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嫁入将军府后》 第 1 章 第 1 章 楚攸宁刚睁开眼就感觉脖子被勒得无法喘气。 她被吊起来了! 难不成她和那十级丧尸同归于尽是丧尸用精神力弄出来的幻境?趁机吊死她才是真? 楚攸宁立即凝聚精神刃去斩断白绫,白绫断开的刹那,她也因为精神力枯竭而昏了过去,同时,一个女孩的前世今生记忆涌入她脑海。 “快来人啊!公主上吊了!” …… 一个时辰后,楚攸宁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端详手里的玉佩。 玉佩是原主身上佩戴的,呈扇形,镂空精雕的和田玉,是她穿越过来后在原主身上发现的。 看到这玉佩,楚攸宁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了。 她是末世后出生的孩子,被霸王花队捡回去抚养长大,那时候连大人都难活,更别提小孩了,霸王花队之所以叫霸王花队是因为里面的队员都是女人,那些人把末世里仅剩的母爱都给了她。很万幸,她五岁就觉醒了精神系异能。 第一次出去杀丧尸时,队长给她一块玉佩,就和她现在手里拿的一模一样,队长说是外出做任务时随便捡的,兴许能打开随身空间,里面有农场。 末世后,别人在末世前下载的小说成了人们打发时间的东西,最火的就是那些通天彻地的修仙末世流小说,在那样艰难求生的日子里,看的人常常幻想自己捡到个玉佩,开启空间农场什么的。 因为这是队长送的,她没把空间什么的当真,却也从来没离身过,直到队长不幸战死,队员一致指着玉佩骗她说那是下一任队长的信物,明明她是最小,最懒得动脑的一个,却被赶鸭子上架,成了霸王花队的新一任队长。 要不是那次采集完异植回去的路上遇到十级精神系丧尸,为了给队友们争取活路,她也不至于和那丧尸拼精神力,最后同归于尽。 大概谁也没想到那块玉佩空间农场什么的是没有,却有穿越通道,让她穿成一个古代公主。 公主叫楚元熹,皇后所生,年满十六,长相、名字,都和她不一样。 这个世界四国鼎立,分别是越国、庆国、晏国、绥国。 五十年前,庆国还是四国之首,后来越国出现一位福王,得仙人托梦,派人远航,寻回红薯玉米土豆等高产粮食,还造出火药,一下子将越国推上四国之首。反倒是庆国,到了景徽帝这一代已经沦为四国之末。 楚攸宁可以肯定,越国那位福王要么是穿越的,要么有其他契机获得现代知识。 作为末世后出生的孩子,完全没体验过人类曾经繁华的世界,只能通过影片,书本来描绘那个物资丰富,五彩缤纷的世界。 这个世界虽然是古代,但是有了越国那个福王,似乎很多她只能在影片书本里看到的东西在这里都能吃到呢。 楚攸宁收起玉佩,将啃得不见一丝肉的鸡骨头放下,开始喝粥。 吸足高汤的米,粒粒绽放,入口软烂香滑,大米和高汤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半点也不油腻。 这就是影片里讲的,加入多种食材,用煮了好几个小时的高汤精心熬制出来的粥,她终于吃到了! 作为末世后出生的孩子,等到她对世界有所认知,人类曾经繁华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荒芜,地球全面受到污染,土质变异,木系异能也有限,种出来的粮食产量也不高,为了跟丧尸死磕,为了人类不灭绝,研究所研究出一种能让肚子达到饱腹状态的营养液,难吃但能活命,所以,很多在末世前的东西,在末世后就断绝了。 张嬷嬷看着楚攸宁吃得一脸虔诚,她还记得东西刚端上来的时候,公主整个人瞬间焕发光彩的样子,明明都是平日里的吃食,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无上珍馐。 张嬷嬷心里觉得怪怪的。 公主醒来就叫了一大桌吃的,那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一点也没影响她吃得飞快,两边腮帮子不停嚼动,差点让张嬷嬷以为平时饿着她了。 公主胃口这般好,还拿出皇后娘娘留下的玉佩来看,应是想通了吧? “公主,您就听奴婢一句劝,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您若是不嫁,免不了得去越国和亲了。”张嬷嬷试着开口,生怕皇后娘娘一番苦心最后便宜了四公主。 和亲……原主记忆里是有这段。 楚攸宁边吃边提取记忆。 当年越国造出火药后,第一个就是拿庆国开刀,一下子逼得庆国不得不割让城池,年年进贡,越国已然是庆国的宗主国。此后,只要越国有意,凡是庆国适龄婚嫁的公主都得让越国王侯优先挑选,没挑上的才能自由婚嫁,可以说是相当丧权辱国了。 这个世界,大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孩子区别很大,好像叫……嫡庶之分。越国王侯要选,肯定首选原主这个嫡出,再说,原主长得也美,能萌能软,且仙且甜。 八个月前,皇后产子血崩,为了让自个女儿避开去越国和亲的命运,临终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求得昏君下旨赐婚,并且交代只需为她守百日孝,意在让原主尽早下嫁,因为越国要来挑公主去和亲了。 越国人可不管你守孝不守孝的,守孝还可以夺情呢,皇后只能奔“遗愿”这个名头,先下手为强,到时越国再不满也已尘埃落定。 皇后给原主挑的男人是如今袭了镇国将军位的沈无咎。 镇国将军府的开府先祖是农家出身,庆国定安人士,从百户到一代名将,曾领兵破绥国防御,拔五城,夺取平河流域,扩大庆国疆土,也是庆国走上四国之首的开始,因此受封一品镇国将军,世袭五代。 可惜,第二代镇国将军继位后,死于越国的炮火轰炸中。 第三代,也就是沈无咎的父亲,于七年前同大儿子死于一场突发战乱,本来将军的位子还轮不到沈无咎头上,谁叫他二哥、三哥失踪的失踪,被暗杀的暗杀,只剩他这个最小的嫡子,和一个庶弟,最后将军府的位子自然落到他头上。 镇国将军府的男丁连年战死沙场,如今满门寡妇,有传言说嫁入镇国将军府必守寡,原主对此很抗拒,再加上昭贵妃故意让人在原主背后说皇后临死前也要让女儿给自己刚生下的儿子拉助力云云,原主听信谣言,气恼皇后,更气恼那个弟弟,觉得皇后为了儿子推她入火坑。 可比起去越国和亲,原主更愿意嫁本土,偏偏,原主昨天获得前世记忆,知道在她嫁进沈家的第二天,沈无咎战死的消息就会传回来。更可怕的是,沈无咎战死没两年,越国挥军直入,庆国破,她贪生怕死,主动献出满府寡嫂幼妹,换得去越国投奔四公主的机会。 到了越国后,原主发现四公主成了她羡慕嫉妒的存在,于是原主就决定这一世要嫁去越国和亲,这才有了假装上吊这一出。 原主本来是假装上吊,让人去禀报景徽帝,殊不知她身边的宫女早就叛变,在凳子下的地板做了手脚,等原主一上吊,凳子滑开,原主就这么把自己的命玩没了。 这个世界的女孩不嫁人好像不行,还有抗旨诛九族这玩意,逃婚的话也要死一大批人,在宫里也不能随便出宫。 “我要是嫁过去就直接守寡是不是没有人能管我了?”楚攸宁问。 “呸呸呸!公主可不能这般说,沈将军洪福齐天,您可别信了那些说嫁进镇国将军府就必守寡的话,皇后娘娘为您选这门亲必然是极好的。”张嬷嬷赶紧连呸几声。 “可他的确已经凉了。”消息后天传回来的话,在这交通不发达的古代,早就凉好几天了。 楚攸宁咬了个肉包子,肉包子皮薄馅大,口感松软,又香又好吃,也是她收藏菜单里最想吃的一个,简直幸福到要冒泡,就是可惜了,霸王花队的成员吃不到。 因为楚攸宁咬着包子说话,所以张嬷嬷也没听清,也幸好是没听清,不然她怕是要呸干了嘴。 张嬷嬷只以为楚攸宁怕嫁过去被人管着,便道,“公主大可放心,如今镇国将军府的家主是沈将军,等您嫁过去,这管家权自是要交到您手上的,就算没有这管家权,您贵为公主,也没人敢管您。” 说的也是,沈无咎这会应该已经战死了,她嫁过去就直接守寡,既自由,又能当家做主,到时可以看看异能还能不能修炼起来,顺便吃吃喝喝。比起满目疮痍的末世,守个寡真的不算什么。 楚攸宁揉揉已经饱了的肚子,看着桌上没吃完的美食很是可惜。 失策了,现在这具身体消耗力不大,精神力也才勉强能割断白绫,吃不了那么多。 “先放起来,晚饭再吃。”末世的人对吃的很看重,吃不完就囤起来已经是本能。 张嬷嬷呆了呆,“公主可是想要用残羹冷炙来引起陛下的注意?” “节俭是美德,不能浪费。”楚攸宁认真说完,起身,“我出去走走。” 吃饱了,有力气了,楚攸宁打算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张嬷嬷:……总觉得醒来的公主哪里不对。 * 原主是正宫所出,住的宫殿自然不会差,亭台水榭,花田错落,步步皆景。 楚攸宁站在庭院里,仰头闭上眼感受在末世从未有过的新鲜空气,四周很安逸,对于活在末世,连觉都睡不安稳的人来说,安逸得有些不习惯。 她张开手脚活动筋骨,末世后出生的人,身体也有了进化,力气增加,骨骼比较抗揍,如今这副身体软绵绵的,让她很没安全感。不过,吃饱后,力气似乎有所苏醒。 忽然,花台后传来动静,楚攸宁条件反射,凝聚精神力杀过去。 第 2 章 第 2 章 看到花台后爬出来的人,楚攸宁急忙将精神力打偏,也幸好她的精神力才能凝聚出一丝,只足够吹起地上一缕微风的,不然就要出人命了。 她忘了这不是末世,也不会有变异鼠这么鬼祟的东西。 楚攸宁看着从花台后爬出来的奶团子,末世越往后越难有新生儿,此时看到一个爬行幼崽相当于看末世前的国宝。 奶团子大约八九个月大,白胖白胖的,粉嫩嫩的小嘴咿咿呀呀叫得欢,看到她后,一双黑葡萄大眼更亮了,撅着屁股飞快朝她爬来。 等反应过来,楚攸宁已经快步站到奶团子面前。看着抓住她裙子,努力昂起头,对她流口水的小奶娃,她翻翻脑海里的记忆,知道这是原主那还没断奶的弟弟。 皇后生下这个孩子后就血崩去了,虽然对外说是大龄产妇的缘故,其实皇后也才三十出头,大部分原因应该是中招了。 皇后出自英国公府,偏偏英国公府见她迟迟没生下皇子,便转而支持生有大皇子的昭贵妃。昭贵妃是皇后姑姑所生,两人是表姐妹,也算是另类版的娥皇女英了。 皇后知道有多少人不想她这胎生下来,临产当日,产房里只留张嬷嬷和英国公夫人,千防万防也没料到自己会血崩。 或许,她猜到自己血崩的原因,所以临终前才不得不将嗷嗷待哺的幼子托付给贴身嬷嬷照顾,至死都没说让英国公府帮着护一护什么的。 可是在原主前世记忆里,这奶娃娃是在原主出嫁的前一天就死了的,原主还嫌晦气,央求昏君不要太声张。于是,奶娃娃被悄悄埋了完事。 楚攸宁看看奶团子爬过来的方向,到现在还没人找过来,又看看不远处的池塘,她大概知道前世奶团子是怎么死的了。 因为皇后临终前托原主照顾的关系,奶团子也搬到原主所在的朝阳宫偏殿住下。 偌大的宫殿,只有奶团子一个人爬出来,且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人找过来,可想而知,这奶团子有多不受重视。 楚攸宁从原主的记忆里挖掘出一段有关于玉佩的记忆。那玉佩是皇后幼年时一位高僧所赠,本来是皇后留给奶团子的,结果被原主据为己有。 所以,她能穿越算不算是这奶团子的功劳? 看到奶团子,楚攸宁就想到自己,若不是霸王花队把她捡回去,她早就被丧尸吃了。 “呀……” 奶团子脏兮兮的小胖手已经抱住她的腿借力站起来,张开手要抱抱,结果没了支撑,一屁股往后倒。 楚攸宁眼疾手快拎起他。 “公主,不可!” 一个嬷嬷带着两个宫女跑来,是负责照顾奶团子的人。 楚攸宁看了眼小家伙,小家伙因为被她拎住而腾空,直接把她当秋千,乐呵呵地荡来荡去。 楚攸宁搜索原主记忆,看向那个嬷嬷,“王嬷嬷?” 王嬷嬷本来是原主的奶嬷嬷,原主在昭贵妃有意的挑拨下,认为皇后让生前的贴身嬷嬷照顾奶团子是偏心,就将张嬷嬷换过来,让王嬷嬷去伺候奶团子。 王嬷嬷心有不甘,伺候奶团子也不尽心,公主身边的奶嬷嬷都不尽心了,底下人自然更疏忽,有今日奶团子“独自”出行也不奇怪。 王嬷嬷听到楚攸宁叫她,心里莫名打了个颤,压低声音说,“公主,此刻不是对四殿下不利的时候,还是将四殿下给奴婢抱着吧。” “你想多了。”楚攸宁直接将奶团子塞怀里,抱住。 奶团子一被楚攸宁抱进怀里,咯咯笑着往她脸上涂口水,软软的触感让楚攸宁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柔软。 幼崽果然是最能软化人心的萌物。 王嬷嬷听她这么说,又见她和四皇子这般亲近,心里一咯噔,总觉得哪里不对。 “元熹。” 一个穿着水蓝色宫装的女子款步走进朝阳宫。 楚攸宁脑海里自动弹出相关记忆,是只比原主大几个月的四公主。 庆国皇帝昏庸归昏庸,还是有不少子嗣的,光皇子活下来的就有四个,除了她手里拎的这个,均已成年。 公主也有四个,大公主几年前就已嫁去越国,二公主嫁去晏国,三公主早夭,因为已经有其他公主序齿在后,干脆保留排名。四公主就是眼前这位了,原主排第五。 说来也怪,在原主之后,昏君再没有子嗣出生,有人猜测是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直到皇后再度怀上…… “元熹,听说你为了不嫁给沈将军而轻生,我若知晓你这般想不开,便早该答应你的。” 楚攸宁就静静看着四公主装相。 昨天原主拥有前世记忆后,要去见景徽帝时,在朝阳宫外碰见四公主,当时四公主先恭喜她一番,然后说镇国将军府都是满门寡妇,沈无咎是家主,嫁进去就能当家做主之类的话。 换做前世,原主只觉得晦气,觉得这话好像在说自己嫁进去也会步后尘守寡似的,可是拥有了前世记忆的原主却是吓得脸色发白,因为四公主说的话跟前世记忆里的一字不差,于是原主就表示让四公主代替她嫁去镇国将军府,原主愿意去越国和亲。 昨天四公主听到原主的提议后,明明想嫁得不得了,还一副为难的样子,表示需要考虑。这会出现大概是觉得原主轻生后她再答应替嫁,不但不被指指点点,还被称为大义? 在原主的前世记忆里,原主去越国投奔这位四公主后觉得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就想勾引四公主的男人,最后被四公主设计送进一个地宫,也不知道原主看到了什么,竟生生被吓死了。 那段记忆好像是原主不愿回想的,所以哪怕获得前世记忆也被她选择性遗忘了。 胆子这么小,搁末世分分钟被吓死,再吓人还能有末世的丧尸和变异动植物吓人? 楚攸宁啥也不说,抱着奶团子去见皇帝。 “元熹,你去哪?”四公主见楚攸宁转身就走,有点反应不过来。 “见皇……父皇。”楚攸宁头也不回。 王嬷嬷等人脸色骇白,软倒在地。 五公主这是要为四皇子出头?等陛下看到四皇子脏成那样,都不用五公主开口,他们就已经是死罪。 四公主则是以为楚攸宁是去跟景徽帝说换人嫁进将军府一事,笑着回宫等好消息。 …… 楚攸宁也不用人带,按照记忆来到帝王勤政的宫殿,看到景徽帝身边的太监刘正站在门外,而大门紧闭的宫殿里隐隐传出靡靡之音。 刘正看到楚攸宁来了,还抱着小皇子,不由惊讶,上前行礼,“奴才见过五公主。” 楚攸宁跟他说要见景徽帝,刘正看看她脖子上的勒痕,和她抱着的脏兮兮的小皇子,转身进去通禀。 楚攸宁抱着肉嘟嘟的奶团子跟在身后一块进去了。 到了景徽帝跟前,刘正刚要出声禀报,就被突然站在身边的楚攸宁吓了一跳。 公主走路都没声的吗? 楚攸宁看着坐在花毯上,靠着矮几的景徽帝。景徽帝闭着眼,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放在膝盖上随着丝竹声打拍子,旁边还有美人给他剥葡萄投喂,要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景徽帝年近不惑,因为养尊处优,哪怕沉迷女色,也不像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有魅力的。 美人看到楚攸宁,投喂的动作顿住。景徽帝张嘴没吃到,皱了皱眉。 楚攸宁微抬下巴,让刘正上前禀报。 人都跟进来了,刘正还能轰她出去不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报。 “陛下,五公主和四殿下来了。” “不见。”景徽帝觉得五公主又是为悔婚来的,眼也没睁就拒见。 昨日五公主已经来见过他一次,还满口胡言乱语,说沈无咎已经战死了,过两天消息就会传回来,简直荒谬!虽然这些年绥国一直想把当年丢失的城池从沈家手里夺回去,大小战事不断,但他没得到绥国最近又进攻的消息。 “你不见,我也来了。”楚攸宁出声,怀中奶团子也“啊”了一声表示存在。 景徽帝猛地坐起来,神色不愉地瞪刘正。 刘正心里苦,公主走路跟猫步似的,他能怎么办? 景徽帝挥手让丝竹舞姬退下,看向楚攸宁,神情不悦,“元熹,你难道不知道要见朕需等通传?” 楚攸宁换了个手抱奶团子,“您有功夫跟妃嫔玩乐,没功夫见自己的子女?” 妃嫔昭贵妃脸色瞬间不好了,说得好似她是供人玩乐的玩意儿。 景徽帝一噎,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又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火都不好发。这丫头闹了回上吊,是长胆子了,还是豁出去了,敢这般同他说话。 “陛下近日为国事烦忧,公主莫要再闹了。婚事是皇后临终前求陛下下的旨,是皇后的遗愿,绝无更改的可能,哪怕你带四皇子来也一样。”昭贵妃肃着脸训斥。 为国事烦忧? 别以为她初来乍到就不知道这昏君不理国事,都交给内阁处理。还有这昭贵妃,靠的就是知心姐姐那一套上位的,谁让景徽帝缺爱呢。 景徽帝听贵妃这般说,顿时沉下脸,“你带小四来,还弄成这样脏,是为了博取朕的同情?” 楚攸宁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昏君昏的程度,“你应该庆幸看到的只是他这么脏,而不是他的尸体。” “五公主,你这是用四皇子来威胁陛下不成?”昭贵妃疾言厉色。 “元熹,反了你!”景徽帝的思路瞬间就跟着昭贵妃走。 “您脑子是不是都用到下半身去了?”楚攸宁鄙视地看向景徽帝下三路。 景徽帝下意识捂住被看的地方,然后反应过来,他捂什么捂。 “混账!怎么跟朕说话呢?你的礼数都学到哪去了?”景徽帝火冒三丈,这是一个姑娘该说的话?还是对他一个父亲说。 景徽帝昏庸归昏庸,帝王威压还是有的,但对于拥有精神系异能,又是在末世里整日和丧尸死磕的楚攸宁来说,完全不受影响。 “我用我弟弟来威胁您?说得好像他很得您宠似的。” 但凡这奶团子摊上个靠谱点的爹,为了讲究一下正统,也会看重他一些。很明显,这昏君就是想亡国了。 她觉得只要不是世界末日,亡就亡吧,一个国家在这样的人的统治下,也好不到哪去。 景徽帝:……他是该生气她敢顶嘴,还是该心虚她说的大实话? 正尴尬之际,景徽帝目光回到脏兮兮的奶团子身上,立即找回面子,“依你之言,这是宫人没伺候尽心了。给朕罚!狠狠地罚!” 楚攸宁带上奶团子不过是顺带,既然昏君要面子,那正好,省得她回去还得费心解决那些人。 见奶团子伸手想要葡萄,她的目光落在那盘葡萄上。 第 3 章 第 3 章 大概是为了美观,沾了水的葡萄看起来格外水灵,刚才在朝阳宫只顾填肚子,忘了还有水果这东西。 末世后就吃不到新鲜水果了,别说奶团子想吃,她也想。 景徽帝大发龙威后想看看楚攸宁的反应,然后就看到她和怀里的奶娃娃一同垂涎桌上的葡萄。 他嘴角微抽,“朕亏待你了不成?堂堂公主对一串果子垂涎欲滴,平日里是没得吃吗?” 楚攸宁很诚实地点头,“是没得吃。” 景徽帝一听,误会了,也怒了,“混账!刘正,去!给朕好好发落那些狗胆包天的!朝阳宫的人都给朕换了!” 刘正看了眼没说话的五公主,应声去办。 五公主以前只知任性哭闹,如今这般破罐破摔的做法反倒能牵动陛下心神,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教的。 昭贵妃也没想到不过一串葡萄,就引发整个朝阳宫换人的事,她不相信五公主一夜之间换了脑子,倒是相信这背后有人教她,应该是以前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位张嬷嬷教的,可是公主不是不喜那张嬷嬷吗? 楚攸宁并不在意,朝阳宫那些人确实没把原主放眼里,正好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吃白饭,昏君这一出也省了她回去裁员了。 看到矮几一边空荡荡的,楚攸宁把奶团子放上去,拿起一串葡萄摘了颗扔嘴里,酸酸甜甜,果汁丰沛,连涩涩的皮都是美味。 她还小的时候,末世的植物还没全面进化,幸运的还能摘到点能吃的野果子。有一天霸王花妈妈们就给她带回来一串野葡萄,明明酸得掉牙,但她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果子。 嗯,哪怕现在吃到了甜的葡萄,在她心里,那串野葡萄永远是最甜的。 景徽帝看她这样子,更觉得她被欺负狠了。堂堂公主居然馋一颗果子馋到连皮都顾不上剥就吃,吃了还不吐皮,一个接一个! “啊~” 奶团子吞吞口水,也爬向最后一串葡萄。景徽帝怕他掉下来,吓得把他捞进怀里。 景徽帝虽然孩子不少,抱孩子却是头一回,还是这么软这么小的孩子,整个人都僵硬了。偏偏四皇子一个劲探出身伸手去够葡萄,让他更是不敢动。 “贵妃,快给小四剥葡萄。”景徽帝慌忙道。 昭贵妃气得脸上的表情快要端不住了,她的大皇子还是景徽帝的长子呢,都没得到过景徽帝抱,四皇子凭什么。 昭贵妃认定楚攸宁就是想要带四皇子来夺宠的,或者,在她出嫁前想让四皇子入了陛下的眼,好让陛下日后多护着四皇子。可是,一向单纯没脑子的四公主会想那么多?除非有人在她背后出谋划策。 啪! 奶团子挣不开不让他吃果果的坏人,小胖爪一扬,打在景徽帝身上,在象征尊贵的衣服上留下脏兮兮的爪印。 空气有一瞬的凝结。 昭贵妃暗暗期待景徽帝大怒,可惜,楚攸宁不给她这个机会。 楚攸宁又扔一颗葡萄进嘴里,以末世过来人的经验点点头,“不错。阻人吃东西,如同杀人父母。” 景徽帝脸色更难看了,“你这是打哪学来的歪理?居然拿这点吃的跟父母比,朕还不如一串葡萄不成?” 楚攸宁看了他一眼,低头又一颗入嘴。这不明摆的事吗? 景徽帝:……他发誓,他绝对看懂她的眼神了。 被硬邦邦抱着的奶团子挣不开,又吃不到,不干了,张嘴就哭。 景徽帝吓得手忙脚乱,直接塞给昭贵妃,“贵妃快哄哄小四,把他的手擦干净,剥葡萄喂他。” 昭贵妃冷不防被塞了敌方的儿子,演技再好也呆住了。 她怀里抱着的是皇后拼命生下来的儿子?皇后要是知道,估计会气得想要从陵墓里爬出来吧? 满身的脂粉香让奶团子不高兴,急着逃离,于是,在昭贵妃愣怔间,奶团子就一头往下栽。 楚攸宁眼疾手快把人拎住,也不说昭贵妃,直接看向景徽帝,“说你脑子都用到下半身了你还不信,有把自个的儿子塞给敌人的?” 这比直接指责昭贵妃还要严重。 昭贵妃在奶团子往下栽的刹那已经回神,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这会听楚攸宁这么说,自然不干,“五公主这是何意?” 楚攸宁看过去,“人话,是人都听得懂。” 昭贵妃气得胸脯直颤颤,这岂不是在说她不是人!五公主还会拐着弯骂人了。 “够了!元熹,好好说话!什么敌不敌人的,昭贵妃还会害小四不成。”景徽帝出声喝止。 楚攸宁点头,“会。” 景徽帝一噎,“……你这是不把朕放眼里了!” “你太伟大,我眼小,放不下。” 伟大这词不错,但是……还是没把他放眼里的意思。 景徽帝脑子突突疼,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无理取闹的五公主,至少被他呵斥后就乖顺了。 见四皇子还被拎在半空,被她姐姐用葡萄钓着玩,四皇子还抬手咿咿呀呀去够,景徽帝生平第一次无比郁闷,气都气不起来的那种。 且不说他是皇帝,他还是父亲呢,有跟父亲顶完嘴还能用葡萄钓弟弟玩的吗? “元熹,把小四放下来。”他都觉得小四可怜了,以前不喜小四就不闻不问,如今是换另一个不喜的法子了? 楚攸宁干脆抱着奶团子在景徽帝面前坐下,奶团子流口水巴巴望着她,她先摘了颗葡萄扔嘴里,才给奶团子剥葡萄,剥完葡萄见奶团子嘴角淌着口水,楚攸宁一脸嫌弃地给他擦掉,擦完又把手擦他衣服上,这才喂他吃葡萄。 景徽帝先是被她这大胆的坐姿给吓住,见她如此擦口水,一阵无语。瞧瞧,这是公主能做出来的动作?皇后怕不是给她请了个假的教养嬷嬷? 虽是如此,景徽帝还是头一回与子女如此席地而坐,感觉颇为新鲜,看姐弟俩相处起来也还挺顺眼,景徽帝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看了眼楚攸宁颈上触目惊心的勒痕,想起之前有人来报她闹上吊的事,“你就是为小四这事来让朕做主的吧?如今朕也做主了,你回去歇着吧,悔婚的事休要再提。” 楚攸宁想起来这的目的,直接道,“哦。我就是来告诉你,我愿意嫁给沈无咎,婚期照旧。” 景徽帝一噎,这话就有点尴尬了,方才还顺着昭贵妃的话认为她是用小四来博取同情,威胁他好达到不嫁的目的。 昭贵妃低下头,不敢看景徽帝。 景徽帝神色不愉地看了昭贵妃一眼,怀疑地看向楚攸宁,“元熹,你可是伤还没好?太医没说伤到脑子吧?” 一个时辰之前还寻死觅活,不愿嫁给沈无咎,怎么鬼门关走一遭反而想通了? 楚攸宁点头,“把之前脑子里进的水给吊没了。” 景徽帝:…… 不管怎么说,景徽帝松了一口气,“你想通了就好。沈家家风清正,沈无咎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是难得的好儿郎,你嫁给他,朕放心。” 楚攸宁只默默看着他临时发挥慈父人设。 看着这个乖顺了许多的闺女,再想到之前对她的怀疑,景徽帝难得有了一丝心虚和愧疚,“难得你这般懂事,朕便赐你个封号。” 封号不封号的,楚攸宁不在乎,不过,据说公主有了封号后,都喊的封号。 她脑子一转,说出两个字,“攸宁。” “你说什么?”景徽帝怀疑自己听错了。 “攸宁,我的封号。”楚攸宁声音坚定。 景徽帝被她那理所应当的表情给噎得,他收回方才说她乖顺了许多的话,这明明是不把他放心上了啊。 “陛下,想来五公主是因为皇后娘娘的逝去而悲伤过度,忘了应有的礼数。”昭贵妃轻声慢语上眼药,封号哪有自个取的。 楚攸宁慢慢把目光移过去,“我母后都死了,你还想暗喻她没教好我呢。” 别以为她活在末世就听不出话里机锋,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说她没教养。 景徽帝正因为方才的事下不来台呢,这会又听昭贵妃这么说,第一次对昭贵妃动了怒,“贵妃话有点多了。” “臣妾知错。”昭贵妃赶忙蹲跪一旁请罪,心里恨极了让她栽跟头的楚攸宁。 她低头道,“想来是臣妾想多了,陛下是公主的父亲,公主如此也显得与陛下亲近。” 楚攸宁看了昏君一眼,别开脸,还不忘把奶团子的脸转过去。 景徽帝怀疑自己眼花了,怎么从这丫头的眼神里看到了嫌弃。 被这么一打岔,景徽帝也忘了问楚攸宁为什么是“攸宁”这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觉得顺口,寓意也不错,便应了。 “朕让礼部准备,你明日出嫁时受封。” 楚攸宁点头,捏捏奶团子的小胖手,“我还想多带一样嫁妆。” 只要她不闹,景徽帝觉得她想带什么都可以,“你的嫁妆朕早就让贵妃准备好了,还想带什么,跟贵妃说。” “贵妃做不了主。” 昭贵妃暗暗攥拳,五公主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景徽帝皱眉,同时心里也生出至高无上的虚荣感,“那朕允了,你还想带什么就带吧。” 景徽帝觉得她带不走什么出格的东西,谅她也没那个胆子。 楚攸宁点点头,抱着小奶娃起身就走,昂首阔步,哪怕是裙子都掩不了她飒爽的步伐。 众人:…… 这步子有点爷们是怎么回事? 直到看不到她身影了,景徽帝都没想起五公主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行礼。 在明鸾宫等待好消息的四公主,却等来楚攸宁决定下嫁沈无咎的消息,气得砸了一屋子东西。 第 4 章 第 4 章 楚攸宁抱着奶团子回到朝阳宫,看到院里站着一排排宫人,纳闷,“不是都打发走了吗?” “公主回来了。”张嬷嬷迎上去,“这些都是内寺监安排来让公主挑的。公主明日就要嫁去镇国将军府了,带去将军府的人一定要仔细挑好。” 张嬷嬷也是见到内侍总管来把人押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听说公主带着四皇子去见陛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公主亲自抱着四皇子回来,四皇子的小胖手总是去够公主发髻上的步摇,公主避开,步摇的晃动让四皇子更觉得好玩,咿咿呀呀抓个不停。五公主明明眉宇间不耐,却又一次次闪躲,四皇子够不到了又凑近了些让他抓。如此和睦的这一幕,张嬷嬷看了险些喜极而泣。 她就说都是皇后娘娘生的孩子,怎么是坏的呢,之前一定是被人教唆坏了。 楚攸宁抓住奶团子的小胖手,摇摇头,“我不用人伺候。” 她有奶团子要养,既然要养奶团子,那张嬷嬷这个保姆肯定也要带上,她闲得慌才养那么多吃闲饭的。 张嬷嬷以为楚攸宁还是不愿嫁去镇国将军府,见她听到出嫁一事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便又试着劝上一劝,“公主,皇后娘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为此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求陛下下旨赐婚,免了您去越国和亲之苦,您就当看在娘娘一番苦心上,好好儿嫁了吧。” 楚攸宁点头,“我已经跟父皇说婚期照旧,嬷嬷看着准备吧。” 张嬷嬷一喜,应得分外响亮,“那奴婢可要为公主好好挑一挑带去将军府的人。” “带嬷嬷你一个就行。” 张嬷嬷很欢喜得公主如此看重,但她不能,“公主,奴婢不放心四殿下,得留下来照看四殿下。” 张嬷嬷说完,小心翼翼地看楚攸宁的脸色。 要不是公主之前都不让她靠近四殿下,哪能让四殿下被忽视到能独自爬行在外的地步。还好,公主及时醒悟了。就是不知公主愿不愿意让她回到四殿下身边伺候。 “小四当然是你照顾。”楚攸宁可没有养孩子的经验。 张嬷嬷以为楚攸宁答应她留在宫里了,暗松一口气,“那奴婢这就给您挑人?” 楚攸宁知道这人是免不了,点点头,“两个就够了。” 张嬷嬷忙摇头,“公主也不用怕带太多人会惹将军府不快,一般世家小姐进门至少也带四个婢女,两个嬷嬷,您贵为公主,最少也得带六个宫女,两个嬷嬷。” 楚攸宁眨眨眼,“费粮。” 张嬷嬷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愣了愣,“公主,您的嫁妆里有田产铺子,每年还有食邑,再多的人,咱都养得起。” 公主还在宫里的时候所有花销都由宫里出,嫁出去了自己的人就得自个养着了,难为公主能想到这些,只是还是眼界太窄了,贵为公主还能养不起几个奴仆不成。 楚攸宁暗暗摇头,庆国再过两年就没了,到时再多的田产也白搭。 明天跟着她出嫁的人就是她的责任了。也罢,反正这个世界也不是末世,饿不死人,带上就带上吧。 楚攸宁看了眼那一排宫人,“那嬷嬷看着挑吧,六个,不能再多了。” “那王嬷嬷?”张嬷嬷迟疑地问。 公主一向信任王嬷嬷,要不是公主存着撒气的心,把她换过来,王嬷嬷如今还好好跟在公主身边,受公主重用。 “啊?嬷嬷你要给王嬷嬷求情?”楚攸宁皱眉。 就算轻忽也不可能轻忽到让一个小奶娃爬到池塘边都没被发现的地步,分明是有意谋杀。原因只怕是因为知道原主一定会嫁到镇国将军府去,王嬷嬷觉得在宫里伺候一个还不知能活几天的小皇子没出路,还不如跟着公主嫁到将军府继续作威作福,所以,只要小皇子死了,作为奶嬷嬷,自然会回到公主身边。 她可不要养这么一个人。 张嬷嬷一怔,随即笑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公主放心吧,奴婢定会挑一个比王嬷嬷更得力的嬷嬷随您出嫁。” 张嬷嬷心里乐得不行,亏得那老货还等着公主去捞她回来呢。 * 翌日,朝阳宫满宫挂红,喜气洋洋。 楚攸宁换好嫁衣,看向床上扑腾的奶团子。因为是喜庆日子,奶团子今日也是一身红衣,像年画娃娃,白胖滚圆,想捏。 楚攸宁这么想着,也就上手捏了。 “啊呀……”奶团子坐在大红喜被上,欢快拍着小手。 “今日是公主的大喜日子,殿下也欢喜呢。”张嬷嬷说着讨喜话。 说来也奇了,昨日之前,四殿下每次见到公主都会哭闹,公主见到四殿下也是一脸厌恶,昨日公主出去一趟把四殿下抱回来后,四殿下就很依赖她,除了吃奶外,几乎都要赖在她这边。 楚攸宁没说什么,拿出那块玉佩给奶团子戴上,物归原主。 张嬷嬷看到更震惊了,这是皇后临终前留给四皇子的唯一遗物,公主当初气不过就将玉佩抢走,没想到还有还回来的一日。 莫不是公主鬼门关走一趟还遇到皇后了? “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楚攸宁捏了把奶团子的婴儿肥。 张嬷嬷欣慰不已,看着马上就要嫁作人妇的公主,心里不舍。她也是看着公主从一个小团子长成大姑娘的,这桩婚事算是皇后强求来的,新郎远在边关,也不知对这桩婚事满不满意,那沈将军在沈家未出事时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小霸王。 “公主,皇后娘娘在天上看到您出嫁,想来也能瞑目了。”张嬷嬷用袖子擦擦眼角泪光,目光慈爱地落在四皇子身上,“您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好四殿下的。” 楚攸宁一边捏奶团子一边点头,奶团子真好玩,怎么玩都不会哭。 很快,吉时就在张嬷嬷的絮絮叨叨中到来。 楚攸宁起身,一手拿团扇挡脸,一手将奶团子抱上,往门外走。 身后,所有人都惊呆了,直到楚攸宁快到迈出门槛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公主,把四殿下给奴婢抱吧,奴婢知道您舍不得四殿下,日后有机会多入宫来看望四殿下就好。”张嬷嬷上前伸手。 楚攸宁没给,也没停,就这么抱着奶团子走了出去,“张嬷嬷,跟我去将军府。” 张嬷嬷顿住脚步,随即以为公主是要四殿下去送亲,便也笑着跟上去了。 …… 按照流程,楚攸宁要先到太后、皇帝跟前行拜别礼。 景徽帝的皇位也是经过一番厮杀得来的,在励精图治两年后便沉溺于享乐,太后自觉愧对楚家列祖列宗,便常年在后宫闭门礼佛。 楚攸宁只在殿外行了礼,再到颐和殿拜别景徽帝。 景徽帝看到楚攸宁前来,心里生出些许惆怅。 在小四出生之前,元熹也是他最小的孩子,又是皇后所出,心里的地位自是不一样的。如今她要嫁人了,终于有作为父亲的一丝不舍。 等看到楚攸宁抱着四皇子出现,景徽帝心中那点惆怅一扫而空,脑门突突地疼。 “攸宁,朕已经惩治那些宫人,也给小四换了一批人伺候,你可以放心将小四给宫人抱。” 奶团子似乎知道有人要分开他和姐姐,转身躲进楚攸宁的怀里,用小屁股对着景徽帝。 “也不重。开始吧。”楚攸宁说。 景徽帝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气得没话说。最开始作天作地要抗婚的是她,这会迫不及待要嫁出去的也是她。 接下来,楚攸宁当众受了封号后,拜别景徽帝,然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前往正宫门。 正宫门外,镇国将军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候在那里。 只是,大家看到一手拿团扇遮脸,一手抱着个奶娃娃大步走来的攸宁公主,表情一致懵了。 楚攸宁刚停下,站在最前头一身红袍,还梳着两团发髻的小豆丁站出来,对她拱手行礼。 “归哥儿代四叔前来迎公主婶婶。”声音还带着奶味。 楚攸宁已经根据记忆里了解到要嫁入的将军府是什么样的,知道这是沈无咎的小侄子,只有六岁,是将军府里的唯一男丁,没想到他会替他四叔来迎亲,一板一眼的样子真可爱。 楚攸宁空不出手来捏他发髻,就点点头,“带路。” 归哥儿愣愣点头,几乎同手同脚带她走到大红花舆前。这个公主婶婶好似和母亲说的有些不一样,说话的样子有点像四叔。 等新婶婶上了花舆,归哥儿这才由人抱上马,由专人牵着马走在花舆前头。 楚攸宁看着坐在马上的小豆丁,小手紧紧抓住马鞍,明明害怕得很,还挺直了背脊,是个小男子汉。 嫡公主出嫁,前有仪仗开道,两边是禁卫军护送。十里红妆,送亲队伍更是浩浩荡荡。 景徽帝站在宫门城墙上,负手目送迎亲队伍,心里有些惆怅。 “还好,这是朕最后一次嫁女。” 昭贵妃:……你怕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四公主。 果然,出自皇后的肚皮就是不一样。 “攸宁嫁进将军府应该不会被欺负吧?沈无咎如今在边关镇守,赶不回来,府里的女眷都是寡妇,谁也别瞧不起谁。”景徽帝开始操着老父亲的心。 昭贵妃嘴角抽抽,若是被已故的那几位沈家男儿听到,不得从地府爬回来。 “这门亲事皇后选得挺好的。沈无咎头上无双亲,又是将军府家主,攸宁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就算不是当家主母也无防,谁敢给公主气受。” 昭贵妃已经无话可说,暗暗庆幸攸宁公主嫁出去了。再怎么得宠,嫁出去的公主也等同泼出去的水,妨碍不了什么。就算想要利用沈家军帮四皇子,四皇子都还没断奶呢。 “朕有点舍不得。”景徽帝忽然说。 昭贵妃:…… 前头两位公主远赴他国和亲,怎么没见你舍不得。 好在,她早就看透了景徽帝的薄情,这样心血来潮的情意听听就算了。 “等等!攸宁为何抱着小四一块走了!”景徽帝终于发现不对劲。 第 5 章 第 5 章 昭贵妃的嘴角再也忍不住抽了抽。陛下你才发现吗? 攸宁公主一路抱着四皇子受封,拜别,这些都不合规矩,只是一国之君都不说什么,大家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就连公主抱着四皇子出嫁也以为是陛下准许的。 “陛下莫急,许是四皇子和攸宁公主姐弟情深,故而四皇子要给公主送亲呢。您瞧,他的几位皇兄也都亲自给他姐姐送亲呢。” 说到这个,昭贵妃就气,攸宁公主何德何能,让几位皇子给她送亲,也就因为她得了封号,几个皇子想表现给陛下看罢了。 景徽帝觉得在理,欣然感叹,“这么小就知道体贴姐姐了,是个好孩子。往后姐弟俩互相扶持,皇后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奶娃娃知道什么体贴! 昭贵妃一点也不想听景徽帝缅怀已故的皇后,又不得不陪着一块缅怀,“皇后娘娘用性命生下了四皇子,又在弥留之际安排好攸宁公主的亲事,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景徽帝想起那个于微末时就陪在他身边的发妻,点头,给予最权威评价,“皇后是个好皇后。” 昭贵妃:……心累。 她只是暗喻四皇子生下来就克死母亲,攸宁公主的婚事更是皇后用最后的生命威胁景徽帝得来的,好叫景徽帝听了心生不悦。怎奈何,她遇上的是个脑回路不一样的皇帝。 …… 镇国将军府位于永安坊,是御赐的唯一一座能用“将军府”做牌匾的宅第。 八年前,沈将军与沈大少战死沙场,没两年沈二少紧跟着在战场上失踪,消息传回,正逢大婚的沈三少连洞房都没入,连夜策马赶赴边关,却在路上遭暗杀,尸骨无存。镇国将军府能顶事的只剩一个被父兄宠上天的小霸王和一个庶子。 在所有人以为庆国最骁勇善战的沈家军就这般衰落的时候,是那小霸王脱下锦袍玉冠,穿上戎装,奔赴边关,接任镇国将军之位继续镇守雁回关。从此,成了喜穿红衣,名动天下的玉面将军。 今日,将军府的朱红正门大开,宾客不绝。 将军府大喜,哪怕如今沈家男丁凋零,哪怕新郎没能赶回来,还是有许多文武老臣,以及以前和沈家几子交好的人都前来参加喜宴,整个将军府高朋满座,喜气冲天。 因为新郎不在,便省去了拜堂环节,直接将新娘子迎入新房。 庆国有唱嫁妆一环节,公主的嫁妆也是宾客最期待的。一抬抬名贵稀有的嫁妆抬进将军府,叫人大饱眼福,直到新娘被迎进新房,嫁妆也唱到了尾声。 “四……” 高唱嫁妆的声音好像被突然掐断般,在万众瞩目下,显得很突兀。 “四什么?快唱!快唱!” “攸宁的嫁妆还能出了什么纰漏不成,快唱!”三皇子知道攸宁公主的嫁妆是昭贵妃督办的,巴不得嫁妆出事,所以他积极起哄,还挑衅地看了眼大皇子。 “三皇弟,攸宁的嫁妆是何等大事,自是不可能出纰漏。”大皇子笑着回了句,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攸宁的嫁妆可是交给母妃办的,如今父皇对攸宁隐隐有另眼相看的趋势,连封号都赐了,这可是两位去和亲的公主都没有的,若是这时候闹出点什么来,可不妙。 “唱吧,这是昭贵妃亲自督办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二皇子温文尔雅地给礼官解围。 大皇子心中冷笑,老二就知道捡在后面装好人。 那礼官还是支支吾吾不敢,三皇子眼眸一闪,上前把单子接过来,“给本宫看看,这有何不好唱出口的。” 三皇子说完,看到单子上的字也怔了下,然后故意惊呼出声,“四皇子楚赢焕一个!这是不是搞错了?” “荒谬!皇子怎能当嫁妆呢!就算四皇弟没了母亲,也还有父皇呢,再不济还有我等这些兄长呢,怎能作嫁妆随姐出嫁!”二皇子紧跟着义正辞严。 大皇子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把这事栽到他母妃头上,若不然早在看清单子时就该压下来了。虽然母妃的确想除去四皇子,但那只是个没人护的奶娃娃,在宫里有的是机会动手,没必要在这样的日子,用这样的手段把人送出宫。 经三皇子一嚷嚷,现场鸦雀无声。 是他们听错了,还是听错了? 这年头,皇子都能当嫁妆了? 大夫人孟氏听了差点昏过去,直觉攸宁公主是被人陷害了,世上哪有把皇子当嫁妆的荒唐事。 大夫人立即让二夫人去新房把这事禀报公主,她记得跟在公主身边进门的张嬷嬷是皇后在世时的贴身嬷嬷,处理这种事该比她们有经验。 “此事定是搞错了,本宫这就回宫将此事禀明父皇,让父皇彻查此事。”大皇子从三皇子手里拿过嫁妆单子快步离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相视一眼,也快步跟上去。 …… 新房里,楚攸宁坐在喜床上,捡着床上的花生剥开来吃,旁边坐着的是已经把了尿的奶团子。 花生爆开的声音和着奶娃娃的咿呀声,和谐得很。 “公主如今也嫁进将军府了,只等驸马回来,日子便能和和美美,奴婢也放心了。”张嬷嬷亲自送她家公主入新房,一切尘埃落定,再不用担心那越国来挑她家公主去和亲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楚攸宁咀嚼的动作一顿,只怕要让您失望了,这驸马是回不来了。 “时辰不早了,奴婢也该带四殿下回宫了,公主往后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孙嬷嬷和周嬷嬷。”张嬷嬷此时依然认为公主带四殿下出宫是为了送亲来的。 “嬷嬷去隔壁找间房间住下吧。”楚攸宁抢走奶团子手里的花生,剥壳,把花生仁扔进嘴里嚼巴嚼巴吃了,看到奶团子又捡了颗,继续抢。 奶团子眨巴眨巴眼看楚攸宁,楚攸宁也和奶团子对瞪。 张嬷嬷看到楚攸宁尽欺负四皇子,突然觉得之前公主不喜四殿下也许是一种福气? “这哪行,四殿下来送亲尚能说得过去,再住下就不妥了。” 张嬷嬷正要上前哄四皇子,就见四皇子又捡了颗红枣递给楚攸宁,楚攸宁接过来抛嘴里吃了。 张嬷嬷:……公主似乎也没比四殿下大多少。 “不会,小四以后归我养。”楚攸宁挖出奶团子放进嘴里的花生,见他终于扁嘴要哭,赶紧往他手里塞了颗红枣。 奶团子把红枣放嘴里,用几颗小乳牙磨了磨,丢开继续找会响的花生。 张嬷嬷只当楚攸宁说笑,“公主说了可不算。” 楚攸宁正要说昏君已经同意了,周嬷嬷就进来说二夫人求见。 张嬷嬷看了眼楚攸宁,见她还在吃,叹息,让周嬷嬷把二夫人迎进来。 二夫人进来后看到坐在喜床上的攸宁公主,攸宁公主正歪着头打量她,圆脸杏眸,白嫩的指头上还捏着一颗花生,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清凌凌的眼眸,似是带着几分不知事的天真,又好似有暗藏杀气的锋锐,瞧着矛盾又招人。 楚攸宁也看着这个叫二嫂的女人,长得端正秀丽,身上有武者的气息,应该是有点身手的。那个六年前在战场上失踪,据说已经死了的沈家老二是她老公,而今天代叔叔去迎亲的小豆丁就是她生的。 这里的人长得就是白嫩,不像末世,风里来雨里去的,吃的都没有,更别说护肤品什么的了,皮肤那叫一个糙。 这个二嫂看起来很有霸王花队的气息,楚攸宁很有好感,抓了把拢在一起的红枣花生递出去,“吃吗?” 刚想行礼的二夫人:…… 在新房里吃喜床上的东西的新娘子,她还是头一次见,也就是因为她是公主,没人来看新娘,不然要被逗狠了。 “皇后娘娘生前就教公主不要吃独食,二夫人别见怪。”张嬷嬷赶忙圆场。 一般这些都是妇人们拿一两颗沾沾喜气,盼着早生贵子的,二夫人守寡多年,公主这一出是盼着二夫人红杏出墙吗? “哈哈哈,多谢公主美意,我用不上了。倒是公主该多吃些,待四弟回来公主便能如愿了。” 二夫人倒没去想公主是故意戳人伤疤,望着公主那真诚的眼睛,只觉得公主是真心想给她吃的。 楚攸宁立即把手收回来继续咔咔吃个不停,末世可没有这些吃。 二夫人看到她吃几颗花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吃上了无上美味一样,便有些纳罕。 瞧见坐在喜床上伸手跟公主抢花生的四皇子,二夫人想起正事,忙道,“公主,前头嫁妆出了点纰漏,大嫂让我前来问问。” 张嬷嬷一听嫁妆出了问题,神色一冷,“什么纰漏?” 公主的嫁妆是她一再确认过的,难不成还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是有人把四皇子当嫁妆写进嫁妆单子里了。”二夫人低头等着公主的盛怒。 “一定是昭贵妃做的!四殿下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就这般容不下吗?竟如此折辱人!”张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楚攸宁眨眨眼,把奶团子当嫁妆就是折辱人? 她想得很简单,奶团子作为皇子是不能出宫生活的,那作为嫁妆跟她出来就行了,所以在昭贵妃让人拿嫁妆清单来给她过目的时候,她用那一丝精神力照着字迹把奶团子写上了。 看张嬷嬷气得要撕人的样子,楚攸宁突然有点怵,要不,这锅还是让昭贵妃背了吧。 “对!一定是昭贵妃干的!”楚攸宁捏碎花生壳,果断附和张嬷嬷的话。 第 6 章 第 6 章 “公主别急,奴婢这就带四殿下回宫去找陛下做主。”张嬷嬷虎着脸,打定主意,若是陛下还包庇昭贵妃,她定一头撞死在陛下面前,哪怕是死也要替她家公主和殿下求一个公道。 楚攸宁轻咳一声,“既然小四都被这样送出来了,以后小四就是我的了。” 送回去是不可能送回去的。 张嬷嬷一听,急了,“公主,这可不是儿戏的时候。古往今来,断没有皇子出宫跟公主过活的。” “那现在有了。难道嬷嬷希望小四回去让昭贵妃弄死?”楚攸宁发出灵魂拷问。 张嬷嬷没声了,昭贵妃都敢在公主的大喜日子来这么一出,若是四殿下回宫,哪怕她护得再紧,也不是掌管后宫的昭贵妃的对手。 “公主,大皇子已经赶回宫请示陛下了,不如看看陛下如何说?”二夫人觉得应该只有陛下才能决定四皇子的去留吧,为了皇家脸面,四皇子肯定是要回宫的。 张嬷嬷并不抱希望,陛下宠昭贵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保不准真被说通了。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楚攸宁对那爱听昭贵妃吹耳边风的昏君可没什么好感。 “公主,慎言。”张嬷嬷差点想上前捂住楚攸宁的嘴,这种话也是能说的,虽然,她也觉得公主这话说得妙极。 二夫人也觉得有些大逆不道,不过细想想,居然觉得挺对的。 攸宁公主好似与传言不符啊。 * 皇宫 景徽帝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差点怀疑自己不认识字了。 什么叫四皇子楚赢焕一个?! “父皇,攸宁堂堂公主出嫁当日,新郎不在也就罢了,嫁妆上还出了这等事,您可要替她做主啊。”三皇子一副替妹妹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话也的确确挑起景徽帝的怒火,景徽帝把嫁妆单子拍在龙案上,“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敢如此算计!” “父皇,这事若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不光是攸宁和四皇弟叫人笑话,也有损皇家脸面。”二皇子皱着眉,忧心道。 “攸宁的嫁妆是母妃亲自操办的,知道有唱嫁妆这一环,又怎容得出错,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大皇子特地点明唱嫁妆,知道有唱嫁妆还在嫁妆上动手脚,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景徽帝看着面前的三个皇子,对他们打什么心思再明白不过,这都是他玩剩下的。他正要让人去宣昭贵妃,昭贵妃就自己来求见了。 昭贵妃一进殿就愧疚自责地请罪,“陛下,是臣妾的错,臣妾疏忽,叫人钻了空子,臣妾愧对攸宁公主,愧对已逝的皇后娘娘。” 景徽帝原本满腔怒火等着问责昭贵妃的,见昭贵妃自责得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心便软了。 “那贵妃对这事有何看法。”景徽帝缓下语气。 二皇子和三皇子暗暗相视一眼,看父皇这样就知道想把这事栽昭贵妃头上没戏了。 昭贵妃由大皇子搀扶起身,“陛下,您忘了昨日攸宁公主前来见您的事?公主说有一样嫁妆要带走,需得您同意。” “荒唐!攸宁再不懂事也断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 景徽帝心里有点慌,需要借怒色来掩饰,其实心里已觉得昭贵妃说对了。想想昨日的攸宁,可不就是胆大包天。 “父皇说得对,攸宁再任性也不会把自己的弟弟当嫁妆带进夫家,这让夫家的人如何看待?哪怕攸宁是公主也不能如此欺人。”二皇子是真觉得这事不会是楚攸宁干的。 “没错,攸宁是有多蠢才会干出这样的事。贵妃,这事你如何说。”景徽帝又有信心了,他闺女没那么蠢。 昭贵妃冷看了眼二皇子,低头道,“陛下,这事得问攸宁公主,臣妾昨日仔细检查过嫁妆单子,而后给公主确认过就封起来了的。” 景徽帝只能让刘正去镇国将军府一趟,顺便把四皇子带回来。 刘正到镇国将军府的时候,夕阳已西下,镇国将军府的宾客还没散。刘正没有惊动其他人,让管家带他去见攸宁公主。 此时,镇国将军府的新房里,红烛摇曳。 楚攸宁已经拆了头冠,换下厚重的嫁衣,轻装坐在桌子前,撸着袖子吃面,旁边放了张圈椅,里边坐了个奶团子,楚攸宁用腿拦住圈口,奶团子手里抓着一根鸡腿骨头磨牙。 张嬷嬷刚去查看嫁妆回来看到的就是公主把啃干净的鸡腿骨头递给四皇子的画面,只恨不得自戳双目。 刚夸公主懂得疼爱弟弟了,可这样的疼爱法她宁可不要啊!堂堂皇子只能啃别人啃过的鸡骨头了吗? “公主,殿下还在喝奶。”张嬷嬷急步上前。 楚攸宁吃了个丸子,“我知道,所以给他啃骨头磨牙。你瞧,他是不是啃得很开心?” 张嬷嬷看着确实啃得很认真,很欢实的四皇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让她莫名想到摇尾巴的狗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赶紧甩开脑海里大逆不道的画面,拿出手帕,上前将四皇子手里的鸡腿骨拿走,“公主,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了,宫里还没消息传来,莫不是陛下真的被昭贵妃说通了?” “啊!哒……” 奶团子见有人要抢他吃的,油乎乎的小手打在张嬷嬷手上,一脸奶凶奶凶的护食劲。 楚攸宁干完最后一口面汤,看向被奶团子打了还乐呵呵的张嬷嬷,“那不正好吗?难道嬷嬷觉得小四在宫里比在将军府活得好?” 这话直戳张嬷嬷的心脏,一不小心就被四皇子抢回鸡腿骨。 她抬头看向楚攸宁,她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公主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皇后逝去后公主变得越发嚣张乖戾,从没有过像这样纵观大局的时候。 昨日公主上吊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从高高在上变得平易近人了,甚至有时候她站在公主身边,都觉得公主有股子煞气。 “可是,若四殿下以嫁妆的身份住在将军府,等于葬送了未来。”张嬷嬷压低声音。 “未来?怎样才算是未来?称皇称霸才叫未来吗?”洗洗睡吧,过两年就没有庆国了。 张嬷嬷怔住,她想起皇后娘娘临死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嘱咐,一定要护好四殿下,只求四殿下能平安长大就好。 她以为那是皇后娘娘着了道后,心灰意冷之下说出来的话,原来公主比她还通透。 “公主果真长大了。”张嬷嬷欣慰地叹息,愉快地接受了公主的变化。 经历过生死后,大彻大悟的不是没有,许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让公主悟了。 张嬷嬷的怀疑楚攸宁不放在眼里,或者谁的怀疑她都不放眼里,也不打算保持原主人设。有公主这个身份在,只要昏君不发话,谁还能烧了她不成,真要烧,她还可以跑路,只不过是计划提前了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孙嬷嬷的声音。 “公主,刘公公来了。” 张嬷嬷立即抢走四皇子手里的鸡腿骨,擦手,擦嘴,动作快得让楚攸宁惊叹。 见奶团子被抢了鸡腿骨头,扁嘴要哭,楚攸宁往他手里塞了个调羹。奶团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找也找不到鸡腿骨,只能将就调羹。 刘正进来,看到一桌光盘的碗碟,有些傻眼。 别告诉他,这都是攸宁公主吃的,可若不是公主吃的,还能是四皇子吃的不成?攸宁公主的胃口何时这般好了? 张嬷嬷注意到刘正的神色,只觉得要完,有哪个新娘子在新房里吃一大桌子东西的,还每个都吃光,传回宫去叫陛下怎么想。 “刘公公,公主昨日伤了嗓子,吃不下东西,这会饿狠了。”张嬷嬷忙替自家公主描补。 刘正嘴角一抽,昨日知道攸宁公主得到陛下重视,他可是特地打听过,公主醒来后就吃了好些东西,还吃撑了。 不过,能混到皇帝身边的都是人精,刘正笑眯眯点头,“公主如今能吃下东西了便好。” 他看向楚攸宁,“公主,陛下让奴才来问您关于嫁妆一事。贵妃娘娘说昨日将嫁妆单子给您过目后便封起来了。” “是封起来了,只是在把四皇子加进去之后才封起来的。”张嬷嬷咬牙切齿。 刘正知道皇后的死多多少少与昭贵妃有点关系,张嬷嬷这么恨昭贵妃,他也是理解的。 刘正看向楚攸宁,“公主,您如何说?” “嬷嬷说得对!”楚攸宁认真点头,自家人说的话必须力顶。 刘正:…… “贵妃说,昨日您跟陛下说要加一件嫁妆,那嫁妆便是四皇子,惟恐生变,便将四皇子写在嫁妆上,对此,您怎么说?” “哪有恐什么生变,嫁妆不都要写在单子上的吗?”楚攸宁昨天看了嫁妆才知道每件嫁妆都要写在单子上,她就把奶团子也写上了。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张嬷嬷心里猛地一跳,回想公主出门时亲自抱着四皇子,让她跟来将军府的话,还有方才说让她找间屋子住下……这哪里是送亲,分明是早就打算好了啊! 虽然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这事绝对不能认! 既然这锅已经甩到昭贵妃头上了,张嬷嬷自然不会放过,还要替公主把这锅给扣得死死的,要不然让陛下知道公主说的嫁妆是四皇子,有事的就是公主了。 “公主是承认昨日跟陛下讨的那件嫁妆就是四皇子了?”刘正心里震惊,面不改色。 生怕楚攸宁又说错话,张嬷嬷抢在她前面开口,“刘公公,公主是说如果她真的把四皇子当嫁妆,那肯定是要写在单子上的,而不是怕生变,毕竟君无戏言。但是公主怎可能会将自个弟弟当嫁妆一起嫁进将军府,脑子坏了才会这般做。” 刘正看着张嬷嬷,似笑非笑。都是宫里混的,公主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还能不清楚。 张嬷嬷见刘正不信,悄声对楚攸宁说,“公主,这事绝不能认,非但不能认,还要把这事扣到昭贵妃头上。” 楚攸宁是不怕承认,但是对于能坑昭贵妃一把,她还是乐意的。 她看向刘正,“你回去告诉昭贵妃,敢做就要敢当,别想把这事扣我头上。” 刘正:……所以,公主,您现在是敢做不敢当吗? “公主可有证据证明?”他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回宫。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证据?嫁妆单子不就是证据吗?我还能模仿别人的字不成。” 刘正一怔。 对啊,事情一出,大家竟然都忘了关键的笔迹。可是在他看来,这事是公主干的可能性有九成,就是不知为何笔迹能一样。 张嬷嬷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被皇后娘娘在鬼门关点拨过的,公主变聪明了。 “那公主昨日跟陛下讨的嫁妆是什么?”刘正可没忘这事。 第 7 章 第 7 章 张嬷嬷神色一紧,突如其来,她上哪去弄个需要跟陛下讨的嫁妆。 楚攸宁让张嬷嬷看好奶团子,转身走向里间,从宫里带来的提盒箱堆里拎了个出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三个红彤彤的苹果。 古代的嫁妆什么盒啊箱啊桶啊就是多,藏吃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刘正看着楚攸宁拿出来的苹果,你怕不是欺负我读书少?我读书少不代表没脑子,特地跟陛下讨的嫁妆只是几个苹果?就算这苹果是从越国高价进货的,也不能说价值千金啊。 张嬷嬷作为己方也想捂脸,见公主神色自若,好似那苹果真的是她跟陛下讨来的嫁妆,这心性,她服了。若是公主过去也能这样,也不至于让皇后娘娘临死都放不下心。 “刘公公,有问题吗?” 楚攸宁拿起一个苹果,两手一掰,苹果瞬间被掰成两半,看得刘正心惊肉跳。 这是威胁吧?是吧?公主的力气何时这般大了? 事以至此,他回宫也有交待了。 刘正看向正努力想要扶着椅子站起来的四皇子,低头道,“事情奴才已经问清楚了,至于结果如何还得陛下定夺。陛下还令奴才带四皇子回宫。” “既然出现在嫁妆单子上,那就是我的,不服,找那个负责嫁妆的人去。”楚攸宁咬下一大块苹果给奶团子,剩下的吃得咔咔的,别说她抠,给一半奶团子,奶团子也是磨牙玩。 张嬷嬷只觉得公主太会了,比混了半辈子后宫的她还会,这下可不把昭贵妃坑得死死的。她可是知道原本公主的嫁妆被昭贵妃替换不少,昨日公主去见了陛下后才原封不动换回来的。 刘正觉得攸宁公主不可理喻,无奈道,“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 “给出去的嫁妆还能要回去的?普通人家都不敢这么演,皇家不要脸的吗?”楚攸宁不耐烦地摆摆手,“刘公公回去吧,以后小四我养着了,反正他也不缺这一个儿子。” 这是什么话?“他”是指陛下吧?公主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啊。 刘正没辙,总不能硬来,今儿还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呢,只能先回宫禀告陛下再说。 刘正一走,张嬷嬷就盯着楚攸宁,“公主,您是不是该好好跟奴婢说说四殿下的事?” 楚攸宁摸摸鼻子,张嬷嬷这样有点像霸王花队里的妈妈们,每次她背着她们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小四在宫里活不长,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昏……父皇同意了的。” 张嬷嬷嘴角抽抽,那是因为陛下不知道您说的嫁妆是四皇子。 “亏得您为四殿下如此谋划,只是这事八成不行。”陛下怎么样都不会让自个的皇子当嫁妆嫁出宫。 这会张嬷嬷倒是希望这事是昭贵妃干的了,如果是昭贵妃干的,她会努力促成这事。 “我说行就行。”楚攸宁不担心,大不了她拼尽累积的那一点异能给昏君下精神暗示。 * 刘正回到宫里,几个皇子都没走。 他走到御前,躬身将和攸宁公主的对话如实禀上。 突然天降一口锅,昭贵妃被砸得哐当响。打死她也没想到楚攸宁会把锅扣到她头上,还扣得死死的。偏偏她为了表示亲力亲为,连嫁妆单子都是自己写的,证据确凿! “难怪这字朕看着眼熟,原来是贵妃你写的。”景徽帝又看了眼单子,问昭贵妃,“贵妃怎么说?” 不知道多少次红袖添香,手把手写字,浓情蜜意,景徽帝这会才认出自己写的字,昭贵妃只觉得好笑。 昭贵妃脸上露出适当的自嘲的笑,“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臣妾没有女儿,又怜攸宁公主刚经历丧母之痛,这份嫁妆就当是为自己女儿备的,自认尽心尽力,怎知到头来还讨不了好。” 大皇子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对昭贵妃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扑通一跪,“陛下,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屡次见陛下教娘娘写字,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偷着临摹娘娘的字,这次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有罪!” 说完,便一头碰死在柱子上,死无对证。 早就料到昭贵妃没那么容易扳倒,二皇子和三皇子倒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了这一次机会。 “莞碧!” 昭贵妃面容悲痛,做势要上前,被大皇子拦住。 昭贵妃泫然欲泣,仿佛一下子看破红尘,“陛下,臣妾往后再也不写字了,凭惹孽债。” 昭贵妃知道景徽帝是个心软又有些自恋的男人,这话不但证明了他的魅力,也能让他心疼她遭了无妄之灾。 景徽帝脑子不该被牵着走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他问刘正,“攸宁昨日来跟朕说还要带走一样嫁妆,是什么?” 刘正看了眼御案上摆着的苹果,“回陛下,是……苹果。” “……”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怎么念都念不到有哪件宝物同音。 景徽帝率先回过神来,干干笑道,“是苹果啊。那是皇后临终前为朕削的最后一个苹果,没想到攸宁跟朕讨了去。攸宁果然对她母后爱得深沉,连她母后在这世上削的最后一个苹果都要拿去收藏妥当,这的确是需要朕同意才能拿走的嫁妆。” 众人:…… 真难为您还能编成这样,恐怕是您对攸宁公主爱得深沉。 殿里的人都是人精,知道景徽帝这是在为楚攸宁圆谎,倒是没想到,堂堂公主居然真的能做出把皇子当嫁妆带走的蠢事来。 问清楚了,关于四皇子被当嫁妆一事景徽帝就有了判决,“贵妃,往后挑宫女还得仔细点,心大的趁早打发了。今日是攸宁大喜之日,本不宜见血的。此事虽是你御下不严,但念在你为攸宁的嫁妆劳心劳力的份上,朕就不罚你了。” 昭贵妃算是明白了,景徽帝根本是心里有数,最后这锅还是安她头上。 攸宁公主悔婚不得,破罐破摔,视宫规礼数如无物,反倒惹得陛下上心了,真是好笑。 她很肯定攸宁公主那件嫁妆指的是四皇子,只是不知道是临时想诬蔑她,还是早有预谋。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精心策划一般,若真是这样,这样的攸宁公主让人不寒而栗。 “四皇子呢?”景徽帝问刘正。 刘正小心翼翼看了景徽帝一眼,“陛下,公主说了,送出去的嫁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以后四皇子就由她养着了。” 景徽帝眼睛一瞪,“什么送出去!谁看见了!谁听见了!” 现在应该整个京城都听到了。 大家默契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父皇息怒。儿臣觉得,既然攸宁不愿,那就且让四皇弟待在她身边。王公贵族之中也有将命格妨碍的孩子送到别家养个几年再接回来的,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四皇弟住在镇国将军府,待满五岁再接回宫来。”大皇子打的主意好,既然四皇子不能当嫁妆那就命格有碍吧,总不能白让母妃被污蔑一遭。 景徽帝看了大皇子一眼,沉吟半响,觉得这事可行,主要是四皇子被当嫁妆送入将军府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不如就换个说法。 “刘正,你再去镇国将军府一趟,就说……小四和攸宁命格相和,要住在一起才能好,等小四年满五岁再接回宫教养。” 大皇子心里一跳,头越发低了。命格有碍和命格相和差别还是很大的,父皇这是看穿他的心思了。 * 镇国将军府宴散之时,刘正受命前来传达景徽帝的意思,还把昨日刚派下来伺候四皇子的人给带来了。 在大家看来,这无疑是景徽帝彻底放弃了四皇子的信号,好在四皇子是个奶娃娃,也没人想过要拥立他,大家除了一声叹息就没别的了。 有了景徽帝的旨令,大夫人立即在楚攸宁住的明晖院旁边腾出一个院子来给四皇子住。 张嬷嬷也安心了,虽然昭贵妃还是没受到惩罚,但外头也会默认皇子当嫁妆的事是她一手造成的,不是公主。 楚攸宁听到刘正说景徽帝为她这份随口扯来的苹果嫁妆编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堵住了其他人的嘴,心里有些异样。 就好像孩子做事不管不顾,做父亲的拼命在后面擦屁股。 既然景徽帝这么上道,顶多,以后不叫他昏君好了。 …… 翌日,天还未亮。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楚攸宁猛地睁开眼,坐起的同时伸手去摸刀,自然是摸了个空。 她坐在床前,望着满屋子的红绸,以及快要燃尽的红烛,有些恍惚。 她忘了,她已经不在随时可能有丧尸攻城的末世。 “风儿姑娘,我是大夫人身边的巧荷,我家夫人有事要急禀公主。” 昨天张嬷嬷选了六个宫女,楚攸宁懒得想就按照异能属性取的名,风冰金木水火,后面带儿字,风儿和冰儿则作为贴身婢女。 “公主正歇着,是何事非得这么早来扰公主清梦?”张嬷嬷醒得早,刚去隔壁院看完四皇子过来。 她觉得现在的公主比四皇子更叫人操心,所以就把孙嬷嬷换到四皇子那边当管事了,她就跟在公主身边提点一二,这边还剩一个周嬷嬷管着杂事。 “张嬷嬷,是我家四爷,四爷他……” 张嬷嬷见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这般神色,心里咯噔一跳,“驸马怎么了?” 这时,门,从里打开。 大家看去,只见攸宁公主穿着红色的里衣,站在门里,身形纤细柔美,长发披散,一双大大的杏眼看起来没有半分初醒的惺忪,反而清醒得有些凌厉。 “公主怎就这般出来了。”张嬷嬷忙上前要将她拉回去,“驸马定会没事的,您别着急。” “将府里的红色都换下,换白的,准备设灵堂吧。”楚攸宁不用听也知道是沈无咎的死讯传回来了,这样做应该没错吧? 院子里瞬间寂静无声。 院门外,程安程佑看向坐在抬椅上的男人,主子刚醒来该不会又要气昏过去吧?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的沈无咎,不顾军医阻挠一定要回京,就为了阻止这桩婚事,快到京城的时候,一直强撑着没昏过去,没想到还是回迟了一步,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知道他会死似的。 “进去。”沈无咎有气无力地说。 第 8 章 第 8 章 与此同时,巧荷也说,“回,回公主,率先赶回来知会的人只说四爷受了重伤,并,并不需要灵堂。” “……” 好像有股尴尬的风静静吹过。 “那大概是还剩一口气?”楚攸宁不确定地说。 原主的前世记忆里,明明传回来的只有死讯,一个月后,沈无咎的庶弟才举柩回京。 “公主。” 张嬷嬷和巧荷异口同声,前者觉得不妥,后者是气的。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随便诅咒别人死啊,他们将军府如今就靠四爷撑着了。 这时,程安和程佑抬着沈无咎进来,打破了尴尬。 张嬷嬷眼皮子一跳,这时候能进来的只有这个院里的男主人了,驸马该不会听到了吧? 楚攸宁倒没觉得有什么,她在末世看惯生死,原主前世记忆告诉她沈无咎必死,她那话只是代表对于变数的不确定罢了。 她看着坐在抬椅上的男人,这个原本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的男人。 他穿着暗红色的衣袍,面如冠玉,长眉入鬓,直鼻薄唇,因为受了伤,脸上带着脆弱的苍白,虚弱得好像一根手指就能推倒他,眼神却锋利得像只随时会反扑的猛兽。 看惯了丧尸,末世又处处硝烟弥漫,腐味充斥,人人为了活命,没条件,也没心思打扮,所以楚攸宁就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仿佛占尽了整个世界的风华,难怪人称玉面将军,光看着他就可以洗去在末世辣眼的一幕幕。 可是再养眼也改变不了他没死给楚攸宁带来的冲击。 说好的战死呢?她决定嫁进将军府可是奔着守寡来的。 “公主似乎笃定我会死?”沈无咎目光犀利地看向楚攸宁,心里怀疑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驸马……” 张嬷嬷刚要开口解释,沈无咎冷眼扫过去,目光又落回到楚攸宁脸上。 尽管此时的她穿着红色里衣,看起来分外单薄柔弱,也有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可就是这样一张脸,可以眼也不眨地将沈家满门女眷献给敌军糟蹋,连最小的侄女都不放过。 在边关重伤临死时,他做了个梦,梦见京城城破,就因为昏君为一个美人与越国开战,导致越国挥军直捣京师。 甚至连城都不用攻便有人主动打开城门,迎敌入侵,他看到满城狼藉,看到越国敌军对沈家女眷污言秽语,看到那贪生怕死的公主将沈家满门献给敌军,看到八岁的侄儿给人当脚踏! 更是从路人嘴里得知,他死后成了为救庶弟,贻误军机,导致丢失重要关隘的罪人。他一死,因为无垢是庶子身份,沈家军被有心人煽动,动摇军心,威震天下的沈家军四分五裂,无垢独木难支,成了沈家最后一个战死沙场的人! 如果不是醒来听到上奏的战报真的和梦里一样,他还可以骗自己那只是一个梦。 楚攸宁自然能察觉到沈无咎眼里的敌意,虽然闪得极快。想想他也是被迫娶的公主,也就能理解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死,但是她原本是奔着守寡来的,现在出了变故,为了守寡大计,她是要弄死他呢,还是要弄死他呢? 楚攸宁这么想着,靠杀丧尸杀出来的浓烈杀气也带出一丝。 沈无咎驰骋沙场多年,敏锐地察觉到有杀气,目光凌厉地巡视过这里的每一张脸。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就连眼前这个有生杀大权的公主也是纤弱单薄,杀气自是不会来自她们。 “都在院里干嘛呢?程安,程佑,还不赶紧把老四抬进去,还嫌你家主子伤得不够重是不是!”大夫人带着宫里派来的太医赶过来。 都说长嫂如母,大夫人嫁进来的时候沈无咎也才七岁,只差没把他当儿子看了。后来沈家出了变故,小小的少年郎撑起整个沈家,她们这些嫂子更是心疼,平日里相处也没那么拘谨。 楚攸宁看到大夫人进来,立即松了念头。 算了算了,看在那么多寡妇还需要靠这个男人的份上,她就先不弄死了。 那丝杀气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沈无咎递给程安一个眼神,让他去查。 太医来了,沈无咎被抬进新房里,躺在床上,解开衣裳,腰上缠着的层层纱布已经被染红,大夫人看了心疼得不行。 “你说你,陛下也没勒令你必须赶回来,要保重好身子才是要紧事。若是你有个好歹,你让公主步嫂子们的后尘吗?” 大夫人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公主听的,好让公主也认为沈无咎就是伤着了也尽力赶回来跟她拜堂成亲,可惜公主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 咔嚓……咔擦…… 边上,楚攸宁拿着一个苹果啃得香甜。 沈无咎看了楚攸宁一眼,再看向大夫人,面色一松,身上的凌厉悉数退去,仿佛长途跋涉,终于归家的游子,对着家人露出心安的笑。 “是无咎让嫂嫂们担忧了,我这伤养好就没事了。” 楚攸宁用她九牛一毛的精神力扫了眼沈无咎的伤,不大妙啊。 看完继续喀嚓喀嚓沉浸在苹果的甜美里。 沈无咎觉得她是故意的,饶是再虚弱,也被这声音弄得精神不少。 太医给沈无咎重新处理伤口,沈无咎晦暗不明地看着楚攸宁。 此时的五公主不再穿着单薄的里衣,而是系上了大红披风,手里抱着红扑扑的苹果咔嚓咔嚓啃个不停,昏黄烛光里,她的脸也跟那苹果一般,红扑扑的,也不知她怎么吃的,那张小嘴飞快嚼动,一个苹果很快就去了大半。 沈无咎就这般看着,都忘了伤口上的疼痛。 太医很快就帮沈无咎重新包扎好伤口,静心诊脉。这时候,楚攸宁啃苹果的咔咔声就格外突出了,大家忍不住齐齐看向她。 楚攸宁见大家都看过来,看看手里快吃完的苹果,低头越发加快速度。 众人:…… “不吵了。”楚攸宁把剩下的果核给大家看。这可是她特地从皇宫打包出来的进口货,吃一个少一个。 越国丰富了许多物产,如红薯、土豆、玉米、苹果、花生这些,不给引进,其他国家想要只能花高价从越国进货,不能种,想种也只能偷偷的,不能被发现,否则,火药伺候。越国也由此扼住了其他三国的发展,相当霸道。 当然,普通百姓不敢种,大势力偷偷种植已经是一种默契。 不过,作为条件,在非其他国故意挑起战争的情况下,越国不能将火药使用在战场上。 其实,有火药在手,这种约定并没什么用,越国想一统天下是分分钟的事,但越国大概要的就是凌驾于其他国家之上的快感。 众人听了无语。 你那是怕声音影响到太医诊脉才吃这么快的吗?分明是怕被人抢吃。 大夫人再担心沈无咎也忍不住用帕子掩饰住笑意。这一幕像极了偷吃被发现的归哥儿,听闻攸宁公主嚣张跋扈,怕是孩子心性吧。 太医捋着胡须,收回手,隐晦地看了楚攸宁一眼,不知该不该如实说。 “太医不用看我,反正他那里我也没打算用。”楚攸宁又从旁边的桂圆摆盘上摸了个干桂圆剥开来吃。 众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那里是他们以为的那里吗? 张嬷嬷也是猝不及防,忙替自家公主描补,“我家公主的意思是,医病治伤的事找公主也没用。” 楚攸宁扫了眼沈无咎的伤,“还是有用的。” 肾脏被刺破,在古代可没有手术一说,这也是沈无咎的伤口为什么又出血的原因,能撑到现在可见这个世界的医术还是挺厉害的。 这样的伤,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如果她的精神异能恢复到一半还是能治的,一个缝合术的事,她的精神系异能达到五级的时候就可以分出一缕精神力当做缝合线一样,将伤口合到一起,直到伤口愈合便可将精神力收回。 这还是她在出任务的时候,有个队友重伤大出血,危在旦夕,她灵机一动,死马当活马医用精神力尝试缝合止血的,只是这样做很耗费心神。强大的木系异能可以直接让伤口愈合无痕,她顶多只能用精神力化做线缝合,让伤口慢慢愈合。 张嬷嬷只想大逆不道地捂住公主的嘴,公主上吊真把自己吊出了另一个性子啊。 “原来公主深谙此道,沈某自叹不如。”沈无咎脸色黑沉,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苍白的脸硬是逼出了几分红晕。 楚攸宁还以为说的是她会看病的事,点点头,“不用自卑,这个无人能比。” 沈无咎气笑了,“你还当值得骄傲?” “将军别激动,于伤有碍。”太医看到沈无咎胸口剧烈起伏,赶忙出声安抚。 “陆太医,我家老四的伤到底如何,你如实说吧,好让我们做嫂嫂的心里有个底。”大夫人把话题拉回来。 “有劳陆太医走一趟,沈某心里有数。”沈无咎早就从军医那里得到结果,并不想让家人担心。 “老四啊,咱家如今能顶门立户的就只有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只要能活着都不算伤,无需瞒着我们。”大夫人从太医的神色和楚攸宁的话中已经猜出了点什么。 沈无咎想到死去的几位兄长,不禁沉默。 陆太医惋叹,“将军这伤伤到了内脏,如今伤口能止血就表示能养好,就是往后怕是不能上战场了。” 沈无咎早就听军医说过,再次听还是难以接受,战场还需要他,沈家军还需要他,二哥当年失踪以及三哥遭暗杀的事都还没查出来,他自是不甘的。可是,如果比起死,能活着回来看着沈家女眷不被公主欺负,也没什么好怨的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大夫人红了眼眶,还笑着说,“老四,不能上战场就不能上战场,边关那边还有老五呢,正好,留下来好好跟公主过日子。” 楚攸宁是知道的,军人有军魂,据说在末世发生时,都是军人冲在最前头的,也只有军人才会为百姓无私牺牲,所以,她最敬佩的也是军人。 可惜了,在这里没有可以恢复异能的晶核。 大夫人想到刚才公主说的话,急着问太医,“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 老四已经不能上战场了,可别连那事也不行了。 陆太医小心翼翼地看了楚攸宁一眼,说:“房事上需得悠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勇猛。” 楚攸宁往某处撇去一眼,“就怕没猛过哟。” 这尾音十足幸灾乐祸,一下子冲散了所有的沉重。 沈无咎全身青筋直跳。这是皇家公主能说出来的话? 张嬷嬷面对大家质疑的眼神,她能有什么办法?哪怕可以回炉重造,皇后娘娘这个炉也不在了啊。 “咳,将军这伤好好卧床养着,老夫给配几副药,切莫行动过大。”陆太医也是第一次发现攸宁公主原来这么猛,他还是赶紧溜吧。 “有劳陆太医。”沈无咎颔首。 送走太医,沈无咎连日来的强撑也到了尽头,没等药煎好就已经昏睡过去。 “叫公主受委屈了,还请公主看在四弟不顾重伤赶回来的份上,莫要恼了四弟。”走到外间,大夫人少不得为沈无咎说情。 她能看出来老四和公主一打照面就不喜,公主想必也一样,不然方才也不会那般幸灾乐祸。 新婚第二日就迎来重伤的夫君,公主不大发雷霆都是好的。 唉!等天一亮,这事传出去只怕又要有不好的话了。 皇后临终前让陛下下旨赐婚是为了让攸宁公主摆脱去越国和亲的命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沈家。毕竟,随着将军府几位爷的死,外头都说嫁入沈家的人必守寡。 幸好,老四只是重伤,而不是没命。 “我不委屈啊。”楚攸宁摇摇头。 虽然没守成寡,但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委屈的只会是别人。 “公主能体谅就好。”大夫人放心了,公主还是很懂事的。 第 9 章 第 9 章 宫里,景徽帝的御案上放着一份战报,战报是跟沈无咎重伤回来的消息一起到的,却不是沈无咎写的,可见沈无咎带伤赶得有多急。 战报上面说绥国突袭,沈无咎为救庶弟,贻误军机,导致回防不及,丢失崇关,兼并大敌当前残害同袍。 嵩关也是一个重要关隘,幸好最后阻止了敌军兵临城下的脚步,只是,失去了那个关隘,这城迟早守不住。 景徽帝觉得待会的早朝又要头疼了,因为战报上被沈无咎残害的同袍就是英国公世子。他是偏袒女婿呢,还是偏袒女婿呢? 这时陆太医回来上报沈无咎的伤,得知沈无咎以后没法上战场了,景徽帝挥退太医,惋叹即将失去一名猛将的同时,又发愁。 “攸宁这下要怪朕了,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吗?” 刘正:…… “沈无咎若是真的不行,朕要不要准许攸宁养面首呢?”景徽帝来回踱步。 刘正:……陛下,沈家几代将军的棺材板快要压不住了。 景徽帝也不需要有人回应,他负手望着外头冉冉升起的旭日,心中叹息。 当初先帝还担心镇国将军世袭五代,足够拥有一支强大忠勇的沈家军,怕沈家谋逆,如今,沈家的气数已然将尽,就看沈无咎那个庶弟能不能镇得住沈家军了。 …… 旭日东升。 楚攸宁任由风儿和冰儿在身上捯饬妥当,然后坐在外间享用丰富的早餐。 张嬷嬷带人收拾新房一应物事,看到原本屋里摆着的“早生贵子”一个不剩,脑门突突直跳。 她往外走,“公主,桌上的桂圆红枣花生呢?” “不知道,可能被老鼠吃了吧。”楚攸宁把松软的馒头捏成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动了动,继续进攻下一个。 张嬷嬷看得直眼,以前公主真不是这样的啊,这是哪里出错了? “公主可知道那只老鼠的洞在哪?”张嬷嬷真觉得单是桂圆红枣配不上她家公主的嘴,可是公主上吊醒来后,但凡能吃的都不挑。 “不知道啊。” 楚攸宁舀起一口软糯的米粥送进嘴里,嘴里的馒头吸入热乎乎的米粥,软化开来,别有一番美味。 张嬷嬷放弃询问,她算是知道了,公主是个护食的,落入她手里的东西别想她会乖乖交出来,就说公主吃的苹果,都没人注意到她何时打包带出宫的。 吃完美美的早餐,楚攸宁作为新嫁娘,新婚第二天需要去前堂认亲,沈无咎还躺床上昏睡,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去。 楚攸宁带着风儿冰儿两个贴身婢女,还有张嬷嬷来到正堂,堂上两个主位都是空的,两边分别坐着将军府的几位夫人。 楚攸宁一到,几位夫人纷纷站起来迎接。 “公主来了,老四这事没吓着你吧?”大夫人关切地问。 “他长得还行,吓不着。”楚攸宁说。 几个夫人听了均是一笑。 “还别说,老四可是几兄弟里长得最俊的儿郎,与公主恰是天上人间最配的一对。”二夫人是武官之女,性情最豪爽不过。 寒暄几句,真正的认亲大会开始。 楚攸宁在张嬷嬷的提示下挨个给几个嫂子见礼,喊人,收礼。 大夫人和二夫人昨天就见过了,三夫人宋氏是个斯文秀气的妹子,出自书香世家,看着就不一样,浑身都透着股墨香。 刚过门,都没来得及洞房,新郎就披上战袍赶往边关了。比起有孩子相伴的大、二夫人,这位三夫人显然更苦一点。 张嬷嬷说,当年沈三离去时就已事先写下和离书交给大夫人,若他一去不归,便让大夫人放三夫人归去,只是三夫人与沈三是两情相悦,宁可死守灵位也不愿另嫁。 不单是三夫人,当年沈大沈二战死失踪的时候,大、二两位夫人年华正茂,沈无咎曾要代兄放妻另觅良人,大、二两夫人放话此生生是沈家妇,死是沈家鬼,让她们另嫁就是逼她们去死。 因此,沈家也得了文人骚客眼中的节妇美名。 个个忠贞不二,不为名节,只为深爱的那个人,值得点赞。 楚攸宁给几个嫂子见完礼,就轮到小辈来给她见礼了。 张嬷嬷早就帮她捋过一遍人物相关。 站在三夫人下边的那个少女是沈无咎的庶妹,秀眉弯弯,眼眸灵动,今年十八了,在沈无咎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亲,守了三年孝,本该出孝后就成亲,结果男方家也有长辈去世,男方又要守孝,至今也没能完婚。 刚才她进来时就有偷瞄,看着也是个胆大的。 “思洛给四嫂见礼。”沈思洛上前行礼。 沈思洛知道攸宁公主会嫁进沈家,还担心攸宁公主嫁进来后会欺负她的几位嫂嫂,已经做好了要对着干的准备,现在看来,攸宁公主好像还挺好的,没有仗势欺人。 “不错。”楚攸宁把见面礼给她,是出自宫廷绣娘绣的荷包,见面礼都是张嬷嬷准备的,她也不懂,只管照着来就行。 沈思洛接过荷包,别以为夸她她就放松戒备了。可是,她的心因为得到公主的夸赞有点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楚攸宁可不知道她还在沈思洛的观察期里,她转身对上挨着大夫人的那对姐妹花。 姐妹花是大夫人所生,大的今年十二岁,小的十岁,长得像大夫人,小脸上已经具有美人雏形。 “公主,这是如姐儿,这是云姐儿。如姐儿,云姐儿,快给你们四婶见礼。”大夫人拍拍两个闺女。 云姐儿和如姐儿一致上前福身,“如姐儿/云姐儿见过四婶。” 这也是原主前世造的孽啊。 楚攸宁把荷包给她们,“以后谁欺负你们尽管来找我。” 如姐儿和云姐儿拿着荷包,呆呆看着这个公主婶婶。自从爹爹和叔叔们战死后,外头都说镇国将军府满门寡妇,说镇国将军府各种不好,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暖暖的。 最后是归哥儿。 归哥儿仗着和公主婶婶有过一次“交情”,都不用二夫人说,自个就哒哒走到楚攸宁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公主婶婶,归哥儿也有见面礼吗?” “这小皮猴子,公主,你甭管他。”二夫人笑骂。 对于昨天代叔迎亲的小豆丁,楚攸宁很有好感,抬手捏了捏她昨天就想捏的小发髻,拿起托盘上的玉佩给他,“你都叫我公主婶婶了,当然不能没有。” “归哥儿多谢公主婶婶。”归哥儿接过玉佩,正正经经作揖,也不回他娘身边了,就挨着楚攸宁站。 二夫人瞧得稀奇,归哥儿是她当年听闻他爹在战场上失踪的时候早产的,身子虽然不至于一步三喘的地步,却也不算好,不能进行太剧烈的动作,小小年纪就嫌弃和姑娘家玩不够爷们,这会倒是和才见过两次面的攸宁公主亲近。 楚攸宁见小豆丁不走,就从荷包里摸出一把红枣桂圆,那是她藏起来的早生贵子,“吃完再跟我要。” “谢谢公主婶婶。”归哥儿双手接过,露出羞涩的笑。公主婶婶喜欢他呢,洛姑姑还说公主是坏人,让他不要靠近,他觉得公主是好人。 “不谢。”楚攸宁也拿了颗桂圆剥皮塞嘴里,虽然是干的,肉也没有多少,但是甜。 见大家都看着她,她抬头问,“你们也要吃吗?” 大家笑着齐齐摇头。 大夫人说,“公主喜欢吃的话往后我让人多备些。” 公主哪里嚣张跋扈了,分明是孩子心性。 张嬷嬷表示已经无力挽救了,连她都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往荷包里装这些东西。 亲算是认完了,在老将军死之前,沈家就已经分家,如今镇国将军府里只有嫡系一脉。除了没出面的许姨娘,镇国将军府里的主子都在这了。 据说这个许姨娘是犯官之后,因是战友之女,被沈无咎的父亲赎回来,纳入府中,只求偏安一隅,沈思洛还有那个在边关的沈五就是她生的。 因为许姨娘不争,儿子女儿生下来都在主母跟前教养,镇国将军府倒也和睦。 认完亲,又寒暄几句,楚攸宁就耐不住走了。 楚攸宁一走,几个夫人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管家权的事,还是等四弟醒来问问他吧。” “也是,总不好让公主就这般接手了。” …… 出了正堂,张嬷嬷低声说,“公主,按理说,您已嫁入将军府,成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大夫人应该主动提及管家权的事,可奴婢瞧着几位夫人都没有这个意思。” “这个啊,我又不会管家,要来干嘛。”楚攸宁摇头,只要别管她就行。 “就算公主不要这个管家权,大夫人该表的态还是得有,奴婢怀疑三位夫人别有用心。” “她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有点想要争的东西调剂生活也不错,就怕守寡也守成一潭死水。” 楚攸宁是个懒得动脑的主,作为霸王花队的队长也是只管冲在前头,队里的事务有专人管,有需要她决定的事会来请示她,其他的完全不用操心。 在楚攸宁看来,谁管家无所谓,这工作就跟末世他们队里专门掌管后勤的人一样,只要别克扣她吃的,一切都好说。 张嬷嬷瞬间觉得自个公主无比高尚,瞧这话说的,竟能体贴镇国将军府里的女人守寡不易,真该让三位夫人来听听,看她们还好不好意思欺负自个公主。 回明晖院的路上,楚攸宁摸摸肚子,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以打包,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没什么比粮食来得更有安全感。 在末世,最有成就感的就是队里囤有物资,没有就出去扫街,掘地三尺,搜刮基地用得到的东西换取粮食,营养液,保证队里人员不饿肚子。 走到分叉路口,楚攸宁就看到程安捧着一个长盒回明晖院。她本来不打算理会的,只是从旁走过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能量。 第 10 章 第 10 章 楚攸宁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落在长盒上,“这是什么?” “回公主,这是沈家历代的传家宝剑,随主子征战沙场的神兵利器,属下正要送去书房放置。”程安看到公主的眼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吗?我想看看。”楚攸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盒。 程安倒退一步,“宝剑锋利,为免伤了公主千金之躯,属下认为不妥。” “我就看看。”楚攸宁紧跟上前。 程安在心里狂呼唤他家主子,脸上艰难求生,“请公主恕罪,这剑除了主子,谁也不能碰。” 楚攸宁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但这能量能让她的异能快速恢复,好悬才记起这不是末世,不能上手抢。 “行,我去找你家主子谈谈人生。”楚攸宁又不舍地看了眼长盒,厨房也不去了,转身回明晖院。 程安松了一口气,要是公主仗着身份非要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找主子谈人生?主子怕是没什么人生跟公主谈,为了赶回来阻止这门亲事,主子可是不要命了,还撑着写了折子求陛下撤销婚事,交代他们若他有个万一,便将折子递上去,死了也要把五公主赶出将军府,若陛下不允,还让他们想法子杀了公主,总之就是不能让公主活在将军府。 天知道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明明半年前,圣旨传到边关的时候主子虽然不愿,却也没想过要抗旨的。 …… 沈无咎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奶白的漂亮小脸儿,而这张脸的主人正打算用手戳他的伤口。 “公主还是想设灵堂吗?”沈无咎撑着床小心地坐起来,声音因为虚弱久了显得有气无力,很没有威力。 楚攸宁收回手,半点也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还认真点点头,“是啊,我就看看你这伤大概什么时候能设灵堂。” “为何公主就一定认为我必死无疑,莫非事先得到了消息?”沈无咎试探地问。 他重伤后昏了一天一夜,军医已经宣布准备后事了,他大梦初醒,竟好像重活一世般,那时战报也才刚要发出,她只是一深宫公主,不可能那么早知道他重伤不醒的事。 楚攸宁眼睛转了转,“不都说嫁进将军府必守寡吗?看那个巧荷天塌了的样子,我以为你死了,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总不能说前世的你这个时候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沈无咎听她这么说,暂时打消对她也知道前情的怀疑,嗤笑出声,“公主巴不得我死?” “我呢,是奔着守寡来的,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死一死?”楚攸宁毫不掩饰她想要守寡的心,朝沈无咎挥挥小拳头。 “怕是要叫公主失望了,沈某还得活着护住满门妇孺,不叫那些丧心病狂的欺负了去。”沈无咎说到最后语气里都带了阴森,如果能看得见黑气,此时的沈无咎就是黑气笼罩了。 楚攸宁一怔,摸出花生,咔的一下捏爆,点点头,“丧心病狂的人该大卸八块,下油锅,炸他个焦香酥脆。” 沈无咎:…… 和仇人同仇敌忾是什么感觉?仇人还忾得比他狠,只差一盅小酒了。 明明是满腔仇恨,却是仇恨值上升到一半就被戳破了,只剩满满的无力感。 他看着剥开花生又往上抛用嘴去接的公主,只觉得自己对公主这个身份认知有误。 这么幼稚的举止是公主会做的事? 而且,好似从见面开始,就没见她停过嘴。是他理解有误,还是皇家公主这般不讲究?这跟个小老鼠似的吃个不停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将军府饿着她了。 楚攸宁没忘记她在这守着沈无咎醒来的目的,抬头问,“我听说沈家有把杀人如切瓜的宝剑,我想看一看。” 沈无咎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太启剑不是赏玩之物,公主若是无聊可以去赏花扑蝶。” 居然打主意到太启剑上了,她想要做什么? 楚攸宁就猜到沈无咎没那么容易答应,“这样吧,你让我看一看,我帮你治伤,保证你以后想怎么猛就怎么猛。” 沈无咎脸色一黑,皇家公主再嚣张跋扈,言行也不该是如此轻浮孟浪,可是从见面到现在,这位说话都很直白。 “太医都没法的事,公主打算如何治?”他可不相信金枝玉叶的公主会医术。 “你别管我怎么治,就说你同不同意吧?”楚攸宁直接问。 沈无咎冷笑着看她,“要看太启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弄死我。” “那太麻烦,还是等你死了我再看吧。你这内脏被捅破,就算勉强止血了,内里也会坏掉,还有可能导致尿痛尿频尿急等症状,往多了算,最多活一年。”楚攸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脸我等得起的悠哉表情。 粗俗! 沈无咎忍住想抬手按眉心的冲动,“你认识九命神医?” 她要是有法子治他的伤,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人。 九命神医,自称凡他所医的人皆有九命,凭一套九九金针从阎王手里抢人,只是这九命神医早已绝迹多年。 “不认识。”楚攸宁摇头,九命猫妖,她听说过。 “那你凭什么能治好我的伤。” “你让我看看那什么剑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沈无咎是不可能同意的,“若公主想玩,可以到练武场去,那里有很多兵器。” “有时间我会去的,我现在就想看你那把剑。”楚攸宁表示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沈无咎冷笑,“那公主还是等我死了再看吧。” “那好吧。”楚攸宁也不再纠缠,好像对太启剑只是一时兴起。 沈无咎却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放弃,明明算起来也才见两次面,也不知道打哪来的直觉。 楚攸宁看了看沈无咎的脸,忽然起身凑近,抬手摸上他的额头。 沈无咎险些一掌打出去,柔嫩的掌心就这么贴上他的额头,他整个人都僵住,周身被她身上的馨香包围,还夹着淡淡的果香。 “公……” 张嬷嬷抱着闹着要找姐姐的四皇子进来,看到她家公主站在床边,抬手放在驸马头上,脑海里闪过的竟是公主欺负良家妇男的画面。 天爷哦,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公主明明还是那个娇娇软软的公主。 她是要退出去,还是往里走?她以为驸马没醒,又是青/天白日的,应是不用在门外听宣的。 “嬷嬷,你怎么了?”楚攸宁收回手见张嬷嬷站那不动,问了句,然后回头跟沈无咎说,“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准确的说,他一直在发烧,应该是伤口有些发炎了,古代的路那么颠簸,伤又那么重,就这样还要加急奔波回来,是个狠人。 沈无咎暗呼出一口气,“何为发烧?” “呃,就是发热?”楚攸宁不确定地说。 所以,她是在关心他?她还会关心人? “太医给我开了药,喝了药便好。”沈无咎淡淡地说。 楚攸宁点点头,看来古代的医术还是很厉害的。 “药早就煎好了,奴婢去给驸马端来。”张嬷嬷把四皇子往楚攸宁怀里一塞,快步离开。 她巴不得公主和驸马多多相处,和和美美的。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怀里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奶娃娃,暗暗猜测孩子的来历。 “我儿子,像吗?”楚攸宁把自己的脸和奶团子贴一起,笑眯眯地问。 “啊……”奶团子转头就往亲姐脸上吧唧了口,抱着亲姐小胖身雀跃得不行。 沈无咎的目光掠过一大一小略相似的眉眼,眼眸微闪,“恭喜公主喜得贵子。” “同喜同喜,你喜当爹了。”楚攸宁抓着奶团子的小胖爪挥了挥。 “这便是皇后临终前也要让陛下赐婚的原因?”沈无咎不咸不淡地问。 “对啊!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楚攸宁兴冲冲的。 “呵,娶一送一,倒是我赚了。”沈无咎说着,朝奶团子伸手,“乖,叫爹。” 楚攸宁惊奇地看向沈无咎,“你不生气?” 在古代,好像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连多看其他男人一眼都是罪大恶极,还有一个叫浸猪笼的玩意,太不人道了。 “你该不会知道自己不行了,干脆就接受这个便宜儿子吧?”楚攸宁的目光落在沈无咎的伤口上。 沈无咎黑着脸,“公主放心,我定会将这孩子视如己出。” 楚攸宁觉得她猜对了,“你放心,人的体内有两个肾,你这伤处理好了,哪怕只有一个能用,生他七个八个都没问题,这个还是算了。” 奶团子的亲爹还在宫里好好的呢,为了沈无咎好,这便宜儿子还是别认了吧。 “你既已带他嫁进门,那他便是我儿子。”沈无咎认真地说。 “哦。那他不是我儿子,也就成不了你儿子了。”自个扯的谎自个拆穿,楚攸宁半点不尴尬。 沈无咎一下子怔住,他还在想怎么叫她自掘坟墓,她已经把墓铲平了。不过,被她这么一搞,倒是精神了不少。 他当然猜得出这是与公主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只是四皇子为何会在新婚第二日出现在将军府? 当初被赐婚后,他让人查到的资料,其中就有说四皇子生下来后,五公主无比厌恨,对四皇子不闻不问,此时瞧她也不像是厌恶,且四皇子也很亲近她,与调查到的不符。 那个梦里也没有四皇子的出现,甚至连张嬷嬷都没有,只有一个叫王嬷嬷的一直跟在她身边。 此时的沈无咎还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不知道原主为了不嫁他假装上吊导致换了个人,也不知道他以为的五公主已经获得封号,更胆大包天把弟弟当嫁妆给带出宫来了。 张嬷嬷很快就将药端进来了,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 11 章 第 11 章 “公主,驸马,闻家的人来退婚了。”张嬷嬷把药端进来,先开口传达门外大夫人让人来知会的事。 “我知道了。”沈无咎点点头,让嬷嬷把药端过来, 他并不怎么意外,在那个梦里有思洛,就代表他死后,这桩婚事有了变故。要么没成,要么和离或被休回来。 这些年,哪怕他远在边关也有派人将家里的事三不五时写信上报,知道那闻家二公子也要守孝时他就派人盯着了,本来寻个空档回来处理这事的,没想到他差点死了,或许,已经死了,只是又活了。 张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自认琢磨人心有一套,此时她琢磨不透驸马是何意。这沈二姑娘虽然是庶出,可是因为沈家阳盛阴衰,沈二姑娘也是极受宠的,京里嫡庶最和睦的就是镇国将军府了。 “闻家是哪个?退谁的婚?”外来人士楚攸宁看向张嬷嬷。 “闻家祖上也曾封爵,后来爵位被收回来了,如今当家老爷任户部尚书,也是颇有底蕴的一个世家。当年,经由大姑娘牵线,二姑娘与闻家大房二公子订了亲。”张嬷嬷就知道她给忘了,明明今早去认亲路上刚跟公主仔细说过将军府里的各人物关系。 “哦,是思洛妹子啊,是个好妹子,谁退婚是谁的损失。” 楚攸宁记得那个胆大的沈思洛,那个怕她欺负家人的防备小眼神,在她看来就像只奶凶奶凶的小兽,知道护着家人的就是好妹子。 沈无咎听她这么说,意外地抬头看了眼,然后低头喝药。 楚攸宁隔着距离都能闻到一股子药味,本来还好奇古代的药是什么样的,这下一点也不好奇了,还抱着奶团子悄悄后退了些。 末世历时三十多年,中西药早就断绝,取而代之的是用各种异植配制出来的药剂。 沈无咎喝完药,将碗递回给张嬷嬷,“劳烦嬷嬷帮我叫程安来。” “不敢当,驸马可要用膳?灶上温着粥。”张嬷嬷原本还担心驸马因为被逼娶公主而不悦,会迁怒公主身边的人,没想到脾性怪好的。不愧是当了将军的人,想当年那可是京中谁见了都怕的主。 沈无咎摆摆手,他如今什么都吃不下,嘴里都是药味。 “嬷嬷,我们也去看看。”楚攸宁抱着奶团子往外走,队员被人欺上门,作为队长必须出面护着。 楚攸宁决定嫁来将军府时就把将军府里的人划入她的保护圈里了,若真亡国就带着一起跑路。国都亡了,她一个公主跑路就不算什么了,俘虏或殉国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将军府的男主人活着回来了,这些人应该也成不了她的队员了。 …… 张嬷嬷把四皇子交给他的奶嬷嬷带,跟着楚攸宁出了明晖院。 “公主,其实还有一事奴婢没说。”张嬷嬷上前走近了些,“外头已经传遍了驸马因为救五爷贻误军机导致关隘失守的事,还有,大敌当前打断了英国公世子的腿,视为残害同袍。奴婢想,这应该是闻家上门退婚的原因。” “昏……”说好了不叫昏君的,楚攸宁改口,“父皇有说法了吗?” “陛下的说法管什么用,陛下这些年政事都交由内阁处理,这次伤的又是英国公世子,昭贵妃的表侄,秦阁老的外孙。” “没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楚攸宁懒得去捋其中的关系。 张嬷嬷觉得公主想得天真了,他们能有什么实力?仗着沈家军吗?那就不是失责,是谋反了。 这边,楚攸宁一走,程安就到了,沈无咎在由程安伺候梳洗更衣的同时,听程安说打听到的消息。 他一路从边关赶回来,路上自然没接到京里的最新消息,也就不知道原来五公主还为了不嫁他上过吊,醒来后完全不怕死,视宫规礼数如无物,还把四皇子当嫁妆带出宫了。 沈无咎总算明白为何四皇子会在将军府,不但如此,五公主放飞本性,反倒让景徽帝给赐了封号,为攸宁。 这与梦里的完全不同,若说攸宁公主不怕死地作,那对四皇子的态度改变呢?还有原本的奶嬷嬷王嬷嬷也被发落了,换成皇后生前跟边的张嬷嬷。 这已经不是想作死能说得清的了,倒像是像他一样知晓后面发生什么事,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还有什么?”沈无咎问。 程安迟疑了下,“还有一件事,属下以为无关紧要。” “说。” “攸宁公主上吊前曾跟四公主说让四公主代嫁的话,她则愿意去越国和亲。”程安觉得这事毕竟是主子被嫌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提。 沈无咎整衣领的动作一顿,浑身散发出无边的冷意。 她果然是知晓的,知道庆国很快会亡,所以这一次要换成她嫁去越国,前世她就是为了换取去越国投奔四公主的机会才害得沈家那般的! 所以,说什么笃定他会死是因为谣言,都是骗人的。只是如果这样,为何她会带上四皇子?若是王嬷嬷前世做了什么叫她给换了还好说,一个奶娃娃带着有什么价值吗?看她和四皇子那么亲近也不是假的。 她是否在谋划什么? 被疑在谋划什么的楚攸宁已经到达前院大堂。 堂上一边坐着闻家人,一边坐着沈家三位夫人和当事人沈思洛。 楚攸宁一到,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今日的她穿着银红色的小袖对襟襦裙,上绣花鸟,缀以珠玉,映得肌肤红润照人,晶莹剔透,也衬托出作为新妇的娇艳明媚。 一直垂着头的沈思洛听见楚攸宁来了,不知为什么,仿佛看到了靠山,明明之前还怕她伤害家里人,明明比自己小,可是看着她大步走进来,心里的委屈就止不住漫开来了,望着楚攸宁眼睛红通通的,跟只兔子似的。 楚攸宁瞬间觉得自己人被欺负了,谁也不看,就看向堂上那个白得不像个男人的男人。 “就是你来退婚?”说着,她又看向沈思洛,“就这么个体虚的三秒男也值得你哭?” 虽然大家不知道三秒是什么,但是前面加了个体虚不难猜到是什么意思,闻家人的脸都绿了。 “四嫂,我没哭!”沈思洛大声说,对那闻家公子哼了声,不屑地扭开脸。 闻二公子袖子下的手愤愤攥起,脸色阴郁。 “公主,就算您贵为公主也不该如此欺人。” 闻家那边坐在最上位的女人开口,那架势竟瞧着比大夫人她们还像主人。 楚攸宁看过去,“你哪位?又怎么知道我是欺人,你试过?” 众人瞠目结舌,攸宁公主这是要逼死人啊。 “公主这是要我去死啊!”那妇人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公主,那是沈家大姑娘。”张嬷嬷上前提示。 楚攸宁总算知道这女人的主人姿态从哪来的了。她看向张嬷嬷,“你确定她的沈是这个沈家?我还以为她姓闻呢。” 明晃晃的讽刺打在沈大姑娘脸上,沈大姑娘摇摇欲坠。 大夫人几个暗爽,这大姑娘作为媒人陪同过来退婚无可厚非,可一来就同闻家坐一块,摆明了站闻家那边,把娘家放哪里。 “这话也是我想问的。” 沈无咎由程安程佑抬进来,楚攸宁朝他看去,他身上穿了件枣红色黑绣直裰,因为伤在腰上,腰身也只是虚虚束着,看着有几分闲散随意,忽略他那锋利的眉眼,更像一个皎如云间月的清贵公子。 哦,他本身也是个贵公子。 “你这是嫌活一年还太长了?”楚攸宁看着他苍白又有些泛红的脸色,皱眉。 伤患就该有伤患的觉悟,不好好休息跑来凑什么热闹,又不是丧尸攻城,需要拼命的时候。她就见不得受伤还不好好养伤的人,在她队里,这种情况绝对是不允许发生的。 沈无咎听出她话里的关心,看着她不作伪的眼神,心里有些复杂,似乎,她总有法子让人恨不起来。若她只是因为这一世不想让他死才这么说也就罢了,可她之前说想守寡也是真的。 沈无咎的目光扫过堂上的家人,脑海里闪过梦里那些残忍的画面,眼神坚定,“总不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护一方百姓,在家却护不了自家人。” 楚攸宁听了倒是认同地点点头,要是换成躺下的是她的话,听到有人欺上门,她也没法安心躺着。 跟她一样护短,不错。 “老四,你怎么来了?我只是让人去知会你们一声,并不需要你们出面,伤这么重就该好好躺着养伤。”大夫人起身担心地道。 “老四,你这伤可好些了?”二夫人也关心地问。老四是今晨天未亮回来的,听闻挺凶险,都不等服药就又昏过去了,不知何时醒来,她们也不好去探望。 “四弟,瞧你这面色不大妥当,还是回去歇着吧,这事我们心里有数,不会让人欺到我们沈家头上来。”三夫人用最柔的声音说出最刚的事。 沈无咎心里一暖,对几位嫂嫂颔首,“我无事,嫂嫂们不用担心。” “无咎,你方才说什么?”沈大姑娘却是不敢置信地问,她还在娘家的时候可没少疼他啊。 沈无咎看向沈大姑娘,心下越加失望,几位嫂嫂都在担心他的伤,她却只记得他进来的那一句,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没有。 “大姐,我只问你一句,闻二公子为长辈守孝的事你可知?” 沈大姑娘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他慑人的眼,“为长辈守孝不是应该的吗?” 第 12 章 第 12 章 “好,你果然知道。”沈无咎露出讽刺的笑,眼中寒光逼人,“大姐明知道闻家守的是哪门子的孝,却未曾想过知会娘家一声,今日还同闻家一块上门退亲,你扪心自问,你还对得起你名字里的这个沈姓吗?!” “沈无咎,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大姐,你这是不敬长姐。”沈大姑娘被说得下不来台,恼羞成怒。 “那大姐又可还记得自己是沈家人?”沈无咎不留情面地问。 “行了,既然你已经把我想成这样了,我再多说也是白费唇舌,你现在翅膀硬了,是镇国将军府的家主了,想来我这个大姐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沈大姑娘冷冷淡淡地说。 沈无咎没接话,转而看向闻家人。 闻家人已经心里打哆嗦了,这沈无咎看着年轻,却也是尸山血海里淌着的,别说为将者那犀利如刀锋的目光,就那股长时间杀人的煞气,哪怕此时是个伤患,瞧着也叫人心里发寒。 沈无咎的目光落在那闻家公子身上,“为长辈守孝?为出了五服的长辈守孝?既然你这般孝顺,为了让你名正言顺,不如我上奏将你过继去给那位长辈,如何?” 小妹好不容易出了孝期,这时候年纪已经算大了,闻家之所以能等并不是情深义重,而是知道沈家得罪不起,等一出孝,因为不想娶,便扯了个为家中长辈守孝的借口,好叫婚事一拖再拖,拖到女方等不起主动退亲开始,这不,他一出事,闻家就迫不及待上门退亲来了。 闻家公子脸色刷白,两腿发软。 “好啊,原来你说的守孝是这么个守法!把我当傻子耍!”沈思洛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她四哥要那般问大姐,原来大姐早就知道,却什么也不说,任由她被蒙在鼓里。 明明比她大十岁呢,她能懂事的时候,大姐都快要嫁人了,为何还这般看她不顺眼啊。 “沈二姑娘,退亲实乃非我所愿,对不住。”闻家公子还是强撑起该有的公子风范。 “受不起!”沈思洛冷哼一声,扭头去跟楚攸宁站一块。 楚攸宁看了她一眼,这妹子应该是个傲骄的性子,总爱哼别人。 “沈将军,这不能怪我儿,实在是族中长辈如此要求,我儿也是逼不得已啊。如今就是为了不耽搁沈二姑娘,才赶紧来将亲事退了的。”也就是闻家夫人觉得自己是长辈,才敢这么跟沈无咎说话。 沈无咎讥诮勾唇,“闻二公子能等我小妹守三年孝,没道理我小妹等不得。” 闻家夫人没料到沈无咎油盐不进,瞬间拉长了脸,“既然将军非要我明说,那我就直说了。沈家这些年风水似乎不大好,我将贵府二姑娘的八字和我儿子的拿去重新批了下,结果于两家都有妨碍,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吧。” 沈无咎轻笑一声,“程佑,好好儿将闻二公子送出府。” 程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个送法。 闻家夫人本来还没意会过来,等到程佑那么个大汉朝自己儿子走去,立即明白是怎么个送法了。 他们都忘了,当年沈大姑娘嫁入宁远侯府后,宁远候世子眠花宿柳,当时仅十二岁的沈无咎可是执鞭闯入花楼将世子拖出来,当街鞭打,还威胁谁敢带歪世子,他就找谁麻烦,自此成为京中一霸。宁远侯府世子那可真的老实了好些年,直到沈家出事。 沈大姑娘显然也想起这事了,不过,与人人羡慕她有这么个弟弟维护不同,她是有些怨怪沈无咎的,因为沈无咎,她夫君更不待见她了。 “需要帮忙吗?”楚攸宁忽然出现在闻家公子身边,问程佑。 程佑:……公主这跃跃欲试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这等粗活就不劳烦公主了,何况这小人会脏了公主的手。” “我不嫌脏。”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试一试她的力气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她当然不能放过。 楚攸宁不等程佑再拒绝,一把将闻家公子扯过来,一提一甩,呈抛物线扔出门去。 众人就这样瞪大了眼看着闻家公子在攸宁公主手里轻如无物般被扔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叫,闻家公子呈大字形砸在外头的影璧上,滑落在地。 众人的心里一致瞳孔地震。 “我儿啊!”闻家夫人凄厉地大喊一声,由丫鬟扶着跌跌撞撞去看她儿子。 楚攸宁看着白嫩到发光的小手,不满意。才恢复到末世的一半,要知道全盛的时候,她可是能举起车砸倒一片丧尸的。 不过,这应该是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沈大姑娘心里打了个哆嗦,早知道攸宁公主这么凶残,她方才也不敢那般说话。 楚攸宁回过身就看见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干干笑了笑,“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点,还好墙没塌。” 这是墙塌不塌的问题吗?! “公主,您的力气何时这么大了?”张嬷嬷问。 沈无咎也紧紧盯着楚攸宁,等一个答案。若前世公主有这等力气,为何不用。 “啊?这个啊,是祖宗显灵了,对!就是祖宗显灵!”越国那福王能仙人托梦,她还不能祖宗显灵吗。 楚攸宁板着小脸,努力让人信服。 沈无咎都往她背后有个神秘师父那一挂猜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沈将军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嬷嬷张了张嘴,眼神盯着楚攸宁看,直把楚攸宁盯得心里发毛了,才笑道,“定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放不下四皇子,才让公主有此奇遇。” “对!母后找的祖宗。”楚攸宁顺着张嬷嬷的话编。 沈无咎:……你猜我信不信。 楚攸宁表示,反正就是这样了,不信的找祖宗去。 沈无咎见闻家人还在,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估计追究也追究不出什么来。 他让程安程佑抬着他来到闻家人面前,冷声道,“你们回去吧,亲,只能我们沈家来退。” 闻家夫人一听,不乐意了,“欺人太甚!你们怎能因为我儿没法娶你家姑娘就下如此毒手,虽不能结两姓之好,也不能要人命啊!就算没守孝这回事,这门亲我也是不敢结了,这亲只能由我们闻家来退!” 楚攸宁端着一小碟桂花糕慢悠悠走出来,“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好像是我新婚第二天,你们挑这个日子上门退亲真的好吗?我这个公主是不是太没存在感了?” 张嬷嬷有点想热泪盈眶,不容易啊,公主终于想起她的公主身份有多么高贵不容侵犯了。 闻家人:…… 之前只想着在沈家被问罪之前把亲退了,也顾不上会不会惹公主不快了。 闻家人敢怒不敢言,最后灰溜溜地走了,不然真闹到陛下那去,有罪的反而是他们了。反正这亲事能退了就好,沈家都要大难临头了,还拿腔做势呢。 留下的沈大姑娘坐立不安,想了想,也决定告辞。 “大姐,往后你就少回来吧,沈家的门槛太高,我怕绊着你了。”沈无咎沉着脸对沈大姑娘说。 “你这是要将我逐出沈家?”沈大姑娘难以置信,就算如今的沈家不复以往,不代表她想要被逐出娘家。 “自从父兄去世后,大姐回来过几次?”沈无咎反问。 “我是已嫁出去的姑娘,哪能经常回娘家。”沈大姑娘不认为自己有错。 “难道不是因为听信了外人的话,觉得回来和一屋子寡妇待着晦气吗?!”沈无咎掷地有声,直击人心。 大夫人几个叹息一声,这个大/小姑子是沈家这一代的第一个姑娘,自然怎么宠都不过分,可惜宠坏了性子。 沈大姑娘脸色涨红,就算她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出来,是想要和她这个姐姐划清界线了不成。 “你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姐姐了?也不想找你二哥了?”沈大姑娘抬头问。 第 13 章 第 13 章 沈大姑娘和沈二是双胞胎,这些年找人,没少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心有灵犀上。 如果说之前沈无咎对她还留有余地,此刻听她这么说已经怒不可遏了。 她怎么敢!怎么敢拿这事来做威胁!那就不是她二哥吗? “找!当然找!我本打算等归哥儿长大些就亲去边关找人呢,如今四弟回来养伤,我也可以放心把归哥儿交给四弟教养了。” 二夫人一脸坚决地站出来表态。只要一日没找到沈二的尸首,她就一直找下去。别人能放弃,她不能,也许沈二正在哪等着她找过去呢。 沈无咎听二夫人这么说,想到怀里的玉佩,那是二哥失踪的地方下游一个村落的小孩交上来的,据说是当年那户人家埋了一个人身上得到的。 他们沈家五兄弟都有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他很肯定那是二哥的玉佩,因为他儿时调皮不小心扯下二哥的玉佩磕坏了一个角。 二哥和二嫂是在边关认识的,沈家不大看重门当户对,就算二嫂只是父亲部下之女,这门亲事也没受到任何阻碍。当年,若不是二嫂有孕,也要同二哥回边关的。他知道,二嫂悔恨为何没有坚持跟二哥一起去边关,觉得也许她和孩子都在边关,二哥就不敢轻易出事了。 直到二哥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二嫂早产,生下一儿,取名知归,盼着他父亲早日知道归家。 沈无咎沉默半响,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找。” 只要二嫂还愿意找,他就继续找下去。 楚攸宁本来觉得这是别人的家事,轮不到她管的,可是看到沈家人一个个红了眼眶的样子,手里的桂花糕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把桂花糕放回碟子里,给张嬷嬷拿着,走向沈大姑娘,“你影响到我胃口了。”说着,就要去拎人。 沈大姑娘想起她方才的壮举,吓得脸色一白,带着丫鬟惊恐逃走。这下不用沈无咎说,有攸宁公主在一日,她都不想回来了,太可怕了,若真被摔扔还没地说理。 看到这一幕,沈家人有些哭笑不得,似乎,什么事到公主这里都变得好简单。 楚攸宁回过身,面对大家的目光,一脸坦然,“背叛的人就该被驱逐。” 在她的队里,不是一条心的,天王老子求情也没用,每天都活得那么艰难了,谁还有心情搞内斗,一不小心整队玩完。 “多谢公主出手,也省得我们为难了。”大夫人把话说得很漂亮。 “不谢,以后你们要是还为难可以来找我。”沈家人念在是家人的份上下不了手,她可不同。 几个夫人真是越看公主越觉得适合沈家,就这爽利劲,活该进沈家门,何况还有那么强悍的力气。皇后娘娘是不是知道公主有这么大的力气才把公主嫁进沈家的啊? 转角处,许姨娘看着闻家人离开,又看了看新进门的攸宁公主,知道不用她出面了,暗暗点头,带着嬷嬷转身离开。 沈家人不论男女皆有风骨,她原是担心思洛会闹着不愿退亲,做为母亲理应站出来做主把这亲事给退了,倒没想到新入门的公主这般维护沈家,如此,倒也好。 楚攸宁有精神异能,虽然是待机状态,但有人偷窥她还是很容易察觉到的。 扭头看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缁衣的女人和一个仆妇离开,从背影看都给人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那是谁?”楚攸宁问张嬷嬷。 张嬷嬷看了眼,“应是府里的许姨娘,到底是二姑娘的生母,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那她又走了是放下心了?”这份心是不是草率了点。 张嬷嬷瞧了眼她家公主,“估计是因为有公主您在,所以放心。” 楚攸宁点点头,“有眼光。” 张嬷嬷:…… 沈无咎等人也听见了楚攸宁的话,知道许姨娘是真的只想待在自己那个小院里,与世无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就连沈思洛都习以为常。 倒不是不喜这个生母,而是许姨娘不与他们亲近,他们又如何亲近得起来。能让她走出院子为她的亲事而来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这边,张嬷嬷小声跟楚攸宁说着许姨娘的生平。 遭逢家变,落入教坊司,要不是因为是沈老将军买回来的,只能属于将军府,只怕许姨娘更热衷于出家。 楚攸宁叹息,敢情这世上的悲惨女人都聚集在沈家了。她怀疑她是不是只适合跟女人混,末世时也是带着一票娘子军生存。 霸王花队的妈妈们要是知道,估计又要担心她脱不了单,或者会弯了。 不对,现在的她,名义上已经脱单了。 …… 退亲这事暂时落幕,沈家人还要回大堂议事。 从府门通往大堂的路两边摆着几缸荷花,楚攸宁就被迷住了,走过去围着那缸荷花转。 沈无咎刚被抬到堂上放下,没见公主跟进来,往外看去,就见到公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一缸荷莲欣赏。此时正是入夏,荷花盛开的时候,缸里的荷花含苞待放,掩在翠绿的荷叶里,像一个披着青纱的仙子,娇羞欲语。 公主喜爱赏荷?想起她之前扔闻家公子那画面,怎么都跟赏荷搭不了边。 沈无咎收回视线,问沈思洛,“当初母亲怎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母亲不可能不问过你。” 小妹定亲的那年他去了边关,母亲为她定下这门亲后没多久便去了,以至于至今他都还不知道母亲当年为何同意这门亲事,只知道是大姐从中牵的线。 沈思洛有些怵她四哥,往三夫人身后躲了躲,“母亲说,闻家老爷是户部尚书,若是两家结了亲,到时沈家军的粮饷户部也给得痛快些。”生怕被误会埋怨母亲,沈思洛又紧着补充,“母亲让我相过面的,闻家二公子也长得一表人才,能为沈家出一份力,我也是愿意的。” 沈无咎抬手抚额,母亲糊涂啊,沈家无论如何,也不能牺牲沈家的女儿去换取利益。 不过,估计也是母亲多方权衡利弊后的结果,闻家二公子,还是嫡出,也确实长得仪表堂堂,配沈家一个庶女足够了,如果沈家没出事的话,这门亲对小妹来说确实算不上坏。 “我不明白,大姐为何要瞒着我们,还尽帮外人。”沈思洛心里还是意难平。比起大姐的态度,被退亲倒是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即将过门的大皇子妃的母亲出自闻家。”大夫人说。 “所以,宁远候府站队了,大姑娘选择牺牲沈家。”二夫人接上。 “大姑娘当年为这门亲事牵线应该是宁远候府授意,宁远候府那时已经把这个算计在里面了。要知道宁远候府可是太后娘家,知道未来大皇子娶谁再简单不过。”三夫人紧跟着分析。 大夫人:“如果沈家没出事,与沈家联姻就以为能得到沈家军的支持。若不是后来选的皇子妃出自崔家,我们也想不到宁远候府早下了这么一步棋。” 崔家亦是武将新贵,准大皇子妃的父亲定国将军,手里握有二十万兵马镇守在与越国交界的雍和关,也是除了沈家军外,庆国的另一大猛将。 “真是阴险,如今见沈家大难临头了就赶紧将婚退了,两头好处都想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二夫人气得拍桌。 沈无咎看几位嫂嫂分析得头头是道,早知她们都是七窍玲珑之人,是沈家误了她们,是几位兄长无福。 “几位嫂嫂用不着生气,再如何算计,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世,国还是要亡的,只是要看亡在谁手里。 大夫人几个瞧见沈无咎眼里透出的坚毅,倒也没往那上边想,只以为他另有打算。 “大姑娘那边,让她好自为之吧。”大夫人说。 沈无咎点点头,这次真的彻底被伤了心,回想当年为她出头后,大姐总是训他不要太过横行霸道,原以为是为自己好,如今看来也是怨自己的吧。 “老四,外头传的事又是怎么回事?我估计你醒来的消息传进宫,宫里很快派人来宣你入宫了。”三夫人问出导致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最关键的事。 她以前只爱读诗书文集,后来认识了沈无非后才开始读一些阴谋阳谋的书,学会分析时政,揣度上位者的心。 沈无咎面露愧疚,“叫嫂嫂们担心了,此事我已有对策,嫂嫂们且放宽心。” “你可别为了安我们的心欺瞒我们,就算真如外边说的又如何,沈家已经失去那么多条命,能救为何不救。再说那英国公世子,我们相信你打断他的腿定也是对方的错。” 大家只记得当年的京中小霸王,却不记得那是为了亲姐出头才落得那么个名声,比起那些只会招猫逗狗,小小年纪就知道对姑娘品头论足的纨绔子弟好太多。 “无咎不敢,我还不想挨嫂嫂们的训。”沈无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真可谓是一笑揽星河。 几个夫人这才放心了。 大夫人见沈无咎脸色还好,就顺便把管家权的事给说了。 “老四,你看,这管家权如何交比较好。”大夫人发愁,将军府快要处于入不敷出状态了,她怎好意思把这样一个家交给新进门的弟媳管,这不是欺负人嘛,到时公主肯定会多想。 沈无咎往外看了眼,公主正挽起袖子往缸里伸,在太阳照耀下,那张还略带稚气的脸白得发光,看起来天真又率性。 他自然不想公主插手管家权,他不知道为何如今的她跟梦里的差别那么大,姑且称前世吧,估计前世她嫌弃将军府穷,对这管家权也看不上,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敞开让她知道好了。 楚攸宁还不知道将军府入不敷出了,她将几缸荷花转了一圈,终于伸出魔爪。 第 14 章 第 14 章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张嬷嬷原本还以为公主围着几缸莲花转一圈是诗兴大发的,都不敢轻易出声,没想到一不留神,公主的手就往缸里伸了。 “我看看里面有没有莲藕。”楚攸宁看了半天终于确定这就是在影像里看到过的荷花,莲藕长在荷花下面,她要挖出来尝尝味道。 在末世,连吃的水都是靠水系异能维持的,哪怕后来研究出净化器,也不足以奢侈到能种莲藕的地步,所以莲藕她也只在留存的影像里、书本上见过。据说莲藕长得白白胖胖,一节一节的,像婴儿胖乎乎的胳膊,吃起来香甜清脆,想吃! 张嬷嬷:…… “我的公主诶,这是供人欣赏的莲花,没有莲藕的。您要吃莲藕跟奴婢说,奴婢让厨房的人做。”末了,还加一句,“您想吃什么都可以跟奴婢说,奴婢让人做来。” 可别想一出是一出了,她的心脏不大好。 楚攸宁遗憾地收回手,“原来不是所有荷花都有莲藕的。” “大户人家院里种的一般是用来作赏花用,莲藕也是个精贵玩意,没多少人种,种出来也都是特定卖给大户人家的。”张嬷嬷说。 “今儿厨房有吗?”楚攸宁赶紧问,她的馋虫可是被勾起来了,就想吃莲藕。 “有。”没有也得有,公主想吃口吃的还能吃不上不成。 楚攸宁满意了,“行,中午就吃藕。”说完,她看着几缸荷花就嫌弃了,“中看不中用,还不如用来养鱼呢。” 鱼她昨天吃过了,肉质鲜美嫩滑,不像末世后异变的鱼,能吃人,肉还柴,还受了污染,非不得已是不会拿来当口粮的。这里没受污染过的鱼,她可以一天吃一条。 张嬷嬷:……这本来就是将军府用来摆着好看的。 “公主想要荷花为何又不摘了?”沈无咎谈完事让程安程佑抬他过来,为了活命能做出那么丧尽天良之事的人,还能对一朵花手下留情不成? 楚攸宁摇头,“我要荷花干嘛,又不能吃。” 沈无咎一噎,表情有点怪,“那公主方才是想摘荷叶?” 张嬷嬷不想叫驸马知道公主是那么无知的人,便道,“回驸马,公主方才是诗兴大发,见这荷花长得好就想摸一摸。” 楚攸宁歪头看向张嬷嬷。 诗兴大发?是认真的吗? 末世后出生的小孩并不多,面临人类存亡的时代,基地里办的学校除了教识字外,最多的就是回顾末世前的盛世,鼓舞人心振兴未来,以及教导如何使用异能,修炼异能,如何杀丧尸等生存技能。她仗着有精神力在,一目十行,看的书倒是比别人多,就是没看过留存下来的那些古诗之类的,太深奥,还得费脑去理解其中含义。 沈无咎也是持怀疑态度,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着荷花诗兴大发的人。 不光是他这么想,跟出来的其他人也这般想,只要想到公主把闻家公子一手扔出老远,她们就觉得诗这么文雅的事跟公主不搭。 张嬷嬷端得一脸正经,绝不能让人知道堂堂公主是想挖莲藕来吃。 …… 楚攸宁到底没能回明晖院等着她的莲藕上桌,因为宫里来人了,来的是禁军,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包围了将军府,任谁看到都觉得将军府大难临头了。 听说是英国公世子回到京城了,一回京就让人抬进宫告状,要陛下严惩沈无咎。 楚攸宁皱眉,只问禁军统领,“我父皇让你们来的?” 禁军统领点头,“是,还请沈将军配合。” 楚攸宁看了眼沈无咎白里透红的脸色,这可不是红润,也不是太阳照的,是身上还发着烧才有的,偏这人还撑得跟没事人似的。 她摇头,“他不去。” 沈无咎讶然看向楚攸宁,未料到她会站出来替他做主。 “公主,事关重大,臣就是抬也得把沈将军抬进宫。”禁军统领板着脸寸步不让。 “我父皇让你这么干的?”如果是,她要收回不喊景徽帝昏君的话,不把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军的命当命,这就是个昏君啊。 “微臣奉命行事。”禁军统领实际上是大皇子的人,陛下倒是说看情况而定,但他也得了大皇子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把沈将军抬进宫治罪。 “那你可以滚了,罪不罪的等人好再说,除非我父皇想他女儿守寡。”沈无咎再不好好休息,别说他的伤好不了,烧都能烧死过去。好好一个将军要是这样被折腾死了,得多憋屈。 “请公主恕罪,臣也是奉命行事。”禁军统领说完,挥手让人去抬沈无咎。 楚攸宁冷笑,能动手的时候绝不瞎逼逼,上前就将那禁军统领踹飞出去。 其他禁军瞠目,仿佛被定住了般,看着他们家统领被踹飞出去,砸在地上。 这一定是幻觉,攸宁公主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抬脚就能把一个壮汉踹出老远,那可是他们统领。 禁军统领捂着肚子站起来,脸色阴沉。他也没想到攸宁公主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言不合就动手,连给他防守的准备都没有。 张嬷嬷心惊肉跳,之前还可以说是那个闻家公子太弱,这次换成禁军统领也照样被轻飘飘踹出去,公主这力气太吓人了。 沈无咎皱眉,方才他就在公主身边,公主出手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只有在战场上才会有的气息。公主长于深宫,这煞气哪来的? 禁军统领也不跟楚攸宁纠缠,只看向沈无咎,“沈将军这是要公然抗旨?如若不去就等同心虚认罪。” “滚犊子。”楚攸宁对自己刚才出手没震慑到人感到不满,上前欲要再动手,围上来的禁军默契地后退一步,空出一个大大的圈。 沈无咎抓住她的手,“多谢公主维护,既是陛下宣召,定是要去的。” 君召臣不应,视同抗旨不尊。何况,不去他又怎么澄清罪名。 楚攸宁低头看他,“你这样子去了是能和人对骂,还是能和人打?” 沈无咎:……他又不是去吵架和打架的,把金銮殿当什么了。 “那行,我也去。”既然非去不可,早点解决早点完事。 沈无咎张了张嘴,看着站在身边亭亭玉立的少女,心里分裂成两个小人,将他的心湖搅得天翻地覆。 禁军统领直觉不能让攸宁公主跟着去,“陛下并没有宣公主入宫。” 楚攸宁知道虽然她看不上昏君,但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就算她是公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宫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回门。” 众人:…… 张嬷嬷赶紧上前悄声说,“公主,回门是在明日。” 楚攸宁不在乎,“我明日没空,正好驸马要进宫就一起吧,省得折腾来折腾去。” 张嬷嬷想说你明日能有什么事,但公主都这么说了,作为公主的人,自然不能拆台,只好道,“是该同驸马入宫谢恩。” 反正公主昨日成亲已经不走寻常路了,再加个回门又何妨。 不得不说,张嬷嬷已经放弃拯救了。 听说公主一块入宫,几位夫人放心了。公主好歹也是陛下的闺女呢,陛下虽然不干人事,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守寡。 都说是回门了,沈无咎也不好阻止,他此刻都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这位公主的好,没法对她的维护无动于衷,又忘不了梦里她所做的事。 禁军统领还能如何,他还能不让公主回门不成? 张嬷嬷不放心楚攸宁也想跟进宫,楚攸宁拒绝了,“嬷嬷,你记得让厨房做好莲藕,我回来要吃的。” 沈家人:…… 似乎,好像明白了公主方才为何把手往缸里伸了。 …… 金銮殿上,大皇子、秦阁老、兵部尚书、英国公都在,轮椅上坐着的是断了腿的英国公世子。 大家看着沈无咎被抬进来,身后跟着攸宁公主,有些诧异。 看到楚攸宁大步走进来,景徽帝有点反应不过来。 “攸宁,未经召见不得入宫。”景徽帝皱眉。经过这两天,他觉得这闺女得不到想要的后就彻底放飞自我,往不怕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行事不拘。 楚攸宁在殿前站定,幽幽开口,“我回门。” 景徽帝:…… 众人:…… 这理由太合理,他们没法反驳。 景徽帝轻咳了下,“既然是回门,那你便去后宫见一见贵妃喝喝茶吧,太后喜清静就不需要去了。” 楚攸宁再次怀疑景徽帝的智商,“父皇,昭贵妃都能把我弟弟当嫁妆嫁出去了,你觉得我还能去跟她喝茶?” 景徽帝被她脸上明晃晃的嫌弃给气到,而且,这事情的真相如何他还能不清楚? “那行,你先去后宫走走,或者去偏殿喝茶吃点东西。”景徽帝打发她走。 楚攸宁心里被那句吃点东西给勾了勾,但看到身边的沈无咎就止住了念头。 她摇头,“不去。你们赶紧对质,对完质我们还要赶回家吃饭。” 沈无咎眼眸微闪,“我们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寻常又极富烟火气的话,很轻易就熏了心。 “公主,后宫不得干政。”秦阁老笑眯眯提醒。 楚攸宁看过去,老头五十上下,一双老眼浑浊而精明,五官和善,气质上看起来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这就是内阁首辅,把持朝政的内阁老大? “我已经嫁出去了,不算后宫。”楚攸宁反驳。 秦阁老不知道公主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也不多说,只看陛下处理。 “公主,金銮殿上要谈的是国家大事,你该回避。”轮椅上的英国公世子却是忍不住开口言明。 楚攸宁的目光落在英国公世子脸上,“咦”了一声,走上前盯着他的脸看。 第 15 章 第 15 章 英国公世子被盯得心里烦躁,又碍于对方是公主,又是在御前,不能发火,尤其公主的眼神有点瘆人,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 楚攸宁盯了半响,确认了,这就是原主前世里打开城门迎敌军入城的怂货。 “我觉得你现在断腿也是一种福气。”断腿了就不能祸害人了。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他自然知道英国公世子就是梦里那个打开城门的判国贼,当下越发肯定公主知晓往后发生的事。 英国公世子的脸色有一瞬的扭曲,冷笑,“公主这是赞成驸马残害同袍?” “公主,就算你下嫁沈将军,也别忘了恒儿还是你表哥。”英国公也心生不悦。 楚攸宁转头看向身体发福的英国公,英国公被她清凌凌的眼眸看得有些发虚,公主眼里的玩味是几个意思。 楚攸宁看完了,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母后娘家是英国公府。” 这话一出就好笑了,皇后出自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却支持昭贵妃,英国公这会居然还有脸来攀关系。 英国公沉下脸,皇后生前还是愿意和英国公府走动的,甚至还想过要将公主嫁进英国公府,皇后去后,攸宁公主也更乐意跟英国公府亲近,怎么这会却针对上英国公府了,是不是皇后临终前跟她说了什么,或者是皇后跟前那个张嬷嬷。 “英国公,此刻不是你们认亲叙旧的时候。”秦阁老出声提醒别忘了把人叫来的目的。 景徽帝也没想到闺女居然不亲外祖家了,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景徽帝再度将目光落在面容惨白的沈无咎身上。 脸上没疤,经战场磨砺过的脸更加英俊迷人了,挺好。虽然伤得起不了身,也能看出身板结实,不错。 想到他的伤,再看站在他身边如花似玉的闺女,景徽帝心里那个悔啊,难道真应了外头的话,嫁入镇国将军府的女子必守寡?攸宁守活寡可不也是守寡嘛。 “既然攸宁愿意多陪陪父皇,那就且站在一边候着吧。”景徽帝一心软就让人留下了。 楚攸宁:……昏君还挺会脑补自愈的。 陛下都决定了,其他人再不乐意也不好反驳,别看景徽帝平日里不爱管政事,真昏起来也叫人没辙,昏在这种小事上还是能接受的。 “陛下,沈将军带到了,是否该让他给老臣一个交代了。”英国公拱手。 “求陛下为臣做主!”英国公世子垂下的眼眸满是阴狠,敢断他的腿,他一定要让沈无咎付出代价。 “想必沈将军也知道叫你来所为何事了,朕给你辩解的机会。”景徽帝顶着闺女的死亡凝视问。 他觉得把攸宁留下来就是一个错误,在场的只有她敢直视圣颜,还带威胁的那种,让他有种想让人把她叉出去的冲动。 他知道闺女这是在怪他,别说他不偏袒自个女婿,早朝他都力排众议,一切等沈无咎醒了再说,谁知道这英国公世子回到京城就赶进宫闹着要他做主,还有内阁也催着处理此事。 沈无咎哪怕做了那个梦醒来后恨不得将这个为美人导致亡国的昏君千刀万剐,此时面上也掩饰得极好。 “陛下,英国公世子违抗军令,导致关口失守,还擅自调换将士兵器,导致我军伤亡惨重,险些战败。若按军法处置,臣打杀了他都是可以的,” 接着,沈无咎将当日战事道来。 雁回关又分多个关口。 当日,绥国派两队兵马欲要攻取广裕和平河两个关口,他怀疑绥军故布疑兵,便兵分三路,让一副将和沈无垢各率五万兵马前往两个关口,而崇关这个关给另一副将领兵镇守,英国公世子非要以他的校尉之衔要求负责领兵在后随时支援。因为怀疑绥军主要想攻打的是崇关,所以他特地下令若当真有绥兵来攻打,便是胜了也不可撤回,以防敌人卷土重来。 本来他是不放心英国公世子这个跑来混军功的领兵,亲自坐镇崇关的,但他得到平河关将士的兵器出了问题的消息,率军赶去,与此同时,崇关第一回交战获胜,英国公世子以为仗已打完,不需支援,下令撤离,绥军再次率大军突袭,这时增援不及,崇关失守,他率军赶回得及时才止住敌军兵临城下的步伐,也因此差点战死。 不过率军回来之时,他顺手就将英国公世子这祸害打下马,只断一条腿算他命大。要知道,倘若他当时去迟一步,沈家又多一个战死沙场的人,平河关口也将破。 那副将便是在他昏迷的当口被英国公世子拢了去,怕担责,便将罪名推到他身上。 人死如灯灭,前世的他一死,再加上京城有秦阁老,英国公,以及其他也想瓦解沈家军的人推波助澜,可不就成功了。沈家能无事,沈家唯一一个成年男丁还能在战场上领兵打仗还是陛下看在沈家镇守边关多年的份上才格外开恩的。 好一个格外开恩! 英国公世子心里一慌,虚张声势道,“这些皆是你一人之词,陛下有我呈上的两位参与作战的副将的证词,孰是孰非,相信陛下自有判断。” 只要秦阁老和大皇子想要沈无咎被定罪,他就逃不掉。 沈无咎知道那两个副将就是梦里他死后立马转投大皇子阵营的那两个,是导致沈家军四分五裂的那两人,他回来前已经交代无垢处置他们。 沈无咎从袖中拿出一支箭头,“此为当日沈校尉带领的军士所用兵器。” 楚攸宁见他说话越来越吃力,额上都要冒虚汗了,接过那箭头,“行了,明摆着有人想让人背锅,就别浪费时间了。” 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剩下的让英国公世子说实话就行。 “攸宁,你安静一边待着,别胡闹。”景徽帝头疼。 “是我胡闹还是您胡闹,没见人快要被折腾死了。为这么个叛国贼叫来重伤发高sh……热的将军进宫折腾,想我守寡就直说。”楚攸宁手微一用力,能作为证据的箭头就被捏断了。 断了…… 兵部尚书脸色巨变,沈将军刚说兵器被调换,这兵器就被攸宁公主捏断了,就那么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捏就断了,无疑是当面证实了这箭头有多“脆弱”。 在战场上,这样的箭头能用吗?必须不能啊!小孩过家家玩的都比这个厉害。作为掌管武选、舆图、车马、甲械之政的兵部尚书慌了。 景徽帝看到这一幕,也怒了,这能射死人的箭头就这么被她闺女捏断了?泥塑的吗?这样的兵器是让他的将士去送给敌军送人头吗? 秦阁老等人一时都有些怀疑人生,尤其是英国公都忘了驳斥那声“判国贼”的话。 这箭在陛下眼前就这么被捏断了,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捏断的,箭头有问题就是铁证如山。 楚攸宁对上沈无咎黑漆漆的眼,略心虚。 “这箭头太脆了。”她把断箭塞回给他,把手背在后面,假装不是自己的错。 沈无咎知道那箭头柔钝,但也不至于一捏就断,他完全没感觉到公主有多用力,可见她这力气真的能达到一力降十会的地步。 沈无咎扫了眼殿上其他人的神色,眼里闪过一抹笑,义正辞严道,“陛下可瞧见了,这样的箭头如何能杀敌。” “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兵部给出的兵器都是经过严格检验的。”兵部尚书慌忙自证清白。 “陛下,沈将军拿出的箭头只能证明箭头有异,不能证明是我儿调换的。”英国公也赶紧说。 不论是他还是大皇子确实存着想让儿子去边关笼络沈家军的心,却没想到儿子会用这样的法子,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清不清白的另说,现在铁证如山,父皇,你判吧。”楚攸宁抬头去看景徽帝,让他赶紧判,其他的事等他们走了想怎么扯都行。 景徽帝正因为兵器造假的事窝着一团火呢,听楚攸宁这么说,心里又是一堵,“攸宁,这事非儿戏,不是说判就能判的。” 楚攸宁不耐烦,指着英国公世子,“那你问问他。” 景徽帝想起沈无咎说兵器是英国公世子换的,是该问。 “英国公世子,从实说来,若有半分虚假,朕诛你满门!” 英国公世子正庆幸换兵器这事他让别人去做,也抹去了所有痕迹,忽然脑子一懵,脸色一白,嘴巴不受控制地回话,“沈无垢那边的兵器是我让人换的,沈家掌管沈家军太久了,该换人掌管了。哈哈!沈无咎伤得好,听说这次伤到内脏以后再无法上战场了,哪怕捡回一条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家军……” 啪! 英国公上前狠狠一巴掌过去,打断英国公世子的话,“混账东西!还不快醒来!” 英国公世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后,脸色煞白,惊恐地抓着他爹的手,“父亲,我方才说的都不算,定是我中邪了。” 楚攸宁扶着额头微微一晃。 沈无咎注意到她的状况,抓住她的手,“公主?” 楚攸宁脑子里是压榨完最后一丝精神力的胀痛,这下真的进入超长待机状态了。 听到沈无咎喊她,她低头,咧嘴一笑,“事情真相大白,可以回去吃饭了。” 沈无咎听她这么说,默了。脸色比他这个伤患还白,她还只想着吃饭。 “公主脸色这么苍白可要叫太医来看看?”沈无咎盯着她忽然像被抽空精气神的脸,蹙眉。 楚攸宁摸摸肚子,“没事,就是低血糖犯了,吃点东西就好。” 沈无咎挑眉,何为低血糖?吃东西就好?他不大相信这个说法,总觉得英国公世子会说真话是因为她。 秦阁老回过神,看向楚攸宁,话是公主让问的,公主又忽然脸色这么白,是与她有关吗?末了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景徽帝也没想到一问就问出真相,有点难以置信。 “父皇帝王威压太厉害,他承受不住只能说实话了。”楚攸宁不走心地夸赞。 是这样吗?景徽帝怀疑,他平时也没少说诛人九族或诛人满门的话,怎么没见这么厉害。 “是这样。”楚攸宁点头,“事情真相大白,我和驸马回去了。” “等等,你脸色是怎么回事?”景徽帝终于注意到闺女死白死白的脸。 第 16 章 第 16 章 “饿的。”楚攸宁言简意赅。 景徽帝愕然,目光不善地瞪向沈无咎,“公主昨日刚下嫁于你,你将军府就敢让她饿肚子!” 沈无咎:……他还怀疑公主在宫里没得吃才会无时无刻都想着吃的呢。 “不是,我得了种不按时吃饭就会脸色不好的病。”楚攸宁的瞎话张口就来。 还有这样的病?你怕不是以为父皇待在皇宫就没见识。 “朕让太医来给你瞧瞧。”景徽帝不放心。 想到太医给沈无咎扎针的画面,楚攸宁果断摇头,“不用,我就是饿了。” “朕让人准备膳食,你在宫里用了再回去。”景徽帝说完叫刘正去办。 闺女回门,不能饿着肚子回去,皇后不在了,攸宁又不待见昭贵妃,只能他陪着吃顿饭了。 一直不敢轻易出声,只当自己是背景墙的大皇子眼眸微闪。父皇居然要留攸宁共用午膳,连他这个皇子都没得到过如此殊荣,看来父皇果然对攸宁上心了。 楚攸宁想了想,觉得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就点头同意了,至于沈无咎,在哪里不是歇呢,宫里还有太医服务。 不过,她还是看向沈无咎,不是有句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吗?她还是很尊重病人的。 沈无咎对她点点头,看了眼六神无主的英国公世子,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捂着伤口直挺挺地跪下,俊美苍白的容颜瞬间变得冷硬锐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逼人。 “臣留着英国公世子一命,就是等着陛下替边关战死的将士做主。臣恳请陛下处死英国公世子,以慰平河关口战死的将士们在天之灵!” 他的声音里带着沉重,又有别样的质感,仿佛带来边关的风沙,金戈铁马浮现眼前。 楚攸宁收回欲要搀扶的手,没有开口,这时候好像谁开口都是一种亵渎。 景徽帝看着这个铁骨铮铮的将军,仿佛回到当年,十六岁的少年跪在他面前,要求继任镇国将军之位继续镇守边关,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你先与公主到偏殿等着朕,这事朕会替你做主的。”景徽帝承诺,并让人把他扶回椅子上。 沈无咎垂首谢恩,这个主能做到什么份上,端看景徽帝有多圣明了。 “父皇,您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帝了,该学会自己明辨是非了。”楚攸宁离开前不忘抛下一句。 景徽帝额上青筋跳跃,这是在说他之前不懂明辨是非吗? 而其他人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陛下对攸宁公主超乎寻常的宽容。 “你这孽障,怎么被迷了心窍,还不快跟陛下认罪!” 沈无咎离开大殿时听到身后传来英国公的声音,嘴角冷勾。这是要放弃英国公世子了,的确,一个断腿的世子舍了也就舍了。 …… 到了偏殿,桌上已经摆着茶点,各色糕点精美得叫人舍不得送入嘴。 不过,在楚攸宁这里因为颜值舍不得吃是不存在的,她拿起一块莲花形状的豆糕送入嘴,细润绵沙,入口即化,再呷一口清茶,简直幸福到要冒泡。 每吃到一种新的食物,她就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听说外面还有好多好吃的,她一定要吃遍天下才不枉重活一遭。 沈无咎坐在旁边看着公主一手拿碧涧豆糕,一手托着吃,闭上眼很享受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到什么珍馐美味。 沈无咎按按胃部,什么都不想吃的他好像有点饿了。 “公主今日的维护之情,我铭记于心。”沈无咎执壶给她添茶。 “不用感激我,我就是看不惯上位者不把人当人。”楚攸宁拿着糕点的手摆了摆。 在末世的时候,有一小队从外头回来,带回一个对研究所某个研究项目有用的消息,而知道消息的那人因为异能的关系昏着,研究所着急知道消息,用非常手段把人弄醒,后来那人的身体在修炼异能上出现了问题,没多久就狂暴死了。 明明那项研究还不紧要到需要马上知道的地步,就因为那些研究所的疯子痴迷于研究,就把人弄残了。她不否认末世里人类能坚持下来研究所功不可没,可有些没必要牺牲的人却可以被随意牺牲。 沈无咎眼里闪过精光,在那个梦里最不把人当人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他勾唇,“不论公主出自什么原因,今日这情,我承了。” 楚攸宁哪管他承不承的,一心沉浸在美食的海洋里。 很快,太医来了,来的还是陆太医,本来应该先给楚攸宁诊脉的,楚攸宁让他先去给沈无咎看伤。 陆太医看沈无咎的伤口有没有再出血,见他发着热,又给他针灸散热。 “将军这伤可万万不能再折腾了,若是再反反复复下去,别说上不了战场,床都下不了。” “多谢陆太医,我知晓。”沈无咎拱手。 陆太医也知道皇命难违,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收针,拿出几颗药丸,说是有退热功效,让服下。 沈无咎刚拿到手里,一只白嫩的手伸过来把药拿走。 楚攸宁看了看褐色的药丸子,不解,“既然能做成药丸为什么还要煎药?” “因为汤药组方加减灵活,比药丸见效快,也不是所有药方都可做成药丸。”陆太医说。 楚攸宁点点头,把药丸还给沈无咎。 陆太医又让楚攸宁伸出手号脉,楚攸宁上次被把脉还是在昏迷的时候,她也挺好奇太医是怎么把脉的,爽快撸起袖子把手放在桌上。 白生生的纤细皓腕晃花人眼,沈无咎眉心跳了跳,抬手将她的袖子往下放了放,对上楚攸宁不解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仔细着凉。” 楚攸宁觉得他大惊小怪,末世在基地里的时候还穿短袖热裤呢,如果不是环境太恶劣,恨不能出任务都穿小背心。 看到太医正拿一块帕子往她手腕上放,楚攸宁抬头问陆太医,“这也是怕我着凉?” 咳! 陆太医手一抖,帕子滑开了,看向沈无咎,让他解释。 沈无咎看着她,“后宫为了避嫌一般都隔着帕子诊脉,莫非公主忘了?” 楚攸宁眨眨眼,“逗你玩的。” 她翻翻原主记忆,是有这回事。又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事关身体,就不怕隔着帕子诊不出正确的病因? 沈无咎眼里泛起笑花,是逗他玩还是真不知? “不用帕子,直接这样诊吧。”楚攸宁拿开那帕子,不愿瞎讲究这个,她也想知道精神力耗尽的她在太医这里能诊出什么来。 陆太医看向沈无咎,见沈无咎点头才将手搭上楚攸宁的手腕。 “公主这似是用脑过度,可能会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公主,您尚还年少,少忧心,少思虑。”陆太医收回手,前几日公主上吊昏迷也是他看的诊,那时的症状也与这差不多,他怀疑公主脑子出了问题。 “我知道了。”楚攸宁点点头,学陆太医把手指放在陆太医刚才把脉的地方,没感觉出什么来。如果她还能用精神力大概能感觉出来脉搏变化。 她对这里的太医更加佩服了,居然靠把脉就能看出她的症状出在脑子上。 陆太医:……公主这是不相信他还是如何。 沈无咎倒觉得她有时候像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 “陆太医,公主这症状可有东西可以补回来?”沈无咎觉得还是她脸色红润,粉腮香口的样子比较顺眼。 楚攸宁眼睛一亮,“把你的剑给我看看就好。” “不行。”沈无咎毫不犹豫拒绝,那把剑不是她能碰的。 楚攸宁也只是顺口一问,被拒绝了也无所谓。 “这是养神丸,具有养精补神之效,公主每日服一粒看看效果。”陆太医拿出一个小瓷瓶。 “我看看。”楚攸宁拿过来打开闻了闻,丢一颗进嘴里,尝出味后咽下去,“味道还行。” 陆太医:……吃药吃的是味道吗! “公主身子如何?”景徽帝从外负手走进来。 沈无咎拱手行礼。 陆太医行完礼恭恭敬敬把诊脉结果说了,包括上次的。 “你说,公主可能脑子有病?” 楚攸宁差点咬到舌头,这听着怎么像是在骂人呢? “我没病,就是饿的。”她赶紧板起小脸声明。 景徽帝扭头去看楚攸宁的脸色,确实没刚才那么苍白了,桌上的糕点缺了不少,顿时有些相信她是饿的了,赶紧让人传膳,然后又问了沈无咎的伤势。 “还行,没被您折腾死。”楚攸宁说。 景徽帝也没想到沈无咎还发着高热,皱眉,“朕有让严统领视情况行事,想来严统领是看沈将军瞧着脸色还好,才叫人抬进宫来。” 楚攸宁呵了声笑,“所以说您这个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一个禁军统领都能阳奉阴违。” “攸宁,你放肆!”景徽帝怒喝,挑战他权威这事没法忍,不然不得上天。 “喊得越大声就越心虚。” 别人会被帝王威压震慑住,楚攸宁可半点不受影响,还能闲闲地讽刺回去。 景徽帝:…… 景徽帝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可他能怎样,真能把人拖下去砍了不成,这是他闺女,亲的! 陆太医死死低着头,只恨为何没早一步提出告退。