先攻打护密国，让皇帝看到您正在为出兵小勃律做准备！” 夫蒙灵詧拍手赞道：“妙啊！” 揍一顿护密国也可以出出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随即他的脸又垮了下来。 “却也只是缓兵之计！” “别忘了当今圣上可要比您年长多了！”谋士含笑，用一副你懂就好的模样看着夫蒙灵詧。 夫蒙灵詧打了个冷颤，他可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这时！一名士兵从外面大步而来，走到门口士兵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着：“大帅！府外有人求见，这是他的拜贴！” “哦？拿来我看！” 士兵恭敬的递上拜贴，夫蒙灵詧却没个好气的一把将帖子夺了过来。 是段颜的书信！ 夫蒙灵詧假意对段颜恩遇有加其实对此人并无好感，只不过是想与关陇贵族一系的段家交好罢了！ 看罢书信后夫蒙灵詧冷哼一声，这个段颜一看就不是个什么武将出身，自己给他几分薄面他还真就打蛇随随棍上。 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要推荐一个人才给自己，区区一个从连云堡逃回来的奴隶而已。这种人自己收来能干什么？还嫌这节度使府吃白饭的不够多吗？ 夫蒙灵詧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心里甚至在考虑着是不是要把段颜调离葱岭守捉堡。 半晌，他冷冷的对那名卫兵说道：“去高诉门口那人，本帅不愿见他！” “是，大帅！” 节度使府衙旁边，李光与阿史徳图虎牵着马已经再这里等候多时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卫兵才复又回来远远的便对着李光说道： “这位郎君，我家大帅不欲见你，你走吧！” 卫兵摸着手指攥着的二两银子，心里暗暗叫苦。 早知道他就不该收这钱，因为区区二两银子得罪了节度使，那他这个肥的流油的门子恐怕也不用干了！ “敢问夫蒙大帅可有留下什么话吗？”李光不依不挠的问道。 卫兵不耐烦的摇了遥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再搭理李光。 牵着马，李光和阿史徳图虎只能先在城中找一家客栈落脚。 推开窗户，李光站在二楼的房间里看着下面人潮涌动的街市，身下的拳头却因为紧握导致指节都有些发白。 段颜写的那封书信他虽然没看，但至少觉得对方多少会为自己说些好话，多半是夫蒙灵察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所以才不愿意见自己。 他知道除了夫蒙灵察外，安西还有个都兵马使高仙芝，或许晚一点可以去拜会一下他。 现在安西即使还不由高仙芝做主，但他知道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阿史徳图虎把饭菜从伙计的手中接过来一一的摆放在桌子上。 看了一眼李光依旧在窗前的身影，他的脸上古井无波，从连云堡到大唐一路上经历了多少饥饿与杀戮？这点坎坷不算什么！ 第十九章 程千里 关陇贵族是一个盘根错节极其庞大的豪门望族势力，本为鲜卑人！后来经过南北朝的汉人同化，隋朝时又进一步汉化。 隋炀帝杨广上位后贯通南北、修建运河、加筑长城、三征高句丽，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关陇豪族的控制。 但杨广操之过急且手段太过激烈，使得民怨沸腾，关陇豪族也强烈反弹最终支持李渊一系取代隋朝建立大唐。 大唐建立后关陇贵族已经彻底汉化，太宗李世民登基便采用怀柔手段逐步分化豪族的影响。 武则天继位后迁都于洛阳，同时强迫迁移了半部豪族。使关陇一系除了内部争斗之外更是分成了南北两派。 至此，关陇一系的势力日渐衰微！ 即便如此豪族在大唐的影响力也依旧不小，在朝堂的影响逐渐减弱后他们便把目光对准了土地与人口。 大肆兼并民田，良田万亩也不过稀松平常，使大量百姓成为佃农佃户，苦不堪言！ 程家也是关陇集团之后，属洛阳一系。 程千里此时正在府中练习马槊，他已年过四十但依旧龙精虎猛，一杆长槊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程千里虽有武勇但在安西的地位却颇显尴尬，论资历他只比夫蒙灵詧稍逊一筹，但论实力与战功他却不如迅速崛起的高仙芝。 程千里也知道自己在用兵上确实比不过高仙芝，但他却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去年回京述职时他搭上了高力士这条线，能不能在夫蒙灵察之后接任节度使之位就要看高力士那边愿不愿意帮忙了。 他当然明白谁能拿下连云堡谁就能坐稳这个节度使的位置，但连云堡却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去年他曾随夫蒙灵詧远征过一次，崇山峻岭高地雪原层出不穷，苦思一年他根本没有想到任何一条能够夺下连云堡的方案。 如此思虑只觉得心中烦闷，手中的槊杆被他舞的更急。 “阿耶……！” 一声悦耳动听的女子声音远远的传来。 程千里擦了擦额前的汗水，他收槊而立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 “你这个死丫头！谁让你过来的？” 程千里的脸板了起来，女儿从小被他娇惯坏了，长大后也任性胡来，偏偏他没有丝毫办法！ “阿耶……阿母她把女儿骂的好惨嘛！人家气不过就跑来安西看看你！” “胡闹！这事你娘知道吗？” “女儿给阿母留了一封书信的！”程鸢把头埋了下去，揪着自己的衣带不敢去看程千里。 “为父该怎么说你才好？这么大个人了，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儿，孩子都能到处跑了，偏偏你就不能让我跟你娘省一点心！” 程鸢看着程千里发怒，她也丝毫不怵。把脑袋贴在程千里结实的胸膛上，嘟着小嘴一脸委屈的说道： “人家还想在陪阿耶几年嘛！” 程千里最受不了她这一套，因为发怒而板起的脸也缓和下来。 他怎会不知道女儿的那点小心思，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和那些没啥真本事的长安豪贵子弟联姻。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要嫁人的，长安那些公子那个不是听到你的名字就恨不得躲的远远的？每次回京我都不知道该把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程鸢瞥了一眼程千里的脸色，见他不再发怒，便拉着他向大堂走去。 同时她一脸傲气的说道：“只不过是一群草包，胆子都没有女儿大，还想娶我？门都没有！” 程千里只感觉一阵头大，早知道这样小时候就不教她习武了。 二人在大堂落座，免不了说些京中之事和闲话家常。 不多时一名文士走了进来，他对着程千里行了一礼随即说道： “都护，我今日从高都护那里回来时却是遇到一桩趣事！” “哦？抱元有话直说无妨！” “今日龟兹来了两个据说是从连云堡而来的逃人，分别见了夫蒙大帅和高都护！” 程千里呡了一口茶并没在意，他只当是笑话来听。却没有注意旁到边女儿程鸢的两个耳朵早已经竖了起来，她漂亮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马抱元等他说话。 “结果夫蒙大帅与高都护都未见那二人，而高都护却派了封长清带给他一句话。” “什么话？” 程千里正襟危坐起来，他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单单只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眼睛也目不斜视的看着马抱元。 马抱元微微一笑说道：“封常清对那人说，你来对了府，却选错了时机！” 程千里皱眉沉思起来。 他与高仙芝一直不合，说白了也就是在暗地里竞争夫蒙灵詧之后安西节度使的归属。 但高仙芝屡立战功声势早已经在他之上，他明白单凭功劳与治军之能自己不是高仙芝的对手。 “抱元是说？” “都护，这是我们的机会啊！这两人如果真是从连云堡而来，必定知道其虚实。只要拿下了连云堡，节度使之位便是囊中之物！” “可抱元有没有想过，高仙芝为何不受那两人？” 马抱元微微一笑说道：“无非是害怕现在暴露他想取连云堡的意图，惹夫蒙灵詧不快。毕竟现在夫蒙虽老但仍然是节度使！” “那就是了！夫蒙灵詧向来刚愎自用，高仙芝不想得于罪他，我更不想啊！” 程千里靠讨好高力士，又与夫蒙灵詧虚与委蛇好不容易弄得了一个兼任于阗兵马使之位，他现在还不想与夫蒙灵詧闹的太僵。 程鸢美眸骨碌碌直转，她灵机一动对着程千里说道： “阿耶，女儿应该可以给您一个正当的理由让您可以去见见这两人！” 程千里本想训斥女儿几句，自己谈事岂容她在一旁插嘴。但见她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程千里又有些不忍心。 “你能有什么理由？”程千里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两人若真能助他在连云堡建功，那么自己或许真能取代夫蒙灵詧与高仙芝成为新的安西节度使。 程鸢把在孤石山所遇到的遭遇前前后后给程千里讲了一遍。 “真是胡闹！你来安西不先来找我居然跑去疏勒那边，我这些年是真的把你给宠坏了！” 程千里愤怒的一拍桌子，他就一儿一女，从来都视若珍宝。要是女儿这趟来安西有个什么闪失他后悔都来不及！ “都护，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而且是一个夫蒙大帅和高都护都不能有任何指责的借口！”马抱元笑道。 “如此看来，也确实可以去见见那二人了，我倒想看看这个李光到底有什么本事！” 第二十章 槊出如龙 鸡鸣客栈。 此时李光正坐在客栈一楼喝闷酒，一天两次碰壁让他的心情颇为不爽。 一旁的阿史徳图虎看着李光接二连三的牛饮高昌葡萄酒，心里也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他们从吐蕃人手里收索来的银两即将用尽，而是他这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见李光这副模样，即使在葱岭雪原上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了三天也从未见他如此过。 李光皱眉沉思着。 看来短期之内龟兹是没必要待下去了，或许可以前往碎叶故居一趟。 他知道在碎叶城宅邸的地下还埋着他们祖辈留存下来的一笔银钱，那笔钱必须要到紧要关头才可使用。 现在时机已到！不拿回玉佩他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只有玉佩在手他才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后人。 那之后再去找段颜试试，葱岭守捉那边或许可能暂时把他俩安置进去。 本以为只要回到大唐情况便会好一些，然而却事与愿违。 没有实力与地位只会受制于人！更谈何应对将来的变局？ “啪”的一声。 手中的瓷杯竟然被他紧握的拳头捏的碎裂开来，酒液四溅！ 锋利的瓷片在手掌上留下了一道伤口，李光看着指缝间慢慢溢出的鲜血，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图虎，可想去碎叶看看？” “嗯，听说那边是突骑施人的地盘！” 阿史徳图虎也想去碎叶看看，突骑施也是突厥人的分支。 他们的部落星散之后便有一部不愿投奔突骑施的族人在碎叶水的附近游荡，做马匪劫掠丝绸之路北道来往的商贾。 他也曾是其中一员，只是后来不幸被抓获卖为了奴隶。 或许此行可以找到那些人，并想办法说服他们为李光所用！阿史徳图虎已经决定跟李光一条道走到黑了，他打算用此来报答李光的两次救命之恩。 李光笑道：“还没有传出突骑施勾结吐蕃的消息，碎叶应该还是安全的！” “那边还有我的一些……” 阿史徳图虎话音未落，便听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李光！” 这声音异常宏亮，震耳欲聋。 李光抬头朝发声处看去，却见一点寒芒已至。 是一根长槊，持槊之人只呼吸之间便从客栈门口掠至中堂。 闪烁着寒光的长槊呼啸而来，直刺李光眉心！ 寒光一闪时李光便已有防备！ 胡凳上身体猛的后仰，躲开了疾刺而来的凌厉一击。 随后李光双手猛拍地板，身体凌空而起！ 他抬腿踢向袭击自己那人的同时，手掌抓住了放在地上的苍龙槊。 见李光应变的如此之快，那人瞬间抽身。同时手中长槊猛的回拉，然后用力的将手中长槊高举过头朝着李光奋力抡下。 李光一脚未中，而对方槊锋将至。 他双臂杵槊而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半圆，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击。 那人的一槊虽然未曾击中李光，但带着呼啸劲风的长槊却将摆放着酒肉的桌子砸的粉碎。 酒肉与木屑四溅！ 李光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此人四十二三左右，虎背熊腰，颌下蓄着短须。眉目之间与程鸢长的颇为相似，李光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图虎，此人交给我！”他喊住了握刀而来的阿史徳图虎。 言罢，李光一抖手中苍龙槊。 槊出亦如苍龙，带着凄厉的破风声，朝着程千里而去。 程千里微微一笑，粗壮的臂膀猛抬槊杆，竟是要硬接李光的致命一击。 “砰”的一声！ 两槊相击而产生的刺耳锐响让周围远远旁观的食客们只觉得耳膜生疼。 柜台后的店老板一脸苦相，生怕两人打斗间将他的店给拆了。他想上去劝两人住手，又怕遭受鱼池之秧。 接下了李光的强烈一击，饶是程千里身体雄健，双臂间力大如牛，此时也觉得手臂一阵发麻。 他心道：“这个年轻人身体并不显的强壮，但是力气却大的惊人！” 程千里后退两步，缓缓说道：“当心了！” 语毕，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槊再次向着李光猛然刺去。 槊尖在空中不停的疾速舞动，远远旁观的人们只觉得那锋利的槊尖像是骤然之间变幻成了九道枪头，随后便朝着李光的周身命门分刺而来。 李光也被这突如起来的变化惊出了一身冷汗，即使他复生之后耳目聪慧，一时之间也难以看出九道刺来的槊芒中究竟那一道才是真正的杀招。 “那就将它们全部接下来吧！” 李光想定御敌之策，双臂迅疾如风，不住的抬槊格挡。 “叮叮嘡嘡”的声音在客栈的一楼大堂中不停的传来，回荡不止！ 客栈中无数被点燃的烛火似乎也被这声音和那一道道无形的气浪带的左右剧烈波动起来。 身子骨稍弱的人只感觉耳膜刺痛，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继续看着堂中的战局。 李光手中的苍龙槊上下左右来回的不停格挡住刺向周身的锋刃，他惊讶的发现，居然每一根槊头都是实体。 如果自己真的只去格挡其中一根，只怕现在身上已经被戳了八道窟窿眼。 只一到两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挡下了八道疾刺而来的槊锋，却还剩下一道最为致命的槊锋朝着他的咽喉而来。 李光身体微微后仰，朝着后方疾退的同时也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程千里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这一招曾以武勇著称的夫蒙灵詧接不住，只善于骑射的高仙芝更接不住。 而现在整个安西之中能接下他这一招的只有两人，一是陌刀大将李嗣业，二是鲜卑裨将贺娄余润。 然而……… 结果却令程千里大吃一惊，因为现在的安西又多了一人！ 只见对面的李光双臂猛抬槊杆，将手中的苍龙槊横于二人之间。 程千里这最后的一击若想继续刺向李光的喉咙，对方的长槊也会同时洞穿他的胸膛。 而最主要的是……… 对方的马槊的长度比他的槊要更长一些，程千里如若继续刺去，最先受伤的居然是他自己！ “狡猾如孤！” 这是程千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评价。 看着李光眼中闪过的狡黠笑容，程千里突然有一种不服老不行的错觉，虽然他今年才四十有三正值壮年。 第二十一章 云龙九现 程千里明显能感觉到面前此人练习马槊时日并不长久，因为他出招时并未将槊法的刚猛与霸道完全展示出来！ 但他程千里二十载为将，手中死伤无数！岂会如此甘于受挫，更何况他还没有落败！ 程千里大喝一声，身体凌空一跃。 他雄壮的身躯居然矫健无比，如同雄鹰展翅！ 手中的长槊猛的回拉，随后挽出一串槊花后再次朝着李光的面门刺去。 程千里变招的空档给了李光喘息的机会，他双臂奋力挥击，将对方的长槊荡了开去。 程千里后退两步才止住了槊杆带来的巨大惯性，李光也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他的脑海中却在不断的回忆着对方刚才所出的那精妙绝伦变化无穷的招法。 只片刻之后，李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剑眉下的虎目精光乍现！ 他大喝一声，前冲两步，手中马槊挥斩向程千里的腰身。 程千里毫不示弱！以槊杆挡下了李光的挥斩，随后他手中长槊从背后翻转而出，长长的马槊瞬间由右手换至左手。 马槊在他的手中，宛如从江海破浪而出的蛟龙，张开血盆大口迅速就要撞击向李光的腹部。 “好快的反应！”李光在心中由衷的感叹。 他杵槊而起，身体已掠至半空，躲开了程千里的又一次进攻。 同时！敏捷的身体在空中横转两圈，凌空翻飞的身体带动着手中的马槊在空中画出了两道如满月般的弧线。 然后！这柄大唐战神苏定方所使用的苍龙槊携带着疾舞过后的巨大惯性朝着程千里猛的砸下！ 程千里暗暗惊讶于李光的反应之灵敏，他不敢硬接这一击，身体疾速后退奇快无比！ 看着程千里很快便要退到客栈门口，李光暗道一声： “就是现在！” 身体落地的同时，手中砸出去的马槊迅速回拉。 随后，闪动着寒光的槊刃在客栈无数灯火的映照下，上下翻飞！ 光速舞动的苍龙槊在空中不停的变幻，李光的手每挥舞一次，空中由幻影形成的槊尖便增加一道。 顷刻间，手臂已经挥动了无数次，空中也成了九道残影。 九道迅速变幻而出的槊影宛如九条苍龙，朝着退至门口的程千里迅疾无比的怒哮而去。 客栈门口留给程千里发挥的空间十分有限，但他对于自己使用过的这一招却是了若指掌。 身体狼狈的向后就地一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上中两路的攻击。 堂中的食客们看的十分过瘾，就连店掌柜也沉醉在二人的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之中，完全忘记了去心疼那些被打碎的桌椅。 饶是他们之中很多人不懂武功，也不难看出那个身体魁梧的中年人已经落了下风。 程千里翻身退出门洞，李光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他手臂一挥，奋力将击出的马槊收回。 即便如此，这霸道的一招还是将客栈的门廊击的粉碎。 李光抬槊而立，对着程千里抱以微笑。 向后翻滚出马槊的攻击范围，程千里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眼神复杂，如果这个年轻人最开始给他的感觉是狡猾如狐！那么现在又多了一个天赋异禀！随机应变能力之强远非他当年能比。 程千里随意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看向李光的眼神中难掩欣赏之色。 “都护您没事吧？”一名亲兵队长上前关切的询问程千里的情况。 “我无事！” 程千里上前两步，对上李光的目光，缓缓言道：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老夫这招《云龙九现》当初也是学了两年方才能熟练使用，而你只见过过一次居然能将它完整的施展出来！” “过奖了！晚辈也只是情急之下凑巧而已，敢问阁下是？” 李光谦逊之余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程鸢的父亲。 “我便是安西副都护程千里！小郎在孤石山下救了小女一命，我特来相谢！” 李光闻言苦笑，这感谢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但他还是拱拱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可愿到府中一叙？也好聊表我们父女两的谢意！” 李光现在已经明白程千里过来并不是单纯的表示对自己的感恩而来，但他却并不熟悉程千里这个人，后世而来的那些记忆里也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思虑片刻他道：“那李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有护卫进店向掌柜赔偿因打斗而损坏的桌椅，李光二人随着程千里向着他在龟兹的府邸而去。 府邸并不大，只三进的院子。竹林水池坐落其间，显得别致非常。 刚进二院，便有一个身材颇高的女子迎面走来。 她下着雪白的长裙，上身披着粉白相间的宽袖短襦，搭配长长的金黄色帔帛披肩。雍容华贵之气顿显！ 长裙的衣口上，一对如同满月似的傲胸虽然只露出了一半，却使人能够想象到它的丰润饱满吹弹可破！ 再继续向上看，漂亮的鹅蛋脸上有一丝婴儿肥，美眸含波，她看向李光的眼神难得的带着一丝羞怯，完全没了往日的娇蛮和冷傲。 来人正是程千里的宝贝女儿程鸢。 发现李光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的胸脯看，程鸢不由的俏脸一红，用她那水灵灵的杏眼含嗔带羞的白了李光一眼。 如此秀色别说是李光了，就连阿史徳图虎也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一旁的程千里何时见过女儿主动在人前这样精心的穿着打扮过，他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 他这次见李光只是想要试探一番，并稍微表达一下谢意即可。可不是让他过来相亲的，女儿这个时候就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程家乃是世家名门，他的女儿岂能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来路不明之人。 即便是李光天赋异禀，悟性极高也不行！ 程千里一张老脸顿时沉了下来，他干咳两声瞪了程鸢一眼。斥道： “你出来干什么？给我回房间去！” “阿耶！女儿出来透透气嘛！”程鸢上前来挽住程千里的胳膊。 见程千里不为所动，程鸢继续轻轻摇动着他粗壮的胳膊，俏脸上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哀求道： “房间里太闷了，女儿不要回去！” 程千里不由一阵头大，从小到大女儿似乎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即使屡屡犯错只要这样子撒娇求情，心里有再大的怒火也熄灭了！ 【作者题外话】：码字不易，厚着脸皮求点收藏跟票票！ 第二十二章 程府家宴 今夜，月明星稀！ 雪白的月光泼洒在大地上，逛夜市的行人们在高悬着灯笼的各种摊位上挑选着自己中意的货物。 程千里的府宅里，一只狸奴慵懒的躺在二院的廊沿下，不时的用舌头舔舔毛茸茸的爪子。 端菜的侍女不小心将盘中的一块肉片掉在地上，它嗅着味道敏捷的起身扑了过去。把掉在地上的肉叼在嘴里，随后摇晃着长长的尾巴满意的走开了。 里间的桌上只有程千里、马抱元、李光与阿史徳图虎四人。 程鸢将斟酒的侍女支开后便亲自拿着酒斛，不时替桌上的几人把酒满上。 酒宴已经过半，程千里看着今天突然一改往日娇蛮任性的女儿感觉非常的不习惯。他也不点破女儿的心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旁边的马抱元一眼。 二人两处多年，谋士马抱元自然明白程千里的意思。他与李光对饮了一杯，同时出言问道。 “听闻李郎君曾在连云堡旁斩杀吐蕃百人？” 在汉唐时代能力敌百人，便要算猛将中的猛将了，马抱元不相信面前这位青年能有如此本事。 李光把两人之间的动作看在眼里，看来下面就该谈论到程千里邀请自己过来的真正用意了！ 李光将酒杯放下，他明白程千里已经和他交过手，此时若再夸夸其谈反而会得不偿失。他不动声色的说道： “不过数十人而已，也是侥幸！当时吐蕃军追至，我们与其在林中激战。对方人多眼看就将不敌，突然天雷大作，吐蕃人马俱惊我遂将他们全部斩杀！” 马抱元与程千里对视一眼，他觉得这种说法应该是可信的。古往今来无数以少胜多的战例，或以地利，或因天时，二者缺一不可！ 见程千里又将头转了回去，马抱元看了一眼李光继续追问道：“郎君曾在连云堡多时，想必对此地的防务也应有所了解！” “嗯，连云堡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而在山下的西北平原上大约二十里远还有一座吐蕃营，盘驻军应在万人左右。且两地呈犄角之势随时可互为援应。” 马抱元与程千里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当初夫蒙灵察率了一万五千多人依旧灰眉土脸的回来！ 程千里的眉头紧皱，脑子里不停的在思索着破解之策。 “李郎君觉得多少人可破连云堡与平原上的吐蕃军？” “一万人足矣！” “一万人？”程千里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 只见李光继续说道：“但只取连云堡一地也守不了多久。因为吐蕃人可随时通过大小勃律向连云堡增兵！所以还得攻占小勃律才能彻底赢得战争的胜利！” 此言一出，程千里只觉得头大如斗。葱岭地势本就险峻，还有如此之多的堡塞，想要攻克小勃律还真是难比登天。 李光微微苦笑，不出意外朝廷明年就会派高仙芝出征小勃律。就算程千里想要争取一些功劳也是无用，一军两帅乃兵家大忌！ 现在龙椅上的李隆基还没到昏聩不理朝政之时，所以绝对不会再派程千里去给高仙芝捣乱。 程千里也在暗暗思索，他现在手里可以用的人并不多。 夫蒙灵察有李嗣业、段颜等人，高仙芝有贺娄余润、席元庆，而他程千里除了一个谋士马抱元几乎就没有自己的势力。 就算是夫蒙灵察把本属于高仙芝的于阗兵马使划给了自己，他也根本无人可用，现在的于阗军，与于阗守捉使还是高仙芝的人。 程千里看了李光一眼，笑容变得和蔼起来。 “李郎君可有从军之念？” “我来安西，正是为了从军而来！”他还记得当初立下的誓言，须臾不敢忘。 “你可愿意先在本都护的帐下做一名旅帅？” 旅帅乃唐朝低级武官，管军一百，初始从军便能做到旅帅已经非常不错了！ 李光不无担忧的说道：“晚辈初到龟兹便为旅帅，恐军中之人不服！” “你归来时可曾将那些吐蕃士兵的告身一并带回？” “带回了二十多枚，其中还有一名百夫长的铜牌子！” 程千里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阿史徳图虎一眼随后又把目光放在李光身上。 “可否让这位壮士先行取来？” “图虎，你回去把那些告身都取来！”李光转头对着阿史徳图虎说道。 阿史徳图虎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看到空出了一个位置，程鸢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坐在那个胡凳上。 程千里见她的举动毫无淑女之态，忍不住干咳两声。 程鸢假装没有看到父亲的举动，她抬手给三人又各自满上。 “鸢儿，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看了眼程千里不容置疑的眼神，程鸢吐了吐舌头。 “父亲、马先生、李郎君你们且饮，鸢儿先告退了！” 刚走出房门，程鸢便在侍卫们惊讶的目光中闪身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她贴着墙壁竖起耳朵偷听起隔壁的谈话。 李光救了她一命，又同行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要听到他从军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心里才踏实。 不多时，阿史徳图虎便从客栈里将那些吐蕃士兵的告身都拿了过来。 一张张血迹斑斑的牌子被从包袱里拿了出来。 程千里拿着那枚铜牌在手里翻看着，马抱元也拿了一枚在手中把玩。 从牌子上斑驳的刀斧剑痕不难看出，这些牌子的主人也曾经经历过无数的争斗！ 马抱元对着程千里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懂吐蕃文，但是却见过吐蕃文字与士兵告身。即使可以作假，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做出这么多如此老旧之物。 程千里将手中的铜牌放下，对着李光说道：“有了这些告身为凭，旅帅之位唾手可得。我明日便去节度府兵司为你办理军籍！” 李光站起来抱拳施礼道：“多谢程都护！” 程千里拍了拍李光的肩膀笑道：“以后便要在一起共事了，你明日下午在过来，应该一切就办妥了！” “都护，可否将我的这名随从也算进去？”李光指着旁边的阿史徳图虎说道。 他们到现在还是吐蕃逃奴，没有唐人身份的鱼符傍身，在边地尚好，若以后想去中原腹地便是难上加难！ 【作者题外话】：码字不易，厚着脸皮求点收藏和票票！谢谢大家了！ 第二十三章 为军旅帅 时光飞速流逝！ 转眼已到了天宝五年七月！ 塔克拉玛干沙漠也被唐朝人称之为大漠，有诗云“大漠孤烟直”便是指的这里。 大漠之南有于阗，坎城，且末城，据说曾经的楼兰和早已经消失的精绝古国便位于这条干道之上。 顺着于阗继续向南有一只一百余人的唐军骑兵正在大道上奔驰，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巡视防务和提防可能出现在大漠的马贼。 为首的旅帅身穿明光铠，头戴银盔，手提一杆长槊，腰携横刀，英武不凡！ 大唐军制：十人为什，设什长。五什为队，设队正。百人为旅，设旅帅一人。 队正荔非守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把一个水囊递给马上的李光。 “旅帅，这该死的日头太烈了，不如让大伙歇息一下吧！” 李光在龟兹被程千里拉拢过去后，便做了一名旅帅被扔到了大漠于阗附近。 李光看了看天上毒辣的太阳，两月来他的皮肤晒黑了不少，但身体也更为壮实了。 他接过水囊海饮一口，指了指旁边大石下的一处阴凉地说道：“大伙去那边的荆棘丛休息吧！” 巨石颇大，背阴之地容纳一百人马绰绰有余。士兵们都纷纷摘下头盔，拿出清水和干粮嚼着。 黑色的战马伸出舌头不停的舔舐着李光的手掌，直到李光在手心里倒了两捧清水喂它喝下，它才作罢！ 阿史徳图虎也做了队正，络腮胡子被他修理了一番，穿着唐军独有的明光铠显得十分精神 他从马袋里拿出两张胡饼递给李光，随即在他身边坐下。 阿史徳图虎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自诩箭术卓绝的他居然数次败给了新来的队正荔非守瑜。 昨天的两人约着再次比射，他又因一箭之差落了下风。 荔非守瑜是一名胡人，但却跟汉人长的颇为相似。他走了过来，看了看阿史徳图虎的一张黑脸，从上面倒也看不出什么喜乐来。 “图虎兄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呢？大不了下次我让你一箭好了！” “谁要你让了？” 阿史徳图虎没好气的说着，但还是把手里的胡饼递给了荔非守瑜一张。 荔非守瑜接过胡饼一口咬了下去，嚼着嘴里的东西囫囵道： “我就说嘛，图虎兄还是喜欢我的！” 少言寡语的阿史徳图虎拿总是一副自来熟的荔非守瑜没有办法，月余以来两人就像是一对冤家。比斗再合好，合好又比斗，让士兵们看了不少笑话。 荔非守瑜想去勾搭阿史徳图虎的肩膀被后者不情愿的甩开，李光看着他俩的熊样忍不住笑了。 “你们这两憨货！” “对了，旅帅！再等半月我们是不是就该回龟兹了？”荔非守瑜转头兴奋的问向李光。 “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吧！” 巡防军三月一轮换，他们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 “大伙都起来吧，去胡弩镇过夜。晚上请大伙吃顿好的！” 前几天他们捕获了一支打劫商队的马匪，又顺藤摸瓜找到了其巢穴，收获颇丰！ 一听晚上有酒肉吃士兵们都精神了，纷纷起身哄笑着跨上马背，继续向南奔行。 胡弩镇是安西最靠南的一处小集镇，镇后的不远处便是一望无垠的昆仑雪山，翻越昆仑山就进入吐蕃人的控制范围了。 虽然已是夏季，安西的夜晚依旧寒冷。自古有一句谚语“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说的就是这里。 军队不宜进镇以免打扰到其中的居民，李光便让几名士兵去镇上买了酒肉回来，在营地里烤火吃肉。 除了放哨的士兵，其余人都在帐篷附近围着篝火，看着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粗言秽语，聊天打屁便为军中常态。 “李光！”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李光回头看去，几名士兵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程鸢。 “你怎么来了？”李光有些意外。 程鸢发现不远处的荔非守瑜一脸坏笑的在阿史徳图虎耳边对着她二人低声的议论着什么。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嗯！”李光应了一声，跟着她向外走去。 走出营地外，程鸢拿出了怀里的一封书信说道：“我是来传父亲军令的！” 李光一愣，随即接过书信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夫蒙大帅欲讨护密国，着你随军前往！ 夫蒙灵詧去征讨护密国，叫自己干什么？只从上次在节度使府碰了一鼻子灰，李光对夫蒙灵詧这老儿愈发讨厌起来。 程鸢见李光皱眉沉思不语，她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老夫蒙要去征讨护密国，让我跟着去罢了！” 程鸢还不知道护密国在哪里，但大唐对外战争基本都是摧枯拉朽，她也就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程鸢还是穿着上次那身襦裙露胸装，李光见她衣着单薄，便把自己外面的裘衣给他披上。 “一股汗味！你几天没洗澡了？”程鸢皱起她漂亮的青黛眉。 “半个月了吧！” 李光尴尬一笑，在军中哪有那么多讲究。 她见李光数月以来黑了不少，想要伸手去抚摸他坚毅的脸庞，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你知道吗？我找父亲哭了两天他才答应让我把军令给你送过来。”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格外的勾人！嘟着小嘴的脸上有一丝委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尝尝那玉唇的嗞味。 李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住了她的身体。他这才发现程鸢竟然只比自己矮大半个头！ “父亲知道了我的心思，他不准我过来！可是人家就是想回长安之前再来见你一面！” 程鸢委屈的低声啜泣起来。 李光只是静静的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程千里的做法才算正确，因为在大唐是要讲门当户对的。 而他李光不过一介逃奴而已！就算是做了旅帅，对于权贵而言他也还是一只蝼蚁罢了！ 程鸢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俏脸，盯着李光的眼睛说道：“可我不管，只要你愿意娶我，我就要嫁给你！” 她的话语中更多的是询问。 李光伸出脏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她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会娶你的，给我点时间好吗？”这是李光的回答。 “嗯！” 程鸢努力的点了点头，她吸了吸因为哭泣而有些酸涩的鼻头。依偎在李光的怀里，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作者题外话】：勇于发言，多多评论，您输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作者的激励！作者不怕挨骂，怕的是码字无人品评的悲哀！ 第二十四章 五识匿国 天宝五年八月。 龟兹城北，密密麻麻的唐军缓缓从校军场出发向着疏勒方向前进。 五千大军声势已经颇为浩大，旌旗蔽天，宛如长龙。行至官道，马速越提越快，蹄声如雷，扬起尘土漫天！ 段颜已被夫蒙灵詧由葱岭守捉调回，升任别将。 段颜对于这次被调离葱岭堡还是十分高兴的，前夜李光刚到龟兹便被他拉着找了一家酒肆和几个军中同僚畅饮了一番。 李光驱马狂奔几步跟上段颜的步伐，他开口笑问道：“成公，夫蒙大帅为何突然要对护密国用兵？” 段颜骑在马上看着龟兹的风光显得兴致勃勃，听到李光问话他转头笑道：“或许是为日后攻取连云堡做准备吧！” “先攻打护密国，会不会使吐蕃人有所防范，提前对连云堡增兵？” 李光知道，夫蒙灵詧历史上确实是攻打过护密国，但是他忘记具体是在天宝四年还是天宝五年。 “谁知道呢？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段颜扭头对着李光继续说道： “对了！你前夜所说的在大漠剿灭的那伙马贼有没有给你记功劳？” “别提了！昨天去府兵司，里面的文吏只两句话便把我给打发了！” 一提起这事李光便觉心中不快，他昨天去报功时却以马贼人数太少暂不论功为由给压了下来！他觉得有人在暗中和自己为难。 “等打完这仗，回到龟兹我帮你问问！” “多谢成公了！” “李兄还未取字啊？” 段颜觉得这样叫李光有些别扭，在唐朝大多相熟之人都是称呼别人的小字以示亲切。 “程都护之前倒是给我取了一个，但我觉得不好听所以没用！” “哦？说来听听！”段颜有些好奇。 李光苦笑说道：“大郎！” “你家不是独子吗？用大郎这个称呼挺好！” 李光一头黑线，他始终觉得大郎这个称呼有些不吉利！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五千铁骑浩浩荡荡一路从龟兹急行军到达疏勒，再由疏勒出发直接开往葱岭。 进入葱岭天气终于不再炎热，崇山峻岭把天空炽热的阳光遮挡大半，阴凉无比。 进入葱岭取道向北便是播迷川！ 这条道路是在葱岭中商人们前往吐火罗地区最常走的一条通道。 五识匿国与护密国便位于播迷川与护密道之中，商人们可以在两地补充淡水或是歇脚住店。二国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人数虽少却颇为富庶。 五识匿国，国小力微，两面三刀。举国上下只万余人口，守军不过一千。大唐来时它摇尾乞怜，大唐走后它又马上去找吐蕃抛媚眼。 这天，唐军大队还未至五识匿国城下，便有一群穿着华贵服饰的胡人，他们面带谄笑箪食壶浆的前来迎接。 “大将军，大唐的臣子识匿王前来接驾！” “哼！大唐来时你是大唐的臣子，大唐走后你是不是立刻就变成了吐蕃的臣子了？” 夫蒙灵詧高坐马上，一双眼睛轻蔑的看着识匿国王。 “大将军恕罪！” 识匿王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谅你素来对大唐敬重有加，这次便不惩罚于你，且回去准备五千大军三天的口粮，要丰盛一些！” 听闻此话识匿王微微松了口气！ 他心里明白，夫蒙灵詧说是三天的口粮其实就是索要一些金银财帛以作劳军之用。好在听闻大唐军队到来他心里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看着识匿王恭恭敬敬的离去，夫蒙灵詧这才下令大军扎营，准备修整两天再前往护密国。 行军途中不准饮酒，但唐军伙食极好，肉菜管饱！ 吃罢晚饭，李光正与阿史徳图虎、荔非守瑜几人在营帐里喝茶闲聊，这时段颜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看到李光三人悠闲的模样，段颜忍不住笑道：“我巡营累的够呛，你倒是清闲！” “没办法，谁让成公已是别将了。”李光站起来给段颜也倒了一碗茶。 “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嫉妒我！”段颜说完仰头将碗里的茶水一口喝了个干净。 面对段颜的打趣李光哈哈一笑，抬起茶盏再将他的碗给续上。 正当四人说话间，军中的鼓声敲的震天响。 “是聚将鼓！我先走了，晚点再过来。” 段颜还未掀帘走出去，便迎面进来一名文士。 那人对段颜微微点头，随即冲着李光说道：“李旅帅，大帅命你也去大帐参加军议。” 李光有些狐疑，不知道军议之事夫蒙灵詧叫自己一个小小的旅帅过去干什么。 他和段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不解之色。 等李光二人赶到大帐，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将领。 众人皆有座位唯有李光站立末尾，显得格格不入。 环视一圈，李光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主位上的夫蒙灵詧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夫蒙灵詧。只见他须发已有霜白，许是多年为将之故，仍有一副上位者的气势，不怒自威！但是不大的眼睛里却透露着一副睚呲必报的眼神，让人心生反感。 目光下移，李光的眼神被一员银甲将领所吸引。虎躯浓髯，双眼如同虎目炯炯有神，是一名汉人！他心里在想，这人会不会是陌刀将军李嗣业？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光的目光，那员将领对着他微微点头，李光也微笑点头以示回礼。 等到大帐内嘈杂之声渐去，夫蒙灵詧这才缓缓说道： “虽说是修整两日再进军，但有些事情还是须得提前安排下去！” “护密国有一镇一城，周校尉你率本部人马去取北谷镇！” “卑职遵命！” 那名周校尉闻声出列，行了一个军礼后复又再度坐下。 “此次进攻护密国，本帅担心吐蕃人知道消息后会前来增援！嗣业，你率麾下陌刀军随本帅前往护密道东部山谷设伏，吐蕃人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便叫他有来无回！” “是！” 朝李光点头那人果然就是李嗣业，他听到军令后也起身朝着夫蒙灵詧行了一礼。 第二十五章 夫蒙刁难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护密国都城了！ 段颜忍不住起身对着夫蒙灵詧请求道：“大帅请让卑职带兵前去征讨护密国！” 夫蒙灵詧瞥了段颜一眼，随即把目光看向最末尾的李光。 “李光！军中都传言你一人斩吐蕃军过百。颇有人不服，但我都替你一一压了下来。” “现在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再给你多加一百人，升你为临时校尉率两百人马替我拿下护密国都城！” “大帅！”段颜闻讯大惊，想出言阻止。 两百人在野外对上两千胡人军队或许可胜，但若是前去攻城估计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军令如山，岂容儿戏？护密国只两千守军，李光你敢接令否？” 夫蒙灵詧冷冷的看向李光，眼中满是不屑。 程千里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用此人谋取连云堡？想都别想！ 李光到现在终于明白是谁在暗中针对自己了，夫蒙灵詧这个老匹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记恨上自己了，这显然是专门为他设的套。 他若是不去，必为安西军耻笑他贪生怕死，以后也不用继续待在安西了！若是去了，便是九死一生！ 大帐之中的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李光的身上。 大多数人都是冷笑以对，他们都是夫蒙灵詧的嫡系。 李嗣业面容依旧，看不出喜怒。 唯有段颜心急如焚，他看向李光的眼神甚至带着自责。如果不是他向夫蒙灵詧请求调回李光，何来今日之祸？ 李光将众人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他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 “卑职愿意前往征，为大帅讨护密国！” “好！