攸宁公主这是要上天啊。 “公主,不可顶撞陛下。”沈无咎拉住楚攸宁。陛下高处不胜寒,能一时容忍公主这样子可能是因为新鲜,并不代表能一直容忍。 楚攸宁扭头看去,“我这是跟父皇讲道理。” 景徽帝:……你父皇并不想跟你讲道理。 景徽帝运了运气,“行了,朕会让人查办严统领,若真是阳奉阴违,朕定不轻饶!刘正,摆膳。” 一说摆膳,楚攸宁瞬间什么都抛之脑后了,景徽帝觉得自己找到了克制她的法子。 陆太医赶紧提出告退。攸宁公主那么顶撞陛下都没事,看来在陛下心里分量不轻。 不多时,宫人端着膳食鱼贯而入,楚攸宁眼睛发亮,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上桌。 第 17 章 第 17 章 膳食局是聚敛天下四方美食的地方,做出的御膳风味独特,光从外观上就无比豪奢精致,菜名上又讲究雅致,若是没人讲解,还真看不出来是用什么做成的。 精心烹制的荤肉素菜,还有秘制的汤品,精致的果盘、点心小菜这些,摆了满满一桌。 刘正是个贴心人,知道沈无咎有伤在身,吃不了重口的,特地吩咐备粥,还做了几道清淡菜色。 景徽帝都不记得上次跟闺女一块用膳是什么时候了,动筷的时候刚要说说开场白,就见闺女已经埋头大快朵颐,小嘴没有停歇的时候,吃得既快又不显粗俗。 初来乍到的时候,楚攸宁是按着在末世里记得的菜谱选最想吃的点,加上在皇宫就算是公主在吃饭上也有一定的份额,所以她就不知道宫里御厨做出来的东西还能这么五花八门,涵盖天南地北的口味。 一道道尝过去,清、鲜、酥、嫩各种口感,简直了!虽然末世来的人不大讲究口感,但有更好的口感美味谁不爱呢。 景徽帝单是看闺女吃就看直了眼,这一副没见过没吃过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就算公主吃的比不上皇帝的规格,也不至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 景徽帝想起前几日处置的那批宫人,就以为是自打皇后去了之后公主被宫人奴大欺主了,有些后悔没给姐弟俩多点关注。 沈无咎就着清淡小菜吃着碗里的粥,多日泡在苦药里的嘴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看着公主吃就有了胃口,因为哪怕只是一碟小菜都能被她吃出绝世美味来,她每吃一道菜眼里的光彩都不同,表情丰富得叫人恨不能搜罗天下美味捧至她眼前,只为她脸上的满足和眼里的星光。 最后,景徽帝看楚攸宁吃得那么香,不知不觉也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发现有些撑着了便放下筷子,喝茶漱口后,说起关于英国公府的处置结果。 英国公世子自尽了,在严统领带人进来押走他的时候拔剑自刎,还说梦见皇后娘娘来接他了,也被皇后娘娘骂醒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求陛下放过英国公府。又因为秦阁老求情,英国公从公爵降到伯爵,为忠顺伯。 楚攸宁听了用惊奇的目光看景徽帝,“战前给将士偷换没用的兵器,让几万人去白白送命,他是算准了沈无咎会带兵去支援,万一出了意外呢?不光那个关口出事,另一个也被攻破,敌军都兵临城下,您整天嚷嚷着诛人九族是嚷着玩的?” 居然还拉皇后出来打感情牌,脸怎么那么大呢? 景徽帝的惊奇没比楚攸宁少多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让攸宁恨到要灭外祖满门的地步。 “人已经死了,而且,那是你外祖家,你母后也不会想看到你外祖家出事。”景徽帝觉得有必要回去查查闺女在英……忠顺伯府那边受什么委屈了。 楚攸宁嗤笑,“要是母后知道她娘家差点害得她闺女守寡,你猜母后会不会想从陵墓里爬出来?” 景徽帝一噎,皇后没生下四皇子之前只有攸宁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宠着,他也不确定皇后会不会。 “行了,你表哥已经偿命,此事就这样了了。”景徽帝生怕楚攸宁再不依不饶,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要是今日这罪按在将军府头上了呢?”楚攸宁想知道要是今天这罪被按在沈无咎身上了,昏君打算怎么做。 沈无咎经过针灸散热,又用了药,这会还填了肚子,此时不至于难受到随时会昏过去。听公主为他抱不平,他心下微动。 这件事,他能猜到最好的结果就是处死英国公世子,降爵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你是朕的公主,朕还能让你真守寡不成!朕都打定主意了,要是沈无咎真有罪,将军府变公主府,沈无咎当不了将军还能是驸马。”景徽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昏君行为,看沈无咎一脸“便宜你了”的表情。 沈无咎:…… 呵,如果真是这样,还指望他感恩戴德不成?知道景徽帝是昏君,没想到昏得这么随性。 “你这才是想让我守寡吧?一个骁勇善战,宁死不屈的将军,你让他靠女人苟活?”楚攸宁觉得这庆国到现在还没人造反,估计是因为景徽帝好忽悠吧。 沈无咎看了楚攸宁一眼,有时候,他觉得她很能站在将士的角度说话,知道军人的气节,理解军人的不易,这么一个人,会是梦里那个贪生怕死,同是女人却能拿女人换取活路的人? “犯了此等大罪,不抄家灭族都是轻的,靠女人活命怎么了?多少人想靠都靠不上呢!” “那那个叛国贼呢,抄家灭族了吗?”楚攸宁立马打脸。 景徽帝啪的放下筷子瞪她,力图用帝王威势让她知道怕,哪知楚攸宁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景徽帝:…… 景徽帝揉揉额头,看向沈无咎,“朕封沈五郎为正四品忠武将军,继续领兵镇守雁回关。” 这可以说是补偿了。 因为镇国将军这个是世袭,沈家儿郎能封将的就少了,封了将军就有属于自己的兵,哪怕只是个四品也能统领两万兵马,沈家儿郎再封将,无疑是进一步扩大沈家军。 沈无咎正要起身代弟谢恩,被景徽帝摆手止住,“往后你这伤也去不了战场了,沈五郎有个将军头衔也能更好掌控沈家军。” 镇国将军是可以将印信授与认为值得信任的将领代为统领沈家军的。 “臣谢陛下隆恩!”沈无咎拱手谢恩。 在楚攸宁看来,将军就跟末世队长一样带人出任务杀丧尸,没什么好稀奇的,就是沈家又多了一个人拥有组队资格的事。 景徽帝点头,想让闺女知道他是赏罚分明的,结果闺女还在一心一意吃着,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到楚攸宁这几天的表现,景徽帝想起一事,“越国人快到了,你没事就待在将军府里,别出来惹事。” 在越国人来挑人的时候赶着把人嫁了,等于是打人脸,这时候还是别让他们看到攸宁的好,免得火上浇油。 楚攸宁抬头,“这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 其他国家来人还得躲起来不能见人,不嫌憋屈? 沈无咎也暗暗攥拳,任谁看到拼死守护的国家被别人当自家后花园予取予求,都会怒气填胸。 “朕这是识时务,对方拥有强大的武器,一直没动手就是把其他三国当斗兽场玩呢。”景徽帝对大局还是很清楚的。 “但凡您有点骨气也不至于这样,其他两国怎么不见任人上门挑公主。”还不是因为景徽帝对越国提出的要求从没拒绝过,真不知道原主前世里这皇帝哪来的勇气为了个美人跟越国开战的,真爱的力量吗? “你闭嘴!” 景徽帝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不是那种看着生气实则还能容忍的表面,反而像是被触碰不可触及的底线。 “在闭嘴之前,我要问一句,我回门有回礼的吧?”楚攸宁举手。 景徽帝:……能不能尊重一下正在生气的他。 “我也不多要,给我五百斤大米就行。”楚攸宁张开五根手指,堂堂皇帝五百斤粮食给得出来的吧? 景徽帝怀疑自己把五百两银听成五百斤大米了。 “沈无咎,朕的公主嫁过去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居然沦落到要跟朕要粮过日子的地步!”景徽帝一腔怒火全都朝沈无咎喷去。 沈无咎也没料到公主会有这样的操作,怀疑公主是不是知道将军府的情况了。 他也没拆台,如实点头,“陛下,将军府确实穷。” 庆国有多个镇守边关的将军,唯有沈家得了将军府赐名,还世袭,一代代培养出忠心不二的沈家军,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红了多少人的眼,被打压是无可避免的,拿到的兵器粮饷永远是被人挑剩下的。但凡陛下勤政一些,那些人哪敢这么明目张胆。 景徽帝被气笑了,刚攸宁还说他堂堂将军靠女人苟活还不如去死呢,这算什么。 “给你们,滚滚滚。”看着头疼。 “多谢父皇。”楚攸宁欢喜地拿帕子打包点心,嘴里还不忘塞一个樱桃。 景徽帝见她这样更头疼了,“你堂堂一个公主用手帕打包点心像什么样,朕让人去尚食局给你打包几盒。” “那多打包几盒。”楚攸宁也不跟昏君客气。 景徽帝:…… 景徽帝见她还不停手,干脆眼不见为净,问起小儿子,“小四在将军府过得可还适应?” “吃好,睡好,整天乐呵呵,挺好的吧。”至少没见奶团子哭闹。 景徽帝点点头,“别以为朕不知怎么回事,这也是看在你放不下你弟弟的份上朕才顺水推舟,你可得给朕好好养,养不了跟朕说,朕派人将小四接回来。” 楚攸宁包起糕点,“您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保证喂得白白胖胖。” 景徽帝想起她方才的好胃口,要真是她一口,小四一口,那得胖成什么样子。 “陛下放心,臣如今负伤在家,会帮忙照看四殿下的。”沈无咎表态。 景徽帝并不想承认自己儿子让臣子养,不过想成女婿半个儿心就顺了,“看着点,别让攸宁喂太多。” 沈无咎忍住笑,认真应下。陛下和公主的思想有时候出奇的一致。 第 18 章 第 18 章 楚攸宁一走,景徽帝叫来严统领,听严统领说公主一脚踢飞他的时候,第一个就是不信,还觉得严统领是因为公主告状才反过来诬蔑她,当下就革了他的职。 他闺女娇娇软软一个,就是胃口好了点,怎么可能会是个可以一脚踢飞一个壮汉的神人,勋贵子弟当统领果然不靠谱。 而跟去镇国将军府的其他人觉得陛下不想公主身怀巨力的消息传出去,也不敢乱传了,加上闻家人也不敢说被公主踹了,一是惧于身份,二是也不光彩,于是大家都错过了一个知晓攸宁公主力能扛鼎的机会。 …… 大皇子府里,大皇子得知严统领被革职的时候,狠狠砸碎手里的茶杯。 攸宁,又是攸宁! 严统领是世家子,他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人放到禁军统领的位置,结果就因为一顿饭的功夫,这份助力没了。还有英国公府,虽然一开始拉拢英国公府是因为母妃要气皇后,可是渐渐的英国公府也成了离不开的钱袋子,如今死了一个世子,还被降了爵,虽然不妨碍他们继续替他搂钱,但也是在打他脸! 明明谋划好的事因为攸宁的出现出现了诡异的逆转,英国公世子中邪般的不打自招,严统领因为她几句话被革职,大皇子觉得这个向来嚣张霸道的皇妹有毒。 * 英……不,应该说是忠顺伯府了。 忠顺伯府里,世子的尸体被抬回来,府里哭声震天。 忠顺伯将自己关进书房,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忠顺,意为忠实顺从,是陛下给他的警告。 别看陛下不管事,一但管起来谁也招架不住。看似许多事全都交由内阁,实则还大权在握,只要他还在位一日,就掌有生杀大权。 今日的事错就错在恒儿不知为何中了邪般不打自招,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连秦阁老都没法扭转局势,只能忍痛放弃这个孩子。 这是他精心培养的嫡子啊,说没就没了。他怀疑恒儿当时会变成那样可能跟攸宁公主有关,可是又毫无依据。 忠顺伯叫来自个夫人,问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攸宁公主,让攸宁公主恨不得他们家去死。 忠顺伯夫人哪里知道,明明攸宁公主出嫁前还对他们亲近得很,皇后生前的那些田产铺子交给攸宁公主后也征得她的同意,一样交由外家管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忠顺伯心觉得一定是张嬷嬷在公主面前说了什么,急急忙忙去见老夫人,老夫人避而不见,只说了声造孽。 * 沈无咎出了皇宫上马车没多久就放任自己昏沉睡过去了。 在他们还在宫里用膳的时候,英国公世子罗列诸多罪名上告镇国将军反而认罪自尽一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成了茶馆酒楼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沈家军被百姓们广为传颂。 因为如今与越国、晏国交界的边关都还算安稳,只有绥国一直想从沈家军手里夺回城池,沈家军也从未退让分毫。 绥国怕是忘了,那几座城池百年前也是绥国从庆国手里抢过去的,有何脸面说要收复失地。 消息传回来,将军府的几位夫人得知沈无咎不单无罪,连事情都查明了,罪魁祸首还被定了罪,沈家还多了一位将军,个个心潮澎湃。 沈家儿郎上战场默认为沈家军,皆是用军功一步步往上升的,她们能成为诰命夫人,也是因为她们的夫君死后被追封为将军才被诰封,如今老四再也不能上战场,老五被封将军,证明沈家军兵权不会旁落了。 大夫人想到闻家人急着上门退亲的嘴脸,一刻也不能等,张罗着让二夫人带人去闻家退亲。 等楚攸宁和沈无咎回来,大夫人看到后面跟回来的一车粮食,愣是张了半天嘴也出不了声,想问问沈无咎是不是跟公主说了将军府的事,公主才跟陛下要粮的,偏沈无咎在马车上睡过去已经被抬回明晖院了。 “公主,四弟跟你说将军府的情况了?”大夫人走上前悄声问。 “什么情况?”楚攸宁正像地主一样站在台阶上欣赏她的粮食,听大夫人这么问,一头雾水,“将军府又出什么事了吗?” 大夫人一看就知道老四没说啊,她指着车上的一袋袋米,“这米……” “哦,我回门的回礼,放仓库吧。”楚攸宁看向车上的一袋袋大米,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批物资,有种别样的成就感。 大夫人怀疑风太大,她没听清。 回,回门的回礼? 皇宫的回礼送粮食?是她久不在京中官眷中活动,孤陋寡闻了吗? 楚攸宁亲自看着五百斤大米放入粮仓,感受到了书上描写的丰收的喜悦,这要是在霸王花队,应该够吃半个月的。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回到明晖院,看到奶团子在垫子上爬,归哥儿拿着波浪鼓逗他玩,还拦着不让他往外爬,院子里都是充满奶味的笑声。 楚攸宁刚踏入屋子,奶团子就看到了,立即弃了归哥儿,飞快朝她爬过来,一边爬一边乐,搞得好像身后有人追他玩。 “四殿下知晓谁待他好呢,才小半日没见着人,就这般欢喜。”张嬷嬷笑着说。 楚攸宁抱起奶团子,奶团子到了她怀里蹦得更欢了。她抱牢他,捏捏他藕节似的小手,“咱有五百斤大米了,够把你养得胖嘟嘟的。” “啊!”奶团子蹦不了了,啊啊直叫。 “公主婶婶。”归哥儿看到楚攸宁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楚攸宁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小发髻,“喜欢小四吗?” “喜欢,四殿下可爱。”归哥儿是偷溜到明晖院找公主婶婶的,没想到没找到公主婶婶,倒是看到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四皇子,白白胖胖的,像汤团。 “喜欢的话,以后多来找小四玩。”小孩子就该跟小孩子在一起玩。 “可以吗?”归哥儿两眼发亮。母亲说不能随便来打扰公主婶婶,要是公主婶婶邀请他就不算打扰了吧? “我不说假话。来,击掌。”楚攸宁抓着奶团子的小胖手跟归哥儿的手掌碰了下。 归哥儿不知道击掌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喜欢这个动作,就好像做了什么约定一样,乐眯了眼。 奶团子觉得好玩,一直朝归哥儿伸手,啊啊叫唤。 张嬷嬷看着这一幕,想开口询问公主怎么跟陛下要粮的话就咽了回去。 罢了,公主开心就好,虽然跟陛下要五百斤粮小家子气了些。 晚上,楚攸宁还是吃到了她想要吃的莲藕,在宫里大鱼大肉过,正好吃这莲藕刮刮油,用精心调制的料汁凉拌的藕片清脆嘎嘎的。还有炸得金黄的藕圆子,酥酥的脆,糯糯的香,淡淡的咸,回味的甜,那么多口感融合在一起,真佩服了发明这些美味的人。 …… 夜深人静。 楚攸宁从窗口跳出去,避开守夜的金儿,往东跨院走去。 东跨院是沈无咎用来做书房兼练武的地方,一般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是不可以靠近的。 沈无咎白日在新房里醒来应该就有交待过要搬去书房养伤了,所以哪怕回来没醒,程安两个也将人抬去了书房。 进入东跨院,楚攸宁看到院里还种了片竹子,脑海里闪出的是书上描写的竹笋。圆锥状,上尖下圆,剥开壳子是洁白如玉的笋肉,一节节,口感鲜嫩爽口。 这又是一个新奇的食物,竹子明明是棍子,冒出来的芽居然也能做成美食,可见末世前的世界有多丰富。 她在那些翻烂的小说里总时不时看到竹笋炒肉出现,明明是小孩做错了事,一顿竹笋炒肉就没事了,她想知道竹笋炒肉有多好吃。 楚攸宁舔舔唇,要不是有重要事要做,她都想留下来挖挖看了。 楚攸宁从青石小路来到书房,看到门外守夜的程安,她脚下踢了颗石子进竹林,在程安的视线被惊动过去的时候,快速闪过贴着墙摸到另一边的窗。 夏夜凉风习习,窗户是开着的,正好方便楚攸宁钻进去。 程安从竹林收回目光,仿佛看到有片衣角在眼前闪过,他不放心地将书房外门窗都巡查了遍确定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等程安走过去,楚攸宁才直起身,轻手轻脚往里走。 借着月色的光,她将博古架上的东西一一纳入眼底,看到书案一角摆放着一叠桃酥,顺手拿了块吃,一点也不像是来做贼的。 书房和卧室以屏风隔开,楚攸宁找遍书房这边也没找到半点剑的影子,总不能沈无咎跟她一样,习惯把刀放在随手拿得到的地方吧? 楚攸宁往卧室走去,不忘又拿一块桃酥,只是刚转过屏风就对上一双锐利如鹰的眼,那双眼看到她后没有半点意外。 沈无咎就料到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要看太启剑,只是他没料到她竟这样子就来了。 身上穿的明显是就寝的里衣,浅浅的月白色,素净且美好,手里还拿着糕点吃,他没看错的话,那是放在外边的桃酥。若是世上的宵小都如她这般,衙门的人一抓一个准。 而且,她半点也不知晓穿成这样出现在男子的寝房里意味着什么,虽然他们如今算是夫妻。 楚攸宁看到沈无咎醒着,还好整以暇坐在床边,好似专门等她来一样,她也没有丁点慌乱。 沈无咎起身走到烛台那打开火折子点亮灯火,回身看向神色自若的少女,“公主可想好了如何说为何在此?” 第 19 章 第 19 章 楚攸宁看向一手小心护着伤口站立的男人,他穿着白色里衣,长发披散,看起来比白日里柔和了不少。 把剩下的一口桃酥塞进嘴里,她拍拍手上的末屑,“我担心你的伤,特地来看看你。” 真是好光明正大的理由。 沈无咎嘴角微微上扬,“那就有劳公主挂念了,我已退热,无甚大碍了。” 楚攸宁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说走就走,不带半点犹豫,若不是知道她为太启剑而来,沈无咎都要以为她就是来闲逛的。 “公主且慢。”他从衣架上取过外衫缓缓移步上前给她披上。 楚攸宁抬头,一整天下来,沈无咎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这会站在面前,哪怕因为伤没有站得笔直,也足足高出她一个头。再看看自己,她现在的身高顶天了一米六,不过,才十六岁,肯定还能长到末世的一米六五。 她收回羡慕的目光,扯扯衣衫,“又是担心我着凉?” 沈无咎扫过她单薄里衣下的曲线,耳朵微热,用在千军万马前也面不改色的神情说,“公主,里衣只可在屋里示人。” 楚攸宁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他半响,最后妥协。 她没觉得这样穿有什么毛病,长衣长裤,连领子都到脖子了还不能见人,看在这个世界没有丧尸的份上,忍吧。 楚攸宁又扫了眼卧室各个角落,没看到剑,抬头问沈无咎,“真的不能把剑给我看看吗?” 沈无咎坚定摇头,“不能。” “好吧,那我下次再来。”楚攸宁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无咎愣了下,因为伤,只敢轻轻低笑一声。这锲而不舍的精神是为哪般,还明目张胆上了。 外头正张嘴打哈欠的程安,看到楚攸宁从屋里出来,嘴都忘记合上了。 这是何时的事?公主怎会从书房出来,他方才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衣角是公主的? “辛苦了,给你。”楚攸宁把顺手带出来的那碟桃酥塞给程安,信步离开。 程安更懵了,公主披着主子的衣衫从书房出来,还给他糕点,跟他说辛苦。 “程安。” 屋里传来的声音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程安回过神,赶紧进屋。 沈无咎坐回轮椅上,让程安推着他到书房这边,拉起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大山水图,露出里面放置在剑架上的太启剑。 太启剑通身乌黑,惊奇的是这把剑让人感觉不到半分锐气,深邃无华,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名剑。 太启剑是曾祖父偶然得到的,听说是用一块奇怪的巨石打造而成,也是凭着这把剑建功立业,后来这把剑随沈家几代人征战沙场,意义非凡,甚至在沈家军中隐隐有成为代表镇国将军的东西,因为太启剑不是谁都能驾驭。 父亲那一辈二叔就驾驭不了,到了他这一代,大哥也不行,强行驾驭的人会神情恍惚。就有人说太启剑会认人,谁能驾驭得了太启剑谁就是下任家主,新的镇国将军。 就连祖父和父亲也开始隐隐相信,他还记得八岁那年,无意中听了这事,因为好奇便偷偷跑进书房踮起脚尖拿下太启剑,除了觉得重并没觉得有什么。 后来,听说谁能拿太启剑谁就是家主的流言,十岁那年,父亲带他到太启剑面前让他拿的时候,他死活不愿。 下一任镇国将军只能是大哥,他可是要做沈家的纨绔子弟,才不要上战场。 直到十三岁那年,父亲和大哥战死,他才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样子,还没等他成长起来,紧接着二哥失踪,三哥遭暗杀,十六岁的他毅然拿起太启剑奔赴战场。 那时的他之所以能狠心抛下倒下的母亲远赴边关,不过是因为想把沈家军牢牢掌握在手里,史书上记载功高震主不能善终的事迹太多,倘若父兄的死当真与当今有关,有兵权在手,他想做什么才有资本。 也幸好,这些年来,他没查出是景徽帝做的,沈家军才没踏出雁回关半步。 “你没发现公主进来?”沈无咎问身后的程安。 程安和程佑的身手可没比宫里暗卫差到哪去,在军中也常常充当斥候角色,公主穿一身白行走在黑夜里,程安居然没发现? 程安回想刚才,摇摇头,“属下没听见脚步声,只听见外头竹子有断裂的声音。” 沈无咎沉吟了会,“再去查一下公主的生平,巨细无遗。” “是。”程安认真记下。 沈无咎又问,“姜道长安置妥当了吗?” 姜道长是这次回京途中途经一家破败的道观发现的,当时借宿正好遇上姜道长炼丹炸炉,让他想起越国称王称霸的武器。 其他三国不是没打过那武器制作秘方的主意,庆国也没少派人偷偷潜入越国,可惜越国就指着这武器称霸,不可能这么容易叫人知道制作秘方。 姜道长炸炉与越国的火药武器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便将人拐回来了,倘若真的能研制出来,哪怕没有越国的威力,与越国也有一战之力,而不是只能屈辱地等着挨打。 倘若能成功,对他接下来打算要做的事也如虎添翼。 “已经安置好了,需要的东西也送去了,程佑在盯着。”程安说。 沈无咎点点头,放下山水画,让程安推他出去。 …… 楚攸宁离开东跨院,路过张嬷嬷住的耳房时,看到张嬷嬷从房里走出来,东张西望了下,揣着怀里的东西往背风的死角走去。 楚攸宁好奇地跟上去,等看到张嬷嬷拿出一叠纸钱,用火折子点燃,她好像明白什么了。 楚攸宁又深深看了眼张嬷嬷,转身离开。 知道了也好,能接受她欢迎,不能接受那就不是一路人。 她没想过要刻意装成原主活,她就是她,为什么要因为穿越过来就要小心翼翼隐藏自己,装成另一个人而活,在末世苦归苦,都活得随性呢。 楚攸宁站在院子里,望着夜空上的繁星点点,有点想霸王花们了。 * 翌日一早,楚攸宁边用早膳边盯着张嬷嬷瞧。 张嬷嬷被瞧得莫名其妙,摸摸脸,“公主,可是奴婢脸上有何不妥?” “没有,嬷嬷今天很美。”楚攸宁是想看张嬷嬷知道她不是原主后会有什么变化来着。 张嬷嬷脸上笑成一朵花,“奴婢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有什么美不美的。” “三十多不老,还是可以找个伴生崽的。”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是跟着皇后进宫的,至今未嫁。 张嬷嬷以为公主看出什么了,不想再留她在身边,抬头着急问,“公主可是要赶奴婢走?” 楚攸宁纳闷,“我为什么要赶你走?嫁人生子和工作不冲突啊。” “奴婢不嫁人,余生就伺候公主和四殿下了。”张嬷嬷神情坚决,只差没指天发誓。 “好吧,你什么时候想嫁人了跟我说。”楚攸宁还是很关心队员的需求的。 张嬷嬷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楚攸宁喝着香浓黏稠的米粥,想起自己昨天从皇宫得来的五百斤大米,心头火热。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要是在末世能让霸王花队被其他异能队羡慕死。 “嬷嬷,你是不是说我嫁妆有田产来着?把田产都卖了,卖了的钱买粮食。”万一真亡国了,田产就都不是她的了,还是看得见的粮食比较稳当。 张嬷嬷心里一跳,“公主可是听说了将军府的情况,打算买粮帮助将军府?” “啊?”楚攸宁抬头,“将军府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我买粮帮将军府?” “那公主昨日为何向陛下要五百斤粮?” “因为我要吃啊,吃不完囤起来。” 张嬷嬷被她这回答给噎了下,“公主怕是不知,沈家一直有养着战场上退下来,无处可去的老弱残兵,一两年还好说,常年都这样,再大的家也顶不住啊,何况沈家起家到驸马这一代也才四代。” “士兵退伍后的待遇不该是朝廷管吗?”原主是公主,只负责美美美就好,对这些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朝廷连粮饷都吃紧,哪还有多余的安置无家可归的残兵,碰上好的将领能得到一笔抚恤费。那些老弱残兵回到乡里若是碰上好点的亲人,又恰好伤得不重,能干活还好;要是碰上刻薄的,又断腿断手,什么也干不了,哪里还有活路。” 楚攸宁看着一桌子的早餐忽然不香了。这个世界竟然是这样对待伤残军人,没有这些人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哪来的安稳日子。 “沈家做得不错。”楚攸宁点头称赞。 要是做一两年只为拉拢军心还不值得夸赞,但是一直坚持下去就看得出来是真心为那些人负责了。 这些本应该是朝廷的责任。 “是不错,可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昨儿您和驸马进宫后没多久,将军府就来了个堪比乞丐的老兵,那凄惨的哦,脚下的鞋子都露脚趾了,瘦得只剩皮包骨,一只袖子空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哪来的难民。 最叫奴婢佩服的是大夫人听闻是定安县老家过来的老兵,半点也没嫌弃,看了户籍后,将人迎进府叫人给烧水沐浴,准备热菜,奴婢见那四五十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眶。” 楚攸宁总算弄明白大夫人说的将军府的情况是什么情况了,缺粮啊! 可是,那是她来到这世界得到的第一批粮食,还没吃上呢。在末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同情心这玩意了的。 楚攸宁放下筷子。 张嬷嬷一怔,“公主怎吃这么少?” 她知道公主胃口好才上这么多的,公主今儿才吃了一半不到。 楚攸宁叹息,“再吃下去,我觉得我有罪。” 张嬷嬷虚打一下嘴巴,“瞧奴婢这嘴,真不该跟您说这么多的。您也别太惦记着,要真过意不去,拿出笔银子表表心意就是了。” 楚攸宁想了下,点头,“给钱可以,给粮不行。” 给粮食,她觉得在割她肉。 张嬷嬷:…… 所以,这是您放着那么多贵重东西不要,而是跟陛下要五百斤粮的原因?把粮食看得比银子还重。 楚攸宁又有胃口了,拿起筷子继续吃,不能浪费。 吃完,她拿起最后一个馒头一边揪着吃一边往外走,“我去街上看看米价。”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购买力是怎么样的,她决定亲自去街上了解了解。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天了,她还没去逛过街呢,原主记忆里都是生活在宫里,没出过宫,对民间的了解都来自话本,也就是小说,就跟她在末世通过书和影像了解末世前的世界一样。 楚攸宁微微摇头,太可怜了,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一过来就嫁人,至少嫁出皇宫后没人能管她。 张嬷嬷又被她新奇的想法给整懵了,赶紧让人跟上去。 楚攸宁出府经过前院,正好遇上沈无咎要去前厅见那个退伍兵,她想了想也跟上去。 第 20 章 第 20 章 沈无咎见楚攸宁过来,摆手让抬着他的程安程佑停下。 今日的公主穿了身蓝白色对襟窄袖齐腰襦裙,衣边绣有银色花纹,看起来非常精致贵气,头上发髻除了斜搭两支发钗,再无其他。公主似乎并不喜欢满头珠翠。 “公主可用过早膳了?”沈无咎问。 “刚吃完,你要邀请我吃的话改天吧。”末世可没人会问吃了吗?所以公主就认为这是在准备邀请她吃饭。 楚攸宁看了眼沈无咎的脸色,得到充分休息后,这脸色倒是没那么糟糕了,就是这伤,一动就废。 沈无咎嘴角克制着没有上扬,“好,改日我与公主一同用膳。” 两人进了前厅,厅里已经有个中年汉子坐立不安,见他们一进来,仿佛被针扎了般站起来,面露惶恐。 中年汉子是上一任镇国将军带的兵了,因伤解甲多年,但是作为军人的气概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新一代年轻俊美的镇国将军,有些局促,但还是声音洪亮地行礼。 “小人张二牛参见将军!”张二牛跪地抱拳,哪怕只有一只手。 沈无咎滑动轮椅上前,用自己的手帮他完成这个动作,“免礼。” 张二牛又红了眼眶,这一瞬间,所有担心新的将军不再管他们的不安,全都消失了。 “在府里歇得可好?”沈无咎关怀地问。 张二牛连连点头,“多谢将军挂怀,小人歇得很好。” 沈无咎点头,“你不远千里而来可是出了何事?” 说到这个,张二牛就局促了,“将军,沈族长说要收回给我们种的地,把我们赶出沈家村,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商议着由小人上京来问问将军府。” 他们也是没法了,像他们这些伤残的人哪怕解甲归来也不受家里人待见,能被沈家安置到将军老家无疑是幸运的。没手没脚他们还可以互相帮忙搭配着做活,只要能有口饭吃就能活下去,一帮人在一块过活也不觉得孤寂。 这些年有镇国将军府的帮助倒也安稳,只是半个月前沈家族长突然改口要收回他们的田地房屋,不再给他们提供帮助,他们已经尽量不再麻烦镇国将军府,这次却不得不厚着脸皮找上门。 沈无咎脸色铁青,差点又崩坏了伤口。 沈氏一族也是他镇国将军府提拔起来的,能发展成定安县的大村,与镇国将军府不无关系,不过才几代,就已经腐朽成这般了。养伤兵的田地是沈家特地拨出来的,将军府还另外给族里买了两百亩地作为族田,之所以将伤兵安置在老家就是为了让族人照顾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脸无情。 这次的事,应是忠顺伯世子回京途中路过定安县让人做的,族里人担心殃及池鱼,就急着要撇清关系。 楚攸宁一口喝尽碗里的茶,呸出嘴里的茶叶,这个世界的人好像不喜欢喝水,只喜欢喝茶,茶的味道有点苦有点涩,她不大喜欢。 她的声音引起沈无咎的注意,侧首看去,正好看到她用茶盖遮掩,吐着小舌头呸掉口中茶叶的样子,心胸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 别人喝茶是拿茶盖拨去茶末,浅呷,她倒好,昂头就往嘴里倒。 张二牛以为是自己说的这事惹公主不快了,忐忑不安。 他其实前几日就到京城了,只是没想到刚好碰上将军成亲,这么大喜的日子不好上门寻晦气,就在城外破庙待了两日,直到昨日才不得不上门。 “公主可有何高见?”沈无咎问。 楚攸宁放下茶杯,“不就是没地吗?将军府难道没田产?” 她这个出嫁的公主都有,将军府这么大的家没理由没有吧。 “将军府自是有自己的庄子,但是这些人若是为将军府做活会被认为是将军府的家奴,难免落人口舌。沈家是想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再加上他们行动不便,受人管制反倒不妥。所以,曾祖父在老家划了一大片田地用来安置这些人,他们可以量力而行,自力更生,顾及他们腿脚不便,便允族里好处,让族人帮着照看一些。” 楚攸宁点点头,在末世的老弱病残有口吃的才不管受不受管制,伤不伤自尊,可这里不是末世。 沈无咎见她没有疑问了,看向张二牛,“我派人送你回去,顺便处理此事。回去告诉其他人,且安心,只要镇国将军府没倒,将军府的承诺就一直在。” “是!我们会好好种田,争取能给战场上的兄弟多攒点粮。”张二牛激动得红了眼眶。 这些年,他们有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余的粮都交给族里送去边关给沈家军,有一点是一点,才不辜负镇国将军的这份厚恩。 沈无咎一怔,倒没想到他们有这份心,只是这份心到没到边关就不知了。 …… 送走张二牛,沈无咎回头看到公主皱着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大事,看惯了她凡事露于表面的率性,突然会思索了,倒是有些不习惯。 “公主也看到了,将军府如今的境地是入不敷出,按理这家该交由你管,只是大嫂不好将这个烂摊子交给你。”沈无咎趁这个机会将管家权的事给说了。 楚攸宁摆手,“只要不扣我吃的,不管着我,谁管家我无所谓。” 这么容易就满足,看来嫂嫂们想多了,不过也是,短短一天的相处,他能看得出来这位公主就是个不耐烦管后宅琐事的人。 “不过,将军府为什么会那么穷?”楚攸宁问。既然那些伤兵还能自力更生,就算需要救助也不至于掏空将军府。 “公主,您不知道,户部欠着沈家军的粮饷不给,只能将军府自掏腰包凑了。” 朝廷怕边关将军手握重兵造反,并不让军人屯田自给自足,而是由朝廷在靠近边关的地方划分田地,给养防军,负责耕种的有犯罪流放过来的犯人,还有当地百姓,由朝廷派专人负责,所得出息经由上报户部才能交给边防军做粮草,而这人也担着监军之责。 这些年雁回关和绥国交战不断,也给了一些人以粮草损耗过大,交不出粮为由断了沈家军的粮饷,或者得到的都是发了霉的陈米。 程安觉得攸宁公主毕竟是公主,昨日的事他不知道详情,但是隐约听说是因为公主得了陛下看重的关系,主子才能这么快洗清罪名,倘若公主在陛下跟前提一嘴,说不定户部欠着久久不发的粮饷就会发下来了。 “程安!”沈无咎提高声音呵斥,基于男人的自尊心理,他不愿叫这些事让公主知道,好似在跟公主示弱一般。 程安立即闭嘴,眼睛却是期待地盯着楚攸宁看。 殊不知楚攸宁摸着下巴,眼睛越来越亮,看向程安,“你说,户部欠着咱家的粮食对吧?” 咱家…… 这两个字落入沈无咎的心里,翻了几个滚,搅得一颗心都不得安宁。 程安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主子,用力点头,“不单是粮食,还有边关战士们的饷银,也就是沈家军够忠心,几年不发饷银都没事,换其他军队早造反了。” 楚攸宁摩拳擦掌,这个世界物资虽然很多,但不能随便抢,既然是她的,那就别怪她抢了。 嗯,公主嫁入将军府就默认将军府的东西就是她的,如今得知户部欠了将军府的粮食,可不就让她热血沸腾。在末世敢抢她物资的人早就轮了几个轮回了。 “公主,粮饷的事我会解决,你……” “我给你弄来粮食,你把那把剑给我摸摸怎么样?”楚攸宁打断他。在末世物资为王,在这里应该也是能通用的。 沈无咎心中一跳,“公主打算做什么?” “你别管,给不给摸。” 沈无咎:……突然觉得全身有些热,大概是昨日发热还没好全。 他无奈叹息,“那把剑你不能摸。” 昨日还只是想看,今日变成想摸了,明日是不是该开口说要了。 要是可以的话,楚攸宁自然是想要到手的,毕竟要是那把剑有她可以吸收的能量,到时候那剑肯定得废。 “就这么说定了!”楚攸宁当没听到他拒绝,拍了下桌子,起身就走。 沈无咎:…… 沈无咎看着她大步离开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肃起脸,思索她非要看太启剑的原因。哪怕他心里已经无法再将她和梦里的那个公主联想在一起,却还得慎重,毕竟太启剑牵扯太多。 难不成她听到了太启剑能代表镇国将军的话,想通过太启剑控制沈家军? 沈无咎摇摇头,吩咐程安,“你跟上去保护公主。” * 楚攸宁也不去逛街了,转身往府里的练武场去。练武场在府里的西边,那里放着很多兵器,每日都有家兵擦拭维护。 风儿和金儿看到公主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相视一眼,紧步跟上去。公主的步子迈得也太快了。 楚攸宁到练武场的时候,看到归哥儿那个小豆丁拿着把小木剑嘿嘿哈哈地挥舞,她走过去握住小豆丁刺出去的木剑。 啪嗒! 木剑……断了! 楚攸宁拿着断在手里的半截木剑,身子僵硬。她不是故意的,是这木剑太脆了,这小豆丁不会哭吧? 归哥儿终于反应过来,张嘴就哭,“哇呜……母亲说这是父亲在我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给我做的。” 那完了! 楚攸宁像做错事的小孩,心里慌得一比,这么有意义的剑被她弄断了。 “你别哭,我带你去玩怎么样?”楚攸宁把手里半截木剑塞回给小豆丁,认真弥补,她没哄过小孩啊。 归哥儿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上,一听公主婶婶要带他去玩,瞬间忘了难过,“真,真的吗?公主婶婶要带归哥儿去玩?” “等着。”楚攸宁放下他,走到兵器架前,从上面挑了把大长刀,扛在肩上,朝归哥儿伸出手,“走。” 第 21 章 第 21 章 归哥儿眼睛一亮,抱着断剑小跑上前把手放到公主婶婶手里,小包子脸上带着克制的兴奋。 公主婶婶这样好似带他去打仗,小胸脯挺得直直的,在他心里父亲就是这样出征的。 楚攸宁偷瞥了眼小豆丁,见他确实不难过了,暗暗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他抱着的小木剑上,还是有些欺负小孩的脸热。 “我弄坏你的木剑,改天我赔你一把好不好?”公主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要是她精神力恢复,能还他一把一模一样的。 归哥儿听了偷瞄公主婶婶一眼,又收回目光,又偷瞄,咬了咬唇,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楚攸宁见手里的小手抽离了,停下脚步。这豆丁该不会又要哭吧? “公主婶婶,木剑不是你弄坏的。”归哥儿指着木剑的断口处,“母亲说木剑裂开了,会断,要帮我收起来,我没让。母亲让我不要哭鼻子,我哭了。” 后面那句因为不好意思,说得很小声。 楚攸宁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她也没用力啊。她力气虽然大,但早就控制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过,也是因为她握住小豆丁的剑,两端受了力才断的。 楚攸宁摸摸他的头,“是个诚实的小男子汉。” “公主婶婶还带我玩吗?”归哥儿想得很简单,公主婶婶是因为弄坏他的小木剑才带他去玩的,现在不是了,公主婶婶就不带他玩了。 楚攸宁捏捏他的小脸,牵起他的手,“作为你诚实的奖励,带你玩。” 归哥儿欢呼,“谢谢公主婶婶!” “不谢。等有空我给你做一把剑要不要?” “像父亲做的这把吗?” “像!还会飞的那种。” “会飞的剑?要要要!” 风儿和冰儿看公主扛着大刀,牵着归哥儿就这么走了,有些懵,还是风儿清醒过来,让冰儿回明晖院跟张嬷嬷说声,她则赶紧跟上去。 归哥儿的小厮看了看,也赶紧跑去告诉大夫人了。 等在府门口的程安看到公主扛着把大刀走来,不由得瞠目。 他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明明公主看着娇娇软软,可是肩扛大刀竟没有半点违和感。 楚攸宁看到程安,停下脚步,“你家主子有话让你带给我?” 程安拱手,“主子让属下来保护公主。” 楚攸宁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眼,正好缺个搬粮的,“跟上。” 程安看了眼她肩上的刀,和她牵着的归哥儿,“公主,您这是要去哪?” 楚攸宁瞥他一眼,“你不是说户部欠咱家的粮吗?” 看公主这势在必得的表情,程安觉得自己惹祸了。 “公主,这事是不是该请示一下陛下?”他觉得他还可以拯救一下。 楚攸宁嗤笑,脚步没停,“但凡你这陛下管点事也不至于让户部欠咱家的粮,你觉得请示有用?” 程安点头,然后飞快摇头。这话不能点头,这是大逆不道,虽然他也觉得是这样。 “公主打算如何做?不怕陛下怪罪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楚攸宁正义凛然。 程安见劝不动,只好说,“公主,这刀让属下来拿就好。” “不用。”楚攸宁跨过府门门槛,还顺带将归哥儿拎了出去。自己的武器当然是自己拿,用起来才顺手。 程安只好让守门的阍侍去通知主子一声,自己赶紧跟上去。 …… 沈无咎只以为公主顶多是进宫去跟陛下提一提,完全没想到公主扛着大刀上户部了。 他让管家派人去处理老家的事,一道道命令下去,处理完府里的事,他才开始处理粮食的事,对程佑说,“你派人暗地里去鬼山搜一搜,看看有没有粮食。” 程佑瞠目,鬼山之所以称之为鬼山,是因为进去的人有去无回,夜里鬼哭狼嚎,还传出过鬼王娶亲的事,那上面藏有粮食?主子怎么知道? 沈无咎没有解释,梦里他看到还是英国公的忠顺伯用山上粮仓跟越国换了一大家子的命。 如今这个不一样的公主总让他怀疑他只是做了个荒唐的梦,倘若这事得到证实,那他想再自欺欺人都难。 有那批粮,他也能做更多事。 “属下这就去办。”程佑拱手,转身退下。 “等等。”沈无咎忽然想起一个人,“你先去跟裴公子说,让他盯着陈子善,看到陈子善买女人就抢先买下来。” 程佑顿住,神情微妙,“主子,太医让您悠着点,而且,公主那力气您招架不住。” 沈无咎冷眼扫过去,“照做就是。” 在那个梦里他看到陈子善买的那个女人给沈家女眷收尸立碑,沈家家族无一人敢出面,只有那个陌生的女子给了沈家最后一个体面,直觉告诉他,这女子极有可能给他什么意想不到的答案。 就算没有,就凭她最后给沈家收尸立碑就得将人买回来。 程佑没有程安那么会说,挠挠头,下去奉命行事了。 门外,阍侍知道沈无咎说完正事了才上前告知公主提着刀去户部了。 沈无咎:…… * 从将军府去户部得坐马车,由永安坊经过北大街才到官署。 归哥儿平日里很少出府,因为府里都是女眷不好带他出门,也不放心让底下人带,唯有的一次还是一年前四叔从边关回来,把他架在脖子上上街玩了一整日。 这会能出府,就算是在车里也跟只出了笼的小鸟一样,欢快得不行。开始还矜持乖巧地坐着,最后马车经过闹市,听到各种吆喝声,归哥儿就坐不住了,小小的身子往这边窗口看看,又往那边窗看看,忙得不行。 楚攸宁也一样,和归哥儿凑一起往窗外看去,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那一个个串在一块的红果子是什么?”楚攸宁一眼就看到在阳光折射下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我知道,是糖葫芦,四叔买给我吃过。” 车辕外亲自驾马车的程安听了也不觉得奇怪,公主一直待在宫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不知道糖葫芦是何物实属正常,归哥儿也一直待府里,一大一小正好趣味相投了。 “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楚攸宁舔舔唇,看向小豆丁,正好小豆丁也很向往外面的样子,她心里有了决定,“归哥儿想吃糖葫芦啊?我带你去吃。” “归哥儿想吃,但没说。”归哥儿捂住嘴,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可可爱爱。 “嗯,我知道你想吃。” 全程看在眼里的风儿:……奴婢怀疑是公主您想吃。 楚攸宁让程安找地方停车,先跳下马车,然后把小豆丁拎下来。 “公主,您不去户部了?”程安语气里带着欣喜。 “去啊,先给归哥儿买糖葫芦。” 反正户部就在那里,跑不掉,既然都到街上了,就……先好好看看吧。 楚攸宁吸了吸四周弥漫的香气,看着这店铺林立的街市,因为有原主记忆,繁体字她都认得,能看出各种店铺的店名都在卖什么。 茶坊、酒肆、绸缎铺、珠宝香料等铺子,摊子上有卖菜的,卖伞的、卖膏药的、算命的,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行人也有商贾士绅、官吏小贩、行脚僧人等,形形色色。 这些都是末世里消失没影了的东西,现在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叫楚攸宁看得目不暇接。 “公主婶婶,好香啊!”归哥儿嗅着飘散在空中的香气,发出稚嫩的惊叹,一双小眼睛都不够看了。 “我也觉得,走,带你去吃。”楚攸宁牵着归哥儿的手第一摊就是直奔那个圆滚滚红彤彤的糖葫芦走去。 程安思索着将公主的刀藏起来的可能性。 接下来,楚攸宁牵着归哥儿从街头逛到街尾,遇到吃食摊就停下来,一大一小,穿着华贵,神情一致地站在摊子前等吃,谁能想象得到,这是庆国金枝玉叶的公主。 归哥儿可喜欢和公主婶婶一块玩了,能吃好多没吃过的东西,还不担心吃饱了没得吃,他吃不完公主婶婶会帮着吃,他就能留肚子吃其他的。 楚攸宁还顺便去了趟粮铺看了下这个世界的粮食价格。看到白花花的精米,哪怕是棕色粗糙的糙米也能叫她两眼放光,恨不能全囤起来。 精米三十六文一斤,糙米二十五文,陈米十文。楚攸宁想想,她刚才吃的烧饼两文钱一个,一斤精米的钱都能买好多个烧饼了。 粮铺里还有卖大豆之类的,楚攸宁没见过那么多种粮食,稀奇地将每一种都用手捞了一遍,看着米粒豆子从指缝间滑落,心中只觉无限美好。 这都是末世种都种不出来的东西啊,末世用木系异能种最多的就是产量高好伺候的红薯土豆,以及一些能够水培的蔬菜,其他稀罕的连种子都没有,就算有也是木系异能者私下里催生自己吃的,其他人想吃只能花大价跟木系异能做交易。 霸王花队里有木系异能,但她们都不舍得用来催生粮食,那可是留着救命的。 楚攸宁又看了眼粮铺里的各种粮食,不怕贵,就怕没有。她是公主应该挺有钱的吧? 程安见公主还亲自来查看粮价,还以为公主是为了将军府缺粮的事亲力亲为打探粮食价格,这一瞬间,公主在他心里无比高大。 “走,抱上归哥儿,咱们去户部。”楚攸宁朝程安挥手。 想要粮,首先得有钱,户部有粮又有钱,要完账还能赶回家吃午饭。 粮铺掌柜脸色微变,这几人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身份非富即贵,还往商户身上猜,没想到女子一开口就是去户部,好似户部是她家开的似的,他不由得庆幸铺子干干净净,揪不出错来。 “公主婶婶,归哥儿大了,不用抱。”归哥儿跑到楚攸宁跟前,伸出小手去,“要牵。” 楚攸宁对幼崽向来宽容,伸手牵着他往外走。既然不让抱,等他走不动了就提着吧,小豆丁也怕羞了。 身后的掌柜听清了那声奶声奶气的“公主婶婶”,腿有点软。 天知道程安多希望公主能一直逛下去,忘记去户部这件事。 可能老天也听到了他的祈求,离开粮铺没多远,一个女子突然扑倒在楚攸宁脚下。 第 22 章 第 22 章 基于末世生存本能,楚攸宁差点将人当丧尸踹出去,好险收住了脚。 程安上前护在楚攸宁身边。 楚攸宁看向被人推出来摔倒在地的女人,女人穿着抹胸罗裙,外罩一件淡紫罗衫,薄薄的一层,能看见里面雪白的肌肤。她只觉得这衣服凉快,可比她穿的里衣裸露多了。还有,胸大臀翘,肤白貌美,是霸王花们羡慕的那款妹子。 这怕不是碰瓷? 这时,一个穿着檀紫色锦袍的男人腆着将军肚走出来,一起的还有两个一样身穿华服的公子哥。 程安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礼部郎中,瞳孔放大。 这会他倒宁愿公主去祸害户部了。 “这女人一两银子就可以买走,有人敢买吗?”那男人挺着将军肚嚣张喊话。 男人话音落下,女人身姿袅娜地坐起来,摆出作为一件商品该有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不情愿。 楚攸宁知道这个世界有人口买卖,有自愿的,有被强迫的,在她看来,买回去还得费粮养着,不好。 她开始在心里换算,一两银子能买多少斤粮,围观人群却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 这么便宜,一两银子,哪怕是个老婆子也赚了,何况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人群中有几个公子哥携一身脂粉香相互调笑走进来,其中一个听说地上的女子一两银子就能买走,当下要掏钱买。 同伴拉住他,“你不要命了,那是越国人。” 越国人来到庆国就作威作福,没人敢得罪,吃亏了朝廷也不会为他们做主。 “怎么?庆国穷到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买个女人了?还是……不敢啊?哈哈!”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越国故意以这种方式羞辱庆国,一两银子能买到的美人,庆国人却没一个敢买,因为这是越国人卖的。 楚攸宁听到是越国人,想起昏君昨天让她乖乖待在将军府里躲着的话,不免有些好奇越国人长得有多可怕。 她抬头看过去,一样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要说有不同的地方,就是略丑。 她摇摇头,越国人都欺到这份上了,除了武器不如人,还有朝廷不够强硬。 “庆国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怂啊,这么便宜的美人都不敢买。”男人身后的公子哥大声嘲笑。 不敢买,抢倒是敢的。 楚攸宁正想着把这女人带回去能让她干嘛,就有人抢在她前头开口了。 “呵,小爷我买了!” 一锭银子扔到地上,骨碌碌滚到越国人脚下。 一个略显富态的男子步履虚浮地走进来,脸上还残留着宿醉后的红晕。 “陈子善,你这是认为庆国的女人怀不了你的种,打算让越国的来吗?”刚才想要买的那个纨绔哈哈大笑。 “你连话都放出来了却不敢掏银子,到底是谁没种!”陈子善讽刺回去。 越国男人没料到真有人敢出钱买,眯着一双三角眼看向陈子善,“居然有人敢买越国的人当奴才,庆国是想亡国了吗?” 陈子善心里有点颤,却还是挺直身,“亡国不亡国的轮不到我操心,你敢拿出来卖我就敢买。” 楚攸宁点点头,是个有骨气的。 陈子善其实就是为了气他爹,谁让他爹宠妾灭妻,再加上刚从花楼出来,还有些宿醉昏沉,所谓酒壮怂人胆。越是得罪人的事他偏要干,气死他爹。 “五两银,本公子买了。” 又一个锦衣玉冠的翩翩公子摇着折扇走进来。 裴延初刚得到程佑上门传话,立马打听陈子善的去向,也幸好打听了,不然兄弟回来让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搞砸了。 裴延初暗暗打量地上那女子,想知道能让沈无咎交代他跟人抢的女子长的何等天仙样,要知道,攸宁公主可是刚进门,沈无咎居然敢置外室了,他怀疑沈无咎在边关吃了熊心豹胆。 细一瞧,女子扶风弱柳,雪肤花貌,生得倒也千娇百媚,只是一看就知道已非清白之身,想也知道越国人既然打着羞辱的心,自是不可能拿一个黄花大闺女来白送给庆国人,他实在想不通沈无咎为何要托他买这么一个人。 陈子善看向跟他一样有胆量的人,居然是英国……不,是忠顺伯府的裴延初。 裴延初出自忠顺伯府庶子三房,他父亲不受宠,在府里活得像个透明人,这个裴延初倒是因为当年跟沈无咎交好,声名大噪。 当年跟着沈无咎那小霸王横行京城能不出名吗? “就不怕买回去连累你爹娘?”陈子善笑问。 裴延初笑了笑,“你都不怕被你爹打断腿,我怕什么。” 陈子善还就跟裴延初杠上了,“十两!” 裴延初淡定摇扇,“十五两。” “二十两!” “三十两!” …… “他们怕不是傻子,抢着花大价钱买一个人回去,有这些钱能买多少大米,人买回去还得费粮食养着。”楚攸宁从风儿手里拿过一包果脯,边吃边投喂归哥儿。 她刚才想的是既然对方挑战在先,那就别怪她把人当战利品带走,才没想过要花钱买呢。 归哥儿靠着公主婶婶的腿,一双眼看得眼也不眨,果脯送到嘴边就张嘴。跟公主婶婶出来果然很好玩,居然有抢人大戏看。 程安+风儿:…… 越国人要是知道他们拿来卖的那个女人在公主眼中还比不上一斤粮,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昏过去。 唔,是不是在公主眼里,他们也是费粮的? 陈子善和裴延初就这样把越国人撂一边叫起价来,越国人还从来没被庆国人如此不放在眼里过,脸色很阴沉。 “你们敢买我越国的女人当仆人?是想凌驾于宗主国之上了吗?”为首的大肚男冷笑问。 原本还争得起劲的两人停了下来。 陈子善犹豫了下,想到他爹宠妾灭妻,这样的家不亡还留着干嘛。 裴延初则是想到这是沈无咎吩咐的,打死也得买。 “你们不是把她卖了吗?我买又有何问题?难道越国有出尔反尔的习惯?”陈子善梗着脖子道。 裴延初:“就是,从一两银卖到三十两了,知足吧。” 那越国人看这两人当真不怕死,阴恻恻地笑了笑,目光忽然看向边上的楚攸宁。 这女子长得尤为娇俏,杏眼桃腮,纤纤玉指拿着果脯往樱桃檀口里送,有种勾人的憨媚。 哟呵!她还朝他看过来了,比起周围这些人愤怒屈辱的样子,她吃得很惬意,一双猫儿般的眼眸灵动透亮,怕不是个傻的。 傻楚攸宁发现越国人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才赏脸看过去。这目光可不就跟看上了块肉一样吗?不对,她看肉的目光可是很真诚热切的,这个有点恶心。 正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那越国人指着她说,“想买可以,用她来换。” 楚攸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程安:!! 要完!到底还是对上了,他是以下犯上把公主扛走比较好,还是劝越国人离开比较好? 风儿也急了,挤上前挡住她家公主的美貌,狠呸了声,“癞蛤蟆想什么天鹅肉呢!还不快收起你的狗眼!” 楚攸宁挑眉,没想到这婢女是个辣妹子。 本来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一两银女子身上,这会全都看向楚攸宁,然后发现确实比地上的女子好看,贵气不说,还比一两银女子年轻貌美,正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这样的女子有种别样的滋味。 裴延初虽然算起来也是楚攸宁的表哥,但他并不认识攸宁公主。一是攸宁公主没出过宫,二他作为庶子的儿子,也没进过宫,自然不认得攸宁公主,沈无咎成亲当日他是去参加喜宴了的,新郎官没在,洞房也没得闹,也就没机会见着公主长什么样了。 大家看着这么个娇软乖巧的姑娘,只觉得造孽,有好心点的悄悄让楚攸宁快跑。 “公主婶婶,那个人是说要买你吗?”归哥儿跟楚攸宁一路吃吃喝喝下来,胆子可大了不少,抓着楚攸宁的手摇了摇。 稚嫩的一声“公主婶婶”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公主? 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公主吗?他们庆国的公主? 楚攸宁伸手撸了把归哥儿的小脑袋,“不是买,是换。我的身价居然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众人:…… 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 “原来你是庆国的公主,那就不用换了,庆国的公主本来就是供我们越国享用。哈哈……” 嚣张狂妄的声音,猥琐放肆的目光。 但凡庆国人都攥拳愤怒不已,这是改变不了的屈辱。越国仗着强大的武器,肆意欺压其他三国,其中庆国为最,虽有盟约在,但是毁不毁约还不是越国说了算。 “我猜猜,上一个嫁去越国和亲的是大公主,你大姐吧?真是可惜了,才嫁过去两年就病死了,本王还没厌了她呢。不过,是你的话,肯定能活更久。” 本王…… 这就是越国来挑公主去和亲的王爷? 大家不由得后退一步,得罪越国人和得罪越国王爷还是有区别的。 楚攸宁从原主记忆里找到大公主的相关记忆,大公主比原主大五岁,是景徽帝的第一个孩子,是景徽帝为帝后第一个去越国和亲的公主,据说嫁的还是越国豫王的第二任妻子。 就是这么一个脑满肠肥,目光污浊的男人?时隔五年也不知道现在娶的是第几任妻子了,越国让他来挑公主,羞辱的意味不要太浓。 既然是这个人来挑公主,那原主前世里,四公主嫁的岂不是这个男人?原主后来去越国投奔四公主,然后想跟四公主抢的也是这么个男人? 这怕不是眼瘸了,抢这么个男人,丧尸都比他好看。 “只要公主跟本王回了越国,本王定会好好疼公主。”豫王见楚攸宁盯着他看,便走过去抬手要去摸她的脸。 就在大家以为这位娇娇软软的公主要被吓哭的时候,就在那礼部郎中想上前打圆场的时候,就在裴延初认出归哥儿是沈无咎侄子,想上前帮忙的时候,刚才狂言浪语的越国王爷突然整个人倒飞出去。 第 23 章 第 23 章 场面一度寂静。 大家整齐划一看向他们的公主, 刚刚抬脚的是她吧?他们都没眼花是吧? “王爷!” 其余越国人回过神来,慌忙要过去查看他们王爷的伤。 楚攸宁上前抓住他们的手一扯一踹, 大家就好像看到一个个人形蹴鞠, 被踢到一起,叠成一堆。 等他们调回视线,只见他们的公主已经一脚踩上越国王爷的胸口, “你刚说要享用我?” 豫王从没被人这样踩在脚底下过, 心中填满屈辱。他神情阴狠,“你敢这么对本王, 不怕越国挥军攻打你庆国吗?” “那不是迟早的事吗?”她还知道那是庆国终于硬气了一回, 主动开战, 不过这硬气的背后是因为一个美人。 “你知道就好, 你要是现在好好跟本王下跪求饶还来得及。”豫王神情又变得倨傲。 楚攸宁望了望天, “今天这天气, 是挺适合做梦的。”说完,她收回脚把人提起来扔到人堆上。 礼部郎中伸出手,阻止的话硬生生吓回喉咙里。为何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攸宁公主如此凶猛。 众人:……突然好解气啊! 原来他们有个力大无穷的公主, 还敢将越国人揍回去, 这一揍总算为庆国出了口气。这一刻, 娇娇小小的攸宁公主在他们心里变得无比高大。 礼部郎中只觉得头顶乌云罩顶, 他一个五品郎中,隶属礼部主客司, 负责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 越国人昨夜入京, 他可是派人好一番接待,谁知道今日就来这么一出, 还牵扯到攸宁公主了。看到公主把人踹出去,虽然他也很解气,但是解气过后该怎么安抚越国人还是他的事。 “公主婶婶好厉害!”归哥儿手舞足蹈,两眼放光。等他长大了也要一脚一个,踢飞敌人。 程安已经放弃劝阻,只能护在归哥儿身边,保证归哥儿不被人伤到。 楚攸宁伸手将地上的女人扯起来,对从人堆上狼狈滚下来的豫王说,“这是作为你挑战我的战利品。” 豫王:……神他娘的挑战! 他被扔到人肉垫上倒是没伤着,就是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向来只有他们越国人羞辱庆国人的份,何时轮到庆国人骑到越国人头上了。 被楚攸宁拉起来的女人,脸上的妩媚风情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她崇拜地看着楚攸宁,眼里仿佛有了盼头般,被楚攸宁点亮了里面的星光。 豫王似是想起什么,阴险勾唇,“行,本王的美人就先放你那里。” 既然她是公主,他就把她要回越国慢慢折磨,连她都是他的,被她带走的女人最后不也一样回到他手里。 “公主,将军等着您回家吃饭呢!”程安忽然高声说,好叫越国王爷知道公主已经有主了。 豫王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在他们到来的前几日,庆国嫡公主下嫁镇国将军,本来就气庆国敢如此戏弄他们,知道这个打他的人就是那个嫡公主,想要把她带回越国的心更坚定了。 嫁了又如何,还可以休,他就不信庆国皇帝敢拒绝。 “还早呢,去完户部还赶得及回家吃饭。”楚攸宁看看天,没法判断出正确时间,但太阳没当头就没到十二点,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楚攸宁说着,将那女人推给陈子善,这男人看着品性不错,“你帮我把她送到将军府。” 女人听到“将军府”二字,神色有些激动,是那个镇国将军府吗?她真的这么幸运? 等她回过神,把她当战利品的公主已经牵着个小孩走了。 陈子善耳尖听到楚攸宁说要去户部,他觉得有事要发生,错过悔一生,于是将那女人塞给随从,让他送去镇国将军府,自己提着袍子追上去。 裴延初今日也是大开眼界,原来攸宁公主长这样,原来攸宁公主力大无穷,沈无咎知道吗? 不知道沈无咎要是知道特地交代他买的女人被公主带回府了会怎样?一个是正室,一个是打算安置的外室,沈无咎能扛得住公主的力气吗? 事已至此,他只能说:兄弟,节哀。 …… 户部 户部尚书闻铮看着坐在那淡定喝茶的镇国将军,心里郁闷。 这镇国将军不好好在家养伤跑来户部喝什么茶,谈什么人生,不对,是催什么粮饷。他往后都不能上战场了,沈家军还能在沈家手上多久都不好说呢。 因为两家昨日退亲一事闹得不愉快,闻铮知道沈无咎的来意后,好生诉了一番穷,也就晾着他不管了,可这么大个人,又是这么有存在感的人坐在那,也叫人静不下心来做事。 沈无咎也是听说公主提刀来了户部,放心不下才坐马车过来的,没想到到了户部什么也没发生,他只好顺便催催粮饷了。 “沈将军,即便你在这等着,本官也没法变出粮来给你啊。这些年,越国的岁贡年年加重,雁回关又战争不断,庆国再好的收成也经不起耗啊。我已经让各地粮仓筹集粮草了,你且先回去等等?” 沈无咎放下茶盏,轻轻一笑,“闻大人,我劝你在能善了的时候还是善了比较好,不然……” 闻铮冷笑,“沈将军,你这是威胁本官?本官拿不出粮饷来给你,你还能拔剑砍了本官不成?” 沈无咎摇摇头,“我是说,不然,我也救不了户部。” “你这话是何意?”闻铮心里一沉,怀疑沈无咎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没等沈无咎再说,门外一个门卒匆匆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攸宁公主,攸宁公主她提着一把大刀往仓廪府库去了!” 沈无咎一怔,原来不是不来,而是来迟了。 闻铮惊得起身,对沈无咎横眉怒目,“原来沈将军话里是这个意思,难不成你以为尚了公主便能无法无天不成!” 这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说他靠女人。 沈无咎浑不在意,“闻大人,我劝过你了。” “你且等着!本官定要好好参你一本!”闻铮撩下狠话,拂袖而去。 沈无咎也让人抬他过去,轮椅在屋外滑动起来有颠簸,他如今这伤不能大动,只能抬着走了。 * 楚攸宁一下马车,就拖着刀抓了个人问户部仓库在哪,那人得知她是公主,又提着刀也不敢反抗,指了方向,楚攸宁就拖着刀一路过去了。 抓贼拿赃,要账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无话可说,户部有没有粮,有没有钱,她自己去看。 紧跟在楚攸宁身后的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归哥儿,他见公主婶婶拿武器下车,也把他那断了的木剑拿上,挺着胸脯,雄纠纠,气昂昂。 程安停好马车,和风儿赶紧跟上去。 陈子善想看热闹又不敢蹭公主马车,最后还是扔了锭银子抢了一个人的马骑着赶上来的,刚到就看到攸宁公主从马车里拿出一把大长刀,拖着往户部里走,那画面叫人热血沸腾。 他赶紧趁乱跟上队伍,假装是和公主一起的。 楚攸宁拖着大长刀一路走到仓库所在,风吹衣袂,秀发轻扬,如果不是那把刀,倒像是来闲逛的,所经之处引出不少户部文官围观。 户部的仓廪府库建在六部官署里,围墙高筑,有专人守卫。 看到楚攸宁提着武器闯进来,守卫们一个个拔出佩刀严阵以待,听人说这是攸宁公主,顿时有点懵,纷纷相视。 是公主,要不要打?打坏了算谁的? “我就想参观参观,你们让开。”楚攸宁站在他们面前,好心商量。 “这是国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公主见谅。”其中一个守卫拱手道。 楚攸宁点点头,“我明白你们也是职责所在,放心,不会让你们为难。” 守卫们听了皆松一口气,只是没等他们这口气松完,公主就拿起刀挥过来了,长长的刀背敲在他们手上,手受不住痛,佩刀很快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也不知那么娇小的人怎么把那么长一把刀舞得轻飘飘的,敲完他们的手,又敲他们的脑袋,他们只觉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最后天旋地转。 一刻钟前才在街上发生的一幕再次上演,守卫们被公主大人扯着胳膊扔成一堆。 “哇!公主婶婶好厉害!左一个,右一个……” 被风儿拘在安全地带的归哥儿手舞足蹈,一双小手也跟着学左一个右一个扔人。他长大了也要像公主婶婶这么厉害,这样就可以去战场把敌军扔坑里。 混在后头跟进来的陈子善也看直了眼,庆幸自己跟来了。他恨不能像攸宁公主这样左一个右一个把看不顺眼的人扔着玩,尤其是他爹和那个毒妇。 沈无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难以掩饰的震惊出现在脸上。 那些人在公主手里就跟扔着玩似的,这力气是有多大,而且,摔出去的人受什么程度的伤好像都由她控制。 早一步赶到的闻铮亲眼看到楚攸宁拿着刀在那么多守卫之间游刃有余,浑身都在发抖,又气又怕。昨日他儿子带着伤回来就是被攸宁公主扔的,要是他这把老骨头被她这么一扔,还不得散架。 剩下的守卫闻声赶过来,看到堆成小山的同伴,相视一眼,职责所在,不上也得上。 能被派来守国库的人身手自然不会差,开始他们还留着手深怕伤着公主吃不了兜着走,直到跟公主交上手才知道,哪里容得下他们留手,再不使出全力就要像之前那帮人一样被公主扔成一堆了。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手拿偃月刀在那些守卫的包围中游刃有余,偃月刀重量较重,所以斩、劈的威力非同小可,可是在公主手里,刀仿佛有自我意识,想不伤人就不会伤人,可见公主的力气掌控到什么地步。 他还感受得到公主动手时眼中一片冰冷,仿佛对手就是个死人,周身还隐隐散发出一股煞气,比他这个在战场上杀敌上万的人还要重。 最可怕的是,公主有好几次都差点朝那些人的脑袋劈下去,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改将人敲昏过去,饶是他一个杀敌无数的将军都看得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的攸宁公主仿佛变了一个人,一个常年浴血奋战的人,还好似习惯劈人脑袋。 都不需要知道攸宁公主的详细过往,这一刻,沈无咎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公主和梦里的不是同一个人。 难不成当年皇后生的是双胎?这个公主是被暗处秘密培养的? 因为从未出来见过这个世界,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好好奇和陌生。 沈无咎越想越控制不住脑子往这个猜想上奔跑。 若真是如此,真正的五公主呢?当日嫁进将军府的是她吧?攸宁公主。 没一会儿,十几个守卫全都被楚攸宁扔过去跟同伴做伴了,一堆叠得高高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尸堆。 楚攸宁看着手里的刀的确有些懊恼,习惯了杀丧尸专劈脑袋,刚才差点把人脑袋给劈了。 她的精神力异能虽然觉醒得早,但是前期的精神系比起其他异能有些鸡肋,初期只能达到探路作用,玩玩隔空移物,扰乱别人的心神,控制其他人的精神什么的,不过人类本来就少了,又身怀异能,也不容易控制,丧尸不是同类,没智慧的也不容易控制,有智慧的等级太高,更没法了,所以她一开始杀丧尸都是靠一身力气,一把刀一步步走过来的,后来杀人如切瓜大概说的就是她,不对,是杀丧尸如切瓜。 刚才要不是她还记得这是个没有丧尸的世界,和她对战的是活生生的人,她真的可能来个杀人如切瓜了。 闻铮只觉两股颤颤,攸宁公主居然是杀神! 见楚攸宁收刀看过来,他还是扯着嗓子喊,“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臣已经让人去请示陛下了,您高抬贵手吧!” 楚攸宁没看他,而是看到了沈无咎,她皱眉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沈无咎见她第一眼就看到自己,面上不由得带出笑,并没有说他是因为怕她闹太大兜不住才来的,只说,“我来问问闻大人何时发放拖欠的粮饷。” “没要到吧?”楚攸宁有些得意。就他这无法动弹,说话都不能太大声的样子怎么跟人要粮,所以和她交易不亏。 确定她不是同一个人,沈无咎对她也放松了许多,笑着摇头,“闻大人说国库空虚,粮食吃紧。” 闻铮只觉得沈无咎这是在火上浇油,他怀疑这两人是提前说好的,先礼后兵。 楚攸宁扫了闻铮一眼,挥挥手里的刀,“太温柔是叫不醒装死的人的,有没有钱,有没有粮,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铮浑身冰凉,公主那是威胁他吧? 沈无咎撇了眼吓到的闻铮,以往给他面子是因为和镇国将军府有亲,如今还是能多不客气就有多不客气吧。 母亲还打着借这桩亲事让户部付粮饷能付得痛快些,殊不知正是结了这门亲后,户部更加变本加厉。 “公主说得有理,以往是没人注意,往后想装也装不了。” 闻铮暗怒,被公主威胁也就算了,沈无咎一个小辈,算什么东西! 归哥儿在楚攸宁打完停下来的时候就有已经挣脱开风儿的手跑到人堆那边。 “母亲说战后要清扫战场。”他用小木剑往那些人身上戳戳戳,小包子脸很认真。 堆叠在一起的守卫们:…… 他们是不是得装死? 算了,反正也打不过,镇国将军都在,公主要真有不轨之心也不会带小孩来,还大白天就来。公主将他们扔成一堆,没真正伤了他们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被揍昏了就不算失职了。 小孩子的手劲不大,拿的又是断了的小木剑,戳在人身上倒是不会痛,就是偶尔戳到痒痒处,他们忍不住动了。 “呔!你已经死了,别动!”归哥儿小手往那人身上一拍,又拿小断剑补了一剑,“好了,你安心死吧。” 那人:…… 其他人憋笑,人堆颤动。 沈无咎听到归哥儿中气十足的声音,看过去,看到他的行为,不禁嘴角抽搐。 他是知道归哥儿性情好动的,单从他四岁就口口声声说不爱跟两个姐姐一块玩就知道他也是崇尚武力。沈家男儿崇尚武力是应该,但他没想到归哥儿才跟公主玩半日,整个人的画风都有些不大对了。 “归哥儿。”沈无咎喊。 归哥儿哎了声,赶紧哒哒哒跑到沈无咎面前,“四叔。” “嗯。你那是在做什么?”沈无咎摸了摸他的头。 “打扫战场,母亲说的。每次战后父亲都要亲自留下来陪底下的兵打扫战场。”归哥儿认真回答。 沈无咎倒没想到他二嫂连这个都教,二嫂在边关长大,性情有着京中女子所没有的豪爽,常常在战后偷跑到战场去偷看,据说和二哥相识还是在战场上因为被发现装成死兵最后被二哥捡回来的。 他以为沈家下一代的男丁只有归哥儿一个,嫂嫂们不会想让归哥儿将来上战场的。 沈无咎点头,“你做得很好。” 楚攸宁却是摇头,“打扫战场包括一切可用的东西,你应该搜他们的身,掏光他们的东西,衣服要是有需要也可以扒下来。” 沈无咎:……你怕不是想要带歪我侄子? 听到了的守卫装死堆:……他们能先起来把钱袋藏起来再重新躺下吗? 归哥儿眼睛大亮,转身就要去照办。 “归哥儿,那要分敌方还是己方,敌方可以,己方要给他们最后的尊重。”沈无咎拉住归哥儿。 “公主婶婶,是这样吗?”归哥儿问楚攸宁,他要听公主婶婶的。 沈无咎好笑地看着楚攸宁。 楚攸宁被沈无咎看得有些心虚,那毕竟不是死人。 在末世越到后期,资源越少,没异能的人为了收集金属换吃的,就去扒丧尸皮带扣,或者扒下丧尸身上的衣服,照着画出来作为记载末世前那个盛世的纪念。 “没错。”楚攸宁板起小脸郑重点头,而后朝他伸手,“我要进去看粮,你要不要去?” 沈无咎发现了,她越是心虚越是把小脸板得正正的,好像这样做就能增加可信度。 “公主婶婶,我要去。”归哥儿生怕被落下,小跑过去抓住楚攸宁的手,完全把他四叔抛之脑后了。 “你身上有伤不好进去,在外面等着收粮吧。”楚攸宁对沈无咎说了句,带着刀,牵着归哥儿走向府库。 按照沈无咎的思想,小孩是不该过早接触这些的,想到刚才来时全场就归哥儿叫得最欢,他不禁瞪向程安,叫他没看好小孩,这是小孩该来的地方吗? 程安委屈,公主要带的,他阻止不了,强行阻止归哥儿会哭,一哭公主就瞪人了,他也怕被公主扔。 “公主,未经允许,您不能进去,私自进入视同抢匪。”闻铮还想努力拯救一下,叫得声音都劈开了。 他恨不能攸宁公主跟沈无咎多聊一会,等陛下的旨意到来。 “所以,你要给粮饷了吗?”楚攸宁回头问。 闻铮哑然,给粮饷?怎么可能! “不给我自己搬。”楚攸宁龇牙一笑,招呼程安,“跟上,搬粮。” 程安看向自家主子。 沈无咎说,“还不跟上去保护公主。” 程安听了咧嘴一笑,应得响亮,大步往里走。 “沈无咎,你……”闻铮气得颤抖,指着沈无咎,“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沈无咎哂笑,“反正我也上不了战场了,唯一还能替沈家军做的事就是帮他们要粮饷,日后还请闻大人多多指教啊。” 闻铮差点背过气去,这会都不知道把沈无咎弄回京城是不是好事了。 六部官署都在一片地方,听闻镇国将军和攸宁公主上门讨要粮饷,公主还直接把守卫扔着玩,大家都惊呆了。 刚新婚没几日的公主拿着刀杀上户部要粮?太不可思议了! 消息灵通的可是知道攸宁公主在大婚前夕和为了不嫁镇国将军闹上吊的,短短几日就一条心了? 闻铮眼看楚攸宁带人进了仓廪府库,想进去又怕被公主扔出来,到那时才是丢人。 沈无咎行动不便也没进去添乱,老神在在地坐在轮椅上,阳光照得他的脸有了一丝红润。 “你不劝劝公主?”后面跟过来看热闹的裴延初走到沈无咎身边。 “劝不动。”沈无咎闭上眼沐浴阳光。 裴延初:……我怎么觉得是你不想劝。 他看了眼在那边盯着府库看好戏的陈子善,“陈子善也在,你看到没有?” 沈无咎睁开眼看过去,那肉墩墩的陈子善和梦里的陈子善不大一样,梦里的陈子善清瘦不少,好似待那女人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还能陪着那女人给沈家收尸。 在梦里,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得出女人是他买来的,陈家也没落了,只剩他一个,成了庶民,妻妾散尽,也因此,亡国的时候才逃过一劫。 裴延初勾起一抹兴味的笑,低声说,“你让我跟他抢的女人被公主抢回将军府了。” 沈无咎愕然看向裴延初,“怎么回事?” 公主迟来是因为碰上了他要买的人?她是真的知道后情吧?不然怎会这般巧合? 所以,这攸宁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无咎生平第一次被一个人扰得心神不安,颠来倒去,反复折腾,拿不定主意。 “你知道是跟谁买的吗?越国人,你更不知道的是,公主将越国豫王给踹飞了,因为越国王爷说拿公主换那个女人。”裴延初想起方才在街上的画面就解气,他好笑地看着沈无咎,想知道沈无咎听了会有什么表情。 沈无咎能有什么表情,经过昨日公主把闻家二公子扔出老远,又把禁军统领踹飞,还怼得陛下连骂都不知道怎么骂,这会还提刀杀上户部,此时听说她踹飞越国王爷一点也不意外呢。 “公主把你的外室带回府了,你打算怎么做?在公主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裴延初想看好戏绝对是真的。 沈无咎肃起脸,“什么外室,不过是于我沈家有恩,不忍她被人买去受人磋磨,便让你出面帮忙买下罢了,毕竟我刚跟公主完婚,这会买个女人算什么事。” “原是我想差了,如此甚好,我就不用担心你被公主揍了。”裴延初说着打开扇子掩面窃笑。 沈无咎:……当年他怎么会以为裴延初和他是同一类人的,他可不会这样看好友笑话。 这会,楚攸宁已经将仓廪里转了一圈,贮存粮食的仓窖挖得很深,每个仓里有两层,分圆形和方形,室内铺砖加木板,仓门上还留有气孔,这些都是为了能达到更好的防潮。 庆国各地都建有粮仓,京中就有十个负责京师储粮的重任,而户部这里的粮仓负责贮存皇粮、俸米,银库便是国库,朝廷所铸出制钱,金银珠宝等都收于银库由户部掌管,不存在没有粮没有钱,就算要贪也不会贪到皇家仓库里来。 楚攸宁一进来就被每一间仓里满满的粮食给惊呆了,米、麦、豆、红薯、土豆,但凡这个世界能有的粮食几乎都有,这叫末世人士看了想在上面打滚。 再是银库,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黄金,一件件富可敌国的奇珍异宝,程安大开眼界,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么多的金子银子。就连归哥儿都看直了眼,小嘴张得老大,反观楚攸宁,对这些金银珠宝还没看到粮仓时那么激动。 “公主,搬吗?”程安咽咽口水问。 “搬!先搬粮!”楚攸宁说着又往粮仓里钻,金银珠宝可没粮食可爱。 闻铮没想到楚攸宁真敢把粮食搬出来,看到她一手提一袋粮食出来,将近百斤重一袋粮在她手里轻如无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是沈无咎好心提一句,“闻大人还是赶紧派人拿账册来结算才是正经,不然……” 不用沈无咎说,闻铮也知道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要是不对账册结算所欠沈家军的粮饷,公主极有可能会把粮仓搬空。 “公主,这不能搬啊,这是负责宫里的储粮,您搬完了让陛下吃什么?”闻铮再怕也只得上前,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陛下怎么还没派人过来。 楚攸宁看向他,“这里面的粮食那么多,足够吃好几年的,到时都发霉了,你让我父皇吃发霉的米?” “臣不是这个意思,这里面除了负责皇城的粮食外,还是发给朝廷官员的俸米。公主若只是为粮饷,臣可以从各地粮仓调拨,到时送往边关也方便。” “我看起来很傻?放着现粮不要,等你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调拨好的。” 闻铮见说不动楚攸宁,只能看向沈无咎。 “沈将军,这么多粮食,你打算从京城运送到边关?不如……” “户部给沈家军说的空话太多,沈某已不敢信。”沈无咎摊手。 公主是为沈家军讨粮饷,他是傻了才会拖后腿。 运送不到边关便卖了再到离边关近的城池买粮,只要不是荒年,粮很容易就能买到。 最后,闻铮生怕等到陛下派人来粮食都给搬没了,到时候陛下没粮吃还不得治他罪,于是赶紧派人去拿账册,拿量粮食的斗,只能一边对账一边等陛下的旨意。 “公主,我来帮你。”陈子善终于耐不住了,摩拳擦掌跑过去要求帮忙。 楚攸宁扔下两袋粮食,看向陈子善,“我怀疑你馋我的粮。” “不不不,我是馋公主你!啊不是,我是馋公主的身手,见识了公主的身手后,我对公主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陈子善自从看攸宁公主大发神威后,就崇拜得不行了,感觉找到了人生方向。 明明都快比公主大上一轮了,还能那般谄媚讨好,沈无咎看了脸色黑沉。 送上门的苦力不要白不要,楚攸宁点头,“行,你进去搬吧,一次不要搬太多。” 陈子善脚下一个趔趄,还一次不要搬太多,公主太高估他了,他觉得他能搬一袋就好了。 楚攸宁又看向沈无咎,还有沈无咎身边站着的裴延初,这不是之前跟陈子善抢女人的男人吗? 裴延初突然被公主的目光关照,原本挨着轮椅站着的身子不由得挺直,“公主,在下裴延初,是……” “你好像很闲?不如也进来帮忙吧。”楚攸宁说。 裴延初:……不,他一点也不闲。 很快,一袋袋,一筐筐米被搬出来,闻铮见称的还不及搬的快,连声催促。 而沈无咎淡定从容地从怀里拿出朝廷所欠的粮饷账册和闻铮对账,闻铮暗骂他是只狐狸,连账册都带来了。 * 皇宫,景徽帝接到越国豫王求见,告状楚攸宁打人的事,正在安抚人呢,就听到户部派人来说公主提刀去抢户部了。 景徽帝:……还,还能不能好了? 越国豫王来说他闺女一脚把他踹飞,现在还来人说他闺女提刀去抢户部?这么厉害,怎么不说他闺女造反呢? 景徽帝是不相信他闺女那么厉害的,看着越国豫王高高在上,半点也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倒希望真被他闺女踹了,反正锅都扣到他身上了。 最后,景徽帝只能送美人安抚,并承诺晚上设晏款待,又送了不少东西当赔礼,这才憋屈地把人打发走。 “朕昨日才让攸宁待在将军府里,结果呢!还撞上了越国人,朕看她是要气死朕!”景徽帝憋屈的气没处撒,就全用来骂不省事的闺女了。 刘正知道景徽帝这会正在气头上,要再提户部的事肯定更气,可想到户部侍郎迫在眉睫的样子,不得不提,“陛下,户部侍郎说公主提刀抢户部一事……” “抢什么抢!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的闺女要点粮怎么了!敢说抢,朕看他们都不想要脑袋了!”景徽帝拿起手边的茶盏砸到地上,碎了一地。 会不会说话,堂堂公主用得着抢你家粮? “陛下息怒,户部的人就是糊涂,公主那么娇小柔弱的人怎么可能提得起刀。”刘正躬身,顺着景徽帝的毛捋。 景徽帝砸完气也消了不少,神色有些怪异,“刘正,你说该不会是真的吧?” “陛下指的是何事?” “越国豫王和他带来的人确实脸上有伤,走路都不大稳当,可见是真伤着了。真是攸宁干的?”景徽帝将信将疑。 刘正点头,“奴才觉得越国人没必要借此来讹人,毕竟被我国公主打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景徽帝立即拊掌,“攸宁干得不错!” 刘正:……方才还因为攸宁公主惹了事而大怒呢,这会又称赞起来了。 “这事若是真的……”景徽帝忽然想起昨日严统领说被攸宁一脚踹飞的事,看来还真是他冤枉人了,不过严统领阳奉阴违是真的,冤枉他也没事,只革他职已经算便宜他了。 “不过,攸宁何时有这么大的力气了?刘正,你可曾听皇后宫里传出过消息。”景徽帝没忽略最关键的点。 “回陛下,奴才也未曾听说,想来是皇后娘娘想方设法捂着,毕竟一个姑娘家力气太大传出去也不好听。” 景徽帝点点头,拍着龙椅扶手叹息,“你说得有道理,当真是辛苦皇后了,要让攸宁捂得这么严实可不容易。” 刘正想起攸宁公主放飞本性后发生的事,“想来连性子也是被压着的。” “你说的没错,攸宁过去刁蛮归刁蛮,还是收着性子的。如今一嫁出去就完全没顾虑了,朕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沈家。” 刘正:……您之前还想让公主养面首呢。 “陛下,既然事情是真的,那户部的事……那也是国库。”国库被抢,头疼的不还是您吗? 景徽帝已经头疼了,“让户部侍郎进来跟朕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户部侍郎一进殿就差哭出来了,慷慨激昂地说了攸宁公主如何无法无天闯入仓廪府库,将守卫打得倒地不起,总之就是攸宁公主目无法纪,连国库都敢闯了,再不严惩得上天。 景徽帝听完眉毛倒竖,“攸宁公主不会闲着没事闯国库玩。” 户部侍郎:……所以公主若哪日真闲着没事了可以闯国库玩,是这个意思吗? 户部侍郎犹豫了下才说,“公主是为了沈家军粮饷一事,今儿户部点卯没多久沈将军就上门催粮饷来了。” “粮饷怎么了?”景徽帝脑海里依稀记得户部曾跟他提过粮饷一事。 这要是楚攸宁在这,肯定又得嘲她,连边关将士的粮饷都不过问,可想而知有多昏了。 户部侍郎心里觉得好像开了个不好的头,捡着一些能说的说了,“陛下,沈家军连年打仗,粮草损耗庞大,边关屯田已经供给不及,户部早就上奏折说从其他地方的粮仓调拨运送过去,只是未料沈将军如此等不及。” 景徽帝虽然没亲征过,但是还是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粮草都没有,你让兵马拿什么力气去打仗?沈无咎作为将军要是不急,他这个皇帝才得急。 “粮草都没有,你让人拿什么力气去打仗?户部的存在便是掌管天下粮仓,没粮你们也得给朕想法子变出粮来,不然朕要你们何用!” “你们也是本事,逼得朕的公主一个新妇提刀上门为夫家要粮!攸宁公主是多乖巧恭顺的一个孩子,若不是被逼急了会这样?” 户部侍郎刚见识过公主一手扔一人的画面,直觉陛下怕不是对公主认识有误?那像是乖巧恭顺的样子吗? 痛快喷了一通后,景徽帝忽然思索起来,半响,又龙颜大怒,“太放肆了!国库是她能随便进入的地方了,还敢硬闯!无法无天!刘正,你去传朕口谕!攸宁公主目无法纪,私闯户部,禁足半年,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将军府半步。” 户部侍郎都做好陛下偏袒公主的心理准备了,突然峰回路转,陛下龙颜大怒,要罚攸宁公主! 不是他大逆不道,他总觉得陛下有病。 不过,听到攸宁公主被罚了,心里总算有那么一丝丝安慰,虽然只是被罚禁足。 作为最了解陛下的人,刘正却是知道,陛下这名为禁足,实则保护。 公主这出事闹得也太是时候了,这都禁足了,看越国那豫王还如何找公主麻烦。 …… 刘正带着口谕到户部的时候,楚攸宁已经搬完粮,正在搬银子。 看到跟在公主身后帮着拖麻袋的将军府小公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闻铮见到刘正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就算结账了又如何,只要陛下发话,这些粮食和银子公主就带不走。 第 24 章 第 24 章 楚攸宁见刘正来了, 拿起放在粮堆上的刀,一下一下戳着地面, 大有敢阻止她就将刀戳他身上的架势。 陈子善这会冷静下来, 发现自己脑子发热跟公主抢户部,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公主没事, 他可能会脑袋搬家。 不过, 管他呢,他都敢得罪越国人了, 奔的不就是让他爹被陛下怪罪吗?好歹他还跟公主干了番大事。 “刘公公。”沈无咎对刘正抱拳。 刘正看了他一眼, “沈将军, 陛下不想有个守寡的公主, 让您悠着点。” 闻铮听了暗自激动, 陛下言下之意就是怪沈无咎怂恿公主上门抢粮, 对!就是沈无咎怂恿的公主! 沈无咎颔了颔首:“边关将士还等着粮草救命,沈某不敢歇。” 刘正自然知道陛下这些年不大管政事,极有可能沈无咎上的奏折被内阁压下处理了, 没惊动陛下。陛下这会怕是也心虚着呢。 “父皇是让你来帮我搬粮的?不是的话可以走了, 今日这粮我是搬定了。”楚攸宁说。 刘正看了眼公主脚下被刀尖戳出来的坑, 清清嗓子, 高声传圣上口谕。 “传圣上口谕, 攸宁公主仗着公主身份强闯户部,目无法纪, 责令禁足于将军府半年自省, 没有朕的允许, 不得踏出将军府半步!” 闻铮听完傻了,这口谕居然不是阻止攸宁公主胡作非为的?只是禁足? “那这粮饷……”闻铮带着不好的预感问刘正。 “陛下说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饷是重中之重,不能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刘正说得正义凛然。 楚攸宁诧异,“这是我父皇会说的话?” “公主,陛下是明君。”刘正必须坚决维护自家陛下的声誉。 楚攸宁嗤笑,“这话你信吗?” 刘正低下头,理智告诉他不能回话,不然还不知道攸宁公主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陈子善还以为脑袋要搬家了,没想到陛下只是让攸宁公主禁足。他果然慧眼识珠,攸宁公主竟是这么受宠。 对于禁足,楚攸宁不在乎,不能踏出府门半步,又没说不能从其他地方踏出。 刘正见楚攸宁没话说了,又转身对闻铮说,“闻大人,陛下让户部准备好一应账册,陛下要亲自查阅。” 闻铮心里一凉,陛下是心血来潮,还是疑上户部了? 他连忙躬身,“臣领旨。” 刘正要离开的时候低声问楚攸宁,“公主,您在街上打了越国豫王,陛下要您给个交代。” “我什么时候打越国豫王了?明明打的是街头调戏我的猥琐男。”楚攸宁歪头,理直气壮装傻充愣。 沈无咎本来还担心她会直接承认,没想到她会装傻。她本身就长得一副欺骗人的乖巧软萌样,装傻充愣还真的很容易叫人信了去。 刘正心里一亮,对啊!公主打的是胆敢轻薄她的恶男,谁知道那是越国王爷。公主可太聪明了! “公主高明,奴才这就回宫如实告诉陛下。”刘正对楚攸宁竖起大拇指,一脸轻松地回宫复命了。 楚攸宁挑眉,人生在世,该耍赖的时候就得耍赖,反正她就是不认,有本事来打她呀! 户部欠沈家军的粮饷,算下来差点搬空整个粮仓,饶是如此,有了陛下的准许,户部尚书也只能含泪给结算,最后粮食实在太多,便同沈无咎商议用银钱抵。 内阁听到消息,都觉得陛下糊涂了,国库是能随便动的?攸宁公主这般肆无忌惮,陛下也只是罚禁足,往后再仗着一身力气做出更过份的事呢? 冯阁老看向秦阁老,“陛下可是要开始勤政了?” 秦阁老捋着胡须没说话,想到陛下插手的几件政事都是跟攸宁公主有关,之前因为攸宁公主折了个亲外孙,他还只能说是巧合,如今攸宁公主又插手粮饷一事让陛下不得不关注这事,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我怀疑是沈无咎在背后出谋划策,由公主出面闹,好引起陛下的注意,好叫陛下做主。”冯阁老说。 “有可能,沈无咎一回来就害得忠顺伯降爵,失了一子,还告了兵部一状,如今到户部,下一个会不会是咱们内阁?” 陛下不爱管政务,国家大事都由内阁商议处理,他们早就习惯了当家做主,要是突然什么都得请示陛下,反而不乐意了。 “从没听说过攸宁公主力大无穷,皇后临终前求陛下将公主嫁给沈无咎,怕不是在打算着要让沈家军成为四皇子的助力。” “可惜皇后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无咎在战场上伤了身子,今后再无法统领沈家军。” “四皇子还是个奶娃娃呢,不足为虑。” 内阁以秦阁老为首,秦阁老的闺女嫁给当初还是国公的忠顺伯,老忠顺伯放弃亲闺女不支持,支持外甥女昭贵妃,秦阁老也相当于上了同一艘船。 其实,于他们而言,若都像陛下这般不理朝政,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 粮食全都搬上车后,裴延初连跟沈无咎告辞都忘了,扶着老腰慌忙逃离。 攸宁公主太可怕了,居然舍得让他一个翩翩公子扛粮食。 话说,他为何乖乖听话去搬粮?公主开口的时候找借口逃走不好吗?想拍死当时那个愚蠢的自己。 陈子善也过来跟楚攸宁告辞,“公主,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记得派人知会我。” 他没跟公主文绉绉,在见过公主的威武后,他觉得公主更喜欢直接的。 沈无咎脸一黑,看陈子善像看一个拐带别人家闺女干坏事的人。 “陈公子,这样的事你还想有下次?” 陈子善对上沈无咎威严的脸色,头皮一凉。 沈嚣张成沈将军了,气势更可怕。当年他可是崇拜得很呐,同是纨绔,想加入被嫌弃年纪太大。 他忙笑道,“是我说错了,我是说公主日后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万死不辞!” 楚攸宁看他拍胸膛身上的肉都跟着颤,在末世很少有胖乎的人了,除非是天生体胖,看着挺养眼的,性格也不错。或许,她可以发展一下收男队友。 霸王花队因为队员都是女性,又因为队名,可没有男人愿意加入。 决定了,她点点头,“行,你这个队友我收下了。” “多谢公主!我日后一定会好好为公主效劳的。”别管公主这个队友是什么意思,公主愿意带他玩就行了。 陈子善有些得意地看向沈无咎,当年你没让我加入,今日我就被你媳妇收下了,没想到吧。 沈无咎:…… 他是不是不该念梦里恩情,宰了陈子善? 陈子善拍拍衣裳就要走,沈无咎忽然开口,“陈公子,凡事三思而行。” 裴延初说陈子善买的那女人是越国人推出来卖的。梦里那个前世没有裴延初和公主插一脚,陈子善顺利买到手了,在别人怕越国人都不敢买的时候他反而要买,其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家亡了。 陈子善的出身与京中公子不同,他父亲是寒门出身,上京赶考被榜下捉婿,谎称妻亡无子娶了京城官家千金。有岳家帮忙,陈子善的父亲不到十年就坐到正三品通政使的位置,也正是这时候陈子善的娘带着他上京找爹,也不知道他爹怎么跟他娘说的,最后竟配合甘心为妾,要求就是将陈子善记在正妻名下,事情的结果自然是甘心做妾的原配没两年就死在后院里了。 而陈子善娶妻八载没生出一儿半女,通政使夫人让休妻,他妻子倒是厉害,给收通房纳妾侍,让陈子善尽管睡,睡出孩子她就认七出之罪。结果陈子善还真没睡出来,可成了京城里的一大笑话。 此后陈子善行事就越发堕落了,前世陈家最后只剩他一个人,未尝不是与他想要报复陈家有关。 既然那女人是真的存在,也不用等鬼山那边的消息才能证实梦境真假了,所以,他想提醒陈子善一句,最好的报复并不是家破人亡。 陈子善却以为沈无咎指的是刚才他让公主带他搞事的事,笑着应声,“是是是,我以后说话保证过脑子。” 沈无咎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也罢,想来,他没买回那个女人,陈家应该也不会出事。 …… 一车车粮食绕着整个六部官署,队伍壮观。 此时正值六部散值用午膳的时候,不少人出来围观。 在六部当差的几个皇子看着一车车粮食从眼前经过,不由得羡慕。 是不是越会闹越受宠?之前攸宁明明连见父皇一面都难的,他们要不要也放飞一下自我? 放飞自我是不可能放飞的,不过拉拢倒是可以。 大皇子抱着这样的心思朝楚攸宁走去,和他同样心思的还有二皇子,而三皇子打小就是二皇子的拥趸,基本是二皇子在哪他就在哪。 楚攸宁刚出户部,正打算放弃马车坐到粮车上呢,原主的三个哥哥突然冒出来了。 楚攸宁昨天在金銮殿上还真没注意到大皇子,她看着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怀疑他们想要她的粮。 她翻了翻原主记忆,得到这几个人的资料。 大皇子比她大四岁,今年刚弱冠,是昭贵妃生的,原主觉得大皇子的待遇超过她这个嫡公主了,每次遇到大皇子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自觉比大皇子高贵,大皇子每次都一脸包容的样子,反而衬得原主更加不可理喻。 二皇子是郑妃所出,年十八,为人温文尔雅,和大皇子比起来算是平庸,和三皇子交好。 三皇子安嫔所出,年十七,母妃没什么给力背景,爱上蹿下跳支持二皇子,努力给大皇子添堵。 二皇子的母妃郑妃出自云州郑氏,也是将门世家,负责镇守与晏国交界处的潼山关,而昭贵妃在进宫前只是个没了双亲居住在英国公府的表姑娘。 明明郑妃出身背景甩昭贵妃一大截,可谁叫昭贵妃得皇帝宠爱,之后又有曾经还是英国公府的忠顺伯府支持,忠顺伯娶了秦阁老的女儿,等于将秦阁老拉上船,昭贵妃可不就稳稳压住郑妃。 走到两人面前,大皇子看了眼被人抬着的沈无咎,非常礼贤下士地颔首,“沈将军。” 沈无咎拱手行礼,“见过大殿下,请恕末将行动不便。” “无妨,沈将军这伤是为镇守边关,本宫只有钦佩,沈将军可要好好养伤,好早日重反战场。”大皇子表现得好像昨日跟忠顺伯还有秦阁老想要逼死沈无咎的人不是他一样。 “大皇兄,太医都说了沈将军这伤再也不能上战场,你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三皇子咋呼。 “三皇弟,不得无礼。”二皇子呵斥了声,对沈无咎拱手,“三皇弟向来说话欠缺考虑,还请沈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不敢。”沈无咎不卑不亢。 梦里这三个皇子被景徽帝安排逃离却又被抓回来,被越国人用马拖着戏弄,大皇子跟狗似的求饶,倒是二皇子不堪受辱拔剑自刎,三皇子本身就依赖二皇子,见二皇子死了也滚到马蹄下被踩死。 不知道这一世,这三位皇子会是什么结局? 楚攸宁听他们的话,眼珠子转了转。 这么说来,所有人都知道沈无咎的伤不能上战场了?似乎很多人对沈无咎不能上战场的事很高兴? 她看了眼神色自若的沈无咎,见他们过来说的都是废话,不耐烦的开口,“你们有事吗?没事赶紧让路,别耽误我回家吃饭。” 几个皇子:…… 他们居然还没吃饭重要? 大皇子温和开口,“倒是没甚大事,只是皇兄觉得你此次过于鲁莽了,还好父皇只罚了你禁足。下次记得三思而行,有解决不了的事来找皇兄商议,皇兄帮你。” 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楚攸宁还真相信了。 她问,“你当真会帮我?” 大皇子见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甩脸色,笑着点头,“自然,攸宁的事便是皇兄的事。” “那好,你帮我去揍越国那个王爷,他居然敢调戏我。” 大皇子:……他想回到方才的时候,告诉自己别开口。 二皇子见大皇子是这么个结果,聪明地止住了上前搭话的脚步。 “哈哈,大皇兄,既然攸宁已经开口让你帮忙,你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拒绝啊。”三皇子幸灾乐祸。 沈无咎之前只听裴延初说公主踹飞越国王爷,还以为见不惯越国王爷嚣张,原来还有调戏这回事,活该被踹! 大皇子瞪了三皇子一眼,干笑了声,“此事待我回去禀告父皇,让父皇给你做主。” 楚攸宁撇撇嘴,“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啊。” 刚说出的话就被打脸,大皇子脸色都不好了。 楚攸宁不想再跟他们废话,挥挥手,“我要回家吃饭了,你们别跟上来,跟上来也没你们的份。” 好一个别致的赶人借口,几个皇子难得默契,后悔过来了。 沈无咎对几位皇子拱了拱手,带着笑意让人抬他上马车。 什么事,什么人到公主这里都是想像不到的结果。 …… 楚攸宁弃了马车,坐在第一辆粮车上,晃着双腿,对着粮袋左摸摸,右摸摸,满足得不得了。 归哥儿也闹着坐在一辆粮车上,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战胜归来的将军,小脸抬得高高的。 一车车粮运回将军府,震惊整个京城。 大夫人得到消息,领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出来,看到快要望不到头的粮食,只觉得这场面比将士出征还要壮观。 “疼吗?”二夫人掐了把三夫人的手。 三夫人掩嘴轻笑出声,“二嫂,你何不问问归哥儿。” 二夫人抬头看去,就见归哥儿被程安抱着从粮车上下来,抱着他的断剑兴奋跑过来,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 “母亲!”归哥儿扑过去抱住二夫人的腿,开始眉飞色舞说他跟公主婶婶去打了一场仗的事。 二夫人笑着搂住他,目光扫过他抱着的断剑。 这把小木剑是沈二亲手做好让人从边关送回来的,没成想成了他给孩子的第一件礼物,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件。 归哥儿两岁起就拿着木剑玩了,木头也不经放,早有断裂,她还怕他哭鼻子,没想到他没哭闹,倒是跟他公主婶婶出去玩了大半日,似乎还过得很精彩。 镇国将军府门前也围了不少过路百姓看热闹,归哥儿的声音稚嫩又清脆,说到激动处还结巴了,但不防大家能猜出事情的经过。 几个夫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将军府否极泰来了。当初还担心娶了尊佛进门,得小心供着,如今看来是娶了个福星。 等沈无咎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大夫人上前,仍是一脸梦幻,“老四,粮饷当真要回来了?” 要让户部痛快拿出粮饷是不可能的事,他们要是上奏,户部就整日跟上头哭穷,说国库亏空,要么说先欠着,或者说在各地调拨中,最后送到边关的也没多少,要是陛下问起,他们也有理由说送了,只是没送完。 性命攸关的事,沈家军哪等得起跟他们扯皮,只能自己掏钱买粮。 就像户部说的,战事不断,不但粮草损耗大,药草也需要,朝廷拖着不发粮饷,只能靠沈家自己撑着。 沈无咎抬头看了眼还坐在粮车上舍不得下来的公主,笑着点头,“托了公主的福。” 楚攸宁摆手,“应该的,我的粮食当然是自己收着比较好。” 大夫人越看公主越招人疼,笑吟吟地朝她招手,“公主快下来,日头大了,当心晒坏了。” “不怕。” 这点太阳楚攸宁还不放心上,在末世因为环境带来的改变,太阳可比这个世界的毒辣多了,为了活着,人类更是风里来雨里去,不然霸王花们也不会羡慕肌肤白嫩的人。 想到末世,她站起来叉腰望着后面的一车车粮,寻思着要不要毁约跟沈无咎的交易。 这么多粮食,她想找个地方囤起来,每天看着都踏实。要知道,在末世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去仓库看自己队伍里存的物资,只要有物资就能造福队伍。 反正在这个世界,精神力也不是必须存在,有超出这个世界的人的力气,和她靠杀丧尸杀出来的身手,足够保命了。 只是…… 楚攸宁扫了眼沈无咎的伤,这人的伤不尽快治就治不好了,末世越往后都是用木系异能治疗,末世发生前那种开刀剖腹的外科手术技能已经很少用得到了,她学到的也就是一些不需要木系异能治疗的外伤处理,要不然可以试试开刀缝合。不过,就算会开刀,设备也不足。 虽然她没能如愿守寡,但人既然回来了就不能让他死,既然不能死,自然是活蹦乱跳比较好,沈家一大家子妇女小孩还得靠他呢。 她觉得沈无咎挺适合军师的位子的,动脑子的事可以让他干。 沈无咎看她白嫩的小脸都晒红了,拧眉,“大嫂说得对,公主快下来。” 大夫人笑了笑,她能感觉得到老四对公主已经没有刚回来时那种敌意了,等老四好起来将军府很快又能添丁了。 “公主听四弟的,我先去安排人联系粮商。”大夫人对楚攸宁说了声,不愿沈无咎再操心,转身就去忙了。粮食到手,她还是知道如何处理的。 “大……” 沈无咎想喊住大夫人,让她先等一等,直觉告诉他,公主一定会觉得她凭本事要回的粮就是她自己的,想处理也得问过她。 楚攸宁看着大夫人离开的背影,眨眨眼,好像不用她纠结了。 肉好疼!这么多粮食很快就不是她的了! 她从粮车上跳下来,沈无咎下意识伸手去接,被一手拍开。 楚攸宁瞥了眼他的伤,“你确定你接得住我?” 沈无咎默了,迫切地想好起来。 楚攸宁转头去看一车车粮从眼前缓缓挪动,强逼自己收回目光,表情恶狠狠地看向沈无咎,“你花了我的粮,就得让我摸剑。” 沈无咎轻笑,“我何时花公主的粮了?” “大嫂说去处理这些粮食,难道你想赖账?”楚攸宁白嫩的手握上轮椅扶手,微微用力。 沈无咎无奈,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感觉到扶手正在松动,他忙抬手抓起那只手。结果,柔嫩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软绵绵的,半点也不像是能一手扔一个人的手,柔若无骨,白皙无瑕,连手背上的肉窝都那么可爱。 沈无咎回过神,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清咳一声,“公主为何执着于太启剑?” 楚攸宁只当他怕她弄坏轮椅才抓住她的手不放,压根没想别的。 她歪头想了想,“我跟它有缘?” 沈无咎:……你可以语气肯定,我或许愿意相信一点点。 “公主肚子也饿了,回去用午膳吧。”沈无咎让人抬他入府。 楚攸宁追上去,“你该不会想耍赖吧?” “我打不过公主。” “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剑。” 沈无咎:“……用完午膳就带你去。” 不带她去还能如何,大嫂都去处理粮食了,何况,他也想知道她非要看太启剑的目的是什么。 楚攸宁满意了,可以安心回去吃饭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两人在打情骂俏(大误)早就带着归哥儿进府,就怕归哥儿又闹到公主跟前去。 就在两人要进府的时候,一队有十五人的禁军整齐划一跑来,转瞬就将将军府包围起来。 接连两天被禁军包围,还没散去的百姓只觉得镇国将军府又要出名了,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难不成是陛下派人来把粮食要回去? 第 25 章 第 25 章 为首的禁军上前拱手, “小人周尧见过公主、沈将军。小人奉陛下之命前来保护镇国将军府,好叫公主安心禁足。” 楚攸宁:……这么认真的吗?还派人守着, 她要真想出去, 他们拦得住吗? 沈无咎将今日发生的事联起来一想,立即明白陛下此举为哪般了。 没想到能因为一个美人而亡国的陛下竟还是个护女儿的。 “随便你们爱站哪守就站哪守吧,将军府不包吃的。”楚攸宁事先声明。 禁军们:……公主的想法为何这般清奇? 沈无咎按着伤口不敢笑太大力。 果然, 在公主这里什么都比不上吃的, 也不知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难不成过去只能活在黑暗中的她经常饿肚子?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公主, 把自己团成一团, 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可怜无助,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全是渴望吃的, 而现实中, 楚攸宁已经愉快转身进府了。 …… 楚攸宁嫁进将军府也有几天了,今日还是第一次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吃饭。 张嬷嬷抱着难得哭闹的奶团子过来,奶团子一见到楚攸宁就闹着要往她身上扑, 最后只能在旁边放张圈椅, 让他坐在上面。 将近九个月大的孩子坐得稳稳当当的, 穿着颜色鲜艳的小兜兜, 全身上下胖乎乎肉嘟嘟。他吃着张嬷嬷喂的肉粥, 每吃一口就拍一拍小手,粉嫩嫩嫩的小嘴, 吧吧吧地叫着完, 极为可爱。 几位夫人原本还担心公主用膳规矩多, 不单自己注意,连孩子都拘着, 结果万万没想到公主用膳这么随意。 最叫人感到好笑的是,四皇子的肉粥送上来时,公主还舀了一口吃,然后说忘了放盐,看到张嬷嬷石化的眼神,大家都忍着没笑。 连四皇子的午膳都想尝一尝的公主,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叫人看了心头发软。 沈无咎坐在旁边,总担心四皇子会掉下来,视线不敢挪开。 在他记忆中,两个侄女这么小的时候连院门都很少出,要么是被奶娘抱在怀里不离手,就算坐着也是一群人围着,四皇子理应更娇贵才是,居然一张圈椅就打发了。 “啊……”奶团子忽然朝沈无咎伸手,想要过去。 沈无咎忙按着他坐好,看他嘴上有点脏就用手给他擦掉,动作轻柔得生怕把他碰坏了,面对千军万马都没这么紧张。 奶团子皱着一张包子脸,扭开头,用手去推,啊啊地叫,奶凶奶凶的骂按着不让他动的人。 几位夫人看了会心一笑,几乎已经看到往后老四有孩子的画面。 * 吃完饭,楚攸宁一行人回了明晖院。 趴在她肩上的奶团子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被张嬷嬷抱回去午休。 院子里,楚攸宁盯着沈无咎。 沈无咎失笑,“公主,我没打算赖账。” 楚攸宁点点头,“那就走吧。” 说着她率先往东跨院走去,沈无咎摇摇头,让程安程佑抬他跟上。 昨晚来的时候只有月色,东跨院朦朦胧胧的,这会大白天再看,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贴墙种的小片竹林迎风摇曳,丛态优美,秆色秀丽,是这院里最生机勃勃的景物。昨晚没能去挖笋的楚攸宁,身子窜进竹林里,将地上扫视一遍,没看到书上写的圆锥一样的肥硕嫩笋,倒是看到已经抽枝长叶的小竹苗。 沈无咎摆手让人停下耐心等着,看着那个娇小灵动的身影穿梭在挺拔翠绿的竹子里。见她连对一根竹子都好奇,更叫他忍不住猜想她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楚攸宁转了一圈走出来,“你这竹子没有竹笋。” 沈无咎愕然,随即轻笑,“公主,这竹子名为琴丝竹,种在这里主要做观赏用,并不是种来吃的。再者,如今吃笋的时令已过。” 楚攸宁听说不是种来吃的,撇嘴,“那多浪费,种着也是白占地方,能看有什么用,还不如拔了种能吃的。” 程安和程佑嘴角微抽,没听说谁家院子里的竹子是为了种来吃笋的,公主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沈无咎看她一脸可惜,想到她今日去户部要回的粮饷,明明舍不得,被大嫂自行处理后,她什么也没说,哪怕要求摸剑也是亏了的,给她一片她想要的竹子又如何。 他交代程安,“程安,待会去让管家找人换上即能观赏又能吃笋的竹子,最好一年四季都能出笋的。” 程安和程佑震惊,完了,主子要被公主带偏了!好好的观赏竹,精心培养出来的,说换就换,还要换上山上随处可见的那种。 楚攸宁觉得他很上道,得意地笑了,“就该这样,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那么容易满足的笑容,大概没人舍得拒绝。 沈无咎故意问,“那还看剑吗?” “看啊,现在就去看。”楚攸宁生怕他反悔,快步朝书房走,别以为拿竹子就能打发她了。 沈无咎眼里闪过浓浓的笑意,这世上大概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般强大又简单的公主。 进了书房,沈无咎摆手让程安和程佑退下,抬手拉起墙上画卷。 楚攸宁原本还在四下找剑,看到他拉起画,看到画后面露出来的剑,略惊奇。要是她的精神力没待机,昨晚她来的时候用精神力一扫,肯定能发现。 她看着随着画卷一点点升起露出全面的太启剑,架子上的剑没有剑鞘,只一把黑乎乎的剑,就连剑柄都没有镶装饰品,也感觉不到锋利,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她靠近后能感觉得到这把剑里暗含的能量很充足。 楚攸宁的灵魂在叫嚣,就像饿了几百年般,终于遇上能吃的东西,疯狂叫着想吃。她的手伸出去,眼看就要摸上剑身。 “公主,且慢!”沈无咎惊得抓住她的手,“之所以一直不让公主看太启剑是因为此剑尤为霸道,会认人,若是不对的人拿起此剑必会头昏脑胀,神情恍惚。沈家从得到这把剑到如今,也就我曾祖父,我父亲,还有我能驾驭得了它。公主不可贸然去碰。” 那是正常的,剑的能量都溢出了。 楚攸宁不知道这剑里的能量跟丧尸晶核是不是一个体系,但她灵魂里的精神系异能叫嚣着想吃。 照沈无咎这么说的话,之所以有的人能驾驭这把剑,有的人不能,或许是因为驾驭剑的人本身有觉醒异能的天赋,且当是觉醒异能吧,反正就是特别的存在,而不能的人自然是承受不了能量的辐射,觉得头昏脑胀,神情恍惚。 可惜了,如果是在末世的话,沈无咎一定能成功觉醒异能,不过,比起觉醒异能,还是在美好的世界里当个普通人比较好,何况,他是个将军,也不普通。 楚攸宁对这把剑判断完毕,看向沈无咎,“我说了我跟它有缘,所以我不怕,你可以放开我了。” 沈无咎却是收紧手,肃着脸,“公主,这事不可儿戏。” “没儿戏,我证明给你看。”抓住她一只手,她不还有另一只手吗。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侧过身,将另一只手放到太启剑上,他大惊失色,本能反应把她拉走,然而,拉不动。 沈无咎:“……” 沈无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了。他看着楚攸宁把手放上去后还回头朝他笑了笑表示没事,然后转过头去对着剑露出一脸垂涎的样子。 他心里又找不着言语了,公主莫不是连剑也想吃? 见她真的没事,脸没白,手没抖,还神采奕奕,沈无咎放心了。他原本想先让她靠近太启剑,若没有什么不对,再让她摸剑的,想来公主说的和这把剑有缘是真的,她和他一样,是能驾驭剑的人。 楚攸宁感受到剑里蕴含的庞大能量,要是吸收了她的异能值就能点满。 她是跟丧尸拼尽精神力死的,她的精神力就像是能量条归零,正嗷嗷待哺。本身异能已经修炼到十级,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注入,就能恢复原有等级,不需要重新修炼。 不过,她担心要是吸收的话,这把剑会像末世吸收晶核一样化为齑粉,到时候就不好面对剑的主人了。而且和沈无咎的交易只说是摸剑,她还是很有诚信的。 楚攸宁强忍住吸收的冲动,收回手,看向沈无咎,“我能治好你的伤,让你重返战场,代价是这把剑,你要治吗?” 沈无咎怔住,一直抓着的手忘了放开。 重返战场…… 在军医和太医都对他的伤下了定论后,他以为从此只能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没想到眼前这个表面娇小乖软,内里强悍无敌的姑娘认真告诉他,能让他重返战场。 不,那日从新房里醒来,她也曾经说过能治好他的伤的,要求是要看剑,当时他以为她是梦里的五公主,对她自是防备得很,只当她是在耍他玩。 如今确定她不是梦里那个公主后,他愿意相信她的话。 楚攸宁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你这伤就算外表好了内里也是坏的,人体内脏复杂,到时候引起其他感染就更没得活了。难不成剑比你的命还重要?” 楚攸宁不懂。 在末世,有人可以出卖一切,受尽屈辱只为了活着,有人吃人肉,有人将最亲的人推出去挡丧尸,就算是有强大异能的异能者,拼命杀丧尸也不过是为了活着,为什么在这里,一把剑比命还重要? 或许这把剑就跟霸王花队队长妈妈给她的那块玉佩一样有纪念价值,可是若是那块玉佩到了需要她做出选择才能活命的地步,她会毫不犹豫选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更多可能。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露出不解的眼神,其实她一眼就能看到底,可能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所以不需要想太多,也可能在之前的世界里她所接触的太少,所思所想都很简单直接。 他抓着她的手,故意没放,“公主,实不相瞒,太启剑是我曾祖父留下来的,可以说是沈家的镇家之宝,意义非凡,除了上战场外,其余空闲皆是供着的,相信往后还有沈家其他后辈可以驾驭。” 说到这里,沈无咎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过,公主既然已经嫁入我沈家,便是我沈家妇,太启剑在公主手里相当于还是在沈家。” 换句话就是承认你是我媳妇的意思,可惜公主没懂。 “所以,你的意思是同意把剑给我,让我为你治伤了?”不愧是当将军的,就是有魄力。 沈无咎点头,“公主打算如何治我的伤?” “就用这把剑啊。”楚攸宁脱口而出。 “公主的意思是?”沈无咎疑惑,他怎么听不懂呢。 楚攸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说清楚,想了想,也不怕跟他坦白,反正要帮他治伤也得让他知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把剑里有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有些人受得了,有些人受不了,才会有你说的这把剑认人的事。我需要这剑的能量才能治你的伤,但是,我把这剑里的能量吸收走后,剑可能碎成粉末,也可能还能保持剑形。” 沈无咎的神情好似定格了般。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对太启剑这么执着,而困扰了大家好多年的剑认人的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理解归理解,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一刻,眼前的少女仿佛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 这么想着,沈无咎不由得抓紧她的手。 楚攸宁还以为沈无咎怕她抢,连忙保证,“放心,你不同意我是不会抢的。” 沈无咎回神,笑着放开她的手,望着架在暗格里的剑。传了好几代的剑就要毁在他手里了吗? 楚攸宁以为他听说剑要被毁掉又不同意了,她看了眼太启剑,忽然灵光一闪,“有这把剑的原材料吗?有的话也许就不用动这把剑。” 沈无咎摇头,“太启剑是一位铸剑师在边陲重地发现了块黝黑的巨石,带回去打造出来的剑。因为这剑打造完成后看起来一点也不锋锐,最后那铸剑师连剑纹都没刻,剑柄也没镶任何装饰,还因为打造这把剑身子出了问题,觉得此剑邪门才被路过的曾祖父得了去的。” “那就没办法了。”楚攸宁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这种能量石有这么大一块已经是奇迹了,该知足。 “这能量对公主也有好处是吗?”沈无咎问。 “是有好处,不过这好处对现在的我有没有也无所谓。不过,有好处怎么了?我拿那么多粮食跟你交易,若只是摸一下剑可是亏大了!”楚攸宁挺胸,理直气壮。 她又是拿物资,又是治伤的,还不许她拿点好处吗。 沈无咎见她炸毛的样子,知道她误会了,笑道,“此事需得跟大嫂她们商议一下,毕竟这把剑不是我一个人的,也许归哥儿也能用。” “是应该开个会。”楚攸宁表示理解,在末世出任务前或者队里有什么大事都得开会。 沈无咎:“开会是何意?” 楚攸宁眨眨眼,“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待会见。” 沈无咎假装不知道她在欲盖弥彰,“那我让人去叫大嫂她们过来一趟。” …… 没多久,几位夫人就来了,楚攸宁觉得他们商量的是太启剑去留,她这个要毁掉太启剑的还是别在场了,于是一溜烟跑回正院那边想去看看小厨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她刚回到正院,就被从隔壁松涛院过来的张嬷嬷给拦下了。 “嬷嬷,小四睡了吗?”楚攸宁顺口关心一下奶团子。 “四殿下刚睡熟。公主,奴婢先前就想问了,您买回来的那个女人是如何个打算?” 之前公主回来张嬷嬷就想问了,只是见大家因为从户部追讨到粮饷,欢天喜地,而公主一回来就想着吃,她也就没提,免得扫兴。 那女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出自良家,要不是大夫人让贴身丫鬟把人带到明晖院来,说是公主买回来的,她都不相信这是公主买的。要知道当初出嫁时挑陪嫁婢女的时候,公主可是闲费粮,一个都不想要。 她怀疑单纯的公主被骗了。 张嬷嬷不提楚攸宁都忘了她从街上抢回个人,“那个人呢?” “奴婢让周嬷嬷带她下去教规矩了,公主想见她,奴婢这就让人去带来。” “带来干嘛?嬷嬷你看能安排她做什么吧,别让她吃白饭就行。”楚攸宁摆手。 张嬷嬷差点以下犯上去瞪她,“既然公主不想多养一口人,为何买她回来?” “嬷嬷放心,没花钱,是我赢来的。” “你还去赌坊了!”太刺激,张嬷嬷捂住胸口。 公主不光去大闹户部,还去赌坊,她觉得她迟早要活不到看公主生下小主子,活不到殿下成年。 楚攸宁见张嬷嬷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像极末世里霸王花妈妈们气急攻心的模样,赶紧摇头,“没去赌坊,越国人挑战我,我打赢他们赢来的。” 张嬷嬷呼吸更急促了,那还不如去赌坊啊。难怪陛下罚公主禁足半年,这是帮公主避祸呢。 “嬷嬷,我还是见一见我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吧。”楚攸宁说着往屋里走,还是让别的事来分嬷嬷的神吧。 张嬷嬷还能如何,只能让风儿去将人带来。 就算知道这个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公主了,但她还是打心底里把这个公主当真的公主来护着的,别说她不忠,比起恨不得四殿下去死的五公主,这个公主更得她心,哪怕操心也操心得乐意。 五公主不会抱四殿下,不会为四殿下着想,带他出宫抚养。 至于皇后娘娘那里,她已经烧纸给五公主,让五公主若是见着皇后娘娘,让她跟皇后娘娘告声罪,待日后她到了地下再去见娘娘告罪。 楚攸宁坐在屋里,从荷包里摸出一包油纸包的芝麻酥糖,酥糖是淡淡的黄色,上面裹着芝麻,是她和归哥儿逛街时买下的,吃起来蓬松酥脆,满口芝麻香,油润又不腻,甜也不见糖,吃完一块都不舍得吃下一块。 张嬷嬷都习惯公主小零嘴不断了,就算没了这个,你都不知道她又会从哪拿出另一种。 很快,从街上带回来的女人被风儿带来了。 楚攸宁喝了口茶,抬头看去,此时的女人已经换上和风儿她们这些婢女一样的衣服,没了那鼓囊囊的抹胸,那勒出纤细腰身的腰带,以及那件清凉的薄纱,连妆都去掉了,跟换了个人似的,成了个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清丽佳人。 “奚音跪谢公主搭救之恩!”奚音一进来就扑通跪在楚攸宁面前。 楚攸宁不跪人,也不爱看别人跪她,皱眉,“你起来,自我介绍一下。” 张嬷嬷皱眉,觉得公主太过温和了,就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好震慑一番,免得日后作妖。 奚音站起来,看向楚攸宁的眼神满是尊敬和崇拜,要不是公主强悍出手,她还脱离不了苦海,最幸运的是还进了镇国将军府,她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了一回。 知道公主说的自我介绍是让她道明来历的意思,奚音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回公主,奴婢名叫奚音,原是庆国人士,家住边关,八年前曾得少将军相救,可惜最终还是不幸落入越国人手里。奴婢也没想到不但能得公主所救,还被带进恩人所在的镇国将军府,今日若不是公主,奴婢怕是此生都挣脱不开这苦海了。” 楚攸宁觉得她的笑容很干净,不像是之前在街上被迫营业的样子。 她想起霸王花妈妈们说过,霸王花队成立的初衷也是因为霸王花妈妈们在末世里遭遇过非人遭遇才抱团走在一起,连霸王花这名也是别人取的,最后需要注册异能队才算正式成立队伍。 这个叫奚音的妹纸可不就是一样的遭遇吗?哪怕遭遇再不好,只要还有命在,人生就还有希望,等待时机破茧重生,拥抱阳光。 楚攸宁挺看好她的。 “你说的少将军可是已故的沈大爷?”张嬷嬷眼神凌厉,恨不能戳穿她的表象,看清她的内里。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故事她听得多了,多是一些心比天高的姑娘故意算计的。如今是大爷不在了,若是还在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奚音是凭着看人脸色活下来的,自然知道张嬷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老老实实回答,“是八年前随镇国将军镇守边关的沈大公子。” “行了,这件事以后莫要再同任何人提起。既然公主将你带回来了,往后你就去四皇子那边做事。”张嬷嬷虎着脸安排她的去处。 这个叫奚音的,虽然已经没了刚被带回来的满身风尘样,但是骗得了公主却骗不了她,以及大夫人。 大夫人守寡已经不易了,再来个妖妖娆娆的女人说当年自己的丈夫在边关救过她,再大度也少不得多想。 “是。”奚音福身。虽然遗憾不能跟在公主身边伺候,不过能继续待在将军府就已经不错了,她知足。 楚攸宁已经快吃完第三块酥糖了,她看向张嬷嬷,“小四还是个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的奶团子,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不然呢?公主想把她留在自个院里?”也不怕她打驸马的主意。 公主对这些不上心,她可得替公主看好了。 “那不能,就是因为小四太小,所以得需要更多人看着,嬷嬷安排得好。”楚攸宁见势不妙,赶紧换了说法。 “公主明白就好。”张嬷嬷松了一口气。 楚攸宁点点头,把刚拿起的酥糖放回去,包好塞回荷包里,起身,“我去看看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楚攸宁一走,张嬷嬷板起脸色警告奚音,“照你的说法,算起来镇国将军府救了你两次,往后希望你谨守本分,不要做忘恩负义之人。” “嬷嬷放心,奴婢发誓,绝不会有半点不轨之心,余生愿与镇国将军府共存亡。”奚音举手发誓。 张嬷嬷缓了神色,“既然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就好好珍惜往后的日子。” 奚音红了眼眶,“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她怎么可能会害镇国将军府呢,若不是因为公主足够强悍,能把她带走而不被越国人报复,她也不愿意跟她回将军府。 这里,可是恩人的家啊。 当年要不是因为她,也许,镇国将军府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 另一边,沈无咎同几位夫人说了要用太启剑治伤的事,只说是公主推荐了位高人能治好他的伤,但是要用太启剑来换。 几位夫人听了自然不会反对,反而欣喜若狂。上不上战场的还是其次,她们更担心老四这身子伤出了毛病,在那档子事上不利索了,镇国将军府就指望他添丁了呢。 大夫人:“老四,这事压根不需要找我们商议,能治你的伤自然是治伤,父亲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二夫人:“就是,再好的剑若是没了能使它的人,那它便没用了。治!马上治!归哥儿那里你也不用觉得对不住他,咱们沈家没了这把剑就活不下去了不成。” 三夫人:“太启剑之所以能成为传家宝剑是因为它在战场上锐不可挡,如能用来救你一命,价值就超过在战场上的。对如今人丁凋零的沈家来说,你的命比剑更重要。” 沈无咎轻笑,“是我想岔了,那我便听几位嫂嫂的。” 几位夫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其实哪里是他想岔了,分明是敬重她们,觉得太启剑是沈家的,哪怕兄长都不在了,也理应和她们商议再做决定。 商议好了,几位夫人虽然也想留下来看着沈无咎治伤,但是沈无咎说是公主引荐的高人,是高人就不愿意叫太多人知道,所以一个个麻利离开,好叫高人快些给沈无咎治伤。 楚攸宁东跨院正好碰上几位夫人,见公主拎着个鼓囊囊的荷包,已经知道公主爱随身带零嘴,一看就知道那里面装的又是吃的。 她们笑吟吟上前。 大夫人从公主的喜好出发,“劳公主为四弟费心了,待会我让厨房给您做些好吃的点心送来,公主别嫌弃。” 楚攸宁眼睛发亮,对吃的来者不拒,“好啊好啊,谢谢大嫂。” 二夫人也笑道,“公主,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归哥儿还闹着要来见你呢,你不过带他出去一趟,他倒对你比对我这个母亲还亲了。” 楚攸宁想了想,“大概是跟着我有肉吃?” 几位夫人噗嗤一笑,她们不知道公主在宫里是怎样的,至少她在将军府没摆过架子。 “你回去跟归哥儿说,他的剑很快就有了。”楚攸宁没忘记要给归哥儿做一把剑,有了精神力就可以做出一把一模一样的。 二夫人没想到公主还将这事放在心上了,归哥儿同她说公主答应给他做一把会飞的剑,她还以为是公主哄归哥儿玩的,毕竟这世上哪里有会飞的剑。 二夫人忙拒绝,“公主无需把这事放在心上,那剑本身就快断了,不关公主的事。” “我答应了归哥儿就要做到,二嫂放心吧,做一把小木剑很简单的。” 二夫人也不好一味拒绝了,诚心和她道了声谢。 楚攸宁又看向沉静漂亮的三夫人,等她开口。 三夫人见公主忽然朝她看来,两人对视了会,她轻笑出声,“公主是个小福星,沈家有了公主就热闹起来了。” 公主真的很好懂,她见大嫂二嫂都跟她说话了,就以为她这个三嫂也有话跟她说。 被这么好看的妹纸夸赞,楚攸宁责任感油然而生,挺起小胸脯,“我也是沈家的一员,应该的。” 霸王花队可没这么文静秀气的妹纸,在末世文想秀气都秀不起来。 送走三位夫人,楚攸宁回到东跨院,重新踏入书房,沈无咎已经在等她,而暗格里的太启剑已经取下来装在长盒里,放在桌上。 第 26 章 第 26 章 沈无咎就坐在旁边, 神情肃穆等她来。 楚攸宁走过去看了眼长盒里的剑,“咱们这就开始?” 沈无咎点头, 拿起剑, 临了还是有些不舍地用手抚过剑身,眸如深渊,像是在告别。 半响, 他把剑递给楚攸宁, “公主尽管放手去做,这把剑亦是在完成它的使命。” 是吗?她怎么看不出来他真有那么轻松自若呢? 楚攸宁狐疑看了他一眼, 抬手握住剑柄, 将剑横在身前, 另一只手覆上剑身, 闭上眼睛开始吸收里面的能量。 源源不断的能量被吸收进体内, 像一条溪流汇入干枯的异能核里。 在末世早有证明不光是丧尸脑子里有晶核, 人也有异能核。内视自然不可能内视的,但她能感觉沉静的异能核像个贪吃的小孩不停吸收能量。 沈无咎没看到楚攸宁放上去的手有什么异常现象,但他能感受得到她周身仿佛建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超出他所有认知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他紧紧握住扶手才能压住内心的震惊。 一刻钟后, 楚攸宁感觉到剑快要崩溃, 她的异能已经吸收了八分满, 于是便收手了。 毕竟这是沈家几代人传承过来的剑, 沈无咎又那么郑重对待,还是别弄坏了。 八分满也足够治好沈无咎的伤了, 其实她的异能有龟速在恢复的, 但是在没有能量吸收的情况下, 想要恢复到能治疗沈无咎的程度,大概得有个七年八年, 到时候估计沈无咎坟头上的草已经拔了好几茬了。 沈无咎见楚攸宁已经结束,太启剑还好好的,眼眸闪过一抹亮光,“公主,不是说吸收完剑会毁掉吗?还是,得分为几次吸收?” “这把剑能量很足,我吸饱了。不过这把剑以后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不会再有以前的威力了。”楚攸宁说着把剑竖下来递给他。 “多谢公主特地保留住太启剑。”沈无咎接过剑。 楚攸宁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应该看不出来才是。 “原来真是公主特意留住的。”沈无咎嘴角带出笑,因为沈家接连出事后而变得越发冷硬的心因她柔软。 楚攸宁的眼睛瞪得滚圆,“你诈我!” 这像炸了毛般的猫儿样让沈无咎想给她摸头。 因为坐在轮椅上,头暂时是摸不到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我猜的,因为我知道公主很善良。” 能量吸收了,剑还在,他的伤也会被治好,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结果了。 楚攸宁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傲娇道,“你还挺有眼光。” 沈无咎轻笑,低头看着手里的太启剑,虽然还是一样毫无锋芒,但还是能看出不一样的。之前的太启剑就像沉睡了的猛兽,被唤醒的时候气吞山河,如今的太启剑就好像失去了那头猛兽,真的如同它的外表一般平平无奇。 再平平无奇,于沈家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沈无咎把剑仔细放进长盒里,放在腿上,滑动轮椅过去,正要起身亲自放回暗格里。 “放回那个墙里面是吧?你就别动了,我帮你。”楚攸宁伸手接过来,拿去放到墙上特地凿出来的暗格。 沈无咎亲自将画卷放下来,这把剑往后可能就再没有拿出来的机会了,只能当做念想在沈家供着。 楚攸宁走回到他面前,“那现在就开始给你治伤吧。” 沈无咎一怔,“公主不用歇息吗?” “不用,早点治好,你也能早点蹦跶,给你治完伤我还要去给归哥儿做木剑。” 沈无咎:“……” 我居然还没一把木剑重要?突然觉得归哥儿不可爱了。 两人来到寝房这边,楚攸宁看向沈无咎,“需要我把你抱上床吗?” 沈无咎脸色一黑,立马从轮椅上起来坐到床上。他恨不得立即好起来,向公主证明他有多男人。 “脱掉衣服,躺下。”楚攸宁站在床前。 沈无咎:“……” 叫脱衣服的人面无异样,他却内心羞耻,耳尖都红了。再一想,他是个爷们,公主脸都没红,他像个娘们似的红个啥,反正都是自己媳妇了。 沈无咎这么想着,扯开衣带,连同里衣,一把扯开,躺得像挺尸,脸上就像是在执行军令一般严肃。 衣服扯开,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古代裹得严实,哪怕是在战场上也里三层外三层,本来就白的皮肤哪怕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也不会晒黑到哪去,和他脸上淡淡的小麦色不是同一个颜色。 最吸引楚攸宁的不是他的身材有多好,而是胸膛上两道略显狰狞的伤疤,其中一道从他心脏位置横过,显然当时这伤也险些要了他的命。 在战场上征战多年还能没有伤疤那可能是去打酱油的,像她在末世手上还被划了长长一道疤呢。要是木系异能还能去疤,可惜她是精神系。 “吓着了?”沈无咎把衣服拢回来遮住伤疤。 楚攸宁摇头,“伤疤就是军功,你不用自卑。别人一般都是先看脸的,你的脸长得还不错。” 末世人连这点伤疤都怕,那注定活不久。 沈无咎刚被第一句感动到,就被后面那句弄得哭笑不得。因为他的脸被称为玉面将军,没想到在公主这里还成了安慰他的话。 楚攸宁拉来一张圆凳坐下,就要动手去揭他缠在腰上的绷带,沈无咎还是怕血糊糊的伤吓着她,便说要自己来。 楚攸宁一把拍开他的手,“不需要揭,你躺好,不许动。” 沈无咎觉得自己成了个小媳妇,只能乖乖听话,受伤的人没人权。 楚攸宁用精神力在他伤口上轻轻一划,层层绷带被从中整齐断开,她轻轻将绷带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撒在上面的金创药已经和血融在一起,凝结成块。 沈无咎一直担心她会吓到,毕竟血肉模糊的伤可比陈年旧疤难看多了。可是她的神情却是习以为常,似乎看惯了这样的伤口,连眉都不皱一下。 把绷带全都揭开后,楚攸宁抬头看向沈无咎,“可能会很痛,你应该能忍的吧?” 这里没有麻醉药,她的精神力也不是治疗系,就是用精神力凝成线代替缝合线把伤口缝合起来,缝合的时候挺多没针线缝合那么痛。 沈无咎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公主尽管放手治。” 楚攸宁想了想,扯下系在腰间的荷包给他,“你要是痛得忍不了就咬它吧,挺香的。” “是很香。”沈无咎接过来拿在手里,没闻到她说的香味,而是属于她身上的熏香。 “那可是我舍不得吃的。”楚攸宁有些肉疼。 沈无咎笑了,“日后我给公主买更多好吃的。” “你果然是上道的,不错。” 楚攸宁夸赞了句,将手放在他的伤口上空,一缕精神力从指间流出没入伤口,然后,沈无咎的内脏清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幸好在末世的时候基地里的生存学院有特别教过认识人体内脏器官,她才知道哪里是哪里。 沈无咎伤在左肾,裂伤裂口还算整齐,其余裂口也浅小,要是严重到需要切肾的地步,光靠精神力还真没法。 楚攸宁跟沈无咎说了声,便分出一缕精神力制止伤肾出血,再用另一缕清除肾周围引发的血肿,小心地将血引导出体外,最后是缝合。 楚攸宁控制着精神力凝成一条无形的线开始缝合肾盂肾盏的裂伤。精神力是由她控制的,实际上这些精神力就跟真正的手术缝合一样,如果是实线势必看出来缝合得很丑,但是,谁管它呢,只要缝合到能让伤口不再出血慢慢愈合就行。 细细的精神线穿过皮肉,痛肯定是痛的,但是沈无咎连哼都没哼一声,额上布满汗珠,紧咬牙关,手里握着公主给的荷包,全身青筋都在暴突。 没多久,楚攸宁就缝合好了,她切断精神力,让那缕精神力留在沈无咎体内继续保持着缝合作用,等沈无咎伤口愈合了,就可以收回来。 沈无咎这伤主要致命的是肾脏,肾脏缝合上了,他的伤也就不会动不动就出血了。 看沈无咎的痛得脸色发白,额上都布满了汗珠,楚攸宁觉得外伤就让它慢慢愈合吧,只要内里不再出血,这外伤用这里的药就能好,于是就帮他重新包扎好。 重新上药,包扎好,楚攸宁看沈无咎额上的汗珠还在,觉得他可能没力气擦汗了,就捏起袖子给他抹了把汗。 沈无咎从这个角度看,由下往上,圆润的下巴到小巧嘟嘟的粉唇,再到她掩盖在长睫下清亮透澈的眼眸,每一寸都深深刻进他的脑海里,与梦里那个恶毒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楚攸宁收回袖子,对上他夜空般深邃的眼眸,突然发现里面好像藏着一团火,烧得她都有点热。 她以为沈无咎是期待她告诉他治伤结果眼神才这么火热,赶忙说,“你的内伤已经缝合好了,这几天还是卧床休息吧,能加快愈合。” 沈无咎微微点头,缓缓抬起手,递出一直拿在手里的荷包,声音虚弱,“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没坏。” 楚攸宁一怔,精神力一扫,里面的酥糖真的没有碎。明明这么痛还舍不得弄坏她的吃食,楚攸宁有点感动。 她收回来,“别以为没弄坏就不用给我买好吃的了。” 沈无咎轻轻一笑,“等我好了,我带公主去吃任何公主想要吃的东西,绝不食言。” “我以后要出去吃遍天下的。”楚攸宁说。 沈无咎一怔,公主是打算离开京城游历天下?也是,华美的皇宫困不住她,将军府自然也困不住她。 他伸手握住楚攸宁的手,“公主,不用出去也能吃遍天下的,我可以让人给你寻来。” “那倒也行。”有人把好吃的送到嘴边还能有什么不行的。 沈无咎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哪天回来,媳妇跑没影了。 接下来,楚攸宁又将沈无咎的外伤包扎好,这才去开门让程安程佑进来。 程安程佑听主子说让公主给他上药,也不用叫大夫,他们都担心公主这药上得会不会让主子的伤加重。 尤其是屋里一直很安静,他们把耳朵贴在门上,只能偶尔听见公主的声音,实在叫他们担忧。 房门猝不及防打开,把耳朵贴在门上的程安和程佑差点往里摔的倒,还是程安眼疾手快把程佑往后拉,两人刹不住往后跌坐在地。 精神力恢复,楚攸宁早就看到门外程安程佑的动静了,她就是放轻脚步打开门给对方一个惊喜的。 程安程佑表示,这分明是惊吓! 楚攸宁的手摸向腰间荷包,一直端着水在外头候着的风儿上前,“公主,您先净手。” 楚攸宁顿住,这有什么,在末世刚杀完丧尸就啃红薯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这里不是末世,她收住手,乖乖把手往水盆里搓了搓,又用冰儿递上来的帕子擦手,这才顺利掏出酥糖来吃。 她边吃边看向程安和程佑, “药煎好了可以端上来给你们主子喝了。” 太医开的药是帮助伤口愈合,也有镇痛作用的,让沈无咎喝了也不冲突。 程安和程佑听了,有些怀疑,“公主真的给主子换好药了?” “你们不信我?”楚攸宁挥拳头。 程安连忙笑道,“信!公主说好了就一定是好了。” 楚攸宁给他们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赶紧把药端来让他喝了睡一觉吧,你们看着他,别让他随意挪动。” “是,在公主没准许主子下床之前,属下一定将主子牢牢盯在床上。”程安大声保证,眼睛还往屋里瞄,就是为了让主子听见,他也是奉命行事。 楚攸宁拍拍他的肩膀,“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公主的夸赞,程安觉得与有荣焉。 “那我走了。”楚攸宁觉得这里没她的事了,挥挥小手,走得十分轻快。 她的精神力在沈无咎体内,伤口有什么变化她一清二楚,完全不需要守着。 程安和程佑相视一眼,总觉得主子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屋里还等着公主进来的沈无咎:“……” 在公主的心里,怕是还没有身为他媳妇的自觉。 * 楚攸宁回到正院这边没多久,大夫人就让人送来好多点心,虽然没有皇宫里的精致,但是每一种都是用足了心的,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是大夫人得到沈无咎的伤已经治好了的消息,知道公主得空了才让人给送过来的。 张嬷嬷怕楚攸宁吃得没克制,便劝她,“公主,您作为长辈是不是应该给府里小辈分一些?” “长辈是很老的人,我还小呢。”楚攸宁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不承认自己是长辈,这辈份太老了。哪怕她在末世二十岁了也还是队里的小宝宝呢。 张嬷嬷已经习惯了她的脑回路,笑着哄,“公主,这无关年龄大小,而是辈份。您如今可是成了归哥儿和如姐儿云姐儿的婶婶了。” “那你挑一些让人给他们送去吧。”对幼崽,楚攸宁还是很好说话的。 张嬷嬷立即挑了一大半出来分成四份,让人送出去。中途楚攸宁见势不妙,边吃边挑着能往荷包里装的点心往荷包里装。 “嬷嬷,不是说给归哥儿,如姐儿,云姐儿吗?才三个,你这是分了四份。”以为她不识数是怎么的。 张嬷嬷被她这孩子气的计较给笑到,“公主,二姑娘唤您嫂嫂,也是小辈。” 按理,在别的人家里,一个庶女也许还当不得公主放在心上,但是在将军府不同,何况这也是为了不让公主吃那么多。 楚攸宁瞪眼,“她都比我大!” 准确的说比这具身体大。 “可您的辈份大。” 楚攸宁:“……”当长辈好亏。 且不说几个小辈得到公主派人送来的点心有多高兴,又吃了一肚子点心的楚攸宁闲着没事干,想起答应要给归哥儿做的剑。 她在府里找和归哥儿那把木剑相似颜色的木头,要足够坚硬结实,能承受雕刻的还真不好找,最后脑海里闪人过沈无咎房里那个屏风。 正巧,沈无咎喝了药后,只是感觉到内里好似有股力量在收拢他的伤,并不是很痛,也睡不着,就想起公主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了。 楚攸宁找过来时候,正好碰上程安带着奚音正要进书房。 楚攸宁还没反应过来,跟在身边的风儿已经炸了。 “公主,张嬷嬷说得没错,这个奚音就是不能留。这才来第一天就被驸马瞧上了!亏您还担心驸马的伤,纡尊降贵,亲自给驸马上药呢。” 楚攸宁给沈无咎治伤的事只有沈无咎知道,就连几位夫人都以为是楚攸宁找的高人给治的。刚才在屋里治伤沈无咎对外说是公主要给他上药,两个婢女自然是认为公主和驸马关起门来培养感情。 楚攸宁看了眼奚音,“为什么不能留?奚音不错啊,被看上也正常,不然也不会有人抢着花高价买她。” 风儿更气了,“公主,您该不会忘了驸马是您的夫君吧?” 楚攸宁点头,“还真忘了。” 风儿:“……” 程安看到楚攸宁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他被主子交代去把这个叫奚音的领过来时还胆战心惊的呢。 听程佑说,这可是主子交代裴公子跟陈家公子抢的女人,没想到陈公子和裴公子谁都没买到,最后人被公主带回来了。早知道是主子要的人,他当时一定拼了命阻止公主把这人带回来啊。 “程安,带公主一并进来。” 第 27 章 第 27 章 屋里传出沈无咎的声音, 虚弱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可见是听到了楚攸宁的承认, 也气得不轻。 “公主, 奴婢不认识驸马。”奚音赶紧表清白。 “没事,进去就认识了。”楚攸宁说。 奚音:“……”公主是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程安也觉得怪怪的,公主这么大度吗?能容忍主子纳妾?瞄了眼公主提着的刀, 他心里一颤, 所以这才是公主不怕的原因吗?一旦主子提出要收这个奚音,公主的刀就会砍下吧? 程安顾不上无礼不无礼的了, 先行进去, “主子, 公主带着大刀来了, 您三思。” 沈无咎脸色更黑了, 他觉得他的伤要是好不了, 肯定是因为有这么个蠢货在身边伺候。 正说着,楚攸宁已经进来了,身后跟着奚音。 奚音一进来就深深低着头, 不敢乱看, 生怕被公主误会她有什么坏心思。 楚攸宁提着三尺长的大刀跟提着玩似的, 看向沈无咎, “你不好好歇着, 居然还有心情见美女。” 一般开刀动手术的都要有一定的观察时间,也就她用的精神力才不用开膛破肚, 不用麻醉, 直接化作无形的线将伤口拉扯……呃, 缝合到一块。 沈无咎见楚攸宁这神情就知道她没有多想,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就算公主没多想, 他还是得解释,“公主,我是听说她是越国人带来的,便让程安找她过来问问话,没别的意思。” 程安暗暗松了口气,他都想好了要是主子答不好,他就声称主子是想看看能让裴公子抢着要买的女人长什么样,还好主子不像别的将军那样耿直,找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楚攸宁往他身上瞥去,“你就是想有别的意思,身体也不行啊。” 沈无咎:“……” 程安别开脸去,假装没看到主子额上隐隐跳动的青筋。 “你怀疑她是奸细啊,那你问吧?”楚攸宁说着走向屏风那边,围着屏风转。 沈无咎看了眼她,收回视线看向奚音,“你是越国人?” 他觉得能为沈家收尸立碑的应该不可能是越国人。 “回驸马,奴婢是庆国人,家住庸城,八年前不幸被掳至越国。奴婢发誓,绝不会做半点危害将军府的事,不然天打雷劈!”奚音举手发誓。 “哦,对!你大哥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不会忘恩负义。”楚攸宁在屏风那补充。 沈无咎本来听到庸城就已经怀疑了,又听到八年前,更觉得这里面有事,没想到居然涉及他大哥。 奚音不解地朝楚攸宁看过去,张嬷嬷不是说不能再同任何人说起吗?还是驸马不包括在这个“任何人”里? 沈无咎不由得坐直了些,眼神比方才凌厉了许多,直射向奚音,“我大哥为何会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救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我招来!” 楚攸宁听了默默走过来,她之前也没听奚音说那少将军是怎么救她的,因为被张嬷嬷打断了,后来她也忘了问。 英雄救美啊,在末世英雄救美,多半是那个人有用处。 奚音被沈无咎散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还是看向楚攸宁,“公主,奴婢可以说吗?” 沈无咎并不恼,从奚音开口称他“驸马”,他就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公主的人的,只有公主的人才会喊他驸马。 楚攸宁眨眨眼,这种事还需要跟她申请的吗?难不成刚才沈无咎声音厉害了点,这妹纸害怕? 她点头,“说吧,放心大胆的说。有我在,驸马不敢打你。” 沈无咎:“……”他看起来像是会随便打人的人? 虽然公主会错意,但是奚音放心了。 “八年前,奴婢刚及笄,正是可以准备相看嫁人的时候,谁知,那日奴婢出去交绣活回来时天色有些暗了,半路遇到一登徒浪子,将奴婢拉到暗巷里便要奸污奴婢,是少将军路过救了奴婢。奴婢只记得,当时少将军打那人的时候,那人大喊“我是越国皇子”,之后少将军下手打得更狠了,最后还失手杀了那人。” “你说什么!”沈无咎惊得想要坐起来。 他有想过这个女人可能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答案,没想到这么意想不到。 “冷静。”楚攸宁小手往他肩上一按,他动都动不了了。 沈无咎冷静下来,“你方才说,我大哥打那个轻薄你的男人时,你听到他喊他是越国皇子?” “对!也正因为这样,我后来才被绥国人抓了送给越国人糟蹋。”奚音说到这里,双手攥成拳,眼里全是恨意。 她的一家子都被杀了,当着她的面杀的,那些人还告诉她,镇国将军和少将军是因为她才战死的,她既然有祸国殃民的本事,就送她去越国赎罪,自此八年,她辗转被送给越国各个王侯,最后落在豫王手里。 想死吗?想的,可是她不敢,她想留着命,看看最后会不会有谁能灭了越国。 就算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也知道,当年那场要了沈少将军和镇国将军的战是在少将军杀了那个自称是越国皇子的人之后发生的。 如果少将军没有救她,就没有错手杀死那个人,也就不会有那场战,不会有那场战也就不会战死,也不会有后来连年不断的战争。她觉得沈家会变成如今模样有她一半的责任。 沈无咎的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难怪,难怪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当年绥国会突然进攻,为何父亲和大哥会战死。想必当年越国和绥国已经达成交易,绥国早就听命于越国,才有这些年来连年不断的进攻。 可是,如果按照奚音说的,大哥明明听到了那人喊出身份却还是把人杀了,这不像是大哥会做的事,失手那更不可能。 沈家人虽然刚烈,虽然恨越国仗着武器欺压庆国,但是绝对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因为在两国武力悬殊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遭来灭顶之灾。 正常情况下,大哥如果真听清了那人的话,不管真假都会谨慎对待,又怎会继续揍人,还失手把人杀了? 那是为何?一怒冲冠为红颜? 那更不可能!大哥和大嫂虽不像二哥和三哥那般,与自个的妻子自行相识喜结连理,但大哥很敬重大嫂,两人举案齐眉。大嫂作为沈家主母需要坐镇镇国将军府,便安排人去边关伺候大哥都被大哥拒绝了,又怎会看上别的女子。 这女人长得是不错,可也倒不了倾国倾城的地步。 二哥的失踪,还有三哥遭暗杀是不是也和这事有关?怕他们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若只是越国和绥国勾结发动的那场战事,凭越国仗着武器的嚣张劲,根本不惧被庆国知道才对。 这事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真相,他一直觉得哪怕当年绥国进攻得突然,父亲和大哥也不至于战死才对。 难怪这些年他怎么查也查不到二哥为何会失踪,三哥又是被什么人暗杀,原来方向错了。他一直把目标放在皇家身上,从没想过越国在里面参了一脚。 越国! 他现在只希望姜道长能做出火药来,如果做不出来,他也要潜入越国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越国皇室,杀一个算一个,为父兄报仇! “那人该杀。”楚攸宁不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那人杀得好。 沈无咎看向楚攸宁,眼里带着知道真相后因为恨意而起的通红。楚攸宁被看得心颤了下。 这眼神像是被抛弃的小奶兽是怎么回事? 沈无咎勉强露出笑容,“公主说得对,该杀!越国人都该杀!” 这,这是需要她帮忙的意思吗?她只想在这个世界吃好喝好玩好,不想再打打杀杀了的说,还是全都杀,这是不是太凶残了点,人和丧尸不一样呢。 “全杀的话,我帮不了你,顶多哪个越国人和你有仇咱就杀哪个。”霸王花队是出了名的护短,队友的仇就是整个队伍的仇,沈无咎算是她的军师了,也算队里的吧。 沈无咎一怔,满腔恨意瞬间被抚平,“公主有这份心就好。” 楚攸宁见他眼睛恢复正常了,她的心也不乱颤了,只以为自己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沈无咎看向奚音,终于明白那个梦里她为何会替沈家收尸立碑。他很清楚,父亲和大哥的死怪不到她身上。 “你可有何心愿?”沈无咎想了下,看向楚攸宁,“如果你不想为奴,想要离开将军府,我可以同公主商议放你离开。” 为报梦里她替沈家收尸的恩情,他可以帮她。他不知道梦里的前世,陈子善最后是花了什么代价才能把她买到手的,这一世,他和公主横插了一脚,她与陈子善的缘分已经不存在,梦里那是不是她最好的归宿他不知道,这一世可能不会是了,因为有了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 奚音吓得跪在地上,“奴婢愿意追随公主,不需要另去,请驸马成全!” 楚攸宁皱眉,“我又没同意他赶你走,你起来吧。” 沈无咎幽幽看向她,说好的夫妻同心呢?罢了,连他是她夫君她都能忘了,还指望同心吗? 楚攸宁以为沈无咎不同意,“她不愿意离开,又没犯错,咱不能无缘无故把人赶走啊。” 沈无咎笑了笑,“那就听公主的。程安,带她下去。” 楚攸宁满意了,也找回了在末世当队长的感觉,越发认可沈无咎了。 …… 奚音被带下去后,楚攸宁终于想起她来这边的正事。她提着刀过去围着屏风转了一圈,然后开口跟沈无咎讨要。 “我说过要给归哥儿做把剑,看来看去只有你这屏风的木头最合适,能给我一块吗?” 沈无咎:“……”突然有些嫉妒归哥儿了。 “我就要这么一小块。”楚攸宁在屏风上比划了个长方形,这个屏风木材和归哥儿的木剑颜色相近,说好了要还他一把一模一样的,颜色不能百分百,总得差不多。 送完奚音出去回来的程安正好听到这话,嘴角抽搐。 这屏风是花梨木实木做成,上面漆雕万马奔腾图,是从库房拿出来的,价值千金,若是让公主挖去一块,这屏风就废了。 然而,沈无咎眼也不眨,“公主将整块屏风拿去用吧,公主嫁入将军府,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整个将军府都是公主的,公主往后用到什么皆可以拿去用,无需问我。” 程安听了有些担忧,以公主的行事,他真怕有了主子这话后,公主往后会搞出什么大事来。 楚攸宁就喜欢沈无咎这么上道,她笑着比划,“我要一小块就行,就算缺一小块这屏风也还是能用的。” 说完,她拿起手里的大刀,没错,就是带去户部的那把大刀,被她带回明晖院放着了,这会要找木头做木剑,她就顺手提过来,找到了也好劈木头。 “公主,您这样劈,劈的可不止一小块。”程安出声,然后被沈无咎凌厉地瞪了眼。 “公主尽管劈。”本来就是随她处置的,如何劈又有何关系。 程安闭嘴了,遇上公主,主子再也不是原来的主子了。 “放心,说一小块就是一小块。”楚攸宁拿起大刀,用刀尖在她认为合适的地方划下。 程安看了想笑,公主难不成以为用这刀的刀尖对着划下就能取下一块木头。 然而,接下来他被打脸了,只见公主划过的地方真的被割开了,他惊得瞪大眼,跑到屏风另一面去看,还真的看到穿过来的刀尖,这一刻,程安怀疑人生。 难不成,公主那把刀还是把神兵利器?那不是公主从府里西边的练武场随便拿的吗?不说府里的家兵整日擦拭维护,就说他们也没少在上面和人比试,兵器架上的兵器可都用遍了。 “程安,茶壶里没茶了。”沈无咎忽然说。 程安赶紧过去拿起桌上的茶壶,拿起来才发觉茶壶还是满的。他哪里还能不知道主子在赶人呢,带着满满的茶壶出去了。 等程安出去后,沈无咎说,“公主,你那个能力往后还是避着点人。” 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楚攸宁的特殊,本身力气大已经很显眼了,再来个特殊能力就叫人忌惮了。 “我没用啊,我用的刀。”楚攸宁头也没回。 沈无咎听了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瞎担心了。 公主说用刀,谁又敢说她用的是特殊能力,谁看出来了。她本来就是率性而活,他不该因为莫须有的担心而约束她。 想到她一个念起就杀气外露,想到她那些凶残的身手,像是与人你死我活撕杀出来的,也不知道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不忍心让她活得憋屈。 有精神力加持,楚攸宁很快就把木板割下来了,方方正正,切口平整。 “这个可以安上一块绣图,糊上一张画,或者插入几根木头做格子,还是很好看的。”她挑的地方正是屏风左上角的空白处割的,找到替代品的东西放进去也不难看。 “你倒是想得周到,那就劳烦公主找几根木头插上吧。”归哥儿有剑,他便要几根木头吧。 “行。”楚攸宁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反正就是顺手的事。 “公主要给归哥儿做木剑就在这儿做吧,我让程安去给你找来一套刻刀。”沈无咎提议。 楚攸宁觉得在哪里做都行,便点头了。 刻刀很快送来了,楚攸宁挑了窗前光线较好的坐榻坐下,按着脑海里的记忆,开始做木剑。 沈无咎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外头的阳光折射进来,打在她脸上,从他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脸上可爱的绒毛。 看着她,他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开始思索当年那件事的种种可能。 两个人,一个靠在软枕上敛眉思索,一个盘腿坐在窗前坐榻上,屋里只有雕刻木板的沙沙声响起,温馨且安宁。 楚攸宁先是按照归哥儿那把木剑做出胚形,最后再用精神力打磨细节,在太阳下山的时候,一把一模一样的木剑就做好了。 沈无咎早就从思绪中抽出来,看着她最后一点点把剑打磨成越来越像的,那刻刀在她手里仿佛活了般,精准到分毫不差。 小木剑有将近一尺长,是二哥按着太启剑做的,只不过在上面加了剑纹,剑柄上也刻成好似有绳子缠裹的样子,像到连上面的“平安喜乐”四个字都一模一样。 他想,她大约又是用了那个特殊能力。 楚攸宁从坐榻上站起来,拍拍身上木屑,下榻穿上鞋子,看到坐榻上的木屑,她本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沈无咎忙朝外喊,“程安,进来收拾!” 程安赶紧进来,东跨院这边,主子一般只让他和程安打理,收拾洒扫的事自然也得他们来。 楚攸宁听了也就不收拾了,拿起小木剑挥了挥,跟沈无咎说,“我要去找归哥儿了。” 沈无咎:“让程安把剑送去就行。” 程安以为自家主子还想跟公主多待一会,连忙点头,“对!公主,让属下送去就行。您是公主,又是归哥儿的婶婶,亲自送上门,福气太大,归哥儿可受不住。”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说法?长辈不适合去找小辈,只能小辈来见长辈,这么说来,当长辈似乎也不错啊。 但是—— “我答应过归哥儿,要送他一把会飞的剑。”她还是得亲自去一趟的。 沈无咎拧眉,“那就把归哥儿叫过来。”正好他也想看看会飞的剑是什么样的。 “那也行。”楚攸宁把剑放一边,自个倒了杯茶喝。 沈无咎的目光落在那木剑上,“公主可否拿过来我瞧瞧。” “原来你也喜欢木剑啊?也对,你对那把太启剑比对自己的媳妇还好,喜欢木剑也正常。” “公主误会了,我绝对对媳妇比对太启剑还好。”沈无咎正色声明。 也不知公主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他是哪里做得不好叫她误会了吗? 还是公主吃味了?吃太启剑的味? 想到这里,沈无咎心里就控制不住飞扬。 “打比方嘛。对自己的媳妇好难道不是每个男人该做的事吗?”楚攸宁把剑拿过去给他,她是在书上看到过那样一句话,说男人一向把车子看得比老婆重要,沈无咎那么看重太启剑,她就套上说了。 “嗯。所以以后我会对你好。”沈无咎接过小木剑,笑着说。 楚攸宁懵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算起来是他媳妇! 末世里早就没有了婚姻制度,看对眼的就在一起,哪怕你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都没人管。 作为男人要对媳妇好,那作为媳妇要做什么来着? 第 28 章 第 28 章 楚攸宁想了想, 觉得自己还是很负责任的,既然担着媳妇的身份, 那就负责吧。 看到沈无咎拿着小木剑在转着玩, 好媳妇就从小木剑开始吧。 她认真保证,“我也会对你好的,从小木剑开始, 等有空我给你做一把。” 沈无咎的心刚飞起来, 听到后面那句又啪唧坠落。 他不需要小木剑,真的。 沈无咎哭笑不得, “公主, 我不是小孩子。” 楚攸宁眨眨眼,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喜欢就喜欢, 我又不会笑你。” 沈无咎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了, 他为何要问她看小木剑呢? * 归哥儿一听说公主婶婶找他,立马哒哒哒跑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四叔的东跨院,到书房门口就捏着衣角不敢进去了。 “归哥儿, 公主和主子就在里头, 快进去吧。”后面跟上来的程安笑着说, 然后转过身去就在门外守着。 归哥儿看了他一眼, 抓住门框往里探入一个小脑袋, 随即瞪圆了眼。 程安见归哥儿扒着门框一动不动,便上前正要再劝, 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神魂不稳, 整个人石化般立在那里。 他眼花了吧?是他眼花了吧?不然怎么看到一把小木剑飞起来了, 还会对归哥儿点头。 “飞剑!”归哥儿终于回神,大声惊呼。 楚攸宁看到归哥儿不敢进来, 就将精神力附在飞剑上,控制着飞剑朝他飞去,归哥儿探头看进来的时候,飞剑刚好飞到他面前,停在他眼前。 “真的有会飞的剑!” 归哥儿大步跨过门槛,抬起小手想要抓住飞剑,结果飞剑忽高忽低,总叫他抓不住,不知不觉就被飞剑带着来到楚攸宁面前了。 程安也同手同脚走进来,方才听公主说答应要给归哥儿看飞剑,他以为是公主说着玩的,或者有别的技巧哄小孩,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凭空飞起! 这是大白日见鬼了吗? 沈无咎警告地看了程安一眼,程安立马从神神鬼鬼的神游中醒过来,站直了身子,对主子点头保证,又看了眼飞剑才退出去守着。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无咎倒不担心程安和程佑知道了会大肆宣扬出去,或者说,就算是在战场的庶弟会背叛他,程安和程佑也不会。程安和程佑是父亲的部下遗孤,无人养才抱回沈家抚养,打小就跟在他身边,也作为家兵培养的。 镇国将军府有一百家兵名额,是为了保护家中女眷而存在,超过这一百名,一个不慎就被以造反论处。所以这一百名家兵也是着重培养的,可以当亲兵护卫带在身边。 楚攸宁控制飞剑停在归哥儿能拿到的高度,“看看你的新木剑。” 归哥儿兴奋得小脸涨红,怕飞剑又会像之前那样跑,他小心翼翼朝木剑伸出手去,快碰到剑柄的时候,快狠准一抓。 “抓到了!公主婶婶,我抓到它了!”归哥儿抓住木剑手舞足蹈,纯真的眼睛里盛满欢喜。 沈无咎看着归哥儿这么欢喜,嘴角也不禁上扬。 归哥儿生下来父亲就失踪了,沈家唯二的两个成年男丁又都在边关,加上家里接连守孝,家里又都是一些女眷,不大方便带他出去玩,又因为他还小,也不放心让他跟家仆出去,再加上若他们这两个叔叔在战场有个万一,归哥儿就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了,家里难免护得紧了些。 所以归哥儿还真没怎么出去玩过,如今,归哥儿碰上童心未泯的公主,倒是能玩到一块去了。 “真棒!看看和你那把一不一样。”楚攸宁撸了把他的脑袋瓜。 归哥儿点头,两只小手抓着剑,好像怕它跑似的,把两面都看了一遍,眼睛又瞪大了,小嘴张得圆圆的。 “公主婶婶,真的和父亲做给我的小木剑一模一样!这也是父亲做的吗?” 楚攸宁卡壳了。剑是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做的人不同,而归哥儿那把剑存在的重大意义是因为是他爹做的。 沈无咎招手让他过来,摸摸他的头,“不是你父亲做的,是公主亲手一点点做出来的,心意和你父亲做的一样,都希望你平安喜乐,懂吗?” “嗯!公主婶婶和父亲一样,最最疼归哥儿。”归哥儿重重点头,抱着剑扑过去抱住楚攸宁的腿,昂头,声音带着奶味,“公主婶婶,以后归哥儿孝顺你。” 来自幼崽最纯真赤诚的感谢,楚攸宁觉得自己都高大了许多。 她捏捏归哥儿的小脸,“行,等你长大了让你孝顺。” “那我可以让小木剑飞起来吗?”归哥儿期待地问。 “你可以试试看。”楚攸宁说。 归哥儿双手抓着剑像抓条活鱼一样,抓得紧紧的,怕剑飞不起来会摔坏,还知道蹲下来靠近地面一点,万一摔下来也摔得不重。 他屏住呼吸,一点点慢慢松开手,等双手都放开后,小木剑忽的坠落,他刚惊呼出声,坠落的木剑在快要摔地上时忽然飞了起来。 “哇!真的飞起来了!” 归哥儿又伸手去抓,楚攸宁控制着飞剑绕着整个书房飞了一圈,归哥儿一直在身后追,每次都是快要抓到的时候,飞剑又加快了。 “哎呀!又跑了!“ 书房里都是归哥儿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还有不断的惊呼。 沈无咎哪怕看过一次了还是感到很神奇,不单能无声钻入他体内缝合他的伤,还能凭空操控东西,她这能力与仙法无异了。 玩了好一会儿,看归哥儿都跑出汗了,楚攸宁才停下,让小木剑落入他怀里。 沈无咎招手让他过来,替他抹了把汗,“归哥儿,小木剑只有你公主婶婶在的时候才飞得起来,可知?” 归哥儿本来还想着要拿回去给母亲看会飞的小木剑呢,听四叔这么说,有些可惜,但还是很高兴。 “我知道,飞剑听公主婶婶的话,我也听公主婶婶的话。以后我想看飞剑还能来找公主婶婶吗?”归哥儿说着期待地看向楚攸宁。 “其实……” “公主,这件事听我的可好?”沈无咎知道她想说什么,她都能将那能力独自留在他体内了,留在小木剑上应该也不是难事。 若是归哥儿让木剑飞就能飞的话,他怕归哥儿拿出去炫耀惹事,她的能力可以用,但那是加以掩饰过,木剑凭空会飞就不一样了,到时该如何解释? 楚攸宁看他请求的眼神,跟霸王花队里的军师一样,但凡需要征求她同意的事都是为队伍好。她也不纠结,直接点头,“听你的。” 沈无咎笑了笑,公主还是很好说话的。 归哥儿看看公主婶婶,又看看四叔,别看他小,其实他懂很多的。这是公主婶婶的秘密。 夕阳半边脸蛋没入地平线时,也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归哥儿被他公主婶婶邀请回那边正院吃饭,兴奋得完全忘了关心一下被抛弃下来的四叔。 得了会飞的小木剑,又跟公主婶婶用了晚膳,归哥儿觉得这是他最开心最幸福的一日,导致当晚睡觉梦里都是咯咯笑。 …… 古人吃晚饭睡觉都早,吃完饭,天也才算入夜。 楚攸宁洗完澡打算去沈无咎那边找本书打发时间,于是风儿转身去取巾帕回来给公主擦头发,公主又不见了,再一看敞开的窗,哪里还能不明白公主又跑出去了。 楚攸宁到东跨院这边的时候,沈无咎也刚由由程安伺候着擦好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 看到楚攸宁披着一头湿发进来,沈无咎心中已能镇定接受。 这次她身上倒是不穿里衣了,而是穿一件宽袖交领罗裙,软烟罗的料子一抬手袖子就往下滑,露出纤细白嫩的手皓腕,粉嘟嘟的唇不点而红,刚沐浴过的脸蛋犹如剥了壳的鸡蛋。 “公主怎么来了?”沈无咎心里还小小期待一下她是不是不放心他,过来看他伤口的。 楚攸宁直说,“你这里的书挺多的,我来找本看看。” 找书看……总觉得这比来看他的伤还不靠谱。 沈无咎暗叹,果然不能指望公主能多惦记着他些。 “我这里兵书居多,公主爱看哪一类的书籍?三嫂那里有许多诗集书册,还有不少孤本,你有空也可以去三嫂那边看看。”若公主内里有锦绣,兴许和三嫂有话聊。 “我爱看小……话本。” 兵书一看就是讲打仗的,末世打得还不够吗。诗集?明明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事,非要将一些字凑一起弄成听不懂的,她也不爱看。 沈无咎话到半路卡住了,公主是喜爱看书,不过看的是话本。 “明日我让程安去给公主淘换一些回来。”但凡不好的都不能出现在公主面前,省得带歪公主。 “那好吧,我去看看你书架上有什么书能看的。”楚攸宁只能将就了。 “公主且去看看,找到合适的,拿过来这边看,我给你擦头发。” 楚攸宁偏头摸了把半干的头发,摆手,“不用,吹会风就干了。” 要不是嬷嬷和风儿她们说不许剪头发,她都想剪成短发,多好打理,还不用每天盘发,插一堆没用的首饰。 “可是公主为将军府讨回粮饷,又替我治伤,还给归哥儿做木剑,我想报答公主。我如今动弹不得,只能做些微乎其微的事,比如,替公主擦头发。” 楚攸宁被沈无咎巴巴看着,想拒绝也拒绝不出口,她只好点头,“好吧,我先去挑书。” 沈无咎唇角勾起一抹笑,公主的心,软得可爱。 没一会儿,楚攸宁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她用精神力找书还是很快的。 她对沈无咎晃了晃手里的书,“你书架上也不全是兵书啊,看,这是什么?” 沈无咎看清她手上拿的书是什么后,将军泰山崩于前都不崩的脸色瞬间崩了,几乎忘了自己的伤不能大动,差点扑上去。 他飞快组织语言,朝她伸手,“公主,这书是沈家的家传宝书,不能轻易打开,可以把它给我吗?” “可是我打开了啊,你家家传宝书是传这个吗?”楚攸宁打开书给他看,“也没什么嘛,就是两个脱光了的人抱一起进行生命大和谐。哦,还没脱光。” 沈无咎的脸色又青又红,见她已经看了,只能强行挽救,“其实那是裴延初的,他落在这里了。” 其实那是去年他回京述职时,裴延初给他带来的,声称是怕他在军营里待久了不知道怎么和女人行那事,他当时看都没看随手扔一边,估计程安程佑收拾的时候放书架上了。 沈无咎现在恨不得把裴延初吊起来打,等他伤好了,他第一件事定要把裴延初拎到练武场,说他不懂女人,他还觉得他在京城待久了娘气了呢。 “公主,那书不适合你看,把它给我可好?”沈无咎朝她伸出手,循循善诱。 “可是我无聊啊。”在末世还可以修炼异能打发时间,再不济还有早年那些被人从图书馆搬回来的书看。 也不知道外边的夜市如何,她虽然也想翻墙出去,但是昏君为禁她足还特地派了禁军来守着,她还是给昏君点面子吧,第一天就不出去了。 “不如我给公主讲故事?”沈无咎为了阻止楚攸宁看那书也是拼了。 “那好啊,你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打仗的。”楚攸宁把书往他床里边一扔,拉来圆凳坐下,准备听故事。 在末世不管是人与人打还是跟丧尸,除了有异能还有热武器,这个世界都是用冷兵器的,要不然越国也不会仗着个火药凌驾于其他三国之上。 沈无咎立即把书压在腿下,以防又被她拿去。 沈无咎又让楚攸宁把脑袋靠过来,他要给她擦头发,楚攸宁干脆背对他而坐,背靠床沿,后脑勺给他,他爱怎么擦怎么擦。 沈无咎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巾帕,边给她擦头发边说起发生在边关的事。 他从没给人讲过故事,但是他听大哥讲过边关的事,那是他七八岁时候的事了。 沈无咎给楚攸宁讲的是他当年初到边关时,如何让那些看不起他年纪小的人心服口服。 那时候,他流传在外的名声只是京中的小霸王,初到边关,哪怕沈家只剩他一个嫡子,到底年纪小,又没打过仗,也没传出他善武,沈家军里自然有人不服。却不知道他虽然只打算做沈家小纨绔,却还是打小就练武,甚至天资比几个兄长都要高,要不然也不会十二岁就能把那宁远候世子从花楼里拖出来揍。 他当时挑了几个人对打,见识到他的身手后沈家军里那些不服的声音才平息了些,真正收服沈家军还是紧接而来的一场仗。 当时,沈家军里的老将又认为他不懂兵法,熟不知早在父亲和大哥战死的那一刻起,他日夜苦读兵法,还做了无数推演。他是没实战过,但是敢战,最后以五万兵马大败敌军十万敌军,这才彻底收服了沈家军。 在沈无咎清和的声音里,楚攸宁仿佛被带到战场,亲眼看着一个青涩的少年一步步长成一个名震天下的将军。 他虽然说得轻松,可同是末世战场上过来的楚攸宁还是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她还有霸王花队做依靠,他却只是一个人,用他十几岁的肩膀扛起了整个沈家,也没有让敌军踏入国土半步。 “你很厉害,是个好将军。”楚攸宁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拍拍他的腿,“你放心,作为我的军师,往后我做你的依靠。” 本来被这柔嫩的小手拍腿该是心生旖旎的,但是听公主这么说,这旖旎都来不及生出来就已经被按回去了。 “公主,我是你夫君。”沈无咎好笑地说,原来她还打着让他当军师的主意呢。 楚攸宁点头,“哦。对,除了军师,你还是我夫君。没事,我会加倍对你好。” 沈无咎:“……” 就不能先是夫君再是军师吗? 故事也讲了,头发也擦干了,然而时辰还早,楚攸宁的眼睛又瞟向床里边找寻方才的书。 沈无咎下意识用腿压严实了。 “我觉得我还是想看。不看图,只看字。” 沈无咎:“……”有区别吗? “那些字会污了公主的眼,而且字意太深,公主估计也看不懂。” 楚攸宁想想也是,刚才她翻开看的时候就看了下字,比末世前的那些古诗词还要深奥。 “那你念给我听。” 沈无咎差点咬到舌头,他不该说后面半句的,给公主yin词艳赋?看公主那纯洁的小眼神别说念了,想都是罪。 就在两人互相瞪眼的时候,外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主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程安匆匆闯进来。 沈无咎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去,换上沈肃之色,“来的人是谁?可有说是何事?” “来的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说要传公主入宫。” 楚攸宁站起来,“不是说禁足半年吗?我父皇说的话都是放屁?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程安不敢搭话,背后非议陛下是大不敬。 沈无咎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逼得陛下不得不让人来传公主入宫。陛下不惜禁足且派人守住镇国将军府只为不让越国人找公主麻烦,总不能越国人威吓几句就怂了。 今夜宫里设宴款待越国人,不出意外也是挑选公主去越国和亲的时候,可公主都嫁给他了,那越国王爷还敢肖想他的公主不成! 他想起白日公主打越国豫王的事,兴许就是这样,那越国豫王才将主意打到他媳妇身上。 沈无咎想起白日知道的真相,再加上此时猜到那越国豫王打的主意,放在身子两侧的拳头狠狠攥紧,下颔紧绷出冷硬的线条。 “程安,把轮椅推过来。”沈无咎做了决定。 “不行,你躺着。不就是进宫嘛,我一个人就可以。”楚攸宁出声阻止。 沈无咎知道不能和她硬着来,便软下声音,“公主,我让程安和程佑抬我出去见刘公公,问问是怎么回事,不然我不放心。” 楚攸宁想想他这伤缝合靠的是自己的精神力控制,和正常的手术缝合不同,正常手术动了兴许会担心线会裂开再造成其他感染或并发症,他那“线”被她控制得牢牢的,也不定非要卧床躺着不动。 以防万一,她还是让沈无咎弃轮椅,改用窗前的坐榻,手术病人就得有手术病人的样子。 …… 刘正没有等多久就看到楚攸宁出来了,等看到后头半躺在坐榻上的沈无咎,心里猛地一跳。 驸马这是伤势又加重了?白日还能坐轮椅随公主去户部要粮饷,夜里连坐都坐不直了。 “奴才见过公主、驸马。”刘正上前微微行礼。 楚攸宁摆手,“不用多礼,我父皇怎么又让你来传我入宫了?我的禁足生涯才开始就结束了?” 说到这个,刘正就愤怒,“公主,陛下罚您禁足原是为了保护您,让越国人找不了您的麻烦,可谁知道那越国人实在欺人太甚!他们竟事先派人带着火药包藏在城里某处,以此来要挟陛下把您传进宫。” “所以他就让你来传公主进宫了?!”沈无咎怒极连尊称都顾不上了。 前世且能为一个美人跟越国开战,如今一受威胁倒是说把公主交出去就交出去,昏君这护女之心也不过维持了半日。 他恨此时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将军莫急,陛下说了,让奴才把这个交给您。”刘正从袖中掏出一块虎符,“陛下让您带着虎符去京西大营调兵驻扎在城外,越国人若是一定要公主去和亲,除非他不想离开庆国的京城。” 第 29 章 第 29 章 沈无咎刚伸手, 楚攸宁已经接过虎符,看了一圈, 扔给沈无咎。 她看向刘正, “我父皇还可以这么刚的吗?他不怕越国事后算账?不放人离开,越国打进来怎么办?” 刘正苦笑,“这都是以后要想的事了, 陛下当下能做的只想保住公主您。” 楚攸宁听了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就跟那夜听到昏君为了帮她把小四当嫁妆的事擦屁股,配合她把锅牢牢扣在昭贵妃头上一样。 昏君昏归昏, 至少他做到了做为一个父亲该维护女儿的责任。 她不知道昏君为什么在她到来之前, 能忽略奶团子忽略到让奶团子因为宫人“疏忽”落水而死, 最后还因为原主的嫌弃草草埋了。 但现在的她顶替他女儿的身份, 确实享受着他的庇护。 她没有父母, 但是有一群霸王花妈妈, 昏君护她的心跟霸王花妈妈护她的心是一样的。 行吧,她决定以后背地里不叫他昏君了,要是还昏得看不下去就叫狗皇帝吧。 “程安, 去备马。”沈无咎沉声吩咐。 楚攸宁转过身看他, “你要骑马?不要命了?” “公主, 身为一国将领, 本就是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君有召,召必应!”沈无咎忽然眉眼柔了下来, “何况, 我也要护住自己的媳妇。” 楚攸宁怀疑她白日酥糖吃多了, 心口竟然有点甜。 “不需要你去,我自己就行。”楚攸宁说完顿了一下, 又安慰一句,“你现在的伤不能动,估计没到半路就挂了。” 她知道男人自尊心很强,不然在末世也不会没有男的愿意加入霸王花队,她们队伍明明待遇还算不错的,又有各种款妹纸可以勾搭,可就是没男的乐意来,妹纸倒是照常勾搭。 沈无咎看出她想要安慰他,可是这安慰再次让他哭笑不得。 “沈将军,奴才觉得公主说得有道理,您可派足够信任的人去。”刘正附和。 沈将军这伤连坐都坐不直了,还真有可能骑到半路会出事,到时公主成了寡妇可不得让越国人如愿? “程佑,你去办。”沈无咎把虎符给程佑,一是程佑看起来比程安沉稳,二是程佑的身手也比程安好。 “不用去,用什么大军,那显得太给越国人脸了。”楚攸宁摆手,那火药别人找不出来,对于有精神力的她分分钟解决。 沈无咎以为楚攸宁说的是可以用能力隔空操控火药。 他将她拉过来悄声说,“公主,你那个能力是可以阻止火药爆炸,但是一时很难查出火药在哪,万一惊动对方,狗急跳墙点着火药就不好了。” 楚攸宁歪头,“我没说吗?我探查的能力更厉害。” 精神力最开始可是被用来探路的,精神力一铺出去,方圆百米近在眼中。 “当真?”沈无咎着着实实被惊喜到了,比白日知道她能治他的伤还要惊喜。 末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对你身子可有碍?” “也就比用在你身体内的能量多那么一点点吧,”毕竟整个京城那么大。 沈无咎点点头,还是让程佑去调兵,“以防万一,就算用不上,震慑一下也好。” “行,你看着办。”楚攸宁没有意见,在这个世界论打仗还是沈无咎懂。 沈无咎见她还披头散发,便取自己的发簪给她挽了个半披的发髻,这个不费事,和男子挽的发髻无甚区别。 楚攸宁晃了晃脑袋,“这个好,不累赘。” 张嬷嬷看公主那样子都要看不过去了,也就是事态紧急,不然她非得将公主拉回去重新梳头上发饰不可,就一根光秃秃的发簪,作为公主未免太寒酸。 “你若喜欢,往后我再给你挽。”沈无咎终于如愿摸到她的头,只是如今已不是闲情逸致的时候。 “嗯,那我走了。”楚攸宁挥挥手。 张嬷嬷愁着一张脸上前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公主,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这都什么事哦,皇后娘娘临死也要将公主嫁出去就为了不叫公主去越国和亲,结果那天杀的越国王爷竟无耻到连嫁了人的公主都要。 若公主这回入宫,陛下为了江山选择牺牲公主该如何是好? 她也不问公主要去做什么了,反正就放手让她去吧,指望不了陛下,兴许公主能自救呢。 楚攸宁本来不想系的,但是看到张嬷嬷愁着脸,也就随她去了。 系上披风,楚攸宁不适应地挥了挥,对刘正说,“刘公公,你先去皇宫宫门等我。” 一直以为两人在依依惜别的刘公公:“……” 他刚还在感叹也不过才几日,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就已经这么好了,没想到要和公主分开的是他? “公主,您去哪?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呐。”刘正急得对她的背影喊。 “我就出去走走,很快就去和你汇合。” 刘正:…… 这是可以出去走走的时候吗?公主能否分个轻重缓急? 沈无咎目送过父兄出征,此时看着楚攸宁的背影,也有种在目送她出征的感觉。 他摇摇头,不放心楚攸宁一个人,让程安跟上去护着。 刘正看向沈无咎,“驸马,您该不会教公主逃了吧?” 沈无咎脸色一沉,“公公慎言,公主贵为庆国的公主,怎会弃百姓于不顾。” “那公主做什么去了?” 沈无咎面不改色,“公主就是出去走走。” 刘正:“……”都当他好糊弄呢。 * 楚攸宁走到半路碰见闻讯赶过来的几位夫人,她愉快地跟她们打招呼,“大嫂二嫂三嫂,你们找沈无咎啊,他在呢。我还有事先走了。” 几位夫人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不是说宫里来人要接公主进宫吗?怎么只有公主和程安?而且头上那么素,不像是要入宫的样子。 她们也听说了公主白日揍越国人的事,尤其是归哥儿说他公主婶婶一脚踢飞一个,又一手一个扔作堆,这可不是一般的得罪人,所以,不免担心陛下这时候让人来接公主,是越国人逼陛下交出公主。 几位夫人刚要继续往明晖院走,沈无咎已经被抬过来。 “大嫂,让管家去将府里家兵都聚集起来,先将府里仔细排查一遍。”沈无咎担心白日公主得罪了越国人,保不准那火药包就藏在将军府里。 几位夫人都知道事情严重了,什么也没问,转身去办。 原本守在镇国将军府外的禁军在刘正来的时候就宣陛下口谕让他们去守国库了,那越国人太嚣张,炸了国库也是有可能的。 楚攸宁第一次骑马,直接用精神力控制,一勒缰绳,马就乖乖听话往前跑。 程安原本还担心公主不会骑马,毕竟主子让他调查过公主的生平,可没听说公主善骑射,结果,公主骑上马后绝尘而去,让他跟都跟不上。 京城的夜市正华灯初上,摇曳的烛火影影绰绰,给夜色增添了朦胧浪漫的色彩。 灯火通明,夜里街上的行人多是悠闲游玩,茶楼里戏曲嘹亮,河上缓缓游行的画舫张灯结彩,一曲琵琶不知勾了多少人的心,多少富家公子正在里面寻欢作乐。 然而,宫里这事一出,大批禁军分布在各街,宣布宵禁提前,驱散街上行人。 能在京城定居的人也不是傻的,看这情况就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个个回家关紧门窗。 这也大大方便了楚攸宁策马奔跑在京城各大街小巷。 提前宵禁后,整个京城一片寂静,只剩马蹄滚滚,以及禁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铠甲奔跑间摩擦出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直擂鼓。 …… 而此时的陈家,陈子善正被按在凳子上抽。 “逆子!早知你如此会惹祸,当年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今日设宴接待越国人,三品以上官员均可参加,他听说这逆子从花楼出来就敢跟越国人买女人,紧接着又听闻逆子和攸宁公主大闹户部,气得恨不能这逆子死了算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连宫宴都不敢去了,唯恐越国人在大殿上提起这事,到时被陛下当殿降罪。 陈子善唉哟唉哟叫得凄惨,“我娘也后悔当年嫁给你,生下我这个逆子呢。一个宠妾灭妻之人不配我娘替他生子。” “还嘴硬,看我不打死你!” “打!尽管打,省得哪急了我,我让世人都知道你停妻再娶,为荣华富贵逼糟糠之妻为妾!”陈子善高高梗起脖子。 “你!好!好!看我今日不打死你!”陈父再次挥鞭。 “老爷息怒。”陈夫人见差不多了上前拦住陈父,“子善越发了不得了,今日就差点为陈家惹来灭顶之灾,依我看,还是让他回老家避避风头,也养养性子。” 陈子善一听就知道这恶毒女人在打什么主意,他冷笑,“要我回老家也行,让陈子慕一块,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己爷奶吧?该回去祭拜祭拜了,省得爷奶出现在他梦里他还不认得。” “子慕打算来年再应试,正是紧要时刻,等子慕考中进士再衣锦还乡,光耀门楣,想必二老到时会更欢喜的。” 陈子善是个混不吝,他扶着腰站起来,龇牙咧嘴,“我也在努力让我爷奶抱曾孙呢,曾孙都没有我怕回去我爷奶会愁得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陈夫人嘴角抽了抽,“你的身子大夫也瞧过了,不易使女子受孕,兴许回老家就能养好呢。” 陈子善不痛不痒,“我倒是觉得我在老家亏了身子,亲爹抛妻弃子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另娶娇妻美妾,让糟糠之妻和孩子在老家吃糠咽菜,可不是亏大了吗?我都打算好了,这辈子若是生不出孩子就从陈子慕那过继一个,谁叫他是我兄弟呢。 陈夫人瞬间乐不出来了,想过继她儿子的孩子,这辈子都休想!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陈父正要再骂,管家匆匆进来。 “老爷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陈父一听宫里出事了,第一个想法就是庆幸自己没去参宴,然而等他听管家说出了什么事后,脸色都变了。 也不知越国人将火药投放在哪,他想到白日陈子善得罪越国人的事,吓出一身冷汗。 万一那越国人记仇就把火药放在陈府呢? “把府里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将陈府里里外外都仔细给我搜一遍!”陈父说完,狠狠瞪向陈子善,“我不管今日搜不搜得出火药,此事过后你给我滚回老家去,哪怕你不愿,我绑也要将你绑着叫人送回去。” 陈夫人暗乐了下,随即知道这不是该乐的时候,也赶紧回去吩咐人搜查院子了。 同样被罚的还有裴延初,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挨了几板子正趴在床上养伤。 忠顺伯更绝,直接让人回来通知家里撤离,而三房则被遗忘了个一干二净,所有人都觉得这祸事是三房惹来的,一个个都默契地没有通知三房。 裴延初知道了后嗤笑,“父亲,这下您该死心了吧?” “要不是你……唉!”裴三爷走出去抱头蹲在廊下。 裴延初有时候真的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父亲看不上眼,父亲是妾生子,还是主动爬床的妾,生下孩子后就被打杀没了,父亲打小就受尽冷落,养成唯唯诺诺的性子,文不成武不就,若不是当年皇后曾提起过一嘴,估计家里都不会想起给他张罗亲事。 后来他就懂了,会哭的小孩有糖吃,祖父还在的时候他没少在祖父跟前表现,被说成纨绔又如何,至少有人记得他,反正他们这房被压得死死的。后来有幸结识了沈无咎,他才算是跟着沈无咎名动京城。 那时镇国将军府还没出事,裴家也还是国公府,自然不会反对他和将军府最小的嫡子交好,如今忠顺伯府因沈无咎降爵,他那脑子长在头顶上的大堂哥偷鸡不着蚀把米,畏罪自尽,两家已经算是死仇,就不愿让他和沈无咎来往了。 他又不是他们手里的提线木偶,凭什么听他们的,若全听他们的,怎么死都不知道。 “初儿,你看我们要不要也出去躲一躲?”裴三太太犹豫地问。 “不用,忠顺伯府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让陛下受威胁。” 他虽然跟陈子善竞价买越国女人,但忠顺伯府还不够格被越国人看上,如若陛下知道要炸的是忠顺伯府,估计只有冷眼旁观的份,从忠顺伯府明里暗里支持昭贵妃开始,忠顺伯府和皇后关系早就远了,只是还挂着皇后娘家的名头罢了。 裴延初想到皇后是当年唯一一个还能想起他父亲的人,继而想到攸宁公主,对于今日被叫去搬粮就没什么怨言了。以往他听说攸宁公主被外家哄得死死的,只觉得她蠢,如今看来不是蠢,而是莽。 不过,这样的莽他还挺欣赏的,就是不知哪日会莽到忠顺伯府头上,突然好期待呢。 * 被认为又蠢又莽的楚攸宁正一路驭马奔跑,一路将精神力铺出去,所到过之处方圆百米尽在脑海。 “吁!” 跑了半个城,她忽然勒住马,马跑得太急被突然勒住,整匹马扬蹄高高竖起发出刺耳的疾声。 赶上来的程安看到公主几乎要被马摔下来了,吓得心跳都要停止。 “听话。” 楚攸宁小手一拍马头,那马立即放平马身,咴咴叫着,好似还挺委屈。 程安:“……” 好像什么事发生在公主这里都不稀奇了。 他打马上前,压低声音问,“公主可是有所发现?” 楚攸宁看向前方的大片居民楼,点头,“那条巷子里有个抱着一坛酒醉醺醺的人,那个不是酒,应该就是你们说的火药,那里面还有很多铁片。” 可真恶毒啊,一但爆炸,不光是外面的坛子炸开,里面的铁片也被炸飞出去,达到三重伤人效果。 “居然选的居民楼,这是想要激起民愤!”程安立即就明白越国人的用心险恶。 楚攸宁用精神力将火药的引线平口切断,让程安先盯着,不着急马上抓人,比起马上将人抓起来,她更乐意看到他们奉命点火时却怎么也点不着的样子。 还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打草惊蛇。 做完这事,她又打马跑完余下半城,最后还真在一个屋顶上发现了个黑衣人。 看到那个全黑上下一身黑,完全融入黑夜里的人,楚攸宁忽然意识到她上次夜里穿一身白跑去东跨院看剑有多么不尊重夜行者这个身份了。 这才是个合格的夜行者啊,若不是她有精神力还真难发现。 楚攸宁看到他的作案工具,有弓箭,有火药包,那人盯着的方向……咦!那不是她白日去的户部粮仓吗? 原来这是想烧粮仓,这个更不能忍,对末世人来说,粮食可是命! 楚攸宁直接将那火药包的引线也给切了,又给那人下了个精神暗示,让他自己跳下楼,至于抓他的事不用她出手也会惊动看守户部府库的人过来,那一身夜行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楚攸宁直接策马去皇宫和刘正汇合,有精神力,也不用她跑遍整个京城,前后用时不到两刻钟。 到宫门口的时候,楚攸宁看到沈无咎也在,不同的是沈无咎换了能躺着的软轿抬着,除了他,还有张嬷嬷。 刘公公左盼右盼,终于盼来楚攸宁,大大松了口气,看到她策马狂奔而来,不禁疑惑,公主何时会骑马了? “不是让你歇着吗?”楚攸宁翻身下马走向沈无咎。 沈无咎帮她压了压被风吹得凌乱的秀发,“公主是我的妻子,有人觊觎自个的妻子,若不出面会被认为我惧于越国,默认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 如何能不来,让他待在府里干着急,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他都得出面让人知道他的态度,不然真以为他任由处置了。 行叭,又是事关男人尊严的事。 “那好吧,反正我会保护好你的。”楚攸宁也就没反对,她又看向张嬷嬷,“嬷嬷,你怎么也来了?” “公主一个婢女都不带,奴婢只能亲自来了。”她担心公主做出什么过于出人意料的事被人猜疑,有她这个皇后跟前的嬷嬷作证,总不会还有人怀疑公主换了个人。 张嬷嬷又拉楚攸宁上马车重新给她梳了个发髻,这才让她入宫。 …… 颐和殿里,笙歌鼎沸。 越国人坐在第一排的前头,美人在怀,上下其手,好好的国宴竟弄得跟在花楼里吃酒般,看得人敢怒不敢言。 “陛下,本王耐心有限,攸宁公主再不来,本王可要找地撒撒气了。”豫王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第 30 章 第 30 章 景徽帝坐在宝座上, 又让宫人给倒了杯酒,看起来也没比越国人少喝。 越国人每次来庆国都当自家后花园一样, 还是主人的那种, 为了不亡国,他还得赔着笑脸,只觉得再没有比他更憋屈的帝王了。 这次更过分, 越国豫王一开口就要攸宁, 原以为把人嫁出去就安全了,哪想到还是低估了越国人的无耻。 他想, 还是攸宁在街上扔人的事让这越国豫王气不过才想到这样侮辱人的法子。 早知道……早知道又如何, 他还能绑着攸宁不让她跑出去惹事不成? “豫王, 攸宁已经嫁给我国的忠臣良将沈将军, 实不是和亲的人选, 你还未见过朕的四公主吧?朕让她过来你瞧瞧。”景徽帝只能尽量拖延。 这话他也在越国豫王之前开口的时候就说过了, 现在不过是翻来覆去说。 若是如他们的愿让攸宁改嫁去越国,还不如直接亡国算了,这皇帝当得实在没意思。 “那又何妨?本王可是听闻那沈无咎重伤在身, 往后再也上不了战场, 还弄不了女人了, 哈哈……想来刚嫁过去的公主还是完璧之身才对。”越国豫王笑得毫无顾忌。 景徽帝的脸色比之前听到提出要楚攸宁去和亲时还要阴沉。 “放肆!我国嫡公主岂是你能调笑的!”有臣子听不下去了, 忍不住出声。 豫王嗤笑, “庆国公主皆任我越国王侯挑选,你们提前将嫡公主嫁出去, 我越国不追究已经是大度了。不过是让攸宁公主二嫁而已, 反正本王也不是第一次娶妻了, 本王一点也不介意。听闻陛下的皇后和贵妃也是表姐妹,本王正好也想像陛下一样, 试试娶一对亲姐妹为妻的感觉如何?” 景徽帝听他提起已逝的大公主,脸色刷的沉了下来,手里的酒杯都被他捏扁了。 “豫王,朕看你是喝醉了,忘了脚下是哪里。” 豫王高傲地抬头直视帝王,“怎么?陛下是准备好要跟我越国开战了吗?” 景徽帝刚起的血性瞬间被一盆冷水浇没了。 越国造出火药武器后拿庆国开刀那一战一直是庆国人心中的痛。 那是庆国建朝以来最惨烈的一战,炮火连天,对方投石机投过来的不是石头,而是会爆炸伤人的武器,还用火药箭射他们的粮草,用内装有带刺铁片的炸药坛子阻止他们的骑兵,两方武器差距悬殊,庆国根本是单方面挨打。 那一战,派出的是上上任镇国将军,与其父不差多少的镇国将军哪怕死守也没能守多久,最终不甘地战死在炮火冲天里。 二十万大军,短短一个时辰,全军覆没,战后的场面尤为壮烈,壮烈到让人看了此生都不想再看第二遍。 那年都还没有他,他为何会知道?那是因为描绘战后战场的那幅画就挂在御书房里,也不知是警告每一代帝王要忍,不可让旧事重演,还是让每一代帝王记住那一战的屈辱,奋起追击。 这一刻,庆国的帝王沉默了,臣子们也都沉默了。 庆国这些年忍气吞声,年年进贡,为的不就是怕越国的火药进攻吗?那种毁灭性的武器谁也不想面对。 就在大殿上的气氛陷入两种极端的时候,就在越国人嘴脸越来越得意的时候,大殿外响起太监尖锐的唱声。 “攸宁公主到!” 景徽帝即盼着楚攸宁出现,又不想她出现,心里那个揪哦。等看到和楚攸宁一起进来的沈无咎,脸色都变了。 沈无咎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他去京西大营调兵吗?难不成出什么意外了?还有,他这伤连坐都坐不直了? 楚攸宁双手背后,昂首挺胸,自认很有气势地走进大殿,裙摆下的步伐走得虎虎生风,头上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大幅摆动,细听还能听见撞出细碎声响。 一直在等的重要人物来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楚攸宁,庆国和越国是否要开战全看她了,只是,公主走路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说好的轻移莲步呢?迈得比爷们还有气势是怎么回事? 楚攸宁扫了眼全场,一看越国人的位置和嘴脸就知道比主人还像主人。 她收回目光,草率地拱手行了个礼,“父皇,你找我?” 景徽帝拧眉:“哪学来的不三不四的行礼法。” “我觉得挺好。”楚攸宁点头。 作为被行礼的人,他觉得不好。 景徽帝也懒得管了,不悦地看向被抬进来的沈无咎,“沈将军有伤在身不好好在家养伤,跑来做什么?” 难道想让公主直接守寡好成全越国人吗! “回陛下,听说有人觊觎臣的妻子,臣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来。”沈无咎半躺在软椅上,看起来就像伤重到动弹不得的样子。 “哈哈!你就是镇守雁回关从无败仗的玉面将军沈无咎?可惜现在的你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公主也没碰吧?正好本王帮你享用了。”豫王狂妄大笑。 “哟!你倒是站得起来,可惜站不了多久,没那本事就别学人御女无数了。”楚攸宁说着还弹了弹指甲盖,侮辱性不可谓不强。 景徽帝:…… 他闺女嫁出去后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该不会是沈无咎这兵痞带歪的吧? 众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攸宁公主的“站”和他们理解的“站”是同一个意思吧? 然而,是男人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何况还有动作,豫王气得脸部扭曲。 还没等他再开口,只见一道金色的残影朝他直射过来,擦着他的脸而过,钉在后面的蟠龙金柱上。 原来是沈无咎拔了楚攸宁的发钗当暗器。 刚还在污言秽语的豫王瘫软在地,差点吓尿。 “本将军就算站不起来也照样能要你的命。”沈无咎声音冷厉。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等大家都反应过来,庆国人心里暗爽。不管如何,总算出了口恶气。 就连忠顺伯哪怕恨不得沈无咎去死,也不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虽然不知道陛下把攸宁公主叫来是不是有妥协的意思,但他分得清局势,这事可以在日后嘲笑,无需在这时候逞口舌之快。 庆国要是没了,他连坐在这大殿上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想要保住荣华富贵,首先庆国还在。 楚攸宁有被沈无咎帅到,她拔下另一边的发钗递给沈无咎,“还要吗?我这还有。” 沈无咎瞬间柔了眉眼,“改日射箭给公主看。” “好啊,专找找死的人当箭靶子。”楚攸宁把发钗随意插回头上,看向越国人的眼神很是跃跃欲试。 豫王听到这话又是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口,被人扶起来后,摸到脸上还被划伤出血了,又惊又怒,看向沈无咎的眼神阴狠至极。 “你找死!” 沈无咎面容沈肃,“找死的是豫王才对,想要攸宁公主去和亲绝无可能!反正都要开战,想必豫王死在庆国,越国那边也无暇管了。” “你敢威胁本王?”豫王推开扶他的人,看向景徽帝,“看来你这陛下当得也不如何,臣子都能当着你的面做你的主了。” 瞧瞧,连称呼都省了。 景徽帝只觉沈无咎方才的行为更爽了。 景徽帝早已和刘正耳语完,知道沈无咎已经让人拿着虎符去调兵,如今沈无咎这么说,可不就是和他给虎符的意思一个样吗? 唉!看来真的只剩开战这条路可走了。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跟越国撕破脸也就罢了,还要面临京城某处被炸,亏大了。 景徽帝坐直身,终于恢复作为帝王的硬气,“沈将军说得不错,已出嫁的公主是不可能去越国和亲的,越王不如选其他公主吧。” 豫王没想到景徽帝居然硬气起来了,讥笑,“看来陛下想领会领会越国的武器了。” 说罢,他看向楚攸宁,笑得不怀好意,“不知攸宁公主如何选择?” “我赌你那武器炸不了,输了我跟你去越国。”楚攸宁说完感觉到沈无咎的目光很强烈,看过去,似乎有点不高兴? 作为队长她还是很照顾队员的情绪的,连忙补充,“带上驸马一起,如果将军府里的几位嫂子也想去的话,都带上。” 沈无咎笑了,知道公主不可能屈服,但他还是不喜她轻易拿自己当赌注。 豫王:“……” 庆国臣子们原本还以为攸宁公主识大体,要牺牲自己换庆国和平才这般说的,毕竟,那火药要是炸不了,越王他能这么嚣张? 哪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动,又被她后面的话给弄得相当无语。 敢情攸宁公主说跟越王去越国是要去玩?还是拖家带口的那种? 就连景徽帝都觉得闺女突然懂事了,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结果……他听到了什么?要去越国,还是带上整个将军府的那种! 这才嫁过去几日啊就心心念着将军府里的人了,没见她想起他这个父皇。 景徽帝心里酸溜溜的,嫁女儿果然不好受。 豫王只觉得自己被耍了,连连说了几个“好”,朝殿外大喊一声“放!”,没一会儿就有人看到殿外上空响起信号弹的声音,明显这也是越国独有的,真是防都防不住。 大殿里忽然人人自危起来,生怕越国人当场掏出个火雷将他们炸个粉碎,也有冷静的人想到,这要是大殿都炸,越国人也逃不掉,想必越国人不会这么蠢自寻死路。 大殿上的乐声早就楚攸宁到来的时候就停下了,大家都紧张地等着那声巨响从哪响起,这种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越国人都得意地昂高下巴,等着那声美妙的爆炸声响起。 然而等啊等,等啊等,始终没等到任何声音,越国人的脸色渐渐变了。 “嘭!” 楚攸宁忽然出声,吓了所有人一跳,包括景徽帝。 景徽帝瞪向他闺女,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调皮。 那豫王听到的时候还欣喜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人声,立即阴下脸看向楚攸宁,看楚攸宁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她勇气。 “别等了,炸不了的。”楚攸宁直接从就近的桌子上捡了个桃子吃。 豫王皱眉,“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京城这么大,你不可能知道本王设定的地点在哪,这么短的时辰里也找不出来。” 庆国人表示他们也想知道,无数双眼睛都聚集在公主身上,然后就发现公主啃那桃子啃得真香。 楚攸宁咽下嘴里的果肉,漫不经心地说,“就凭我家祖宗显灵啊。” 景徽帝:!! 庆国臣子:“……” 景徽帝没想到他闺女这么能胡诌,祖宗显灵他怎么不知道? 豫王气笑了,“公主觉得本王长得像傻子?” 楚攸宁看过去,又别开眼,“不只傻,还辣眼睛。” 顿时,大殿里窃笑声不断,从小到大。 “哈!公主说得没错,看来豫王平时很少照镜子。”沈无咎是唯一一个不忍的人,哪怕按着伤口也要大笑一声。 “你们……” “怎么?就准你越国有仙人托梦,不准我庆国的祖宗显灵?”楚攸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说得好!”景徽帝拍案叫绝,别管攸宁瞎不瞎编。这话怼得好。越国都嚣张到家里来了,还不许他庆国的祖宗发威不成。 “呵,那本王就等着看你庆国的祖宗如何阻止得了我越国火雷进攻。” “难道刚才没证明吗?”楚攸宁说。 豫王:…… “本王不信。”豫王握拳。 “我求你信了?”楚攸宁反问,边啃着桃子边朝越国豫王走去。 大家最先目光都在她啃桃子的动作上,后来有人发出惊呼才发现攸宁公主脚下的地板在开裂。 有人怀疑自己眼花了还揉了揉,再一看,是真的在开裂! 在场的越国人都领教过楚攸宁的力气,可当时也只是被扔成一堆,此刻却是脚踩地面开裂,那脚若是踩到他们脑袋上会开花的吧? 怕归怕,其余越国人还是起身将豫王护在身后,其中不乏有武功的护卫。 楚攸宁把剩下一半的桃子咬嘴里,抬脚就踹,小拳头逮着机会就是揍,或者直接把人举起来往大殿上的柱子砸去。 很快,地上躺着的越国人不是牙掉了,就是手脚断了。 庆国人,除了沈无咎,个个都目瞪口呆。 “来人啊!快进来救本王!”豫王吓得声音都劈叉了。 越国人留在殿外的护卫冲进来,楚攸宁随手拎起地上的一个人横着砸过去,再加上精神力,瞬间倒了一大片。 这是什么可怕力气! 豫王惊恐瞠目,看到自己的人都倒了,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楚攸宁还对他露出邪恶的笑,他吓得求助景徽帝,“陛下,你庆国当真想亡国不成?” 景徽帝也是第一次直面楚攸宁的武力值,他张了张嘴,叹息,“攸宁力气上来了朕也拦不住,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任由她搬空户部?” 亡国?反正放豫王回去也不能好了,不如就让闺女先揍个够本,横竖怎么算都是免不了开战,除非真如他们的愿把攸宁交出去。 豫王:没见过这么怂的皇帝,连自己的女儿都怕。 “公主手下留情,陛下三思。”冯阁老在秦阁老的示意下站起来阻止。 景徽帝凉凉扫了眼过去,很光棍的说,“朕没法思了,冯卿不妨去劝劝。” 冯阁老哑然,他第一次恨陛下如此不管事。 看了眼气势汹汹的公主,正好公主朝他看过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是大声道,“陛下,我庆国不宜与越国交恶啊。攸宁公主已嫁做人妇,是不适合再去和亲,不如这样,我庆国在岁贡上多做弥补,越王觉得如何?” “不如何!” 越王还没出声,楚攸宁已经斩钉截铁拒绝。 她走到豫王面前,一脚踩上几案,啪的一声,几案从她踩上的地方碎裂,塌了!杯盏酒水落了一地,关键这么惊悚的时刻,楚攸宁还不忘抢救一盘水果。 “还想娶我吗?”楚攸宁抱着果盘,啃着桃子,倾身逼问。 豫王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咽咽口水,低头看着堪堪落在他腿间的脚,似乎只要他还敢再说个“娶”字,这脚就能直接踩上他的命根子。 什么要把人带回越国折磨的念头,豫王统统都忘了,他直摇头,把一脸肥肉摇得上下抖动,“不,不娶了。” 就这可怕的力气,娶回去到底是谁折磨谁。太可怕了! “那还娶我庆国的公主吗?” “公主,两国联姻有助于交好。”秦阁老终于站起来出声,看向越王,“不知越王觉得我国四公主如何?” 景徽帝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说,“对,朕的四公主也知书达礼,温柔可人,豫王不防考虑考虑。” 原就是定了四公主去越国和亲的,只是这越国豫王非要攸宁,这才有可能避免不了两国开战的结局。若这越王同意娶四公主回去,那这事就算过了,越国再不满,至少能给庆国缓冲的时间。 楚攸宁皱眉,“都这样了,你还要把自个女儿送给人?” 景徽帝眼一瞪,“你闭嘴!回驸马身边去。” “难道我说得不对?他就算答应把人娶回去,人还能好?”楚攸宁收回脚,转过身和景徽帝理论。 秦阁老:“公主,陛下这是为大局着想。” 楚攸宁:“大局就是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就算把人娶回去越国也照样能出兵攻打,那不是白白赔了个人。” 景徽帝:“和亲代表的是友好邦交。” “你觉得越国想跟你友好?” 景徽帝一拍桌,“朕说可以就可以!” 楚攸宁歪头,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景徽帝是百分百肯定。 “那总得问问要嫁的人是什么意思吧?”她觉得四公主再脑残应该也不会看上这么个男人,在原主前世里没得选另说。 “你是不问就不死心了是吧?”景徽帝怕她真的拗下去,直接让人去叫四公主。 第 31 章 第 31 章 沈无咎知道秦阁老和景徽帝的意思, 正是因为知道才感到无比屈辱,脸色阴沉。 明明被欺到这份上了, 庆国弱到还是只能送出一个公主求和平。 社稷本应依明主, 却把安危托妇人。这是一个国家的耻辱,衬得边关将士的拼死拼活就是一个笑话。 今夜宫宴本就需要四公主亮相,所以四公主早早就候在偏殿待命, 一传很快就到了。 进殿的四公主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莲步轻移, 仪态优美。 豫王看了后悔死为何要赌一口气作死,早选这个就不用丢脸了。 四公主到了殿前, 盈盈一拜, “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朕问你, 你可愿为了促进两国友好邦交去越国和亲?”景徽帝直接问。 “你要嫁的人是他。”楚攸宁指向豫王, 好心提醒。 四公主矜持地看过去一眼, 眼波流转, 又立马收回来,低头说,“回父皇, 儿臣愿意。” 众臣满意地点点头, 瞧瞧, 多懂事, 多深明大义的公主。 楚攸宁瞠目, 难道是她在末世看丧尸久了,审美不正常?长成这样还要嫁?这四公主之前不想去越国和亲, 找原主说愿意代嫁是假的? “你是眼瘸了, 还是脑子坏掉了?知道嫁过去是什么结果吗?”楚攸宁不懂。 “为了两国之间能友好发展, 我愿意的。我享受了作为公主带来的一切,就该负起我身为公主的责任。”四公主声音细细柔柔的, 却透出股大义凛然来。 楚攸宁眨眨眼,“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四公主:…… 众人:…… 这,虽然听起来是有这个意思,但是直说出来就叫人尴尬了。 景徽帝冷冷看了四公主一眼,“你们都是好的。镇国将军府世代忠烈,沈无咎又战功赫赫,朕将攸宁你许配给沈无咎,也是促进朝廷和边关将士的关系,不负他们的忠心。” 四公主脸色又红又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也绝望啊,本来还想走之前让人记住她这个四公主为了庆国做出牺牲,而嫡公主只知道逃避责任,哪知道这嫡公主不按正常人的想法来。 沈无咎看了四公主一眼,朝楚攸宁伸手,“公主。” 楚攸宁快步到他身边,把手给他,下意识用精神力检查了下他的伤口。还好,没因为发射暗器崩了伤口。 沈无咎握住柔软的小手,朗声道,“臣感恩皇后娘娘生前怜惜臣没了双亲,特地为臣指婚,将如珠似宝的公主下嫁给臣。” 楚攸宁看向他,不是被逼的吗?看来沈无咎瞎扯起来不比她差。 景徽帝看沈无咎越发顺眼了。 有了这话,就是说这桩婚事不是皇后为了让女儿逃避和亲才逼得他下旨赐婚的,而是皇后怜惜沈无咎无人为其张罗亲事,念其镇守边关劳苦功高,才将公主下嫁给他的。 四公主放在身前的手暗暗攥紧,余光扫了眼沈无咎,这般俊的人哪怕只能半躺在那里也叫人心驰神往。他这么着急开口护楚元熹,可见楚元熹嫁过去后两人相处得极好。可恨楚元熹之前明明说好了由她代嫁的,却临时变卦! “不知越王对我国四公主可满意?”景徽帝询问豫王。 豫王本来被楚攸宁吓得腿脚发软,但景徽帝又转而拿四公主来安抚他,就知道庆国还是怕他们越国的,心里又抖起来了。 他收回看四公主的目光,“本王还有得选择吗?难不成陛下还有其他的公主?” “朕再努力努力兴许还能再有。”景徽帝一本正经。 豫王心中又是一顿气,“既然是庆国悔约在先,本王要求四公主的嫁妆多加两成没问题吧?” “你说什么?”楚攸宁眯眼看过去,“要人也就算了,你还想要嫁妆,想上天是不是?” 豫王知道庆国还不想开战,这次不怕了,“那你庆国也可以不嫁公主。” 楚攸宁看向景徽帝,“你听到了?越国人能这么嚣张都是你们惯出来的。” “驸马,你好好跟她说说。”景徽帝头疼。 沈无咎并不想让公主也跟着憋屈,但还是拉住楚攸宁,仔细掰开揉碎了说给她听。 “公主,越国武器太强大,开战是万不得已下才做的选择。眼下只要豫王还同意和亲,事情就还有余地。这样一面倒的战事,万一越国的炮火攻进来了,庆国毫无还击之力。再等等,我们打回去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做为一个将领,他比任何人更不想看到拿公主换和平这种事情发生。 可那又如何?祖父当年那一战谁也不敢再轻易尝试,梦里昏君为一美人开战,庆国大军吓得直接投降,京城驻军倒是敢打,却有人直接打开城门不战而降。 楚攸宁懂了,就是打不过只能缩着的意思。 好歹她也是霸王花队的队长,每次任务考虑的是怎么做对霸王花队最有利。不过,这个几乎不用她自己来想就是了。 所以要是景徽帝再怂一点,她今天真有可能会被交出去,就好比丧尸围城要求基地交出某个人,基地为了存活毫不犹豫牺牲那个人一样。 由此可见,她这个父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保住她有多难得。 原本她觉得一心想亡国的昏君,这国亡也就亡了,反正在原主记忆里,越国打进来后有事的都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换了个皇帝,百姓照样种田,她只要护住自己的人,吃好喝好玩好就行,结果越国非得挑起她的战斗神经。 既然现在不能弄死,可也不能让他好好离开庆国不是。 楚攸宁看向豫王,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凝起一丝精神力朝他攻击过去。 豫王只觉得浑身发凉,那种凉意钻进四肢百骸,阴冷刺骨,不一会儿,他浑身一僵,吓尿了。 “呀!什么味道?”楚攸宁用手扇了扇风。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神情各异。 这越国豫王身前湿的那一大片是失禁了吧?豫王居然被攸宁公主吓到失禁了! 四公主脸色一僵,她即将要嫁的男人在大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禁了,哪怕这个男人有多么不堪都比不上这一幕来得叫人感到耻辱。 出了这事,谁还会记得她深明大义为了和平去和亲,只记得她嫁的人是个当殿失禁的王爷! 豫王正好今日穿有外衫,他将外衫扯过来盖住尴尬的地方,神色阴鸷地瞪了楚攸宁一眼,“那是酒水!” 大家点头,懂!都懂! “哈哈,没想到豫王这么大的人了还把酒水玩到身上,果真是童心未泯。”景徽帝笑着打圆场,笑是真笑。 神他娘的童心未泯! 豫王冷着脸对景徽帝说,“本王不日就启程返回越国,让贵国公主准备一下吧。” 景徽帝心里暗喜,面上假惺惺地挽留,“豫王不多玩几日了?京城还是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的。” 玩是不可能玩的,他怕自己把命玩没了。 连火雷都奈何不了这攸宁公主,说是祖宗显灵,他原本不信,可方才那股吓得他失禁的寒意让他不由得有些相信。 再者,如果庆国真做出了能让他们武器熄火的东西,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把这事上报。 豫王被扶下去了,遮遮掩掩离开的,整个人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 楚攸宁原本想让豫王往后只要想碰女人都会硬不起来的,可是想想这不道德。四公主自个都乐意嫁了,她不能让人守活寡,在末世愿意在一起的两个人哪个不是奔着生命大和谐去的。 不过,以后会不会因为有了阴影而时不时失禁,她就不知道了。 越国人走了,景徽帝也挥退了四公主,宴会还在继续。 没了越国人,这宴会反倒热闹起来了,都默契地庆祝他们庆国终于出了口恶气。 “攸宁,你驸马身上还带着伤,你俩早些回去歇着吧。”景徽帝忽然出声。 “父皇,你这是用完了就扔?我禁足禁得好好的被您叫来,现在连口吃的都不给就想把我打发走?”楚攸宁看向那些几案上的美食,来都来了,不吃一顿再走总觉得很亏。 景徽帝一噎,什么叫禁足禁得好好的,可真敢说。 “你不说朕都忘了,你回去后继续禁足吧。” 楚攸宁眼睛一瞪,“不是说你禁我足是为了不让越国人找我麻烦?现在麻烦照样找上门来了,这足禁不禁还有什么区别?” 众臣齐刷刷看向景徽帝,一脸恍然大悟。原来禁足的目的在此,陛下对攸宁公主真是良苦用心。 他们默默将攸宁公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又往上提了提。 景徽帝:…… 他就算是帝王也是要面子的! “行了,看在你此次有功的份上,这禁足一事就算过了,往后你给朕安分点。”景徽帝本身就没打算再让她继续禁足。 “那不然你真想以我去户部要粮为由,禁我足?户部明明有粮却故意欠着粮饷不发,你怎么不罚他们?还是你以为边关战士喝空气就能打仗?”这说的好像她之前就有罪一样,要不是打着能翻墙的主意,她才不乖乖接受禁足。 粮饷的事重提,大殿上大部分人都提起了心,尤其是户部尚书闻铮。他怀疑将军府是在气恼闻家退亲,想把他拉下户部尚书的位子。 “父皇,攸宁和驸马也辛苦奔波了那么久,不如就添一个位子让她和驸马坐下吧。”安静了一整晚的大皇子终于出声。 “刘正,还不快去办。”景徽帝恼羞成怒。 沈无咎始终在旁边安静如鸡,在越国豫王这件事上委屈公主和他一样憋屈了,就让公主出出气吧,反正这事在座的人都有责任。 刘正很快让人收拾了越国人原来的位子,又摆上几案,让楚攸宁和沈无咎过去坐下。 楚攸宁坐过去就是大吃特吃,宫人是照规格上的食物,桌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酒。 在末世,烟和酒早就成为传说,倒是有些人珍藏有,因为有些酒越陈越香,不会过期,一口都要半个月口粮。 听说喝酒有六级,第一级微微醺,第二级微醺,第三级微醉,第四级醉态,第五级醉晕,第六级醉死。 她们霸王花队倒是对酒没那么执着,但架不住她也想尝尝这六级是什么感觉。 楚攸宁的手刚朝酒壶伸过去就被沈无咎抓住了。 “嗯?”楚攸宁抬头看他。 沈无咎神情严肃,“公主不能喝酒。” 楚攸宁:“我都没喝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不瞒公主,若是见公主喝了我也想喝,可我又带着伤。”主要是他有种直觉公主喝了酒会出事。 楚攸宁噘嘴,“那我背着你喝不就得了。” “可是公主身上会有酒味,一想到公主有得喝,我却没有,酒瘾上来,如万蚁钻心,公主不想我这么难受吧?” 楚攸宁:……她就想喝个酒怎么这么难。 沈无咎再接再厉,“公主不是说会对我好吗?” 必须的!她说到做到!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爽快地松开手,“那我不喝了。” 大不了她藏起来喝,这里又不是没有酒的世界。 景徽帝看到两人凑一块,还手拉手黏黏糊糊的,倒真有几分像新婚燕尔的样。 这时,新的禁军统领进来说抓到了可疑人物,并且在距离户部府库不远的屋顶上找到了火药箭。 大家不听了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炸国库啊!还真是有够嚣张,半点也不怕庆国追究,或者说就仗着庆国不敢追究。 楚攸宁接过沈无咎递给她的茶喝了口,满足地啊了一声,看向景徽帝,“所以,父皇,您是不是该感谢我?要不是我白日几乎帮您搬空了粮仓,真被炸了可就损失惨重。” “你还想朕如何感谢你?”景徽帝气笑。 楚攸宁很认真地想了想,“再给我五百斤大米?” “朕前两日刚给你的大米你都吃完了?”到底是对大米有多执着,堂堂公主那么多贵的东西不会要,偏跟大米杠上了。 “我发现五百斤大米还是挺少的,我要养的人太多了。”在末世省着和营养液交替着吃的情况下,五百斤大米估计也才够霸王花队吃半个月,这里不缺吃的,顿顿怎么饱怎么来,这让她有种危机感,好在她发现这里的人食量都很小,很好养。 景徽帝又不爽了,看向沈无咎,“整个将军府都要公主养不成?” 沈无咎无奈,“回陛下,将军府还养得起公主。” 他也不知道公主对粮食情有独钟的毛病是怎么来的,这大概是饿久了养成的一种习惯?就好比他初上战场时被血溅到眼睛里会眼晕恶心,最后连衣服都换上红色,入目皆是红,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看不到反而不安心。 “都是一家人,有我一口吃的当然也得有他们一口啊。还有我有六个婢女,不对,又多加了一个,七个婢女两个嬷嬷要养,再加上小四那边的……”楚攸宁掰掰手指,忽然气鼓鼓,“父皇,五百斤不够!” 景徽帝:…… 哦,你觉得那是一家人就使劲从你父皇这里薅,想过你父皇的感受吗? “朕听说你已经把陪嫁的人缩减到六个婢女,两个嬷嬷了,还嫌多?难道张嬷嬷没告诉你,你嫁过去,将军府也要负责养你的人的。”要知道真按规格来的话,嫡公主出嫁赔嫁的人还得翻几倍。 “我的人为什么要别人来养?”楚攸宁瞪眼。 景徽帝说不过她,连声答应下来。反正也就是五百斤大米,只要她作为公主不觉得寒酸,他作为皇帝也不会觉得。 事情回归正题,景徽帝拿起禁军统领带来的火。药箭端详,庆国不是没派人去越国偷师,可惜越国制造这武器的地方重兵把守,连原材料从哪来的都不知道。 景徽帝把火药箭放下,“如何发现的?” “回陛下,是那人从屋顶跳下来惊动了守在附近的禁军们。” 景徽帝怔了怔,“自己跳下来的?” 禁军统领点头,“是,那人跳下来后没多久就大喊有鬼。” 景徽帝包括其他人都纷纷看向楚攸宁。 公主说的祖宗显灵该不会是真的吧?庆国被越国欺压得太狠,连祖宗都看不下去了吗? 景徽帝沉吟片刻,“把那人放回去,让越国知道我庆国祖宗显灵也不错。”主要是没必要扣着一个人节外生枝。 “是!”禁军统领拱手退下。 大家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火药箭,兵部尚书觉得这次终于有完整的火药武器可以研究了,暗暗期待。 然而—— “沈将军,既然往后你也不会回边关了,这火药箭便交给你钻研,当年你祖父死在这武器上,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研制出来,用这武器报当年那一战的屈辱。” 沈无咎接过刘正拿过来的火药箭,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景徽帝会将这事交给他来办,要知道,做了那个梦后,回来的路上他可是做好了要改朝换代的打算,比起让庆国将来亡在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昏君手里,倒不如亡在他手里。 只是今夜在越国豫王非要公主去和亲这件事上,昏君表现得可圈可点,让他觉得这昏君或许还是有救的。 主要是…… 沈无咎看向吃得两腮鼓鼓的楚攸宁,他要是推翻景徽帝,眼前这个公主可不就成了前朝公主。 景徽帝可不知道沈无咎在暗戳戳想把他搞下龙椅,他也不管朝臣怎么想,招手让楚攸宁上来。 众人见了更是瞪直了眼。所以说,攸宁公主放飞本性不是没有原由的,因为陛下就是这么一个放飞本性的人啊。 楚攸宁第一次登上御座,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是坐得高了点。 “你如何知道那火雷炸不了?”景徽帝问。 “不是说了,祖宗显灵,祖宗不让它炸,那火就点不着。”楚攸宁看到他桌上的桃子更大更圆,伸手就拿了个。 时刻关注帝王的人惊得下巴都掉了,偏陛下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样子。 在场的几位皇子神情各异,庆幸楚攸宁不是皇子。从今日这事来看,就知道攸宁在父皇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重到可以让父皇直接跟越国撕破脸,还如此纵容她。 景徽帝是不怪,不就一个果子嘛,那么多粮都给了还差一个果子吗。 “那你祖宗还能再显灵不?”想到想要炸国库却自己不受控制从屋顶跳下了的越国人,景徽帝突然有点相信了。 她啃了个桃子,“祖宗说了,因为父皇你昏君,祖宗才不得不显灵。” “胡说!”景徽帝瞪眼,他就不该招她上来。 “我哪有胡说,你将来会因为一个美人亡国!”楚攸宁瞪回去,本来就圆的眼睛瞪起来更加灵动明亮。 “那不可能!” “怎么证明?” “没发生的事你让朕如何证明!你还说沈无咎战死沙场呢,他怎么活着回来了。” 楚攸宁声音卡住,原主得到前世记忆后是找昏君说过这事,不过昏君一个标点符号也没信。 她头一昂,“那是因为他家祖宗也显灵了。” 景徽帝:…… 好气啊,但是不能打,除了是他亲闺女外,还打不过。 旁人没听清两人在上面说什么,只能从表情和时大时小的声音判断出是起了争执。 沈无咎却知道,公主约莫是又把景徽帝气着了。 果然,下一刻,景徽帝就把人赶回来了,楚攸宁还抱了盘酱鸭回来。 “沈将军。”景徽帝又点名。 “臣在。”沈无咎拱手。 “朕看你这伤需要静养,整日跑来跑去的何时才能养好,不如朕给你个恩典,就去京城外的皇庄养伤吧。带上公主一块,公主一直长在宫里都没好好出去走走,你带她去皇庄玩玩。” 沈无咎:“……” 这是怕公主在越国人离开之前又跟越国人杠上,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让他带着公主避开吗?可真是……不容易。 第 32 章 第 32 章 “是啊, 沈将军好好养伤为重。” “没错,陛下还等着你做出足以对抗越国的武器呢。” 明白其中意思的臣子们很快附和, 他们现在只求顺顺利利把越国人送走, 可别再节外生枝了。 沈无咎冷笑,今日若不是公主有那能力让火雷炸不了,逼锝豫王放弃要公主去和亲的念头, 这些人估计会劝陛下把公主交出去吧。 提到武器, 楚攸宁将沈无咎放一边的火药箭拿起来端详。 这火药箭由箭头和火药筒组成,纸卷成的火药筒, 引火线在尾部, 绑在箭头附近这东西应该还达不到爆炸效果, 但点燃引火线后能出其不意烧毁东西。 她那时候的末世, 兵工厂早就停工, 末世前很多强大的热武器用一个少一个, 没人没设备没材料很难做出爆炸力惊人的炸药,那这时候最初版本的炸药出现了,该不会和这里的火药是同款吧? 可惜, 丧尸对声音敏感, 除非丧尸攻城才会毫无顾忌地用热武器, 在外头做任务是很少用到的, 就怕刚把这炸了, 另一头就被闻声赶来的丧尸堵上了。 她好像听过哪个霸王花妈妈提过一嘴配方,以防哪日被困, 或许可以就地取材做出炸药炸出一条生路。 所以, 是什么来着?她得好好想想。 大家看到楚攸宁随手拿起那火药箭, 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那是能随便玩的吗?玩着玩着不小心着火了怎么办?沈无咎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是能随便搁置的吗?陛下所托非人了。 沈无咎只是看了眼也没阻止, 公主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童心未泯,但他知道她知轻重。 在景徽帝出声喝止以前,他拱手道,“臣谢陛下美意,不过臣带公主去沈家就近的庄子就好,那儿也清静。”正好可以去看看姜道长研制火药有无进展。 “也好。”只要能把楚攸宁暂时带出京城,对于带去哪景徽帝都可以。 景徽帝又看向楚攸宁,见她还凑近了去嗅那火药筒,脸色微变,赶紧说,“攸宁,你陪沈将军去养伤,正好趁这机会好好培养感情。” “我们感情好着呢,没吵架,也没打架。”楚攸宁把火药箭放回去,没好气地反驳。 景徽帝一噎,谁跟你说没吵架和没打架就是感情好。 沈无咎轻笑点头,“对,我和公主感情好着呢。” 众人:……莫名觉得被秀了一脸。 “庄子好玩吗?”楚攸宁问沈无咎,眼里闪着期待,完全不知道自己名下有好几个庄子。 “有鸡鸭牛羊,有果林,地里还种有粮食庄稼,公主也许看了会喜欢。”那么喜爱粮食的人应该也会喜欢看这些。 果然,楚攸宁整张脸都在放光,“去!一定要去。” 她眼前已经浮现出大片大片粮食种在地里的场景了,看惯了末世腐尸遍地,她还是很憧憬的。 沈无咎笑了,他似乎已经牢牢掌握投其所好技能。 …… 楚攸宁吃好了也没有等宴散,就和沈无咎先退下了,走前还不忘提醒景徽帝别忘了给她粮食,这次不说五百斤了,让景徽帝看着给,可把景徽帝气得狠喝一口酒。 张嬷嬷一直等在殿外,看到两人出来,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她虽然没有进去,但是能偶尔听到她家公主的声音,也听到驸马说感恩皇后娘娘。 原本娘娘还在犹豫是否要让公主嫁进英国公府,亲上加亲的,再加上公主对英国公府的人也亲近,直到四皇子的出生让娘娘彻底死了心,才临终决定把公主嫁给镇国将军。 娘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两人一致对外,情投意合,定然会高兴。虽然,此公主已非彼公主。 若是驸马的伤能彻底好起来就好了,不过,不能上战场就不能上战场吧,毕竟,历来没有尚公主的将军还能手握重兵的。也就是驸马受了伤被人认为无法再上战场,否则那些大臣们该逼他交出兵权了。 昭贵妃听到前朝传来的消息,惋叹一声,她本还想看朝臣施压让攸宁公主去和亲呢,短短几日攸宁公主出的风头可不少。 至于突然身怀怪力,只能说皇后藏得太深。幸好,哪怕过去攸宁公主多次针对她儿子,也没敢真正动手,若不然,按照如今这受宠的程度,陛下站在哪边还另说。 昭贵妃倒是不怀疑这攸宁公主换了个人,皇后死后,后宫都是她的眼线,攸宁公主换了个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张嬷嬷也没那本事找人来个偷梁换柱,除非当年皇后生的是双胎,那更不可能了。 只能说过去这攸宁公主是被皇后压着,如今压着她的大山没了就彻底露出本性了,加上被张嬷嬷笼络过去从旁撺掇,有如今这副模样也不奇怪,毕竟过去的攸宁公主也是个偏信人的性子。 就说她大出风头的几件事,哪件不是和将军府有关?呵,八成是被利用了。以前被英国公府利用,如今又被将军府利用,真是怎么改也改不了的蠢。 以为讨好将军府,就能牢牢把沈家军绑在四皇子身上?那沈无咎的伤往后都无法上战场了,这沈家军迟早旁落他人。 * 人定时分,走在街上能明显感觉到经历了一场虚惊的京城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将军府依然灯火通明,几位夫人一直坐在堂上等候消息,直到看到两人都平安归来这才下去歇了。 沈无咎目送楚攸宁进屋后才回了东跨院这边。 书房门外,程安抱着个坛子在等他。 沈无咎挥退抬他回来的两个家兵,带程安进屋。 “主子,属下已经把那人放了。听闻禁军在距离户部不远的房子屋顶也搜到了火药箭,朝廷只当只有那一处,并不知道还有这个。”程安把火药坛子递给沈无咎。 沈无咎接过来,为了钻研越国这武器,从父亲开始就派人捡一些越国用过的残渣带回来看,也曾派人冒死深入越国打探,但制作火药武器的地方重兵把守,最后废了不知多少人带回来的成品也叫人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那些火药粉末里面有多种颜色,多种材料混合在一起,靠肉眼和鼻子完全分辨不出来里面都有些什么。 沈无咎还是不死心,小心打开密封的坛子,倒出一点点在纸上,结果一样,仔细分辨还是毫无头绪。 他将火药包好,准备明日拿去给姜道长,姜道长既然能炼丹意外炸炉,兴许能认得出来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没多久,程佑回来了,说是两万大军已在城外驻扎。沈无咎想到那日自己可能不会在,想必陛下明日会让刘公公来收回虎符,剩下的该怎么做就是陛下的事了,便让程佑又跑一趟,告诉主将等候陛下指令。 * 翌日,归哥儿用了早膳就带着他新得的小木剑跑来找四皇子玩,实则来找公主婶婶。得知公主婶婶要去庄子上,他也想去。 “公主婶婶,四殿下也要去吗?”归哥儿看着在坐榻上爬的奶团子,因为天热,就穿着件红兜兜,露出白胖白胖的胳膊,看得人想咬一口。 咬是不敢咬的,但是归哥儿偷摸轻轻捏了下。 旁边的奶嬷嬷假装没看到,虽然四殿下身份尊贵,但是还有攸宁公主在呢。公主对四殿下可不是那种护着眼珠子似的,怕磕着碰着,相反,能拎能提,将军府里的小公子轻轻捏一下要是大惊小怪就是她们的不是了。 “嬷嬷,小四能去吗?”楚攸宁也伸手指轻轻按了下奶团子的胖胳膊,一戳一个窝。 主要是她觉得她都走了,单把奶团子留在府里有点怪,真算起来奶团子可不是将军府的责任。 奶团子转过来想要去抓住楚攸宁的手,楚攸宁就伸着那根手指忽高忽低地逗他玩,奶团子昂着头,小胖爪跟着移动,眼珠子也转来转去,最后昂头昂得累了,一屁股坐下,抓自己的胖脚丫玩。 “公主,陛下是要您陪驸马去庄子上静养的。”张嬷嬷看得心累,她觉得公主把四殿下当玩具居多,偏四殿下就爱找公主玩。 楚攸宁说:“小四都不会说话,想吵也吵不了。” 四殿下不会说话,但是会哭。 张嬷嬷看了眼又往公主身上爬的四殿下,也担心公主去庄子久了殿下闹着要公主,无奈道,“驸马同意的话那就去吧,正好天也热了,当去避暑。” 归哥儿眼睛一亮,“那我去陪四殿下一块玩好不好?” 楚攸宁最受不了幼崽巴巴的小眼神,小手一挥,“一块去。” 说是要问过沈无咎,实际上等出府了,沈无咎才知道这次出行跟了一大串人。 家里的小辈全都带上了,做为比公主这个长辈还大的沈思洛,很有心机地表示她最近被退亲需要散心。两个侄女也鼓起勇气说想去,上次归哥儿跟公主婶婶出去干了一番大事,她们可羡慕了。 于是楚攸宁一挥手,都去! 沈无咎倒也没意见,将军府也算是世代将门,门风算不上彪悍,但府里的孩子也在潜移默化中性情都较为爽利,像他这庶妹还学了点拳脚。 也亏得是这性子,不然十八了还被退亲,换别个可得哭哭啼啼,躲在屋里不愿出来见人。 在出发前,刘正亲自来取虎符,理由是来送攸宁公主和驸马离京。直到看到公主乘坐的马车朝城外走去,他长长松了口气,这下陛下该放心了。 一行人刚走没多久,陈府的小厮就找上门来,听说攸宁公主已经出城,脸色灰暗,只觉得有负二公子所托。 楚攸宁今日穿了套偏骑装式的衣服,马车才走出永安坊,她就不耐烦坐车里,又不能坐车辕上,就抢了程安的马骑。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闹得人心惶惶的关系,今日京城的街上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不少人看到楚攸宁骑在棕色的马上,她里面穿着月白色缎裙,外搭一件绣有精致花纹的水蓝色罩甲,腰间束上一条腰封,袖口以松紧带系出灯笼袖,阳光打在那张白皙娇嫩的脸上,显得无比朝气蓬勃,英姿飒爽。 有人发现她连缰绳都没有抓,跨下的马好似生了灵智般自行辨路往前走,马上的姑娘则是掏着荷包里的小零嘴吃。 马车经过越国人住的班荆馆,越国人也在关注楚攸宁。 “王爷,攸宁公主被庆国皇帝罚去庄子上了,看来庆国还是一如既往怕咱越国。” “对啊,王爷,咱们要不要多留几日?” 说话的是越国的两个世子,家里不是候就是公,自从越国强大后可是养出一批又一批纨绔世子。他们这次跟来也是听说可以作威作福,美人随便玩,想看庆国人跪舔他们的样子,没想到会碰上个凶残的攸宁公主。 坐在桌子前的豫王脸色阴郁,两位世子见豫王不发一语,彼此相视一眼,便说起庆国的不是来。 “要我说,庆国人就不把咱越国放眼里,要放眼里能瞒着攸宁公主的力气不让人知道?” “王爷,我觉得那个攸宁公主提前嫁了也好,就她那身力气到了越国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 豫王只要想到自己在大殿上莫名被吓得失禁,那种感觉只要一想起来都忍不住想如厕。他阴恻恻地看向那两个世子,这么丢脸的事他不想被传出去。 “王爷,您觉得我们可要多留几日?”两个世子被看得心里发寒。 “不必。本王要赶着回去将庆国祖宗显灵导致火雷失灵的事上报。”豫王说得冠冕堂皇,却不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再留下还得出事。 …… 出了城,楚攸宁嫌弃马车走得太慢,干脆跟马车里的沈无咎说了声,“我先往前探探路。”然后就打马走了。 程安:…… 需要公主自己去探路,是不是显得他们这些手下很没用? 在后面马车的张嬷嬷压根不知道她家公主又放飞自我了。 归哥儿见公主婶婶不见了也吵着要骑马,沈无咎就让程安带着他跟上去。 楚攸宁策马前行,很快就超过前面的一辆马车。 超过去二十米左右,楚攸宁忽然勒住马,掉转回马头,兴味地看向那辆马车。 只见那马车里被什么撞得哐哐响,驾车的是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看起来有几分凶相。 楚攸宁摸出荷包里的肉干,一边吃一边等那马车过来。 很快,程安也带着归哥儿追上来了,看到楚攸宁盯着后头驶过来的马车,眉心一跳,该不会又要出什么事吧? “公主,可是这马车有何问题?”程安悄声问。 归哥儿眼睛一亮,有坏人!他又要和公主婶婶抓坏人了! 楚攸宁把程安身前的归哥儿拎过来放到自己身前,分他肉干吃,问程安,“人贩子抓人是论斤卖吗?” 程安嘴角抽了抽,又不是卖猪肉,哪来的论斤卖。不过听公主这意思,这驾马车的车夫是人贩子。 “我知道!”归哥儿举手,“公主婶婶,人贩子专门挑好看的小孩抓,然后卖进大山里,让小孩再也见不到他父母,还要挨打不给饭吃。” 他母亲就是这样跟他说的,不让他偷跑去街上玩,不然被人贩子抓走就再也见不到母亲、大伯母、三婶婶,还有二姑姑,两个姐姐,和四叔五叔了,还说父亲哪日回家了见不着他会哭。 楚攸宁抓住他高举的手晃了晃,“那抓的是大人呢?又胖又大的大人。” 归哥儿摇头,“母亲没说,大人也会被人贩子抓吗?” 程安听明白了,这马车里被绑架的不是小孩,是大人。那事就更大了,被绑架的大人,这背后牵扯出来事更大。 他要不要劝公主离开?算了,劝也劝不动。 “公主,可要属下过去把马车拦下?”程安请示。 “不用,它自己会停下。” 驾车的男人看到刚才策马疾驰而过的两人忽然停在官道上,尤其是那蓝衣女子,悠然自若,见她生得白嫩娇俏,生就一副富贵模样,便知道不好惹,于是车夫快靠近的时候加快马车的速度。 只是刚过去,他那马突然停下来,怎么赶也赶不走了。 “哇!真的停了!”归哥儿惊呼,今日又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一日。 “唔唔……” 马车里的动静更大了。 中年汉子要是还不知道两人停在这是为他车里的人,那就白长一个脑袋了。 他跳下车辕,一脸戒备,“不知二位想要做什么?我是奉我家老爷之命,将犯疯病的二公子送回老家休养。我家老爷是通政司的正三品通政使大人。” “这是攸宁公主。”程安开口。 中年汉子瞠目,吓得扑通跪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公主饶命!” “起来吧,我脑门上又没贴着“公主”两字。”楚攸宁对这个世界动不动就下跪很是不习惯。 这时,车里努力了很久的人终于撞开车帘,圆滚滚的身子差点摔下马车。他用车门框蹭掉嘴里的布团,呸了呸毛絮,看到楚攸宁简直热泪盈眶。 “公主啊,您可算是来了!再晚些您可就见不着我这个队友了!” 程安看到人,一时无语。敢情他白担心了,这马车里压根不是什么大人物,也牵扯不出什么大事来。 楚攸宁上下打量被五花大绑的陈子善,她刚才发现这马车有异常就顺便用精神力扫了下,哦豁!居然是昨天刚收的队员。 只是,这队员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公主,您收到信特地赶来救我,我真是太感动了,日后我定为您赴汤蹈火,绝无二话。”陈子善还在自我感动。 “你想多了,公主只是路过。”程安毫不留情泼了盆冷水过去。 让公主亲自来救,想什么呢! 陈子善不大愿意相信,原来只是路过吗? 楚攸宁觉得既然是自己收下的队员,队员被绑架,作为队长却不知道是很不尽职的行为,会威信下降。 她正想说点什么,陈子善已经先一步开口。 “那证明公主与我还是有缘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合,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程安嘴角一抽,这陈胖子不单皮厚肉多,脸皮也厚。 楚攸宁正要点头赞同,后面慢慢赶上来的马车,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俊美刚毅的脸。 “缘分?只能靠公主救的缘分吗?”沈无咎目光不善地看向陈子善,怎么哪哪都有他。 陈子善脸色一僵,生怕被公主嫌弃,赶紧把自己悲惨的遭遇说出来。 在陈子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中,楚攸宁明白他为什么会被绑架了。 她一脸同情地看向陈子善,“你那爹真不干人事。” 陈子善狠狠点头,“因为他不是人。” “陈公子有一妻六妾三通房,就没一个愿意陪你一起的?”程安莫名看这个自称是公主队友的陈子善不顺眼,在公主面前怎能这么随意呢?能随意的男人只有他家主子。 楚攸宁神色一冷,“你还娶那么多女人?那些人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 在末世,只要你给得起口粮,要多少女人男人都不违法。当然,也有被逼的,楚攸宁最恨那些仗着异能逼迫女人的男人,因为霸王花妈妈们就曾遭受过这样的事。 陈子善只觉得胯/下凉凉,他连忙道,“都是自愿的,妻子是那恶毒女人给说的,之后那些妾还有通房都是我夫人为了证明生不出孩子的不是她给我张罗的。” 楚攸宁放心了,“那你确实惨,那么多女人都没一个乐意跟你走的。” 陈子善摆手很看得开,“跟着我干什么,我又养不起她们,还不如让她们在陈府吃香的喝辣的,让那恶毒女人养我的一堆女人也不错。” 楚攸宁深以为然,最好的报复就是吃光仇人的粮食,觉悟很好。她觉得这队员的想法很符合霸王花队的行事风格,就不计较他没用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你既然是我队友,以后我罩着你。”说完,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中年汉子,“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人我罩着了,他要是不服就上镇国将军府来找我。” 中年汉子连连点头,连马车都不要就跑了。 中年汉子其实和陈夫人是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这次接了送陈子善回老家的活也是陈夫人特地吩咐的。早知道这陈子善靠上了攸宁公主,打死他也不接这活,还好攸宁公主没仗势欺人,不然他哪还有命在。 陈子善知道楚攸宁是去沈家庄子游玩后,完全不顾沈无咎的拒绝,自个赶着马车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了。只是他也就幼年在乡下赶过一次驴车,进京后就没碰过马车了,赶得歪歪扭扭的,好几次险些赶到沟里去,最后磕磕绊绊也跟上了。 他买通了府里一个小厮去镇国将军府给公主报信来救他,其实也就是抱着一线希望,没想到他和攸宁公主这么有缘分,半路就遇上了。 他有种直觉,就算攸宁公主不是恰好遇上,而是在府里得到的消息,她也会来救他。 所以,攸宁公主这根大腿他一定要牢牢抱好! 将军府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庄子也有三十里路,再加上顾及沈无咎的伤,马车行得慢,到庄子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一下官道,楚攸宁看到路两边种满农作物的田地,心情更加美丽了,看向一望无际的农田,地里的每一棵作物都载满了希望。 庄子上有管事在打理,早在出发前沈无咎就已经派人前来知会,所以楚攸宁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门外等着接驾了。 只是,怎么只有一个女子打马而来? 庄头管事还以为楚攸宁是先一步来知会的女护卫,可瞧她衣着面相都颇为贵气,莫不是误入的? 他犹豫着上前拱手,“我是这里的管事,姑娘是?” “哦,大家习惯叫我公主。其他人还在后面,等会就到了。” 楚攸宁翻身下马,拍拍马头,看了眼眼前这座清幽雅致的别院,抬步往里走,完全不知道把身后的管事吓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为何尊贵的公主会独自骑马先到啊? 楚攸宁习惯到哪都用精神力扫一遍,确认安全。 别院很大,分好几个院子,也很别致,各种没用的花花草草种了许多。 忽然,她看到一间屋子里,有个男人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葫芦状的锅,锅底下正烧着火,好似在煮什么,旁边摆放着几碟子食材。 楚攸宁脚步一顿,往别院最后头的院子走去。 第 33 章 第 33 章 等管家事吩咐人跟去伺候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公主了, 听一个修剪花木的丫鬟说往东边后头那座小院去了,便止住了步伐。 那是主子跟前的程佑交代过不准人靠近的。 楚攸宁有精神力带路, 很快就来到那间屋子。 屋里的人似乎没有白日关门的习惯, 走近了可以闻到屋里飘散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的脚刚踏进去,想起要敲门,又退回来, 刚要抬手敲门, 见那人闭着眼睛就放弃了,直接进去。 很快, 她近前看清了那个葫芦锅, 铜制的, 底下烧着炭火, 旁边地上还摆着一碟碟食材, 那应该是食材? 她就想到在末世曾经看过的火锅图样, 那火锅图里的火锅,里面隔成两边,一边红艳艳, 一边奶白色, 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食材, 往锅里一涮, 蘸上酱汁, 不但好吃,还管饱。 可惜末世食材稀缺, 都被逼得造出能维持饱腹状态的营养液了, 哪还可能吃得上火锅。就算拼命接两个月的任务都未必够队伍吃一顿火锅的, 何况能赋予火锅灵魂的火锅料都没有,只能望图止渴了。 屋里的男子穿着一件破旧道袍, 大概二十多岁,瘦削相,因为沉迷炼丹,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他看似盘腿坐得笔直,实际上却是眉头紧锁,盯着葫芦锅,嘴里还嘟嘟囔囔。 “怎会不行呢?应当是这般啊,怎会没成功呢?” 姜道长是一座破落道观的最后一个道士。这些年来大兴佛法,道教落没,道观里原有的道士也早就还俗下山娶妻生子了,只有他无处可去还死守着掌教想要炼出还丹的遗愿。 那日意外炼得炸炉也是头一次,恰巧被镇国将军看到,恰巧他也不想当道士了就同意跟着来京城了。若能为国尽一份力,也不枉此生了。 今日材料一配齐,他就试着重复那日的步骤炼丹,还将各种材料做增减,几次尝试下来都没成功,他只得一遍遍回想那日做的每一步。 姜道长沉浸思索,完全没注意到屋里进来了个人。 楚攸宁看着地上所谓的食材,那上面放着的“蔬菜”有些是干的,有些是刚摘回来的,上面还贴有标签。 茯苓、天南星、朱草、五倍子、鸡血藤……再看旁边的调料碟上都是一些粉末,红色的叫丹砂,淡黄色的叫硫磺,还有铅粉、金砂、硝石等。 看到这里,楚攸宁就算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火锅,至少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火锅。 不过,硫黄,硝石好熟悉的字眼,还有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中有一丝丝像她昨晚闻过的火药的味道。 一硝二磺三木炭…… 楚攸宁脑海里蹦出这句念起来很溜的话,然后被扔在最角落里的记忆浮现上来,让她想起那个霸王花妈妈说过的配方。 就因为很简单,所以才没那么深刻。 硝是硝石,磺是指硫磺,木炭就是木头烧过后的东西,只要将这三样磨成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塞进某种可以密封的容器里,点燃引线,混合在一起的三样东西会产生剧烈反应,生成气体,并产生热量,使气体迅速膨胀几千倍,最后爆炸。 楚攸宁看了眼边上那筐木炭,上前拿起一根在手上掂了掂,手一捏,木炭在白嫩的手里变成粉末。 她弄出来的声响也终于引起姜道长的注意,看到屋里突然多了个灵秀俏丽的少女,他吓了一大跳。 “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 楚攸宁回身看向他,“走进来的。” 姜道长见她神情坦荡,又是个小姑娘,倒不好意思呵斥了,“你进来做什么?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楚攸宁没管他,将一个碟子上的干草取出来,把捏碎的木炭粉放在铜制的碟子里,又捏了一根。 姜道长看她徒手将木炭捏成粉末,以为她是在威胁他,瞬间怀疑她是歹人。 楚攸宁可不知道姜道长正偷摸着想去喊人。她捏好木炭,把碎块剔除,再按量抓一把销石,一把硫磺,比例是黄10%,炭15%,硝70%,还是黄125%,炭125%,硝75%,她记不清了,于是就先按照多的那个抓。 “你做什么!”姜道长看她将他炼丹的材料胡乱混在一起,瞬间忘了出去喊人的事。 楚攸宁没管他,按比例抓好三样东西搅拌混合在一起后,走过去,指指那“葫芦锅”,“能开盖吗?” 葫芦她见过,现代有金系异能弄出金葫芦来装水挂在腰间,说那搁在末世前就是土豪的象征。 姜道长还没说同不同意,楚攸宁已经伸手打开盖子,盖子打开后,下面只剩一个圆胖的肚子,原本放进去的材料已经化成液体烧干了。 “住手!” 姜道长扑上去阻止,可惜楚攸宁已经将那碟粉末连碟子一块放进炼丹炉里,还往里丢了块烧红的炭火。 她飞快盖上盖子,扛起姜道长就往外跑。 “你你你……快把我放下来!” 被扛在肩上的姜道长脸色涨红,不只是因为气的,还因为这倒头的姿势让他感觉血液都往头上冲。 楚攸宁也是第一次配这个炸药,不管对不对,先跑了再说。 结果,她扛着姜道长刚跑出屋子,身后就响起一声巨响。 姜道长刚要出口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瞪大双目。 别院外,刚下马车的沈无咎也怔住了,望着别院东边上空升起的一股烟雾。 这是……成了?! 庄头管事却是脸色大变,“四爷,公主在那边。” 沈无咎还没来得及被巨大的惊喜淹没,就被这消息给砸回冰窟里,这一刻他忘了楚攸宁有多厉害,压着腰部的伤口快步往那方向走。 “主子!” 程安放下归哥儿,和程佑赶紧提着轮椅追上去。 归哥儿听说公主婶婶出事了也想追上去,被沈思洛及时拦住。这时候过去只是添乱,她虽然也担心,但是得安抚好几个小的。 张嬷嬷抱着四皇子下车,听到这消息,赶紧将四皇子塞给他的奶嬷嬷,快步跟上去。 她觉得她迟早有一日会被公主吓死,怎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呢。 而赶着马车磕磕绊绊跟在后边到达的陈子善,一听到攸宁公主出事了,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好不容易傍上的大腿呢,只要公主罩着他,陈府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也只得憋着。不过,他也是发自内心地担心,毕竟攸宁公主真的跟传说中的公主很不一样,这个公主很亲民,很仗义,如果她不是公主的身份,他都乐意把她当妹妹看待。 小院这边,楚攸宁感受着脚下爆炸带来的地面震动,看着被炸出一个洞的屋顶,那还是爆炸后那个葫芦盖掀飞的,屋子也被葫芦锅爆炸开的碎片打破。 这个,应该,不用她赔吧? “姑娘,是否该放我下来了?”被倒挂在肩上的姜道长激动地出声。 “哦。”楚攸宁把人放下来,见人站不稳还扶了一把,指着屋子,一脸无辜地说,“你的葫芦锅把屋子炸坏了。” 姜道长甩甩晕眩的脑袋,听楚攸宁这么说,气得大声驳斥,“那是炼丹炉!” 楚攸宁从善如流,“你那炼丹炉把人屋子给炸了,你得赔。” 姜道长:“……” 姜道长看着那间被炸得破烂不堪的屋子,以及飞出来掉落在地面上的炼丹炉碎片,一时不知道该高兴镇国将军要的东西做出来了,还是该伤心道观传下来的最后一个炼丹炉也给炸没了。 楚攸宁看姜道长对着屋子一脸难过,又看看他破旧的衣服,略心虚,“你别太难过,大不了我让沈无咎不要你赔了。” 姜道长知道沈无咎是如今镇国将军的名字,听她这么直呼,就知道她与镇国将军关系非浅,难怪能随便进入这里。 他说,“屋子明明是你炸的,就算别院的主人要收钱也是找你要。” 楚攸宁瞪眼,“我只是路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救了你一命呢。” 姜道长想到楚攸宁把他扛出来的画面,虽然姿势有些羞耻,但的确是救了他一命,不然他不死也得炸成重伤。这可比他之前在道观意外炸炉那个厉害多了。 这姑娘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力气,扛起他一个大男人都脸不红气不喘。 沈无咎赶过来,刚走到院门就听到楚攸宁的声音,中气十足,他高高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公主。”他走进去,看到浑身上下没有受一点伤的公主,揪着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姜道长,也就是姜尘,听到这称呼,讶然看向楚攸宁。没看出来这还是个尊贵的公主,难怪敢直呼镇国将军的名讳。 楚攸宁回头看到沈无咎脸色有些白,手压着伤口,赶紧上前扶住他,又探了下他的伤,“你走着来的?嫌伤好太快啊?我告诉你,也就是我这……” 干燥的大手盖住楚攸宁的嘴,沈无咎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公主,你的能力作为秘密武器,不宜声张。” 楚攸宁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耳朵有点痒,她微微移开脑袋,揉揉发痒发烫的耳朵,“好吧,听你的,但你也得听我的。” 沈无咎看她揉耳朵,笑了,“好。” “公主,主子一听说您在这边,连轮椅都顾不上坐了。”程安和程佑把轮椅放到沈无咎跟前,扶他坐下。 楚攸宁听了,看向沈无咎,“我那么厉害,你还担心我保护不了自己啊?” “再厉害也终究是肉/体凡胎。公主要好好保护自己,你现在可是有夫君的人了。”沈无咎已经知道怎样能劝得动她。 果然,楚攸宁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得对你负责。” 张嬷嬷刚到院门口,就听到这宣言,都不用进去看也知道她家公主好得不得了。 虽说贵为公主,成了亲,驸马也当以公主为尊,但是当着驸马的面说驸马是她的家室是不是不大好?驸马可是统领三十万沈家军的大将军,他能乐意? 罢了罢了,看驸马方才担心公主连伤都不顾了,应是问题不大,她就不进去讨嫌了。 而院里,程安和程佑也怀疑人生。 ……怎么感觉他们主子才是被娶的那方? 好吧,正常来说,哪怕主子娶了公主,也是以公主为尊的。只是他们将军府好命,碰上这么个好说话,不爱摆架子的公主。 虽然和自己想的南辕北辙,沈无咎却半点也不恼,甚至已经做好她一辈子都不开窍的心理准备了。 他吩咐程安两人,“交代下去,庄子发生爆炸的事不准宣扬出去,也别让任何人到这边来。” 好在这里不近官道,离京城也有三十里路,这响声应还传不到京城去,就算传出去了,自大的越国人也只会以为是昨夜缴上来的火药坛子爆炸了。 程安和程佑知轻重,立即神色肃穆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沈无咎看向姜尘,“姜道长,此次可是知道用何物能引起爆炸了?” 姜尘看向楚攸宁,“将军不如问问公主,此次炸炉皆因公主而起。” “哦?”沈无咎看向楚攸宁,似乎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是很意外了。 楚攸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随即想到这被炸坏的房子,又有点心虚,“就是有点费钱。” 沈无咎笑了,“公主,我的就是你的。” “那更心疼了,早知道是我自己的,我一定会换个地方试的。” 沈无咎见她这般,心里一转,“公主,你做出火药配方,陛下肯定有赏,到时候找陛下要。” 楚攸宁瞬间不心疼了,“对!到时候你帮我要,顺便把这屋子的维修费,还有损失的材料费,都别忘了算一算。” 不愧是军师,这么快就想到对策了,她的眼光果然不错。沈无咎就算不当军事,管后勤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沈无咎宠溺地点头,他既然改变了计划,为了庆国好,这火药配方必然要上交的,倘若景徽帝最后还会因美色误国,到时再反了也不迟,就算到时他不反,估计公主也会气得要反。 或许,可以提前将那个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就像这次他提前让人去买下奚音一样,也可以先让人将梦里那个让景徽帝为之与越国开战的女人找出来。 几人进入屋子,里面的东西早就因为爆炸撒了一地。 楚攸宁说了能做成炸药的三种东西,沈无咎和姜尘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竟是……这么简单?硝石和硫磺还好说,毕竟是方士用来炼丹的材料,可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木炭竟也成了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种?! 任谁也想不到威力那么大,让其他三国闻风丧胆,忍辱负重的强大武器居然是用烧过的木炭做出来的。 姜尘的震惊就更不用说了。 他恍然大悟,上次在道观炸炉完全是他意外把仅剩的木炭余下粉末不小心倒入硝石里,那硝石又刚好够炼一炉的,他想着就是些炭末应该不防事,就全都倒入一块炼了,也就是那一炉给炸了,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在里面加了硫磺。 历来方士炼丹都奔着华丽成丹而去,又怎么可能会觉得用来烧火炼丹的木炭是炼丹的材料,他就没想过最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是引起炸炉的罪魁祸首。 姜尘感叹,“公主此举让我茅塞顿开,世间万物,哪怕一粒尘埃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姜尘虽身在道观,却有一颗向往朝野的心。在道观只剩他一个人时没少去淘书,也是靠偶尔教教道观附近村里小孩识字养活自己的。 沈无咎说只要他造出火药,就能载入史册,若将来举事,他必定是开国功臣,于是他就打包上道观里的书籍和最后一个炼丹炉跟着来京城了。 “道长也功不可没。”沈无咎说。 从看到姜尘的第一眼,他就看出这人与别的道士不一样,他爱看书多过念经炼丹,看的还尽是专写朝堂之事的书,可见心有鸿鹄之志。 他本是打算好了让姜尘居于谋士的位置,如今…… 沈无咎看向楚攸宁。公主口口声声说他是军师,军师这个身份倒是更合适姜尘,不过,他怕公主往后想做什么事都找姜尘出主意,到时候想管可管不住。 “此事全是公主一人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姜尘摆手,蹲下身捡起被炸出来的炼丹炉碎片,“道观的最后一个炼丹炉也炸了,证明也是我还俗的时候了,将军往后喊我俗名便好。” 楚攸宁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葫芦锅碎片,“确定不是你想换下家找的借口吗?” 姜尘脸色默了,攸宁公主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那我让人给姜公子重新安排个院子。”沈无咎赶紧说。 “也好,将军赏我口饭吃就行,无拘于什么。”姜尘拱手谢过。 听到还要给饭吃,楚攸宁打了个激灵,眼神挑剔地上下看了眼姜尘,问沈无咎,“你要收他入队?他看起来比你这个重伤的人还瘦弱,陈子善好歹能让人看着觉得咱们队伍不缺肉。” 沈无咎克制着没笑,他们缺不缺肉又哪里需要看陈子善了。 “公主,陛下让四皇子在将军府养到五岁,一般小孩三岁就可开蒙,我觉得就由姜先生来当四皇子的开蒙老师如何?” 对于三岁就能抡着锤子跑的楚攸宁来说,这个世界的小孩三岁就开始读书并不感到诧异。可能是因为身具精神系异能的关系,就算没觉醒,她小时候的脑子也比别的小孩能记事,三岁她都能认全数字了。 楚攸宁果断点头,“这个可以有,算知识人才。” 沈无咎听她嘴里又冒出他听不懂的话,知识大概是学识?他再次意识到公主可能真的有意识地在组建一支队伍,而且似乎对一个队伍的整体很了解,知道哪些人该放在哪个位置上。 “承蒙将军和公主看得起,姜某还当不起“先生”二字,以姜某浅薄的学识更教不起四皇子。”姜尘连忙推辞。皇子啊,哪怕再小也轮不到他这个出身贫寒,毫无功名的人去教。 楚攸宁摆手,“不喜欢被叫先生就让小四喊你老师吧,也不用太有才,实际上,你就是个带孩子的。” 现在的小四连话都还不会说,可不就只能带着哄哄玩,或者用婴儿语对话。 听说她被带回基地后,霸王花队每日都出去做任务,可是被扔在育幼院由专人看着的,还说她是所有奶娃娃里哭得最大声最凶的,她才不信。 姜尘体会到何为胸口插箭,攸宁公主这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不当道士,他也就配带孩子了吗? “公主说着玩的,姜先生别往心里去。”沈无咎笑道。 姜尘看了眼楚攸宁,一脸坚定地拱手,“公主放心,我这就回去钻研学识,日后定能教好四皇子。” “嗯,教育从娃娃抓起。”在末世也就小孩时期抓教育,再长大些觉醒异能了都跟着出去学习打丧尸了。 沈无咎深思她这话,还挺有理的。 姜尘一走,他才问起楚攸宁往这跑的原因,“公主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 当时下了官道,看到庄稼,她果然兴高采烈,问了他住的院子在哪后就骑着马先走了,程安追都追不上。 楚攸宁想到她跑这来的初衷,想到那只能出现在梦里的火锅,更馋了。 她直接说,“我就是想吃火锅了,这里有火锅吗?” 第 34 章 第 34 章 沈无咎听了感到好笑, 让庆国屈辱多年的武器竟然因为她想吃火锅被造出来了。 “火锅是何物?你同我说,我让人去做。”沈无咎就想天底下有哪种吃法跟炼丹一样的, 想完发现还真没有。 “就是准备一个锅, 里边隔开两半,一边放红辣辣的的汤底,一边是清淡的, 底下烧火, 准备好各种食材放在桌上,想吃哪种就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里涮一涮捞起来蘸上酱就能吃, 还是你们这里不叫火锅?”楚攸宁比划得眉飞色舞, 脚下已经画了一个圆, 从中间画了道微弯的线。 听起来就是边煮边吃, 沈无咎就想到在行军打仗中为了方便, 将一口大锅放在火上, 将肉切薄还有野菜下进锅里,将士们围一块烫着吃,省时还有味道。公主说的这个火锅应该差不多。 他当没听到她说的那个“你们这里”, “好, 我让人去做这样一个锅, 公主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咱们可以试试看。” 楚攸宁疑惑, 果然还没有火锅吗?越国那个仙人托梦的福王好像只记得引入海外物产,并没有丰富饮食啊?那岂不是说好多她在末世就垂涎的东西在这里也没有? 算了算了, 有吃有喝的世界, 该知足了。 “荤菜素菜, 只要能往锅里煮的我都可以,我不挑的, 挑食遭雷劈。”说起火锅,她也只是按图纸上谈兵,要问她火锅底料怎么做她是不懂的。 沈无咎看着神情无比认真的楚攸宁,嘴角控制不住上扬。这世上怎有如此可爱的姑娘,把一口吃的说得比天大。 “好,我让管事看着办,午膳是来不及了,晚膳可好?” 楚攸宁点头,“都行。” 说完火锅的事,程佑也很快将沈无咎交代的三样东西送来了。 因为硝石和硫磺这两样是炼丹必备,为了能尽快研制出火药,回京后他让程佑把京城能买到的材料都买来给姜尘,所以这两样东西也不用再特地去买,木炭也是炼丹生火用的必备物,也不缺。 程佑送上来的都是磨好的细粉。 沈无咎就将火锅的事交给程佑,让他去跟张嬷嬷说,让张嬷嬷跟管事商议。张嬷嬷跟着皇后在后宫沉浮多年,想必更懂得怎么做。 程佑走了,程安尽责地守在院门外,以防有人靠近。 楚攸宁按照比例又抓着调和了一次,混合在一起后的粉末正是和越国那火雷拿出来的一样,沈无咎离奇明白过来,越国的那些里面有多种颜色的粉末,是有意加进去故意迷惑人的。这招的确让庆国人以为这配方很复杂。 而这火药的配方关键在于三种材料的比重搭配,才能形成爆炸的条件。不得不说,姜尘在道观炼丹炸炉那次是巧合中的巧合。 如此一来,只要材料充足,庆国就无惧于越国了。那日知道绥国早就听从于越国,他还担心万一哪日越国答应将火药武器卖给绥国,多年前的惨烈将会再次重演,此时知道了火药的配方,沈无咎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 示范完刚才试验的比例,楚攸宁还把比较少比例的那个也给说了,让沈无咎都试试。 沈无咎一一记下,让程安打水进来,他亲自给楚攸宁洗手。 铜盆清水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一双白嫩的小手仔细温柔搓洗,平日里拿惯刀枪棍棒的手,此时握着这双小手视如珍宝,仔细洗过每一根指缝,连手背上的肉窝都不放过。 楚攸宁低头看着认真给自己洗手的沈无咎,她喜欢这种感觉,形容不上来,却有些舍不得那么快就洗好。 于是,等沈无咎觉得洗好了要抓起她的手的时候,她刻意加了力气,让沈无咎怎么抓都抓不出来。 “还没好,指甲缝没洗。”楚攸宁动了动手指。 沈无咎一怔,笑着抬头看她,“那你松松力气。” 被看穿了,楚攸宁唰的从水里抽离双手,“我发现其实挺干净了。” 沈无咎也没戳穿她,拿出手帕给她擦手,尤其是特地将她的指甲缝细细擦过,修剪得分外整齐的指甲,粉嫩嫩的,再加上圆润的指尖,和她的人一样可爱,他也舍不得放开呢。 楚攸宁发现她不但喜欢被他洗手,也喜欢被他擦手,虽然指头有点痒,但是她贪恋这种感觉也就忍了。 旁边端着水的程安屏气努力做好一个背景板,他觉得这一画面他连呼吸都是错。 主子居然有这么温柔细腻的时候,真该叫沈家军来看看,别总说主子不解风情了。 “好了。”沈无咎放开柔软的小手,就着手帕擦了擦手,放回盆子里,“公主先回去用午膳吧,我还有点事要交代程安他们。” 一说到吃饭,什么感觉都被楚攸宁抛到脑后了,她点头转身就走,头也不带回的。 程安:……总觉得主子方才付出的柔情柔了个寂寞。 沈无咎收回目光,肃起脸,“先由你和程佑亲自做出几个来,越国最多五日后走,到时势必会带走很多我国给出的厚礼,你到时带几个人还有火药埋伏在鬼山处,等他们到的时候炸了车上的东西,宁可炸没了也别便宜他们。” 鬼山是出了名的邪门,越国人也想不到他们已经做出火药,到时候只会怀疑自己人当中出了内鬼拿火药炸自个的东西,或者以为中了邪。 正好吓一吓他们,坐实祖宗显灵的事,哪怕他们回到越国不顾和亲盟约想马上攻打庆国也得掂量一下,他们也好争取时间做出更多的武器。 程安和程佑神情激动,被越国欺压了这么多年,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公主果然是福星! …… 楚攸宁刚回到正院,就被围住了。 “公主婶婶,您有受伤吗?”归哥儿直接抱腿。 “公主婶婶……”姐妹花侄女也昂头担心地看着楚攸宁,也学归哥儿一样喊公主婶婶了。 “四嫂,您没事吧?”沈思洛也担心地问。 “这也是我要问的。”陈子善不知打哪冒出来表示关心。 楚攸宁面对这些高矮胖瘦年龄不一的队员们的关心,仿佛回到末世出任务回来时被在家养伤的其他队员迎接的画面。 她小手一挥,“都没事,今晚我请大家吃火锅!” “什么是火锅?”大家异口同声。 “今晚就知道了。”楚攸宁说完,转头对上张嬷嬷严肃的脸色,突然有种小孩面对家长的感觉。 她上前抱走张嬷嬷怀里的奶团子,捏捏奶团子肥嘟嘟的小短腿,“嬷嬷,小四好像又长胖了。” 张嬷嬷脸色绷不住了,“公主,您今早刚见过四殿下。”也就在路上的时候没见着,能胖到哪去。 “听说小孩见风长,小四见风了。”楚攸宁把她书里看过的话拿来说。 “噗嗤!”沈思洛忍不住笑出声,公主太好玩了。 张嬷嬷哪怕努力绷住脸也看得出来在忍着笑意。 “公主,那是说小孩长得快的意思,不是真的见风就长。” 楚攸宁鼓鼓腮帮子,她当然知道啊。 得,被楚攸宁这么一通扯,张嬷嬷也忘了要说她以身犯险的事了。 她想起方才程佑来说的事,“公主,您说的火锅奴婢已经知道大概怎么做了,只是您说的那辣味是什么?” “啊?辣味就是辣椒啊,院子里不是种有吗?”她之前用精神力扫院子的时候可是看到一棵棵红彤彤的果子,就是火锅必不可少的辣椒。 “院子里种有?在哪?”张嬷嬷看了看四周花草,难不成是庄子上的下人擅自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种菜? “跟我来。” 众人跟着楚攸宁来到种有辣椒的地方,那是摆在路边的花盆,其中有几盆像花又像果子的,一丛丛,小小一个,圆锥状,直立朝天,红艳似火,看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花。 “公主,这些是越国从海外带回来的观赏物,每年去越国进贡越国给的回礼之一,不值钱随便种,怎会是入口的东西。”张嬷嬷生怕楚攸宁不知道,乱吃。 楚攸宁疑惑,那个越国福王是怎么回事?让人把东西弄回来却忘了教人怎么吃?还是压根不知道这是吃的? 她也担心自己认错,将奶团子塞回给张嬷嬷,上前揪下一个,在大家的惊呼声中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顿时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辣麻痹了口腔,全身血液都在往头上涌,眼泪瞬间上来了。 “公……公主,您的脸怎么了?”陈子善指着楚攸宁瞬间通红的脸。 “公主婶婶,你哭了!是不是中毒了?”归哥儿噔噔跑过去,小包子脸满是担心。 “还不快去叫大夫!”张嬷嬷对风儿说。 “嘶!太辣了!”楚攸宁辣得直哈气,她一边用手给舌头扇风,一边对几个幼崽说,“你们谁也不准碰这东西。” 负责院里花草的丫鬟看到公主把辣椒往嘴里放,吓得魂都没了,上来就是扑通一跪,“公主,奴婢该死!奴婢没及时同您说这番椒有毒,一不小心碰到会刺痛难耐,尤其摸了番椒的手万不可再去摸眼睛。” “是我自己要尝的,不怪你。”楚攸宁从荷包里扯出一根肉干才算缓解了嘴里的辣味。 张嬷嬷语重心长,“公主,您要时刻记着您身份尊贵,像试吃这种事可以让下人试吃。” 楚攸宁知道这时候最好点头,她很乖巧地点头了,至于试吃,有吃的为什么要先便宜了别人。 “嬷嬷,辣火锅有了,让人来摘了去做吧。” 楚攸宁说完,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公主,您不是被辣哭了吗?还能吃?”陈子善咽咽口水。 公主那么强悍的人才咬了那么小一口就被辣到眼泪汪汪了,居然还要吃。 “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没有辣味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大家见她那么执着也不好劝了,也对晚膳上的火锅少了好些期待,加入这么可怕的东西能吃吗? 张嬷嬷知道楚攸宁打上这番椒的主意,生怕她哪日又跑来薅着吃,让人将别院里的番椒都移到公主平时不会经过的地方。 沈无咎回来一块用午膳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只叹公主无时无刻都有新鲜事发生。 他倒不怀疑楚攸宁胡乱吃,只是奇怪这海外传回来的番椒在她这里竟然不是观赏物,而是用来吃,难道这才是番椒真正的价值? 之后,沈无咎也让人摘了个来尝,辣得怀疑人生,只交代用来做火锅的时候看着点放。 用过午膳,大家回到各自分配好的院子小歇后,楚攸宁就带着小辈们,外加一个陈子善往果林里钻。 沈无咎则是荫凉的回廊下和腿上的奶团子瞪眼。 公主说是怕他一个人太孤单,把四皇子拎过来往他腿上一放就走了,于是就有了这般静止一样的画面。 他伸出手臂小心圈住四皇子,四皇子虽然胖嘟嘟的,看着敦实,也不能否认他还是个奶娃娃。因为坐在他腿上不平的原因,小身子还微微晃动,吓得他神经紧绷。 “哒!” 奶团子忽然兴奋起来,挥舞双手。 沈无咎赶紧抓住他的两只小胳膊,不让他乱动。 张嬷嬷见了也没上前,不止公主要跟驸马培养感情,四殿下也要的。 依她看,如今成年的三个皇子没一个好的,四皇子是嫡出,就算将来那三个皇子中的其中一个登上皇位,四皇子的存在只怕也会是一根刺。若是登位的是四皇子就不同了,反正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再撑个十年八年的都不成问题。 有拥有沈家军兵权的驸马相助,还有那么厉害的公主,这事未尝不行。 “呀?”奶团子用手去抓被困住的手臂,但是小手太短抓不到,还疑惑地看自己的小手手。 沈无咎见他这么可爱,渐渐放松身子,但这样下去不行,哄公主可以,但小孩,他不行。 忽然,他想到一个法子,“程安,去叫姜先生过来。” 姜尘很快过来了,换下破旧道袍的他,穿了件青色交领长袍,手里还拿了本书,没了道家气质,却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姜尘看到坐在沈无咎腿上的奶娃娃,再看四周候着的人,立即明白,这大约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学生了,不到九个月大的学生。 “不知将军找我何事?”四皇子看着倒像个机灵的,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瞧着很是灵活。 “我是觉得既然你是四皇子的先生,应该打小培养师生情谊,不如就从这一刻开始。”沈无咎双手夹住奶团子腋下,将他抱起来递出去。 四皇子还以为和他玩,咯咯笑地拍手。 姜尘看了眼四周不动的人,赶紧把孩子抱进怀里。 他去村里教小孩读书的时候也抱过孩子,就是没抱过这么小的,这么尊贵的,但是经常跟孩子打交道的他比起沈无咎来还是更熟练的。 奶团子看到突然换了个人抱,还是没见过的人,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小的脑袋好似大大的问号。 姜尘见他没哭,满意地点点头,瞧着是个沉稳的,于是决定抱他坐到一边去,念书给他听。 “人之初,性本善……” 沈无咎有些料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姜尘居然真的带四皇子读书了,四皇子听得懂吗? 程安嘴角抽搐,“姜先生,你觉得四皇子听得懂吗?” 姜尘看了眼乖乖坐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四皇子,点点头,“你看四皇子一听我念书就乖乖不动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一看就是个天生聪慧的。” 张嬷嬷一听就知道不妙,快步上前,却是来不及了。 只见四皇子身子颤抖了下,姜尘身上的衣裳就被涂了颜色。 姜尘僵住,尿完舒服了的四皇子开始“哒哒哒”拍手乐。 “哈哈……”程安忍不住大笑出声,“四皇子的确很聪慧。” 沈无咎觉得四皇子会认人,没尿姐夫身上,不错。 于是,这对师生初次见面,学生给老师送了份大礼——一泡童子尿。 …… 庄子上的果林其实种的就是桃子和杏子,此时正是两种果子成熟的时候。 绿里发青,黄里带红等颜色各异的杏子,一串串藏在稠密的叶子里,像是正在跟谁玩捉迷藏。 同样,有青有红的桃子掩映在翠绿的叶子里,尤其是成熟了的,鲜红硕大,挂在枝上沉甸甸的,看起来丰满多汁。 对于在末世已经没再见过果树的楚攸宁来说,简直是天堂。 在她的带领下,个个撒了欢地寻找成熟的果子摘,就连原本有些拘谨的姐妹花已经彻底放开了。 陈子善是九岁的时候才来京城的,在此之前一直在乡下老家,老家也有人种有果树,就算没有,山上也有野果树,倒没有那么稀奇,但是有公主在,连他也被带得跟个小孩似的,提着袍子跟着找又大又甜的果子。 最后大家还比赛看谁摘的果子最大,楚攸宁要真想找最大最甜的,精神力一扫肯定能马上找到,可她偏喜欢一个个去找,这样才有趣。 果林里的笑声传出老远,沈无咎在别院里都能听见。 * 暮色四合时,楚攸宁一心期待的火锅登场了,下午刚打好的锅放在火炉上,锅里两边已经注入大厨调试了半天的汤底,按照要求,一红一白,红的那锅上面飘着红彤彤的辣椒段,白色那个也不知道用什么熬制的,真呈奶白色。 桌子上也摆满了一碟碟食材,荤菜能有的种类几乎都在这了,都不用楚攸宁特地说,有经验的大厨一听说往汤里烫一烫就能吃,就知道这肉得切薄。各种素菜也是庄子上新鲜采摘的,摆了满满一桌。 庄头管事知道主子要来的时候就特地去京城请了饕餮楼的厨子过来掌厨,知道火锅如何做后,他们很快就知道精髓在汤底,一锅浓汤,一锅清汤,从午膳后就开始炖汤底,做各种调试,务必要将汤做到最好,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品。 因为怕天热,屋里四周还摆放了冰鉴。 其余人看到后都觉得这个吃法实在太新奇了,桌上的菜都是生的,锅里的汤在咕嘟咕嘟冒泡,这是要边煮边吃吗?作为队里一员也被邀请来的陈子善和姜尘觉得大开眼界。 陈子善儿时在乡下也没见这样吃的,进了京后京中各大酒楼都去了也没见有这样的吃法,难不成这是皇宫里出来的新吃法? 姜尘往年冬日没少对着梅花煮茶温酒,还真没想过煮菜。 楚攸宁和沈无咎入座后,大家才纷纷入座,一双双眼睛等着楚攸宁示范怎么吃,尤其怀疑那锅红彤彤的汤真的能吃吗? 楚攸宁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但是只要是吃的,她不怂。她拿起公筷将一筷子蔬菜放进那个红汤里,默数时间差不多就捞出来放进专属的酱碟里。 至于酱,楚攸宁也是纸上谈兵,并不知道吃火锅要蘸的酱是可以有多种根据口味自己调的,所以摆放在大家面前的酱碟是厨子们根据他们掌厨多年的经验调出觉得合适的口味。 “公主,不如奴婢先尝尝。”在旁边照看奶团子的张嬷嬷忽然冒出来说。 她还是担心这番椒有毒,公主白日试吃的那一点都辣哭了,何况汤里都是。 “嬷嬷,你也想吃啊?那你坐下一起吃。”楚攸宁说着把蘸了酱的蔬菜送进嘴里,只是还没入口就被人虎口夺食了。 要知道在末世夺人口粮如同杀人父母,她刚要瞪眼,抬头看到是沈无咎就着她的手把她涮好的蔬菜吃了,火顿时就熄灭。 按照这个世界来说,这是她老公,给他吃一口是应该的。 沈无咎尝了后,原本还担心会像白日生吃番椒那样辣,却没想到加入其他调料一起煮的番椒味道吃起来还不错,麻麻辣辣的,刺激味蕾,让味蕾能充分打开吸收到这里面的多种美味。 张嬷嬷见了就放心退回去守着只能孤零零在一旁吃鸡蛋羹的四皇子。 驸马是何其聪明的人,知道她的顾虑,二话不说就试吃了,可见心里是有公主的。 楚攸宁盯着沈无咎吃,他吃得那么优雅斯文,细嚼慢咽,看得她都想帮他吃。 她正想赶在他吃完之前自己先涮一筷吃,省得他吃完又抢她的,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伤,心里一喜,认真严肃地说,“你有伤,不能吃辣。” “嗯。我听公主的,只吃这锅清淡的。”尝过确定可以接受的范围后,沈无咎就放心让她吃了。 楚攸宁满意地点点头,说听她话就听她话,不错。 楚攸宁知道不会再有人来跟她抢了,她开始撸袖子一副要开始大干的样子,把肉片放进锅里去。 这是要做给公主吃的,厨子在做的时候特地做过试验,记下哪种菜涮多久能熟,所以哪怕楚攸宁没吃过火锅,也知道肉片多久会熟,先放肉,等肉熟的过程中放蔬菜,忙得开心,吃得快乐。 其余人也知道该怎么吃了,都纷纷拿起桌上的公筷把面前的食材放进锅里去涮,尝试这种新奇的吃法。 开始辣汤没人敢碰,因为白日见过楚攸宁吃了一点点就辣得掉泪的样子,但是后来,真香了。 都是第一次吃辣,一个个龇牙咧嘴,辣得直哈气,痛并快乐着。也有受不住的转而去吃清汤,吃了清汤后发现还是辣汤更有劲。 就连最小的归哥儿也不停尝试,好在公主婶婶说不能吃了就不吃了。 楚攸宁不知道末世前的火锅是怎样的美味,但是这顿火锅是她在两个世界头一次吃,正不正宗她不知道,却足够记忆深刻。 屋里热气蒸腾,有冰鉴散发冷气,使室内凉爽,倒也热不到哪去。 吃完火锅,再来一碗冰镇酸梅汤酸酸甜甜,清爽解腻。 酸梅汤是冰镇在冰鉴里的,陈子善主动揽下给倒酸梅汤的活,楚攸宁接连喝了两碗,等沈无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双颊通红。 第 35 章 第 35 章 沈无咎看着双颊晕红的楚攸宁, 见她还要喝,忙伸手去拿她那个碗, 但是拿不动。 “我的!”楚攸宁把碗抓得牢牢的, 抬起迷离的杏眼瞪他。 这湿漉漉的眼神,又带着护食的凶悍,像极了许多年前沈无咎在巷子里喂食过的一只猫。 他有些好笑, 徐声诱哄, “我就看看,不喝。” “真的就看看?”楚攸宁将信将疑。 沈无咎点头, “对, 我身上有伤, 喝不了。” 楚攸宁立即松开手, “你看吧, 不能喝哦。” 沈无咎成功拿走她那碗酸梅汤, 都不用喝就能闻到碗里的酒香。 是琥珀酒,整个京城也就饕餮楼每日能卖五坛,晶莹剔透的黄汤, 盛在碗里和酸梅汤相似。方才满屋子的火锅香气盖住了她碗里散发出的酒味, 叫他没能在开始的时候察觉到。 沈无咎冷冷瞪向陈子善, 要不是念在他梦里帮着给沈家收尸, 他以为以他经常出入花楼的荒唐事, 能有机会跟在公主身边? 陈子善缩缩脖子,“这是冰鉴里有的, 公主不让说。” 他是公主的人, 自然是听公主的。实际上这是公主喝的第三碗了, 第一碗公主喝的还是酸梅汤,第二碗就示意他给倒酒, 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公主被发现了,不然再让他继续倒酒,他有点不敢。 沈无咎再看向伸手想要拿回酒的楚攸宁,把剩下没两口的酒碗挪到她拿不到的地方,“公主,酒哪来的?” “我找管事拿了放进去的,我喝的时候没让你看见哦。”楚攸宁眼眸已经有些迷离,露出得意的,憨憨的笑,“这样你就不馋了。” 倒是还记得不叫他看见,看来是昨夜在宫里没喝上酒,一直惦记着。 一个公主亲自问管事要酒,管事自然不敢不给,给的还得是好酒,这可不就被她顺利拿到了,还知道事先藏在冰鉴里。早知道她为一口酒如此费心思,他就该跟她好好说的。 张嬷嬷心里那个气啊,一不留神,公主又整出事来了,堂堂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醉了像什么样,还是偷摸着喝的,可太不像话了。 生怕公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醉话来,张嬷嬷赶紧让风儿和冰儿上前把人扶回屋。 楚攸宁却忽然挥开两婢女,一把跨坐到沈无咎腿上。 众人:!! 张嬷嬷脑门突突直跳,“公主,驸马身上有伤,咱不闹他可好?” 楚攸宁歪头看了张嬷嬷一眼,此时脑子晕乎乎的她已经把张嬷嬷看成了末世的霸王花妈妈。 她忽然搂着沈无咎的脖子,高举左手,“报告!我,有男人啦!” 醉酒了的楚攸宁大脑里大都是拼杀了二十年的末世记忆,她有男人了,得当众宣布,好叫队友们知道。 众人再次瞠目,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公主有男人了啊。 张嬷嬷只觉得心脏骤停,很想上前把公主从驸马身上扯下来。 沈无咎担心楚攸宁坐不稳栽倒,抬手搂上她的腰,“公主,我带你回屋。” 楚攸宁振臂一呼,“对!回屋证明给大家看!” 沈无咎听了心头一荡,是他以为的那个‘证明’法吧? 他哭笑不得,“嗯,你乖,咱们这就回屋证明给大家看。” “走!”楚攸宁打了个酒嗝,搂着沈无咎的脖子,软绵绵地趴在他肩上。 沈无咎直接这样带着她,让程安推他离开。 张嬷嬷担心楚攸宁醉糊涂了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拧着眉紧跟在后头。 归哥儿看着他的公主婶婶和四叔一起坐轮椅离开,一脸惊奇,“公主婶婶喝酸梅汤会醉。” 如姐儿:“可是我们也喝了,没醉。” 云姐儿:“是因为喝的不够多吗。” 沈思洛被三小的话给逗乐,“我们喝的是酸梅汤,你们公主婶婶喝的是酒。” 几个小的看向陈子善,一脸“你完了”的表情。 陈子善欲哭无泪,不听公主话不行,听公主话也不行,他太难了! …… 因为知道主子受伤不良于行,管事早就让人把门槛卸了好方便轮椅行走。 把人推进屋,程安就退下了。 张嬷嬷却是跟进去,“驸马,您身上有伤,公主醉酒了不知分寸,唯恐伤到您,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吧。” “妈妈不用担心,这个我会!”楚攸宁从沈无咎身上下来,把张嬷嬷推出去,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张嬷嬷:“……” 公主这么着急圆房的吗? 楚攸宁背靠着门,对沈无咎露出坏坏的笑,实际上,迷离的眼神,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十分清纯无害。 她走过去,再次跨坐到沈无咎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用她看过的小书拍拍胸脯,“你放心,我学过的。” 沈无咎:……这话是不是应该他来说才对? “公主,我有点口渴,你去给我倒杯茶可好?”他带她回来也是不想让她在外头说胡话,可不是真的想“证明”。 “是不是口干舌燥?那就对了,书上也是这么写的,咱们来吧!”楚攸宁双手捧住沈无咎的脸,嘟起嘴凑上去。 沈无咎微微往后仰,看着带着酒香的粉唇越来越近,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抬手去掰楚攸宁的手,奈何掰不动。 要是叫他知道谁给她看的那种书,他非得抽那人一顿! 很快,楚攸宁半眯着眼贴上沈无咎的唇,温温软软的,没什么感觉,她又轻轻吮了吮,皱眉,又咬了下,退开,嫌弃道,“不好吃。” 沈无咎:“……” 沈无咎已经极力克制住没回应,没想到得了个“不好吃”的评语。 相反,他觉得很好吃,姑娘家的唇软软嫩嫩的。 沈无咎的声音带着克制的喑哑,“那是因为吃的时机不对,下次我保证很好吃,好不好?” 楚攸宁眨眨眼,“没熟吗?” 沈无咎愣了下,果断点头,“对,没熟。” “难怪那么难吃。” “……” 这个没法忍! 唯恐她日后觉得难吃就不吃了,沈无咎按住她的后脑勺,覆上她的唇,务必要让她觉得有滋有味。 沈无咎吻住软嫩香甜的唇瓣,上下轻轻吮了吮,楚攸宁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唇被吃了,从来都是她吃别人的份,怎么能让人吃她的。 她气势汹汹反击回去,也不知是谁先打开的牙关,两人你争我夺,唇来舌往的对战中,接吻这技能越发娴熟。 这时候已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了,亲着亲着,楚攸宁发现身子有点热,就退开伸手去扯衣服。 沈无咎忙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让她伏在肩上,摸着她的小脑袋。 “热……”楚攸宁不满地咕哝。 “你不动就不热了。”沈无咎说。 楚攸宁就真的不动了,沈无咎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秀发。 过了会,就在他以为楚攸宁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楚攸宁又突然直起身,歪着脑袋瓜左看看,右看看他,然后说,“你以后就是霸王花队队长的男人啦,一定会是队里的团宠的!” 霸王花队…… “好别致的队名,公主取的吗?”沈无咎问。 楚攸宁摇头,“妈妈们取的。” 妈妈…… 沈无咎还以为方才她推张嬷嬷出去时自己听错了,原来真的是说妈妈。 据他所知,天下四国中,“妈妈”这称呼向来惯用在鸨母身上,之前见识过她的身手,他就往杀手身上猜过,难不成她以前是青楼背地里培养的杀手? 可是若是这样,也不会有这样简单直率的性子。 “你也不愿意加入霸王花队?”楚攸宁眯起眼,带出一丝杀气,迷离的猫儿眼里透着危险的光芒,大有一番他敢嫌弃就揍他的架势。 沈无咎笑着握住她的手,“公主在哪,我就在哪。” 炸了毛的猫被抚顺了,楚攸宁身子一软,又趴回沈无咎肩上,“那我们明天去搜集物资,囤好多好多粮食。” “囤那么多粮食作甚?”沈无咎轻拍着她的背。 “有了粮食大家就不用担心饿死了。”楚攸宁完全把“酒后吐真言”这话诠释得到位。 沈无咎看着靠在她怀里的公主,听清了她后面嘟囔的话。他不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左不过是没吃的,饿出阴影了,才让她对粮食有如此执念。 到底会饿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形成这样的执念?他不敢细想。 …… 门外,张嬷嬷来回踱步,在想着驸马如今带着伤,公主若是硬来也反抗不了,可别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伤又加重,到时候得不偿失,圆房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可是,她只是作为一个奴婢,太过干涉主子反而不好,再说,驸马也没反对,应该是有把握应付的吧?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张嬷嬷往里看去,就看到驸马坐在轮椅上,衣襟有被拉扯过的痕迹,俊脸上还有个小小的牙印,那张弧度优美的薄唇也比之前进去的时候红肿了几分,看得她老脸发热,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这时长也太短了,应该是没成事吧? “公主睡下了,嬷嬷让人打水给公主擦擦身。”沈无咎轻咳了声,意图清掉被撩拨起来的沙哑。 “哦,好好。奴婢亲自去打水给公主擦身。”张嬷嬷转了身又转回来,迟疑地问,“驸马,公主没说什么胡话吧?公主若是说了什么胡话您可别当真,公主在宫里最爱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沈无咎眼眸一闪,瞬间知道张嬷嬷也猜得出此公主非彼公主了。 也对,张嬷嬷毕竟是皇后跟前的人,除了公主原来的奶嬷嬷外,也就这个张嬷嬷对那个公主最了解了。 他不确定公主出嫁前临时换掉所有宫人是公主为掩盖自身而考虑,还是张嬷嬷做的,这事的确能更好掩盖了公主的异样。 若不是他见识过梦里的那个公主也不会轻易看出来换了个人。 看样子,张嬷嬷是个聪明人,知道是这个公主才能让四皇子活下来,且安然活着。 “我知道,以后我会让她少看点。”他点头,滑动轮椅往外走。 张嬷嬷暗暗松了口气,想来对公主了解不深的人是不会轻易怀疑的。 …… 半夜,楚攸宁掀开薄被起身,如同幽魂般往外走,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出别院,控制了马厩里的一匹马过来。 她直接翻身上马,让马驼着她慢悠悠离开庄子。 别院里依然静悄悄的,所有人对楚攸宁的离开毫无察觉。 沈无咎写好密信交给程佑,让程佑通过秘密渠道快速送往边关。他原本打算就寝前先去看一眼公主睡得是否安稳的,但好像有个声音坚定地告诉他,公主睡得正香,无需再去打扰。 他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想不起来,只得在程安的催促下上床歇下了。 天快要亮的时候,冰儿和风儿换班守夜,照例进去看一下公主歇得可安稳,结果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再一摸,被褥都是凉的,证明公主不在许久了。 两个婢女顿时慌了,赶紧去叫醒张嬷嬷。 张嬷嬷一听,吓得赶紧从床上起来,迅速披上衣服往外走,“公主何时出去的,风儿你守夜居然不知道?” 风儿惶恐,“很奇怪,在这之前,我脑子里一直记得公主在屋里睡得好好的。” “在发现公主不见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冰儿说。 “不管因为什么,公主出去了,守夜的人却毫无所觉,这是失职。我看就是公主近来太好说话了,让你们的皮都松了,最好祈祷公主没事,否则公主不罚你们,陛下也饶不了你们。” “是,奴婢赶紧叫人去找。” 风儿和冰儿赶紧去叫人一块找。 别院的主院和明晖院差不多,没有东跨院,却也设有书房。 张嬷嬷直接到沈无咎住的这边,看到程安靠在门边打盹,快步上前,“快进去禀告驸马,公主不见了。” 程安猛地一激灵,差点摔进门里。 公主怎么可能会不见?别说原本姜先生住进来要研制火药这里就加强防卫,这次因为公主要过来也加派了人手,火药做出来后更是只差把别院盯得不叫一只蚊子进来了,这种情况下,公主怎么可能还能不见?就算有人进来掳走公主也不可能不惊动守夜的护卫。 程安正要敲门,房门已经从里打开,沈无咎还穿着白色里衣,轮椅都没坐,直接就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沈无咎黑沉沉的眼里闪着焦急之色。 “方才冰儿来换班,两人进去看公主是否睡得好,结果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被褥也早已凉透。”张嬷嬷心急如焚。 “嬷嬷别急,我这就让程安去叫醒所有人寻公主,说不定公主因为醉酒跑到院里哪个角落去了。”沈无咎安慰张嬷嬷也安慰自己。 这时程安拿衣服过来了,沈无咎接过来就让他去把别院里所有人都叫醒寻找公主。 张嬷嬷也赶紧回去张罗公主这边的人一块去找。 很快,整个别院灯火通明,沈无咎叫来昨夜守夜的家兵,都说没见公主出去,也没见有人闯进来。 就在大家搜遍整个别院都找不到人的时候,管事过来说,“四爷,马厩里公主昨日骑来的马不见了。” 沈无咎瞬间有七八分肯定楚攸宁自己出去了,他想起楚攸宁可以探测火药的所在位置,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能光明正大出去又不会叫人发现? 他问张嬷嬷,“昨夜丑时左右,张嬷嬷有没有想过去看公主?” 张嬷嬷皱眉,“当时公主在屋里睡得好好的。” “风儿,你呢?” 风儿不假思索,“公主好好儿在屋里睡。” 沈无咎又问昨夜守夜的家兵可会想过公主会出别院,那家兵憨憨挠头,“公主不在屋里睡出别院干嘛?” 是了,所有人都坚定认为公主在屋里睡得正香,就好比昨夜他入睡之前想去看公主,结果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公主睡得正香,不用去看一样。 他愿意相信这是公主的能力所致,而不愿去想公主出了意外。 “派人沿着方圆十里寻找。程安,你立即回府看看公主有没有回去,询问城门处有无见着公主。” 沈无咎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为醉酒思乡,半夜偷摸跑回她以前待的地方去了,早知如此,昨夜就该趁机问出她的来处。 果然,他在宫宴上的直觉没有错,公主喝酒会出事,还出的是大事。 “我也去找找。”陈子善也跟着往外走。 他很清楚,他能在这里是托公主的福,若是公主不见是因为昨夜喝了酒,杀了他都难辞其咎。 沈无咎摸上他已经好些了的伤口,公主那些特殊的能力留了一些在他体内,倘若他的伤口出现问题,她会感应到的吧? …… 东边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也洒向躺在粮车上还睡着的人。 楚攸宁感觉到有阵阵脚步声围过来,她没睁眼就习惯性去摸她的刀…… 刀呢? 楚攸宁猛地睁开眼,拂晓时分,天空还是白色的,空气中弥漫着露水的清新,她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里不是在末世,来的也不是丧尸。 楚攸宁低头拍拍身下的一袋袋粮,有点懵圈。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谁那么能耐把她扔过来? 楚攸宁坐起来,看看四周,这里是一条山路,此时山路上停了好几辆载满粮的粮车,边上还捆着一堆哎哟唉哟叫唤的男人,个个鼻青脸肿,这把人扔作堆的手法一看就是出自她手。 楚攸宁一点点瞪圆了眼,她这是大半夜跑来劫粮了?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楚攸宁试着回想,可是最后的记忆片段只停在她吃完麻辣鲜香的火锅,然后趁沈无咎不注意偷偷让陈子善给倒酒喝。 她还记得喝第一口酒的时候,苦味中又带着一股酸甜,口感还有些涩,多种口味混合在一起简直比末世的营养液还难喝,但是她想知道大家吹嘘的那种微醺,微醉的感觉,也就忍着喝了。再喝第二口又觉得这味道还可以接受,再加上冰镇过,凉丝丝的,中和了这味道。 后来,越喝越有味道,喝完一碗又一碗,微醺的感觉大概是喝完第一碗脸蛋有些发烫,脑子开始有些晕呼的时候,然后……然后再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 听说,喝醉了的人千奇百怪,有直接不记得喝醉后发生什么事的,有又哭又闹,丑态百出的。 她这是喝醉了跑来抢物资?要不然怎么解释她在这里?她骑来的那匹马可还乖乖在一边吃草呢。 “就是她!就是这个女贼跑来劫我们的粮,还把我们的人都打伤了!” 一男人带着一群将士呼啦啦围过来,脸也是肿的,看得出来是那些人里唯一一个好不容易逃出去搬救兵的人。 楚攸宁盘腿坐在粮车上,看向这一个个别着大刀的士兵,一脸无辜,“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带头的小将看了眼那堆伤者,又看向她,摇头,这个没法信。 楚攸宁脑子有点疼,突然想她的军师了,要是沈无咎在,这种事都不用她头疼。 忽然,她想到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抢粮,就算喝醉脑子不清醒,做人的道德还是在的。 她抬头,挺起小胸脯,“谁让他们半夜运粮,我这是以为他们是小偷才出手的。” 说完,楚攸宁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将士们听了也觉得有理,看向那个找他们来的人。 他们是京西大营的兵,陛下动用虎符调兵,都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呢,怕吓着过路百姓才每两个时辰派小队巡逻,这不,这人刚跑到官道就遇上了。 那男人眼神闪烁,思虑片刻,抬头掷地有声,“我们这是奉忠顺伯府之命给攸宁公主送粮的,听闻公主最近缺粮,正好去年种下的冬小麦能收了,忠顺伯府就让我们连夜给公主送去。” 第 36 章 第 36 章 楚攸宁眨眨眼, 这是什么情况?她打劫打到自个头上了? 这里离沈家庄不远,刚好还在她的精神力范围内。 楚攸宁托腮, 她大概是昨晚半夜醉得迷迷糊糊间打开精神力, 看到这些人偷偷摸摸运粮,刚好念着末世就跑来劫粮了。 没想到结局如此美好,她劫的, 居然是自己的粮食?简直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军爷, 快将她抓起来吧,省得她逃了小的无法跟攸宁公主交差。”那人一脸倨傲。 在这人找上来的时候已经自报身份说是水秀庄的庄头, 作为京城人, 小将当然知道水秀庄是谁的。 水秀庄正是先皇后的庄子, 也正因为这个名头, 水秀庄才能在这片独大。如今皇后去了, 这庄子可不就交到攸宁公主手上了。 小将实在看不出这娇娇软软的一姑娘怎么就能把十来个壮汉给打趴下了, 要不是那些人还在一边叫疼,他连怀疑都不会怀疑。 谨慎起见,他还是拔出腰间别着的刀。 如果是真的, 一个姑娘敢大半夜跑出来打倒这些人, 还能在粮车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可不是胆大能说得过去的了, 要知道这里是山路, 随时都可能会有野兽下山。 “你再厉害也不能打军爷。”那人暗自得意,这女土匪再厉害还敢打军爷不成? 他们之所以连夜运粮是有原因的。 水秀庄是皇后当年陪嫁的庄子, 一直都由娘家代为管着, 如今皇后没了, 皇后的庄子就成了攸宁公主的嫁妆,攸宁公主照样让忠顺伯府帮忙管理庄子。其实庄子名义上还是皇后的, 实际上早就是忠顺伯府的了,每年有多少出息都由忠顺伯府说了算,就算皇后看出来了总不可能为了那么点东西跟娘家撕破脸吧。 但是,换成变得彪悍无比的攸宁公主就不一样了。这不,忠顺伯府听说攸宁公主去了沈家庄,而沈家庄就和水秀庄相邻,就怕攸宁公主哪日不小心逛到庄子上发现这里面的猫腻,便交代连夜清空粮仓。 原本庄子上还留有去年收成的粮食,连同今年的冬小麦,打算过阵子就找时机送出去的,如今攸宁公主一来,忠顺伯府那边就让联系粮商赶紧连夜卖了,唯恐迟则生变。 原本事情该是很顺利的,谁知道半夜杀出个女土匪,骑马而来,一上来就让把粮放下,开始谁都不把这小姑娘放眼里,哪知道没一会儿大家都被扔一堆了。 女土匪用绑粮的绳子将他们捆成一团,拍拍手爬粮车上麻袋一盖就睡了,也不知道那是怎么绑的,很难解开,而且人已经被打伤,就算解开了也运不动粮,早早趁乱滚到一边躲起来的他等人睡熟了才敢去搬救兵,一来一回天也亮了。 既然非得有个出处,那自然是攸宁公主最好,毕竟算起来,这些粮食还真是攸宁公主的。 到时候把粮拉去卖给粮商,给攸宁公主多少还不是忠顺伯府说了算。这女土匪再能耐还能能耐得过公主吗? 楚攸宁没有说话,她把身上的麻袋卷巴卷巴放好,从粮车上跳下来。 小将听庄头描述过她一拳能打飞一个人,单手就能把人拎起来扔开,虽然觉得夸大其词了,但还是令手下慎重对待。 楚攸宁双脚一落地,这些人就唰唰地抽出刀,严阵以待。 没了麻袋遮挡,小将才看到这姑娘衣着非凡,能入京西大营当驻兵的多少是京里有些关系的,何况还是个小将。他一看就知道这衣料像是宫廷才有的云锦啊。 楚攸宁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在末世外出任务,警惕心必不可少,哪怕睡着有人靠近也有攻击的本能,所以,哪怕昨晚喝得脑子宕机,也会自动进入防护状态,以至于张嬷嬷都没能给她擦身换衣服。 “你们别挡着我看粮食。”楚攸宁径直从那小将身边走过,背起小手,脚步轻快地一车车粮食巡视过去。 小麦她知道,用来做软绵绵的肉包子,她还发现不只小麦,还有稻谷、大豆这些,一共七车,每车都堆得高高的。 这是她的粮食,是指名给她的,可以囤起来天天看了! 庄头皱眉,“军爷,你们还不快把她抓起来吗?当心她跑了。” 小将收起刀,看了这姑娘的行头,还有她半点也不怕被抓的样子,他觉得她的身份有待商榷。 他走上前,“姑娘可解释得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楚攸宁这下理也直,气也壮了,“我是来收粮的。” “呵!军爷,您听听,抢粮都抢得这般猖狂了。”那庄头嗤笑。 楚攸宁拍拍车上的粮食,“你刚不是说这粮食是送给攸宁公主的吗?”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说你就是攸宁公主?” 楚攸宁背着手,“不像吗?” 这话问得连将士们也想摇头了,非常不像。 试问有哪个公主会半夜跑来劫道的,还露宿荒野,别说公主,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可能。 庄头大笑,“你要是公主,我都能是公主她爹了。” 楚攸宁抱胸戳戳自己的脸,“那你得问问当今同不同意。” 就在这时,有一匹马朝这跑来,还没到跟前就听到马上的人挥手喊,“公主!” 众人瞠目结舌! 居,居然真的是公主?攸宁公主这般平易近人的吗?连收粮的事都自己干。 刚还扬言要当公主她爹的庄头脸色大骇,双腿发抖。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谁家公主会半夜出来抢粮啊,为什么这攸宁公主要如此与众不同!还是说,公主早就得到消息所以赶来阻止? 陈子善很快就来到所有人面前,他翻身下马,因为胖,又着急,动作有些笨重,下马一站稳,立即提着衣袍跑到楚攸宁面前。 “公主,您真的在这里啊,可让我们好找!您怎么跑出来了啊?沈将军都快急疯了,还要亲自来找您呢。” 陈子善擦擦额头上的汗,他和别人来过这边打猎,知道这里有条小路,大家都往大路上走,他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来这边找一找,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远远看到后,他赶紧打发和他一块找过来的人回去通知。 得了,也不需要别的证明了,天底下没人敢冒充公主,尤其是京城脚下,何况这人口中还出现了沈将军。 “我是来收粮的。”楚攸宁语气很自豪。 陈子善看了眼七辆满满的粮食车,心里有些无语,就为这七车粮,公主您犯得着半夜偷跑出来抢……收吗? 