不愧是从吐蕃逃回来的奴隶，有胆魄！” 夫蒙灵察故意将奴隶两个字说的很重，并自顾自的鼓起掌来。 听到奴隶二字，帐中不少人都忍不住讥笑出声。 李光对于那些面露讥讽的眼神熟视无睹，只是重新回到原位，站定不语！ “那便如此吧，大军明日再修整一天，后日继续出征！” “是！” 李光的营帐里。 荔非守瑜一拳打在案几上，破口大骂道：“这夫蒙老儿实在欺人太甚！” 李光苦笑：“是我连累了你们，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这老匹夫记恨上我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史徳图虎忧心忡忡的问道。 “要不我悄悄调派几百人马给你？”段颜看着李光，面露愧疚之色。 “成公不必自责！你若私下调派人马给我，必会惹得夫蒙灵詧不快，得不偿失！” “那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带两百人就去攻打护密国？那是去攻城可不是野战！”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且让我想想办法吧！” “你先想吧！这营帐里闷的慌，我去外面透透气！” 段颜走出了帐外，他一脚将旁边的木桩子踢了个粉碎。 可笑他当初还觉得夫蒙灵察是一位仁义豪爽的节度使，自己真是瞎了眼！ 李光也走出了营帐，看了一眼地上被踢的稀烂的木桩子他的心里微微动容。 他来到段颜的身边，缓缓言道： “我来大唐遇有三大快事，已是不枉此生！” “哦！李兄且说来听听？”段颜把目光从巡营的士兵身上收回，转过头看向李光。 “在葱岭堡遇挚友段颜，一见如故！” “二是相逢了兄弟雷震，我们三人在孤石山大战狼群，痛快至极！” 李光缓行了两步，抬头望月。 残月已至中天，漫天繁星下是营盘里闪动的无数篝火！ “三则是遇到了一个愿意真正关心我的女子！” 段颜也抬头看向天际，他叹道：“正因为一见如故，我更不愿你去犯险！”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像我这种人，每一次决断都是一场豪赌。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机会呢？” 李光说完哈哈大笑走回了营帐。 第二日一早。 李光看着眼前的胡人旅帅，怎么也不相信他就是荔非守瑜的兄长。 这人叫荔非元礼，身材高大，脑袋更大。但长的却和荔非守瑜天差地别，标准的胡人样貌，性格粗犷，说话瓮声瓮气，滑稽却又可爱。 荔非元礼用手抓起桌子上的牛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着话。 “听说俺弟要随你去攻打护密国，俺便主动请缨过来了！俺们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光站起来笑道：“哈哈哈，有荔非兄相助，攻下护密国的把握更大了一分！” “旅帅……不！校尉，你有主意了？”荔非守瑜看着李光的样子惊喜道。 “我们不能在这里坐等，我去向夫蒙灵詧请求今天便出发前往护密国！” “若夫蒙灵詧不允怎么办？” “应该不会，我去大帐见他，你们先把手下兵马集合起来随时准备出发！” “是！” “这都多久了！李校尉还没回来？” 见李光去了多时还未归来，荔非元礼在营帐里急的来回踱步。 半晌，他拍拍脑袋似乎想通了什么，抬起头来粗声粗气的说道： “想来是夫蒙灵詧那老小儿故意刁难我等，就连提前出兵也不允！ “兄长莫急，再等等吧！”荔非守瑜拍了拍荔非元礼的肩膀劝阻。 一旁的阿史徳图虎也等得颇为不耐烦，他一直在替李光担忧，忍不住站起身想要出帐去看看情况。 这时李光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校尉，如何了？”急性子的荔非元礼看到李光回来，马上凑上前问道。 “妥了，我还领了一些酒水和平民的衣物。集合部众，我们现在就立刻奔袭护密国！” “是！” 一切收拾妥当，李光带着两百余唐军快马驰出了辕门，朝着护密国狂奔而去。 顺着护密道一直向前，便能抵达特勒满川，过了特勒满川不远就是婆勒川与连云堡地区。 萨珊波斯、大食、吐蕃、大唐，四国都曾在这条囊括小勃律的通道内争雄数百年，无数白骨葬身此地，皆是为了取得丝绸之路南道和吐火罗地区的彻底控制权。 这也是为什么唐玄宗李隆基一直要催促历任安西节度使夺取连云堡与小勃律的真正原因。 第二十六章 奔袭护密 此时两百骑兵正在在护密道上飞速狂奔，他们的目标却不是连云堡与小勃律，而是位于护密道最西角的护密国。 李光知道，他的这场战斗与其说是豪赌，不如说是在与时间赛跑。他们必须要在护密国得到唐军来袭的消息之前赶到护密国并且夺下其都城。 连续奔袭了三天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护密国都城十里开外的一片山谷。 李光站在山谷之顶，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他银白的明光铠上，熠熠生辉！ 前方，护密国的城池已经遥遥在望！ 确实是一座小城，人口应该在两万上下！这个时代靠两万人养两千士兵已是极限。 他现在只能向上天祈求城中没有吐蕃人的士兵，如果护密国有吐蕃人过来协防的士兵，那这一仗他就真的不用打了。 荔非守瑜带人绕着山谷里里外外探查了两圈，这才过来向李光汇报。 “校尉！周围没有发现哨探和斥候！” “嗯！”李光只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的目光在护密国周围的地形上来回扫视。 一旁的荔非元礼发现李光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护密城外的两里之地，他也顺着方向看去。 随即，荔非元礼大喜道：“李校尉，那里是一片树林！” 旁边的阿史徳图虎也兴奋起来，他指着那片树林说道：“我们可以先把军队藏在树林里，然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命令士兵在背山处搭建帐篷，先行修整！” 一顶顶帐篷很快便在背靠着护密国的山壁边搭建了起来。 看着阿史徳图虎带着几名胡人唐军穿着便装向护密国而去，李光这才把目光看向了一个个坐在地上吃干粮的士兵们。 太阳已经落山了，虽是夏季，到了夜间依旧寒冷。 李光严令不准生火以免被护密国提前察觉，士兵们只能围在一起就着清水吃干粮。 “先发一半的酒水下去！”李光对着荔非守瑜说道。 荔非守瑜点了点头，命人搬来一袋袋用水囊装好的烈酒。 看到已经开始分发的酒水，一些士兵都忍不住两眼放光，刚接过酒囊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木塞子往嘴里灌。 一名士兵摇晃着被前面那人喝掉大半的酒囊，忍不住骂道：“李二狗，你这个狗日的，就给老子留了这么点！” 他的举动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李光也接过荔非守瑜递过来的半囊酒水，咕嘟嘟喝了个干净。 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长途跋涉而劳累的脸庞，李光将空掉的酒囊扔了出去。 “数日以来，大伙奔袭数百里都辛苦了！是李光连累了大家，让你们随我前来这护密国九死一生之地！” 荔非元礼一个人把一囊酒喝了个干净，他打了个酒嗝大声说道： “这点苦算啥，俺老荔吃过的苦还少了？” “就是！” “荔非律帅说的对！” 士兵们纷纷回答。 “但是，这次却也是我们莫大的机遇！” 李光凌厉了目光，他环视一圈在坐诸人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真以两百人便打下了护密国都城，这次的首功定然是我们的！今天我们且在此地挨冻受累。 “明日！便让我们去护密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我李光会在你们的最前面，第一个冲进护密国都城去！” “对啊，护密国那可是肥的流油呀！白花花的银子可就等着俺老荔去抢！” 荔非元礼说完哈哈一笑，似乎丝毫没把后面将来的危险当回事。 夜幕降临！ 士兵们已经抱着团进入了梦乡，而李光的帐篷里还闪烁着微弱的灯火。 阿史徳图虎刚进帐篷，李光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图虎，情况如何？”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大军来袭的消息，我去的时候城门口还有从吐火罗方向过来的商队正进城去。” “那就好！” 李光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心里飞速的思考起破敌之策来。 荔非守瑜提议道：“校尉，我们可以天不亮便赶到那处树林隐藏起来。等到开城时突然杀出，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嗯，就是这样办！” “可是我看树林距离城门还有两里之地，军队奔袭必定动作很大，如果敌人关上城门怎么办？” 李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这时，阿史徳图虎将嘴里塞的满满的干粮直接吐了出来，他急切的说道： “今天我已经让几名兄弟混进城去了，明天让我再带一些人扮做商队提前把城门口的卫兵给解决掉！” 荔非守瑜看了一眼一向沉默寡言的阿史徳图虎，没想到他也能想出这种办法。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让我和图虎兄一起去，肯定能够多争取一些时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你们在军中挑选一些胡人弟兄扮做商队。只要你们到了城门口便以响箭为号，我即刻率部从林中杀出！” 唐军中可不光有汉人，也有羌人、高丽人、胡人、葛罗禄人、甚至还有回纥人和突厥人。 荔非元礼一拍拳头，赞道：“这么做可行啊，只要进了城护密国那些土鸡瓦狗必定被我们杀的屁滚尿流！” “都下去休息吧，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寅时便出发去，前往那片小树林潜伏起来，等到城门开启便发动攻击！” 几人应喏，纷纷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摸着黑李光又一次来到了山谷之顶，他从下午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来这次多少次了。 站在谷顶，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远处护密国城池里的点点火光。 有寒风从山谷间吹来，李光却觉得这寒风让他又清醒了几分，今夜或将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不眠之夜。 “图虎，怎么不去睡？”李光没有回头，依旧负手而立看着远方。 “你先睡，我再睡！”阿史徳图虎站在李光的身后，只静静的出言说道。 “你先去睡吧，我再想一些事情！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嗯！” 阿史徳图虎应了一声还是没有动作，只依旧站在那里如同雕塑。 李光抬头看了看夜空，今夜无月！明天会有雨雪吗？ 【作者题外话】：两章奉上，如有不足还请指正！ 第二十七章 夺门激战 寅时初，凌晨三点稍过的样子。 唐军们被一个接一个的叫醒，他们抛下了厚重的行囊只带着一天的口粮牵着马匹从山谷出发，向着护密国外的那片树林进发。 队伍安静异常，除了人和马匹行路的声音外再无其他，这也是唐军的纪律。 大唐建国以来灭国无数威震八方，除了统帅的才能之外军纪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点。 天色依旧黑暗无比，不过十里之地，他们顺着山谷却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寅时中末，唐军终于赶到了距离护密国两里外的树林中埋伏起来。 树林并不大，但容纳两百人已经绰绰有余！ 白日炎热夜却寒冷，士兵们都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的衣甲。 巡视间！李光脱下裘衣，替一个身子骨较弱的士兵披上。那名士兵激动的就要起身相谢，李光只是扶住了他的肩头示意他继续坐着。 透过树林间的空隙，还能隐约看到城头上执哨的火光。 手中的沙漏在一点点流逝，气温也在逐渐的升高。天际的黑暗退散，光明再一次笼罩大地。 护密国的城门却迟迟没有打开，李光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会不会护密国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城里有没有吐蕃驻防的人马呢？ 将泄完的沙漏重新翻转过来，李光把目光在士卒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有人迫不及待，有人忧心忡忡，士兵们的神色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看到一个紧紧握着刀柄神经紧绷的队正，李光笑问道：“石头，你龟兹的婆娘可安顿好了？” “俺家婆娘可不需要安顿，他一个人带两个娃还能做活补贴家用呢！”叫石头的那人挠了挠头皮，稍微放松了些。 旁边一名兵卒打趣道：“等进了城，抢点首饰给你婆娘带回去，也不白来一趟。” “那可不？俺婆娘跟着俺拖家带口来安西从军吃了不少苦头，这次也拿几样稀罕物回去让她开开眼！” “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谈话间，护密国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校尉你看，城门开了！” 一直趴在土丘上观察敌情的士兵激动的对李光说道。 “图虎，守瑜！你们出发吧，到了城门便以响箭为号！” 看着荔非守瑜和阿史徳图虎带着十几人扮做商队大摇大摆的朝着城门而去，李光再次看向天空。 太阳已经初升，李光期待的雨雪并未到来！ 若有雨雪突发攻击也能更加顺利，但命运的天平这次却并没有朝他倾斜。 眨眼间，荔非守瑜等人已经走出了一里余地，距离城门不过咫尺之遥。 “所有人！检查武器，上马准备！” 众士兵皆是齐刷刷的翻身上马，整齐如一！ 而在护密国的城门前。 荔非守瑜与阿史徳图虎等人已经带着假扮成商队的唐军赶到了这里。 在他们的前面，有一支商队正驮着无数的货物十分缓慢的进城。 阿史徳图虎心里的弦绷的紧紧的，他瞥了一眼正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城门卫兵，手里不由的握住了藏在马上的弓箭。 荔非守瑜上前按住了他的手背并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前面的商队终于完全进入城内，最后驮货的马匹却在入城时忍不住拉了一坨粪便。 守城门的队长看了一眼地上腥臭无比的粪便，他怒不可遏的对着最后牵马之人破口大骂起来，冲上去拉住那名胡人就要让他掏银子才肯罢休。 天赐良机！ “动手！” 荔非守瑜暴喝一声，瞬间拿出马上的弓箭开弓便是一箭，锐利的箭矢射向那名身穿皮甲的城门队长后心。 城门队长正推搡着那名胡人，谁料背后突然一箭射来。 “啊……！” 背心陡然中了一箭，队长惨嚎一声瞬间惨死当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都惊呆了，一些卫兵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茫然失措不知该做何反应。 阿史徳图虎也从马背上取下三石强弓，他咬紧牙关，张弓搭箭，一支响箭朝着天空射去。 其余的唐军见状，各自撕扯掉身上伪装的衣服露出里面的唐军铠甲。 他们伸手从马背上取出刀箭开始对守城的卫兵展开杀戮。 听闻响箭示警！ 李光将手里喝光的酒囊用力的扔到地上，士兵们也各自扔掉酒囊把目光纷纷汇集到身着银白明光铠的校尉身上。 烈酒让他们的身体不再感到寒冷，体内的热血逐渐沸腾。 李光高举马槊，对着身后众人大声怒吼！ “兄弟们，随我冲锋，夺取护密国！” 随后，李光手中长槊狠狠挥下！ 胯下的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身上主人的滔天战意！ 它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从树林间的矮丘上一跃而下，朝着护密国城池如离弦之箭！疾速狂奔！ 一时间，树林间突然爆发出的马蹄声宛如奔雷！ 二百骑兵紧随李光之后，朝着护密国汹涌而去！ 在城门洞里，荔非守瑜已经连杀数人。他箭无虚发，每出一箭射出都毫不留情的带走一名卫兵的生命。 “是唐军！唐军来了！”一名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他大叫着向城内跑去。 阿史徳图虎持弓站在荔非守瑜的身侧。一羽而中，将那名大喊大叫的卫兵射杀，他从箭囊里再次取出一支箭矢。 其余跟随前来的唐军，也各自杀向城门口的卫兵。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城门喊杀声不止，宛如炼狱。 门洞下的激战愈演愈烈，城上驻扎的士兵都发现这里的战况。 支援过来的护密国士兵鼓起心中的勇气朝着这边陆续杀来。 荔非守瑜怒吼一声，两支羽箭同时射出，连珠箭将两名敌军弓手射翻在地。 二人这次总共只带了十几名唐军前来夺取城门， 一些唐军早已经拔出横刀朝着四面奔来的敌军咆哮着拼杀起来。 血液在空中四溅，大吼与哀嚎遍布了城门洞的四周。 随着敌军逐渐增多，厮杀上去的唐军们已经倒下大半。 敌军的长矛兵开始向旁边涌去，露出了中间的一排弓箭手。 “小心！” 阿史徳图虎全身寒毛乍起，他一把将正在装填箭矢的荔非守瑜推开。 数十只羽箭破空而来，射在他身上的明光铠上。 铠甲防御力极强，无数箭支“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但还是有数只力道强劲的箭矢洞穿了铁甲，透入到阿史徳图虎的身体里。 第二十八章 护密鏖战 入肉的几只箭矢带来的疼痛让他喷出老大一口鲜血。 阿史徳图虎忍痛大吼一声，手中的羽箭将一名弓手的脑袋射了个对穿。 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阿史徳图虎知道是他来了，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回过头！他看到了身穿银甲的李光正迎着朝阳向着城门飞奔而来。他的身后是紧紧跟随的两百唐军虎贲！ 周围的声音逐渐微弱，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因为剧痛在迅速的衰减！ 阿史徳图虎看到对面的士兵再次开弓放箭，他带来唐军的士兵已经伤亡殆尽！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疼痛再次传来，就连旁边的荔非守瑜也身中数箭。 这次，自己也不会李光失望！ 在逐渐远去的意识里，阿史徳图虎只有一个念头，守住城门！ 他咬破了舌尖，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溢出。奋力拔出横刀，将冲来的一名持矛兵捅了个对穿！ 铠甲上已经插满了箭矢，宛如刺猬。 再杀一人，身体也因为挥刀的缘故踉跄了几步。 阿史徳图虎杵刀而立！ 他的眼睛睁如铜铃，怒视着周围的敌人。骇的那些护密国士兵不敢上前。 “快上去，杀了那两人！”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冲着周围的士兵大吼，他已经发现了奔腾而来的唐军骑兵。 “你他妈的，赶快上去关上城门！” 一人鼓起勇气持刀向着奄奄一息的阿史徳图虎冲去。 就在他的弯刀即将斩向这名突厥人的头颅时…… 一杆马槊凌空掷来，把他钉死在地上。 “大唐天军已至，投降者免死！” 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阿史徳图虎终于把宛如千斤的疲惫眼皮缓缓合上。 他依旧杵刀而立，站的笔直！ 李光一马当先，飞速驰入了城门！ “留下几人保护伤员！” 说着话，他抽出地上的马槊朝着城门围着的士兵冲杀过去。 奔驰的战马将当先的一人撞的向后倒飞出去，李光横槊挥斩，前排的几人被锋利的槊刃割断了喉咙，流血喷涌！ “给我放箭射死他！……快！” 那名护密国守将疯狂的对着身后的弓箭手怒吼道。 然而还不等那些弓手搭箭，李光身后的唐军已经奔至。 无数的弩机同时发出呼啸，城门口周围的敌军在弩矢的覆盖下死伤无数。 守将见此情形转身欲逃，但是一根锋利的马槊从背后洞穿了他的身体。 “啊……” 守将死去，其他的士兵撒开脚丫子落荒而逃。 这时，城内奔出了几名唐军，他们是昨天阿史徳图虎安排混进城打探虚实的。 不等士兵上前行礼，李光直接命令道：“带我去皇宫！” “荔非元礼，你率一百骑兵在城中继续冲杀，务必要将那些集结起来的敌军杀溃！” “是！” 荔非元礼应令带了一百人朝着左边的街道冲杀过去。 李光不再犹豫，带着剩下的骑兵朝着护密国皇宫的方向马不停蹄的继续冲杀。 边蛮小国从来都是顺风倒的角色，麾下的士兵自然也并非精锐。看到唐军杀来许多人都以为他们身后还跟有大队人马，他们不敢与吐蕃为敌，自然更不敢与大唐为敌。 把守要道的士兵看到了那时隔多年未曾见到的黑龙旌旗，再次在护密国的街道上飘荡。 他们这才回忆起老人们曾经说过，那绣有黑龙的旗帜曾在护密国矗立百余年，更是令西域诸国闻风丧胆的存在！ 再看着唐军们杀气腾腾的模样，无数人纷纷抱头鼠窜逃回各自家中。但有敢抵抗者立刻被毫不留情的格杀！ 不过两万人的城池，唐军驱马如电，转瞬之间皇宫的台阶已在近前。 “冲向皇宫，如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李光咆哮着，提动马槊率先朝着台阶上冲去。 将为兵胆！见李光奋不顾身的向前，手下的唐军也毫不犹豫驱马跟随他的脚步奔上了石阶。 皇宫就在眼前，金银珠宝探手取之！ 四散的异国女奴更是让士兵们兴奋异常，如雷的马蹄跨过了石阶向着皇宫内疾速狂奔！ 策马跃上台阶顶上，带着异域风格的华丽宫殿已经可见。 但李光的眼神却停留在眼前的广场之上！ 不大的广场上正排列着数百卫兵，他们手中的弓弩早已经上好了弦，蓄势待发！ 正中间的一名魁梧将领站在一架床弩之后，床弩粗如旗杆的弩矢瞄准了奔来的李光。 若是被这弩矢击中，就算身穿三层明光铠恐怕也要惨死当场。 李光寒毛耸立，但此时绝不能退，一旦退却士气必衰！若再给对方发现了己方底细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手中握紧了马槊，李光暴喝一声！ “当心！” 最先射来的是床弩！ 李光骑在马上单手撑马而起，身体掠至半空躲开了射来的弩矢。 他身后的数名唐军却被这弩矢击中，顷刻之间便气绝身亡，死状凄惨无比！ 随即，对面的弓弩手开始放箭。 李光身上瞬间中了数箭，唐军精良的铠甲这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箭矢入肉不深！ 敌军将领还想继续装填弩矢，李光那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看都未看身上的箭矢，落回马背的同时用力抽打马臀，朝着那名魁梧将领杀去。 发现李光杀来，那名将领扔掉弩矢大骂着拔出弯刀迎向了李光。 马槊在空中疾速的抖动，刹那间挽出了三道槊芒。 弯刀只挡住了一道槊芒而已，另外两道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那名将领不敢置信的拼命捂着脖子想要止住喷溅的鲜血，但是他生命已经开始飞速的流逝。 庞大的身躯陡然倒地，临死前他看到的是对面银甲将领比特勒满川那冬季寒冰更为冷酷的眼神。 李光继续冲杀，他策马冲入那些弓弩手的阵中疯狂的杀戮起来。 久未饮血的苍龙槊终于在今天再次饱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它在空中高亢的呼啸，锋利的槊刃在人群中带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铁甲使唐军们在这次猛烈的箭雨覆盖下只损失了二十余人，剩下的唐军纷纷冲杀上来，如虎入羊群！ 护密国弓弩手们被杀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杀向皇宫！” 李光大声下令，持槊驱马。 他要抓住护密国王彻底奠定胜局！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能不能把票票都投过来！磕头了！ 第二十九章 护密国陷 说是皇宫，也就比大唐一些官员的豪宅一般大小。 但其中粉雕玉砌，金碧辉煌，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小国的富庶。 李光驱马继续冲杀，所遇之人无不两股战战，夺路欲奔。 不去理会那些普通官吏和奴婢仆从，跨下的战马喘着粗气，一步步的向皇宫正殿而去。 正殿之中还围着一群人，他们都战战兢兢的劝说着高座上的一人。 发现李光驱马而来，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他胸甲上插着的箭矢和手中那杆马槊。 槊尖上不时滴落的鲜血在白玉般的地板上形成了一条腥红的虚线！ 看着那醒目的血迹，许多官员们都瑟瑟发抖起来。 高座上的老头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从台阶上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不顾形象的匍匐在李光的面前。 用粟特语说道：“护密国王都施向大唐请降，愿去朝见天可汗陛下！” “哈哈哈哈哈！” 李光哈哈大笑，他扶起地上的老头，眼睛里却突然绽放出锐利的寒芒！ 都施只觉得那眼神，在炎热的正午之下却让他如坠冰窟，冷的刺骨。 “大唐的无数天军正在赶来，令你国内军队放下武器投降！” “是……是是！我这就下令！” 都施走回高座上，手写了一纸文书，然后颤颤巍巍的拿起玉印盖了上去。 事毕，李光站在台阶之顶。 下方的护密国都城一览无余！ 空中的微风把银盔上的樱子吹的猎猎作响，白色的盔樱在额前来回飘动。衬托他坚毅的脸庞，更显英武不凡！ “校尉！护密王都施献出了一半的财宝！” 队正王大石看着士兵们抬出来得一口口箱子兴奋的对李光汇报，这次他终于可以给在龟兹受苦受累的妻儿带回去一些首饰和战利品了！ “石头！先把箱子都抬下去，让士兵们拿的时候注意分寸，大部分还是要留给夫蒙大帅！” “是，校尉！” 王大石大喜过望，这里的财宝即便每人拿个一两件回到安西也能卖个好价钱。 “对了，还有一事速速去办！” “是什么事情？”王大石又转身回来。 “去把城中的大夫都抓来，马上替受伤的士兵治疗！” “是，俺这就去办！” ……… 唐军控制了护密国的城门，又征用了城门附近的两处大宅。 在其中一处宅邸内。 李光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史徳图虎和荔非守瑜。 荔非守瑜身中八箭，阿史徳图虎更是中了十余箭。 两名大夫将他们身上的箭支剪断，然后用铁钳小心翼翼的把身体里的箭头一一取了出来。 看着从他俩身体上取出来放在瓷盆中的无数箭头，箭头上的血迹在水中逐渐扩散，最后将瓷盆里的清水都完全染成了血红色。 李光的心中五味杂陈！ 一名中年大夫端着装满箭矢的瓷盆，无奈的上前对着李光说道： “将军，这两人恐怕是救不活………” 那名大夫话音未落，却对上了李光异常冰冷的眼神。 李光面色如常，只是眼中寒芒暴现！ 腰间的横刀瞬间出鞘，只刀光一闪，已经割断了那名大夫的喉咙。 “哐当”一声瓷盆掉在地上摔的粉碎，里面染血的箭头也散落一地。 那个被割了喉咙的大夫努力的捂着脖颈里喷溅的鲜血，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起来，逐渐没了气息。 李光的眼睛冷若寒霜，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人，对着其余几名吓的全身发抖的大夫一字一顿说道： “我现在不是在请你们治病，不要试图给我讨价还价！如果救不活我的两个兄弟，那么你们都要陪他两人一起下地狱！” “啊………” “是…是是！” “我们一定救活他们！” 几名胡人大夫吓得屁滚尿流，甚至不敢去看已经倒在地上的同伴尸体。 阿史徳图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众人。 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李光的身上，虚弱的问道： “护密国……夺下了吗？” 李光上前握住了他不停颤抖的手掌。 “护密国夺下了，国王都施已经投降了！” “咳咳……那……那就好！”他的声音在逐渐的微弱。 “如果我死了，下次攻打连云堡就把我的骨灰带上，我……我要亲眼看着你夺下连云堡。” 这一刻，李光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他紧紧的握着阿史徳图虎的手臂。试图让他振作起来！ “不！你还欠我一条命，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听闻此言，阿史徳图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他脑袋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图虎！”李光大声呼唤。 周围的唐军士兵也纷纷动容。 若没有荔非守瑜和阿史徳图虎在城门口的血战，他们恐怕现在都还未能冲进护密国，更何谈取得胜利？ “他死了吗？”李光愤怒的转身质问那几名大夫。 一名须发皆白的大夫抢上前来，探住阿史徳图虎的脉搏。 “将军……他……他还没死！……我们……我们肯定会把他救活的！” 那名大夫身子哆嗦着，生怕李光发怒把他们也杀了。 “还不快救？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们救活！” 李光大声呵斥，吓了那几名大夫又是一个哆嗦。 这时荔非元礼也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荔非守瑜，随后对着李光说道： “校尉，护密国的军队全都投降了！现在正集中关押在一栋宅子里。” “让士兵们严加看守，但有异动者一概射杀！” “是！”面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李光，荔非元礼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石头，你派人去找段颜将军。说护密国已下，让他带人前来接管！” 他们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人，还要分出大半看守俘虏。李光担心一旦护密国生变，将会难以控制。 “是！我这就去办。” 王大石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李光缓步走进了旁边的房间，十几箱金银珠宝正码放的整整齐齐。 “兄弟们的财物都分下去了吗？”李光问向看守的士兵。 “回禀校尉，每人两锭银子，是王队正亲自分发的！” “好！” 李光走向另一间卧室，他太累了，必须要先睡上一觉。 而在护密道的南边，距离护密国约八十里外。 两千吐蕃骑兵正朝着护密国飞奔而来！ 【作者题外话】：小勃律大战将起！ 因为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的崛起和小勃律大战都在同一时期！ 大家是想单独看小勃律之战还是阿拔斯一起看，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作者好决定是写单线还是双线！ 另外厚着脸皮求点票票！磕头了！ 第三十章 陌刀之威 护密道的中段有一处并不算长的峡谷！ 此时一只苍鹰正在峡谷上空盘旋，它扇动翅膀从正在疾驰的吐蕃骑兵头顶掠过。 褐色如宝石般的鹰眼敏锐的察觉到，在峡谷的出口一支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兵正严阵以待。 苍鹰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战，他腾起了身体在空中盘旋不去，等待着战后的人肉大餐。 大地的震颤已经越来越剧烈，李嗣业缓缓将头盔戴在顶上。 “起！” 李嗣业吼声如雷，抓住陌刀站起身来！ 一千盘坐在地上的陌刀军听闻号令，瞬间拔地而起整齐如一！齐刷刷的甲叶子碰撞声汇成一片。 “御！” 顿时，无数陌刀军持刀站定，宛如雕塑！ 山谷中的吐蕃骑兵已经奔至，马蹄践踏的泥浆四溅，尘土飞扬！ 当先的一名番将看到前方拦路的刀阵，愣了愣神，他虎目圆睁咬紧牙关对着手下暴喝一声。 “冲过去！” 无数狂奔而来的吐蕃骑兵张开大嘴狂吼着，“轰”的一声撞上了陌刀军阵。 宛如波澜不惊的湖面瞬间就沸腾到了顶点，人喊马嘶，惨叫与哀嚎在这片山谷中不断的回荡。 吐蕃骑兵如同溃堤的洪水，猛烈的撞击向由陌刀组成的大坝。 前排的无数陌刀军在劈出一刀后，接着就被狂奔而来带着巨大惯性的战马，撞的口吐鲜血向后倒飞出去！ 森严的大坝在怒涛的席卷下似乎有所松动！ 李嗣业将一名吐蕃士兵连人带马斩为两段，滚烫的热血如泼水般浸透了他的甲衣！ 头盔下的瞳孔没有丝毫波澜，李嗣业高举陌刀大喝道： “进！” “进……进……进！”千余陌刀军同声高喊。 随即，由陌刀组成的森严大坝开始徐徐而进，白光不停闪动，陌刀上下翻飞！ 吐蕃人没能一举撞穿军阵，而陌刀军已经开始朝着山谷逐渐迫进。 天空中的苍鹰与乌鸦越聚越多，它们在天际来回盘旋鸣叫，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饱餐一顿。 三年时间才能铸成一柄精钢陌刀，安西北庭独有的陌刀军更是唐军精锐中的精锐。 李嗣业双目如电，咆哮似下山的猛虎。每一刀挥出便有一名蕃士兵血肉横飞，死状凄惨无比。 重甲陌刀组成的刀林完全将两千吐蕃骑兵围堵在谷口，他们踏着沉重的步伐，就仿佛一尊尊死神正在向吐蕃人靠近。 人的凄厉惨叫战马的悲鸣，夹杂着在空中四溅的热血，丝毫没有影响到头盔下一双双坚定的眼睛！ 陌刀军阵稳如磐石，在李嗣业的带领下如墙而进！正在一步步的挤压的吐蕃骑兵的生存空间。 士兵们每一刀劈下都带出一蓬暴绽的鲜血，双方人马在谷口地带反复争夺厮杀，已经长达半个时辰！ 无数的腥红汇聚起来在地上的低洼处形成了一滩滩血泊。 带头的吐蕃将领半只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没了，骑兵冲锋数次都被挡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对面形同钢铁的陌刀军阵终于胆寒，大声呼喝着手下的吐蕃骑兵向着峡谷的另一边反冲回去。 在山谷的另一边，夫蒙灵詧亲自带着三千唐军骑兵已经围住了入口。 夫蒙灵詧满怀信心，他打算一战将驰援过来的吐蕃人全歼于此！ 吐蕃军在陌刀的打击下已经损伤数百人，带头的吐蕃将领断手上只胡乱的缠着一圈麻布。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对面的骑兵向着己方对冲过来。领头的吐蕃将领双目赤红他大喝一声，独臂拔出马上的番刀怒吼着带着剩下的骑兵向着唐军对撞过去。 安西军虽是精锐但吐蕃人长年生活于高原雪岭之上，战力同样不容小觑。 两军如同对向奔驰的列车瞬间便对撞在一起！ 霎时间，空中鲜血接连绽放，惨叫声不绝于耳！ 吐蕃将领虽然只剩独臂却依旧勇猛无比，他状如癫狂手中番刀接连斩杀三名唐军将领。 俗话说的好，归师勿截！人在绝境总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吐蕃骑兵又损失了数百人马，剩下的军队已经杀透唐军骑阵向着特勒满川的方向绝尘而去。 夫蒙灵詧见自己三千唐军都未能尽数拦下吐蕃骑兵，他气的暴跳如雷，对着手下众将无能狂怒的咆哮着。 “给本帅追，一定要追上他们，全歼这群吐蕃军！” 护密国。 李光站在城门口，看着段颜率领六百唐军入城这才心中稍安。 段颜下了马，亲密的揽过李光的肩膀说道： “李兄，真是不敢相信，你单凭二百人就取下了护密国！” “算是侥幸吧！再晚半天等唐军来袭的消息传到恐怕就来不及了！” “哈哈，吉人自有天助，李兄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成公休要取笑我！对了，夫蒙大帅为何没来？” 夺下护密国他们这次的任务应该也算完成了，但却不见夫蒙灵詧前来，李光觉得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夫蒙大帅带兵去堵截吐蕃援军了。” 吐蕃真有援军？连护密国都没有察觉到唐军的到来，吐蕃人为何会提前得知？ 如果不是吐蕃人在葱岭入口布有暗哨，那肯定就是五识匿国在唐军还未到达之前就提前派人去通知了吐蕃人。 李光心里觉得第二种可能更多一些，这些葱岭小国果然都是两面三刀摇摆不定的货色。 李光心想如果自己为安西节度使，必然要在护密道上建立一座守捉堡。以彻底控制葱岭中段的要道，同时也可以震慑诸国使其不敢生有二心。 “李兄在想什么？”段颜发现李光走神忍不住询问。 李光收回心神反问段颜道：“成公觉得夫蒙大帅会不会想着趁此机会夺取连云堡？” 段颜心中一动，如果能全歼驰援过来的吐蕃人，连云堡那边的兵力自然也就少了。说不定还真能一举拿下连云堡！ “李兄觉得有可能吗？” “五千军队拿下连云堡确有可能，问题是拿下连云堡之后要如何守住它！”李光不想打击段颜心中的希望。 见段颜皱眉沉思起来，李光笑道：“这些还得看夫蒙大帅会做何选择了，你我二人且先收拾好护密国的烂摊子吧！” “李兄所言有理，倒是我多虑了！”段颜哈哈一笑，跟着李光朝唐军驻地走去。 第三十一章 皇宫夜宴 唐军已经接管了护密国的各处要道与皇宫，段颜在李光的陪同下来到了城门口被临时征用的唐军驻地。 在一间被士兵把守严密的仓库中。 段颜看着室内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居然足足装满了十几口大箱子。饶是世家出身的他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段颜抓起一串蓝色的玛瑙手链在手中反复观看。 “这里有多少财宝？” “还没来的及清点，估计有十余万两银子的财货！” “区区一个两万余人的小国居然能汇集如此财富，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李光心想，这还只是护密王献出的一半财富，估计大头都被他藏了起来。 “这条商道也算是丝绸之路上的冲要之地，汇集这些财富并不算什么！成公不觉得如此宝地却没有唐军的要塞不是可惜了吗？” “听闻此言，段颜不由的重新打量了李光一番。本以为他只是勇武之人，却没想到头脑也如此聪慧！” “若是俢铸要塞，吐蕃人绝不会放任不管！” 李光觉得就是要把吐蕃人从连云堡地区引过来才好。用修建城堡来实行围点打援之法可以使吐蕃消耗大量的兵力，以后攻取小勃律地区，易如反掌！ 但这些事，此时还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另外一处大院中，躺着二十多名受伤的士兵，两名胡人大夫正在中间给士兵们换药包扎。 李光挨个检查着伤兵们的情况。 一个满脸麻子的士兵见李光过来，忍不住就要挣扎着下榻行礼。 “张麻子，你还能动啊？”李光取笑他道。 “那可不！俺再休息几天又能上战场了！” 张麻子逞能的动了动自己受了箭伤的大腿，却一不小心将藏在榻上的两锭银子给挤落在地上。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其他的士兵也害怕因为张麻子的举动而在段颜面前暴露了他们每人都私自取得的财货。 段颜咳嗽了两声假装没看见，继续自顾自的朝里间走去。 李光狠狠瞪了张麻子一眼，也跟随着段颜向里屋而去。 屋中的两张榻上分别躺着荔非守瑜和阿史徳图虎。 经过两天的修养荔非守瑜已经苏醒了过来，他正端着一碗药汤咕嘟嘟的喝着。 “守瑜，感觉怎么样？”李光上前接过他喝掉的药碗放在一旁。 “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又回来的感觉真不错啊！” 荔非守瑜已经从士兵的嘴里听说李光因为暴怒而杀死了一名大夫，这才迫使他们日夜不休的想着办法来拯救他们的小命。 而旁边的阿史徳图虎依旧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他的络腮胡子几日未经修剪又浓密起来。 一名中年大夫正在用勺子喂他吃着什么东西。 李光上前替阿史徳图虎把胡子上沾染的脏物抹掉。 “他怎么样了？” “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接下来便要看他的意志力是否坚定了！” 看着李光突然沉下来的脸，说话的大夫生怕李光一言不合又把他也给杀了。 他讨好的连忙又说道：“将军……您身上的箭伤也该换药了！” “嗯！” 李光点了点头，脱去甲胄与衣服。 那名医官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替李光解开缠在胸前的绷带。 段颜这才发现，李光的前胸到后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疤痕。怕不下四五十道之多！ 看着那一道道的恐怖疤痕，不难想象他之前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遭遇才能挣扎着活下来，段颜只觉得触目惊心！ 似乎发现了段颜异样的目光，李光笑道：“成公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所企图！” 李光虽然是在开玩笑，段颜却听出了他语言中的开朗。 段颜也心情大好，“你小子屡屡取笑于我，下次喝酒可不要认输啊！” “喝酒我确实不是成公的对手，除非你让我两斛！” “李兄怎么不直接让我替你喝完得了！” “哈哈哈！” 入夜。 李光与段颜在护密国并不高大的城墙上巡视防务。 看着随风猎猎作响的黑龙战旗，李光的心里充满了自豪！ 这是他打下的第一个国家，虽然不过弹丸之地。 他目光看向手中的苍龙槊，这柄大唐战神苏定方使用过的马槊，也将伴随着自己南征北战。 他能否超越苏定方，夺回祖辈失去的一切呢？ 这时，一名年迈的胡人官吏摇摇晃晃的上了城墙。 他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两人近前，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说道： “两位将军，都施国王请二位到王宫一叙！” 段颜与李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不明白护密王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李光出言问道：“请问贵国国王找我二人所为何事？” “并无什么事情，就是请二位将军到王宫宴饮一番！” 李光二人带着荔非元礼和几名兵卒进了皇宫。 他们倒也不怕护密王玩些什么花样，现在城门和何处要道都掌握在唐军的手中，更有夫蒙灵詧大军在外，护密王要真来点什么阴招恐怕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护密皇宫多是西域风格，建筑也基本都是河中地区的圆形式的。 李光通过宴客厅的窗口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茫茫雪山。 一旁的段颜正襟危坐世家子弟之风顿现，而因为李光之故才能来混顿饭吃的荔非元礼则是大咧咧的四处乱看乱摸。 他先是在一个大瓷瓶上用手指敲敲打打，又趁人不备将放在石台上的一颗宝石揣进怀中。 发现李光正盯着自己，他若无其事的回到桌子掏了掏自己的鼻孔，瓮声瓮气道： “这区区护密国王好生无礼，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却托大不来，想必是故意给吾等难堪！” “抱歉，抱歉！来迟一步让诸位久等了！” 护密王都施这才从慢吞吞的走来，他的身旁除了一群官员外还有一个妙龄少女。 那女子是胡汉混血的面相，肤白如玉！穿着白色的薄纱长裙肩上披着长长的金色披巾，裙下的肌肤若隐若现让人观之便不由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第三十二章 一舞倾城 女子身形高挑婀娜，体态更是匀称的完美无缺！如玉般的细腻肌肤不由让人生出一种，多一分便觉胖，少一分又显瘦的感觉！ 绝丽的容颜和后世的明星古力某某很相似，脸上却又多了一分妖媚与娇柔之态。 