他看向那些拔刀对着公主的将士,“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拿刀对着公主!” 将士们才想起因为过于吃惊忘了收刀,哗啦啦赶紧收起刀,跪地抱拳,“请公主恕罪!” “那个怎么说来着?不知者无罪。”楚攸宁让他们都起来。 她看向那个庄头,还没开口,庄头就扑通跪地自打巴掌,“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求公主饶命!” 楚攸宁扫过那些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有些心虚,“你们要是早点说这粮食是给我的,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这伤我可不赔的。” “不敢。是小的们有眼无珠,不怪公主。”谁知道您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半夜一个人跑来抢粮啊。 “你回去告诉忠顺伯,他这份赔礼我收下了。”楚攸宁觉得这是忠顺伯府就之前的事赔礼道歉的意思,不是也得是。 陈子善也是知道水秀庄是谁的,他略一思索,“公主,我想,这应该不是忠顺伯府要送您的礼。水秀庄原本是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应是将它给了您当嫁妆,所以,这粮食本来就是您的。” 楚攸宁搜了下原主记忆,还真有这回事。 皇后将原来的田产嫁妆都给原主当嫁妆后,忠顺伯夫人以做交接的名义进宫,最后又哄得原主答应把田产还交给忠顺伯府打理,原主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对田产这些看不上眼,只要她想要花钱的时候有钱花就行。 她可不一样,既然是她的粮食就没有掌握在别人手里的道理。 楚攸宁一个精神力过去,那庄头就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包括以往蒙蔽皇后娘娘的事。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给惊住,突然觉得这清晨的风有点阴凉。 好好一个人,居然跟中了邪似的把实话全都说了! 那庄头说完后整个人瘫软在地,吓得直哆嗦。 楚攸宁听完就笑了,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贪什么不好,居然敢贪我的粮食。” 陈子善觉得忠顺伯府要完,他还记得上次公主说要去户部时就是这样的目光。 “公主,沈将军还在家着急呢,您是不是要先回去看看?”陈子善赶紧说,他远远发现公主在这边的时候已经让人回别院通知了。 “嗯,你说得对,先回去吃饭。”楚攸宁点头。 小将赶紧将功折罪,说要护送楚攸宁回去。楚攸宁觉得有免费的人帮忙运粮不用白不用,欣然同意,至于水秀庄的人,让他们先回去告诉忠顺伯府把欠的账给她准备好,等她上门取。 …… 沈无咎这边刚得到楚攸宁的消息,正要赶过去,人已经回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沈家庄,还是军爷,可把庄户们吓得,加上之前别院里涌出大批人到处找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听闻公主回来了,除了被瞒着的几个小的,大家都跑到别院门口等着,等看到让大家心急如焚的人坐在粮车上晃着脚,真的是好气又好笑。 沈无咎在别院外就看到坐在粮车上的楚攸宁,想起昨夜她说醉话要去搜集粮食的事。所以,对粮食有非一般执着的她,半夜跑出去抢粮了? 这样的结果让他有些啼笑皆非,亏他还担心她醉酒思乡一声不响跑掉了。 “沈无咎,你看,这些都是我的粮食!” 粮车都没停稳,楚攸宁就跳下来跑到沈无咎跟前,跟他分享她的喜悦。 看她这般欢喜,沈无咎原本还气恼的心瞬间消散。跟她生气最后被气的大约也只是自己。 不气归不气,他还是肃着脸问,“公主是何时出去的?” 因为坐着,沈无咎昂起头,晨光落在他脸上,这个角度正好让楚攸宁看到他右脸的牙印。 楚攸宁脸上笑意一收,抬手把他的右脸转过来,气汹汹地问,“谁咬的!” 沈无咎就笑了,“公主不记得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楚攸宁听他这么说,眨眨眼,大概也知道是谁咬的了。 她松开手,坚定并且肯定地说,“一定是小四咬的,别以为仗着还喝奶就能欺负人。你放心,等会我帮你咬回去。” 张嬷嬷:……她可怜的四殿下哦。 沈无咎觉得老天派这么个姑娘给他,大概是想把他这些年缺的笑容给补上吧? 跟个奶娃娃计较,还要咬回去,听起来她也没比奶娃娃大多少,尤其这还不是奶娃娃咬的。 他提醒,“公主,四殿下才长了四颗乳牙,咬不出这么整齐的牙印来。” “那我不记得了。”楚攸宁很光棍地说。 沈无咎有些遗憾,亏他还惦记着她醒来后会不会还觉得他的唇不好吃,以后再不吃了,结果她一觉醒来就丁点也不记得了。 明明占便宜的是他,此刻却觉得是他被占了便宜,对方还不负责的那种。 现在也不是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看了眼粮车,“公主还未说昨夜何时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啊,醒来就有好多粮了。”楚攸宁把她醒来被人带兵包围,结果抢粮抢到自己身上的事说给他听,末了,点点头,“大概是祖宗通知我去收粮。” 这祖宗大概有点忙。 沈无咎很给面子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看向那一小队人马。 他一看过去,那些人都站得笔直了些,个个眼里流露出崇拜。 这就是镇守雁回关,与绥军打进打出,从无败仗的新一代镇国将军。 沈将军没上战场以前就是京中的名人,上了战场后是天下的名人。 他十六岁前横扫京城,十六岁后横扫敌军,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常常出奇制胜,并且知人善任,要不是这一仗出了奸佞小人,也不会有丢了崇关关卡这个败绩。这些年绥国不停进攻,有镇国将军带领着沈家军奋力抵抗,才没有让庆国沦落到再受一国压迫的局面。 这世上谁都可以做纨绔,但不是哪个纨绔都能上战场扬名立万的。 只是,明明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对方脸上居然顶着个小牙印,那牙印也不深,印在镇国将军脸上,让本来沈肃的脸透出几分滑稽,看起来没那么凌厉。 “有劳各位护送公主回来。”沈无咎抱拳。 “这是我等应该做的,公主已送回,我等这就回去了。”小将拱手,带着手下离开。 可惜了,驰骋疆场的猛将因伤再无法上战场,如同被折了翅膀的鹰,是所有人的遗憾。 沈无咎又转头看向楚攸宁,神情严肃,“公主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楚攸宁被他深邃的眼看得心发慌,“你说。” “往后不许再喝酒了。”经过这事,沈无咎是绝不敢让她沾半滴酒了。 楚攸宁乖巧点头,“不喝了,一点也不好喝,什么微醺微醉,头疼是真的。” 知道这酒威力那么大,她是不敢碰了的,难怪那些吹嘘酒的人还说喝酒误事,这要是在末世,以她这种醒来就在另一个地方的状况,分分钟玩完啊。这要是喝醉了半夜跑出去捅丧尸窝那还得了。 沈无咎见她这么乖,招手让她过来,揉按她的额角,“酒不是个好东西,喝了遭罪,多划不来,公主觉得呢?” “你还说你有酒瘾,见人喝就馋。”楚攸宁趴在他腿上,歪头问。 沈无咎:“……因人而异,公主喝了会头疼,会糊里糊涂跑出去,我不会。” “哦。酒不是好东西,能喝酒的人也不是好东西。” 沈无咎:…… * 接下来,楚攸宁看着大家把粮食暂时搬进庄子上的粮仓,只是暂时的,她打算日后弄个独属于她的粮仓,作为她的粮食基地。 回到屋里,张嬷嬷也不好再训她家公主了,让人把煮好的解酒茶送上。 “公主记着了,往后不可再碰酒,要实在想喝,只能喝点果酒解解馋。您知道您昨晚做了何事?说了哪些话吗?” 楚攸宁一口喝完解酒茶,豪迈用手一抹嘴,“我做什么事了?” “您啊,差点跟驸马圆房了。” 楚攸宁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原主记忆里对圆房的理解,哦,原来是两个人做解压运动。 这个世界十六岁是可以合法运动了的。别说这个世界了,秩序道德崩坏的末世,十八岁成年这说法也只是明面上的了。 楚攸宁低头掂掂自己的胸,是不是小了点? 她抬头问,“为什么是差点?是我不行,还是他不行?” 该不会那牙印就是她不满之下咬的吧? 张嬷嬷想去捂住公主的嘴,正常姑娘听了“圆房”二字都会脸红,她家公主倒好,先量胸,再是问谁不行。 见张嬷嬷不回答,楚攸宁说,“沈无咎也太急了,他的伤还没好,大夫说让悠着点的。” 张嬷嬷想捂脸,“……公主,是您要拉驸马回屋圆房的。” 楚攸宁想说不可能,但是想到关于醉酒知识里最常发生的一个“酒后乱性”,她就默了。 张嬷嬷以为她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您说要证明给大家看,让大家相信您有男人了。” 楚攸宁松了口气,这就正常了。她肯定是想跟霸王花们宣布,霸王花队有个习惯,谁有了男人就带回来晃一圈,然后各回各队各找各的队长。 张嬷嬷斟酌着说,“您还说了一些胡话,奴婢不确定您有没有跟驸马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既然是胡话那就不怕。”楚攸宁不在意地摆摆手。 沈无咎现在可是她的军师,要是背叛,一律按背叛罪处理。 没错,在楚攸宁这里,军师的身份可是比她男人的身份重要多了。 在末世两个人在一起多是为了解压,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 男人分了也就分了,军师不是说想不干就可以不干的。 …… 洗了澡,吃了早膳,楚攸宁找路过的家兵借了刀就往外走。 “公主要去哪?”沈无咎推着轮椅出现在回廊里。 楚攸宁扛着刀回头,“我母后说了,让我去把忠顺伯府欠她的粮给要回来。” 这话拿去跟忠顺伯说,忠顺伯会气死吧? “这个交给其他人去办就好,公主无需事事亲为。” “事关粮食,必须自己来。” 知道劝不住她了,沈无咎无奈,“那你带上程安,再多带几个人。”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听你的。” 沈无咎觉得公主就这点好,再如何厉害,他说的话她都会听。 看着媳妇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得快点把伤养好才能跟上这么个精力旺盛的媳妇。 等程安带几个家兵出来,看着马车里探出来的一个个小脑袋,顿时懵了。 第 37 章 第 37 章 敢情公主说听主子的, 是这么个听法? 也对,主子只交代公主多带几个人, 并没说带哪些人, 似乎,没毛病? 归哥儿赶紧缩回脑袋,还把两个姐姐都按回去, “快躲好, 快躲好,要是程安去告诉四叔, 咱们就去不了了。” 云姐儿和如姐儿赶紧坐好, 姐妹俩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相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从两边车窗偷摸往外看。 程安犹豫了下, 还是出声劝阻, “公主,此行带归哥儿他们去不妥,人多混乱, 容易碰伤。” 楚攸宁:“男孩就是要在摔摔打打中长大, 多见见世面。” 她六岁都能跟着大人出去劈丧尸脑袋取晶核了。何况, 她只是去讨债, 完全可以顺路让几个孩子回去看看他们的娘, 她还是很贴心的。 “那云姐儿,如姐儿呢?” 楚攸宁看一眼试图藏到沈思洛身后的姐妹花, 眼巴巴的, 她心就软了。 “一样去见世面的, 姑娘家就该多看看免得以后受欺负。”这个世界的女孩子还是很可怜的,都不能随便出去玩。 程安又看向沈思洛, “那么二姑娘是……” “我作为姑姑,看顾小的是我应尽的责任。”沈思洛义正辞严。 连二姑娘都跟着胡闹了,程安有预感,将军府将要被公主带上一条画风清奇的路。 …… 两辆马车,一辆坐了楚攸宁和四小,差辈的沈思洛也算。后面坐张嬷嬷和金儿木儿,风儿和冰儿因为昨夜守夜失职,暂时让金儿木儿顶替她们,免得她们以为公主宽容大度就可以随意犯错。 楚攸宁这边,陈子善自告奋勇当车夫。 “公主婶婶,要不要换一个人来赶车啊?”归哥儿看着坐在车辕外充当车夫的陈子善,小小的包子脸满是担忧。 他昨日可是看见这陈子善赶马车好几次不是差点赶到沟里就是差点撞到树上。 “要信任自己的队友知道吗?”楚攸宁捏了把归哥儿的小发髻,有她的精神力在,陈子善想把马车赶到沟里去都难。 归哥儿精神一振,“是说我们是一个小军队吗?公主婶婶是将军?” “也可以这样说。” “那四叔呢?” “你四叔比较聪明,是军师。” 归哥儿疑惑,“可是四叔是将军呀,很大,很厉害的将军。” 楚攸宁看到归哥儿眼里的崇拜,想了想,“在我们队里,他是军师。” “我知道了,在我们队里,公主婶婶最厉害,所以四叔只能当军师了。” “没错。” “我觉得以沈将军现在的身子确实适合当军师。公主真是知人善用,良苦用心。”外头的陈子善也忍不住搭了句话。 陈子善觉得攸宁公主肯定爱惨了她的驸马,为了驸马上户部讨粮饷,还半夜跑出去抢粮,这会更是上外家讨债去,都是为了给沈家军送去更多的粮食,真是大义,他真有眼光。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 马车进城的时候已经巳时三刻,刚入城就听到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络绎不绝。 他们刚进城就有人认出坐在马车外赶车的陈子善。 “陈子慕不是说陈子善被送回乡下老家去了,怎么自个赶车回来了。” “在京城过惯了富足日子,搁谁谁也不乐意回乡下去。” “陈子善,你赶车不错啊,改日给小爷当车夫啊。”楼上有人喊。 陈子善抬头看了眼,是原来跟他玩得好又被陈子慕拉拢过去的人,他也没骂回去,还哼着小调把马车赶往忠顺伯府的方向。 他乡下出身又如何?他无法传宗接代又如何?他独具慧眼,抱上公主的大腿,从此改邪归正了。 那人见陈子善这般模样,冷嗤,一个京城笑柄有什么好傲的。 有人看陈子善去的路不是陈府,便怀着好奇的心跟上去。 * 忠顺伯府,原来的英国公爵位是先帝时期靠从龙之功受封的,如今降为忠顺伯,宅邸还是那一个,其实算是逾制的,可见陛下对先皇后这个娘家还很宽容。 张嬷嬷刚带着金儿木儿要过来搀扶,楚攸宁已经利落跳下马车。 对此,张嬷嬷已经彻底放弃改造了,有公主这个身份在,以及公主强大的力气和掷地有声的气势,循规蹈矩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倒不如让公主大大方方随性发挥,只要陛下不说,谁敢说她半句不是。 不过,她还是带人上前帮忙整整衣裳,正正头饰,公主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淡雅色的对襟齐腰襦裙,早知道公主是要来忠顺伯府就该换身更华贵的,这件显得有点素了。 因为好奇跟过来的人,看到马车里轻盈跳下来一个娇软动人的小美人,小美人还带了奴仆护卫,便以为这是忠顺伯府家的亲戚,半路遇上陈子善正好给救了,让他跟着一块回京,做为酬劳,陈子善只能给人当车夫。 然而,这么个小美人,前一刻还身姿曼妙,下一刻就把大刀扛肩上,还是陈子善毕恭毕敬递的。 围观群众:!! 吓死小生了! 楚攸宁看着忠顺伯府紧闭的大门,都不用她说,归哥儿就哒哒哒跑上去踮起脚尖抓门环叩门。 “谁家小孩?去去去!”门房开门看了眼,见是个小孩又啪的关上门。 归哥儿又继续敲。 云姐儿也敲起另一边的门环,“开门,我公主婶婶前来登门拜访。” 一听小姑娘说的是“公主婶婶”,之前在茶楼上喊陈子善当车夫的男人脸色都变了。 居然是攸宁公主!原来陈子善搭上了攸宁公主,难怪敢那么傲。 里边的人听见了,又打开门,凶神恶煞地恐吓,“公主会不知道拜访人需要提前递拜贴这个礼数吗?再乱敲抓你们去见官。” 所以说,有些人是不需要给脸的,因为给了他们也不要。 “那讨债呢?还需要拜贴吗?”楚攸宁上前一脚就将那恐吓幼崽的男人踹飞出去。 围观群众惊呆下巴。 “哇!我何时才能像公主婶婶这么厉害呀!”归哥儿跟在后面也学着踢了一脚,结果差点没站稳摔倒,还是楚攸宁及时拎了他一把。 “努力长大还是有可能的。” 归哥儿小小的脸上满是憧憬,握拳,“嗯!我要像公主婶婶一样。” 程安看了眼归哥儿,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府里的主人。 忠顺伯带着忠顺伯夫人还有其他几房一同迎出来,看到肩扛大刀的公主就是一怔。 再看公主身后带着的一群人,除了身边几个小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嬷嬷,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兵,倒也算是公主出行的正常排场。 “见过公主。”所有人都对楚攸宁拱手的拱手,福身的福身。 “公主,您来怎么也不派人来说一声,是伯府怠慢您了。”忠顺伯夫人上前就想要握楚攸宁的手表亲近。 楚攸宁看这堆了一脸假笑的女人,避开她的手,扫了眼这忠顺伯府,“我母后说让我来要回忠顺伯府欠的债。” 场面忽地一静,忠顺伯府的人只觉得空气都阴冷了许多。 忠顺伯就想到那庄头说中邪说真话的事,还有当日在大殿上,他儿子也是突然说了真话。 这到底是攸宁公主中邪,还是皇后显灵? “公主莫要胡说,皇后娘娘早已含笑九泉,您若总是借娘娘的名号来说,是要扰得她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楚攸宁点点头,“她也是这么说的,让我来要债,她才好安宁。” 忠顺伯:…… “公主先里边请。”忠顺伯让开路。 楚攸宁牵着归哥儿,扛着刀昂首阔步往里走。 到了堂上,楚攸宁坐下,把归哥儿揽在身前,姐妹花主动站在她两边,沈思洛这么大个人倒是被安排了个位置。只是刚坐下,沈思洛就被上茶的丫鬟不小心泼了茶水。 忠顺伯夫人皱皱眉,“这丫鬟笨手笨脚的,沈姑娘真是对不住了,不如您先跟丫鬟下去更衣吧。” 张嬷嬷是宫斗老手了,从看到丫鬟泼茶就警惕起来,让金儿跟着一块去。 张嬷嬷贴耳跟楚攸宁说了她的猜测,楚攸宁没想到这世界对女性这么苛刻,什么碰见外男或者落水被救就得嫁了。 她把刀往桌上一放,“我想,应该没人敢动我的人。” 在座的忠顺伯府的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几个女人互相交换眼神,得知都不是彼此示意的,那纯粹是意外也就放心了。 言归正传,忠顺伯放下茶盏,“知道公主缺粮,昨日我便让庄头连日将粮食给公主送去,谁知刚巧叫公主遇上了。” “那他应该也告诉你,我母……他良心上过不去,已经如实坦白了。”楚攸宁想想,忠顺伯说得对,皇后在下面待得好好的,说不准已经有了第二春,她还是别总打扰她老人家了。 这是哪门子的良心过不去! 忠顺伯更加怀疑是楚攸宁搞出来的鬼。 幸好,提前得到庄头通知,他们早有对策。 “公主,这事是我们对不住皇后娘娘和您,竟然没发现家里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他能娶妻还是皇后娘娘惦记着的,怎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忠顺伯让人把缩在一边的裴三爷押上来,跪在楚攸宁面前。 裴三爷只跪在地上缩着脑袋不发一语,看起来就像是默认了这罪名。 张嬷嬷没料到这裴三爷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当年皇后还是姑娘时,她跟在身边可没少见他这副含胸驼背的的样子。 张嬷嬷上前小声说忠顺伯府似乎打定主意要让裴家三房背锅的事。 楚攸宁用手挡住嘴巴,和张嬷嬷说悄悄话,“他上次牺牲了儿子,这次牺牲弟弟,下次是不是要牺牲老娘了?” 她挡是挡了,但是声音可一点也没变小。忠顺伯背在后的手一点点攥紧,脸色再如何克制也逐渐转青。 他运了运气,强忍怒火道,“是忠顺伯府所托非人,让公主损失惨重,三房随公主处置,至于欠缺的亏空,伯府倾家荡产也得给公主填上。” “那你拿来吧。”楚攸宁伸出手。 忠顺伯:…… 这时候不是应该跟他客气几句吗?然后他再顺水推舟,往后推。 他发现事先想得再好,算计得再妥帖,在攸宁公主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 “公主,是三房欠下的账,您就算要找也该找三房啊。”忠顺伯夫人还想把账都推到三房头上。 “父债子还,子没有当然是父还,还是你更愿意我去找老伯爷要?老伯爷没有,最后还是得找你要,老伯爷的债也是你这个儿子的债嘛。” 忠顺伯都要被她给绕晕了。 * 另一边,沈思洛跟着那丫鬟走,越走越发现不对,可是想走却来不及了,前头已经有一群人正追着一个男子冲过来。 很快,那个男子被抓住按在地上,被发丝掩盖的脸露了出来,她心头一震,那不是四哥的至交好友吗? 裴六公子,将军府还未出事的时候,这位就经常随四哥回将军府玩,四哥去了边关后自然就跟将军府没了来往,还是去年四哥回来述职这裴六公子才再又出现。 裴延初看到沈思洛,无疑是黑暗里看到了亮光,他朝她喊,“沈姑娘,劳你帮我去跟公主说一声,事情与三房无关!” “沈姑娘,求求你帮帮六公子。”带沈思洛过来的丫鬟抓着沈思洛的手求救。 “住手!” 沈思洛看到裴延初狼狈地被按在地上,她冲上前,凭着练过的几招,赤手空拳打开那几个家丁,扶住站都站不稳的裴延初。 “你没事吧?” 裴延初抓住纤细的手臂站起来。 家丁似乎知道这人伤不得,只围着不敢再上前。 “多谢沈姑娘相救,没甚大事。”裴延初赶紧松开抓着的手腕,让丫鬟扶着他。 “你流鼻血了。”沈思洛想也不想,拿出手帕给他按上。 “多谢沈姑娘。”裴延初接手按住,帕子上兰花的香味随着血腥味钻进鼻子里,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沈思洛被碰到手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不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四哥的至交挨打不管。 “公主就在前头,你是亲自去跟她说,还是我代为转达?”沈思洛问。 裴延初看了眼还想围上来的家丁,嗤笑一声,推开搀扶着他的丫鬟,语气里带着一股狠绝,“我亲自去。” 沈思洛看他一边按着鼻子,一边踉踉跄跄往前厅走,也赶紧跟上去,他走不稳了就搭一把手。 她再次清楚地知道,作为庶女,生在镇国将军府有多幸运。若是换别家,被退亲的她估计会被家里随便物色一户人家给嫁出去了吧?她亲哥也会如同这六公子一样,一直被打压,不会有上战场立功的机会。 …… 这边,楚攸宁又吃完两块点心了,忠顺伯府还没考虑好。 她拍拍小手,拿起刀起身,“看来是更乐意我去找老伯爷了。” 几个小的眼睛放光。 “公主,就算您仗着身份尊贵不喊我一声舅舅,家父也是您外祖父,您喊一声不为过吧。” “别跟我攀关系,伤粮。”楚攸宁铁面无私,想赖账,没门! 忠顺伯:…… 骂也骂不得,吵也吵不赢,这就是他夫人说的攸宁公主好说话,好忽悠? 忠顺伯夫人表示:谁知道公主突然长脑子了。 “不敢劳烦公主,老夫已经来了。” 两鬓斑白的老伯爷在管家的搀扶下走进来。 他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张嬷嬷身上,“当年夫人选得好,你对皇后忠心耿耿。” 张嬷嬷一听就知道是要她帮着劝公主呢,还当她是府里的人不成。 “老伯爷过奖了,奴婢这辈子只忠于皇后娘娘一人。” 老伯爷老眼闪过不悦之色,“既然忠于皇后娘娘,就不该怂恿公主来外家闹。” 啪! 楚攸宁把刀拍回桌上,上下扫了老头一眼,张嬷嬷可是她的人,哪怕这老头倚老卖老也不能骂。 “老伯爷,我找你是要债的,别东扯西扯,有钱还钱,没钱还什么都可以,能折现就行。” “公主,老夫可是你的亲外祖父,就算你身份尊贵,老夫当不起你一声“外祖父”,也不至于到让公主亲自逼上门要账的地步。”老伯爷沉着脸。 楚攸宁笑了,“你拿我母后的钱帮昭贵妃对付我母后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你是我外祖父呢?” “信口胡言!”老伯爷怒而拍案。 楚攸宁也跟着拍案,“敢做不敢认,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是骂他不是男人了,还骂得这般难听,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人这般辱骂过。 “你放肆!我是你外祖父,岂容你如此不敬。” 楚攸宁放出精神力压过去,“我现在六亲不认。” 跟她比气势,别以为他年纪大她就得忍让。 “父亲!” 忠顺伯赶紧上前扶住身子发抖,快要被气昏过去的老伯爷,瞪向楚攸宁,“公主,难道您想担上气死外祖父的罪名吗?” 张嬷嬷可不愿让这污名往自家公主头上泼,她上前一步,冷厉道,“老伯爷,娘娘生前什么也没计较,是看在伯府是生她养她的那一点情分上,否则,焉有忠顺伯府在。” 楚攸宁眼眸一闪,果然皇后的血崩跟她亲娘有关吧? 她精神力一扫,“别装昏,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真的昏。” 老伯爷倒宁愿自己真昏过去了,方才那压过来的气势让他许久没感受过了。 他“悠悠转醒”,“去!哪怕搬空伯府也要把钱给公主还上。就算是三房造的孽,只要没分家就还是伯府的责任。” “祖父言重了,三房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裴延初带着伤走进来,眼里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程安知道忠顺伯府把三房推出来顶罪,而裴延初却没出现就知道情况不好,没想到会不好到这种程度,他原本还想着等公主这边完事了就去探探的。 “延初。”一直缩着脑袋的裴三爷终于有了反应。 他焦急又愧疚地看着裴延初,看到儿子望过来眼中所透出的失望,他痛苦地抱头。 “咦?你居然是这家的。” 楚攸宁认出裴延初就是那日在户部被她临时抓壮丁的男人,此时的他完全没了上次在街上摇着扇子跟陈子善抢女人的风度翩翩样,嘴角挂彩,头发衣衫都有些凌乱,挺狼狈。 “公主,上次我就想自报家门了。”裴延初露出一抹笑,对楚攸宁拱手,“在下裴延初,出自忠顺伯府三房。不过,我倒宁愿不是生在忠顺伯府。” 楚攸宁看了眼地上被推出来背锅的裴三爷,点点头,“我也觉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爹不是干坏事的料。” 裴延初大笑,笑里有悲,“公主慧眼,家父不但没那个胆,还自以为为自己的儿子好。” 裴三爷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 楚攸宁点点头,“那你这个爹还是能要的。” 裴延初发现这个攸宁公主虽然说话直接,但是句句入心。他点头,“公主说得没错,比起说舍弃自己的儿子就可以舍弃的人来,家父算是顶好的了。” 忠顺伯被这一暗喻脸色阴沉,不得不舍了他儿子保忠顺伯府是他心中的痛,戳一次痛一次。三房享着伯府的荣华,还敢嘲笑他。 “够了!你三房敢做出蒙蔽先皇后的事让伯府蒙羞,今日我便做主将你们三房逐出伯府,往后好自为之!”老伯爷果断弃车保帅,贪墨皇后钱财这罪名是不能落在忠顺伯府头上的。 裴延初上去扶起他爹,“三房是要走,不过不是因罪被逐,而是分家,贪了皇后娘娘钱财的事,我们三房不认!” “延初。”裴三爷抓住裴延初的手,让他忍。 “父亲,你认这个罪是可以让我们三房如愿脱离伯府,让我能施展抱负,可您想过没有?往后要我如何面对镇国将军?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谈何施展抱负?” 庄头回来把事情上报后,忠顺伯府几房商议过便决定将罪名推到他爹这个没用的庶子头上,条件是他认下这罪名,伯府帮他还账,三房也由此可以被分出去自立门户。而为了能成功把罪名扣在他爹头上,伯府怕他坏事还特地把他关起来,真是什么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 裴三爷低下头,“是为父错了。” “想走直接走就行了,又不是世界末日,大男人的还怕养不活自己和家人?”楚攸宁不解,这样的家还待来干嘛? 裴延初摇头,“公主不了解这些,哪怕搬出去了,若是伯府有意施压寸步难行。” “这个简单,我罩着你,他们敢找你麻烦,你来找我。”楚攸宁对这裴延初的印象还不错,她记得给沈无咎小黄书的就是他,能互相分享小黄书的,关系不是一般好。 裴延初一怔,没想到公主会主动帮忙。他赶紧躬身道谢,“多谢公主。” 陈子善心里唏嘘,公主来一趟还顺手帮裴六解脱了,裴六往后也算是公主的人了吧?他突然有了危机感。 …… 皇宫,景徽帝正对着户部呈上来的礼单发火,听说好不容易打发出城的闺女又进城了,只觉眼前一黑。 就因为她闹出来的一出出事,他都坐这上头批多少奏折,看多少奏章了。 再一问,好嘛,原来是拜访外祖家去了。他就说嘛,攸宁之前对外祖家那么亲近,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还无情的那种。 刘正看了景徽帝一眼,低头说,“陛下,公主是到忠顺伯府要债去了。” 第 38 章 第 38 章 景徽帝:!! “要什么债?”他闺女讨债还讨上瘾了不成? “听说是皇后娘娘托梦让公主去要回忠顺伯府欠的往年各铺子庄子所得盈利, 有孝心的公主就提刀上门要债了。” 景徽帝忽然觉得背脊有点凉,“攸宁怎么不是祖宗显灵就是皇后托梦, 朕要不要找个大师给她看看。” 刘正很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 到时候怕是公主给大师看还差不多。 景徽帝也就是嘀咕一下,想到楚攸宁最近的动作,他拧眉, 心里不痛快, “将军府很穷吗?为何攸宁嫁过去整日想方设法要粮要钱?” 刘正犹豫,“连年战事, 镇国将军府一直往里贴补粮草等。” 景徽帝顿时有些心虚, “也不知内阁是做什么吃的, 粮饷这么大的事也能如此轻率。” 这个刘正不敢接话。 景徽帝的目光又扫到要给越国人带走的礼单, 想到国库都要掏空了, 忠顺伯府还敢昧下属于皇后的钱财, 于是火气没处发的他迁怒了。 “刘正,传朕口令,忠顺伯府不敬先皇后, 你亲自带人去把忠顺伯府给朕抄了!” “陛下, 只抄家吗?” 景徽帝叹息, “只抄家, 爵位和官职还是留着吧, 朕怕皇后夜里来找朕。” 刘正正要下去颁发圣谕,景徽帝又叫住他, “赶紧让攸宁回去陪驸马, 告诉她以后这种事让人来找朕, 朕给她做主就行,丢下驸马一个人在庄子上养伤像什么样。” 刘正看陛下这么怕公主惹事的样子, 心里感到好笑又心酸,倘若庆国强大,何需担心公主惹事收不了场,千方百计要自家公主避开。 …… 于是,楚攸宁这边,忠顺伯府被逼得刚不得不答应准备核算过往所欠的账,交接田产铺子等管理权,圣谕就来了。 忠顺伯府瞬间乌云罩顶,一个个脸上跟天塌了似的。 老伯爷直接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伯府除了忠顺伯留下来招待刘正,还有三房的人不动,其他人都火急火燎搬着老伯爷回后院。 楚攸宁跟刘正叉腰瞪眼,“都抄家了,那欠我的那份呢?” 这昏……皇帝是不是太会捡便宜了?她来要债名正言顺,他这是趁火打劫啊。 刘正笑咪咪地说,“公主放心,陛下会让人算清楚忠顺伯府这些年亏空的账,到时再一并给您。” “能马上拿到手,我为什么还要再等一道程序?其他的我不管,得先算出欠我的那份。”能拿现成的干嘛不拿。 “成。”刘正看了眼跟在公主身边的几个小孩,有种公主是带小孩来玩过家家的感觉。 他微微躬身,“公主,陛下还说了,您把驸马一个人扔庄子上不妥,该早点回去陪着驸马才是。” 楚攸宁摆手,“我让小四陪着呢,沈无咎不会觉得无聊的。” 刘正哑然,原来四殿下在公主这里还有这个作用吗? 楚攸宁看禁军分成几队井然有序往伯府后院去,她打起小算盘,“既然已经抄家了,那是不是我要什么都可以自己选?” “公主可以选,到时估算出相应的价格即可。”刘正以为楚攸宁看上忠顺伯府的库房了。 “那忠顺伯府应该还有粮食吧?走,向粮仓出发!”楚攸宁拿起大刀,率先往伯府后院走。 刘正:…… 攸宁公主这是跟粮食杠上了吗?在宫里开口跟陛下要的是粮食,去户部也是要粮食,听说忠顺伯府有今日也是因为公主半夜抢粮抢到自个头上了,这会还是要粮食。 “呀!早知道带上我的小木剑了!”归哥儿后悔的奶音响起。 “公主婶婶,我们也帮忙找。”云姐儿和如姐儿手牵手跟着往前冲,几个小的好似比赛谁先找到。 沈思洛也顾不上身上的茶渍了,兴奋地跟上去,还掩饰说,“归哥儿,云姐儿,你们慢点儿!” 大大小小一群人,明明瞧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可气势像是狼入羊群般。 裴延初看了嘴角微勾,想起手里还拿着人家的帕子,捏了捏,小心叠好等改日洗好了再还回去。 他倒不担心,反正只是抄家,他们三房今日闹这一出,伯府也不会分他们半个铜板了,在他看来,抄得好! 刘正来得太快,完全没给忠顺伯府反应的机会,只能看着一队队整齐的禁军向府里四面八方而去。忠顺伯倒是想阻止,可是不敢,那是违抗圣命。 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这地步了?忠顺伯整个脑子都嗡嗡的。 他上前给刘正递了很大一个红包,刘正也不瞒着他,“陛下是要让公主陪驸马去庄子上静养的,谁知公主今日又入城了,出了事伯爷担待得起吗?” 忠顺伯想说公主会出什么事,出事的只会是别人。忽然想到公主与越国人不对付,他顿时冷汗涔涔。 倘若公主再惹上越国人,就不是抄家那么简单了,是亡国啊。所以,忠顺伯府是被迁怒了。 而方才借着扶老伯爷回后院的其他人都跑回自个院子把能藏的东西藏起来,能藏一点是一点,他们唯一能庆幸的是只是抄家。 张嬷嬷暗自冷笑,忠顺伯府不是投靠昭贵妃吗?这时候怎么不见找昭贵妃来救他们。 都不用楚攸宁用精神力扫,张嬷嬷就能把人直接带到伯府的粮仓了。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伯府内里修建也是没有大动的。 禁军们抄家都是先抄书房库房之类的,粮食倒是不急,反正一时半会也没人搬得走,更没人会选择藏粮食。 所以,楚攸宁这队伍就畅通无阻来到伯府的粮仓所在,看到伯府的粮仓跟库房建在一块,她还赞赏地点点头,和平世界难得有人把粮食看得和金钱一样重要。 粮仓旁边就是伯府的库房,已经有一队禁军准备往里冲。看到楚攸宁过来便以为她看上了这里,赶忙行礼让路。谁知楚攸宁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往旁边的粮仓里去了。 禁军们一度怀疑公主走错路了,等了等,没见攸宁公主出来,这才相信攸宁公主真的是奔着粮食去的。 假装昏倒回后院藏东西的老伯爷一听楚攸宁带人去了粮仓,眼前一黑,这下是真的昏了。 忠顺伯府的粮仓贮存的都是给府里主子吃的,壳都脱好了,全都是精粮,大米、小米、面粉、大豆、红薯、土豆等,都是上等的,放在大缸小缸里,一缸缸摆着,上面贴了字标明哪缸是什么粮。 整缸搬走是不可能的,那就还得装袋子。除了粮食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干货,都是供府里主子吃的,品质没得说。 既然搬不走,那就装吧。 明明除了三个小的,不,哪怕是云姐儿和如姐儿也知道银钱比粮食贵重,可是大家这会却好像全世界只剩下粮食,装起粮食来脸上都带着诡异的满足,大概是将军府一直以来都为粮食发愁的缘故。 人多,粮不多,没多久就都装完了。 楚攸宁习惯性用精神力扫了眼,忽然咦了一声,上前单手将一口大缸拎起来放到一边。 所有人目瞪口呆,见楚攸宁扔人太多次也就没那么稀奇了,但是拎一个大缸,那视觉太刺激。 楚攸宁把缸稳稳放一边,上前踩了踩地面,地板裂开,她将那青石板拿开,露出下面一层木板。 程安愕然,这,这也行?他有种预感,又有人要倒霉了。 楚攸宁敲敲木板,然后手掌贴上去往后一推,木板被推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入。 “这粮仓还是两层的,里面肯定藏更多粮食。”楚攸宁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张嬷嬷也没想到伯府还在粮仓里挖了个密室,却不认为这底下藏的是粮食。 谁会想到最宝贵的东西会藏在粮仓,就算府里来了霄小也不可能是为偷粮而来,比如遇上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抄家,粮食也是最被忽略的一处,一般都是到最后才搬,谁会料到底下还藏有密室。 可能是被密封久了,里面不通气,一打开木板,里面有股难闻的气息往上涌。 等了会,气味散得差不多了,楚攸宁正要往里跳。 “公主,让属下先进去看看究竟。”程安赶紧将楚攸宁拉到一边,纵身往下跳。 “公主,程安做得对,往后这种事得让人先往里探探,谁知道有无危险。”张嬷嬷劝道。 楚攸宁点头,她习惯了带头冲,猛一被抢,还有些不适应。 没一会儿,下面亮起了火光,是程安用火折子点燃了里面的火把。 楚攸宁第二个跳下去,归哥儿也想下去,就朝他公主婶婶伸手,“公主婶婶,抱。” 张嬷嬷刚想阻止,楚攸宁已经在下面伸手,“跳下来。” 归哥儿看了眼黑暗的洞口,还是有点怕的,但是他相信那么厉害的公主婶婶能接住他,他眼睛一闭,抱着自己往里跳,很快就落进公主婶婶香香软软的怀抱里了。 楚攸宁放下归哥儿,又看向上面两个跃跃欲试的姐妹花,“你们要下来吗?不过下面不是很大。” “下面没什么好玩的,云姐儿和如姐儿就别下去了,等公主把东西带上来再看也不迟。”张嬷嬷劝阻,又不是下去玩的。 姐妹花毕竟比较大了,也知道轻重,不一定非得下去。 陈子善倒是想下去,但他看看自己的身板,还是算了。 归哥儿被放下来后,面对昏暗狭窄的空间还是有点害怕,小手悄悄抓住他公主婶婶的衣裙。 底下并没有楚攸宁以为的粮食,而是放了一口口大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随便就能打开。 楚攸宁上前随便选了口箱子打开,差点被闪瞎眼。 归哥儿惊得瞪圆了眼,“哇!好多金子!” 上面的人听到声音,立即明白他们怕是挖到伯府真正的藏宝库了。 楚攸宁打开全部箱子,都是金银珠宝,中间那口箱子里还放了个木匣子。 毕竟底下空气不是很好,楚攸宁让程安把归哥儿举上去,让上面的人抱出去。她才抱起木匣子顺着木往上爬。 上来后,她让人下去把东西都装上来,自己则是盯着带上来的木匣子瞧。 “公主婶婶,这里面是最值钱的宝物对不对?”归哥儿跟着蹲在旁边往里看。 姐妹花也挨着归哥儿旁边蹲下,接着是沈思洛,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好奇地盯着楚攸宁特地带上来的木匣子。 “应该是。”不值钱都对不起这个装它的木匣子。 匣子外面上了锁,楚攸宁用手一掰,锁就给她掰断了。 里面没有所谓的宝物,有的只是一本没有书名的书。 “书?公主婶婶,书是什么宝物啊?”归哥儿有些失望,他最不喜欢念书了。 “可能是藏宝图。”如姐儿也发挥想象。 楚攸宁听说是藏宝图,萎靡的心瞬间又活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寻宝了。 她立即把书拿起来打开一看,又萎了。里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字,让她连看都不想看写的是什么就往后一丢。 陈子善连忙接住,他不像公主,脑子里除了粮食就没别的。能藏在粮仓这地方,还藏得这么隐秘,八成有问题。 果然,他刚翻开第一页就被“大皇子”三个字给惊住了。 这是一本账册,上面记载着忠顺伯府给大皇子的每一笔钱,原来忠顺伯府是大皇子的钱袋子啊。 “公主,这是一本忠顺伯府和大皇子金钱往来的账册,上面也记载了皇后田庄每年所得也给了昭贵妃和大皇子的帐目。”陈子善声音颤抖,今日这事怕是要记入史书了。 跟攸宁公主在一起果然很刺激,不是抢户部就是抄别人的家,刚发现真正的藏宝地,这次连账册这种罪证都出来了。 楚攸宁眼睛又亮了,她把账册拿回来,“那当然得让昭贵妃和大皇子赔。” 张嬷嬷更是情绪高涨,昭贵妃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最后,楚攸宁带上账册,满载而归。 一群人出来的时候正好和抄隔壁库房的禁军再次迎面对上,云姐儿和如姐儿抬着的小麻袋袋口忽然松了,一个个金元宝掉出来。 !! 刚还在抱怨堂堂伯府库房就那么点东西的禁军们傻眼了,所以,攸宁公主早就知道粮仓才是藏宝的地方才会选择粮仓吗? 他们再看向镇国将军府的家兵一个个肩上扛着的麻袋,袋子表面凹凸不平,还重得压弯了腰,明显里面装的不是粮食。 里面该不会都是金银财宝吧?居然到需要用麻袋装的地步!再看他们这边小心翼翼抬着的箱子,里面没几样东西,这一对比,顿时觉得有点丢人。 …… 楚攸宁带着人往外走,走到半路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那里等着。 老妇人见楚攸宁过来就主动迎上来,等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账册,神色一变,凄然道,“公主,这是您母亲的娘家啊!您怎狠得下心这般做。” 楚攸宁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老妇人的身份,是皇后的亲娘,也是害得皇后血崩的那个。据说皇后去了之后就称病不出了,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怎么的。 张嬷嬷脸色一沉,挡在楚攸宁前面,“老夫人,娘娘对伯府早已仁至义尽,公主要如何做都无愧于天,反倒是伯府,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楚攸宁可没张嬷嬷这么遮遮掩掩,她直接问,“我母后把这当做娘家,那她娘家还要了她的命呢。” 其余人心中狂跳,他们好像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宫廷秘闻,要不要先回避? “你胡说八道!那日就我和张嬷嬷在,我怎会害死自己的女儿。”老夫人声色俱厉。 “谁知道呢,兴许她不是你女儿吧。”楚攸宁随口一说,丢了个精神暗示过去,让她说实话。 像这种心里有鬼,神经衰弱,毫无意志力的人最容易中招。 老夫人神色一恍,“你说对了,我不是她亲娘,当年小姑子怀了遗腹子跑回娘家,与我同时生产,小姑子把孩子换了,这个真相直到小姑子死了都没人知道。后来,皇后入宫多年一直没有身孕,昭贵妃怂恿伯爷将她送入宫帮皇后固宠,昭贵妃为了得到伯府的支持才将身世和盘托出。虽然知道昭贵妃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我们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楚攸宁微张着嘴,她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可怜的娘娘啊!”张嬷嬷掩面哀泣,为皇后不值。 难怪昭贵妃入宫后,伯府所有的资源都朝昭贵妃倾斜了。裴家的爵位是因为从龙之功得来的,娘娘就以为裴家为了下一个从龙之功才这般,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嬷嬷,你要换个想法,至少皇……我母后不是死在自己的亲娘手里。现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以毫无负担了。”楚攸宁赶忙安抚。 老夫人晃晃脑袋,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神色惶恐,不住地摇头,“不!这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说出来,不可能的。” 楚攸宁看了她一眼,带头走人。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这人是疯是傻都与她无关。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养了那么多年,皇后也尽力帮着娘家,对娘家做的那些过份的事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到头来说弄死就弄死,真不是人。 她也不是霸王花妈妈们亲生的呢,霸王花妈妈们就对她那么好,虽然她没有身世交换这一出。 唉!末世虽然没吃的,有打不完的丧尸,过着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明天的日子,起码人人是千方百计为了活着,而不是搞出那么多复杂的爱恨情仇。 “公主婶婶,可以走了吗?”归哥儿抱着一个小布袋凑过来,小布袋里装有几个小金元宝,还有一些珠链首饰,这是公主婶婶说他可以给他娘挑的,因为之前摸过面粉,脸上都沾上了,跟个小花猫似的。 他能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了,声音都收着。 早在听到关于皇后被害死的话时,沈思洛就把三小带到另一边去了,这些还不是他们能听的。 “走着!”楚攸宁用手指刮刮他沾了面粉的小脸蛋,还是小幼崽可爱。 * 忠顺伯自打知道楚攸宁去了粮仓就不安,可刘正在他又不能走开,从没有一刻坐自家凳子像这般如坐针毡过。 攸宁公主到底什么毛病,那么多金银珠宝不要,偏要粮食! 楚攸宁一行人回到前院的时候,忠顺伯看到楚攸宁的人搬出一袋袋粮,心里直打鼓。应该不会被发现的,那么大的缸底下,砌上那么厚的砖。 然而,等看到楚攸宁走到刘正面前,很随便地扔给刘正一本书,他就知道,忠顺伯府完了! 刘正接住书,“公主,这是?” 第 39 章 第 39 章 刘正原本还在看公主这一行人, 哪怕是最小的孩子也没空手出来,没想到公主随手就扔来一本书。 楚攸宁说, “上面写着昭贵妃和大皇子欠我母后钱, 你回去让父皇给我要回来,我就不进宫了。” 这信息量有点大,刘正一时有些消化不来, 只觉得手里的“书”有点烫手。 见刘正不说话, 楚攸宁把肩上的刀放下来戳地面,“还是你希望我进宫找昭贵妃谈谈?” 刘正见她又开始拿刀尖戳地面, 一戳一个坑, 这要是让公主进宫昭贵妃还有命在吗? “公主放心, 奴才会如实禀告陛下, 书也会呈上去的。” 楚攸宁点点头, “我只要那个粮仓里的东西, 剩下的账就不用算了,我父皇也挺不容易的。” 刘正被公主突然的懂事搞得有点懵,总觉得公主对陛下不会这么贴心。 陈子善听了赶紧让大家把金银珠宝都搬出去, 先运回将军府再回来运粮, 别等得刘公公反应过来了充公。 程安忍不住想要同情陛下了, 粮仓里的密室显然才是忠顺伯府好几代的家底, 公主说要粮仓里的东西就够了, 里面的东西也包括底下密室里的钱财,没毛病。 忠顺伯此时已经顾不上公主一行人肩上扛的是粮是钱了, 他满脑子只想如何挽救岌岌可危的忠顺伯府。 账册被发现, 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与皇子勾结贿赂之罪, 若是再有昭贵妃帮忙求情,又有秦阁老说情, 应该罪不至死。 就在忠顺伯想得美的时候,就在刘正以为楚攸宁说完了的时候,楚攸宁又抛出一个王炸。 “对了,谋害皇后是什么罪来着?” 刘正瞪大眼,“公,公主,您说什么?” 别,别这么吓人!他承受得住,宫里的陛下未必承受得住。 忠顺伯闻言,脸色骇然,浑身发软,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下,忠顺伯府是没救了,彻底完了。 裴延初也神色巨变,如坠寒潭。 在他以为今日过后就可以搬离这里天高海阔任逍遥,没想到忠顺伯府胆大包天,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分家也逃不掉。 舍弃皇后支持昭贵妃也就算了,连皇后都敢害,他们怎么敢! 楚攸宁完全不知道自己扔了个什么样的炸弹,她简单概括,“简单来说就是,我母后不是老忠顺伯亲生,昭贵妃才是,他们为了帮昭贵妃,于是害我母后血崩,害小四一出生就没了娘。” 刘正:!! 他现在捂耳朵还来得及吗?这么大的事他并不想听。 “不可能!”忠顺伯不敢置信地出声,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难怪父亲可以为了跟昭贵妃投诚,让母亲去谋害皇后,如果昭贵妃才是他妹妹,那就说得通了。 楚攸宁懒得管他,跟刘正说,“事情真相就是这样,你回去让我父皇看着办吧,不用再顾虑忠顺伯府是母后的娘家了,该砍砍。” 楚攸宁说得轻轻松松,刘正听得胆战心惊。 陛下这下需要顾虑的怕是,忠顺伯府是昭贵妃的娘家。 刘正看了眼连喊冤都喊不出来了的忠顺伯,“奴才这就回宫禀明陛下,让陛下圣裁。” 楚攸宁点头,“让他裁得公正一点,不然我母后可能会在夜里来找他谈谈人生。” 刘正头皮发麻,“这么大的事,要不公主还是跟奴才入宫?当面跟陛下说比较妥当。” 楚攸宁摆手,“我忙着呢,不去了,听说出嫁了的闺女总是回娘家不好。” 刘正:…… 突然讲究起来的公主让他很不适应。 楚攸宁把张嬷嬷拉过来,“让张嬷嬷跟你进宫说清楚,再没有比嬷嬷更清楚来龙去脉的了。” 张嬷嬷不着痕迹地把公主扶她换成她扶公主,“公主,您要去忙什么?” 居然连进宫都顾不上。 一点也不想进宫扯皮的楚攸宁想了个绝美的借口,“我父皇说得对,把沈无咎一个人扔在家不道德,所以,我要去给沈无咎买糖葫芦。” 刘正:“……” 张嬷嬷自认为已经习惯公主的随性,但还是有点傻眼。 进宫见陛下居然还比不上给驸马买糖葫芦重要? 刘正再次恨自己长了耳朵,这话要是被陛下知道,陛下估计又要糟心了。 “嬷嬷,你放心,若我父皇还不按罪严惩昭贵妃他们,我亲自帮母后报仇。”楚攸宁白嫩圆润的手指弹弹刀身,发出轻鸣声。 事情的真相结果已经有了,要是景徽帝还偏袒,那就按她的方式来好了。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也是因为人家那玉佩才有穿越这场际遇,这个仇无论如何她得帮忙报。 张嬷嬷倒不怪楚攸宁,若不是她,这个真相只怕永远也不会被揭开。何况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公主,能替娘娘找出真相,让娘娘可以瞑目就已经是最大的孝顺了。 想到她说要去给驸马买糖葫芦,张嬷嬷想说驸马不是小孩,已经过了吃糖葫芦的年龄。不过,公主舍得给驸马买吃的,证明和驸马感情好,要知道公主可是把吃的看得很重。 张嬷嬷忍不住望了下天,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公主的到来,才能让娘娘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才能为娘娘讨公道。 …… 刘正也不把禁军带回去了,直接让他们将忠顺伯府包围起来。原本忠顺伯府只是单纯的抄家,这下怕是要被抄家灭族。 其他忠顺伯府的人得知这变故,哭天抢地,大喊冤枉。 若说方才的抄家只是让他们觉得往后日子暗无天日,这会是在倒数自己的脑袋还能待在脖子上多久。 沈思洛看着蹲坐在一旁寂静无声的裴家三房,尤其是万念俱灰的裴延初,她凑到楚攸宁身边低声说,“公主,裴家三房算不算无辜?” 那是四哥的至交好友,总不能看着他被一块论罪,四哥知道了也定会想法子救人。 程安早已先一步遣了人回去把这事告诉主子,裴公子跟主子交好,主子是断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听沈思洛这么说,也期待地看向楚攸宁。 楚攸宁这才想起她之前说要罩的人,她想都没想,直接指着裴延初一家对刘正说,“裴家三房是我的人,而且你来之前他们已经分家了,不算一家。” 刘正闻弦而知雅意,“既然是公主的人,那自然不算。” 人是公主要办的,公主说要放人,要饶过谁自是谁就无罪,何况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三房。再说,公主要保的人,闹到陛下那去陛下也会答应。 原以为要被一块问罪的裴延初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他赶紧拉着双亲上前谢恩。 楚攸宁让他们起来,还从被禁军抄出来的一堆金银珠宝箱里捞了一把塞给裴延初他娘,“这里大概抄也抄干净了,这些给你们当安家费吧。” 万没想到公主这么懂得替人考虑,裴三奶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无措地看她儿子。 裴延初被楚攸宁这么直接的善意感动到,又有些好笑。他再次郑重谢过,最后感激地看了沈思洛一眼,才带着双亲离开。 忠顺伯府其他人看到最不被看重的三房居然因为攸宁公主一句话就能全身而退,也纷纷凑过去求饶。 被以为容易心软的楚攸宁一个眼神都没给,转身让人把他们的战利品搬出去。 裴延初不用被一同问罪了,程安松了口气,见刘正要走,他暗叹主子料事如神。 公主来忠顺伯府要债果然惊动了陛下,就是不知道主子有没有猜到事情会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程安朝刘正走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下,将一封密信交给他,让他交给陛下。 刘正的心又是猛地一跳,驸马昨日才去的庄子,今日就有密信交上来了,还是如此慎重的交法,他只觉得还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你先给咱家透个底。”这一趟来忠顺伯府得知的大事太多了,若还是糟心事,他可以等陛下气消了再呈上。 程安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刘正精神一振,“有进展了?” 程安点头,刘正瞬间全身舒畅。有这个好消息在,陛下发再大的火也能消灭。 他说了句让程安赶紧护送公主回庄子,就带着张嬷嬷匆匆回宫了。 剩下的那是忠顺伯府自个等死的事了。 楚攸宁让沈思洛和几个小的先跟着运送队回将军府,至于之后还回不回庄子端看他们自己选择,又让程安亲自护送她的物资回将军府 。 程安本来不同意,他是奉命来保护公主的,自然该寸步不离,现在留下来算什么事。但是楚攸宁说打得过她就让他跟,程安顿时没话了。 虽然没交过手,但是程安觉得他未必打得过,还有公主那神鬼莫测的能力,他还是别丢脸了。 最后,楚攸宁只带了金儿一个婢女还有陈子善往街上去。 “逆子!” 刚走出忠顺伯府范围,一个穿着红色官袍的胖子怒气冲冲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个穿着青灰长袍的年轻男人。 来人是陈父,到了跟前他还记得楚攸宁是公主身份,躬身行礼,“臣通政使参见公主。” “你谁?”楚攸宁问。 “臣是这逆子的爹,逆子给公主添麻烦了,若是有得罪之处公主尽管罚他。”陈父指着陈子善道。 他一听说陈子善又跟着公主上忠顺伯府闹事了,气得赶紧赶过来把人逮回家,不然陈家迟早被他牵连。 他在忠顺伯府外有好一会了,原本抄家的禁军突然气势凶猛把忠顺伯府包围,一看就知道必定是抄出了什么罪证,幸好这逆子跟着公主出来了。 楚攸宁看向陈子善,又看看这个身材一样胖的陈父,“这个就是你那个不干人事的爹啊?” 陈父脸色一黑,指着陈子善就一阵狂喷,“你这逆子,自个做错事还在公主跟前诋毁自己的父亲,这是我教你的?” “不用他诋毁,你现在就不干人事。”楚攸宁下意识想摸刀,哦,她的刀顺便让程安带回将军府了。 陈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看向楚攸宁露出讨好的笑,“公主,这逆子就只会气人,臣要带他回去好好管教,您有何事可驱使臣的大儿。” 虽然早就不抱希望,但是陈子善还是被陈父这无耻的操作给恶心到了。见他得了公主青眼就想让陈子慕取代他? “子慕见过公主。”陈子慕对楚攸宁作揖。 楚攸宁看过去,摇头,“太丑。” 陈子慕:…… 他长的不好看,快要胖成球的陈子善就好看不成?攸宁公主对好看是否有什么误解? “公主觉得二弟长得好看?”说他长得比陈子善差,陈子慕是不服的。 楚攸宁点头,“哦。他胖,看着喜庆。” 这下连陈子善都怔住。所以,他能入公主的眼是因为他胖,图喜庆吗?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这身胖肉还能派上用场。 陈子慕嘴角止不住抽搐,“公主的眼光倒是独特。” 时下哪个姑娘家不是喜欢身材修长,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攸宁公主却专挑胖的,一无是处的人跟在身边。 楚攸宁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停在陈子善身上,“你是小?我怎么看你比他还大呢?” 陈父心里一慌,以眼神警告陈子善。 陈子善才不管他,陈父越不想他做的事,他偏要做,“公主眼光真好。” 他是他娘在陈父上京赶考那时怀的,陈父上京考中被榜下捉婿后立马跟官家小姐成婚,生下的孩子只比他小半年,他娘被贬为妾,他明明大一岁,却成了府里的二公子。 楚攸宁恍然大悟,“原来真是你比较大啊,这个世界流行把老大当老二养吗?” 这话一出,如无意外,明日早朝御史官的奏本上必然会有通政使一个名额了。 陈父觉得再待下去要完,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陈子善,“你跟着公主好好做事,不要再像以往那般净做糊涂事。” 这么多年,陈子善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这里得到好脸色,在这个男人眼里恨不得他和他娘没出现,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将是他一生抹不去的污点。平日里最爱做的就是拿他跟陈子慕比,说他哪哪比不上陈子慕。 如今看到他入公主的眼了,觉得他有用了,终于给了个好脸色。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陈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陈子慕灰溜溜地走了,这逆子如今入了攸宁公主的眼,是动不得他了,那还不如将他哄回来。 * 大皇子得到消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匆匆往宫里赶。 秦阁老也得到消息了,掌控朝政多年的首辅愣是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事情突然到了瞬息万变的地步。 他回过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打扫干净和忠顺伯府有不当往来的痕迹,第二件事就是趁圣旨没下来之前,派人去忠顺伯府,让忠顺伯夫人赶紧和离,哪怕被休也行,他则是穿戴好随时等陛下宣召。 消息灵通的人,有跟忠顺伯府是烟亲关系的,赶紧让嫁进去的女儿孙女和离,更狠的直接放弃任由自生自灭,总之就是撇清关系。 这么一件撬动整个京城的事,发生的功夫不到一个时辰,大皇子一派人人自危。 刘正回到皇宫,昭贵妃正站在景徽帝身后为他揉捏肩膀,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短短的时辰里忠顺伯府的天彻底塌了。 “陛下,忠顺伯府是打小养育臣妾的地方,臣妾一直将忠顺伯府视为娘家,忠顺伯府一向高风亮节,否则也不会打小收留臣妾与臣妾的母亲。攸宁公主说的事,那明明是皇后娘娘体谅忠顺伯府不易,有意帮衬伯府的。” 昭贵妃听说忠顺伯府的事后,怎么说忠顺伯府也是大皇子一派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做做样子,帮忙求求情,哪怕这忠顺伯府往后怕是没用了。 景徽帝闭着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揉捏,“忠顺伯府不易,朕就易了?朕的国库都被掏空了。” 昭贵妃:……所以陛下是想借此抄家填补国库吧。 “陛下说得对,忠顺伯府为国出力也是应当的。”昭贵妃赶紧顺着说。 景徽帝握住她放在肩上的手捏了捏,“还是贵妃善解人意,忠顺伯府近几年行事猖狂了些。” 昭贵妃嘴角冷勾,还不是怕攸宁公主找上门,干脆直接抄家打发了她。 这时,门外小太监禀报刘正回来了。 景徽帝让人进来。 刘正带着张嬷嬷进来,看到站在陛下身后的昭贵妃,怔了下,赶紧低头,“陛下,奴才回来了。” 昭贵妃看到跟在刘正身后进来的人,脸色微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景徽帝睁开眼,看到刘正身后站着的张嬷嬷,眼皮子就是一跳。 皇后去后,张嬷嬷是跟在小四身边吧?后来被攸宁换过去,如今是跟在攸宁身边? “攸宁又出什么事了?”他本能这么想,该不会又跟越国人对上了吧? “回陛下,公主无事。奴才有重大的事要禀。”说着,刘正特地看了昭贵妃一眼,“是关于皇后娘娘的死,以及皇后娘娘的身世的。” 啪! 昭贵妃手里刚拿起的小茶壶应声落地,花容失色。 景徽帝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你说什么?皇后的死?还有皇后的身世?” “是,此事张嬷嬷最为清楚,陛下可让张嬷嬷来说。” 张嬷嬷得到恩准,冷冷看了昭贵妃一眼,将在忠顺府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当日皇后生产时忠顺伯府老夫人身上带了活血的药物导致皇后血崩身亡的事,一五一十道来,语气慷慨激昂。 “还请陛下为娘娘做主!”张嬷嬷说完,狠狠磕了个响头。 景徽帝好久没回过神来,他还记得当日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皇后已经是弥留之际,哪怕屋里已经特地清理过,还是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原来,那是人为的吗? 皇后知道,但最后还是舍不得拉整个娘家给她陪葬,所以半点也没跟他透露,只让他答应将女儿嫁给沈无咎,将四皇子托给张嬷嬷照顾。 “陛下……”刘正轻声喊。 景徽帝回魂,勃然大怒,“好一出偷梁换柱!昭贵妃,你可知罪!” 这是把他这个皇帝当猴耍呢! 昭贵妃惶然跪地,“陛下,此事臣妾不知情啊。” “你当朕耳朵聋了?身世的真相还是你自个说给老忠顺伯夫妇知道的,好一个不知情!朕还当你感恩忠顺伯府的养育之恩才没跟皇后争,你这不是不争,一争就要人命!” “那是老夫人胡乱攀咬的,若臣妾当真同皇后换了身份,按理说皇后才是臣妾母亲的亲女儿,怎会皇后不知道,反倒叫臣妾知情。” 张嬷嬷抬头看过去,“三姑娘换孩子为的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又怎会叫人知道?怕是贵妃无意中得知真相,暗中将人给害了吧?” 昭贵妃像是被说中了般,怒喝,“放肆!本宫也是你可以随意诬蔑的!” 张嬷嬷没跟昭贵妃掰扯,她以额贴地,“陛下,公主就是让奴婢前来说一下事情真相,公主说希望陛下能秉公处理,如若陛下还姑息罪人,作为女儿,公主会亲自出手为皇后娘娘报仇。” 景徽帝咬牙,“攸宁这是在威胁朕?” 张嬷嬷低头,“公主不敢。” “朕看她敢得很!”景徽帝气呼呼的,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么大的事攸宁为何自己不来?” 张嬷嬷看向刘正,刘正聪明地低着头不说话。 张嬷嬷只好说,“公主觉得陛下说得对,扔驸马一个人在庄子上不好,所以赶着去买糖葫芦回去哄驸马。” 景徽帝听了气得不行。不想她闹出事进宫是一回事,给驸马买糖葫芦比进宫见他还重要,这就要不得了。偏偏,把驸马一个人扔庄子不对这话还是他说的,气都没法气! 刘正赶忙把手里的账册呈上去,“陛下,这是这些年忠顺伯府孝敬昭贵妃与大皇子的账本。” 第 40 章 第 40 章 昭贵妃整个人瘫软在地, 好一个忠顺伯府,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手! 景徽帝看着上面一笔笔账目, 怒不可遏, “这忠顺伯府都要比朕有钱了!一个光禄寺三品寺卿,食邑六百户的爵位,居然能攒这么大的家底!大皇子也挺会花啊?” 昭贵妃忙跪起来, “陛下, 那些皆是用在臣妾身上居多,大皇子并不知情。” “用你身上?你的意思是, 朕还养不起自个的女人, 需要大臣出钱养吗?” “陛下,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臣妾……” 景徽帝看着彻底乱了方寸的昭贵妃,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了以往在他面前的温柔解意。 过去觉得昭贵妃有多善解人意, 多么知心,如今真面目一揭,景徽帝觉得自己错付了。 景徽帝阴着脸, “传大皇子、老忠顺伯、忠顺伯, 以及忠顺伯府的老夫人!” 很快, 人都到齐了。 景徽帝将手里的账册朝大皇子砸过去, “你花的钱比朕这个皇帝还多啊, 要不要朕给你退位让贤啊!” “儿臣不敢!”大皇子惶恐跪地,“父皇, 是儿臣糊涂, 不该听信忠顺伯府的怂恿, 儿臣拿那些钱其实是……” “是什么?朕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大皇子牙一咬,“是为了父皇!儿臣听闻有个道士能炼出延年益寿的丹药, 儿臣就暗中将这道士供起来让他炼药,想着哪日给父皇一个惊喜。” “混账东西!朕还需要靠这些邪门歪道活命?”景徽帝狠狠将桌上的茶盏砸过去,他不理朝事不代表想背这么个昏庸无道的骂名。 茶盏砸中大皇子,额角很快就往下淌血。 “滚一边去!你的罪稍后再论!”景徽帝半点也没有心软,又问忠顺伯府关于皇后身世的事。 原本裴老夫人还想狡辩的,但是她在府里说的话又不是只有张嬷嬷一个人听见。 昭贵妃看到这里已经知道今日这罪逃不过了。 她受宠多年凭的是什么?还不是足够了解陛下是什么性子。 在别人看来陛下沉迷享乐,昏庸无能,实则头脑清醒得很,只不过是被越国欺压得没了雄心壮志。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话用在陛下身上再合适不过,攸宁公主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在她看来,攸宁公主放开本性后的所作所为是陛下想做却不能做的,所以误打误撞得了陛下的宠,攸宁公主想做什么陛下都纵着,因为那也是陛下想做的。 这次涉及皇后的身世,皇后血崩的真相,以及勾结大臣的事,陛下不会再听她花言巧语,方才陛下对大皇子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昭贵妃,看来你入宫也是谋划好的,还谋划深远啊,连朕的皇位都早早谋划上了。” 景徽帝不怕别人谋划他的皇位,毕竟他这个皇位也是步步谋划来的,但是昭贵妃这样明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还入宫,故意怂恿皇后的娘家人舍皇后而帮她,以达到报复的目的,令他不喜。曾经是多好的一朵解语花啊,没想到这里面是藏了毒的。 皇后有什么错呢?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还以为自己死在亲娘的手里,到死都还在为娘家着想。 当年先帝看不上他,给指了个新贵出身之女,虽然是个国公,可那是因为从龙之功受封的,与那些上百年世家比起来差远了。他倒也没有冷待皇后,作为正妻该有的尊重他都给了,哪怕她一直没有身孕他也从未觉得有什么,毕竟,嫡不嫡子的,一点也不影响日后争皇位。 “陛下今日是一定要定臣妾的罪了是吗?”昭贵妃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泪眼婆娑,意图让景徽帝心软。 奈何景徽帝一旦认为你有罪就不是靠掉几滴泪能解决的。 “谋害皇后,勾结大臣,欺君……你说有哪样不能定你的罪?” 昭贵妃知道自己的下场后也不装了,她站起来,拂袖,傲然讥笑,“真是成也裴家,败也裴家。说到底,你们的价值也不过是能叫皇后体会到被家人抛弃的剜心之痛。” 她嘲笑着看向裴老夫人,“老夫人,你也不想想,我若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何还有这本账册存在?那是因为老伯爷知道我不是,所以做了这本账册以防万一!” 张嬷嬷愕然抬头,公主还安慰她说该庆幸皇后娘娘不是死在自个亲娘手里,到头来,娘娘还是老夫人的女儿? 裴老夫人一双老眼瞪得老大,一动不动,似乎被这消息劈懵了脑袋。 她回魂,疯了地摇头,拒绝相信这个残忍的真相,“不可能!当年替我接生的稳婆说我女儿生下来右边肩背有颗红痣,娘娘身上有,皇后没有。” 昭贵妃的脸上带着癫狂的快意,“你怎么就没想过那可能是被老伯爷买通的呢?为的是什么?就是想让你有朝一日能狠得下心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这样的真相像是生生撕开了裴老夫人的心,她彻底疯了,张牙舞爪扑向老忠顺伯,“就为了从龙之功,你让我杀了我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有没有心!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声声泣血,叫人听了于心不忍。 裴老夫人带来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她忽然跪地出声,“夫人,您没有!皇后娘娘不是您的女儿!” 所有人都被这反转惊呆了,包括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一切真相的昭贵妃。 景徽帝看得也不禁暗呼,争斗最厉害的后宫都不敢这么演。 嬷嬷是当年生产的见证人之一,所以也被带进宫来作证了,只是证没作到,倒是来了个真相逆转。 那嬷嬷重重磕头,“奴婢当年曾与伯爷有过一次,之后伯爷警告奴婢只管好生伺候夫人您,奴婢心有不甘,知道水碧想帮三姑娘换孩子却又不忍心,奴婢就从中帮了一把,水碧一直以为没有换,其实是换了的。” 裴老夫人听完呼吸急促,再也受不住一连串的刺激,昏了过去。 她一生中最信任的两个大丫鬟都背叛了她,用她的女儿来做报复! 老忠顺伯显然也没料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整个人石化了般。 景徽帝赶紧让人去把当年那稳婆找来,既然叫那么多人进宫就是为了审这事的,自然早有人把相关人证找来在殿外候着。 很快,当年为裴老夫人接生的稳婆也被带上来。 稳婆哪想过这辈子能进皇宫,吓得瑟瑟发抖,磕头行礼后,半点谎也不敢撒,“当日孩子生下来,老婆子的确看到孩子右肩背上有颗红痣,当时老婆子还以为是血,擦了几次都没擦掉咧。当年还是忠顺伯的老伯爷找来老婆子,让老婆子告诉他夫人,昭贵妃身上的红痣就是当年出生的那个孩子所有,老婆子还奇怪怎么两个孩子都有一样的红痣呢。” 昭贵妃踉跄几步,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当年她发现她娘对她那个表姐特别好,虽然对她也不差,但是比起表姐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们母女寄人篱下的关系,她娘也是这么跟她说的,直到表姐被指婚给景王的时候,她听到她娘和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起换孩子的事,她才明白了一切。 她娘知道当年孩子并没有调换后,总是望着她那个即将出嫁的表姐患得患失,看她的眼神愧疚又复杂,表姐出嫁没多久,她娘就因为神情恍惚被那个水碧害死了,而她也在景王登基为帝后,替母报仇,说服忠顺伯送她入宫。 其实,说什么替母报仇,不过是想杀人灭口,让她的计划得以实施而已。 谁能想到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只黄雀! 老忠顺伯抬起头来看着昭贵妃,嘴唇抖了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忠顺伯全程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幕,终于双手掩面又哭又笑。 营营苟苟,机关算尽,最终却是败在自家人手里,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皇子讽刺大笑,他母妃说得没错,成也裴家,败也裴家! …… 最后,景徽帝拿出前所未有的魄力,雷厉风行将所有人都定了罪。 大皇子结党营私,骄奢淫逸,宠信邪门歪道,意图扰乱朝纲,即日起,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 昭贵妃谋害皇后,勾结大臣,剥夺贵妃封号,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忠顺伯府谋害皇后,营私舞弊,欺君罔上,男十四岁以上处以极刑,其余人判以流放,遇赦不赦。 所有人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总之呼声最高的大皇子,后宫最受宠的昭贵妃,先皇后的娘家突然说玩完就玩完了,毫无征兆,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忠顺伯府欠攸宁公主的粮?! 攸宁公主怕不是有毒?谁靠近谁死? 无论是后宫的妃嫔,还是二皇子、三皇子,都默契地打定主意离攸宁公主远一点,能不招惹别招惹。 待嫁中的四公主听到这事,有些羡慕又有些无语,凭一己之力让前朝后宫动荡,真是仗着宠爱无法无天了。 而内阁得出的结论是,陛下要勤政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经过内阁就直接定罪处理,他们独揽大权的日子就要成为过去了。 * 景徽帝回到御书房,因为发了把狠,整个人像虚脱了般瘫在椅子上。 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向最懂他的昭贵妃没了,他把自己的儿子逐出家门,原来娶的皇后身世变了又变,而这一切的发生只因为他闺女心血来潮去讨了一次债。 “刘正,朕忽然觉得把攸宁放出去错了。”景徽帝感慨。 刘正赶紧给端上一杯热茶,“陛下息怒,奴才这里还有个大好消息。” 景徽帝懒懒坐起来,接过热茶喝了口,“别又跟攸宁有关,朕现在不想听关于攸宁的事,头疼。” 刘正默了默,“还真是跟公主有关。” 景徽帝差点被茶水烫到嘴,他烦躁地将茶盏一搁,“说吧,朕倒想听听她能给朕什么好消息。” “准确的说,是跟公主的驸马有关。驸马让亲兵给奴才递了封密信,让奴才呈给陛下。奴才问了,是关于火药的好消息。” 景徽帝瞬间大喜,“快呈上来!好你个刘正,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说,若这好消息不足以平息朕的怒火,看朕如何罚你。” “奴才知罪。”刘正知道景徽帝在说笑,赶紧把密信呈上。 景徽帝迅速打开信来看,里面的字迹笔力雄健,有着属于武将的潇洒豪迈,坚毅果决。最重要的不是字,而是字里所给出的讯息! “哈哈!太好了!好极了!”景徽帝激动得起身连声大笑叫好,拿着信的手捏得紧紧的,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的激动才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刘正也由衷地高兴。 景徽帝捏着信,负手走到门口,望着门外天空,“想不到我庆国也有一雪前耻的一日,有了配方,越国何惧!” 激动过后,景徽帝很快冷静下来,他明白沈无咎递密信的意思。 “此事不宜声张,越国人还是得好好把人送走,尽快寻人秘密开采硝石、硫磺,在做出足够与之一战的火药武器之前,必须先稳住越国。忠顺伯府抄上来的财产便用来建造火药武器。” 刘正瞅了正在兴头上的景徽帝一眼,不得不拼着掉脑袋的可能泼冷水,“陛下,忠顺伯府抄上来的财产不足五千两银。” “不足五千两银?就算都给了昭贵妃和大皇子,大部分也是皇后的嫁妆出产所得,朕不信忠顺伯府那么蠢,掏空家底支持大皇子。给朕挖,掘地三尺也得给朕找出来!” “陛下,忠顺伯府真正藏钱财的地方在粮仓地下密室。” 景徽帝冷笑,“老狐狸倒是懂得未雨绸缪,朕就说怎么可能没有。有多少?” 刘正缩了缩脖子,“奴才不敢说。” 景徽帝大感不妙,“朕恕你无罪,说!” “零。” 景徽帝瞪大眼,“你再说一遍?” “陛下,粮仓被公主要来抵她那份债了,公主起先是奔着粮食去的,谁知道意外在里面发现了密室,那本账册就是从密室里得来的。公主说她只要粮仓里的东西,这笔账就算抹平了,里面的东西也包括密室里的。” 景徽帝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更不好的还在后面。 “陛下,公主还说账册上昭贵妃和大皇子花的是皇后娘娘的钱,这钱您得替她讨回来。” 景徽帝:“……” 景徽帝额上青筋在跳动,“她怎么不干脆把朕的国库给占了!” 刘正不敢搭话,如果可以,相信公主肯定也是想的。 景徽帝又拿出信看了一遍才抚平心中气闷,这上面特地写明了是他闺女因为想吃火锅才意外发现的配方,就看在这件事上,他也不能把钱要回来。 不但不能要回来,还得赏,这可是整个庆国的大功臣,能让庆国扬眉吐气,不用再向越国卑躬屈膝的大功臣。 所以,火锅是什么东西?以至于他闺女为了口吃的就弄出了几十年来无人能整明白的火药。 * 把前朝后宫整得大动荡的大功臣楚攸宁已经在饕餮楼填饱肚子,又吃完一条街的小吃,身后的金儿提了一包包油纸打包好的零嘴小吃,陈子善肩上还扛了一草把金灿灿圆滚滚的糖葫芦,啊,不,是糖油果子。 楚攸宁刚跑去买糖葫芦的时候,因为是夏天,糖葫芦融化得快,卖糖葫芦的小贩就趁一大早天还凉时赶紧卖完,她到的时候只剩两串了,看到不远处炸的糖油果子跟糖葫芦差不多,就把草把子一块买了,插上新炸出来的热乎乎的糖油果子。 糖油果子每一串上面有五个,呈棕红色,个个浑圆光亮,一串串插在草把子上,看起来一点也不比糖葫芦差,一路过来没少被小孩以为他们是卖糖葫芦的。 楚攸宁手里拿着一串糖油果子慢悠悠地走着,吃饱喝足了,正想打道回府,忽然,她停下来看着前方不动了。 陈子善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见一队官员正将一箱箱东西往楼里搬,抬头看匾额——班荆馆 “那是哪里?”楚攸宁咬下一颗糖油果子。 她一眼就认出那个指挥人搬东西的正是户部尚书闻铮,旁边还站着一个越国人。那日她去要粮饷跟要了他老命一样,这会给人送礼倒是积极。 陈子善又确认了眼,“是班荆馆,他国使臣来时所住的地方。” 楚攸宁眼眸微眯,“也就是说那些都是送给越国带走的?” 陈子善叹息,“是啊,咱国库又要亏空了,每次越国来一趟,或者去纳贡一回,国库都要亏空一回。” 楚攸宁啃完最后一个糖油果子,“你估算一下那些大概能值多少粮食。” “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每年从各地搜罗来的,随便一件拿出去都能让普通一户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 一辈子,那得能吃多久? 楚攸宁一把掰断竹签子,“你觉得我们半路打劫会怎样?” 陈子善吓了一跳,下意识查看周边的人,这才凑近小声说,“公主,这个不行,他们离开京城不远就被打劫,这笔账会算到咱们庆国头上,就算杀人灭口,只要是在庆国境内出事的,越国都会跟庆国开战。” “只要不让他们觉得是庆国干的就行了呗。”楚攸宁觉得这票可以干,凭什么被这样欺负了还要给他们送礼,便宜他们还不如便宜她呢。 “除非等他们回到越国地界再动手。”陈子善觉得这不切实际,总不能为了打劫送出去的礼物就跟到越国去。 楚攸宁打定主意要干,“你让人盯着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走,再找几个能搬物资的人,那个小黄书就不错。” “小黄书是谁?”陈子善心生警惕,公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收了个队友吗? “就是今天在忠顺伯府那个。”楚攸宁没记住他叫什么名字,就记得沈无咎书房里那本小黄书是他的。 “公主说的是裴六吗?他在伯府里排行第六。” “对,他现在也要养家糊口了,你问问他对搬物资感不感兴趣,我付他酬劳。” 没酬劳也会干吧?这可是能跟着公主的大好机会,而且,公主可是赦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罪,裴六卖身给公主都不为过。 不对!现在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公主打算半道打劫越国人吗? * 将军府的几位夫人不但迎回用麻袋装的一袋袋金银财宝,还迎回兴高采烈的孩子们,几个孩子都把怀里抱着的小布袋塞给她们,里面有好些精美华贵的首饰,说是公主婶婶让他们挑来送给母亲的。三夫人也没被落下,是如姐儿给挑的,三个孩子一人给挑一份。 听着孩子们眉飞色舞说到了庄子上如何跟公主婶婶去摘果子,如何跟公主婶婶吃了一顿火锅,辣乎乎的,还有在忠顺伯府发生的事,一个个比划得怪模怪样,叽叽喳喳的,自打将军府的爷们接连出事后,孩子们从没有这般欢快过。 公主这才嫁入将军府几日啊,从户部运回的粮,粮商才刚上门拉走呢,这又拉回一车金银,短短几日,把将军府缺了几年的热闹都给补上了。 她们也得知了忠顺伯府的发生的事,张嬷嬷刚回来没多久,宫中就传出了关于大皇子等人的处罚,叫人好一阵唏嘘。 说出去谁相信攸宁公主最初真的只是去讨账而已。 等楚攸宁扛着一草把子糖油果子回到将军府,将军府又是好一番沸腾。 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小姑娘扛着插满糖油果子的草把子,叉腰站在将军府门前,眨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有股说不出的灵动俊俏。 “公主婶婶,可以送我一串糖葫芦吗?” 跟着公主婶婶干过几件大事后,归哥儿对他的公主婶婶完全没了最初的敬畏,哒哒跑过去抱腿,眨巴眨巴眼。 楚攸宁拔下一串给他,“这个是糖油果子,不是糖葫芦,糖葫芦没得卖了。小心着点吃,有点黏牙。” “公主婶婶。”云姐儿和如姐儿也围过来。 “公主嫂嫂。”沈思洛也凑过来,完全没把自己比公主大这事放心上。 楚攸宁一人给一串,就连几个夫人都得了一串,分完后,她就被张嬷嬷拉到一边说了关于昭贵妃等人的处罚。 楚攸宁对此表示很满意,昏君总算没昏到底。 府门口,几个夫人看着塞到手里的糖油果子,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有种被当小孩了的感觉。 “没想到我嫁入将军府多年,吃的第一串糖油果子居然是公主给的。听说这是买回去给老四的,你们大哥都没给我买过呢,连糖葫芦都没有。”大夫人看着手上金灿灿的糖油果子,感慨中又有些遗憾。 二夫人直接咬了一个吃,“沈二倒是给我买过一串糖葫芦,那憨子拿着一串糖葫芦骑马绕了半座城,吃到嘴里全是沙子。” 第 41 章 第 41 章 二夫人吃着眼前这个外酥里糯, 香甜可口的糖油果子,倒宁愿还能吃到当年那个裹满沙子的糖葫芦。 三夫人只是轻轻转着手上的糖油果子, 轻轻说, “如此说来,他欠我一串糖葫芦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这才意识到起了不好的话头,她们再怎么说都跟男人过过日子, 还有了孩子聊以慰藉, 三弟妹不同,她好不容易盼到和心爱的人成婚了, 却连洞房都没入就已经失去。 “三弟妹, 你快尝尝, 还怪好吃的。”二夫人连忙说。 三夫人抬头, 脸上带着清浅的笑, 眼里并没有悲伤。 这么多年过去, 她早就接受沈三已经死了的事实,只是有些遗憾罢了,他们之间少了串糖葫芦的故事。 “是很好吃。就是不知道四弟收到公主一草把的糖油果子是什么表情。”三夫人也轻咬了口, 主动岔开话题。 大夫人和二夫人想到沈无咎可能会有的表情, 也忍不住笑了。 “公主真是个宝, 居然想到拿糖葫芦哄老四, 买不到还想到用糖油果子替代。” “不管皇后娘娘最后为何选老四, 我们都该感谢皇后娘娘把这么好的公主嫁入沈家,老四当年是多么潇洒快活的人啊, 最后被逼成了沉稳严肃的性子。” “有公主在, 四弟想严肃都难。” 三夫人和沈三相知没多久他的父亲和大哥就出事了, 她见到的沈无咎已经开始变得沉稳寡言,在那之前倒也听说过他京中小霸王的事迹, 可以想象得出曾经有父兄宠着惯着的孩子有多恣意潇洒。 …… 陈子善把公主送回将军府后,就去忠顺伯府找人。 他到的时候正好碰上禁军来抓人,裴延初站在人群中,神情复杂。 其实离开忠顺伯府后他一直没离开,陛下让人来把人带走的时候他也在,他不知道他那个祖父被带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寄予厚望? 他也不想懂,更不想背负什么所谓的振兴裴家的责任。 从走出忠顺伯府那一刻,他姓裴,却与忠顺伯府这个裴再无瓜葛。他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收尸,再尽自己的能力帮衬一下被流放的裴家人,如此,仁至义尽。 陈子善默默站到裴延初身边,看着被押走的裴家人,如果那日他执意要买回越国那个女人,越国人要是要陛下严惩陈家,陈家可能也会是这个下场吧?真到了那一刻,他会后悔吗? 这一刻,陈子善似乎明白了为何那日沈无咎会特地跟他说三思而行。 他搭上裴延初的肩膀,“我知道哪里的酒最好喝,我请你喝酒?” 裴延初看向他,“你见过伤患喝酒吗?” 陈子善扫了眼走路都不大稳的他,“你这伤打得可真重。” 他的伤是伤在背上,再加上早就裹了垫子,倒也没什么要紧,裴延初就不同了,他好像是被用棍棒打的。 “陈公子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裴延初挑眉,眉眼间的阴郁散去,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公子样。 陈子善翻了个白眼,“谁爱看你笑话,你这伤几日能好?” 裴延初眼眸一闪,“那要看做什么事。” “你知道我是来找你做事的了?” “不然陈公子还能是特地来关心我的伤的?” 陈子善看了看四下,靠近了些,悄声说,“公主让你盯着越国人何时离开,到时让你跟着去搬东西。” 裴延初心下震惊,脸色都凝重了几分,“公主要半路打劫越国人?” 陈子善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你跟沈将军好,公主可是给你机会了,跟沈将军混,还是跟公主混,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这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裴延初轻笑。 沈无咎可是刚让人送来一张房契,跟他说青乌巷有个房子让他们一家先搬进去住。 这些年他也不是瞎混,早就在外面偷偷置办了一座房子。 “我猜你原先是打算脱离伯府后就去边关挣军功吧?那还不如跟在公主身边做个护卫。” 裴延初上下扫了眼胖墩墩的他,面露嫌弃,“护卫?和你吗?” “呵!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似的,还不是得靠将军府的二姑娘出手相救。” “我这是伤着了!” “知道知道。”陈子善露出贱贱的笑,“人二姑娘救了你,你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啊?” 裴延初的俊脸瞬间沉了下来,“陈子善,我不管你在外头什么调子,别再让我听到你拿这事来说笑。” 陈子善立即闭嘴,“知道了知道了,把你当兄弟才这么说的,我有分寸。” 瞧这急眼的,该不是真看上了吧? * 最后跟楚攸宁回庄子上的只有归哥儿和沈思洛,如姐儿如今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该相看人家了,大夫人到底没敢再放她出去野,姐姐不去,妹妹自然也没得去了。至于沈思洛,几位夫人倒是想管,奈何沈思洛一说要去散心她们就没辙了。 庄子这边,京城里发生的事早有人回来禀报给沈无咎。 他料到公主回城打上忠顺伯府可能会引来陛下的注意,完全没料到公主这一出去就把前朝后宫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大皇子有当朝首辅支持,手握重兵的将军做岳父,忠顺伯府当钱袋子,母妃是当今宠妃,又是后宫之主,怎么看都是躺赢的那一个,谁知道公主出去一趟,再多的势力支持也敌不过公主把天捅破的速度。 沈无咎更加打定主意要快些养好伤,不然下次公主再一不小心整出什么事他不在身边也不是个事。 虽然没能出去,但他有让人去打听消息,时刻回来禀报,就在公主从将军府出发回庄子时,没多久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所以楚攸宁回到别院的时候,沈无咎已经在门口迎接她。四皇子坐在他腿上,被他扶着两只胳膊坐得稳稳的,小身子还微微摇晃自个乐呵。 “叭叭叭……”奶团子小嘴一张一合发出他觉得好玩的声音。 “殿下的姐姐要回来了,殿下可欢喜?”沈无咎正儿八经地问。 “啊!” “欢喜吧?” “呀……” “我也欢喜。” “咿呀……” 一大一小交流得很像那么回事,旁边候着的奶嬷嬷忍不住别开头去窃笑。 驸马带四皇子可太好玩了,哪个会跟一个奶娃娃一本正经说话。 楚攸宁从马车里跳下来,先把归哥儿拎下来,才从马车里拿出她那一草把子糖油果子,扛着虎虎生风走到沈无咎面前。 看到奶团子在沈无咎腿上扭动,忍不住伸手捏了把白嫩嫩的肥脸蛋,对上沈无咎带笑的眼,她把草把子往地上一戳。 “我特地给你买的,本来想给你买糖葫芦,不过糖葫芦不经放,我就给你买了这个,你吃吃看。” 说着,她从上面拔了一串下来递给沈无咎,另一手把奶团子拎起来单手抱住,奶团子一看到她就雀跃。 沈无咎伸手接过糖油果子,看着眼前这个专门为他扛回一整个草把子糖油果子的姑娘,尤其这还是在没有糖葫芦的情况下她特地为他想到的,在战场上锻炼得无比冷硬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化成水。 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一串几文钱就能买到的糖油果子。 张嬷嬷很有眼色地把四皇子抱走,顺带让归哥儿来陪四皇子玩。 归哥儿也想白白胖胖只会啊啊叫的四皇子了,拿着特地买回来的木雕小马跟上去。 沈思洛自然也不会杵在这碍事,她四哥看公主那温柔的眼神可惊着她了,原来四哥这么好讨好。 很快,别院门口的人都散了一干二净。门外廊下只剩楚攸宁和沈无咎,还有插在草把上一串串糖油果子,像开了花。 沈无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低头咬了一口,冷了的糖油果子口感已经没那么酥脆,里面软糯香甜,咬在嘴里还能听到卡兹的声响。 楚攸宁看到他优雅的吃相,薄唇沾染上一层糖油,看着也很好吃的样子,忍不住抿抿嘴,“好吃吗?” 沈无咎点头,“胜过世间任何一种美味。” 这可是公主特地给他带回来的,会是他心里最美味的东西。 “也还好吧,热的吃更好吃。还是你吃的与我吃的不同?”楚攸宁直接凑近咬掉他咬了一口的那个,嚼了嚼,“一样的。” 她刚要直起身,却忽然被沈无咎拉住。 沈无咎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糖渍,越擦,脸靠得越近。 楚攸宁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屏住呼吸,两排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沈无咎抬起她的下巴,缓缓覆上她小巧肉嘟嘟的唇儿。 温软的唇贴上来,楚攸宁眨了眨眼,下意识想知道是什么滋味,于是张嘴吮了吮。 这无疑是邀请。 沈无咎心里压着的火焰彻底被点燃,他反过来吮住她的唇儿,如此娇嫩,如同初绽的花瓣,嫩得生怕用点力就会嘬破。 昨晚发生的事楚攸宁都不记得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全新的体验。虽然在末世没少碰到人抱一块亲嘴,她一直很好奇两瓣唇贴在一起互啃是什么感觉,现在她知道了。 有点麻,有点酥,好像自带电流。 她不知不觉闭上眼,充分发挥她的好奇心学着亲回去。 沈无咎的动作由轻转沉,手里拿着的糖油果子早就掉落在地。 吻完,沈无咎声音喑哑,“甜吗?” 楚攸宁抿了抿唇,有点疼,舌尖有点麻,但是被他亲着有种微醺的感觉,昨晚喝酒没喝出微醺,亲个嘴倒是体会到了。 再看沈无咎红润欲滴的唇,她又想吃了。 “还差点,我再尝尝。”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他的唇,见他还睁着眼,便抬手去盖,按刚才的步骤去亲。 沈无咎眼里带出笑,拉下她的手,将她拉近,大手扣住她的后脑,教她品尝了个够。 * 最后楚攸宁亲自推着沈无咎回院子,沈无咎也没忘了楚攸宁送他的糖油果子。 回到院子,归哥儿兴冲冲跑出来,看到公主婶婶红嘟嘟的嘴唇,好奇地眨眨眼,“公主婶婶,你又偷吃辣椒了吗?” 公主婶婶说那个辣辣的叫辣椒,昨夜他吃了嘴巴也红红的。 沈无咎担心楚攸宁实话实说,赶忙道,“对,你公主婶婶想试试辣椒跟糖油果子放一起的味道。” 楚攸宁眼睛一亮,“这个可以试试。” 沈无咎:“……” 他忘了,她对一切吃的都很好奇。 张嬷嬷一看两人的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驸马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这证明什么?证明两人感情好啊。公主这糖油果子真是买对了! “啊!” 奶团子方才刚被姐姐抱了下就又被抱开了,此刻见到姐姐回来,在坐榻上爬着昂头对她啊啊叫,满屋子都是他清亮的小奶音。 楚攸宁几步上前把他抱起来,叭的一声,在他脑门上响亮地吧唧了口,又把他放回坐榻上。看到那只木雕小马,想到自己给沈无咎买了东西,没给奶团子买,便心念一动,将一缕精神力投入小马上,让小马走起来。 “哇!小马动了!”归哥儿惊呼,扑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奶团子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盯了会,伸出小手手去抓,抓不到他就爬着去追。 楚攸宁控制着小马绕圈,最后成功把奶团子快要绕晕了才停下来让奶团子抓住。 奶团子见小马不动了,他也不动,呆呆看了好久才伸手去抓住小马,一屁股坐下,抱着小马研究。 归哥儿就和奶团子一起玩,两个小孩啊啊哦哦无障碍交流,听没听懂就不知道了。 楚攸宁看向沈无咎,觉得也不能冷落了他,于是微微调动在他体内的精神力。 沈无咎突然发现内里的伤口有一丝丝痒,看着公主亮晶晶求夸的眼神,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朝她伸出手,“公主同我去书房将京城发生的事讲给我听可好?” “好啊。” 楚攸宁爽快答应,她也想跟他分享她这一趟出去收集到的物资,她还想跟他说她打算找个地方建造属于她的粮仓。 张嬷嬷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再看坐榻上的四皇子,想到今日为皇后讨回了公道,只觉得往后的日子无限美好。 …… 接下来几天,张嬷嬷亲自调派了不少人去管理田产铺子,整日坐马车出去忙个不停。 楚攸宁带着归哥儿和沈思洛把庄子方圆十里都逛了个遍,还去巡视了她的水秀庄,特地去看了水秀庄的粮仓,发现不是她心中想要的粮仓,想着哪日再另外找个地方另建。 除此外,见庄户大多瘦得皮包骨似的,听说原来忠顺伯府管的庄子跟庄户是三七分,再加上朝廷征各种税都是从庄户自个这三成里出,每年收成也就够嚼用。 楚攸宁见不得在不缺粮的世界还能饿成这样,她做主给他们四六分,往后税也从她这六分里扣,相当于她给庄户们纳税。 庄户们一直以为庄子的主人是忠顺伯府,如今忠顺伯府一倒,个个都以为这庄子要被充公了,没想到等来了更好的主子,个个对新的主子感激涕零,回去后,楚攸宁也交代张嬷嬷让种她田地的人都按这个标准来。 张嬷嬷欣慰她看重粮食的同时,又舍得把粮食给出去,这样好的姑娘何需一定要知晓来历,哪怕她是妖魔鬼怪呢也胜过世间大多人。 逛腻庄子后,楚攸宁就把摘回的果子捣出果汁,将冰块弄碎,把果汁淋在上面,冰没融化的时候当碎冰吃,融化了可以当冰果汁,在这炎炎夏日喝上一口那叫一个爽。 她还应归哥儿教他武功的要求,把带回来没用了的草把子改成草人模样,教归哥儿武功。沈思洛闲着没事也跟着学。 所谓的武功招招都奔着脑袋去,以归哥儿的身高达不到,楚攸宁还会先教他如何把人放到,不管怎么样,最后结果都是奔着脑子去,让旁边看着的人毛骨悚然。 尤其那草人的脑袋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了,拿着刀,砍、劈、刺,要么是从脖子齐平切断,要么是把脑子劈成两半,而且好几次劈成两半的草人脑子都是同一位置分毫不差。 “主子,您不阻止吗?”程安忍不住开口,再任公主这么教下去,归哥儿往后的身手太过狠辣怎么办。 从楚攸宁教的时候沈无咎就在看着了,他从中看出许多东西,譬如公主接连几次劈开草人脑子都是在同一个位置,能达到如此精准的地步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她做起来像是如喝水般平常,出招必要人命。 或许,她的来历并不是他以为的暗中培养的杀手那么简单,可能来自这个世界的某个避世的族群。 “主子?”程安见主子迟迟不语,又喊了声。 “你目光不要放在脑子上,仔细看别的,有可取之处。”沈无咎说。 程安一怔,认真去看,果真看出点不一样来。 公主教归哥儿和二姑娘在达到能砍掉脑袋的高度前,那些招式,每一招都是落在一定的位置上。 他用手比了比身上的位置,心下一惊,这些都是人体骨骼最脆弱的关节。 这可是楚攸宁还小的时候学会的,她不够高,要砍脑袋之前必须先把丧尸放倒,后来还结合了她在拼杀中悟出来的一套打法,再加上基地教的一些格斗招式,听说那是末世前特种兵保密的格斗招式,就成了她杀丧尸惯用的招式了。 程安按照她教的其中几招比划了几下,越比划越觉得这招式杀伤力很强,很适合近身战斗。 沈无咎看得手都有点痒了,“除了劈脑袋看起来奇怪一些,也没什么。能用到这招的,对方必然是死敌,我相信归哥儿和他姑姑有分寸。” “是属下狭隘了。” 程安惭愧,也开始认真记下楚攸宁教的那些招式。 * 三天后,楚攸宁抱着奶团子走进沈无咎的书房,把奶团子塞他怀里。 沈无咎一见她这熟悉的行为就觉得不妙。 他扶住四皇子,“公主要去哪?” “归哥儿想上山抓兔子,我带他去。我想吃红烧兔肉了。”楚攸宁撸了把归哥儿的脑袋,说得煞有其事。 沈无咎深深地看了她半会,才朝归哥儿看去。 归哥儿躲到他公主婶婶身后,用还带着奶味的声音说,“四叔,我还没抓过兔子呢。” “四哥,我也没抓过。”沈思洛小小声地表示。 沈无咎抱住还想往公主那扑的四皇子,盯着他们看了一会了,看向楚攸宁,“真是去抓兔子?” 楚攸宁因为心虚,下意识挺胸,“抓别的也行。” 沈无咎:“……” “让……” “不用,我能保护好归哥儿他们,抓完兔子我就回来了。”楚攸宁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拒绝了,让人跟着她还怎么去劫道。沈无咎要是知道了以大局为重肯定不让她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无咎只能点头,“早去早回,归哥儿要听你婶婶的话。” “我会的,四叔。”归哥儿差点欢呼。 “那我走了,回来给你和小四带兔子。”楚攸宁又捏了把奶团子的小胖脸,转身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在沈无咎额头上亲了口,“吻别。我走了。” 这次是走得干脆利落,那一亲好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沈无咎:“……” 沈无咎哭笑不得,低头和奶团子对视,也学他姐轻轻捏了下肉嘟嘟的脸。 他这伤再不赶紧好起来,真成主内的那一个了。 * 楚攸宁一出别院,上了山,从果林的另一边和陈子善他们汇合。 果林另一边有一条道,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裴延初看到沈思洛也来了,眉心微蹙。 “公主。”裴延初上前拱手,而后又看向沈思洛,“沈姑娘来送公主吗?” “我跟着去照看归哥儿的。”沈思洛跟着楚攸宁的这几天性子又放飞了不少,撒起谎来脸不红,眼不闪。 裴延初低头看向被公主牵着的小孩,嘴角一抽,“公主,这不是去玩。” “我是要跟着公主婶婶去见世面的。”归哥儿叉腰理直气壮。 裴延初看他这样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脑袋,“你四叔知道吗?” “知道呀。”归哥儿用力点头。 “他同意了?”裴延初这次问的是沈思洛。 对上他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眸,沈思洛有些不敢直视,她高高抬起头,用大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自然同意了!有公主在,四哥他放心得很,你可别想通风报信啊。” 楚攸宁点头,“对!小黄书,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不许做叛徒。” 裴延初看看四周,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公主是在叫我?” 第 42 章 第 42 章 “是你没错。你送给沈无咎的那本小黄书好像不错, 可惜沈无咎不给我看。”楚攸宁语气里带出一些遗憾。 裴延初仿佛被雷劈了!从认识沈无咎到现在,他只送过沈无咎一本书, 一本春宫图!公主说的该不会是那一本吧? “你和沈无咎关系真好, 都能互相探讨小黄书了。”楚攸宁感叹完,见裴延初还是不懂,她想起来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 又补充了句, “对了,你们这里好像叫春宫图。 裴延初:!! “噗!哈哈……原来小黄书是这个意思!”陈子善捧腹大笑。 亏他还嫉妒裴六在公主这里得了个名呢, 没想到这个名是这样来的。 沈思洛虽然没出阁, 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春宫图是什么意思, 谁还没个闺中蜜友了。嫁了人的好姐妹就跟她说起过新婚时带到夫家的春宫图羞煞人。 亏她还觉得这人不错,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她气愤地朝裴延初冷哼,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亏我以前还觉得你能跟我四哥交好,定是人品极好。” 说完,她挽上楚攸宁的胳膊, “公主嫂嫂, 一定是他带坏了四哥。” 裴延初:“……” 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说! 闹腾了会, 几人坐着马车往官道去。 * 因为朝臣都想快点把越国人送走, 效率前所未有的快, 不到五天就把四公主的嫁妆,以及送给越国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越国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走的时候一车车的礼物, 再加上四公主的嫁妆, 队伍尤其壮观,百姓们看得连连叹息。 “恭送四公主!” 刚出城, 豫王坐在马车里正欣喜终于可以离开了,外面突然响起气吞山河的声音,吓得他又差点失禁。 前几日听到攸宁公主回一趟城就把当朝大皇子和庆国皇帝的宠妃搞得一个被贬为庶民,一个被打入冷宫,他对这个攸宁公主的威力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甚至,只要一想到攸宁公主他就有想要解手的感觉。 “发生何事?” 豫王气得撩开车帘,等看到外边的画面,瞬间哑了。 只见城外旌旗猎猎,官道两边站满了整齐划一的兵马,个个威武雄壮。 很明显,这望不到头的兵马不是特地来送四公主的,而是来震慑他们越国人的。 这一刻,豫王相信宫宴那晚沈无咎说的是真的,只要他敢再逼攸宁公主和亲,他就走不出这个京城。 豫王看着庆国这些个个身强力壮的兵,一眼就能看出庆国的兵比越国强许多,越国自从有了火药武器后就没那么上心练兵了。倘若不用火药,肯定打不过庆国,若是庆国也有了可以抗衡火药的东西,一定会很快再度凌驾于越国之上。 那夜回到班荆馆没多久,庆国倒是把他派去点火药的人好好放回来了,就是火雷和火药箭没归还,想也知道庆国打算做什么。 不过那些东西看起来简单,里面的材料却不是那么容易分辨出来的,越国为了防止哪日被其他三国得了去研制出来,还往里加了不少没用的东西。 豫王忍不住去想那祖宗显灵的可能性,要不然如何解释可以无声无息切断引线,还让人中了邪般自己从屋顶掉下来。 四公主听到庆国将士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音,她掀起窗帘往外看,看着一个个士兵往后倒退,这样的场景此生也就这么一回了吧?当年大公主二公主出嫁都没这么大场面。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些兵是特地来为她送行。宫宴那晚,镇国将军可是说了,如若豫王非要逼攸宁公主去和亲,他们就走不出京城,这些兵应是那时就调来了。 所以,她还是沾了楚元熹的光! * 景徽帝站在宫城上眺望城门方向,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整个京城都听到了,自然也传到他这里来。 倘若火药还没有做出来,这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但现在不同了,庆国的腰杆挺起来了,这股气势往后只会更盛! 他们庆国,站起来了! “攸宁好好在庄子上待着的吧?”不怪景徽帝担心,实在是闺女太能折腾了,而且一折腾就是大事。 火药配方是弄出来了也得需要时日准备材料,以及上手制造,这时候关键是稳住越国,别等武器没做出来人家就打过来了。 “回陛下,驸马那边来信说公主很乖。” 景徽帝默了,他都快要不认识“乖”这个字了,他闺女动不动就提刀干大事,那是乖的样子吗? 他把手放在城墙上,拍了拍,叹息,“等越国人一走,攸宁做什么朕都不管了。” 刘正:……似乎陛下您想管也管不了。 …… 两万兵马沿路列队恭送十里,越国人不但没觉得被重视到,反倒走得有点战战兢兢,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群羊走在狼群里。 直到走出三十里,身后再没有庆国将士,豫王就叫人停下来就地歇息。 “王爷,这里是庆国有名的鬼山,属下建议先过了鬼山再歇息。” 豫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偏不信这个邪,“这都是庆国人以讹传讹,真有什么,用火雷炸了就是。” 不得不说,越国人仗着火药武器高高在上惯了,已经盲目相信火药无敌。 最后,那位将军不得不选了个空旷的地方停歇,两个世家子早就拉着庆国送的美人在马车上作乐,豫王倒是难得的清静。 山上,裴延初后悔了,他以为公主至少已经安排人提前埋伏好了的,结果到了才发现真的只有他们几个! 两个女人一个六岁孩童,外加他和陈子善两个男人就敢跑来劫越国人,谁给公主的脑子?这么敢想,还敢做。 “公主,我认为我们该从长计议。”裴延初转头去看楚攸宁,一脸严肃。 “我喜欢从短来议。”楚攸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咔嚓咔嚓啃着野果子。 这个季节山上的野果子很多,她精神力一扫就摘了不少。 裴延初:“……” 他想问沈无咎,有这么个媳妇是不是很头疼。 “公主,咱们这点人能做什么?”裴延初换了个方式问。 楚攸宁扫了眼她的队员,“搬东西?” 裴延初看了眼归哥儿,“搬东西人手也不够。” 楚攸宁看向官道对面山的某个位置,“足够了。” “我能帮忙的。”归哥儿举起小手,衣摆还兜了一捧覆盆子,山里时不时传出一声恐怖的乌鸦叫声,但是有公主婶婶在他就不怕。 裴延初:……这么小的孩子能保证不哭闹就是帮的最大的忙了。 “我也可以。”沈思洛不愿被小瞧。 裴延初看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没说出打击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世家子吹着口哨走过来,面向他们这边,撩起袍子就要解裤子。 裴延初顾不上人手够不够的问题了,他快步朝沈思洛走去。 沈思洛正盯着越国人的队伍出神,忽然身边靠过来一个人,她吓得本能惊叫,一只手飞快捂住她的嘴,一只手遮住她的眼。 “别喊,是我。” 男子清越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呵出来的热气吹烫了她的耳朵。从未与男子靠如此近过的沈思洛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这跟上次在忠顺伯府情急之下救他不一样。 那时只记得他是四哥的好友,只一心顾着救人,这会自己是被动的那一个,整个人好像都被他笼罩在怀里,四周都是他的气息,红云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 归哥儿眨了眨纯洁的大眼睛,扯扯楚攸宁的衣裳,悄声问,“公主婶婶,二姑姑和裴叔在做什么?” 楚攸宁也看得津津有味,“你裴叔在泡你二姑姑。” 归哥儿更不懂了,“裴叔又不是水,怎么泡二姑姑?” 楚攸宁换了个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你裴叔想要你二姑姑当媳妇的意思。” 陈子善听不下去了,猫着身子过去摇晃前头的一棵树。 那世家子刚解开裤头,忽然抬头就看到山上有棵树在晃动,他怀疑自己眼花了,再看又没了动静。等他收回目光,那沙沙声又响了,四周也没有风,只有那棵树在动,刚巧,这时候山里传来一声乌鸦叫,他想起关于这鬼山的传说,吓得提起裤子就跑。 见人走了,裴延初收回手,后退一步,刚要说,“冒犯了。”人姑娘已经气呼呼,脸红红转过身来瞪他。 “你干嘛!”声音娇娇的,带着怒气,还记得压低声音。 “二姑姑,他想泡你。”归哥儿跑过来说。 “胡说,他又不是水,怎么泡。”沈思洛轻捏了把侄子的小脸。 “公主婶婶说泡就是想娶你做媳妇的意思。” 沈思洛脸色爆红,两只手捏住小侄子的两边脸蛋,“不许瞎说。” “我有瞎说吗?”楚攸宁看向裴延初。 裴延初轻咳了声,“方才那人要做的事不是姑娘家能看的。” 楚攸宁歪头,“你是说尿尿吗?难道我不是姑娘?” 裴延初哑口无言,你真的不大像姑娘,有哪个姑娘能把“尿尿”二字说得这么顺口的。 陈子善想说,我们就算想捂您的眼也不敢啊。 “公主,现在打算如何做,您吩咐。”跟公主干了几件大事,陈子善才不管人手够不够的问题,公主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楚攸宁扔掉果核,拍拍小手,站在巨石上看向山下已经准备启程的越国人。 她闭上眼,精神力铺出去,给他们罗织了一个幻像,让他们以为一直在行走,其实是在原地踏步。 楚攸宁拿起她的大刀,抬手一挥,“走,祖宗显灵了。” 裴延初:…… 到底是他脑子有问题,还是公主的眼睛有问题? 祖宗显灵是显在哪了?越国人个个在正常行走,就这样下去是去送死吗? “别看了,快跟上,作为护卫只管听从命令。”陈子善推了把裴延初,扛了口空箱子跟上。 箱子是他事先想到的,要不让人发现那只能是偷梁换柱,所以他事先运了几口大箱子过来,选择在鬼山动手则是裴延初想到的,万一被发现了可以栽到鬼山身上。 另一边,程安也早就带人埋伏好了,手里拿着做出来的火药武器,准备等越国人启程的时候将火药丢他们的车上。 “程大人,我怎么觉得越国人有些不对劲呢?”程安身边的家兵说。 “我也觉得越国人有点像中了邪,该不会鬼山的传说是真的吧?” 鬼山之所以名为鬼山就是有诸多传闻这里面鬼影重重,夜里有鬼哭狼嚎,听说进入的人都没出来。越国人这原地踏步的样子摆明是中邪了。 程安拧眉,他也发现了那些越国人一直在原地踏步,不管他们为何会这样,这个时候无疑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就在他抬起手想要下令开炸的时候,忽然瞪直了眼! 那是归哥儿?! 见鬼!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归哥儿! 等看到提着刀悠哉悠哉在归哥儿身后出现的公主,接着是府里的二姑娘、陈子善,程安整个人都木了。 说好的抓兔子呢?主子知道公主这兔子抓到鬼山来了吗? 所以,越国人会变成那样子,是公主做的吧? “程大人,还炸吗?”手下问。 程安抹了把脸,“待我去问过公主再说。” 攸宁公主看上的东西你要是把它炸了,她估计得跟你拼命。 程安利落地几个纵跃就到楚攸宁身边,拱手行了一礼,“公主。” “正好,让你的人来搬东西。”楚攸宁一点也不见外。 程安一怔,“公主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属下出现在这里?” “不意外啊,你杀了两条蛇,还撒了泡尿。” 程安想捂住公主的嘴,这他娘的是能说的吗? 楚攸宁往他下腹扫了眼,“你放心,我没看到。” 程安诡异地松了口气,要是看到了等回去主子还不得宰了他。等这口气松完他又是一僵,脸色一点点涨红,这是松一口气的事吗?他觉得往后他在外头解手都有心里阴影了。 程安又看向前面原地踏步的越国人,既然公主打上这批东西的主意了,又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弄走,那自然好,总好过白白炸了。 这时,裴延初扛着一口箱子下来,程安嘴角一抽,这位也叛变了,居然没告诉主子公主的计划。 裴延初看到程安也愣了下,原来公主早就安排了程安带人在此等候吗?难怪她方才说人足够了。 两人颔首算是打招呼,程安赶紧将手下都招过来。 裴延初靠近后发现越国这些人好像被什么迷住了,一直原地踏步。他后背发凉,这真的是祖宗显灵? 裴延初看向其他人,发现好像就只有他大惊小怪,他看向楚攸宁,似乎明白了什么。 楚攸宁大摇大摆走过去,精神力修到一定程度可以罗织幻像,控制人的,就像末世里丧尸王控制一些低级丧尸一样,她现在的精神力是十级,完全可以达到这个技能。 大伙小心地绕过越国人,帮忙把车子稳住,迅速把车上的东西都调换了,往山上搬。 归哥儿已经算“老手”了,他小,扛不了箱子就负责放哨,拿着他的小木剑挺直身板,警惕四周,瞧着挺像样。 庆国送给越国不可能是粮食特产什么的,如今庆国的一些稀罕物都是越国那边施舍过来的,红薯玉米都不能公开种植,只能从越国进口,所以能送给越国的只有罕见的奇珍异宝,比如出自历史大师的玉雕品,精美的瓷器,双鱼玉瓶、名琴、整套乐器等,以及一箱箱金银。 大家相互配合很快就将箱子调换完,按照原样放好,迅速撤退,过程也不过一会儿。 程安还特地搜到越国人的火药武器带了几个走,正好试试两方炸药的威力,待会炸的时候越国人的火药武器有所减少也更合理。 “公主,四公主的嫁妆要动吗?”程安问,只动庆国给越国的礼是不是太叫人怀疑。 楚攸宁想了想,觉得这四公主要嫁去越国已经够惨的了,再没有嫁妆会更惨,就摆手,“那个不动。” 程安点头,带人掩盖掉痕迹后,所有人迅速退回山上。 楚攸宁确定程安安排好人在投放火药的位置,撤掉精神力。 精神力刚撤掉的时候越国人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在前进,终于有人看到路两边的风景发现不对劲,惊呼起来。 “大家快看,我们走了那么久还在原地!” 这下整个队伍都乱了,尤其确认他们还在原地后,一个个面露惊恐,总觉得随时都会有妖魔鬼怪从两边的山上蹿出来。 豫王被这声音吵闹醒,他再次掀开车帘,脸色阴沉,“又发生何事了?” “王爷,这鬼山真的有鬼,我们启程那么久了居然一直在原地!” 豫王往边上的山一看,吓得甩下车帘,他记得那棵树,他方才还在那解手过。他以为走了半天的路居然一直在原地? “王爷,方才我去解手的时候看到山上有棵树在动,四周的东西都没动,也没有风,只有那棵树一直在摇摆,吓得我赶紧回来了。”之前那被吓到的世家子打马过来,他打算赖在王爷这了,万一发生什么事这里兵力最强。 豫王也知道庆国相传这鬼山闹鬼,他们来的时候经过这里时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觉得庆国人夸大其词,如今亲身经历才觉得有多可怕。 “加速前进!”豫王果断下令。 其实都不用豫王下令,一个个都像身后被鬼追似的加快脚步,长长的队伍呼啦啦地经过,这时候谁会注意到车上的礼物早就被换了。 程安看准时机,高高抬起的手往下一摆,边上早早躲好的人神情激动地拿出火折子点燃火药引线往车上扔。 嘭! 嘭! 嘭! 接连好几声爆炸响起,车子和车上的东西都被炸飞,越国人自信有火药在手没人敢打劫他们,并没安排人跟车走,所以也就车夫被波及。 “怎么回事?”豫王的声音破碎中带着惊惧的颤抖,那是火雷爆炸的声音,而火雷只有他们越国有。 所有护卫都靠拢过来保护他,队伍也没有停止往前。 “王爷,装着庆国礼物的车子都炸了。为了王爷的安全,依臣之见,应该赶紧离开这鬼山再另行追究。”此次跟随来的越国大臣道。 “就依你说的做。”豫王毫不犹豫。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顾得上去检查炸飞的残骸了,都死命往前赶,唯恐慢一步突然被炸的是自己,作为越国人可是知道火药的武器有多厉害的。 四公主坐在马车里颠簸得不行,经过爆炸的地方她撩起车窗帘看了眼,地上尘土飞扬,看不清东西,她又赶紧把窗帘放下来。 山上的人动都不敢动,等越国的队伍彻底过去后,他们才敢站起来欢呼。 程安带人去查看方才爆炸的地方,确认爆炸力的强度。他方才特地用了一个越国人的火药做对比,似乎他们做出来的威力更大一些。 就算威力没比越国强大,只要成功了就足以叫人激动了,只要材料充足,他们庆国就可以跟越国对抗,再也不用受越国欺辱。 楚攸宁看着地上的箱子,特地一个个打开来欣赏,这些换成钱又可以买很多粮了。 沈思洛就没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一件件摆在箱子里,她两只眼睛都欣赏不过来。 “公主,这些东西您打算如何处置?”裴延初完全没想到打劫得这么顺利,还把越国人吓得屁滚尿流。他看楚攸宁的眼光都不同了。 楚攸宁只有一个想法,“带回去换粮食?” 裴延初:……公主眼里只有粮食吗? “这东西带回去也不好说来处,也没人敢收,若是上交给陛下另说。” 楚攸宁看着箱子里一件件不知道价值在哪的摆件,她转身看向身后的深山密林,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程安眼皮子一跳,赶紧上前,“公主莫不是想打鬼山的主意?鬼山里地形险峻,迷雾重重,多年没有人敢进去打猎,里头的猎物尤为凶猛,不可轻易进入。” “那正好。”楚攸宁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扛起刀就往里走,“你们先在这等着。” “公主!” “公主婶婶!” 所有人都齐声喊,楚攸宁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安心等着。” 娇小的身影很快就被高高的杂草淹没。 程安交代裴延初看好归哥儿和沈思洛,挑了两个人追上去。 “公主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沈思洛问。没了公主,突然觉得这鬼山恐怖了许多,她忍不住牵着归哥儿靠近裴延初。 裴延初看着地上的箱子,大概猜出公主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拿回去被陛下知道了可能会被没收归公。 这时候,官道上又传来车轱辘声,裴延初赶紧拉着沈思洛和归哥儿掩藏好,探头往下看。 马车来到爆炸的地方就停下了,大家心里一紧,都暗暗握紧手中的武器。 第 43 章 第 43 章 这里是鬼山, 是出了京城后的必经之路。 知道越国人今日要走其他人都聪明回避了,毕竟越国人霸道起来可不讲道理, 万一碍着他们眼了就是死也没地方申冤。 这会突然来了辆马车, 那就证明方才这马车离得很近,甚至可能看到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 “等等,是程佑大人。”一个家兵认出驾车的程佑。 马车停稳后, 程佑从车上拿下轮椅, 再小心扶着车里的人下来。 “是驸马。”陈子善自认是公主的人,也不叫沈将军了。他拍拍胸口, 公主不在总觉得不安全。 沈无咎穿着红黑色交领长袍, 头戴紫金发冠, 长身玉立在那里, 身上的气质如同入了鞘的宝剑, 锋芒内敛。若不是看到他身后的轮椅, 都以为他的伤已经好了。 沈无咎拂袖在轮椅上坐好,看了眼发生过爆炸的地方。 现场虽然被清理过,但还是能看出来一二, 比如地上还散落着炸碎的石头、碎木, 可见火药的威力。 “二姑姑, 四叔来抓我们了吗?”归哥儿昂头问, 这会终于有了一丝做坏事的忐忑。 沈思洛见裴延初似笑非笑看过来, 这不等于承认她先前说的话是假的吗? 她咬了咬唇,死不承认, “你四叔为何要来抓我们?我们也没有说是去哪抓兔子。” 裴延初忍不住挑眉揶揄, “沈姑娘真聪明。” 沈思洛脸红了红, 咕哝道,“本来就是。” 裴延初笑了笑, “放心,我也是陪公主来抓兔子的。” 沈思洛脸更红了,嗔道,“谁要你管。” “咳!人四哥看过来了。”陈子善出声,他怀疑裴六早就惦记上了,沈二姑娘退亲正中下怀。 两人一听,同时站起来,沈思洛脚下不慎踩到一块小石头,整个人栽向裴延初。 裴延初赶紧扶住她,脸上没了不正经的笑,“脚伤到了?” 沈思洛都做好被他取笑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他突然那么严肃,眉头也皱起来,好像她伤到脚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她不像别家姑娘那样稳重贤淑,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唯一的期许就是希望能同兄长和嫂嫂们一样好。 可惜,期许只是期许。 当年父亲孝期一过就定亲,母亲撑着给她定完亲后就又倒下,没多久便也去了,又是三年孝期,若不是那日那闻家二公子上门退亲,她都忘了他长什么样。 沈思洛发现自己竟把他代入未来夫君的角色,吓得赶紧推开他,站好,“我没事,只是没站稳。” 这可是四哥的好友,她在想什么呢。 “若是疼别逞强。”裴延初担心她不愿示弱。 沈思洛含糊点头,抓过归哥儿的手牵得紧紧的。 “二姑姑别怕,四叔不会骂我们的,我们就是来抓兔子。”归哥儿以为他姑姑害怕呢。 沈思洛摸摸他的头,看向山下官道。 程佑早就把一个家兵招下去一块把沈无咎抬上来。 沈无咎扫了眼全场,蹙眉,“公主呢?” “四叔,公主婶婶抓兔子去了。”归哥儿主动挨过去。 沈无咎拿下他头发上沾着的草屑,“庄子附近的山没兔子吗?” 归哥儿眨巴眨巴眼,“那儿的兔子不听话。” 倒是机灵了不少,跟着公主都学会说瞎话了。 沈无咎拍拍他的小脑袋,让他一边玩去。 他看向裴延初,之前听公主说要上山抓兔子,又刚巧越国人今日离开,他就猜到公主的兔子可能会抓到这边来,之后果然在果林另一端发现裴延初留下的消息。 到底不放心,他还是让人备车过来,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叫程佑停住只远远看着这边,见越国人果真被吓得惊慌失措逃离,心中好不痛快。 越国人对他来说家恨比国仇深,祖父的死,那个前世梦里欺辱沈家女眷的仇,以及刚得知的父亲和大哥的死,二哥的失踪,三哥遭暗杀……这一桩桩,只等着伤好杀回去。 “你猜到公主为何而来了吧?公主进山是打算找个地方将东西藏起来。”裴延初指指身后的山。 沈无咎倒觉得不完全是为了藏这东西,以公主的性子,都能怼得陛下说不出话来,这些东西就算带回去被陛下发现了,陛下也未必能从她手里拿回这些东西。反倒是公主一直嚷着要找个地方建造属于她的粮仓,莫不是看上了这里? 他立即想到鬼山里到现在都没找到的那批粮食,如今忠顺伯府倒了,大皇子也成庶民了,那批粮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以公主的能力,以及发生在公主身上的一桩桩无法预估的事,他觉得误打误撞被她找到的可能性很大。 沈无咎望向鬼山,鬼山的危险并非空穴来风,当年他小霸王的名头响彻京城时,大哥就告诫过他不许入鬼山打猎,大哥曾经进去过差点出不来,公主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敌的。 他该早一步过来的,谁知道公主一刻也闲不住。 “禀主子,一共炸了四辆车,伤四人,均为车夫,四匹伤马,现场已清理妥当。”其中一家兵作为代表上前禀报。 沈无咎点头,正要赞一声做得不错,突然,山林里传来一声兽吼,众人脸色巨变。 是老虎! 归哥儿吓得扑到他四叔身边,沈思洛下意识躲到裴延初身后。 陈子善只能躲到将军府家兵们的身后了。 那声吼叫之后,山里又接连响起几声,听起来一声比一声凄惨,最后越来越弱,他们诡异地还听出了一丝委屈。 众人:…… 这老虎该不会是被公主揍服了吧? 沈无咎收紧的心慢慢松开,嘴角微微上扬。他觉得公主遇上老虎,该担心的是老虎才对。 * 楚攸宁提着刀走着走着就走进老虎的地盘。 老虎那凶猛的眼神让她一瞬间仿佛回到末世面对异兽的时候,不等老虎冲过来,她已经兴奋地提刀冲上去。 藏在暗处的人:…… 是他们太弱还是那姑娘太强?见到老虎非但不躲,还提着刀兴冲冲就上。 “赶紧搭箭救人。”其中一人道。 “我看不用了。”另一人一脸怀疑人生。 正在抽箭的两个人抬头看过去,只见老虎已经被姑娘骑在身上,抡拳揍,那老虎带着姑娘转圈,撞树,努力想要把身上的人甩下来,吼声震天,让离得近的他们耳朵都有点轰鸣。 楚攸宁一边揍一边将精神力压向老虎,娇嫩的声音在山林里响起,“就问你服不服!服不服!” 壮年老虎一下子挨双重揍,没一会儿吼声减弱,生无可恋地趴下呼哧呼哧大喘气,还带着几分生无可恋。 老虎突然趴下,连带着坐在它背上的楚攸宁也差点摔了。她坐起来拍了下虎头,“早听话不就好了,好好的毛都差点被薅秃。” 老虎这下连头也趴地上了。虎心里苦,虎没法说。 暗中的几个人:…… 这是打哪冒出来的勇士,连老虎都能揍服! 楚攸宁一下一下撸着身下的老虎。真好,末世那些异兽变得巨大而丑陋,她早就想试试用精神力能不能控制一只动物来当坐骑了。这里的野兽没有能量,空有一身蛮力,用精神力很好驯服。 她换了个坐姿,侧坐,抬头目光落在前头十米左右的那几棵树上。 树上的人浑身紧绷,“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发现我们了。” “巧合吧?她刚一出现就被老虎吸引了目光,现在刚打完老虎就能发现我们?” “应该是她刚好对着这边。你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进鬼山来做什么?” 楚攸宁收回目光拍拍老虎,“起来,过去。” 老虎不情不愿驮她起身,朝她指的方向去。 “她过来了!” “怎么办?要出手吗?” “且看看她要做什么。” 楚攸宁骑着老虎来到几棵树下,停了一下,让树上的人以为真被发现了的时候,她又拍拍老虎继续往前。 树的后面是一个高高拱起的杂草藤蔓,一丛丛一直弯曲延伸出很长。 楚攸宁从老虎身上跳下来,伸手去摘混在草藤里的山葡萄。 山葡萄比起人工种植的葡萄个要小很多,一串上面大小不一,颜色有红有绿也有转紫的。 楚攸宁挨个尝完,发现越接近紫色越甜。她摘了串拿在手上,回过身,望向那棵树上想下来又缩回去的人。 她坐在趴下的老虎背上,凉凉地问,“上面比较凉快吗?” 树上三人:……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认命地从树上跃下。 三人都穿着黑色劲装,靴插匕首,腰别佩刀,个个看起来刚毅正气。 他们正要说话,程安就找过来了,还带着一脑门的汗。 “程安大人!” 几人喜出望外。 程安看到这几个人也愣了一下,但没功夫跟他们说话,快步朝那边坐在老虎身上吃葡萄的公主走去。 山林里,阳光透过层层叶子洒下来,地上趴着一只壮年老虎,看起来凶猛暴戾,可是这老虎身上悠然坐着一个少女,正在吃山葡萄,刚好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浅绿衣裳,头上也扎了两个发髻,只用发带缠着好看,看起来就好像突然降落在林间的仙子,连老虎都臣服于她。 刚走近,那老虎就扭过头来对他们发出一声吼叫,吓得他们立即停下脚步。 “叫什么叫,自己人。”楚攸宁又一巴掌拍在虎头上。 老虎又吼了声,委委屈屈趴回去。 程安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就怕老虎突然来一个反扑,他们的手都放在刀柄上做好随时出刀的准备。 “公主,归哥儿他们还在外头,您要找什么属下让人帮您找。”程安赶忙劝。 听到程安喊公主,刚才那几个从树上下来的家兵瞪大了眼。 第 44 章 第 44 章 这是攸宁公主?他们将军府的主母? 不怪他们不知道, 他们一直在外头做事,还没见过嫁进将军府的公主长什么样, 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凶残的主, 连老虎都能揍服。 “你们认识?”楚攸宁在那三个人和程安之间看了个来回。 “参见公主!”那几人赶紧行礼,由其中一人道,“我们是将军府的家兵, 奉命入山搜寻东西。” 楚攸宁点点头, “是自己人就好说,你们要找什么?” 程安接过话, “回公主, 主子怀疑这山上藏有粮食, 便派他们几个来找找看。” “粮食?!”楚攸宁立即两眼放光, “沈无咎说有那就肯定有!” 她一拍虎头, 起身朝那葡萄的荆棘丛走去。 程安以为她馋葡萄了, 防备地看了眼趴地上不动的老虎,让人盯着,他主动上前帮忙摘。 楚攸宁看了他一眼, 忽然提刀在攀爬严密的荆棘丛上劈开一个口子。 程安看到公主劈开厚厚的荆棘杂草后, 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条道, 他瞪大眼, 心扑通扑通狂跳。 好像, 主子回京时就交代要找的地方找到了。 而被派来鬼山找寻藏粮之地的三个人也不敢置信。公主是因为想吃野葡萄才发现藏在里面的暗道,还是早就发现了里面的暗道顺便想摘野葡萄? 都不用楚攸宁再动手, 程安已经拔刀砍开那个口子, 足够一个人通过。 进去后, 他们发现这条被隐藏在草藤荆棘后面的路,两边被人为用竹子交叉封顶, 让藤蔓往上覆盖,如此一条隐藏在杂草丛里的路就形成了,而且明显有人打理,底下还有车轱辘的痕迹,应是有人运送东西从这里经过。 楚攸宁精神力往后面扫了眼,果断骑着老虎往前走。 路上两边还时不时出现一具尸骨,程安可能猜出这鬼山闹鬼的传闻怎么来的了。倘若有人不慎跌入这条荆棘杂草覆盖的路,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正巧被在这里看守的人杀掉,因此外头就传出进鬼山的人会莫名其妙失踪,尸骨无存。 谁能想到有人在枝繁叶茂的荆棘草丛里开辟出一条道,这附近又是老虎的地盘,其他野兽都不敢靠近,路的外头又是疯长的荆棘杂草,不会叫人轻易发现。 他们延着路一直往里走,有光线从荆棘藤蔓覆盖的缝隙中折射进来,倒也能看清路,只是,没多久就到了尽头,尽头真是一座被草木覆盖的山体。 程安带人到处敲击都敲到石壁上,想破开草蔓出去看看身在何处,发现这里面的荆棘杂草也覆盖得很厚,一时清不出路来。 没道理耗费那么大力气劈出这么一条路,到最后无路可走。 楚攸宁用精神力扫了下,跳下虎背,在这一米宽的地方走了个来回,忽然抬脚踹向山壁。 程安只觉得被踹的那一处山壁微微动了动,一脚不行,那就两脚。 一块严丝合缝的巨石硬是被楚攸宁踹得往里倒下,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干燥的气息从里面扑面而来,还带着一丝丝谷香。 程安几个浑身一震,真的是这里! 楚攸宁没有急着进去,在末世养成的谨慎让她用精神力往里扫了眼,然后她眼睛越瞪越大,亮得惊人。 她连老虎都顾不上骑了,撒腿往里奔。 “公主!”还在制作火把的程安吓得赶紧跟上去。 这里是一座山包,内里空间被挖成一个粮仓,里面整整齐齐堆积着一袋袋粮食,洞里的温度大概正好适合存粮,站在里面都能感觉到很干燥。 “发了!发了!”楚攸宁张开双臂扑到那些粮食上,哪怕洞里空气不是很好也不影响她沉醉在粮食的世界里。 程安已经习以为常,公主看到粮食似乎比看到金银更激动,劫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都没见她激动一下,看到粮食就兴奋不已。 而初初认识攸宁公主的几个人就不同了,看得瞠目结舌。原来金枝玉叶,尊贵无比的公主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程安看了眼这快要堆满山洞的粮食,角落里还有好几个堆放在一块的箱子,打开来看,毫无意外是金银珠宝。 藏这粮食的人怕不是想要造反?也不知主子是如何得知这山里藏有粮食的,若是先公主一步被找到,沈家军两年内的粮草都不用愁了。 “公主,既然地方已经找到,咱们先出去吧,别让归哥儿他们等太久。”程安上前劝沉浸在吸粮世界里无法自拔的公主。 “对!出去把东西搬进来,然后再回去把将军府里的粮食,还有放在庄子上的都搬进来,这里以后就是我的粮仓了!”楚攸宁看着这内里宽广的储藏空间,有了想要填满它的冲动。 她之前用精神力一扫,就觉得这座山不错,没想到有个现成的粮仓等她捡。 楚攸宁脚步轻快地往外走,看到老虎往杂草丛里钻,大概是想要逃出去,她调动精神力叫它吃痛,“过来。” 老虎转过来对她前俯吼叫,一副随时要进攻的姿势,外人看的是胆战心惊,程安上前做好随时拼命的准备。 楚攸宁却是提着刀让它过来。 老虎又顽强地吼了两声,最后脑子一阵吃痛,只能乖乖过去,又被楚攸宁胖揍一顿,才委屈地驮着她往外走。 这一次,他们延路一直往前。 通道本来就是在丛丛荆棘杂草里劈出来的,并不平坦,原本以为走完这一段就能抵达出口,哪知前面还接着一段开挖的地下通道,没了阳光渗透进来,开凿在地底下的地下通道黑漆漆的,幸好程安等人一直带着火把。 楚攸宁觉得这有点像末世里的地下隧道,末世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就有隧道,她本能绷紧神经,精神力往前探路。 这一探,还真有发现。 她停下来提醒后头的程安几个,“前面有人。” 程安举着火把气喘吁吁,两只脚可追不上四条腿的老虎。听说前面有人,他们立即全神戒备起来。 楚攸宁让老虎慢慢走,在快要走到尽头时前头传来了光亮,她用精神力往前看,发现通道口两边特地往里凿了空间供人居住。 “那爆炸声过去那么久了,外头也没动静,应该是走了吧?” “真他娘的倒霉,被安排在这一日守山,那越国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万一他们一个武器扔下来炸开路面,咱们就全没了。” “今日还未去巡视吧?” “这鬼地方谁还敢来,山那边还有只老虎在那呢,别人轻易靠近不了。” “等过几日换班,老子一定要好好玩个痛快,听说群芳楼新来了一批姑娘,个个嫩得能掐出水,到时好好去快活一番。” 几个男人躺在几张破席上畅想外边的世界,完全不知道雇用他们的人已经脑袋搬家了,更没发现程安几人已经摸过来。 “别动!” 黑暗中冒出几个人拔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有反应迅速的踢开刀子往外逃,刚一跑出去就看到洞口站了只老虎,吓得腿一软,身后程安就追上来了,过了几招才将人控制住。 看到这些人,程安就知道之前的猜想是对的,沿路走来时不时会多出一具尸骨,是这些人所杀。 很快,经过盘问,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被高价雇来守山,偶尔还会掳走过路落单的女人,快活完了就把人往远处卖,这也是为何鬼山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说传出来的原因。 …… 山外边,一柱香过去了,方才老虎的吼声过后再没动静,公主也迟迟没有出来,沈无咎的眉头越皱越深,就在他坐不住,想让人抬他进山的时候,官道对面的山突然传来动静。 沈无咎让人过去查看。 楚攸宁一脚踹开长满青苔的石门,拨开草从出来就迎面对上几个熟悉的家兵。 “公,公主?”几个家兵一脸懵,回头看看那边山,又看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公主,怀疑自己也中邪了。 公主这是会变戏法不成?怎么从那边山进去,从这边山出来,还,还骑着老虎。 沈无咎听到家兵喊的一声“公主”,眼里闪过讶然之色,赶紧让人抬他过去。 等大家绕过一处枝繁叶茂的草木丛,看到骑在老虎背上的公主,个个瞠目结舌。 他们想过公主能打老虎,但没想过公主还驯服了老虎当坐骑啊,太,不可思议了,跟做梦似的。 请问,还有什么是公主做不到的吗? “哇!老虎!活的老虎!”归哥儿震惊得瞪圆了眼,张大的嘴都忘了合起。 公主婶婶居然可以坐在老虎身上,好厉害呀!那真的是会吃人的老虎吗? 沈无咎看着骑在老虎背上的媳妇,明明那么娇小的一姑娘,身下的老虎像是她养的家猫似的,唯独那双眼凶性毕露。 楚攸宁看到沈无咎也在,有种小孩背着大人做坏事被当场抓到的感觉。 她眼珠子转了转,驱使着老虎到沈无咎跟前停下,拍拍虎脑袋,“兔子都被它吓跑了,我就抓了它回来给你看。” 第 45 章 第 45 章 众人:…… 抓不到兔子就抓老虎, 公主指的怕不是纸老虎?可眼前这只可是真真的! 沈无咎真被她逗乐了,俊脸浮现出浅浅笑意, 眼里仿佛落下星光。 这般可爱的媳妇很难忍得住不笑, 居然连老虎都被她拿来背锅。 这么近的距离,这只老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威猛高大,难怪能驮得动他媳妇。他甚至能看到老虎眼里野性未除, 也闻到老虎气息中喷出来的腥味, 也能看到被拍了脑袋后老虎似是敢怒不敢言。 噗! 裴延初忍不住喷笑,公主还答应了要抓兔子给沈无咎看吗?难以想象沈无咎把兔子抱在怀里的画面, 这可是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主啊。 “沈兄, 我觉得老虎更适合你大将军的气势, 公主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对吧?” “小黄书说得没错, 老虎更威武。”楚攸宁从老虎背上跳下来揉揉老虎的大脑袋。 “小黄书?”沈无咎看向裴延初。 裴延初脸色一僵, 笑不出来了。 “噗!”这下是陈子善在笑,“驸马,公主说您和裴六关系好到可以互相探讨春宫图, 小黄书就是春宫图的意思。” 沈无咎脸色瞬间黑沉, “裴六, 改日得空来将你落下的书带走。” 裴延初:…… 那明明是他送给沈无咎的, 为了不叫公主知道就全赖他头上了, 他就能让人知道了? 裴延初不用去看也知道沈思洛又要觉得自己瞎了眼了,更觉得他带坏她四哥。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沈兄, 你也觉得这般叫不雅吧?”裴延初对沈无咎挤眉弄眼, 快劝劝公主给我换个名。 沈无咎轻轻一笑, “公主喊得顺口便好,反正不特地说明, 也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裴延初:…… 好你个沈四,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亏自己还心心念着他,把珍藏本送给他呢。 “你也觉得这名字有特色,好记吧?”楚攸宁觉得沈无咎和她三观一致,越来越合拍,以后不用担心闹矛盾了。 沈无咎毫无原则地点头,“这是裴六的荣幸。” 裴延初:……他要不要考虑绝交算了? 沈思洛掩嘴轻笑,原来四哥也可以这么坏。 大人都在说笑,归哥儿却是一点点一点点靠近老虎,想摸老虎又不敢,好几次伸出手又缩回去。 楚攸宁见了干脆把他拎到虎背上。 归哥儿及时捂住嘴才没发出惊呼,他僵硬地坐在虎背上,跟做梦似的。 看到这一幕,大家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抓住,紧盯着老虎,怕老虎突然兽性大发。 老虎到底是山大王,愿意被楚攸宁骑那是没法反抗,其他人他就不乐意了,发出一声怒吼,想要把背上的小毛孩甩下来。 楚攸宁小手一拍虎头,精神力一收紧,“你都是只成年虎了,要爱护幼崽。” 老虎脑子一痛,委屈地甩甩脑袋,干脆趴下,不敢乱动了。 “不痛不痛,你乖,要听话。”归哥儿因为是公主婶婶的大力气拍疼了它,终于敢伸出小手去给老虎顺毛,第一次摸的时候见老虎不反对,他胆子更大了,小手也越摸越顺畅。 沈无咎见老虎真的被公主控制得服服帖帖的,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程安抓出来的那几个人身上。 一问才知道这是庆国通缉榜上一些罪大恶极之人,被雇来看守通道。 说到这些人,楚攸宁也想起她此行进山的收获来了。 “沈无咎,我发现一个很大的天然粮仓,里面的粮食比我从户部,忠顺伯府得到的都多。”她满心欢喜跟沈无咎分享,眼里期待他同她一样欢喜。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沈无咎已经知道她想要听什么,笑着说,“公主真厉害,我派人进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公主随便找找就找到了。” 幸好,她成了“她”之后,他不需要再打着改朝换代的主意,不然要被郁闷死。 原本被派进山找粮食的几人听主子这么说,都低下头一脸羞愧。 谁能想到他们在山里钻来钻去,带来的干粮都吃完了也没找到半点山上有藏粮的痕迹,公主吃串野葡萄就找到了。 楚攸宁也觉得自己厉害,一找一个准,“你要去看看吗?” “自然要去看看。”听说有路进去,沈无咎也想去看看这粮食是如何藏的。 “把那些箱子都带上,卸下马车人力运送,里面的道正好够一辆马车行驶的。”楚攸宁转过身去交代其他人。 “钱可以存起来,那些奇珍异宝公主也要藏起来吗?”沈无咎问。 “裴延初说拿出去没人敢要,而且……”楚攸宁贴近他耳朵,悄声说,“我父皇知道了定会找我要回去,不能便宜了他。” 姑娘甜美的气息吹在耳朵上,沈无咎不止耳朵痒,心也痒。 他拉住她的手,也扭过头去在她耳边低声说,“公主可以跟陛下换钱。”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楚攸宁拊掌,看向沈无咎的目光跟捡了宝似的,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果然动脑的活还是得你来。” 对上大家石化般的表情,沈无咎轻咳了声,所有人都齐刷刷扭开头。 公主真是一点也不把他们当外人呢。 沈无咎看了眼全部心神都被老虎勾去的归哥儿,才对楚攸宁说,“所以,公主往后要做什么事得与我相商。” 楚攸宁听出他指的是她撒谎抓兔子的事,赶紧岔开话题,“我们快点去看粮仓,看完回去吃饭。” 沈无咎宠溺地摇摇头,吩咐下去。 因为听了沈无咎的话,楚攸宁决定放弃把那些打劫来的奇珍异宝带进山,留下几个人看守,顺便看住从秘道里抓出来的那几个人,剩下几箱金银直接让人抬着进去就行,马车也不用拆了。 要动身的时候,沈无咎见归哥儿还骑在老虎背上,有些不放心。楚攸宁却会错了意。 “让人抬你过去,你太重大虎驮不动你,它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对你的伤也不好。”就别跟归哥儿争了。 沈无咎:…… 沈无咎再也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公主,我不是小孩子。” “对,只有小孩才跟小孩子抢东西呢。”楚攸宁用力点头,她忽然想起上次答应给他做的木剑也没给做,有点对不起他了,说好的做为一个好媳妇要从木剑开始的呢? 沈无咎觉得往后都不能多看一眼归哥儿了,怕被媳妇认为归哥儿有的,他也想要。 看到战场上的猛将被公主当小孩哄,大家都背过身去,或者望天,目的一致——偷笑 原来公主和将军私下里是这般相处的,互相哄着彼此玩。 …… 谁也想不到鬼山官道边有个秘道入口,拨开足足有一人高的重重草丛,才看到山壁,原本长满青苔与山壁融为一体的石门已经被楚攸宁踹开,直接弯腰进入即可。 正要进去的时候,裴延初忽然出声,“等等,我好像有这里的图纸。”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裴家男丁被处决后的第二日,有个早就放出去的老仆给他送来的。 沈无咎大概知道这张纸上画的是什么,老忠顺伯果然能算计,就算死了也有法子把消息传给别人。 梦里他看到没被降爵的英国公,用山上粮食换裴家人安好,其中不乏英国公世子开城门的功劳,但他没看到三房一家,不知道那时是否早已分出去,还是出了意外。 他想,出意外居多,倘若没出意外,以他们交好的关系,将军府出了那样的事,裴延初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不露面。 如今,一切都不会再按梦里的轨迹行走,裴家也就剩裴延初一个能顶事的男丁,这批粮足够让他暗中照拂被流放的裴家人,裴延初会如何做? 裴延初仔细对比了纸上画的路,终于知道他那个祖父给他留下的是什么,可他宁可从没收到过这张图。 “是我记错了。”他笑着将图纸揉成团,收在掌心里。 沈无咎看了他一眼,让人进去。 一行人延着被荆棘草蔓覆盖起的路走,穿过官道下的地下道,继续往前,接上那段开辟在荆棘草丛里的路,弯弯曲曲。 遇上路上的尸骨,沈思洛都会紧紧抓着裴延初的胳膊,她倒是想挨着公主,可是公主要照看四哥,还要注意控制老虎,何况,她也不敢走在老虎身边。 此时的裴延初完全没法生出旖旎,他甚至不想再往前,不想直面裴家的野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之前劈开的那个口子时,楚攸宁把归哥儿拎下来,拍拍虎头,放它自由。 老虎如果有灵智,估计会掉下一滴虎泪。 它走到那个口子前,又回头看了眼能控制它的人,确认真放它走后,四肢迅猛一跃,一下子蹿出去老远,闪电般地跑了。 大家猜,这老虎回去第一件事怕是要换地盘。 楚攸宁见归哥儿不舍,捏捏他的小圆髻,边带他往前走边安慰,“乖,老虎属于山林,偶尔骑骑还行,咱不能把它一直拘在身边。” “那它还会记得我吗?”归哥儿昂头一脸期待。 “可能会记得吧,毕竟你是第二个骑它的人。”楚攸宁扯谎安慰起幼崽来完全心不虚。 “那我下次还能再见到它吗?” “你想的话,我再把它叫来好了。”她没收回那丝精神力,应该很容易找到它,只要它没离开这座山。 众人:……老虎是想叫就能叫来的吗?别欺负他们见识少。 没多久,大家走到路的尽头。 这次不用楚攸宁动手,程安已经带几个人一块把堵住洞口的石头挪开。 看到呈现在眼前的粮食,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这得有户部粮仓那么多了吧?”饶是陈子善也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这可是个人的粮仓,户部那是整个京城的粮仓,怎不叫人震撼。 裴延初看着这偌大的粮仓,他觉得无脸面对沈家人,还有公主。 这里的粮食也许有给沈家军的,也许有皇后庄子上的收成。皇后还只是拿不到该得的银钱,沈家军没粮就等于没命。 尤其,这些年,他受沈无咎所托负责盯着闻家二公子,知道沈家为何会和闻家结亲,也知道沈二姑娘同意嫁进闻家是想让户部尚书能在沈家粮饷上帮一帮。 这事他早就知道,只是没在信里告知远在边关的沈无咎,怕沈无咎知道了心有负担。 如今,看到裴家私藏那么多粮食,他还有什么脸面对他们。 “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裴延初逃似的快步往外走。 沈无咎微微皱眉,以为裴延初放不下这批粮。 如若是之前还想起事的他,看到这么多粮食,肯定也不会轻易放掉的,或者若是没公主帮忙追讨到粮饷,他也一样会争取这批粮食,能让边关将士填饱肚子打仗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倘若他的人没找到也就罢了,知道裴延初手里有秘道图纸,他会退出不再打这批粮食的主意,但是今日公主找到了,那他只能说声对不住。 公主喜欢的东西他舍不得动,也不打算让别人动。那夜听了公主的醉话,如若粮食能让公主安心,他愿意帮她堆满整个粮仓。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兴冲冲指挥人把一箱箱金银放好,摆手让人抬他出去。 外面,裴延初靠在洞口山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无咎让人把他放下,挥退他们,直接问,“你放不下这批粮食?” “什么放不放下的,这是公主找到的粮食,与我何干?”裴延初嘴角扯出牵强的笑。 “那你是因何不快?” 裴延初张了张嘴,要他怎么说,作为裴家人,他无颜面对他们。 “公主最爱粮食,你若想要这粮食帮裴家人,我可以从别的地方帮你。”沈无咎承诺。 裴延初就知道瞒不过一个能一眼辨别忠奸的将军。 他露出自嘲的笑,“我恨自己是裴家人。” 沈无咎一怔,总算明白他为何如此了。 “你无需多想,你又不知道,即便知道你也阻止不了,何必自苦。” “你看到这么多粮食不恨吗?若是这些粮食用在战场上,沈家军能顿顿吃饱!你几位嫂嫂也不至于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添!”裴延初指向洞口,情绪悲愤。 沈无咎不知道内里还有这样的详情,递到边关的家信一向报喜不报忧,他也因此托裴延初帮他盯着点,没想到裴延初也瞒着他。 “是我的错。”他低下头,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点点握紧。 他对不住死去的几位兄长,竟然让几位嫂嫂操心至此,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添,兄长泉下有知定会怪他的吧? 几位嫂嫂情深义重守着镇国将军府,镇国将军府却什么也给不了她们。 想起过去一封封递往京城催要粮饷的折子石沉大海,想起战场上粮草短缺差点啃树皮的沈家军,想起那些发了霉的陈米,沈无咎忽然想还是反了这朝廷算了。 “小黄书,你嚷嚷什么呢?” 小黄书一出,再沉重的气氛也没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没再提粮食的事。 楚攸宁走出来,看到沈无咎眼里没彻底退去的微红,立马护犊子似的瞪向裴延初,“你欺负他了?” 裴延初:…… 你是不是该看看我的眼睛比他更红?到底谁欺负谁? 沈无咎哭笑不得,这奶凶奶凶的样子看起来真想和裴延初拼命。 反是不可能造的,就为她对他这股护犊子的劲。 他拉住他的公主,用最不爷们的说法,“公主,是我眼睛进沙子了。” “我看看。”楚攸宁立即凑过去,抬手去掰开他的眼皮,“这只?还是这只?那都吹吹好了。” 她掰开两只眼睛都仔细轻轻吹了吹,松开手,“你眨眨,看看好了没。” 被这么一吹,受了风的眼睛反而更红了,不过沈无咎就着她弯腰的高度,在她额头上亲了口,“好了。” “这是奖励吗?”楚攸宁摸着被亲过的地方。 沈无咎笑着点头,“是欢喜。” “那你真纯情,别人都直接亲嘴的。”楚攸宁盯着他弧度优美的唇。 沈无咎:……之前离开去抓兔子时亲他额头的是谁? “哈哈……公主说得没错,驸马太纯情了,所以我才送他那本书。”裴延初看得大乐,公主可真是个宝,活宝! 沈无咎冷眼扫过去,“不想死就闭嘴。” 裴延初立即闭上嘴,跑进洞里,“我进去瞧瞧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沈无咎这才拉着他的公主耐心说,“在外头不好太过,等回去再好好奖励公主。” 楚攸宁眨眨眼,“我相信你不纯情了,因为你现在就在为自己谋福利。” 沈无咎:……那他到底该纯情还是不纯情? 有时候,他觉得她就像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纸,在混乱的世界里被人胡乱涂抹一通,灌输了乱七八糟的事。 你说她不懂吧,她偏偏能语出惊人,你说她懂吧,她又好像是对照着别人来的。 …… 看完粮仓,大家回去的路上,特地从那个口子钻出去,沿着荆棘丛一直走,终于看到粮仓外头的山是什么样子,那山真的像是一个粮仓的顶,也许里面的粮仓早就存在已久。 周围还有几个小山包拱卫,楚攸宁越看越喜欢这里,她决定把这座山划为她的基地。 * 另一边,越国一行人慌慌张张赶出鬼山这段路这才停了下来,原本整齐的队伍看上去散乱无比,马车都快跑散架了,一停下来个个大口喘息。 “去查看一下损失,还有方才的火雷爆炸是怎么回事?”豫王下了马车,脸色苍白。 去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回王爷,带来的火雷武器没了四个。” “怎会没了!方才那是火雷自己飞起来炸自个的车子不成?”豫王说到这里也有些毛骨悚然,他连色厉内荏,“查!定是看守武器的人出了纰漏。” “王爷可记得攸宁公主说过祖宗显灵一事?臣觉得此事存疑。” 豫王头皮发麻,这事确实诡异,包括之前原地踏步都不是人能策划出来的事,由不得他不信。 再说,庆国人没理由辛辛苦苦偷他们的火雷就为把送他们的礼物炸掉。 若说火雷是庆国的,那更不可能。庆 为了保住配方,他们在取原材料上都是用人力自己提取,如此不用兴师动众去采矿,生怕这两样材料泄漏出去。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其他三国都无法知道火药配方是用什么做成的原因。 庆国也就是那日夜里缴获一个火雷,就算他们拆开来,短短几日也不可能分辨出里面是什么,更别提能做出好几个。要是有也早就拿出来了,不至于还跟孙子似的送给他们一堆礼物,好生好气将他们送走。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自己人点燃了火雷,这里面不排除中邪的可能,那夜他派去烧户部的人可不就不受控制自己从屋顶上跳下来吗。 “庆国公主那边如何?”豫王想起后面的和亲队伍。 “那边并无任何损失,怪就怪在这里,只炸了庆国送给咱们的礼物。若真是庆国的祖宗显灵,这就说得通了,哪个祖宗会伤害自己的后人。” 豫王烦躁得踹开给他端茶的人,满脸阴鸷,“那四个车夫都死了没?” “一个带到一半就咽气了,一个没了胳膊,后面爆炸的两辆车,因为两人跳得快,只受了轻伤。” “此事定是出了内鬼,本王不相信鬼能搬运火雷,会点燃引线。”豫王说着看向外头的两个世家子,以及其中的几个人,这些都是当日在大殿上目睹他失禁的人。 “本王怀疑他们与庆国勾结,就地格杀!”豫王指着那些人阴狠地说。 “王爷,你……” 没等话说完,那人已经被一刀抹了脖子,其他人见势不妙赶紧逃,没走出几步远就被刀子从后贯穿。 不一会儿,被豫王指定要杀的人全都倒地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豫王看着地上的尸首,对执行命令的将军说,“在经过鬼山时,火雷无故失火,两位世子和两位大人不幸被炸死。” “是。臣回去后会如实禀报。”那将军拱手。 豫王阴恻恻的目光看向后面马车里掀开车帘的四公主。 四公主嫣然一笑,“王爷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豫王一怔,随即笑了,直接弃了自己的马车坐到四公主的马车上去。 在鬼山往前十里处发现越国人尸首的事传回来,大家略一猜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没料到这豫王会那么快就动手。 越国人要走,景徽帝不可能不派人暗中盯着确保他们已经安全离开。所以鬼山这里发生的事早就呈报到景徽帝面前。 听说越国人在鬼山像中了邪般原地踏步,攸宁公主带人把车上东西都调换了,最后还把车子炸没毁尸灭迹,景徽帝脑子又开始突突疼,等听到越国人被吓得屁滚尿流逃离,他又好了,当下让人去把闺女宣进宫。 托闺女的福,他的国库又不空了! 第 46 章 第 46 章 下山前, 楚攸宁又单独跑出去了一趟,谁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在沈无咎问需不需要留下人看守时, 她摆手说不用,表示没人敢动她的粮仓。 一行人刚下山,就看到宫里来人要攸宁公主进宫, 众人瞬间知道他们做的事被发现了, 不免有些担心陛下怪罪。 楚攸宁眼睛闪了闪,悄悄跟沈无咎说, “正好, 我们去宫里吃饭, 又省一顿。” 这声音说是悄悄, 实则所有人都能听见。 大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公主刚刚拥有那么大个快比得上户部粮仓的粮仓, 居然还在为能省一顿粮食而欣喜。 一行人回了京城,沈无咎交代裴延初和陈子善把归哥儿、沈思洛送回将军府,带上媳妇, 还有一件件珍贵物品进宫。 两人到的时候, 景徽帝正在惬意地呷着香茶, 一边翻看户部递上来的账册。 楚攸宁大步走进来, 看到景徽帝竟然在处理政事, 讶然,“父皇, 没了昭贵妃您就开始勤奋了呢!果然, 美人误国。” 景徽帝:…… 搞得好似他为个女人耽于政事一样。昭贵妃愿意背这祸国骂名, 他还不愿意背沉迷美色的呢。虽然,也的确有点。 想到昭贵妃, 他又是一阵心痛,习惯了昭贵妃做他的解语花,突然没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臣参见陛下。”沈无咎起身行礼。 景徽帝瞧他已经能站起来行礼了,点点头,“朕就说得静养,瞧这伤不就好多了。” “多谢陛下挂念,臣的伤的确好多了,但还是不能久站,请陛下恕罪。”沈无咎微微躬身,得到景徽帝摆手才坐回轮椅上。 “父皇,闺女女婿回家是不是得好好招待?”楚攸宁直接了当表示她想蹭饭。 景徽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朕宣你进宫是为了正事。” “谈正事又不耽搁吃饭。”楚攸宁小手往身后一背,挺胸拿出队长训话的架势,“您看天底下有哪家的闺女和女婿回娘家,娘家不用心招待的?您作为一国之君,更要做天下表率。” “行行行,朕让刘正交代下去,谈完正事再用膳。”景徽帝知道再扯下去肯定得更气,他又不是招待不起。 楚攸宁满意了,“那快点谈,边吃边谈也可以。” 景徽帝已经不指望这个闺女会谢恩了,不气死他都算是好的。 他问:“朕听说你祖宗又显灵了?” “对!祖宗见不得您这么败家,干脆就显灵炸了您送出去的那些礼物,哪怕是炸了也不给越国人。”楚攸宁重重点头。 景徽帝不服地瞪眼,“朕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朕乐意搬空国库送人?” “行了,不就是因为武器不如人嘛,现在武器也做出来了,改日咱去搬空越国的国库。”楚攸宁越想越觉得可行,她还是比较习惯有事干,自己家的不能动,可以动别人家的啊。 景徽帝被她这么一说,脑海里不由得畅想起那个画面,拍案叫绝,“这个主意不错!朕很期待那日的到来!” “越国欺压其他三国多年,还让其他三国年年纳贡,他们的国库肯定有您的几倍大,抢到就是赚到。”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庆国的,咱不是抢,是拿回来。” 沈无咎见这对父女话题已经歪到要抢人家国库上去了,忍住笑,轻咳了声,“陛下,谈正事。” “哦,对,谈正事。”景徽帝从畅想中回到现实,“攸宁啊,朕怎么听说你把礼物调换了,炸的其实是石头和泥土。” 楚攸宁叉腰瞪眼,“谁胡说八道!我一直在山上抓兔子呢。父皇,诬蔑公主是什么罪?你得为我做主!” 景徽帝一噎,听闺女这话是想要贪了劫下的那些东西啊! 他果然想得太美了。 “抓兔子顺便劫了个道对吧?”景徽帝语重心长,“攸宁啊,国库都没件像样的东西了,堂堂庆国的国库居然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像话吗?那是国库的,你得把东西交出来。” “您原来把礼物送出去的时候,有想过还能拿回来吗?不能因为我是您闺女就这么不要脸,亲父女也要明算账的。”楚攸宁气鼓鼓。 景徽帝觉得被冒犯了,猛一拍案,“放肆!没大没小,谁准你这么跟朕说话的。” “不能因为你是皇帝就不讲理!”楚攸宁比他更大声。 景徽帝气得上头,“朕是皇帝,还真就可以不讲理!” “那你试试!”楚攸宁以精神力压过去,气势瞬间压过帝王威压。 沈无咎见父女两人又杠上了,连忙握住楚攸宁的手,“公主,陛下是一国之主,得给点面子。” 楚攸宁立即散了精神力,“行叭,就给他点面子,但是想在我这里吃免费的午餐,皇帝也没门。” 景徽帝暗松了口气,方才他感觉到有股庞大的威压笼罩过来,还真有种面对祖宗的感觉。 莫不是传说中的祖宗就跟在他闺女身边? 不,就算不在,她也是个祖宗!敢跟他对骂的小祖宗! “那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朕告诉你,那些东西拿出去卖也没人敢收。”景徽帝想到这个就得意。 “所以我拿来卖给您啊。”楚攸宁说完赞赏地看了眼沈无咎,多亏他提醒呢。 景徽帝脸色一僵,“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拿来卖给您,东西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您要验货吗?” 景徽帝:…… 这真的是他闺女?亲闺女? 是亲闺女的话,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拿他的东西卖给他的? 景徽帝觉得以他闺女的脑子想不出来这事,他不悦地看向沈无咎,“驸马,公主打的这主意,你可知情?” “回陛下,臣觉得公主做得对。”沈无咎无条件支持媳妇。 因为景徽帝这些年来不管朝政,才没让粮饷落实到位,才让几位嫂嫂想方设法给筹集粮草,他不反了是一回事,对景徽帝也是有怨言的,对于能让景徽帝憋闷,他乐见其成。 景徽帝气笑,“别人是夫唱妇随,你这是妇唱夫随了!就不怕朕降罪于你?” 楚攸宁护短属性发作,“他说的是实话,有什么罪?实话还说不得了?” 景徽帝:……好气啊,这是他闺女,刚嫁出去还不到半个月就彻底胳膊往外拐的闺女。 天底下有比他更憋屈的皇帝吗?明明是自己国库里的东西还得花钱买回来。 楚攸宁见他只会瞪眼,嫌弃地撇嘴,“您是皇帝,行事要果决。一个字,买不买?不买我拉回去给小四滚着玩。” 景徽帝额上青筋跳动,“到底谁败家?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你想拿回去给小四玩?” “那又不能吃,放着占地方,也就剩给小四玩这点价值了。”在末世玉器瓷器类的东西最没用了,金属还能做武器,哪怕石头都能拿来建造城墙呢,玉能做什么? 在她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只有两种东西最珍贵,一是吃的,二是能换吃的。 “小四被你这么个养法,将来也会成为败家子。”景徽帝骂。 “那不能,等他能跑能跳了,我带他去打……见世面。” “你还想带他去打劫?”别以为及时止住他就没听到。 “您听错了,我是说带他去打仗,做个保家卫国的男子汉!”楚攸宁还举手握拳,志气凌云。 景徽帝满意地点点头,这话还能听,虽然知道是在糊弄他。 最终景徽帝不得不先答应她买下来。 楚攸宁让人把东西抬进来,景徽帝看到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被随便装在箱子里,有的没有布垫着,还直接用一把草隔开,他差点没晕过去。 这下他是真的相信她能做出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小四玩这种事了,这些东西在她眼里真的连一把草都不如!草都没舍得多垫点! “先欠着,朕现在没钱。”景徽帝也不打算要脸了,能赖一日是一日。 楚攸宁挑眉,“户部银库里有,我瞧见了。” “那是留着救命的,大臣们的俸禄还要不要发了?若哪个地方出了天灾人祸,需要赈灾也得从国库出,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让百姓受苦。”景徽帝也是苦口婆心,还使眼色让沈无咎帮忙劝说,攸宁好像挺听他话的。 不用沈无咎劝,楚攸宁就思索开了。 既然是百姓的救命钱那就先算了吧,反正她现在粮食也算充足。 “行,您得给我写欠条。”她抬头要求。 景徽帝真是被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冷冷笑了几声,有些咬牙切齿,“朕还需要写欠条?君无戏言听过没有?” “听说了啊,就是一句口头禅,您还常常说诛人九族呢,最后诛了吗?”楚攸宁反问。 景徽帝抬手捂胸口,他怕再这样下去,迟早英年早逝。 “沈无咎,你管管!”他怒火全冲沈无咎去,谁家媳妇谁管。 第 47 章 第 47 章 沈无咎自然得听令行事, 于是对楚攸宁说,“公主, 欠条也未必管用, 你忘了户部欠沈家军粮饷的那本账册?上面都是欠条。” 楚攸宁点头,“你说得对!那就不用写了,到时候不给, 我就自己上门取。” 景徽帝:…… 他是让沈无咎这样劝的?这怕不是在趁机报粮饷的仇? 景徽帝还能如何, 就先欠着吧,兴许闺女哪日就忘了。 说完打劫的事, 景徽帝又说起山上发现的粮仓, 他派去盯着的人自然也知道他闺女不但劫了越国人的礼物, 还在山上发现了一个粮仓, 哦, 听说还骑了老虎。 连老虎都敢骑, 简直是虎得没边了! 这次景徽帝直接问的沈无咎,“可知那是何人所为?” 沈无咎摇头,“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守山的那几个人皆是通缉榜上罪大恶极之人, 因为反抗已被诛杀。” 那几个人已经被沈无咎就地解决掉, 裴家已经没了, 再多添一项罪名也不痛不痒, 倒是裴延初会受人唾骂。 他不会迁怒于裴延初,也不该裴延初用一辈子来承受这骂名。 景徽帝定定看了他一会, 内心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他沉着脸, 怒道, “天子脚下,就在京城几十里外, 竟然有人胆敢私藏这么大的粮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往后会藏得比现在更多。”楚攸宁觉得有必要事先打个招呼。 景徽帝的怒火又一下子被戳破了,谁能理解他总是气到一半又气不起来的憋闷感? “你往后想怎么藏朕不管,发现的这个你得交上来,那都是贪污了朝廷的救命粮,得还回来。” 这可比让楚攸宁免费交出打劫的东西更叫她急眼,要不是沈无咎拉着,她都能跟景徽帝拼命了。 “您是不是觉得您长得特美?”楚攸宁问。 景徽帝完全没听出话里的讽刺,“男子岂能用“美”来形容?回去多读点书,堂堂公主连句夸赞的话都不会说,不像话!” 楚攸宁嗤笑,“所以,您长得不美,想得还挺美。” 景徽帝:…… 他错了,她不是不会夸,只是比起夸人,她更会骂人。 沈无咎全程憋笑,公主可真是老天派来折磨景徽帝的。 “你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沈家军的粮饷不是已经发下去了,如今户部都得从其他粮仓调粮了。”景徽帝虽然不知道那粮仓有多少粮食,但是能费心藏在山上的,还能少? “当然是吃啊,粮食不拿来吃还能拿来干嘛?” “你一个人能吃那么多?” “我得了一种见不到粮食就会心慌的病不行?” 景徽帝:…… 这都哪学会的话,一句句都堵他心坎上。他还得了种见不到钱就会胸闷气短的病呢。 “那是朝廷的粮食!”景徽帝气道。 楚攸宁完全不怕他瞪,“有证据证明吗?不能您是皇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除了她不把他这个皇帝的话当回事,面对其他人,还真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徽帝再度看向沈无咎,让他赶紧劝一劝。 沈无咎不好装作没看到,“陛下,那的确是公主找到的,也无法证明那些粮食是贪墨了朝廷的。” 景徽帝扶额,连沈无咎也不能指望了。 “行了。”楚攸宁摆手,“我那些粮食您别打主意了。咱来说说鬼山的事吧,我觉得鬼山不错,我的粮仓又在那里,我想要那座山。” 景徽帝眼眸一闪,觉得反击的机会来了,“你想要鬼山也行,得拿粮换。” 楚攸宁瞪大眼,“不是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那就一座没人敢去的破山,想给谁还不是您一句话说了算?您还要收我粮?” 景徽帝故作一脸无奈,“那也是百姓的山,总不能因为你是朕的公主,朕就把它占了给你。留给百姓,百姓还能上山砍柴打猎呢。” 这倒像是当政者该说的话,作为公主,她也不能剥夺了属于百姓的福利,这不道德。 沈无咎知道楚攸宁虽然对自己获得的东西护得不得了,但是又在一些事情上心软得不行。 比如,见庄户们面黄肌瘦就少收庄户一成粮食,还包庄户们每年的赋税。也许这世上有好心的东家和佃户四六分,但包赋税是不可能有。 再比如,她能为沈家军提刀去户部要粮,虽然那是在她提出要以看剑做交换的前提下,但是倘若没触动她的心,她也不会想要那么做。 所以,他已经猜出她心里已经同意了,“公主,陛下说得对,国有国法,咱拿钱买。” 楚攸宁不知道沈无咎在打什么主意,基于他们是一个队伍的,总不会让她吃亏就是了。 “那行吧,父皇,您挑一个物件抵了。”楚攸宁在那些宝物中随便拎起一件玉雕摆件,“就这件,不是说价值连城吗?换座山足够,不行我就拿回去给小四玩了。” 粮食想都别想! 景徽帝看她动作那么随便,都要担心她给摔了,赶忙点头,“行行行,朕给你从账上扣除。” 沈无咎等他们父女说完了才说起火药的事,“陛下,如今火药的威力已经得到证实,可以开始建造了,不过在这之前得需要一个隐秘的建造之地,臣觉得鬼山就不错。” 景徽帝:……总觉得这话里有个大大的坑在等他。 想是这么想,他却是认真考虑起来,鬼山因为总时不时闹出一些诡异的传闻,让人不敢靠近,如今经他闺女这么一闹,知道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但是外人不知道啊,这就足够隐秘了。 而且鬼山深处也存在危险,要不然也不能单凭那几个人装神弄鬼就叫人对鬼山望而却步。 他直接拍板,“就依你说的,就建在鬼山里。” 沈无咎一脸为难,“陛下,这山如今被公主买下了,想要在鬼山里建制造火药的地方得看公主同不同意。” 景徽帝:!! 他就说哪里不对,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好你个沈无咎,说好的为君分忧呢?你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景徽帝气得把一份折子砸下去。 楚攸宁伸手接住折子,不爽地问,“您除了砸人还会什么?” 景徽帝:……他还会下令杀人信不信? “陛下,公主不能私占百姓的山,陛下也不能强占私人的地,臣这是为陛下的声名着想。”沈无咎说得冠冕堂皇,铿锵有力。 景徽帝瞪了眼沈无咎,赶紧说,“那座山朕就赐给攸宁了,不过朕要在山里建造火药库攸宁也不许管。”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那座山已经是我的了,不用您赐。您想要占用我山里的地,得租。” 景徽帝气得冷笑,“不如朕这个皇位让给你坐如何?” 换其他人听到这话肯定惶恐得不行,可惜楚攸宁完全没感觉,还一脸嫌弃,“不要,我操心一大家子的口粮已经很艰难了,不想操心一大国的子民。” 景徽帝:……突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这是在问她要不要的事吗?她还真敢应! 景徽帝决定从大义出发,“火药武器是关乎庆国能否摆脱越国欺压的大事,越国人这一回去指不定哪日就打过来了,你作为公主难道不该为国做点什么吗?” 沈无咎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陛下,公主做出火药功在千秋,陛下是不是该有所嘉奖?” 就凭公主做出火药配方,庆国上下谁敢说她没为国家做点什么? 景徽帝:……忘了这茬了! 国库出去的东西还得花钱买回来,贪官贪去的粮食也被抢占了,他还欠着闺女的账,拿什么嘉奖?但这个还真不能赖。 “朕把宝润县的皇庄赐给她,另外,食邑追加到五千户。” 楚攸宁不懂就问,“食邑是什么?” “就是陛下划一个地方,挑出那地方的五千户人家,他们所上缴的税赋都是公主的。” 楚攸宁点头,就是躺着收粮就可以了,她可以想像得到往后很多粮食入仓的美好画面。 她果断点头,“这个可行!” 景徽帝又是一噎,不行你还能拒绝不成?知不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皆君恩。 最后,楚攸宁还是同意让在鬼山建造制作火药的秘密基地,国难当头,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接下来,沈无咎和景徽帝在谈建造火药的正事,楚攸宁不感兴趣,她闲着无聊就随意打开手里的折子,看到上面的字愣了下。 楚攸宁快步走到边上那堆箱子前开始翻找,很快,那些用来垫东西防止碰撞的干草被她扔出来,瞬间整得庄重的大殿跟个菜市场似的。 景徽帝再也谈不下去了,“攸宁,你这又是做什么?瞧瞧你这样子哪有半点公主的样!你要闲着没事就先去偏殿吃点心。” “找到了!”楚攸宁从一堆纷飞的干草里站起来,手里多了一本折子。 她拿着两本折子噔噔噔跑到沈无咎面前,“你看这两本折子有什么不同?咱能不能再坑我父皇一笔?” 沈无咎刚要伸手接过折子,听到这话就顿住,都不用去看也知道景徽帝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憋住笑,假装严肃,“我看看。” 景徽帝气得呼哧呼哧大喘气,这闺女要不得了,一心只想坑爹!莫不是在报复之前没同意她悔婚?可瞧她不是跟驸马好好的吗?她该感谢他才对。 沈无咎先打开的是之前景徽帝扔过来的那本,等看清里面写的什么后,他愣了下,又赶紧打开公主从箱子里翻出来的那本,两相一对比,神情怪异地看向景徽帝。 “怎么?你还真想帮公主继续坑朕不成?”景徽帝已经气得口不择言。 “我怎么坑您了?我立功是不是得给奖赏?”楚攸宁不服。 “哼!朕倒要看看你又立了什么功!” 景徽帝也不用刘正传递了,直接拂袖从御案后走出,大步过去抽走沈无咎手里的两本奏折。 沈无咎拉住公主默默后退一步。 景徽帝看了两本奏折后,脸色铁青,有种火山爆发的前兆,不似方才,只是口头上生气而已。 “好个户部!好一个户部尚书!好一个闻铮!”景徽帝捏着两本奏折,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户部呈给他看的是多倍的礼单,实际上给越国的礼并没有那么多,想来多填的那些正好用来抹平账册,之后呈给他看的自然不会有差错。 之前他看到楚攸宁让人抬进来的箱子里,没有一箱是送出去的金银,只以为闺女昧下了,没想到啊,实际送出去的银子远没有呈给他看的单子那么多! 他不理朝事就真把他当傻子糊弄了?真是岂有此理! “看,我是不是又立功了。要不是我,您还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还惦记我的东西呢,您的国库被人搬空了都不知道。”楚攸宁得意。 “公主。”沈无咎扯扯公主的手,对她微微摇头,让她别再说了。陛下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别再火上浇油。 景徽帝没心思再跟她怼,忍着怒气挥手,“刘正,带公主和驸马下去用膳。” 一说到吃饭,楚攸宁真觉得饿了,摸摸肚子,推着沈无咎愉快地跟着刘正走了,半个安慰的字都没有。 景徽帝:…… * 楚攸宁和沈无咎在宫里吃了顿美美的大餐出来,就见大批禁军扑向闻家,以及户部的其他官员。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还能用在景徽帝身上。 当大家知道攸宁公主在这之前入宫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前些日,攸宁公主入城一趟,大皇子倒了,昭贵妃进冷宫了,忠顺伯府没了。 今日,攸宁公主一入宫,好了,户部完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不能得罪攸宁公主,还得离得远远的,要不然一不小心就玩完。 秦阁老这次也坐不住了,私下和几个内阁的人坐一起商议怎么对付攸宁公主,不能再让她这样搞事下去。 可是,如何对付?他们可是见识过攸宁公主的武力值的,还有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作风,怕是还没开始对付她就被打上门了,他们这把老骨头都不够她一根手指头戳,偏陛下还纵容着。 商议来商议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能想个法子把人打发离京。可是如何打发?这会他们倒宁愿沈无咎没受伤了,这样还能让公主跟去边关鼓舞士气。 而且,经过这事,想让陛下不勤政都难了,没了昭贵妃吹枕头风,又有攸宁公主整日搞事,陛下若不想当个被蒙在鼓里的皇帝就得处理朝政。 沈无咎也觉得他媳妇真能搞事,一搞就搞出让朝野震荡的大事,无形中就肃清了朝廷蛀虫,逼得当今不得不勤政。 他都有些怀疑她是老天派下来拯救庆国的了。 两人带着宫里打包的精美点心回到镇国将军府,未料在门口碰上一个扫兴之人。 第 48 章 第 48 章 楚攸宁从马车里出来刚好和对面也撩起车帘正要下车的沈大姐对了个正着。 她怀里还抱着个精美的圆形小食盒, 整张脸红润饱满,再加上一双杏眼又大又圆, 怎么看怎么可爱。 沈大姑娘要不是见识过她单手就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扔出老远, 都会以为这张娇俏无害的脸很好说话。 大夫人听说公主回来了,赶紧带着人迎出来,看到沈大姐也怔了下, 脸色变了变, 最后选择无视她,朝公主迎去。 “公主, 可用过午膳了?”大夫人伸手去扶楚攸宁。 楚攸宁轻盈地跳下马车, “用了的, 我父皇跟我喊穷, 可他吃的饭菜那叫一个奢侈。” 大夫人轻笑出声, 那是皇帝啊,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要还吃得不好,百姓们就更不好了。 沈无咎推着轮椅过来, 同样选择无视了那边马车上等人去迎接的人。 “公主, 您的食盒可以给人拿着。”沈无咎看公主护那食盒跟护着什么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宝。 那是公主特地挑的她喜欢的口味打包的, 圆圆一个三层小食盒, 被她抱在怀里正正好。 “这是我的,给其他人吃的在马车上呢。”楚攸宁更加抱紧了食盒, 这次她有专门打包给小辈们了, 这是她的, 谁也别想动。 这护食的模样真像只猫儿,叫人想顺毛, 让沈无咎有种想放下一切,带她去吃遍天下各地美食的冲动。 大夫人见沈无咎看公主的眼神尽是无奈的宠溺,她用帕子掩嘴而笑。公主这性子,这么幼稚的事做起来比归哥儿还要可爱。 “母亲,我们为何不下去?”马车里,两个孩子问。 沈大姐回头不悦地瞪了眼两个孩子,她要如何说她等啊等,都没等到有人来搭理她? 她很想甩车帘回去,可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只能悻悻然地让丫鬟扶她下马车,带着两个孩子走过去。 “无咎。”沈大姐哀怨地喊了声,双手拧着帕子,满脸不高兴。 沈无咎上扬的嘴角瞬间放下来,目光淡淡地看过去,“大姐。” 沈大姐被这声生疏冷淡的“大姐”给伤着了。 宁远侯府得知闻家被抄家彻查后,认为这是因为闻家和镇国将军府退亲才被将军府报复了的,想到她与闻家一同上门退亲,不禁有些担心攸宁公主下一个会不会对宁远侯府下手,于是便劝着她回镇国将军府走动。 之前宁远侯府是因为想要站队才帮的闻家,谁知道大皇子突然说倒就倒,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本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支持大皇子的人都龟缩起来,生怕被圣上注意到遭清算,没想到这事还没沉呢,闻家又出事了,叫人如何不怕。 她赶紧将两个孩子推上前,“这是你们舅父,你们出生的时候舅父还给你们送了礼呢。” 沈无咎已经不记得两个外甥长什么样了,甚至都忘了他们而今多大。 当年沈家没出事,大姐在宁远侯府一受委屈就会跑回娘家,后来有了孩子才消停,没过两年父亲和大哥就战死了,之后只剩下几个寡嫂,大姐渐渐的就没再登门过,更别提带孩子回来。 他记得大姐是在他十一岁那年有的第一个孩子,十三岁那年生了第二个,皆是男孩,如今他二十一,也就是说这两孩子大的有十岁,小的也八岁了。 “舅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小脸蛋上却是有些不耐烦。 “嗯。”沈无咎冷淡地点点头。 沈大姐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她又将他们面向楚攸宁,“来,这是你们舅母。” 俩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学会看人下菜碟,知道这个舅母是公主,便露出甜甜的笑容,“舅母。” 喊得比方才喊舅父还要亲切。 楚攸宁下意识抱紧了食盒,“别以为你们喊我舅母我就分你们吃的,我跟你们不熟。” 大夫人极力忍住笑,也就公主还会认为这大姑子带孩子回来是为了口吃的。 沈无咎被破坏的心情瞬间晴朗,公主就是有让人心情变好的魔力。 沈大姐脸色难看,“公主,他们还只是个孩子,您不能因为我而迁怒他们。” 楚攸宁疑惑,“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迁怒他们?能惹怒我的人我一般都当场解决了,还用得着迁怒人?” 沈大姐:……为何公主说的话总是不按她预想中的走? 俩孩子:“舅母,我们不要吃的。” 楚攸宁:“哦,那要别的也没有。” 两孩子从没遇见过如此直接的大人,不禁懵了。 “公主,你先随大嫂进府,我来跟大姐说。”沈无咎不想让公主为没必要的人坏了心情。 楚攸宁点头,“行。” 她一手抱食盒,一手挽上大夫人的胳膊,“大嫂,我们进去。” 大夫人不放心地看了眼沈无咎,想说她留下来接待这大姑子,但是想想人家未必想要她接待也就罢了,如今还真就老四能处理大姑子的事,就算老五回来,这大姑子都不带甩一眼的。 沈大姐眼睁睁看着她想要攀交的人走了,脸上都带出几分气来,“无咎,你这是何意?是不打算让我和孩子入府了?” 沈无咎方才就将两个外甥的面部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这人要真硬下心来,还真不是说几句软话,道几声苦就能改变的。 “是我上次说得不够清楚,大姐若不真心将沈家当自家人,除大姐被宁远侯府虐待,发生宠妾灭妻此等事外,大姐还是少登沈府的大门。” 沈大姐觉得难堪,“我不就是帮别人退了门庶女的亲事,如今将军府该庆幸那门亲事没成,怎么就都成我的不是了,还拒绝我回娘家走动。” “就凭你这声“庶女”,沈家的大门就已经高攀不起你。 ”沈无咎斩钉截铁。 难道她不知道镇国将军府向来没有嫡庶之分? 父亲与母亲是先帝赐婚,谈不上恩爱有加,却也相敬如宾,后来迎回许姨娘也是因为教坊司有规定,赎回来的女子只能为奴为妾,妾总比奴好,父亲为了给许姨娘一个身份才抬了她做妾。这也是问过许姨娘的,许姨娘无可无不可,称无以为报,只能为将军府开枝散叶,此后生下的孩子都抱给主母养,然后自去念她的佛。 武将之家,男主人多半在外头打仗,回来一趟也是来去匆匆,和府里人都是聚少离多,哪来那么多闲心勾心斗角,所以不是很讲究嫡庶之分,作为在将军府里长大的大姐又怎会不知道? “好,你们如今是一条心,就我这个嫁出去了的里外不是人。”沈大姐恼羞成怒地捂住心口。 “我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何,我可以答应你,倘若有朝一日宁远侯府自取灭亡,我会亲去接你回来,因为你是我大姐。在这之前,你就安心待在宁远侯府做好你的世子夫人。”沈无咎不想再跟她多说,就直接明说了。 沈大姐看着沈无咎这张俊美而坚毅的脸,恍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这个弟弟了,一回想,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当年那张意气风发,青涩稚嫩的脸,那个会为她出头的少年。 而眼前这个弟弟已经被战场淬炼得沉稳坚毅,眼里也有了当年父亲眼里会有的冷酷,说一不二。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或许是害怕知道,所以下意识不愿去探究。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眼威武凛然的将军府匾额,带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脚步有点快。 或许,连她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错了,将军府一直都还是那个将军府,从来没有因为没了父兄而失了它该有的威武。 * 沈无咎进府先去跟大夫人说了下关于沈大姐的最后的结果,他知道就算兄长还在,作为嫂嫂也不好对小姑子的事多做置喙,何况如今是寡嫂,大姐更是不服。所以,以免今后他不在的时候,嫂嫂们为难,他干脆就让大姐别回来了。 说完事,沈无咎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裴延初之前情绪激动之下说出的事。 他停了下来,“大嫂,我想给公主做几身衣裳,你让裁缝上门量身,顺便也给府里每个人都添几套,银钱若是不够就找程安。” 他库房里有些用不到的东西可以拿出去当了应急。 前些日子他就让人发下话去,对于那些不再给主家上交应得分成的旁支,将军府不再给予任何庇护,想享了将军府带来的庇护却不愿付出,当将军府是泥捏的?这番震慑下去,想来很快就有效果了。 大夫人是何等玲珑心,她只是怔了下就知道沈无咎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做衣裳了。 公主的衣裳都是出自宫廷绣娘之手,用的料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哪里会缺衣裳穿,就算老四想要做来表心意也不用她来操办,还顺带带上府里所有人。 也不知他是从何得知的,倒惹得她红了眼眶。 大夫人笑道,“你不说我都把这事忘了。府里接连守了几年孝,不好穿得太出挑,如今公主过门,沈家军粮饷也有了着落,你这伤也在转好,好事一件接一件,是该给府里人做几身新衣裳庆贺庆贺。” 沈无咎知道大嫂是怕他自责,他笑了笑,“如此就有劳大嫂张罗了。” “行,保准让你媳妇上身美美的。”大夫人调笑,心里已经在琢磨要哪种料子,选什么色才能更衬公主。 “公主的好看不在于衣裳上。”沈无咎想起那个精力旺盛的媳妇,摇头失笑。那才是她的独特亮眼之处。 大夫人乐了,“这话你得去跟公主说。” …… 沈无咎回到明晖院,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院里传来几个孩子的喧哗,他还以为是公主在给归哥儿他们分点心,等进去才发现声音是从东跨远传来的。 第 49 章 第 49 章 沈无咎让人抬他进了东跨院, 只见东院原本的竹子已经被砍掉了。廊下,公主正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满各种食材, 他们正一人拿一节竹筒,往里装米,这事也没少了孩子他姑姑。 边上还有好几节劈废了的竹子, 院子里有两个下人在生火。 他不过是迟回了会, 公主又有新玩法了? 这是……陪小孩玩过家家? 程安和程佑相视一眼,也觉得公主是在陪小孩玩过家家, 公主这精力他们也是服气了。 “四哥。”沈思洛发现沈无咎回来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声。 “四叔。”归哥儿带着两个姐姐一道喊。 沈无咎点头应了, 看向楚攸宁, “公主在做什么?” “我在尝试做竹筒饭, 等做好了给你尝尝。”楚攸宁回头回了句, 把装好米的竹筒用鲜叶子塞紧筒口,再装一个,还不忘问, “你喜欢吃豌豆子吗?红枣?红豆?绿豆?萝卜?” 沈无咎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各样的食材, 又看几个小孩每样捡几粒装进竹筒里, 说不是过家家谁信。 他嘴角抽了抽, 想不到儿时都不玩的过家家, 如今成婚了反倒得陪着媳妇玩。 “算了,我帮你选吧。”楚攸宁伸手一样捡一点装进竹筒里, 最后还往里装了两片肉, 那肉是特地腌制过的。 几个大男人想, 这过家家玩得可真奢侈。 沈无咎招来管家问怎么回事。 原来楚攸宁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管家让人砍竹子,因为前几日他交代过让管家找能四季都出笋的竹子回来种。 别说夏季不是种竹子的好时节, 主人发话了,底下人自是得想法子,哪怕连根带土移植过来呢,这不,正好趁他在庄子上养伤,管家就想着赶紧把竹子换上,所以才有了砍竹子这事。 公主一看到竹子就挑了几棵竹节细长均匀的,带着归哥儿他们把竹子砍成一节节,让人泡米泡各种豆子,还用调料搅拌,得到吩咐的人好一通忙活,大家也觉得公主是陪孩子们玩过家家。 楚攸宁装好好几个竹筒,封好筒口,院子里的火也生好了,她让人把竹筒拿过去,还用石板垒了个烤架,把竹筒放在上面。 石板是就地取材,楚攸宁直接把地上的青石板撬起来当烤架,管家看得嘴角直抽。 “好了,就让它慢慢烤着吧,等竹子表层烤焦了应该就差不多了。”楚攸宁拍拍小手,看着石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竹筒,不禁有些期待烤出来的味道。 她之前被几个孩子簇拥着回到明晖院,正好看到东跨院在砍竹子,脑海里闪过曾在某张菜单上见过的竹筒饭,干脆就做做看。 末世前的菜单多是塑封,不易坏,到末世后期有的就被捡回来放在图书馆里,好让末世后出生的孩子知道末世前的盛景,鼓舞大家重建文明,搞得她常常望菜单兴叹。 “公主婶婶,这样就能熟吗?”归哥儿盯着竹筒,尤其是紧盯着他装的那一个,只是一眨眼他又记不清哪个是他的了,毕竟这上面都长的一个样。 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被太阳晒的,归哥儿肉肉的小脸蛋浮现出红红的一团,让楚攸宁忍不住捏了把。 “熟不熟待会就知道了。”楚攸宁拎起他往廊下走。 “公主婶婶,我忘记哪个是我做的了。”如姐儿盯着外面烤架上那排一模一样的竹筒,懊恼。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了。”云姐儿踮起脚尖想要分辨出哪个是她的。 “我给留了个记号。”沈思洛暗自得意,这样子还真是没比小孩成熟多少。 接下来,大家就在廊下吃着冰沙等待竹筒饭出炉,旁边还放着冰鉴,旁边有丫鬟负责扇出凉气。 尽管大家都觉得公主是在玩过家家,但是负责看火的下人还是很尽职,将竹筒烤得均匀受热,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原本青绿的竹筒表层被烤得焦黑,有似有若无的香气从竹筒口缝隙冒出来。 “唔,有米香,应该熟了。”楚攸宁嗅了嗅,起身要去看竹筒。 沈无咎拉住她,让看火的两个下人挑几个烤熟的竹筒过来,公主这亲力亲为的毛病是真改不了了。 归哥儿几个原本想要往外冲的,见公主婶婶被拉住了也就停下来。 好几个焦黑的竹筒很快送到眼前,近了大家就能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米香。 归哥儿几个都盯着竹筒,等着看自己做的饭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熟,能不能吃。 沈无咎见包括公主在内都那么期待,也有些担心待会这竹筒劈开后公主会失望,没见玩过家家这么认真的。 都不用楚攸宁上手,程安和程佑已经拿刀轻轻劈开竹子,知道里面有米饭,担心米饭会散,只劈开三分之一,竹子一打开,里面的香味再也藏不住,扑鼻而来。 米饭成条状裹在竹筒里,冒着香喷喷的热气,米饭里还有放进去的红豆肉丁等食材。 沈无咎震惊,竟然真的烤熟了?而且看起来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竹子能用来制作各种竹制品,也能烧来做爆竹,这些他都知道,但是没听说能用来煮东西吃的。一般人只会认为把竹子放在火上只能当柴烧,谁能想到在火烧掉它之前还能把饭烧熟。 这是公主突然的奇思妙想,还是过去就曾吃过,或者见过? 譬如,公主说的庆国人不知道的火锅,知道番椒不是观赏物,如今又多了个竹筒饭,他甚至认为,她能精准抓出火药配方不是偶然。 程安和程佑讶然相视一眼,把剩下的竹筒也给劈开来,全都熟了,其中就有一个是归哥儿几个装的,装的米有点少,水可能也放少了,让烤出来的米饭有点干,有些散。 楚攸宁拿起吃冰沙的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米粒香软可口,裹在里面的豆子混合在竹子的清香里,是一种靠近大自然的美味。 归哥儿几个也占了个竹筒,纷纷效仿公主婶婶用勺子去挖来吃,这会谁都忘了问哪个是自己做的。 楚攸宁吃完第一口,点点头,这要是在末世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完全可以带上个竹筒,把泡过的米装里面,等要烤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烤来吃了。 沈无咎发现公主吃什么都那么香,原本只是三分味道由她吃来就成了十分美味,光看她吃就觉得满足。 他伸手拿掉沾在她嘴角边的一粒米,见她看过来本能反应塞进嘴里吃了,而后身子一僵。 这是已经成条件反射了吗?因为公主不喜欢浪费粮食的人。 楚攸宁奇怪地看着他,“你不用舍不得吃,还有好多呢。” 沈无咎:……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我记得公主说不能浪费粮食,一粒米也算。”沈无咎给自己找了完美的借口。 “对,浪费可耻!你觉悟很高。”楚攸宁点头大赞,她用勺子挖了口喂到他嘴边,“你尝尝,这个是咸的。” 沈无咎因为之前在宫里陪着公主吃了不少饭,原本是不想吃的,但是公主都喂到嘴边了,自然不能不吃。 米饭入口,烤出来的没有蒸的那么软,但是更香,米粒更分明。 他行军打仗连草根都啃过,可没想起可以用竹筒烤饭。或许往后行军在外,可以考虑带上装好米的竹筒,饿了就能就地烤着吃。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最后沈无咎为了享受被公主喂食的快乐,成功把自己吃撑了。 竹筒虽然不大,但是大家吃了午膳又吃点心,还吃了冰沙,轮到竹筒饭自然吃不下多少,最后还剩下好几个,沈无咎就让几个孩子带一人带一个回去给几位夫人也尝尝,就连楚攸宁也带了个给庄子上的张嬷嬷。 沈思洛犹豫了下也拿了个,只是走到兰若院门口就停下脚步没在再进去。 兰若院是将军府里最偏僻的院子,也是她娘自个要求的。 从小到大,她见到亲娘的次数寥寥无几,甚至直到八岁了才知道母亲不是她亲娘,她亲娘在府里活得像个透明人。 听府里的老嬷嬷说父亲当初要抬姨娘为妾也只是个空给她一个名头,让她能好好在府里安身,直到母亲生四哥的时候年纪大伤了身子,这才说服父亲让姨娘伺候,这才有了她和五哥的出生。 沈思洛提着手里的竹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以往她也不是没来过,每次都被姨娘的冷淡吓跑。 就在沈思洛犹豫不决的时候,院里走出来一个嬷嬷,“二姑娘怎么来了?这是……” “是我跟公主一块做的竹筒饭,送来给姨娘尝尝,您给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沈思洛放下竹筒转身就跑。 嬷嬷看着地上烧得黑乎乎的竹子,又看了眼跑得没影了的二姑娘,叹息一声,拿出帕子捡起那竹筒进院子。 “姨娘,这是二姑娘亲自做的新鲜吃食,特地给您送来的。”嬷嬷把竹筒打开才拿进屋。 许姨娘正在抄写佛经,只是顿了下,继续落笔,“放着吧。” 嬷嬷只得罢了,又说起二姑娘的亲事,“奴婢瞧二姑娘并未因被退亲而大受打击,姨娘是不是该仔细考虑一下二姑娘的亲事了?” “这些有府里几位夫人操心,想来不会将二姑娘随便许人的。”许姨娘淡淡地说。 嬷嬷张了张嘴,最后也就不说了。 姨娘这性子也就这样了,就没见她在乎过什么,也幸好是镇国将军府,换其他家哪容得下她这样的佛性。 * 吃完竹筒饭,沈无咎说了给楚攸宁做衣裳的事。 楚攸宁想到自己有一屋子的衣服,每天任由婢女搭配,她摆摆手,“我有很多衣服,穿都穿不完,有那钱还不如拿去买粮。” 沈无咎早猜到她可能会这么说,他笑,“可那是公主自己有的,我想看公主身上穿我送的衣裳。” 这,这是撒娇吗? 楚攸宁对上他含笑期待的眼眸,她见过男人给霸王花队队员送东西,要么是晶核,要么是吃的,在末世那都是最能表达心意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流行送衣裳? 第 50 章 第 50 章 “那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末了还犹豫地补充一句,“我更喜欢粮食, 你下次还是给我送粮吧。” 沈无咎:…… 沈无咎哭笑不得地应好。 楚攸宁又发愁了, 做为一个好媳妇,她是不是也得送点什么给沈无咎啊? “你喜欢什么?”楚攸宁直接问。 沈无咎怔了下,目光真挚且灼热, “我喜欢公主。” 楚攸宁发现她的心有点酥麻, 她点头,“有眼光。可是我也不能把我自己送给你啊。” 沈无咎不禁想起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其实也是可以送的, 只不过以公主的脑回路, 他可不敢说得那么随便。 “公主已经是我的了。”他说。 楚攸宁眨眨眼, 脑海里浮现出小黄文里男女主运动过后的经典台词——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看向沈无咎, 目光略诡异地落在他的腿间, “还不是。” “公主已经是我媳妇了。”沈无咎不禁微微合拢腿,总觉得公主那眼神不是他能想象的画面。 “这个倒是没错。”楚攸宁点头,这个不能赖, “那我再想想吧。” …… 沈无咎和楚攸宁还是打算回庄子上, 沈无咎是为了暗中建造火药库, 当初景徽帝打发两人去庄子上养伤是为了担心闺女又搞事, 如今越国人走了, 回庄子是为了掩人耳目,楚攸宁是为了打造她的鬼山。 走的时候, 大夫人将沈无咎叫去, 给沈无咎递了份名单,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觉得适合二姑娘的人家,老四你看看。” 沈无咎从一个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小霸王成长成如今连妹妹的亲事都得过问也是不容易。 他扫了眼名单上的人, 大多是庶子出身,有两个嫡子,一个嫡长,一个嫡次,嫡长那个是要续弦,嫡次那个身子不大好。最后是颇有前途的举人,这些门户都算不上高,也算不上低,看得出来已经是几位嫂嫂尽力挑选后的结果了。 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三四岁订亲,及笄便成亲,像这样的年纪,等走完三书六礼,再挑个好日子成亲,前前后后最少也得一年,小妹订过亲,如今年已十八,出身好的人家很少看得上的,除非做继室。 “从新进举子里挑吧,小妹这性子也不适合进高门大户。”有将军府在,助那举人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大夫人也是这么打算的,她叫来沈思洛将名单给她看。 沈思洛接过单子,心情沉重。她还不想嫁人,可也知道几位嫂嫂为她的事尽心尽力,她这年纪再嫁不出去,外人又不知该如何说将军府了。 她咬了咬唇,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那人一家三口都被公主救下,有救命之恩在,他往后肯定是要跟在公主身边的,反正嫁谁不是嫁,干脆就嫁给他好了,嫁给他,她还能跟着公主嫂嫂。 沈思洛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沈无咎,低下头声如蚊蚋,“我想嫁给裴家六公子,四哥能否帮我问问?” 沈无咎:!! 他兄弟何时对他妹妹下手了?这两人凑成对是他万万没有想过的事! 说起这个,沈无咎不得不想这个可能性。裴六的父母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且都是软性子,家里几乎都是裴六做主,再加上裴六一家是因为公主才没一起获罪,光这份恩就得记一辈子。做了多年兄弟,他也了解裴六,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比谁都有担当,小妹若是嫁过去倒也不错。 “裴家六公子,这是不是有点低了?”大夫人犹豫着说,虽然因为公主没有一起获罪,可在外人看来那就是罪臣之后。 “我不在意的。”沈思洛说。 “你让我问是还不知他是否对你有意?”沈无咎微微皱眉,也幸好是小妹先起的念头,不然裴六若是背地里暗暗勾搭他妹妹,看他不收拾他! 沈思洛脸红摇头,“四哥,你帮我问问,若是他无意那便算了,就是问问,也不是非他不可。” 她担心裴延初碍于和四哥的关系不好不答应。 “你决定好了?虽然公主说裴六和那个裴家不是一家了,但血缘关系斩不断,他还要为他祖父守孝一年,如此,你还愿意?” 沈思洛眼睛一亮,那正好啊,她也不想那么快嫁人,连连点头。 这般模样让大夫人和沈无咎都以为她对裴六情根深种了,也不知是何时发生的事。 沈无咎无奈点头,“到时我问问。” * 沈无咎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归哥儿抱着他娘的腿闹着要跟公主婶婶玩,理由很冠冕堂皇,说是要去跟公主婶婶练武。 二夫人笑着摸摸他的头,“去吧去吧,有你四叔看着,母亲也可以放心去边关找你父亲了。” 原本还在看公主的沈无咎脸色立即变了,他试图想要从二夫人脸上找出开玩笑的意思,可是没有。二夫人看似说得随意,看着归哥儿的那双眼却是充满了不舍。 沈无咎想到一直揣在怀里的玉佩,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是让二嫂和归哥儿一直带着念想活着。若是不说,二嫂始终不死心,非要亲去边关一趟。 沈无咎看了看侄子稚嫩的脸,想到他在梦里被人当脚踏踩,又看看眼里还有光的二夫人,最终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二嫂,等我伤好了也是要回边关的,您不妨再等等,若您到时非要去,我也不拦着。” 他没有让人把二哥起坟回京,葬入祖坟,也没在祠堂供奉牌位,也许心底也在抱一个不可能的希望吧,希望那具尸体不是二哥的,只是那人刚巧捡了二哥的玉佩而已。 “母亲,你且等我长大,等我跟公主婶婶学厉害些了就去找父亲。”归哥儿扑过去抱住他娘的腿,昂头,小包子脸志气满满。 二夫人瞬间心软得不行,又看看沈无咎,刚起的念头只得按回去,“好,母亲等归哥儿长大,将你父亲找回来。” “嗯!”归哥儿重重点头。 楚攸宁眨了眨眼,“我找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有二哥的照……画像吗?” 二夫人心里一热,看向楚攸宁的目光跟看归哥儿的差不多了,“要劳公主费心了。”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嘛。”楚攸宁摆手。 沈无咎嘴角带笑。公主一定不知道她不经意间说的话总是能直接暖到人的心里去。 “等回了庄子我画给你看。”他说。 “你还会画画呢?”楚攸宁诧异。 沈无咎:……所以,他在公主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 奚音这几日过得忐忑不安,生怕越国人临走前又要把她带走,恨不得躲起来不见人,又怕连累将军府。 虽然知道公主保得住她,但是越国人没走始终让她不踏实,生怕这其中又出什么变故,如今越国人走了,她才彻底有了摆脱命运的真实感。 知道公主要回庄子上,她犹豫再三,还是在公主要启程离府的时候鼓起勇气上前,扑通跪在楚攸宁面前,说是听到公主买了座山,她想跟去帮公主打理那座山。 楚攸宁讶然,“我那山是鬼山哦?” “奴婢知道,这世上人比鬼更可怕,请公主恩准!”奚音磕头。 她不想日后给公主和将军府惹麻烦,去山上是最好的出路,也清静。 像她这种曾经辗转在越国王侯之间的女人最容易叫人拿来做文章,哪怕公主再强大,再不惧,她也不能给公主添麻烦。 楚攸宁皱眉,“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谁还没个过去了,有勇气活下来才是真勇士!” 要是这样子,末世里那些遭受过欺辱的女人都不用活了,也就没有霸王花队的存在了,没有霸王花妈妈们就没有她。 奚音没想到公主对她们这种不幸的人竟能这般体谅,她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摇头,“没有,能跟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极好的,不会乱嚼舌根,是奴婢想要清静一些。” 说到清静,楚攸宁就想到将军府里那个许姨娘了,比起吃斋念佛,六根清净,那还是去山上吧,至少山上还可以抓兔子吃。 这么美好的世界,不吃肉可惜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去吧。”楚攸宁表示她是个很尊重队员决定的队长,正好她这次回去也是要去打造那座山的。 * 城外,陈子善和裴延初已经在茶棚里等着。 陈子善认为自己是公主的人,自然是得为公主鞍前马后,公主在哪他就在哪。 他这次回去,那女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因为他爹在打算“拨乱反正”,让他这个本来就是嫡子的庶子回归正轨,尤其今日公主一入宫户部尚书就被抄家彻查,他那爹就怕哪日他跟公主嚼舌根,公主告到陛下那去。 要不是因为发生大皇子被贬,昭贵妃失宠这么大的事,以那日他当街说以庶充嫡的话都够那男人喝一壶的。 他发现,比起同归于尽,让那对母子嫉恨他又干不掉他更有趣。 他爹停妻再娶,以妻充妾,以庶充嫡,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权势吗? 他娘答应做妾让他记在正室名下不就是为了让他活得光彩吗? 如今他入了公主的眼,真的光彩了,他娘却看不到了。 当年他娘死的时候,他多后悔闹着他娘来京城找爹,若是在那个偏远山村,就算没有爹,他和娘相依为命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娘死后,他没有离开京城,一直想找机会让他娘恢复正室身份,最后发现难如登天,知道自己无法有孩子后,更是有了跟整个陈家同归于尽的想法。 是公主的出现改变了他,让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原本不可能的事都不用他提,他爹就已经吓得付诸行动了。 往后他这条命就是公主的了! 陈子善宣誓般猛一昂头,一口喝掉杯里的茶,茶杯重重放回桌面。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的是酒呢。”裴延初戏谑道。 “小爷喝茶喝酒都一样潇洒,你羡慕不来。”陈子善得意洋洋。 “花楼练出来的吗?别怪我没提醒你,沈无咎最痛恨出入花楼的男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能容忍你跟在公主身边。”裴延初拿起茶盏优雅浅啜。 “自然是因为驸马看出我本质是好的。”陈子善说这话心里也有点虚。 其实他也能看出沈无咎确实是在容忍他,不然以他这样声名狼藉的人,就算公主愿意收他在身边,沈无咎也有法子让公主放弃他。 他不知道沈无咎为什么容忍,以他对沈无咎的了解,绝不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 要知道当年沈无咎闯花楼把宁远侯世子拖出来的时候,他可是正在跟宁远侯世子抢花魁呢,也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后来他想跟他们一起混被拒绝了,说什么嫌他老,都是借口。 裴延初嗤笑一声,看向城门方向。 他特地去打听过了,原本以为户部尚书突然被查是沈无咎把鬼山粮仓的事栽赃到户部头上,没想到居然不是。 他想起离开的时候沈无咎并没有让人带上那几个匪徒离开,还让程佑善后,应该是留下来灭口吧。 沈无咎就没打算过要让世人知道这粮仓是裴家一手谋划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他。 裴延初也学陈子善猛然一口喝完杯中茶,啪的放下杯子。 这辈子交了这么个兄弟,没白活一遭!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要成为公主的人,还是忠于兄弟? 陈子善发出老长一声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的是酒呢。” 裴延初拿起桌边上的折扇哗啦打开,“我就是把它当酒喝的,你有何高见?” 陈子善切了一声,不再理他。 没一会儿,看到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出城了,两人赶紧迎上去。 楚攸宁这会带着归哥儿坐在马背上让马自个跟在马车边上啼哒啼哒地走,看到两人特地等在这里,她想起答应要给的酬劳还没付。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留下两件付报酬的。” 陈子善和裴延初相视一眼,该不会是他们以为的那些“件”吧?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啊。 “公主有心就成了。”裴延初说。 他见后头还跟了辆马车,便带着几分期待往后看去,见沈思洛掀开车帘看向这边,他正要微笑颔首,哪知对方唰地甩下帘子彻底隐在车厢里不见人了。 裴延初:…… 他做错什么了吗?被这般不待见,难不成还是因为给她四哥送春宫图的事? 马车里的沈思洛心如擂鼓,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哪家姑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好,胆大到连自己的婚事都敢自个做主。 要是,要是裴六公子对她无意,那可真是丢大脸了,往后也不好再出现在他面前。不过,若是他不愿意,她还是得嫁给别人,嫁给别人就不能跟着公主了,往后碰面的机会也不见得会有。 这般想着,沈思洛又放心了。 裴延初怀里还揣着人家姑娘的手帕没还,那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还,尤其是认为他带坏她四哥后,她总对他气哼哼的,还怪可爱。 这时候,沈无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全新打量他,好似不认识了似的。 裴延初:……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沈无咎收回目光,看向楚攸宁,“公主不是要清理鬼山吗?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楚攸宁觉得这想法可行,看向陈子善和裴延初,“你们能行吗?” “公主放心,我一定将鬼山变成神山!”陈子善拍胸脯夸下海口。 裴延初就含蓄多了,收起折扇,拱手,“定不负公主所托。” “对了,还有个妹子也要一起建设鬼山。”楚攸宁把奚音叫过来。 奚音认得这是当日争相想要买下她的两个男子,那不堪的过去让她有足够的眼力分辨出那日这两个男子之所以要买她并非是好色,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她还是很感激他们曾想带她离开深渊。 “奚音见过二位公子,多谢二位公子那日挺身而出,奚音感激不尽。”奚音规规矩矩朝他们福了一礼。 陈子善和裴延初瞠目,这人居然是那日公主带回府的女子?!这老实样简直跟换了个人。 裴延初看向沈无咎,这女人可是沈无咎特地托他出面买的,后来他也忘了问怎么处置了,没想到都把人带在身边了,可以的。 公主该不会被蒙在鼓里还傻傻把人收在身边吧? 裴延初用鄙视的眼神看向沈无咎,他现在是公主的人,要不要告诉公主呢? 沈无咎黑下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延初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楚攸宁,放心了。他兄弟不会那么渣,想渣也得有信心打赢公主。 不知道全盛时的沈无咎和公主打起来谁输谁赢。可惜了,沈无咎的伤往后再也动不了武。 沈无咎懒得管裴延初怎么想,他盯着陈子善和奚音看。 这两人站一块,除了奚音最开始行礼道谢,之后连一个眼神都没对上,可见梦里的他们兴许到最后是因为只剩彼此慰藉才走到一起。 * 回到庄子别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沈思洛一下马车就跟只逃蹿的兔子似的,嗖的跑回自个院子了。 正打算上前还手帕的裴延初:…… “小洛洛怎么了?”楚攸宁疑惑。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她这般喊沈思洛,目光一致落在她尚带稚气的脸蛋上,他们记得没错的话,沈思洛好像比公主大吧? “大嫂给她说亲了。”沈无咎说着目光幽幽落在裴延初身上。 裴延初听到将军府要给沈思洛说亲了,心神恍惚,完全没注意到沈无咎的眼神。 “才十八,还小呢。”楚攸宁说。 众人又是一默,您是不是忘了自个也才十六岁? “公主,你出去一整日了,四殿下估计也想你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沈无咎打算单独跟裴延初谈谈。 楚攸宁想起白白胖胖的奶团子,心里也有点想他了,点头牵着归哥儿抬步就往奶团子的院子走。 陈子善也很识趣的走开了,裴延初没发现,他可是看到了沈无咎看他那眼神就跟看拱自家白菜的猪,充满不善。 啧啧,只恨自己没有个兄弟,不然娶了就是亲上加亲了。 所有人走后,沈无咎看向裴延初,“你对我家里给小妹说亲是何看法?” 裴延初被他洞察人心般地看着,有点头皮发麻,干笑几声,“需要我把关吗?咱家小妹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嫁了。” “你把洛儿当妹妹看待?”沈无咎眼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 “是,是啊,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吗?”裴延初回答得分外忐忑,眼神都不敢对视。 沈无咎又静静看了他半响,让程安推他走,“家里给小妹看好了人,是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 裴延初一听,急了,“那就是个病秧子,你这不是把洛儿推进火坑吗?就算她订过亲也不至于只能找这么一个人。” 沈无咎扭头似笑非笑看他,“那你说该找谁?你吗?” 裴延初心头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他仔细看沈无咎的神情,怀疑这里有试探的意思。 他开始眼神闪烁,假装望天,”也不是不可以。” 沈无咎气笑了,“好你个裴六,何时的事?” “你不是让我盯着闻家吗?要盯闻家自然也少不了盯一下洛儿,怕她想不开,这不,盯着盯着就上心了。” 沈无咎终于知道何为“引狼入室”,“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 裴延初听出他似乎不反对,露出讨好的笑,“我是鹰,吃兔子。” 沈无咎:“……” 当了这么多年兄弟,还是第一次发现裴六如此不要脸。 沈无咎不想叫他这么得意,泼他冷水,“你忘了,你还要守孝一年。” 裴延初:…… 沈无咎看他僵住的笑脸,继续打击,“洛儿就是因为守孝才耽搁到现在,今年已经十八,再等一年后你守完孝订亲,前前后后又耽搁一年。” 裴延初心里的兴奋彻底没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他那个祖父再不好,终归还是他祖父,血缘关系抹不掉。 “不说守孝,你身后还拖着流放的一大家子。” 裴延初苦笑,“我只是尽自己所能帮他们到达流放的地方,疏通一下关系等他们安顿好就不管了。” 他又不是圣人,能帮他们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凭他们以往那样对待他们三房,就算不帮也没人能说什么。 沈无咎点点头,看他情绪低落,这才放过他,让程安推他走,“一年后再登门求亲。” 裴延初愕然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居然就这么成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这边,楚攸宁一进奶团子的院子就看到奶团子躺在屋里的垫子上四脚朝天,啃自个的小爪爪,小嘴还啊啊哦哦的乱说婴儿语,旁边还有拿着书卷的姜尘在教奶团子读书。 姜尘也不管他学生听不听得懂,反正他念完一句听到奶团子的啊啊声就当他听懂了,画面看起来很好玩。 “公主回来了。”张嬷嬷见到楚攸宁,瞬间展眉迎上去。 第 51 章 第 51 章 奶团子已经能听懂“公主”就是他姐, 自个翻过身,趴在垫子上, 昂头四处寻找亲姐, 看到楚攸宁后就兴奋地爬起来,朝她大声啊啊叫。 楚攸宁大步上前揪住奶团子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抱住,亲了口肉嘟嘟的小脸蛋, “兔子今天不在家, 改天给你抓。” 众人:…… 公主还不如不说呢,一个奶娃娃懂什么。 “啊……”奶团子扯住她飘逸的发带。 “殿下, 这可扯不得。”张嬷嬷赶紧上前解救。 奶团子不乐意了, 还以为你跟他玩呢, 不给他他就叫, 楚攸宁赶紧把一根手指塞进他手里, 他瞬间乖了, 抱着一根手指玩。 “殿下看这里,我的也给你抓。”归哥儿努力举起手吸引奶团子的目光。 奶团子听到有人叫他,黑葡萄大眼四下张望, 低下头才发现归哥儿, 他用小胖手嫌弃地挥开归哥儿的手, 继续抱着姐姐的掰着玩。 “对了, 嬷嬷, 这是我特地给你带的竹筒饭,我自己做的哦, 你尝尝, 要是嫌冷还可以拿去放火上烤一下。”楚攸宁让奚音把特地带回来的竹筒饭送上。 张嬷嬷看着这节黑乎乎的竹筒, 虽然不知道自家公主怎么想到用竹筒做饭的,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欣慰得想哭。看向公主的眼神除了是主子外, 还掺杂着一丝像看自家孩子般的慈爱。 或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这个从不把自己当公主的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疼,替她操心甘之如饴,见她对一切都很无知,恨不能时时跟在身边教导,一放她出去心里又惦记着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来。 她看了眼奚音,还是忍不住数落道,“公主,您下次出去,无论做什么事都别忘了带婢女,哪怕只带一个都行。” 楚攸宁乖巧点头,“我这次是上山去给小四抓兔子玩的,带太多人会把兔子惊走。” 张嬷嬷一眼就看出她在瞎编,抓兔子能值得驸马也跟去?驸马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伤还没好就往外跑。 “那兔子呢?”张嬷嬷就想看她怎么编。 “没有兔子,有老虎。”归哥儿觉得老虎比兔子更威武,他骑老虎的事已经跟母亲、 大伯母、三婶婶,还有两个姐姐都说过了,现在也想跟一样是小孩的四皇子说。 他捏捏四皇子的小脚丫,“四殿下,你要快点长大,等你能走了就让公主婶婶带你去骑老虎。” 张嬷嬷捂住胸口,呼吸急促。 她就一日不盯着,公主连老虎都骑上了!那可是凶猛残暴的野兽!再这般下去,还有人管得了公主吗? “嬷嬷,我说骑的是纸老虎,你信吗?”楚攸宁眨巴她那双圆亮的眼睛。 张嬷嬷点头,“不是纸老虎也是别的老虎,总之不可能是真的。” 她到底不愿相信公主已经猛到能骑真老虎了。 楚攸宁聪明地闭嘴了,只要嬷嬷呼吸顺畅,什么老虎都可以。 “姜尘见过公主。”姜尘拿着书拱手行礼。 楚攸宁看他一身学者长袍打扮,手拿书卷,“看来你转型很成功啊,我还担心你做小四的老师会不会教他四大皆空,遁入空门呢。” 姜尘:“……公主,四大皆空,遁入空门那是佛家说法。” “嗨呀!佛道本一家嘛。” 姜尘听了越想越觉得这话极富有深意,差点想引为知音,“公主见解独到,可惜现实中佛道相斥,没人能看透这一点。” 张嬷嬷担心这个姜先生再神神叨叨下去,她家公主不能好了,赶紧道,“公主,驸马同您一块回来了吧?驸马身上的伤还未好,因为放心不下您就得跟着出去,您往后就陪驸马安心养伤不成吗?” “那我带小四去找沈无咎,小四肯定也想他了。”楚攸宁抱着奶团子,带上归哥儿溜之大吉。 张嬷嬷:…… 有哪家媳妇连名带姓叫自家夫君的,就算是公主,叫声驸马都比较妥当。 楚攸宁知道沈无咎回了书房,便带着奶团子过去,到的时候,沈无咎刚画好画像,搁下笔。 她把奶团子往他怀里塞,奶团子突然换了怀抱,懵逼了会开始扭头去找楚攸宁,朝她伸出小胖手啊啊叫着要抱。 “你是个乖崽崽了,该学会自个玩了。”楚攸宁撸撸他的桃心形头发。 沈无咎:“……” 沈无咎被公主硬塞了几次孩子,已经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熟能生巧,若是他们现在有孩子,他连尿戒子都会换了。 想到他们以后的孩子,沈无咎看向楚攸宁,已经预料到孩子的娘是不可能会带孩子的,毕竟她一刻也闲不住。 为避免孩子踢到伤口,他将四皇子转了个身,面朝外。 归哥儿这时候挨到他四叔身边,锲而不舍把小手塞进奶团子手里,让他抓着玩。而随行伺候的奶嬷嬷们只能留在外头随时等待召唤。 楚攸宁看到桌上有盘洗好的桃子,顺手拿了个喀嚓喀嚓吃起来,这都是沈无咎知道她没事就爱吃东西后特地让人备的,无论是明晖院,还是别院这里,她要待的地方都备有。 楚攸宁走到书案前,看到桌上已经干了的画像,“这就是咱二哥?” “咱二哥”这几个字让人由衷感到亲切。 不等沈无咎点头,归哥儿已经一下子蹿到书案前,踮起脚往画像上看,发现看不清就眼巴巴求助,“公主婶婶,我要看父亲。” 楚攸宁一把拎起他放到书案上,“看吧。” 忽然拔高的归哥儿惊呼了声,小心蹲下来,盯着桌上的画像看。 他从来只在母亲的话里听说过父亲,只知道父亲高大威猛,是个和四叔一样厉害的将军,却不知道原来父亲长这样。 黑黑的眉,黑黑的发,黑黑…… 唔,都是黑的。 楚攸宁看看归哥儿,又看看画像,画像上面只有黑色线条,要不是有归哥儿这个小翻版,她真看不出这画上的人长什么样。 “长得挺像归哥儿的,以后我会留意,但凡像归哥儿的男人,都带回来给二嫂看看。”楚攸宁点点头,一副看懂了的样子。 沈无咎失笑,“是归哥儿长得像二哥,也不能谁都带回来。” “我觉得可以带,就算不是二哥,但是有那么多像二哥的男人,也许二嫂就看对眼了呢。人生苦短,得及时行乐。” 沈无咎不知道她哪来的歪理,但是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代入自己,“倘若有一日我也失踪了,公主也会找一个像我的人及时行乐吗?” “我不会让你失踪的,就算你躲起来我也能找到你。”楚攸宁胸有成竹。 军师失踪,那她这个队长得多无能?这事绝对不允许发生。 沈无咎包裹住四皇子的小手,“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找不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谁让你失踪我就让谁失踪!”楚攸宁握拳,一脸奶凶相。 在末世失踪的人多了去了,每日出去做任务的队伍都有人回不来,霸王花队也不是打不死,她就亲自送走过好几个队友,对于生死,她比别人看得更透。 这要跟整个天下为敌的模样叫沈无咎心里又暖又好笑,“我不会让自己失踪的,我还想陪公主好久好久。” “嗯,你不能有事。”楚攸宁郑重点头,她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出谋划策了,所以不能有事。 沈无咎按住还想往她那去的四皇子,目光柔和。为了公主,他也舍不得让自己有事。 “四叔,我可以要这张画吗?”归哥儿拿起画像满眼期待。 楚攸宁见他想下来又顺手把他拎下来。 沈无咎伸手摸摸他的头,“是四叔疏忽了,改日四叔有空再给你画一张你父亲穿着盔甲的样子,这张且先拿去吧。” 归哥儿高兴得直点头,“嗯!多谢四叔!公主婶婶,我先把画像带回去收好。” 楚攸宁看着归哥儿说完就如获至宝哒哒哒跑开的背影,她收回目光落在沈无咎脸上,然后把奶团子抱起来走出去交给他的奶嬷嬷,又折回来。 “我也想要一张画,你帮我画吧。” 沈无咎一怔,下意识觉得公主心里有惦记的人,能让这么简单率性的她惦记,还要画在纸上,那得多重要。 “公主想画谁?”他滑动轮椅到书案前,边铺纸边问。 “好几个呢。”楚攸宁眼里流露出一丝思念,一丝落寞。 她有好大个粮仓了,可惜霸王花队吃不到。 沈无咎愕然,抬头刚好看到她抓着宫绦缠手指,低头落寞的样子,整颗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看惯了她没心没肺,率性快活的样子,就再也见不得她皱眉,何况是神伤落寞。 见沈无咎不再有动静,楚攸宁抬起头往桌上看了眼,“还没好吗?” 能让公主神伤的人沈无咎还真不想画,怕画下来她日后一看到就怀念,然后是再也见不到的落寞。 但是他更舍不得公主失望,“好了,公主说说看,我看看能否画出来。” 楚攸宁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队长妈妈威武霸气,纪妈妈爱唠叨,罗妈妈爆脾气……” 沈无咎听着她如数家珍,说的每一个人都是她心目中的样子,她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幽深,仿佛透过回忆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他的笔一直悬在纸上,直到墨水滴落也未能落笔。 “好啦,就先这么多吧。”楚攸宁数完,欢快地抬头看沈无咎画得怎么样了,结果纸上只有一滴墨。 她直视沈无咎,“画不了吗?” 沈无咎干咳了声,“这纸不够画,换张大的。” 虽然是掩饰窘迫的借口,但也的确不够画,光公主数的就有八个人,还只是“就先这么多”,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多。 知道她在成为这个公主之前不是没人关心他就放心了,也只有这么多人疼着才能养出她这样好的性子。 等换了更大的纸,沈无咎要落笔的时候,想起最关键的,“公主,妈妈们样貌如何?” “美!”楚攸宁不假思索。霸王花妈妈们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驳。 沈无咎:“……再详细一些?” “很美!” 沈无咎:…… 对上沈无咎无从下手的眼神,楚攸宁似乎也知道自己描述有问题,“要不,我来?” “那你试试。”沈无咎把笔给她,正要把轮椅退后,公主的身影晃至眼前,他腿上一沉,身前多了个娇软的媳妇。 “再近点。”楚攸宁够不着桌面就拍了拍沈无咎的腿。 沈无咎只觉得浑身酥麻,推着轮椅近了些。媳妇对他都可以这般自然亲密,他也不能怂。 他的手慢慢搂上媳妇纤细的腰,明明吃那么多,腰还是能一手环握,他抱着媳妇,下巴枕在媳妇肩上看她画画,呼吸间全是媳妇身上的香味,有发香,有衣裳上的熏香。 公主再如何不在意这些熏香脂粉,也有张嬷嬷和婢女为她张罗,所以别看她整日往外跑,实际上从里到外无一不精致。 楚攸宁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人给撩拨了。她是直接以握拳的手势握笔的,沾了下墨水,还没开始画就滴了一滴墨在纸上,她懊恼地皱眉,干脆闭上眼用精神力去控制笔,放开手让笔跟着精神力走。 见过她控制过小木剑小木马,再看到她控制笔,沈无咎已经没那么震惊,他紧盯着她笔下的线条。 想是一回事,没有绘画基础再强大的精神力也白搭,最后出现在纸上的是几个挨在一起的半身人,就是每个人几乎都是复制出来的,区别在于头发有长有短。 楚攸宁看到自己画出来的画,因为是毛笔的关系,很多地方都是墨团团,向来脸皮厚的她也不好意思了,迅速把画揉成一团,鼓了鼓小脸,“那是因为笔不好,画不出来,我看妈妈们还是适合留在心里想念。” 沈无咎被她这般强词夺理,眼神闪烁的可爱模样逗乐,“嗯,公主说得没错,怪笔。” “本来就是,太软了。”楚攸宁抬高下巴,更加理直气壮。 末世里到后期没粮食了大伙才开始搜刮一切能搜刮的东西回来跟基地换吃的喝的,其中就有附带的各种笔,也算是古董了。 沈无咎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不如公主说,我来画?比如长发还是短发。” “好吖!”楚攸宁立马跳起来,给沈无咎腾出位置。 沈无咎:……其实他也可以抱着她画的。 很快,在楚攸宁的描述下,再加上沈无咎自己的想像,一副五官分明的群像画出现了。 虽然还是和脑子里的妈妈们不大对得上号,但是有五六分像,楚攸宁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吹干,叠起来仔细收好。 收好后,她对上沈无咎温柔深邃的目光,想起自己没法解释霸王花妈妈们的来历,于是习惯性转眼珠子,“我要是说这些都是我梦里见过的,你信吗?” 沈无咎笑着把她拉到腿上坐好,搂着她,贴着她的脸低声说,“我要是说,我也在梦里娶了一个和公主长得一样的女子,那女子最终却害死了沈家满门,公主信吗?” 楚攸宁愕然瞪大眼。 天啦噜!沈无咎还做过那样的梦呢! 就是因为在梦里见过原主前世做的事,所以才和张嬷嬷一样,早就认出她不是原主了吧? 他这是要跟她交换秘密的意思吗? 楚攸宁双手捧起他的脸,小脸认真严肃,“我觉得不可信,当下的我们才是最真实的。”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那个梦里的人还是可以信的。” 沈无咎乐了,拿下她的手放在胸口,额头抵着她的,“公主的梦是好的,可以信。” “对!你那个梦太糟糕就别信了,有我在,我不会让嫂嫂她们有事的。”楚攸宁说完还幼稚地用额头顶他。 “公主……” 沈无咎感动地呢喃,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上这张能把景徽帝怼得火冒三丈,也能对他甜言蜜语的小嘴。 真的是梦吧?公主的到来让那个梦,真的只是梦。 …… 这边,裴延初借着还帕子的理由来到沈思洛的院子。 沈思洛听说裴延初来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四哥问过之后不是应该来告诉她答案吗?怎么是他亲自来了? 听说是来还帕子的,沈思洛又忍不住想这莫不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她紧张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出去见人。 此时的裴延初已经喝完一盏茶了,看到沈思洛出来,紧张得忘了杯里的茶已经喝尽,拿起空杯子喝了才发现是空的。 好在他端得住,用极为优雅的姿势,假装昂头喝尽,放下茶杯,表面淡定,内心慌乱。 “你……” 两人异口同声。 没生出想嫁给裴延初的想法之前,沈思洛还把他当四哥的好友敬着的,哪怕今日在鬼山一直依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像此时这样,面对他开始变得局促,浑身都不对劲了。 “我来还你帕子。”裴延初从怀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过去。 沈思洛接过来,因为是刚从怀里拿出来的,上面还留有体温,就这么点体温她却觉得有点灼人。 裴延初见她拿着帕子低头不说话,虚握拳头放嘴边轻咳了声,“沈姑娘觉得我如何?” 沈思洛的心疯狂扑通,她抬起头来,“你这话是何意?” “听闻你家里要给你说亲,我想毛遂自荐,不知可否?” 沈思洛眨了眨眼,这与她想的不一样呢!听这话的意思,他并不知道是她让四哥问他的? 虽然之前在将军府里谈到自己的亲事,她表现得很莽,但真要面对对方,她还是很难为情的。 “我四哥是如何同你说的?”沈思洛扭绞着帕子。 “你四哥说不放心将你嫁予他人,觉得嫁给我正好,至少知根知底。”裴延初哗啦打开折扇,负手在后,自诩风流。 沈思洛噗哧一声笑了,“才不会!四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少臭美!” 裴延初被她这一笑给迷住了,眼眸流转,嫣然一笑,四周景色都失了光彩。 沈思洛被他看得脸红红,忙收了笑,故作凶巴巴,“你往后是要跟着四哥还是跟公主?” 嗯?这两者跟嫁他有何关系吗? 裴延初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你四哥是兄弟,公主是救命之恩,如公主不嫌,自是为公主做事。不过,我观公主与你四哥感情甚笃,为谁做事都一样。” 沈思洛满意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笑,“那太好了,往后公主去哪我就去哪。” 嗯?! 他怎么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跟着公主?” “对啊,我嫁给你之后就能名正言顺跟着公主一块玩了,以往在将军府就我一个姑娘家,大姐又不喜欢我,没人陪我一块玩。”沈思洛脸上放光,这时的她仿佛回到未及笄时的纯真岁月。 裴延初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高兴她愿意嫁给他了,还是该难过她是为了跟着公主才嫁给他的。 好在他早私底下了解到她真实的性子是怎样的,她有一颗向往外边天空的心,又碍于身份压抑本性,只能背地里偷偷练武,看话本幻想自己仗剑走天涯。 嗯,她让人买的那些话本多半是他仔细淘换过才落到她手里的,绝对不会教坏人。 “跟着公主可以,但你得听我的。”裴延初也算看出来了,她这几日被公主带着收不了心了。 “听你的就听你的。”沈思洛毫不犹豫点头,到时候连他都要听公主的,还如何要她听他的。 裴延初终于体会到沈无咎每次哄公主时的心情,很满足,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就好像原本空荡荡的心有人住进来,往后知道为谁忙,连牵挂都是甜的。 “那你把帕子给回我,我好当定情信物。”裴延初上前朝她伸出手。 沈思洛顿时羞得脸色通红,只觉手里快被她握出汗的帕子更烫了。 她低着头犹犹豫豫递出去,裴延初伸手拿的时候却故意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虚虚抱着她。 沈思洛惊得低呼一声,慌忙挣扎,裴延初却微微用力将她困在怀中,“你四哥答应我了,等一年后我出了孝期就上门提亲。” 沈思洛慢慢放松身子,嘟囔道,“一年后谁又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我不敢,我怕公主打我。”裴延初轻轻顺着她的秀发,戏谑轻笑。 沈思洛再次噗嗤而笑,从他怀里退开,狐假虎威,“对!有公主嫂嫂替我撑腰呢,你可想清楚了。” “哪怕被公主打,我也要娶你,如此,可满意了?” 裴延初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情意,看得沈思洛心跳加速。 她知道他的眼天生含情,但是他这会看着她更灼热浓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思慕她已久呢。 “那就等到时看就是了。”沈思洛说完转身跑掉,快进屋的时候想起帕子还没给出去,又跑回来把帕子往他怀里塞,这才一溜烟跑了。 裴延初接住怀里的帕子,望着早已没了身影的方向,低低地笑了。 …… 夜深人静,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出现在鬼山,沿着通道快到达粮仓的时候,忽然,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出现在眼前。 第 52 章 第 52 章 “是狼, 快撤!”不知谁喊了声,所有人拔刀小心翼翼地后撤。 “嗷呜!” “吼!” “吼吼!” 随着一声狼嚎声响起, 紧接着荆棘丛外边是老虎的声音, 再是……熊? “这他娘的整个鬼山的猛兽都聚集在这了吧?” “别说了,先担心咱们能不能有命退出去吧。” “听说外头那只老虎是被攸宁公主揍服的,那熊瞎子, 还有这些狼总不会也是被公主揍过吧?” “想想公主都能把越国那豫王揍怂了, 要个粮都能把大皇子昭贵妃给整没了,再打个劫打出个户部贪污大案来, 收服几只猛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在那些猛兽只是叫, 并没有扑上来, 不然他们这些人都不够它们一人一爪子撕的。 等彻底退出通道, 黑衣人个个抹去额上的汗珠, 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一夜, 鬼山再次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离得近的庄户人家听见了,等到第二日就跟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如此, 鬼山更是无人敢进。 景徽帝听到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 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好不容易不要脸一回, 结果告诉他, 山上没人守着,但是有猛兽。 他闺女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会派人去搬粮, 所以防着他呢? 不对!她是怎么让那些猛兽听话的?难道她除了大力气外, 还会驭兽不成? 想到白日起争执时感受到的那股气势, 这会,景徽帝真信了她祖宗显灵的话, 说不定这就是祖宗帮的忙。 “刘正,你觉得朕公开攸宁买下鬼山的事如何?”景徽帝忽然起了这么个念头。 刘正躬身笑道,“陛下,您不是和驸马商议好了在鬼山建造火药库吗?若公开就表示鬼山的可怕只是谣传。” “朕觉得攸宁比谣传中的鬼山更可怕,如今朝堂内外可没人敢惹她。” 刘正:…… 虽然是大实话,但他一个奴才可不敢点头说陛下的闺女叫人闻风丧胆。 “就这般说定了,那么多粮不能白给了她。”景徽帝越想越觉得这决策很完美。 鬼山的传言或许还有人不信邪想进去闯一闯,换成鬼山是他闺女的,那是猛兽都得落泪,看谁还敢进去。 刘正:……但愿公主不会找上门。 这么想着,刘正心里一顿。 攸宁公主果然可怕,他竟然下意识害怕公主找上门!陛下可是一国之君,那能怕公主吗?必须不能啊! * 翌日,楚攸宁一觉醒来就发现她买下鬼山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山上有猛兽,攸宁公主厉害到连猛兽都怕。 但凡京里知道攸宁公主“丰功伟绩”的人再想进去也不敢啊,平民百姓知道那山是属于公主的,更不可能进去。 张嬷嬷听到这个消息都要气疯了,陛下这是人干事?传出公主比猛兽还可怕是好事吗?好好一个娇娇软软的姑娘比猛兽还可怕是好名声吗? 楚攸宁起初是不知道景徽帝打的主意的,沈无咎却猜出了一二。 公主最近走哪哪出事确实叫人闻风丧胆,他也没有替景徽帝瞒着的意思,看景徽帝不顺心他就顺心了。 …… 一行人一早来到鬼山,沈无咎敏锐的发现通道里的脚印似乎比昨日他们进来的时候多了些,且杂乱,看来有人来过。 等到了粮仓山包这边,看到草丛通道外,一只老虎、一头熊各占一座山包,泾渭分明,沈无咎就笑了,想来昨日来的人必定吓得不轻,他想起公主昨日在离开之前离开了一趟,想来是去安排看守粮仓的事了。 公主那么看重粮食,又那么护食,除非是她愿意主动交出来,否则想从她手里夺粮,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虎!熊瞎子!”跟着过来的奚音瑟瑟发抖,她没想到一进鬼山就遇上两头猛兽,往后她要在这里打理这座山的,有这两头猛兽在还能好吗? “别怕,什么猛兽到公主面前都得服服帖帖。”陈子善随口安慰了句,昨日见过公主骑老虎,再看到这么大一头熊瞎子,他可是一点也不怕。 奚音点点头,就算害怕她也得克服,这是她能为公主效劳的地方。 张嬷嬷因为放心不下她家公主,所以还是坚持要跟来,好不容易爬上山,还没喘过气来,等看到活的大老虎出现在眼前,她差点没吓晕过去。 公主昨日竟然真的骑了老虎! 那么大一只老虎,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凶猛,公主她怎么敢? 老虎一见来人了一改慵懒姿态,站起来匍匐在地做出攻击姿势。 楚攸宁见张嬷嬷吓得脸色发白,她快步过去用小手拍了下老虎头,“嬷嬷你看,它比猫还乖,你别怕。” 楚攸宁无比庆幸昨日离开前溜达到狼窝里下了精神暗示让来守粮的狼群已经撤走,不然张嬷嬷只怕要哭。 老虎低吼了声,使劲往后缩。老虎心里苦,但是老虎不会说人话。 张嬷嬷:…… 张嬷嬷脸色是没有继续白下去了,可是她更心塞。 不怪陛下公布鬼山的归属,事实就摆在眼前,公主真的连猛兽都怕她。 “公主婶婶,还多了只大熊。”归哥儿指着那头巨大的黑熊,兴许是知道他公主婶婶的厉害,一点也不害怕。 “行了,去玩吧。”楚攸宁拍拍虎头,松了它脑子里的精神力。 老虎一得到自由赶紧慌不择路朝山林深处钻。 楚攸宁又朝那头黑熊走去,黑熊站起来对楚攸宁做出防备姿势。 昨日它还好好的在打猎呢,那只蠢老虎突然跑来抢它的地盘,那不能忍,于是两兽干了一架,还没分出胜负就被人驱使到这边来了。 “公主!”张嬷嬷担心地喊,老虎可以说昨日就驯服了,可这黑熊,听归哥儿的意思是刚出现的。 “嬷嬷别怕,它也很乖的。”楚攸宁摆摆手,上前又紧了紧留在黑熊脑海里的精神力。 黑熊吃痛,乖乖趴下来,一双兽曈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行了,你也去玩吧。要和大虎和睦相处,不许再打架。”楚攸宁弯腰拍拍熊头,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张嬷嬷高高提着的心放下了,要是再来一头猛兽,她不确定自己还承不承受得住。 得到解脱,黑熊赶紧慌不择路跑了,因为太害怕还几次撞到树上或者一头扎进茂盛交错的草丛里,发现走不通又赶紧退回来换别的路走。 大家看到这一幕表示已经麻木,公主厉害到连猛兽都要慌不择路逃蹿。 楚攸宁看着黑熊夺路而逃,觉得免费使用兽工有点不道德,但是她除了一身力气外,能拿出手的就是精神力。 据说末世前有一种走地鸡很好吃,为什么好吃,那是因为鸡是放养在山林里生长的,吃的都是谷物、饭、菜叶等,和其他饲料喂的不一样。因为鸡经常走动,因此鸡肉质地结实,肉质鲜嫩劲道,口感更好。 这个世界没有饲料,养的鸡也是散养,也算是走地鸡。倘若再加入她的精神力,保证养的鸡整日跳舞蹦跶,到时不怕肉不够劲道。 要不,她就养一批鸡来给兽工们当工资?反正她叫来的这些兽工都是食肉动物,就是不知道口感会不会比这个世界养的鸡好,就算不好这些兽应该也吃不出来的吧? 楚攸宁越想越觉得可行,就把这事给大家说了,所有人一致沉默。 什么叫养会跳舞的鸡?这怕不是真要把鬼山打造成鬼样子,会跳舞的鸡那不是成精了吗? “好呀好呀,我听说过有闻鸡起舞的,还没见过鸡跳舞呢。”陈子善第一个捧场。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公主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也想看鸡跳舞。”沈思洛表示。 “公主婶婶,我也想看!”归哥儿高高举手。 未来媳妇都说想看了,裴延初自然毫不犹豫跟上,“我觉得可以作为鬼山的一景。”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沈无咎,尤其是楚攸宁,眼睛亮晶晶的,等夸。 沈无咎轻笑,“这是公主的山,公主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无人能置喙。” 楚攸宁一拍手,“全票通过,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嬷嬷张了张嘴,见大家都兴致高昂,尤其是公主还骄傲地抬着小下巴,小脸尽是得意,好似想出了了不得的计策一样,于是她闭嘴了,舍不得泼她家公主冷水,反正是养在山上,除了自己人,谁也看不见。 …… 楚攸宁刚吩咐陈子善去买鸡崽崽,景徽帝派来给沈无咎建造火药库的人到了。 来的还是昨夜被派来收粮的禁军,他们还担心上山后会遇上一群猛兽,结果到了粮仓这处山包,发现空无一兽,他们差点以为昨夜只是眼花了。 “公主,这里的狼呢?”有人忍不住问。 楚攸宁不假思索,“哦,我让它们自由打猎去了,毕竟我这里没有吃的喂它们。” 沈无咎却是眼眸一闪,“昨夜陛下派人来过?” 禁军们:……他们忘了昨夜的事不能暴露。 “我父皇还想偷我的粮?”楚攸宁也反应过来了,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这是堂堂一国之君能干出来的事。 她能精神力控制兽工给她看粮食,但是不能读取兽工们的记忆。 领头的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也是担心那么大的粮仓公主守不住。” 楚攸宁小手往后一背,信心十足,“放心吧,我这粮仓就跟他皇位一样重要,丢了皇位也不能丢了粮仓。” 众人:……陛下若是知道公主这么说,只怕又要心梗了。 知道景徽帝想让她帮忙看门,又有昨夜派人来偷粮一事,楚攸宁本来是想截下景徽帝派来的人帮她干活的,从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份,哪允许别人占她的便宜,但是想到这些人是为了尽早弄出火药,是国之大事,她决定这笔账就先记着。 接下来的日子,楚攸宁开始规划她的山头,因为粮仓附近有几个山包包围,正好将粮仓拱卫其中,她干脆按照末世基地设计。要不是记得这里不是末世,也没有丧尸鼠,没有异变飞行动物,她都要将地面也给焊上铁片,上面安装铁皮。 而几个山包正好也可以当掩体,各处还设了瞭望台,沈无咎看过后,防守坚固,战守两用,简直比军营的防御性还要高。 沈无咎觉得建造火药库的地方可以按照这个来做,只需要在上面稍加改善一下。 他让程佑给画了鬼山的舆图,最后选在距离公主粮仓五里开外的地方,一来已经有路可以直接通过,方便运送材料,二来,想要到达那里就得先经过公主的地盘。 这下还真如了景徽帝的愿,让公主给他的火药库看门了。 原本进山的入口是在官道拐过弯的茂盛草丛里,沈无咎又让人重新通了个更隐秘的,由人在隐秘处看守。 确定好方案后,两边开始建造得如火如荼,把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 姜尘也不免被拉来写写画画做账册,裴延初负责监工,陈子找人来干活兼孵小鸡,沈思洛主动担起后勤的责任。 楚攸宁则是将陈子善买来的种蛋分出五十个注入一小丝精神力看看能不能孵出来,孵出来的效果会如何,其他现成的鸡崽崽就跟寻常一样养,她没事就调动一下精神力操控它们运动就行。 当大家看到楚攸宁第一次调动精神力让一群鸡崽崽排排站的时候还是有些傻眼,最后看多了也就习惯了,相反每次看到这样的奇景还有些好笑,觉得公主就像鸡妈妈,每日领着一群鸡崽崽玩。 亲自看了几日施工现场,楚攸宁就不耐烦待了,她让陈子善和裴延初看着弄,自己则是趁大家都在忙,带上归哥儿骑着马进京。 她没忘记要送东西给沈无咎,上次答应的木剑一直没做,她决定干脆连这次的一块做把真剑给他。沈无咎对太启剑那么宝贝,一定也喜欢剑。 很快,街上就出现这么一幕,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走在人群里,身后一匹棕色骏马仿佛生了灵智般自个跟在身后,完全不用人牵,看得路人啧啧称奇。 有个刚进京的公子哥看上这匹马想要买,结果被旁边的好友拉住。 “你疯了?那是攸宁公主!” “就是那个让大皇子和昭贵妃突然之间就倒了的攸宁公主?” “还有前几日的户部,那可是真真的血洗户部啊,刑场上的血都没停过,押出城流放的犯人一批接一批,那几日京城的气氛都压抑着,也就今日才好些。” “攸宁公主不就是力气大了点吗?她力气大还敢揍得圣上听她话不成?” “这就是最邪门的地方了,但凡遇上攸宁公主的,干过的坏事无所遁形,连抵赖都没法抵的。” …… 楚攸宁早就注意到有人垂涎她的马了,因此留了分心神,可不就听到了他们的话。想不到几日不进城,她在大家心中的威望已经这么高了,可喜可贺。 这时候清风吹来一阵香味,楚攸宁和归哥儿一同停下脚步,朝香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看到前面出现了个前几次逛街时没出现过的摊子,一大一小低头相视,眼里都流露出想吃的渴望。 “走,我们去尝尝。” 楚攸宁表示她是个爱护幼崽的人,幼崽想吃就必须满足。 很快,两人站在摊子前,看着店主从炉灶里拿出热腾腾的火烧包,横切开,将卤制好的驴肉塞进去,再从小火煨着的锅里舀出一勺汤浇在驴肉上,一个香味四溢,让人垂涎的驴肉火烧就做成了。 耳边传来一阵铜板碰撞的声音,楚攸宁回神,摸摸挂在腰间的荷包,里面都是吃的零嘴儿,没带钱!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将军府都有人张罗吃的,上街买买买的时候也有婢女在身后付钱,在末世早就不用钱币了,有需要用晶核买的东西也是负责后勤的人买,她只管修炼就好,以至于她忘了这是个需要随身带钱的世界。 “婶婶,到我们了。”归哥儿摇摇楚攸宁的手,他现在已经学会不在大街上喊公主婶婶了。 楚攸宁看向偷偷咽口水的归哥儿,再看摊子上正在做的驴肉火烧,她自个也咽了咽口水,然后捏捏归哥儿的小脸,神情沮丧,“没带钱。” “啊?”归哥儿张圆了嘴,眨眨眼,很懂事地说,“那我不吃了,留着下次来吃。” 说完把脸扭开坚决不再看一眼,那认真克制的小表情让人看了好笑。 “咱们可以回将军府取。”楚攸宁牵起他走出摊子,不吃那是不可能的。 一大一小正要往将军府去,忽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迎面朝楚攸宁的肩膀撞来。 眼看就快要撞上的时候,楚攸宁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人戳得踉跄倒地,他手里拿的酒坛子也砸碎了,酒香四溢。 倒地的人:…… 他居然被一根手指戳倒了?! 楚攸宁看着倒地不愿露脸的人,欢喜地上前把人拎起来,“归哥儿,咱们不用回将军府取钱了,有人给咱送钱了。” 归哥儿也蹲在身边,双手托腮,“他是谁啊?他欠咱家钱吗?” “欠不老少呢。”楚攸宁把这人一直扭过去的脸转过来,挥挥小手,“嗨!你一定是知道我缺钱,所以给我送钱来了对吧?” 披散的头发后是一张英俊瘦削的脸,正是已经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 楚赢彧干脆就这么坐在大街上,看着让他沦落到此等地步的楚攸宁,眼窝全是青黑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恨意。 要不是她,他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权势在握,将来还有很大的机会成为一国之主! 是她把一切都毁了! “我都被贬为庶民了,公主还不愿放过我吗?”楚赢彧冷笑。 “父皇只把你贬为庶民,又没有没收财产,别想卖惨赖账。”楚攸宁揪住他的衣领,语气故作凶狠。 “你知道什么?哪怕这样,我在京城就是一个笑话!”楚赢彧攥拳愤恨咆哮。 楚攸宁嫌弃他喷出来的酒气,扔开他,“那就不要在京城啊,世界那么大,你可以出去走走。” 楚赢彧:……他发现和她根本说不通,他再气也是白气。 “所以,你和你娘借我母后的钱什么时候还?”楚攸宁又问。 楚赢彧发现他快要被她逼疯了,咬牙切齿,“你已经在忠顺伯府拿够了足够的银钱。” “胡说!我念在我母后的面子上只搬了粮仓,哪里有钱!”楚攸宁一脸正色。这事坚决不认,她是凭本事拿到的钱,别人欠的债也不能算了。 楚赢彧:……别以为他成庶民了就不知道忠顺伯府真正藏钱的地方就在粮仓底下。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敢吗?”楚赢彧得意地挑衅,笃定她不敢弄死他,毕竟他就算不是皇子,也还是当今的儿子呢。 楚攸宁看智障一样看了他一眼,“你不给,我自个上门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除了没有皇子身份,父皇还给你留了个大大的房子,原来的私人财产也没没收,他对你也算是父爱如山了。” 楚赢彧:……为何她的脑子想的总是与他料想的天差地别! “归哥儿,干活。”楚攸宁给归哥儿使了个眼色。 归哥儿如今也算是业务熟练,他伸出小手扯下楚赢彧腰间挂着的荷包,打开来往里瞅了瞅,“婶婶,有好几块银子,咱们可以吃那个了。” 楚赢彧:…… 娘的!他为什么要撞上来自取其辱?堂堂公主当街抢他的钱还要不要脸了?丢不丢皇家脸面? “你回去把欠我的钱送到将军府,不然哪天我有空自个上门取也行。” 有钱了,楚攸宁立即丢下楚赢彧,牵着归哥儿朝方才的摊子跑去。 楚赢彧看着那完全没有一点公主形象的身影,仰天大笑。他居然毫无征兆地败在这么一个丫头片子手里,还是不甘啊! “主子,您怎么坐大街上了?”楚赢彧府里的仆人匆匆找过来。 楚赢彧任由仆人扶他起来,他坐大街上又如何?今日的他哪怕坐在大街上也没人再上前来阿谀奉承,就算认出他了也当看不见,因为他只是一个庶民! 就连原本还有一个月就过门的妻子也在得知他被贬为庶民后,称病退婚,他不过一个庶民,如何配得上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将军之女! …… 楚攸宁和归哥儿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驴肉火烧,一边走进打铁铺子,铁匠一听说是来铸剑的,吓得直摇头,只说打造刀剑需得到军器局官方指定的打铁铺子方能打造。 楚攸宁问清楚官方指定的打铁铺子在哪后,又带着归哥儿前往。 然而,两人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一个疯女人,疯女人本来还好好的,一见到楚攸宁就拔下头上发簪朝她刺过来。 归哥儿立即从婶婶手里抽离手,后退一步,双手捂眼。 大家看到的画面就是小孩吓得捂脸,而那个娇娇小小的女子吓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人忙惊喊她快躲开,有人想上前救人。 楚攸宁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火烧,抬脚将刺过来的疯女人踹了出去,正好砸在一旁的布匹摊子上。 围观群众:!! 就那么轻飘飘的一脚,人飞出去了?! “哇哦!婶婶好厉害!”归哥儿拍手称赞。 所以,小孩捂脸是不想看到行凶者的惨状吧? “小姑!” 和疯女人在一起的两个妇人上前把人扶起来就要走。 “等等。”楚攸宁喊住她们,牵着归哥儿信步走过去,“砸坏人家摊子难道不该赔钱吗?” “赔赔赔,我们赔。”其中一妇人赶紧让丫鬟给钱,再次着急想把人带走。 “急什么呢?这人要伤我,我和我侄子受了惊吓。”楚攸宁脚步轻挪,拦在几人面前。 “臣妇见过公主。”那两位妇人只能认命地行礼。 “原来你们认得我啊,我有那么可怕吗?”最后一句问的是归哥儿。 归哥儿摇头,“不可怕,公主婶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最喜欢公主婶婶了。” “呵!害了自己外祖一家子性命的人,你不可怕谁可怕?皇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后悔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唔……” 疯女人后面的话被一个妇人及时捂住了。 “公主,我家小姑因为疯了胡言乱语的,您别往心里去。”另一妇人赶紧解释。 第 53 章 第 53 章 楚攸宁早就认出疯女人是谁了, 原来的忠顺伯夫人,皇后没了之后负责进宫怂恿原主让忠顺伯府继续管理田产铺子的女人, 没想到还真被她逃过一劫了。 “做了贪生怕死的事还想靠装疯卖傻博同情?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楚攸宁二话不说就给她下了个精神暗示。 秦氏癫狂的眼神瞬间清明阴狠, “没错!我就是装疯卖傻又如何?这样既不会显得我无情无义,也能叫陛下同意父亲接我归家,毕竟我已经疯了。瞧见你, 被仇恨冲昏头脑刺杀你, 才是疯癫的人该做的事,反正也不会刺杀成功, 最后陛下会因为我的疯癫, 因为庆国朝廷大半官员皆是我父亲的门生, 不敢怪罪于我, 如此, 世人也会说我没有随着忠顺伯府获罪是身不由己, 哪怕疯了还记得为他们报仇,是有情有义。” 虽然不用跟着一起流放,但是她受不住日日夜夜的愧疚煎熬, 就想着把这一切都怪到始作俑者头上, 让天下人皆同情她, 站在她这一边, 她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围观群众惊呆下巴, 这是谁家蠢闺女?居然蠢到自爆她爹的老底?在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双耳朵, 这下不完也得完了。 两个妇人在楚攸宁的逼视下无法开口, 听完秦氏说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果可以, 她们真的希望就此昏倒过去。 秦家,要完了! 她们不该心软, 被老夫人一央求就把这小姑子带出来散心的。小姑子是公公婆婆的老来女,打小就疼得不得了,自从归家后整个人阴沉沉的,老夫人担心她想不开才让她们带她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一走把秦家走进了深渊! 楚攸宁露出灿烂的笑容,“为了证明我是个超有爱心的人,我决定亲自把智障人士送回家。” 两个妇人这下是真的头昏眼花,“不敢劳烦公主,小姑子疯魔了,恐她伤到公主,臣妇这就把她带回去关起来。” 说完,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秦氏就要走,结果,架不动。 她们的目光一致落在放在秦氏肩膀上的小手,一颗心直直下坠。 “不麻烦,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代替我父皇关心一下为他日夜操劳的老臣。”楚攸宁说完收回手牵起归哥儿,朝前方抬抬下巴,“带路!” 两位妇人还能怎么着?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家里带,其间还试图让下人先回去报信,结果被楚攸宁一瞪,这小心思也没成功。 * 秦家坐落在最靠近皇城的东城,整座宅子占地宽广,外表看起来很简朴寻常,很有主人两袖清风的味道,大家一看这么简朴,往往就忽略了这座宅子的面积已经快比得上一座皇子府。 楚攸宁精神力一扫,心里有数了,这才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啊。 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不讲排面的话,秦府走的都是侧门,这会两位秦家媳却是让人敲响了正门。 守门的人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呵斥的话赶紧咽了回去,低头行礼,“大奶奶,二奶奶。” “攸宁公主驾到,还不快快去禀报!”秦家大奶奶大声喝道,试图让这人赶紧把消息传进当家人耳朵里。 那人看了眼楚攸宁,吓得赶紧跑去禀报。 楚攸宁被两个秦家媳妇引进门,在回来的路上,两个秦家媳妇生怕秦氏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早就让人堵了嘴,押着从侧门进府。 楚攸宁正跟着往前厅走,忽然,她停下脚步,脸上的轻松笑意一点点收起。 秦家大奶奶见她停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心里顿时咯噔一跳,小心翼翼问,“公主怎么不走了?” “我觉得还是不劳烦秦阁老来见我了,我自个去见他就行。”楚攸宁咧嘴一笑,拎起归哥儿大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秦家两位奶奶脸色大变,叫来另一个门房,“今日可是有什么客前来拜访?” “是冯阁老、 吕阁老两位大人前来拜访老爷。” 秦家大奶奶身子一晃,被丫鬟扶着站稳,惊慌失措道,“快!快去阻止公主!快叫人在公主到达之前通知老爷!” …… 秦阁老在前院专门开辟了一座议事的院子,这里清静优雅。 此时的几个同僚临窗而坐,正说起关于圣上给攸宁公主涨食邑的事。 “陛下要给公主涨食邑的旨意,内阁封驳回去会不会惹得攸宁公主找上门?”冯阁老担心地说。 秦阁老笑了笑,“公主之前做的事那都是因为有理有据,她一个公主享有五千户食邑本身就不占理,咱内阁行得正坐得端,又何需惧她?我庆国若是因为一个女子在政事上处处受掣肘,传出去惹人笑话。” “秦阁老说得在理,就算公主揪出了户部一群蛀虫,陛下赏她一座皇庄也尽够了,涨食邑是不妥当。” “我看陛下是铁了心要给,咱们内阁还能一直封驳不成。” “以前有昭贵妃吹枕边风,如今昭贵妃没了,陛下也开始勤勉起来了,好在忠顺伯府一事后,咱们迅速从户部的事里抽身得快。” “不如咱们再寻几个美人送进宫?陛下喜爱会说话的,那就找会说话的,最好能说到陛下的心坎里去。” “我父皇知道你们这么关心他睡什么女人吗?” 大敞的窗口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伴随着银玲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差点吓得几位阁老心疾发作。 秦阁老的手不动声色往桌底下摸了下,随后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 楚攸宁先把归哥儿拎起来放进屋里,自个手一撑窗,轻盈跳进屋。 几位阁老微不可察地嘴角抽搐,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行为举止? 又看了眼面团似的小孩,他们知道这是沈无咎的侄子,想不到攸宁公主对夫家的侄子这般看重,到哪都带着。 楚攸宁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听说你们对我涨食邑的事有意见?难道没人跟你们说过,可以找我拼命,但是不能克扣我的粮食吗?” 她刚才就是用精神力听到他们刚好说到扣下她食邑的事,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皇帝做的事还得经过内阁的同意呢。 真是的,动啥不可以,非要动她的粮。 秦阁老一脸严肃,“公主,涨五千食邑实属过了,我庆国因为越国的欺压,城池割裂出去不少 ,再加上年年给越国纳贡,收上来的赋税都不够朝廷开支。” 楚攸宁可不管这些,庆国是被越国欺压没错,但也没到需要扣一个公主口粮的地步,要不然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贪官。 她问,“我父皇说给我,难不成一国之君的话还比不上你们的话管用?” “老臣惶恐。”几位阁老齐声拱手。 秦阁老直起身,“这事自有陛下定夺,不知公主登门有何指教?” 楚攸宁扫了眼这窗口大敞的屋子,“哦,没什么,我就是关心智障人士,把你女儿给送回来了。对了,她还想刺杀我来着。” 秦阁老心里一窒,力持镇定,“有劳公主。忠顺伯府出了变故,小女接连丧子又丧夫,受不住打击已经疯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疯不疯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秦阁老你要疯了。”楚攸宁笑了笑,看了眼茶几上没怎么动的糕点,拿了两块塞给归哥儿,自己也拿了两块,“就当我送你闺女回来的报酬了,不用谢。” 几位阁老:……只要几块点心当报酬未免太辱没公主身份。 楚攸宁一走,冯阁老两个均看向秦阁老,“秦阁老,公主这话是何意?” “想来是老夫那不争气的女儿惹出来的,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老夫就不送各位了。” 两位次辅也知道秦阁老只怕摊上事了,要知道攸宁公主一出现就是搞大事的预兆,两人也怕被牵连上,赶紧告辞而去。 秦阁老又坐回位子上慢悠悠浅啜香茗,并不着急出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一双深沉的老眼里不知在想什么。 秦大奶奶找过来的时候听说公主已经走了,也不敢进去打扰秦阁老,赶紧又去找公主,最后快要找遍整个秦府也没找到人,就在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却看到楚攸宁牵着小孩闲庭信步地出现。 秦大奶奶看了眼她鼓鼓的胸口,里面也不知塞了什么东西,想来不会是府里什么重要的东西,再说就算是府里的,公主要,你也不能拦着。 “公主可是迷路了?”秦大奶奶迎上去。 楚攸宁点头,“你们秦府比镇国将军府还大,同是一品官的府邸,为什么将军府就那么穷呢?” 秦大奶奶心里一跳,“公主说笑了,秦府看着大,内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叫公主笑话了。” 楚攸宁点头,“也是,都是一些没用的木头,拿来做饭还不错。” 秦大奶奶:……幸好公主看不出来那些木头都是有了年头的名贵木材。 实际上,甭管什么木头,在楚攸宁这里只有烧火的价值。 “公主可要随我去前厅喝杯茶?”秦大奶奶客气地问。 “我不喜欢喝茶,还是进宫吃点心吧。” 其实她把秦氏送回来的目的就是想顺便来看看这秦家有没有意外惊喜,可惜这秦阁老不知道是不是人老成精,不但府里看起来很节俭,连米都是有多存一点。好在意外得知有人想截断她食邑的事,也没算白来一遭。 秦大奶奶脸色刷白,公主这是要进宫告状?这可如何是好? 秦大奶奶的目光落在归哥儿还拿着的糕点上,眼睛一亮,“公主可喜欢吃糕点?不如尝尝府里厨子做的,府里的厨子是前朝御厨后代,做出来的东西与当朝的不同。” 楚攸宁还真被她说动了一下,不过,她有正事要做。 她的食邑不能少,那是她做出火药得到的赏赐,这赏赐要么开始不提,她也没什么,毕竟她随手调出来的火药也不是奔着赏赐去的,既然给了就是她的,她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强占百姓资源,这食邑受得心安理得,庆国也不是少了她这食邑就不行了。 秦大奶奶还想再拦,这时已经得知街上发生的一切的秦阁老镇定自若地出现,“既然公主着急要走,臣也不好再留,恕不远送。” 楚攸宁微微眯眼,这老头哪怕身不正影也斜,但他好像笃定不会被降罪,谁给他的自信? * 另一边皇宫,攸宁公主害死外祖一家这谣言传到景徽帝耳朵里,景徽帝叹了一声,原本想着皇后已经去了就不公开她的身世了,如今看来还是公开比较好,相信皇后在九泉之下也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他让人将昭贵妃和皇后当年被做了调换一事,包括忠顺伯府知晓后昧下皇后田产铺子的出息帮昭贵妃,还有忠顺伯府老夫人在皇后娘娘临产时动了手脚这些事全都昭告天下,立即引起大片哗然。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难怪攸宁公主亲自把忠顺伯府搞没了,要是都加上这些罪名,诛九族都是该的,陛下还是太仁慈了,只杀了十四岁以上男丁,其余人只判流放,也不知道是看在昭贵妃的情面上,还是已故的皇后娘娘的。 秦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真的疯癫了,难怪老夫人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踏出后院半步,原来还犯下了害死皇后的大罪,是她自以为是,害了秦家。 秦家其他人在知道秦氏在街上做出的事情时恨不得她去死,那是攸宁公主,别人躲还来不及,她居然还想利用攸宁公主博得大家的同情?怕不是以为还是人家的舅母呢! 如今陛下亲自让人公开皇后的身世,摆明了是要护着公主的名声。秦家要是因此出事,都是这祸害害的,当初就该让她同忠顺伯府一起流放。 景徽帝将皇后的身世公开出去后,怀里抱着个美人,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秦氏以及秦阁老,就听说楚攸宁进宫了,他差点没把腿上的美人扔出去。 “陛下~”那美人娇滴滴喊了声。 “你先退下。”景徽帝挥手。 有了大皇子的例子在前,他如今挑的都是后宫里没有孩子的女人宠,以免她们生出别的野心。 景徽帝不但让美人退下,也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刘正一人,“关于攸宁害死祖一家的事朕都已经澄清了,攸宁应该不会是为这事而来,你说她是不是为粮仓的事进宫找朕算账来了?” 刘正看陛下那样子好悬没笑出声,看来陛下是被公主怼怕了,一听公主进宫就觉得不是好事。 不过,公主每次进宫似乎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兴许是公主想您了,听闻公主最近在养鸡。”刘正捡景徽帝爱听的话说。 景徽帝心累地想抹脸,“她是不是忘了她是公主之尊?历史上的公主与众不同的也不是没有,为何她偏要更与众不同?” “正因为公主与众不同,才叫陛下如此挂心。”刘正讨巧地说。 景徽帝叹息,“是啊,攸宁这般不省心,朕整日给她善后,做父亲的可真不容易,还好其他孩子不像她这般。” 刘正笑而不语,若是再来一个像攸宁公主这般天不怕地不怕,武力极高的,陛下估计要被气病在床。 * 到了颐和殿,楚攸宁让人带归哥儿到偏殿吃点心,自个熟门熟路进大殿见景徽帝。 景徽帝看到她怀里还藏着什么鼓鼓囊囊的,皱了皱眉,也不好再盯着看。 “你这次进宫又是为何?” 楚攸宁看到景徽帝就想起他派人想去偷她粮食的事,“父皇,您知道什么叫小偷吗?” 景徽帝听她果然提起这事,反应激烈,“朕那是派人去替你看守粮食,什么偷不偷的!” 刘正想捂脸,陛下遇上攸宁公主就没法冷静了,这是不打自招。 楚攸宁怪异地看着景徽帝,“我发现您和我还是有一点像的。” 景徽帝自诩长得不错,带着得意问,“哪一点?” “死不承认。” 景徽帝:…… “那也是你遗传了朕的,所以老大也别笑老二。”景徽帝没好气地说。 “遗传是不可能遗传的,我又不是……”您闺女。楚攸宁及时闭上嘴。 “怎么?朕不配叫你遗传?”景徽帝气笑。 楚攸宁盯着景徽帝偏儒雅的脸看了半响,摇头,“父皇,您没长在我的审美点上,还是别遗传了,我现在长这样挺好的,能萌能软。” 景徽帝:……这是嫌他丑的意思吧?是吧? 景徽帝气得摆手,“行了,你要是为那粮食而来的话可以回去了。” “我是为我的食邑而来,您说您一个皇帝做什么事都得经过内阁同意,您这个皇帝做着有何意思?”楚攸宁实名嫌弃,还不如她一个队长来得痛快。 景徽帝万没想到她真正的来意是这个,想到这几日他要做的事下发到内阁后接连被驳回,知道这是内阁对他这个皇帝不满了,可他也不可能说把他们都拉出去砍了。砍了他们谁来维持庆国朝政内外的运作?就连现在提升上来的户部官员多是内阁举荐的,关键也没人比那些人更合适了,那些人仿佛早就为这一日做准备似的。 不得不说,景徽帝越想疑心越重。 见楚攸宁还在等着,他以为她不懂,便耐心解释,“为了防止一国之君胡乱下旨,内阁有封驳权,内阁若觉得皇帝的诏书不合理可封还加以驳正,让皇帝再重新考虑,若皇帝执意如此也可以再下旨。” “我的食邑如何不合理了?”楚攸宁瞪眼,“现在大半个朝廷的官都是秦阁老的门生,你说他们是听秦阁老的,还是听您的?我看您这个皇位干脆让给秦阁老坐算了。” “胡说八道!”景徽帝呵斥。 “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庆国叫秦半朝了,你怎么地吧?”楚攸宁就想知道景徽帝会怎么做。 景徽帝揉揉额角,“秦阁老是先帝在位时就入了内阁,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吗?罢了,你只知道怎么莽怎么来。” 楚攸宁不服,“父皇,您是在鄙视我没文化?不就是因为他关系网强大吗?那就判他个叛国罪,谁敢跟他扯上关系就是他的同党,谁还敢冒头?” “你不懂。” “你不敢!” “朕怎么不敢了?你说他叛国就叛国,证据呢?” 楚攸宁想了想,“那就谋反?经他闺女一嚷嚷,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把半个朝廷变成他自己的了,还不算谋反吗?” 景徽帝:……说得有道理。 景徽帝被她激得让人调来往届进士以及在任官员卷宗,仔细一查,哦豁!不深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些年来中进士的恩师大多出自内阁,还有大半拜在秦阁老门下,说是秦半朝还真没说错。 “您看,您这皇帝当得真有意思,国库快被人掏空了,昭贵妃勾结大臣害死您的皇后,如今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是秦阁老的人,啧!当皇帝当到您这份上也是没谁了。”楚攸宁在旁边凉凉开口。 景徽帝更怒了,当下让人将秦阁老宣进宫。 早就做好面圣准备的秦阁老一派贤者模样来到御前,不卑不亢行礼。 而在此期间,楚攸宁早就跑偏殿陪归哥儿吃了一顿茶点。 她原本想用精神力直接让秦阁老说实话的,但是想起沈无咎特地告诫过她,少在皇帝面前用她的能力,因为皇帝会忌惮,没有哪个皇帝会乐意让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 这一点,她还是很认同沈无咎的。 在末世别人最防备的也是精神力异能者,虽然异能者没那么容易攻击,但是万一松懈了防备,把自己的底交代干净呢,谁还没点秘密了。所以她的精神力一向只用在不怀好意的人身上。 目前,她还不想跟景徽帝撕破脸。 “秦阁老,这是往届进士来历,以及朝廷大部分官员的升迁考核,真是难为秦阁老为国操劳还能分出心来桃李满天下。”景徽帝扔开手上的卷宗,目光凌厉。 秦阁老不紧不慢地说,“回陛下,臣也是在为我国培养能臣。” 景徽帝见秦阁老还如此沉得住气,倒显得他这个皇帝势弱了。 他冷笑,“听闻你女儿当街大放厥词说大半朝廷的官员皆是你的门生,哪怕朕知道她装疯卖傻逃过罪责,也不敢拿你们秦家如何?朕今日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庆国的主!来人,将秦阁老拿下收监彻查!” 秦阁老被禁军架住,脸上依然不见半点慌张,他抬头看向景徽帝,“陛下,越国豫王离开前给老臣送了一封信。” 景徽帝脸色骤变,他看向一旁眼睛放光的楚攸宁,赶紧打发她走。 “攸宁,君无戏言,你那食邑朕保证少不了你的,你先回去,没事少进宫。” 楚攸宁指着秦阁老,“父皇,他都亲口承认了和越国勾结,办他!” 要不是不想让她听到接下来的谈话,景徽帝真被她这气汹汹的样子给逗乐。 “朕会处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 楚攸宁皱眉,“都这样了您还要包庇他?他又不是什么大美人,值得您怜香惜玉。” “楚元熹,朕命你退下!”景徽帝冷下脸,肃然怒喝。 “行,你爱咋咋地,依我看有再强大的武器,这国还是得亡。”楚攸宁无所谓地挥挥手,转身离开。 她还是回去守好她的粮仓吧,就算哪日真亡国了谁也别想动她的粮仓。 身后,景徽帝面沉似水,看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 等楚攸宁走出大殿,景徽帝的目光回到秦阁老脸上,声色俱厉,“大胆秦庸!你胆敢与越国人勾结在一起!” 秦阁老老神在在,“陛下,您应该猜到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吧?倘若这封信到了沈将军手里,您觉得到时候攸宁公主是帮沈家,还是帮陛下您?” 景徽帝气得脸色铁青,紧紧攥住拳头,他不能慌。 他摆手让人退下,能屈能伸地挤出笑容,“哈哈,朕就是想看看秦阁老一大把年纪了还经不经吓,不然往后再有什么大事发生,朕担心秦阁老受不住,毕竟庆国可还得靠秦阁老你操劳啊。” 秦阁老温和一笑,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忠于庆国,至于信里所说,只入陛下耳,只入臣眼。” 就在景徽帝憋屈得不行的时候,楚攸宁去而复返,从殿门外探入半个身子,“父皇,秦阁老的信我这里有很多,您要吗?” 第 54 章 第 54 章 景徽帝看到去而复返的楚攸宁, 吓了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 你刚说什么?” 楚攸宁走进大殿, 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封又一封信,每掏一封秦阁老的脸色就变一下。 不可能! 他知道攸宁公主邪门,好似能轻易探出别人探不到的地方, 所以自从忠顺伯府因她灭亡后, 他就吸取教训,提前做了准备, 为的就是防着哪日攸宁公主突然登门。 今日见她果然来了, 他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公主来的时候, 他就碰了桌下机关, 那机关连着旁边另一间屋子的铃铛, 铃铛一响, 屋里守着铃铛的小厮就会立即烧毁他早就放一起的重要书信。 可是,明明已经烧毁了的信怎么还会在她手里,那小厮分明说已经烧毁了! 要说小厮叛变, 那更不可能, 没有人知道那小厮其实是他儿子,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信任。 早在第一次秦阁老帮忠顺伯府诬蔑沈无咎的时候, 楚攸宁就觉得秦阁老这糟老头坏得很, 忠顺伯府获罪,他立马跟忠顺伯划清关系, 还让女儿装疯卖傻逃过一劫, 可见人品不好。 本来她就是想看看秦家有没有像忠顺伯府那样有意外收获, 结果看到有人正要烧这些信,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信, 但是直觉有用,就上前给人下了精神暗示,暗示他信已经烧了,等人一走,她就将信拿走。 正好她今日穿的是交领襦裙,看过沈无咎多次从怀里掏东西,她也就把信顺手塞怀里了,刚才被景徽帝赶人,她差点忘了这茬,回到偏殿才想起怀里还揣着一沓信。 景徽帝之前就注意到她胸口塞了什么东西,鼓鼓的,但是又不好直接问,这会看到这些信,他喜出望外,哪里还顾得上训斥她这动作不雅,箭步上前一把将所有信都接过来,又快步回到御案上。 楚攸宁撇撇嘴,“父皇,您也太着急了。” 景徽帝没功夫理她,把信摊在书案上,很快就从中翻找出他想要的那一封,故作不经意地打翻茶杯,茶水很快就将信打湿。 秦阁老瞪大一双老眼,那封信是他特别吩咐收好不烧的,居然也被攸宁公主拿到手了! 楚攸宁可不知道景徽帝的心机,见信被毁了,赶紧道,“父皇,那是我深入虎穴特地找来的罪证,我也不多要,一封一百两,毁掉的也算。” 景徽帝:…… 这到底是闺女还是讨债的?还深入虎穴?老虎都被她骑过了,群狼都能供她驱使,就算是真的虎穴,也只有老虎怕她的份。 想到已经毁了的信,景徽帝心定了,这时候别说一百两,一千两都行。 秦阁老回过神来,“陛下,您以为唔……” 都不用景徽帝吩咐,刘正已经快步上前拿出帕子堵住秦阁老的嘴。 景徽帝眼里闪过狠辣之色,他看着剩下的信,随便拆开几封看了看,都只是一些官场利益往来的信件,顶多能证明秦阁老是以权谋私,把持朝政,搅乱科举等罪名。 但是,他随便拿了封信充做证据,狠声下令,“把这个叛国贼给朕押到殿外就地处决,谁若是为他求情,视同叛国同党处置!” 这话一出,哪怕秦阁老那些门生想替秦阁老鸣不平也得掂量掂量受不受得起叛国贼的同党这罪名。 楚攸宁眨眨眼,她怎么好像嗅到杀人灭口的味道? “唔唔……”秦阁老被拖下去时疯狂对楚攸宁叫喊。 楚攸宁看向景徽帝,“他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景徽帝连忙道,“你拿到了他叛国的罪证,他就算有话对你说,也是想骂你。”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楚攸宁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的觉得不管用。秦阁老还能告诉你他的钱藏哪不成?行了,你来看看书案上有多少封信,不是一封一百两吗,朕给你现结。”景徽帝聪明地拿她最喜欢的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楚攸宁觉得有道理,秦阁老八成是想咒她祖宗十八代。就算真有什么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她收回目光,喜滋滋上前,看着摊在御案上的信,伸出手指随意拨了拨,“那老头拿来威胁你的信是什么?” “还不是跟越国人勾结,倘若朕敢对他如何,越国就会攻打过来了。”景徽帝随便瞎扯。 “只因为这样您就怂了?”怎么觉得说不过去呢,前些天不才刚说过去攻打越国,抢越国的国库吗? 火药都确认能造出来了,沈无咎那边也准备开始造了,没道理这皇帝对越国还这么怂啊。 景徽帝望向别处,故作高深,“你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楚攸宁想起原主前世里导致亡国的女人,“您该不会在越国有个真爱吧?” “胡说八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景徽帝脸色涨红,这闺女怎能面不改色跟他一个父亲谈真不真爱的,都不觉得难为情吗。 楚攸宁又细细盯着景徽帝瞧了半响,就跳过这茬了,“倘若哪日你为个美人干出糊涂事,还是趁早把皇位让给别人坐的好。” “你个大逆不道的,怎么就断定朕一定会为个女人亡国!朕就算亡国只怕也是因为你,看你整日惹出的事。”景徽帝气得大骂。 试问有哪个人敢当着他的面总是把亡国挂在嘴边的,半点尊卑都没有,真是惯的! 楚攸宁不服,“什么叫我惹事,事情不找上我,我会找事吗?我又不是嫌着没事干。” 景徽帝冷笑,“你有何事要干?养鸡吗?” 楚攸宁点头,“养鸡只是其中一件,我要去给沈无咎打一把剑当礼物。” 景徽帝:……就,突然心里酸酸的。 他倒宁愿她只养鸡了,而不是为一个男人精心准备礼物,沈无咎到底是如何哄得她这般死心塌地的。 “对了,父皇,朝廷有专门打造兵器的地方吧?借我用一下,我觉得大街上的打铁铺材料设备都不足。”楚攸宁觉得这样还可以省一笔材料费。 设备不设备的,景徽帝没听过,但也猜出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烦躁地摆手,“你想打什么剑让军器局给你打。” 楚攸宁摇头,“我要自己打。” 景徽帝:…… 给沈无咎准备礼物也就算了,还要亲自去打,这么娇娇弱弱的姑娘家抡起铁锤打铁像话吗? “行了,你自个去军器局说,朕想他们也拦不住你。” “那是,我这不是尊重父皇您这个皇帝嘛。”楚攸宁挺挺小胸脯,为自己的懂事而骄傲。 景徽帝不想说话,加上被茶水泡没的那封,一共八封信,他让刘正付她一千两银票,让她赶紧走。 “我去厨房打包点吃的。”楚攸宁接过银票,乐呵呵转身离开。 景徽帝看着她欢快潇洒的背影,更心塞了,对尚食局都比对他这亲爹热情。 等楚攸宁走出大殿,景徽帝就沉下脸,正要说什么,忽然已经出去的人又倒退回来。 “对了,父皇,秦家没有银子和粮食,你相信秦老头真的这么穷吗?” 景徽帝:……他闺女这是又盯上秦家的财产了? “家都还未抄呢,你怎知他没有。”他没好气道。 “我找过了啊,包括他家有多少个老鼠洞我都数过了。” 景徽帝:……这是得有多闲,连老鼠洞都去数。 景徽帝不想信,但是想到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未必能发现秦庸藏起来的信。 “忠顺伯府的朕可以不追究,但是秦家的你不能动。”她闺女都要富得流油了还不知足。 楚攸宁很肯定秦家里没有,她转了转眼珠子,“要是我在秦家以外的地方找到的话,是不是就算我的?” “行,找到算你的,不过,秦家人名下的房子不算。”景徽帝聪明地声明。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您可别赖账。”楚攸宁也声明,她觉得一个皇帝都能干出想偷闺女粮的事,他的信用值在她这里已经所剩不多了。 景徽帝又是一阵心塞,挥手,“没大没小,走走走。” 楚攸宁很欢快地走了。 景徽帝让刘正出去看看,以防闺女再杀个回马枪。确定她真的走了,他的神色是少见的阴狠,“刘正,让人诛杀秦家满门,一个不留。” 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闺女是福星,虽然她每次都歪打正着闹出大事,却都是好事。 这一次倘若不是她,一个被阁老捏住把柄的皇帝,也就跟傀儡差不多了。 刘正打了个激灵,赶紧应是。 陛下这次比让彻查户部还要可怕,他虽然不知道秦阁老提到的那封信里有什么,但是能让攸宁公主在陛下和沈将军之间做选择的,也只有反目这一条路,而能让沈将军造反的事也只可能是他父兄的死另有内情。 这个他可不敢往深了想,还得替陛下把这事给捂死了! * 当朝首辅在颐和殿外说杀就杀,连句喊冤的机会都没给,朝臣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皇帝的残暴狠辣,一时风声鹤唳,与秦阁老有关系的那些官员更像是头上悬了一把刀,就是不知这把刀会何时落下。 说到底,内阁不配合陛下又如何?陛下手里还握有调动兵马的虎符。要杀要剐还不是陛下说了算,秦阁老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首辅没了,内阁的人谁也不敢冒头争位,尤其是跟首辅往来密切的两位次辅,一个个战战兢兢处理朝事,景徽帝下的旨意也不敢封驳了,让景徽帝定夺的事也多了,于是景徽帝不得不起早贪黑勤政,批阅奏折。 …… 将军府,几位夫人正在翻看霓裳阁送来的衣裳,听到秦阁老被定以叛国罪,当场处决,几人都愣住了。 三夫人轻笑,“朝堂的风向要彻底变了。公主倒像是上天专门派来肃清朝堂的。” 二夫人也觉得解气,“可不是,内阁那些老头一个个装得为国为民,若不是他们卡着老四讨粮饷的折子不上报,咱沈家会这么难?边关的沈家军会那么苦?” “倘若陛下还是毫无作为,换再多的臣子都于事无补。”三夫人早就看穿了这个朝廷的本质。一个朝廷的好坏端看上面坐的是否是位明君,如果遇上像景徽帝这般不管事的,底下的臣子没有野心也会滋生出野心。 “三弟妹,慎言。陛下再如何不是也不是你我能私下妄论的,当心隔墙有耳。”大夫人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声。 三夫人看过去,轻笑,“大嫂不也说陛下再如何不是。” 大夫人噎了下也笑了,“行了,我们就别瞎操心了。我总感觉有公主在,一切都会变好。” 二夫人点头,“就是,若是皇后娘娘当初没压着公主,说不定皇后娘娘也不会……唉!” 几位夫人想到刚得知的皇后娘娘血崩的真相,都一阵沉默。 女子生产如同走鬼门关,皇后娘娘千防万防也没想到最后害死她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娘”吧,那会该是带着怎样的悲哀与绝望死去。 难怪早前就听说皇后有意让娘家侄子尚公主,后来却突然叫陛下下旨让公主嫁进将军府,原来有这这么残忍的真相在里头。 大夫人:“如果娘娘泉下有知,知道那裴老夫人不是她亲娘,知道自己不是死在亲娘手里,多多少少有些宽慰吧?” 三夫人:“养育之恩哪是一句“不是亲娘”就能说得过去的,不管是不是亲娘,于皇后娘娘来说,那就是亲娘。毕竟在没得知真相前也是被裴老夫人宠着长大的。” 二夫人:“那老太婆是如何狠得下心的?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呢,她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几人说完,齐齐惋叹。 倘若皇后娘娘还在,也不会允许公主这般放飞本性,一时不知是好还是坏了。 …… 楚攸宁提着打包来的御用点心,牵着归哥儿出宫,宫门口刚好有辆马车缓缓停下来,车帘掀开,是沈无咎。 沈无咎在京里留有人,楚攸宁入京的时候他的人就知道了,并且报到他这里,他知道公主待不住,只以为她是回城里玩,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当朝首辅,先帝在位时就入了内阁的秦阁老,曾经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就被定了叛国罪,就地处决! 与忠顺伯府和皇子、后宫勾结不同,按理,当朝首辅犯罪,也该经过三司会审,收监彻查,证据确凿才能定罪,陛下此举无疑会叫人诟病,将来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残暴的骂名。 他觉得陛下急着杀秦阁老反而有些不寻常,还满门抄斩,像是要杀人灭口? 前世那个梦里,秦阁老可是在越国兵马攻进来时早一步告老还乡,做为掌控朝廷的首辅,对于政局变换比较敏感,所以才早早脱身,可没听说他与越国勾结。 这次公主无意中把整个朝堂搅乱,逼得秦阁老跟越国勾结了吗? “四叔。”归哥儿哒哒哒跑过去,站在马车前昂起兴奋的小脸,“四叔,公主婶婶带我进宫了,皇宫好大,好漂亮。” 沈无咎让程安把他抱上来,摸摸他的脑袋,“可有给婶婶添麻烦?” 他小时候也跟随父亲母亲进过几次皇宫,不像到了侄子侄女这代,沈家人丁调零,又接连守孝,好几年的宫宴都没参加了,又如何有机会带他们入宫见识皇宫是什么样子的。 “我听话的。”归哥儿点点小脑袋。 楚攸宁也欢快走到马车前,满脸喜色,“沈无咎,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知道我又有收获了?我告诉你,内阁那些老头坏得很,居然敢反对父皇涨我的食邑,那明明是我的奖赏。” 沈无咎见她这般自然而然跟他发牢骚,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在她耳边悄声说,“是他们不长眼,不知道公主立了多大的功,陛下为了保密火药的事也没有提,委屈公主了。” “哼!反正给了我的,就是我的。”楚攸宁才不在乎她的功劳有没有昭告天下呢。 上了马车,沈无咎就问楚攸宁在宫里发生的事,他安插在宫里的人靠近不了颐和殿,倒是听说公主从秦阁老府里拿到秦阁老与越国勾结的信件,陛下才借此判了秦阁老死罪。 楚攸宁随性地坐在马车地板上,趴在沈无咎腿上,“秦老头都承认和越国勾结在一起了,我父皇居然还不办他,要不是我事先拿了那些信,秦老头现在还在蹦跶呢。” 沈无咎敏锐地嗅到关键点在这些信上,“陛下拿到信后是何反应。” “他激动得打翻了茶杯,毁了一封信,不过那封信我也要他算我钱了。” 沈无咎眼眸微闪,明知道这信件有多重要,陛下会不小心打翻茶杯? 这事公主做来才是正常的,陛下只可能是故意的。 到底是什么能让陛下这般做? 听公主的意思,陛下是因为秦阁老说越国豫王离开前给了他一封信,信里有他的把柄才不得不放过秦阁老的,结果秦阁老以为稳赢的局面硬是被公主给打破了。 难不成与前世导致亡国的事有关? 可惜了,他让去越国和绥国调查当年那个皇子的人还没那么快有消息。 沈无咎抚着公主的头发,有些后悔今日没跟她一块出来了。不过,有他在,公主也未必会碰上这事。 “公主婶婶,那个烧信的人!”趴在车窗上的归哥儿忽然喊。 楚攸宁立马凑过去,“在哪?” “程安,跟上去看看。”沈无咎一听到烧信的人立即吩咐,能被秦阁老派去烧毁信件,足见秦阁老对此人不是一般的信任。 楚攸宁也让停下车,要不是因为这小哥她还拿不到那些信呢,因为如果那些信藏得好好的,她未必想起要拿走。 她得去感激感激人家,现在秦家倒了,他失业了,或许可以让他去鬼山跟奚音他们一起放鸡。 沈无咎听了公主的想法,强忍住笑,陪她前往。 对方若是听到公主感激的话估计要吐血。 那人七拐八拐才进入一条平民居住的小巷子里,确定没人跟来后才打开一个一进小院的门,关上房门前还谨慎地往外看了看。 “他应该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看在他举报有功的份上,将功折罪,我罩他好了。”楚攸宁说。 沈无咎轻笑,“咱们先进去看看他值不值得罩。” 程安得到主子的眼色,跃上院墙,跳下去从里打开房门。 “你是谁?要做什么!” 程安刚打开房门,刚才那人就从屋里出来大声怒喝。 “是我呀,多亏你烧信我才注意到那些信有用,你要不要跟我混?”楚攸宁走进去,挥挥小手,愉快地打招呼。 那人脸色刷白,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把信烧了的,只不过事发后他才发现慌乱中把老爷交代特地留下的那封信搞混了。 这女子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谁?”那人声音发颤。 楚攸宁想起来她当时并没有露面,而是直接精神暗示他离开,他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 “这是攸宁公主,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沈无咎开口,目光锐利逼人。 那人只觉得自己内心的所有秘密无所遁形,他惊骇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个小厮,听令行事而已。” 沈无咎冷冷看着他,“一个小厮能在外头置办房子?能得到秦阁老的信任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小厮。” 楚攸宁挑眉,“你说他也有份干坏事?”说着,她又看向那人忠厚老实的脸,摇摇头,“不像。” 沈无咎捏捏她柔软的小手,“坏事未必会跟着做,但他可能知道秦阁老更多的秘密。公主,不如让程安把人带回去审一审?” 听说他可能知道秦阁老更多的秘密,楚攸宁似是想起了什么,她上前问,“知道秦家的钱藏哪吗?” 那人吓得磕头,“小人不知。” “起来。”楚攸宁伸手要把人拎起来,岂知那人早就听说过攸宁公主的威名,以为攸宁公主要对他做什么,吓得爬起来就跑。 楚攸宁的手停在半空,她有那么可怕吗? 程安上前把人抓过来,得到沈无咎的眼色,正要先把人带走,就见门外来了一队禁军。 来的禁军正是上次奉命带兵守住将军府的周尧。周尧显然也没料到攸宁公主也在,还有沈将军。 他看了眼被程安抓着的人,上前拱手,“卑职见过公主、沈将军。此人是从秦府逃出来的余孽,陛下下令捉拿归案,还请公主和将军行个方便。” 沈无咎心里更凝重了,一个小厮,哪怕是秦阁老身边的小厮也不至于让陛下如此追着不放,此举更像是怕这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虽然他也想把人扣下来好好审问审问,但是既然这是陛下指名要的人他也不能抓着不给,更不愿利用公主来达到目的。 楚攸宁扫了眼屋子,杏眼一亮,扭头问那小厮,“这房子是属于秦家的,还是属于你个人的?” 第 55 章 第 55 章 那小厮听楚攸宁这么问, 眼神闪烁,瑟瑟缩缩道, “是, 是小人的。” “是你的就好。”楚攸宁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周尧,“既然是我父皇要的人, 那你快带他走吧。” 攸宁公主突然这么痛快让周尧有些不适应, 沈将军还好说,但是公主可是敢违抗圣意的人。 楚攸宁叉腰, “还不快走, 等我送你们吗?” 尽管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周尧还是带着人撤走了, 毕竟陛下只让他们务必将这人抓回去, 并没说遇上攸宁公主的话要如何做。 等人一撤走, 楚攸宁立即兴奋地跟沈无咎说,“你说得没错,那小厮绝对不简单, 我差点被他老实的面相看走眼了。” “怎么说?”沈无咎见她两眼亮晶晶就知道她只怕是又发现了什么。 “你跟我来。”楚攸宁抬步往正房走。 沈无咎也从轮椅上站起来, 自从公主用特殊能力给他缝合伤口后, 又经了好些日休养,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步步得坐轮椅了, 就这段路也能慢慢走进去。 很快,沈无咎跟着楚攸宁穿过前堂, 进了正房主人的卧房, 屋里背靠着整座院再的后墙是用青砖砌成的, 其他因为是连着其他屋子则用的是木头,倒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他还上前敲了敲后墙。 程安见了也到处敲敲打打,都没见有何异样。归哥儿因为好奇也敲得像模像样,还把耳朵贴上去听。 沈无咎看了眼他,这才看向楚攸宁,“这里有何问题?” 楚攸宁对他神秘一笑,脚下微微用力跺了跺,青石铺就的地板随即裂开。 “公主婶婶好厉害!”归哥儿捧场地拍手。 楚攸宁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递给沈无咎,“送给你。” 程安:…… 继上次糖油果子后,主子又收到公主送的礼物了,这次是一块碎开的石板,好想笑! 沈无咎没有半点不满,她递他就接,半点也不带犹豫,也不在乎她是否是在逗他玩,顶多他陪她玩就是。 他把这块碎石板上下看了看,正想说看不出来问题的时候,忽然目光停住。 沈无咎赶紧抬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对着阳光照,有银光闪烁。 “石头变银子?!”程安惊呼。 他赶紧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蹲下身去撬开一块石板,举起来往地上狠很一砸,石板外层堕落,石板里藏着银块,特地熔成薄薄一条藏在石板里。 “还有哦。”楚攸宁走过去对着其中一面墙抬脚就踹。 墙很容易就塌了,因为外面只抹了一层薄薄的砖皮,倒下后,里面的银子就哗啦啦掉出来,一条条,滚落在脚边。可能是因为放置久了的关系,银子已经有些发黑。 沈无咎感到悲哀,这里少说也有上千万两银子,更别提这里面还有金条,其中还有一些用羊皮包裹着的银票,以及房契几百余间,田地几千倾,连银号、当铺都有,地址快要遍布整个庆国。 就算秦阁老收的是门生送给他的孝敬钱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这其中还有收受贿赂,那么这些贿赂又是哪来的呢?自然是那些贿赂他的官员想方设法贪朝廷的,或者搜刮的民脂民膏。 倘若这些钱用在边关战士上,能少死多少人? 秦阁老真的倒得一点儿也不冤,就算他为官三十载,带动整个家族发展起来也不可能存得下这么多家财。 “公主婶婶,咱们又有钱了?”归哥儿捡起滚落到脚边的银条,跟着公主婶婶见到的金银财宝太多,他已经不稀奇了,上次他们还拿麻袋装钱了呢。 “对,咱们又有钱了!”楚攸宁赶紧让程安去找东西来把钱装走,顺便让人去查这房子是不是真的不在秦家人名下,省得她那个父皇要赖账。 沈无咎觉得秦家这么大的钱财,不给陛下喝点汤说不过去,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一直都这样被公主全都占了去,陛下只怕要跳脚。 他提议将部分房契、田地,以及银号、当铺上交,这些就当是秦庸贪了朝廷的,还给朝廷,至于剩下的就是秦家自个挣的家财,归公主个人。 楚攸宁没有意见,她把沈无咎当军师,自然相信军师不会让他们队伍吃亏,那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她不心疼,只要别动她眼前这些,她都可以。 沈无咎挑出靠近京城的房契、田地、铺子等,还有富足的地方,其余的都交给朝廷,银号和当铺就不留着了。 * 这边,景徽帝刚审出那个小厮的真实身份是秦阁老早年和一个外室所生,后来干脆接回来以小厮的身份待在身边教养。 秦阁老打的好主意,就算哪日秦家不幸遭受灭顶之灾,这小厮没签卖身契,不受连累,秦家还能留根。如此一来,秦家不亡,他又能信任这小厮,让小厮处理一些哪怕是他明面上的那些儿子都不好处理的事。 幸好这人被秦庸矫枉过正,没有秦庸的允许,不敢随便打开信来看。 除此之外,还有那房子是秦庸买来放他名下,专门藏钱用的,那里无时无刻都有人住着,只是今日那老仆刚好回了秦府就被抓了。 那些钱多是秦庸收受贿赂,以及他那些门生的孝敬钱。不说贿赂他的官员钱从哪里来,就说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给他的孝敬钱还不是贪的朝廷的钱! 景徽帝正要让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钱带回来充盈国库,忽然,他想起一件事,问周尧,“你说攸宁当时也在?” 周尧听出景徽帝微妙的语气,赶忙低头拱手,“回陛下,微臣到的时候公主和驸马已经在那,并且驸马的手下已经把人抓住。” 景徽帝直接就愣住,半响才说,“朕不信攸宁每次都那么幸运。” 话音刚落,殿门外就有小太监探头,刘正赶紧出去,再进来的时候看景徽帝的眼神隐晦中带着同情。 “陛下,刚外头传来消息,秦府的钱财找到了,就在南十八巷。”刘正犹豫了下,“是攸宁公主找到的。” 景徽帝:…… 肯定是祖宗保佑的! 都是同一个祖宗,怎么就不保佑保佑他呢?偏心要不得啊。 周尧这会总算知道之前他要带人离开时,公主为何问那房子是否属于秦家了,属于秦家,那房子里的钱得充公,属于个人,那就谁找到算谁的。 这话用在别人身上或许不敢要,但是公主敢啊。 他恨没能早点退下,不想直面陛下的脸色。 “陛下?”刘正见景徽帝又出神了,赶紧出声叫醒。 景徽帝回神,这消息好像把他整个人掏空。想抢吧,抢不了,强行下令的话,他闺女得翻天,毕竟已经有话在先,他敢要就真如她所说的赖账了。 “你说,朕跟攸宁说那小厮是秦庸的儿子,也算是秦家人,她会把钱交出来吗?” 刘正:……陛下,醒醒,天还没黑,别急着做梦。 周尧深深低着头,恨不能自己原地消失。陛下这话问得未免太不陛下了。 景徽帝后悔之前答应得那么爽快,如今想从他闺女手里得到一个铜板,不,半个铜板都不可能。 “行吧,先放她那里,放她那里比国库还安全。”景徽帝说。 刘正+周尧:……这肯定是陛下为自己挽回面子的说法。 想让公主交出钱财那不大可能,想想大皇子一党可不就是因为动了公主的粮食才引发出来的血案吗? “陛下,公主和驸马托宫门禁卫送来一物。”殿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 刘正赶紧出去将东西接进来,给景徽帝呈上去。 托盘上放着的是一个羊皮质地做成的袋子,里面装了东西鼓鼓的,能呈到御前的自然不存在什么危险,何况这还是攸宁公主送进来的。 景徽帝伸手取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看到一张张房契地契,还有银号当铺,光这些就足够证明秦庸为官这些年“攒”了多大的家产,他看的是又惊又怒,随后又暗暗得意。 “攸宁果然还是想着亲爹的,这不,还记得把部分上交。”景徽帝这次不用再自己装面子了,忍不住跟刘正炫耀。 刘正低下头忍笑。他还是不提驸马了,要不是有驸马劝说,估计公主未必会想到主动上交。 周尧只想说为何不让他先退下,他并不想知道太多内情,万一将来陛下突然想起来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原本以为半个铜板都收不到的景徽帝这会心气都顺了,只不过,若是事后知道秦庸藏了快有半个国库的钱财,还全都归了他闺女,他还一点辙都没有,只怕要吃睡都不香。 * 沈无咎让程安回将军府找人过来搬银子,连同之前从忠顺伯府得到都搬到鬼山入库。 他本来是提议放到钱庄存起来的,但是楚攸宁不乐意,她就要看得见摸得着才踏实,见此,沈无咎也就不劝了。 看着钱粮入仓,加上庄子上的也运过来了,填满整个粮仓,看着满满的粮仓,她心中也被安全感填满,据说这样没脱壳的稻谷可以存放三年之久。 这里也够吃三年了,到时候还有各田产收上来的粮食,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楚攸宁还让人把山包四周都做了修剪,远远看去还真像个谷仓。 