就连李光也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一旁的荔非元礼更是长大了嘴巴，一双牛眼死死的盯着那女子，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三人中，唯一镇定自若的唯有段颜。他只是礼貌的看了一眼女子的容貌，然后便将目光落在护密王都施的身上。 “这是小王的女儿，名叫茉莉！” 都施对着三人介绍一番，身后的那名妙龄女子有些不情愿的上前躬身对着三人福了一礼。 荔非元礼看着她腰间的肚脐上镶着一颗紫色的宝石，不由大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令他贪婪的是人还是宝石。 众人纷纷落座。 一名官员朝着廊下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一队侍女各自把手中的盘子放在众人的桌上。 酒菜齐备之后，又进来一队舞女与乐师。 带着异域情调的管弦之声与飘飘歌舞在堂中演奏起来。 菜肴都是河中地区的珍品，酒也是精酿的高昌葡萄酒。 对面的女子却并未用餐，她用宝石般的眸子在三人的身上打量着。 李光和荔非元礼吃东西都是狼吞虎咽，十分的不雅。 饶是李光面相俊朗，但一看便不是那种谦谦君子，女子的目光只是稍微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移到了旁边的段颜身上。 段颜出身于世家高门从小也算饱读诗书，虽然从军为将但身上仍有一股儒雅之风。 就算吃东西，他也并不像李光二人那般胡吃海饮。显得谦恭有礼，使人好感顿生。 都施举起酒杯说道：“护密国心向大唐已有多年，奈何吐蕃在侧不得不屈服于吐蕃人的淫威之下！这次大唐天军重回葱岭，真是我们护密国之福啊！小王敬三位一杯！” 李光听闻都施之言心中冷冷一笑。 这老头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心里说不定正在咒骂着大唐。感觉这只老狐狸的脸皮可比他还要厚上几分。 段颜一口将杯中酒喝完然后反问道：“听闻都施国王欲往长安朝见天可汗陛下？” 新降之国一般都要前去面见天子，这也是大唐的特例。当今皇帝李隆基非旦不会苛待这些国王反而还会下发一些赏赐，这也是都施敢亲自去大唐的真正原因。 “小王确实仰慕天可汗陛下已久！奈何吐蕃人如狼似虎，他们索要的赋税也无比繁重。小王请求大唐能够驻扎一部军队在护密国周围，不然吐蕃人肯定会前来报复啊！” 这也是都施打的好注意！ 大唐如若在周边驻军，吐蕃人就算来了也肯定是先打唐军。 唐军若胜他没有任何损失，唐军若败他则可以向吐蕃人推说是受到大唐的胁迫。 这事段颜现在还做不了主，他想了想随即说道：“这事我会报知夫蒙大帅，让大帅定夺！” “多谢将军了！”都施举起酒杯继续邀请三人同饮。 酒宴过半，堂中的乐声渐渐高亢！舞姬们的舞姿也逐渐显得诱人起来。 看着那些摇胸弄臀的舞姬们，荔非元礼再饮了一杯美酒，他的心里似猫在抓挠，难受无比！ 一名老官吏重重的咳了两声，三名舞姬就好像听到命令一般慢慢的将舞步挪到了三人近前。 妖娆的舞姿越来越诱人，最后顺势倒在了三人的怀中。 猴急的荔非元礼瞬间便迫不及待的伸出了一只咸猪手，探入到了他身上那名舞姬的酥胸之上。 他身上的舞姬咯咯娇笑着，非旦没有抗拒，反而用嘴喝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殷红的嘴唇主动吻上了荔非元礼的大嘴，竟是用嘴来喂他喝酒！ 李光身上的舞姬也是如出一辙，但李光只是轻轻的推开了舞姬的脸庞，他还是喜欢自己举杯来饮。 段颜倒是显得神经紧绷，对于怀中的舞姬推也不是，接纳也不是，脸都红了一片！ 国王都施将三人的举措看在眼里，他笑道：“下面让小王的女儿为大家献上一只舞蹈吧！” “好！” 李光首先鼓起掌来，他也想看看如此绝色所跳的舞蹈会是何等样子的！ 其余众人也都是纷纷鼓掌喝起采来。 那名叫茉莉的女子在掌声中缓步来到堂中，她一甩手中锦带，乐师们的长笛与琵琶之声渐起。 女子翩翩起舞，如春燕归堂，舞姿轻盈灵动。半露的酥胸与肚皮似羊脂白玉，令人忍不住想要上去亵渎一番方才罢休。 荔非元礼停下了抚摸舞姬的大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女子的舞蹈并不时疾速的吞咽一口唾沫。 就连段颜也不再纠结是否要将缠住自己的舞姬推开，开始欣赏起女子的舞姿来。 李光面带笑容，此女的舞蹈确有可取之处。但比起隐藏在脑海最深处记忆里的那些歌舞还稍显不足！ 堂下乐声渐急！ 女子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来，空有仿佛有茉莉的清香袭入口鼻，让人胸中舒畅！ 白玉般的素手婉转流连，手中的锦缎与裙裾飘飞！ 一双如宝石般的水眸似在向情郎诉说着动人的情话。欲语还休！ 流光飞舞，飘飘欲仙！又真若置身仙境，隔着袅袅青烟静看仙子舞于空中。 一时之间，堂中除了阵阵乐舞之声再无其他！ 李光终于正视起来，酒杯悬于半空竟忘了饮下去。 金色的锦带搭配白色衣裙，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轻盈优美，纱裙下的曼妙胴体隐约可见！ 乐声更急！ 女子身体伴随着悦耳的管弦之声，不住的飘飞疾舞。 李光似乎从中领域到了由舞至武的另一层境界。 急促的乐声还在加剧，众人的心脏也随着音乐与舞蹈愈发急促！ 女子疾舞长袖，娇躯也随之旋转，愈转愈快。 转动间，她以绸带倒挂于堂顶的大梁，然后自地上翩然而起！ 如晴荷破顶，又似婵娥奔月，美不胜收！ 第三十三章 夫蒙之忧 “哎呀！俺老荔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漂亮舞蹈和女人！”荔非元礼幽幽感叹。 此舞比起中原的歌舞更为奔放，和燕赵之地的舞姬相比则更显柔美。 一曲已罢，女子的娇躯也落回地面。但李光却觉心中荡然一空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如此美妙绝伦的舞姿只看一遍实在可惜！ 葡萄美酒夜光杯，再加上歌舞管乐美姬在侧。又有护密国的官吏不住的劝酒，即使酒量好如段颜也颇有醉意。 第二日正午，李光方从榻上悠悠转醒。 看了一眼旁边的武器还在，他这才放下心来。 昨夜饮酒过度，头脑有些昏沉！李光现在想来才觉有些后怕，如果护密王真有反复恐怕他们的处境堪忧。 推开将大腿放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的舞姬，李光迅速穿上衣甲拿起桌上的武器向外走去。 旁边的房间，荔非元礼还抱另一个舞姬呼噜打着震天响。 “元礼！快起来。” “呼！嗯……啊！” 直到脸上被拍了两下，荔非元礼这才从熟睡中一脸蒙圈的醒来。 段颜从门外缓缓走来对着二人笑道： “你们两个睡的跟死猪一样，若是护密王欲对我们不利，恐怕昨夜我们便已经身首异处了！” “成公说的是，这段时间神经绷的太紧。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以至于有些懈怠了。” 虽是挚友但段颜毕竟是他的上级，李光好歹也要做出一个下属的姿态来。 “李兄多心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现在并非在大唐境内，做事还需有些分寸才是！” “嗯，我们这便回驻地吧！” 途中，喜欢八卦的荔非元礼好奇的问道： “段将军，昨夜你和那个护密公主眉来眼去。是不是已经……” “你这家伙，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李光瞪了荔非元礼一眼示意他闭嘴。 段颜微微一笑，倒也不介意回答荔非元礼的问题。 “呵呵，段某已有婚约！岂能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荔非元礼只觉得一阵可惜，要是换作是他肯定要大战三百回合才肯罢休。 说话间，唐军驻地已至，王大石看着几人的身影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校尉，图虎醒过来了！” “真的！”李光大喜，他迫不及待的径直朝驻地深处而去。 最后一进院落里，是伤兵们休养的地方。 天气颇好，一些伤员已经能在外面打堆闲聊。 里屋，阿史徳图虎正在坐在床上。荔非守瑜坐在他旁边，闲聊间还不时给他喂上一口饭。 看来在城门口的并肩血战，使得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起来。 “哈哈哈，图虎！黄泉之行领略风光可佳？” 阿史徳图虎看到李光前来也显得甚是兴奋，他晃了晃脑袋似乎真的在想着昏迷时所看到的场景。 半晌，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回答道：“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回来了便好！这么多兄弟在此，定不会寂寞！”一旁的荔非元礼咧嘴笑道。 见阿史徳图虎如此，李光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两人一路从连云堡逃回大唐早已情同手足。 李光复又拍了拍阿史徳图虎的肩膀说道：“且好生休养，等伤好些了我请大伙好好喝一顿酒庆祝一下！” ……… 而在百里之外护密道的山岭间，夫蒙灵詧却是一脸的愤怒。 他以四千军队设伏，本想全歼从婆勒川赶来的吐蕃援军。 谁料这次前来的都是吐蕃精锐，除了死在陌刀军之下的几百敌军，他带领的骑兵居然只截下了不到五百的敌人。 四千唐军对阵两千吐蕃军，杀敌逾千居然自损五六百人。 吐蕃人向西逃遁，他率军追了一天一夜连对方的屁都没有闻到一个。 吐蕃人的南番马在高原之上如鱼得水，并非他夫蒙灵察无能，属实是唐军战马不能适应这种地方。 夫蒙灵詧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样的战果他该怎么写军报呈给龙椅上的皇帝呢？ 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夫蒙灵詧看着前方已经隐约可见的特勒满川，脸上沉的能拧出水来。 谎报军情，杀良冒功他更是不敢！ 唐军军纪极严，做这些事情一旦被发现那他这个节度使也就不用做了。 一名裨将走上前来对着夫蒙灵察问道：“大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夺取护密国，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启禀大帅，段将军传来军情！” 一名士兵匆匆上前，恭敬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将一封书信递给夫蒙灵詧。 夫蒙灵詧微微一愣，自己不是让段颜把持护密中段吗？两边都是巍峨雪山难道护密国派兵袭击了他？ 他的心里忐忑起来，在五识匿国他没有留下军队，若是两国联合起来截断归路，前方吐蕃人再派大军来袭，则唐军危矣！ 心念至此，夫蒙灵詧只感觉背脊生寒。 他努力平复颤抖的手，缓缓打开泥封抽出里面的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李光已陷护密国，恐护密不稳归途生变，故末将先请移师以备不测！” 夫蒙灵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在他看来这消息只比归路被断稍微好一些。 当初他发现了高仙芝与程千里两人都有夺取连云堡之心，便暗中打压并从中作梗使两人渐生嫌隙。 谁料突然杀出了一个从连云堡逃回来的奴隶，当初段颜书信中让他收下此人。 他并没有把李光当一回事，不过一区区奴隶而已能在军中有何作为？ 不曾想，此人竟然真凭两百人马夺下了护密国。即便是壮年时期的自己也想都不敢想用两百人去进攻两千人的城池。 现在看来因为自己的一时托大而错失了良材，夫蒙灵詧此刻才觉得追悔莫及。 “大帅，出了何事？”旁边的裨将见夫蒙灵詧转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问道。 “没什么！传令李嗣业，让他先率陌刀军撤回护密国我随后便到。” “是！” 夫蒙灵詧看着此人走远，脸色愈发的阴沉！他这才发觉自己嫡系中只有一个李嗣业的能力还行，其他人都不过是些泛泛之辈！ 就连来安西从军时他亲自接纳的段颜也似乎跟他貌合神离起来。 夫蒙灵詧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他的危机却不是来自李光与程千里，而是隐藏极深的高仙芝。 高仙芝在田仁琬盖嘉运手下都未受到重用，还是他一手将其提拔起来的！但去年进攻小勃律时因为意见不合他们已经背道而驰。 现在高仙芝的手下能人无数，就连曾经为自己效力的封常清也转投了高仙芝。 自己这次应付皇帝的护密国之战，打的更是不尽人意，如果能全歼来援的吐蕃军还好，而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回京述职时该怎么给皇帝交差。 军队缓缓开拔，道路两旁的绿林与远山高耸的雪岭互相映衬，如此冬夏交融的奇观更显风景优美。 但夫蒙灵詧却无心观看，他的心里愈发烦躁起来。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应对之策！ 李光虽然是程千里的人，但这次他仅以两百人便打下护密国何尝不是此次出兵的一个亮点呢？ 只要在军报之上将此人的卓著的战功再稍微夸大一些，不是显得他夫蒙灵詧识人善任吗？ 他决定回护密国之后便善待李光同时与程千里和解，以二人之力共同压制高仙芝。 夫蒙灵詧考虑着回去之后或许可以放下面子和李光好好谈上一谈，他既然能用两百人袭取护密国，对连云堡和小勃律地区或许能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等到明岁做好充足的准备后，自己一定要夺下小勃律，彻底断了高仙芝与程千里的节度使之念！ 第三十四章 二李争锋 天宝五年九月中旬，天气依旧炎热无比。 护密国在被唐军夺下的八天后，除了城头上多了飘荡着的黑龙战旗，和一些站立齐整装备精良的唐军外，似乎一切都还是和往常一样。 城中的居民不复唐军初来的胆怯与害怕，他们从家门里走了出来再次活跃在护密国的街头巷尾。 城门口排队进城的货商们也逐渐增多，城门开启多时，这里依旧排着一条长龙。 今天是重阳节，李光最后一次矗立在护密皇宫的台阶顶上。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下面渺小如同蚂蚁的人潮，而是看向了西北方。 那里是连云堡的方向！ 扶了扶手上的木藤手链，他没忘记那座密林间的小小坟茔和他的无数仇敌！ 仿佛已经听到了婆勒川潺潺的流水声，李光紧握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他提起手中的苍龙槊缓缓向着台阶下走去。 唐军大部驻扎于护密国五里之外！ 李光走进营中时，军队正在埋锅造饭，挑水打柴的士兵也正从营门络绎而入，显得井然有序。 夫蒙灵詧在护密道受挫之后，似乎一改往日的刚愎自用，对待手下将士也和气了不少。 看到李光进来，他强颜笑道：“李校尉终于来了，满帐众人可都在等你啊！” “属下来迟，请大帅责罚！”李光行了一个军礼，装模作样的说道。 “何责之有？本想激励你一番，所以才让你去攻取护密国。没想到你却真的成功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就是嘛！听说李校尉的勇武不下于嗣业将军啊！”有人羡慕李光的战功，开始故意挑拔起来。 李光见李嗣业面色有些难看，似乎真中了那人的挑拨之计，他连忙说道： “诸位过奖了，在下不过是趁着护密国不备侥幸取胜罢了！那里能和李将军相提并论？” 听闻李光之言，李嗣业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他转头只微微看了李光一眼，随后又收回了目光似在思索什么。 夫蒙灵詧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他站起身来假意对着刚才出言的那名裨将斥道：“休要再提此等言论！我安西军本为一体何来谁高谁低之说？” 看着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夫蒙灵詧，不止下手的段颜，就连末尾的李光也大感疑惑。 李光心里不由提防起来，这老东西说不定又会想一些阴招来损自己。 只见夫蒙灵詧继续说道：“此次出征诸位将士皆有功劳，金银赏赐将会陆续颁发下去。但其中有两位大功者却不得不单独予以表彰！”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李光和李嗣业，不用想都知道这次出征护密国就他俩功劳最大。 夫蒙灵詧率先看向李嗣业。 “嗣业！” “末将在！”李嗣业出列恭敬行了一礼。 “此次截杀吐蕃援军斩敌逾千，你当居首功， 我会在军报中谏你为从五品归德朗将，掌安西三千陌刀军！” “谢大帅！”李嗣业再施一礼，这才回到座位上。 夫蒙灵詧随即又把目光看向末尾的李光。 “李光！” “属下在！”李光也出列对着夫蒙灵詧行了一军礼。 “此次你仅以两百先锋便攻取护密国，也当为首功！正式封你为从七品翊麾校尉，领兰城守捉使，愿你再建奇功！” 唐朝的边疆节度使因为距离中枢遥远，可以直接任命六品以下的官员，事后只需要向朝廷汇报一番即可。 而六品及六品以上的官员则需要凭借军功申报给朝廷，由朝廷来定夺后再行任命。 这就是为什么夫蒙灵詧直接任命李光为翊麾校尉，而对李嗣业则是上谏。但对于节度使所谏的职位只要不太离谱，朝廷一般都会给予应允。 “卑职谢过大帅！” “呵呵，这是你应得的！”夫蒙灵察笑道。 李光的新营帐中。 荔非元礼好奇的问道：“这个兰城守捉在什么地方？俺怎么从未听说过？” “兰城守捉归属于阗管辖，不过距离很远！下有一个尼壤城还有两个村子！”一旁熟知安西地理的段颜替荔非元礼解了惑。 那个地方李光当时巡境的时候也去过，兰城和葱岭守捉比起来可就差的太远了，下辖只有六百兵马。 但好在周围还有城镇，并不像葱岭守捉那么荒僻。 荔非元礼两眼放光，他已经做了三年旅帅，这次跟着李光说不定能混一个校尉当当。他喝了一杯酒然后咧开大嘴笑道： “那我们以后不是要叫都督了？” “确实，以后应该叫李都督了！”荔非守瑜也颇为兴奋，水涨船高，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一名士兵进帐行礼道：“启禀校尉，李将军来访！” 李将军，自然就是李嗣业。 听闻李嗣业过来，李光和段颜都出帐相迎。 见来人果然是李嗣业，李光上前微笑说道：“李将军来访真是荣幸之至，里面请！” 客随主便，李嗣业进入营帐大马金刀的坐下。 护密国每日都会给军营送来不少酒肉以作慰劳，唐军的伙食比起以往还要更加丰盛一些。 酒肉齐备！众人也不讲究什么宾主座次，围成一圈倒也颇显热闹。 帐案上，李嗣业举杯笑道：““嗣业恭贺李兄高升！”” 李光连忙举杯回敬道：哪里，和嗣业兄比还是望尘莫及啊！” “嗣业从军已有数年，而李兄不过半载而已！” 往日性格大条的荔非元礼，却也粗中有细。他敏锐的察觉到李嗣业话语中的别样味道，随即出言道： “非也！李将军的威名安西何人不知？俺老荔就最为崇敬于你，今日终于得见也算不枉此生了！” “哈哈哈！” 李嗣业哈哈一笑，继续和众人宴饮起来。 酒肉过半，胸胆已张！ 李嗣业站起身来，对着李光邀请到。 “听闻李兄槊法非常人可比，可愿与嗣业比试一番？” 正各自喝酒谈话的众人听闻李嗣业之言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今日封官之赏，加上夫蒙灵詧一改往日态度，李光心情大好不由多喝了几杯。 闻言，李光看向李嗣业。 四目相对！ 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意气风发与争强好胜之心。 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不是挚友便为仇敌！ 李光收回目光，举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嗣业兄为此而来，李光岂能扫兴？” 暮色渐浓！唐军营地之中不少地方已经点起了火把。 “喂！你们听说了吗？”一名年轻的唐军士兵说着话。 旁边一名瘸腿军汉正在劈柴，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什么？” “李嗣业将军要和那个什么新任的兰城都督在营中比试武艺！” 年轻的唐军士兵说话间看到不少人已经向着北营而去，他索性扔下手里做饭用的铁勺子也随着众人的方向赶过去准备凑热闹。 “哎！你们等等我呀！” 瘸腿军汉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正不断的往北营的方向聚集，他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嘟囔着这几个兔崽子不讲同袍情谊，居然丢下他就跑了！ 唐军北营的空旷地除了几株大树之外再无其它，确实是一处比斗的绝佳场所。 李嗣业未着重甲，李光也没有罩起明光铠！ 一人持槊一人手持陌刀，两人正拉开架势，这场战斗似乎已经开始了！ 除了段颜和荔非兄弟等人，围观的唐军已经越来越多。 大名鼎鼎的陌刀将军李嗣业可是安西军中神话般的人物，而对面的什么兰城都督他们许多人都闻所未闻。 这一战似乎不用比，也知道谁会获胜！ 【作者题外话】：作者是上夜班的，工作了十个多小时，凌晨四点多才下班！回来就开始码字！ 文笔或许不佳，但看在作者辛劳的份上给点票票吧！ 我的目标是想成为一个全职写手，也会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安西双壁 月未及梢！天际似暗尤明。 北营这片空旷地的外围已经站了一圈人，唐军们谁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被二人的打斗波及到自己。 而在外围的人却只为看的更清楚一点，拼命挪动身体往里面挤去。 却闻，兵器的碰撞声不时的传来…… 看来在他们赶来的当口，两人已经交锋起来了。 这时，只听一声大喝！ 犹如虎吼！ 站在内圈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两人互换一招之后，李嗣业看准时机，手里陌刀在空中抡如满月！猛然之间便朝着李光奋力劈去。 安西军中人人皆言，挡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知已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李光当然想要试试李嗣业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只见李光抬起手中马槊，竟然是要硬抗李嗣业这霸道无匹的一击！ 围观众人不由一阵唏嘘，其中有不少陌刀军的士卒似乎已经看到那位新任兰城都督槊断人亡的下场。 “嘡”的一声，兵器相交！ 围观众人只觉得耳膜刺痛，再次看向场内，那杆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制成的槊杆居然并未折断。 但是持槊的那人却被李嗣业的一刀之威震的半跪了下去。 李光暗自惊讶，李嗣业不亏为大唐猛将，其力量之强更甚奔马！ 他单膝于地，双臂倾尽全力才勉强挡下了李嗣业的这一刀！ 见他模样有些狼狈，许多站在李嗣业一方的军士都不由的嗤笑出声。就算这人挡住了李将军的这一刀又能怎样，落败还不是旦夕之间？ 果然！李嗣业双臂猛然发力，被槊杆架住的精钢陌刀迅速下压。似乎打算完全将李光压制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但是被压制于地上的那人，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李光紧咬的钢牙不时发出“咯吱吱”的声音，众人发现他半跪在地上的身躯，正吃力的一点点站立了起来！ 李嗣业也有些惊讶，他的力气自己是知道。本以为李光败局已定，谁料他竟然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缓缓的站起身来。 围观众人也都纷纷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在他们的印象中战场上还重来没有人能接住李嗣业的这一招。 却见，李光暴喝一声，奋力张开双臂已经彻底站了起来。他手中苍龙槊猛的上抬，将李嗣业的陌刀顶了回去。 同时，李光趁机后退两步与李嗣业拉开距离，脑海中也在思索着应变之法。 李嗣业安西第一将，果然名不虚传！不但力大无穷，耐力更是远在自己之上。 李光深明自己的弱势，他在连云堡为吐蕃人驱劳数年。回到大唐后虽然身体日渐强壮，但还未到能与李嗣业正面角力的地步。 看来程千里对李嗣业赞赏有加，更欲将女儿嫁于他也确实不无道理。 但他李光又岂是甘心受挫之人？ 李光一抖马槊，槊出如电，猛刺李嗣业的咽喉。 李嗣业看穿了李光槊锋所指，他在李光出槊的一瞬间便已经开始抬刀防御。 槊尖顶着了陌刀刀身，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金属悲鸣。 见李嗣业抬刀格挡，中下两路已空！ 李光趁此良机，迅速收槊，双臂猛然发力瞬间再将马槊疾刺而出。 围观众人只觉得电光火石的刹那，疾刺出去的马槊竟然同时在空中不停的抖动翻飞起来。 原本在李光手中只一根马槊仿如瞬间变幻成了九根，在已经越来越昏暗的夜空下这九道槊影朝着李嗣业的周身命门分刺而去，一时之间根本难辨真假！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变化多端精妙绝伦的槊法，这与李将军对阵的青年同样不容小觑啊。 未及众人多想，九道槊影已然刺出！夹带着剧烈的破风声，宛如九霄龙吟，向着李嗣业咆哮而去。 李嗣业安西第一的名头岂是浪得虚名？他手臂猛挥陌刀，比其他陌刀更为精良沉重的巨刀被他舞动的如同风车！ 这就是绝对防御！饶是李光的九道槊芒依然破不开如墙的刀罡。 李光顺势抽槊，以和陌刀刀锋同样长度的槊刃横扫李嗣业下盘。 李嗣业看破李光是想要迫使他跃向空中来避让这一击，然后自己在半空再难变招，而他则趁机以槊击之！ 李嗣业当然不会给李光这个机会，他以陌刀格挡，同时转而进攻，借着受力后的陌刀向着李光拦腰斩去。 暗道一声李嗣业好熟练的搏杀技巧，李光不退反进！在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他手中马槊猛的翻转，由回马枪演变而成的回槊疾刺李嗣业后背。 李嗣业似乎早已料到李光会作此举动，在二人身形交错之时他便已经开始收刀来迎接李光的回槊。 长槊与陌刀再次在空中相击，金属的锐响在周围回荡不止！ 李嗣业转身过来，陌刀再次向李光挥斩而去。 身后便是大树，李光已无退路！ 看着这一击挥出，站李嗣业这边的唐军纷纷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嗣业将军胜了！ 饶是那青年军将确实有几分本领，也不过到此为止了！ 就连李嗣业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两人已过六十余招终究还是他胜了！ 然而！ 那青年再一次用行动给了众人狠狠一记耳光！ 只见李光杵槊而起，人已经攀至树梢。他倒悬于树梢之上手中马槊由上至下向着李嗣业的头顶刺来。 听到顶上恶风不善，李嗣业连忙提刀相迎。 “叮叮嘡嘡”的武器碰撞之声不停的在空中向着四周扩散。 李光以腿盘住大树，居高临下，瞬间便朝着李嗣业刺出了十余槊。 李嗣业持刀挥挡，槊比刀长，如此一来他却只能守不能攻！ 李嗣业如何能忍？他大喝一声，一刀将那颗大树从下面斩断。 眼看大树摇晃欲倒，李光转身挪到了树后。 随后抬脚猛踩树杆，迫使它朝着李嗣业倒砸过去。 李光的身躯站于倾斜着倒下的树身之上，手中马槊疾挽，他的攻击将在大树彻底向着李嗣业倒下之后同时发动。 李嗣业本想砍倒大树逼李光现身，没曾想他竟然驱以树干之力，向自己发动攻击。 面对着大树茂密的枝冠，李嗣业闪身躲避是没用的。他手中陌刀疾舞，倒下的树体竟被他寸寸斩断。 士兵们不知何时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原来以为的摧枯拉朽的比武，竟然如此精彩。 那青年不但槊法变化无穷，头脑更是敏锐无比！ 除了李光自己的部众，原本一边倒的希望李嗣业能胜的唐军们，此刻却已经有不少人和李光共情起来！ 但所有人都是高兴无比，如此青年，假以时日也必为一员猛将，安西军将如虎添翼也！ 夫蒙灵詧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早已观看多时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当初段颜推荐李光的那封书信价值几何！ 而他却亲手将此人推给了程千里，夫蒙灵察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然而场上的比斗还未结束，李嗣业将砸向自己的树冠砍的粉碎。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凌厉的长槊！ 槊刃如电，转瞬之间已经幻化为三道槊影，朝着李嗣业的周身光速而来。 “嘡嘡”两声！ 陌刀化解了最为致命的两道槊影，最后一根正刺向他的左肩。 此时此刻！ 李嗣业却笑了！ 他伸出左手迅速抓住槊刃，不顾锋利槊刃划破手掌而流出的鲜血，李嗣业猛的一拉！ 他力大无穷，李光竟被他这一拉之力带的向他踉跄而去。 李嗣业扔掉陌刀，以手为爪取向李光咽喉！ 第一百零五招，李嗣业胜！ “好……好！” “精彩！” 无数人喝起采来，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他们却已经不是为李嗣业一人而贺，而是为两人间这一场精妙无比的战斗而贺！ 【作者题外话】：下班后头痛欲裂，差一章晚上写出来！ 第三十六章 碎叶重镇 距离那场比斗已经过去月余时间，唐军每年皆有一次足月的休沐。 李光趁此机会离开葱岭后便向夫蒙灵詧告了假，准备前往碎叶故居！ 那次比斗之后，夫蒙灵察对李光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见李光提出休沐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装模作样的反复叮嘱李光途中当心。 此行人马不多，只已经痊愈的阿史徳图虎、荔非元礼、王大石等不过十人。 李光让已经升为校尉且颇为沉稳的荔非守瑜前去兰城替他稳住局面，他则需要从碎叶返回之后再前往兰城守捉赴任。 几人从凌山经由勃达岭一路前往碎叶。 碎叶城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马克市附近，这里曾经是大唐统治下最西边的地区。 城池方圆六十余里，高大坚固，当时兴建碎叶时便采用长安城的布局来予以修筑！ 李光等人来到碎叶城下，也不得不感触这里繁荣依旧。 由于是丝绸之路北道的重要地段，各国商贾云集其中。其间以粟特人居多，偶尔能看到一些汉人与大食和拜占庭等地的客商。 突骑施人的第一任可汗乃是名扬一时的苏禄。 苏禄其人本为娑葛部将，娑葛被阿史那默啜所杀之后，苏禄收集残部自立为可汗，渐渐崛起于碎叶川一带。 在苏禄的统治下，突骑施人逐渐强盛。开元初年大唐封苏禄为忠顺可汗，并将金河公主下嫁于他。 苏禄在锡尔河抵御大食倭马亚王朝，并取得大胜，后又联合粟特诸国将大食军彻底赶出了阿姆河以东。 其后继续带领粟特诸国大败万余大食军，使得粟特诸国彻底从大食的压迫下独立出来，成为了大唐在西域保卫丝绸之路的重要力量。 苏禄志得意满之下开始想要脱离大唐的控制，并分封诸子为各地叶护，使突骑施内部矛盾暗生。 大首领莫贺达干联合数部将苏禄杀害后，突骑施人分化为黄黑两姓。一占怛罗斯，一占碎叶川等地，两部互相仇杀攻伐不休。 现任黄姓突骑施可汗为移拔，他为了稳住自己地位游离于大唐吐蕃与大食之间，可谓三姓家奴。 李光站在碎叶城的高处，向西眺望！ 这是他年少时久居之地，知道前方就是阿史不来城，惧兰城与怛罗斯地区。 广袤的西域河中领域便在眼前，不由使人豪气顿生！ 荔非元礼走上前来，看着负手而立的李光。他一改往日粗犷孟浪之态，咧嘴笑道： “丝绸之路商贾如云，财货遍地！如此宝地若能尽归大唐，则可以威震河中，使西域万国皆向东臣服！” 李光回头从新打量着荔非元礼，惊讶于从他的嘴里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面对李光的视线，荔非元礼摸了摸脑袋笑道：“俺老荔也是有感而发，嘿嘿嘿！” “你说的没错！总有一天大唐的势力将会再次深入河中，与大食较量于此！” 身后众人见李光说的豪气干云，不由皆是一愣，这样的目标或许大唐真能实现。 记忆中的祖宅仍在，站在门口，李光已经能看到中院的二层木楼。 “可是小郎君回来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发现了众人，她激动的迎出门来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当先的李光。 李光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四五年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可是福婶？”他笑着问道。 “就是，就是！老头子赶快出来，是小郎君回来了！”老妇人兴奋的冲着里间喊道。 “什么，真的是小郎君回来啦？” 一个老头迎出门来，他也显得甚是激动！ 看着面前的李光一行人，他的脸上浊泪纵横。 老主人死前的嘱咐他片刻不敢忘怀，一直守着这栋祖宅等待着少主人归来。 “少主人变化太大了，俺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福伯莫要如此，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却见被称作福伯的那名老人听闻李光之言，却哭的愈加伤心，最后竟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主人在四年前就过世！临死前他整日坐在阁楼上喃喃自语，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李光走上前去扶起了叫福伯的老人，替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他也有些哀伤，但还是强颜笑道：“先进宅说话吧！” “啊！对对对……” 看了看李光身后的七八条大汉，福伯又道：“满忠上街去买米去了，我去寻他，让他多买酒肉回来！” 福婶将李光等人迎入宅内，忙前忙后的给众人奉上茶水。 看着他们都唯李光马首是瞻，福婶脸上笑意更浓。小主人出息了，她打心里由衷的高兴。 李光喊住年迈的妇人，“福婶，你坐着休息吧，这些事情让他们来即可。” “这哪成啊，反正也闲不住，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茶点端一些上来。” “满忠今年多大了？”李光仍然记得小时候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的小小少年。 “今年也十七了，哎！这孩子一天也说不出几句话，本来给他说了门亲事，对方觉得他太过木讷，就黄掉了！” 福婶转头说完又走出去忙东忙西起来，不多时他便端着几样茶点上来给众人品尝。 约莫半个时辰，福伯才从外面回来，手里的提着的酒肉却并没有多少。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少言寡语的小少年，李光看到那张熟悉敦厚的大饼脸，不由说道： “几年不见，满忠还记得我吗？” “小……少主人……俺……记住！”满忠有些结巴。 “哈哈，记得便好，过来一起坐吧！” “不……不用了！……俺跟着阿耶……做饭去。” “哎！今天酒肉买少了。最近城里来了不少大食人，他们在城里何处买粮买酒，搞得物价都涨起来了！” 听闻此言，李光腾的站起身来！ 难道黑衣大食对倭马亚王朝的内战就要开始了吗？他想到了这种可能。 吃罢午饭，李光来到一处灵堂前！ 堂上有七个黑色的木牌，他把手中正袅袅冒着青烟的香烛插在炉中。 “祖父，不孝子孙李光今日回来探望您了！” 言罢，他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身后的福伯又开始抹起了眼泪，他本是从中原来到碎叶的流民，是老主人收留了他们一家。从此，老主人和少主人便是他们一家最大的恩人！ 福伯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沾满灰尘的信件，恭敬的递给了李光。 “这是，老主人留给您的信！” 李光吹开上面的灰尘，缓缓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吾孙，这段时间总是会梦到你，也梦到大唐。血肉相连，我知你还在人世也一定会回来！” “祖父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使你肩膀上的胆子太重，逼的你出门游历。是祖父错了！” “回到大唐去吧，去长安，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即使做一个普通人也好！” 李光看着信纸在火盆里烧成灰烬，手里的拳头因为紧握而溢出了汗水。 “祖父，孙儿会回去的！还要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因为孙儿知道，以后的大唐会逐步衰微！” 他肩上的胆子更重，大唐和天下万民都等着他将来前去拯救！ 在后院的花丛下面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地窖，只有将上面的花丛一一铲除才能发现它。 “这是多少黄金？”荔非元礼看着一口大箱子两眼放光。 “不多不少刚好七千两！” 阿史徳图虎上前摸了摸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刀，他看着已经腐朽掉的刀鞘说道：“这刀怕是废了！” 李光“唰”的一声，拔出这柄李建成所使用的佩刀。 刀锋雪亮依旧！ 李光一字一顿道： “它不会腐朽，因为它一直在等待重见天日的今天！” 第三十七章 荒野匪踪 碎叶水就是今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楚河。 但在唐朝时却将天山北麗等地流经而来的各处水道都统称为碎叶水。 李光行于碎叶川上，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若有所感。 “都督，碎叶城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大食人” 李光知道！哈里发，麦尔旺二世，人称“好战者”。 在他的统治下，倭马亚王朝与东西南北各方势力都有战争。 先后数年，河中的粟特人、柏柏尔人、伊拉克、波斯等地不堪战争带来的重负，纷纷举起反旗。 这使得倭马亚王朝的军队疲于奔命，精锐也逐渐消耗殆尽。 而现在，崛起于呼罗珊地区的阿拔斯家族已经开始逐步整合波斯与中亚地区的力量，积蓄实力准备对倭马亚王朝发动致命一击！ 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即将兴起，等阿拉伯人内战之时，大唐收复碎叶的机会也将到来。 恐怕移拔可汗早与黑衣大食有所勾连，留给李光的时间不多了，他想要亲自收复碎叶。 “谁知道呢？反正不可能是前来攻打碎叶的突骑施人！”李光打了个哈哈。 看了看后面骑着骆驼的福伯一家人，这次他们三口也会将随自己前往大唐。 李光下令道：“加快速度，我们要赶紧回到龟兹！” 众人加快马速，朝着凌山一路狂奔。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抵达冻城以东五十里地，前方的凌山隐约可见。 天色渐暗，李光正在马上思考着寻一处地方过夜。 这时，突闻前方马蹄大作，有一队人马正朝着自己等人飞奔而来。 “是马贼！” 荔非元礼眼尖，他发现了对方并不是突骑施人，也非唐军，而是大多数都穿着黑衣的马匪。 李光看了一眼，对方大约五十余人，己方却只有十人！ 阿史徳图虎与几名唐军已经纷纷举起了弓弩，蓄势待发！ “准备战斗！”李光大吼一声，将苍龙槊提在手中。 以十名身经百战的唐军，对阵这些只会见风使舵的马匪。即便以一敌五李光也有信心，优势在我！ 两马贼呐喊着冲杀上来，被唐军精准的弩机洞穿了咽喉。 “他们不是客商，是唐军！”对面的马贼用突厥语大声说道。 李光不管其他，他驱马持槊向着领头的黑衣人狂奔过去。 李光一马当先，手中马槊带着凄厉的咆哮向着高壮的匪首猛击过去。 槊尖转瞬即至面门，其速度之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马上的匪首也是大喝一声，疾速拔出弯刀奋力格挡下李光气势如虹的一击。 这一槊之危震的他虎口连同手臂都是一阵发麻，匪首叫苦不迭背上更是冷汗直冒。他的全部家当也就二百余人，现在遇上唐军见没有油水可捞，他只想迅速撤退保存实力。 李光一槊被匪首挡下，他战马继续前冲。 两名马贼大叫着抡刀向他杀来。 马槊疾斩，挥出得槊刃快如闪电，二人防备不及身受重伤载下马去。 李光拨转马头，准备再度冲杀向马贼头领。 他也不希望这些相处日久的手下在马贼的手里有所折损，只想迅速拿下匪首奠定胜局。 “兀尔汗！” 阿史徳图虎突然驱马上前，面带惊喜的看着马贼首领，叫出了他的名字。 马贼首领看着再度冲锋而来的李光，他也激发了身上的血性，大吼一声就要驱马向着李光对冲过去。 听闻唐军中居然有人认识自己，兀尔汗疑惑非常，手里同时也慢了半拍。 就在这半拍之间，李光的马槊已然抵住了他的咽喉。 感受着锋利槊刃上传来的刺骨冰寒，兀尔汗朝着发声那人看去。 见那人虽穿着汉人便服却依旧掩盖不了突厥人的面相，一脸络腮胡子十分稠密。 “是你！阿史徳图虎？你没死？” 在凌山脚下的东北角，有一处隐蔽的山谷，拔焕河的支流从这里缓缓流淌而去。 山谷间是一片十分贫瘠的草场，草场上一顶顶帐篷矗立在地上犹如一片巨大的蘑菇林。 一些妇女老人忙碌其中，有从河中挑水做饭，或是挤压羊奶、修剪羊毛。 李光看着眼前的景象，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部落，最多不过三百顶帐篷而已。 不打不相识，草原上从来就是强者为尊。一战胜之，在加上阿史徳图虎的缘故，兀尔汗邀请李光等人来到部落做客。 阿史徳图虎带着李光在各帐之间走动并介绍着，这名老实的突厥汉子久未回过部落显得格外兴奋。 一堆堆篝火在夜空下燃烧了起来，上面架着牛羊等肉类，香气扑鼻。 兀尔汗拢了拢脑后有些凌乱的辫发，上前用着不太流利的汉语笑道： “客人，篝火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随我来！” 熊熊燃烧的篝火越聚越多，映照在忙来跑去的牧民脸上，这个夜晚也将不再寒冷。 李光等人和兀尔汗围在一处地势稍高的篝火边，架上烤的已经金灿灿的羊肉正不时的在火堆上滋滋冒油。 兀尔汗热情的切下一只羊腿递给李光，他把手中的匕首在坐着的羊皮上擦了擦，笑容满面的说道： “突厥人有一种风俗，最好的一块食物一定要优先献给最尊贵的客人！” 在篝火映照下，李光的脸庞更显坚毅，棱角分明！ 他礼貌的接过羊腿笑道：“首领说笑了，李光那里能算是最尊贵的客人。” “你救了我的好兄弟图虎，就是我们部落的贵客！”兀尔汗一边说话一边操刀切起羊肉一一分给众人。 “哈哈哈，图虎何尝不是我的兄弟！” 阿史徳图虎就坐在李光的身边。他已经听说了因为自己重伤，李光杀死一名大夫胁迫其余人必须将他救活的事情，心里甚是感动。 他喝了一口马奶酒，费力的思索着如何说服兀尔汗投靠李光。 只听旁边的荔非元礼猛嚼了一口羊肉，鼓起腮帮子大咧咧的说道： “图虎兄很讲义气人也爽快，俺老荔非常喜欢他！” 兀尔汗举起酒囊示意大家共饮一口，同时说道：“我们突厥人一向如此，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哈哈哈，俺老荔敬你一口，干了！” 宴饮至半，牧民们纷纷围着火堆跳起舞来，几名性格大条的唐军也被邀请加入，载歌载舞向来为草原风俗。 阿史徳图虎拉着兀尔汗走进了帐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荔非元礼勾搭上了一个牧羊女，两人跳的正欢，李光只是坐于夜空下的篝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舞蹈的众人。 片刻，兀尔汗将李光请进了帐篷里。 “李都督，我的兄弟图虎说您是少年英雄，为人豪迈无比。我！阿史那尔汗也想成为您的兄弟，不知道可不可以？” “阿史那尔汗？你是突厥阿史那氏？”李光吃惊道。 阿史那可是突厥大可汗家族，不曾想这个马贼首领居然也有突厥可汗的血脉。 “正是！因为我辱没了先祖的威名所以自己改名为兀尔汗！” “当然可以，我李光关迎所有真心诚意的兄弟！” “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想追随您！一起在西域打出一片天下！”兀尔汗面带真诚。 多一份力量他的机会也更大一分，李光当然想要，但他却故作姿态道： “我不过区区一介都督，手下人不满千，首领又何必追随于我？” “以都督之勇武，从军半载便已战功卓著，他日称雄西域定然指日可待！” “我们愿意共同追随您，帮助您在西域建立战功！