出去一趟又得一大笔钱,楚攸宁也没忘记她昨天进城的目的。第二天就跟沈无咎说要去打造一把武器,张嬷嬷怕她这一去又牵扯出什么大事来,不放心也想跟去,但是被她拒绝了,去打造武器那肯定得接近炉子,又热又枯燥,去干嘛,她连归哥儿都没带呢。 沈无咎知道拦不住她,就让程安跟着,于是楚攸宁就开始骑着马带着程安每日往返京城,日常还要抱奶团子玩一玩,到鬼山带领群鸡起舞。 随着一天天过去,原本的鸡崽崽长大,楚攸宁就开始让它们跳舞了。 大家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很神奇,这些鸡不但会扑楞翅膀,还会排队绕着山包跑,要不是公主不在的时候,这些鸡都是正常的,他们差点以为这鸡成精了。 …… 军器局隶属于兵部,其中又分为甲局、弓局、箭局、弦局、刀剑局、杂造局等,专门制造各种专用兵器。 楚攸宁要找的是刀剑局,用精神力很容易就找到。 她大摇大摆走进刀剑局,刀剑局里原本吵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在军器局里打造兵器的工匠都是高大壮的汉子,因为炉子产生出来的高温让他们一个个习惯了光着膀子干活,谁会料到军器局也会迎来女人的一天,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小臣参见公主。”军器局的少监赶紧上前行礼,心里直打鼓,“不知公主驾到所为何事?” 都说攸宁公主到哪哪倒霉,下一个倒霉的该不会是军器局吧? “我先看看。”楚攸宁先去参观用来熔化铁水的高炉。 自从庆国被越国压迫,没有火药武器,庆国只能在兵器的锻造上下功夫,几十年下来有了大大的提升,因此也从百炼钢提升到能进一步加快成钢的技术。 这项技术比起百炼钢的反复加热折叠锻打来得更简单,效率更高。就是把生铁加热成铁水,在熔炉中不断搅拌,就好像炒菜一般,故而叫炒钢。 看完高炉,楚攸宁又回到锻打场这边,锻打场设有好几个锻打平台,每两个平台共用一个火炉。 她经过其中一个打铁台时忽然停下脚步,打铁台上有一把已经快成型了的剑形尖刀,确认已经冷却后,她伸手拿起来。 旁边紧步跟着的少监想阻止又不敢,刚张开的嘴见公主已经拿起来了就又赶紧闭上嘴,又看向程安,见程安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也就放下心来。 楚攸宁把这刺刀前后左右看了看,刀柄设有插鞘,应该是专门用在长枪上。 她想起末世有个金属异能者,这异能者在末世发生前就是个冷兵器发烧友,获得金属异能后就热衷于变出各种他喜欢的冷兵器给大加科普,其中就有一种叫81式军刺的,那可是放血杀人利器,可惜丧尸就算血放空了脑袋还在就死不了,还怕一不小心就被感染成丧尸。 “刀尖这里可以设计成刺杀的剑形,刀面上打造出一条竖棱,分别开两条凹形血槽,血槽的宽度大概这么大,能加速放敌人的血……” 打铁的人越听眼睛越亮,若是这样,这样的刺刀更容易进入敌人体内,而两面深厚的血槽加速敌人流血,让对手瞬间丧失作战能力,如果不马上得到抢救,很快就会命丧刀下。 这可真是一把杀伤力强大的兵器,要知道,在战场上死去的人多是因为失血过多,来不及救治,这刀可是妥妥的放血王。 程安是跟着主子从战场上下来的,感触更深,也更激动。公主总能在漫不经心间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楚攸宁不知道自己随意说出来的话让大家有多震撼,整个锻打场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炉火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响。 “刀柄这里还可以根据你们的长枪作为插鞘,装到长枪上是刺刀,卸下来也可以当匕首,适合近身作战。” 楚攸宁说完见大家都盯着她,她眨眨眼,又想起这81军刺的前身,“也可以将刀身打造成三面竖棱型的刺刀,同样有放血凹槽,长度大概三十厘……一尺长吧,杀伤威力应该也不错,你们看看哪种更合适用来作战。” “多谢公主赐教!”大家齐齐拱手,声音激昂,眼里带着满满的崇拜。 没想到攸宁公主还懂这些,外边都说公主到哪哪倒霉,倒霉的都是一些心里有鬼的人罢了,瞧他们军器局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是享到了好处。可以想象,这两把利器打造出来,他们庆国的武力值和士气都会有所增加。 这一刻,攸宁公主在整个军器局里变得无比高尚大义。 楚攸宁看了眼场里好几个用来煅烧铁坯的火炉,还有打铁的各种工具,才说,“我来打一把剑。” “公主想要什么样的剑,您尽管说,小臣立即让人给您打。”少监这会完全不是开始一心想把小祖宗送走的心态了,只恨不得公主多留一会,说不定还能得到公主的指点呢。 楚攸宁摇头,“我要自己打。” 少监:…… 他是不是听错了?公主要自个打铁?虽然都说公主天生神力,可是这娇娇软软的样子实在不敢跟打铁联想在一块。 楚攸宁才不管他震不震惊,用精神力扫过大家是如何做的,再找那少监要来铸造兵器的书籍迅速翻了翻,很快就翻完了。 旁边候着听从吩咐的负责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更加肯定公主是来玩的,哪有人看书这么快的,一翻翻到底。甚至他都要怀疑公主是来查账的了。 楚攸宁心里有数了,将书扔给少监,起身挑了个空炉,选定材料,挑了把合适的铁锤开始加热锻打,将铁一点点锻打成想要的形状。 锻造场里大家都一致停下来看着那个身材娇小的公主举起大大的铁锤叮叮当当的锻打,那锤子在她手里毫不费力,都快打出残影了,他们这时候才意识到,公主不是说着玩的。 旁边军器局的少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死死盯着,就怕公主在他这里出了什么意外。 攸宁公主在军器局帮忙改良兵器的事一传出去,大家都震惊了。 原来公主也不是到哪哪遭殃,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若是越国不用火药,他们庆国的兵定能将他们打得嗷嗷叫。 军器局的事禀报到景徽帝这里,景徽帝起初还以为楚攸宁又在军器局闹出什么事了,诸如军器局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等等念头闪过脑海,等听说楚攸宁帮军器局改造出了更厉害的兵器,他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到哪哪出现贪官的闺女这次居然无意中做出了利国利民的大事? 他闺女在兵器一道上还这么有灵气? 这时候他是要装死呢,还是得大肆赏赐一番?她做出火药配方的事可以说还没人知道,可这兵器已经快要天下皆知了,不赏说不过去啊。 景徽帝发愁,她闺女都要掏空他的国库了,他还得赏她。 最终,景徽帝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的赏赐。 楚攸宁第二日来到军器局就得到景徽帝的赏赐圣旨,赐给公主监察百官之权,可先斩后奏。 众人瑟瑟发抖,陛下这是要整个官场不得安宁啊,攸宁公主那个人形大杀器,放出去还能好吗? 不得不说陛下狡猾,如今攸宁公主的威名只怕已经传遍各地,弄出这么一出,各地官员只怕要人人自危,战战兢兢一心为民了。 陛下打的好主意啊,兵不血刃就能整肃整个官场。 楚攸宁傻眼,叉腰怒瞪刘正,“我父皇这是想让我给他打白工?这算哪门子赏赐?” 别当她傻好吗?她不爱动脑子,但不代表没有脑子,她什么时候给他好忽悠的错觉了? 刘正暗松一口气,幸好陛下早就料到公主怕是不好忽悠。 他笑眯眯地道,“公主,陛下说了,若是您抓出来的贪官,证据确凿的话,抄出来的财产两成算您的。” “就两成啊,这也不算赏赐,倒像是用这两成雇我给他干活。”楚攸宁一脸嫌弃。 刘正:……正常人注意力是放在监察百官的实权上啊,公主你为何非要这般与众不同。 “公主,两成不少了,剩下八成是要充国库,用于民的。”刘正委婉地提醒。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钱。”楚攸宁勉为其难地伸出一只手拿过圣旨,别人虔诚跪地接旨,她拿的那叫一个随意。 刘正又默了,您的确不缺钱了,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出只怕又得心塞郁闷。 在鬼山这边的沈无咎听到公主接到的圣旨,心中感叹。 不得不说,景徽帝走了一步好棋,如今公主威名远扬,单大皇子一党和当朝首辅都能被她随随便便搞没了这几件事,就足够叫官场的人瑟瑟发抖,尤其公主还不走寻常路,爱神出鬼没,可不叫官员们时刻提防着。 陛下这是祭出一个攸宁公主,还整个朝廷清净啊。 沈无咎的目光看向树荫下,趴在垫子上想要去揪小鸡崽的四皇子,庆国的下一任皇帝还在揪小鸡崽玩呢。 是的,沈无咎决定不起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定主意,将来登上皇位的只能是这个奶团子,如此才能保证公主不会被下一任皇帝猜疑忌惮。 单公主为庆国做出的这些功劳,皇位也必须得落在四皇子头上。 奶团子还不知道他被赋予重任,他正努力伸出小胖爪去抓小鸡崽,那是归哥儿绑了脚脖子拴在树枝上给他玩的,屡次抓不到还啊啊啊叫唤,看那样子是想把小鸡崽凶过来呢。 * 楚攸宁耗时半个月才打造好一把剑。 半个月,鬼山的一切建造好,还建造了可以居住的屋子。 半个月,沈无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坐在轮椅上才能走动。 半个月,也足以让沈无咎的信随粮草一块抵达边关。 有人说,边关的落日似乎比其他地方还要红,因为这是将士们用血染出来的,能多看一次是一次。 沈无垢收到信的时候刚从战场上下来,脸上、盔甲上还带着血,有敌人的,也有同袍的。 绥国知道率领沈家军的主将已经不在边关后,更加频繁进攻,这已经是四哥回京后的第二场战了,好在没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沈家军还抵挡得住。 “主子,京城来信了。”沈无垢的亲兵把信呈上。 第 56 章 第 56 章 沈无垢脸色微变, 抬起染血的手缓慢接过,一颗心不断下沉。 四哥带人回来支援时, 为了阻挡绥军兵临城下的脚步, 以一敌十,更是为了擒住对方将领,伤敌自损, 被刺了一刀, 当时抬下来的时候军医迟迟不敢拔刀,最后还是四哥自个一鼓作气拔的。 军医一度宣布四哥没气了, 就在他以为仅剩的最后一个兄长也要没了的时候, 四哥奇迹般活了过来。 可是活过来的四哥怎么也不肯养伤, 人还在昏沉着就坚决要回京, 从边关回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月, 四哥受着重伤如何受得了长途颠簸。 他怕这封信带来不好的消息, 怕这是四哥的绝笔书。 沈无垢带着最坏的心理准备打开信,一行字看下来,他的嘴角一点点上扬, 等看到后面更是仰头开怀大笑。 “好!不愧是四哥, 就算离了边关也照样能让绥国认怂!” 沈无垢当下写了封密信交给亲兵, “想办法将这封密信交给绥国敬王。” 绥国皇帝已经年迈, 几位皇子均已成年已久, 一个个王爷争先领兵攻打庆国,何尝不是想立功向皇帝证明能耐。 按照四哥信里说的, 只需要跟敬王合作, 边关的战事将会得到缓解。 敬王是他们交战过的几个王爷里最知道审时度势的那一个。 当年听从越国的是老皇帝,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他们能助敬王上位, 绥国与越国的合作就会不攻自破,如此,也能阻止绥国将来和越国联手攻打庆国。 敬王得知他们庆国已经造出越国的火药武器后,若是够聪明就知道该如何选。至于怕他告密?跟沈家军交战多年,绥国最了解庆国兵力如何,庆国一旦有了足以跟越国抗衡的武器,庆国夺回四国之首的位子那是指日可待,敬王不怕最后被庆国灭了的话尽管去。 最叫沈无垢高兴的是,四哥的伤有治愈的机会,还有机会重返战场,信里还说这一切都是公主的功劳。 不知是不是错觉,写到公主的时候,他总觉得四哥的笔锋温柔了许多。 当初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四哥顾忌沈家军,还有京城的眷属,再是不乐意也不敢抗旨。 众所皆知,尚公主那是不可能还让你掌兵权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陛下要收回沈家兵权的第一步,再加上那会还有人有意煽动,士气低迷了不少,都担心沈家军以后还是沈家军吗? 四哥这一受伤回去也不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陛下并没有丝毫想要动沈家军的意思,反而说公主嫁进将军府后一切都往好了的方面发展。 沈无咎这封信发出来时是在大皇子昭贵妃等被处置前,所以沈无垢并不知道京城的朝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听着外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是抱着一车车粮草在兴奋呢。 沈家军这几年都是靠沈家供的粮草,只能说勉强能打得动仗,有好几次都要被逼得去抢屯田所了,毕竟所谓的粮草不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无垢的心情也被感染了,他把信烧掉,大步往外走。 “通知下去,让伙房今日尽管煮,让大家吃个饱!还有,看看运来的军饷够发到什么时候的,都先给大家匀着发一发,剩下的等下次送到了再继续发放!” 这命令一发出去,军营里的欢呼响彻云霄,就连平河对面的绥军都听到了,都暗暗猜测这沈家军在搞什么。 绥军这次带兵的是敬王,本来以为玉面将军沈无咎不在了,便能一举攻破雁回关,没想到沈无咎那庶弟也是块难啃的骨头。 他娘的,沈家尽出将才不成! 敬王狠狠砸碎茶碗,望向沈家军军营所在的方向。 入夜,一封信射进敬王营帐里,敬王看了之后脸色大变,沉思半响才把信烧掉。 有了这封密信,下一场战事双方跟玩似的,与其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两方将士相互切磋,往后的每一场仗更是打得半真半假,粮草也一波波送来,伤兵一直在减少,征战多年的沈家军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 京城这边,楚攸宁带着做好的剑兴冲冲回到山上,迫不及待想送给沈无咎。 一进山就看到有个身影站在入口那里等着她,他长身玉立,挺拔如松柏,再没有之前顾忌着伤微微佝偻着的虚弱样。 站姿挺拔的沈无咎让楚攸宁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是个军人,是个将军,那么威武挺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锋利。 “公主。”沈无咎大步上前伸出手要将她扶下马。 楚攸宁这些日子忙着两边跑,都没注意到他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她探了下他的伤,发现伤口的确已经愈合,可以拆线了。 她眨眨眼,犹豫着要不要把精神力收回来,不知为什么,她不大想收回。 “公主在想什么?”沈无咎握住她的小手,见她迟迟不下马,秀眉还微微蹙起,似是遇到了什么苦恼的事。 楚攸宁一向不喜欢纠结,“我在想是不是该给你拆线了。” 沈无咎怔了怔,才想起她说的线是指她留在他体内的能量。 想到公主之前还调皮地调动那一丝丝能量陪他玩,他心里也不大想让公主收回去,总觉得留着这个是他和公主独特的联系。 “一直留在我体内,对我,对公主可有碍?” “没事呀。就是,就是我想伤你的话,也可以控制它伤你吧。”楚攸宁怕他介意这个,她忘了在末世别人最怕精神力,何况是把精神力留在体内。 沈无咎一笑,“那倒无妨,如若真到公主要伤我的地步,那必然是我做了什么让公主不得不出手的事。” 楚攸宁没料到得到这样的回答,她怔了怔,身子侧过来,笑着朝沈无咎扑下去,“沈无咎,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沈无咎忙张开双臂接住她,抱着她旋转了几个圈才放下,就这般拥着她,贴在她耳畔柔声说,“公主待我也很好。” 楚攸宁抬起头想捧住他的脸亲他,结果发现站起来的沈无咎比她高出一个头,不好捧。 她鼓嘴,不高兴。 “怎么了?”沈无咎捧住她的脸。 想做的动作被人轻而易举做到了,可让楚攸宁更郁闷,伸手指戳戳他胸膛,“你好高。” 沈无咎失笑,弯腰一把抱住她的腿,将她抱高,“如此可好?” 楚攸宁自从能打丧尸后,自认长大了就没让人举高高了,这会突然被举起来,高出男人一个头。 她抱着沈无咎的脑袋,低头看他。从高度看,他的眼睛好迷人,里面仿佛藏了一片星海,深邃明亮。 楚攸宁叭的一声响亮地亲在他的脑门上,“完整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沈无咎笑了,放下她,也在她唇上亲了口,牵起她的手,“走吧。” “等等,差点忘了!”楚攸宁跑到马的另一边,从上面取下她锻造好的剑,又噔噔噔跑回来。 沈无咎看到她手里毫无半点花哨的剑鞘,有些意外她说要打的武器居然是一把剑,他以为她惯使刀的,要打的也该是刀。 “公主不是惯用刀吗?” “我用什么都可以,不用也行。这是给你的,你试试看好不好用。”楚攸宁双手把剑给他。 沈无咎愕然呆在那里,不敢置信。 公主费心亲自打造了半个月的武器居然是为他打的? 那么简单直白的话语,却像是一团火,烧得他的心滚烫灼热。 这把剑就好像是她无比赤诚的心,双手捧到他眼前,要送给他。 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细细摩挲上面因为抡锤子锻打而磨出来的薄茧。没打这把剑之前,他记得握她的手还是软绵绵的。 程安每日回来报说她都抡着锤子亲力亲为,程安要帮她打还不乐意。他就以为她打的武器别人打不来,或许还动用到那特殊能量,便也没劝,只让她歇着来。谁想这武器竟然是打给他的。 沈无咎忍不住将她狠狠拥进怀里,声音里带着饱满的情意,“公主……” 楚攸宁耳朵酥麻,她退开揉了揉耳朵,把剑给他,“你快看看喜不喜欢呀。” 这可是她精心打造了半个月的成果,迫不及待想看他拆开礼物后欢喜的样子。 沈无咎深深看着她,伸手接过剑,剑有两尺长,剑鞘上刻有祥云纹样,这剑鞘应该不是出自公主之手。 剑对他来说不重,可是这份心意很重,重到他乐意用一辈子去承受。 楚攸宁主动退开腾出空间给他拔剑。 沈无咎把剑平举,薄唇紧抿,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凌厉肃杀,锐不可挡。 他缓缓拔出剑,剑身为暗银色,雍容而清冽,阳光打在剑身上,折射出深邃的光芒,剑刃如同直插云霄的断崖,巍峨而崇高。 楚攸宁打造这把剑的时候没有一味地讲究好看,有的只是如何能将杀伤力提到最大。她特地屏蔽掉末世杀丧尸的记忆,结合这个时代的武力值,才得出如何打造这把剑的想法。 这里没有缝合外伤一说,选用武器上最好能造成对方伤口裂伤加速出血,不易愈合的,再加上她在末世见过金属系异能做出的挖晶核的武器,所以她除了在这把剑上加深血糟外,还在剑尖处做了机关,剑一刺入人体,一按剑柄上的机关,剑尖会分裂成伞状,要拔出来就能造成二次伤害。 要做这个机关,还有剑尖分裂还真不容易,这也是她为什么打造了半个月才做好的原因,要不是有精神力加持她也未必做得到。 不用楚攸宁催,沈无咎就在她面前挥起剑来。 这把剑握在他手中如同被赋予生命,长剑如芒,如游龙穿梭于周身。他时而点剑而起,时而如疾风骤雨。山间清风拂过,带起他的衣袂,发丝飘扬,看起来愈发的清姿卓然。 楚攸宁看得入迷,原来沈无咎打起架来这么好看,这可不只是花架子,而是暗含威力在里面,看得她血液沸腾,要不是顾忌他的伤刚好,她都忍不住想要上前跟他打一场。 沈无咎越使越发现这剑的厉害,甚至,他还在剑里感受到了太启剑才有的威力,虽然不多,想也知道是公主将能量融入进去了。 他收起剑,有些意犹未尽。公主这把剑真的送到他心坎里了。 “喜欢吗?”楚攸宁迫不及待迎上去。 沈无咎把剑入鞘,站在她面前,低头正正经经地说,“喜欢,不过我对它绝对不会比对媳妇好。” 也就是说最喜欢媳妇,其次是剑了。 楚攸宁心里漫出一股甜意,比吃了糖油果子还甜,甚至心情美得比收到礼物的人还开心。 “你喜欢就好,之前说给你的小木剑也不做了哦。有真剑还要什么小木剑。”楚攸宁背着小手,昂头语气轻快。 沈无咎:……公主还没忘记这茬呢,他真的不是想要木剑。 “公主可有给这把剑取名?”沈无咎岔开话题。 一旁的草丛后叠加着探出几个脑袋,从归哥儿到沈思洛,再到裴延初,最上面是陈子善。 他们是听说公主回来了特地跑出来迎接的,结果一来就看到沈无咎在舞剑,这会听到沈无咎说要公主给剑取名,他们就忍不住了。 “裴六,快吱一声。”陈子善戳裴延初。 “我又不是老鼠,要吱你吱。”裴延初挥开他的手。 相反,他很期待公主给剑取名。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享受到公主取名的“殊荣”,要是公主给剑取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他就有伴了,日后沈无咎剑不离手,比他更难为情。 沈思洛想到那把剑是公主特地花了半个月为四哥打的,这么美好的一份情意,她是不乐意让一个名字给毁了的。 “归哥儿,去跟你公主婶婶说四殿下闹着要找她。”沈思洛怂恿归哥儿。 归哥儿不知道大人们在纠结什么,听姑姑这么说,一脸问号,“四殿下已经喝奶睡着了,乖得很,没闹。” 沈思洛:…… 外头,楚攸宁也扭头看向沈无咎,“你确定要我取?” 沈无咎忽然想起她给裴延初取的外号,神色一滞。他压下想要收回取名权的念头,坚决点头,“这是公主送给我的剑,自然也是公主取了名,意义才完整。” 楚攸宁看看剑,又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当剑名的,除了花草树木,也没别的,总不能叫小花小草小树啊。 取名真是个技术活,要知道她可是连婢女名字都可以按异能属性来取的人。 就在大家都紧张期待她嘴里会吐出什么奇葩名字的时候,楚攸宁双手往后一背,下意识挺胸掩饰她的不自在。 “还是你来取吧,我做的剑,你取的名,强强联合,意义更好。” 没文化的人就不要做文化的活了,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沈无咎听她这么说,嘴角泛起笑容。。他看了眼剑,“那就叫惊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说着,他又看向她,深情款款,“指人,也指剑。” 楚攸宁听不懂指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是翩翩,又是游龙的,她觉得挺好。 她点头,“不错。” 躲在草丛里的陈子善和沈思洛也大大松了口气,非常不错,不然他们真害怕公主给随便取个什么名。 裴延初失望,公主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取的名字不好,所以才不取啊,给他取小黄书是为了惩罚他送沈四春宫书吧。 楚攸宁往草丛处看了眼,凝聚一丝精神力往裴延初的脚脖子一套,一拉。 裴延初的脚忽然被拉得腾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啊!” 四人组叠倒在地,沈思洛还记得将归哥儿推开,怕压着他。 “陈胖子,快起来,压伤我媳妇我跟你没完!”裴延初也怕压到沈思洛,倒下的时候及时用双手撑住地面,身上还承受陈子善的重量。 陈子善一听,原本还着急爬起来的他就不急了,“爷胖,起不来,您多担待。” “洛洛,快走开。”裴延初只能喊。 沈思洛刚爬出去,裴延初就受不住了,松开手躺平任压。 陈子善这才慢慢爬起身,跑到裴延初面前,“有点虚啊。” 裴延初抓了把草扬过去,“自己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 陈子善摇头,“没有。” 裴延初:……陈胖子跟公主混久了也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还好吧?”沈思洛上前一把推开陈子善,扶起裴延初。 “还是我媳妇疼我。”裴延初就等着她来扶呢,顺势爬起来。 “咳~”沈无咎负手过来,干咳一声,“叫谁媳妇呢?” 裴延初:……就准你有媳妇,还不准我也叫一下? 沈思洛脸色一红,连忙收回搀扶的手,一下子蹿到楚攸宁身后。 楚攸宁摇摇头,“小洛洛,你不行啊,上次我都看到你们躲在树根后玩亲亲来着。” 裴延初、沈思洛:!! 裴延初对上沈无咎杀人般的目光,心虚。他们都躲那么远了,公主还能看到。 “小妹,你出来也很久了,回府里陪陪几位嫂嫂,一个月不准来鬼山。”沈无咎绝不承认他羡慕这两人还能躲起来玩亲亲,他和公主都半个月没玩了。 沈思洛晴天霹雳,试图撒娇,“四哥……” 沈无咎铁面无私。 “四嫂。”沈思洛可怜兮兮地看向楚攸宁。 楚攸宁不觉得在一起的人亲亲有什么错,但是她赞同沈无咎说让沈思洛回去陪几位嫂嫂的事,抬手摸摸头,“你乖,听话啊。” 沈思洛瞬间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恨恨地瞪了眼罪魁祸首,上前狠狠踩了脚裴延初才愤愤离开。 裴延初摸摸鼻子,“我想起我也许久没回去看我爹娘了。” 说完,赶紧追上去。 陈子善正乐得不行,忽然接受到冷嗖嗖的目光,他立即收起笑容看过去,果然对上沈无咎无情无义的眼眸。 “你府里有那么多妻妾,让她们独守空房是不是不大好。” “对!我放你假,你赶紧回去,不然哪天头顶青青草原哦。”楚攸宁拖长了尾音,目光还直勾勾落在陈子善头上,仿佛那上面已经一片绿。 谁知陈子善用力点头,“我这就是回去把她们遣散了,太影响我为公主效命了。”反正怎么睡也睡不出个一儿半女,就连他那妻子想和离也行。 沈无咎:……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为公主遣散后院? 梦里的陈子善也是妻妾散尽,不知道是自己散的,还是她们自己离开的,这一世倒是他主动遣散了。而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他与奚音也完全没有任何接触,两人都换了个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凑得到一块。 沈无咎没有再管陈子善将来会如何,就算没有如梦里那样跟奚音走一起,这一世也好太多。至少他父亲迫于公主威力,已经恢复他母亲的正室身份,他也从庶出二公子成了嫡出大公子,陈父那现任夫人倒没有被贬为妾,而是成了继室。 沈无咎又看向归哥儿,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归哥儿也许久没回去见母亲了,你母亲来信说想你了,四叔让程安送你回府。” 归哥儿跑到公主婶婶身后,探出小脑袋,“四叔,我昨日才从将军府回来呢,母亲让我帮公主婶婶带四殿下玩。” 沈无咎:……草率了。 本来还想把所有黏人的都打发走,他一个人独占公主的。谁叫有公主在的地方,这些人一点也不懂尊卑,总是往上凑。 楚攸宁可不知道沈无咎的小心思,听归哥儿这么说,摸摸他的小脑袋,“归哥儿真棒。走,我们回去看小四!” 沈无咎:……他就说该把侄子也打发走的,公主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公主了。 * 人多力量大,经过半个月的改造,鬼山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在粮仓山包不远处开出了溪泉,又在山包中间的平原上建起了一栋两层高的木屋,大家早就已经从庄子别院搬到山里来住。 张嬷嬷看到她家公主和驸马手牵手回来,喜得连连点头。如今驸马的伤不用坐轮椅了,和公主站一块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驸马如今伤好了,夫妻俩是不是不该再分房睡了? 于是,到了夜里,楚攸宁回到屋里就看到张嬷嬷正给她床换了个长枕和新被。 “嬷嬷,您要跟我睡吗?”楚攸宁走上前。 张嬷嬷笑了,“公主说的什么话,奴婢哪能跟您睡,是驸马。驸马如今伤已经好了,你俩就不该再分房睡了。” 楚攸宁懵了懵,她能说她忘了夫妻俩是要一起睡的吗? 第 57 章 第 57 章 “公主, 您这是不乐意跟驸马睡一块?”张嬷嬷见她不语,有些担心, 先前是谁非急着要圆房的? 楚攸宁摇摇头,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的小笼包上,用手掂了掂, “我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张嬷嬷:…… 张嬷嬷又想大逆不道捂公主的嘴了, 她忍了忍才没说出训斥的话,语重心长, “公主, 这里还能长的, 再说, 驸马必然也不会嫌弃的。” “我嫌弃啊。”楚攸宁鼓嘴, 在末世她好歹已经发育完全了, 在缺少吃的世界,还能填满薄款的c呢。 “待明日奴婢亲自给您做一些补身子的,再长长就好了。”张嬷嬷哭笑不得地安慰, 她家公主怎能如此可爱。 “咳……” 门口, 沈无咎清了清嗓子以示存在, 看起来神情自若,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耳朵在发烫。 白日张嬷嬷来请示他是不是该搬回主屋睡了的时候, 他也正寻思着找个机会搬回去睡呢,不得不承认张嬷嬷真是个无比贴心的嬷嬷。 “你听到了啊?”楚攸宁难得脸红了下, 一屁股坐在床上。她承认胸小可以, 但是不能当着男人的面承认, 太丢面子了。 沈无咎大步进来,目光直直落在他家公主脸上。 得, 还是让驸马哄吧,公主就爱听驸马哄。 张嬷嬷笑着退出去,并且贴心地关上房门。 沈无咎大步走到他家公主面前,刚沐浴过后的他身上还带着一丝冰凉的潮气。 他蹲下,握住媳妇的小手,目光隐晦地扫过她胸口,望着她说,“我喜欢的是公主这个人,外在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楚攸宁用清亮透澈的杏眸看他,“再喜欢也得追求更好的体验啊。嬷嬷说我还能长呢,要不你再等等?” 沈无咎轻笑出声,“也好,皇后娘娘虽说只让守孝半年,但那是为了让你嫁人摆脱去越国和亲的命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到底你顶着她女儿的身份,不管是为了这份因果,还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咱们就三年孝期满了再圆房。” 何况,若是这期间有了孩子,日后被有心人拿来说事,于她,于孩子都不好。 公主想不到这些,他必得替她考虑周全。 楚攸宁眨眨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能忍得住?” 沈无咎被她慢悠悠瞥这么一眼,只觉得全身血液上涌。她老是这样撩拨他,那必然是忍不住的,何况他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我对公主的喜爱早已胜过了欲望。”沈无咎一本正经,声音却是已经染上了些许沙哑。 楚攸宁挑眉,伸手来了招猴子偷桃,“我看看。” 沈无咎嘶的一声,爽得倒吸凉气,脑海里画面翻涌,望着她的目光灼热得移不开眼,就连空气都变得滚热。 “沈无咎,要忠于自己的欲望啊。”楚攸宁把人拉起来往榻上压去。 沈无咎呈大字躺在床上,俊脸有点懵。 他们之间,是不是反了? “要不,我帮你弄弄吧。你放心,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我知道怎么做。”楚攸宁歪头,看起来天真无邪。 沈无咎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口干舌燥,喉咙发痒。他的手搂上她的腰,将她反压在身下,俯首亲住这张总是撩拨他的嘴。 最后,楚攸宁被亲得晕乎乎,软绵绵躺在床上,完全忘了之前的勇猛了…… * 沈无咎去洗了个冷水澡回来,看到床上朝外侧睡的公主,也不知她是不是梦到什么好吃的,还吧咂吧咂嘴,小巧粉嫩的唇看得他又是眼睛一热。 想到以后就要与公主同床共枕,再看公主这甜美娇憨的睡颜,心里软乎乎的,就跟怀里揣了只毛茸茸的小毛团。 他正要伸手去将她往里边挪,原本还在美梦中的姑娘突然睁开眼,拳头也在同一瞬间攻击过来。 沈无咎及时侧开脸避过,伸手包裹住打过来的小拳头,急声喊,“公主?” “是你啊。”楚攸宁立即卸掉力气,倒回床上,脸贴着枕头,小屁股高高撅起,咕哝着说,“我睡着的时候不要随便靠近和碰我啊。” 她都特地吩咐过张嬷嬷她们的,张嬷嬷她们没有半点杀伤力,可是沈无咎不同。他是在战场上拼杀了五年有余的杀神,也算是尸山血海淌过来的,身上自带威胁感,她这种在末世时刻保持警惕心的人,哪怕睡着了,身体、神经都会自主形成防备机制,他一靠近,她感到有威胁,动作会快过大脑出手。 沈无咎看着她这姿势,好笑又心疼。 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事才会让她觉得有了大把粮食心里才踏实,才会让她就连睡着了身子也本能做出防备。就算他在战场多年,时刻担心绥军会进攻,夜里睡不好觉也不至于如此。 他脱鞋上榻,将她抱到怀里,低头,轻轻亲了亲她额头,修长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发,“公主相信我吗?” 楚攸宁半睁着眼看了看他,又埋下脑袋,蹭了蹭,“信的。” “那就安心睡,一切有我。” 这话好像有魔力一般,楚攸宁没多久就在他怀里睡着了,沈无咎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彻底放松下来。 想到她成为公主之后的每个夜里也是睡得这般防备,沈无咎突然后悔没早些和她一块睡。 翌日,楚攸宁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沈无咎。 风儿打开帐幔说驸马在外头练剑呢,头一次见驸马练剑,那身姿矫健得当真让人挪不开眼。 楚攸宁听了就跑到窗台前,往下看去,果然看到沈无咎穿着一身黑衣红里的劲装在挥剑。 他纵跃一挥,气贯长虹,脚尖再一踏树根,剑如闪电,落叶纷崩。 她还看到无形中有股子气劲,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内力? 最后他手腕一转,剑尖挑起草从上的一滴露珠朝她挥过来。 楚攸宁扬唇,用精神力捕捉到露珠的轨迹,伸手去接,露珠砸在她的掌心里,留下浅浅的水渍。 “驸马居然能想出送露珠这一招,好厉害啊!公主更厉害,居然能接住!”风儿忍不住惊叹。 沈无咎把剑回鞘,程安上前要接,被他避过。 程安:…… 公主亲自打的剑果然不一样,连碰都碰不得了,以前对太启剑都没这么夸张。 沈无咎把剑拿回屋放好,接过婢女递过来手巾擦汗擦手,走过去接过风儿手里的梳子亲自给他家公主梳头。 楚攸宁趴在桌子上,望着铜镜里给她梳头的沈无咎,看着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很明显和风儿给她梳头的感觉不一样,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傻乐。 屋里伺候的婢女们见了都很有眼色地退下。驸马待公主可真是好得没边了,谁说将军就一定粗莽,瞧驸马对公主贴心得恨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呢。 …… 剑打好了,楚攸宁安静不下来,于是山里的野兽遭殃了。 大家每日看到排排坐的老虎、黑熊、豹、狼,都想替它们感到委屈。 楚攸宁还骑着老虎黑熊将鬼山都巡视了个遍,没事就去找竹子挖竹笋。她还发现了鬼山传说中能夺人命的迷雾是怎么引起的。 那是因为地面热量散失,温度下降,山林间的空气又相当潮湿,等气温降低到一定的程度后,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小水滴,悬浮在地面的空气层里,再加上种种环境条件的巧合,形成一片迷雾,而迷雾后刚好是山崖,一不小心走进迷雾的人看不清前路,跌落进山崖里可不就消失了吗,也因此留下了鬼山迷雾吃人的传说。 至此,鬼山里最可怕的一个传说也不存在了。 而为了防止越国豫王回去后将事情添油加醋上报,叫越国皇帝决定攻打庆国,鬼山这边,沈无咎没日没夜抓紧制造火药武器,做出一定的量后就先送往边关,就算越国真的开战也能抵挡一二,再加上越国知道庆国也有了火药武器,不敢太放肆进攻,如此,也能为庆国的将士争取到等第二批武器送达。 幸好,三个月过去,边关也没传出越国有开战的准备,只是有些蠢蠢欲动。 过了三个月,秋风习习,鬼山上的花草树木已经逐渐凋零,放眼望去,满目枯黄。 鬼山经过几个月的改造早就不是当初光秃秃的山,有溪涧流泉,有亭子楼台,还修了栈道相互连接,这时再进鬼山的人肯定大吃一惊,这里已经成了风景优美的山庄。 宫里,景徽帝一下朝就收到楚攸宁的回信。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明智过,赐给他闺女监察百官之权,朝廷安静了,大臣们都听话了,就是什么事都来请示他这点不大好,让他整日忙得连跟美人作乐的机会都没有。 这封信是楚攸宁用精神力仿着原主的字迹写的,保证看不出真假来。 景徽帝喝了口热茶才打开信来看,然后又气笑了,“什么叫礼到就行,堂堂皇子抓周宴哪能这般草率。” 是的,四皇子满周岁了,可以抓周了。 景徽帝难得想起被当嫁妆送出去的小儿子,就去信让楚攸宁将四皇子带回来办抓周宴,结果这货说什么,抓周在哪不是抓,礼到就行,人不用到,山里没东西招待。 明明有那么多钱财,一整个粮仓,她为何还是一毛不拔? “想来是公主知道国库亏空,一心替陛下省着呢。”刘正捡景徽帝想听的话说。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景徽帝爱听啊。 他放下信,“朕听说攸宁养的鸡已经可以吃了。” 刘正能当他的贴身太监,哪里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顺着提议,“不如陛下亲去鬼山参加四皇子的抓周宴?如此也不用大肆铺张,陛下您这个父亲的也尽了心意。” “你说得对!朕作为父亲,怎能缺席小四的抓周宴。”景徽帝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出宫借口。 刘正日常憋笑,自从公主放飞本性,不管不顾后,陛下倒是鲜活了许多。 * 三日后,奶团子的抓周日。 这还是张嬷嬷半个月前提起,楚攸宁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个抓周宴的。 就是小幼崽满周岁时,把各种象征预卜前途的东西放在小幼崽面前,让小幼崽抓取,比如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籍等。 张嬷嬷原本的意思是问要不要回宫里办,但是想想四皇子还小,想要四皇子重新出现在人前,让大家知道四皇子得到陛下的看重还早,最后只托借口说按规矩四皇子还在孝期,就不搞那么隆重了,就自家人在山上搞搞就行。 但是架不住有消息灵通的大臣,他们知道攸宁公主喜欢田产钱财,于是绞尽脑汁务必将礼物送到公主的心坎里,还不能叫公主怀疑是他们是贪官污吏。 所以,到了奶团子抓周这一日,鬼山入口处堆了好些礼盒。 沈无咎虽然让人把入口做得更隐秘了,但是攸宁公主在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真的隐秘得起来。 楚攸宁知道后,听说还有回礼这回事,就想到她养得到处跑的鸡要说吃也可以吃了,就让人一人逮一只做为回礼。 对于末世出身的人来说,这可是最高礼遇了,给送肉呢。 可是张嬷嬷不这么想,要不是因为是公主身份,公主会被打的吧?堂堂公主送一只鸡做回礼真的好吗? 陈子善等人却不大乐意,那些鸡可是他们养着的,每日看公主指挥它们排排站,满山遍野地跑,到了夜里还会被老虎赶回窝,他们都舍不得吃呢。 最后,张嬷嬷看到大家那么幽怨的目光,居然也开始觉得公主送鸡是多了不得的回礼。 景徽帝被沈无咎带过来的时候,楚攸宁正亲自抓鸡让人送去将军府给几位夫人尝尝。 一直等到她吩咐完了,景徽帝也没见她说抓一只往宫里送。 他横眉怒目,“你是不是忘了自个还有个爹?” 围观公主抓鸡的大伙这才发现景徽帝的存在,吓了一大跳,连忙行礼。 “免礼。”景徽帝摆手,又冷脸看向楚攸宁。 楚攸宁还真没注意到景徽帝来了,她无辜眨眼,“这不是看您来了我才没抓的吗,您要是想回宫吃,我这就给您抓一只。” “朕都要!多给朕一只鸡还能割着你肉了?”景徽帝表示一见到他这闺女就没法保持冷静。 楚攸宁点头,“饿肚子的时候总不能割自己的肉吃啊。” 景徽帝无语,手指向她那个粮仓山包,“你自个有那么大的粮仓,有那么多金银财宝,还担心会饿肚子?” 是不是故意说来气他的? 楚攸宁撇嘴,“那又不是肉。” 景徽帝:…… 有钱还买不到肉吗?他闺女是不是有点傻? “朕到处走走。”景徽帝不想再跟她说话,带着刘正转身离开。 楚攸宁看着景徽帝的背影,总觉得他像是在巡视自个山头的大王。 她凑上前跟沈无咎咬耳朵,“他怎么来了?皇帝不是不能出宫的吗?” “不是不能,而是得偷偷的。要是正常出宫起码得花半个月以上做准备,如仪仗队、护卫等安排,还有陛下去哪都要提前做好防卫,打点清楚。”沈无咎也学她一样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两人就好像在说亲密话。 楚攸宁点头,“我父皇现在就像是偷溜出门玩的小孩儿。” “没错。”沈无咎笑着赞成,一国之君被当做小孩也就是公主能说。 景徽帝站在几个山包中间,看着这已经改造得堪比山庄的鬼山,木屋前还摆放有几座假山,为了视野空旷,更是将多余的树砍掉,树桩做成椅子,椅背还做镂空雕刻,看起来就好像是天然的椅子,瞧着十分雅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山包上绑在树根之间的几块大布,为了加大厚度还好几层缝在一起,两端用麻绳编织成绑在两棵树根上,有的上面还放有软枕,也有用麻绳直接编制成网绑在树上的。 景徽帝招来归哥儿,“那是何物?” 归哥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陛下,可能是因为上次进宫,陛下还让人给他送点心(大误),他也不怎么怕,哒哒跑过去。 “是吊床,我坐给陛下看。” 说着,他朝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小吊床跑去,背对着吊床,手抓两端,一屁股坐上去,然后上半身先躺下,再把脚收进吊床里,有了重量的吊床微微晃动。 秋风送爽,看着还挺惬意。 归哥儿见陛下点点头,他又坐起来,把脚往外放,脚尖点地稍稍用力往后一蹬,吊床就轻轻晃悠起来,成了秋千。 这都是楚攸宁闲着没事翻出脑海里看过的一张阳光沙滩还有吊床的照片,让张嬷嬷照着做的。 景徽帝盯着这名叫吊床的东西,难怪都乐意待山上不回将军府了,他还以为是怕别人偷她粮才要亲自守着呢,敢情这儿那么舒适。 “陛下可要试试?”沈无咎走过来,摸摸归哥儿的头,让他去他公主婶婶那。 裴延初怕陛下看到他从而想起裴家的事就特地避开了,陈子善虽然不怕公主,但是怕皇帝,也不敢凑上来,陛下大概也看出来了才问的归哥儿。 景徽帝看着归哥儿刚才坐过还在晃动的吊床,又看向成人版吊床,眼中跃跃欲试。 刘正这个贴心人就派上用场了,“陛下,奴才先替您试试。” 刘正挑了最近的往里一坐一躺,还特地动了动身子,测试结实度。 绑着吊床的两端为了防止脱落,特地在树根上做了处理方便绑绳子,除非是树倒下,或者绳子断掉,否则绝不可能滑落的。 沈无咎也选了个坐上去,往里一躺,修长的腿一收,环手于胸,再闭上眼就是一副林间潇洒侠客图。 景徽帝见了也上前让刘正起来,刘正赶紧起来帮忙扶好吊床,确保他的陛下能好好躺进去。 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穿过树梢洒下来,景徽帝躺在吊床上,吊床还在轻轻晃动,仿佛回到襁褓时期睡的小摇篮,若是这时再来首曲子就再好不过。 没一会儿,景徽帝发现躺在上面太过惬意,容易犯困,他赶紧让刘正扶他起来,看向沈无咎,“你这伤还能走动吧?带朕去火药库瞧瞧。” 景徽帝记得太医说过沈无咎这伤能好,但是不能上战场了,房事上也得悠着点。 说到房事,景徽帝不由得看向那边凑到她闺女身边说说笑笑的两个男人,再看沈无咎,总觉得他头上有点绿。 沈无咎从景徽帝怪异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上前带路,“陛下请。” …… 等景徽帝视察完火药库回来,抓周的场地已经布置好,张嬷嬷抱着穿一身红的奶团子出来。 乍一看到许久不见的小儿子,景徽帝有些认不出来,“小四是不是更胖了?” “我说过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能不胖吗?”楚攸宁拍胸口骄傲,身边的人胖了那也是队伍有实力的象征。 景徽帝目光落她身上,“你也没少吃,怎么不胖?” “我消耗大。”楚攸宁抬脚踹翻一个树桩。 景徽帝一噎,当他没问。 奶团子看到楚攸宁就朝她伸手要抱抱,楚攸宁上前把他拎起来放下,让他站好就退开几步远。 “刘正,快!别让小四摔着了!”景徽帝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当年抢皇位都没这么刺激过。 “谢……” 奶团子露出粉嫩的牙床和可爱的小米牙,咯咯笑着张开手摇摇晃晃朝楚攸宁扑去。 就在快要够得着楚攸宁的时候,小身子往一旁歪倒,楚攸宁一直眼也不眨地注意着,箭步上前把奶团子拎起来抱住,顺便亲了口嫩脸蛋,“小四好棒,再不久就能跟归哥儿手牵手出去玩了。” 奶团子从十个月大就能独立站立了,上个月开始可以独力走几步路,张嬷嬷还教他喊姐姐。 景徽帝大大松了口气,看着白胖滚圆的小儿子,赞赏地点点头,“不错,小四还会道谢了,可见是个机灵的。” 第 58 章 第 58 章 楚攸宁哂笑一声, 低头哄奶团子,“小四, 喊姐姐。” “鞋……鞋……”奶团子在姐姐怀里雀跃。小奶音口齿不清, 要不是认真听还真听不出他喊的是姐姐。 景徽帝只觉得有一丝尴尬的风从面前飘过,再看儿子开口第一个喊的是姐姐,心里有点酸, 这到底是谁儿子? 他走过去捏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胖胳膊, 奶团子挥开他的手,转过身趴在楚攸宁肩上, 用屁股对着他表示嫌弃, 小奶音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被儿子嫌弃的景徽帝略尴尬, 他收回手, 负在背后, 帝王威仪不能丢。 他对楚攸宁说, “小四比你小时候聪明多了,你一岁半都还不会喊人。” 楚攸宁听了下意识反驳,“才不是!我一岁多就能跑了。” 景徽帝嗤笑, “一岁多能跑, 你咋不上天呢。” 楚攸宁不服, 跟景徽帝瞪眼。 她是末世后出生的孩子, 身体机能有所进化, 一岁多能跑很奇怪吗?当时她还不小心捏碎了桌腿,霸王花妈妈们还以为她觉醒了力量系异能呢。 沈无咎看着互怼的父女俩, 越看越发现他们的性子在某方面诡异的相似, 如果能一直这般下去, 倒也算是一场缘分。 他也看得出来,公主以前总是口头嫌弃陛下昏君, 如今她已经不再那么喊了,可能不知不觉间也将陛下当成父亲看待。 只不过她这种看待有点另类,不会表现在口头上,若是陛下生命受到威胁,相信公主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这个女儿有多孝顺。 他怀疑若是秦阁老没倒,内阁将陛下架空,公主会提刀杀进内阁逼得他们不得不听陛下的。 公主护短,非常护,她的人她欺负可以,别人不行,这些人里也包括陛下。 看陛下对公主也是无奈中又有几分放纵,可能公主这性子还真恰恰得了他的心,就是这份心能得多久还未可知,自古君心难测。 很快,抓周仪式开始。 今日正好天公作美,秋高气爽,太阳也不大。抓周仪式便决定在外边办,只需把条案往外搬就行,木屋外边平地上特地铺上木板,以供玩乐,场地倒也够大。 这会裴延初和姜尘这些也不躲着了,纷纷出来围观四皇子抓周。四皇子可爱又听话,很少哭闹,这些日子里他们可没少抱他玩,他抓周自然必须来增添喜气。 条案铺上红布,红布上摆满抓周用的各种东西,楚攸宁把奶团子放上去,“小四,去抓你想要的东西,能抓几个算几个,做人就要多点技能才不会饿死。” 众人:……为何公主会觉得堂堂一个皇子会饿死? “胡说什么呢!”景徽帝上前敲了下她的脑袋,扯下腰间的龙形玉佩放上去,“小四,快挑一个抓。” 楚攸宁见状,也去抓一只鸡放上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景徽帝放玉佩的震惊中回神,看到公主这举动又惊呆了下巴。 “这是你弟弟的抓周,你跟朕置什么气!”景徽帝怒斥。 楚攸宁一脸无辜,“我怎么跟你置气了?” 景徽帝指着桌上趴着不动的鸡,“不是置气你把这玩意抓来做什么。” “我这个可比你的玉佩好,这是肉,小四抓了代表一辈子都不缺肉!对,还差一把米!风儿,快去取一把米来。”楚攸宁扭头吩咐风儿。 风儿不敢多看陛下一眼,转身去照办。她是公主的人,只听公主的。 景徽帝见没人阻止,就看向沈无咎,“你们也不拦一拦?” “臣觉得公主说得对,丰衣足食挺好。”沈无咎无条件支持媳妇,既然公主认为粮食和肉才是最踏实的,那就由着她吧,反正以公主如今的实力,也不需要靠积攒名声活。 景徽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闺女这性子越发没谱,敢情就是沈无咎给惯出来的。 张嬷嬷见没人阻止鸡上桌了,叹息一声,让人把鸡带下去擦干净再放上来。 很快,风儿还真找来了米,只不过不是一把,而是刚收上来的稻穗,是楚攸宁前些天去庄子上看庄户们收割庄稼带回来的,上面挂满沉甸甸的稻谷,正好用来给四皇子抓周。 东西能摆的都摆上桌了,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楚攸宁再度把抓着她站在桌上跳踢踏舞的奶团子放回桌上。 奶团子坐在桌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张望四周,半响没见伸出手,在大家的鼓动下才慢吞吞朝桌上的东西爬去。 他路过笔墨纸砚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姜尘这个做老师的那个心啊,如同被泼了冷水,冰凉冰凉的。他学生怎么能不抓笔墨纸砚呢。 奶团子爬到一半,又一屁股坐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围观的大人们,认出他姐姐,咯咯一笑,小胖爪扫开周边的东西,而他能够得着的东西正好就有景徽帝放下的玉佩。 大家都在屏息以待,大概就是除了楚攸宁外,所有人都暗暗期待奶团子抓起景徽帝的玉佩了,那象征着帝王的宠爱和看重,也象征着权势。 奶团子扒开妨碍他的东西,不负众望拿起龙形玉佩。 “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有眼……”景徽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奶团子拿起玉佩后就朝楚攸宁爬去,抓着楚攸宁伸出的手站起来把玉佩给她。更气人的是,得到玉佩的人还一脸嫌弃。 “小四,你要记住,真到缺水断粮的时候,玉是最没用的东西。”楚攸宁随意瞥了眼玉佩,一本正经劝告奶团子。 “怎么没用了?”景徽帝脸色不悦。 “世界末日了,你这玉谁还买账,它是能打还是能换吃的?”楚攸宁挺胸跟他争辩。 “你是说乱世?即便庆国被越国欺压良久,也远不到乱世的地步,少整日胡思乱想。” 看父女俩一言不合又吵起来,大家都习惯了,还能暗戳戳看得津津有味。原来陛下碰上公主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 “陛下,四皇子算不算已经抓好了?”刘正适时地出声。他得给他家陛下找台阶下,不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公主怼得下不来台太丢君威。 “算!” “不算!” 景徽帝和楚攸宁异口同声,父女俩又是谁也不服谁,相互瞪眼。 “不如把玉佩放回去让四皇子再重新抓一轮?”刘正提议。 父女俩点头同意。 楚攸宁随意地把玉佩扔回桌上,看得大家又是心惊肉跳,那可是陛下的贴身玉佩啊,必要时也是能当“见玉佩如见朕”来用的。 这次不需要奶团子费劲爬了,东西都摆到他四周,让他伸手够得着。 奶团子看到前面趴在草垫子上的鸡,小胖脸一乐,嗝嗝哒就直接朝大红公鸡扑去,那表情奶凶奶凶的,十分有气势。 楚攸宁得意地看向景徽帝,“看吧,还是吃的实在。” 景徽帝不愿承认自己的玉佩比不上一只鸡,呵的一声笑,“鸡会动,小孩子都爱玩。” “不管怎样,小四抓了鸡,一辈子不缺肉吃。” “那这样还不如抓钱,钱不光能买到肉。” “没钱的时候,天上会掉钱吗?小四没肉吃了,天上会掉肉!” “凭什么天上会掉肉就不会掉钱?你这说法不对。” “天上有鸟,掉下来就是肉,你天上有钱吗?” 景徽帝一噎,“歪理一套套的,跟谁学的,朕懒得跟你扯。”扯不过。 大家强忍住笑,公主厉害了,连陛下都敢怼,还怼得陛下没话说。 “陛下,雄鸡一唱天下白,四皇子抓了公鸡就意味着将来能做个明辨是非,荡平天下的英雄。”为这一句吉祥话,刘正可谓是绞尽脑汁。 “对对对,四殿下一看就随公主刚正不阿,荡尽天下不平事。”张嬷嬷上前抱起想要扑到公鸡身上的四皇子,也赶紧附和。 可怜的四殿下,谁抓周的东西里会有鸡。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前途了。 这吉祥话楚攸宁还是听得明白的,她看了看圆滚滚的奶团子,就他还能扫荡天下?她还差不多。 自认为很了解自家媳妇的沈无咎怕她又往吃的方面上拐,赶紧拉住媳妇的手,“公主,抓完周该做下一步准备了。” 一提到下一步准备,楚攸宁立即抛下景徽帝和奶团子,“对!赶紧准备,我饿了。” 景徽帝本来还好奇沈无咎说的下一步准备是什么,听她后面一句,就知道是弄吃的,顿时不抱希望了。 他早该想到的,对于他闺女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视粮食如命,哪怕是喜欢钱也是奔着能买粮去的。 没多久,景徽帝就看到他闺女让人抬出一个长条形铁架,上面有个铁槽,里面放上烧红的炭火,再把黑炭均匀填进去。 景徽帝望望天,虽是入秋天凉了,也不至于要到烤火取暖的地步。 接下来,景徽帝就更看不明白了。 只见一婢女取来一个铁网罩在上面,铁网有些黑糊糊的,一看就是用过的,好似上面放过什么东西被烧黏糊了。 景徽帝看得直皱眉,他都开始有点怀疑他闺女真的是宫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吗?怎么活得这么糙! 定是沈无咎教坏的,都说从军者都比较糙,这也太糙了。 景徽帝眼神跟刀子似的甩过来,沈无咎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陛下,那是公主在准备做烧烤用。” 公主给他打好剑后,闲着没事干,就又跑了几次军器局,弄了个烧烤架,他们已经烤过好几次了。 “烧烤?不就是烤肉,用得着这般麻烦?”在景徽帝看来,烤肉那都是野外生存才用得到的,无非就是生一堆火,把猎来的野物放上面烤,往年每逢秋狝,夜里举行宴会也都是烤猎物庆祝。 “陛下往下看就知道了。”沈无咎也没细说。 很快,原本抓周的东西被撤下,一盘盘串好的肉被端上来,摆在条案上,以及烧烤用的调料,用来刷油的刷子。 刷子是去特地做毛笔的地方让人订做的,楚攸宁第一次冒出想吃烧烤的想法时,烤的时候用的就是大号的毛笔。 这其中还有一些独特调配的酱料,是沈无咎知道公主除了粮食外最爱吃的,特地让人去找来的,可送到楚攸宁心坎里去了。 虽然对她来说有吃的就好,但是谁会嫌弃更美味的东西呢。 婢女端上来的荤菜有今日特地宰的鸡中翅、鸡小翅、鸡爪、鸡腿…… 景徽帝见端上来这些东西,眉头越发皱紧。 “你就让公主吃这个?”景徽帝指着那些多看一眼都嫌污糟的东西,瞪着沈无咎,活像自家闺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尽虐待。 沈无咎坦然点头,“公主喜欢吃,臣也喜欢。” 景徽帝不悦,“别把你啃树皮那胃口用到攸宁身上。” 楚攸宁走过来,“他啃树皮得怪谁?” 景徽帝:……这闺女真的可以扔了。 气归气,这话还不能反驳,就因为这事,他如今可关注粮饷问题了。 沈无咎对公主的维护表示心里很舒坦,尤其是在这件始终叫人意难平的粮饷一事上能叫景徽帝吃瘪,他心里更爽。 “这些东西你就打算全都烤来吃?在山里几个月真把自己当野人了?”景徽帝指着桌上那些全是生的食材。 “有本事您待会别吃。”楚攸宁傲娇地哼了声,转身去做下一个美味。 鸡腿鸡翅鸡爪都拿出来烤了,剩下鸡身,那自然少不了传说中的叫花鸡。在末世,尤其是出任务在外,天知道她有多少次幻想有只鸡出现给她做叫花鸡。 叫花鸡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鸡宰了,内脏掏干净,连毛都不用拔,直接带毛糊上一层黄泥,扔火里煨烤,把泥巴烤硬了,取出来冷却后破开泥壳,鸡毛会随着泥壳脱落,露出里面原汁原味的鸡肉。 再进一步豪华版的就是把鸡杀干净,去毛,给鸡抹上调料,鸡肚子里也塞上一些香料,让鸡里里外外调味均匀,再用荷叶包裹住,外头糊上泥巴层层包裹,最后丢进柴火堆里煨熟。 他们现在做的就是豪华版,两人配合弄一只鸡,抹调料的抹调料,糊泥巴的糊泥巴,场面简直颠覆了景徽帝的想象。 这,是大人版的小孩玩泥巴?用荷叶包裹住鸡,还往上面糊泥巴,确定这玩意能吃? 景徽帝看了看所谓的烧烤,又看了看这糊泥巴的鸡,质问他闺女,“你待会就让朕吃这个?” “啊?你不想吃这个?“楚攸宁诧异,烧烤、叫花鸡是多美味的东西。 “朕是皇帝,为何要吃这种东西?”景徽帝觉得闺女招待他不尽心。 “真难伺候。”楚攸宁鼓嘴嘀咕,而后去拖来一根竹子,拿刀迅速劈开,“给你做个竹筒饭,再给你做个竹筒鸡汤,行了吧?” 景徽帝:…… 这个觉得他无理取闹,拿他没办法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你做,朕倒要看看你怎么用竹子做饭。”竹子还能做饭,哪来的想法,也不怕烧没了。 竹筒饭是裴延初他们也列在菜单上的,想做的话也可以做来玩,所以厨房早就把该泡的米都泡好了。 楚攸宁当下就做给景徽帝看,劈竹子那叫一个快狠准,竹筒自然有人拿去洗干净,她只需要往干净的竹筒里装食材,然后上火烤。归哥儿也跑过来凑热闹,自个装了好几个。 景徽帝见此越发认为这也是小孩玩过家家的东西。这怕不是嫌粮食太多,可以拿来玩了。 除此之外,楚攸宁还让人做了火锅,火锅汤底,辣汤就用狍子骨头熬制,清汤就用鸡汤。 今天一早,沈无咎就带人去猎了只傻狍子回来,厨房又特地采买回羊肉,于是肉串就有了,再让人抓来几条鲜美的鱼串上铁签子,荤菜就差不多了。 素菜有香菇、玉米、蔬菜、茄子、韭菜、豆角等但凡能烤的都出现在桌上,这些食材不管是烧烤还是涮火锅都可以,完美! 然而,无论是竹筒,还是叫花鸡,景徽帝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玩,竹筒还好说,直接放火上烤就行,他始终不相信那个叫花鸡糊上泥巴能吃,看着就不干净。 最后,景徽帝坐在一边,捧着一个竹筒杯,杯里盛着果汁,里面塞了根芦苇,用嘴一吸,果汁就从芦苇管里吸上来了,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归哥儿吸得咕噜噜响,他有种回到三岁的错觉。 竹筒饭叫化鸡都弄到火上了只需让人看着火就行,烧烤架这边的炭正好也烧起来了,陈子善等人一个个到烤架前从条案上拿了喜欢的食材往铁架上放,开始熟练地烧烤。 油一刷上,里面的炭接触到油,火苗燃起,一时烟熏火燎。 景徽帝的眉头越拧越深,那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就单纯的烤肉都没这样的。 很快,景徽帝就不只是皱眉了,他还想哭,被呛得想哭。 他捂着鼻子走远,叫来沈无咎,“沈无咎,那是何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要不是因为这是他闺女的地盘,他都要怀疑这群人想毒死他。 沈无咎让程安去抱来一盆挂满果实的辣椒,“陛下,就是此物。” “这不就是番椒?”景徽帝诧异,他是知道这番椒的果子有毒的,触之麻辣疼痛,无任何法子能治,只能强忍着等这股疼痛自消,尤其不能入眼。 越国人也因此嫌弃,还拿来赏赐给前去纳贡的国家使臣,声称这也是海外带回来的稀缺观赏物,实力不够强大,他们又能如何,只能忍气吞声带回到来了。为此,虽然结了果子的番椒还怪好看,但大家因为越国的关系都摆放在路边不愿看重,当然,其中也有这番椒是毒物的原因。 景徽帝再看向那边往食物上撒番椒粉末的人,脸色一沉,“撒上番椒还能入口?” “可以啊,香着呢,您要尝尝吗?”楚攸宁拿着一把烤好的肉串一边吃一边走过来。 “你怎么什么都吃!就不怕被毒死!”景徽帝咬牙切齿,却还是接过她递过来的几串烤肉。 “你说这个辣椒吗?我第一吃的时候就是到沈家庄的第一天晚上,要毒死早就死了。”楚攸宁又咬下一块肉,傻狍子的肉质鲜嫩,再刷上一层层烤料,不但入味,表面也带焦香,好吃得不行。 “陛下,这确实可以做为调料,而且加了这个,能做出来更多不同的口味。”沈无咎凑过去就着楚攸宁的手从肉串里咬出一块来吃。 景徽帝这下没去想能不能吃的问题,而是期待他闺女被虎口夺食后的反应,结果,他闺女非但没生气,还把那串肉往沈无咎嘴边喂。 沈无咎到底怎么哄的,居然让他闺女连到嘴边的肉都舍得让出来。 “您不吃吗?不吃还给我。”楚攸宁见景徽帝拿着肉串发呆,作势要拿回来。 “朕还吃不了你一口肉了,百善孝为先知不知道!”景徽帝气得骂了句,好似怕闺女把肉抢回去似的,也学她的样子咬出一块来吃。 “陛下,当心辣!” 沈无咎和刘正异口同声喊,可是来不及了,景徽帝一口肉入嘴,嚼了两下就石化了般,舌头好像被灼烧到,眼眶一点点泛红。 “父皇,你哭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您还是个帝王呢,传出去别的国家会认为咱们庆国的皇帝是个哭包。” “嘶……你,闭嘴!”景徽帝跳脚,第一次尝到辣味直抽气,他囫囵吞枣咽下那块肉。 刘正已经去端了杯果汁过来,本来想端茶的,幸得张嬷嬷提醒不可以热冲辣。 景徽帝接过来昂头就喝了大半。 “您多喝点,喝饱了我就能省下您那份吃的了。”楚攸宁在旁边怂恿。 景徽帝差点被呛到,他怀疑自己迟早会被她气死。 沈无咎只笑着看楚攸宁气景徽帝,她要真是想省景徽帝这份口粮,也不用特地拿一把肉串过来了。 “没见过抠门到你这份上的,朕偏不如你愿!”景徽帝泄愤似的又咬了口肉。 他发现嘴里的辣劲过了,吃第二块慢慢能适应,味道还不错,于是又吃第三块,第四块……一串肉不知不觉被他吃完了。 楚攸宁悄悄跟沈无咎咬耳朵,“我父皇真傻,听不出来我是说着玩的,居然还真怕没得吃似的。” 景徽帝:…… 别以为贴着耳朵说话他就听不到了,有本事你压低声音啊! 沈无咎看了眼脸色变换的景徽帝,笑着把肉串喂到媳妇嘴边,“公主也吃,要比陛下吃得多才不亏。” “说得对!”楚攸宁点头,啊呜咬下一块肉。 景徽帝瞪沈无咎一眼,你就惯吧! …… 吃完烧烤又吃竹筒饭,破开的竹筒里,有竹衣裹着成条的米饭,里面有红豆肉丁,闻着有特别的清香和烤过的焦香味,是一种难得的充满野趣的美味。 景徽帝没想到竹筒饭还真被楚攸宁做成了,还有那竹筒鸡汤,里面的鸡肉又香又嫩,带着竹子的清香还有柴火的味道,亦是他喝过的最鲜的鸡汤,这种原汁原味的鲜美是宫里的御厨用十八般厨艺都炖不出来的。 景徽帝原本以为最后上来的是那个叫花鸡,吃了烧烤和竹筒饭后,他不觉得那叫花鸡不堪入目了,相反还有些期待。 结果……叫花鸡没上来,端上桌的是一个叫火锅的东西。 景徽帝看到红彤彤的辣汤一开始他是拒绝的,烧烤放那么点辣椒他都受不了了,还来这么红的,他怀疑能辣死人。等见归哥儿也能吃后,他觉得作为一个帝王不能连个小孩都比不上,便也开始尝试,最后真香了。 “想不到这番椒还有如此妙用,想来越国把它带回来时就一直没搞懂它的作用。”景徽帝想到越国一年年拿这东西做为回礼来折辱打发他们,却不知这是一味调味圣品,他越吃越开怀。 这个番……辣椒可以大量种植起来了。 说到这个,楚攸宁就忍不住好奇,“越国那个福王还活着吗?” 第 59 章 第 59 章 景徽帝点头, “还活着,听说仙人托梦的东西找到和做出来后, 那福王没多久就闭关清修了, 如今应该也五十多岁了吧?” “也就是说他得到仙人托梦的时候也就十岁左右?”楚攸宁没记错的话,五十年前庆国还是四国之首的。 “没错,刚好十岁, 所以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因为一个小孩不可能编得出这样的事。”这次回答她的是沈无咎。 “那仙人怎么没跟他说辣椒的作用?” 就算是末世后出生的孩子她也知道,不管在哪, 玉米、土豆、红薯、辣椒永远是强国发家的四大神器啊, 没瞧见末世地都种不了了, 选种的粮食不是土豆就是红薯。其中红薯为最, 因为红薯吃起来比土豆更方便。 嗯, 辣椒是她看过的很多美食里必不可少的调味神器。 “仙人只说是什么东西, 该往哪个方向寻,其他全靠越国自个摸索。越国做出火药后就张罗人出海了。”突然被越国超越,庆国自然也做过详细调查。 “那我们也可以出海啊!”这就是楚攸宁一直疑惑的事, 庆国地境偏南, 应该靠近海域, 更方便出海才对。 “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 越国仗着火药封禁海路不许其他三国出海这事, 三岁小孩都知道,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景徽帝恨铁不成钢。 “欺人太甚!大海又不是他家的!”楚攸宁义愤填膺, 然后看向沈无咎, “话说, 我想去看海了。” 刚想一块愤怒的景徽帝:…… 沈无咎握住楚攸宁的手,对她承诺, “公主,等天下太平,庆国安稳,我陪你周游世界,海内海外,你想去哪都行。” 是不是当他这个皇帝不存在?想撂挑子不干也得问他同不同意。 景徽帝拍下筷子,“沈无咎,你虽然再也无法上战场杀敌,但朕并未收回你的兵权,你身上还挂着镇国将军的头衔,想周游天下,等七老八十吧。” 楚攸宁啧了一声,“就你这待遇谁乐意干啊!” “何为待遇?”景徽帝一听她这语气就觉得不好,问完就后悔了。 “就是……做为军人该有的俸禄抚恤优待这些?”楚攸宁不确定地看向沈无咎。 “公主是为我国将士鸣不平。”沈无咎把她的小脑袋转回去面向陛下,也实话实说。 “无论是伤兵还是亡兵,朝廷都有发放抚恤金,还不够好?那你还要朕如何?朝廷年年给越国纳贡,虽然户部不给沈家军粮饷是阳奉阴违所致,但国库确实也不富裕。” 楚攸宁也顾不上吃了,拍下筷子,猛地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叉腰,“你敢说好?那些为国捐躯的人抚恤金到位了吗?他的家属因为他受到什么优待了吗?那些战场上不得不退下的残兵安置好了吗?还是把人丢出军营就完事了?” 清脆娇嫩的嗓子在山中响起,这一刻,连虫鸣鸟叫都静止了。 楚攸宁之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听霸王花妈妈们说过一件事,在末世发生后,最开始不顾生命危险,无私救援百姓的是军人,最后异能者独大,政府秩序崩塌,各个基地拔地而起。原本政府领导的基地也开始私有化,开始嫌弃军人浪费粮食,直接将没有异能的军人赶出去。 那时候丧尸已经开始升级,这时候把人赶出去就是让人去送死。后来,各地军队脱离基地,重新组建一个基地,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军队管理,倒也撑了近十年。霸王花妈妈们能得救也是因为这些军人,最开始待的也是这个军人基地。 连番质问让景徽帝有点没脸,也站起来,冷声道,“朝廷有相关抚恤金发放。” “抚恤金是一时,残了的人无法生活自理,他们在战场上用生命为您守国门,到最后国家不要,亲人嫌拖累,您让他们怎么活?是不是寒人心?” 景徽帝也跟着大声,“你这么能说,那你倒是说该如何安置?” “知道沈家军为什么一条心吗?”楚攸宁指向沈无咎,“那是因为沈家军退下来的残兵都由沈家养老!死去的将士也尽可能对他的家属予以救助!沈家军是一个大家,所以他们才能众志成城,战无不克!” 景徽帝从没料到这个总爱瞎扯的闺女能说出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这一刻的她仿佛变了个人,一个心中充满家国大义的人,而不是只知道吃吃吃。 就连陈子善他们那桌也被公主这掷地有声的话给震住了,等回过神,心中豪情万丈,为能跟这样的公主感到自豪。 往后谁还再说公主只会仗武力欺人,他们就拿这些话怼回去。谁有公主这般心怀大义再来说话。 不远处守着的家将忍不住攥拳,红了眼眶,心中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冲到边关和沈家军一块上阵杀敌。 沈无咎心潮澎湃,为有这样的媳妇感到自豪。 他自然不可能不表态,毅然撩袍跪地,神情肃穆,声音铿锵有力,“陛下,沈家军从我曾祖父那一代起就以守住雁回关为使命。人在,城在,哪怕朝廷粮草供应不上,军饷不发,他们也仍然拼命守好雁回关,因为,沈家军打下的城池,就有能力守得住!” 这时候,守在周围的沈家家兵也都看过来,陈子善那桌所有人也不由自主站起来,都等着看景徽帝表态。 “行了,你起来吧。朕回去让内阁拟个章程,搞不好这是动摇国本的事,到时迟迟没结果你可别胡来。”景徽帝摆手,想起楚攸宁的“丰功伟绩”,真怕她一个不爽提刀去内阁逼迫。 “不就是没钱嘛,把越国打趴下就有了。”说到这,楚攸宁兴致勃勃,“咱们什么时候杀过去?” 景徽帝:…… 他闺女是不是被皇后养得太无知了些?这话说的好像想打就能把对方打个落花流水似的。 打仗是说打就打的吗?调兵遣将,各种布防,以及粮草安排等等。 “你跟她说说。”景徽帝直接把这问题扔给沈无咎,打仗的事沈无咎比他这个皇帝懂。 沈无咎看着正两眼亮晶晶等他回答的楚攸宁,刚站起来的他再度跪地请命。 “臣的伤已痊愈,欲前往雍和关镇守,请陛下恩准!” 景徽帝怔住,随后咬牙切齿,也是恨铁不成钢,“朕是让你跟她说打仗不是说打就打,不是让你为了满足她而回边关!” 楚攸宁摇头,“父皇,您不懂,一个人在战场上待久了会有种使命感,哪怕回到那片土地也踏实。您看有哪个武官回来转文官了?没有吧?” 像她,到新的一个世界,习惯不了安逸,整日不找些事总觉得闷得发慌,这就是战斗后遗症啊。 景徽帝哑然。要说这闺女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偶尔又能说出一番感同身受的大道理来。 “等等,你方才说的是雍和关?不是雁回关?”景徽帝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雍和关是和越国交界的边关,要去也该是回雁回关啊。 “是!庆国与越国迟早有一战,臣愿前往助一臂之力,报祖父当年战败之辱!” 知道沈家父兄的死与越国有关的那一刻起,沈无咎就有去往雍和关的想法了,他的伤如今已经痊愈,托公主的福,也没有太医和军医所说的后遗症,此时也算是请命的好时机。 景徽帝看了眼满脸期待想要开口的楚攸宁,赶忙道,“你这伤又上不了战场了,回战场能干什么?此事再议。” 沈无咎去边关,他闺女必然跟着去啊,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他可不敢轻易放她出去。 “陛下……” “你不用说,这事再议。你当下是督促好火药武器的制作。”景徽帝的神情不容置喙。 沈无咎知道多说无用,陛下说不让那就是不让了。 楚攸宁眼睛闪烁,上前把沈无咎拉起来,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不用管他,改天我们偷偷去。” 沈无咎瞬间被逗乐,摸摸公主的头,和她坐回去继续吃火锅。 景徽帝这次没听到楚攸宁说什么,但是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在出什么馊主意。他抬头随意看前方景色,目光忽然落在那个谷仓山包上,心里一动,看向楚攸宁,“既然你这么替边关将士鸣不平,你那粮仓是不是该拿出点犒劳边关将士?” 楚攸宁涮火锅的动作一顿,一点点瞪大眼,“你还不死心要打我粮食的主意?那都是我凭本事抢……得来的!” 呵!差点说漏嘴了吧?连她心里也知道这粮食就是抢来的吧。 景徽帝嗤笑,“那原本就是朝廷的,如今被你占了。” “怎么是朝廷的了?谁能证明,这山没被我发现之前朝廷就等着这些粮食救命了吗?这山一直不被发现朝廷就一直拿不出粮饷吗?”这个楚攸宁可不认。 景徽帝:…… 这要是其他人,他只需要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到他闺女这里,理直气壮占为己有,亏她还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呢。 他气得指指她,“也就因为你是朕的闺女,不然以你这样屡次顶撞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楚攸宁不惧,“砍得死再说。” 景徽帝:……这么说,他还得庆幸她是自个闺女了? 景徽帝知道闺女吃软不吃硬,叹息,“朕告诉你,若是现在越国发兵攻打庆国,粮草未必跟得上。” 楚攸宁眨眨眼,“那没事,咱杀到越国后方抢他丫的。” 景徽帝无语,“你以为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再厉害还能敌得过万军?” “那,那等粮草真的告急再说。”楚攸宁不情愿地别过脸去,再怎么想要囤粮,真到用上的时候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顶多肉疼个几天。 她忽然又想到一事,目光刷的看向景徽帝,“说到粮草,沈家这几年都是用自己的钱养本该是朝廷养的沈家军,沈家的嫂嫂们连顿肉都舍不得吃,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笔钱还回来?” 景徽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错了,他一开始就不该打她粮食的主意,打不到也就算了,可能又要贴出去一笔。 “这笋子不错。”景徽帝捞了筷竹笋吃,打算装死。 “父皇,装聋作哑没用。您是个成熟的帝王了,该学会承担责任了。”楚攸宁伸手把他的碗拿走。 景徽帝夹着竹笋还没来得及蘸酱,他瞪着大逆不道的闺女,真想严惩一下她,奈何无论他瞪她,还是发威,她都不怕,总不能真动用禁军打她吧。 景徽帝看向沈无咎,“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沈家拿钱买粮补充粮草是心甘情愿,粮草不足打不了胜仗。”沈无咎不卑不亢。 景徽帝一噎,知道是自己没管朝政导致的疏忽,没法理直气壮。 “父皇,您是一国之君,他是臣,您说不还,他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楚攸宁把碗放回去。 景徽帝气笑,“你还知道朕是一国之君,朕说不还你又能怎么地。” “不怎么呀,我现在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将军府给出去的钱粮也有我的一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光顾国库几次就有了。”楚攸宁忽然对景徽帝狡黠一笑,“再不然,父皇的内库也可以哦。” 景徽帝差点气得心梗,“行行行,先欠着,等国库充裕,朕再做赏赐。” 还是不可能说还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欠臣子的钱,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这才是有担当的皇帝。”楚攸宁给他烫了块羊肉放他碗里。 景徽帝一怔,别说是打小他没感受过父子之情,就连当了父亲,当了皇帝后也没人敢给他夹菜的。 景徽帝正要感慨一番,就听楚攸宁说,“父皇,这羊肉不错,您后宫女人多,多吃点。” 景徽帝脸色又黑了,瞪向沈无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跟公主说。” 沈无咎:……他能说公主比他还懂吗? 景徽帝也给楚攸宁烫了菜,难得温和了许多,“朕想着估摸是皇后为了藏住你一身力气打小就没让你吃饱,所以才让你一直有饿肚子的不安,皇后也真是,出个大力气的公主怎么了?朕又不会嫌弃。” 张嬷嬷见景徽帝已经能自圆其说,连忙点头,“谁说不是,奴婢也曾劝过皇后娘娘别再压着公主,瞧公主可怜得,若是打小能吃饱,也不至于长得这般娇小瘦弱。” 景徽帝上下看了眼楚攸宁,那还是饿着吧,要是吃成个高大壮模样,他担心闺女嫁不出去。 有了张嬷嬷的话做证,别说景徽帝一开始就不怎么怀疑,现在更是不可能怀疑了,要知道张嬷嬷可是跟着皇后进宫,一直贴身伺候着的,问这世上除了皇后外谁最知道他闺女的底细,那就只有张嬷嬷了,她那奶嬷嬷都未必知情。 闺女的奶嬷嬷他可以说罚就罚,对这位嬷嬷,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他还得给几分宽容。 楚攸宁正吃得双颊鼓鼓,小嘴油汪汪,见景徽帝给自己涮了菜,有那么一点点受宠若惊。她很给面子的塞进嘴里一块吃了,也有来有往给他涮了块肉,嗯,依然是羊肉。 景徽帝美滋滋地把那筷子菜给送进嘴里,只觉比宫里的任何珍馐都要美味。 火锅还在吃着,烤好的叫花鸡也被端上桌。 景徽帝平日吃饭都是满满一桌,每道菜就碰个两三筷,所以看似前头又是烧烤竹筒饭和火锅,任何人吃一种都能吃饱了,但是他习惯了每样不多吃,这叫花鸡端上来倒也还吃得下去。 为了让景徽帝看到完整的叫花鸡,还特地用一个托盘把整个泥壳端上来,由景徽帝拿锤子亲自敲开。 泥壳一破,露出里面被煨烤得金黄色的鸡,荷花的清香和鸡的肉香扑鼻而来,光是闻到就想吃。 破开泥壳后,整只鸡被放到盘子里,张嬷嬷又端上来一盘已经切好摆盘的叫花鸡放在景徽帝面前。 楚攸宁看了眼,嫌弃道,“您那样吃是没有灵魂的。” 然后,她把那只叫花鸡拿过去,拿起旁边放着的新鲜荷叶包住鸡的一边,撕下一片鸡肉,浓郁的酱汁涌出,看起来有种酥烂肥嫩的画面感。 景徽帝:……他是皇帝,讲究些怎么了?吃块鸡肉说什么灵魂! 景徽帝最后还是忍住了撕鸡的冲动,优雅地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一尝,然后连连点头。 鸡肉鲜嫩可口,就连外面那层烤得焦黄的皮肥嫩诱人,吃起来油而不腻。 他之前喝鸡汤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原本还以为是竹筒的原因,看来应该还有鸡的本身。 他闺女堂堂公主养鸡还养得比别人养的味道更好?这值不值得夸赞? 景徽帝放下筷子,呷了口香茗,“朕听说你给那些送礼的大臣一人送一只鸡做回礼?” 楚攸宁点头,“对啊,我觉得亏了。” “下次别轻易送出去了,这么好吃的鸡,往后当贡品往皇宫里送。” “你打我粮仓的主意还不算,还要打我鸡的主意?”楚攸宁急眼,她可是吃出这鸡的不一样来了,比外面买的鸡更好吃。 景徽帝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道,“朕让人买!” 楚攸宁满意了。 说到送出去的那些鸡,她就想起自己在鸡上面下的精神指令,不知道收到鸡的人有没有被吓到? * 另一边,二皇子得知攸宁公主让人送来一只鸡,一度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 “你说,攸宁送来一只鸡做回礼?”堂堂公主养鸡都是很奇葩的行为了,她居然还把鸡当回礼送给朝中大臣。 他也是见京中官员有大半都往鬼山送礼,小四又是他弟弟,若是不送,被揪出来说就不妥了,送了还能在父皇那里落一个好印象。 自从大皇子被贬为庶民后,他都不敢随意冒头,尤其是出现在攸宁公主面前,也约束好老三,怕他那性子惹出事来。 没看到原本的大皇子实力有多强大吗?强大到让他心里清楚抢不过大皇子,只是表面不甘放弃罢了,结果出了个攸宁公主,让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就算没了大皇子他也高兴不起来,担心攸宁公主神出鬼没,一不小心撞她手里,更何况父皇还给了她监察百官之权,可以先斩后奏。 见识过她提刀抢户部,上忠顺伯府要粮,他一点也不怀疑要是犯她手里,她真的可以对他说砍就砍。 所以,这时候老实待着最妥当,反正父皇如今成年的皇子也就他和老三两个,至于小四,刚一岁还没断奶呢,父皇要看重也是看重他们。 “是,就在院子外,殿下可要去看看?”管家说。 “那就去看看吧。”二皇子拂拂袖摆,往外走。 二皇子原以为再是送鸡也得仔细包装,好看起来拿得出手,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麻袋!麻袋一角开个口子,让鸡头往外伸,如此不至于憋死。 这样的回礼,他那个皇妹是如何送得出手的? 管家上前把鸡从麻袋里拎出来,一只公鸡,约有三斤重,鸡冠鲜红惹眼,鸡头高高昂起,看起来凶狠好斗,二皇子越看越觉得鸡似主人形。 一出麻袋,公鸡猛地从管家手里挣脱,掉落在地。 原本以为这鸡会逃,结果它落地后开始张开翅膀开始发出嘹亮的鸡鸣声,翅膀还扑棱扑棱地扇动,左右脚交换着往前点,还有节奏的伸缩脖子。 二皇子:!! 这鸡成精了? 与此同时,外头周围也响起一样的鸡鸣声,一声接一声,一家接一家,让京城最尊贵的这片地区瞬间跟菜市场似的。 二皇子默了,原来不是只他这一只成精。 “二皇兄,你收到鸡没有?你的鸡会跳舞吗?”三皇子走进来,身后的小厮拎着一只用竹笼装的鸡。 二皇子指向地上还在有节奏地做脖子伸缩的鸡,一脸麻木。 “我这只开始也是这样跳的,不过跳了没一会儿就正常了。”三皇子让人把他那只鸡从竹笼里放出来。 那只鸡一出来就扑棱着翅膀跑远了,然后在一边的花草丛里啄食,看上去跟正常鸡没两样。 很快,二皇子那只也恢复正常,溜达到一边草丛去啄食,仿佛刚才那诡异的鸣叫和舞动只是他们的幻觉。 两个皇子相视一眼,这鸡能吃吗? 不光是两位皇子,其他收到鸡的大臣们也一样惊得不行,有的甚至以为是鸡中邪了,怀疑攸宁公主对他们不满,认为这是警告,干脆吩咐人把鸡供起来。 也有的刚送到的时候就被人打开来,等当家老爷回来的时候鸡已经变得正常了,下人怕受罚便把这事瞒了,于是这鸡很顺利地出现在主人的餐桌上。 有的摸不清攸宁公主给送一只鸡是什么意思,还几个凑一起商议拿这鸡要如何处理才好。 鸡送到陈家的时候,陈父正好不在,陈夫人听说是鬼山那边送来的,便以为这是陈子善想要表孝心,看都不看就让人扔出去。 有位妇人路到陈家后门巷子,见泔水桶旁边有只鸡,她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赶紧提着那只鸡回家。正好能给她马上就要考进士的儿子补补身子,她儿子最近夜里都看书很晚,可伤身了。 妇人的丈夫是一个老秀才,见她提回来一只鸡只以为是她买回来的,也没说什么,看了眼西屋传来的念书声,叹息着去书馆了。 他看得出来儿子最近读不进去书,就和他当年一样,越是读越读不进去,只是过嘴不过脑,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只止步于秀才。 妇人把鸡拿出来见到鸡又是鸣叫又是扑棱翅膀伸缩脖子的,也没当回事,还乐呵呵地说这鸡精神,她还担心是病鸡才被人扔掉呢。 到了午膳,妇人把炖好的鸡汤端到屋里让儿子喝下,神奇的是这儿子喝下鸡汤后原本打算歇晌的,结果一躺床上,早上怎么也读不进去的书清晰浮现在脑海,脑子精神得完全歇不住。 这人赶紧起来读书,发现居然能读进去了,恨不能读到地老天荒。 …… 鬼山这边,吃饱喝足,景徽帝拒绝沈无咎的陪同,带着刘正溜达消食,走着走着就走到养鸡的山头这边。 想到那鸡的味道与众不同,景徽帝也想知道他闺女是怎么养的鸡,他可瞧见小四吃的鸡蛋羹鲜黄嫩滑,连鸡蛋都好像不一样。 因为楚攸宁养的鸡很有“纪律”,所以特地用竹子做了一排鸡窝,天黑就会被老虎赶回窝。 景徽帝到的时候看到趴在鸡窝不远处的老虎,吓了一跳。他知道她闺女能把老虎揍得听话,但没想到这么听话,还会守鸡窝。 “外头是谁?” 正蹲在鸡笼里捡鸡蛋的奚音听到动静,以为是陈子善他们,她拿着刚捡好的鸡蛋站起来,冷不防看到站在篱笆外的景徽帝,面露惊骇,手里的鸡蛋“啪哒”应声落地。 第 60 章 第 60 章 景徽帝看着眼前这个裙布荆钗的女子,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他闺女的地盘,只有他闺女的人, 他都要以为这是山里哪户人家的农妇了。 “陛下消食路过此地, 无需大惊小怪。”刘正也以为她是认出陛下才如此受惊的。 奚音赶紧低下头,蹲跪下去,浑身都在发抖, 手紧紧抓着衣裙。 景徽帝只当她是看到他这个皇帝害怕, 也没有多想,看了眼砸在地上的两个鸡蛋, 有点可惜。 小四吃的鸡蛋羹瞧着也与一般的不大一样, 颜色黄得发红, 水嫩嫩地颤动, 光滑发亮, 叫他看了都想吃。 景徽帝带着刘正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走出老远,奚音才缓缓抬起头来,唇都已经被她咬出血, 脸色骇白, 仿佛看到什么惊恐的东西。 她吓得浑身发软, 好几次才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下去。 景徽帝回到木屋这边, 不顾奶团子的挣扎, 抱了会肉墩墩的奶团子,扯下腰间那块龙形玉佩给他, 这才起驾回宫。 临走的时候,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裴延初身上。 裴延初顿时如芒在背, 生怕陛下想起裴家的事而降罪于他。 景徽帝只是皱眉看了会,转而看向陈子善。 陈子善吓得把头低得更低, 该不会是他爹最近的动作传到陛下耳朵里,觉得他不配留在公主身边吧? “你们两个大男人总不明不白跟在公主身边像什么样!公主的陪嫁里没有侍卫,你们就当公主的侍卫吧。” 裴延初和陈子善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他们一开始就是以公主护卫身份自居,如今有了陛下发话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官职。 “谢陛下恩典!”两人激动得赶紧谢恩。 “当侍卫朝廷给发工……俸禄的吧?”楚攸宁关心地问。 景徽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那么看着她,看看她会不会不好意思。 可惜,他闺女就是个脸皮厚的,或者说看不懂他的眼神。 他看,她也看,仿佛在比谁先受不住谁输。 这一刻,景徽帝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朕给他们发俸禄,朕让他们听朕的就得听朕的,你乐意吗?”景徽帝指着裴延初他们。 楚攸宁叉腰,“就算您不给他们发俸禄,您是皇帝,您命令他们,他们也得听啊,不然你要诛人家九族怎么办?” 景徽帝:……说得有道理,他再次无从反驳。 还不是因为她太不把他当回事,搞得他都要忘记自己是一国之君,手握生杀大权了。 “按五品侍卫发放俸禄。”景徽帝说完转身就走,脚步略急,生怕多留一会又多受一分气。 恭送出老远,直到看不见景徽帝的身影,陈子善两人才面露欢喜。 “裴六,爷当初说得好吧?瞧,这不就名正言顺了吗?大小也算个官职呢。”陈子善得意。 裴延初还是上下打量了眼他,“侍卫这身份实在和你这身材不符啊。” “呵!你嫉妒我是队里福利担当你就直说。”陈子善拍拍身上的肥肉。 公主可是看上他胖才收他入队的,福利担当这话就是从公主那学来的,就是待在鬼山忙进忙出这几个月都掉肉了。 “不服就打一架?”裴延初提议。 “打就打!” 陈子善朝裴延初冲过去,公主教归哥儿武功的时候他可没少学,怎么把人放倒,怎么直取要害。 但是他用的却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那就是用他这身胖肉获得压倒性胜利。 “陈胖子,还真把自己的胖当武器了!”裴延初原本已经挪动打算避开的脚尖又收回来,用手做了下阻挡,让陈子善压了个正着。 要是避开,这胖子虽然一身肉,砸下来恐怕也得躺几日。 不远处,楚攸宁看这一幕,扭头跟沈无咎说,“他们精力可真好。” 沈无咎看向他媳妇,不知道为何,他觉得他精力也很好,想绕着山跑的那种,还有股火往下腹蹿,越看他媳妇这火就烧得越旺。 他赶紧移开视线,怀疑自己身体出问题了。不然他媳妇再甜美,他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克制不住想入非非。 …… 这一日,吃了鸡的人发现精神头特别足,也有晚膳才吃的夜里奋战好几回,有许久没这么尽兴过的大臣们就怀疑到鸡上面去了。 同时怀疑的还有沈无咎,他不敢跟媳妇待一屋,怕媳妇看出来又要上手,到时他可控制不住。 他硬是拉着裴延初操练到半夜,精力消得差不多了才去冲了桶冷水澡,换上干净的里衣回屋。 屋里,公主早就睡得香甜,经过几个月也早就习惯他的靠近,不会再因他的靠近而对他出手。 他小心翼翼地躺下,刚躺下,公主就主动滚进他怀里,腿也横到他身上,活像是怕他逃了。 沈无咎抱着他家娇软的小媳妇心里无比满足。 …… 陈府 陈子善特地拎了只鸡回来炖给他媳妇吃,上次他回来后就把后院的妾侍通房全都遣散了,也跟他媳妇说想和离可以和离,反正她再跟着他,他也没法给她一个孩子,而且他已经打定主意往后就跟在公主身边混了,这个家会很少回来,如果和离了更没有回来的必要。 最后也不知他媳妇怎么想的,也没提和离,过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倒是对他没有过去那样整日出口讽刺了。 陈子善想得简单,既然他媳妇不愿和离,那就是还乐意和他过下去的意思。 这不,今日见公主养的鸡这么美味,他就求得公主的同意抓了只回来,抓的还是那批用种蛋孵出来的,他想让他媳妇也尝尝公主养出来的鸡,就算味道与其他鸡一样,这份殊荣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结果,吃了鸡后,他和他媳妇如同干柴遇热火,仿佛回到刚成婚那会,勇猛得不得了。 自从他媳妇给他纳妾来证明无法生孩子不是她的原因后,两人就没再同过房了,这一夜可算是冰释前嫌。 事后,陈子善还拥着他媳妇,把陛下亲自提拔他成了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媳妇听,好叫他媳妇知道,往后他也是有官职的人了,说出去她也能算上是个官太太了。 * 第二天一早,鬼山入口处等了好些人,都是一些大臣家的小厮,最开始来的人不大好意思,遮遮掩掩说是代表他们家老爷来多谢公主赏鸡的,等人多了就都知道大家为什么而来了。 “听说了吗?攸宁公主养的鸡能让人快活似神仙。” “我家老爷都很少踏入后院了,昨日硬是奋战到半夜。” 那么多高矮胖瘦的小厮中有一个穿着青袍的瘦弱男子,他的眼圈周围还是青黑的,看起来不大像是做小厮的。 这人正是昨日喝了鸡汤精神振奋的举子,他家境也不算好,父亲虽然在书馆坐馆,但也只勉强够供他读书,母亲平时都是出去帮人浆洗衣物等杂事赚几个铜板,昨日那只鸡父母舍不得吃,特地留给他晚膳吃,他推只喝汤,把肉都给父母吃。 吃完后他的精神头一直亢奋到他看了一整夜的书,而且以往记忆力不大好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他问过父母,父母也说精神头好了不少,这才确定这样的奇效出在鸡身上。 他担心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便跟母亲打听这鸡的来历。听闻这是捡来的,不由得一阵失望,好在他听到攸宁公主送鸡的事,又听母亲说是在陈府后巷捡到的鸡,为此他还特地出门打听鸡的来历。 得知鸡的来历后,为了明年能考中进士,他也就跟着出城到鬼山问问看,想着攸宁公主的鸡也是她底下的人负责养的,他若是提出要买的话兴许能买到,哪知道有那么多人和他一样是来买鸡的。 于是,楚攸宁吃完早餐就得知好些大臣家的小厮来买鸡。 她懵了会,“我父皇还给我的鸡打广告了?” 张嬷嬷用怪异的眼神看她,“公主,难道昨夜驸马没对您做些什么吗?” “没有啊?他说养伤那么久,握剑的手都生疏了需要好好练练,所以昨晚他又出去练剑了,我没等他就睡了。” 她本来还想跟沈无咎对打的,就这几个月里,她跟沈无咎对打过几次,古人的内力还是有点靠谱的,要不是她力气大,再用上精神力做辅助都打不过。 所以,沈无咎能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不只是靠太启剑,还有本身身手过硬。 张嬷嬷: ……驸马真能忍。 楚攸宁歪头,“难道嬷嬷认为他该对我做什么吗?可是沈无咎说这还在孝期,我们该避讳着些。他言出必行,说不做就不做。” 张嬷嬷心下感恩驸马这份心意。如果公主还是原来的公主守足孝是应该,眼前这个守是情分,不守谁也怪不了她,何况若是原来的公主只怕也不会守。 楚攸宁又看了眼她的小笼包,“我怀疑他还是嫌我小。” 张嬷嬷被她这孩子气的行为逗笑,“公主,自古孝道大于天,驸马也是将您放心上了才如此有心,您可别怪他了。” 驸马都二十往上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还愿意与公主一块全了这孝道,实属难得。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哪怕知道这不是她女儿也会感到欣慰吧? 公主这么精力旺盛的性子,皇后娘娘若是还活着必然也会喜欢的。 楚攸宁点点头,“对了,鸡怎么了?嬷嬷为什么问沈无咎昨晚对我做什么?” 张嬷嬷表情有些难为情,“公主,外头来的人里,十个有九个说您送出去的鸡能让人快活似神仙。” 楚攸宁张大嘴,“嬷嬷是说,我的鸡有壮阳效果?” 张嬷嬷已经习惯她家公主说话有多直白,也跟着道,“十个里有九个是壮阳,还有一个听说原本读书怎么也读不进去,吃了公主的鸡头脑也清明了,书也读得进去了,这才想要再买一只。” 楚攸宁傻眼,她只是想养一批美味点的鸡来付给老虎它们当工资,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果。 因为她本身就有精神力,所以吃不出这样的效果,顶多只觉得这鸡比她之前吃过的更好吃。 楚攸宁猜,大概是因为她整天用精神力控制那些鸡,多多少少也有些残留在鸡的体内,然后吃了能得到短暂的神经刺激?但是壮阳功效又是怎么回事?传说中的精虫上脑吗? 不管怎样,这是个意外收获。 她忽然想起奶团子,“小四也吃了蛋羹,没出什么事吧?” 张嬷嬷欣慰,“公主放心,殿下一样吃得好睡得香,想来鸡蛋效力不大。” 奶团子没什么反应她就放心了,扭头交代风儿,“去问问奚音咱还有多少只鸡。” 自从她决定养鸡开始,奚音就请缨负责鸡这一块的饲养,如今下蛋的鸡不多,也是奚音负责捡的。 张嬷嬷说这是个好姑娘,怕大家误会她居心叵测,她就一直主动把累的脏的活揽在手里,就跟好好的将军府不待,非要来鬼山一个道理。 风儿领命去了,没一会就脚步匆匆地回来,脸色有些不大对。 “公主,奚音不见了。” …… 与此同时,沈无咎这边得到消息,他派去越国查当年那个皇子的人,在刚离开越国没多久就被暗杀了,和当年暗杀三哥一样。 这更能证明当年三哥遭遇暗杀是为了掩盖什么,而这次的暗杀除了灭口外,可能还威胁他不许再查下去。 越是灭口就越是证明能揭开一切真相就在越国,就在当年那个皇子身上。 他让去绥国查的人也已经传回消息,当年越国皇子被派去绥国谈的就是让绥国攻打庆国一事,后来那越国皇子自以为只要他摆出越国皇子的身份就没人敢动他,大摇大摆进入庆国的边城玩,结果碰上奚音便起了色心,把人往暗巷里拖,被到城里给孩子买生辰礼物的大哥碰见。 作为沈家军,怎能容许有人在他们守护的城池里欺男霸女,所以大哥毫不犹豫出手了,也失手把人杀了。 沈无咎本来打算等拿到确切的消息再把这事上报的,如今只能直接跟陛下说了,无论陛下信不信,他都要亲去越国一趟。 沈无咎正打算动身回京面圣,程安脸色凝重走进来。 “主子,奚音不见了。” 沈无咎的神色瞬间凝住。 是巧合,还是奚音还隐瞒了些什么? “找过了吗?”沈无咎大步往外走。 “四周都找过了,公主已经亲自去找。” …… 确认奚音不见后,楚攸宁直接骑上老虎展开精神力去找,陈子善他们也跟在身后跑。 陈子善本来是带着饕餮楼的糕点来给公主吃的,还迫切想跟大伙分享他和媳妇和好如初的好消息,结果到了鬼山就听说奚音失踪了。 大家从来没见过公主这样沉重肃穆的神色,哪怕是面对越国人,哪怕提刀上户部,哪怕连陛下发怒她都漫不经心的。此时此刻,真的认真起来一张娇憨俏丽的脸有种可怕的肃杀之气,站在她身边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没一会儿,一行人穿过迷雾林,停在迷雾后的悬崖之上。 太阳当头,又逢秋季干燥,迷雾林这边最近都没什么雾,他们直接到达悬崖边。 陈子善几个到的时候气喘吁吁,等看到公主站在悬崖边上,脸色阴沉,他们下意识屏息,不敢喘得太大声。 “公主,奚音她……”陈子善往悬崖下望了眼,不敢问出口。 “她在下面。”楚攸宁握紧拳头,早就收敛自如的杀气全数外放。 “公主。”沈无咎赶到,见她神情不对,赶紧握住她的手,用了点力气才让她松开,白嫩的掌心里已经留下指甲印。 看公主的状态,以及大家的神色,沈无咎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他让程安带人下去把尸体带上来。 程安带着人很快就把奚音的尸体带上来了,口鼻有被捂过的痕迹,是被拧了脖子而死,其他的伤是被抛下山崖所致,看起来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沈无咎,我没保护好自己的队友。”楚攸宁盯着奚音的尸体,神情愧疚。 沈无咎轻轻拥住她,“不怪公主,公主不可能无时无刻都盯着。” 楚攸宁抬起头,眼里满是自责,“可这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出的事。” 她还记得奚音说想活着看越国亡国,张嬷嬷说她为了避嫌才请求到鬼山来的。她都自卑到躲到鬼山里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公主无需自责,她的死也许是因为我。我刚得到消息,派去越国调查当年事的人已经被杀了。奚音在越国多年,或许知道些什么导致被灭口。”沈无咎知道她把跟在她身边的人当做一个队伍,只要是队里的人她都会护着,他不愿她自责,不管是不是都往这方面上说。 “灭口……”楚攸宁呢喃这俩个字,问沈无咎,“能看出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应是昨日申时一刻。”亲自验过尸的程安回答。 “也就是说,是我父皇离开的那段时间。”楚攸宁的眼神越来越冷。 沈无咎没想到公主会怀疑到景徽帝身上,在他看来,景徽帝没有要杀奚音的动机,唯一的可能就是觉得奚音是越国人带来的,怕她是细作直接把人给杀了以绝后患。 可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公主的性子,她的人,她的东西轻易碰不得,怎会如此草率? 要说陛下因为怕奚音说出什么而杀奚音灭口,也不可能,除非,陛下与越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无咎突然想起公主说过秦阁老就是用一封信来威胁陛下,让陛下不敢办他,而那封信秦阁老声称是越国豫王离开前给他的,之后信意外被公主拿到手,陛下用茶水毁了之后,立即下令殿外斩杀秦阁老,就像是急着灭口,就连秦阁老身边的那个小厮也急着让禁军抓回去。 他后来让人打听,那小厮也被当秦家人处决了。 曾经朦胧浮现脑海中的怀疑在此刻无比清晰,有没有可能,与越国有勾结的是陛下,他们庆国的皇帝? 楚攸宁见沈无咎面露不敢置信,便说,“有外人进鬼山我不可能不知道。昨日只有我父皇,还有他的暗卫来过。” 景徽帝身边有暗卫,她从第一次带着奶团子去见景徽帝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那时候她的精神力没法用,探测不出他们的位置,只隐约知道暗处有人。 昨日景徽帝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有两个暗卫藏在暗处,她精神力一扫就知道他们藏在哪,还看到他们对着她做出来美食咽口水。 “那公主打算如何做?”沈无咎回神,不敢细想那个可能性。这会他也不会觉得景徽帝是无辜的了。 “进宫问问就知道了。”楚攸宁说完直接骑上老虎往山外跑。 第 61 章 第 61 章 沈无咎没料到她说做就做, 连忙追上去。 鬼山外还有好些人在等着想要买鸡,突然感觉到地下震动, 仿佛猛兽出山, 一个个吓得退开老远。 很快,从通道里钻出来的老虎证明他们感受到的震动不是错觉。 原本以为人骑老虎只会出现在戏文里,没想到现实中真的有人能驯化老虎。 这猛虎高壮如牛, 像一座小山移动, 站起来足有一人高,骑在它背上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生得白嫩贵气, 身上穿戴无不精致, 单看脸的话, 看起来纯良无害, 但是她此时的神情很不好惹。 楚攸宁也不用老虎趴下, 直接从背上跳下来,让它回山里,就近牵了匹马丢下一句“用鸡换”就往京城疾奔。 等到老虎回归山里, 等到楚攸宁策马的身影远去, 众人才反应过来, 那是攸宁公主! “居然是攸宁公主!” “攸宁公主还可以驯化老虎!” “早知道我就大着胆子上前求公主赐鸡了。” “我也是, 那匹马是谁的, 也太幸运了。” 巧了,那匹马正是书生骑来的, 君子六艺有射御二项, 他父亲特地花了大价给他买的, 这马也算是他家最值钱的一样了,不过比起能换一只可以让他读得进去书的鸡来说, 这马就不算什么了。 鬼山的入口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为了出行方便,也为了守住入口,绕过鬼山入口后,外边的官道就建了个马厩,路过的人都当那是茶馆,如今也快成驿站了。 而为方便主子想用马就立马能用到,白日都是将马拴在外头的,沈无咎解了绳子翻身上马就能走。 …… 京城除了边关急报外已经许久没见有人当街策马狂奔了,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楼上茶馆酒楼的人也忍不住探出头往窗外看,想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这时候能坐在茶馆酒楼闲喝茶的人多是京中整日没事干的公子哥,所以,他们看到马上的身影,认出是谁后,一个个吓得缩了回去。 攸宁公主进京了!攸宁公主居然进京了! 天知道大臣们知道攸宁公主长住鬼山后有多兴奋,只要公主不在城里,他们就不用每日活得提心吊胆。 这会攸宁公主进京,而且杀气腾腾的样子,也不知道谁这么找死,敢惹上攸宁公主。 马狂奔而过的时候,差点没撞到路边又在醉生梦死的楚赢彧,他拎着酒坛子醉醺醺地望着皇宫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回又不知道谁倒霉了。 秦阁老倒下的时候他并不意外,最开始他们可是联手想要沈无咎的命,甚至整个沈家。只是没想到下场会那般惨烈。 连历经两代帝王的秦阁老都落得如此下场,他因为是皇帝的儿子,所以只被贬为庶民,要不然下场只会更惨吧? “果真是个祸害!”楚赢彧嗤笑了声,又昂头喝了口酒,摇摇晃晃往前走。 …… “让开!” 到了宫门口,楚攸宁连马都没下,直接用马鞭挥出一条路,骑着马进了宫门。 沈无咎追过来刚好看到媳妇骑马进宫,他倒是也想跟着骑进去,可惜他还有理智。 他翻身下马,大步往宫门冲,经过宫门禁军的时候只匆匆撂下一句话,“跟媳妇闹别扭了,媳妇吵着回娘家。” 宫门禁军:…… 敢情把公主惹得杀气腾腾的人是您啊,可皇宫是夫妻吵架就可以回来的地方吗? 景徽帝昨夜和美人共度春霄,不知为何总觉得昨夜的他较之以往更勇猛,于是一下朝,就叫来美人温存正好放松一下,听说楚攸宁骑马闯入宫,他忙推开怀里的美人,惊得站起来。 “沈无咎出事了?不会是伤势复发吧?快传太医!” 他闺女如今除了粮食外最在乎沈无咎,只有沈无咎才能让他那莽闺女这么紧张着急,不顾一切骑马闯皇宫。 那美人一听是攸宁公主,刚要出口的嘤嘤立马咽回去,并且很识趣地告退。 曾经盛宠多年的昭贵妃如今还在冷宫里艰难度日呢,她可不敢触这霉头。 楚攸宁下马登上阶陛的时候,顺手拔了守在阶陛前的一个禁军的刀,拖着拾级而上,刀尖刮在地面弄出刺耳瘆人的声音。 今日的公主穿着月白色窄袖对襟襦裙,头上盘了个高发髻,用小珍珠点缀,看起来俏皮又不失飘逸,只是这么个俏丽精致的小姑娘此时拖着三尺大刀杀气腾腾的模样,实在叫人退避三舍。 大家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公主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是要弑君吗? 今日当职的正好是周尧,他暗啐自己倒霉,又碰上攸宁公主搞事。 他赶紧带着一队禁军上前阻拦,边拦边退。 “请公主止步!” “让开!”楚攸宁抬眼,娇声一喝,刀一挥,充分展现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禁军自然也不会傻得往刀口上撞,就公主那力气,能把人砍成两半,再说陛下没发话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 景徽帝走出来看到的就是他闺女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心里咯噔一跳。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驸马出事而着急的样子,倒像是来弑君的。 “攸宁,你这是在做什么!”景徽帝怒问。 还剩五个台阶,楚攸宁站定,用刀指向他,向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格外冰冷,“奚音是你杀的?” 景徽帝蒙了下,扭头问刘正,“奚音是谁?” 刘正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摇头,“奴才也不知,还请公主明示。” “就是我从越国人手里抢回来的那个女人,她叫奚音,在鬼山帮我养鸡。” 景徽帝听到是从越国人手里抢下的那个,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负在背后的手暗暗攥起。 “陛下,是昨日在鸡窝里捡鸡蛋的那位妇人。”刘正以为景徽帝还是没想起来。 景徽帝自然想到了,难怪他看那妇人哪怕裙布荆钗也掩不住风情,原来是越国带来的女人。 本来还想骂楚攸宁把个越国女人收在身边也不怕是细作,又想到她把人打发去养鸡,就算是细作,也是那细作更可怜。 “就为了这么个可能是越国细作的人,你提刀来杀你爹?!”景徽帝沉下脸,是真的动怒了。 “什么越国细作,她本来就是庆国人,被人卖去越国!从我收下她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人!我的人,绝不能无缘无故被杀死!” 在丧尸越来越强大的末世,她护不住自己的队员也就算了,在这个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危险的世界,她还护不住自己的人,还是在自己地盘上出了事,简直没法原谅! 她不允许她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景徽帝看她是认真的,神色也冷了,“你如何证明是朕杀的?证据呢?” “把你昨天带去鬼山的暗卫叫出来,我问问就知道。”楚攸宁胸有成竹。 景徽帝背后的手攥得更紧了,他是知道他闺女有点邪门的,说不定身边真跟着个祖宗。祖宗显灵,真言现。 景徽帝给刘正使了个眼色。 刘正跟随景徽帝这么多年,哪里还能不懂,这人真是暗卫杀的。 他心里打颤,微微点头,转身尖声命令,“昨日跟陛下去鬼山的暗一暗三出来。” 很快,两个暗卫,一个从死角处现身,一个从殿内走出,长相是扔到人群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样。 楚攸宁仔细辨认了眼,摇头,刀尖指向暗三,“不是他。” 景徽帝心里一紧,他闺女居然还能辨认得出真假! “朕的暗卫你还能见过不成?说破天去也是他们两个!”对他闺女就得死活不认。 楚攸宁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那我问您也行。” 景徽帝不由得倒退一步。 “公主!”沈无咎赶过来就听到这话,赶紧喊了声,大步登阶。 景徽帝看到沈无咎来了,身心皆是一松。总觉得他闺女的“问”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沈无咎跑上来,也顾不上行不行礼了,他压下楚攸宁的刀,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肃着脸对她微微摇头,“不可。” “这是最快能了解到真相的办法。”楚攸宁难得倔强。 沈无咎把她揽到身前,低头在她耳边耐心温柔地哄,“我知道公主很厉害,但是这事不能做,一旦做了,你与陛下的父女情分就没了。” “谁稀罕。”楚攸宁嘟囔。 她知道,一旦她用精神力控制景徽帝,景徽帝事后不可能心里没有疙瘩,不可能不防着她,甚至把她当异类,到时候就不是一个祖宗显灵能说得过去的了。 “可是公主能肯定是陛下做的吗?”沈无咎问。 楚攸宁摇头,不确定,所以才要问,但是又不能那样问,烦死了! 尽管沈无咎也希望能从景徽帝口中问出真相,但公主犹豫代表她其实内心也不想跟陛下闹翻,如果这事会让他媳妇心中留下疙瘩,他宁可自己查。 事情已经浮出水面,总能查到的。倘若真查出来他父兄的死与陛下有关,到时候他再做什么,对公主也问心无愧。 楚攸宁从他怀里退出,目光凌厉地逼向景徽帝,“您敢拿您的皇位保证奚音不是您杀的吗?” “放肆!”景徽帝怒喝。 “我放五放六!”楚攸宁把刀尖修往地上一戳,气势大开。 公主这话一出,现场恍若静止。 大家想笑又不能,只能死死憋着。这么严肃的时刻,不能笑! 景徽帝好不容易起来的气势又被戳破了。 放五放六?他要不要接个放七放八给她听听看有多好笑? 景徽帝怒而拂袖,神情坦荡,“本来就不是朕杀的,朕凭什么拿皇位保证?” “不保证就把那个暗卫交出来,不交我自己进去找。”楚攸宁说着提刀继续往上走。 “把公主给朕拦下!”景徽帝急声喊。 周尧赶紧带人上前阻拦。 楚攸宁举刀直接对着他们拔出的刀横推过去,脚下也没闲着,强大的力气使得那些禁军如同被巨浪冲翻倒地。 沈无咎见楚攸宁动手,自然也不能干看着,拦住往上冲的禁军。 “混账东西,朕让暗三出来,你不是暗三你出来做什么?光这个,朕就可以让他以死谢罪!”景徽帝狠狠一脚踹上那个叫暗三的暗卫,说到“以死谢罪”的时候语气加重。 沈无咎听到这话意识到不妙。 果然,下一刻,大殿内飞出一道黑影,迎上楚攸宁的刀。 楚攸宁一直用精神力锁定他呢,见人出来,轻巧侧身避开他这毫无杀伤力的攻击,手扣住他的手晚,将他往地上一扯,抬脚踹飞出去。 那暗卫从上往下滚落到阶陛下,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沈无咎脸色一变,提气飞身而下,只是,来不及了。 “陛下,属下有罪!” 那暗卫喊完就拔刀自刎,沈无咎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刀还是楚攸宁教军器局打的刺刀,已经给暗卫配备上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楚攸宁完全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死了。尤其是那刀,让她有种自己坑自己的感觉,虽然没这刀,也还会有别的刀,但就是不爽。 沈无咎回头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景徽帝,他可以肯定这个暗卫是听了景徽帝那句“以死谢罪”之后,才借由对公主出手而自尽的。 从秦阁老,到奚音,再到这个暗卫……陛下都是急着灭口,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楚攸宁眯起眼看向景徽帝,“是您要他自杀的?” “朕何时让他自杀了?”景徽帝打死不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这时候倒是知道这话了,那你还敢顶撞朕。” “我是跟您说道理。” “歪理!” 楚攸宁话锋一转,“所以,您为什么要杀奚音?” “朕没杀,是那暗卫自作主张!”景徽帝看向那个已经气绝身亡了的暗卫,脸色阴沉,“既然是朕的暗卫出了差错,待朕查清楚再给你个交代。” 楚攸宁讽刺道,“您连自己的暗卫都分不清谁是谁,指望您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你是不是不把朕气死就不甘心?”要不是知道他闺女嫌弃他这皇位嫌弃得要死,他都要怀疑她是想气死他,好继承他的皇位了。 楚攸宁不服,“您自己气性大怪谁?做为皇帝不能只听好话!” 景徽帝:…… 楚攸宁也知道想让景徽帝承认不可能,他分明是有意隐瞒什么,除非动用精神力。可是沈无咎说得对,一旦用了就等于翻脸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能这样顶撞景徽帝也有景徽帝纵容的成分在。 沈无咎上前按了按楚攸宁的肩膀,目光直直看向景徽帝,“陛下,臣有事要禀。” 景徽帝见沈无咎这架势,直觉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比他闺女还难搞。 “回殿上说。”他拂袖转身回殿。 楚攸宁正要跟着进殿,看到刘正盯着她手上的刀,这才想起刀还没还。她回头扫了眼,精准在一群禁军里找到刀的主人,噔噔噔跑过去把刀还给他,“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刚要受宠若惊的禁军听到这话只想把刀给扔了,他一点也不想再借。 刚迈入大殿的景徽帝听到她这话更气了,忍不住回身,“怎么的?你还想再提刀逼宫?” “那叫什么逼宫,我那是替父皇您试试这些禁军的身手,要知道他们可是负责保护您的安全,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还指望他们抵挡刺客呢。”楚攸宁双手背后,跟着迈入大殿。 禁军们:不!您一点也不弱,求您别谦虚! 到了大殿上,景徽帝坐回御案后,看向沈无咎,“说吧。” 沈无咎拱手行了一礼,直起身,“景徽九年,越国一皇子任命前往绥国命绥国攻打庆国一事,途经庸城,自诩越国皇子身份无人敢伤他,只带一奴仆入城游玩,后遇奚音欲要强占,被臣的大哥碰见,失手杀之。一个月后,绥国开始大举进攻,臣的父亲与大哥战死在那场战事里。“ 沈无咎神色平静地娓娓道来当年真相,可越是平静越能听出他心里的不平静来。 他从一开始就盯着景徽帝看,想从表情变化看出景徽帝是否知情,也不管直视圣颜是否不妥了。 或许当皇帝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他看不出什么来。 景徽帝御案下的手早已悄然握紧,不过怒也是真怒,“越国竟与绥国早就勾结在一起!” 沈无咎的重点并不是这个,他神情沈肃,“陛下,臣一直好奇臣的父兄为何会战死在那场战事里。论战斗力,沈家军比绥军强,论兵法,我父亲自镇守边关开始就没丢失过半座城,过去比那场战更惨烈的不是没有,为何偏偏就在这场仗中战死了?陛下可知是何原因?” 景徽帝看着他,半响,干巴巴地安慰,“沈无咎,你要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沈无咎垂眸,“陛下,臣就那场战事在沙盘上做了无数次推演,不管如何推演,臣的父兄都不可能落到战死的地步,除非……”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出鞘的利剑,“君要他们战死。” 楚攸宁瞪大眼,所以,导致沈家几位嫂嫂守寡的人居然,可能是这个昏君?! 景徽帝脸色一沉,怒然拍案,“沈无咎,谁给你的胆子敢质问朕!朕没事要自己的将士打败仗?图什么?图你沈家军的兵权吗?要想收回兵权,朕有的是法子,你见朕动过你兵权吗?” “您就说有没有干这事吧?要真干了这事还让人后代子孙为您守国门,那您得多损呐!”楚攸宁直言。 “楚元熹,你给朕闭嘴!”景徽帝怒吼。 “楚元熹是谁?不认识。”楚攸宁说着还四下张望了下,可把景徽帝气的。 这逆女,为了顶撞他,连名字都不要了。 沈无咎对楚攸宁微微摇头,楚攸宁立即乖乖闭上嘴。 景徽帝:……心更塞了。 沈无咎对楚攸宁勉强笑了笑,重新看向景徽帝,目露坚决,“臣今日在此只要陛下一个答复,臣几个父兄的死是否与陛下有关?” 既然杀奚音的事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那就从他父兄的事情上要个肯定的答复,他才好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反了你!还真以为朕会像纵容攸宁那般纵容你吗?就凭你这话朕就可以治你死罪!“景徽帝指着沈无咎,龙颜大怒。 “你要真敢治罪,那你就是心虚!”楚攸宁也大声吼回去。 景徽帝:…… 他忍了又忍才没开口让人把她叉出去。 沈无咎抬手捏了捏公主的手,看向景徽帝的眼神没有半点退缩,“即便臣没有尚公主,臣也是一样的问法!” “呵!你是可以慷慨就义了,你沈家的几位寡嫂、侄子侄女都不管了?”景徽帝嗤笑。 “沈家人可以因为不敌敌军而战死沙场,但不能死于阴私!沈家上下,但求死个明白!”沈无咎斩钉截铁,态度决绝。 “沈家又没错,要死也是害死沈家男儿的人死。”楚攸宁力顶。 景徽帝听这话就心梗,“要真是朕做的,你还想杀了朕不成?” “那真是您做的吗?”楚攸宁反问。 “朕没有!”景徽帝被激得脱口而出。 楚攸宁放心了,把沈无咎拉起来,“行了,不是他做的,我这双眼不会看错。” 沈无咎自是相信公主的能力,但他还是心有存疑,以陛下方才暗示那暗卫自尽的样子不像是无关,他很肯定这里面隐藏了什么。 见沈无咎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楚攸宁拍胸脯保证,“要是最后证明咱父亲和大哥他们都是他害死的,我帮你。” 她可是个有担当的队长。 景徽险些怒急攻心,“你个逆女!” 还咱父亲……她亲爹在这呢! 楚攸宁用力瞪回去,“不是您做的,您怕什么!” 景徽帝噎了下,“……朕见不得你为个男人弑父不行?” “我这是为您做担保!如果担保出错我自然得承担责任。”楚攸宁认为她没错。 景徽帝:…… 他就是宠了这么个玩意,为男人要自个爹的命。 楚攸宁代入景徽帝的身份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过分,她眨眨眼,软下声音安慰,“只要不是您做的,这事就不存在。” 这事是不是他做的问题吗?而是她为了男人要对付自己的亲爹! “那么,臣换个问法。”沈无咎直直看向景徽帝,“还请陛下告诉臣,我父兄他们是否死得其所!” 景徽帝见他如此执着,冷冷盯着他看了半响,长叹一声,“沈家满门皆是忠臣良将,你父兄……死得忠烈!” 沈无咎心里并没有得到安慰,陛下承认父兄死得忠烈,却不是死得其所。 试问,死在战场上的人,哪个不忠烈? “报!” 殿外忽然传来长长的急报声,由远而近。 第 62 章 第 62 章 这样的声音也只有边关急报才会有! 景徽帝神情一肃, 立即从御案后站起来。 这时候,沈无咎也顾不上再纠结私人恩怨, 回身看向殿门, 仿佛在等一场宣判。 为了不耽误军情,边关急报不需要层层查验身份,可以直达御前。 “报!” 那声音的主人冲进殿内, 头盔下的脸已经瘦得脱相, 嘴唇干裂,浑身上下沾满灰尘。 他跪在御前, 呈上一封急报, 声音有些嘶哑, “陛下, 雍和关八百里急报!” 都不用刘正呈递, 景徽帝亲自上前过来看。雍和关这时候来的急报八成是越国宣战, 早前就听说越国似在蠢蠢欲动。 沈无咎和楚攸宁站在一块,拧眉等景徽帝看完急报。 “欺人太甚!”景徽帝看完这封急报,脸色铁青。 他将折子递给沈无咎, “你看看吧。” 沈无咎接过来, 越看神色越冷。上面写的是越国五万大军压境, 以他们庆国杀了越国使臣和两个世子, 事先违背条约为由, 用火药武器开战。 当初在鬼山之外的不远处发现越国使臣和越国世子的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猜到那豫王回去会这么说。越国一直仗着火药武器称霸天下, 庆国压根不需要花时间去证明人不是他们杀的, 反正只要死在庆国地界, 越国都把账算在庆国头上。 当时朝臣们不知道他们庆国已经做出火药,早朝的时候还问要不要去国书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沈无咎仿佛能从这信上看到越国嚣张得意的嘴脸, 看到被庆国将士被火药武器支配的恐惧。 这时候,在家国大义面前,再大的个人恩怨也只能放下。 同时,他也知道这是唯一可以请命去雍和关的机会。 沈无咎看了眼楚攸宁,毅然跪地,“臣自请前往雍和关退敌!” 景徽帝一怔,看着他无比坚定的表情,与当年来请命去镇守边关的画面重叠。 他伸手拿回急报的折子,手指在上头摩挲,“非去不可?” 这话问的好似含有另一层深意。沈无咎没有往深了想,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更加坚定。 “非去不可,还请陛下恩准!” 景徽帝沉默半响,叹息一声,背过身去,摆手,“那就去吧,那里也许有你要找的答案。” 沈无咎愕然抬头,陛下这是何意? 所以,陛下昨日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去雍和关,是怕他知道什么?结果出了奚音这事,发现藏不住了只能让他自己去找答案? 楚攸宁皱眉,“父皇,您知道什么就直说,又不是玩闯关游戏。” “朕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景徽帝愤而回头,破罐破摔。 楚攸宁还想再怼,沈无咎拉住她,肯定地看向景徽帝,“公主,陛下许是有难言之隐。” 至于是什么让一个皇帝都无法宣之于口的真相,他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了。 “行,他不说,我们就自己去找!要是真跟他有关,他这个皇帝也别做了。”楚攸宁一脚踹在一旁的柱子上,在上面留下一个凹进去的脚印。 景徽帝:……还当面威胁上了,瞧把她能的! “朕已经召朝臣前来议事,你们也一起。”景徽帝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个人,大有破釜沉舟的气势。 …… 越国要攻打庆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很快传遍整个京城大街小巷,一时人心惶惶。 时隔几十年,越国再次攻打庆国,这次看来不像是割让城池就能善了的样子,随时有面临灭国的危险,一旦越国打进来,直捣京师是肯定的,到时候在京城的人还能好吗? 于是,大家开始奔走相告准备寻找出路。 金銮大殿上,大臣们被紧急召见,他们到的时候看到沈无咎和楚攸宁也在都愣了下。 有人想说公主不适合站在这里参与议事,但是看看四周,大家都低着头假装看不见的样子,只能忍了。 能在官场上混的,谁不是人精。陛下都能赐公主监察百官之权了,让她参与议政不是正常吗?只是公主,咱能尊重一下这个金銮殿吗?别再往您那荷包掏零嘴了。 人到齐了,楚攸宁也刚好吃完一块果脯解馋。 “越国已经调动五万兵马压境,要求庆国要么签署附庸条约,要么割让五座城池,大家对此有何看法?”景徽帝让刘正把边关急报传阅下去。 大臣们原本还想着四国有言在先,在非他国自主挑起战端的情况下,越国不得使用火药武器,等看完急报,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随意开口。 “陛下,臣以为应当慎重考虑,越国有火药武器,哪怕只有五万兵马,我庆国三十万大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一内阁大臣道。 “臣附议!” “陛下,莫要让当年元康之战重演。” 景徽帝看着这些一听到火药武器就闻风丧胆的臣子,心里感到悲哀,怒其不争。 “敌军五万兵马,我军三十万,再从各地调兵遣将,两方兵力相差悬殊,你们甚至连犹豫一下都不曾,就想着投降苟且偷生?这些年来受越国压迫也把你们的骨气给压没了!” 楚攸宁挑挑眉,悄悄对沈无咎说,“我父皇这么看来挺像那么回事。” 沈无咎点头,景徽帝要是没这魄力,他做的那个梦里也不会是亡国的结局了。只是前世为个美人,这一世是越国逼到头上,逼出血性来了,看着倒不单单只是因为有了火药武器有底气。 “陛下息怒!” 大臣们齐刷刷跪下,如此,站在最前头的楚攸宁两个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沈将军,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景徽帝也不叫起,直接点名沈无咎。 沈无咎往中间一站,连声音都带出一丝杀气,“回陛下,臣只有一个字——打!当年越国来势凶猛,庆国无力招架,逼不得已,只能割让城池得以保全。所谓,一步退,步步退,从割让城池到任其挑选公主,再退,便是等于打开国门任越越国人进来烧杀掳掠!” 楚攸宁点头赞同,“才五万,看不起谁呢!” 众臣听了齐齐抬头看向楚攸宁,就好像原本严肃正经的气氛被她这话给冲散了。 这口吻当真是大言不惭! 攸宁公主仗着一身力气及陛下的纵容在京城横着走,让文武百官皆惧,但力气再大还能打得过五万兵马不成?还能把对方扔过来的火药武器扔回去? “瞧瞧沈将军,再瞧瞧你们!连公主一个弱女子都比你们有骨气!”景徽帝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个个缩得跟乌龟似的臣子骂。 臣子们:……有骨气他们认,但是说公主是弱女子他们是万万不敢认的。 景徽帝骂了一通,把之前在他闺女那受的窝囊气也给出了,这才正色下令,“兵部和户部立即回去调动粮草兵器支援,其余人谁愿意前往边关退敌?” “臣愿前往!”一个老将军站出来。 “还有臣!”这次还是武将。 景徽帝心里总算欣慰了不少,他们都还不知道庆国已经做出火药武器,在他们看来,此去必死无疑,却依然义无反顾,虽然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了的老将,但是敢英勇就义就已经难能可贵。 “还有臣!”沈无咎也站出来。 众臣又是一惊,怎么也没料到沈无咎会站出来请命。 沈家一直镇守的是雁回关,如今雁回关还在和绥军打呢,沈无咎竟然抛下雁回关不管,要去守雍和关?不过,最近传回来的战报好像说绥军打得也越来越疲乏了,已有退兵之意。 可是,不是说沈无咎之前的伤再也不能上战场了吗? “还有我!”楚攸宁也站到沈无咎身边,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震得大臣们久久回不了神。 沈无咎也就算了,他们可以理解他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可是公主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也有勇气去战场。 这一刻,大家心里皆是惭愧。就算他们之前如何想把公主弄出京城,但不代表他们愿意把公主推上战场。 而且,连公主都需要亲上战场杀敌了,显得他们这些朝臣更无能,至少,他们是没有那个魄力站出来英勇就义的。 “瞧瞧你们一个个,连一个姑娘家都不如。”景徽帝心中莫名自豪,瞧他闺女把这些人给震惊的。 “臣愿前往尽绵薄之力!”这次是站在最后头的一个文官站出来。 “臣也愿前往!” 有聪明的赶紧道,“臣年事已高,经不了长途跋涉,就不去给边关将士们添乱了,臣愿拿出大半家财三百两助边关将士退敌。” 其余人也赶紧纷纷附和,能出钱的出钱,能出粮的出粮。 “臣亦出三百两。” “臣出三百两。” “臣出两百石粮食。” …… 楚攸宁见这些大臣都在纷纷捐款,满意地点点头,还好不是自私得无可救药。不管是不是做面子,起码真金白银是真的。 景徽帝心里也很满意,这些大臣们难得揣度对了一次圣意,这下粮草也不用愁了。 “朕加封镇国将军沈无咎为兵马大元帅,统率雍和关三十万大军御敌!” 沈无咎郑重地跪下,“臣,领命!” “我呢?”楚攸宁举手。 景徽帝:…… 众臣:…… 一旦公主加入,总觉得画风开始不对。 “你听沈无咎的。”景徽帝很聪明地将她扔给沈无咎管,也只有沈无咎才压得住她。 楚攸宁眨眨眼,她是队长呢,沈无咎才是军师。 “公主,有了头衔就有了责任,要考虑得也多。”沈无咎深知她媳妇不喜欢动脑操心,可以说是很轻易就把人说服了。 楚攸宁一听,觉得有道理,要是给她封个官,她还得自个头疼如何安排,沈无咎这个军师到时候又不在身边。 …… 结束议事,景徽帝踏入他许多年没再踏入过的地方——永寿宫 在成为太后前,他母后就是个小官之女,经由选秀入宫,一开始,曾得到先皇昙花一现的宠爱,幸运生了个皇子,可惜没立住,受尽冷眼,最后又生下他,升至嫔位。 在拜高踩低的深宫里,母子俩都不好过,但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却是最弥足珍贵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 永寿宫因为太后常年礼佛,屋里都有股子檀香。 太后早早坐在殿里等他到来,穿着一身特制的缁衣,走出去都没人知道她是太后。 “你来了。”太后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睁开眼看向景徽帝,声音平和。 曾经相依为命的母子,如今早已生疏得对面无言。 景徽帝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等上茶的嬷嬷退出去,他才看向太后,“难怪您一直礼佛不曾踏出后宫半步也能对外界了若指掌,原来是在朕的身边安插了人,还是他留给您的人。” 太后面无悲喜,“哀家这是以大局为重。” 景徽帝放下刚拿起的茶盏,“大局为重?朕该庆幸朕这些年不爱管朝政,才没让我庆国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您想让朕双手把江山送人,大可直说。” “暗二从来只听哀家的命令,别的作为暗卫该遵守的他都会遵守。” “所以您就命他但凡发现不对就将人灭口?那是攸宁的人。” “她就一个公主,你是皇帝!哀家倒要问问你为何这般纵着她,连大皇子都说贬就贬!”太后平和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大抵因为朕羡慕她吧。一旦放开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不服就揍,多好。”景徽帝看向太后,“曾几何时,朕最想要的也不过是想保护母后您不受欺负。” 太后转着佛珠的动作顿了顿,又飞快转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内心的不平静。 景徽帝的目光掠过那佛珠,嘴角冷勾,“说起大皇子,或许不久之后,他会庆幸朕将他贬为庶民。” 太后的佛珠再也转不下去,“你欲与越国撕破脸?” “撕破脸又如何?就算不撕破脸,对方也照样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走庆国。” 太后脸色微变,“难道你就想亡国了?当初费尽心思坐上的位子,如今你都做了些什么?” 景徽帝看向太后,目光里带着讽刺,“您知道吗?朕曾经有多渴望登上这个位子,后来就有多后悔。” “你一直都在怨哀家。”太后垂眸呢喃。 景徽帝不语,过了会,他起身,“从今日起,朕的身边除了刘正谁也不留,暗卫全派去保护攸宁,那里面若是还有您的人,那就自求多福吧。” “你是在拿自己的安危惩罚哀家!”太后跟着站起来,在他身后喊。 景徽帝脚步一顿,余光往后看,“若真有刺客,朕反而要感谢那刺客了,最好是在攸宁从边关回来之前。” 太后祥和的面容带出几分阴狠,“你就能笃定她还回得来吗?” 景徽帝听了脸色一沉,随后嗤笑,“母后,朕奉劝您别想着牺牲攸宁,就算没有朕派去的暗卫,也没人伤得了她。相反,您的出手可能会让事情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景徽帝已经从昭贵妃等人身上发生的事看出来了,以他闺女那不同寻常的脑子,谁也料不到事情的下一步会怎么发展,反正最后和她做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虽然笃定他闺女不会有事,但景徽帝还是加了一句,“不管她回不回得来,朕都打算结束这荒唐的一切了。” 太后瞠大双目,声音有些颤抖,“你想要做什么?” “做朕早就该做的事。”景徽帝转身往外走,快要走出殿门时又停下来,余光往后看,“母后,您礼了这么多年的佛,您确定佛祖他收吗?” 太后身子微微一晃,手上的佛珠转得飞快,想要以此来平复内心的慌乱,脸上的祥和也渐渐消失。 终于,啪的一声,珠串断了,珠子叮咚落了一地。 * 楚攸宁回到鬼山的时候,鬼山的气氛还很低迷,大家都在等着她归来,鬼山外头来买鸡的人早就被打发走了。 “公主,您不该为一个婢女冲进宫去逼问陛下。”张嬷嬷上前沉着脸训斥。 不是她有偏见,而是为一个婢女惹恼陛下实在不明智。哪怕今日死的是她自己,她也不愿看到公主为她冲撞陛下。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陛下如今是还觉得公主这性子新鲜,闹多了就觉得烦了。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还能不知道陛下的几分性子?就算陛下对皇后算不上隆宠,但是该有的体面都会给,可说翻脸的时候也翻脸无情。 “我的人不能不明不白被杀,就算奚音只是一个婢女。”楚攸宁声音坚定。 张嬷嬷知道她的想法与他们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譬如在尊卑这件事情上就永远说不通。 “那公主可有结果了?” 楚攸宁鼓嘴,“我父皇不愿意说,我觉得就跟沈无咎看小黄书不敢让我知道一样。” 张嬷嬷:……这是什么比方。 “公主不像是就这么算了的性子。” “沈无咎怀疑奚音的死跟他爹和哥哥们的死有关,奚音被父皇的暗卫灭口,也就是等于跟父皇有关,不过他没承认。” 张嬷嬷脸色骤变,她赶紧低下头,不叫公主看到。 娘娘临终前之所以会选择沈家让公主下嫁,好像就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知道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就不会动沈家,因为陛下于沈家有愧! 原来,这愧是因为陛下和驸马父兄的死有关吗? 张嬷嬷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事得捂住,捂得一时是一时,她不敢想像驸马和公主反目成仇的样子。 不对!以公主的性子,她该担心的是公主提刀跟陛下决裂。 “既然陛下不承认那定然不是陛下做的,都说君无戏言,陛下为天下表率总不能敢做不敢当。”张嬷嬷急忙安抚。 “君无戏言不都说着玩的吗?谁信谁傻。”楚攸宁嗤笑一声,“他说不是他,我暂且相信,他说答案就在越国,我和沈无咎就去寻找真相。” 张嬷嬷被这消息震得头昏眼花。 “公主,您去边关,那四殿下呢?”张嬷嬷试图用可爱的四殿下留住她家公主。 楚攸宁皱眉,“要不,带上小四?” 张嬷嬷:……您当这是去游玩的吗?! 见张嬷嬷神情不对,楚攸宁就知道这事行不通,赶紧说,“您带小四回将军府住。” “您不在,四殿下住在将军府名不正言不顺。”张嬷嬷已经对留下她家公主不抱希望了。 “那到时候我带小四进宫找他爹。“楚攸宁果断决定。 “也只能如此了,好在如今宫里经公主您那么一闹,都清净得很。只是,您非去不可?”张嬷嬷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楚攸宁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舍,“要不,您也跟我一块去?” 张嬷嬷:…… 在公主心里,是真的当去游玩的吧?以公主的本事,这么想似乎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奴婢还要照顾四殿下,就不去添乱了。”张嬷嬷赶紧摆手。 “那好吧,我会很快就回来的。”楚攸宁说。 张嬷嬷肃起脸,“公主,不可轻敌!四殿下只有你这个姐姐能依靠了,万不能出什么事。” 楚攸宁乖巧听话,“我听嬷嬷的。” 张嬷嬷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每次她说公主的时候公主从来都是应得比谁都乖,让人不忍心再说下去。 “我先去看看奚音。”楚攸宁肃起脸往停放奚音尸体的地方走去。 …… 奚音已经让人换上干净的衣裳入殓妥当,就等着下葬。 楚攸宁站在棺材前,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女人,想起当初在街上看到她为了活命努力迎合越国人的样子,想起被她带回将军府后努力重新生活的样子。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末世送走队员时的那种无力感。 “我带你回来却没护好你,是我的错。你说想看越国被收拾的那一天,这个很快就实现了。越国谁欺负过你,我会帮你欺负回去。等查到谁杀了你,只要你是无辜的,我也会为你报仇,哪怕那个人是我父皇。” 楚攸宁的话动人心魄,尤其是站在边上的其他人。 天底下有哪个主子会这样仁慈宽厚,还为自己的下人出头。像奚音这样的,放在任何一家,死了也就是死了,何况是公主这里。 可是公主不单单为了奚音闯皇宫逼问当今,还答应为她曾经受过的欺辱出头,奚音要是知道,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 而跟着楚攸宁的风儿她们尤其感动,原来她们这些做婢女的在公主心里是这样的存在,只要是公主的人就不容许别人欺负,哪怕那个人是当今圣上。 这一刻,她们无比庆幸当初被张嬷嬷选中来伺候公主,不然她们一生只能在宫里熬,谨小慎微度日,一个不慎就会被打死,那时候,别说主子帮忙出头了,要她们命的可能就是她们的主子。 沈无咎对奚音还是很感恩的,他不知道如果让奚音在前世梦境里的结局和现在的结局之间选,会选哪一个,但是事情会如此发展谁也预料不到。 不管她是不是有意隐瞒了什么,看在前世她帮沈家收尸立碑,给了沈家人最后一个体面的份上,他愿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那便是让人扶棺回雁回关的庸城,让她落叶归根,回到她一直想要回去的那片土地,与她家人埋葬在一块。 二夫人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想去边关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她直接来找上沈无咎说这事,沈无咎只能想着法子拒绝。 “二嫂,我此行是去雍和关,与雁回关是相反方向,您……” 二夫人摆手,“无妨。我自个去,不会有事的,多带几个家兵就行。也正好顺路将那个奚音送至边关安葬。” “二嫂,这不妥,京城离边关路途遥远……” “老四……”二夫人忽然打断他的话,“你老实告诉我,你二哥……可是找到了?” 第 63 章 第 63 章 二夫人明明害怕知道, 却又故作轻松,“你放心说无妨, 我能承受得住。” 沈无咎对上二夫人倔强的眼神, 知道再也瞒不下去。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有如此沉重过,良久,才从怀里拿出一直贴身带着的玉佩。 二夫人脸色刷白, 死死盯着那块玉佩。 玉佩躺在沈无咎的掌心里, 阳光将上面那个“恙”字折射得清清楚楚。 听说这是父亲在边关打仗时亲自给每个孩子雕刻的玉佩,玉佩上什么字就取什么名。 沈老二还跟她说过, 他的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山河无恙, 也希望他岁岁无恙。 字可以造假, 可是上面的破角造不了假, 他说那是老四小时候顽皮给磕坏的, 老四还天真说让母亲叫人拿针给缝起来。 沈无咎看着二夫人伸出手, 颤抖得迟迟够不到玉佩,他双膝一跪,双手将玉佩呈给二夫人, 声音涩然, “二嫂, 对不住, 我没能将二哥给你和归哥儿带回来。” “你有什么好对不住的, 起来!”二夫人红着眼眶拿走玉佩,直接上手拉他, “你二哥失踪那么多年, 我早就接受他已经死了的可能, 如今不过是被证实了而已。” 她想过沈二会不会像戏文里写的那样,被人救走失忆了, 在哪个小山村里另外娶妻生子,她不知道如若最后真是那样她是否能接受,她只知道,比起真正确认他的死亡,她更愿意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安然无恙。 因为一行人刚从鬼山搬回将军府,二夫人来找沈无咎的时候,楚攸宁也在。 其实,在末世,一个人失踪这么多年,八成就是死了的,所以对沈二的死,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想到沈无咎早就知道却还要苦苦隐瞒,想到归哥儿一直还想着见到他爹,想到二夫人一直想要去边关找人,她的心就变得很沉重。 楚攸宁上前拉起沈无咎,绷着小脸,严肃且认真,“你没错,谁也没错,错的是战争。” 她又看向二夫人,“二嫂,你放心,我和沈无咎就要去打越国了,打完越国就打那啥国,把他们打服打怕,让这个世界再没有战争和炮火,往后,再没有人会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也许在别人听来像是小孩天真的话语,可是了解公主的人,见她坚定的眼神,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公主……” 二夫人假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她狠狠抱住公主,痛哭出声。 别看她总是一副强悍豪爽的样子,可是丈夫失踪杳无音信,她何尝不脆弱?不过是因为沈家只剩下她们三个妇人在支撑,大嫂打小作为宗妇培养,打理中馈是一手,可是被人欺负上门的时候讲究面子,三弟妹是有谋略,但是是个文人,讲究文雅,她再不强悍点把人骂回去,她们就要被指着鼻子骂了。 沈无咎看着突然有了伟大志向的公主,心中的悲伤瞬间被治愈。 巧了,他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如果公主真要去做,那他愿意陪她征战天下。 楚攸宁轻轻拍二夫人的肩膀安抚,“二嫂,你哭吧,哭完咱们继续拥抱阳光。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咱们得努力活久一点,多看几眼。” 人啊,有时候就是受不得安慰,二夫人听她这话,更是放声大哭。 “再不行咱们给归哥儿找个后爹。” 楚攸宁拍拍她的肩膀,还点点头,“我问过二哥了,他同意了的。” 问过二哥了…… 问过了…… 二夫人身子一僵,抬起头来,破涕而笑。 公主真像个小暖炉,会变着法儿温暖人的心。所说的话有时候听起来幼稚,却更能直击人心。 沈无咎好笑地看着他媳妇,有公主在的地方就是艳阳,天大的事在她这里都能变成好的。 “我听公主的。”二夫人捻起袖子轻轻按去眼角泪痕。 “听我的,给归哥儿找后爹吗?”楚攸宁对沈无咎无辜眨眼,二嫂真的听进去了呢。 二夫人忍不住抬手轻打了下她,“我是说,听公主的,哭过之后好好生活,将归哥儿培养成材。” 楚攸宁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我怕二哥晚上来找我。” 二夫人笑着瞪她,“公主不是说问过你二哥了?” “你要是同意找第二春,那肯定就是问过了的。”楚攸宁理直气壮。 二夫人被她的小表情逗乐,“我说不过你这小嘴。” 她转而看向沈无咎,“老四,你跟我说说在哪发现的你二哥,边关我还是要去的,总要迎你二哥回京,葬入祖坟,受祠堂香火供奉。” “二嫂,这原是我的责任。”沈无咎愧疚。 “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几个哥哥虽然没了,但我们也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什么都揽在身上。”二夫人说着揶揄地看了楚攸宁一眼,“当心公主会吃醋。” 沈无咎失笑,看向楚攸宁。他媳妇天生就缺了吃醋那根弦,或者她的强大足以让她少了吃醋这回事。 “醋是酸的,我不爱吃。”楚攸宁澄清,而且还是一种怪异的酸,她才不喜欢。 二夫人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看她皱鼻子的小表情就觉得可爱。 重新回到正题,沈无咎将当初发现二哥的地方说了,之所以犹豫一直没起骸骨回京的原因是因为他当时不能离开战场,二是因为还不知道该如何跟二夫人和归哥儿说。 谁知这一搁置就发生了战场上的事,怕梦里的事情成真更是匆匆赶回京。 “二嫂,等雍和关这边一开战,绥军便会退兵,到时候五弟应该会回京述职,你等他一块回来。”沈无咎认真交代。 二夫人听说绥军会退兵,惊喜不已,“当真?绥军打了这么多年怎会突然想起要退兵了?” “大概是退回去争皇位吧。”沈无咎没说这里面有他的功劳。 只要庆国和越国这边一开战,庆国有武器的事就彻底得到证实,这时候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退兵观望,否则,除非越国也给绥国提供武器,不然就是自取灭亡。 说起来,越国想要灭掉庆国却要绥国连年进攻这点很奇怪,倒像是想要用绥国来向庆国施压,逼庆国求助一样。 二夫人点点头,“那就太好了,沈家军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这绥军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明知道打不过还整日攻打。” “没事,等咱打完越国就轮到咱们打回去了。”楚攸宁是这么打算的,一次性把其他几个国家都打服,谁还敢有战争。 二夫人却觉得她这话在说着玩,也没当真,“那你们忙吧,我下去准备准备。战场上刀剑无眼,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 二夫人一走,沈无咎藏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放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抱了抱楚攸宁,又亲亲她的额头,“我先去京西大营点兵。” 此次奉命出征,圣上让从京西大营点五千兵马护送武器粮草等随行,其中火器是重中之重。 楚攸宁点头,“那我送小四进宫。” 时间紧迫,两人分头行动。 奶团子好像知道马上就要和姐姐分别一样,一直闹着要姐姐。 楚攸宁抱着他,他的小胖胳膊紧紧搂着姐姐的胳膊,趴在肩上怏怏不乐。 张嬷嬷想明日送她家公主出征,所以只让照顾四皇子的人先跟着回宫。 一行人刚出府门,正好遇上还没走的沈无咎。 沈无咎把马鞭给程安拿着,上前接过奶团子。在鬼山的时候,他媳妇闲不住,爱到处跑,这小舅子也是他抱着玩居多,这会要分开倒有些不舍。 奶团子一看是他,也是亲得不行,小奶音漏风地叫唤,“夫……夫……” “乖。”沈无咎摸摸他的小脑袋,“四殿下在家要乖乖听话。” “夫……” “对,听话。等我和你姐姐回来,你大概就能跑能跳了。” “洁洁……” “嗯,等殿下会走了就带殿下去玩。” 楚攸宁眼睛睁得滚圆,目光在一大一小之间看来看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听得懂他说的话?” 沈无咎笑了,“听不懂。” 楚攸宁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么玩?下次我也这么玩,反正小四又听不懂 。” 沈无咎同情地看了眼奶团子,等下次他姐姐回来跟他这么玩的时候,他应该能听懂了,希望到时候他不会崩溃。 嗯,反正是做弟弟的,就多包容一下姐姐吧。 …… 楚攸宁单手抱着奶团子大步流星进宫,直接放在景徽帝的御案上。 正在听几个大臣禀报此次军用物资调度的景徽帝:…… 他和面前白胖滚圆的小儿子对上眼,小儿子似乎还认得他,抬起小手就朝他打来。 景徽帝赶紧抓住朝他的脸招呼过来的小胖手。 几位大臣还是第一次见到四皇子,满月的时候因为皇后去自然没办,百日也不可能,而公主出嫁那日,他们也只远远看着,前几日的周岁宴是在鬼山办的,大家也只送了礼,可以说这位嫡皇子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今日的四皇子穿着宝蓝色小锦袍,头戴秋帽,小脸胖嘟嘟的,看起来甚是喜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就是个灵动性子。 “我要去边关打仗,不方便带小四,先放您这托管一下,正好您也可以跟小四培养培养感情。”楚攸宁又捏了把奶团子的小胖腮。 几位大臣:…… 托管……公主怕不是真当四皇子是她的了? “合着你还想带小四去打仗?”景徽帝也顾不上和儿子瞪眼了。 “我本来是想带的,但是张嬷嬷说从京城到边关路途遥远,为了不耽误战事还得快马加鞭赶路,小四这么小受不住,所以我就不带了。”楚攸宁说着眼里还带出几分遗憾。 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年了,她都习惯每天抱抱奶团子,捏捏胖胳膊,听他奶声奶气喊姐姐了,这么久见不到,还挺舍不得的。 景徽帝无比庆幸还有个头脑清醒的能劝得住她,皇后把张嬷嬷留下来真是太明智了。 “行了,小四就先住宫里。”景徽帝摆手。 楚攸宁又看了眼奶团子,转身就走。 “接……接接……” 奶团子仿佛意识到自己要被抛下了,从桌上颤颤巍巍站起来,朝离开的楚攸宁伸手要抱抱,眼里的泪水开始一点点畜满,扁嘴,眼泪汪汪。 经过嬷嬷们日以继夜的纠正,奶团子如今叫姐姐的音总算叫对了,就是没在调上。 楚攸宁脚步一顿,随后回去抱住奶团子,分别在他两边脸蛋上叭叭亲了两口,然后干脆利落把奶团子往景徽帝怀里一塞,“你是个懂事的小幼崽了,该学会要爹了。” 景徽帝手忙脚乱抱住沉甸甸的小儿子,一时不知道楚攸宁这话说得对,还是不对。 “不……”奶团子使劲蹬脚,脑袋往后扭要找姐姐,别看只是一只小脚脚,踢起来还是很有劲的。 景徽帝抱得很僵硬,等看不到楚攸宁了,他赶紧把奶团子放御案上。 奶团子一坐到桌上,扭头看看左右,没有姐姐的身影,他又小心翼翼爬起来,站在桌子上,揪着小衣角,望向殿门方向,小嘴扁起来要哭不哭的,无助又可怜。 大臣们看得都不由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深怕他站不稳摔下来。 景徽帝也怕他摔下来,忙让他坐下来,顺手拿起旁边的玉玺盖他的小胖手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再加上小手上的红印引起奶团子的注意,刚想要张嘴哭的他立即闭上嘴,眼泪还打湿了长长的眼睫毛。 他眨眨眼,伸出小胖手去抓玉玺。 景徽帝看他不哭了,把玉玺放在他跟前,让他自己玩。 几位大臣:…… 从来不知道传国玉玺竟然是用来哄孩子盖手玩的,四皇子怕是要被记入史册了。 刘正看得胆战心惊,陛下诶,那是玉玺啊!是能让一岁小皇子玩的吗,万一摔了呢。 玉玺太重,奶团子拿不起来,小胖手推了又推,推不动,他就看向景徽帝,“又……”然后双手想要把玉玺往景徽帝那推。 景徽帝还当他玩得欢呢,“玩吧,只要不哭。” 发现这个人听不懂他的话,奶团子抓小手手四下张望要找姐姐,“接……“ 一听他又要找姐姐,景徽帝赶紧故技重施,拿起玉玺又给他手背也给盖上印。 见有人陪玩,奶团子就不再找姐姐,他低头戳戳手上的红印印,也把另一只胖手伸出去要盖印印。 景徽帝觉得他儿子真聪明,乐呵呵给盖上,还担心印不出来,还把玉玺在印泥上按了按。 看着御案上的小皇子,汇报事情是不可能汇报了,几位大臣很有眼色地开始夸赞起来。 “四殿下生得真好,长得像陛下。” “四殿下一看就很聪慧。” “四殿下这么小就会开口喊人了,还能站能走了,想我家那孙子都快两岁了还只会说一两个字。” 景徽帝被夸得飘飘然,他这小儿子看起来的确早慧,他依稀记得大皇子几个就没那么早开口喊人,也没那么早站立走路的,走哪都是奶嬷嬷抱着。 * 楚赢彧刚从宿醉中醒来就听说越国要跟庆国开战,又骂了声,“祸害。” 要不是因为她没脑子,对越国豫王动手,越国和庆国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哈哈!祸害终于害得庆国要亡了!”楚赢彧讽刺大笑。 