只希望都督在成功之后划给我们一片小小的牧场休养生息！” “好，那就一言为定！” 第三十八章 龙颜大怒 长安城，大明宫，紫宸殿。 李隆基烦躁的将手中的御笔扔到一大堆的奏折上，脸上神态颇显疲惫。 大唐皇帝今年六十一岁，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想当年他初登基时，何等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 大唐在他的治理下达到了顶峰，开元盛世乃大臣和百姓们人人都称道的年号。 但如今他坐在龙椅之上却觉得枯燥而乏味，不是因为厌倦了权利，只是不愿去面对繁杂的政务。 他现在想做的便只有开疆拓土，让自己在历史上成为能和太宗李世民比肩的存在。 李隆基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了屏风上挂着的大唐地图上。 安禄山在范阳屡败奚人与契丹，使大唐的国土向东已经到达了极盛，至于更向东的那些荒雪之地李隆基没有兴趣。 他的视线缓缓西移，最终落在了青海与黄河九曲一带。 王忠嗣这个混蛋，他今年下旨令他攻取石堡城，却被王忠嗣回信拒绝。这厮居然还在信中劝说自己，石堡城难打，且时机未到，贸然出兵只会损兵折将。 心念至此，李隆基的手瞬间捏成了拳头。这个他的昔年爱将是觉得他已经垂垂老矣，所以才敢忤逆他吗？ 拿不下石堡城，大唐的势力怎么向九曲大非川一带扩张？ 正待他欲把目光向西域移动，旁边的高力士低声的出言道： “陛下！天气渐凉，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 听着高力士的声音，李隆基这才觉得身体有些发寒，他应了一声回到龙椅上捧起宫女递上来的参汤咕咕嘟嘟的喝着。 这时一名太监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把一封军报轻轻放在了桌子的奏折旁边。 李隆基喝着参汤眼睛却看向了军报的封面，是安西的！ “难道连云堡拿下了？” 李隆基心中一动，也顾不上继续喝参汤了，迫不及待的打开蜡封，抽出里面的书信。 半晌…… 李隆基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震的上面的物什东倒西歪，连同旁边的宫女宦官们也吓的赶紧匍匐在地上。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高力士急忙上前轻轻替李隆基平抚后背。 “夫蒙灵詧这个老匹夫，欺朕无知吗？朕让他夺下连云堡与小勃律，他却跑去打什么护密国来欺瞒朕，这些人都觉得朕老了，好欺负了是吧！” “咳……咳咳！”李隆基气的剧烈咳嗽起来。 这是高力士敏锐的眼睛看到奏折的下面几行字。 “虽未竞全功，实为大唐军马不适高原气候。” “然李嗣业，以一千陌刀军斩敌六百，校尉李光更是仅以两百唐军勇破护密城，遂陷其都城！” “陛下您看！” 高力士指着下面的那几行字对着李隆基说道。 李隆基缓和了片刻才觉得稍好些，他继续拿起军报往下读。 高力士在一旁趁机解释道：“田仁琬盖嘉运二人都未拿下连云堡，应该确实是葱岭气候难耐不适合唐军作战。” 说着话，高力士向旁边一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再熬一碗参汤上来。 “这个李嗣业朕是知道的，听说他勇武非常，能敌百人！但这个李光又是谁？朕怎么从未听闻？” “应是安西军中的新人，陛下您看，他的军职是校尉！” 李隆基对着旁边一名宦官道：“去请相国进宫来！” 那宦官听到李隆基的命令，马上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的向宫外跑去。 李林甫的其中一栋家宅就位于皇城旁边的平康坊，在这里以便能随时面对皇帝的召见。 他比皇帝李隆基还要长两岁，是李氏旁系远支，按辈份来算他还是皇帝的远房叔叔。 但这事自己说的能算吗？皇帝认你，你才是他的叔叔。皇帝若不认你，你或许就是街头上的一堆臭狗屎，别人踩上一脚都觉得碍眼！ 但李林甫善于揣度上意，精通权谋，所以他能做十几年的大唐宰相。 虽然历史上对其多为贬斥，李林甫此人或许口蜜腹剑，排除异己。但其能力却还是有的，皇帝年迈对于朝政之事多有懈怠，李林甫一系能稳住军政要务也算功不可没。 此时他正在卧榻之侧训斥着已经四十岁的大儿子李铀。 看着儿子走后，李林甫继而把目光转向榻桌上的一封书信。 封面上书“高仙芝参拜大都护李相国！” 李林甫缓缓打开书信，仔细观看上面的内容。 半晌，他方认真品读完其中的内容，正待拿起茶杯欲饮时，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 “老爷，陛下召见！传旨的公公就在中堂等候！”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李林甫眉头微皱，一般这个点皇帝都是午间小憩才对，今天突然召见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顾不上思虑其它，李林甫立刻起身开始让旁边的管家替自己更衣。 出了平康坊便是皇城，片刻功夫便到大明宫。 李林甫舒理了一下朝服，这才让旁边的小宦官替自己叫门。 小宦官走进内殿磕了一个头，恭敬说道：“陛下，李相国到了！” “宣他进来！” 李林甫随即进入殿中，他躬身朝着李隆基施了一礼。 “陛下，老臣来迟了！” “无妨，给相国赐座。”李隆基对着一名宦官说道。 李林甫径直端坐于座位上，并不去问皇帝寻他所谓何事，只是等着皇帝先行出言。 李隆基看着下首的李林甫出言问道：“相国可知李光此人？” 饶是李林甫记忆超群也想了半天才想起李光是何许人也！ 当初兵部行文，安西副都护程千里提了一任旅帅，李林甫本想拒绝。 此人虽说是从连云堡逃来，但无人可证，来路不明，恐为唐军之患！ 不过程千里去年投靠了高力士，他至少得卖高翁一个面子，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此事不了了之。 “老臣记得，此人应是数月前乃至安西从军，得程千里赏识，方为旅帅！” “相国可知，此人仅以两百人马便攻取了护密国，迫其国王投降我大唐！” 李隆基让一名宦官将军报传给了李林甫，缓缓看罢之后李林甫也吃了一惊。 历史上这种人并不在少数！ 比如冠军侯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功勋卓著。 又如班超班定远，仅率三十六人便复西域五十余国，使万里西域尽归大汉。 还有杜预，杨素等人皆是战功彪炳！也是从那时起，西域的重要性才开始逐步被中原王朝所重视。 但现在的西域情况又有不同，在经历各国反复争锋之后，西域诸多小国也开始逐渐报团并重视起军事力量来。 李林甫庆幸自己当时没有驳回程千里的谏官文书，他起身道：“恭喜陛下，大唐又多一位猛将也！” 李隆基似乎有些不信，他反问道：“相国认为这李光的战功是真是假！” “老奴觉得应该是真的，给夫蒙灵詧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欺君！”一旁的高力士插话道，他明白皇帝发怒的根源，有此惊喜皇帝也能心里稍宽。 “老臣也觉得夫蒙灵詧不敢欺瞒陛下，就从他军报中并没将吐蕃大部逃遁之事隐去便可以看出。”李林甫给出了更具说服力的评价。 “若真是这样，仅以二百人攻取两千人的城池还能胜之！朕倒是对这个李光好奇起来！” 高力士谄笑着讨好道：“陛下何妨招他入京做一任卫率，也好就近培养一番。” 李林甫却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放在边疆再行历练一番才是，但他不好正面反驳高力士之言，于是坐定不语。 “且等等吧！朕看夫蒙灵詧这老货是夺不下连云堡了，不知相国心中可有人选？” 第三十九章 沙眼之谜 兰城位于于阗东部三四百里之间！ 兰城以北就是大漠，向东约百里可到且末城，越过且末城很快便至沙洲地区。 安西，地广人稀！ 别看后世兰城虽大，大唐的兰城却只有千余人丁，即使加上驻守在这里的六百唐军也未到两千之数。 兰城都督府则更是不堪，三室一厅，且不是精装。只三间泥瓦房，和一间宽敞点的议事厅而已。 李光住一间，新搬来的福伯夫妇则住在另一间。剩下的一间用于堆放文书之类的物件，至于福伯的儿子满忠就只能跟着唐军们挤大通铺了！ 这晚！都督府，或许叫泥瓦房更亲切一点。 黄泥夯实的墙壁虽然不甚美观，但总能遮风挡雨，特别是昼夜温差巨大的安西。 简陋的大厅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福伯和福婶两人忙开了花。 “炒羊肉来啦！”福婶端上一大盘羊肉放在桌子上。 桌边围坐着数人，分别是兰城都督李光，校尉荔非元礼和荔非守瑜，校尉阿史徳图虎，还有最近从睢阳赶来的雷震与王大石等人。 福伯的儿子满忠也被拉了上来，他十七岁的年纪又有些结巴，只是应和着众人谈笑，有些讷讷不敢发言。 虽然兰城并不算一处好地方，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了。众人初来乍到都显得格外兴奋，嘻嘻哈哈的饮酒聊天甚是畅快。 听闻众人得到的军功和赏赐，雷震十分羡慕，他一拍大腿扯开大嗓门惋惜道： “哎呀，兄长！如此艰难的事情却少了我，真是可惜啊！早知道我就不该回睢阳老家！” “就是啊！那一战可真是痛快，俺老荔直接在护密国街道上杀了个对穿！” 荔非元礼举起酒杯，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夜的场景。他啧啧道： “特别是那晚护密王邀请俺们去皇宫赴宴，那个公主人美舞更美，妙不可言呐！啧啧啧，俺老荔要是能把她娶回家死都值了！” 李光给了荔非元礼头顶一个暴栗，佯怒道： “上次偷偷被你顺走的那颗宝石藏哪儿了？快交出来给大伙吃几顿酒！” “哎！对了俺的宝石呢？”荔非元礼假做姿态的在自己身上乱找起来。 眼尖的阿史徳图虎发现了他藏在腰带里的宝石，一把将宝石掏出来拿在手上。 “这不就是吗？” “啧啧，这颗宝石至少够俺们吃几十顿酒了吧！”雷震哈哈一笑。 “哎，拿去…拿去！俺讨婆娘的聘礼没了！”荔非元礼抱着脑袋伤感起来。 旁边的荔非守瑜调侃他道：“少来！上次发了三十两银子的赏赐，我们都请了酒肉，就你没请！” “哈哈哈！” 看着这几个活宝，众人都是一阵哄堂大笑，就连不怎么说话的满忠也被逗乐了。 守捉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有兄弟在侧却也不觉无聊。 巡境，放牧，狩猎，便是唐军的日常。 转眼已至天宝五年的年尾，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转眼便至。 县令张衡正和李光商量着事情。 这个张衡并不是发明浑天仪的那个，他乃河东人士，因朝中无人便被排挤到兰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县令。 县令张衡要管理兰城，和位于大漠中的尼壤城还兼方圆数十里的两座镇子。整日东奔西跑，虽然天寒地冻却忙的他屁股冒烟。 这时，一名唐军带着几名村妇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看着他们的样子，李光上前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名妇人带着哭腔上前说道：“将军，求求您救救俺们家汉子吧！他们陷在沙眼里出不来了！” “沙眼？怎么回事？”李光一头雾水。 另一名机灵点的妇人插话道：“就是沙漠里的眼睛！每五年的上元节前后大漠都会睁开一只眼睛，听说那眼睛里面有财宝！” 听闻妇人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今年才上任的县令张衡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只因为这说法有些过于荒诞。 “有多少人？他们失踪几天了？”李光好像有了一些头绪。 “就是俺们四人的汉子进去了，已经两天了！”那名领头的妇女又哭哭啼啼起来。 “你们说的那个沙漠的眼睛在什么地方？” “就在距离尼壤城北边不远！” “救人要紧！”李光说话间让阿史徳图虎去集合众人。 看着整装待发的十余人，荔非守瑜出来说道：“都督，我也一起去吧！” “守瑜，你留下来帮助张县令，我才能安心！” “嗯！”荔非守瑜无奈点了点头。 李光带着众人马不停蹄的朝着尼壤城进发。 尼壤城距离兰城并不算远，快马两个时辰便到。 说是城，也不过一个村子的大小。里面上下不过三四百人！ 看到李光等人过来，一个老村长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小老儿见过将军！”老人颤颤巍巍的拜了下去。 “不必多礼！” 李光上前一把扶住了老人，继续问道：“老丈，我们为救人前来，那个沙眼在什么地方？” 老村长叹了口气，“没救了！” “老丈此言何意？”李光大惑不解。 “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十年了，进沙眼去的人从来就没有活着回来的人！” “他们都消失了，那个沙眼是会吃人的！” 一旁的雷震跳下马来，他扬了扬手里四十斤的大刀说道： “什么吃人不吃人的！我就不信它还能把我雷震给吃咯？” “是真的！那个沙眼每隔五年才会出现一次。俺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说那里面有财宝，可是谁也未曾见过！”又一名老者上前说道。 “唐军还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们去给我们准备三天的食物和水，我倒想看看这个沙眼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吃人不吐骨头！” 李光面带不屑，月余以来他的马槊更加熟练。 除了偶尔和雷震与荔非元礼等人切磋外，他更想真正的战斗一番。 如今出现了一个什么劳什子沙眼，他岂能错过？ “哎！好吧！”老村长摇晃着身体走开了，一边走还似在叹息。 时值正午，天气依旧寒冷无比。 李光在尼壤城的土墙边看着老村长带给他们的东西，不由一阵苦笑。 一些淡水和胡饼，甚至还有十几根火把。 “你们真的决定去沙眼里？” 见老村长似乎还想劝阻，李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放心吧老丈，等我们回来就行！” 旁边的荔非元礼坏笑两声，他觉得这老头真是小题大做。 其他唐军众人也都是一脸轻松，只有阿史徳图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就把这些火把也带上吧，或许能用的上！” “好！” 李光也不便推辞，让十余名唐军们纷纷带上干粮和火把准备出发。 却见那些老人们忽然对着北方跪拜起来，嘴里还嘟囔着： “天神保佑，让这些士兵和汉子们都能活着回来吧！” 雷震看着神神叨叨的众人，不由嗤之以鼻，打马当先朝着老者所指的沙眼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向北，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在尼壤城还能偶尔看到荒漠植被，继续向北，已经完全进入了大漠。 马匹难行，众人不得不牵马而走。 “这个该死的沙眼到底在什么地方，赶快给老子出来，真是气死俺老荔了！” 荔非元礼最讨厌沙漠，他掏了掏靴子里面浸透的沙子，叫苦不迭！ 李光看了看前面的高大沙丘对着众人说道：“大伙都歇息一下吧！” 众人闻言只觉如释重负，他们已经在沙漠里行了一个时辰，连狗屁沙眼的影子都没看到。 满忠攀上沙丘，正欲拔出水囊的塞子饱饮一番。 然而眼前出现的却是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第四十章 大漠诡城 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处巨大的拱门，拱门上用图腾描绘着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 那图案虽然呈眼睛状，但却显得十分违和。仿佛它真的是一只眼睛正盯着众人凝视，让人观之便觉心中有些许不安。 “这劳什子玩意就是沙眼？不过一座门嘛！” 雷震天不怕，地不怕。他看了一眼拱门，对着李光又道： “兄长！你们且在此地等候，我先过去瞧瞧！” 说完雷震扛着肩上的大刀率先朝着拱门而去。 众人看的清楚，矗立在沙漠中的就只有一座拱门而已！ 但当雷震进入那古怪的拱门后，人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最后竟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鸣空？”李光上前大喊了一声。 然而！拱门之后的遍地黄沙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仿佛雷震真的从此就至世间消失了一般！ 诡异无比！ 众人皆不由的想到那老村长的话，难道进入这眼睛之后的人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在寒冷的大漠里，这如同睨视着众人的巨眼，还有突然消失的雷震。 一切都让人觉得蹊跷无比，背脊阵阵发寒。 “都……都督！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这………” 一名唐军看着这一幕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他是跟随过李光在护密国冲锋陷阵的人。 “狗屁！”李光制止了那人接下来的话。 “就算它是鬼门关，我李光今天也要闯上一闯！我倒想看看，这里面究竟住的是哪尊阎罗！” 李光从马背上取下马槊，又道：“想要谋害我的兄弟，且先问问我手中的苍龙槊答不答应！” 听闻此言，众人无不觉得心中一宽，饶是这巨门之后还有两千敌人他们也敢闯上一闯！ “满忠，你和他二人留下来看管马匹，如果三天后我们还未回来便去兰城找荔非守瑜带军队前来！” “是，少……都督！”满忠如今已是唐军了，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叫李光少主了！ 李光安排好后路，带着其余九人朝着巨眼拱门而去。 拱门高约十米，如同一座巨大的城门。上面还铭刻着一些扭曲而又神秘的图案！ 李光这才发现，那个眼睛似的标志竟像是一个记忆里十分模糊的图腾。 不去管这些，李光径直走了进去，其余众人也纷纷跟上他的步伐。 进入拱门之后，外面的情形依旧可见！ 满忠正与两名唐军开始在沙丘之上有条不紊的搭建帐篷，只有旁边的十余匹战马卧在地上显得有些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李光心中暗道。 “兄长，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些什么呢？我大声呼唤你们也不过来？” 雷震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依旧扛着肩上的大刀正看着李光等人。 旁边的荔非元礼和雷震的性子颇为相似，二人最近打的火热他上前拍了拍雷震的肩膀说道： “鸣空，你却是不知！你进来之后人便消失了，我们根本看不到你！” “可是为何我能看到你们？”雷震有些不信。 李光也心中疑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时空扭曲吗？竟然真的存在？亦或者只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心念至此他对着众人提醒道：“此地有些反常，大家都当心一些尽量不要分散！” “是！”众人纷纷应喏。 雷震似乎在众人未来时便已经有所发现，他指向一处对着李光说道：“兄长你看那边！” “那是………一座城？”一名唐军惊讶道。 李光也随着雷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前方的视线所及之处隐约有一座城池。 那城池似在天边又似在眼前，似在地面又仿佛是在天空，神秘中却又透露着一股诡异让人不安的气息。 “尼壤城里那老头说这什么眼睛里有财宝，会不会就是在哪里？” 荔非元礼兴奋起来，他在护密国偷偷藏起来的宝石已经被大伙强行拿去换了酒肉，如今他需要重新替自己攒一笔钱用来娶婆娘用。 众人也都是眼前一亮，如果那座城里真有财宝，那定然不在少数。 荔非元礼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都督，我们去那座城吧！” 见众人也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除了阿史徳图虎还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财宝谁不喜欢，而且是越多越好！但李光没有忘记，他们此行是为了来救那些消失的村民的。 茫茫的黄沙与耸立的巨石，一时之间也难以寻觅，或许村名也去向那座城里寻找财宝。 李光如此安慰自己。 “那便朝着此城进发，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注意可能出现的危险！” “好咧！”荔非元礼应了一声，便急不可耐的向前走去。 众人也纷纷行动起来。 注意到了阿史徳图虎的反常，李光询问道：“图虎，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还没什么眉目，但感觉此地暗藏危机！”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心一些便是！”李光如是说道。 “嗯！”阿史徳图虎点了点头，也跟随着众人向前走去。 众人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座城池依旧清晰可见，但却还是遥不可及！ 难道是海市蜃楼？ 不！不像！ 因为那种压抑的感觉绝非海市蜃楼能够产生的。 李光这才发觉这里面的气温要比外面温暖许多！ 他的心头愈加疑惑起来，这难道真的是一处扭曲的空间吗？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茫茫大漠之中建造一座城池？建城的材料又是从何处而来呢？ “你们快来看！” 最前面的荔非元礼大喊大叫着，听他的声音居然是异常的兴奋。 “是一条路！”雷震走过去，看着脚下说道。 众人发现，茫茫大漠不知何时已到尽头，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半荒漠地带。 一条大道正朝着前方！应该是通往那座城池的道路。 “有脚印！” 阿史徳图虎俯身下去，摸了摸地上依稀可见的一串脚印。 王大石也蹲了下去，他用手指量了量脚印的深度。 “脚印并不深，显然未着甲胄，应该就是那四个消失的村民！” 李光看着脚印若有所思，这真的会是那四个村民的吗？ 只有一条前路，李光也顾不得那许多。他转身对着众人下令：“都拿出武器来！继续前进，找到那些村民！” “是！” 众人应声，都纷纷拔出了腰间的横刀，或是端起了弩机，继续向城池进发。 又行一刻钟，众人终于赶到了城门附近。 只觉这座城池十分古怪，既有河中地区的风格却也有汉人文明的特色，不伦不类颇为诡异。 城门四周也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与字体，阿史徳图虎上前仔细观察，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竟然是吐火罗地区早期的文字！” 听到阿史徳图虎的话，众人都纷纷凑上前去也打量起那些文字来。 雷震看着那些文字费解的挠了挠头，扯开大嗓门说道：“这什么狗屁玩意？鬼画符似的！” 可以见得这座城池并不是很大！ 进入城门，各种建筑都矗立在众人的眼前，看着那些斑驳的墙面虽然有些陈旧，年代却并不显得十分久远。 随意的打开几间房门，没有生物活动的痕迹，桌椅之间遍布灰尘。 举目四望！ 陈旧且风格迥异的城池，里面不带任何的生机，就仿佛一座鬼城。 李光敏锐的注意到这些建筑排列的顺序非同一般！ 竟如同一座大阵，将众人困在其中。 “此地甚是诡异，建筑竟是采用九宫八卦阵法排列而成的，大家当心！” 阿史徳图虎也从一间房屋里出来，他笃定的说道：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楼兰王国！” 第四十一章 楼兰王国 “什么？这里就是曾经消失的楼兰？”有人不敢置信。 “对，我记得楼兰人确实使用的便是吐火罗的文字！这里肯定就是一夜之间从世间消失的楼兰王国了！” 李光觉得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只是它为何会突然从世间消失呢？是巧合还是有其它的原因？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此行能够解开楼兰消失的真正原因吧！”李光心中如是想到。 这时一名唐军士兵指着远处喊到：“都督你看，那里有一处宫殿！” 李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处宫殿就在长街尽头，依山而建。仿佛是一刻镶嵌在山壁间的宝石，宏伟却又显孤独。 “有什么发现没有？”他收回目光问向稍微在四周搜索的众人。 荔非元礼走了过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没什么发现，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我这边也一样。”王大石也靠了过来。 “那我们便向着那处宫殿进发！” 言罢，李光提起马槊率先走了出去，众人也拿起武器与火把纷纷跟上。 长街约有两里，但除了众人行走间发出的沙沙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再无其它。整座城池如同死寂一般，显得阴森又可怖。 走在头前的李光心中一凛，自从进入长街的中段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等人。 迅速的看向宫殿方向，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双眼睛藏在宫殿的某处，正偷偷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长街已至尽头，宫殿的台阶就在脚下。 李光踩上台阶的脚却有些犹豫，似在思索什么，就连攻打护密国时他也不曾犹豫片刻。 “兄长怎么了？”雷震发现了他反常的举动。 李光随即释然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如此之多的兄弟在侧，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更何况，雷震与荔非元礼都是武力不俗之辈，此间纵有鬼神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无妨，继续前进！” 通向宫殿的石阶足有三百多级。 攀上最后一级台阶，几名唐军已经开始喘着粗气。如此之多的台阶加上身上的铠甲，一般人还真有些吃不消。 前方像是一处小型的广场，广场上矗立着八根巨大的石柱。 看着柱子上奇怪的雕纹，和一个个怪形文字，李光问阿史徳图虎道：“图虎，你认识这些字吗？” “只认识几个，这是很早时候的吐火罗文字，现在很多都已经更换写法了！” 阿史徳图虎指着最靠前的一根石柱又道：“这个字我认识，是三！还有这个，是死字！” 李光见他也认不了几个字，又转身观察起其他来。 “这八根石柱的排列方位有些奇怪啊！”雷震懂一些韬略，他看着八根柱子摸不着头绪。 “这八根柱子并不是按照正常的九宫八卦阵排列的！也不知道是何用意？”李光言道。 一旁的荔非元礼看着众人一阵摆弄，他是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索性咧开大嘴说道：“什么这个阵那个阵的，依俺老荔来看这就是八根装饰用的柱子嘛！” 看着众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荔非元礼不耐烦道： “哎呀！你们就别看这看那的啦，如此宫殿里面肯定有财宝。俺老荔已经迫不及待要拿里面的财宝去了，赶快进去吧！” 八根石柱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众人朝着面东的宫殿大门走去。 进入大门，光线一下子变得十分昏暗起来！里面是一处十分平坦的大厅。 厅中燃放着忽明忽暗的油灯，经历了这么多年还有油灯在燃放倒是让人颇感意外。 “先点几只火把！” 几名唐军纷纷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把火把点亮。 顿时，大厅中明亮了不少，景象也变的清晰起来。 一些陶制的瓶瓶罐罐随意的摆放着，有一点像是被人丢弃了似的。 大厅的中间是一座石台，台上有一只巨大的并未燃尽的灯烛。 一名士兵想上来用火把点燃灯烛，被李光抬手阻止了。 站在大厅里有空气也有丝丝的微风，按理来说这根灯烛应该会燃尽才对，但它却还剩下很长的一截。 这肯定是有人或许其他的什么生物故意将它熄灭的，李光发现这个灯烛的颜色也不是普通的灰白色而是呈黄色的，说不定其中含有什么毒素！ 雷震从地上捡起一物，他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惊喜道：“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咦，是一枚金币！”荔非元礼赶忙靠了过去，想要去拿雷震手里的金币。 “这是我的，你自己捡去！”雷震身体一歪，躲躲开了荔非元礼的大手。 李光也走了过去，看这金币的模样西域诸国都从来不曾使用过，上面只有一些十分简单的花纹和那些吐火罗的古字体。 “鸣空，给俺看看呗！”荔非元礼讨好的对着雷震说道。 “只准看啊！” 雷震话还未说完，荔非元礼就忙不迭的接过金币。他宝贝的看了一眼，随即迅速把它揣进自己怀里。 “你这家伙，快还给我！那是我捡的！” “上次俺的宝石被你们喝酒吃肉给花完了，这次俺得回点本钱，嘿嘿嘿！” “你………！”雷震也拿这个厚脸皮没辙。 “这是什么？”阿史徳图虎从一根石柱的碎角处取下了一片东西。 荔非元礼又急忙凑了过去，一双眼睛骨碌碌在那物件上瞧着。 片刻他兴趣缺缺的说道：“一片碎布条嘛，你自己留着！” 一旁的王大石说道：“这或许是那些进来的人留下的！” 李光也走了过去，他接过布条在手里揉了揉。 “这布条没有任何的腐朽痕迹，应该就是先前进来的那些村民衣服上残留的。” 看了一眼前面漆黑一片的甬道，王大石不由吞了一口唾沫，问李光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前进？” “嗯，继续向里面走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回去也好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就是！都到这里了，怕了鸟啊！”荔非元礼瞥了王大石一眼，知道他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未知的危险。 “多点几只火把，继续前进！都相互照应着点，一旦有情况立刻大声示警！” “是！” 众人一手拿火把，一手持武器，继续向着甬道走去。 乌漆麻黑的甬道根本看不到头，李光等人只能依靠着火把发出的亮光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进入甬道不久，两边多了一排手持武器站立的雕像。 每一个雕像的姿态都不尽相同，有的笑着有的发怒，有的神情紧绷，千奇百怪！ 无尽漆黑的甬道间不时有阵阵的阴风袭来，把众人手中的火把吹动的明灭不已。 一名唐军走在最末尾，他不长心撞上了一尊雕像。 燃起的火把瞬间被撞灭了！ 等他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把，却发现之前看向甬道入口的雕像脑袋此刻居然是面对他的！ “啊……！” 听到士兵的大叫众人都是立刻转过身来，拧着手中的武器就冲到了他的身前。 “怎么回事？”李光看着那名唐军有些狼狈的模样问道。 “这……这个雕像在……它在看着我们。” 李光看向雕像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你怎么知道？” “它的头最开始是朝着甬道入口的，但……但是现在……不同了！” 果然！ 雕像发怒似的脸正是面朝着甬道内的众人。 “一尊雕像而已，看把你们给吓的，让俺老荔走最后一个吧！” 众人继续前进，长长的甬道走了两刻钟依旧未到尽头黑漆漆的一片，就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阶梯！ 李光回头作势让荔非元礼拿一只火把给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已经空空如也。 荔非元礼竟然不知所踪！ 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四十二章 有人作祟 荔非元礼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呢？ 以他的身手就算被突然袭击也定会有所察觉，提前示警才对。 李光只觉得心头狂跳，背上冷汗直冒。 这长长的甬道也似乎变的更加的诡异起来！ “荔非元礼？” 李光大喝一声，他的声音在甬道内回荡不止。 无数次的回荡之后，甬道内所传出来的声音已经完全和李光的声音不一样了。就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人的声音，使人毛骨悚然。 众人听到李光的呼喝都不由的停了下来！ 他们这才发现走在最后面的荔非元礼已经不知所踪，加上在甬道内不停回荡的声音，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荔非元礼他不见了？”平时胆子不是一般大的雷震这时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俺在这儿呢！” 荔非元礼这时才从一个雕像后面钻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那枚金币。 李光松了口气，随即脸色一沉朝着他吼道：“你要死啊？吓了我们一跳！” 荔非元礼也不气恼，他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俺的金币刚刚掉了，这才找到。” “下次谁有什么事提前说出来，省的大伙担心！”李光大声强调。 “嗯！” 说话间，李光的余光瞟向甬道内的一尊雕像。 他发现趁着众人说话间，那雕像的头缓缓的转动过来，正悄悄盯着众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雕像的脑袋最初都是朝着甬道入口方向的，那名唐军说的果然不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光手臂一挽，突然持槊一击将那雕像刺的四分五裂！ 众人本来因为荔非元礼的事情，神情就紧绷到了极点，加上李光的举动更是骇了众人一跳。 李光对着一名唐军说道：“拿火把来！” “这雕像？”阿史徳图虎也将火把照了过来。 “这雕像在偷偷观察着我们的举动！” “啊！真是这样？这楼兰的宫殿里莫非真有鬼怪不成？”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雷震，感觉自从进入这劳什子沙眼后，他往日的认知似乎就快被颠覆了！ “哼！自秦汉以来，各国兴衰数百年。战死者何止千万？如果真有那些东西，还不知有几人称鬼几人为神呢！” “你们看！” 李光手指向雕像四分五裂的肢体。 “是机簧？”一名唐军惊讶道。 “对！这尊雕像里暗藏玄机！” 王大石拿起一根机簧的部件打量着，片刻后他道：“可是，是谁启动了这些机关？那些先进来的村民吗？” “不对！” “嗯？” “这一路走来，我们没有触及任何有声响的东西！想必那些村民也是一样！贸然进入这种地方谁都会小心翼翼！” “我在城下的街道上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一定是有人或者是其他的生物在暗中操控着这些！” 雷震接话道：“应该不会是人吧？楼兰已经消亡三四百年了，怎么还会有人存活？” 看着空中的某处，李光的眼中寒芒顿现！ “管他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敢挡我们的路，鬼神亦屠之！” 荔非元礼扬了扬腰间横刀，对着那些雕像不屑的说道： “对！管他是什么狗屎玩意。有胆就站到俺老荔的面前，来瞧瞧俺的刀是否锋利！” “都督，那里像是有个人！” 一名唐军用火把朝着前面的通道晃了晃，隐约可见前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雷震猛然暴怒，他拿起抗在肩上的大刀向着那人而去。 “鸣空，当心！”李光随即也持槊跟上。 只见雷震冲至那人的近前，复又停了下来。 手中火把举在半空，照亮了前面并不宽阔的甬道。 雷震用火把在那人的脸上晃了晃。 “兄长，是一个死人！” 众人也都纷纷靠了过去。 却见，那人飞身体被雕像手持的长矛洞穿了胸膛，鲜血顺着伤口在地上汇聚出了一滩血迹。 阿史徳图虎打量一番说道：“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那几个村民其中之一。” 他话音刚落，甬道两旁的雕像突然都发出了“咔吱咔吱”的声音。 “当心！这些雕像内藏机关！” 李光说完，一槊将两尊雕像砸的粉碎。 果见其他的雕像纷纷动作起来，手里各式的武器刺向甬道中的众人。 唐军们已有防备，或抬刀格挡或以弩箭射之。 雷震与荔非元礼也是勇武异常，手中武器横斩，将无数雕像砍的稀碎一片，木屑横飞！ 片刻功夫，两排的雕像便已经碎了一地，残肢零件到处都是。 王大石捡起一只雕像的断手，似乎有所发现。 “这些都是木雕，只是外面涂着像青石的漆料！” “我现在更加断定这些东西都是人为启动的！有什么东西通过这些雕像观察我们的位置，然后再利用它们发动进攻，想致我们于死地！” “可恶！这是不想俺老荔轻易拿到财宝啊！别让俺抓住咯，不然非把它痛扁到爹娘都不认识它为止！”荔非元礼愤然说道。 经过了这个插曲，众人继续向前。 渐渐的，甬道似乎快要到头了。 李光察觉到甬道的两旁已经没有站立的雕像了。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是从山间的裂缝照射进来的。 众人经过黑暗的甬道之后，突遇强光，只觉得颇为刺眼。 一名唐军士兵用手遮住眼帘，继续向前走去。 “啊………！” 突然！ 他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开始迅速的下坠……… “赵五郎！” 王大石想去伸手拉住赵五郎下坠的身体，却还是慢了一步！ 甬道的前方竟然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 赵五郎的身体坠入其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娘的！” 看到损失了一名士兵，李光不由大怒。一拳砸向了甬道旁边的墙壁。 墙壁受此一拳，那处石格竟然凹陷下去。 而后，对面的甬道一处暗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 听着暗门发出的“哐哐哐”的响动，荔非元礼握刀在手挡在了众人面前，生怕突然从里面冲出什么不明生物来。 暗门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李光拿过一名唐军手中的火把，扔向了暗门里面。 些许亮光照亮的里面的景象。 是一处并不宽阔的石台！石台的前左右分别有三道长长的索道。 来到石台上，站在上面向下张望，依旧是无底深渊，看不到尽头。 感受着深渊里因为空气流动而产生的响动，不由使人联想到从这里掉下去，究竟是会摔的粉身碎骨，还是会掉如无间地狱里。 雷震扶了扶锁链，又用脚探了探上面的木板。感觉还算结实，他转身问向身后的李光。 “兄长，有三条索道，我们该走那条？” 李光也皱眉起来，前面有左中右三条索道。 这三条索道都是生路，还是只有一条是正确的呢？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李光，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思虑片刻，最终！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链接索桥的铁链之上。 李光发现左手边和中间的索道的铁链都是同等粗细，但右手边的那条上铁链却明显比另两条粗了许多！ “你们看！”李光指着索道对着众人说道。 “看什么？”荔非元礼看了看三条索道，仍然是一头雾水。 阿史徳图虎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是锁链！” 李光反问众人：“如果让你们在如此深渊上修建一条回家的路，你们会怎么做？” “这深渊看着就让人害怕，当然是越结实越好！”王大石回答道。 “没错！所以我选右手边的这条索道！” 第四十三章 财宝如山 长长的索道看起来有些骇人，但好在铁链尚好，上面的木板也未腐朽。 行走在索道之上，雷震忍不住看了一眼下面的万丈深渊，只感觉背心与额间一阵发寒。 看不见底的庞大深渊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无形巨兽，随时都可能将他们吞噬。 一名唐军也和雷震一样恐高，他走在索道之上只感觉胆战心惊。 “啊………！” 他不小心一脚踩空，手中的火把和和身体都朝着下面坠去。 还好走在他背后的李光伸出手臂急时将他给拉了上来。 “多…多谢都督！” “无碍！大家都当心一些，不要掉下去了！”李光同时嘱咐众人道。 瞥了一眼那根掉坠入深渊的火把，明灭的亮光把深渊的四周照的隐约可见。 四周空荡荡的渊壁上长着一些奇特的石笋，直至火把完全消失，仿佛也远未触及深渊的底部。 如此深渊真叫人毛骨悚然，李光命令唐军们加速前进。 足足在索桥上行了半刻钟，才终于到头。 荔非元礼一脚踩上对岸的实地，也不由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骂骂咧咧的说道：“这鬼地方还真是玄乎，俺老荔下次不来了！” “还有个屁的下次！”雷震怼了他一句，随即把目光停留在前方。 这里同样是一处石台，石台之上有一段向上的阶梯。 阶梯顶上传来李光的声音……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 眼前雕刻着一只奇形巨兽的脑袋，入口处正是它张开的大嘴。 雷震看着面前的巨大石雕问道：“这是何种兽类？我怎么从未见过？” “管它是啥呢先进去再说！”荔非元礼现在只想找到财宝赶紧离开，他已经受够了这地方。 进入兽口门洞。 前方便是一座大厅！ 荔非元礼看着众人都纷纷站立门口不动了，他上前不解的问道： “你们都站着干………” 随即，他的眼睛也停留在大厅里的各种物品上。 一箱箱的物品堆在厅中，杂乱无章！ 黄灿灿的金币，五颜六色的宝石，还有各式的瓶瓶罐罐堆满了不大的厅堂，晃的众人眼花缭乱。 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仿佛置身梦境，荔非元礼不敢置信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然而，眼前场景依旧！那一箱箱一件件的珍宝与陶器，还摆在大厅里纹丝不动似乎就在等他们前去拿取。 众人都是惊的张大了嘴巴，就连一向少言沉默的阿史徳图虎也是如此。 “我的个乖乖，这里得有多少金钱？”雷震砸吧着嘴叹息道。 荔非元礼已经急不可耐，他奋力朝前面走去，就要下到大厅去取那些财宝。 但他粗壮的身躯却被李光一把拉住了。 荔非元礼大惑不解的看向李光。 “都督，俺娶婆娘的本钱可都在那里呢！”他一脸委屈的说道。 “不要命了吗？看看那些是什么？”李光手指向大厅里躺着的一个死人。 众人这才发现，大厅里除了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的白骨！ 它们以各种姿势，或坐或躺的倒在了财宝的中间，可见这些人或许就是之前进去沙王消失的那些民众。 “这……这是怎么回事？”荔非元礼愣住了。 应该是那几支灯烛的问题，李光的视线在几支巨大而金光的灯烛上来回扫视。 “都督是说，那些灯烛含有剧毒？”王大石惊讶道。 “应是如此！你们给我将那几支灯烛射灭。” 李光对着手持弓弩的唐军命令道。 “是！” 几名弩手应声抬弩而射，阿史徳图虎也张开弓箭一箭射去，射向最远的那支巨烛。 片刻之后！大厅内完全黑暗了下来，仿佛那些金银珠宝也随之消失不见！ “先退出这里，去刚才那处石台上用水进食。” 众人听从李光的命令退出了兽门，在下方的石台上拿出干粮和淡水吃喝起来。 雷震嚼着嘴里的干粮，走到李光的身边说道： “兄长，我之前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说这世上有一种莫名深渊，人跳下去之后便会进入另一个全新的世界！会不会所指就是这里！” “这便要问掉下去的那名兄弟了！” 李光的心中有些伤感，唐军可以死于战场马革裹尸，却不该不明不白死在这不知道是不是楼兰古国的鬼地方。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吃饱喝足休息时间已久。 李光将先祖李建成所使用的佩刀重新挂于腰间。 他站起身来，命令道：“将布巾用水打湿包覆住口鼻，让我们去取那些财宝！” 虽然不明白李光这么吩咐的用意众人还是照做了，财宝就在眼前大家都显得格外的兴奋。 “出发！” 李光说完，提起马槊当先而出。 越过兽门，石厅已在脚下。 在火把的映照下，厅中的金银珠宝并未消失。 “是真的！哈哈哈，俺老荔发财了！”荔非元礼坐在一堆金币之上，他的话语因为湿布蒙住了口鼻而显得瓮声瓮气。 唐军们都欢呼起来，就连阿史徳图虎也显得甚是高兴。 可随即一个问题出现在眼前。 “兄长这么多财宝，我们怎么拿出去？”雷震一针见血的问道。 众人哑然，是啊！如此之多的财宝，他们现在不过九人，怎么拿出去呢？ “捡贵重的珠宝拿，装满一个箱子！”李光给出了答案。 “只拿一箱？” 荔非元礼有些丧气，他再次捧起一把金币念念不舍的看着它们，似乎那些就是他的财宝一般。 雷震劝阻他道：“老荔，兄长所言甚是！再多的财宝也要有命花才行，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呢！” 荔非元礼一脸落寞，“好吧！俺的金山没了！” 忽然！他又兴奋起来。 因为他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看到了位于金币堆中的一盏石台。 那盏石台之上放着一颗比拳头还大的琉璃珠，它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光彩夺目，异常迷人！ 荔非元礼一把将它抓住，然后从石台上拿了起来。 只闻一声清脆的“咚”响声！ 在那颗琉璃珠被拿掉之后摆放它的基座一颗按钮随即弹了起来，好像是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众人只感觉整座宫殿仿佛都摇晃了一下，随即又趋于平静。 那座石台原本放置琉璃珠的位置，有几粒沙子从里面冒了出来。 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黄沙开始自石台上喷涌而出，在沙子中还夹杂着一些金黄的甲虫，他们正从里面疯狂的爬出来。 “荔非元礼！” 荔非元礼正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发呆，冷不防李光大喝一声吓了他一跳。 荔非元礼知道自己又闯祸事，他无奈的探了探手道： “俺就是拿了颗珠子嘛，这古怪的宫殿真是邪乎！” 沙子里涌出的金色甲虫已经越来越多，它们身上不停的发出“嗤嗤嗤”的声音。 众人看的清楚，那座石台片刻的功夫已经被甲虫们啃噬干尽。 随即它们开始向四周扩散，就连碰到的金币珠宝也正在被它们啃食着。 这种甲虫连金属都能啃食，更别说人了！站在厅内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这时！宫殿再次开始轻微的摇晃起来，似乎发生了地震。 “别看了，赶快往前面走！” 李光一把将旁边呆愣在场不知所措的唐军拉了回来，一个甲虫已经将他身上的铠甲咬了一个洞。 抬槊将那甲虫打飞，李光让众人立刻动身朝着大厅前面的走廊狂奔。 两名唐军抬着一口大箱子，里面的珠宝掉了两件出来，一名唐军弯下腰正欲去捡。 李光一把拉住那人大声说道：“不要命了？别捡了！” “他奶奶的，这些虫子怎么什么都啃？” 荔非元礼把那个琉璃珠揣进怀里，也大步朝着前方通道狂奔过去。 【作者题外话】：希望大家多多跟读，开书初期，跟读真很重要。有票票奉也可以支持一下，最近热度掉的有点快！作者头都大了！ 第四十四章 屠宰之地 走廊并不长算长！ 但伴随着宫殿的摇晃，众人狂奔起来却并不显得轻松，特别是那两名抬着珠宝箱子的唐军就更显吃力了。 好在那些甲虫与黄沙的速度远远没有众人跑的快，一行人总算有惊无险的奔出了走廊。 在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屋子似的空间。 没有其他的道路，众人只得继续朝屋内跑去。 随着他们的进入，身后的一处闸门开始缓缓关闭。 看着那道关闭的闸门，几人都不由感觉心中稍安，纷纷站起原地开始大喘粗气起来。 ”荔非元礼发现跑动间他怀中的金币已经掉落大半，他一脸的苦相的说道： “希望这道石门能够挡住那些该死的甲虫！ 李光用手指敲了敲身后的石门，只觉此门厚重异常怕不下数千斤。 “希望如此吧！” 说完话李光的视线从身后的闸门转移到石室内。 这好像是一处封闭的空间，顶上挂着一盏巨大的吊灯。 对面的墙壁上矗立着几架奇怪的铁质机械，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李光让两名唐军把箱子放下，随即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在附近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去的机关暗道！” 众人闻言都纷纷在石室的四周搜索起来。 他们发现整个屋子的东西南三面皆是石壁，只有正对着他们的那边墙上有些异常。 雷震用手指在怪异的铁皮机械上敲了敲，听着清脆的响声传来，他好奇的问向一旁的李光道： “兄长这是什么东西？” 李光也十分疑惑，这种器械他也从未见过。 “你们快来看！”王大石似乎有所发现。 众人都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只见，地板上是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已有数年之久。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血肉的碎末，正粘连在地上和地板融为了一体。 “这里也有血迹！”一名唐军高呼。 众人这才发张，这不大的石屋内不止是地板，就连墙壁之上也有不少的血迹。 “这里！好像是一间屠宰场！” 说话间！ “咯吱咯吱”的声音开始在室内响起。 好像金属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在并不宽阔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那些铁皮器械有蹊跷！赶快毁了他们！” 李光急忙对着众人大喝，他率先便转身朝着那几具矗立不动的机械奔去。 李光话音刚落，还未等他所有动作。 只见那些器械腹部的铁皮迅速张开，从里面各射出数只犀利的箭矢来！ 还好众人在李光发声提醒时就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横刀。 面对着射来的箭矢，他们纷纷抬起武器格挡。 一轮箭矢射完，齿轮启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轮箭矢随之而来！ 李光抬槊格挡，他已经发现了每轮箭矢射完之后都会有两息时间齿轮启动的间隙。 李光格挡完那些箭矢之后，不待齿轮再次启动他便迅速朝着那些机械飞扑过去。 第二轮箭矢耗尽之后，李光已经赶到了一架铁皮机械的面前。 他猛挥手中马槊将身前的那堆铁皮扫的四分五裂。 只这一动作间，两息已过！ 滑轮启动的声音再次结束，然而这次却不再有箭矢射出。 那些机械腹部的铁皮开始闭合，头部的罩门张开，熊熊烈焰从它们头部喷涌而出。 同时，那些机械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起来。 随着机械不断的迫近，巨大的热量开始在室内升腾。 若是不想承受烈焰灼焚之苦，就必须要马上毁掉剩下的几台机械才行。 少了一台机械，机械迫近带来的烈焰便有空隙。 雷震瞅准时机，从那空隙之中一刀挥出。 他力大无穷，这一刀之力竟直接将那架铁皮机关砍的侧飞出去。 连同旁边的机械也被这一击撞倒，里面燃烧的熊熊烈焰逐渐熄灭。 李光从其后而来，猛出一槊再次挑烂其中一架。 剩下的最后两架机械也分别被阿史徳图虎和王大石破坏掉。 就在众人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咯吱咯吱”的声音却再次从某处传来。 “还有机关？”荔非元礼头都大了。 李光也紧皱眉头，视线不停的在石室内扫动。 “是那面墙在动！”一名唐军士兵指着前面的墙壁惊呼。 李光转头看去，果然是那面墙壁！ 墙壁上的无数小孔洞里都伸出了一根根矛尖。 而后，伸出无数矛头的墙壁开始朝着众人缓缓的压迫而来。 滑轮的转动声在不断的加速，就仿佛死神的镰刀在他们的头顶已经高高举起。 随时都将斩落，带走他们的生命！ 看着那面墙壁越来越靠近，众人额头的汗水直冒。 他们危在旦夕！ “怎么办？兄长！” 雷震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矛墙，又转头问向李光。在他的认知里李光总能做到临危不惧，然后立刻想出破解之策。 怎么办？这也是李光现在的疑惑！ 背后是千斤的闸门，前方是迫近的矛墙，两边都是石壁！ 他们已在死地！ 不对！这墙若真是实质，那要多少滑轮所形成的动力才能带动它？ 李光将苍龙槊横于两壁之间，那柄先祖李建成的佩刀应声而出。雪亮的寒光在越来越窄的室内爆绽开来！ 他怒吼一声，踏前两步，锐利的刀刃将一片矛尖齐根而断。 随即，他奋力舞动横刀，朝着前方的石壁猛砍过去。 前方的石壁竟然被他这一击砍的如蛛网般碎裂。 然而，石壁还在继续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横于两墙之间的苍龙槊逐渐在向内弯曲，木制的矛杆似乎已经开始发出难受的哀鸣。 “这石壁不厚，尔等速速将它砍碎！” 听闻李光之言，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抬起手中横刀对着耸立的矛墙和石壁一阵乱砍猛砸。 龟裂的石壁承受不住众人搏命般的攻击，最终片片碎裂开来。 “轰”的一声，石壁坍塌于地板之上。无数的碎石与矛刃散落一地！ 荔非元礼本以为前方便是通道，他兴奋的上前想要去迎接阳光的洗礼。自从进入到了这诡异的宫殿，他已经受够了黑暗。 然而没有阳光的明亮，前方依旧是一面石壁！ “他奶奶的！怎么还是石壁？” 他气的抬刀猛的一击劈在石壁之上，却只带出了一串火星子。 李光看着前面的岩壁和地上的各种碎块若有所思。 半晌，他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机关都是人为启动的！一定有一个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并且操控着这些机关！” 雷震闻言愤怒的扬起手中的大刀暴跳如雷，对着前方的岩壁大吼大叫起来。 “是什么人？赶快给老子滚出来！有种就跟你雷爷爷我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在暗中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算什么好汉？” 回答他的是齿轮的声音再一次不停的转动。 听闻这如催命般熟悉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石室的顶上，一道小孔缓缓打开！ 有几粒沙子开始从上面缓缓的飘落下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沙子如一道细长的溪流，开始向下倾斜而来。 “完了，俺老荔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荔非元礼看了一眼头顶不停流动的黄沙，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光没时间去呵斥荔非元礼的丧气，他的眼睛在四周的岩壁上不停的扫视着。 一定会有出路的！只是它在哪儿呢？ 阿史徳图虎与雷震等人试图扛起身后关闭的千斤闸，或许出去面对那些甲虫还有一线生机。 然后几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闸门未动分毫徒劳无功！ 四周的岩壁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机关暗门的迹象，头顶泼洒下来的黄沙越来越快！ 沙子在一层一层的堆积，很快就淹没了众人的小腿！ 李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千钧一发之际，越不能心乱！ 兵法云： 投之亡地，然后存！ 置之死地，而后生！ 心若乱，则他们最后一丝机会也将失去！ 【作者题外话】：暗中操控机关的究竟是谁呢？大家不放猜猜！ 第四十五章 瓦砾一堆 然而，迅速流下的黄沙不会给李光思考的时间。 不大的石室内除了黄沙流动的声音和众人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其它！ 就仿佛催命的阎罗已经从十八层地狱里如光般来到了地面，它带着青铜的狰狞面具手里的锁链作势就要锁住众人的喉咙。 那箱财宝已经被黄沙掩埋，人死如灯灭！拥再多的财宝又有何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光的身上，沙子已经迈过了大腿…… 也罢！ 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珠玉在侧，兄弟在旁，死何惧栽？ 只可惜，他未能完成先祖之遗愿，亦未能挽救风雨飘摇的大唐。 在这莫名的诡城的密室里，他要与胸中未展的宏图说再见了！ 但是，他不甘！ 小勃律的仇敌依在！那个冷傲泼辣，却愿意关心他为他而泣的女子，他见不到了！ 李光的视线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室内的所有地方如电般扫视！ 入目所及依旧全是岩壁，没有任何机关暗道的端倪。 黄沙已然及腰！ 就在此时！ 一声强忍不住而发出的咳嗽传至耳畔！ 在只有流沙与急促呼吸声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李光的视线猛的扫向了室内众人。 生死之际，他们都一致的看向李光，希望他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是他们！ 那声音是从左边的岩壁间传来的！ 难道左边的岩壁不是实体？他们只探查过前后却忽略了左右两边。 李光再次拔出了腰间的宝刀，他怒吼着一刀斩向了左边的岩壁！ 愤怒的吼声宛如龙啸，在整座摇摇欲坠的楼兰宫殿里向着四周不停的扩散。 横刀带着黄沙与破风声，猛的击在了左边的岩壁之上。 岩壁上的石头被这一刀之威砍下了偌大一块。 然而岩壁依旧纹丝不动！ 众人茫然的看向李光，这不过是徒耗体力罢了！ 但李光的嘴角却扬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左边岩壁的中间位置受此一击而产生了一道裂纹。 那裂纹虽小，在他的眼中却醒目无比！ 若全是实体的岩壁那处是绝对不会产生裂纹的。 李光再次收刀蓄力，随之横刀带着身体所有的力量向着那裂痕处撞了过去。 足有三寸厚的岩壁被他撞的粉碎，整个身体带着无数的石屑与黄沙随之滚入旁边的厅室内。 这里！灯火通明，像是一处大殿。 身后雷震与荔非元礼等人也已经纷纷从那间屠宰室里钻了过来，带出了一地的黄沙！ “兄长这里会不会就是皇宫大殿？”雷震再度兴奋起来。 死里逃生的其余人也都是异常激动。 “那是什么生物？”荔非元礼发现了大殿对面有几个铁笼子。 那是和人极为相似的生物，它们头顶无发，四肢也已经有些退化。 似乎它们也发现了有人闯进来，都害怕的蜷缩成一团，好像并不会说话！ “这是人？”阿史徳图虎看着它们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问向众人。 这些生物现在的情况，像极了被人豢养的猪仔。 “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在大殿里再度响起！ 众人一惊，纷纷抬起了手中武器。这座诡异的宫殿遍布杀机，让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李光迈步向大殿上的台阶走去。 “兄长当心！” 雷震与阿史徳图虎握紧武器跟上了李光的步伐。 台阶之上是一座圆形的石台，站在这里能看到整个城池的全貌。 但李光的视线却落在了大椅之上。 那是一个老人，年纪应在七十余岁左右。不是汉人，与河中地区的胡人也不太相似！ 他的身上穿着华丽的袍服，却显得宽大无比。显然他里面的身体枯瘦如柴，行将就木！ “你是谁？”李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是汉人？”那人颤巍巍的从大椅之上站了起来，他竟然也会说汉语。 “我等都是汉人，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想置我等于死地？” 雷震扬了扬手中的大刀，他已经猜到就是这个老头在暗中操控着那些机关暗器。 他的声音极大，李光甚至觉得他会把眼前这个如朽木般的老头给吓死。 “我乃是楼兰最后一任国王，图利！” 老头似乎丝毫不害怕，他走到众人面前仔细观察起每一个人来。 最后他把眼神落在了李光的身上，叹息道：“多么年轻的身体！真羡慕啊！” 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道：“现在外面是北魏还是柔然的天下了？总不该是刘宋吧？” 荔非元礼嗤笑一声：“外面现在是大唐的天下，你说的什么狗屁北魏柔然早已经灭亡几百年了！” “几百年？这不可能！”图利摇了遥头仿佛听到了十分荒谬的言论，他自顾自的来回踱步起来！ “喂，那老头！你把我们害惨了，别以为装疯卖傻起来我们就会放过你！”雷震上前一步，眼睛睁如铜铃怒视着图利。 荔非元礼的眼里滴溜溜在四处打量着，希望能找些值钱货出来，他藏在怀里的金币已经只剩下几枚了，连那颗琉璃珠也不知道掉在何处。 “对，赶快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俺老荔交出来。不然………哼！” 李光苦笑，看这图利的老迈模样怕也是活不了几天了。 他上前推开雷震与荔非元礼，对着图利问道：“图利国王，楼兰因何会一夜之间消失？又出现在此处？” 图利依旧在原地踱步，他似乎根本不信几人的话，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口鼻间开始大量的渗出黑血来！ “他服毒了？” 最后，图利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状若癫狂的对着天空咒骂：“百年兴亡，皆由天不由人啊！贼老天你待我楼兰何其不公？” 李光见他似乎就快不行了，急忙继续问道：“图利国王，快告诉我们，该怎么回去？” 图利转头看向李光，他眼神暗淡口鼻间的黑血已经将袍服浸透了大片。 “回去？你们永远也回不去了！你们会跟我一样被困在这鬼地方一辈子，哈哈……噗……” 说道最后，图利一口黑血喷出倒了下去。 宫殿的摇晃愈加剧烈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崩塌。 “他死了？真是便宜这老东西了！”荔非元礼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快走吧！宫殿快要塌了！”阿史徳图虎大声提醒道。 “都督，那里有条下山的路！”王大石一指大殿的侧门方向。 “抬上东西快走！” 几人顺着小路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刚一下山，整个宫殿连同半边山体都开始塌陷下去。 如死寂般的城池只在这一刻才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李光喘息着，看着众人都在这才松了口气。 “校尉，那老头说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是真的吗？”一名唐军看着已经坍塌成一堆瓦砾的宫殿担忧的问道。 “不可能！只要兄长还在我们就肯定能回去！”雷震把大刀往肩上一扛，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就走吧！”荔非元礼说话间已经率先走了出去，他实在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回来！” 李光叫住了众人。 众人一脸诧异，荔非元礼不解的问道：“都督，俺们不走原来的路吗？” 李光的脑海中，一个八门的平面迅速展开。 进入的巨眼处于西南，为死门！ 他们进入宫殿的那座门是向东而开，为伤门！ 如果说这并不是巧合的话，那就是分别对应着五行八阵中的八门！ 如此说来，东北方才是生门！ 但西北方却又为开门，开门也是吉门！ 是走东北还是西北呢？ 众人情知李光正在思索，都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候。 李光皱眉沉思。 他的视线随之缓缓落在两名士兵提着的木箱子上，那里面装的是此行得来的珠宝！ 开门四通八达,宜远行、求财、百事吉利亨通！ 他们此行带了财宝回去，应走开门！ “向西北方出发！”李光一指西北，大声说道。 第四十六章 过眼黄沙 众人草草的用了些干粮便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而行。 出了楼兰王国，不知道又走了多久！ 黑夜变白天！ 没有任何的生命的气息。 “完了，完了，真被那该死的老头说对了！俺们回不去了！”荔非元礼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闭上你的乌鸦嘴！” 李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大伙也都歇息一下吧！” “这地方甚是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冬季应是昼短夜长，但昨夜的黑暗绝对不超过八个时辰！” 王大石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众人皆是一惊。 李光的心里也为之一凛，自从进入沙眼之后，所遇之事皆是蹊跷无比，到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按理来说楼兰王国虽然不大，但有如此城池在沙漠之中绝对不会数百年未曾被人发现。 联想到之前雷震进入沙眼之后便消失不见，难道这里真的是一处扭曲的时空吗？ 他知道，后世的预言曾经被证实过。时间膨胀和时空扭曲都真的存在于这片宇宙之中！ 但他现在却不想去探索什么狗屁的宇宙奥秘，他只想回到大唐去实现他的梦想。 “都督，前方有绿洲！”一名唐军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他因为寒冷而裹紧了自己的衣甲。 他的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李光豁然站了起来。 对，是寒冷！自从他们坐下之后便感觉温暖离自己渐渐远去，寒冷再一次袭来！ “去那片绿洲看看！” 绿洲并不大，除了屁大点的一个湖泊外。周边生长的灌木丛因为冬季的原因也已经枯萎，几株矮树也掉光了叶子。 李光看到有一只破烂的水囊不知道被谁丢在水边，这里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这里好像是尼壤城西南面的那片绿洲！”荔非元礼兴奋的蹦了起来。 看了看大伙一张张疲惫的脸，李光问他道：“你能确定？” 荔非元礼跑过去捡起了那个水囊，笃定的说道：“没错，这个酒囊还是俺老荔亲自丢下的！再往前走四十多里便是克里雅河！” “哈哈哈哈哈！”李光也大笑起来。 他随即说道：“大伙都打起精神来，我们去尼壤城休息！” 尼壤城里，满忠一脸的忧虑。 李光一行人已经进入沙眼第五天了，两天前就连那个沙眼也消失无踪。 李光说过，如果三天后他们未归便去兰城找荔非守瑜。 此时荔非守瑜正在与当地那个老村长聊着什么。 老头子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回不来了，老朽活了七十多年。每五年那个沙眼便会出现一次，但每次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过，一个都没有！” 荔非守瑜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也懒得理会那个疯疯癫癫的老村长。准备让士兵们休息足了便分成数队，朝着李光他们消失的方向寻找过去。 “你们看！都督他们回来了！”一名士兵指着尼壤城外的一行人说道。 满忠激动的跑了过去，果然看到李光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只是他不明白李光他们明明是向北而去的，怎么会自南方而回？ “都督！” 荔非守瑜也迎了上去，他看了一眼李光和荔非元礼终于松了一口气。 “守瑜？我不是说三天后我们不回来才让满忠去找你吗？” 荔非守瑜苦笑道：“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 “第五天？” 李光似乎明白了，看来楼兰消亡的真相应该是莫名其妙被卷入到了扭曲的时空之中。 难怪图利看起来只有七十多岁却还以为外面是北魏和柔然的天下，所处于那个空间里的一年竟然相当于外面的五年！ 这宇宙之玄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阴差阳错走了出来，不然恐怕只会落得和图利一样的下场。 “你们……你们竟然活着回来了？”老村长擦了擦自己昏花的老眼，一脸的惊讶。 “是的，我们回来了！可惜没能带回那几个进去的汉子！” “守瑜，你是不知道！俺们这一路……” 荔非元礼一脸兴奋的揽过兄弟的肩膀就要向他述说这一路上惊险无比的见闻，但随即却迎上了李光凌厉的目光。 荔非元礼咽了口唾沫，只好打住接下来的话头。 李光看了一眼远方沙眼曾经所出现的方向，就让这段旅程和楼兰王国再次掩埋在黄沙之下吧！或许一千多年之后会再次有人去解开它的真像！ 荔非守瑜虽然和荔非元礼是兄弟，但二人性格迥异，他并不像荔非元礼那样粗犷。 相反荔非守瑜的性格内敛细腻沉稳有度，他明白李光不让荔非元礼把话说完，此中必然有隐情，也就不再主动询问。 一行人在尼壤城稍做休息便动身返回了兰城。 兰城都督府的三间泥瓦房里，荔非守瑜看着眼前的一箱各式珠宝也不由大吃一惊。 他拿起一串南珠项链在手中把玩，问道：“这箱财货能值几何？” “还不清楚！等下次中原的客商过来或许可以先卖掉一些，给弟兄们发一些赏赐下去！” “还有那位兰城本地死难的兄弟，他的家人我们也要照顾好，先从我那里拿一百两银子过去！” 荔非守瑜点点头，深以为然。他说道：“嗯，这事我一会下去便办！” “这次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倘若泄露出去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大家都给我守口如瓶，特别是你荔非元礼，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喝了酒也不许大舌头乱说！” “放心吧，俺保证不会说出去，不然就让俺老荔娶不到婆娘！”荔非元礼拍了拍肚皮保证道。 李光见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继续说道：“事情也就这些了，这几日耽搁大家先下去巡察一下兰城周边各地防务，切莫懈怠！” “是！” 见众人应声而出，李光将佩刀从新挂回到墙壁上。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进来！” 是县令张衡，他慢悠悠的走进来看了一眼略显疲惫的李光笑道： “都督终于回来了！” “哦，是张县令啊！可是有什么事情？”李光看向张衡问道。 “李都督！听说尼壤城那边出了点意外？” “没什么事情，在大漠里遇到了风沙迷路了而已，只可惜未能找到那几个失踪的村民，真是可惜了！” “都督平安回来便好！我欲把克里雅河的那条支流引进到民丰镇附近，这样也能在春种的时候多灌溉一些田亩，都督以为如何？” 相处日久，李光倒也慢慢熟悉了张衡此人。 虽是文生，却并无什么架子，也没有自诩满腹经纶之辈的酸臭气息。 从他每天东奔西跑忙的脚不沾地，便可以看出是一个能为百姓做实事的人。 这种人，李光还是颇为欣赏的。 这时，福婶端了一壶茶上来，李光接过茶水给张衡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啜了一口茶李光笑着看向张衡：“不知道我能帮李县令什么忙？” 他虽为县令，但是兰城县衙也比都督府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两间泥屋子，他的手下只有十几个跑腿的牙差。 张衡搓了搓有些发寒的手掌，接过李光摆在面前的茶杯不好意思的说道：“想请都督调拨些人手帮着疏通一下沟渠！” 守捉军一般也会兼顾屯垦放牧之事，但兰城地处边漠贫瘠之地，所以屯垦之事只能作罢。 好在上面给的牛羊牲畜还算充裕，依靠放牧和军饷，守捉军的温饱不成问题，每年还能勉强结余一些钱粮以补贴家用。 “张县令亲自相请，李光总不能驳了你的面子，倒时我会派两百人过去助你开挖沟渠。” “那我先替民丰镇的村民谢过都督了！”张衡笑道。 第四十七章 大食风起 时光如白驹过隙，冬去春来！ 在当时，倭马亚王朝的疆域甚至已经超越了大唐，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和大唐比肩的存在！ 其东起印度河与葱岭，西至大西洋的比斯开湾，南至尼罗河下游，北达里海和咸海南缘。 就连埃及和波斯故地乃至北非也在倭马亚王朝的控制之中。 极盛之时倭马亚横跨欧，亚，非，三大洲。是此时世界上领土最广大的帝国，面积总达一千四百多万平方公里。 但领土太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因为管不过来，政令难以统一执行。 倭马亚王朝还把居民分为四个等级。 最高级的是阿拉伯人，他们地位崇高也最富有，享受各种特权。 其次是被征服并改信仰伊斯兰教的外族人。 第三级是帝国内部的异教徒，这些异教徒需要缴纳一定的人头税和土地税，而且不能担任官职。 最后才是奴隶，他们长年被压迫，承担了大量的劳动和税收。而且毫无政治地位可言，就和牲口差不太多。 此时在波斯的东部，一个叫做阿布·穆斯林的波斯人正坐在一处清真寺的教堂里。 一名身穿皮甲的贵族军官走到了他的身边说道：“阁下，城中的农民和奴隶们已有大半决定加入并且跟随我们。现在是时候发动起义了！” “阿拔斯那边怎么说？”阿布·穆斯林连头也未抬，依旧擦拭着手中的弯刀。 “阿拔斯阁下说只要您率先发动起义，他们的家族也会马上起兵响应！” “哦，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阁下！” 阿布·穆斯林终于站起身来，还刀入鞘他转身看向那人问道：“是什么消息？” “什叶派的人以库发为基地，在伊拉克、埃及等地收纳民众，很多对倭马亚不满的穆斯林都投靠了他们。” “哼，什叶派不过一群胆小鬼罢了，我们不能指望他们。你去告诉大伙今晚先修整一夜，等到天快亮时便随我发动进攻！” “是，穆斯林阁下！” 而在万里之遥的安西兰城。 李光与张衡站在一座新筑成的小型堤坝之上。 这是兰城军民忙碌了好几个月才挖通的河道，经过李光的设计，又在克里雅河的支流旁修建了一处蓄水的堤坝。 看着开闸后混浊的河水缓缓向河道流去，唐军和村民们都高声的欢呼起来。 一群穿着开裆裤的屁大孩子把几艘自己制作的小木船放在河道的边缘，看着小船在流水的驱使下向农田的方向行去。他们在岸边跟着小木船又蹦又跳的玩闹着，开心且无忧无虑！ 看了一眼身穿明光铠正负手而立，注视着这一切的李光，张衡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他笑道：“李都督原来对水利之事也有涉猎，下官一时眼拙还真未看出来。” “哈哈哈，张县令就不必吹捧于我了，一起去田亩那边看看吧！” “好，都督先请！” 张衡跨上毛驴跟随着李光的战马缓缓向着东边的民丰镇而去。 民丰镇的田亩相较于去年李光初来时扩大了一倍有余，汉子们正用犁和耙子在忙碌的梳理着禾田。 一些妇女和老人用壶壶罐罐盛着胡饼汤饭，等待着他们家人上来享用。 看着如此景象，李光心里也甚是欣慰。 如果安西的每一处地方都能这样，那将会是一片全新的塞上江南！ 不！还有更多！河中地区的广袤土地更适合汉家去耕种放牧！ 不待李光豪情大发，身后的亲兵便打断了他！ “都督，程都护来兰城了！” “程千里？他来兰城干什么？”李光心中疑惑。 程千里在他走投无路时收纳了他，更是不遗余力的教他槊法。知遇之恩与师徒之谊使李光对于程千里的感激之情深埋心中。 他正欲下令部众转向兰城，便听到程千里的声音自近处传来。 “大郎，你倒是做的好大事啊！” 李光回头果见程千里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都护，抱元兄！”李光下马朝着两人躬身施礼。 “二位可是欲将兰城之地治若江南乎！”马抱元还了一礼笑道。 张衡见两人虽然身着常服，但身旁的侍卫都是龙精虎猛，想必颇有身份，他也凑上去应和道： “若真是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哈哈哈，早就听说兰城有个张县令，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呐！” “先生过奖了！” 兰城都督府，今晚是最忙碌的一次！ 李光本想请程千里等人去城里唯一的酒肆“兰城肉管饱”吃酒，但是程千里执意要在都督府里宴饮，他也没有办法。 都督府的整栋泥瓦院子，此时院里院外满满当当坐的全是人，倒是显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除了福婶和福伯忙的不可开交，李光还特地从城中请了十几个厨子过来。 都是些军中的糙汉子，跟没吃过肉似的。才上一盘立马便被一扫而空，几个厨子都傻眼了，按照这种吃法，整个兰城怕也不够他们吃几天的。 程千里马抱元还有县令张衡等人自然和李光坐在都督府的大堂内。 程千里招来一名军汉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转头对着李光等人笑道： “哈哈哈，如此吃酒才算痛快！我从长安带了不少好酒，且等手下取来我们开怀畅饮。” 酒是长安有名的梨花春，拍开泥封便觉酒香四溢。口感也是上佳，虽烈且不辣喉，让人忍不住便欲多饮几碗。 军中喝酒也没什么讲究，自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粗言秽语划拳猜枚，整个都督府嚷成一片。 酒足饭饱，程千里站于都督府南边的望楼之上，抬头望着漫天星辰不知所思。 “都护可是有心事？李光或可为都护解忧一二！” 李光顺着木梯爬上望楼，他挥了挥手示意值守的士兵下去休息。 程千里却有心事，但他的心结却不是李光所能左右的。 他刚从长安而来，回京述职时他再一次拜见了高力士。 从高力士的口中他得知了一个对自己不利的消息，皇帝在李林甫的建议下决定启用高仙芝来攻打小勃律。 这也就意味着他程千里在安西的地位将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虽为副都护但他手里能用之人还远不如一介兵马使，听说高仙芝的手下贺娄余润在喝酒时还曾公然嘲笑他为无权都护。 程千里自持武勇，虽然谋略差了些但也不至于此。 最初他觉得因为朝廷还提防着关陇一系的势力再次坐大，思虑良久之后却显然不是如此。关陇一系中手握兵权的寥寥无几，根本对朝廷构不成任何威胁。 是人！他程千里手下没有可用之人，这才是关键！ 他本想与李嗣业联姻，但他那个女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搞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现在他的手里就剩下李光一张牌，虽是一张小牌但程千里还是看出了李光身上的潜力。 朝廷这次派高仙芝攻打小勃律，据高力士所说，圣上点名让李光也随军前往历练。 这应该是上次护密国之功入了陛下的法眼！ 他现在必须要亲自来稳住最后一张手牌，若李光再被高仙芝或是夫蒙灵詧拉拢过去，他这安西也就彻底不用呆了！ “你怎知我有心事？”程千里转头笑道。 “都护在席间开怀大笑，但眉宇间尚有惆怅！” “军中不少人称李嗣业和你为安西双壁，但我看来，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在李嗣业之上！” “都护过奖了，卑职也就护密国侥幸之功罢了！” 夜已渐深，府里的侍卫醉了一地，望楼上的两人仍在谈论着。 【作者题外话】：有没有多余的票票，最近票票少的可怜！ 第四十八章 战前云动(一) “时年，天宝六载！ 天下康乐，国安民泰！然边蛮之国，反复无度！ 更是勾结吐蕃，不敬天朝！三十已有三载矣，天朝数次用兵，奈何崇山雪岭，险峻异常，至今未尝一胜。 现安西军蓄锐已久，甲兵齐备！正是起兵征讨小勃律之良机！ 朕命安西副都护高仙芝为安西行营节度使，边令诚为监军，共同出兵再征小勃律！钦此！” “臣高仙芝！” “臣边令诚！” “接旨！” 高仙芝恭敬的接过圣旨，却听那宦官又说道： “高都护，圣上另有口谕！” 高仙芝正欲起身，听闻此言他愣了愣随即又跪下来说道：“请公公宣陛下口谕！” “陛下听闻李光上次勇夺护密国对他十分好奇，希望他这次能在小勃律继续建功！” “是！臣遵旨！” “好了，好了，高都护赶紧起来吧！” 送走了传旨的宦官，高仙芝在府内来回踱步，兴奋无比！ 他明白他的机会终于来了，若他这次能够夺下小勃律必能取代夫蒙灵詧成为新的安西节度使。 但随即一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小勃律形胜之地，控山涉水易守难攻！他应带多少人马前去，又该怎样才能夺取小勃律？ “高帅在忧虑什么？”封常清坐在一旁的大椅之上出言问道。 “本帅担心小勃律并不好打，吐蕃人已在此地经营数十年，地势险峻无比，更是驻兵无数！此战若是不能取胜，还不知道夫蒙灵察那匹夫会如何羞辱于我！” “那李光不是从小勃律回来的吗？陛下也邀他在此役建功，高帅何不招他回来一叙？” “嗯，有道理！另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常清你先替本帅把后勤之事筹措一番！” “是，末将这便去办！” 拔焕城外的大道之上，两百余骑兵正风驰电掣而来，路过的行人商贩害怕被他们波及纷纷向两边闪去。 为首之人正是李光，他在听闻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朝着龟兹狂奔。后听闻高仙芝已经移师拔焕城，他便率领骑队直接朝着更近的拔焕城而去。 时隔一年，再回拔焕城。虽已无那个刁蛮小娘的身影，但李光此时早已今非昔比。 话不多言，李光直接率部驰向了节度使行营。 无数唐军已经开始在这里聚集，枕戈待旦！ 高仙芝的帅帐之中，已有数人。 但有三人最为显眼。 一名仍有鲜卑痕迹的将领，虬髯黑须身材壮硕。 一名汉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也是不俗之辈。 最后一人自是陌刀将军李嗣业，他见李光进来，冲他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在护密城外的一场比斗精彩无比在军中广为流传，二人的情谊也因此拉进了不少。 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段颜，李光心中不由有些不适。许久未见，倒是有些想念这位老友了。 “卑职参见高帅！”李光收回目光，朝着高仙芝行了一个军礼。 “哈哈哈，闻名不如见面啊。早就听说你和嗣业乃是军中双壁，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 高仙芝站起身来对着李光对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在后排落座。 听闻高仙芝之言，旁边那员黑髯军将冷哼一声心中似有不服。 李光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收回。 只听高仙芝开门见山的说道：“李都督自连云堡一带而来，想必对驻扎在哪里的吐蕃人所有了解。” “卑职曾在连云堡数年，确实对此地有所了解！且思虑已久，共有两策可破吐蕃！” “哦？快快讲来！” “一是在特勒满川北面修筑堡塞防线与吐蕃对峙，吐蕃军若是不想被封锁于葱岭以南必派大军前来征讨。我们则可以围点打援以逸待劳，一旦吐蕃人失去地利优势我军必胜！”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一愣，左右议论起来。这确实是一个良策，而是不用冒险去袭击连云堡和小勃律之天险。 但高仙芝久在安西，自然对安西了若指掌。安西不像中原那般物质充盈人丁兴旺，除开各地守军外，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余人，更没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和随军民夫。 此计从长远来看或许可行，但他高仙芝要的是不是拉锯战，而是速胜。若行此计大军久驻边外恐人心思变，就夫蒙灵詧也不会放任自己坐得军功必然向朝廷进谗言说自己行战不利，以保住他自己的节度使之位。 高仙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还有一策？” “后面便不算计策了，唯有亲率大军直扑连云堡，与之正面决战。而且必须速取连云堡，若是不能速胜，则吐蕃援军定然从大勃律赶来支援！” 高仙芝踌躇片刻，而后他猛然抬头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李光：“你认为速取小勃律的把握有几成？” “只要不被吐蕃人提前察觉，便有六成！” 高仙芝起身下令道：“好，都下去做好准备，大军明日便奔赴疏勒！” “是！” 李光正欲出帐，高仙芝却将他叫了下来！ 等到众人都出得帐去，李光方才问道：“不知高帅留下卑职有何吩咐！” “此战你带上本部人马，另外再领一千于阗军直接受我调遣！” 李光一愣，安西三方势力不合由来已久。自己是程千里提拔上来的人，高仙芝放心把于阗军交给自己管辖吗？ 于阗乃是安西四镇中面积最广，人却最少的一镇，当然油水也少！ 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多走龟兹疏勒一带，或由葱岭前往吐火罗，或经过凌山到碎叶宁远国等地行商。 只有极少数商旅会由沙洲前往于阗，也使得于阗兵马物质不多，还要分兵防御各城。当然其中不免有程千里不愿意轻易的让高仙芝竟全功而回的缘故，所以此次于阗军只出了千人。 正当李光思虑间，高仙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初来龟兹到我府上拜见，非是我不愿接纳于你。你也看到了夫蒙大帅气度有限，若是贸然接纳于你必然招致他的刁难，本帅也是没有办法！” 李光微微一笑说道：“来安西一年，卑职却也知道高帅与程都护为难之处，故卑职并未将以前之事放在心上。” 听到李光此言，高仙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现在不同了，若是你愿意，我高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高仙芝招揽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但要李光此刻背弃程千里恐怕连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李光向高仙芝深施一礼说道：“高帅之言，卑职定不会忘！” “且去整顿兵马吧！陛下也知你名号，对你多有期待，希望你此战能再立功勋，勿使他老人家失望！” “是，卑职告退！”李光说完便向帐外而去。 李光先是来到拔焕客栈将自己带来的二百人马召回，再前往军营去接手那一千于阗军。 听闻手里多了一千军队，手下众人都是大喜。 荔非元礼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都督这次在带我们再挣些功劳，我或许就能升一个七品校尉了！” “美的你！以我们的处境，恐怕高仙芝不会轻易的给我们立功的机会！”荔非守瑜打击他道。 “为啥？我们不都是唐军吗？”雷震大惑不解。 荔非守瑜又对着雷震说道：“嘿，鸣空还不知道安西三方势力间明争暗斗！” “正面强攻连云堡，敢吗？”李光看向荔非元礼。 “俺老荔有啥不敢的！” 