他巴不得这国亡了,反正这江山于他无关了,这楚氏皇族的存在反而昭示着他的屈辱。 楚赢彧正想起身去找酒喝,就见管家匆匆进来,“主子,攸宁公主打上门了。” 楚赢彧刚从床上站起来,猛一听到这消息,一脚踩空床前脚踏,再加上连日买醉身体早就虚浮,整个摔趴在地上,没等他起来,一个纤细灵动的身影已经站在眼前。 他从下往上看,对上楚攸宁略微惊讶的脸。 “你不用对我五体投地,我不吃这套。当初我让你把你和你m……娘欠我的钱送到将军府你不听,现在磕头求饶也晚了。” “谁跟你五体投地,磕头求饶了!我这是摔的!”楚赢彧气得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很不幸,楚攸宁正好踩着他的袖子,扯也扯不动。 “给我拿剪刀来!”楚赢彧朝管家怒吼。 楚攸宁低头看去,把拖在后头的刀拿出来,“不用那么麻烦。” 说完抬刀就是一劈,楚赢彧惊恐地瞪大眼,闪着寒光的大刀占满他的眼瞳。 “公主刀下留情!”管家扑通跪地,尖声求饶。 就在楚赢彧也以为这刀是要朝他的脑袋劈来的时候,锵的一声,地上传来刺耳的声音。 “好了,劈开了。”楚攸宁拿开刀,不只袖子被劈开一角,就连地板都被她劈开了。 楚赢彧差点被吓破胆,浑身发软,让管家把他扶起来,气急败坏冲楚攸宁吼,“你是不是蠢!明明就一抬脚的事!” 楚攸宁用刀尖挑起那块布递到他眼前,“我以为你更喜欢让袖子断开。” 神他娘的他更喜欢! 楚赢彧怀疑楚攸宁是故意的。 “公主,大伙搬得差不多了。”陈子善小跑进来,充分展现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 他扫了眼屋子里的摆设,“公主,这里面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要搬吗? ” “楚元熹,你敢搬空我的库房!”楚赢彧是真炸了。 “大胆!谁准你对公主不敬的!”陈子善大声呵斥,才不管眼前这人曾经是不是皇子呢。 楚赢彧脸色阴冷,若他还是皇子,区区一个乡下妇人生的野种别说对他大呼小叫,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好好跟你说的时候你不听,怪谁?”楚攸宁白嫩的手指弹弹刀身,扫了眼屋里摆设,实在看不出什么值钱来,但她还是小手一挥,“搬!” “好咧!”陈子善立即朝博古架走去。 楚赢彧急喊,“管家,还不快把他给我拦下!” 管家正想去拦,一把刀就横在身前,差点没把他吓尿。 “我不知道搬了有多少钱,要是少了我也就不追究了,多的就当是你为边关将士尽一份力,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楚攸宁说得正大光明。 她从宫里回来后,见沈无咎没回来,就想起大家都出钱出粮,她舍不得动用鬼山粮仓的粮食,于是就想起楚赢彧欠债不还来了。 管忠顺伯府那债还没还完,反正这俩母子用皇后的钱害皇后是事实,他们受到惩罚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她这个女儿替皇后出口气也是应该。 陈子善搬出去一趟,再进来的时候就跟了归哥儿,沈思洛和裴六几个。其中归哥儿最欢快,将屋里转了一圈,找他能搬得动的东西搬。他最喜欢跟公主婶婶搞事情了。 楚赢彧气得站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帮人像土匪一样进进出出搬走他屋里的古董字画等贵重东西。 很快,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楚攸宁扛起刀,牵起归哥儿往外走,走出房门后,回头对楚赢彧咧嘴一笑,“祸害专门来害你家了哟!” 楚赢彧:!! 这他娘的是顺风耳吗?! 楚攸宁还嫌他刺激不够似的,凉凉地说,“盼着亡国的人就该贡献出全部家产,你对不起自己曾经的皇子身份,皇宫里那位的满腔父爱也喂了狗。” 这事传进景徽帝耳朵里,景徽帝也觉得自己一腔父爱喂了狗,直接下令抄了楚赢彧身为皇子时所获得的财产,收回楚姓。 好了,这下真的是和楚氏皇族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听闻这事瑟瑟发抖,他们这皇妹都要走了还要搞一把事,只能说他们这个大哥是自找的, 早跟他们这样识时务不就好了。就应该在秦阁老出事的时候,乖乖把钱送到将军府。 原来没了皇子身份,他们这大哥是如此的蠢,当初被他压得真冤。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整个永安坊被火把点亮。 沈无咎和楚攸宁两人并肩走出镇国将军府的大门,男的穿着银色盔甲,一手拿剑,一手负在背后,威风凛凛。女的穿着黑衣红底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光看两人身上那股气势,仿佛凯旋就在眼前。 第 64 章 第 64 章 住在永安坊里的人不是第一次看将军府有人出征了, 为国出征,总是值得人崇敬的, 所以这时候, 整个永安坊门前的灯笼都会自发点亮。 张嬷嬷看着她家公主,心中涌起一股自豪的同时又不想她去战场,这时候她倒希望公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主了, 而不是需要到战场上去冲锋陷阵。 为了轻车从简, 连能坐人的马车都不带,更别说带风儿她们随行伺候, 公主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嬷嬷, 你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在家等着我回来, 到时给你们带回一车越国特产。”楚攸宁见张嬷嬷眼含泪光, 心里也柔软了许多。 这个张嬷嬷的存在可以说是弥补了霸王花妈妈们没在身边的遗憾, 张嬷嬷像霸王花妈妈们一样,觉得她做得不对会说她,也疼她, 知道她爱吃的, 知道她爱往荷包里装肉干果脯, 就让厨子想法子给她做, 还亲自给她的荷包内里缝了一层油纸防潮。 在她没成为原主之前, 张嬷嬷可以说是只以奶团子为先,她过来之后就尽操心她了。 张嬷嬷语重心长, “奴婢只希望公主一根头发丝也不少地回来。” 楚攸宁一脸认真, “这我不能保证, 我每天醒来都掉几根头发的。” 张嬷嬷嘴角微抽,“……公主懂奴婢的意思就好。” 楚攸宁当然知道是夸张说法, 这不是不让气氛那么感伤嘛。 张嬷嬷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家公主,在京城还可以说有陛下兜着,到战场上,动不动就是火药武器,公主若是轻敌大意可如何是好。 “嬷嬷且放宽心。”沈无咎握住楚攸宁的手,“我会以我性命护公主周全。” 楚攸宁看看他,忽然扭头看向大夫人她们,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大嫂三嫂放心,我也以性命护沈无咎周全。” 众人怔了下,噗嗤地笑了。 二夫人昨日就已经和扶棺队伍启程前往边关,沈无咎放心不下,还是派了行事较为沉稳的程佑随行。 所以来送他们出征的只有大夫人和三夫人,原本送别家人出征还有些感伤沉重的,被公主这么一说,她们瞬间就乐了。 二人笑得直点头,“有公主这话,我们自然放心,公主也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四弟。” 沈无咎接受到两位嫂嫂揶揄的目光,他宠溺地看着他家媳妇,嘴角上扬。这一笑,连他身上坚硬的盔甲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 另一边,陈子善也在和他媳妇道别。 自从那夜和媳妇干柴烈火后,他们的感情有了明显的改变,有几分像新婚夫妇,如胶似漆。 如今他和裴延初已经正式以公主的侍卫存在,自然是公主去哪,他们就要去哪的。就算不是侍卫,他们也定是要跟着的。 楚攸宁也不嫌带上他们是累赘,在她看来就跟带自己的队员第一次出去打丧尸一样,何况这个世界可比末世安全太多了,就算边关打仗一时半会也打不到城里,大不了到时候就让他们待城里。 “若是我三年……不,两年,两年未归,你就另外找个人嫁了吧。”陈子善这会倒是庆幸自己没给她一个孩子绊住她了,早知道要跟公主去打仗就不跟她和好了,这样以她的性子也狠得下心离开。 贾氏是陈夫人给陈子善张罗的媳妇,出身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她只是个刑克父母的商户女,为了护住弟弟,保住父母留下的家财不得不凶悍,也因为这名声才被陈夫人看中嫁给陈子善。 她能在被质疑自己不能生的时候做出给夫君纳妾收通房来证明有问题的不是自己,自然是强悍的。她活得清醒,懂得权衡利弊,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哪怕在外人看来,她这个夫君不能让女人受孕,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些她都不在意,只要给她正妻这个身份,让她名正言顺做个主子,用陈府这个名头给弟弟撑腰就足够。 陈子善的改变倒是叫她意外,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攸宁公主。 她终于知道作为沈家妇的不易,她只送这一次就已经觉得难以承受了,她们却能死守着一座宅子,遥望远方,盼着风将她们的思念送去边关。 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她庆幸自己从未像其他人那样看轻将军府的夫人。 “管你回不回,我在陈家就是想有个地方能当家做主,有你自然好,没你我也一样活。”贾氏扭开脸说。 “又说气话了吧,你总是嘴硬心软。”陈子善已经习惯了她的刀子嘴豆腐心,以往他混账的时候哪次碰见了不被她刺上一两句。她要是温温柔柔跟他说话,他反而不习惯。 贾氏拧起他的腰肉,“你这身肥肉在战场上跑也跑不快,就别上战场给公主添乱了,省得还得公主救你。” 陈子善也拍拍自己的胖肚,“唉!公主就喜欢我胖,等下次从战场回来估计我就瘦成个美男子了。” 贾氏笑骂他不要脸。 陈子善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一把抱住他媳妇,“你要是在府里受那女人欺负了就报上公主的名号,那女人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听说奚音的事了吧?公主是不容许别人欺负她的人的,再不行你就到将军府找大夫人,她们也会看在公主的份上收留你的。” 贾氏自然也听陈子善说了攸宁公主为一个婢女提刀杀入皇宫逼问圣上的事,这也让她更看好陈子善跟在公主身边做事。 “放心吧,如今你在公主身边做事,别说她不敢,就是你爹也不敢做什么。”贾氏朝那边前来送行的陈父抬了抬下巴。 陈子善自然知道,他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不得不说,他这以防万一还真防对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差没把陈府掀了。 裴延初也和自己的父母道别,如今他爹没有了裴家压在上头,整个人倒是能直起腰说话了,只家里还是凡事都是母亲做主。 和父母说完话,他看向大夫人她们身后,有些失落 。 听闻是归哥儿突然感染了风寒,二夫人又不在,她正在照顾归哥儿,也不知此一别,何时才能见面,又或者,还能不能见面。 * 当天边的晨光洒向大地,巍峨的城门缓缓打开,送军出征。 街道两边已经站满了人,楼上窗口也堆满人头。然而,以往最耀眼的是主将,今日队伍里最耀眼的却是一个娇小得分外突出的身影,他们庆国的攸宁公主。 从这一刻起,大家想起攸宁公主再也不只是她能搅乱朝堂风雨的狠人,而是不惧越国火药武器,敢于扛刀上战场的巾帼! 出了城,城外五千兵马集结待发,猎猎旌旗迎风飘扬,一个个精兵穿着红盔青甲,壮志凌云。 属于皇帝的仪仗远远而来,所有人山呼拜见。 很快,龙辇停在军队前。 景徽帝由刘正扶着从龙辇里出来,负手站在车上,目光审阅过这五千将士,最后落在楚攸宁身上,招手让她过来。 楚攸宁只怕是唯一一个没下马的人了,她调转马头哒哒哒上前,也不下马,直接坐在马上和景徽帝平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景徽帝看着他这一身黑衣战袍的闺女,突然有点不想让她去了。 “攸宁,你也别怪朕让你去战场,朕就算不让你去,你也会偷着去……” “不,我会光明正大地去。” 景徽帝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瞬间熄了大半。他瞪她,“你别插嘴!” 楚攸宁就睁着清澈透亮的杏眼静静看他,等他说。 景徽帝:……突然忘记方才想说什么了。 景徽帝重新酝酿情绪,“你贵为公主,为庆国所做的一切,文武百官,庆国子民都会记得。” 楚攸宁摇摇头,“我就是想去看看欺负奚音的那些渣长什么样的。” 景徽帝:……这临别的话是没法说了。 楚攸宁调皮一笑,“父皇,您放心,我会完好无缺地回来的,小四还等着我养呢。” 景徽帝瞪她,知道他不放心,她还故意插科打诨。 “朕知道你厉害,但是在打仗上面不可莽撞,凡事要听沈无咎的。”景徽帝怕他闺女太莽,会打乱作战计划。 “我知道。”楚攸宁点头,听话得不得了。 “那行。如无必要,你也不用上战场,刀剑无眼。”他到底还是舍不得把闺女送到战场上去。 “刀剑无眼,我有眼就行。”楚攸宁拍胸脯。 景徽帝:…… “那你放心去吧,你那山朕会派人看守。”那里可是火药制作的地方,马虎不得。 楚攸宁摆手,“不用,我把您给的暗卫都留在鬼山了,还有猛兽看家,就算我不在也没人敢偷我的粮食和我的鸡。” “那是朕派去保护你的,你就让他们去给你看鸡?!”景徽帝在来之前已经说服自己,今日送闺女出征不得生气的,可听她说把暗卫都留在鬼山看守,他没法不气。 他看向旁边的沈无咎,怀疑是不是沈无咎不愿让他的暗卫跟,毕竟以他闺女那脑子可想不到他往她身边安插人这种事。 沈无咎表示冤枉,他能说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陛下给派了暗卫吗? “我不需要他们保护。”楚攸宁摆手。 她本来想将鬼山交给将军府看管的,正好景徽帝派来九个暗卫,全都被她丢去鬼山当守卫了,除此外,她还让沈无咎给写了个大大的牌子,上书“内有恶虎,慎入!” 老虎和黑熊被她驱使了快四个月,已经开始习惯被饲养的日子,再加上如今吃了她养的鸡,就算没有她的控制,也会努力保护好它们的食物。 暗卫们本来还在想跟着爱到处跑的攸宁公主肯定是个苦差事,万万没想到他们连跟都没机会跟,泪目。 说到鬼山,楚攸宁不放心地看向景徽帝,“父皇,您别想打我那些鸡的主意,多少只我都数着的。” 景徽帝:…… 景徽帝刚才的气还没消,好嘛,这会心里又燃了团火。 他咬牙切齿,“朕是皇帝,还会差你那一只鸡不成!“ “我的鸡不一样哟!如何个不一样法,相信父皇已经亲自体验过了。”楚攸宁得意。 景徽帝脸色立即有些不自在,他也是之后才听说他闺女养的鸡还有那方面的奇效的。 见她说这种事也没有半点难为情,他气得敲她头,“朕给你一年,一年后你不回来,你那些鸡就全归父皇了。” 楚攸宁揉揉脑袋,“那不能,为了我那些鸡怎么也得回来一趟。” 景徽帝:…… 他得习惯,不能指望这丫头嘴里能说出他这个亲爹比鸡还重要的话。 “朕知道你爱吃尚食局的点心,朕特地让刘正亲自去尚食局给你装了些,你带路上吃。”景徽帝让刘正把食盒拿出来。 楚攸宁弯腰抱过来,食盒里的点心仿佛还热乎着,熨烫着她的心。她突然也有点害怕沈无咎父兄的死跟景徽帝有关了。 景徽帝看向装有公主东西的那一马车,是陈子善和裴延初亲自驾车看守,为了轻车从简,连车厢都没有,上面只装有几口箱子。 别的公主出行,仪仗都要长长一队,她倒好,一身黑衣劲装,几口箱子,以及两个空有侍卫之名的侍卫,虽然是去打仗,可这也未免太简陋了。 不过,他知道这是闺女自个要求的,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换成皇子出征,未必能做成这样。 想着,景徽帝有些不满地扫了眼身后的两个皇子,连他们妹妹都不如,真有出息! 二皇子和三皇子大概也知道景徽帝这一眼代表什么,深深低下头。 最后,景徽帝的目光落在沈无咎身上,“你的伤不能上战场,朕封你为兵马大元帅,就是让你在后方指挥的,万不可逞强上战场。” 沈无咎深深看了眼景徽帝,拱手,“是!” 在真相没出来之前,他愿意相信景徽帝不会是那个下令让他父兄战死的人,否则,便不会加封他为兵马大元帅。 景徽帝此举也是证明不怕他造反,毕竟沈家军三十万军力,再加上雍和关的三十万,就算雍和关的不能全为他所用,真要造反也足够了。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因为圣上自觉有愧,由他选择要不要改朝换代。 他一点也不希望是后者。 …… 叮嘱陈子善和裴延初两个照顾好公主,景徽帝又对即将出征的五千精兵鼓舞士气,凝聚军心。 大意就是:他国来犯,欺我国,辱我国,希望各部将士有马革裹尸的勇气,拿起手中武器,将犯我国者诛之,守我国门,卫我百姓……等得胜归来将论功行赏。 只五千人的军队出征就得圣上亲临,再加上他们的公主还亲上战场,一时间,五千士兵的士气高涨到让人误以为是五万兵马。 沈无咎趁着这股士气,让人吹响号角,下令开拔。 景徽帝看着他闺女坐在马上,比旁边的沈无咎还要有气势,他有种放狼入羊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当然,他闺女是那头狼。 出城后,沿路不少百姓目送队伍出征。 得知他们庆国唯一一个好不容易保住不用去和亲的公主要上战场,沿路围观的百姓们都望着队伍前头,坐在马上的那个最娇小的身影。 尽管就算换了个人当皇帝,百姓们还是照样种地纳税,但是以越国的霸道作风,庆国一亡,他们这些做百姓的也未必会好到哪去,只怕流离失所,或者被烧杀掳掠。 为此,明知道是以卵击石,就连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公主都要亲上战场保家卫国,他们忽然就觉得这个朝廷很好,也许换再多皇帝也不会再有公主亲上战场的事。 * 从京城到雍和关正常行军的话得走上月余,快的话也得大半个月,若是像八百里加急这种,到达驿站立即换马昼夜疾奔的另说。 虽然只有五千人的军队,但是这次主要是运送粮草武器,哪怕都配有马匹也走得不是很快,走了一日也才走五十里路,天色彻底暗下来,沈无咎才下令就地扎营。 陈子善也就小时候苦一些,来到京城后,已经好久没赶过这么久的路了,身子都快要散架。 他往将军府的辎重车上一躺,忽然感觉背后靠着的那个袋粮食发出“哎哟”的声音,吓得他从车上跌下来,爬离车子。 楚攸宁听到声音,箭步赶过来,同时精神力一扫,神色立即松开,脚步也放慢下来。 沈无咎却不知道,他大步上前,眉目犀利地扫向陈子善。 陈子善只觉得有刀子从身上刮过,驸马穿上盔甲,整个人都锋利严肃不少,被他看上一眼都觉得有压力。 “我听到袋里发出声音。”陈子善指着辎重车。 那是将军府出的辎重车,后面一车车粮食是给边关战士的,他们路上吃的另外备有。 沈无咎拧眉,锐利的目光落在粮车上,走上前冷喝,“出来!” 原本被扎紧的袋口一点点松开,从里面伸出一只白嫩的手,然后一个脑袋一点点冒出来,头顶发丝被麻袋摩擦得毛茸茸的。 “沈……沈姑娘!”陈子善指着从粮袋里冒出来的沈思洛,惊呼出声。 “陈胖子,你喊我媳妇做什……洛洛?”裴延初听到动静,连忙抛下谈得正欢的小将军跑过来,看到凭空出现的沈思洛也蒙了。 楚攸宁早在用精神力的时候就看到藏在麻袋里的沈思洛了,这也是她慢下脚步的原因。 “公主嫂嫂。”沈思洛看到楚攸宁,立即像看到了救兵。 楚攸宁点头,上前一手拍向沈思洛后面的麻袋,“有烤肉哦,要不要吃?” 第 65 章 第 65 章 “咕噜……” 一阵腹鸣从麻袋里响起, 大家都惊住了,不用问都能猜得到这麻袋里装的是谁了。 麻袋口再次被一点点撑开, 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 小脑袋的脸不知道是被闷红的,还是被发现不好意思羞红的。 大家差点惊掉下巴,要说这一路沈思洛能藏一路还好说, 可是归哥儿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能一声不吭藏了一路, 要知道他们走的可不慢,中途还有解手的时候, 这一大一小未免也太能忍了! 归哥儿挣开麻袋, 清澈纯真的眼睛湿漉漉地看向楚攸宁, 小奶音害怕又期待地喊, “公主婶婶。” 如果看到沈思洛, 沈无咎还没那么生气, 等看到归哥儿,他的脸色瞬间乌云密布。 “饿了吧?”楚攸宁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枣子塞他嘴里,这还是她探路时精神力扫到顺便摘的, 脆甜多汁。 归哥儿咬了口鲜枣, 从麻袋里翻出半个没啃完的烧饼, “我有烧饼。” 这是二姑姑给准备的, 饿了就偷偷在麻袋里咬一口。 沈无咎抬手揉额角才能忍住想把人揪过来打一顿的冲动。 “想来为什么不跟我说呀?”楚攸宁扶正他歪了的小发髻。 归哥儿一直跟着她到处跑, 倒是把早产的弱气给冲散了,人也晒黑了些, 看起来结实了不少, 脸捏起来都没那么肉了。 归哥儿的小眼神小心翼翼瞅了眼他四叔, 小声说,“四叔不让。” “你四叔做得对。”这里不是非得逼小孩出门练习杀丧尸才能活的末世, 没必要这么小就出来遭罪。 归哥儿急了,抓着楚攸宁的衣服,“可是,可是公主婶婶说过我们是一队呀,是一队就要在一块出征的,是不是呀?公主婶婶。” 楚攸宁扭头看了眼沈无咎黑沉沉的脸,低头和归哥儿大眼瞪小眼,“我有说过吗?” 归哥儿瞪大双眼,张圆了嘴,不敢相信他的公主婶婶居然会否认! “有的有的,公主婶婶说咱们是一队的,在咱们这个军队里,四叔是军师,公主婶婶是将军,公主婶婶比四叔厉害。”归哥儿点着小脑袋,急得有些口齿不清。 “对对对,咱队里公主嫂嫂说了算。”沈思洛也赶紧从车上下来,下车的时候还因为腿麻差点崴脚,那是卷缩在麻袋里久了的缘故,她又不像归哥儿身量小,可以随意扭动。 裴延初及时伸手扶了一把,看到心里惦记着的姑娘突然出现,兴奋是有,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一路缩在麻袋里藏到现在。 这胆子也太大了,别说沈无咎想训,他也想。 楚攸宁看归哥儿都快要急哭了,把他从车上拎下来,“好了,逗你的。” 沈无咎看到归哥儿有些干的嘴唇,也担心他饿坏闷坏了,只能先忍下满腔怒火,让程安给他拿水囊,严厉的目光射向沈思洛。 沈思洛一手捂上肚子,一把拉过归哥儿就往路边的林子里冲,“归哥儿,你不是憋了一日吗?姑姑带你去解手。” 裴延初担心沈思洛,赶紧跟上去在不远的地方守着。 沈无咎:…… 突然体会到景徽帝每次气到不能言语是什么感觉了。 “没事,归哥儿幻想战场很久了,带他去见见世面也不错。”楚攸宁看得开,来都来了那就带上呗。想想归哥儿的亲娘又不在家,把他一个人扔家里是挺可怜。 沈无咎并不想这么轻飘飘揭过,“他这么小就敢背着家里人偷偷溜出来,该好好教训一顿。” 楚攸宁想了想,点头,“先是装风寒,再把自己装麻袋里伪装成粮食,有勇有谋,不错。” 沈无咎忍不住捏她的脸,“我没让你夸他。”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楚攸宁鼓嘴。 “是没错,但是还是得好好罚一罚,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 五千多人扎营,一锅百人,连绵几里。 沈无咎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楚攸宁,为了赶路,他们午膳都只是啃干粮,他还担心他媳妇吃不了这个苦,没想到她比谁都适应,而且对行军在外很了解。 楚攸宁吃着烤得焦香的鸡腿,仿佛回到末世出任务在外过夜的感觉,曾经幻想的有火有肉终于实现了。 她吃得津津有味,就近的兵卒时不时往公主那边看一眼。 一开始,他们都担心娇生惯养的公主跟着出征这路上会不少闹腾,结果公主连马车都不需要,吃的也不精细,这一路还时不时主动跑前头探路,也因为公主的积极,大家这一日不知不觉就跑了五十多里路,关键是还带着辎重。 沈思洛牵着归哥儿慢吞吞走过来,直接绕过沈无咎,站到楚攸宁身边,好像这样就不会挨骂一样。 楚攸宁撕了块肉往归哥儿嘴里一塞,归哥儿立即主动靠过去接受投喂。 “公主婶婶,好吃。”靠着公主婶婶,归哥儿已经忘了要面临挨骂的事。 沈无咎放下烤肉,冷下脸训斥,“沈思洛,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六岁的侄子背着家里人跑出来,可有想过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可有想过大嫂三嫂会如何着急?尤其是归哥儿,二嫂去边关,托大嫂三嫂照顾,这才一日就把人弄丢了,你让她们如何作想?” “我有留书信,大嫂和三嫂送完四哥你出征,进府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去看归哥儿,看到桌上的信就知晓我们的行踪了。”沈思洛瑟缩着脑袋。四哥好凶,不知道敢不敢这么凶公主。 “这是去打仗,不是去玩!你带归哥儿来做什么?” 沈思洛不服气地抬起头,“没有玩!我也可以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倘若连四哥和公主都守不住城,那待在京城也一样是死。就算陛下再次割让城池求全,越国会放过沈家吗?” 沈无咎怔住,原来他这个妹妹看得这么通透明白,想到梦里沈家的惨烈结局,他的心就软了。 但他并没有被说服,“好在离京城还不远,明日天一亮我让人送你和归哥儿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公主去边关打仗。”沈思洛说着可怜兮兮地看向楚攸宁,一边暗扯裴延初的袖子,让他帮忙说话。 她和归哥儿能忍那么久,就是想离京城远一点,到时候就没法送他们回去了。 裴延初怀疑再这么扯下去,他这袖子不能要了,虽然他也不想让媳妇去边关冒险,何况这一路也不少吃苦头,他舍不得。 可是看沈思洛那焦急又渴望的样子,想到她喜爱看那种仗剑走天涯的话本子,兴许也就这个机会能圆一圆她的梦了。 “沈四……” “喊元帅!”沈无咎用这称呼来表示他铁面无情。 裴延初:…… “元帅,我觉得公主有个姑娘家作伴更为方便。”他用手肘怼了下旁边的陈子善,“陈胖子,你觉得呢?” 陈子善一点也不想看到裴延初接下来整日秀恩爱,但裴六也说得没错,驸马总不能时时都在身边,公主万一有点什么不方便的事,这时候可不得需要个姑娘吗。 他点头,“裴六说得对。” 楚攸宁想说她不用,但是看到沈思洛可怜巴巴的眼神,再看看沈无咎沉着脸的样子,还别说,挺可怕的。 “归哥儿他们的去留呢。”沈无咎说道。 “那有啥好纠结的,就去呗。难道你认为咱们会输?”楚攸宁不在意地摆手。 他们要是打不赢就代表着要亡国了,归哥儿他们留在京城也一样,要知道原主前世记忆里,越国人可是拿沈家泄愤的。 更何况,他们不可能会输!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归哥儿来都来了,带上也不错。”在前头记好军需记录的姜尘斯斯文文地走过来。 有了归哥儿,这一路上他又可以教书了。 四皇子被送回皇宫,他自然不可能跟着进去,他名义上是四皇子的老师,那也只是公主和沈将军私下定的,在陛下那里就挂不上号了。上次陛下来鬼山听说他是四皇子的老师并没有说什么,就是觉得他这个老师是当着玩的,毕竟一个话都还不会说的奶娃娃能懂什么。 不用带四皇子读书,他又不愿回庄子待着,就跑来当个临时军需官,顺道去看一看边关的景色。 归哥儿和沈思洛眼巴巴地看向沈无咎,等他同意。 沈无咎从来都没发现这姑侄俩眼睛这么像过。 他严肃地对归哥儿说,“归哥儿,四叔和你公主婶婶这是去打仗,行军途中会很苦,比今日还苦,今日只是第一日,往后不管刮风下雨都不能停下的。” “我不怕!母亲说了,沈家男儿就要吃得了苦。”归哥儿挺起小胸脯,声音响亮。 “不哭鼻子?” “不哭鼻子!” 沈无咎看着他和二哥相似的眉眼,想到远赴边关的二嫂,摸摸他的头, “那行,就让四叔看看沈家的小男儿有多厉害。” “嗯!我会很厉害的,和公主婶婶一样厉害!”归哥儿兴奋地跑回楚攸宁身边,把小手塞进她的手里。 楚攸宁低头看他,“跟你四叔一样厉害就行了。”和她一样厉害,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归哥儿看了看四叔,又看看公主婶婶,眼神坚定,“公主婶婶比四叔厉害。” 沈无咎:……说好的最崇拜四叔呢? …… 翌日,天还未亮,沈无咎换了身便衣,命所有人换下甲胄,轻装行军。 虽然多了个小孩,但是行军速度也没有因此减弱,归哥儿也争气,说能吃苦还真就能吃苦,哪怕顶着日头赶路也没吭过一声,夜里被蚊子叮出包也没哭。 没几日,楚攸宁嫌带着辎重行军太慢,便带着她的小队脱离了队伍,骑马先行,名曰前头探路。 而在他们往雍和关赶的时候,雍和关这边,两军各占一高地,越军狂妄叫嚣。 “龟儿子,出来挨打咯!” “庆军肯定一听咱们要跟他们开战就吓得腿软哭爹喊娘了,哈哈……” “哪里用得着五万兵力,五千人足够将他们打得想回老娘怀里找奶喝。” 庆军这边的据守阵地,庆国的将士听着越军狂妄至极的污言秽语,一个个捏紧拳头,咬牙隐忍,倒是没有一味畏惧敌军的武器了。 “不行!我快受不了了!还不如让我上去杀个痛快,死也拉上几个。” “就是!反正也是死,何苦临死还要被这样骂。” “别到时候对方一个火雷扔过来咱连拉垫背的机会都没有。” “将军还没下令,你们想违抗军令吗?忍不住也得给老子憋着!” 一声怒吼,大家都没声了。 他们已经镇守边关多年,一直风平浪静,没想到这次越国刚娶了他们的公主才几个月就翻脸无情,说打就打。 今日是越军压境的第十日,大家已经在最开始的惊慌到如今的愤怒,任谁整日被问候祖宗,被当龟儿子龟孙子都会激起几分血性。 可是将军下令敌不动他们也不能动,如此不但被越军认为他们是缩头乌龟,就连底下人都觉得将军怕了越军,已经有人猜测将军是否会投降。 后方营帐内,年近四十的崔将军一遍遍看着沙盘,副将不知是第几次进来禀报。 “将军,越军越骂越难听,大家快要忍不住了。” “正好,让他们骂,最好把大家的血性都给骂出来,别一听到越国打过来就怂了。” “那是因为大家都还不知道我们庆国也做出火药武器了,等咱们的天雷一响,到时候自然士气大涨。” 是的,天雷,越国有火雷,他们有天雷,天还能压不住火吗。 “远远不够啊。”崔将军望着沙盘叹息。 一个月前,一批武器秘密送过来,等看到一箱箱越国人独有的火药武器呈现在眼前,他们狂抽了自己几大嘴巴,才确定那不是梦。 那一刻,他们知道,他们庆国有救了,他们庆国被压弯的脊梁很快就重新站起来了!想要让庆国重新成为四国之首不再是异想天开。 只是,这时候开战,对方的火药武器充足,他们这才送来第一批,京城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急报了,大家的战略是,只要越军不动,拖得一日是一日,最好能拖到第二批武器送来。 或许,越军也知道这边需要时间将他们提出的要求送往京城请示,也不急着打,五万兵力就是用来威胁人的,他们料准庆国会不战而降。 又过五日,庆国这边好不容易被越军骂起来的士气又消沉下去,直到这一日,越军抓住庆国派出去的斥候,绑在架子上当人肉箭靶子,逼得崔将军不得不下令打。 距离发出去的急报已有半个月,京城的增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只要他们撑上大半个月就能等来增援。 崔将军问部将,“都部署妥当了没有?” “已按照将军说的做,就等将军下令!” “好!那就让越国也尝一尝咱们庆国天雷的厉害。” …… 崔将军大步来到两军对垒的阵地,看着对方拿他们的战士作乐,冷着脸让人把一箱天雷抬上来,估摸好射程,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放在投石机上。 旁边的兵卒见到这坛子,有的认出来这是和越国拿来炫耀的火雷一模一样,有的搞不懂大敌当前投个坛子过去算什么事。 武器送来的时候都是仔细注明了射程的,因为怕打草惊蛇,更因为火药武器的昂贵,他们拿到手后也不敢轻易尝试,正好,今日可以拿越军来试试这天雷的威力了。 崔将军亲自用火把点燃引线,一个字“放!” 庆国的第一炮瞬间被抛出去,燃至坛子里当火药时刚好落在敌军里。 轰! 越军起初还以为庆军被激怒,抛石头过来,毫不在意,直到爆炸声响起,直到身边的人被炸飞,尘土散去,原地炸出一个坑,越军这才反应过来! “哪个龟孙不小心将火雷点了!没死的下去领罚!”小将怒骂。 “将军,是从庆军那边抛过来的。”有小兵大着胆子提醒。 那小将直接给了那小兵一鞭子,“不可能!庆军怎么可能有火雷!” 而庆国这边静了一瞬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庆国有救了!我们庆国也有火雷了!” “不,是天雷!我们庆国的武器叫天雷!” “孙子!你爷爷我这是天雷!” 庆军这边粗大的嗓门伴随着又一个天雷投下,彻底打乱越军阵形。 不,也没什么阵形,顶多是凑一块,因为他们自负火雷能战胜一切,就连派来的将领也只是个小将。 等越军反应过来要列阵反击的时候,又一声声爆炸声从后方传来,紧接着喊杀声冲天。 除了这边战场,崔将军早就让其他部将兵分两路,一队兵马绕到后方包抄,另外又派一队兵马去截住可能跑回去求支援的人,尽可能拖延,好撑到京城送来下一批武器。 越国仗着火雷轻敌自负,不会料到他们敢绕到他们大后方。 越国仗着火药武器嚣张太久,已经忘了如何打仗,练兵也不上心,兵器更是跟不上,不靠火雷,两军对打高下立判。 越军很快就发现庆军长矛上的刀都很不一样,像是死神的刀,专门收割人的性命,更何况,越军轻敌只派了五万兵马,如今庆军有了同样的武器,再加上派出十五万兵马,可以说是全力碾压,没多久越军便被打得溃散,最后死的死,没死的皆成了俘虏。 只可惜,拦住了送信的人,没拦住他们的信炮。 庆国有火药武器的消息传到越国军营的时候,越国的将领们还在搂着歌姬寻欢作乐,听到长长的一声“报!” 他们还以为捷报传来了,大笑着举杯同庆。 “庆军定是吓得直接投降了哈哈……” “就他们那帮软骨头,哪里敢跟我们对上,投降还能留个全尸。” “看来军营里的妓子又可以换一批了。” 等传报的兵卒进来说庆国有了火药武器,他们派去的五万兵马都成了俘虏,粮草还有武器都被庆军当成战利品收了,营帐内的几个将军像是被定住,完全不敢置信。 “庆国怎么可能会有火雷!”越国主将狠狠将怀里的歌姬推倒在地,那歌姬吓得连忙爬起来随乐师们退出营帐。 “难不成真被庆国做出来了?不应该啊,我们镇守边关多年,对火药武器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还不是没能弄懂这是用什么做的?我不信庆国就能弄得懂。” 而且,知道这武器的威力有多大,为了保证越国永远独大,为了不被夺权,配方只掌握在陛下手里,连做火药武器的都是死士,若说出了叛徒那更不可能。 可以说,别说庆国不知道配方,就连越国也只有陛下知道。哦,还有当年受仙人托梦的福王知道,只是福王闭关清修多年,这些年从未再露面,有人猜是被陛下软禁起来了,就是怕他往外泄漏火药配方。 “不管庆国这火雷是如何来的,这次战事失利传回陛下耳朵里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五万兵马不行,那就十五万,本将军就不信庆国能抵挡得住。” 十日后,越国再次集结十五万大军压境,有之前缴获的火雷再加上本身有的,庆国倒也能抵挡一阵,为了分散火力还特地兵分好几路出去。 崔将军又命其余人撤回城里,做好防守准备,越国这次兵临城下是肯定的,他们只能死守城墙,等待后方增援。 弃营前,他还命底下的兵用稻草扎了草人放在帐中,使计让越国人以为他们夜里弃营撤离的消息,到时火光将草人映照在帐篷上,给人营帐里有人的假象。 当夜越军得到消息,果然派人包围军营,一样没改掉自负的毛病,直接用火雷轰炸,结果自然是炸了个寂寞。 …… 越靠近边关,风沙越大,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习惯跑前头的楚攸宁远远听见似有若无的爆炸声,远处天空上方的烟云昭示着那边正在开战,她就知道雍和城快到了。 她正想扬鞭策马,忽然猛地勒住缰绳,抱着归哥儿马上下来。 第 66 章 第 66 章 归哥儿跟公主婶婶搞事多了也敏感了许多, 小小声,“公主婶婶, 怎么啦?” 楚攸宁对他嘘了声, 拍拍马头,让它到边上吃草。 他们现在所在的路两边都是山,左边那座的另一面……楚攸宁看过地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那边是越国。 楚攸宁牵着归哥儿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从她的荷包里掏出一路上收来的野果子咔嚓咔嚓地啃。 归哥儿习惯把自己往公主婶婶怀里塞, 顺便偷偷揉揉小屁股。骑马是好玩, 但是骑久了也会痛的。 他张望四周, 没看到有什么人, “公主婶婶, 咱们是在等四叔他们吗?” 楚攸宁往萧条的荒山上看了眼, “来了。” “呸!总算出来了!娘的!好久没受这鸟气了,要不是庆军不识趣,哪还需要咱们穿过整座山, 迟早都是要投降的, 非要讲骨气。” “咱就让他们看看讲骨气的代价吧, 哈哈!” “听说庆国的女人又水又软, 咱们从哪个村开始?” “屠到哪个算哪个, 反正等咱们将军打进来这些人还不是成了战利品,咱们只是先享受了。” 十几个穿着戎服的男人手执兵器从山上下来, 嘴里骂骂咧咧。 他们抓着树沿着山坡滑下来, 看到山下路边歇息的女子和孩子, 女子看起来娇娇软软很好欺负的样子,再看看四周, 并没有其他人。 这些人交换了个猥琐的眼神,朝女子走去。 归哥儿埋在他公主婶婶怀里,悄悄探头看了眼又飞快埋回去。 “哈哈!那小孩怕我们!”那些人嚣张上前,“是该怕的。” 楚攸宁低头捏着归哥儿的发髻玩,静静等鱼送上门。 “这怕不是个傻的吧?”见楚攸宁没反应,为首的络腮胡吹了个口哨,用刀尖去挑楚攸宁的脸。 楚攸宁抬起头,两指夹住那刀尖,一掰,刀尖断开,从她的指间飞离出去,直直从男人的裤裆穿过,如果不是身后的人躲得快,也得中刀。 络腮胡的同伙一致看向络腮胡的裤裆,等着血滴下来,只是血倒是没等到,等到的是淅淅沥沥的水滴在地上。 络腮胡早就吓得失声,一动不动。 “婶婶,他尿裤子了!”归哥儿指着络腮胡捂嘴嘻嘻笑。 “嗯。他吓尿了。”楚攸宁牵着归哥儿起身。 络腮胡的同伴见他还一动不动,赶紧上前推了推他,“什长,还能尿,证明没伤着,只是割成开裆裤了。” 那什长终于从惊吓中回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和小孩,又怒又怕。 他后退一步,脸色阴狠,“给我上!谁抓到这小娘们就谁先享用!” 归哥儿立即躲到石头后,这一路公主婶婶已经带他打了不少坏人,他懂。 楚攸宁站在石头前,这距离,归哥儿要是有事可以及时护得住,开打也伤不到归哥儿。 “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来,我先!” “那就一起来,一起带劲!哈唔……” 猥琐大笑的那男人笑声突然中断,嘴里被塞了块石头,石头带来的冲击力将他带退好几步。 其余人看向楚攸宁放下的脚,有点怀疑自己眼花了,他们不由得提高警惕,提刀上冲上去。 楚攸宁身子一侧,先抓住最前头那个人的手,一扯一扭,夺了刀,再抬脚将人横着踹飞出去,强大的力气带倒好几个人。在打斗过程中,她的挪动范围始终保持在石头前,绝不让人有机可乘伤到身后的归哥儿。 没一会儿,地上就躺了一地的人,最后只剩下那个什长还站着,正哆哆嗦嗦想点燃带来的火雷。 楚攸宁朝身后伸手,归哥儿立即跑过来把手放上去。 末世环境使然,谨防意外发生,楚攸宁是不会放小幼崽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的。 她一手牵着归哥儿,一手拖着刀走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见点不动引线干脆把火雷往后一抛,转身就逃。 楚攸宁刷的抬起刀,用刀身接住那小坛子,朝男人挥过去,坛子砸中男人的后脑勺,把他砸倒在地,那坛子滚落在地上没碎。 楚攸宁看了眼来时的路,见陈子善他们还没赶上来,便上前学刚才这人的动作,用刀尖抬起他的脸。 “上次说要享用我的人好像是你们越国的渔网?他也被我吓尿了,你跟你们渔网一个待遇,高兴吗?” 开始听到渔网,这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豫王,顿时悲从中来。 你要一开始说豫王,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敌啊。 “听说你们想要屠村?”楚攸宁的刀尖在他脑袋边上一戳一戳的。 “没有,我们只是路过。”男人真怕她这刀往他脖子上扎,小心翼翼把脑袋往旁边挪,坚决否认。 “庆国的妹子很软?”楚攸宁的刀又往另一边戳。 男人看了她一眼,疯狂摇头,一点都不软,还是个人形大杀器。抬手抬脚间,比他们的火雷还可怕。 楚攸宁感觉到陈子善他们快追上来了,用刀柄直接将人敲昏过去,最后用刀子拍拍他的脸,“没人告诉你们,路上遇见单独的小孩和女人千万不能惹吗?” 她不知道,这话放在末世是管用的,在古代,落单的小孩和女人最好惹。 等陈子善等人紧赶慢赶追上来,地上已经躺了一堆人,公主和归哥儿正在扒那些人身上的东西,扒完一个就被公主扔作堆。 众人:……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画面再次上演,公主扔人的姿势还是那么潇洒。 “公主,这些是什么人?”沈思洛从马上下来快步跑过去,一路过来,她的骑术已经练很好了。 没等楚攸宁回答,后面的行军队也到了,浩浩荡荡,旌旗猎猎,连地面都在颤动。 行军队伍想哭,元帅为了追赶公主,这路程比想像中的缩短了许多,马和车都跑坏了几辆。 要不是他们死命赶,元帅都要丢下他们自己跑去追公主了,因为这一路,有公主在前头扫路,他们压根不需要斥候前面探路,公主也总能最快找到最佳扎营的地方,而且有公主在,扎营的地方都不需要太讲究,夜里野兽都不敢靠近。 他们还在庆国地境内,看到五千人的兵马,胆子再大的山贼也不敢抢,唯一出现的几拨还是因为公主几个走在最前头,山贼以为就这几个人好欺负,结果无不落在公主手里,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公主没功夫上山搬山贼的仓库就把让人去通知管辖地区的县令来抓人,让人告诉那县令清点山上钱财买粮送往边关。 就算这边靠近边关,远离京城,县令一时还不知道攸宁公主的威名,稍一打听也会知道,攸宁公主可是有监察百官之权,可以先斩后奏,不怕公主秋后算账的话就只能乖乖照做。 沈无咎看了眼城池方向升起的黑烟,拧了拧眉,下令让队伍先行,他等会快马也能赶上。公主想必也看到那边的天空是什么样了,她分得清轻重,不会这会还留恋打劫。 沈无咎翻身下马,上前看着地上被扒得只剩里衣的男人。 他该庆幸媳妇没把人扒光吗?不然他怕控制不住想杀人。 沈无咎看向一旁蹲在地上数钱的一大一小,嘴角抽了抽。 亏他之前还担心归哥儿太小吃不了行军的苦,结果媳妇带着她的人脱离队伍后,因为没有走在最前头,还能空出时间来等他们汇合,累了就抱着归哥儿躺在车板上,靠着软软的被褥,让马驮着走。 往往等行军队伍到地方扎营的时候,就会发现公主他们那边已经熬好粥,烤好红薯等。夜里就扎一个帐篷供二女一娃睡。 如此,归哥儿一路上虽然瘦了,却也没生病,还整日活蹦乱跳跟着他公主婶婶打山贼,摘路边野果,精神十足。 沈无咎的目光继而落在一旁那堆衣服上,神色顿住。 “越国的戎服?这是越国的兵?”他脸色凝重地走过去,拿剑翻了翻,是越国的戎服无疑。 “啊?越国的兵?这是想从后方包抄啊!”陈子善就算不懂得打仗,也知道敌人绕到后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难道是越国的火雷?原来火雷长这样子,扔出去还以为是个咸菜坛子。”裴延初上前捡起地上密封严实的小坛子。 虽然没人知道越国的火药武器是怎么做的,但是火雷长什么样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给我看看。”沈思洛也凑过去。 唯一对这坛子不感兴趣的就是姜尘了,他可是差点被这东西炸死过,而且他也知道他们此行的辎重车上大多都是这东西。 “他们说庆国的妹子又水又软,还说屠村,我就让他们见识了下庆国妹纸如何个软法。”楚攸宁把搜出来的银子随便扯块布包起来扔给沈思洛管,这是队里经费。 所有人听了不禁后怕,如果不是公主发现得及时,让这伙人流窜到附近的村子里,后果不堪设想。对方连伪装都不屑伪装,显然是不怕被知道。 沈无咎立即让人沿着痕迹找上山,果然看到有一个洞口,往里延伸看不到头,看来是横穿过整座山,看着也不像是刚挖的,应该是存在已久。 “还好公主发现他们是从这里过来的,不然就算今日侥幸杀了这些人,他日还有另一批人从山那头穿过来。”裴延初一脸庆幸。 “山那边曾经就是庆国的城池,这边是割让城池后为方便防守才建起的边关城池,这条暗道许是许多年前这里的村民为了方便去山那头的城,想法子凿穿的。”沈无咎猜测,能穿过整座山当然不可能只靠人力,应该还有天然形成的因素存在。 他叫来五千人里的将领,“邢云,你带五百人从这过去,如能潜进敌军军营烧其粮草,毁其火药武器最好,如不能就伺机扰乱敌军后方,与这边里应外合。” “是!”邢云神情激昂地领命,迅速点兵,带上足够的干粮,进入山洞。 邢云就是上次被那庄头带来抓楚攸宁的小将,此次听闻是沈无咎带兵出征,他自己请命跟来的。好的将领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杀敌才算厉害,在后方指挥战局扭转乾坤也能叫人崇拜。 楚攸宁听说这路可以通往对方仓库,还蛮想接这个任务的。她觉得这个任务适合她,不过战场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事还是先作罢。 沈无咎又派人守住这个出口,以防邢云这队人出了事再让敌军摸过来,至于那些人也因一并绑了扔洞里先看着。 安排好这一切,一行人继续启程,没一会儿就赶上已经走在前头的行军队伍。 离雍和城越来越近,前头开始出现溃逃的百姓,一听说城快要破了,大家神色一凝,全速往前。 * 崔将军料得没错,越军炸了军营后下一步就是逼近城池,他也没指望分出去的那些兵力能拦住越国的大军,不过是能分散一些是一些,如能逃脱还能回援。 不过才两日,城墙上的兵换了一批又一批,旗兵在不停挥舞传递战斗指示,一个倒下又一个站起来。 为防止敌军爬上城墙,除了滚木,他们还将事先捆好的稻草吊在城墙上,点火做成一道火线阻止敌军爬上来,还有石头源源不断往城上送,投石机不够就用人投。 现场轰炸声不断响起,箭矢如雨,整座城几乎笼罩在战火硝烟里。 就连崔将军为了鼓舞士气已经亲自上城楼守城。 “将军,咱们的火药武器快要用完了。”部下匆匆前来禀报。 “还有几个?”崔将军的脸上有着已经凝固的血迹,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唯有一双眼锋利如芒。 “就剩五个了。” “火箭呢?” “也只剩十几支了。” 崔将军又砍掉一个爬上来的敌军,回身喊,“大家再坚持一下,增援马上就要到了!” “我庆国被欺压多年,好不容易站起来了,绝不能再倒下!” 没日没夜的守城,虽然有人丧失了斗志,也有彻底打出了血性的,这些人高声附和。 “绝不倒下!绝不倒下!” 这时,城下,敌军将领忽然挥手叫停战斗。 崔将军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提高警惕,让大家抓紧将伤兵抬下去救治。 敌军将领打马走出来,对着城上的崔将军说,“投降吧!说不定你们的陛下已经派人来交割城池,或者签附庸条约了。别像当年那位沈将军一样,二十万大军白死了,哈哈……” 附庸,是丧失主权,彻底依附越国而活,从此为越国操纵。 哪怕之前年年上贡,至少主权还都在庆国手里。 “我庆国陛下宁可亡国,也绝不会附庸于你们越国!”崔将军的声音铿锵且坚定。 “是什么给了你底气?是你们所谓的天雷吗?”敌军将领大笑,“告诉你吧,你们就算守住城门,后院也已经失火了,此时此刻周边百姓应该在痛哭中等着你们这些军爷去救他们哦,你立马下令投降也许还来得及。” 崔将军闻言,回头望了眼城内方向,愤而攥拳,赤红着眼,“禽兽不如!两军交战,不杀俘虏,不屠百姓,你们不配为强国!” 那日,他也曾想过将俘虏绑在军营当诱饵更逼真,但是知道越国的战斗作风,硬是没狠下心,没想到越国竟绕到他们后方屠村。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怪就怪他们的国家不够强大。” “百姓是无辜的!这不是国家不够强大,而是对手不是人!” “的确不是人,越国是神。如何?要向神投降吗?”那将领说完,对城墙上的庆军高喊,“庆军听着,本将军在此承诺,投降不杀!” 城墙上的庆军有的身上还带着伤,有的脸上被烧伤都还在战斗,听到这话,纷纷攥拳,怒不可遏。 有的听了这话后,对着城下敌军的长矛也开始犹豫地退缩,崔将军看到直接拔剑抹杀。 他高举着还染血的剑,面容冷硬,“只要陛下圣旨未至就不能降!谁若敢降,视同叛军处置!” 崔将军的铁血手段一时镇住动摇的军心。 “崔巍,你以为庆国做出火雷就能站起来了吗?本将军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痴人说梦!”那将领说完挥手,“推上来!” 很快,一排车子从后方被推上来,车上置有架子,架子上架着一个铁制长筒物,呈仰状,前端有个大敞口,正对准庆国这边。 崔将军一看就觉得不妙。 “这是我越国最新做出的武器,火炮!如此,你们还觉得你们有了天雷就能战胜我越国吗?我越国这几十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火炮!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比火雷更厉害。 刚被镇住的军心又开始动摇了,尤其是看着那几口火炮对准他们,那黑洞洞的敞口好像打开的死门,随时都会吞没他们。 “哈哈!怕了吧?刚才给你们投降的机会你们不投降,如今,晚了!”那将领猖狂肆意地大笑,而后下令,“给本将军点火,让他们感受感受城门被炸开是什么感觉。” 只见一排士兵举着火把上前,就要点燃那火炮上的引线。 这一刻,庆军只觉得他们拼命守了两日的城是一场笑话,对方完全是在陪他们玩。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庆国再如何不够强大,也把他们这些人当人,而越国丧心病狂到拿他们兵卒的命来陪敌军玩。 “将军,他们要炸城门了!”一旁的部将急声喊。 “快!把剩下的天雷全都拿上来,往他们那火炮投!有箭射箭!抛石机用上!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崔将军狠声下令,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 而城下的越军却不再费力进攻,就等城门被炸开,直接冲入城里享受胜利的果实。 等越军点燃那一排火炮,引线飞快燃烧的时候,城墙上所有人都绝望了,这一刻,连攻击都是多余。 很快,大家听到噗的一声巨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脱离炮筒朝城门袭来。 第 67 章 第 67 章 “援军到啦!我们的援军到啦!” 城里的人欢呼, 城墙上的人却好似没听到,这一刻他们好像屏蔽了四周的一切, 只听得见自己喘气的声音。 就在大家眼睁睁看着那个火炮弹射出的东西直冲城门时, 那东西突然停在半空,然后掉转方向朝越军冲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越军瞪大双眼,傻在当场, 都以为是他们眼花了。 “炸, 炸回来了!” “快跑啊!” 越军原本整齐的阵形瞬间被冲散,四下奔逃。 “嘭!” 铁球落在越军上空炸开, 落下一幕烟火, 炸伤一大片人。 城墙上的庆军有的疯狂揉眼睛, 有的抬手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然后, 他们面面相觑, 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这不是做梦,瞬间疯了般欢呼起来。 “不是梦!是真的!老天显灵了!” “那火炮炸回去了!” 崔将军作为主将,第一个反应过来下令, “快!趁此机会杀出去夺下那火炮!别让他们有机会再用!” 刚说完, 就见城门被打开, 一抹暗红身影一马当先从城里冲出, 他一手控制缰绳, 一手提着宝剑,墨发飞扬, 甚至未披战甲。 一马, 一剑, 一红衣,崔将军想起一个人。 可是,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在京城养伤,哪怕伤好了也不能上战场吗? 等等! “我方才好像听到援军到了?”崔将军猛然想起之前听到的欢呼声。 “对呀!援军到了,你们别怕。” 回应他的是一道娇脆的女音,崔将军怀疑自己的耳朵被炸坏了。 他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绛紫劲装的女子站在城墙上,头发高高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 楚攸宁一手扶着城墙,笑眯眯回答崔将军。 她也是第一次尝试控制正要爆炸的东西掉转方向,这东西不光是存在爆炸威力,还在疾速冲刺,耗的精神力有点大,导致她脑子有点抽疼,下次可不能这么玩了。 大家猛一看到这么个娇小柔弱的姑娘突然出现在城墙上,都愣了下,还以为打得太久,出现幻觉了。 “谁放她上来的!还不快把人拉下去!”崔将军怒吼,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人上来添乱。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下去,你干得不错,继续加油!”楚攸宁给崔将军一个握拳打气,脚步飞快下城楼。 之前进城的时候,她用精神力看到越军将火炮推上来,自然也没错过崔将军想要战死的决心,是个好将领。 崔将军:…… 崔将军看着那个潇洒轻快的背影,活了大把年纪,打了一辈子仗,还是第一次被个小姑娘鼓励,是鼓励吧? “将军,援军到了!”部将带着人搬上来一箱箱火雷,对崔将军说,“陛下加封镇国将军为兵马大元帅,统率雍和军退敌,今带着五千兵马运送武器抵达。元帅有令,让将军城上掩护他夺敌军火炮。” 崔将军一怔,看着这一箱箱天雷,再看城下那道一往无前的身影,连忙指挥起来。 沈无咎作为元帅来边关就意味着他这个主将也得听他指挥,可是沈无咎却敢在这时候带三千兵马出城,将天雷全数交给他帮忙掩护,但凡他有一点点私心,沈无咎就可能回不来。 沈无咎征战多年,尤其经过前英国公世子在战场上搞事,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可他为了把握机会扭转战局,毫不犹豫带人冲出城去。该说,不愧是能带领沈家军跟绥军对抗这么多年的沈家儿郎吗? 城下越军早已被突然掉头炸回来的火炮冲散阵形。他们的主将被掩护着后退,看到庆军竟然有人敢带兵冲出来直奔他们的火炮,急得大喊。 “快回防!守住火炮!” “火雷呢!快炸他们啊!” 沈无咎带着还能动的三千兵马冲出城外,他目标明确,一出来就将人分成两队,冲火炮和专门投放火雷的楼车而去,只要控制住这两个地方,这场战事就离结束不远了,就算越军后方还有新的武器也得重整旗鼓。 楚攸宁一下城楼,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双短柄锤正被人抬着要登城楼,她直接上前抢了一个,“借用一下。” 听说大批天雷送达,哪怕受伤也想要登城楼作战的某部将:…… “那是谁?”这部将问。 小兵摇头,他们哪里知道。 楚攸宁骑着她的马,扛着铁锤就要往城门去。 裴延初等人刚追过来,看到公主这样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赶紧上前拦人。 “公主,不可。” 楚攸宁看了眼脸皮子黑了不老少的小黄书,“我觉得挺可的。” “公主,杀鸡焉用牛刀,外边还不够格让您上场。有驸马就够了。”陈子善也赶忙哄。 楚攸宁点点头,“说得有道理。但是我父皇说论功行赏,我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众人:…… 公主,您就逮着陛下薅了吗?连到战场都不放过,陛下会哭的。 “公主婶婶。”归哥儿声音软软地喊。 入城后,看到满城的人在逃亡,看到到处都是伤兵,第一次直面战场的残酷,哪怕归哥儿再小也觉得难过。 “归哥儿,乖乖跟着你姑姑,我就不带你去扒银子了。好好看看战场的样子跟你想像中的有什么不同。”楚攸宁以为归哥儿想跟她去。 大伙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庆幸,还好还好,公主还记得这是战场,不能儿戏。 谁知楚攸宁又说,“等打完清点战果了咱们再扒。” 众人:…… 归哥儿迈着小短腿跑上前,昂起脸,认真地问,“公主婶婶,你会回来的对吗?” 显然,小小的他向往上战场当英雄,又知道上战场也可能回不来的残酷。 楚攸宁弯下腰捏捏他的小脸,“等我把敌人赶跑就回来了,你是男子汉,不许哭知道吗?” “不哭,我等公主婶婶回来。”归哥儿大声保证。 裴延初不舍地看了眼沈思洛,坚定地站出来,“我跟公主出去打,我是公主的侍卫。” “加我一个。”陈子善也站到一块。 楚攸宁看了看他们,摇摇头,“我父皇也没指望你们能保护我。” 扎心了! “行了,你们在城里帮忙抬伤兵什么的,保护好女人和孩子,我走了。”楚攸宁交代完,走得潇洒利落。 沈思洛连忙喊,“公主,我不用保护,我也能帮忙的。” “我也能帮忙!”归哥儿也喊。 几人看着公主策马而去,相视一眼,撸起袖子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守城门的士兵看到一个小姑娘打马而来,忙喝住她回去。 这种时候楚攸宁一向不磨叽,直接用精神力暗示他开城门。城门很快就被打开只容得下一人出去的口子。 等两个士兵回神,看着已经策马出去的楚攸宁,两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开城门了。 沈无咎率先发现城门里又冲出来一个身影,他一剑斩断刺过来几支长矛,一手撑着马背,用脚踹开这些人,重新落回马背上。 他遥望了一眼楚攸宁,虽然很想到媳妇身边去,但是他这边走不开,夺下火炮是关键。 楚攸宁也看了沈无咎一眼,见他那边应付得来,直接抡起锤子朝越军冲去。 城墙上的人正跟打了鸡血似的打得起劲,忽然又看到一个身影从城门里冲出来,马上还是个小姑娘,顿时惊呆。 “那小姑娘怎么出城了?谁放她出去的!”崔将军怒吼。 这还是第一个对他说加油的小姑娘呢,他闺女小时候都没这么甜过。 越军看到又跑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瞬间像是狼看到羊,一窝蜂朝她围过去。 “快!派人出去把她……” 崔将军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那些兴奋得想要包围小姑娘的越军一个个被锤飞,马上的姑娘身姿灵活,一手锤,一手抢过敌军的长矛,横着扔向那些人,明明只是随手一扔的动作,却能把人带倒。 “这是打哪来的神人?以一敌百,锤人跟锤着玩似的。” “这闺女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若是个男的,就这力气,这身手,镇国将军都得排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哪家闺女,居然有如此神力。” 楚攸宁此时的画面就跟狼入羊群,禀着同是人类,她到底没狠下心要人命,实在妨碍她砸昏扔人的只能砍,再感觉到对方非要她命的才会杀。 沈无咎这边,有城上的人用火雷阻止源源不断的越军,没一会就带人抢占了几台火炮,他直接命人掉转火炮对准越军,这一对准,吓得要攻上来的越军再次溃散而逃。 “好!”崔将军在城上看得忍不住叫好。 兵贵神速,毫不犹豫,快狠准,不愧是十六岁就能撑起沈家军的沈无咎。 火炮火雷被庆军控制住了,城楼上又有火雷不停抛过来,越军再多的人也扛不住,没多久就像一盘散沙。 “哈哈!终于能让越军体验一下被炸的恐惧了!” “总算出了口恶气!” “喂!孙子们,别跑啊!你们爷爷还在这呢!” 有人想起之前被当孙子骂的事,这会也忍不住骂回去。 沈无咎这边彻底掌控住火炮后,立即回身去找媳妇的身影,然后就默了。 他媳妇所到之处都空出一大片,原本是越军围着她打,现在是她追着越军打,身后是堆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她逮到一个一手锤,一手扔,被她扔开的那些人都精准落在人堆上。 城墙上的人早就已经看傻了,他们这边控制了越军火炮和投雷楼车后,越军已经呈溃逃状态,已经没人再敢来攻城。 崔将军看到沈无咎看向小姑娘的目光,突然心里一震,愕然看向战场上追着敌军跑的小姑娘。 那是攸宁公主?! 沈无咎来了边关,那么……攸宁公主跟过来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他两个月前收到消息,五公主受封攸宁公主,下嫁镇国将军后,大家才知道她原来身怀神力,没了皇后的压制,怎么快活怎么来,再加上陛下纵容,于是,受宠多年的昭贵妃进了冷宫,大皇子被贬,英国公先是弃了亲儿子,后被降爵,最后被处决流放,就连秦阁老也没逃过。 这些都是最开始想要诬陷沈无咎的人,全被攸宁公主搞没了。 他女儿曾经差点成为大皇子妃,公主应该不会认为他跟大皇子是一党的吧? …… 楚攸宁追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看向被越军保护在后方的主将,心里琢磨,论功行赏,要是抓到对方主将,功劳应该会翻倍的吧? 越军主将原本还在指挥人无论如何都要去把火炮抢回来,突然后背一凉,他扭头一看,就对上楚攸宁势在必得的笑。 他吓得后退一步,料想她不敢过来,结果下一刻,人就朝他策马过来了。 “把她给本将军拦下,谁杀了她赏金百两,升官!” 沈无咎见此赶紧命人将火炮对准那边,“正好,让你们尝尝自己做出来的火炮!” 这下都不用越军被吓跑,越军主将已经吓得尖声下令,“快!快撤! 楚攸宁越发加快速度策马直冲,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冲进层层包围的兵卒里,那些越军好似叛变了似的竟然主动让出一条路,让她直达主将面前。 那主将被拎起来放到马背上的那一刻,整个人还是懵的,等马一出人群,那些让开路的越军回神发现他们的将军没了,压根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主将被俘,本来就军心大乱的越军这下是彻底溃逃。 城门大开,崔将军带着人冲出来乘胜追击,庆国的士兵更像是打了鸡血般,喊杀震天。 越军被打跑了,城墙上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城里城外都在欢呼庆祝。 马背上的男人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想抬头大骂却被楚攸宁毫不留情锤回去,脑子嗡嗡的。 沈无咎打马来到楚攸宁跟前,翻身下马走过去将马背上的敌将扯下来扔地上,搂住媳妇的腰将她抱下来。 看到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心疼了。 “受伤了没?”沈无咎将她上下巡视了遍,确认没有哪里受伤,他伸手去戳她脑门,“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轻易用你那能力,怎不听话?” 当然,最后戳出去的动作变成了揉按。 他不止一次叮嘱过她,她不听,若是耗尽,他上哪找第二把太启剑给她吸收能量。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肥羊从眼前跑掉。”楚攸宁眯起眼享受他的揉按,乖得跟只猫似的,哪里还有刚才把敌军追得嗷嗷叫的凶猛样。 她的精神力刚控制了个炸弹,又给一大波人下了精神暗示让路,一时消耗有点大,得缓缓,不敢轻易乱用了。 趴在地上的大肥羊:…… 他想要偷摸起身从后面来个乘其不备抓楚攸宁当人质,只是还没等他站稳,沈无咎拿起楚攸宁手里的锤子扔过去,直中脑袋。 大肥羊脑子眩晕地晃了晃,整个人砸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楚攸宁看了眼,回头看到沈无咎的俊脸上有一道划伤,她抬手摸了下,“还是很帅的。” 有战斗就不可能毫发无伤,像她这样还是力气+末世多年的身手+ 精神力才能完美避开一切利器。 沈无咎瞬间忘了责备她,他怀疑她是故意说好话哄他,好让他不再说她,谁说她脑子直来着。 崔巍下马看了眼地上的敌军主将,让人把他押走,而后大步过去拱手行礼,“末将崔巍参见元帅!” 他看向楚攸宁,犹豫了下,加了句,“参见公主。” “不用多礼。”楚攸宁摆摆手,看到大家在清扫战场,赶紧指着她的战果,“那一堆堆人都是我的哦。” 崔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看向沈无咎。 沈无咎已经充分了解媳妇的脑回路,为了保住媳妇的公主威严,这时候是不能笑的。 他一本正经点头,“陛下说过论功行赏,那些人都是公主打的,崔将军让人给公主记好了。” 崔将军:…… 原来公主打得这么拼命是为了战功吗?已经贵为公主还需要这么拼吗? “把那些人身上的东西扒下来,那是我的战利品。”楚攸宁又说。 崔将军又是一阵无语,顶着公主迫人的眼神不得不点头。 这对俘虏来说是奇耻大辱吧?是吧? “对了,那个等等!”楚攸宁看到有人押着大肥羊走了,赶紧追过去,直接上手搜身扒铠甲。 崔将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看向沈无咎,“元帅不阻止公主吗?” “无妨,随公主玩吧。”沈无咎宠溺地看了眼,收回目光,神情立即变得正经严肃,“崔将军可是将兵力分出去分散越国的兵马?” “是!末将让麾下三名部将各率领两万兵马分散越军的兵力,至今没有一队回援,请元帅示下!”崔将军躬身拱手。 沈无咎看着对他恭恭敬敬的崔将军,这个崔巍他有特地了解过,虽然是个新起的猛将,尽管也没受住从龙之功的诱惑让自己的女儿做大皇子妃,但是在打仗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雍和关平静了几十年一直没发生战事,除了时不时受一下越军那边口头上的挑衅,可以说是相当安稳。几十年的安稳足以养废一支军队,但是从这一战可以看出,崔将军镇守边关,即使没有战事也没落下过练兵,这才撑得到他们到来。 “崔将军听令!重整兵马,派人去援救,若是逃兵,就地处决!”沈无咎面容冷硬。 崔将军心头一凛,看着这张英俊年轻的脸,上面有着果决的狠。若换成是他,他能做到直接下这样的命令吗? 听说沈家军军法严明,果然。 慈不掌兵,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 …… 楚攸宁将那主将身上的东西都扒下来装在头盔里,沈无咎过来的时候,她正嫌弃地踢踢地上的盔甲,“没有你的好看。” 沈无咎很想在部下面前保持威严的,奈何有个张嘴就往他心里灌糖的媳妇,化开来都是甜,他脸上还如何端得住。 他笑了笑,低头看向地上的金色盔甲,这可比他那银色盔甲好多了,穿这种盔甲的大多能彰显出这人在军中的地位,看这人长得也挺年轻,大约同他一般年纪,莫不是越国哪家公子哥来战场上混军功? “你们这的人怎么都喜欢玉佩,母后给小四留了玉佩,父皇给小四玉佩,找到玉佩就等于找到二哥,现在这人身上也有一块玉佩。”楚攸宁从头盔里翻了翻,翻出一块玉佩来。 第 68 章 第 68 章 楚攸宁把玉佩递给沈无咎看, 玉佩躺在她的手掌心里,上好的羊脂白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沈无咎拿起玉佩端详, 越国以麒麟为祥瑞, 也是越国皇室的象征,这玉佩上刻的就是麒麟纹,证明这人的身份是越国皇室中人。 越国如今在位的皇帝已经六十往上, 此人不是皇子就是皇孙, 看来他媳妇这次是真的抓了只大肥羊。 沈无咎上前掐那人的人中。 萧奕醒过来,不只觉得脑袋疼, 浑身上下都凉嗖嗖的, 他还以为庆国人对他泼冷水了, 等头脑彻底清醒过来, 只觉身上轻飘飘, 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要用刑的前兆! 他抬头张嘴就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胆敢对我用刑,不日越国就会全面攻打庆国。” “事实是你越国现在已经输了, 而你成了俘虏。”楚攸宁晃着头盔里的东西玩, 银子珠子等东西在里面撞得咣当响。 萧奕看到楚攸宁吓得后退一步, 急忙双手抱住自己。这丫头骑着马就这样突破重重兵卒将他从战车扯到马背上顺利离开, 他怀疑她会妖术。 他看向四周, 越军能逃的都逃了,没逃掉的都成了俘虏, 庆军正在打扫战场。 “你除了是此次带兵的将领外还是何身份?”沈无咎把玉佩坠下给他看。 萧奕看到自己的玉佩落在沈无咎手上了, 冷笑, “你不是猜出来了吗?怕了吧?” “你是不是傻?现在是你越国打输了,而且还会一直输下去哦。”楚攸宁抠下头盔上镶着的珠子朝他弹过去, 正中眉心。 萧奕气得捂住额头,“你好大的胆子!我乃越国齐王之子,当今受封的平阳郡王!” “好厉害哦!不巧,我是庆国的公主。”楚攸宁很给面子地鼓鼓掌,然后扭头问沈无咎,“公主和郡王比,谁身份比较高?” “自是公主身份比较高,不过,这种人哪怕是皇子也不配与你相提并论。”沈无咎摸摸她的头。 萧奕:…… 这他娘的还是个公主?! 公主不在家里绣花扑蝶跑来战场大杀四方? “哈哈!你庆国是没人了吗?需要你一个公主跑来战场杀敌。” “所以你落在一个公主手里光荣吗?”楚攸宁问。 萧奕差点因为笑声收得太快而岔气,他沉下脸,“劝你们识相点赶紧放了本王。” “不识相。来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楚攸宁直接给他下精神命令。 沈无咎一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还好,这才开始盘问这个平阳郡王。 “你父王是当年前往绥国的越国皇子?” 越国作为一直欺压庆国的强敌,这么些年来不只是想要打探到火药的配方,还将越国皇室都做了大概的了解,知己知彼。 所以,沈无咎知道越国有个齐王是死后追封的,而那齐王正巧就是八年前死的,他那次让人去越国着重调查的就是这个齐王,最后绥国那边传来消息证明当年去绥国的就是这个齐王。 “没错!我父王当年死在沈家人手里,就算他们战死以平我越国愤怒,却不足消我心头之恨,有朝一日,我会率领大军踏入庆国京城,踏平沈家!”萧奕的神情有些癫狂。 沈无咎拧眉。 所以,大哥杀了越国皇子后,父亲和大哥得到命令,战死以平越国的愤怒吗?可是,大哥不可能在奚音喊出越国皇子后还把人杀了。 “你父王当年的死可是有何隐情?越国为何会忍下不追究?”沈无咎冷声盘问。 “不就是在庆国边城看上一个女人,那沈家子竟敢将我父王杀了!我进宫求皇爷爷派兵攻打庆国,皇爷爷只说还不是时候,他答应我,有朝一日,定让我亲手处置沈家满门,我要男的日日受胯下之辱,女的沦为军妓!” 沈无咎听他口出秽言,再无法克制心中怒火,一把拎住他的衣领,狠狠朝他脸上揍,梦里沈家女眷悲惨的画面闪过脑海,他眼睛赤红,一拳比一拳狠。 如果前世带兵攻入庆国的是这个人,这就能说明为何越军一攻入京城就拿沈家来开刀,连最小的侄子都不放过,不是为了立威,不是为了将庆国的脊梁踩在脚底下,而是因为私仇! 疼痛让萧奕清醒过来,他也没空想自己为什么说了那么多,拳头一个个砸过来,他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还是楚攸宁觉得人快要打死了才拉住沈无咎。 “沈无咎,再打就打死了。” 沈无咎扔开萧亦,萧奕软软瘫倒在地,简直对楚攸宁感激涕零。 然而,楚攸宁又说,“先让他养养,以后一天揍三回,揍不死就行。” 萧奕听了差点崩溃大哭,那还不如一次性打死他算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挨过揍。 沈无咎心中的恨意瞬间被压下去,他望着公主清澈无畏的眼眸,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她是他的救赎,总能轻而易举抚平他的伤痛。 “有我和你在,沈家不会再受人欺负的。”楚攸宁轻轻摇晃他的手安慰他,男人有时候脆弱起来可真戳人。 沈无咎更加握紧她的手,转身看向瘫在地上的萧奕,这人也只知道他父王是因为一个女人被杀死,看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 沈无咎和楚攸宁分别骑着马并肩入城,刚进城就迎来百姓夹道欢迎。 不光是崔将军知道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小姑娘是公主,经过归哥儿卖力告诉大家他的公主婶婶上战场杀敌后,于是大家也就知道楚攸宁的身份了。 楚攸宁原本还想摸荷包还有没有吃的,一听这些人都是来欢迎她的,立即抬头挺胸,笑眯眯地朝那些人挥手。 这是不是盛世过来的那一代人口中的明星待遇?听说末世前明星这身份很有号召力,连长个痘都能上头条的那种,嗯,头条就好比基地的任务滚动面板。 楚攸宁这一举动让百姓们叫得更大声了,他们的公主原来这么平易近人,笑起来就跟自家闺女/妹子一样亲切,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娇软可人的姑娘居然敢上战场杀敌,幸好没受伤,不然他们会觉得心疼。 除了看到穷苦的百姓,楚攸宁还看到靠在墙角的伤兵,这些都是战时从城墙上抬下来暂时先放在这的。 她在末世倒是见过不慎掉入丧尸堆里被啃的人,但是没见过这么多受伤的人堆在一起,因为在末世一但受伤就被隔绝在人类基地外,幸运的能找到治愈系异能救治,大多都是不幸的,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楚攸宁看着这些人哪怕伤着脸上也带着胜利的喜悦,相互寒暄庆祝,与之前她进城时看到的个个脸上惶恐无助,连逃都不知道该往哪逃的画面截然不同。 她回头,城门还没关上,城外残骸遍地,尸堆如山,有敌人的,也有己方的。 经过一场硝烟的城墙,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可以看出之前经过怎样惊心动魄的浴血奋战。 她来前就想过这个世界的战场不可能比末世更惨烈,到了之后才知道是没有可比性,末世是和已经非人类的丧尸对抗,这里是人类与人类互相残杀。 霸王花妈妈们有多怀念曾经那个和平盛世,就证明那个世界有多好,听说那是一个几乎没有战争的世界,各国友好往来。 这一刻,楚攸宁心里的想法由最开始的模糊变得坚定且清晰。 她看向沈无咎,“沈无咎,我们一起努力让这个世界没有战争。” 沈无咎怔了下,朝她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世界会如公主所愿的。”沈无咎轻轻收紧掌心里的小手,向她传达他一样坚定的心。 “嗯!大家都是人,就不要自相残杀了。”楚攸宁认真点头。 沈无咎早就发现公主身上的杀气比起最开始的时候收敛了许多,不会在起杀意的时候就会杀气外放。她好像从从前打打杀杀的世界里走出来了,心也越来越软,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 只是,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她以前杀的都不是人吗? 想起她明明一身杀气,却又总是狠不下心杀人,沈无咎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只是她那骇人的杀气不是靠杀人累积的,那是靠杀野兽吗?可她也很善待野兽,不然也不会因为逼迫它们守山觉得不好意思而有了想养鸡喂养它们的念头。 夹道欢迎的人看到两人并肩骑着马手牵手,都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 听说这是和绥国打了那么多年都没丢过一座城的镇国将军呢,果然,镇国将军来了城就不会丢,和公主真是郎才女貌呀。 “那是我公主婶婶,还有我四叔,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们一样上战场保护你们。”边上,归哥儿对着刚认识的小孩说。 小孩脸上脏兮兮的,生得也瘦,但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看了眼马背上的两个大人物,“我长大了也要从军,和你一起打跑敌人。” 归哥儿认真严肃地点头,“那到时候我当元帅,你当将军。” “是,元帅!”小孩不知打哪学的,还似模似样地拱手,看起来很滑稽。 沈思洛挤进来看到归哥儿好好的,总算放下心。方才她还在跟着大夫身边帮忙的时候,归哥儿听到公主进城的消息,一溜烟就钻进人群里,吓得她赶紧找过来。 楚攸宁一眼就看到归哥儿了,打马上前弯腰把他提溜起来放到马背上,在其他小孩羡慕的目光中离开。 “公主婶婶,咱们打赢了吗?”归哥儿昂头问。 “打赢了,归哥儿不是一直想要看战场是什么样子吗?现在看到了觉得如何?” “不好。”归哥儿低头揪着马鬃,声音低落,“公主婶婶,战场很多人受伤,好多小孩差点没有家。战场一点也不好。” 楚攸宁捏捏他的小耳朵,“那我们就让它没有战场。” 归哥儿猛地抬起头,“可以没有吗?是不是要把敌人都打跑。” “对,打得他们不敢再打。” “嗯,打!母亲说父亲是在战场上失踪的,没有战场父亲就会回来了。”归哥儿想得天真,父亲在战场上失踪,那战场都没有了,父亲就能看到回家的路了。 楚攸宁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二夫人要去边关带回沈二尸骨的事也就大夫人三夫人还有她和沈无咎知道,归哥儿还想找他爹呢。 “你父亲也希望这个天下不再有战场,这样就不会再有其他孩子像归哥儿这样没有父亲。”沈无咎打马走在旁边。 归哥儿扭头看过去,心中因为他爹而自豪,“那我和公主婶婶一起把敌人打跑。” “行,带上你。”只要不是让她给他变出个父亲,什么都可以。 “也带上四叔。”归哥儿这下没忘记他四叔。 沈无咎却是有些想笑,还以为他只记得他的公主婶婶了。 两人走在前头被夹道欢迎,后面,被特地关在囚车上送进城的萧奕就是截然相反的待遇,有烂菜叶的扔烂菜叶,有石子的扔石子,还有扬尘撒过去的。 萧奕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任他在如何咆哮也没人理他。 * 一处山谷里,一支足有上千人的军队正脱了盔甲在烤鱼烤猎物。 “将军,咱们就这样躲着吗?” “出去送死吗?将军收到消息,咱们虽然有天雷,可是也不多了,完全不够越军打的。” “等着吧,庆国这次一定会像史上记载的元康之战那样,全军覆没,将来也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区别在于这一战庆国撑了好些天。” “你们谁想名留青史的话尽管回去支援。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这次庆国让越国有所损失,这一仗只怕是要亡国了,说不定咱们从这里出去外边已经是越国的天下。”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话,原本还有些良心不安的士兵也彻底放弃挣扎,该吃吃该喝喝。 明知道要亡国了为什么还要去送死,等庆国一亡,谁还会再追究他们叛逃的罪,越想越觉得心安理得。 就在大家吃得正香的时候,一个斥候悄悄退出林子,回去上报。此次带人来救援的将领听了脸色铁青。 亏他们沿着痕迹一路赶过来,还以为前方是敌军,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而且还吃得好睡得香,只为了等他们亡国。 接到来救援命令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新来的元帅太过狠辣无情,开口就是就地处决,如今看来是他们心太软。 那将领带人围进去,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决定明智的士兵,一见到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吓得脸色惨白。 逃兵将领反应快,上前哭诉说如何才甩掉敌军躲进这山谷里来,原想着先填一填肚子就动身回去增援等等之类的话。 那将领一脚踹开他,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高声宣布,“陛下命镇国将军为元帅,带着粮草武器抵达边关,越军已退。元帅有令,派兵救援在外的同袍,如发现逃兵者,立斩不赦!” 说完,刀子一抹,那人便成了刀下亡魂。 “若是战后溃逃没人会追究,可是在大家艰难守城,就等着有人支援的时候,你们却躲起来等亡国,此乃不忠不义!杀!” 这次处置逃兵也成了今后庆国治军最强的震慑,哪怕那时候的庆国已经强到无人敢来犯。 …… 越军十五万大军战败,只逃回五万余人,六门火炮被庆国夺去,越军主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怎么可能呢?我越国火雷充足,还有六台火炮,就算是个傻子带兵,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取胜,何况还派了十五万大军。”那主帅笑着笑着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他怒而拔剑砍向跑来跟他说大笑话的人。 “我让你谎报军情!” “元帅息怒!”部将连忙上前拦住他,“元帅,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把平阳郡王救回来。” 主帅扔开剑,“这仗到底是如何打的?这平阳郡王是猪脑子吗?逗庆军玩也就算了,这下好了,把自己玩进去了!” “末将收到消息,说是庆国援军到了,不但带来大批火雷,当时郡王已经命人点火炮准备炸城门,奇怪的是这火炮突然往回炸,炸乱了我军方阵,再加上庆国来了一位猛将伺机带人出城夺取火炮阵地,这才失了先机,导致战败。” “那郡王是个蠢的吗?那么多人还护不住他撤退?”火炮丢了也就算了,连人都被俘,这得蠢到什么程度,早知道就不让他带兵。 “郡王原本见对方只带三千人出城,还想着将火炮夺回,岂知这时候城里又跑出来一个姑娘,那姑娘一手锤子,锤人跟锤着玩似的,把人锤晕就扔成一堆,力气惊人,更诡异的是,郡王见势不妙要撤退时,周边保护郡王的人竟然跟中了邪似的,主动给她让出路,郡王就是这般被俘的。”说话的正是那个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一个副将。 那主帅眯起眼,“庆国来的那猛将是谁?” “是一直镇守雁回关的玉面将军沈无咎。” “是他?难怪敢当机立断带人冲出城,那就个是不要命的。那那个女人呢?” “不知,她是自己一个人出城跑到战场上的,当时身边也没人,无从得知她的身份。” 越军主帅皱眉,“难不成庆国出了位女将军?” “元帅,末将记得此次越国决定对庆国发起进攻好像是因为豫王从庆国带回消息说,庆国的攸宁公主仗着力大无穷不将越国放在眼里,对他们动辙就揍。以及,庆国将咱们的使臣和两个世子给杀了。”部将说。 “你是说,那个姑娘就是庆国的攸宁公主?可是堂堂公主怎会远赴边关亲上战场?”就算力大无穷,在京城好好待着享受锦衣玉食不好吗? 部将:“如果真是她,那么这个攸宁公主比豫王说的还要恐怖。” “元帅,现下该如何?”他们的平阳郡王落在庆军手里了,如果庆国拿平阳郡王来做威胁的话,也只能投鼠忌器。 “还能如何?历史上主将被俘,只能等对方提要求交换!”想到这个,越军主帅就想杀人。 先前五万兵马战败也就算了,如今十五万兵马,不光败了,还丢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火炮武器,以及一个郡王被俘,这要传回京城,不光叫人笑掉大牙,还要被陛下问罪。 今日被俘的要不是郡王,他都能重新集结兵马打回去。 然而,就在越国主帅等着庆国提要求时,就在庆国将士以为抓到了越国的皇孙,可以借此逼迫越国签署休战条约的时候,沈无咎却是下令重整旗鼓,准备夺取对方城池。 如今越军十五万大军战败,受了重创,他们又有郡王在手,对方的火炮武器也在他们手里,就算一时还没有匹配的铁球雷,但六台火炮中还有五台没点着,也足够吓到敌军了。 当年他祖父无力回天的战局,今日,他就要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夺回当年被迫割让出去的城池! 沈无咎在部署作战计划时,楚攸宁已经悄悄带着她的小队从之前发现的山路前往山那边的越国。 第 69 章 第 69 章 山洞的路一开始是天然形成的, 后来走不通的地方被人凿通了,弯弯曲曲望不到头, 除了偶尔有光从渗透进来, 全程全靠火把行走。 走过山洞里的路后,连接着的是悬崖峭壁上的一条小路,显然是出了山洞无路可走后人工凿出来的天险之路, 最窄的地方只能一人通过, 有的地方还得弯腰行走,否则一不小心抬头就会碰到顶上的石头。 几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山壁行走, 楚攸宁背着归哥儿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裴延初牵着沈思洛, 陈子善紧紧贴着沿壁走, 全都不敢往下看。 姜尘一个文弱书生有些后悔为何想不开要跟来, 想看越国城池的风光, 等元帅率领大军打下来再看不好吗? 好在下了这段天险之路后,就有路从山里贯穿过去。楚攸宁还发现通往天险之路的入口处被人用树枝干草掩盖起来,仔细看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地上也有残留的血迹, 应该是沈无咎派过来的人碰上来封路的越军打起来了。 楚攸宁带着小队循着前面两拨人走过的痕迹, 一行人走走停停,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走出这座山。 几人下了山, 找了个最近的村落借宿,越国和庆国的服饰相差不大, 他们借宿的村户人家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男男女女, 有小孩, 有文弱书生,半点也没怀疑他们是坏人。 可以说他们这个小队实在太有欺骗性。 这一日在山里吃的是自带的竹筒饭和干粮, 陈子善见这家有鸡就花钱买了只鸡炖汤给他家公主补补身子,还有鸡蛋羹,就算他们公主对于这样的山林生活比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都适应得好,也不能真糙着养。 陈子善这个人是一行人里看着比较年长的,又因为胖得有几分可爱,看起来比较好说话,于是成功跟老农旁敲侧击出了不少消息。 譬如这里最近的一座城池就是越国的边城,譬如他们越国虽然有红薯土豆等高产作物,但是相应的赋税也加重了,高产量作物种出来的多,朝廷吃不下无妨,还可以高价卖给其他三国。 所以,哪怕有了这三样高产的东西,百姓依然穷苦。 越国将这三样东西控制得死死的,其他三国想吃只能从他们这进口,你要是私下种无妨,只要不被发现,一旦发现那就是违反条约,火药伺候。 因此,就算另外三国私下里偷着种,每年还是得从越国花高价进口大量红薯等粮食,你不买那不就等于说你偷着自给自足了吗? 姜尘也凭着文弱书生的气质打听到越国人对越国这次吃了败仗的看法,虽然赋税很重,生活还和以前没有红薯等作物的时候持平,但是他们也盲目相信,越国会打回去,边城不可能会破。 沈思洛也跟这家的妇人打听到一些消息。 这里的城池曾经属于庆国,后来城池被割让给越国,原来的庆国人成了越国人,但是为了防止他们背叛越国,给庆国传递消息,特地将他们赶到城外住,所要上交的赋税也比越国百姓的还要重,待遇比流放的人没好多少。 大家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分享,然后都沉默了,对那些曾经是庆国百姓的人可怜又可叹。 也许,在他们心里,苦归苦,但是至少不用担心再次受亡国之乱。 “没事,四国统一就好了。”楚攸宁吃着烤得软糯香甜的红薯,语气很随意。 红薯放久了吃起来就越甜,夜里寒凉,吃上一口香甜热乎的烤红薯,不只管饱,还美味。 几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公主的伟大志向,均瞪直了眼,而后往门窗外查看有没有人听到。 别说四国统一,在这之前,他们连打赢越国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公主不愧是公主,在他们还在怕越国的时候,公主就想着把越国打趴下了,在他们觉得可以战胜越国的时候,公主就已经想到统一四国了。 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从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他们竟然觉得会成真呢。 姜尘心里豪情万丈,恨不能有笔墨纸砚让他抒发一下内心的澎湃。之前他还只想当个开国名士,如今想到将来四国统一的历史上有他的一笔,他就激动。 这一夜,除了楚攸宁抱着归哥儿睡得香甜,其余人都因她那句四国统一给震撼得没法入睡。 翌日一早,大伙辞别这户人家,留了银子,赶着买来的骡车进城。 因为是从关内进城的,不用查户籍,但是要交入城费,每人两个铜板。 陈子善几个暗暗松了口气,给钱还好,要是要查户籍,他们还得另外想法子。 进了城,城内行人如织,熙熙攘攘,比起庆国那边的边城,热闹的可不止一点点。 街上两边商铺林立,路边的摊贩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就连街边小吃都比庆国京城的要丰富。 比如炸红薯球,炸土豆片,以及在庆国被当成贡品的水果,在这里随处可见。 而这里之所以这么繁华,也是因为每年庆国要买红薯土豆这些都是在边城交易的,因此越来越多商人看到商机跑来边城这边做生意,渐渐的,边城就繁华起来了。 同样是边城,大家忍不住对比前日刚到边关时所看到的场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放眼望去,这里的人好像半点也没有受到战败的影响,依然一片安稳和乐。看来不只是越军觉得他们不会败,就连越国的百姓也觉得越军不可能会败。 楚攸宁收回目光,立即牵着归哥儿朝那些小吃摊凑过去,一大一小表情一致地吸着摊子上炸出来的香味,那叫一个陶醉。 没一会儿,一行人手上都拿满了吃的,似乎已经忘了他们翻山越岭过来是来干嘛的。 好吧,楚攸宁也没说是来干嘛的,大家也只当她好奇越国人的城是什么样子。 “婶婶婶婶,那个柿子好红啊!”归哥儿指着前面水果摊。 楚攸宁抬头看去,前面的水果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有梨有枣,还有石榴、苹果等,其中一篮子红彤彤的最惹眼。 “归哥儿,那好像不是柿子。”沈思洛不确定地说,在她的印象中,柿子好像没那么红。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攸宁咬完最后一个红薯球,牵着归哥儿来到摊子前。 就近看到归哥儿所说的柿子,楚攸宁眨眨眼。 这个艳丽诱人的果子她见过,末世基地偶尔会种出来高价卖给异能者,因为这个既能当水果又能当菜,比起其他水果来收获期短,结果子的时候还一串串,种来当水果很划得来,最有名的代表菜就是番茄炒鸡蛋。 要不是看到这个番茄,楚攸宁都要忘记她也曾经垂涎过这道菜。 “几位客官,这个叫狼桃,味道酸酸甜甜,五个铜板一个,要来几个吗?”摊贩挑了个又大又红地递给他们看。 “这个只能当水果吃吗?”楚攸宁接过来放在手上掂了掂。 “也可当观赏物,将它种在花盆里,再置一个架子,等它结果的时候一串串的,老好看了。” 楚攸宁讶然,“不能煮来吃?” “姑娘说笑了,谁会把水果拿来煮啊。”摊贩看楚攸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识五谷的千金大小姐。 这东西带回来的时候也是跟番椒一样,因为颜色太过红艳被当成观赏物,后来有个小孩误把它当成柿子吃,才知道这是能吃的果子。 楚攸宁看着手里红艳艳的番茄,这又跟辣椒一样,带是带回来了,但是没人科普它们的价值。 所以,那个福王真的只是从梦里得到零星半点的现代知识,只负责传话后就万事不管了? 楚攸宁咽咽嘴里飞快分泌的口水,回身看看他们这行人,没一个会做饭的,煮煮粥,烤烤肉还行,炒菜还得专业的来。 她想吃番茄炒蛋,还是到时候买回去让专业的厨子做吧。 “先一人一个尝尝。”楚攸宁把手里那个给归哥儿,自个挑了一个继续往前走。 身后,大家也一人挑一个,由沈思洛这个负责管账的付钱。 楚攸宁在末世斥巨资给队员们买过几个,那时候是切成一瓣瓣分给大家当水果尝个新鲜的,当时入嘴时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还记忆犹深。 她随便用手擦了擦光滑的表皮,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微微咀嚼,酸多过甜,味道,好像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归哥儿也学他公主婶婶那样,张大嘴咬了一口。牙齿咬破薄薄的表皮,内里丰沛的果汁经过挤压喷溅出来,呲在脸上,他也顾不上脏了,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吃进嘴里的果肉迟迟咽不下去。 楚攸宁帮他擦掉溅到脸上的果汁,坏坏地说,“不能浪费哦。” “婶婶帮我吃。”归哥儿硬是咽下嘴里那口果肉,把咬了一小口的果子递给楚攸宁,撒娇。 “你是没挨过饿,要是挨过饿就知道这番茄千金难买了。”楚攸宁捏捏他的脸,毫不嫌弃地接过来啃。 后面咬了一口也不习惯的几个人立即打消了想找地方扔掉的念头,默默强忍着吃完。 听张嬷嬷说过公主因为力气大常常克制着吃不饱的话,他们都只当公主说的饿过肚子是皇后不让她多吃的时候。 “公主给它改名叫番茄了吗?倒是比狼桃更贴切。”陈子善硬逼自己几口把这番茄吃完,这味道怪怪的,他实在喜欢不来。 “难怪咱们庆国都没买这个果子,原来是不好吃。”沈思洛转着手上的番茄,颜色倒是好看。 陈子善等人点头,比起其他果子来,这个是不好吃,看着还不好贮存运送。 沈思洛又咬了一小口,还是吃不下,见到归哥儿的做法,她趁大家不注意就塞给裴延初。 裴延初两手拿着红艳艳的番茄有点懵,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啊,但这是媳妇给的,还是媳妇吃过的,不喜欢也得吃下去。 “吃不下吗?我倒觉得味道不错,不如我帮你吃?”姜尘无声走过来慢悠悠地说。 裴延初看了他一眼,左一口,右一口吃给他看。 还想吃他媳妇咬过的东西,想啥呢想! 姜尘笑着快走两步,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一行人一路吃吃喝喝从这头的城门来到另一头出关的城门,关外也有不少村子存在,都是曾经属于庆国人士的人,越国将他们赶到一处去,就算敌人打过来了先遭殃的也是他们这些人。 越国的军营自然也是建在城外,那么多兵城里也不可能住得下,军营还需要空旷的地方练兵。 他们到城门口的时候,看到守城的人在粗暴翻查出城人的东西,美其名为防止他们朝敌军传递消息,实际上是干强占之事,住在城外的人条件也好不到哪去,这些人没占到便宜,态度就更差了,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陈子善等人看得火冒三丈,看到被推倒的人爬起来还对恶人点头哈腰,又怒其不争。 由于出城的都是被歧视的原庆国人,这些人个个看着含胸驼背,卑微到骨子里,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就很不一样,要出城就很显眼了。 “公主,咱们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裴延初悄声提醒。 “用不着。”楚攸宁摆手,牵着归哥儿大摇大摆走过去。 陈子善几个心里一跳,公主该不会是想直接打出去吧?他们开始四下找找有没有可用的武器。 武器是没找到,见公主已经走远,忙不迭追上去,最后令他们惊奇的是,他们从那两个守卫面前经过的时候,那两个守卫恶声恶气让他们走快点。 几人面面相觑,公主家的祖宗又显灵了? 楚攸宁他们刚出城,就看到城外一片旷野,尘土飞扬,只有零星几个人往边上小路行走,看着很萧条,城里城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时候,一人骑着快马而来,老远就听到他喊—— “报!庆国十万大军打过来了!” 城楼上的守卫听了掀掀眼皮,十万大军都不够他们越国炸的。 楚攸宁眼睛一亮,沈无咎带人打过来了,那她也不能落后。 “走,咱们去越国的军营逛一逛。”她指着刚才那匹马驰骋来的方向,兴致冲冲。 陈子善几个面面相觑,所以,公主一开始就是冲着人家大后方来的吗?总觉得就凭他们几个是羊入虎口,而且,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就是拖后腿的。 “公主,要不咱们从长计议?”姜尘可以说是第一次跟着公主搞事,不了解公主喜欢速战速决。 “我喜欢从短来议,走着。”楚攸宁控制骡子往前走。 姜尘:…… 大家还能说什么,只能舍命陪公主了。 沈思洛倒不担心,公主敢带上归哥儿就证明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她反而很期待接下来马上就要发生的事。 …… 这边,沈无咎听说楚攸宁带着她的小队从那山洞前往越国的时候,什么作战部署都顾不上了,连夜让崔将军点兵,翌日出发攻打越国。 庆国憋屈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站起来主动攻打越国,士气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越国军营这边,天刚亮就听到庆国大军压境的消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越国主帅直骂娘。庆国太他娘的不按常理出牌了,抓他们郡王是抓着好玩的吗?有本事你提要求啊! 再气也没办法,只能赶紧集结剩下的兵准备迎战,连发几道求援的军令出去,让就近的军队前来支援。 庆军来势汹汹,可以称得上是突袭了,越军一边派兵出去迎战,一边让人运送武器粮草紧跟在后。 也正因为整个军营都在调动,刑云和他的手下才能顺利潜入军营里不被发现,并且成功找到越国武器和粮草所在。 两人暗中交换了个眼神,打定主意,死也要将他们的武器和粮草给炸了,烧了。 武器库里除了一些兵器外,重中之重是那些火雷,一个个火雷被整齐码好摆在箱子里,用一层层沙子隔着防止碰撞,除此外还有好几箱铁球,他们昨日没看到火炮,却也猜得到这是越国的新武器。 刑云用眼神示意手下去烧粮草,自己则是混在进进出出搬运武器的人里成功进入武器库。 他走到火雷那边,趁人不注意,偷偷摸出火折子,甩了甩,火折子很快燃起。 就在他正想点向引线,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 刑云第一念头就是被发现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将火折子扔进火雷箱里,可是那人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抓住他手的同时,伸手把火折子拿走。 刑云心里绝望,就差那么一点点,哪怕是死呢,他也不怕,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磨蹭什么呢。” 手被松开,刑云觉得这声音耳熟,他浑身一震,扭头看去,差点瞪掉眼珠子。 眼前这个穿着越国戎服的小兵居然是攸宁公主! “还不快搬,前边还等着武器用呢。”楚攸宁粗声粗气地训斥。 刑云回魂,看向其他人,发现公主的人正跟着越军进进出出搬武器,虽然不知道公主打什么主意,但总归不是真的帮越军就是了,他也赶紧跟着一块搬。 很快,武器库被搬空,粮草也被搬空,一车车往外运。 负责镇守军营的将领见一车车武器粮草不断往外运送,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只当是主帅命令的,丝毫不知道武器和粮草都被搬空了。 被委派运送武器和粮草的将领只记得自己得到命令要将武器和粮草全都运往战场,完全不知道在楚攸宁的精神控制下路越走越偏。 刑云其实还另外安排了人在外头埋伏,如若他们失败,外头那些人就会拼尽全力阻止越军运送武器和粮草的队伍。 他带来五百人,当时下了悬崖之路的时候遇上看守的越军,将越军杀了之后,换上他们的戎服取代他们的身份倒也顺利进城出城。他还留了人在城里,就想着保不准万一元帅能带人兵临城下呢,到时候也好里应外合。 楚攸宁到越国军营的时候就用精神力扫到他们的所在,让沈思洛和归哥儿过去通知他们换条路蹲。 …… 与此同时,另一边两军已经开始交战,这次亲自领兵的是越国主帅,这主帅原本还想用平阳郡王一事来拖延时间的,结果沈无咎压根就没有想要谈的打算。 如今是他们庆国占主导位置,没必要再低声下气由越国牵着走。 两军开打不过个把时辰,越军节节败退,庆国不但有了可以对抗的武器,还将他们的火炮抢过去了,再加上越国这些年仗着武器,疏于练兵,在兵法运用上完全不如人家,可不兵败如山倒,没多久就丢了作战的阵地。 “武器呢!怎么还没到!”越军主帅暴跳如雷。 第 70 章 第 70 章 越军主帅就等着武器送来翻盘呢, 要不是武器补给没跟上,他们也不至于被打得节节败退。 京城那边一共运来十台火炮, 被平阳郡王输出去六台, 还有四台,就算对方缴获他们的炮雷,也不比他们拥有的多, 只要炮雷到了, 他们就能打回去。 之前出兵得急,火炮都还在后方运来, 只是一直迟迟没运到是怎么回事? “末将已经派斥候前去查看, 也派人前去接应, 应是快到了。” * 庆军这边, 崔将军也在发愁, “元帅, 我猜他们定是在等炮雷送来,到时候咱们空有火炮,没有炮雷。” 之前打下来的六台火炮, 其中一台点燃发射了, 另外五台装有炮雷, 对方来的时候可能觉得一轮炮雷就足够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也就是只有六个炮雷。那郡王一下子带来六个火炮想来是想以数量吓唬他们。 “能抢第一次就能抢第二次。”沈无咎拿出舆图查看寻找战场上的突破点。 崔将军点头,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都得把那火炮阵地抢到手, 阻止对方开炮, 如此才有赢的机会。 就在这时,前方斥候传回消息, 敌方的武器送来了。 沈无咎原本还指望刑云能毁了对方武器库,如今看来是出事了。 他卷起舆图,拿根树枝在地上比划,“我带一队人马从侧面这里进攻,到时崔将军用火炮从这里帮我们打开一个口子。” “元帅不可!要去也是末将去!”崔将军立即请他收回成命。 元帅就该好好在后方指挥作战就行,怎能哪里危险就往哪钻,怪不得沈家军都服他,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忠诚。 “这是军令!”沈无咎站起身,“准备迎战!” “元帅就不想想公主吗?”崔将军抬出公主,公主都追着人到战场上来了,感情必然很好。 沈无咎想到他的公主,冷硬的脸色柔和下来,“所以,为了早些见到她,这一战得尽快打下来。” 崔将军想自打嘴巴,为将者,最忌儿女情长,他不该指望提出公主就能改变元帅的主意。 就在这时,斥候匆匆来报,“报!敌方有一队人马正朝我方靠近。” 沈无咎皱眉。 崔将军讶然:“难不成越军还派人来偷袭?这偷袭得也太蠢了些。” “报!”又一人前来禀报,“敌军带着大量粮草武器正朝我方靠近!” 沈无咎和崔将军皆是一愣。 崔将军怀疑对方走错道了,他赶紧请命,“元帅,末将带人前去将武器粮草劫下来!” 沈无咎却怀疑这是他媳妇搞出来的事,太像媳妇的行事作风了。 他起身,“我带人去看看,崔将军留下。” 崔将军赶紧领命,去劫粮草总好过之前说的,冒死去夺敌方火炮。 …… 沈无咎带着人走出不远就看到越军的补给队伍浩浩荡荡走来。 见到沈无咎出现,那将领才恍然回神,还以为是敌军半路埋伏他们,抬头看看四周才发现他一直带错路了! 他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带着武器和粮草跑到敌方阵地里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将人拿下!”沈无咎下令。 原本混在队伍里的刑军等人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旁边的敌人拿下。 敌军将领才发现自己的兵里居然混进来那么多敌军,他不愿意相信越国竟然因为他的疏忽而战败。 “投降不杀。”沈无咎拿剑指向他。 那将领也是有点骨气,还想着把火雷点了也不能便宜敌军,结果被旁边一个矮小的小兵一脚踹飞。 “你个叛徒!”他指着小兵怒骂。 “我本来就不是你们的兵呀。”楚攸宁拿掉头上的头盔,随手扔在一边。 那将领顿时心如死灰,他带的兵里不但混进了敌军,连女人都混进来了他还不知道,他得有多瞎! 剩下的人很快就全都被沈无咎带来的人抓了。 沈无咎走到楚攸宁面前,就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楚攸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眼神闪烁个不停,她想了想,扑上去抱住沈无咎,踮起脚亲他,“我回来啦,想我吗?” 在场所有人:!! 不愧是敢想敢做的攸宁公主,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抱着他们的元帅亲! 沈无咎无声的质问瞬间破功,他搂着她转了个身,背对着所有人,亲了她一口,“公主下次别再叫我担心。” 众人又是一惊,别以为元帅抱着人转过去,他们就没看到他在亲公主。 “我听你的。”楚攸宁点头,乖得不得了。 沈无咎点点她的脑门,上次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转身就带人翻山跑越国的城池去了。 “现在越国没有火药武器了,咱们快去干他丫的!”楚攸宁气势汹汹。 她那日看过战场上的伤亡后,就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越国不就是仗着火药武器才能这么横吗?那她就把火药武器带走,看这仗还怎么打。 沈无咎哪还能不知道她转移话题,骂又舍不得骂,说到底,她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怕他不答应才背着他干。 “此次记公主一大功。”沈无咎又亲了下她的额头,翻身上马,顺便把她抱上来,与她同骑回作战阵地。 楚攸宁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事过去了,开心得直点头,“得记,到时候回京城找我父皇要奖赏。” 沈无咎低笑出声,随即想起什么,低头看她。他也希望到时候回去还能欢天喜地跟陛下要奖赏。 …… 越军这边的主帅还不知道他们的武器粮草已经被送到敌方那边去了,他已经等不及重整兵马跟庆军叫阵。 见领兵的是崔将军,越军主帅便问,“你家元帅呢?怎么不在了。” 崔将军:“越国没了火药武器都是怂包,元帅觉得打得没劲。” 越军主帅:“就仗着火药武器也能让你们庆国卑躬屈膝几十年,也会持续下去!” 崔将军大笑,“一大把年纪了,该回去躺床上做梦了。” 越军主帅冷笑一声,估摸着武器到了,挥手下令,“来人,将火炮推上来。” 只是良久没有人回应他,等的火炮也迟迟没见动静。 “怎么回事?炮雷呢!” 之前去接应武器的人回来哭丧着脸禀报,“元,元帅!咱们的武器粮草都送到敌方阵地了!” 越军主帅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他目眦欲裂地看向对面的庆军。 只见对面突然多出来一个队伍,队伍里推着的正是一车车武器粮草,那都是他们装载辎重的车! 而之前没看到的沈无咎,怀里拥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绛紫劲装,似乎发现他在看她,倏地朝这边看来。 经过斥候的打探,他们也算是知道了前日突然出现在庆国战场上的女子是谁,正是豫王说的力大无穷的攸宁公主! 好好的公主不在京城享受锦衣玉食,非要跑来边关受苦做什么? 楚攸宁看对方还是个老头子,很有礼貌地朝他挥挥手。 越军主帅更气了,觉得对方这是在羞辱他,当了一辈子元帅,领了一辈子兵,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元帅!还打吗?” “拿什么打!都是一帮蠢货!有人潜入军营带走武器都不知道!有人叛变也不知道!” 越军唯一能够翻盘的武器没了,反过来对方武器强大,兵力也比他们多,明知道打不过他自然不会以卵击石,直接撤军。 最后,越军撤走的时候还从边城抢夺一番作为干粮,美其名为不抢也便宜了庆军。 边城上一刻还是天堂,下一刻就成了地狱,边城的百姓大概永远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国家的军队会反过来抢掠他们。 沈无咎带着人马一路杀至越国边城的时候,城门大开,里面像是刚经过狂风暴雨,百姓们哭喊着,奔逃着……像是人间地狱。 一看到不属于越国的军队整齐划一进城,他们静了一瞬,也不知是谁先喊起来。 “庆军打进来啦!城破啦!大家快逃啊!” 大家逃得更急切,生怕又迎来下一波更可怕的抢夺,有不少人慌不择路撞在一起,甚至发生踩踏。 沈无咎率领大军进城,一进城门就摆手叫停,威严下令,“进城后,不得对百姓烧杀抢掠,否则定斩不饶!遭到攻击可杀!” 铿锵冷硬的声音似是有意要安城里百姓的心,也在警告越国百姓不许伤他的兵。 就近奔逃的百姓有的听到这话后渐渐慢下脚步,看向马上那个英俊挺拔的将领。 以往两军交战,战败,城破,城里的东西包括人都等于是战利品,可以让将士发泄地抢夺,享受他们用命拼来的战果。 越国这次战败,越国将士入城肆意抢夺,善待他们的反而是敌军,太讽刺了。 有人开始抱着怀疑的态度没有再逃,也有人不信,最后见敌军真的没有对百姓下手才慢慢平静下来。 沈无咎自然也不是死脑筋的人,将士们拼了那么久,不能不给点甜头,抢钱财可以,抢的只能是富户及官家,但不能伤人命,抢女人更不行,他最痛恨的就是欺负女人。 将士们兴奋地朝城里的富商大户和官府冲去,就算被越军搜刮过一次,但是他们主要搜刮粮食,金银财宝来不及抢,这时候就看谁手快,谁有眼力了。 崔将军没想到他们能那么快攻进对方的城池,而且伤兵是前所未有的少,这都得多亏攸宁公主事先潜入越国。 说到攸宁公主,崔将军往前看去,然后,他傻了。 公主带着她那几个人,人手一个麻袋要去做什么? 崔将军赶着马上前几步,问沈无咎,“元帅,公主可是有何发现?” 沈无咎收回目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公主觉得手底下的人有点废,决定让他们干干活。” 崔将军:…… 一点也不想相信好吗?公主如果嫌弃这些人就不会带他们来了。 不说这里面有个姑娘,还有个小孩,就连那三个大男人也不是能打的料,除了胖点的那个,其余两个面皮倒是不错。 “崔将军可要去考考自己的眼力?”沈无咎提议,为了不让人觉得公主庸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也变成庸俗。 崔将军哈哈大笑,“末将怕被公主锤。” 沈无咎:…… * 接下来,趁越军的武器还未送来,沈无咎带着十万兵马势如破竹,连破五城,没了火药武器的越军就像一只纸老虎,被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最后沈无咎也不用火药武器就将对方打得弃城而逃,仅用了一个多月就夺回庆国几十年前被迫割让出去的城池。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继续打下去的时候,他却停下来了。 越军如今武器不足,后方供给也没那么快到,按理再夺下两城都不是难事,将士们也一样士气高涨,还想再打下去,可沈无咎却坚持不再往前。 他知道越国的火药武器累积了几十年,不是庆国刚研制出来的能比的,这时候守住攻下的城,养精蓄锐,积攒武器才是首要,不然等到时候越国带着大批武器反击过来,他们武器跟不上只怕没多久又被打回原形。 如今,他们还有越国郡王这个俘虏在,接下来就看两国打算怎么谈。 而雁回关这边,沈无咎也料得没错,庆国用天雷跟越国开战,并且还战胜越军的消息传来,原本还将信将疑的绥国敬王立即下令退兵。 打了这么多年,看到绥军退兵,拔营回城的时候,沈家军欢呼震天,有的甚至哭了,可见这些年来的坚持有多不容易。 …… 与越军最后一战结束,越军主帅骑着马与沈无咎隔着河流相望。 越国的主帅已是白须鹤发,知天命之年。 他声如洪钟,“贵国陛下还好吗?老夫三十多年前有幸与当时还是皇子的我国陛下前往贵国游玩。哦,对了,当时,贵国陛下还未出生呢。” 沈无咎皱眉,不明白这越国主帅这么说想要表达什么。 对方似乎也不想明说,只道,“沈元帅,你沈家虽是满门忠烈,但也逃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命。你信不信,今日你攻下的城,明日你家陛下就会双手奉予我越国。” 且不说前面那话有挑拨离间之嫌,后面的话沈无咎听了直接拔剑指向对方,“那就请李元帅保重身体,好好看看,到底是我庆国陛下双手奉上城池,还是你越国日薄西山!” “哈哈!相比越国亡国,老夫倒想看看沈元帅知道沈家世代忠的是什么君后,会如何做。”越军主帅说完掉转马头,策马而去。 沈无咎策马回城的路上,在心里一遍遍回味着那越军主帅的话。 当年先帝在位,越国的确也有皇子来挑选公主和亲,只是,对方为何要特地提到三十多年前,还提到陛下当时未出生?明知道当时陛下未出生,为何开头是先问候陛下是否还好? 总觉得有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是就是差点什么。 …… 回到城里,沈无咎听说公主在厨房,挑了挑眉,扔了马鞭,将剑给程安拿回去仔细放好,这才大步往厨房走去。 如今他们暂时驻扎在城里最大的官衙。 这最后一战,攻入城后,他带兵追击敌军,公主觉得没意思就没有跟去。 沈无咎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陈子善几个都在,正围着一口锅议论。 “公主,我记得炒菜需要放油,您是不是忘记放油了?” “啊对,放油!”楚攸宁成功找到猪油罐子,舀了一坨放进锅里和着里面的番茄一块炒。 “公主,有点焦了,咱是不是得往锅里添点水?”作为曾经在寺庙只会加水煮野菜的姜尘来说,加水就对了。 楚攸宁用铲子一铲,是有点焦黑了,她赶紧舀一瓢水往锅里倒。 水碰到烧干的锅,发出滋啦的响声,带起一股怪异的味道。 楚攸宁吸吸鼻子,觉得这味道不大对,一定是还没放鸡蛋的缘故。 鸡蛋需要磕破,这个她知道,她锤子都能挥得动,还能磕不破一个鸡蛋不成。 楚攸宁自信满满,拿起鸡蛋往锅沿上一磕,然后,鸡蛋碎开,蛋液飞溅到灶台边上的陈子善脸上,还有一半随着蛋壳流进锅里。 楚攸宁:…… 楚攸宁赶紧拿手去捡锅里的蛋壳,一只大手伸过来阻止了她。 “公主在做什么?”沈无咎拉开她,把锅里的蛋壳捡起来,看着锅里切成块,烧焦了的菜?是菜吧? “我在尝试做番茄炒蛋,我觉得很容易,就想做来看看。”楚攸宁无辜脸。 沈无咎撩起衣摆给她擦去手上的蛋液,“这种事让厨子做就好。” 楚攸宁眨眨眼,机智道,“我想亲自做给你吃。” 这话一出,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楚攸宁。 公主,说好的想做给大家尝尝的呢?见到驸马就成了想亲自做给驸马吃吗? 大家又一致看向锅里的东西,然后不约而同点头,“对!公主想要亲自做一道菜给驸马吃,驸马可一定要赏脸。” 就连归哥儿的小脑袋都点得很用力,公主婶婶做的菜看起来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沈无咎目光淡淡地扫过几人的脸,一双眼仿佛带着洞察的明锐。 他开口,“那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所有人先是一怔,然后逃似的离开厨房。这等美味还是留给驸马享受吧。 等人都走了,沈无咎看了眼锅里的菜,又看向边上篮子里还剩的几个鲜红的果子,那个叫狼桃他知道。 他家公主又突发奇想,想煮果子吃了? 沈无咎把锅里惨不忍睹的东西倒掉,洗干净锅,看向楚攸宁,“公主说,我来做。” “好呀!沈无咎,听说会做饭的男人是绝世好男人哦。”楚攸宁立即跑到灶台前添柴。 沈无咎觉得这是公主能说出来的话,只要能给她做好吃的,的确就是绝世好男人。 他按照公主说的先将番茄去蒂,切成块,尽管他也没拿过菜刀,但是切出来的番茄也算有菱有角。 “先放油,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它叫番茄炒蛋。”楚攸宁一脸无辜,她只看过菜单宣传页,又没说怎么做。 “我记得鸡蛋是一块块的。”她边回忆边说。 好了,沈无咎这下能确定这个被她叫番茄的东西真的能做成菜了,因为她见过。 这个简单,沈无咎还是知道鸡蛋要炒方能成块的,他先将鸡蛋炒成块,然后把切好的番茄放进去炒,蛋炒番茄,番茄炒蛋,应当没错。 炒着炒着锅就干了,两人对视一眼,楚攸宁跑过去舀了瓢水,往锅里倒,水没过菜,沈无咎叫停。 “好了,且让它煮着。”沈无咎放下炒勺,暗暗松一口气。 窗外,一个个堆叠的脑袋悄悄缩走。 等走出老远,确定厨房那边看不见了,陈子善才停下来问,“裴六,你觉得公主和驸马一起做出来的番茄炒蛋能吃吗?” 裴延初看了眼沈思洛,“要是我跟我媳妇一块做菜,就算做出来的菜不能吃也很好吃。” “谁要跟你一块做菜。”沈思洛红着脸瞪他一眼。 姜尘觉得这事他最有资格发表看法,“加了水就能煮熟,煮熟了就能吃。” “熟是熟了,我担心公主吃坏肚子。”陈子善后悔之前没阻止公主亲自做菜。 “你不懂。驸马亲手做出来的菜,就算吃坏肚子,公主也甘之如饴。”姜尘说。 其余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公主没那么多想法,对公主来说,大概好吃,能吃才是最关键。 * 楚攸宁盯着锅里加进去的水一点点变少,变成浓汁,将鸡蛋染红,她激动地扯着沈无咎的衣服,“像了像了。” 沈无咎看到她这般兴奋,心里也生出些许成就感。 见汁收得差不多了,他翻炒了几下,找到盐罐子加入他认为可以的量,继续翻炒几遍,觉得差不多可以出锅了,拿边上的筷子夹了块鸡蛋先以身试毒。 “怎样?”楚攸宁期待地看着他。 沈无咎仔细品了品,“有点酸,还有点甜,应是能吃。” 说着,他夹一块喂她。 楚攸宁吃了后吧咂吧咂嘴,酸酸甜甜,浓汁里裹着鸡蛋的香味,虽然咸了点,但不妨碍这算是一道做成功了的番茄炒蛋。 “你想吃饭吗?”楚攸宁问沈无咎。 沈无咎被问住,“公主想吃饭了?” “不是,我听说这个很下饭,你吃了这个番茄炒蛋有没有很想吃饭?” 沈无咎笑了,“那公主想吃吗?” 楚攸宁拿走他手里的筷子又夹了一块番茄吃,然后点点头,“吃了这个就想了。所以,应该就是这个味道没错。” 所以下饭是公主判定这道菜是否成功的标准吗? 最后两人尝了大半,觉得味道不错,等回京城可以拿自家的鸡蛋试试,肯定更美味。 沈无咎觉得他的公主又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一样能吃的菜。 …… 楚攸宁端着用碗装着的番茄炒蛋出来,看到归哥儿正蹲在囚笼那拿着毛笔偷偷摸摸在做着什么。 姜尘如今闲着没事就教归哥儿认字,归哥儿六岁也到了启蒙的时候,正好游玩认字两不误。 她走过去,“归哥儿,你在干什么坏事呢?” 归哥儿吓得手一抖,原本想给坏人画猫猫须的毛笔从手中掉落,毛笔从鼻子下划过,留下黑黑的一撇胡子。 正睡着的萧奕被惊醒,吓得坐起来,“谁!想对本王做什么!” 看到是个小孩子,他立即凶神恶煞地瞪过去,“好啊,连个野孩子都敢欺负本王了,看本王出去不把你吊起来抽。” “你要是抽得到他,算我输。”楚攸宁蹲下身。 萧奕这才注意到楚攸宁的存在,又吓得往里面缩了缩,想哭。他好歹是一个郡王,就算是俘虏也不该是这样的待遇,庆国的人是不想善了了。 “公主婶婶,他太坏了,所以我想给他画猫猫脸。”归哥儿告状。 “猫猫那么可爱,他的脸不配,咱画别的。”楚攸宁说着用竹签戳了块鸡蛋喂他。 归哥儿怕被骂,完全忘了问这是什么,也习惯了公主婶婶的投喂,公主婶婶喂,他就吃。 “那要画什么?”归哥儿问。 “画丧尸好了,揍起来没压力。” 萧奕:……他觉得不好。 沈无咎走过来听到的就是这话,有些好奇公主口中的丧尸是什么。 “丧尸是什么?长什么样子?”归哥儿问。 “我画给你看。”楚攸宁把碗塞给沈无咎,捡起地上的毛笔朝萧奕勾勾手指头。 萧奕往后缩,死死抓着囚笼,打死也不过去。 楚攸宁绕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过来,脸压在囚笼上,正要往上画的时候,她忽然顿住,盯着他的下半张脸,“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第 71 章 第 71 章 沈无咎听她这么说, 把碗递给看守囚车的人拿着,蹲下身和她一起看。 现在的平阳郡王已经没了刚抓到时的衣冠楚楚, 关了一个月的囚车, 蓬头垢面不说,连脸都消瘦了不少。刚看到的时候不觉得,此刻, 因为他鼻子上多了一撇胡子, 正是这一笔仿佛画龙点睛,让人看出不一样来。 沈无咎也开始觉得有些眼熟。 “放, 放开!”萧奕使劲挣扎, 想从楚攸宁手里挣开。 他美滋滋地想着定是皇爷爷向庆国施压了, 这女人想跟他套近乎, 可惜, 晚了!等他出去一定要将这些人关进狗笼里, 吊到水牢里让他们都尝尝死老鼠的味道。 楚攸宁用手捏住萧奕的下巴把他的脸转来转去,最后用一只手挡住萧奕的上半张脸,这人鼻子下多了抹胡子, 那唇, 那下巴, 可不就像—— “像不像我父皇?”楚攸宁悄声问沈无咎。 她父皇就留了个一字胡, 看起来更儒雅成熟。 之前看不出来是因为少了撇胡子, 再加上后来被沈无咎揍得鼻青脸肿,也没多注意, 现在被归哥儿无意中画了撇胡子, 这么一来, 下巴和嘴唇结合起来看就看得出来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炮雷打进沈无咎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立即起身下令, “来人,打开!” 看守的人立即把囚门打开。 沈无咎将萧奕从囚车里拎出来。 没了柱子的遮挡,这张脸上下左右看得清清楚楚,下半张脸竟真的像当今! 他想起景徽帝三缄其口,哪怕被公主逼到那份上了也竭力要隐藏的真相,想起最后景徽帝被逼得松口让他们来边关寻找真相的事。 以及,越国主帅离开时对他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公主的这一发现就好像一条线,迅速将一切都串连起来,终于串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八年前,齐王的年纪与当今相差不大,在他喊出是越国皇子之后,极有可能是大哥发现他长得像当今,或许猜到了什么干脆把人杀了。 大哥知晓,发现这个秘密后,杀不杀都是死罪,可能还要连累沈家被灭门,所以干脆将人杀了还能替圣上掩盖这个秘密,最后和父亲战死沙场以平越国之恨,最重要的是保全沈家! 他猜,奚音当日之所以被杀,那是因为她看到当今和当年意图强占她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被灭口。 当年父亲和大哥的死,他都能看出不对劲了的,二哥又怎么可能不起疑? 二哥是否从中察觉了什么,告知三哥,最后二哥失踪,三哥起疑才遭暗杀? 这一刻,沈无咎终于明白那越国主帅离开前,为什么会说期待他知道沈家忠的是什么君后会如何做,是什么意思。 忠的是什么君?忠的是越国的君! 圣上是越国三十几年前早就埋下的棋,早在棋子埋下的那一刻,庆国这个国就已经被越国窃走。 难怪,当年景徽帝登基的前几年还励精图治,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疏于政务,耽于享乐了。 也是因为这样,庆国的君王在对待越国的蛮横上,比其他两国的君王还要软。 “沈无咎,你说我父皇该不会是给那什么齐王带绿帽了吧?然后那个渔网知道这事,写信给秦阁老用来威胁我父皇,所以我父皇就着急把秦阁老给杀了。奚音在越国待了那么久,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就被灭口了。他这是怕被人知道他睡了敌国王爷的女人啊。”楚攸宁凑近沈无咎耳边悄声说她的猜测。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原主的前世,景徽帝可不就是为了个美人跟越国开战吗?那美人八成就是那越国齐王妃,这个郡王的娘。 天啦噜!那这个郡王岂不是跟她这个身体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楚攸宁瞪圆了眼看向被沈无咎扔开的萧奕,然后扭开脸。 太辣眼睛了! 沈无咎看着公主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倒也说得通。 他有些羡慕她想得这么简单。 也是,谁会想到被带绿帽的是先帝,谁会去想庆国的皇帝是越国皇室的血脉? 他不知道公主若是知道自己的血脉与越国皇室有关会如何,以他对她的了解,八成是不在意的,哪怕这身子流淌着越国人的血。若不是圣上纵容她,对她好,她八成连圣上这个亲爹都不在乎。 虽然事情总有爆发的时候,但是沈无咎不舍得这么快让她糟心,摸摸她的头,“但愿如公主所说。” “你也觉得是这样吧?就跟你看小黄书不肯让我知道一样,他也没脸说出口,他怕我瞧不起他,嘲笑他,更怕越国大军攻打他。” 沈无咎:……公主果然不会让人悲伤太久。 只是,如果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就好了。 倘若这个秘密爆发出来,公主受牵连是肯定的,到时候少不了被庆国口诛笔伐,楚氏皇族宗亲可没死光,要是知道当今不是先帝血脉,还是越国人,恐怕拼死也要恢复正统。 …… 沈无咎和楚攸宁分开,回到暂时用来处理公文战报的屋子,狠狠一拳砸在书案上,脸色阴沉。 忽然,他察觉耳边有风掠过。 “谁!” 沈无咎飞快起身拔出放在架子上的剑。 一道黑影从窗口跃入,出现在眼前,躬身呈上一封信,“沈将军,陛下密信。” 沈无咎怔住,这信来得太巧了。他怀疑这是景徽帝早就事先写好了的。 他放下剑,上前去接信。 沈无咎第一次发现一封信是如此沉重,直觉告诉他,这封信让他再也无法抱着侥幸的心理。 等他一拿过信,那人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消失在眼前。 沈无咎回到书案前,放下剑,将密封的信打开,上面的字威严霸气中带着些许凌乱,可见当时写这信的人心情也不平静。 短短几行字看下来,沈无咎昂头,讽刺地笑了。 当初他从梦里重活过来,想的就是改朝换代,后来公主的出现让他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如今景徽帝却叫他覆了这国,也是为了公主。 如若公主真的有越国血统,庆国人不会记得她的功劳,只会记得她有一半越国血统,记得她是窃国贼之后,景徽帝认为只有他成为一国之主才能改变这样的局面,才能保公主一世无忧,保小四无忧长大。 所以,他之前果然没猜错,陛下不怕他造反,可能在加封他为兵马大元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的就是他造反! 当日他问陛下,父兄是否死得其所,陛下回,沈家满门忠烈。 是啊,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为了沈家不被灭门,可不是忠烈吗? 一切真相大白,就只是因为这么一个荒唐至极的秘密! 或许陛下是没下令让父兄战死,可是这种事若是等到陛下下令,就是沈家被灭门的时候了。 所以,为了沈家,为了庆国,父亲和大哥从容就义! 这样的真相远比功高震主和被奸臣算计还要来得可悲,可笑。 越国当年逼绥国攻打庆国也只是因为老子想逼儿子低头罢了。 或许,景徽帝让他改朝换代,夺了楚氏江山也有补偿的意思。 可是,比起江山,他更想要他父兄回来! 沈无咎烧掉信,连火苗串到指尖了都感觉不到疼痛。 他连晚膳都没吃,入了夜也没有回去抱着他的公主睡,一个人在屋子里枯坐。 不知过了多久,沈无咎被窗子的响动惊动,看过去就见他媳妇抬起窗,探出一个脑袋,然后先将一个食盒放进来,再撑着窗口爬进来。 她的出现仿佛一道光,照亮他此刻充满黑暗的心。 门外守着的程安抬头望天,假装没看到偷摸爬窗的公主。 明明有大门不走,偏要走窗户,也不知公主又玩的哪一出,搞得好似主子是被关起来,需要人送饭似的。 这个问题沈无咎也想问,他起身过去将人扶下来,“公主为何不走门?” “这样才显得有仪式感啊。”楚攸宁拎起食盒,拉着他的手去书案那边。 “何为仪式感?”沈无咎问。 楚攸宁眨眨眼,她也是时不时听到经历过盛世那一辈的人感叹,即使身处末世也不能少了仪式感,就是吃个红薯也要雕成花来吃。 “大概,就是隆重的意思?譬如你把自己关屋里不吃饭,我从厨房打包饭菜给你偷偷送来,是不是很有仪式?” 沈无咎:……你怕不是对隆重这词有什么误解?他倒是认为跟仪仗这方面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讲究。 “公主的意思是爬窗更能体现出对我的心意,可是这个意思?”沈无咎很贴心地替她圆了这话。 楚攸宁想了想,点头,“差不多吧。” 她把桌上的公文全都搬一边去,拉他坐下,打开食盒,拿出一碟碟菜,还有一碗饭。 “沈无咎,你放心,我说过要真是我父皇因为他带绿帽的事弄死咱爹和大哥他们,我会帮你。”楚攸宁边摆饭边说。 她知道沈无咎把自己关起来是因为他爹和他大哥的事。 沈无咎帮忙摆饭的手一顿,看向她。原来她当时看出来他情绪不高了,也想到了他父亲和大哥的死可能真的和景徽帝有关。 楚攸宁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我打算去越国京城找那个齐王妃问清楚,如果真是那样,就把人带回去跟我父皇对质。” 顺便问那个渔网当时给秦阁老的是什么信,她早就后悔当初没把信看一看了。 沈无咎看着和他同仇敌忾的媳妇,不忍告诉她真相,先让她这么以为也好。 “攸宁。”他握住她的手,开始不想喊她公主。 楚攸宁讶然抬头,“啊?你终于不叫我公主了。” 沈无咎心中的烦乱一扫而空,勾指轻刮她的小鼻子,“那是因为公主从未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他又不想喊原来公主的闺名,只能喊封号了。 “我的名字全天下都知道啊。”楚攸宁揉揉被他刮得发痒的鼻子。 沈无咎福至心灵,有些难以置信,“你名字,就叫攸宁?” 楚攸宁得意点头,“对呀!好听吗?据说这是霸王花妈妈们引经据典,最后由我抓阄取的。” 沈无咎忍了忍,没忍住,轻笑出声,“好听。只是,你如何想到拿自己的名字来当封号的。” “我又不能说改个名,听说公主有了封号后就都喊的封号,所以我就拿名字当封号了,是不是很聪明?” 沈无咎把这个无时无刻都能叫人开怀的宝拥进怀里,“嗯,很聪明,一般人可想不到。” 楚攸宁嘿嘿笑,抬头在他唇上亲了口,“一般人也没你这么有眼光。” 沈无咎低头亲了又亲,“那我以后喊你宁宁。” 楚攸宁欣然同意,“行,妈妈们也是这么喊我的,亲切。” 沈无咎笑了。他想,她口中的妈妈们定是性情很好才能养出她这般率性的样子。 “快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楚攸宁又把筷子塞给他。 早在攻下越国边城的时候,沈无咎就让程安在城里找了个厨子专门给她做吃的,说是不能指望陈子善他们做菜给她吃,总不能还让她去吃军营火夫做的饭菜。 这些都是她让那厨子给做的,其中就有他们白日尝试做的番茄炒蛋,行家做出来的番茄炒蛋可比他们做的好吃多了,至少吃着没有一股子焦味,也没那么咸,还知道放糖加鲜,另外几道都是越国的特色菜。 沈无咎即便没胃口也不能白费媳妇的一番心意,他夹了块肉先喂给她。 楚攸宁张开嘴啊呜吃掉,吃得喷香,似乎只要看着她吃东西,天大的烦恼都会消失。 沈无咎也夹了一筷送进嘴里,最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画面看起来无比甜美温馨。 * 一个多月也足够景徽帝收到越国皇帝送来的密信。 密信送达的时候就放在御案上,景徽帝迟迟没有打开来看。最后,他抱着奶团子,让奶团子拿起信放到烛火上烧。 信一被点燃,奶团子看到火好玩,还想用另一只手去玩,景徽帝抓着他的手将信抖落在灯盏上,看着它彻底烧成灰烬。 “又……” 奶团子身子往下探,小胖手伸出去还想要玩。 “烧没了,要不了。”景徽帝把他抱回御案上,随便扔一封奏折给他玩。 这小儿子自从他姐离开后就开始哭闹不休,整日喊着要姐姐,要不到姐姐就只有在他这里才会停歇,搞得他夜里得抱着睡,有时早朝上到一半听到哭声还得抱他上朝。 大臣们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每日看他旁边坐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也挺有喜感,自从勤政后爱发火的他,因为孩子在都不好骂人了。 张嬷嬷和刘正说那是因为这孩子怎么也找不到姐姐,怕他这个父皇也一样找不到,所以才整日闹着要他。 知道自己被小儿子如此需要,景徽帝心里多多少少欣慰了些。 他点点儿子的脑袋,“本来你姐姐是朕最后一个孩子的,可朕见不得你母后可怜啊,结果……” 要了儿子丢了命,虽然这里面也有他宠爱昭贵妃的原因在,但谁又能想到皇后与昭贵妃的身世如此一波三折,谁又能想到皇后防了所有人,没防住最亲的人。要知道,皇后无子多年,还能稳坐后位,掌后宫也是很有手段的。 知道皇后的真正身世后,他倒没觉得皇后配不上他,他和她,谁又比谁高贵。 “姐姐……” 一听姐姐,奶团子立即扭头找姐姐。 景徽帝想自打嘴巴。提什么不好,提他姐姐。 奶团子找不到姐姐,转回脸,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景徽帝,“姐……” “你姐姐在战场上杀敌呢,等把敌人打跑了就回来了。到时候……”景徽帝看着天真不知事的小儿子,摸摸他的脑袋,“到时候你就乖乖跟着你姐过吧,你姐说过,有她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虽然她说话很能气人,但说出的话大多是靠谱的。” “又……姐姐!”奶团子伸出小手凭空抓握,奶凶奶凶表示他要姐姐。 “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只记得要姐姐。”景徽帝有些吃醋,捏捏他肉嘟嘟的手,“叫父皇。” “不……噗……”奶团子不只扭开头,连身子都扭开了。 景徽帝郁闷,又逗了他一会儿,始终没得到他喊一声父皇,哪怕是一个相似的音都没有。 直到把孩子逗得犯困了,景徽帝才叫来张嬷嬷,把他抱下去。 奶团子一走,景徽帝的脸色立即变得阴郁,看向那灯盏上的灰烬,手慢慢收拢成拳,眼里越发坚决。 他望向外边漆黑的夜色。 沈无咎应该会按照他说的去做的吧? 第 72 章 第 72 章 雍和关。 沈无咎搂着楚攸宁躺在坐榻上, 沐浴着从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想了又想, 还是跟她说了关于景徽帝身世的猜测, 包括景徽帝让他造反一事。有了陛下的密信,她那个猜测的可能性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实在不想她白跑一趟。 楚攸宁张大嘴巴, 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翻身趴在他身上,“那你想当这个皇帝吗?” 沈无咎以为她听了这事后开口会说关于景徽帝身世的事, 没想到她先问的是他想不想当这个皇帝。 他伸手挠挠她的下巴, “皇帝这个身份要担的是整个天下的责任, 我担不来, 我更想陪你纵情山水, 吃喝玩乐。” 他很清楚, 她不是当皇后的料,也待不住,他不想有朝一日他坐在那高高的位子上, 而她却丢下他一个人满天下跑。极有可能还会玩得完全忘了他这个夫君的存在。 这种事, 他相信她真的做得出来。 “那你是什么想法?你说, 你怎么做我都顶你。”楚攸宁搂住他的脖子, 认真表示跟他是一伙的。 比起景徽帝, 很明显他更亲,对她更好。 她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嘘寒问暖, 夜里有他当抱枕, 有他筹划一切, 她只管放心冲冲冲就好。 沈无咎摸摸她的头,“不管这事爆不爆发, 如今陛下摆明了不会再低头,那么越国容不下庆国是肯定的,与越国这一战免不了,两国总有一亡。” “他们调动兵马也需要时间吧?那就老办法,咱们先去毁了他们的兵工厂,顺便确认一下事情的真相,我答应了奚音要帮她把欺负过她的那些男人欺负回去的。”她说到做到。 沈无咎就喜欢她说做就做的勇气,他亲亲她的脸,“好,我们先去趟越国的京城。” 倘若毁了对方的武器库,对方在武器上大减,庆国的胜算就更大了。 * 沈无咎给沈无垢去了封信,让他留下足够镇守边关的人,其余军力暗中回京。防止越国起军进攻,也防止陛下身世败露有人谋反篡位。 他又部署好守城的兵力,以亲自潜入越国京城探查敌方军力为由,命崔将军守好城池,看好平阳郡王这个俘虏,等候君命。 崔将军对沈无咎放权放得这么轻松是很敬佩的,仿佛来这一趟真的只是为了领兵退敌的,敌人一退,他又潇洒离去。 沈家真的将精忠报国刻到骨子里,这点他自愧弗如。 沈无咎走的这日,崔将军亲自骑马在高地上送别,结果看到公主一行人。 崔将军:…… 他忍不住怀疑,沈无咎这是为了公主才决定去的越国京城。 …… 一行人扮作大户人家的主子夫人出行,一路吃吃喝喝,看了大半个越国风土人情,半个月才抵达越国京城。 这一路都是靠楚攸宁的精神力成功通过一个又一个城关,用陈子善等人的话来说就是公主的祖宗又显灵了。 一路走来,不可否认越国看起来的确比庆国繁华得多,尤其到了京城,城墙修建得比庆国更气派巍峨,但是这种繁华之下是一种糜烂,好像整个越国都沉浸在一种奢靡的享乐氛围里。 几人一入城就找了最好的酒楼吃饭,一路走来,楚攸宁觉得也算是完成四处走走,品尝天下美食的初衷了。 这家绝味楼实在是火,包厢都包给了京中权贵,那些权贵没在这里有个包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身份。 楚攸宁对包不包厢的无所谓,她和沈无咎在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一桌子菜。 陈子善他们都则是出去打听消息,裴延初还特地把归哥儿也带出去玩。 “听闻越国要集结兵马吞并庆国了,庆国竟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我越国仁慈,早就没庆国的存在了,居然还敢反扑,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庆国要用平阳郡王来威胁咱们越国呢,不知咱陛下会如何抉择。” “那可是齐王的最后一条血脉,兴许陛下真的会答应议和。” “先议和,等换回平阳郡王,再挥军直入,叫他们追悔莫及。” “这个好!我越国强大如斯,庆国胆敢不放在眼里,就得叫他们后悔莫及。” 旁边几桌文人雅士都在高谈阔论,楚攸宁这边埋头吃吃吃。 他们这一路走来没少听到类似的话,越国的人从上到下真的膨胀到了一定的地步。 越国的吃食口味似乎偏甜,沈无咎不是很喜欢吃,没吃几筷他就停下来替楚攸宁剔除鱼刺。 明明都不缺吃的了,他媳妇还是改不掉吃东西飞快的毛病,每次吃鱼,他都担心她吃太快,把鱼刺也给吞下去。 为了怕人认出,沈无咎特地不穿平时惯穿的红衣,戴上半截面具,颀长的身形套上一身靛蓝锦袍,看起来哪里像一个武将,分明是一个神秘的翩翩佳公子。 楚攸宁就没做任何掩饰,除了那个豫王对她印象深刻,估计也不会有人猜到庆国的攸宁公主跑越国的老巢来了。 大家说着说着也被这一桌给吸引几分目光,实在是那小姑娘吃相过于馋人,她啃过的骨头还整齐摆在一边,也不知道如何吃得那么干净,上边一点肉渣都瞧不见。 楚攸宁见大家都往她这看来,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应景附和一下,她猛一拍桌,“没错!庆国太不知好歹了!居然只夺五城!” 沈无咎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其余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小姑娘说的是敢夺五城吧? 大家也不想和一个小丫头争论,纷纷收回目光继续谈他们的。 “豫王今日又在拍卖美人了,真是行事越来越荒唐。” 众所周知,豫王是所有王爷里最沉迷美色的一个,其他人也投其所好给他送美色,他享用过后,腻了的就拍卖美人当乐子。 楚攸宁吃东西的动作顿住,那破渔网还以卖美人为乐? 她和沈无咎相视一眼,总算知道这豫王为什么到庆国的时候拿卖女人来羞辱庆国人了,敢情这还是经常玩的。 这时,出去打听消息的陈子善几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消息。 越国皇帝年过六十,膝下儿子最小的也有三十了,除了太子外,还有几个王爷,分别为诚王、义王、齐王、信王,还有个豫王,其中齐王已死。 或许是因为火药配方始终握在老皇帝手里的缘故,哪怕年纪最大的太子都快能当爷爷了,也不敢逼宫篡位。 至于那个福王,听说福王当年得仙人托梦,最后提了个要求,修一座仙宫,他要住进去以仙人的弟子身份清修。此后几十年,很少有人再看到他出来过。 楚攸宁总算知道为什么有的东西带回来后都没发挥出它真正的价值,因为这福王真的躲进所谓的仙宫里不问世事。 陈子善犹豫了下,还是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公主,关于奚音的事我也打听到了,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说是做兄弟的替齐王享受他没享受到的女人,也算是为齐王出气。于是奚音她被当成物件在几个王爷之间送来送去,豫王因为是最不争气的那一个,所以成了最后接手奚音的人。” 大家都是见过奚音的,哪怕曾经辗转在几个男人之间才能活命,可是被公主带回将军府后一直老老实实,过得小心谨慎,珍惜得来不易的日子。亲耳听到她的遭遇,恨不能将这个荒淫的国家给摧毁。 楚攸宁想到奚音的死,还有她遭受过的事,筷子啪哒在她手里断成两截。 * 是夜,沈无咎和楚攸宁悄悄潜入郡王府。 齐王是死后才追封的,只有个封号,齐王妃如今住的是郡王府。 楚攸宁还想看看事情会不会像她猜的那样,是她父皇把敌国王妃给睡了,就算不是,也顺便找一找齐王的画像看看有多像,结果一找就找到人家幽会的地方来了。 她悄悄打开一条窗缝,两只眼睛往里瞄,意外看到床帐里有人在进行生命大和谐的运动,瞪圆了眼。 在旁边望风的沈无咎发现她一动不动,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弯腰凑上去一看顿时脸色阴沉。 他急忙遮住她的眼,小心把窗子放下,拥着她靠到一边,捂住她的耳朵,黑着脸瞪她。 楚攸宁转着乌黑的眼珠与他对视,半点也没有脸红。他捂住她的耳朵,她还有精神力呢。 她招手让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说,“哎呀!你轻点,就只会用蛮劲……那男的说,你可不就是喜欢爷的蛮劲……” 沈无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娇声弄得浑身一酥,急忙捂住她的嘴。想抱她离远些,又听屋里的声音停了,里边的人还说起话来。 “陛下集结四方大军攻打庆国,这是打算要放弃我的奕儿了。”女人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喘,“当初齐王因为生得像陛下,其他兄弟担心陛下偏心于他,便怂恿他领了去绥国的差事,结果一去不回。死后追封的爵位有何用?我儿还不是不能继承,陛下封了个郡王打发我儿,这孩子还被他的几个皇伯皇叔哄得去边关领兵,怎就和他父王一样蠢!” “本王可没有。”男人捏了把女人。 “谁知道你有没有。”女人横了他一眼,“陛下这次让你们几个王爷带兵攻打庆国,你可得想法子救奕儿。” “他怎么说也是本王的侄子,本王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窗外,沈无咎和楚攸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楚攸宁在他耳边悄声说,“我相信我父皇没给齐王戴绿帽了,明显在齐王头上种草的是他兄弟。” 沈无咎皱眉,有些后悔让她来这一趟,污了眼睛和耳朵不说,还知道这么腌臜的事。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穿衣的声响。 楚攸宁眼睛转了转,把沈无咎拉下来悄声说,“我有一个想法。” 第 73 章 第 73 章 “说来听听。”沈无咎贴耳问。 楚攸宁低声在他耳边这样那样一番, 沈无咎听了直皱眉,坚定摇头。 楚攸宁就用那双滚圆清澈的眼睛看他, 无声坚持。 沈无咎扛不住她这双眼, 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你想都别想。” 楚攸宁抬头, 鼓嘴威胁, “你不同意,下次不带你玩了。” 沈无咎:…… 他媳妇怎能这么宝气呢, 这是小孩过家家吗?还不带他玩了。 “人出来了。” 不等沈无咎再拒绝, 楚攸宁已经拉着他悄摸跟上去。 “你若是有一丁点儿不适, 就不许再胡来。” 楚攸宁回头, “我从不胡来呀, 我都是认认真真地来。” 沈无咎:…… 沈无咎气得捏了下她的小脸。 信王从后门走出郡王府, 看到门外站了个正剥着炒栗子吃的小姑娘,此时月上中天,小姑娘穿着红色滚边小袄, 俏生生站那儿, 小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煞是可爱。 楚攸宁仔细打量这个信王的脸, 看着比景徽帝年纪大, 长得倒是没一点像景徽帝的。 “你待会要去做什么?”楚攸宁看着他问。 信王觉得这姑娘怕是认错人了,问得莫名其妙。他刚要开口, 只觉得脑子有刹那的混乱, 随后, 接下来要做的事变得无比清晰。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若不是还有大事要办, 他都想将她诱拐回府好好享乐一番。 “小姑娘大半夜不要在外边玩。”信王好心劝了句,大步离开。 沈无咎将半拔出的剑插回去,从暗处走出来,上前将楚攸宁的脸色仔细看了个遍,确认她没事后,揉按她的脑袋。 楚攸宁拍拍手上的栗子屑,“沈无咎,咱们不能白来一趟,还是得去确认一下那个齐王妃是不是我父皇的真爱。” 两人回到原来的屋里,屋里已经被收拾干净,那齐王妃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发。 沈无咎进去将给齐王妃梳头的丫鬟劈昏。 齐王妃从铜镜里看到这一幕,吓得正想尖叫,沈无咎宝剑半出,架上她的脖子。 齐王妃看到用剑威胁她的是一个戴着半截银色面具的男子,动也不敢动,声音颤抖,“你们是谁?” 楚攸宁将齐王妃转过来,看着眼前这张端庄寡淡的脸,摇摇头,比昭贵妃差远了,甚至连身为后宫之主必须端着的皇后都比不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成为景徽帝真爱的样子。 沈无咎也对楚攸宁摇摇头,不是她。 梦里,越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敌军是带着那个逼得景徽帝开战的美人来炫耀的,最终被景徽帝一箭射杀,随即在宫墙上拔剑自刎,可谓死得轰烈又可笑。 低了那么多年的头,终于抬起来,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倘若陛下的身世是那个样子,那前世导致亡国的越国女人是打哪冒出来的? 沈无咎想过让人潜入越国将前世导致亡国的那个女人提前找到的,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你知道齐王为什么死吗?”楚攸宁直接用上精神力。 “不就是管不住胯下的那几两肉吗?要我说,活该!可他却连累了我儿。”受了暗示的齐王妃,就好比放大内心的爱与恨,真情实感得不行。 楚攸宁和沈无咎相视一眼。 看来齐王妃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或许,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恐怕就连之前那个信王也不知道,不然应该早就透露给她知晓了。 沈无咎问,“可有齐王的画像?” 齐王妃:“本来是有的,只是几个月前被盗走了。” 沈无咎猜应该是他派来的人带走的,也正是因为这幅画惹来杀身之祸。 想来,越国皇帝没决定让这事公开前,会替另一边掩盖,就是不知知道这事情的有几人。 …… 王府几乎都在这一片地方,正好方便沈无咎和楚攸宁接下来要做的事。 两人离开郡王府,顺着又去了义王府。 这位倒是没在过夜生活,而是在写信给早已投靠他的京十三营的将领,大概就是他领兵在外,倘若京城有何变动,听世子指示。 楚攸宁虽然很想揍他一顿替奚音报仇,但明天的好戏还得他登场,她用精神力将人刺昏过去,让他和奚音在梦里相见,然后坏笑着用精神力照他的笔迹改了信的内容,最后把信密封好,再用精神力把人刺醒。 义王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他只是打个盹居然会梦见那个被几兄弟轮流享用的女人满脸血丝,眼睛全白,眼球凸出,跟个怪物似的,张牙舞爪咬上他的脖颈,他生生被吓醒了。 看到桌上还没送出去的信,义王皱了皱眉,让人赶紧送出去。 沈无咎和楚攸宁接着往下又去了诚王府,结果诚王没在,楚攸宁暗暗记下诚王府地形图就出来了。 他们离开诚王府后直奔李府,也就是当时在边关的越国主帅李将军。 要说谁对当年的事最清楚,除了越国老皇帝外,就是当年随越国老皇帝去庆国的李将军了。 两人悄无声息潜入李将军的院子,本来想直接找到李将军用精神控制他说出真相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李将军有客人。 沈无咎赶紧拉着楚攸宁躲在暗处。 “李将军,本王觉得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您觉得庆国皇帝那个位子如何?” “诚王这话是何意?” “等攻下庆国,李将军助本王登上皇位,到时本王可以让李将军做庆国的王。” 楚攸宁眨眨眼,这是大型的撞破现场? 沈无咎冷笑,都还没开始打呢,就已经将庆国视为囊中之物了,他觉得越国会败也是败在他们的自负上。 诚王,听说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的人,的确有脑子,知道来找统率大军的李将军合作。 “眼下大敌当前,诚王该好好想的是如何打好这场仗。”李将军的口吻威武不屈。 诚王谦恭地拱手,“李将军说得对,等打败敌人,本王静候将军佳音。” 李将军送走诚王回到屋里,看到坐在书案上的少女,吓了一跳,正要张嘴叫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老头,你好呀。”楚攸宁朝李将军友好地挥挥小手。 李将军瞬间想起来这人是谁,当时两军隔得远,他没看清那攸宁公主长什么样,但还是看清她跟他挥手羞辱他了的。 他又扭头看了眼戴着面具的男人,“想必这位就是庆国的镇国将军吧?” 沈无咎摘下脸上的半截面具,“久仰大名。” 饶是得到确认,李将军还是很震惊,“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潜入我越国京城。” “越国京城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不需要胆子。”楚攸宁跳下书案,走上前,“说说吧,我父皇和皇宫里那老头是什么关系?” “放肆!那是我越国陛下!” 楚攸宁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向他脑袋,“难道他没老?让你说话就好好说话,放什么四,尊重一点五和六。” 