荔非元礼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又说道：“只要不是再去那个劳什子楼兰王国就行。” 荔非元礼如今对那个地方已经有些阴影了，就连巡境的时候他也不想去尼壤城周边。 第四十九章 战前云动(二) 拔焕城虽不比四镇的繁荣与壮丽，但其处于丝绸之路的冲要之地，城池不大却也热闹无比。 在北市！汉人胡商迎来送往，各式店铺种类繁多，自有一番西域风味。 附近有一家露天酒肆，只简单的搭着几个棚子。里面人满为患，两名胡娘忙的晕头转向。 李光本以为段颜会在龟兹，未料在拔焕城相遇，便被段颜拉着来到了此间酒肆，四人正坐于胡凳之上。 段颜指着旁边一位青年对两人介绍道：“这位乃我故友田神功，幼年时便与之相识，已有数年之久！” 李光见此人不过十七八岁，衣着寒酸身材不算壮硕，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原来是神功兄弟，幸会！” 田神功早就注意到了李光和雷震，雷震眉宇之间颇有一股任侠豪爽之风。一旁的李光更是气度不凡，身上掩饰不住的杀伐肃然气息，想必是历经战阵之人。 田神功抱拳施礼说道：“神功拜会两位仁兄，请多关照！” 这时，一名胡姬摇动着她丰腴的身姿款款而来将酒肉摆上桌面，临走时还不忘朝李光等人抛了个媚眼。 见雷震靠椅而坐，眼睛在那个的胡姬身上瞟来瞟去，李光笑道： “鸣空来安西不久却已经如此习惯胡凳了！” 雷震回过头来哈哈一笑，“确实，胡凳坐着舒服许多，主要是膝盖不在觉得疼痛了！” 对首的段颜说道：“李兄还是久处西域之故，我自幼于中原长大却是早已习惯了！” 大唐基本都是采用的跪坐，久而久之膝盖与小腿部位十分不适。 李光从小在碎叶长大，每次去程千里府上都要席地跪坐以为宴饮这让他颇为不爽。 一旁的田神功倒是没有这种忧虑，他家境贫寒，哪儿能坐便往哪儿坐，也管不了那许多。 看着桌子上的酒菜，他咽了口唾沫说道：“几位兄长继续说话可就莫怪小弟先行用享了！” “哈哈哈，对！先此杯恭祝李兄再建奇功！” 当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唐军大部开始从拔焕城出发前往疏勒。 封常清在后勤方面确实才能卓著，他早已在疏勒备好粮饷军械。 大军一到疏勒，便有源源不断的盔甲武器粮响等物等待支应。 李光站于疏勒城头，看着斥候营悄然出城而去。 身旁除了荔非元礼与雷震等人，还多了一个身穿明光铠的青年小将，此人便田神功。 田神功的眼中充满了刚入伍时建功立业的期待，他悠然说道：“此去连云堡还有多少时日？” 段颜还是夫蒙灵詧麾下，如果不是因为阵战御敌需要陌刀军相助，恐怕就连李嗣业也不能随军参战。 正因为派系不同，段颜便将田神功托付给挚友李光照顾，使他能在这次战役中能建立功勋。 葱岭两道，李光都有走过！他看了一眼疏勒远方的苍茫大地，对着田神功说道：“若是急行军，至少还要月余时间！” “居然要这么久！”田神功惊讶的说道。 这时候阿史徳图虎走上前来对着李光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未到两年他便要返回那个地方了，同时用五千黄金去拿回属于他身份的东西，他现在只希望那个小胡商还在人世！ 修整三日后，大军缓缓开拔！ 人过一万无边无际，旌旗如林，气冲霄汉！ 黑压压的唐军如同蚂蚁一般开始从疏勒城缓缓出发，他们要从这里奔赴万里之遥为大唐夺取一片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土地。 “李将军，高帅令你为前锋先行赶到识匿与护密国，勿使大军行迹暴露！” “请回禀高帅，李光接令！” 李光回应一声带着手下一千两百人，从大军中段倾泄而出，径直朝着护密道狂飙而去。 蹄声滚滚如惊雷！ 从这片道路上前往吐火罗的商队看到唐军大队来袭，都纷纷的避让开来。 其中不乏汉人商队，他们似乎已经猜到了这次大唐的天军所为何来。 吐蕃人自从占据小勃律后，收取的商税日益加重。往来的商旅们更多的希望大唐能够重归此地，将它们的文明和仁慈再一次传递到小勃律乃至整个吐火罗地区。 重回此地，李光已经没有了初来护密国时的谨慎。 前方岔路，李光并不打算停歇，他在马上对着荔非守瑜高声说道：“守瑜，你率三百兵马前去知会识匿国王！” “是！”荔非守瑜应了一声带领着三百于阗军朝着识匿国方向转去。 李光带着剩下的九百人马不停蹄的朝着护密国狂奔。 田神功习马不久，如此狂奔纵有加了护垫的马鞍他的大腿内侧还是磨破了一层皮。 看着咬牙硬撑的田神功，李光把一个酒囊抛给了他。同时笑道：“神功，纵马驰骋的感觉如何？” 田神功豪饮了一口烈酒，不去管下颌上的酒渍，他努力舒展自己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对着李光强笑道：“军中驰骋，真是畅快至极啊！” 五月中旬，李光等人已在护密国内。 护密国王都施，在朝见了皇帝李隆基后被大唐的宏伟和强盛彻底震慑。 都施本想把自己的女儿茉莉献给李隆基以换取在大唐获得更多的利益，但李隆基被贵妃管的极严此事只能作罢。 这次李光前来，看着这个初始不过率军两百现在却已达千人的将军。 都施又把他的宝贝女儿拉了出来，言语之中似有谈婚论嫁之意。 但李光却只是在护密国中四处收罗大夫，连都施邀请他的夜宴都没去赴。 都施暗暗皱眉，这唐朝的人一个个都是怪胎不成？ 三日后，高仙芝的大军也到护密国。 都施自然少不了前去拜见，顺便把自己的女儿推销一番。 回来的途中都施暗暗叫苦。一个段颜，还有那个老家伙夫蒙灵察，包括皇帝李隆基在内，现在的高仙芝，就连这个小小李光这些人丝毫不近女色吗？真是奇了怪了！ 高仙芝率大军只在护密国修整了一夜，第二日便朝着特勒满川进发。 李光率部走在末尾！ 看了一眼身后一千两百部众和新加入的两千护密国与识匿国军队，他将目光看向了连云堡方向。 曾经承诺过的事情如今他做到了。 “连云堡，我李光来了！带着大唐的军队和黑龙战旗而来！” ………… 此时在呼罗珊北部的木鹿城下，一万五千大食军和数千杂七杂八的军队正汇聚于此。 他们身着黑甲黑帽，上空飘扬着无数的黑旗。 从天空中俯瞰下去，整个大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海与旗帜，壮观无比！ 阿布·阿拔斯身穿一身铁甲，和他的弟弟曼苏尔正骑在马上冷冷的注视着前方的木鹿城。 片刻之后，一名报信兵从城下跑了过来。 “阿拔斯首领阁下，木鹿城不肯投降！” 阿布·阿拔斯缓缓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对着身后的众将喝令道：“进攻！” 命令一下，远处的投石机在士兵们的操作下开始缓缓拉动绞索。 片刻之后，无数的石弹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木鹿城轰砸过去！ 士兵们也在号令声中推着撞木，扛着无数的云梯，朝着木鹿城猛冲过去！ 城头开始还击，无数的箭支朝着城下疯狂的倾泄。 凄厉的惨叫声在城上与城下交替着。 但是黑衣的大食军们似乎无所畏惧，就连那些杂七杂八由奴隶和各国起义军组成的杂牌军队，他们也奋勇的搭起云梯向着城上杀去。 他们从今往后将不再是奴隶，要从此地开始吹响对倭马亚王朝起义的号角。 第五十章 战前云动(三) 虽然葱岭道路并不利唐军，但他们还是在第四天的下午赶到了特勒满川谷地。 进入特勒满川谷地后有北中南三条路线可达连云堡。 在高仙芝临时的军帐中，高仙芝只花了半个时辰便已经做出了决策。 他环视一圈帐中诸将见无人有何异议，便一甩甲衣对着众人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兵分三路进军连云堡！” “疏勒守捉使贺从玼！” “末将在。”贺从玼应声出列。 “令你率三千骑兵从特勒满川北谷向连云堡进军！” “拔焕城守捉使贾崇瓘！” 贾崇觀也应声而出，行了一个军礼。 “着你率手下人马由中道进军连云堡！” “途中若遇吐蕃哨堡立刻拔除，然后继续进军！若在约定时间内迟到未至者，必以军法论罪！” “末将领命！” 任务下达后，唐军也已经简单修整完毕。 高仙芝下令大军立即开拔扑向连云堡。 李光则随高仙芝由南道向着连云堡急行军而去。 南道是李光逃来时所走的那条道路，李光绘有地图对此地轻车熟路。 南道大军轻松无比，终于二十天后抵达了婆勒川。 婆勒川是乌浒河上流的两条支流之一，一条途径拨密川，另外一条便汇入婆勒川中。 “高帅，连云堡就位于婆勒川中段，距离此地约有十余里外。在连云堡西南的二十里处还驻有约九千吐蕃士兵，与之遥相呼应！”李光站于大河之畔对高仙芝说道。 高仙芝暗暗担忧，他对着李光叹息道：“如此大河，我军若想强渡恐怕对岸吐蕃人派兵来袭啊！” “启禀高帅，贾崇觀与贺从玼将军的人马已赶到！”一名士兵上前禀报道。 李光看着高仙芝并没有兵马到齐之喜，依旧浓眉紧皱。他上前请令说道： “高帅，请让卑职率领手下于今夜先进渡河！若对面吐蕃军来袭，可为大军强渡争取时间。” “嗯，也只能如此！我再给你加派八百人马，如若吐蕃人派兵拦截你务必要坚持到我大军渡河来援！” “是，卑职定不辱命！” 入夜！ 李光带领手下两千人马，悄悄的向着婆勒川大河渡去！ 还好已是入夏，河水不觉冰寒！只是流水颇急，人马行进较为吃力！ “若是对面吐蕃人早在岸上埋伏，恐怕俺们就惨咯！”荔非元礼一边淌水一边悠悠说道。 “我说老荔啊，你那张鸟嘴里什么时候才能吐出点人话来？”雷震在一旁抱怨他道。 李光狠狠地瞪了荔非元礼一眼。 “闭上你的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荔非元礼发现就连自己的弟弟荔非守瑜也不善的看着自己，他吐了吐舌头嘟囔着：“俺也是就事论事嘛！” “闭嘴，罚你今夜到明日都不准说话！” 两千人马顺利度过婆勒川，李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命令士兵继续向着前方数里开外的一座树林进军。 刚入军伍的田神功看着眼前的树林，也不难想象若是吐蕃人派士兵前来堵截唐军，他们正好可以从这片树林里突然冲出，从背后杀吐蕃军一个措手不及！ 田神功惊讶的问李光道：“李将军怎会知晓此处有一片树林？” 看着已经隐入树林的士兵们，李光笑着说道：“因为我便是从连云堡逃回大唐的！” 看了一眼黑暗的前路，若是在白天便可以清楚的窥见平原上的全貌。 “将军，是否可以让士兵们轮番休息？” 阿史徳图虎知道不论明天唐军是否顺利渡河，都将会有一场大战爆发。 “嗯，传我将令！除了外围留守的执哨外，其他人都先行休息。” “图虎，怎么不去歇着？”巡察完士兵的情况后，李光问向还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史徳图虎。 “可能是有些兴奋，我还没有睡意！” 雷震踹了一脚已经打着呼噜的荔非元礼，也站起身来说道：“兄长，你说如果明天高仙芝顺利渡河，他会不会让我们去夺取连云堡？” 他知道李光的遭遇，也知道李光此行只为连云堡和吐蕃军而来。 “我观高帅此人非是鼠肚鸡肠之辈，而且连云堡易守难攻，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和我们争这份功劳！” 李光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腰间宝刀隐隐的渴望，它在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洗刷主人身上的耻辱。 不知道是吐蕃人疏于防范，还是因为已经先后数次打败了前来征讨的唐军，吐蕃人对于唐军的到来一无所知。 第二日黎明还未来临。 唐军大部在高仙芝的率领下开始纷纷强渡婆勒水。 看着对岸李光派来接应的士兵，高仙芝的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了一些。 “命令士兵加快渡河速度！” 八千唐军连同两千识匿与护密国军队，不顾一切的朝着大河对面涌去。 李仙芝看了一眼护密国军队中的十几个奇装异服的人问道：“他们不是士兵！是什么人？” 一名士兵听闻高仙芝问话，上前回答道：“回禀高帅，是李将军从护密国征调来的大夫！” “大夫？” 高仙芝不由笑了，这个李光还真非一般将领能比，可惜他却是程千里的人！ 一万军队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全部渡河完毕，就连监军边令诚也被几名士兵架着渡了过来。 高仙芝上前看着十分狼狈的监军边令诚大笑道： “真是天助我军啊，如若吐蕃人趁我军涉水，半渡击之，我军必败无疑！” “我大唐天军已经在葱岭行军两月有余吐蕃人竟然浑然未觉，这肯定是陛下龙威庇佑之故！” 边令诚双手奉天，这时候也不忘拍了一拍皇帝的马屁。 几名文官也纷纷应和道：“对，定然是天子护佑！才让我军如此顺利的来到此地！” 唐军有惊无险渡河成功，李光率领部众从林中前来接应大军。 “打起我大唐的旗帜，向连云堡进发！” 高仙芝哈哈大笑命令唐军向着连云堡猛扑而去。 等万余大军来到了连云堡下的平原之上，天刚微亮！ 饶是大军已经来到了连云堡山下的平原，也不由感叹此地真乃天下险关之一。 不仅三面环山，堡寨更是建于山腰之上。想要拿下此关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马！更有吐蕃大部在十余里外策应，能否夺下连云堡和击溃来援的吐蕃军成了高仙芝的又一个难题。 高仙芝思忖片刻已经有了主意，他看向众将问道：“谁愿去取连云堡？” 不等其他人发言，李光抢先出列说道：“卑职曾在此地受吐蕃人之辱，请高帅给卑职这个洗刷耻辱的机会！” 听闻此话众人纷纷不再发言，就连一向与李光不和的贺娄余润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且不说连云堡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此时出来和李光抢这个机会只会被军中同僚所轻。 唐军男儿可以在平时为了一时义气产生矛盾，一旦上了战场便要并肩杀敌，不再有你我之分。 高仙芝心中本想让李嗣业率陌刀军出战连云堡，但见李光说的诚恳，也不好驳了他的意。 高仙芝收敛笑容将手中一面令旗一竖，对着李光说道：“好！你就率本部两千人我再把那两千杂军也给你，四千人你务必给我拿下连云堡！” “卑职接令！”李光从高仙芝手中接过令旗，转身向着部众走去。 高仙芝又对李嗣业与贺娄余润说道：“李嗣业你率两千陌刀军为前阵，贺娄余润率四千唐军在后，于平原上列阵阻击吐蕃援军。” 如此一来，高仙芝手中所剩兵力已经只有两千。 这两千人将由偏将席元庆率领，随时准备驰援各处！ 第五十一章 连云血战(上) 连云堡的主将六指伦仲已经发现了平原上的大部唐军，他用自己的独臂俯在城垛上仔细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六指伦仲本为吐蕃如将。（一万人为一如，又称万户长） 这几天他心里甚是不安，也许是因为离家日久思恋妻儿的原故。昨夜他把西南的吐蕃大营暂时交给了自己的副手属卢加罗，自己来到了连云堡视察。 不料今日，唐军大部便出现在了。六指伦仲这才意识到自己心中的不安原来是来自于此！ 片刻之后他从城墙上抽手回身，凭借他多年的从军经验来看，城下的兵马应该在万人左右。 六指伦仲冷哼一声，就凭区区万人也想拿下连云堡，简直是痴人说梦！ 数年前盖嘉运的两万多大军都一败涂地，更别说后面的夫蒙灵詧来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狼狈的撤军。 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可利用这个机会报去年在护密道山谷中的断臂之仇！ 心中虽然轻视了唐军几分，六指伦仲还是对着身后的连云堡城主娘若果噶说道：“去点燃烽火，通知属卢加罗带兵来援！” “是，如将！” 娘若果噶应了一声转身朝着连云堡的烽火墩而去。 不多时，烽火墩上的黑烟冲天而起！ 城下的李光在接到令旗之后，便带着四千人来到了山脚下。 士兵们正在迅速组装云梯。 得益于封常清的战前准备，云梯与箭支还算充足！ 他又让田神功带着几百胡兵去将连附近堆死人的那片乱葬岗砍伐一空，木材用来继续打造云梯。 但是时间不等人，见云梯已经组装了不少，他立即对着荔非元礼下令道：“荔非元礼令你和施铎带一千胡兵先去试探敌人的虚实！” “是！” 荔非元礼和护密国王的侄子施铎双双应了一声，带着一千人扛着云梯与盾牌向着山上的连云堡冲去。 李光同时下令剩余的军队朝着山腰上缓慢靠近。 一千人胡兵呐喊着向着连云堡撒丫子狂奔过去，迎接他们的是吐蕃人犀利的垒石滚木。 连云堡修筑在半山之上，只有正面可以搭起云梯。 而且吐蕃人经营此地十余年，准备异常充分，巨石跟箭雨疯狂的对着攻来的胡兵狂扔乱下。 一时间胡兵们哀嚎遍野，血肉横飞。无数人还没冲到城下便已经断气身亡！ 但有一两个人勉强攀上城墙也立刻被吐蕃人的长矛洞穿了身体，惨叫着倒下城墙。 几刻前的连云堡还是安静异常，只转瞬之间便已经宛如人间炼狱。 “李将军，施铎头领请求撤退！”一名胡兵的皮甲上中了一箭，他气喘吁吁的跑过去对着李光说道。 李光看了一眼缓缓升起于东方天际的太阳，对于那名胡兵冷冷道：“令荔非元礼和施铎再给我坚持一刻钟！” “是！”胡兵转头去传李光军令。 攻城的胡兵似乎也学聪明了，他们不再架起云梯朝城上攀爬。只是在盾牌的掩护下对着城上胡乱的放箭，但吐蕃人依靠着地利之险又有城垛为凭，死伤者寥寥无几！ 对于攻城的一方来说，一刻钟漫长无比！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在城下，城头的箭矢已经完全压制了城下的胡兵。 胡兵们不得已便开始向后方溃退，有一两人撤退其他人自然不甘继续留下来送死，纷纷跑向了李光所在的军阵方向。 李光只冷冷的看了一眼最先逃回来的数十名胡兵。他将手上的令旗重重一挥，百余唐军纷纷放箭把那些最先逃跑的胡兵们射死在地上。 看到如此场景，剩下那些逃回来的胡兵们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让其余人退回本阵，从此刻起！没有我的命令擅自撤退者，斩！”李光面露寒芒，语气加重了几分。 只一轮试探，便已经损失五百多胡兵。等到那些士兵纷纷回到阵后，李光对着旁边一名令兵说道： “让那些大夫去替伤者包扎伤口用药治疗！” “是，将军！”回答完毕，令兵匆匆向阵后跑去。 “城上准备十分充分呐，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床弩！”荔非元礼肩上中了两箭，好在他穿了铁甲，箭矢只是他身上带出了两道口子。 李光记得当初在堡内时并未在城墙上发现床弩，连云堡城墙颇高但是并不宽阔床弩摆放不开。 但是城门洞内却安装了一架巨弩用于应对撞木所用，不过李光也不打算用撞木撞门，若在此地使用撞木无疑是给城上的垒石滚木当活靶子。 “你先下去休息一下！” 李光对着荔非元礼说完，又转头看向了已方阵列。 “荔非守瑜，雷震！” “属下在！”两人出列纷纷回答。 “命你二人率八百疏勒军与一千胡兵，再去攻城！” “属下领命！” 两人带着一千八百军队再次向着连云堡城墙掩杀过去。 有了前者的教训，更有八百唐军做为中坚力量，一千八百人纷纷举着盾牌缓慢的向着城墙靠拢。 盾牌依旧挡不住垒石滚木的冲击，一旦被砸中便是骨断筋折。 荔非守瑜之前仔细的观察过吐蕃人的战术，他让弓箭手站于盾牌之后向城头放箭。 渐渐的，已经有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竖起云梯向着城墙上攀去。 而在下首的平原之上，八千吐蕃军已经骑着战马猛冲过来。 带队的是吐蕃副如将属卢加罗，他还不清楚唐军来了多少。只觉得连云堡危急，带着吐蕃骑兵不管不顾的撞向了李光嗣业的陌刀阵。 李嗣业持刀而立稳如磐石，他的副将田珍也是新崛起的陌刀勇将。 面对如浪潮般不断袭来的吐蕃骑兵，陌刀泛出的白光在阵中不停翻飞。 宛如惊涛骇浪与森严大坝在不停的反复争锋，吐蕃副将属卢加罗手拿弓箭。他一边鼓励手下接二连三的发动攻击，并不时瞅准空档用箭矢射向失了防备的陌刀军面门。 李嗣业暴喝一声拔出射入重甲的箭矢，一刀将马上的吐蕃士兵连人带马砍为两瓣。待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朝他射箭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每一柄雪亮的陌刀斩下便带走一名吐蕃士兵的生命，双方在平原上反复拉锯，你撞我砍，杀声震天！ 吐蕃人不要命似的冲锋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重甲陌刀毕竟体力有限，被疾速狂奔的战马撞上，即使穿了重甲人也要吐血向后栽倒。 看出了陌刀军渐渐不支，贺娄余润立即率领四千唐军骑兵冲了上去。 这座不大的平原上空，无数的鹰鹫与乌鸦在空中汇集过来，盘旋不去！ 凄厉的惨叫与哀嚎在四周的雪岭间来回飘荡，战场之上各种断肢与躯体肠穿肚烂，让人见之欲呕。 大唐与吐蕃双方的军队还在咆哮着相互拼杀，每一刻都有数名唐军或者吐蕃人惨死。 双方都杀红了眼，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有任何人后退半步。 高仙芝身旁的几名文官虽然离的较远看不清楚，但有人早已经两股战战甚至呕吐不止。 监军边令诚也是脸色惨白，但他身为大唐监军好歹需要装模作样一番。 他在安西捞到的油水颇丰，若是在这几个随军文官身旁露了怯，再被他们回去向皇帝告一状的话，那他这个监军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还真不好说。 高仙芝面色如常，他看了看平原上的战斗，又看了看日头，招来身边一位令兵说道： “速去传我军令！让李光必须在正午之前给我夺下连云堡，晚一刻我便杀他祭旗！” 第五十二章 连云血战(中) 在位于半山的连云堡城下，无数士兵顶着盾牌冒着箭雨与垒石滚木。他们竖立起云梯之后便立刻举着盾牌衔着兵器，飞速朝着城上攀登。 胡人士兵也受到了唐军勇锐的鼓舞，立刻紧随其后向城头疯狂攀去！ 胡人们自然也知道吐蕃人极其记仇，此战若不彻底打垮吐蕃人，等吐蕃人卷土重来最先受到伤害的便是位于葱岭之中他们的国家。 城上的吐蕃士兵见来敌气势汹汹，手里的石块滚木更是不要命的往城下丢砸。 有倒霉的人刚冒出头来，就被城下的弩手一箭射穿脑袋，连哀嚎也来不及发出便死于非命！ 但守城的一方是有利的，占据险塞的他们只需守住一个扇面。 居高临下，箭雨如梭，城下攻城的军队伤亡要远甚吐蕃人。 云梯一架架的竖立了起来，前面的人被砸死砸伤，后面立刻便有人补了上去，继续朝着城头亡命般爬去。 雷震奋勇当先，他第一个踏上了连云堡。 顿时，数名吐蕃士兵朝他杀来！ 他虎吼一声，手中大刀抡如满月。锋利的刀刃转瞬间便已连杀三人，暴绽的鲜血在半空形成了一道血线。 见雷震在城头上站住了脚，无数的唐军和胡人士兵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而去。 荔非守瑜指挥若定，他跻身几面盾牌之后。一边命令着弓弩们有序的对着城头放箭，手中的大弓不时从盾牌缝隙中将城头上探头出来扔砸石木的吐蕃人射杀。 城下的反击的箭雨似乎有逐渐盖过城头上占据地利的吐蕃军的势头。 且说雷震，他雪亮的大刀凌厉无比。凄厉的刀风碰上便死粘上就亡！吐蕃士兵围杀上来只一刀往往便击杀两三人，端的是一员猛将。 越来越多的唐军与胡兵开始涌上城头，和吐蕃人展开白刃战。 吐蕃城主娘若果噶发现了雷震勇武异常，他抬手劈死一名胡兵转头便向着雷震杀去。 雷震正与数名吐蕃士兵拼杀，冷不防后背中刀。纵使他身穿明光铠，这一刀也将铠甲打破，刀锋在他的背后划了出一道伤口。 他怒吼一声劈死前面的两名士兵，随即又立刻转身架住了娘若果噶劈来的重刀。 四目相对，分外眼红！ 雷震抬脚将娘若果噶踢开，又是一刀将一名正欲偷袭于他的吐蕃士兵杀死。 娘若果噶反手再杀一名胡兵，手中古司刀高高举起奋力朝着雷震劈去。 雷震毫不示弱挥刀以迎，两人在城头打的难分难解。 趁此空档，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接二连三的攀上城头与吐蕃人杀成一团。 吐蕃主将六指伦仲见城头岌岌可危，带着几百身披锁子甲的吐蕃军从城中的台阶上向着各处增援而来。 这数百吐蕃军全身披甲，异常善战！他们增援的每一处地方很快便将城头上的唐胡联军杀下城去，攻守再度异势！ 雷震此时已经一刀劈在娘若果噶的大腿上，正欲继续向前将他斩杀当场。 六指伦仲独臂提刀，适时迎了上来，解了娘若果噶之危。 二人过了两招，雷震见短时之间攻城已经无望。他不再恋战一记重刀逼得六指伦仲后退两步，然后迅速攀上云梯滑到了城下。 雷震与荔非守瑜刚从城下撤了回来，传达高仙芝军令的士兵也到了。 “李将军，高帅命你正午之前务必破城，否则以军法论处！” 李光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令兵说道：“请回禀高帅，李光必于正午前破城！” 等到令兵离开，雷震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他不甘心的说道： “我发现城头上根本站不下一千吐蕃军，只要我们一鼓作气冲上城头就能把吐蕃人赶下城去。” “兄长！让我再冲一次吧，我定然能把对面吐蕃主将的头颅带来献给兄长！” 李光却敏锐的注意到了雷震背后的伤口，他起身扶住了雷震的后背。一道长长的口子有血迹在不停的向外渗透，索性有重甲保护，入肉不深。 他转头对着旁边一名士兵说道：“速去叫几名大夫过来，为受伤的兄弟包扎伤口！” “兄长，我没事！距离正午恐怕不到一个时辰了，再让我去冲一次！” “不急，先把伤口包扎好了再说！” 大夫上前，只草草的帮一些伤者用药包扎了一下。 伤亡人数太多，李光下令优先救治轻伤者！重伤的士兵需抬到后方再行施救！ “雷震、荔非守瑜、荔非元礼、王大石！你们带上最后的五百疏勒军和所有能拿的起武器的胡兵，再行攻城！本将，在你们之后！” 一千七八百军队在四人的率领下再次向着连云堡冲了过去！ 没有多余的言语，一到城头波及的范围，双方的箭雨便已经相互展开了攻击。 城上的垒石滚木一阵乱下，攻城的士兵仿佛也麻木了，不管不顾，搭好了云梯便朝着城头蚁附而上。 李光看了一眼城上的情况对着阿史徳图虎说道：“去命令于阗军集合！” 阿史徳图虎领命而去，他虽话不多言，但他知道他等得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只片刻，于阗军已经集合完毕！ 李光站于阵前，扫视着这一千二百人马。 有两百是从护密国便开始追随他的熟悉面孔，还有一千来自于阗军镇。 “这片土地，本来就属于大唐。但是吐蕃人占据了这里，修建了他们的城堡，今天我们要不要亲手拿回失去的土地？” “要…要……要………！”士兵们的声调一浪盖过一浪。 李光一挥手，士兵们再度鸦鹊无声。 “男儿不惜死，破胆与君尝。让城上的吐蕃人看看，到底是谁的胆气更壮？” “兄弟们，请跟随我前去夺取连云堡！” “夺取连云堡……夺取连云堡！” 在唐军的沸腾声中，李光将令旗插在地上，他转身扛起云梯率先朝着城下扑去！ 他身后！阿史徳图虎，田神功，也相继扛起云梯如风般跟了上去。 一千二百唐军转瞬间就从沸腾的顶点，再次降了下来。 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他们迫不及待的扛起地上的云梯，朝着前方的连云堡猛扑过去！ 连云堡的血战，早在雷震等人重新冲来时就再次拉开了序幕。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中亚地区的大食陷入内战，各地起义不断！ 唐军再一次将触手伸向了葱岭，誓要夺取小勃律，彻底奠定对于吐火罗等地的影响。 从天空俯瞰！婆勒川上面的地域，无数的军队在这里血战不休。 下方的平原上僵持不休的局面开始朝着唐军一点点倾斜过去，而在东北方的连云堡上，一样是尸山血海，杀声震天！ 连云堡城主娘若果噶只在血流如注的大腿上简单的缠了一块麻布，他提着刀指挥着城头上的守军们将各种能砸杀人的东西向着城下不停抛洒，企图阻止那些不要命的士兵们攻上城来。 “嗖嗖嗖”的箭雨声不停的在城上城下如网般来回交织，双方的弓弩手往往在射出一箭后便立刻被对方的箭支命中了身体，惨叫哀嚎不止！ 吐蕃人的锁甲士兵已经全部上到了城头，敌军上来一人便马上被无数的刀锋洞穿身体，仰面朝天栽下城头而去，同时还有可能砸死砸伤一名自己人。 然而唐军们还在疯狂的攀登，死掉一人立刻又补上一人。只要扶住云梯的士兵还在，后面就有无数的人举着盾牌朝城头上爬来。 六指伦仲的视线却注意到了城下稍远处呐喊起来的人潮！ 随后他看到，一名青年将军扛着云梯亲自朝连云堡扑了过来！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需要跟读和票票！把我顶上去，作者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写好这本书！磕头了！（最近压力很大） 第五十三章 连云血战(下) 从那银甲青年的身上，六指伦仲仿佛看了到了一种特别的气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莫名其妙的感觉，甚至不像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与时代。 六指伦仲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还来不及让弓箭手朝着那人放箭，对方已经猛然扑到了城下。 看着身后扑来的于阗军，攻城的军队气势瞬间到达了顶点，他们怒吼着嘶喊着更加亡命的向城上扑杀。 一个、两个、三个，许多人刚从云梯跳到城头上便被迎面而来的刀锋刺的血流如注气绝身亡。 但是没有人再畏惧了！他们攀上的云梯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同伴打开一条道路。扑身的同时，手中的刀往城头密压压的人群乱捅过去，能带走一个人就够本了！ 雷震与荔非元礼也随之再度登上了城头。两人互相呼应，两柄大刀在城头狂劈猛砍，所到之处吐蕃人非死即伤！ 只片刻功夫，李光已至城下！ 搭好云梯马槊被他衔在嘴里，双臂扶住梯沿迅速向上攀爬。 眨眼间，他便从云梯顶端跃向了城头。 手中槊杆猛抡，两名吐蕃人的咽喉被这一击扫的粉碎。 一柄长刀向他刺来，刀锋穿透盔甲入肉半寸。李光暴吼一声，用穿着明光铠的身躯向那人撞去，一槊洞穿了他的胸膛。 没时间去管那并不致命的伤口，因为身边的吐蕃人疯狂的席卷而来，各式的武器朝着他招呼着。 李光后退一步抬手扶住城垛，身体绕着城垛在城头之外旋转了一圈。 将那些接二连三的攻击化解掉之后，他的身体再度转回到城头。双脚齐蹬，将两名吐蕃士兵踢的向城墙后方倒飞出去。 他片刻不停，持槊挥斩，再将两名吐蕃士兵杀死当场。 身后阿史徳图虎与田神功相继跳下了城头，二人横刀狂抡猛剁这一段城头的吐蕃士兵被杀的四散。 城下，随之而来的于阗军开始疯狂的登城。 主将已经上城，他们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迎着吐蕃人的箭矢，奋力的向上攀登。 一名吐蕃百夫长将刚登上城头的唐军刺死在城垛上，另有一名唐军便朝着他飞身扑来，手中的横刀洞穿了他的身体。 那吐蕃百夫长仰天长啸，徒手将那名唐军脑袋拧了下来，脖子上还连着筋，恐怖无比。 见此情景的李光大怒，他怒吼一声抬槊刺向了此人。 身体再中一槊，吐蕃百夫长的身体不退反进。任由长槊从身后透入，他顺着槊杆手中的刀向李光的面门劈来。 李光后退一步丢掉手中的槊杆，腰间宝刀已出，吐蕃百夫长的人头冲天而起，鲜血顺着脖颈狂飙！ 唐军们接二连三的涌上了城头，在雷震与荔非元礼的奋勇搏杀下，他们已经于城上彻底站稳了脚跟。 刚上城头的唐军们立刻四散开来朝着吐蕃人杀奔过去，更多的士兵与胡兵们还在不停顺着云梯向上而至。 连云堡的优势已经倒向了唐军，吐蕃城主娘若果噶身上已经中了两刀。 他边打边退，呼唤着几名身穿锁子甲的吐蕃人前来助阵。 自有唐军迎向了那些吐蕃士兵，雷震不管不顾，手中大刀招招攻向娘若果噶的命门要害。 “哐”的一声，娘若果噶的武器被雷震劈为两段，大刀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伤痕。 血迹顺着额头遮住了他的眼眶，周围变的不再清晰。又一记重刀呼啸而来，娘若果噶身首异处。 阿史徳图虎与田神功二人在李光身侧也配合的相得益彰！ 一人持弓而射，田神功则是提刀策应左右，但有漏网之鱼向他们冲来，便被他一刀毫不留情的劈死在地。 第一次杀人带来的负罪感正迅速的衰减，田神功越战越勇，他接连对上三人，横刀在人群中挑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城头上吐蕃人的旗帜被丢了下去，大唐的黑龙战旗开始一面面树立起来。 在连云堡的右翼高台，几名唐军冲杀过来。将吐蕃人杀溃后，一名士兵兴奋的准备去拔出插在顶上的吐蕃大旗，冷不防一柄长刀从后腰洞穿了他的身体。 唐军士兵惨叫一声，他的双手紧紧的扶住插于其上的大唐旗帜，在最后的余光里，他看到的是正在迎风招展的黑龙图腾！ 六指伦仲独臂拔出了刺入唐军士兵身体的佩刀，一脚将他踢下城去。 不去看那名被摔的粉身碎骨的唐军，只剩独臂的他用力捡起地上的吐蕃大旗重新插上了城头。周围仅存的吐蕃士兵纷纷向他聚拢而来！ 六指伦仲的视线对上了正朝这处杀奔过来的李光，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唐军。 他暴喝一声，独臂提刀从台阶上跃起，猛的向李光劈斩过去。 李光抬刀架住了六指伦仲的攻击，巨大的惯性使得他后退了数步方才止住身形。 手中的宝刀轻颤，嗡嗡的低鸣似在述说着它对于鲜血的渴望。 李光咬牙猛冲几步，横刀疾速朝着六指伦仲的脖颈挥去。 六指伦仲虽然只剩独臂但依旧勇猛无比，二人在城头你来我往亡命搏杀，只为争夺连云堡这最后的方寸之地。 但唐军人数已经完全占优，失去了地利的吐蕃人已经不是对手，这里的吐蕃士兵正在锐减！ 两军在这处狭隘的地段疯狂的用武器朝着对方砍杀，不死不休！ 最前排的人倒下了一片又一片，后面的士兵又随即填补上去。 怒吼与哀嚎响彻云霄，一道道热血泼洒在城头之上。 那些由石板铺成的墙砖污秽不堪，在数千年后的今天还会有人回忆起这片大唐曾经争夺过的土地，和那些舍生忘死的唐军们泼洒而出的热血吗？ 吐蕃士兵在逐渐的减少，最后空无一人！城头上只剩下如将六指伦仲还在战斗。 看着一名唐军士兵要去将那杆大旗斩断，六指伦仲狂吼一声，一刀掷去将那名士兵钉死在城墙上。 他最后的臂膀也因为失去了武器而难以提防李光劈来的横刀，剧痛传来，他的独臂也没了！ 见他似乎不再产生威胁，又一名唐军扶起黑龙战旗上到了城头。 六指伦仲虽已无双臂，但他却用自己的头颅撞向了那人的胸膛。 身着铁甲的唐军被这一撞而摔下城去，大旗仍在空中缓缓飘荡，许久才落回地面！ 撞上铁甲，六指伦仲头破血流。鲜血从他的额间不时的流下。 他踉跄着来到了吐蕃大旗的位置！ 殷红的血液浸染了他的眼眶，让他有些看不清大旗上熟悉的图腾。 可惜双臂皆无，他没能拭去满脸的血迹。 六指伦仲努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未到正午的阳光一如吐蕃高原上的那样，只静静的待在天际，俯视着芸芸众生。 但凭什么吐蕃人就要在酷热苦寒之地挣扎求存，而那些唐人们却坐拥丰丽富饶之地不知珍惜？ 阳光有些刺眼起来，六指伦仲再度踉跄了一步。 他努力的站直了身体，用满是鲜血的脑袋去触碰吐蕃军旗，最后一次感受着那面旗帜传递过来的气息。 模糊的双眼透过旗帜，他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场景。 那勤劳而又纯朴的妻子，还有那个出生后便不曾见过一面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儿是女。 在耀眼的阳光下，六指伦仲仿佛回到了故乡那片贫瘠之地。 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他看到！ 马奶酒在炉上烧的正沸，女儿咯咯娇笑着已经能围着母亲打转了。 最后，她们都停了下来！ 妻女站于土屋之前，眼睛凝视着连云堡的方向，似在那里等着他前去相聚！ 六指伦仲没了气息！ 在死前，这名吐蕃如将仍然站的笔直，屹立不倒！ 第五十四章 如日方升 李光站在原地看着死而不倒的六指伦仲，久久无言！ 他血淋淋的脸上在死前的这一刻尤自面带笑容，此人不负他的国家了！ 李光上前，对着六指伦仲躬身行了一礼！ 随后，手中横刀毫不犹豫的斩下了他的首级！ 吐蕃如将六指伦仲，于天宝六年七月下旬丧于李光之手！ 此人坚韧不拔，勇武异常。不难想象，假以时日，也必为西域英豪。 但李光却不允许在他的视线里有这样的人存在，因为每多一个这样的人就可能会有无数像兰儿这样的女子要被外族所奴役驱使。 手腕上那个女子临终时所送的木藤手链，在这一刻似乎不再沉重！ 那些埋于树林间的奴隶尸骨也尽可瞑目了，他李光亲自回来替她们报了此血海深仇！ 他俯身捡起地上一卷黑龙战旗，缓缓向着高台走去。 唐军们看着这一幕，纷纷拥着同伴的肩膀兴奋的高呼起来，无数的欢呼与呐喊在连云堡上空回荡不止。 经历了数个时辰的鏖战，损失了无数的生命，他们终于胜利了！ 太阳迈过片刻的云层再次探出头来，照耀在亲手将黑龙战旗插于连云堡城头的银甲将领身上。 白色的盔樱随风在他的额前来回飘动！ 一道道阳光在银白的玄甲上反射出夺目的光耀，如日中天！ 婆勒川上的平原上！ 随着席元庆率军参战，吐蕃人终于不敌。加之半山腰上不时传来的唐军们欢呼声，吐蕃人知道他们败了！ 在摧毁了数次大唐重回小勃律的雄心之后，他们也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副将属卢加罗被贺娄余润所杀，剩下的吐蕃军队开始四散逃遁被唐军尾随掩杀，甚至有人直接选择了投降。 “启禀高帅，李将军已克连云堡！”前来传信的是王大石，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此刻高仙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终于超越了历任安西节度使，攻取连云堡并歼灭了平原上的吐蕃军。 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还需要仔细思虑一番。 监军边令诚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监军也是要分润军功的。他此行随着安西军前来五千里外的葱岭，本来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呀，却不料连云堡居然夺了下来。 他尖嗓子试探道：“连云堡真的攻下来了？” “回报监军，连云堡已归我大唐！是李将军亲自上城夺取的！” “好好好！” 边令诚拍手连说了三声好，他面向一名文官指着王大石又说道：“赏此人一百两银子！” 王大石更加高兴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战场上的上的贺娄余润却傻眼了，本以为擒杀的是吐蕃如将，但士兵们搜身之后才发现居然是块银牌告身。 那么吐蕃人的主将去了那里？贺娄余润百思不得其解，但副如将的军功也够他升一级半了。在后面攻克小勃律时再捞一些战功，升个两级应该不成问题。 时至下午，唐军终于将四散的吐蕃人绞杀干尽。 清算点完战功，一名文官脸色惨白的来到了高仙芝的帅帐。 这里已经坐满了高中级军官，还有监军与几名从长安来撰写行军纪要的文官。 “回禀高帅，战功统计出来了！” “哦？讲来！” 高仙芝颇为高兴，他本来欲趁胜向前继续攻取小勃律，却被众将纷纷劝阻。在葱岭奔袭两月有余，人困马乏他们需要休整一晚。 “平原歼敌六千余人，俘虏千余，斩副如将一人，千夫长八人！” 这个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高仙芝微微点头又看向那人问道：“连云堡呢？” “连云堡歼敌一千一百余人，千夫长一人，城主一人，还有吐蕃如将一人！没有俘虏。” 一旁的贺娄余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吐蕃主将去了连云堡。 他看了一眼下手身缠绷带坐定不语的李光，早知道他就该主动去争取攻打连云堡！ 高仙芝随之问向另一名坐在边令诚下首的文官：“我军伤亡多少？” 那名文官听言起身，恭敬说道： “回高帅！我军阵亡一千七百余人，重伤五百多，轻伤不下八百。” “胡人军队伤亡逾千，可战者只在九百。得益于李将军在护密国招来的大夫，许多士兵急时得道了救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这也是李光的高明之处，他从护密国等地强行带来了十几名大夫。许多伤者能急时得到医治，这使得大部分高仙芝一系的安西军将都对他另眼相看。 贺娄余润本来认为自己和李嗣业才堪称安西双壁，但中途杀出个李光抢了他的名头。 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李光来，此人的却非泛泛之辈。 唐军战后一般都是其余的同僚帮助包扎救护，就凭他能想到提前抓走大夫战时应急这点，贺娄余润自愧不如。 听其夺取连云堡也是身先士卒，这让贺娄余润对他的敌意稍微削减了几分。 “诸位，接下来该怎么打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高仙芝能集思广益最后在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他的优点。 “当然是继续西进，彻底占据小勃律！”一旁的席元庆粗声说道。 高仙芝遂将目光看向了李光，他从连云堡而来，想必对小勃律也有一定的了解。 李光察觉到了高仙芝投来的目光，他起身说道： “高帅，要取小勃律并不难！难的翻越坦驹岭上四千多米高的巍峨雪山，乃至雪山下的数十里冰川！” “连接大小勃律的还有一座位于弱水之涧的藤桥，若急时断了此桥吐蕃人短期之内难以修复，大唐便能彻底占领小勃律。” 一旁的监军边令诚听完李光的话却不干了。 “什么？还有四千多米高的雪山和冰川？洒家不走了，走了五千里来到这里再走下去洒家的身子骨非要散架了不可！” 他也不怕唐军嘲笑他是没卵蛋的货，反正他是太监。就是抬，他也不要在继续往前走一步。 众人也是无可奈何，监军不走了，他们还得继续走下去。 不彻底夺取小勃律，吐蕃人还可以通过大小勃律向连云堡地区继续增兵。 到时候将会陷入无休止的泥潭，被吐蕃人一点点的消耗在这里。 “监军不去也罢，我留下千余军队驻守连云堡，就劳烦监军坐镇此地吧！” “如此甚好！洒家这把老骨头也确实走不动了！” 连云堡的石头屋里，荔非元礼一脸愤然的说道： “高仙芝这摆明了就是偏心嘛！他自己率嫡系前去取小勃律拿战功，却将俺们于阗军留在连云堡陪那个太监。俺心中不服！” “那你去给高仙芝说去啊！”雷震白了他一眼。 “哼！没有他高仙芝，就我们这些人带着一万军队照样可以夺下小勃律！”荔非守瑜在一旁冷冷说道。 李光看了一眼，屋内的其余诸人也都各自面色不善，这种不公平的对待着实让人心中不快。 “谁让我们是于阗军呢？此次远征也算不错了，我等夺下连云险塞斩杀两员吐蕃大将，也该各自升个一两级了！总要留给军功给高帅的嫡系分润一下才是。” 听闻李光所言众人面上这才稍微缓和一些。 李光同时在思虑着后面的事情，虽然只留下了他的二百嫡系和于阗军，但还有数百重伤员和四百吐蕃奴隶。 若是能在这些人身上做点文章，或许还能得一些功劳。边令诚和一众文官就在身侧，他也不怕后面这些事情的功劳会被抹掉。 “走吧！我们去山下大营赴宴，大家都带上笑容，表面功夫给我做足了！” 第五十五章 玉佩归主 在坦驹岭与婆勒川平原交汇处有一段约有百多里长的山谷。 在山谷口，数百吐蕃降卒正来回忙碌着。 他们将各处运来的条石与木材堆放在谷边的空地上。 两百多名唐军士兵在周围严阵以待防止吐蕃降人逃跑。 监军边令诚难的出来走动，他看着眼前用条石已经堆砌完成的哨堡底部向李光发问。 “李将军，你建的这个劳什子玩意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到底有没有用，还需完全筑成才能看出效果！” 李光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已派阿史徳图虎带人去婆勒川上流寻找那几处村镇了。希望能够找到那名小胡商，拿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一旁名叫郑祎的文官适时上前了两步，他出身荥阳郑氏。现任朝廷门下省从七品著作郎，基本和李光处于同一品级。 但著作郎品阶虽为七品，却无半分实权，这一点和李光相比就是天差地别了！ 此次既来宣读圣旨也负责和几名同僚共同撰写行军纪要，回京之后需要呈递给皇帝御览。 这种跋涉万里，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有几个官员愿意去做。 但今时不同以往，荥阳郑氏作为太子李建成的姻亲。在李建成被太宗李世民所杀后，荥阳郑氏虽然依旧是地方的世家豪门，但在朝堂的地位却一落千丈。 所以他才愿意来碰碰运气，也许此行大破吐蕃皇帝龙颜大悦，下放一地为县令也说不定。 “李将军，既会行军打仗还擅长营造之术，真是让吾等文官汗颜啊！”郑祎看着手中李光所画的图纸捋须笑道。 李光哈哈一笑说道：“郑著作过奖了，李光那里会什么营造之术。不过是见此地位置绝佳，若建一哨堡可阻敌千军而已！” “李将军莫非觉得高帅此行拿不下小勃律？” 边令诚话说出口也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果真如此的话他得要想个法子开溜才行，要知道太监的生命可要比军中那些糙汉子金贵多了！ “边监军多虑了，高帅此次定能夺下小勃律，卑职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李光不停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眼睛却看向了一旁的郑祎。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郑著作你赶快把我说的话也写进行军纪要里，以后拿给皇帝看！ 听闻李光的话，边令诚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有兴致开始打量起正在修建的哨堡来。 数十根粗壮的圆木耸立在地面，下方的吐蕃降卒带着锁链正在唐军的驱使下将一块块条石码放再用泥土夯实。 “李将军，我看这圆木挺长的，哨堡有必要建造的这么高吗？”边令诚疑惑的问道。 “其实还可以更高一些，但是这里的木材没有那么长。” “监军请看，这第一层可以用来摆放物资与养马之用。第二层可以住唐军士兵，第三层则开一些哨孔。如敌人来犯，士兵可以临高而射之。” “条件齐备的话，还可以在底部开一处地窖储存粮秣，甚至在楼顶组装一架巨弩。” “那这里面可以驻军多少？” 李光悠悠说道：“五十到一百人便已足够！有此哨扼住谷口，敌人来袭既可以点燃烽火示警，又能阻敌于谷道之内！” 一旁的郑祎若有所思道：“我觉得甚至可以让士兵们利用闲暇时在谷道这边的平原位置开垦一些土地！” 李光点了点头，“郑著作所言甚是有理，如此一来士兵们可做到自给自足了！” 在连云堡山下的平原上，新立起了一座小营。 李光让荔非守瑜和王大石带领五百士兵驻防连云堡，而他带着剩下的七百人搬到了山下的营盘中。 除了七百唐军外，还有五百多名重伤员也在此处安置，同时兼顾看守四百吐蕃俘虏！ 剩下的俘虏被高仙芝征用驮运物资向着小勃律而去，这倒使他不用费太多的心思担心俘虏们会有所异动。 伤兵营处，几名胡人大夫正左右奔走忙的不亦乐乎。 看到李光过来，不少伤兵们都投来感激的目光，若不是他未雨绸缪提前把这些大夫带着来到连云堡，他们的命能不能捡回来还真不好说。 “将军又来巡视了？”一名伤兵队正努力从简陋的木床上抬起身来向李光问好。 此人是于阗军中的一员，李光记得他。“嗯，大伙恢复的怎么样了？” “都挺不错的，就是太清闲了，每天就晒晒太阳无所事事！” 那名队指了指自己肚子上缠的绷带，示意自己正在好转。 “好好修养，等伤好了再归队！” “是，将军！” 郑祎没有随着边令诚上山，他想多写一些军营中的事情，边令诚也不勉强就让他留了下来。 从拔焕城出发时第一次见到李光，他就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但他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那些是什么人？”李光指着前面新垒起来的几座帐篷问向旁边的田神功。 田神功也不清楚，高仙芝走后的这十几天忙的他们晕头转向，那里有时间过问这些。 见李光发问，他跑上前去询问了一名什长片刻又跑回来对着李光说道：“是连云堡里吐蕃人的奴隶，约有四十多人！” “哦？” 李光来了兴致，他走上前去见有男有女，但大多神态狼狈，似乎是做奴隶太久了得缘故。 他看向一个乌漆麻黑的人问道：“你是哪里人？” “回……回将军……我是来自波斯地区倭马亚王朝的士兵！” 原来如此！波斯故地就和吐火罗地区相连，此人兴许是被吐蕃人抓来的。 这时，两天未见的阿史徳图虎回来了。 他走上前来对着李光点了点头。 李光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吩咐了一些事情才带着十几名卫兵向着营外而去。 夜朗星稀，平原上忽冷忽热的微风拂面而过让人倍感舒适。 平原东北面那处隐蔽的山洞依在，但却物似人非！ 十几名卫兵正立于山洞之外警戒着！ 山洞里只有雷震与福满忠跟在李光身边。 洞口里那些他曾经留下的痕迹依旧还在，但是留存在记忆里的那些却渐渐模糊起来。 李光看着一道道的刻痕，那是他用来磨制木矛所留下来的。 阿史徳图虎带着一名小胡商走了进来。 一年多未见小胡商似也成熟不少，颌下已经有短髭。 “穆图，别来无恙！” “是你！你是大唐的将军？” 他早已经忘了李光的容貌和姓名，只记得和一个汉人还有两年的约定。 一年前他的叔叔因为贩卖违禁物品被吐蕃人杀了，财产也被没收！现在的他穷困潦倒，如果李光再不来他就要忍不住将那块玉卖掉了！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我是大唐的将军，我的东西呢？”李光急切的问道。 玉就在他身上，穆图本想问问李光有没有带着金银前来。看着周围这么多军士不由咽了口唾沫，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还不等他把玉佩从怀里拿在掌心，手中便已空空如也！ 李光一把将玉夺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红玉，还有那张牙舞爪呼之欲出的黑龙杂质。 无数个夜晚，李光都能听到它在呼唤着他！ 它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主人身边！ 那经历了苍桑岁月形成的红色，就仿佛是他身体内汇聚而成的血液！ 他们彼此血脉相连！ “哈哈哈哈哈哈………！” 李光仰天长笑，不知道多久！就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可为什么，他忽然感觉肩膀上无比沉重？ 原来是那玉佩重新赋予他的身份和血脉，大唐的正统欲要重归大唐！ 去夺回属本于先祖的一切！ 第五十六章 前来试探 看着小胡商带着金银满意的离开后。 雷震担忧的问向有些反常的李光道：“兄长，这块玉佩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就是我身份的象征！失去了它，我就失去了一切！”言罢李光将玉佩揣进怀中贴身藏好。 在自己的帐篷里，郑祎坐于案头之上。 啜了口杯中热茶，他正盯着挂于床头的一策书稿走神。 那是他写废了的一页稿子，为了不遗忘其中的内容所以将它挂在那里。 他记得家族密室的香案上同样挂着一卷东西，是一幅画！ 那画上是隐太子李建成的肖像！ 每年祭祖时，有人还会偷偷祭拜他。 他终于想起来了，李光为何会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 他和画上之人的容貌实在是太相似了，至少也有七八分。 一样的丰神俊朗，英姿勃发！ 他脑海中回忆起了旁人曾经说起的李光事迹。 “李光，本名薛光！祖籍中原，先辈于隋朝前迁居碎叶行商！后在石国不幸为人构陷，于连云堡数年方才逃回！” 如果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吧！ 郑祎想起了那个百多年前就不再于坊间流传的故事来。 如果那名家将和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是真的……… “他根本就不姓薛，他就叫李光！” 郑祎豁的站了起来，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他，他所来大唐目地何在？ 郑祎决定前去试探一番。 荔非元礼啃着一根大骨头，不时拿碗喝一口酒。他悠悠说道：“快二十天了，你们说高仙芝他能拿下小勃律吗？” “你管他打不打的下，喝你的酒不就完事了吗？”阿史徳图虎顶了他一句。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这骨头你反正不吃，拿给我！”荔非元礼伸手就把阿史徳图虎盘子里的大骨放到了自己跟前。 “我等一会吃，快还回来！” “少吃点肉，再吃你那胡子该长脑门上去了，嘿嘿嘿！” “我整死你！”阿史徳图虎用力地戳了一下荔非元礼的大鼻子。 “哎！对啊兄长！要是高仙芝在小勃律败了怎么办？”雷震坐于阿史徳图虎对面的案几上问道。 “可能性很小，就算夫蒙灵察来了估计也能拿下小勃律。” 荔非元礼把本属于阿史徳图虎的大骨也啃完，他打了个饱嗝，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道： “确实！只要翻过了那座雪山，小勃律还不是探手取之！” “老荔！不准再喝了，赶快巡营去！” “好嘞！俺这就去。”说完他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荔非元礼刚走不久，一名士兵便走进军帐对着李光施礼说道：“将军，著作郎郑祎来拜见！” 郑祎？他来干什么？李光心中诧异。 虽然有些疑惑，但李光还是对着那名士兵招了招手说道：“请他进来！” “哈哈，子夜前来蹭些吃喝，李将军不会怪我吧？”郑祎走进军帐拱手笑道。 “岂敢怪罪？快请坐！” 李光又对着一名士兵说道：“再去给郑先生端些酒肉上来！” 郑祎也不拘束，笑着坐下了下来。 他见雷震与阿史徳图虎同在，倒也不显惊讶！这些时日他与几人都有过照面，彼此间也算认识。 “边监军每日都为大军进展发愁，李将军倒使一点不担心啊！” 李光还以为郑祎是为此而来，他哈哈一笑。“高帅用兵之能自然无需多说，区区小勃律还不是手到擒来！” 酒肉也上，闲聊片刻。 郑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不知李将军对玄武门之变是如何看待？” 在大唐，玄武门乃是忌讳！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些事情的，当然私下偷偷说只要不触怒当权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光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他故作茫然的问道：“不知郑先生说的是那一次？” 李光这样问也有道理，因为大唐在玄武门不过短短百年间就发生过四次政变。 这四次分别是， 李世民杀兄登基之变。 神龙女皇退位之变。 景龙政变。 最后一次就是当今皇帝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诛杀把持朝政的韦后之变。 李光眼中的异样被郑祎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当然是太宗皇帝的那一次！” 李光仰天大笑，同时趁机收敛起眼中压抑不住的锋芒。 “哈哈哈……太宗皇帝英明神武，若没有他的玄武门之变那来如今之盛世大唐？” “哈哈，这倒也是！大唐能有今日之盛，多数要归功于太宗皇帝。” “郑先生，且继续饮酒！”李光面带笑容，对着郑祎一抬手中酒碗示意自己先干为敬。 郑祎随之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他用袖袍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们荥阳郑氏当年曾追随隐太子左右，我听祖父说过其相貌，现在想来李将军与之竟然是相差无几啊！” 此话一出！阿史徳图虎和雷震满脸的迷惑。 但一直站于帐内，作为亲兵队正的福满忠手中横刀却已经忍不住赫然出鞘了几分。 郑祎看了一眼面带愤怒的福满忠，又随即把目光移向了李光。 李光面色如常，他惊讶的问道：“竟会如此？不过这世间多有相似之人，许是先生误会了罢！” “确实如此，这世间相似之人太多。是郑某多心了，还望李将军勿怪！” “哈哈哈，我岂会因为此等莫须有之事便责怪郑兄！来，继续饮酒！” 宴至丑时，众人方才作罢。 郑祎似已醉的不省人事，还是两人士兵把他架回到营帐休息。 等到众人皆去。 福满忠上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难得露出狠厉之色说道： “少主……要……要不！”他说话还是口吃，只觉得李光身份暴露了。 李光冷冷一笑。 “不必，现在杀了此人那才是不打自招！就算他起了疑心，无凭无据谁会信他？别忘了隐太子已经死去百多年了！” “是！” 听着帐门外两名士兵走远，郑祎突然翻个跟头坐了起来。 他根本就没醉，他怕自己若不是装醉甚至走不出李光的军帐。 郑祎颤抖的从桌子上拿出纸笔铺开，他虽然是文生，但从小就天资聪慧异于常人。 李光眼中一闪即逝的寒芒和那个少年亲兵暴露出的杀意瞒不住他的眼睛。 李光就是那人的后代，他十分确定！ 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皇帝，相信皇帝会乐意给他一个实缺。 但若皇帝不信呢？郑祎咬着笔杆子思索着该怎么用词。 片刻之后，他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事毕，他抬手看着自己写就的密信。 慢慢的郑祎皱起了眉头，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李光近日来的所作所为。 他战前搜寻大夫，救治伤兵！使营中伤患莫不对他称道有加。 更身先士卒，陷阵连云堡！ 安营扎寨，修筑堡塞，并不是单纯的武夫！ 待人和善，身边的那些微末小将视他如同兄弟。 郑祎走出营帐负手而立，看向天际的朗月。 西域的月色更显迷人！ 良久，他再次回到营帐。 缓缓抬手，将那封书信扔进火盆里，亲眼看着它烧为灰烬。 做的这些即便是换来一任实缺又如何呢？ 荥阳郑氏，卖故主以求荣，将广为天下流传！ 他们荥阳郑氏没落了百多年了，岂是一两微末官位能挽回的？ 他要代表家族再豪赌一次，胜则位极人臣，败则万事皆休！ 想通了这些，郑祎只觉得心情大好。 看了一眼火盆里还在燃烧的熊熊烈火，大唐的这把火何时烧起来呢？他很期待！ 第五十七章 远行长安 从安西前往长安，需途经河西、拢右再入关内，继而可达长安！ “鸣空，这还没到长安呢就有这么多美丽的小娘，到了长安那还了得？”荔非元礼掏着鼻孔看向旁边的雷震。 雷震其实也没到过长安，但他在众人面前吹牛说自己去过。 见荔非元礼发问，他打了个哈哈道：“你这土鳖，等着看就行了！” “就他一人到过长安啊！他骂大伙呢，我们要不要一起收拾他！”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马上的李光却有些走神！ 回到安西后高仙芝因为私自向朝廷报功之事被夫蒙灵詧大骂一顿十分难听，但高仙芝有相国李林甫做靠山又有攻克小勃律之军功，接任安西节度使已经是板上定钉之事。 趁着程千里回京，高仙芝再次向李光提出了招揽之意，却被李光所拒绝。 当初夫高两人都不愿意接纳他，只有程千里给了他机会。在此时背弃程千里会让他身名扫地不说，就连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他本是和李嗣业等西征功臣一同进京受赏的，但途中李光在陇右耽搁了几天所以双方便分道扬镳了。 只因李光沿途询问了一些村镇，都没有谁家的女儿曾经被吐蕃人抓走。 陇右实在太大了，只寻一户人家有如大海捞针，不得已他们只能继续前往长安。 距离长安越近，李光心中便越有一种忐忑而又激动的心情。 长安，这座先祖所在之地而他现在只是客人而已。 李光不由加快了马速，迫不及待的朝着前方狂奔过去。 在漫天的飞雪间，渭水已经遥遥在望。 不停聒噪的众人也都纷纷长大了嘴巴。 一座气势恢宏的庞大雄城耸立于渭水对岸，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广厦何止万千！ 大桥流水只匍匐在它的脚下，巍峨庄严的宫殿坐落其间，其中似有龙盘虎踞使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大唐傲视天下的所在，也是大唐繁荣昌盛的象征，长安城！ 雷震最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两步问道：“兄长，我们由何处入城！” “走金光门入城！”李光说完便迫不及待快马而去。 金光门！当年太子李建成第一次入长安便是经由此门。 虽然飞雪漫天，站于宫门之前却丝毫不觉寒冷，仿佛这座城市的温度已经传递于每一个人的内心。 贩夫走卒在门前络绎而入，他们纷纷看着远处驰来的八人。 有汉人，胡人，突厥人，大食人，他们都穿着大唐的明光铠。 脸上虽有疲态，但坚韧不拔目光锐利一看便不是好相与之辈。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几人先行入城。 “站住，你们是何处而来的军将？”城门校尉见惯了大人物，自然不会被区区几人吓住。 “我乃安西征讨小勃律将士，此次入京受赏而来！” 安西攻克小勃律之事已经于两月前便飞马传至长安。 听闻几人是安西军，入城的人群议论纷纷起来。 “原来是安西军的兄弟，你们小勃律一战打的漂亮！”校尉说完示意手下放行。 “多谢夸奖！”李光朝那人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进入城里，人潮涌动马匹难奔，众人索性牵马而行。 “前面可是安西李光将军？” 一名家丁模样的人在城门不远处等候已久，他的肩上落满积雪，见李光一行人过来他赶忙上前询问。 “我便是安西李光，请问你是何人？” 李光有些诧异，这京城之中谁会认识自己？难道是程千里？ “我是高府家奴，老爷派了人在每个城门都有等候。请将军随我前来！” “高府！请问是那个高府？”李光摸不着头脑。 自己在京城认识姓高的吗？是高仙芝吗？ “哦！小人是高翁门下，请将军随我前来便是！” “是高力士！自己初到京城，他找自己干什么？”李光暗暗警惕起来。 几人随着那家丁穿街过巷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来到崇义坊的一处宅子内。 二进宅院并不是很大，但住下八人已是绰绰有余！ “李光军且在此处住下，一应事务自有老爷安排！” 家丁说完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李光。 高力士此番安排的极为周到，府中居然还有几个老厨子，所做的饭菜甚是可口。 “萨拉赫！可习惯了大唐的饭菜？” 他便是那个黑黝黝的大食奴隶，李光将他招入军中。大食人总要比自己更了解故国，以后若与阿巴斯对阵此人或可一用。 萨拉赫这段时间已经粗通汉语，他用力点了点头有些生涩的说道：“嗯！大唐的饭菜好吃，我喜欢！” 说完他又埋下头继续大口扒饭。 荔非元礼已经连吃三碗，他正要再去盛饭，却见木桶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瞥了一眼田神功面前刚打来还冒着热气的米饭，眼睛骨碌碌乱转。 “嘿，这长安不仅饭菜好吃，就连丫鬟也好看的紧呐，你们看！”荔非元礼大手一指门外。 几人赶忙转头看向门外，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再回过头来，田神功碗里的米饭已经被荔非元礼分走大半。 “老荔啊，晚上俺们准备去坊里那家青楼喝酒，你现在吃撑了晚上还怎么吃？” 荔非元礼眼睛一亮，“真的？” 众人纷纷点头。 “那俺不吃了！” 傍晚几人相约去坊间吃酒，李光怕程千里与高力士会突然造访所以便没有同去。 大雪逐渐稀疏，他独自在院中闲逛。 虽然只是二进小院，池塘假山，树木花圃应有尽有。再配合着几株傲放的寒梅与簇簇白雪，倒也颇为别致。 明月至树梢而起，初入长安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感觉到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在他的耳边呢喃：“回去，那是本属于你的地方，去夺回失去的一切！” “够了！” 李光对着那声音愤怒的咆哮，眼中寒芒乍现。 他一把抽出放于不远处的宝刀，雪亮的刀锋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幽光。 横刀凌空一指，李光眼中杀意暴涨。 随即，刀锋在手中舞动起来。 那声音却依旧还在，不时的围绕在空中嘲笑他的碌碌与卑微。 月下穿着青色劲装的青年似乎在与无形的对手博弈，对方的招法总是在他之上，让他难以捉摸。 身形不住的变幻，刀锋越来越急，无数的枯枝败叶至空中飘下。 终于，李光似乎找到了它的破绽！ 锋利的宝刀瞬间反转！ 最后一片败叶被刀刃斩为两段，在空中摇摆着，翩翩落地。 他嘴角微微一笑，心情也终于平复下来。 还刀入鞘，李光仰视着天际的明月。 那月亮却又变成了一个刁蛮小娘的俏脸！ “李光！” 一声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 李光回头看去，果然是那个思恋已久的女子。 她穿着温暖的冬裙，脸颊上还有两抹红晕！ 看见李光回头，她主动迎了上来，俏脸更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长安了？” “当然是高翁的家仆告诉我的呀！”程鸢的玉手抓弄着裙边，水灵的眸子盯着李光的脸庞。 他似乎黑了一些，但又结实了不少。 “我就说高力士为何会认识我，原来是你啊！” “嗯，我从小就认识高翁了，他人很好的！等他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上你！” 李光打了个机灵，被个老太监喜欢上算不上什么坏事，但却感觉有些别扭。 见李光似乎走神了，程鸢皱了皱黛眉。 “自回京城来，我总是会想起你！” “嗯，我也是！” 李光终于抓住了她无处安放的玉手，把她揽入怀中。 “你知道吗？过了上元节我就二十了！阿母说二十还未出嫁的都是老女人！” 李光没有回答，只是一下子吻住了她殷红的芳唇，她的吻和她的性子一样烈！ 第五十八章 初见高翁 宣阳坊就位于崇义坊之右，二者都在东市附近，彼此仅隔着一条大街。 程千里的大妇，出身相州王氏。王氏虽然是一个末等小族，但门第观念极深。说白了就是攀附权贵趋炎附势！ 自从女儿去了一趟安西回来，性格似乎改变了许多。一改往日的刁蛮任性，在家里偶尔也会做做女红针绣。 这倒让王氏有些不习惯起来，但她也乐的女儿如此，思虑着哪天再寻一户门当户对的给说说媒。 王氏见程千里饶有兴致的拨弄着一卷兵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问道： “从下午就没见到那个死妮子，是不是又跑哪儿野去了？” 程千里还真不是个读书的料，看了半天的兵法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觉得头大如斗，此刻他的心思正琢磨着明天要办的事情。 听到正妻问话，程千里当然知道女儿跑哪儿去了。算着时日，那小子也该进京了。 “哦，应该是出去逛东市了吧！”女儿的那点心思还蛮不住他这个父亲，但程千里也懒得去操心这些事情，只要女儿幸福就行了。 看着丈夫的神情，夫妻二十多年的王氏看出了些端倪，她面色一沉问道：“女儿去了一趟安西回来变化很大，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程千里无奈，只能将女儿和李光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氏听完面色更沉，她指着程千里的鼻子说道：“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怎么能让女儿和那种来路不明身份又低贱的人混在一起？等她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程鸢半晌才挣脱开那个让她有些迷恋的怀抱，从怀里掏出一封手帕递给了李光。 “这个是我绣的，你留着！我得先回去了！” “嗯，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很近的！你接着练刀吧！”程鸢不舍得看了他一眼，终是转身离去。 李光心里一怔，原来她一直在看自己练刀。心魔作祟竟然不知旁边有人，下次绝对不可再犯这样的失误！ 他看着那方手帕，质地良好！只是上面绣着两只不伦不类的鸳鸯，模样十分的丑陋！ 当夜无话。 第二日正午。 李光站于高府门前，真是难以想象如此高门巨宅居然是一介宦官的府邸。 收敛心神，随着昨天那个于城门口迎接他们的家仆继续向着内苑走去。 苑中，亭台楼阁，雕栏水榭，应有尽有。 走了小半个时辰，穿廊过巷终于来到一处独栋的阁楼间。 一位老者正坐于楼阁三层的窗前，看着苑内雪后的风景。 “老爷，李将军带到了！”仆人恭敬的上前对那人说道。 闻言，老者回过头来。 此人应未到古稀之年，发间半染霜华，面相带着一股威严而又慈祥之态。 李光上前躬身行礼说道：“卑职李光拜见高翁！” 高力士见他身材挺拔，不卑不亢，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路辛苦了，初来长安可还习惯？” “长安的繁华令人叹为观止，还得多谢高翁安排宅邸，李光感激不尽！” “你也不必谢我！鸢姑娘那个死丫头，来找了我两天实在是把咱家搞的烦了才勉强答应下来。”高力士说话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李光落座。 李光也不拘束在高力士旁边坐了下来，他这才发现高力士的身高竟然不比自己差多少，身材壮硕倒不似一个太监。 高力士又好奇的问道：“你们想必已经见过面了吧？” “回高翁的话，我们昨夜见了一面！” “鸢姑娘那妮子岁数也不小了，你们准备何时成亲哪？咱家可忍不住想看看那个刁蛮的妮子出嫁时是个什么糗模样！” 此刻的高力士倒并不像是一代权宦，反而向一个八卦的路人。 “李光从小父母皆亡，无依无靠且身名不显，恐怕上门提亲只会遭受冷遇！” 高力士却也知道，这便是事实。 在大唐从来都是士族和士族间的利益交换，和普通寒门结为姻亲的寥寥无几。 “你也不必自卑，凭你陷阵连云堡之功连升两级不在话下！不过你可想过要去何地任职？” 高力士露出自信的笑容，似乎真被李光所言打动，只要提出所想他就能助他达成。 李光心神一凛，这是高力士在试探自己，无论自己所出何地恐怕都只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 他正色说道：“李光乃大唐军将，朝廷需要我去往哪里，卑职都义无反顾！” 高力士面容依旧，只重新审视李光片刻，随即他再度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好，大唐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多谢高翁夸奖，卑职愧不敢当！” “奏报上说你除了冲锋陷阵之外，还精通一些营造水利之法，可否说于咱家听听！” “卑职愧不敢当，只是当初在兰城见西域河道虽众，但却甚少被用于田亩灌溉。若能稍微使水支分流则可使西域良田倍增！” “如今大唐国泰民安中原人口暴涨，如此一来可迁徙失地之民往居西域，也可缓和朝廷压力！”李光趁机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乍听此言，高力士不由眼前一亮。 皇帝对此人青眼有加，是看中了他的陷阵夺城之勇。如今皇帝迫切的想要开疆拓土，高仙芝投靠了李林甫，受小勃律之功的影响，皇帝最近对李林甫的态度极为亲和。 自己虽有大将军之衔，但并无大将军之实。又为皇帝近臣，在朝堂上不能过多掺和，但对于边疆之事，略做文章却并无不可。 想到这里高力士微微笑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你一介武官对于民生之事也如此了解！” “高翁过奖了，卑职起于微末，也知升斗小民之难处。所以只是想尽我所能为他们做些实事罢了！” 高力士抚掌赞道：“嗯，不错！” 稍做思量，他又说道：“你且再陪我老头子说说闲话，等一会程千里也会过来，我们几人一起吃用享！” 高力士官威不显，待人也颇为和善。与之闲聊一些近日以来的京中杂事，李光更觉得是在与家中长者攀谈。 二人行至一处池中的阁楼，高力士回头说道：“对了，你还未取字吧？” “程都护倒是为卑职取了一字！” “哦，说来听听？” 李光苦笑说道：“程都护说我是家中独子，所以取字大郎！” 高力士也不由哈哈笑道：“那个胸无点墨的家伙，自己叫千里，却给人取为大郎！” “此字不要也罢！等我稍做思量，让人替你取一个好字！” “多谢高翁！” 此处宴会的阁楼应该是高力士专门用来接待一些重要的客人所用。 一楼略显空旷，胡椅棋盘摆于正中，可与人谈文弄笔。 二楼有专门的膳房，里间已经有香气飘来。李光跟随高力士径直来到三层。 室内温暖如春，置于红泥火炉之上的清酒烧的正沸！ 程千里这时才珊珊来迟，一名仆从将他领进楼来。 见李光也在，程千里笑道：“我还派人前去找你，没想到你却先来一步！” “我二人已经相见多时，还欲和你说说话，却不想现在才来，想必是不习惯我老头子的唠叨！” “高翁折煞我了！实是家中有事迟来了片刻！” 席间，高力士呡了一口酒悠然对着程千里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给陛下说了。” “敢问高翁，陛下是什么意思！”程千里迫不及待的问道。 “凭你的资历也够为一任节度使了，北庭王安见明岁春夏便该还朝。此事陛下应该还会仔细斟酌一番！” 第五十九章 夜市惊马 程千里眼中难掩兴奋之色，他举杯说道：“多谢高翁提携，卑职感激不尽！” “要谢，就谢你那个宝贝女儿吧。要不是当初认识了她，咱家一把老骨头也懒得管这些事了！” “回去之后，你须的做些准备。到时候陛下召见，别两眼一抹黑给咱家丢了人！” “是，卑职回去一定好好准备一番！” 程千里心情大好，宴后已是醉的不省人事。 告别了高力士，李光和几名程府随从将不时说着醉话的程千里架上马车。 “大郎……你……你放心……跟着我……好好干！” “呵呵……酒……我还能喝！” 送至程府大门口，李光这才转身离去。 夜还未深，距离宵禁尚早。 街上的行人往来络绎不绝，东市旁的大街上仍有许多沿街摆摊的小商小贩。 在通明灯火的映照下，男男女女扶老携幼，脸上无不带着自信满足的笑容。 看着如此繁华的长安大街，李光的心情也似乎被这气氛感染了。 他今天盔甲未穿，只穿着青色的武士劲装，黑发被玉冠束于顶上。 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从军的杀伐肃然之气让他与一般的男子迥然不同。 两三小娘对着他悄悄议论着不时掩面而笑，脸上犹带着含春少女的娇羞。 一名妇人正替怀中的小童擦拭着快流到嘴边的鼻涕，而小童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街角一个买糖葫芦的商贩，嘴角馋的流出口水。 这时！ 人群忽然闹腾起来！ 前方鸡飞狗跳，行人纷纷着急忙慌的避让开来。 “马惊了………！” “………快让开！” 一辆二马架辕的马车，正从视野的尽头狂奔过来。 街上的行人看到发疯似疾奔而来的马车，都赶忙向着街边躲避生怕遭受鱼池之秧。 李光见那妇人抱着怀中的小童似乎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她站于路口竟纹丝未动。 疾奔过来的马车很快便要向她撞来！ 李光见状狂奔两步而上，在马车即将到来的那一刻，险之又险的两那名妇人拉倒一旁。 没时间去管那个妇人，他一脚踩向一旁的硕大木柱子，借力向着马车掠去。 如此失控的马车还不知道会在长安街道上伤害到多少行人，若未见到也就罢了，既然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李光又岂能袖手旁观？ 今夜，皇帝李隆基正穿着常服，在护卫暗中的保护下于东市附近闲逛。 李隆基今天本不想来，但磨不过杨玉环的苦苦哀求便答应和她一起来看看上元前的夜市。 突然见前方嘈杂之声顿起，李隆基大惑不解抬眼看了过去。 杨玉环也走到他的身后，揽着李隆基的胳膊好奇的望向那边。 几名护卫有意无意的靠近了一些，防止有刺客暗中混进来。 只见前方，二马狂奔而来！ 赶车的马夫奋力的想要勒马停车，但无济于事！马车里不时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想必是车中女眷。 街上的无数目光皆看到了借力向马车而去的青年！ 李光一手攀住车顶的木沿，牢牢的挂在上面！ 随即他纵身向上一跃，人在半空翻转一圈稳稳的落于车顶。 “快让开！”李光对着前方人群大吼一声。 马车还在疾奔，前面的人群忙不迭的左右避让。 李光片刻不停，俯身猛的由车顶踩向了车前马夫所在的旁边，企图以这一脚之力让马车停下来。 却未料到，突然而来的巨力并没有使两马减速，它们反而更加惊恐的继续向前方奔去！ 这青年身手之矫健让周围众人无不叹为观止。 更有甚者，开始随着车尾纷纷追来，想看看车上的青年该如何破局。 李光见一跺之力没有生效，他问向马夫说道：“可有兵器？” 李光今天出门未携佩刀，若有刀在手只需砍断拉车的马索便能解马车之危。 马夫急的汗水淋漓，早已经失了分寸。这车上两位都是府门贵女，若是有个闪失他只怕会被家主打死。 见李光发问，他结巴回道：“没……没有！” “你先下去！” 李光说完一把将车夫向一处空旷地丢了出去，他站于马前用力的拽动缰绳。 奈何两马力气何其之大，李光又处于马车之上，纵使他紧咬牙关卯足了全身力气，陡然拉扯之间也根本于事无补！ 位于长安东市边的这条大街，此刻仿如沸腾！ 来逛夜市的人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奔马惊的四散逃避。 李光见拉缰无果，他一蹬车厢跃至了一匹马的背上，拉着两根缰绳大力猛拽。 然而这两匹奔马仿佛是失了心疯一般，无论他如何拖拽安抚都没起到任何作用。 李隆基和杨玉环正看的入神。 奔马速度很快，瞬间便距离微服出游的皇帝李隆基只有十步之遥。 几名便衣护卫见状也顾不上隐藏行迹了，纷纷出手将皇帝和贵妃拉向一旁保护起来。 见奔马尤在疾奔，李光眼中寒芒大盛！ 他抡起拳头，势大力沉的一拳猛的打在了马头之上。 两旁围观者众！感受着那带着呼啸破风声的一拳，无数人只觉不寒而栗。 这一拳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恐怕便要当场气绝身亡了。 一拳击中！李光毫不停顿。 双臂奋力一撑马背，借此力道，他身躯已然凌空跃起。 随即带着在空中摆动的衣袂，李光的身体当空再度重重的向下坠去，一脚猛踩另一匹马的脖颈。 那匹被它一拳打中的挽马踉跄着又奔行了几步，最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而另外一匹马也因他一脚之力，同样在勉强奔行两步后向地上载倒下去。 两马刚好在李隆基与杨玉环的数步前停了下来倒地不起，几名护卫的心里也暗之松了口气。 “好……！” “好身手！” 围观过来的人群不由自主的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声。 这时，一队卫兵适时策马而来。 领头者身穿一身金黄盔甲，他在靠近之时也看到了李光最后以一人之力接连制服两匹疯马。 领头之人下马上前对着李光抱拳说道：“壮士身手不凡，敢问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安西李光！”李光也抱拳笑道。 长孙全绪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正欲上前再攀谈几句却迎面看到了两个熟人。 金吾卫中郎将长孙全绪此刻只觉得背脊发寒，还好此人及时制住了奔马，要是惊了圣驾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李隆基当年也曾领兵平乱，虽然年迈但还不至于被两匹奔马所惊，他面色如常，他对着长孙全绪微微摆头，示意他离开。 长孙全绪见皇帝和贵妃都是身着常服，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他也不多言对着李光微微点头以示谢意，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一众金吾卫离开。 李隆基再度看了李光一眼，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此人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搏杀两匹奔马！难怪能带以区区两百人便攻陷护密国，随后又先登破城夺取连云堡！” 他微微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杨玉环说道：“娘子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杨玉环受了些惊吓，她脸色苍白挽着李隆基的胳膊说道：“三郎我们回府吧！” “嗯，好！那便回府！” 身旁的几名护卫也紧随着两人而去。 这时，那名马夫才狼狈又慌张的跑上前来。 他掀开车帘子询问里面的女眷情况：“小姐，您没事吧？” 惊马狂奔，又加上李光最后的举动使马车颠簸了几下。 车内两名女子所受惊吓远甚于一直旁观的杨玉环，其中一名女子好像正在啜泣！ 第六十章 独孤千金 一双洁白玉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凝白如脂的俏脸来。 女子微微吃力的走出了车厢，她穿着素白的冬裙，薄唇秀目、微描粉黛、清雅如玉，入眼便人生一丝文静端庄之感。 应与程鸢完全是两种性格的女子，只是不知他俏脸上的白皙是本来就有还是因为受到惊吓所致。 车厢内还有一名女子，正哭的梨花带雨，脸上的妆容也花了。 “奴家孤独嫣这位是我的好友裴婉儿，多谢郎君出手相救！”独孤嫣面带感激，她双手相合对着李光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而已，这位小娘子没事吧？”李光有些不礼貌的看向车内。 “啊，是血！” 车内的裴婉儿摸了摸头顶，却抹出一片血迹来。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急的大喊大叫起来。 一旁的马夫也急了，觉得此次奔马失惊都是他的问题，却又束手无策左右为难。 “小娘子莫动，让我看看伤口！” 李光上前扶住裴婉儿的脑袋，端详一番，发现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他记得临来之时在前方不远应该有一家医馆，于是说道：“两位勿惊！没什么大碍只是微末小伤而已，前方有家医馆我带你们去那边找郎中上点药即可！” 听到李光的话独孤嫣和裴婉儿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好再打扰郎君，您救了我们，奴家已经很感激了！” “反正闲来也无事，救人总要救到底！” “如此，便多谢郎君了！”独孤嫣又看了李光一眼，脸上有些羞怯。 李光带着两女行了数百步，前方果然有一家叫做百济堂的医馆。 一名老郎中正围着火炉子摇头晃脑的不时呡一口葫芦里的酒水。 发现有人过来，他这才打了个酒嗝上前查看女子的伤势。 受伤的裴婉儿看到这喝的半醉的郎中，顿觉害怕起来，生怕他把自己医出个什么毛病。 看着她躲躲闪闪的样子，老郎中急了。 “我说小娘子，你好歹让老夫看一下伤口，也好方便给你用药啊！” 裴婉儿的样子自然是瞒不住李光，他微微苦笑随即看向老郎中问道：“老先生，你现在还能替人诊治吗？” “我师傅可是东市有名的郎中，你们到底看不看？”一名正在磨药的小童站起身来愤愤不平。 “土薯，不可无礼！” 老郎中虽然喝了酒，眼力见还有的。两女的穿着和李光身上异于常人的气魄他都看在眼里。 “老夫我治病救人没有九千也有十万了，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三位尽可放心！” “裴娘子，便让这位老先生诊治一番吧！”李光直欲想说，你这擦破了头皮要是再不医治便该好了。 裴婉儿这才不情不愿的伸过头去，让老郎中查看他的伤势。 老郎中努力睁开自己的小眼睛仔细端详摸索着裴婉儿头上的伤处。 被按到伤口，裴婉儿痛的泪水又出来了。 看罢之后，老郎中对着药童说道：“土薯，去把内间的跌打散拿过来。” “是师傅！” 药童很快就从内室出来，手里多了个小瓷瓶。 老郎中虽然喝了酒，但手上依旧利索。 很快便替裴婉儿把药粉抹上，又嘱咐了她几句。 看着三人离开，小药童自言自语道：“不就是擦破点皮吗？大惊小怪的。” “少说两句死不了你，赶快磨药！”老郎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独孤府和裴府都位于朱雀大街西侧的太平坊， 还有些距离二人一边走一边不时的闲聊两句，裴婉儿因为伤了头妆容也哭花了有些怯怯不敢说话。 “李郎君不是长安人吧？” “嗯，我来自西域，最近才到长安！” “西域吗？我还从来没去过，那里是什么样子呢？” “有茫茫大漠，也有一望无垠的草原，还有巍峨雪山，碧空万里无云！”李光笑道。 独孤嫣看了一眼李光的笑容，十分的爽朗大方，衬托着他的剑眉给人一种分外坚毅的感觉。 发现李光灼热的目光迎向自己，她洁白无瑕的俏脸上立刻浮现出两抹嫣红。 她今年十五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在母亲的教育和闺中密友的熏陶下，也熟知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 独孤嫣低下头似乎在想着李光所描述的情景，片刻后她才道：“西域一定很漂亮吧！” “嗯，是和中原截然不同的景象。” “真羡慕，我最远只去过山南道！” 古代女子无非如此，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地方。嫁人以后随着夫家，但长安女子所嫁之人也多为长安官宦人家。虽然不能用足不出户来形容，但是最远可能也就在长安周边了。 但李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岔开话题问道：“所以你们这次是从山南回来吗？” “嗯，婉儿的祖家便在山南，却不曾想回来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幸亏有郎君相救，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如何是好！” “呵，不用这样说，即便我不出手相救，金吾卫也会赶来射杀那两匹疯马的！” 谈话间，独孤府门已至。 李光只感觉此府比起程千里的府邸要大上数倍不止，不过独孤一门所出人物甚众，长年累计下来才有如此家业。 此时独孤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似乎都在等独孤嫣归来。 发现李光等人行来，其中一名妇人上前不善的来回打量着李光。 这时独孤嫣和裴婉儿才扑到那妇人的怀里哭泣起来，旁边一名中年人也上前安抚她两。 两女对着他们道明其中原委，中年人听完之后感激的上前对着李光躬身施礼道： “我乃羽林卫录事参军独孤颖，多谢公子出手救了小女与我故交之女，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李光！”李光也朝独孤颖回了一礼。 李光？孤独颖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笑着邀请到：“李郎君可否进府一叙，也好略表感激之情！” “实在有些抱歉今日已经太晚了，改日李光定当登门拜访！” 算着时辰估计距离宵禁也快了，在大唐如果宵禁后还在街道上走动被抓住了是要被请到衙门鞭笞二十杖的。 府中那些属下见自己许久未归估计也会着急，李光也就不便再进独孤府去了。 “那便如此，可否留下地址他日也好携小女亲自登门相谢！”独孤颖继续询问道。 李光在和高力士的谈话中了解到大唐官员询问地址无非两层意思。 看你家住那个坊，距离皇城越近自然也就证明你的实力不简单。 同时会派人打探你家的背景身份，做什么官的。 如果你家毫无身份或者是八九品的微末小官，自然便是随便派个门子带着礼品上门说几句好话便可。 如果你深受皇帝器重或是那位大人物的门下亲信，那便要做足准备好好登门拜谢，顺便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 “哦！我从安西而来现在还没有居所，暂住在崇义坊内。” 听闻李光此言，独孤颖愣了愣。 虽然独孤颖掩饰的很好，但李光看出了他面上微微露出的轻视之色。 孤独颖收敛目光，继而笑道：“哈哈，好！既然郎君今日不愿久留，他日一定登门相谢！” “孤独先生客气了，晚辈告辞！”李光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等到独孤嫣从家人的安慰中回过神来，李光已经走的远了！ 看着那个背影，孤独嫣觉得他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依旧显得孤寂无比！ 但李光却早已习惯，世事多是如此！ 你未名一文时谁都瞧你不上！功成名就时却高朋满座，客至云来！ 第六十一章 皇帝召见 大明宫，紫宸殿。 今日大唐皇帝李隆基格外的忙碌，他花费了一整个上午才把要批阅的奏折处理个大半。 但其实相国李林甫已经帮他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奏折批复过一次，他只需要再看看，顺便将特地选出来让他批阅的部分着重的看一遍。 即使这样，李隆基也觉得十分的困乏。 他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腰身，从龙椅上下来准备去内室午睡片刻。 高力士朝着下首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随即赶紧上前掺住了皇帝的手臂和他一起向内室而去。 高力士原本姓冯，是岭南土皇帝冯盎的后带。冯氏倒台后他还只是个小小孩童，被阉入宫后，高力士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颇受武则天赏识。 但他慧眼识珠，看中了身为临淄王的李隆基，很快便和李隆基走的极近并逐渐成为心腹。 他虽是太监但却善于骑射，这也是为何他能任大将军的原因。 在大唐他是仅次于皇帝李隆基的存在，其能掌握大权并非只凭借曲意迎逢。他能在关键时候劝谏皇帝做出正确的选择，除开君臣外他们更像是老友，情感方面他对李隆基也是关怀备至。 就连相国李林甫和各类太子亲王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托大。 一名女官走了进来，替塌上的皇帝轻轻按腰腹，助他入睡。 而高力士则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时他也会小睡片刻。 但一名小太监却对着他挤眉弄眼起来，这名小太监跟了他多年自然不会无的放矢，高力士轻轻的走出了内室。 “阿翁，陇右的军报到了！”小太监躬身将军报呈递给高力士。 皇帝十月下令陇右董延光率军攻打石堡城，算着时日确实也该出结果了。 高力士打开奏报看了一眼，瞬间大吃一惊。 他轻轻将奏报放于桌边一角，然后继续回到内室小憩。 小睡了大半个时辰，李隆基从塌上起身来到前殿翻看着最后两份奏折。 终于将所有奏折全部批复完毕，明日便是新年大朝，要处理的事务极多。 李隆基起身准备趁着今天剩余的闲暇时间去找他的贵妃一起去太液池欣赏一番冬景。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御桌的一角上，那是一封军报。 李隆基知道高力士会把一些不利的消息稍微的放在旁边以免影响他的心情，算着时日他期待的拢右之事应该也已经完结。 虽然李隆基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拿起军报仔细察看起来。 军报还未看完，李隆基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勃然大怒！他将军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这个王忠嗣！朕见他失去双亲孤苦无依，从小将他收到宫中扶养，而他却是这样回报于朕的！”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高力士急忙上前捡起军报，从新放回到御桌之上。 “朕多次下诏让他收复石堡城，他自己不肯去也就罢了。朕派别人前去攻打，他却暗中使绊子害董延光惨败于石堡城下损兵过万。真是朕的好将军，好臣子！” 最后几句话李隆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陛下，不可听信董延光的片面之词啊！是不是可以召王忠嗣还朝仔细询问一下其中原委！”高力士一边替皇帝平抚后背让他熄灭怒火，一边劝谏道。 “还有这个必要吗？”李隆基冷冷一笑。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问向旁边的高力士道：“太子最近在干什么？” “太子最近什么也没干！在家修养身体吃斋念佛！” 皇帝又是怒的一拍案头。“什么也没干？这还是人吗？让他不要整日无所事事，再这样他这个太子也别当了！” 高力士明白，皇帝此时牵怒于太子还是因为王忠嗣是太子的人。 高力士一直便是支持太子的，他微微叹了口气！突然灵机一动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臣偶然之间见到了从安西而来的李光！此人不但攻城拔寨是员勇将，对于民生建设也有独到之处。” “李光？”李隆基不由想到昨晚和贵妃夜游东市所看到的那个青年，见义勇为徒手搏杀奔马确实身手不凡。 “那便招他入宫一问！”李隆基站起身来，继续看着巨大屏风之上的地图。 李光正在院内看着雷震与田神功比斗武艺，突然一名宦官带着几名千牛卫入内。 宦官入得二院立刻看着众人问道：“李光将军何在？” “我便是，请问公公有何事吩咐？”李光看着宦官身后的千牛卫，戒备顿起！ “李将军，陛下有招，请速速随我入宫觐见吧！” 不待李光多想，宦官便拉着他向着皇宫赶去。 宦官是高力士心腹，在途中他叮嘱道：“高翁说了，陛下想听到开疆拓土之事，不利之言万不可论！” “多谢公公告知！”李光看了宦官一眼，心中戒备稍微放下。 很快便至紫宸殿，那名宦官先进去向皇帝禀报。 “陛下，李将军带到了！” 李隆基看向门外说道：“宣他进来！” 李光随即走如殿内，他先是打量了李隆基一眼，又看向了一旁的高力士。 高力士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无须惊慌。 李光下跪行礼道：“末将李光，参加陛下，愿吾皇万岁！”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光，确实是昨夜于东市街上搏马救人的那个青年。 见他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不由让李隆基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不得不感叹，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意气风发，转眼间却已至暮年。 “听说你本是连云堡奴隶，途经万里才逃回大唐？” “末将确实曾为连云堡奴隶，多谢陛下让臣出征小勃律，使臣得以报此血仇！” “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你只用了不到两年，还替朕亲手夺取了连云堡！明日大朝朕自有封赏！” 看到英姿勃发的李光，李隆基心情好转了一些。 他乃大唐皇帝，手下能臣武将数不胜数。即便少了一个王忠嗣他还是要拿下石堡城，誓要将大唐的势力扩张到九曲大非川之地。 顿了顿，李隆基再度问道：“连云堡曾经的汉人奴隶多吗？” “回陛下！连云堡大部分都是汉人奴隶，其中不乏从陇右等地掠来的女子，他们白日被驱使劳作夜晚还要遭受吐蕃人的淫辱！” “臣逃回大唐途中便是被一名为阿兰的女奴所救，若不是他替末将挡下了致命一击，恐怕末将尸骨早寒。她在死前仍在思念大唐，可惜臣此行经过陇右并未找到其家人，臣手上的这串手链便是她身上唯一的财产！” 李隆基只是平静的听李光讲完，闻言，他淡淡说道：“这木藤手链，朕可否一观？” 一名宦官端些纯金托盘来到李光身边，李光赶忙取下木藤手链，递给身旁的宦官。 李隆基看了一眼宦官双手高举着的托盘，随后他轻轻的拿起了托盘上的那串木藤手链。 它份量很轻！只是由几根粗细相同的藤条编制而成的，上面还有丝丝缕缕已经逐渐暗淡的红色。 李隆基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红色，不难想象上面应该是那名女子最后的鲜血。 “吐蕃獠奴狼子野心！与我大唐战战休休。又屡屡侵我边境，掠夺妇女孩童！可怜王忠嗣却不能理解朕之苦心。” “陛下不必哀伤，因为末将已经将连云堡的吐蕃军全部斩杀，替他们报此血仇！” 李隆基看向一旁的高力士说道：“下诏，派人找到此女的家人！朕要替其赡养之！” “多谢陛下，替末将达成此愿！”李光再拜顿首。 第六十二章 皇帝赐字 李隆基复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木藤手链，他对着李光说道： “李光！朕出黄金千两，不知你可愿将这串手链转卖于朕！” 李光心中不解，皇帝要这个木藤手链有何用？ 见李光面露为难，李隆基眼中欣赏之色更甚。他哈哈笑道：“也对，这串手链于你意义重大，朕又岂能夺人所好？” 他将手链递给宦官，示意他还给李光。 李光重新将手链带上，他对着李隆基言道：“末将还要向陛下请罪！” “何罪？你且说来！” “末将原本姓薛，虽祖居碎叶却无时无刻不心念大唐，所以擅自改姓为李！请陛下恕罪！” “这确实是你之罪，你可知李乃是国姓？擅自改姓为李便是于国不尊！”李隆基似乎变了脸色。 “请陛下降罪！”李光俯首于地，不卑不亢的说道。 “罢了！凭你护密国与连云堡之功，朕便赐你李姓！望你能为国再建新功，哈哈哈！”李隆基换了脸色，爽朗大笑起来。 “谢陛下赐姓，末将一定不负陛下期望！” “对了，你说你来自碎叶？” “回陛下！末将祖上于隋朝前后迁居碎叶一带行商，今日末将才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回到梦寐以求的大唐！” “碎叶汉人都如你一般心向大唐吗？”李隆基还一直惦记着碎叶，他派高仙芝夺取小勃律便是为日后收复碎叶所做铺垫。 “其实碎叶不仅是汉人，就连胡人也无时无刻不想重归大唐的怀抱！” 李隆基听闻李光之言瞬间来了兴致，他朝着高力士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李光不动声色的问道： “竟是如此吗？” “的确如此！自突骑施人分裂之后，为了维护其统治。突骑施两部都对治下百姓多加徭赋，过关商税收也一涨再涨。 “这使得百姓与商旅苦不堪言，许多人甚至在私下偷偷议论曾在大唐治下的碎叶是如何的繁荣富足！” 李隆基哈哈一笑满怀自信：“这是自然，我大唐对于心向天朝愿受教化之国从来都是以宽厚待之！” 这时一名小宦官端来三碗参茶，在李隆基高力士和李光身侧都各自放了一碗。 “李将军起来说话吧！也尝尝这参茶滋味如何？” 李光站起身来，端起小宦官手里的参茶一口喝了个干净！ 李隆基看着李光喝茶的模样不由笑了：李将军不愧是军中之人，不知这参茶需要慢慢品尝才知其中滋味！” “陛下见谅，末将也确实有些渴了！” “呵呵！”李隆基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朕如让你去取碎叶，你有几分把握？” “回陛下，臣至有八成信心可以让碎叶重归大唐！” “李将军！切莫妄自尊大，出言误导陛下！”一旁久未发言的高力士忍不住说道，他怕李光把话说的太满到时候合程千里二人之力又取不下碎叶，会连带着他一起难堪。 “无妨，你以此图为朕细细道来！”李隆基端着参茶走了到了旁边的巨大西域地图前。 一旁的高力士对李光使了个眼色，然后赶紧跟到了李隆基身侧。 看出了高力士的意思，李光放下茶杯来到地图旁。他找到碎叶川的位置，指着其中一处说道： “陛下请看！这里是黄姓突骑施人的地盘，现任可汗为移拔。” 随后他又指向阿史不来城和怛罗斯方向说道：“而这里由石国所控制，外围是黑姓突骑施的地盘，由首领都摩支掌控。” “其两部在苏碌死后都与大食往来密切，若是大唐兴兵征讨他们则向大食求援。反之亦然！” 这也是李隆基一直以为的心病，看似突骑施人衰败，其实并不单是夺取碎叶等地那么简单。因为失去了碎叶为缓冲，那么大唐将直接面临大食的威胁。 “所以，我大唐若欲兴兵碎叶，大食绝不会袖手旁观是吗？” “确如陛下所言！但我得知大食倭马亚王朝已经腐朽不堪，各地起义不断。如今势力最大的阿拔斯已经从河中波斯等地起兵，一路向西准备推翻倭马亚王朝！” 李隆基回过头来，看着李光。此人不亏是从碎叶而来，对西域情势知之甚深！ 只见李光又道：“阿拔斯起兵必然从河中地区抽调兵力，如此一来驻扎在撒马尔罕和呼罗珊等地的大食军必然不多。” “那我大唐要出兵多少可以收复碎叶五城之地？”李隆基看向李光问道。 “一万军队！”李光自信回答。 不止是李隆基，就连对军事颇有了解的高力士也不由吃惊。 “一万军队你便能收复碎叶？”李隆基眼中似有不信。 李光在地图前高谈阔论起来。 “一万唐军足矣，但需葛罗碌与沙陀人共同出战。汇集两万大军趁大食重兵难至之机一举拿下碎叶川！必要之时还可让一直亲附大唐的宁远国出兵协助，如此一来碎叶等地探囊取之！” “但如此以来我大唐也将直接面临大食的威胁！”李隆基说出来心中的担忧。 “回禀陛下，其实拿下碎叶并不会直接面临大食的兵锋？陛下与高翁请看！” 李光伸出手指向了石国。 “攻取碎叶之后，还有石国与怛罗斯等地作为缓冲，更有锡尔河为界。只要守备充足，再联合西域诸国，便可使大食不敢东望！” “李将军不亏是从小在西域长大，果真对西域了若指掌。”李隆基抚掌而笑，这才是他想要的将才！ “然而……光取碎叶一地还是不够！” 李光话锋一转将手指重重的按在了怛罗斯城上，他继续说道： “怛罗斯，乃丝绸之路上汇聚财富的雄城。大唐可以碎叶为根基逐渐掌控石国，最后在怛罗斯驻扎重兵。” “以石国为边界，在锡儿河岸构筑防线！联合火寻人、乌古斯、哈扎尔甚至是对大食屡屡作战的拜占庭帝国。如此一来大食腹背皆敌，将再难染指河中，可使万里西域尽归大唐！” 李隆基只感觉心里在噗噗直跳，若真如李光之言，再夺下黄河九曲大非川。那么大唐的版图将会空前鼎盛，他李隆基的声望甚至可以超越太宗李世民成为大唐天可汗第一人！ 纵然李光所言的西域宏图是他毕生的梦想，但是李光此人，身份终究难以查证。贸然将一州之地给他管辖，他还是不放心。 此人还需要留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下放至北庭历练一番，若他真能夺取碎叶再予以大用。 此时，李隆基终于在心里认可了程千里为北庭节度使。 只有让程千里去北庭，才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李光替他完成夺取碎叶的梦想。 如此想来，李隆基心情大好。 “李将军我听高力士说你还未取字？可否介意让朕为你取一个字？” “能得陛下赐字乃李光之福！末将高兴还来不及岂会介意？” “那朕便赐你长歌二字！李光，李长歌。歌颂我大唐万年绵长！哈哈哈！” “末将谢陛下赐字！”李光俯身再拜道。 “起来吧！” “但如今石堡城就像一颗钉子，钉在陇右！让朕心中难安！不知李将军可有何良策能替朕解忧？” “末将确实对石堡城有过了解，但石堡城据绝岭之上！比起连云堡更加难以攻取！” 李隆基听完李光之言不由有些失望，王忠嗣不愿意打，董延光又是惨败！现在连李光也如此说，看来石堡城还真是让人束手无策啊！ 看出了李隆基心中的失望，李光再次说道：“但末将知道一人，此人定能为陛下夺取石堡城！” “是谁？”李隆基迫不及待的问道。 “陇右大将哥舒翰！” 第六十三章 元日大朝 天宝七年元日。李光入宫面圣的第二天！ 元日大朝是大唐王朝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盛典。 在这次朝会中，各地的官员与臣服大唐的边蛮诸国都会从四年八方赶来参加这次大朝会。 不管是朝廷百官还是各国使节，元日这天能在太阳初升时经由丹凤门进入大明宫便意味着无上的荣耀。 丹凤门乃是大明宫的南门，同时也是大明宫的正门。 在丹凤门里面就是大唐皇帝居住的地方，也是大唐王朝的权利与政治中心。 太阳正缓缓的冒出头来，无数的官员从丹凤门徐徐而入。遇到相熟的人他们会彼此攀谈两句，然后一同朝着丹凤门里走去。 进入丹凤门之后，便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广场。 广场之上无数的监门卫率与禁军甲士分列四周，气氛肃杀！更昭示着大明宫的庄严肃穆。 在巨大的广场尽头，便是大明宫的主殿，含元殿！ 巍峨的殿堂坐落于三层高台之上，东西两侧如凤凰的翅膀一般飞扬的是高大的阙楼。 进而仰之，骞龙首而张凤翼 退而瞻之，岌树颠而崪云末 仰观玉座，若在霄汉 倚栏下视，南山如在掌中！ 这便是含元殿的气魄，更是大唐气吞万里的胸怀！ 高耸入云的宫阙，气势恢宏的殿堂，是整个华夏文明最为宏伟的建筑，没有其二能与之相比！ 官员们从大殿两侧的龙尾道，缓缓进入到含元殿中。 殿中更显气势磅礴，无一处不体现出大唐王朝的庄严神圣。 李光等安西军，和其他几名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军将昨夜便宿于皇宫之中。 有专门的礼官来教授这些可能大字不识一个的军中糙汉学习礼仪。 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不可以打喷嚏，不能放响屁，都要面面俱到！至于其他的时候你只需要像一个木头一样站着就行。 大唐皇帝李隆基自从册封杨玉环为贵妃之后，上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三天一次变成了每月逢五上朝。 但元日大朝却是每年新的开始，这夜无论李隆基做了什么，他都会在第二天准时起来，去迎接新一年的大唐。 初登基时，他总会以最饱满的热情去对待这次大朝。 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元日朝会后，他的心里却渐渐有些害怕起来！ 李隆基今年已经六十及半，每一次元日大朝都意味着他又长了一岁，岁月催人老啊！ 就连功盖千古气吞八荒的秦始皇帝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更何况是他李隆基呢？ 时日已然无多，李隆基却变的更加迫切起来。 他迫切的要去做成开疆拓土的宏图霸业，让他在身后能直追甚至超越太宗。 昨天与李光的对话让他对西域之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本来李光这次论功只该为从五品，但他却突然改变了注意！ 他李隆基要在西域重新落在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但这颗棋子能否助他完成心中的梦想呢？他很期待！ 但只有西域还不够！李光所说的大将哥舒翰其人，经过他的查证，此人的确战功彪炳可接王忠嗣的班。 昨天李光走后他便立即派快马奔赴陇右去请此人来朝会面。 “陛下！该上朝了！”高力士的声音在旁边传来。 宫女小心翼翼的替他带上了冠冕，李隆基一甩宽阔的袍袖向着含元殿而去。 他的身躯依旧伟岸挺拔，似乎一如他初登皇位时的那天！ 在龙尾道的台阶上，一个胖子突然坐了下来，丝毫不顾旁边走过的那些官员异样的眼光。 “安帅？走不动了吗？”说话的是户部侍郎张均。 “不行了！某得歇一歇！这台阶太高了！”安禄山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舌头大喘粗气。 “可要老朽扶你一把？”张均在朝中也算有些势力，但远不足以跟李林甫和高力士等人角力。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政治盟友，这次他把算盘打到了安禄山的头上。 这个胖子看起来又蠢又好欺负，应该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谢张………哎哟！” 张均并没有扶起安禄山肥胖的身体，反而被他拉着栽倒在他的身上。 场面滑稽无比，道旁的几名禁军这才上前把两人从地上相继搀扶了起来。 “哎哟……张侍郎，你把某的鼻子磕破了！” 安禄山一手捂着鼻子，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鼻血。 “抱歉了，安帅！老朽这身子骨拉不动你啊！”张均歉然说道。 “罢了，罢了。赶快上朝去吧，再晚得耽搁了！” 安禄山懒得理会这个糟老头子，独自一人向着含元殿走去。只留下弄巧反拙的张均呆立一旁，苦笑不已。 巳时！元日大朝正式开始！ 一声巨大的洪钟之音在含元殿乃至整个广场上回荡。 紧接着便是百多宦官于两旁进入含元殿内。 数百近千的千牛卫与贴身侍卫腰挎仪刀，手持金瓜涌入大殿两侧。 随后，李隆基与高力士在手持宫扇华盖的宫女簇拥下缓缓入内。 大唐官员站内圈，官次从前至后，由高而低。 一些边蛮小国或是其他诸使节站外圈，同样以国之轻重依次排列。 李隆基身穿黄金龙袍，头戴天子珠冕，高力士位于他的身侧。 随即，他端身坐于殿台正中的龙椅上。 这一刻，无数人躬身下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整齐划一，震彻云霄。 “诸位爱卿，使节，平身！” 旁边的宦官高声言道：“陛下有旨，诸位平身！” 百官与使节纷纷归位，站定不语。 随后，殿中的乐官们开始敲击钟鸣鼎器。 在一片片悦耳的丝竹之声中，已经老的掉牙的礼部尚书席豫拿着一篇颂文开始唱读起来。 含元殿中人山人海，但除了阵阵乐声与席豫的颂唱，再无其它。 有功将士的封赏也开始了，这些干臣虎将替大唐开疆拓土戍守边疆，仅次于颂文之后便是大唐王朝对他们的尊敬与肯定。同时也可震慑那些别国小王和使节！ 颂文事毕，又一宦官上前高声宣读圣旨。 “吐蕃其国，反复无度！屡侵天朝边境，掠我子民，更是勾结小勃律对我大唐欲行不轨之事。小勃律国王虽已伏诛，然军中有功之士却不能不赏！宣，安西，范阳，朔方有功将士入殿！” 随着宣声一起，早已在凤栖阁廊殿等候多时的各路军将纷纷从侧门向含元殿内走去。 含元殿中纵有数千人，然而这数十军将上殿之后，气氛更加肃杀。 久在战场拼杀出来的勇锐与血气让千牛卫与皇帝的贴身卫率心头也为之一颤。 上得含元殿之后，诸军将居中而站。山呼道：“末将等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拜完毕，众将起身站定。 李光打量着趁机打量了一番含元殿，殿内开阔敞亮，估计可以容纳万人。 巨大的殿堂内处处金碧辉煌，一处处高大的拱梁称托起整个大殿，无一不显示出大唐傲世天下的气度。 文臣于右，武将位左，济济一堂！即使三人一排也仍然看不到边际。 外邦使者面带谄笑，能来大唐参加如此盛会便是他们之福，回国之后少不得要自我吹捧一番。 李光的目光却注意到了左边靠近首位的一个胖子，他的大鼻子上还塞着一方绸巾，十分滑稽！ 胖子似乎察觉到了李光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这人会是安禄山吗？” 不待李光多想，只听宦官继续宣道： “安西都护高仙芝率我大唐天军踏平连云堡，克复小勃律！此晋升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并加封鸿胪寺卿、御史中丞！” 第六十四章 朝会封赏 当初得知安西军收复小勃律的奏报，李隆基兴奋的与贵妃饮了一夜的酒，著作郎们回京之后皇帝更是把行军纪要反复看了数遍。 高仙芝虽然不在长安，但皇帝于这里宣读对他的封赏，便是出于对他的恩宠。 “安西军别将贺娄余润！于婆勒川平原之上歼敌数千，其后又飞夺阿弩越城，奠定小勃律之胜！特封其右骁卫中郎将，游骑将军！赐县伯之爵，赏银千两，绢百匹！” “臣谢陛下隆恩！”贺娄余润单膝跪地，向李隆基行了一个军礼。 宣旨宦官润了润嗓子继续言道：“安西振威副尉李光！血战连云堡，身先士卒，率部先登，居功至伟！特封为千牛卫中郎将，定远将军！同赐开国县伯，白银千两，绢百匹！” “臣，谢陛下隆恩！”李光同样单膝跪地，向着御坐之上的皇帝行了一礼。 站于中列的独孤颖这才回过神来，他就说李光此人为何会这么熟悉。原来之前同僚议论安西军功时就曾经说起过他！ 从从六品到正五品，此人居然连升了三级。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亏他独孤颖当时听说李光只是客居长安时还曾经面露轻视之色，现在此人官职已经在他之上了。 更何况武将的实权官职，岂能是他一介录事参军能比的？ 孤独颖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好在大唐的京官脸皮都比较厚。 “归徳郎将李嗣业………” 几十个人的封赏，宦官足足宣读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冒烟了。 封赏完毕，李光等人也基本可以走人了，因为接下来的朝会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李将军在偏殿候朕片刻，其他将军们一路奔劳，且先下去休息吧！” 站了一个多时辰，李光觉得终于可以下去休息了。 突闻李隆基之言，他挪动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臣，遵旨！”李光再行一礼。 高力士站于皇帝身侧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高力士的这一动作，前排官员们看的清楚。 众人无不惊讶！不由在心中暗道：“此人是何来路？陛下亲自见留下此人不说，就连高力士似乎也认识他？” 一旁的安禄山，李林甫等人都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李光一眼。 李光也不多言，同样对着高力士点头致敬后，便随着一名引领他的宦官向着偏殿而去。 封赏有功将士之后便是官员的任免升迁，以及各国使节的朝贺等杂七杂八的繁杂事情！ 来到偏殿，李光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时至正午，李隆基才珊珊而来。 “呵呵，李将军久等了吧？为何没有叫些茶点品尝？” 李光的肚子早就饿扁了，但他并不知道在偏殿大臣是可以让宫女准备些茶水与食物的。 “臣不知，所以未叫！”李光起身便要行礼。 李隆基将李光起身的动作按住，他见李光回答的干脆哈哈笑道：“李将军不愧为军中之人啊，说话也如此利落！” “李将军想必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吧？”旁边的高力士出言道。 “臣不敢！” 这时几名宫女将早已经备好的精致的茶点依次放于桌案之上。 见李光有些拘谨，李隆基又说道：“坐吧，陪朕一起尝尝。” 高力士站于一旁已经毫不客气的端了一盏参茶饮用起来，李光也毫不客气，伸手抓起两块十分精致的糕点便往嘴里塞去。 不得不说这几日看来，皇帝李隆基给李光的映象还是非常不错的。 他不像是大唐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 李隆基稍微裹腹之后才笑吟吟的对着李光说道：“李将军知道朕为何单独将你留下吗？” 李光擦了擦嘴边的屑沫。 “末将不知，但陛下将臣留下必有要事交代！” “千牛卫左将元洪回家奔丧去了，这段时日你且暂替他左将之职，替朕护卫左右！可有信心？” “陛下所召，臣万死必至！” “好！” 李隆基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又对着高力士说道：“大将军，你领的是千牛卫与左右监门卫。与李将军讲讲千牛卫之职责所在！朕便要继续上朝去了！” “老奴遵旨！” 李隆基走后，高力士这才坐下身来与李光谈论千牛卫事宜。 长安十六卫分别是： 左右禁卫！ 左右武卫！ 左右骁卫！掌豹骑。 左右威卫！ 左右领军卫！掌射声营。 左右金吾卫！掌京城巡察之责。 左右监门卫！就是看门的，自不必多说。 左右千牛卫！ 十六卫大多负责皇宫与长安的防务，其中以千牛卫最为特殊。大家所熟知的李元芳便是千牛卫中郎将！ 千牛卫就相当于大唐的特种部队。 皇帝出宫，千牛卫需护卫左右。 钦差出京办事，也会抽调一部分千牛卫随行。 在某种方面千牛卫也就相当于皇帝的影子。千牛卫一至，皇帝或是天子使节离你也就不远矣！ 十六卫分别设有上将军，大将军，中郎将，等职务。但只是一种荣誉虚衔，就比如李光所封的千牛卫中郎将，实际上他没有职能与权力去掌管千牛卫。真正的领兵之权还是掌握在左右将军的手中！ 高力士说完笑道：“陛下对你很重视，咱家也希望你这次能好好干。虽然只是暂任三月，但你所做所言陛下都会知晓！” 李光明白高力士在其中应该也出了不少力，他恭敬说道：“多谢高翁提携，末将定不会忘记高翁之恩情！” “呵呵，咱家也不需要你报什么恩！你只需要忠心陛下，忠于大唐便可！” “这还是历史上那个权宦高力士吗？”李光心中虽然疑惑，仍然上前说道：“李光定不负陛下与高翁的厚望，使我大唐威震宇内！” “嗯，你元日假期便委屈一下，后天就进宫领职吧！千牛左卫早一天回到正规，咱家也能心中稍安！” “末将领命！” “对了，这几天你与鸢姑娘那个野丫头相处的怎么样？”高力士话锋一转问起李光私事来。 “末将这几天并未与她相见！” “哎，她虽然性子野了些但却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人也非常不错，咱家也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 “多谢高翁关心，李光会尽力而为！” “嗯，你且出宫吧！咱家也该上殿去侍奉陛下了！” 回到崇义坊，几名手下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兄长，这下你真的是将军了！”雷震上前对着李光说道，眼中掩饰不住兴奋之色。 这次大封基本每人都有赏赐，几人皆封了七八品武职。雷震更是因斩杀连云堡城主娘若果噶被封为六品振威校尉，就连那个新加入的大食人萨拉赫也被封为九品御侮副尉。 “俺老荔也终于是七品果毅校尉了，嘿嘿嘿。走！今晚将军请大伙吃酒，长安的酒楼随你们挑！” “噗！”众人听他说的豪气还以为他要请客。 李光给了荔非元礼一个暴栗，笑着对众人道：“今晚请大家去醉仙楼吃酒，我和老荔一人一半！” “将军，要不咱还是换一家吧，醉仙楼也太贵了！俺可得存点银子，嘿嘿嘿！” “啧啧，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看你这般模样还是算了！”李光惋惜道。 “还有好消息？”荔非元礼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 “就说请不请吧？请再告诉你！” “俺老荔岂是吝啬的人？这顿俺请了！”荔非元礼拍拍自己的胸脯故作大方之态。 元日，大唐新年的第一天！ 街上人潮涌动，欢声一片。大唐王朝此时还处于安稳祥和的气氛中！而危机却已在暗中开始潜伏等待！ 第六十五章 碌山献宝 爆竹一声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 傍晚的夕阳斜照着长安城，腊尽春回，寒雪消融。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整个大地似乎都温暖了起来。 辞旧岁，迎新年，元日这天的夜里是没有睡觉之说的。 除了边关，整个大唐在这天都没有宵禁。不论是朝廷官吏还是平头百姓，都会携家带口的出游，夜逛闹市或是寻亲拜友以做宴饮。 安禄山躬身站立于池旁，满含笑意看着大唐皇帝李隆基和贵妃在太液池上泛舟而游。 曾几何时，他把大唐皇帝李隆基当做父亲一样看待。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安禄山从一介卑微的平民到身兼平卢范阳两地节度使，跺一跺脚整个大唐也要随之颤抖的今天。可以说就是一段富有色彩的传奇故事！ 安禄山本是营州、柳城治下的一个杂种胡人。 他生于女皇武则天长安三年，母亲是突厥阿史徳氏的一名巫师，父亲则是一名卑贱的康国胡商后裔。 其父死后，他母亲改嫁给了一个姓安的突厥人。他便以安为姓，改名禄山。 但突厥彻底衰败，安禄山失其生母养父。 少年时，他独自一人在大唐边境集贸市场上做中介，从而熟练掌握了六种藩语。 不过，他虽然外语好，做生意的本事却不怎么样，所以一直以来都没能发财。 到了开元二十年，安禄山已年近三十，还是混得一塌糊涂。 为了寻求生财之道，他在做贩羊生意时使用了欺瞒手段，结果被人识破并以“盗羊罪”绑赴公堂。 当时的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打算把他乱棍打死，安禄山听说张守珪在寻求对付契丹人的办法，为了求活他只能豁出去了大声对着张守珪说道： “大人不是想消灭奚和契丹吗？干吗打杀壮士？” 张守珪见他身形魁梧，而且颇有几分胆识，是块当兵打仗的料，于是就放了他，并把他留在了自己麾下听用。 本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没想到一句误打误撞的话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安禄山从此咸鱼翻生、否极泰来！入伍之后屡立战功，打仗也似疯魔，以骁勇著称。 他获得了张守珪的赏识，很快被提拔为偏将，并被其收为养子！ 开元二十四年，安禄山奉张守珪之命前去征讨奚人和契丹，却因轻敌冒进以至大败。 张守珪念其勇锐和养父子之情，不忍诛杀！于是将他绑缚至东都，交给朝廷发落。当时李隆基和宰相都在洛阳巡视！ 李隆基没有杀安禄山，听了安禄山因何大败的情况后。 李隆基鼓励安禄山说道：“败而亦勇，乃为军中猛将！” 其后皇帝只是罢免了他的官职，让他以小兵身份重新回军中效命，戴罪立功。 安禄山深感皇帝李隆基之恩，他重回军中奋勇杀敌，屡破奚人契丹。 从那时起，他便把皇帝李隆基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但最近，安禄山的心思却有些不一样了。因为自从见到了贵妃之后，他就被她迷住了。 贵妃的美貌与淑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而他安禄山只是点缀在夜空之中的一颗星辰，皓月又岂会看他一眼呢？ 安禄山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躬立一旁等着皇帝和贵妃游玩结束。 天色至暗，皇帝终于和贵妃回到池旁。 见安禄山还在，李隆基惊讶道：“安胖子，你怎么还未退下？” “陛下！臣忘记了将礼物献于您和贵妃娘娘了，因而还在此等候！” 安碌山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恭敬的双手奉于李隆基的面前。 李隆基面带喜悦的接过盒子，安禄山也甚为高兴。他至从做了节度使以来入朝的次数越来越多，和玄宗的关系也显得越来越亲密。 虽然身体肥硕，但他思维敏捷、说话幽默，时常把皇帝逗得开怀大笑。 李隆基打开盒子，见里面赫然是一对鹅蛋大的夜明珠，正在昏暗的天色里熠熠生辉。 “好亮的珠子！”杨玉环拿起一颗仔细端详，发现这竟与盒中的那颗是成对的，她不由爱不释手。 看着杨玉环的神色，李隆基也甚为开心。他大笑着对安禄山说道：“胖子你有心了，这份礼物朕非常喜欢！” “能让陛下和娘娘一笑，臣纵死也知足了！”安禄山倚靠在旁边的栏杆上，他太胖了站的有些累。 “胖子你此言何意？你若死了，何人又能替朕稳住东北局面？” “大唐猛将如云！臣死了，陛下随便找个人便能代臣坐镇平卢与范阳！” 李隆基见他说的诚恳，故作黑脸说道：“你之生死不由你说了算！朕要你生！谁敢让你去死？” “是！臣必定听从陛下之命，陛下未让臣死之前，臣绝不敢死！” 皇帝开怀大笑，他见安禄山站的有些乏力，便指着安禄山肥硕的肚皮大笑道： “安胖子，你这身体怕不下三百斤了吧！如此鼓胀的肚皮里面可是装了何物？” 安禄山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体，他谄笑着不假思索地说道：“别无其它！此腹之中乃是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 此话惹的李隆基当即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胖子你时常来京倒是为朕与贵妃带来了不少乐趣！朕便让你再兼任御史大夫一职，以后入京可尽管找朕说话！” 安禄山受宠若惊的下拜道：“臣，谢陛下恩宠！” 李隆基见安禄山肥胖的身躯竟然难以跪下行礼。 “不过你这身躯也该减肥了，做节度使太胖可不好替朕发号施令啊！” “是是是……臣回范阳之后便立刻减肥，必定让范阳平卢两地固若金汤！”安禄山忙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见他的狼狈模样，李隆基只觉得开心又滑稽。 “就趁着今天元日，不妨跟着锻炼一下吧！朕一会要与贵妃游览西明寺，着你随行左右！” “是，臣一定不让外人入陛下十步之内！” “哎！这倒不必，便服出游就是要与民同乐，胖子你只需要随行即可！” “臣遵旨！”说完，安禄山不动声色的看了贵妃一眼。 见杨玉环还兴高采烈的拿着两颗珠子把玩，他也咧开大嘴对着李隆基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来。 崇义坊内。 程鸢和看门的婆子打过招呼便直接进了高力士的别院。 前院中，雷震正在一颗树下捣鼓着手里的新物件！ 那是一只小小的口哨，十分精致！ 听到与往常不一样的脚步声，雷震抬头看了过去。 “鸢姑娘！你怎么来了？” 雷震站起身来。他曾经和李光一起在孤石山将程鸢等人救下，后又一路同行，两人之间还算熟识。 “李光呢？”程鸢开门见山的问道。 “哦，兄长他在内院与人谈话！” “我去找他！” 撂下一句话，程鸢便朝着内院而去。 院中李嗣业等一众安西军都来了，大家都出自安西，虽然各有派系但毕竟也是同僚，他们正商量着晚上一起寻一家酒楼吃酒。 一旁的荔非元礼脸都绿了，这么多人还让他请客，看来他辛辛苦苦存起来的银钱今夜就要被开销一空。 发现有位女子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众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荔非守瑜和阿史徳图虎明白其中道理，两人相视而笑。 程鸢看着这么多人在场，饶是她性格泼辣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她硬着头皮对正和贺娄余润说话的李光说道： “李光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众人都不是三岁孩童，男女之事再正常不过。 见李光随着程鸢向前院走去，李嗣业忍不住对着贺娄余润笑道：“看来今晚这顿酒要少一个人咯！” 第六十六章 元夜游寺 华灯初上！ 长安大街上人潮涌动，鞭炮、爆竹之声不绝于耳。 果如李嗣业所言，李光没能跟他们同去醉仙楼吃酒！ 小摊小贩在路边吆喝不停，屁孩们嬉笑着追逐打闹。一对对俊男美女或是中年夫妇谈笑风生，临街的窗沿上不时有人探出头来观赏着长安的夜景。 于元夜行走在朱雀大街之上，才能真正感觉到盛唐的繁荣昌盛。 “嘿嘿，你看！” 程鸢从一个抱着根灯草棒子卖甜食的摊贩处挤了回来，手里多出了两串糖葫芦。 “喏，给你一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同时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李光。 略带英气的鹅蛋脸上有着一丝会见情郎时的妩媚与羞怯，加之甜蜜的一笑便如云破月来花弄影般美丽动人。 李光剥开糖葫芦上的油纸，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里面应还带着爱情的滋味，甚是可口！ “程都护呢？”李光想起那日醉酒后不停说着胡话的程千里便觉好笑。 “他呀！这几天在家里研究北庭地图呗！”程鸢言罢又咬下一颗果子在嘴里嚼着。 “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提着礼物上门拜访他一下的！” “还是不要去啦！”程鸢咽下嘴里的果子，赶忙制止道。 她没有告诉李光，他娘不同意她和李光在一起，今天还是她偷跑出来的。 “我又不是上门去提亲，只是下属拜见上级而已。”李光笑道。 程鸢面上一红。“谁要你去提亲啦！我爹爹这几天对北庭的地图都着了迷，昨天赵侍郎来访他都没出现过！” 李光心道程千里可能还真受了高力士那句话的影响，天天看地图研究怎么应对皇帝的策论。 程鸢指着前方的人潮又说道：“我们去西明寺逛逛吧，你看！他们都朝那边走呢！” “好啊！” 两人也随着人流，向着西明寺方向走去。 长安两大寺庙，一为青龙寺，二为西明寺。 因西明寺位于西市附近，身处闹市之中，所以去西明寺游玩拜佛的人远甚青龙寺。 西明寺原是隋朝重臣杨素的府邸，后被大唐高宗李治立为寺庙。共有房屋四千余间，确实是一处游玩的绝佳之地。 巨大的寺门，远远观之便觉气派无比。 进入大门后，行人游客、和尚僧童穿行其中，热闹非常。 走入广场，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巨大的铜钟，李光好奇的上前打量着它。 金黄的铜钟之上刻有佛家独特的云纹，李光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沉闷而浑厚的声音随之传来！ 如此巨钟不下三层高楼堪称大手笔了，怕有万斤之重。李光颇想用那根撞木在上面狠狠地来上一下，不知道整个长安城会不会听到这声钟鸣？ 虽然依旧来过很多次了但程鸢依旧显得兴致勃勃，她拉着李光的手向着中间的大雄宝殿走去。 程鸢指着殿内，俏脸之上充满了期待。“你看，好多人许愿啊！” 不待李光出言，她便率先走了进去。 大雄宝殿上供奉着三尊巨大的佛像，最中间的是释迦牟尼佛像，左右两边分别是阿弥陀佛和弥勒佛。 若是需要上香进愿，需要在佛童处捐赠一些香油钱，似乎没有钱连佛祖也不愿意接纳你的愿望。 饶是如此，佛前的蒲团上还是排了不少人。 程鸢从僧童处买了两炷香，他拉着李光排到了人群之后。 李光并未许愿，只是将手中燃烧的炷香插在已经如同刺猬一般的香炉中。 剑眉下的漆黑眼眸看向仍跪于蒲团之上正在默念的程鸢！ 许愿无非三种，升官，发财，求姻缘！ 看着她羞红了脸庞，任谁也知道她许的是姻缘吧。 程鸢终于将心中的愿望向佛祖倾诉完毕，发现李光正盯着她的脸庞看。 俏脸之上顿时闪过两抹红霞，似有一种愿望被识破的娇羞。 “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看？”程鸢有些心慌的站了起来。 李光笑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她娇嗔道：“才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看着程鸢逃也似的跑出大雄宝殿，李光也跟了出去。 由大殿向西而行，穿过两三间庭院之后有一片挂着无数灯笼的碑林，这里的游人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多。 佛祖似乎并没有听到程鸢的愿望，他对李光的姻缘自有安排！ “鸢儿？” 严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李光回头看去，是一名身着盛装的中年贵妇，胸前的雪白**露出大半。在其旁边还有衣着同样的三人，应是她的好友。 她只不屑的瞥了李光一眼，然后狠狠地瞪着程鸢说道： “让你在家陪着你爹爹，为娘刚走就跑出来是不是？” “阿娘………！”程鸢走过去拉着王氏的胳膊低声哀求。 发现女儿态度软了下来，王氏傲气更甚！她严厉的说道：“现在就随为娘回去，你要是不回，娘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程鸢无奈，临走之际她不舍得看了李光一眼。 李光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内心对于这份感情的坚定，还有没能陪着她的情郎度过元日的遗憾。 李光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随后程鸢被其母王氏拉着向寺门方向行去。 看着那个背影恋恋不舍的消失人海之中，李光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苦笑。 走出碑林，喧嚣复起，周围人潮依旧。 李光正欲出寺去醉仙楼寻雷震等人，便听身后一声清脆软糯的声音。 “李郎君？” 李光回过头，发现身后叫他之人居然是上次在东市街头救下的独孤嫣。 由于李光走在前面，她只能提起裙裾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独孤小娘子，原来是你？真巧啊！” “李郎君也来游西明寺吗？” 独孤嫣清雅如玉的俏脸上尤带着稍显稚嫩的婴儿肥，她抬头盯着李光的眉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光点了点头说道：“嗯，现在正准备回去！” “李郎君可以陪我走一走吗？我和婉儿她们走散了，有点害怕！” 说着话，独孤嫣用葱白玉手轻轻揪着裙边，她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李光的眼睛似乎生怕他拒绝，发间如满月的圆鬟也显现了出来。 见李光沉默不言，独孤嫣又抬起头偷偷打量了李光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有不由浮现出如桃花般的微红。 李光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他笑道：“好啊！小娘子是要现在回家吗？” 独孤嫣连忙摇头说道：“不不不，人家才刚刚出来不久啦！打算逛一会再回去！” 说完独孤嫣又把头低了下去，担心自己的小心思会被李光发现。 逛逛也无妨，自己现在过去少不得被那群家伙灌酒。最主要是独孤嫣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绝。 “那就走吧！”李光示意她当先引路。 “唔，那我去东厢那边的庭院看看吧！听婉儿说那边有很多的石像和壁画呢！” “我很早就想去看了！”她又补充道，随即才和李光一起朝着东边的庙宇走去。 李光因为程鸢的原因，一时也不方便与其他女子走的太近。 他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独孤嫣身后，偶尔两人会闲谈两句。 “李郎君你来看这里！”独孤嫣指着庙墙上的壁画对着李光兴奋的说道。 墙壁之上果真描绘着一幅幅壁画，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僧人从寺院出发，而后一路西行，历经重重磨难…… “这是，玄奘法师？”李光似乎看懂了一些。 “是啦！” 独孤嫣指着第一幅壁画开始给李光讲解起来…… 不知不觉，月至中天！ 元日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