李将军活了大半辈子,可以说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敬,他怒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比铜铃大。 楚攸宁再次抬手。 李将军把头一昂,“士可杀不可辱!” 知道楚攸宁又想用精神力,沈无咎刀子往前一压,“我们既然来这里就已经有了答案,李将军可以选择说与不说,想来你们陛下也不是非你领兵不可。” 这话戳到李将军的痛处了,如今陛下让几个王爷领兵,分明是在分他的兵权,他若是死了还真是死了就死了。 “反正这事也很快就昭告天下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李将军也觉得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三十八年前,我有幸随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前往庆国挑选公主和亲,参加宫宴当晚,陛下遇见当时不受宠的一后宫妃嫔,误以为那是宫女,便将人拖进荒废的宫殿春风一度,直到离开当日才知道那是庆国皇帝的妃子。 回国的十年后,陛下夺得皇位,顺利登基,得知当年在庆国的春风一度留下了个孩子,便暗中派人照应,还助其登上皇位。可惜啊,你们庆国陛下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开始犯蠢。你说作为儿子,跟父亲低低头,或者服个软,父亲能不照应着吗,可你们庆国陛下讲骨气啊,让本该是令其他两国都羡慕的对象,变得还不如其他两国。” 楚攸宁听完这话,突然有点同情景徽帝。 他既想保住庆国不亡,又不想对越国低头,本来身世已经够对不住楚氏的列祖列宗了,再对越国低头,那是真的背叛祖宗,于是在这种极大的痛苦中干脆就撒手不管,让自己沉浸在醉生梦死里,爱咋咋。 难怪问他死活不说呢,这事还真说不出口,比睡了敌国王妃还难以启齿。 沈无咎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庆幸,庆幸沈家忠的这个君还有点骨气,从没承认过自己的血脉,没与越国一家亲耍弄庆国文武百官,还一直挣扎着没让庆国灭亡。 “这事还有谁知晓?”沈无咎问。 李将军冷笑,“怎么?沈将军想杀人灭口?那你怕是得杀尽天下人才行。我越国此次发兵讨伐庆国,便是要让天下人知晓,这不过是一场老子教训儿子的戏。儿子不乖,打打就乖了。” “行啊,那就看谁教训谁吧。“楚攸宁闭上眼,用上十级精神力给他下最强大的精神暗示。 这种就跟催眠篡改人的记忆一样,可以将一件事烙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一想起来就是那么回事。 …… 离开李府已是夜深人静,只偶尔有打更声传来。 沈无咎担心楚攸宁今夜用脑过度,执意要将她背在背上。 楚攸宁自懂事起还是第一次被人背在背上,哪怕是小时候出去打丧尸,为了不拖累大人,再累都是自己坚持回到车上的,就算遇到大批丧尸,逃亡时也是被人直接夹在腋下,或者扛起来跑,谁有那功夫蹲下来等你爬上去。 原来被人背着的感觉这么好,心里甜甜的,暖暖的,还有满满的安全感。她决定以后多赖着沈无咎背背。 “你说他到底怂不怂呢?你说怂吧,他又有骨气不低头,你说他不怂吧?明知道是那样的身世,他又能连女儿都交得出去。”楚攸宁蹭蹭沈无咎的肩膀,纳闷。 沈无咎知道她说的这个“他”是景徽帝,想到陛下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还能将公主交出去和亲,他心里也很不适。 “幸得皇后有远见。”才能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她身上。 “他也可以将皇位扔给本来是楚姓血脉的人,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皇位,你看我让他拿皇位发誓,他都没舍得。”楚攸宁可记得让景徽帝拿皇位发誓他没杀奚音的时候,那气得跳脚的样子。 沈无咎摇头,“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就身不由己了,他退位让贤用何理由?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退位之后,新帝会容得下他和他的孩子们吗?” 还有,越国皇帝会轻易让他退位吗?他退了之后,只怕越国就会公开他的身世,并且以为儿子出头为由,直接将庆国吞并了,最后景徽帝落得什么好?不堪的身世被揭开,受人唾骂,庆国还是亡在他手里。 “你不恨他吗?”楚攸宁捏捏他的耳朵。 沈无咎被问住,停下脚步,好一会儿才回答,“自然是恨的,但我更恨的是越国。历来得知宫廷秘辛的无一例外被灭口,我父兄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以战死沙场的方式保住沈家,但是我二哥和我三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他们是陛下下令所杀,等灭了越国,我自会讨个公道。” 楚攸宁听得出他内心那无处安放的恨,她搂住他的脖子蹭蹭,“到时候我们把他关起来,不给他吃的。” 沈无咎轻笑,把她往上提了提。对公主来说,饿肚子就是最可怕的惩罚。 楚攸宁忽然从他身上跳下来,回头看向皇宫方向,“最恶心的还是越国老皇帝,明知道自己播的种,还搞内部消化。” 沈无咎担心她一个冲动上头就往皇宫冲,赶紧把她转回来。 庆国的皇宫她可以随便闯,那是她的家,又有陛下纵容,禁卫不敢下死手。越国皇宫可不会手下留情,那宫墙上的垛口还摆着一个个火炮呢,她的特殊能力再厉害也控制不了那么多火炮。 “等明天炸了他们武器,咱回去就挥兵攻打他们。”楚攸宁握拳,尽管她也想现在就把这恶心的王朝给灭了,但她没狂妄到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就能跟一国武力对抗。 在别人的地盘得收着,这个她还是懂的。她不能只图自己爽,忘了身后的小伙伴。 沈无咎摸摸她的头,“还去豫王府吗?” 楚攸宁摇头,“已经从李老头那得到真相,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豫王当初给秦阁老的那封信无非就是这件事,主要是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四公主,要是四公主知道真相,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在末世再怎么不忌,也没这种事。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楚攸宁拉着沈无咎停下来,“要不,还是去吧。早知道早治疗。” 第 74 章 第 74 章 沈无咎其实是信不过那个四公主的, 尤其当初调查五公主的时候还知道这四公主在里面有不少小心思,倘若她得知真相后, 受刺激之下做出什么事让他们暴露就不妥了。 “宁宁觉得四公主信得过吗?”沈无咎问, 比起阻止这桩乱事,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信不过,不过有我在呢。“楚攸宁拍拍胸脯。 沈无咎知道不让楚攸宁去这一趟, 她心里过不去, 尤其是白日在酒楼听说豫王经常卖美人作乐,他就看出她应是也想有机会去看看四公主是什么处境的, 再加上他们今夜临时决定要做的事, 明日就得离开, 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两人都是果决的人, 决定好后又转道去豫王府。 夜已深, 豫王府各处灯火也早已熄灭, 沈无咎抱着楚攸宁翻墙而过,避过王府守卫,一路来到后院。 “人如何了?” “只剩半条命了。” “用好药养着, 精心伺候, 别让人死了, 没准王爷日后还有想起的时候。” 四公主躺在贵妃榻上, 单手支额, 半瞌着眸等人来回话,听完就起身打算去卸下头饰歇息了。 四公主刚起身转过身, 只觉一根发丝拂过脸颊, 她停下脚步, 回头就看到方才跟她说话的丫鬟已经倒在地上,眼前站着的是有大半年不见了的攸宁公主。 她还是那个样子, 仿佛可以永远烂漫天真,可以任性非为,小脸红润,看起来也似乎更圆了,可想而知这大半年她过得有多好。 以前那双眼睛高高在上,自觉比他们这些庶出的高人一等,如今这双眼清澈地望着你,倒是把人放眼里去了,可是好像能把人看得透彻。 “你怎么跑来越国了?庆国要亡了吗?”四公主走向梳妆台。 楚攸宁一路走来听多了越国人笃定庆国会亡的话,这还是第一次皱眉。 她扫了眼屋内陈设,凭着打……呃,收债的经验,她也算是有眼界了,看得出这里面摆的东西价值不低,无不精美,看来这四公主嫁来越国后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白天在酒楼听到豫王卖美人是常事时,楚攸宁还替这四公主担心了一把,担心她被欺负到睡柴房了,如今看来她过得还不错,至少比当初在宫里有派头多了。 沈无咎不方便进来就在外面守着,楚攸宁也放开精神力,有人靠近她会知道。 她看向四公主,点头,“不是庆国,是越国很快就要亡了,你要跟我走吗?” 谁的女儿谁负责,她还是把人带回去让景徽帝解释去吧。 四公主怔了怔,嗤笑,“就凭你那身蛮力吗?你也太小看越国了,估计等我下次再看到你,你已经成了越国的俘虏。” “豫王成你真爱了?”不然怎么才嫁来不到一年就已经叛变得这么彻底,要真是这样可就难办了。 四公主看傻子一样看她,“他是我夫君,你觉得呢?” 楚攸宁觉得等不到景徽帝亲自解释了,人家不肯走,她只能实话实说,“我是来告诉你,咱父皇是越国老皇帝的儿子,你自个想想豫王和你是什么关系,还成不成得了夫君吧。” 说完,楚攸宁仔细留意四公主,谨防她做出过激行为,只是,反应和她猜想的不一样啊。 四公主手上的玉梳啪嗒被捏断,她呆了好一会儿,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出奇的平静。 “所以,你是亲自来告诉我,我嫁给了自己的亲叔叔,顺便看我如何痛苦吗?” 对于这种不识好歹的人,楚攸宁上前就是一巴掌乎上她的脑袋,“我是让你及时回头,少给我阴阳怪气。” 乎完楚攸宁就后悔了,这女人大半夜还插满头珠钗是不是有病。 四公主突然被这巴掌乎得心里头有些酸软,见楚攸宁悄悄把手背到背后揉,莫名有些后悔头上插满珠翠。 她移开目光,禁止自己被她这小模样弄得心软,“那你要失望了,豫王根本不行。” 楚攸宁瞪圆了眼,不会是上次被她吓的吧?她来的路上还跟沈无咎说很后悔当初顾虑着四公主的性福,没把人搞废呢。 四公主也没有解释,只是加快卸头饰的动作,“你来告诉我这事是打算作甚?” 楚攸宁:“自然是带你一块回庆国,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当豫王妃?” 四公主没有正面回答她这话,而是看着她,以一种复杂的口吻说,“真羡慕你,有一个哪怕到死都为你打算的母亲,还有一个……” 四公主话说到一半就没再往下说了,“你说,当初你怎么不继续蠢下去呢,你若继续蠢下去,今日坐在这里得知真相的人就是你了。” 楚攸宁:…… 她要是没穿过来,今天在这里得知真相的还真是原主。不,未必会得知真相,因为没有她,庆国还安稳龟缩着,直到景徽帝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可以理解这四公主得知真相后鸵鸟心态,希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但不代表她能认同。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走?”楚攸宁直接让她选择。 四公主卸下最后一支钗子,嗤笑,“我能去哪?从我成为四公主开始,豫王妃就是我的归宿。” 楚攸宁拧眉,“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你还想将错就错下去?” “有何不可?”四公主挑眉,带着淡淡的挑衅。 楚攸宁觉得这人有大病,明知道这种事只能及时终止,她居然还要继续,图什么? “你如果怕被人说,大可放心,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没人敢说你。”这可是她作为过来人的经验。 四公主冷冷扯了扯唇角,“楚元熹,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幸好今日是我,换成别人,你信不信她已经一头碰死了。” 楚攸宁点点头,“所以你很强大,既然你知道自己这么强大,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四公主:…… 又来了,她能不能给点正常人的反应?是听不出话里对她的讥讽吗? 四公主起身走向她,“你就不怕我告诉豫王你来了越国京城?” 楚攸宁笑了,“我敢来就能让你没法说,走不走?” “跟你回去等庆国被灭,然后和你一起成俘虏吗?” 楚攸宁摇摇头,她想过这四公主会崩溃,但没想过她会留下来,留下来的原因是笃定庆国会亡。 对于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楚攸宁不会浪费时间。她看着四公主,凝聚起一丝精神力送过去,“你没见过我。” 四公主刚想笑她天真,这话却好像烙进她脑海里,并且坚定不移地执行。 一恍惚,眼前没了人影,她摇摇脑子,居然想不起来是谁来过了,但是却能清晰地知道那人告诉了她什么。 楚攸宁跃窗而出,守在外面的沈无咎将她抱了个满怀,搂着她避开王府里的守卫,在黑暗中跃上院墙,离开王府。 路上谁也没再提四公主的事,他们已经尽到告知的责任,对方要作死他们也不会拦。 回到客栈,程安已经在等着。 不管有没有楚攸宁突如其来的想法,沈无咎都打定了主意连夜去部署炸越国制作火药武器的地方,只不过公主突然有了新想法才耽搁了这么久。 庆国探查这么多年,自然早就摸清越国制作火药武器的地方在哪,只是以前有重兵把守不好靠近,但是如今他们有了火药武器就不一样了。 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天雷火箭,就是为了能派上用场,此次出来沈无咎还挑了包括刑云在内的十几个精兵作为护卫跟着,只不过到越国京城就分散让他们去忙活了。 沈无咎不放心楚攸宁一个人在城里,又舍不得让她跟他去奔波冒险。 楚攸宁知道他的顾虑,直接说,“我明天带着归哥儿他们趁乱出城,咱们城外福王寺见。” 福王寺是越国先帝以福王命名的,越国人知道越国能如此强大是福王得仙人托梦,所以,这福王寺可谓是香火鼎盛。 沈无咎总觉得他媳妇不会那么乖,他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捧住她的脸,专门盯着她的眼睛,“宁宁,你会乖的对吧?” 楚攸宁差点又转眼珠子,她认真点头,“我一向说到做到,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无咎就看着她笑,“做是做到,但是这中间去做点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楚攸宁的眼神没控制住闪烁起来,扑上去亲住他,试图蒙混过关。 沈无咎哪受得住这糖衣炮弹,再加上两人一路行军打仗,来越国京城的这一路又带着归哥儿,他们已经好久没好好亲过了。 他抱住不停往身上拱的媳妇,托着她的脖子亲了个餍足。 “好了,我该走了。”沈无咎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抵着她的额头,“我不管你做什么,不许让自己受伤,不许过于用那特殊能力,我可不想要个傻媳妇。” “你也不许让自己受伤,你身上有多少道疤我可都记着的,多一道我就不要了。”楚攸宁不甘示弱。 沈无咎看她噘起被他亲得红嘟嘟的唇,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 他不会说他没用,让她一直用这能力之类的话,他媳妇明显不喜欢听,也不会做被人保护的那一个。 这能力也是她本事的一种,他不可能不让她展现她的本事。 沈无咎最终还是留下程安,知道楚攸宁不会听程安的劝阻,他留下程安主要是保护归哥儿姑侄俩的,真要发生什么事,他不希望他们拖累她没法脱身。 * 天光乍破,今日是越国大军开拔的日子,誓师结束,分别由几位王爷各领一万兵马分成几路前往庆国,沿途与集结的大军汇合。 客栈里,大家用完早膳,聚在楚攸宁房里。 楚攸宁拿着一盘花生米一颗颗摆在桌上,见大家都来了,抬头看了眼继续,“大家抄麻袋。” 众人:…… 是他们没睡醒? 裴延初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公主,您方才说什么?” 楚攸宁拿出她放在一边的大刀放到桌上,“我掐指一算,今天适合打劫。” 众人:…… 公主,您不但能祖宗显灵,还能算命了。 “那公主,您能替我算一算我何时当爹吗?”陈子善赶紧捧场。 楚攸宁看他一眼,随口安慰,“希望还是得有的,说不定等回去你就当爹了。” “噗!” 裴延初喷笑,“公主,您这是在咒陈胖子被戴绿帽。” 楚攸宁看向陈子善,“难道你出来前那几天没跟你媳妇睡?我记得你知道鸡的奇效后没少往家里带鸡。” 饶是陈子善脸皮厚也不住红了脸,“公主,这个您算得还真不准,我这病看了不少大夫了,都说唔……” 裴延初上前捂嘴把人拖开,“公主,他就是被继母下药坏了身子,所以说您算不准。” 说完,他咬牙在陈子善耳边低声说,“那是能跟公主说的事吗!张嬷嬷在不抽死你,就算张嬷嬷不在,驸马回来能让你跑着回庆国信不信。” 主要是,他媳妇也在呢,这种事是姑娘家能听的吗? 陈子善却好像被人打通了脑子里堵塞的某根筋,喃喃道,“你说得对!也许我就是被那毒妇弄坏身子的。” “可你不是看过大夫,大夫说你那是精水太弱,是天生的……”裴延初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浑身僵住,缓缓回过身,就看两姑娘支棱着耳朵听得认真。 “裴叔,精水是什么?好喝吗?”归哥儿天真无邪地问。 沈思洛忙捂住归哥儿的耳朵,“裴延初,叫你瞎说,教坏归哥儿!” 裴延初被骂得心虚。媳妇跟着公主久了,也学公主动不动就连名带姓喊,别说,还挺带劲,至少没跟公主喊他小黄书。 楚攸宁慢悠悠看向沈思洛,“说得好像你听懂了似的。” 沈思洛脸色一红,悄悄凑过去问,“公主,你听懂了吗?” 楚攸宁点头,“懂了啊,不就是弱精嘛,不都说咱养的鸡精神旺盛吗?说不定吃了就能刺激活了。” 陈子善和裴延初大吃一惊,居然真的知道? “咳!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姜尘尘声。 陈子善两人回头,“什么?” “公主成婚了。” 陈子善和裴延初默契地对视,他们还真忘了驸马存在的作用了,都怪公主太强大,整日往外跑。 陈子善听公主说得很像那么回事,忍不住心头火热,搓搓手,“所以,公主,您真学会算命了?” “公主婶婶,你算算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呀。“归哥儿也上前凑热闹。 楚攸宁想到二夫人去边关把沈二的尸骨带回来,她摸摸归哥儿的脑袋,“等归哥儿回去就看到父亲回家了。” “真的吗!公主,我二哥找到了?”沈思洛先归哥儿激动起来。 二哥若是还活着,二嫂就不用再痴痴地盼了,归哥儿也有父亲喊了。 楚攸宁看向她,沉重点头。 沈思洛见楚攸宁沉重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从公主没有笑容的表情里,她读懂这所谓的“回来”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那日二嫂去见了四哥后,过来说要去边关寻二哥的事,当时那眼睛红得,她当时以为那是二嫂舍不得大家,舍不得归哥儿,原来…… 归哥儿拍拍他挂在胸口的小木剑,“到时候我把剑拿给父亲看,我跟父亲认错,说我把剑弄坏了,这是公主婶婶给我另外做的。” 归哥儿这次出来特地带了他的小木剑,上战场怎么能没有剑呢。他还让陈伯用绳子给他编了个剑套,没事就可以斜背在身上。 这里的大人都听懂了楚攸宁那没说透的话,看着归哥儿期待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嗯,归哥儿到时候好好跟父亲说。”楚攸宁看得开,到时候墓前说也一样,这事归哥儿迟早都是要接受的。 说完这事,言归正传。 楚攸宁招呼大家围到桌子前,“来,说正事。” 第 75 章 第 75 章 众人齐齐看过去, 公主来真的? 楚攸指着桌上已经用花生米摆好的京城地形,“京城马上要乱起来了, 咱们趁乱干一票大的再出城和沈无咎他们汇合。” 众人:…… 公主, 您知不知道您的匪气越来越明显了,您还记得您是个公主吗? “公主怎知要乱起来了?”程安不由得怀疑昨夜主子和公主出去做了什么,以至于大半夜才回来。 楚攸宁一本正经, “当然是祖宗说的。” 程安:…… 想到连主子都没法反驳, 他觉得这时候他可以选择没脑子。 “陈胖胖和姜叨叨一组,小洛洛和小黄书一组, 两两照应, 把对方的命当成自己的命看待。”楚攸宁担心过程有照顾不到他们的地方, 到那时候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每次听到陈胖胖这个叫法, 陈子善觉得很自豪, 因为在公主这里, 胖就是福气,也比裴六的小黄书好。 姜尘每次听到姜叨叨这三个字就皱眉,觉得羞耻。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公主他爱叨叨的印象了, 明明他平时比陈子善和裴延初两人话都要少得多。 他抗议过, 奈何公主点头答应, 坚决不改。 “程安几个马上去找几辆板车去这里。” 沈无咎除了程安外, 还另外给她留了五个人, 正好派上用场了。 大家看着桌上摆成线条的花生仁,有点眼晕。暗暗咂舌, 公主昨儿半夜出去探路去了啊, 如此显得他们这些属下好没用。 程安昨日刚探过整个越国京城的地形, 还是认出公主给他们标的地方是哪的。 他心里一跳,“公主, 这是越国户部。” 楚攸宁龇牙一笑,“对啊,他们能炸咱们的国库,咱当然要以牙还牙。” “那准备车子是……” “收点辛苦费再炸,别浪费了。” 众人:……越国怕是一点也不想付您这辛苦费。 那是越国国库啊,公主是不是想得有点美。 “公主,劫别人家的国库跟劫自己家的不一样。”陈子善赶忙说。 “那当然不一样,前者更爽,后者就是左右口袋倒腾的事。”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 越国的大朝会刚开始没多久,下面的朝臣在讨论打下庆国后如何安排,上头的老皇帝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庆国皇帝的身份公之于众。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他那儿子早就收到他的密信,却迟迟没有动静,让放了平阳郡王也置之不理,想来这次是要跟他顽抗到底了。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为打了一两场胜仗,庆国就能重新凌驾越国之上了吗? “众卿且停一停,朕有件事要宣布。” 老皇帝出声,见大家都停下来了,正要往下说,宫门方向突然响起爆炸声,大殿上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齐齐回头望向殿门外。 细听还能听到兵戈碰撞的声音,好似千军踏来。 一禁军冲进来,“陛下,信王带兵折回造反!” 金銮殿上的朝臣皆是不敢置信,这信王是脑子进水了吗?陛下放兵权给几位王爷,敏锐点的都知道这是一种试探。 太子暗喜,他都有些怀疑信王身边的谋士有人叛变了,不然怎么会选择在这时候造反,当了一辈子的太子,他甚至期待信王此次造反最好能让父皇元气大伤。 越国老皇帝微眯着的老眼忽地睁开,眼里是为帝半生的威压和狠厉。 “好个信王,朕不过试一试还真试出来了!命火炮手准备,胆敢再进一步,直接炸了信王。”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是知道当今的狠辣的,却没想到对自己的亲儿子半点犹豫都没有,说炸就炸。 这人刚退下,又匆匆跑进来一人。 “陛下,义王世子率领京十三营骁骑卫前来平判。” 越国老皇帝听完冷笑,“好一个平叛,平完应该是直登金銮大殿了吧。” “众卿随朕上宫城!”老皇帝稳步往外走。 两方人马由两边城门直入,在皇城外狭路相逢。 信王有些恍惚,昨夜离开郡王府后的自己怎么跟着了魔似的,一回府就连下命令要逼宫,明明这会他应该在领兵征讨庆国的路上,怎会变成逼宫呢? 信王看着对方带兵的是自己的侄子,还是打着平叛的旗号,义王打的好主意,先让十三营的安兵力来跟他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带兵赶到。 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底,父皇从来就不是个仁慈的人,尤其如今是越老疑心病越重,对觊觎他皇位的能心慈手软? 义王世子则是因为他父王临行前让他见机行事,信王一造反,右骁骑将军来得太及时了,他以为是父王算准信王会造反,将计就计来着。 两方兵马马上就冲杀起来,谁能先夺得宫墙上的火炮谁就胜出。 越国的京城突然大批兵马进城,冲散原本喧哗的街头,整座城彻底乱了,尖叫不绝于耳。 豫王是几个王爷里唯一一个只管寻欢作乐的,所以领兵打仗这种事并没有他的份。 听说信王带兵折回造反,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哪哪不对。 信王怎么可能会这么蠢在这当头逼宫呢?就算逼宫也该是诚王逼宫才对啊,信王就不是能逼宫的料。 又听义王也打着平叛的旗帜勾结京十三营的兵和信王打一块了,豫王怀疑自己醒了的方式不对。 他想了想倒回榻上,搂着被子里的温香软玉继续睡,反正谁赢他都碍不了他们什么事,不至于敢打进豫王府来。 * 老皇帝站在宫墙上,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那些本该用在攻打庆国的火器被他们不要钱地炸,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爆炸声不断,老皇帝知道自己出声对方也听不到,便让人点燃一口火炮,也没有特地朝空放,而是对着底下的人,炮口对准哪里就是哪里,炸到谁算谁,由此可见他的心狠手辣。 轰隆一声巨响,比火雷声还要大声的轰炸声瞬间震住双方人马。火炮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炸飞一大片人,宫门前的战场瞬间变得安静。 信王也被火炮的威力震出老远,趴在地上,这一炸,也将他的脑子彻底炸醒了,抬头看到宫墙上的老皇帝,哪怕脸色被硝烟薰黑也能看得出他的惊惧。 老皇帝正要开口,又有人快马来报。 “报!陛下,李将军率领五万兵马打着匡扶正统的名义正朝京城而来,并对天下发了檄文。” 老皇帝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之所以不惧几个儿子造反就是因为有李承器带兵镇压,万万没想到连李承器也叛变了。 “什么匡扶正统!匡的哪门子正统!”老皇帝暴怒,脸上的青筋比褶子还明显。 “李将军所发的檄文上说,陛下是被当年的庆国公主狸猫换太子,非先帝亲生,乃庆国皇室血脉,混淆越国皇室血脉多年,是该归位于正啊……” 那人还未说完就已经被老皇帝夺过一旁禁军的弓箭射杀。 边上的朝臣面面相觑,面上掩饰不掉脸上的震惊。他们忠了一辈子的帝王居然是庆国的血脉? 有两朝元老的大臣想起当年先帝的后宫的确纳有来庆国的公主,不免疑上了。 早有人暗地里说自从当今上位后,福王就被软禁起来了,是不是因为陛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将福王软禁起来。 但是看着老当益壮的老皇帝手里的弓箭,朝臣们心里打颤,哪怕心里怀疑也不敢说,生怕老皇帝下一支箭就射到他们身上。 越国老皇帝没想到他还将事情公之于众,庆国那小兔崽子竟敢先一步颠倒黑白。 本事啊,居然策反了李将军。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城外某个方向响起一阵阵爆炸声,天上升起一团蘑菇云。 老皇帝看着那个方向,目眦欲裂! 那是制造火药武器的地方!为了防止火药配方泄漏,不但重兵把守,还特地选在军营附近,居然给人潜进去炸了! 信王看到这个也傻了,忙道,“父皇,这可不关儿臣的事!” “陛,陛下,户部走水了!”有人指着户部所在的位置,惊喊。 老皇帝看过去,这时候要是还不知道有人潜入京城炸毁军器重地,毁掉国库,他就白当这个皇帝了。 仗着无敌了一辈子的老皇帝,哪怕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慌乱,他阴沉着脸下令,“将城门封锁,挨家挨户搜!派人沿路搜查,将那些人给朕揪出来!” …… 城里爆炸声不断,百姓们知道火药武器的威力,疯了般往城外逃。 楚攸宁已经赶在城门封锁前,带着人顺着人潮顺利出城。 之前皇城正在上演逼宫大戏的时候,不断炸响的声音分了不少守卫的神,借此机会,楚攸宁带着人悄无声息将人控制住,直通越国国库。 越国的国库还真不是庆国能比的,可以想象其他三国贡献了多少才累积得这么多。 楚攸宁还是习惯奔粮仓,被陈子善等人拉住劝说搬金子更划得来,一锭金子都能买好几袋米,到时候搬出去要多少粮有多少粮。 楚攸宁这才被说动了,忍痛割爱,让人将一箱箱金子往麻袋里倒。 一袋袋装满金子的麻袋放到板车上,整整装了五个板车。 等出了城,楚攸宁回头看了眼动荡的城里,想了想,她让大家把车赶进林子里,让大家先等着,怕他们出事,她用精神力竖起一道精神屏障,若有人注意到这边,看到的也只是一堆石头。 程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死活要跟,楚攸宁直接嫌他累赘,到时还得她救他。 程安顿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 豫王府这边,因为京城突然乱起来,王府后院的女人个个惶恐不安。 四公主刚打发走一群莺莺燕燕,就看到楚攸宁提着刀明晃晃地走进来,步伐跟回自家一样悠闲。 她惊得站起来,原本脑子里模糊的脸在看到楚攸宁的刹那瞬间变得清晰,她立即明白昨儿半夜来的就是楚攸宁。 “越国大乱,我马上就撤了,你要不要跟我走。”楚攸宁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吃。 四公主不由得怀疑京城突然变得这么乱跟她有关,她还能听到外头大批人马在挨家挨户搜查,这时候她还能冒着风险来带她走,心里有些异样。 这糕点有点噎嗓子,楚攸宁又拿起小茶壶往嘴里倒了口茶,手一抹嘴,看向还没做出决定的四公主,“放心,不收你钱。” 四公主: …… 这举止豪迈的,还有没有一点公主样了。 她坐回椅子上,“用不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庆国已无我的容身之处。何况,你这一路怕是少不了被一路追杀,逃不逃得回去还另说呢。” 楚攸宁看了她一会,确定她说的是真话后,干脆利落转身就走,还不忘再拿一块糕点。 她是认为在看到越国乱了之后这四公主可能会乐意跟她走,想着看在她为庆国来和亲的份上,顺便把她捎回国,人要真不愿她也不能强行把人扛走。 “你可以带一个人走。”四公主忽然说。 楚攸宁停下脚步,讶然回头,“谁?” 第 76 章 第 76 章 “你大姐。” 楚攸宁眨眨眼, 大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 四公主没给解释,只说, “出了院子, 右拐,往里有个荒废的院落,下面有个地牢。” 楚攸宁也不多问, 提着刀朝她说的方向去, 她用上精神力,还没到荒院就已经找到那个地牢所在位置。 这院子荒废是真的荒废, 杂草丛生, 窗上廊下都挂着蜘蛛网。 楚攸宁很快就找到地牢入口, 她精神力往里一探, 一脚踹开地牢的门。 门被踹飞, 掀起一阵灰尘, 地牢内昏暗且透着股霉味,正中靠墙有一具打满钉子的尸骨。 她小脸一沉,立即扫遍这个狭窄的空间, 地牢里除了桌上的刑具和这副尸骨, 再无其他, 或者说人。 也就是说, 四公主说的大姐指的是这具尸骨? 楚攸宁忽然想起原主前世是被吓死的, 她又回头看了看入口,很显然, 原主前世记忆里的地宫并不是这里。 “你以为豫王是去了庆国后被你吓到才不举的吗?那是被大公主伤的。”四公主出现在地牢入口。 不用多说, 楚攸宁已经猜到那渔网从此走上变态之路。难怪爱收集美人, 又爱卖美人作乐,越是不行越要掩饰。 “但凡收进府的女子一旦被看上皆受豫王百般虐待取乐, 没少女子被他折腾死。” 楚攸宁上下打量她,精神力穿透衣物,很确定她身上没有伤,不禁有些佩服她的手腕了,居然能哄得那渔网没对她下手。 四公主明知道对方这么变态还舍不得离开,难不成真是真爱? 她也不想知道,脱下外衫,将那副尸骨小心捡起来放进衣衫里,包起来绑在身前,拖着刀往外走,神色杀气腾腾。 原主记忆里并没有多少这个大公主的记忆,但是大公主长什么样还是记得的。端庄雍容,才情兼备,不知有多少人惋惜这样一个公主竟然要嫁去越国和亲。可就是这样一个高贵雍容的妹纸被活活折腾死在异国他乡,死后连骨头也要遭罪。 四公主看着那个娇小挺直的背影,若不是看她冒险来带她走,她也不会跟她说大公主的事,毕竟过去的楚元熹可是恨不得宫妃所出的孩子都去死。 难道是镇国将军府的刚正之气将一个人变得如此讲义气了? …… 楚攸宁一出荒院 ,也不再用精神力做掩饰,直接拖着大刀明晃晃示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行踪被发现。 在王府下人的眼中就是看到一个提着刀的陌生女子,她穿着一身交襟白色红边衣裳,腰间系了一包用外衫包的包袱,仔细看的话,隐隐能看到形状,竟好似……人骨头? “啊!” 丫鬟尖叫跑开,也惊动了王府侍卫。 楚攸宁用精神力扫到豫王所在,目标明确,路上遇到来拦她的侍卫,她第一次毫不留情,出手刀刀见血,一个个侍卫还没来得及近身就已经倒下。 一路杀到主院,楚攸宁踹开房门,往里间走,站在床前,将冰冷的刀拍在豫王脸上。 被豫王搂在怀里压根不敢睡的女人听到动静睁开眼,吓得尖叫滚下床,也顾不上衣衫整不整就往外跑。 “叫什……” 豫王不耐地睁开眼,发现贴在脸上的冰凉居然是一把刀,她差点吓尿,等看到站在床前的人是谁后,那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真的让他失禁了。 自从上次被吓得失禁后,他就不大经得住吓。 “来人!快来人!”豫王吓得声音劈叉。 楚攸宁手上锐利的刀锋往他脖子压了压,拍拍腰间的尸骨,“认出来了吗?我大姐,她说她想你了。” 豫王终于知道这杀神为什么找上门,他的目光僵硬地移向她腰上那包人骨头,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想他的效果,他总觉得越国大公主真的在盯着他,让他浑身直冒冷汗。 “你不能杀我,我是你亲叔叔!”豫王惊恐地说。 “你平时不照镜子的吗?我长这样,你长这样,像是一个祖宗的?”楚攸宁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告诉他最新消息,“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越国皇帝是当年从庆国抱来的皇室血脉哦。” “不可能!你父皇明明就是……”豫王觉得自己这一觉醒来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当年他第一次去庆国娶庆国大公主的时候,看到景徽帝的脸,要不是身上那身龙袍,他都以为看到了自个的皇兄,后来回越国后没等到他有机会开口问父皇,他就被大公主弄伤了命根子,好好一个爷们变成这样,他哪能不恨。 哪怕她死了,他也恨不得将她的尸骨钉满钉子,叫她死后不得安宁。 楚攸宁注意到他看向尸骨时露出的恨意,刀尖抵上他的脑袋,“你在娶大公主的时候就知道了?” “猜,猜到一点。”豫王不敢乱动脑袋。 “那你还敢娶?” “你们庆国敢嫁,我为何不敢娶?” 所以说,不是做不了男人后才这么变态,而是骨子里本身就是个变态! “知道钉子钻入骨头是什么声音吗?会嗡嗡响,一点点一点点钻进去。”楚攸宁用刀尖模仿着往头皮下钻。 豫王好似真的听到有钻骨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好像钝刀子割肉,痛得慌,也瘆得慌。 他已经被无限放大的恐惧占据心神,完全忘了脑袋上的抵着一个刀尖,他抱着头连滚爬跑出去。 豫王疯了,抱着头整日觉得有人拿钉子在钉他的骨头。 他跑出去,说自己在庆国出的丑,并且还承认为掩藏这桩丑事,他让人杀了两位世子和大臣的事。 往后的日子里,他见到哪个女人都觉得像庆国大公主,一见就失禁。 …… 楚攸宁刚离开豫王府,消息立即传进皇宫,老皇帝迅速派兵捉拿。 说到庆国这个攸宁公主,老皇帝忽然想起豫王从庆国回来时说过的一件事。 他说火雷点不着,连想要放火箭烧庆国户部的人也会莫名其妙跳下来。说庆国的攸宁公主有些邪门,那攸宁公主推是越国有仙人托梦,庆国也有祖宗显灵。 如果没有仙人托梦一事发生让越国强大起来,这种事情,老皇帝压根想都不会去想,甚至觉得荒谬。 可是,李承器回来禀报说当时负责运送武器的部将就跟中了邪似的,将武器粮草都搬空送到敌方阵地,而当时就有攸宁公主在。 再加上如今她能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入越国,还让越国元气大伤,莫非是真的? 据信王哭诉说他是糊里糊涂就升起谋逆之心的,好似被蛊惑了般,就连这事,老皇帝也有些怀疑与那丫头有关。 算起来,这个天生神力,还疑似有祖宗帮忙的丫头是他的孙女。 “父皇,国库金子失了大半,粮食全都给烧了,更别说制造火药的营地也被炸毁了,二弟和四弟又要带着集结的兵马回京平叛,自李承器发出檄文后,各路兵马有不少前去支持。”已经年有四十的太子忧心道,话里何不是存在试探。 在父皇心中,就算他儿子全都背叛他,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就是李承器,没想到这是一只好咬人的狗,而且一咬就要人命。 就连太子都暗自有些怀疑李承器说的是真的了,可惜当年嫁给先帝为妃的的庆国公主早就死在后宫倾轧里,无从取证。 见老皇帝不说话,太子继续说,“如今兵马又都召回来平李承器这支叛军,火器营地也被炸没了,若这时候庆国挥军而来,越国恐是危矣。” 老皇帝深思熟虑过后,才发话,“你让太孙去晏国传达朕的意思,越国有意与晏国联手,届时献上火药配方做为答谢。” 太子大惊失色,“父皇,不可!” 他当这个太子当了一辈子从不敢有不臣之心是因为什么?因为火药配方只掌控在皇帝手里,就算夺来皇位,没有可以称霸的武器,他的国家也很快就会灭亡。 “也是到百花齐放的时候了。”老皇帝说。 “请恕儿臣不敬,父皇就不怕又养了一只白眼狼!”太子这话也是暗骂李承器不做个人,父皇有多看重他,从寄希望在他身上,让他在几位王爷造反的时候带兵镇压就可以看得出,只可惜他还是辜负了父皇的信任。 或许,拥兵自重,李承器早就想造反了。 “无妨,即便其他三国都做出火药武器,我越国也将会有更强大的武器对抗。” 太子眼里闪过讶然,又是不解。莫非,越国又做出比火炮还厉害的武器了?要真是这样,他这个太子当得真是可笑。 …… 楚攸宁一出豫王府,刚骑上马就被一批赶到的禁军追杀,她展开精神力,策马拐进一条小巷里,穿过小巷就是正街。 她出来的时候就算准了时机,到巷口的时候,那队出现在精神力探查范围里的队伍正好经过,她直接策马过去,连人带马像一支箭,嗖的蹿进这队人马当中,一起策马往城门方向疾奔。 有精神力加持,在这队人眼中,她就是个男的,是一块的,再加上忙着赶路,谁会有那闲功夫怀疑。 而追出巷口的人只觉得邪门了,好好的人怎么跑着跑着就不见了呢。 “太孙奉陛下之命出城办事,速开城门!” 有人先一步往前出示令牌。 楚攸宁眨眨眼,原来是太孙。她默默在心里捋了捋,所以这位皇太孙也算是她的弟弟?要不,送他一份见面礼好了。 今天这京城之所以这么乱,就是因为她对信王做了暗示,放大他的野心,让他回去连夜部署带兵逼宫的。 义王那封信原意是有什么变故就听世子调遣,楚攸宁听沈无咎说的,用精神力描写信王的字迹,让他盯着信王,只要信王一有动静,立即带兵进城平叛。 至于诚王那就简单了,两个王爷造反,老皇帝没理由不担心诚王,还会第一时间控制起诚王府,昨晚她可是在那诚王府里看到了龙袍,一搜一个准。 她这样也算是替奚音报仇了吧? 城门打开得及时,楚攸宁和这支队伍策马疾奔而出。 出了城,太子派给皇太孙的谋士出声道,“太孙殿下,此次陛下要派你去晏国说服晏国联手,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半年,这半年里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 联手? 在他们后面的楚攸宁耳尖,总算听明白了这行人匆忙赶出城的样子。 越国大军在边关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武器全都被缴,回到京城重新集结兵马也需要时间,何况她和沈无咎又搞了这么一通,显然越国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宇宙无敌了。 楚攸宁转转眼珠子,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沈无咎要是在肯定也会夸她夸得不行。 * 与此同时,另一边,城外林子里,陈子善等人发现有一伙人正在靠近,就停在他们前边不远处,所有人瞬间提高警惕,程安几人已经慢慢拔剑。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咱们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大肥差给豫王府送礼,结果却遇上逼宫造反的大事。” “咱们老爷可是好不容易才搜寻到这么一件大礼,就指着能靠豫王买个官呢。” “依我看,咱压根不需要躲。” “怎不需要,你没听说捉拿反贼,到时候咱这口大箱子能不被打开,箱子里面的大礼能保得住?” “何况城门也封了,一时半会也进不去,进来躲躲也好。” 大家听到是给豫王送礼的,极为默契地相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大概是和公主在一块搜集物资多了,他们也养成了见着能收入囊中的好东西就绝不放过的习惯。 尤其听说这是给豫王的,大家想到当初豫王到庆国时所干的事,心中都燃起一股火焰,第一次感受到公主喜欢抢抢抢的爽感。 对方有六个人,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管家护卫,程安很快就带着人从后将人打昏,绑起来,陈子善和裴延初就上前扛箱子。 只是还没等他们扛起,楚攸宁就策马而至,“风紧扯呼!” “公主婶婶!”归哥儿从姑姑怀里跑出去,他怕公主婶婶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楚攸宁撤了精神屏障,把归哥儿拎到马背上,“快走。” 大家也顾不上先跟公主邀功了,赶紧赶着一辆辆车子走出林子,至于送给豫王的那箱大礼也被他们连箱带车赶走。 出了京城,这时候前往福王寺的路上又多了不少人,多是一些有权有势,有几分脑子的人。 福王寺是先帝在位时所建造,所以,非不得已不会对其动用火器,大家都知道无论诸位王爷如何争位,都不会轻易将战场转到福王寺来,至于声称要匡扶正统的李家军,既然是打着匡扶正统的旗号,那更不可能毁了先帝的威名,毁了福王的福泽。 沿路遇到不少官兵搜查,尤其是他们推着一辆辆车的更是要严查,楚攸宁都用精神力蒙混过关。 要么到轮到他们的时候让搜查的人以为他们已经查过了,直接过,要么是让他们认为他们摸到的是粪土,不是有句话叫视金钱如粪土吗?这么一来,打开麻袋看到粪土的人差点吐了,赶紧挥手赶人。 小半个时辰,经历过好几次搜查,大家终于抵达福王寺。 福王寺里面供奉的是福王的雕像,楚攸宁用精神力扫了眼,觉得没什么好玩的,让大家将车子赶进旁边林子里,等沈无咎来汇合。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脱身了没有。对她来说,那是沈无咎带队出任务,她不能揽上身,她可以在京城制造混乱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他在另一边瞅准时机开炸。 “公主婶婶,你又有大收获啦。”归哥儿在马背上下来后,上前戳戳楚攸宁背在身前的一大包。 楚攸宁及时抓住他的小手指,“这个可碰不得。” 听楚攸宁这么说,大家赶紧围过来,要知道公主最疼归哥儿了,到哪都带在眼皮子底下,就怕出了什么闪失,更别提归哥儿提出什么要求她几乎都答应,甚至配合。 “公主又顺手带了什么回来?” 楚攸宁没告诉大家折回去是去接四公主,大家就以为公主是为这包袱回去。 “大公主。”楚攸宁解下包袱,放在刚抬下来的箱子上。 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大公主吗?可是大公主不是…… 这时大家的目光总算注意到透过一层衣衫凸显出来的形状。 陈子善和裴延初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只觉脚底发凉,默默后退一些。 “公主。大公主不是已经……” “对,这是她的尸骨。”楚攸宁这包人骨头放在地上,打开来让大伙看。 大家看到之后,恨得直攥拳。 “畜生!” “也不怕遭报应! “已经遭了,他原来就不行。好了,给你们看一眼是要让你们见识见识这种变态的作案手法,我要收起来带回去给我父皇。” 大伙点头,真怕公主下一句是要拿这个回去跟陛下讨奖赏。 收拾好,楚攸宁看了眼车上都堆得满满的袋袋金子,拿着那包骨头放到半道劫来的马车上。 “哎呀!” 陈子善忽然想起他们劫来的大礼还没跟公主说呢,他赶紧上前指着马车里那口大箱子,“公主,这是要送给豫王的大礼,我们刚好遇上就给劫了,因为公主您说过,送到嘴边的肉先吃了再说。” 楚攸宁下意识想用精神力去看,但是看到陈子善求夸的眼神,以及大家等待惊喜的样子,也就放弃了,亲自拿出她的大刀朝箱子劈下去。 第 77 章 第 77 章 哐当! 锁被劈开, 楚攸宁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用刀挑开箱盖,因为箱子还在马车里, 大家就围在马车前看的, 箱子又深,大家都没看到箱子里装的什么。 “公主,是什么宝物啊?能送给一个王爷的大礼必定不一般。”陈子善问。 楚攸宁看着箱子里的人, “对渔网来说, 的确是大礼。” 她跳下马车,“你们自己看吧。” 陈子善和裴延初几个立马知道这礼没入公主的心, 公主不喜欢的礼, 估计不怎么好。不过公主除了钱和粮不嫌弃, 其他东西在她那里好像都是没什么价值的。 裴延初先将沈思洛扶上去, 再把归哥儿也送上去。 姑侄俩往前一探, 都惊呼出声。 “是个人!” 陈子善几人一看, 赶紧也爬上马车凑上去看。 果然,占据整个车厢的箱子里蜷缩着一个活生生的睡美人! 美人双手双腿被绑缚,只是人还昏睡着, 穿着薄纱红裙, 肤如凝脂, 像是枝头上初熟的粉桃, 显然被精心打扮过。一看这皮相要么是被家里精心娇养出来的, 要么是被一些专门卖美人给达官贵人的地方精养的。 “不是,说好的大礼呢?”陈子善怀疑人生。 公主最不喜欢捡人, 因为捡人意味着又多一个人要养, 多一份责任, 他还给抢了一个人回来。 姜尘想了想,“不都说豫王好美色吗?对豫王来说美人就是最好的大礼。” 陈子善一手拍上脑门, 把这茬给忘了! 敢情他们好不容易在不需要公主帮忙的情况下抢回个战利品,居然是个女人! “这明显是被掳来的,真不是人!”沈思洛刚见过大公主被钉满钉子的尸骨,又见到被绑在箱子里的女人,当真是咬牙切齿。 这时候,箱子里的美人嘤咛一声,闭合起来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下,缓缓睁开眼,那是怎样一双眼,如同雨后的湖面,清澈得像是一面镜子,将所有人都倒映在里面。 时已入冬,微凉的冷风吹进来,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的美人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她看着这一张张陌生的脸,瞬间想起自己的遭遇和处境,吓得惊叫,她下意识想跑,但是四肢都被绑住塞在箱子里,动都没法动。 最后,她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光,又惊又怕地看着这些人,像只误入猎人陷阱的小兔子。 “你,你们是谁?”美人连声音都是温温软软的。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你是谁?”裴延初问。 美人看裴延初眼带风流,抿紧了嘴不回答他,目光怯怯地打量围着她的几个人。 她先是在沈思洛脸上犹豫了下,觉得沈思洛同是姑娘做不了主,她的目光继续往下一个,这人倒是胖得和气,但是越和气越可恶,她就是被一个胖大婶给骗了的。 最后,她的目光看到被陈子善挡得只探进来半个身的姜尘,这人身上有股子书卷气,瞧着也斯文温和。 她选择看着他回答,“我姓许,名晗玥,我是被人掳来的,他们说要将我送给越国的豫王。” 大家早就将美人的神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见她最后选择看着姜尘回话,忍不住起哄。 陈子善退到后面,将姜尘推上前,“以后再分组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咯,突然想我媳妇了。” 姜尘突然被推出来面对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眼睛有点不知该往哪放,偏这美人还就盯准了他。 “你……” “啊嚏!” 姜尘刚开口,对方就打了个喷嚏。 他看了看她的穿着,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赶紧把外衫脱下来给她披上。 “我们是不是该先给她松绑?”沈思洛问。 “姜先生,你顺便帮她松绑吧。”裴延初说。 “你是教书先生呀,难怪我觉得你是好人。”美人似乎在为自己眼光好感到高兴。 陈子善几个默了。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傻?这么容易就相信人,被人掳走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沈无咎!” 外面忽然响起公主欢喜的声音,大家眼睛一亮。 “四叔/四哥/驸马回来了!” 堵在马车前的几人瞬间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姜尘走不了,因为他还在为箱子里的女子解绑。 楚攸宁看到沈无咎大步走来,立即把刚要上手剥的栗子放回荷包里,朝他飞奔过去。 大伙看到这一幕,才知道公主原来心里是这般担心驸马,一见人平安回来,兴奋得直扑过去。 “你回来啦!” 楚攸宁快扑进沈无咎的怀里时,她忽然停住,目光落在他的肩背上,“受伤了哦。” 沈无咎将她拉进怀里,“只是轻伤。” 这次炸对方的火药营重地,除了毁掉材料,还有越国长年累月做出来的武器库。 那里四周驻扎着京城的军营,火药营外头又是重兵把手,里面更是死士扎堆,这次带了十个人去,只回来五个,或者说能回来五个就不错了,其中还有几个都受了一定程度上的伤。 火药营是做爆炸武器的,一旦爆炸方圆几里都能感觉得到震颤,他也是躲避不及,才被炸开的铁片扎入肩背。 楚攸宁用精神力扫了眼他的伤口,还好伤得不深,“会留疤哦?” 沈无咎早就想好了措词,“那是在旧疤上,不算。” “你果然没我不行,才放你出去一下就带伤回来了。”楚攸宁一得意就喜欢把手背到身后,昂起小下巴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众人听到这话,都吃吃地笑。 让人闻风丧胆,名震四国的玉面将军在公主面前也是个不行的男人。 “你才知道我没有你不行吗?”沈无咎抬手抚上她披散在后的秀发,意味深长反问。 楚攸宁听出他话里的表白,开心地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我没有你也不行的。” 沈无咎扭头看了眼堆得满满的几车东西,难怪会选择躲到林子里来,原来从城里带出那么多东西。 他低头看她,似笑非笑,“我看你很行。” 楚攸宁刚要得意就想起昨晚跟他保证会乖的话,她眼睛又开始闪烁起来,“如果有你在的话,我相信一定会更行的,你肯定有法子把敌人的粮食也给搬走。” 沈无咎:……突然想庆幸自己没在,不然他搬不走岂不是得叫她失望。 “好多好多呢,比咱庆国的国库都多,陈胖胖他们还怂恿我把粮食给炸了。”楚攸宁自然而然告状。 她想起来还是好肉疼,那要是在末世能吃多久,可是他们说大舍才能大得,就是得烧了给越国制造更多的麻烦。 京城粮仓的粮食没了得从别处调吧,光这个就够麻烦,等那李将军再挥兵攻打过来,城里没粮食,那就是个大难题,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他们庆国攻打,越国自个就玩完了。 沈无咎扫了眼陈子善几个,果断帮着骂,“连这点难题都解决不了,要他们何用。” 陈子善几个:……不带这样哄媳妇的。 “公主,驸马回来了,咱们走吗?”陈子善赶紧岔开话题。 “得马上走,很快就会有人顺着车轮的痕迹找过来,这些……” 沈无咎又扫了眼几大车东西,目光忽然顿住,紧紧盯着被姜尘从马车上扶下来的女人。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均是咯噔一跳。 驸马该不会是看中了这姑娘了吧?这姑娘身段的确好,长得也美,不然也不会被掳来当成大礼送给豫王,和公主相比,性子上完全相反。 许晗玥一接触到沈无咎的眼神,吓得缩到姜尘身后。 这人的眼神好可怕,跟刀子一样锋利,好像会吃人似的。 “驸马,是不是外头有追兵追过来了,那咱们快些启程吧。”陈子善赶紧上前用胖胖的身子挡住沈无咎的视线,奈何沈无咎比他高,挡了个寂寞。 沈无咎一把推开他,大步上前,将那女人从姜尘身后扯出来。 “公主,驸马都上手了您还没点反应?“陈子善跑到楚攸宁跟前干着急,公主是不是脑子里缺了根弦儿啊。 楚攸宁怀疑地看向他,“陈胖胖,你这么着急是看上人家妹子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媳妇在家等你呢。” 陈子善想转身去撞树,他这是为谁急的? “你看上也没用,人妹子看不上你,她看上的是姜叨叨。你过去纳妾那么多那是想睡出个崽来,我不怪你,但是现在你跟你媳妇有感情就别想了。” “公主,我的意思是,驸马看上了!”陈子善气得把话挑明了说,不挑明不行,公主压根听不懂。 楚攸宁眨眨眼,“沈无咎喜欢那款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这大半年明显长了些,但是跟对方比还是有点小,再看看对方的脸,和她也不是一个款的,对方长得温柔可人,她是可软可萌,跟柔搭不上边。 “你喜欢这款的?”楚攸宁走过去直接问。 众人:…… 很好,不愧是速战速决的公主。 沈思洛心里也急,上前悄声道,“四哥,你可别脑子拎不清啊。” 沈无咎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一边去。” 他转头看向楚攸宁,惩罚似的揪了下她的脸,“我只喜欢公主这款。” 楚攸宁点点头,“证明你的眼光还在。那你继续看吧,眼睛就是用来发现美的东西的。” 众人:…… 他们错了,是他们的想法跟不上公主。 沈无咎就喜欢楚攸宁看待事情与众不同,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这女子的身份。 尽管他那个梦来得莫名其妙,梦里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能导致亡国,间接让沈家落得那般下场的女人,他不可能不深刻。 没想到他们昨夜还想着那个女人会不会是齐王妃,今天就误打误撞撞到他们手里了。 楚攸宁瞪圆了眼,目光重新落在许晗玥身上。 沈无咎说这就是原主前世里那个让景徽帝冲冠一怒跟越国开战的红颜! 一个在越国,一个在庆国,而且她父皇也没来过越国,是怎么和人家妹子认识,并且成为真爱的?这妹子好像跟她差不多的年龄吧? 楚攸宁又从上到下把人看了个遍,点点头,也悄声跟沈无咎说,“的确是我父皇会喜欢的款。” 大家看公主和驸马盯着许晗玥说悄悄话,也忍不住跟着打量,许晗玥彻底躲在姜尘身后,只偶尔悄悄探头看一眼,然后又缩回去。 沈无咎得知这女人本来是有人送给豫王的,被陈子善他们半道误打误撞给劫来了,也没急着审问,反正人是肯定要一起带回去的,眼下是得赶紧先离开这儿。 “公主打算带着这一车车沉重的金子一路奔逃?”沈无咎问完还责怪地瞪了陈子善等人,跟着公主久了是连脑子都没了吗?公主图一时爽,但是能一路带回去? 这么重的东西,路上留下的车轮痕迹很明显,哪怕有程安专门在后头抹掉痕迹,仔细点还是能发现。 他们来时可以慢悠悠,回去可是惊险重重,带上几大车金子,公主的能力再厉害也难逃得掉。 楚攸宁眨眨眼,习惯了,在末世出去搜集物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物资带回基地,她忘了眼下他们完全不用跟金子死磕。 “要不就地挖坑给埋了?”裴延初出主意。 陈子善扫了眼几车金子,觉得不靠谱,这得挖多大的坑才能把那么多袋金子给埋了。 楚攸宁想到鬼山上的粮仓密道,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很喜欢挖密道、地下室什么的,既然带不走,那她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好了,反正日后攻下越国是肯定的,到时候再来把金子带回去。 楚攸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好,她闭上眼放出精神力,方圆百米尽在脑海里。 “找到了!” 第 78 章 第 78 章 “找到什么?”沈无咎也正在想法子, 他媳妇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要是就这么扔了媳妇会心疼死。 “找到藏金子的地方, 大家跟我来。”楚攸宁挥手, 大步往林子里边走。 福王寺的林子在福王寺山脚下,是专门种在平地上的,可供过往香客歇脚, 或停驻马车。 一行人一直往里走, 没走多远便看到地上立了块石碑,石碑上写着两个朱红大字——禁地 楚攸宁完全无视, 继续带人往里走。 很快, 一座圆形石墓出现在眼前, 用砖石砌成球状, 会把墓修成这样的, 可见墓主人不是普通人家。 楚攸宁忽然摆手让人停下, 看向前面的某棵树。 沈无咎一跃而起,将藏在树上的人抹杀,另外一个也被程安解决掉, 而被沈无咎杀掉的那个人手里的信炮弹掉落在地上, 亏得阻止得及时才没来得及拉开。 “居然还有守墓人, 这里埋的该不会是哪个越国的皇族子弟吧?”陈子善纳罕。 “这里是福王寺, 能埋在福王寺山脚下, 还把墓修得这般气派,又有守墓人, 会不会是那个福王?”沈思洛猜测。 这时, 一声鸦叫响起, 许晗玥“啊”的一声,吓得躲到姜尘身后, 紧紧拉着人家的衣袖,姜尘想抽都抽不开。 她身上披着姜尘宽大的外衫,为了保暖,还用一截麻绳当腰带扎在腰间,看起来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姜尘好几次叫她去跟着沈思洛和归哥儿走一块,偏这姑娘非要赖在他身边,莫怪有句老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 大家不由得有些责怪地看过去,许晗玥也知道自己差点坏事,赶紧捂住嘴,使劲摇头表示再也不出声。 就算没人跟她说,她也知道这行人不简单,因为大家都喊那个看起来乖甜娇软的女子作公主,唤那个眼神可怕的男子作驸马,而且好像来自庆国。 “许姑娘,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这行人正在逃亡,接下来你若是再一惊一乍,我也保不住你。”姜尘少不了事先警告一句。虽然驸马没有明说,但他知道驸马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姑娘带回庆国审问的。 许晗玥捂着嘴,使劲摇头,眼里又泛起水光。 姜尘见了忍不住怀疑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陈子善在一旁暗乐。姜尘爱引经据典说大道理,以后有法子治了,只要他一说之乎者也,就把这姑娘往他面前一推,看他对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还说不说得出。 许晗玥的惊叫楚攸宁还不放在心上,她已经走过去绕着石墓走。 裴延初心里有种不好的猜测,走到沈无咎身边,“公主该不会是想将金子埋进墓里吧?” 这话一出,大家浑身起鸡皮疙瘩,虽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挖人坟是很缺德的事,尤其这墓还有守墓人,就知道墓里埋的人不一般。 “想什么呢,公主都能把大公主的尸骨从豫王府抢回来,还能干出挖人坟墓的事?一定是这墓有什么玄机。”沈思洛坚决不让人说公主的丁点不好,裴延初也不行。 这一路走来,她对公主的崇拜与日俱增,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公主都将他们放在第一位,就好比这次,如若没有他们跟来,公主肯定就跟着四哥去炸敌人的火药营了。 楚攸宁站在墓碑前,把手放上去,轻轻拍了拍,看着就像是在缅怀墓主人,忽然,她的手用上劲往后一推,只听“咔嚓”一声,墓碑后移,地上露出一个洞口,洞口有台阶往里延伸。 所有人瞪大双目:!! 饶是知道公主找密道跟玩似的,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是不敢置信。 “我就说吧,公主才不是会挖人坟的人。”沈思洛得意道。 楚攸宁抬脚就要往里走,沈无咎赶紧拉住她,“公主,当心有诈。” 楚攸宁眨眨眼,虽然已经用精神力确认里面没什么危险了,但她还是乖巧站在他身后。 嗯,得满足沈无咎想保护她的心。 不用交代,程安已经快速找棍子扎好一个火把,点燃递给沈无咎。 沈无咎先是往里掷了块石子,里头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等半响确认没什么机关暗器后,才牵着楚攸宁的手举着火把走在前头。 两人拾级而下,走了有十几个台阶才到底,上面的光线从洞口投射进来,里面连个棺材都没有,更别说墓坑了,光秃秃的,更像是一个地窖。 “宁宁,你觉不觉得这墓有些蹊跷?外头有两个守墓人,可墓里却是空荡荡的。”沈无咎皱眉不解,他已经再三确认四周,还上前敲了石壁,都没发现有异常。 “没事,咱们先占用这地方,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合适了,要是被抢走,顶多到时候再加倍抢回来。”楚攸宁心大地说。 沈无咎点头,比起就这么把那几车金子扔了,有个地方放也好。 他抬头让程安带人把金子搬下来,越快越好。 楚攸宁却是盯着某处石壁,把沈无咎叫过来,“沈无咎,这后面还有路,要探一探吗?” 沈无咎闻言,上前敲了敲这石壁,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他看向楚攸宁,“能看出后面是什么吗?” “一条超出我探查范围的路,我站这里看不到头。”所以她才问他要不要探一探,要探的话,这边金子搬完了他们可能都没走到一半。 “你想探吗?”沈无咎问。 楚攸宁盯着这石壁,“我有种直觉,我们应该走这一趟。” “行,咱们就进去探一探。”沈无咎牵住她的手,只要她想做的,他都愿意陪着,何况看她这神情也不是奔着她所谓的物资去的。 “那陈子善他们呢?” “让他们先走,我们后头再追上去。” 楚攸宁有些不放心,没有她的精神力,这些人甩得掉追兵吗? “你无需担心,程安和邢云知道怎么做。而且,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他们护在羽翼下。”沈无咎知道她见不得她的人有半点闪失,只是这样也不利于成长。 楚攸宁也知道这个道理,在末世是不逼着人成长没法活,在这个世界只要护住他们度过危险就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她也就没想过要让他们独自面对危险。 “行吧,你跟程安说一下,咱们抓紧。”她也不是磨叽的人。 正好程安带着人搬金子下来,金子太重,陈子善和裴延初一同抬一袋下来的。 楚攸宁说要和沈无咎暂时脱队的事,让程安等人护着他们先走。 “公主,我们可以在外头等您和驸马。”陈子善不大愿意,没有公主这个主心骨在哪能行。 “不可。”沈无咎严厉道,“我与公主还不知何时能出来,你们在外头等也不是法子,万一追兵追过来不就把你们逮个正着,我让程安护着你们先走。” 陈子善和裴延初相视一眼,对楚攸宁点头,“成,等把金子全都搬下来我们就撤。” 楚攸宁难得脸色严肃,“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自己,一个都不能少。” “公主放心,这一路咱们可没跟公主白学。”陈子善拍胸脯信心十足。 楚攸宁点头,看向裴延初。 裴延初也跟两人保证,“我会护好洛洛和归哥儿。” “你们只管往前走,我和公主会追上你们的。”沈无咎说完又交代程安和刑云保护好人,便和楚攸宁走向那处石壁。 楚攸宁抬脚踹了几脚,那门都没被踹开,四周也找不到机关,证明这门只能从里面出来,不能从这里进去。 就在沈无咎考虑要不要等金子搬完等人撤走再用天雷炸的时候,楚攸宁闭上眼,调动精神力去转动石壁后面的机关,没一会儿,只听“咔”的一声,石门从那边打开了。 楚攸宁和沈无咎赶紧进去。 陈子善看着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心跳得有些快,“我怎么有点不安呢?这里面到底会通往哪里,公主不但不带咱们进去,还让咱们先走。公主连去打劫越国国库都敢带咱们一块,证明她和驸马去的地方比去抢国库还危险得多。” “别多想了,不过是追兵将至,公主和驸马怕这一耽搁会错过逃掉的最佳时机才让我们先走,不然,到时候还带着咱们一大帮人如何逃得掉。“裴延初拍拍陈子善的肩膀安抚,其实内心也是担心的。 陈子善点点头,“那咱们得快点搬,搬完赶紧走,决不能拖公主后腿。” * 大家把一袋袋金子往墓口搬,再从台阶上往下滚,下面有人搬到一处放好。 沈思洛则是带着许晗玥去找她的衣裳给她换上,总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衫也不是个事。 归哥儿小小一个帮不上忙就在一边玩,沈无咎生怕有追兵追来,早早就安排了两人警戒,其他人都搬着金子来来回回,倒也不用担心他出事。 归哥儿拿着他的小木剑在边上嘿嘿哈哈挥舞,每一下挥动都带出了力气,看起来越发像样了。 挥累了他就就地坐下,把剑放一边,从小包包里掏出一包肉干来吃。这是公主婶婶让人给他做的斜挎小包,专门装吃的,他饿了就有东西吃。 忽然,前边一棵大树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归哥儿以为是兔子,拿着小木剑起身放轻脚步靠近那棵大树。 他贴近大树悄悄探出脑袋去看树后面藏着什么东西,结果就对上一张毛脸,吓得低呼一声,倒退几步。 半响,见后面的人没有动静,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姑姑,又大着胆子悄悄上前偷看。 树后面藏着一个脸上长满胡子的人,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衣服破烂,连鞋都没有,还手脚着地,好像鬼山上的老虎走路。 不是兔子,归哥儿有些失望。 因为附近都有人在的关系,归哥儿倒也不怕这个人,而且这个人还躲起来,应该是怕他们才对。 他看着这个跟乞丐一样的人,放下小木剑,从包里拿出那包肉干小心放到地上,“给你吃。” 那人用四肢行走,过来低头对着那包肉干张嘴就咬。 “不是这样吃的。”归哥儿赶紧过去把肉干抢过来,但是乞丐把手压在上面护着不放,因此就撕开油纸,肉干散了一地。 乞丐匍匐下去张嘴就吃,好在地上落了厚厚的积叶,肉干是掉在叶子上的,这人连叶子都一块吃进去了。 归哥儿觉得他饿狠了,又把包里的果脯拿出来,这次他学会打开纸包,放在地上给这个乞丐吃。 那人看了他一眼,低头用鼻子嗅了嗅,张嘴卷了一大块入口。 归哥儿蹲在地上看着他吃,“你为何不用手拿着吃呀?” 乞丐当然不会回答他,连头也不抬,眼里只有吃的。 “你为何要用手走路啊?” “你吃东西的样子好像老虎和黑熊,它们吃东西也不需要用手,只用嘴吃就行。” 乞丐很快就把东西吃完了,连油纸都想吃进去,被归哥儿及时阻止,“这个是不能吃的。” 乞丐看了他一会,突然咬起地上的小木剑就跑。 第 79 章 第 79 章 那人明明是用四肢行走, 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蹿到树上, 还会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灵活得跟只猴子似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归哥儿完全懵逼,他呆若木鸡, 反应过来的时候怪人已经跑得没影。 “我的剑!”归哥儿想起要去追。 “归哥儿, 你做什么去?该走了。”沈思洛正好赶上拉住他。 “二姑姑,剑……公主婶婶给我做的剑。”归哥儿指着乞丐消失的方向, 焦急得直跺脚。 沈思洛是知道归哥儿把他公主婶婶给做的剑看得很重要的, 就连当初偷偷跑出来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上。 她往地上找了找, 没发现小木剑, 便问, “剑呢?” “被一个乞丐叼走了, 二姑姑,我们快去追呀!”归哥儿扯着沈思洛的衣袖往前扯。 “乞丐叼……”沈思洛不知道归哥儿为何要用叼一说,只有野兽才用叼的。 她方才一直注意着这边, 只看到归哥儿躲在大树后探头探脑玩, 之后蹲在地上, 她以为他是捡树叶玩来着, 原来还碰上乞丐了吗? “洛洛, 该走了。”裴延初见他们还不过去,赶紧过来拉着归哥儿就走。 “可是, 可是……我的剑。”归哥儿不停回头看着乞丐消失的方向, 期待那个乞丐把他的剑给送回来。 “归哥儿说他的剑被一个乞丐拿走了。”沈思洛帮忙说明。 裴延初一怔, 这里怎会有乞丐进来?是在公主离开后才进来的吗?不然以公主的厉害不可能没发现。 想到这,裴延初担心那是敌人的探子, 连忙扛起归哥儿大步去跟大家汇合。 “归哥儿,你公主婶婶和你四叔有重要的事要做,咱们得先走,听话啊。等咱们回到庆国,你想要多少把木剑我都给你做。” 归哥儿一个个人看过去,果然没看到公主婶婶,刚丢了小木剑的他更加难过了。他想哭,但是他记得公主婶婶说过他是小男子汉了,不能哭。 “那不一样。”他低头咕哝。 “归哥儿,我们先走,等公主婶婶追上来了你就如实跟公主婶婶说,公主婶婶不会怪罪你的。”沈思洛摸摸他的脑袋安慰。 归哥儿知道不是自己能任性的时候,乖乖点头,“嗯!我知道,我会听话的。” 可是,那个乞丐为何要拿他的小木剑啊,又不能吃。早知道他就不给那个乞丐吃的了,这样他的小木剑就不会丢了。 * 一行人出了林子就听说到处在搜捕庆国攸宁公主的消息,通缉令上画的是八男二女一男童,大家乔装打扮了一番,再加上多出来刑云几个,归哥儿还被打扮成女娃模样,如此一来,他们这一行人就和通缉令上的彻底不符了。 刚乔装打扮完,这片林子忽然冲进来大批官兵,直奔林子里边去。 陈子善等人低着头等那群官兵过去,暗暗庆幸他们出来得快,不然真被抓了个正着。 “他们应该是得到消息了才会直奔目的地,咱们得赶紧走。”裴延初怀疑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那乞丐是敌人的探子。 “万一他们推开那块无字碑,看到里面藏着的金子,先不说咱们白忙活了一场,就怕他们守着出口将公主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姜尘不由得担忧。 “我们得留下,万一他们把这的出口炸了,公主和我四哥就出不来了。”沈思洛急道。 裴延初摇头,“不行!不能留下,我们这些人敌得过那么多官兵吗?公主和驸马肯定有法子从另一边跑掉,咱们要是困在这里,叫公主知道了肯定又得跑回来救咱们,咱们不能拖后腿。” “可是……” “公主说走就得走!这是命令!公主临走前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一个都不能少!”陈子善难得拿出气魄来。 听到任务,大家都不作声了。好歹也跟公主混那么久了,知道任务在公主那里意味着什么,他们谁也不想让公主失望。 刻不容缓,大家赶紧跟着人群离开福王寺。最初觉得福王寺安全的人见到大批官兵涌入,也觉得福王寺不安全了。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刚走一会儿,林子里的官兵冲出来拦下所有人,说是要搜查反贼,任何人都不许离开。 * 为了不引人注意,程安这些人做护卫打扮,分两拨人,中间的马车坐着沈思洛归哥儿两个,前头是裴延初和程安当车夫。 前面的马车由陈子善和刑云当车夫,姜尘充作高深莫测的先生坐在里面,还有许晗玥。 虽说这许晗玥是他们误打误撞救下来的,也是沈无咎要带回去的人,但是没确认她是否有危险之前,大家不放心她跟归哥儿姑侄俩坐一块,姜尘也早得了沈无咎暗中交代负责看好许晗玥。 每辆车两边都跟着几个护卫,看起来就好像是毫不相干的两拨人马。 离开福王寺,不光是追捕他们的消息,越国大将军李承器匡扶正统,拨乱反正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和他们来时一路看到的安宁和乐完全相反,整个越国已呈乱势。 没走多久,就见前头有官兵设了一排拒马拦住所有人的去路,驾着马车走在最前头的陈子善和刑云见了,心觉不妙。 听到前头传来百姓的抗议声,他们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程安眼尖发现地上有血迹,以及路边停着几辆马车,边上还有一些散乱的包袱,他脸色越发的沉。 这是谁要过去就得死,看这边上的散乱的东西,已及地上的血迹,只怕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不愧是丧心病狂的越国皇帝,屠杀自己的百姓刚杀只鸡似的。 程安和裴延初交换了个眼色,对陈子善那边打了个手势,趁人不注意,悄悄点燃一个火雷往那排拒马扔去。 嘭! 一声巨响,现场瞬间一片混乱,人仰马翻。 “有火雷!有反贼在后面杀过来了!大家快冲过去!”陈子善大喊一声,猛一甩马鞭,驾着马车朝方才炸开的口子直冲而去。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自然也跟着乱起来,生怕晚一步就给炸个粉身碎骨,都疯了一样跟着人群往前冲。 爆炸声一响,官兵吓得躲开,又因为冲得猛,冲得突然,又有带刀的护卫保护,再加上凶猛的人群,很快就推倒挡路的拒马,陈子善带头冲开一条路,一行人如离弦的箭冲过去。 然而,他们低估了越国老皇帝的狠辣,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早早就在前头设下埋伏,谁要还能逃过来,继续杀掉,一个也不放过。 刑云突然抢过陈子善手里的僵绳紧急勒住马,马高高后仰,险些让整个车厢都往后倒。 “别过去!”刑云喊住跟他们这拨人一起冲出来的人。 然而,没人听他的,只见前方十步的地方响起爆炸声,离得近的直接被炸飞。 大家赶紧拉住受惊的马。 爆炸声一过,两边山林里冲出一群官兵。 陈子善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马焦躁不安地原地蹄踏。 “只能硬冲过去了。”刑云说,好在埋伏在地上的天雷已经炸了。 陈子善点头,看着这些人,心里对他媳妇默念了声“对不住”,便发狠地给马一鞭子,带着慷慨就义的心朝前冲。 他今日就是死也得给后面的车子开出一条道来。 “放箭!”为首的官兵挥手下令。 几乎是同时,程安将天雷点燃扔向高处的弓箭手,倒也炸掉一拨。 对方一见这群人有火雷就知道是他们要找的人了,下令继续放箭射杀,点火雷往他们那扔。 陈子善驾着马车躲过对方的火雷,却没躲过射来的箭,直插入他的手臂上。 马车里摔得东倒西歪的姜尘赶紧爬出去将陈子善往马车里拖,自己取代他的位置。 不就是驾马车吗,使劲挥鞭子就对了。 许晗玥之前惊叫过被威吓后,便打定主意再大的惊吓也不能出声,于是死咬着唇克制出内心的恐惧,紧紧抓着车子不让自己被甩出去,见陈子善受伤抓不住,她还伸手帮忙抓住他。 后面的马车里,沈思洛紧紧将归哥儿抱在怀里,另一手紧抓车厢。 就在这时候,护在马车两边的护卫倒下,而程安不但要顾着前头拼杀,还得护住裴延初,一时没顾上这个缺口。 眼看一支支利箭就要射进马车,一道身影从马车底下钻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趴在马车上,手一抬就抓住了往马车里射的箭,他看了眼随手往射来的方向扔去,命中敌人。 他像动物一样,四肢一撑,人就跃上车顶了,他用双脚勾在马车顶上固,探出长长的身子,要么用手抓,要么用嘴,灵活得不像个人,但凡朝马车射来的箭,都被他一一挡掉。 刑云见突然冒出一个怪人,还把他们想要护的马车护得密不透风,赶紧让大家抓紧杀出去。 那怪人接了箭也就算了,还往射来的方向扔,一扔一个准,敌人的弓箭手一个个倒下。 程安看到这一幕愣了下,他好似在这个人身上看到公主的影子,公主可不就是这样强大无敌吗。 有了怪人的帮忙,一行人终于冲出重围,看到大家都受了不少的伤,这样肯定没法再走,于是寻了处隐蔽的山洞打算边治伤边等公主。 经此一次,越国定然又会在下一个地方设拒马阻拦他们,这次他们冒险冲出来已经折损几个人,剩下的也有不少受伤,再来一次肯定冲不过去。 “我的剑!” 归哥儿一下马车,看到车顶上不愿下来的怪人,立马欢喜地喊。 沈思洛本来还担心这怪人会伤害归哥儿,听他这么说,有些诧异,“归哥儿,你是说,拿走你小木剑的人就是他?” “对!我给他吃肉干和果脯,他还抢走我的小木剑!”归哥儿气呼呼告状。 裴延初上前拱手,“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可否请壮士下来说话?” 那人趴在马车顶上,看起来好像野兽要准备攻击时的姿势,嘴里发出沙哑的低吼声,就连那双眼都充满了兽性,怎么看怎么怪。 见他一直不下来,大家也不能一直待着不走,裴延初的目光落在归哥儿身上,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在肩上,“归哥儿,你让他下来,咱们还在逃命呢。” 归哥儿突然被拔高,他吓得低呼一声,一手抱住裴延初的头,另一只手朝这个奇怪的乞丐招了招,“你下来呀,我还给你肉干吃。” 怪人看着伸过来的白嫩小手,眼里的防备渐渐退去,他抬起一只手缓缓朝那只小手伸过去。 沈思洛紧紧揪着裴延初的衣服,见怪人朝归哥儿伸出手,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生怕他伤害归哥儿。 就在手快要够到的时候,裴延初突然把归哥儿放下来,“你想跟归哥儿玩就下来吧。” 第 80 章 第 80 章 归哥儿着急想要拿回小木剑, 也朝他挥手,“你下来, 我跟你玩, 还给你吃的。你把小木剑还给我。” 他可是看到了,小木剑就别在这个乞丐的腰带上。 那人似乎没听懂,依然趴在马车顶上一动不动。 裴延初记得这个怪人是从马车底下钻出来的, 也就是说从福王寺离开的时候, 他可能就一直跟着他们,或者说跟着归哥儿。 因为着急要撤到山上去, 他想了个法子, 直接抱起归哥儿就走, 还悄声吩咐归哥儿。 归哥儿忙对马车顶上的人招手, “你快跟上来。” 马车顶上的人见归哥儿离他越来越远, 忽地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 在大家的惊呼中稳稳落地,用四肢行走去追归哥儿。 大家见了又是一惊,这是人吧?怎么好似跟野兽似的? 怪人一下来, 程安让大家先走, 他带人在马车上放了几块大石头, 让马驮着自行离开, 好吸引追兵顺着痕迹去追。 怎么说这人也是他们这一行人的救命恩人, 自是见不得他这样糟蹋自己,姜尘试着上前想让他正常行走, 却又没法靠近, 一靠近他就吼。 “我在话本上看到过这样的, 说是一个人若是从生下来就在山林里生活,一直与野兽为伍, 长大后就会跟野兽一般,会像野兽一样走路,像野兽一样吃东西,只会吼叫,不会说话。”沈思洛紧紧跟在裴延初身边走,对后面飞快跟来的野人还是害怕的。 他赤手赤脚走在路上,好像不怕疼,头发散乱披着,可能是因为不会梳发,就将头发弄短了,跟狗啃过似的,随着他每一次跃起,凌乱的头发就扫在他脸上,将本来就长满胡子的脸掩盖住,只露出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也许他就是这样的。”裴延初说,不然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活得跟野兽似的。 “无妨,可以慢慢教,总能学会如何做人的。”旁边被扶着走的陈子善捂着受伤的手臂出声。 他笑了笑,“等公主回来知道这人救了我们一伙人,应该不会嫌弃咱们又给她捡人了吧。” 大家听了这话都不由得笑了,脸上有了劫后余生的轻松。 * 另一边,楚攸宁和沈无咎进了密道。 这密道修得格外讲究,用的是青砖砌成,形成拱形,墙边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灯盏做照明。 他们走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这还是在不停歇,沈无咎搂着她急掠的情况下,才到达终点, 沈无咎估算了大概路程,他怀疑他们此时已经回到越国的京城里边了。 在快要拐弯的时候,楚攸宁拉住沈无咎,站在拐弯处。 沈无咎看了眼通往另一边的路,看向眼前的石壁,“这又是一道门?” 若不是有公主的特殊能力,他还真不知道这密道里边暗藏的机关那么多。 “你能力还能用吗?若不能用别勉强,可合你我之力试试毁不毁得掉。” 她的能力一直没停过使用,他担心会枯竭,但是如此又少不得会惊动人。 楚攸宁摇摇头,她好歹是十级异能了,探探路,给人小小精神暗示什么的比在末世跟同样是精神异能的丧尸死拼轻松太多了,又不是末世得嗑晶石时时输出。 就在她想要调动精神力和刚才一样打开石门时,忽然脸色微变,将沈无咎拉到一边,抱着他紧贴墙面,迅速给两人罩了个精神屏障。 咔—— 石门被从里打开,一个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暗士从里边出来。 沈无咎神色一紧,屏息,低头抵着媳妇的额头。 亏得媳妇有这探查的能力,不然就撞个正着,少不得一番厮杀,在密道里动手一不小心就引起外头的注意,到时极有可能被前后夹击。 这也是他们不愿带上所有人的原因,一条望不到头的密道,你不知道它通往哪里,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若是半路出了意外,两个人还能想法子冲出去。 “两个人去那边找找,其余人跟我来。” 为首的做了安排,带着人快步朝楚攸宁他们来时的方向去,另外两个则是朝拐弯的那一边走。 等人走远,楚攸宁捏捏沈无咎的腰,小小声,”他们走远啦。” 沈无咎退开,有些担忧,“宁宁,你说会不会是程安他们被发现了。” 楚攸宁摇摇头,“追兵应该不至于来得那么快,但是他们摆明是笃定有人进了密道,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进来了?” 沈无咎看向拐向另一边的路,他们只有那边没走,如果真有人进来,那应该就在那边。 “不管寻的是不是我们,眼下先出了这道石门再说。”沈无咎拉着楚攸宁继续往前走,石门被人打开,正好省了媳妇的能力。 穿过石门后,眼前又是一条长长的路。 大约又走了一里左右路程,他们终于走到路的尽头。 尽头有十个台阶往上,明显是出口,台阶下来后右拐有道石门,石门前两边分别立着两尊小狮子,门外还有两个暗卫守着。 两人费好大一番劲跑那么远,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出口。 就在他们要对那两个暗卫出手的时候,台阶上的出口被打开,楚攸宁及时用精神力扫到,赶紧拉着沈无咎躲到暗处,熟练地竖起精神屏障。 下来的人是穿着龙袍的越国老皇帝,年过六十的老皇帝,脸上已经留下岁月沟壑,白眉鹤发,看起来还是一个精健的小老头,一双老眼浑浊且凌厉,一看就是狠角色的那种。 “人还未找到吗?”老皇帝问。 “尚未。属下已经让人封锁福王寺,不让人进出,他应该是从密道逃出去的。”暗卫统领道。 “能从暗道逃出去,也就是说他已经恢复人性了。” “有这个可能,陛下不如问一问福王。” 老皇帝点点头,手在小狮子上轻轻一转,石门打开,等人进去后又自动关上。 就这一开一合的功夫,楚攸宁仿佛嗅到一丝熟悉的腐臭味,又好像不是,这一闪而过的味道比丧尸的腐臭味更奇怪。 她和沈无咎相视一眼,确定了之前在暗道里遇上的暗卫不是冲他们来的,证明陈子善他们没被发现,只要陈子善他们听从命令,应该已经及时撤退了。 以及,那个得仙人托梦,闭关多年,传言被软禁的福王就在这扇门后面。 因为出口还没封上,上面有人在把守,光线折射下来照得里头太亮堂,楚攸宁和沈无咎一时也不敢贸然乱动。 楚攸宁将沈无咎的手按在胸口,贴在他耳边悄声说,“我觉得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掌下一片绵软,要不是知道他媳妇不是那性子,他都要以为她在不分场合同他调情了。 “又是不好的预感吗?”沈无咎握主她的手捏了捏,也贴着她耳朵用呵气的声音说。 楚攸宁点头,她之前有种不好的直觉,到这里后更明显了。 她正想用精神力穿墙去探,只见石门再度打开。 老皇帝负手而出,神色阴沉,好似在里头受了气。 “派人去找,李承器那里没打到京城门口就不用管,追捕庆国公主的人也撤回来,改寻那人!掘地三尺也得给朕找到!” 楚攸宁和沈无咎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不管越国老皇帝要找的那人是谁,只要追捕他们的人那么严,陈子善他们要逃出去不难。 老皇帝一走,沈无咎和楚攸宁同时出手将那两个暗卫放倒,转开石门。 石门开启,一股阴凉的气息混合着怪异的味道传出来,楚攸宁终于确定先前闻到的腐臭味不是错觉。 她站在门口,呆呆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这里是一个地宫,一个用青石建成的地宫,里面摆满各种不属于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实验台上躺着的一个接了一只熊掌的男人,旁边的架子上是一管管血液和不明液体,左右配殿时不时传出兽吼和人声,角落的冰棺里躺着一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人。 尽管看起来很简陋,但是这一切仿佛将她拉回那个看不到希望的末世,看到某些打着研究丧尸病毒暗里抓活人,甚至抓异能者做实验的研究所。 楚攸宁终于想起来原主前世记忆里为何会被吓死了,这里就是吓死原主的那个地宫,一个人的胳膊接了一只熊掌,能不吓人吗。 沈无咎看到眼前颠覆他整个人生观的画面,虽是震惊,但他更记得先将里面对他们有威胁的人抹杀。 “都说了别来打扰我!”在一排玻璃仪器前忙活的老人头也不回地怒吼。 负责给他打下手的两个仆人听到石门打开,也以为是他们的陛下去而复返,因为这里也只有陛下进得来。 等他们抬头看去,看到完全陌生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沈无咎便已经急掠上前,宝剑半出,从两人的脖子前抹过。 比起守在外面的两个暗卫,这两个就只是来打下手的小太监,因此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被沈无咎抹杀。 这时候,不知道那头发花白的老头给实验台上的人注射了什么东西,只见实验台上的人忽然睁开眼,整个人发了狂似的想要挣开锁住他四肢的铁圈,痛苦嘶吼。 “快过来将他给我按住!” 老头头也不回地喊,他一心只沉浸在实验中,完全不知道两个手下已经死了,或者说他压根不在意谁给他打下手。 不等沈无咎和楚攸宁上前,实验台上的男人已经慢慢放弃挣扎,有黑色的血丝在他脸上闪了又闪,随即身子抽搐,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瞪大眼睛咽了气。 老头猛地将桌上的器具扫落,抓起桌上的一张张写满数据的纸,脸上全是癫狂之色,“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 “一定是这些人体质不行,承受不了我的改造。对!一定是这样!”老头抬起头,指着沈无咎,“你,去让皇帝将庆国沈家后代给我抓来!” 第 81 章 第 81 章 沈无咎浑身一震, 瞳孔紧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庆国沈家, 是他那个沈家吗? 沈无咎看向四周堪比人间地狱的景象,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把兽掌接到人身上这种事。 他重新收回目光,面容紧绷, 紧咬牙关才能克制住想拔剑杀了这人的冲动。 “你说庆国沈家可是受封镇国将军的那个沈家?”沈无咎问这话的同时, 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就是那个!你去跟皇帝说就行,皇帝知道怎么做。”老头说完又转过去查看实验台上已经宣告失败的实验体。 得到确认, 沈无咎将人拎到眼前, 声音急切, “为何是沈家人!” 福王不管是在现代那个世界还是来到这个世界, 一直都被敬着的, 这会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拎领子, 他再满脑子都是实验,也知道这两个人不对劲了。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他的实验室除了给他打下手的人外,不允许其他人随随便便出入, 能让皇帝进来也是因为他需要的东西得找皇帝帮忙。 楚攸宁也没料到在这里除了看到不可能出现的人体实验外, 还涉及沈家。 她知道沈无咎心急, 也不废话, 直接用上精神力逼供。 “说!为什么要沈家后代?” 福王满心满脑都是实验, 楚攸宁问的又不是与他思想相悖的话,自然没什么抵抗就受了精神暗示。 “因为我做出的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就是沈家人。后来我又按照同样的方法, 同样的数据去尝试, 全都失败了。所以我才怀疑, 问题就出在沈家人身上,沈家人适合做改造啊!”福王越说越疯狂, 认为自己掌控了成功的关键。 沈无咎如遭雷击,目眦欲裂,“哪个沈家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是皇帝给我送来的人,没想到就实验成功了,要不是怀疑到成功与他的基因有关,我也不会问他的来历,知道他是庆国沈家人。” “人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沈无咎问是这么问,但他心里已经怀疑那人是三哥了。 二哥的尸骨已经寻到,三哥当年死的时候,是重伤倒在地上的近卫亲眼看到三哥被一剑贯穿胸口,一掌拍下悬崖的,后来他带着人往下找的时候只找到被野兽撕碎的残骸,以及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和荷包,荷包里还装着和三嫂的结发。 三哥又刚好是被越国人派人暗杀的,说不定那时候就是故意留近卫一命,好让他们确定三哥已经死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查到越国身上。 福王摇头,“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了。” 沈无咎焦急地求助楚攸宁。 楚攸宁还是第一个看到沈无咎用祈求的眼神看她。 她也想帮忙,可是,这老头脑子里只有实验,说记不清就记不清,她也不能钻进他的记忆里去查找答案。 “你别急,只要人还活着,不管是二哥还是三哥,都是好事。”楚攸宁安慰。 沈无咎红着眼眶点头,他看到实验台上人不人兽不兽的人,不敢想象他三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想到什么,沈无咎扔开福王,匆匆往偏殿去找。 既然成功了,那人就一定在这里。只要看到人,他就知道是二哥还是三哥了。 楚攸宁看他着急的样子,她刚才已经用精神力看扫遍整个地宫,除了白老鼠、兔子,豺狼虎豹,还有一个关在铁笼里等着被当实验品的人外,再无其他。 那个成功的实验品并不在这里。这个地宫目前除了偏殿的野兽和一个用来做实验的普通人,也就他们三个活口。 “人呢?现在在哪?”楚攸宁同样拎起福王。 “跑掉了,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他对麻药已经产生抗体,也开始学会思考,被他逃掉了。”福王后悔自己太大意,那可是他实验那么多年才成功的一个,说不定以后的实验还用得上他,而且对麻药产生抗体,这又是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楚攸宁没想到越国老皇帝让竭尽全力找的人,就是找这一个。 “除了这一个,还有其他沈家人吗?”楚攸宁想起沈无咎的二哥和三哥,一个尸骨无存,一个失踪,兴许都被搞来了这里。 福王仔细想了想,摇头,“我只记住成功的那一个,没成功的那么多,全都交给皇帝的人处理掉了,我怎么可能记住。” 也就是说,逃出去的那一个不管是三哥还是二哥,结果都注定只活下来一个,另一个就算被掳来做实验,没成功也就意味着死亡。 楚攸宁扔开福王,上前查看实验台上的人,刚才这人死前脸上浮现的黑线有几分像丧尸,又不像。 她又看向眼前这个穿着身披白大褂的老头,白大褂还是用白布做成的,可能是为了省时间打理,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用发带绑在后面,脸上不光戴了麻布做的口罩,还戴了副厚实的眼镜。 可能是因为创造条件的不足,眼镜比不上她在末世见过的轻便。在末世虽然拥有异能后,视力也得到进化,但是霸王花队里还有不少戴眼镜的,因为戴习惯了。 这人自身装备齐全,看样子应该是需要什么就创造什么,也难怪对于辣椒,番茄,火锅这些都没发展起来,对于满心满脑只有实验的人,哪有什么心思去普及辣椒和番茄的真正作用。 在末世她见过不少研究所的博士一心搞研究,明明有更好的伙食专供他们吃,但是他们为了省时间只服用营养液,如果不是人体需要睡眠,他们都恨不得不眠不休。 楚攸宁又抬头看顶上的玻璃天窗,这是为了保证光线充足,再看看四周的灯盏,整个地宫亮如白昼。 如果说这个福王四十多年前就穿过来了,算他搞这些器皿设备个十年,开始做实验也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得有多少人被他用来做实验。 庆幸的是,他还没搞出发电机,仪器设备也不足,所以这福王搞了几十年都没成功。 她依稀记得霸王花妈妈们说过,人类的劫难来自于一个实验室,而那个实验室实验的东西来自一座古墓。 看这老头也活不了多久了,照这里的设备不足,再给他十年二十年都未必弄得出来,以他对人体实验这项目的疯狂程度,最后极有可能会让人把陨石跟他埋一块,还会把自己当实验品含恨而终。 等千年后的世界有人发现他的墓,发现这块陪葬的陨石,以及,经过上千年的变化,老头的尸骨发生了变异,形成了病毒,有人拿这些进行秘密研究,弄出了可怕的丧尸病毒。 会这么巧合吗?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只要她毁了这一切就能阻止未来末世发生? 末世没有发生,霸王花妈妈们不会遭受那些凌辱,队长妈妈也不会死,很多队员都不会牺牲。 很多很多人都依然活在那个太平盛世。 虽然末世没有来,也就没有她的出生,没有被霸王花妈妈带回去收养,但那又如何?活在太平盛世里的霸王花妈妈们不知道她,她知道她们就好。 不管末世是不是从这里开始,毁了总没错。 “你是怎么来的?”楚攸宁开始问他的来历。 “我来自现代,因为偷偷做人体实验被国家枪决,可是老天有眼让我重活一回,这就证明连老天都支持我做这个实验! 这次我学聪明了,让这个国家变得强大,强大到整个世界都是它说了算,然后奉我为神,我再做实验就没人反对了。” 福王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神情激动,脸色涨红,似是打了兴奋剂,急着要跟人分享他多年来实验的心得和成果。 “不单如此,我还发现了一块天外陨石,连天都帮我!这里是没有各种精细仪器,没有电,可是我有陨石,不用仪器探测我都能感觉到里面包含着巨大的能量,我可以利用这些能量让人变得更强大,超能力不再只是存在于传说中。” 他越说越疯狂,“我成功了的,我从陨石从提取出能量液分别注射给一个人和一只猿猴,后来发狂的猿猴咬了那人一口,他就被同化了,力量和速度上都有所提升。” 楚攸宁皱眉,怎么像末世里被异兽咬过后可以兽化的异能?这人说被同化,估计只是半成品。 至于所谓的天外陨石,她早就用精神力看到了,就放在地宫里面独立的一间,用玻璃箱罩住,进来的时候她就感受到熟悉的能量波动,和太启剑一样,太启剑的原材料应该就是这个天外陨石。 她觉得这应该才是那个沈家人成功的关键,也许,那个人和沈无咎一样能驾驭太启剑。 “我就想,兴许是猿猴是所有野兽中与人类的基因最相似才会成功,我让它又咬了其他实验体,甚至提取它的血液注入实验体里都没有再成功,没多久那猿猴也承受不住体内那股能量,爆体身亡了。” 福王还在激动地分享他的实验过程,“我又退而求其次,将野兽的肢体和人类融合,比如这只熊掌,如果成功,这人就拥有熊锋利的爪子做武器,也许还能拥有熊的力量。可惜这人也承受不了能量液。” 楚攸宁看他兴奋得好像发现了个特大粮仓一样,气得一掌将他拍到地上,“老天是瞎了眼没关系,还有我呢。” 她按着他,让他跪着动弹不得,“你知不知道,或许就是因为你,未来人类走向灭亡!就是你们这些疯狂的研究人员,让人变成丧尸!知道什么是丧尸吗?就是死了又活,只要被咬就会人传人,将整个世界人类都变成丧尸的怪物!” “不光是丧尸,就连动物,花草树木都发生异变,连水源土壤都被感染,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人类活得有多绝望你知道吗?到最后丧尸还有了智商,他们要将人类取而代之,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 楚攸宁眼前浮现出死在高阶丧尸手里的队长妈妈,以及出任务就没再回来的队员。对末世的人来说,每一次出去做任务都做好了可能会死的心理准备,能活着回来代表他们的命又延长一天。 沈无咎已经找遍整个地宫都找不到那个沈家人,回来就看到楚攸宁按着福王的肩膀使其跪下。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红了眼眶,一直以来,她都是率性洒脱,整日跟个小暖炉似的,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常常叫人啼笑皆非,哪怕上次奚音死去,她也只是怒而冲去皇宫逼问。 他也从她字字泣血的话里了解了她的整个过去,她的来历。 原来,她的来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惨烈,一身比血还浓的杀气就是这样杀出来的,杀那些死了又活的丧尸。 整个世界都是丧尸,就意味着她无时无刻都活在惊险之中,还没水,没吃的,难怪她对粮食这么在意,这么护食,对吃的那么珍惜。 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绝望的世界。 “真的吗?这是不是证明我成功了?我造出了非人类的战士,有智商就代表是一个新物种啊。”福王听完整个人都陷入疯狂里。 楚攸宁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掼在实验台上,“人类灭绝,世界被丧尸统治,这叫好?” 她用精神刃割开他的手掌心,将实验台上已经死去的人的血滴到他的伤口上,然后把那尸体推到地上,将他锁在实验台上,她得看看这是不是丧尸病毒。 “超能力!你有超能力!”福王看到楚攸宁隔空将他的手割伤,激动得想要挣脱开手上的铁锁,“你给我抽一管血,我保证一定能成功,不用等上千年后。” 楚攸宁见他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用她的血做实验,甚至比末世那些着急做实验的研究博士还痴狂。 她冷笑,“没错,是超能力。你不是想创造出超能力战士吗?我让你领略领略所谓的超能力,让你看看你造出了什么玩意!” 楚攸宁将末世的丧尸场景用精神力造成幻象,让这老头在丧尸世界里逃亡,让他亲身体验被丧尸啃咬的滋味。 福王看着一个个残破不全的丧尸僵硬地朝他走来,有的没了半张脸,有的没了眼睛,有的少了胳膊……饶是常年对人体解剖切割的他也被这血腥的一幕看吐了。 他想要逃,可是他的手被锁着怎么也逃不掉,只能眼睁睁,清醒地看着那些恶心玩意朝他扑过来,咬他的脖子,撕扯他的四肢,他清晰地感觉到血肉被一口口咬掉,感觉到手脚被撕开的感觉。 这样的画面一直重复,无论他逃到哪里去都躲不过被咬,被撕扯,然后成为浑身上下坑坑洼洼的丧尸,见到活人就扑上去大快朵颐。 “不!我要造出来的不是这么恶心的东西!不是!” “别咬我!滚开!” 楚攸宁让他陷入幻象里发疯,走向沈无咎,“你还记得咱们来时听到那些暗卫说要找的人吗?他们找的就是那个不知是咱二哥还是三哥的人。” 沈无咎听完心里更加着急,“那我们得赶紧出去找他,他那个样子万一被人瞧见很容易被当成妖物。” “沈无咎,我问过了,他浑身上下没有被接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可能有点像野兽。”没见到人,楚攸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还是个正常人,万一跟末世兽化异能一样会兽化呢。半成品的话,半人半兽也是有可能的。 沈无咎拿剑的手有些不稳,他怔了怔,声音艰涩,“能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兄长,是沈家人。” 第 82 章 第 82 章 “对!不管是谁, 变成什么样,都是咱哥。”楚攸宁用力点头, 看向四周, “我们毁掉这里就去找咱哥。只是,这里一旦炸毁,势必会惊动上面的人, 到时候咱们可能得冒死惊险大逃亡。” 沈无咎在来的时候特地背了两个天雷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之前听到她的来历, 沈无咎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只要毁掉这一切, 你所经历过的那个世界就不会再发生。” 楚攸宁看着地宫里用来做实验的各种器皿, “我也不确定, 不管是不是, 咱们都得毁掉它, 就算不是同一个时空, 这些留着始终是危害。” 沈无咎点头,神色坚决,“你说得对, 即便今日逃不出去, 咱们也得将这里给毁掉,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绝不能传出去让后人效仿。” 知道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楚攸宁就放心了, “对了,里面不是还关着一个活人吗?他还正常不?” “那人是被我打败的绥国将军刘悯, 听说因伤解甲而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我见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离疯不远了,我生怕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便将其打昏。” 沈无咎方才进去看到唯一一个活人自然是着急想要确认是否是他的兄长, 只是没想到没看到兄长,倒看到了一个熟人。 “看来越国老皇帝和绥国老皇帝做了交易,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我父皇跟他们比好太多了。”如今已经基本能确定沈家二哥三哥出事与景徽帝没多大关系,楚攸宁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撇开沈家父兄的死,沈无咎也不得不认同这话。 尽管景徽帝自我唾弃不管朝事,累得沈家军在战场上粮草不足,伤亡加重,但是跟越绥两国这两个不把人当人的皇帝相比,的确好一些。 “那我们赶紧处理掉这里,努力逃出去找咱哥。”楚攸宁说着让沈无咎看住这个福王,顺便将实验室里的尸体,不管是人还是兽,堆到一起。 她则是去里面专门用来放陨石的小屋,破开玻璃罩,打算把里面的能量吸收掉。 陨石有篮球大小,堕圆形,无棱无角,表面有大小不一、深浅不等的凹坑,看起来黑不溜秋的。 楚攸宁把手放到陨石上,发现里面的能量并不是很纯粹,含有负能量。 当年锻造太启剑的那个铸剑师应该是在反复锻造后,误打误撞将驳杂的能量剔除了,不然以沈家人手持太启剑多年早就被里面的负能量影响。 幸好,她有精神力,可以看得见那些负能量,甚至可以用精神力隔开,只吸收她能吸收的,今天换另一个类型的异能者在这里,这陨石都只能毁掉,或者带出去提炼才能使用。 带是不可能带出去了,等会他们还要进行惊险大逃亡,带这么大块石头,饶是她力气大也会很麻烦。 她闭上眼开始专心吸收里面的能量。 沈无咎总担心她的精神力会枯竭,其实也没用多少,在末世除了异能耗尽需要嗑晶核补充外,其他需要嗑晶核的时候更多是为了修炼升级。 她吸收完这个,异能大概能成功进入十一级。 没想到她升至十一级居然是在这个用不上异能的世界。这要是在末世,那十级的精神力丧尸已然不是她的对手,据她所知,异能者里修到最高的也才十三级。 楚攸宁吸收完里面的能量后,陨石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已经没那么坚不可摧,她大掌一拍,陨石瞬间碎成好几块。 然后用精神力将这些碎石腾空,用精神力压成齑粉,飘落在地。如果这样还能有人从中提取得到能量算她输。 楚攸宁回到实验大殿,沈无咎已经按照她说的做好一切。 实验台的老头已经没声,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查看,发现他已经断气,真是便宜他了。 这老头也五十多了,这些年又一心沉迷实验,身体实在算不上硬朗,被她的幻象这么一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活生生被吓死。 她又掰开老头的眼睛看了下,确实没有丧尸化的可能,又放血确认不是黑的,这才将他拎到尸堆那里放一起。 “宁宁,这些你打算如何?”沈无咎能想到的是将他们烧掉,但是这里面没有足够的火油,烧也烧不着。 楚攸宁环顾了下四周,在贴墙的架子上看到摆放着满满的玻璃瓶,瓶子上贴着标签,上面写有“酒精”二字,酒精用的是玻璃瓶装,口子用木塞堵住,想来这里没有消毒水就选择用做出酒精代替。 酒精可以燃烧这个知识楚攸宁还是知道的,那在末世就是用来对伤口进行消毒的必需品,因此,她也听了一嘴这方面的科普。 她用精神力操控酒精漂浮起来,切割开玻璃瓶子,让里面的酒精均匀地撒在尸堆上,其余的洒在各处。 沈无咎也不闲着,将实验室里能毁的东西都毁掉,幸好这里面的声音传不到上面去,或者因为这福王的霸道,外面的人又自信没人进得来,这里面传出什么声音都不会觉得是出事了。 做好这一切,两人相视一眼。 “做好准备了吗?”楚攸宁问。 沈无咎上前撂开她额前散乱的发,“待会若是顾不上我的时候,有机会逃就只管逃,知道吗?” “就不。”楚攸宁叉腰,凶巴巴的,“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现在,我是队长,你得听我的。倘若我让你跑,你只管跑,我有法子逃出去。” 沈无咎无奈地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那我们谁都不逃,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做不到抛下她一个人逃走,哪怕知道她比他厉害。 既然这样,他能做的就是陪她一块,生死都一起闯。 “沈无咎,这要是在末世,你就不是个合格的队员你知道吗?”楚攸宁搂着他的脖子说。 “我不是你队员,我是你夫君。”沈无咎摸摸她的头。 楚攸宁想了想,“也对,批准了。” 两人打定主意后,往偏殿走去,一个去放人,一个去放兽,担心待会那冰棺融化会影响爆燃,楚攸宁还将那冰棺推到里面去。 冰棺里的人沈无咎和楚攸宁都确认过,已经死得透透的,身上有缝合过的伤口,还有不少针孔,不知道那老头冰起来有什么用,反正一样烧了就是。 …… 刘悯被一巴掌扇醒的时候,就看到对面兽笼里走出来一头头猛兽,井然有序从他眼前跑过,他吓得浑身打颤。 这些在山林里可都是称大王的猛兽,平日若是遇上一头都未必逃得掉,如今却是那么多,全都放出去。 “刘将军,你能走的话就跟着我走,若是跟不上我也不会管你。”沈无咎沉肃着脸事先声明。 他和宁宁都不确定逃不逃得出去,可没多余的精力去救一个曾经是敌人的人。 刘悯被关进来有一年多了,这一年里看到跟他关一起的人被带出去再也没回来过,日日夜夜伴随着兽吼,还有外面传来人可怖的嘶吼,人已经在崩溃边缘。 先前被人抬起脸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轮到他去受那非人的折磨了,没想到会看到沈无咎,没等他问沈无咎为何在这里,这人就劈昏了他。 此时醒来听到沈无咎这么说,顿时知道沈无咎不是跟他一样被抓来的,他连忙点头,抓着铁栏站起来,一年多不怎么活动,且还瘦得有些不成人形,力气一时有些跟不上,但那又如何,只要给他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试一试。 沈无咎看他能行了,拔剑砍下两根铁棍给他,“将就着吧,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了。” 刘悯赶紧捡起地上的铁棍跟上去。 出了牢笼,楚攸宁也放完最后一只野兽,过来和他们汇合。 她看了眼刘悯,和沈无咎对视一眼,快步往外走。 刘悯没想到跟沈无咎一起来的还是个娇娇软软的姑娘,瞧着还是能拿主意的人。他啥也不敢问,只管握紧手里的铁棍,做好厮杀的准备。 到了实验大殿,刘悯看到堆在一起的那些尸体,哪怕作为将军也是在尸山血海里淌过,可看到那尸堆上人不人兽不兽的尸体,他还是吓到了。 他被关进来一年多,从来不知道这里面做的是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更叫他震惊的是,方才被放出来的豺狼虎豹等猛兽都乖乖站在石门前,明明狂躁得不行,却又按捺住了,而沈无咎和那姑娘半点不怕的走过去,和那些猛兽站一块,甚至将后背呈现给那些猛兽。 刘悯知道这不是他能置喙的时候,他想活就只能跟紧他们。 楚攸宁过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酒精,她从沈无咎手里拿过火折子,火折子已经被沈无咎吹得燃起来,她拔掉瓶塞子,倒掉一些酒精,将火折子点向瓶口。 如此严肃紧张的时刻,刘悯还是想说这姑娘的行为有些儿戏,这世上哪有火能点得着水的,又不是戏法。 然而,下一刻,一丝火苗在瓶口处燃起,慢慢往瓶子里蔓延,透明的瓶子里燃起蓝色妖艳的火苗。 沈无咎的手放在开启石门的开关上。 差不多了,楚攸宁对沈无咎点点头,一人打开石门,一人将装满火焰的玻璃瓶扔出去,扔向那堆尸体,被泼了酒精的尸体轰的燃起巨大的火焰,甚至飞快往四处蔓延。 “走!” 楚攸宁大喊一声,石门同时开启,沈无咎将早就准备好的天雷扔进去,然后就被楚攸宁拉着跑。 刘悯差点被争先恐后的猛兽给挤倒,他也顾不上害怕被咬,满心只有跟上那两人才能活。 楚攸宁想也没想就放弃了最近的出口,拉着沈无咎往来时的路跑。 她之前可是用精神力往上探过了,这所谓的地宫应该就是传说中建给福王静修的仙宫,就修在皇宫的太庙旁。 皇室太庙可是守卫森严,平时除了祭祀大典这种外无人能靠近。她还看到出口的上面站了两排禁军,设有几台火炮对准了出口,显然是担心有人闯入,一旦出来就用火炮炮轰炸。 他们若是这时候往上跑那就是自投罗网。 也幸好他们没选这里走,实验室里或许易燃的东西太多,火一着就熊熊燃烧起来,里面的玻璃品不停发出爆破声,很快就有黑烟往上冒。 上面的守卫看到有黑烟从地宫里冒出来,立即冲向出口。 没等他们打开出口,正好沈无咎扔进去的天雷爆炸,也许实验室还有其他能产生爆炸的东西,使得这股爆炸的威力更为凶猛。 强大的气浪掀开出口的石板,也掀开靠得最近的,正想冲下来的那一波人。 身后传来爆炸的巨响,哪怕楚攸宁他们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还能感受到一小波气浪冲过来。 第 83 章 第 83 章 楚攸宁用精神力阻挡了下才没被冲倒, 甚至还将这股气浪控制灌至脚下做助力。 他们必须得赶在身后的追兵追上来以前,赶在越国老皇帝让人封锁各出口以前, 逃出密道, 不然,一个火炮轰炸下来,可能就要玩完。 刘悯只觉得自己的脚连地都没沾, 两边的墙好似残影掠过。 密道里除了猛兽狂奔啼声, 还有人发出的浓重的喘息声。 * 与此同时,越国老皇帝这边还未回到他的宫殿, 就听到后面传来爆炸的声音, 差点从龙撵上摔下来。 “可是福王做实验又出差池了?”老皇帝自我安慰, 福王那儿时不时会弄出很大动静。 贴身太监战战兢兢顺着说, “王爷此次闹的动静有些大。” “狗东西!那看起来像是福王闹出的动静吗!快!折回去!”老皇帝一巴掌打过去。 福王比他小四岁, 当年这个弟弟突然弄出一出仙人托梦, 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得先帝看重,在众多兄弟以为皇位必定会落在福王头上时, 福王却提出要修建仙宫静修。 于是继火药武器和派人出海寻找福王所说的高产作物后, 紧跟着又造出了玻璃, 用玻璃将仙宫点缀得美轮美奂。 所有人都相信了福王闭关静修不出的消息, 直到他继位后才知道福王所谓的静修其实一直在打造一支超强大战士, 甚至比火药武器更厉害。 几十年下来,做了那么多次实验, 他都想不抱希望了, 直到六年前, 他抓回沈家子给福王做实验,两年后竟然真的被福王造出来了, 没了做人的意识,还是人的模样,行为举止上却和猛兽如出一辙。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兽人有超出普通人的力量,速度极快,能徒手接住射过来的箭,力量也变大,还隐隐有号令群兽的能力。 他的心变得火热起来,如若能造出这样一支战士,就算其他国家弄出火药了又何惧,哪怕造不出来,只要这个兽人能号令群兽,越国就能拥有一支猛兽战队。 没等老皇帝回到仙宫,已经有暗卫落在龙撵前跪地禀报。 ”陛下,仙宫遭人入侵,现已炸毁,通往仙宫的入口已崩塌。” 顶上的玻璃已经被炸裂,里面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黑烟滚滚,空气中还弥漫着怪味,根本进不去。 老皇帝急得从龙撵上下来,“福王呢?可救出来了?” 只要福王在,炸了也就炸了。 暗卫支支吾吾,“回陛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福王……没救出来。” 听到这个结果,老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老太监从后扶住他,替他顺气。— “陛下息怒。” “福王没救出来,你们还活着做什么!朕要你们何用!“老皇帝推开老太监,抬脚去踹那暗卫,没踹得多重,倒差点把自己累摔。 他的超能力战士居然就这么没了! 没有福王,一切都成空。他不是没想过生怕福王有个万一,派人跟福王学,可是派进去帮忙的小太监说,那不是看看就能明白的东西,这个实验只能福王来做。 所以,福王用的那些东西即便他能人重新打造出一模一样的来,也派不上用场。 这时候有暗卫匆匆来报,“陛下,在福王寺那一头的出口发现国库被盗的金子。” 老皇帝几乎可以肯定炸掉实验室的人就是庆国攸宁公主那一行人。 他神色阴狠,“料她跑得再快也没跑到出口,放出信号,立即炸掉密道。” 抢了他的国库,炸了他的火药营都无妨,这些都还可以再拥有,但是会造出一支强大战士的只有福王一个!她胆敢杀了福王,他就敢让她有来无回。 自从有了信号炮后,暗卫之间会用各种颜色的信号炮来传达命令,如此就省了可以跑来跑去的功夫,一见到信号炮会立即执行命令。 暗卫立即拿出一筒信号炮往天上放,嘭的一声,在天上炸出紫色的烟雾。 “加大人力给朕找那个人,活成兽样的普天之下也只这一个,再找不到,你们都不用活了!”越国老皇帝唯一能庆幸的是那兽人逃出去了,不然也会被炸没。 同时,他也在想,倘若那个兽人在的话,可能就能阻止那丫头炸实验室,福王也不会死。 老皇帝这念头一起立即甩掉,听说这丫头从豫王府离开后,豫王疯了,只要是女的都能看成是庆国那个大公主,还满大街嚷嚷承认杀了两个世子和大臣,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邪门的事他可不信。 那丫头算起来也是他的孙女,倘若能为他所用就好了。 …… 楚攸宁若是知道老皇帝这么想,估计想送他长梦不醒。 气浪一消失,大家又恢复了正常速度,全靠双腿奔跑。 看到这些猛兽跑那么快,楚攸宁只恨它们太瘦,不能骑。 没跑多久,楚攸宁就看到有六个暗卫出现在她的精神力范围内,可能是他们奔腾的脚步声惹来的。 “前面有六个暗卫朝这边来,大约三分……”三分钟在古代怎么说来着? 楚攸宁脑子卡住了,她机智地换了个说法,“大概默数一百八十个数后到达。” 一分钟六十秒,没毛病。 沈无咎很容易就能解读出楚攸宁要表达的意思,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紧张严肃的,媳妇不让。 刘悯落后两步,跑得跟只死狗似的,这里面就属他喘息最大。听到楚攸宁用数数来表达敌方还有多久到达,差点因为笑而喘不上气。 和那几个暗卫狭路相逢就在石门后面,石门只能从这边开,所以他们算是被堵了个正着。 跑在最前头的猛兽对着石门吼叫,用爪子去挠,有的焦躁走动,似乎在不安什么。 楚攸宁只以为它们是感受到石门那边的杀气,也没有多想。 她想着与其开门被打,不如开门让人冲进来挨打,于是在距石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用精神力转动石门机关。 “准备开杀。”楚攸宁提醒沈无咎两人。 落后一步的刘悯下意识握紧手里的铁棍。 他想着两个大男人,总得护住这个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小姑娘如何判断出敌人的距离的。 石门开启,暗卫们迎面遇到的就是几头猛兽,好在那些猛兽只管往前冲,大家都意识到这点,及时闪开,然后一心对敌,结果看到从十步开外冲过来的人,暗卫们有一瞬间的懵逼。 人都没靠近,石门是如何打开的?难不成是那些猛兽? 刘悯正想操着铁棍冲上去,就见眼前一花,他以为需要保护的小姑娘已经跟狗见了肉包子似的冲上去。 原谅他这么打比方,真的没见看过哪个姑娘家遇到凶狠的敌人这么激动的。 楚攸宁想试一试自己十一级的精神力,升至十一级后,她发现自己操控实物更信手拈来,如果再拦截已经发射出的火炮,肯定不会再脑壳疼。 她试着将精神力凝成刀刃,朝那几人的脖子精准抹去。 沈无咎见他正要伤的人突然倒下,无形中好似有什么划过对方脖子,他知道楚攸宁又用她的能力了,赶紧配合假装给抹脖子。 昏暗的密室里,寒光闪烁,沈无咎的剑所过之处就有一个暗卫倒下。 刘悯看得头皮发麻,这一剑过去就抹了人脖子,跟喝水一样简单,太可怕了。他摸摸自己脖子,敢情在战场上没死在沈无咎手里是对方手下留情。 此时此刻,他只想说一句:感谢不杀之恩。 “走!” 速度将几个暗卫解决掉,楚攸宁和沈无咎都默契地选择之前没走过的路走,见那些猛兽一直往前狂奔,楚攸宁也没阻止。 她放它们出来就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正好让人以为他们往前面跑了。 他们刚要拐弯,刚跑过去的猛兽又往回跑,身后还传来阵阵爆炸声。 楚攸宁瞳孔一紧,“快跑!” 这是点燃内置炸弹,炸也要把他们炸死在里面啊。 她说的惊险大逃亡最惊险的就是怕敌人炸毁整条密道,把他们埋里面。 不用楚攸宁催,听到断断续续的爆炸声,沈无咎和刘悯都拼命往前跑,要是跑不过就要被炸死在里面了。 好在这条路并不是很长,快到出口的时候,那里还有一间屋子大小的空地,此时此刻堆满一袋袋粮食和银子,有些还能看出被火烧过,一看就知道是抢救来的。 她之前居然没想到用精神力搜索国库里有没有密道,果然金子迷人眼。 此时楚攸宁顾不上垂涎那些粮食了,因为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点燃埋在墙里的火药,还不止一个,而火药的引线已经燃到底,再想利用精神力切断引线已经没可能,想用精神力转移还得先破墙。 眼看爆炸只是在一瞬间的事。 “宁宁,你快出……” 没等沈无咎说完,千钧一发之际,楚攸宁反抓住沈无咎的手将他整个人往出口上扔,至于刘悯是直接一脚踹上去的。 “宁宁!” 沈无咎嘶喊的声音随着爆炸声响起。 他被气浪冲出好远,重重落在地上,身后响起爆炸声,出口被彻底炸毁,掩埋。 “宁宁!” 沈无咎完全不顾自身,爬起来疯了一样扑过去徒手去挖,想要将他媳妇从碎石泥土里挖出来。 刘悯也被踹了个狗吃屎,因为落后沈无咎一步,被气浪冲得更重,后背火辣辣地疼。 他甩甩身上的尘土,耳朵已经听不到沈无咎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得赶紧走,爆炸声一过势必会有人过来查看,他们得趁着漫天尘土时逃掉。 可惜,无论他怎么拉都拉不动沈无咎,而且他的力气也没有沈无咎大。 短暂的失聪让他听不到沈无咎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在喊那个力大无穷的小姑娘。 如果他自私一点,这时候完全可以自己跑掉,可是他做不到。只能拔出沈无咎落在地上的剑,抵挡住已经朝这边冲过来的官兵。 第 84 章 第 84 章 “宁宁……” 沈无咎不相信他媳妇就这么死了, 她那么厉害,定有法子避过去的。 他判断出媳妇之前站的地方, 继续挖, 媳妇还在等着他把她挖出来。 沈无咎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信念,把他媳妇挖出来,连指甲断裂都没有感觉。 “沈将军, 我快扛不住了!” 刘悯挥开不停朝这边射来的箭, 箭还好说,就怕这些人又给来一个火雷。 火雷的威力他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当时要不是那小姑娘力大无穷一扔一踹, 把他们蹴鞠投, 他们两已经没命了。 沈无咎扭头看了眼, 加快速度, 他甚至想到媳妇留在体内的那一丝能量, 甚至想要自伤来得到媳妇的回应。 这念头刚起,他忽然抓到一根软乎乎的手指。 沈无咎以为出现了幻觉,整个人僵住, 动都不敢动, 直到那根手指动了一下, 调皮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他整个人才重新活过来。 若说方才只红了眼眶, 此刻却是含了泪光。 他笑着疯狂用手去刨。 没等沈无咎刨多少,那堆废墟动了动, 随后有股力量从里面冲出来。 楚攸宁头顶一袋粮食破土而出, 呸掉嘴里的尘土, 看着沈无咎笑,看起来就跟个二傻子似的。 之前把人扔出去的时候, 她就同时调动精神力将那一袋袋粮食飞过来堆叠成防爆圈,层层圈住自己,再加固一层层精神力,这才幸运没被炸死。 也幸归这密道出口设在国库后方空旷处,不然设在屋里,底下密道一塌,上面也会跟着塌,她就算把沈无咎他们扔出来也会被活埋。 沈无咎见她比起他们浑身尘土,她脸上还算干净,也没受伤,顿时放下心来。 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上前赤手空拳夺过一个兵卒的长矛,横扫一遍。 楚攸宁将头顶上的粮袋扔向外边的弓箭手,弓箭手瞬间倒一大片。 刘悯应敌的压力得到缓解,此时他的耳朵已经恢复正常,回头发现那小姑娘好好的站在那,那袋粮食就是她扔的,他暗呼,真乃神人也! 不知为何,见她好好儿出来了,他总觉得要逃出去不是什么难题。 要是知道他这么想,楚攸宁肯定会说有眼光,只要不是被困在密道里,天高海阔,她又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 她凝起精神力将掉落在地上的碎石飞起砸过去,顿时,天上好像下起石头雨,中间还夹着刀子。 场面一度静止,所有人都被吓住。 楚攸宁想着如今已经十一级异能,便突发奇想,试着凝出一个分身幻影,没想到还真成了。 她接着凝出三个人的分身幻影,让它们分散朝反方向跑,引开冲上来的敌人,同时用精神屏障将几人罩住。 “跟紧了。” 楚攸宁出声提醒刘悯一句,几人就这样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捕中悄悄跑掉了。 今日的越国京城大街上一片萧条,先是信王造反,再是国库被炸,然后各种兵力在到处搜寻庆国公主。 刘悯觉得跟做梦一样,他们居然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时不时有搜寻的骁骑卫和禁军等经过,可那些人愣是瞎了般看不见他们。 路上经过一家刚出摊的烧饼摊,楚攸宁五指往笸箩里一伸,就抓了几个烧饼,银子已经在取烧饼的时候顺着指间落在笸箩里。 刘悯拿着分到的烧饼再次怀疑人生,这是能吃烧饼的时候吗? 看沈无咎那么自然接过就吃,刘悯没话了,正好他也饿得很,低头就是一大口,差点喜极而泣。 被关起来的这一年多,不是馒头就是红薯,比做牢还惨,这会吃上一口热乎乎,香喷喷的烧饼,只觉得再没有比烧饼更美味的了。 几人吃完烧饼刚好到达城门口,楚攸宁发现城门口的墙上还张贴着她的画像。 她悄声对沈无咎说,“没你画得好。” 面对媳妇突如其来的夸赞,沈无咎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握住她的手,也低头小声说,“得空我给你画一张。” 楚攸宁笑问,“画一张我的通缉令吗?” 沈无咎狠揉了下她脑袋,“对,通缉公主不听话。” 楚攸宁说,“你放心,沿路走来的消息我都听着呢,可以确定的是咱哥没在城里。” 沈无咎一怔,突然就后悔狠揉她脑袋的那一下了,又轻轻把被他揉乱的发丝抚顺。 媳妇的心可大可细,一眼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还先逗他开怀才说出来。原本只是在他心上放了一颗糖,后面我的话就好像把他心上的糖烫化了。 刘悯紧跟在后面走,看着两人十指紧扣,交头接耳,不知道是不是烧饼吃多了,突然觉得有点撑。 城门自从封锁后就没打开过,只有持令牌的人才能出城,百姓们也不敢闹,只盼着城里尽快稳定下来。 楚攸宁倒是可以控制守城的官兵开门,但是眼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城门,他们就这样走出去,就算用了精神屏障让人把他们当空气看,可是城门无缘无故开启,不得怀疑他们出城了嘛,到时候一番轰炸可不得了,千军万马也不好打,能避免死磕的时候还是避免吧,他们还急着去找人,还有陈子善一行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要不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往外冲。”刘悯凑过来小声说,反正他这条命也是他们救的。 楚攸宁拍拍他的肩膀,刘悯只觉得肩上有千斤重,在把他的身子一点点往下压。 “估计还没等我们冲到城门口,你已经射成刺猬了,或者炸得粉身碎骨。” 她早就注意到了,四周布满弓箭,地上埋了火雷,城上几口火炮对准,还有人站在一筐筐火雷边上,就等着随点随扔。 刘悯:……他有这么弱吗? 沈无咎点头,还真就这么弱。 就在楚攸宁考虑要不要去控制一队禁军出城“执行命令”的时候,就有大批人马滚滚而来,马上一个个身披黑色铁甲,连脸上都戴上了黑色面具,整个队伍像是死神收割人命的弯刀,煞气冲天。 “是陛下的黑煞军,开城门!”守城门的将领挥手下令。 黑煞军都是死士组成,黑煞军一出现代表的是圣上,也可以说如朕亲临一样,谁还敢拦着不让出城。 楚攸宁用精神力扫到这支黑煞军的时候就已经带着沈无咎和刘悯悄悄摸到城门位置,城门一开,他们就率先溜出去,不然落后那么多,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几人刚出城门,后面黑煞军就冲出来了,他们靠边等这支队伍过去。 楚攸宁还担心这支队伍就是被福王那老头弄出来的,精神力一扫,还好还好,只是武功厉害了些,杀气多了些。 在这支黑煞军冲出城门的时候,为首的黑煞卫突然勒住马朝他们这个位置看过来,楚攸宁挑眉,这人可真敏锐,不愧是能代表越老帝的狗。 不过她也不怕他能看穿她的精神屏障,相反,她还给他下了个命令,让他对属下说一遍此行的目的。 “陛下说那兽人出现在雀山附近,帮庆国一伙人逃走,命我们前去将人带回来,其余人,杀!” 沈无咎浑身一震,仿佛天降惊喜。他目光灼热地看向楚攸宁,很肯定是她的功劳,不然,一个死士是不可能当众说出此行任务的。 黑煞军也觉得他们的首领今日变得有点怪。 黑煞军首领说完只是皱了皱眉,下令继续走。 楚攸宁几人也赶紧远离城门,找了处山林停下来。 “沈……沈将军,方才我没看错吧?还有这一路走来别人都看不到我们。”刘悯不敢置信就这么顺利出了城,如今终于能说话了,他迫不及待问出口,并且眼神火热地看向楚攸宁。 这哪里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分明是个会法术的小仙女。 沈无咎挡住他的目光,表情严肃,冷声道,“那是庆国的祖宗显灵。” 刘悯:……我读书也不少,你别骗我。 刘悯看向楚攸宁,楚攸宁用力点头,“沈无咎说得对,我庆国的祖宗看不惯越国有个仙人托梦,所以他们就忍不住显灵了。” 他们…… 刘悯想到方才齐飞的碎石刀剑,脑补出一群鬼在朝敌人扔碎石刀剑的画面,浑身打了个哆嗦。 “你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的?”沈无咎岔开话题。 “我被其他王爷陷害通敌判国,当时我也以为我会被砍头,谁知醒来是在那个地宫里。我倒宁愿被砍头呢,逃也逃不掉,他们手里有一个针筒,往人身上一扎就浑身没力气,毫无知觉。” 如果不是今日沈无咎来了,他已经离疯掉不远。 刘悯知道沈无咎在战场上失踪的二哥可能也被送来了这里,看向他的目光充满同情,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我绥国狗皇帝残害忠臣,庆国皇帝也不如何,沈兄可有何打算?”刘悯问。 楚攸宁眨眨眼,“你是在怂恿沈无咎造我父皇的反吗?” 刘悯打了个激灵,“父皇?姑娘是……” 沈无咎轻笑,摸摸楚攸宁的头,“这是攸宁公主,我媳妇。” 刘悯:!! 这还是个公主?公主能跑到越国京城来,还专门往危险的地方去。 刘悯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哈哈……我脑子被炸糊涂了,公主就当没听到啊。” 楚攸宁摆手,“没事,反正我父皇也让沈无咎造他的反,只是沈无咎觉得皇帝这工作实在太累,就没干。” 刘悯瞪大眼,他,他听到了什么?这世上还有皇帝让臣子造反的?这是什么奇葩皇帝?更奇葩的是,有人嫌当皇帝太累! 沈无咎觉得话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对刘悯说,“敬王如今应是在争夺皇位,刘将军赶回去兴许还能得个从龙之功,越国老皇帝估摸着会联手绥晏两国攻打庆国。”沈无咎说。 楚攸宁瞠目,“沈无咎,你好厉害,居然猜中了。” 沈无咎笑了笑,这并不难猜,越国如今火药营被炸,做好的武器都没了,准备的材料也没有,李承器又带兵造反,原来派出去攻打庆国的兵马掉头打反贼,那么越国老皇帝这会便想利用绥国和晏国先牵制住庆国。 沈无咎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问,“公主怎知我猜中了?” “我遇到越国皇太孙了啊,还蹭了一路,我顺便给他送了份大礼。”楚攸宁叉腰得意。 沈无咎知道她的能力,那越国皇太孙怕是要倒霉了。 他转向刘悯,拱手,“刘将军即刻启程吧,你我后会有期。 ” 刘悯自然也想马上回去为自己讨个公道,只是他看得出来这两人好像在找人,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太不讲义气了。 “你们救我一命,我刘悯这条命便是你们的,你们有何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 “啊?你这是要叛国吗?”楚攸宁问。 刘悯脸色一变,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会法术的小仙女,说话的方式也很别致呢。 沈无咎笑了笑,“刘将军无需如此,他日你我兴许还会在战场上相见。” 刘悯心头一凛,他怎么给忘了,绥国攻打庆国多年,这不是换了个皇帝就代表可以当做什么没发生的。 这一路走来,他听到越国出那么多兵力都是在找庆国公主一伙人的,还知道他们将越国制造火药的地方国库给炸了,足以证明这是庆国在为攻打越国做准备。 此时的刘悯还不知道庆国已经和越国打了两场胜仗,整个越国被楚攸宁搞了个天翻地覆。 他想着敬王若能坐上那个位置,至少会重新考虑和庆国的关系,若是其他王爷坐上去,八成会愿意和越国联手。 虽然有些食言而肥,但是刘悯还是深深躬身拱手,“沈将军说得对,我需得赶回去助敬王登基,顺便规劝一二。相比来日我们在战场上相见,我更希望是举杯同庆。” 沈无咎抱拳,“保重!” “保重!”刘悯也用力回以一揖,他还转身对楚攸宁抱拳,“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希望来日有报答公主的机会。” “嗯,等下次见面你给我送点吃的就行。”楚攸宁也学着拱了拱手。 庆国的攸宁公主当真会体谅人,救命之恩只让送点吃的偿还。 刘悯带着感慨,转身大步而去。 “我们也赶紧走吧。”沈无咎担心他们去晚了归哥儿他们有危险。 刘悯不跟他们在一起,反而没人会注意到他。 楚攸宁点头,边走边说,“沈无咎,我觉得咱那不知道是二哥还是三哥的哥已经知道找回家的路了。” 这下好,他们不用纠结先找哥哥还是先去跟归哥儿一行人汇合了。 沈无咎知道她这话是在安慰他,握住她的手笑道,“很快就能知道是咱三哥还是二哥了。” …… 这边,裴延初一行人已经在一个山洞里安置妥当。 这里山洞应该是附近村民上山打猎时用来避雨用的地方,里面还放有一捆柴禾,收拾收拾干净,铺上一些杂草就能待。 安置好后,程安带人出去打猎,好用做晚膳,若是主子他们还未寻过来,他们就得在这过夜了。 陈子善就靠在火堆前,手上的伤已经被沈思洛包扎好,他很庆幸自己肉厚,没伤到骨头。 给陈子善包扎好后,沈思洛又忙着给其他受伤的人包扎,许晗玥在旁边帮忙。 当初在战场后方的时候,她就学过帮忙给伤兵包扎伤口,如今已经越来越熟练,没绷带就撕衣裳来用。 陈子善盯着许晗玥,只见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脸色惨白,却是紧咬牙关强忍着不适,看起来比沈思洛和公主还娇气,他有理由怀疑这姑娘是被家人娇养长大的,没经过什么事。 方才在马车上她明明害怕得牙关打颤,却还是伸出手用她弱小的力气紧紧抓住他,不让他被甩出去。 他感激她,但是并不能因此对她卸下所有防备,这可是逃亡的关头,出不得半点差错。 陈子善移开目光,看向洞口。 刚到山洞的时候,怪人怎么也不肯进来,按理常年跟野兽待一起,最熟悉、最适应的是山洞才对,可是他好像很抗拒,最后好不容易才被归哥儿哄进山洞,也只在洞口待着,似乎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姜尘出于他是救命恩人,想帮他打理打理,可惜这人只让归哥儿靠近。 裴延初不放心让归哥儿一个人跟怪人待一块,就在边上护着。 归哥儿绕着怪人走好久了,想要回小木剑,可是这个怪人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怎么也不给。 “我现在没有肉干了,等待会程安带回猎物烤好了就给你,你先把小木剑还我好不好?” 归哥儿蹲在怪人面前,好声好气跟他打商量。 怪人坐在地上,两手还是抵在地上,看着归哥儿,眼里毫无感情。 归哥儿目光落在他插在腰侧的小木剑,见他听不懂,就伸出小手手想悄悄拿回来。 “归哥儿住手!”陈子善看得心惊肉跳。 就在归哥儿的手快要碰上小木剑的时候,怪人忽然按住木剑,对他龇牙。 “啊!”归哥儿吓得跌坐在地。 裴延初没想到就看了眼媳妇就出事了,他赶紧上前把归哥儿抱起来,随时准备出手制止怪人。 感觉到对方的不善,怪人弓身做出准备攻击姿势,还威胁地吼了声。 “归哥儿,他怎么你了?”裴延初抱着归哥儿慢慢后退,他记得这是救命恩人,除非怪人暴起伤人,否则他们是不会主动伤他的。 “我就想拿回我的小木剑。”归哥儿让裴延初放下他,他的小脾气也上来了,小嘴嘟得老高。 他走到怪人面前,叉腰指着小木剑,“这是我的!公主婶婶给我做的,你不还给我,我让公主婶婶揍你!” 稚气的声音在山洞里轻脆响起,大家都提心吊胆盯着看,刑云和裴延初已经做好拔刀的准备。 怪人慢慢卸下防备,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所有人:…… 为何看起来像个赌气的孩子? “裴叔叔,我的小木剑。”归哥儿快要哭了,他还等着拿这木剑跟父亲认错呢。 “等公主婶婶回来治他。”裴延初果断祭出公主。 归哥儿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来,“公主婶婶何时才会来啊?” “应该快了吧。”此时他们离京城已有几十里路,不知道公主和沈四那边顺不顺利。 这时,程安带着猎物回来了,是一头小野猪还有兔子野鸡,都处理好了才拿回来的,放火上直接烤就行。 抬着猎物经过怪人的时候,怪人一见到肉扑上去张嘴就咬,可把抬肉的人吓一跳,程安也本能反应拔刀。 大家更加肯定他的生活习性是跟野兽学的,只有野兽才生吃猎物。 归哥儿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他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挡在怪人面前,“这个得烤熟了才能吃的。” 怪人对他低吼,看起来有些凶,归哥儿有点怕怕地揪住裴延初的衣服,但是没有退缩。 “他是不是饿了?”沈思洛把放在火堆旁烤得黑乎乎的红薯拿过来,没靠近的时候就把红薯放地上用手给他推过去。 因为马车没丢,所以他们准备的干粮还在。自从这世上有了红薯后,红薯就成了出门在外必备的一种干粮。 归哥儿把烤得黑乎乎的红薯放到他面前,“你饿的话就先吃这个。” 怪人低头嗅了嗅,张嘴就咬。 “呀!不是这么吃的。”归哥儿急得伸出手去拨开红薯。 所有人吓了一跳,都担心怪人暴起,结果他没生气,还抬头看着归哥儿,似乎有点委屈的样子。 第 85 章 第 85 章 归哥儿把红薯拿过来, 熟练地剥红薯皮,“剥开这层烧焦了的, 里面就是甜甜的红薯了。” 他耐心地教怪人如何正确吃烤红薯, 红薯里面还有些烫,烫到手他就捏捏耳朵,然后继续。 剥了一半, 露出黄澄澄的红薯, 归哥儿拿起怪人的手,把红薯塞给他, “这样拿着吃。” “归哥儿……”沈思洛担心怪人会伤人。 裴延初抓住归哥儿的衣领, 做好随时将他拎开的准备。 怪人手上黑糊糊的, 指甲里也填满污泥, 可能是需要用手走路的关系, 断裂的指甲参差不齐。 他低头张嘴要吃, 归哥儿拿小手去挡,固执地教他自己用手拿着吃,“拿着吃。” 怪人不耐烦地拍拍地面, 似乎在说到底给不给吃。 “拿呀。”归哥儿掰开他的手指, 把红薯塞进去, 把他手指收拢, 也不嫌他脏。 怪人呆呆看着归哥儿不动。 归哥儿双手抓着他的手往他嘴边送, 怪人的手很僵硬,他费好大劲才移到怪人嘴边, “啊……张嘴, 这样吃就可以了。” 怪人见归哥儿小嘴张得大大的, 也学他张开嘴,归哥儿就将红薯往他嘴里塞。 尝到红薯的香甜, 不用归哥儿说,怪人已经自动咬掉一大口咀嚼起来,还挣开归哥儿的小手,拿着红薯背过身去大口大口吃。 他开始用手拿着吃的时候还不习惯,动作很僵硬,后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已经自然而然学会抓握,或者说潜意识里的习惯。 “诶!后面还要剥皮的呀!”归哥儿绕过去,就见没剥皮的那一半已经入了怪人的嘴。 怪人嘴唇上挂了一圈黑,蓬乱的胡子也沾了不少碎屑,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似在说还要吃。 沈思洛赶紧回去又拿来两个烤好的红薯给他,这次她尝试靠得近了些,结果怪人突然扭过头对她龇牙,吓得她把红薯扔下转头躲进裴延初怀里。 “你别吓我姑姑!”归哥儿气呼呼。 怪人看到地上掉落的红薯,就想低头去吃,明明嘴巴已经张开,他又停住了,慢慢坐下来,看了归哥儿一眼,笨拙地伸手去拿起来吃,虽然没剥皮就往嘴里塞,但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就在这时,去外头打水的姜尘跑进来,“不好了,外边来了大批官兵将这座山包围起来了,说是要搜山!” 所有人被这消息惊得站起来,程安反应迅速地上前灭掉火堆,以免烟雾加快暴露踪迹。 “怎么可能呢?对方就算知道我们在这,也不可能耗费这么多人力来搜山,是想抓住我们威胁公主吗?”陈子善纳闷。 “我是听外头把守的兄弟跑回来说的,他说那些人主要想找的是我们当中的其中一个,我们只是附带的。” 姜尘的话音一落,大家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许晗玥身上,若说他们这队伍里最可疑的也就只有她了。 许晗玥吓得跟只小兔子似的蹿到姜尘身后。 “许姑娘,还未来得及问,你是越国哪儿人?是何出身?”姜尘将许晗玥拉出来,他也不愿怀疑她,毕竟这一路上她表现得不错,看得出来是跟他们一条心的。 许晗玥水汪汪的大眼怯怯地查看所有人脸上的态度,犹豫着说,“我,我是庆国人。” “庆国人?”大家都为之一惊。 “对!他们找的肯定不会是我,你们别扔下我。”许晗玥眼带乞求,生怕他们把她丢下似的。 “有何可以证明?”程安皱眉,主子是否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会让带这姑娘回国。 “我父亲是荆州知州,我是离家出走,问路的时候被一个胖大婶给骗了,等我醒来就在越国了。”许晗玥弱弱地说。 大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这小白兔一样的姑娘居然还有离家出走的勇气呢。 陈子善看着许晗玥,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就是个金贵的官家姐儿。 姜尘低头看许晗玥。 荆州知州,距雍和边关有三座城的距离,如果他背的州志没错的话,如今任荆州知州的是景徽元年的恩科状元。 这恩科状元出自寒门,作为新帝登基后的首个状元,颇得陛下看重,短短十年就做到了三品官,在大家以为他能入内阁的时候,他看不惯陛下耽于享乐,冒死谏言,结果被贬出京城为官,一直到至今官职都没变动过。 “越国欺人太甚!居然背地里抓咱们庆国的姑娘来糟蹋!”沈思洛义愤填膺。 “不只是庆国的,当初跟我在一块的那些姑娘也有绥国,晏国的。”许晗玥说。 “他们就是仗着即便被发现了也不敢拿越国如何!”这也不能消除沈思洛的怒气。 不管怎么说,许晗玥暂时摆脱了嫌疑,于是,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怪人身上。 总不会是抓他吧?他不是野人吗? “大家可还记得这人出手的时候有公主的影子?”程安想起这怪人出现时的无敌画面。 所有人打量这个浑身上下都邋遢得不行的怪人,齐齐摇头,“一点都不像。” 程安哑然,这些人跟公主在一块久了,也不爱动脑子了吗? “我说的是他的身手。” “你这么说,还真的有的像,他接箭跟接着玩似的,公主扔人也跟扔着玩似的。” “该不会这是公主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陈子善刚说完被裴延初拍脑袋,“胡说什么呢!妄论皇家,不想活了。” 许晗玥从姜尘后面探出脑袋看了眼,眼眸闪了闪,又缩回去,轻轻咬唇。 “先别说那么多了,如今整座山都被包围了,咱们怎么逃出去?”程安问。 尽管猜测那些人找的是这个怪人,但是没有人想过要将他交出去换取活命的机会。 他们带来的天雷早就用得一个不剩,如今伤的伤,能打的已经没几个,不可能冲得出去,而且他们对这一带也不熟悉。 “趁天还未黑,我们往深处走。”程安果断道。 如今整个座山被包围,这里还算处在外围,没多久就会被找到,冲出去是自投罗网,所以只能往深处退,拖得一时是一时。 大家迅速将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没受伤的搀扶受伤的人。 裴延初将归哥儿背在背上。 不用归哥儿催促,怪人已经主动跟上。 归哥儿小胳膊紧紧搂着裴延初的脖子,小嘴抿得紧紧的,他知道又要开始逃亡了。 追兵来得很快,一行人没走多久就被追上了。 程安和刑云等将弱小护在身后,看着如鬼魅般出现的黑甲军。 程安一看这些人就知道对方杀气很重,甚至比起怪人的眼神来更冷血无情,像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 如果这些人真是死士,那他们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死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黑煞军首领挥手,声音冰冷无情,“活捉兽人,其余人,杀!” 裴延初将归哥儿放下推进沈思洛怀里,拿着武器上前帮忙。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大家都做好拼死一博的准备,就在双方要短兵相接的时候,那些人突然止住脚步,像是被点了穴般,僵硬了下,突然转身对同伴刀剑相向,而且招招狠辣。 众人:…… “庆国的祖宗在我们身上显灵了?”陈子善觉得自己在做梦。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 程安带着人悄悄后退,深怕这些人又反手杀过来。 “总算及时赶到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轻功这玩意。”楚攸宁由沈无咎搂着急掠而来。 他们和刘悯分开后就追着那些黑煞军过来,开始骑马的时候还行,等上了山,对方一个个一跃几米远,真是对末世人太不友好了,最后只能靠着沈无咎带着她追赶。 对方一个人飞,他们是两个人,自然怎么赶也赶不上,幸好她的异能升级到十一级后,可以不用近距离接触,就能用精神力笼罩过去直接控制人。 陈子善一行人浑身一震,是他们太想公主出现吗?为何他们好像听到公主的声音?可是又没看到人。 而正在互杀中的黑煞军顿了下,似乎发现不对劲了,可也只是中断了一下,继续将眼前的人当敌人。 楚攸宁和沈无咎还在幻化的精神罩里,所以陈子善他们就算看过来也只看到和四周一样的景物。 她上前将一个黑煞军打昏,动手就要扒人的黑甲。 沈无咎伸手接过这活,都不用她说就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扒掉黑甲后,将人捆成蜷缩状,堵住嘴,塞进黑煞军拿来的麻袋里,系好口子。 楚攸宁把人往那黑煞军首领面前一扔,和沈无咎退到一边,用精神暗示他们任务已经完成,并且用精神力布置了个陈子善一行人已经被杀死的幻像。 黑煞军醒过来看到身上的伤,以及地上同伴的尸体,还有死了一地的敌人,只以为是和那兽人交手导致的伤亡。 黑煞军首领也没有多耽搁,在他脑海中,要活捉的人已经在麻袋里。他挥手,让人抬上麻袋就走,生怕这兽人突然清醒控制不住,他还摸出一支针筒往麻袋里扎。 “看来越老帝没少昧下那福王的东西,连麻药都拿出来了。”楚攸宁悄悄说。 沈无咎愣了下,差点以为楚攸宁又在他不在的时候认了个老弟,结合这话一想,才确定说的是越国老皇帝。 媳妇果然还是很喜欢给人起外号。 …… 看到来势凶猛的黑甲军先是来一出自相残杀后,又捆了自个人迅速撤退,陈子善一行人集体懵逼。 黑煞军一退,楚攸宁和沈无咎从一处草丛后现身。 “小伙伴们,想我了吗?”楚攸宁朝看呆了的小伙伴们招手。 “公主婶婶!”归哥儿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到真的是心心念的公主婶婶,眼睛一亮,小短腿飞快冲过去。 他一头扎进楚攸宁怀里,小脑袋蹭啊蹭,“公主婶婶,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呀,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楚攸宁单手拎起他,另一只手正要往他身上捏,突然一个黑影扑过来,脏兮兮的爪子直攻她的面门。 “小心!” 沈无咎在走近的时候就突然有些情怯地放慢脚步,目光一直落在人群中那个比乞丐还糟糕的人身上,那人一动,他就发现了,急忙上前阻止。 楚攸宁快如闪电扣住这只爪子,将他往后扔开,扔完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向沈无咎,“我忘记这是咱哥了。” 不等沈无咎说话,那人落地后又抓住地面,一跃而起,抓住一棵树,双脚在树根上借力一蹬,再次凶狠地扑向楚攸宁。 “公主,快放下归哥儿!他是觉得你在伤害归哥儿。”沈思洛急喊。 沈无咎心头一震,看向归哥儿,再看向那个人,发现他腰间插着归哥儿的小木剑,且行动间似乎还有意避开,不让木剑折毁。 这是不是代表他这个兄长还有一丝神智? 沈无咎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是二哥了,他神情难掩激动,朝那人喊,“二哥!” 第 86 章 第 86 章 沈思洛想要往前的脚步顿住, 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无咎。 是她耳朵坏了吗?为何她会听到四哥喊那怪人作二哥? 二哥不是已经死了吗?公主说二嫂去边关就是要把二哥的尸骨带回来安葬入祖坟的。 其余人也是满脸愕然,目光在怪人和沈无咎之间来回扫视。 这个抢了归哥儿的木剑, 并且跟了一路, 一心护着归哥儿的救命恩人,居然是沈家二爷,归哥儿的爹?! 然而, 怪人对于沈无咎的叫喊并没有任何反应, 扑向楚攸宁的姿势也没有停止。 楚攸宁将归哥儿拎到身后,双手抓住怪人的两只手, 将他旋转半空, 昂头打招呼, “二哥吗?你好, 我是楚攸宁, 是归哥儿的公主婶婶。” 怪人朝她龇牙怒吼。 楚攸宁皱眉, 嫌弃道,“二哥,你多久没刷牙了?口臭有点严重。” 众人:…… 果然, 有公主在, 天大的喜怒哀乐都会变得很不一样。 沈无咎上前让她将人放下来。 之前楚攸宁用精神力扫到这边的人, 就悄声跟他说了, 所以他知道这个兄长四肢健全, 并没有半点兽化的模样。 只是,真正看到这样的二哥, 他还是悲痛万分。 二哥浑身上下衣衫褴褛, 头发断得乱蓬蓬的, 脏得已经打绺,身上也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比大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去。 如果二哥从失踪那年就被掳来做改造,也就是说二哥至少以这个样子过了六年! “二哥……” 沈无咎眼眶通红,他蹲下身,伸手想撩开沈无恙脸上散乱的发。 沈无恙凶狠地张嘴咬住他的虎口。 沈无咎也不躲,就这般让他咬着。 “四哥!” “主子!” “驸马!” 见沈无恙对沈无咎下嘴,所有人回过神来,急得大喊。 这人可是除了归哥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楚攸宁本来想用精神力控制的,可是见沈无咎这样就作罢了。也许这时候,被这样咬着他心里能好过一点。 沈无咎用另一只手坚定地撩开挡住半张脸的头发,看着记忆中熟悉的脸一点点呈现,尽管这上面布满污垢,双目凶狠,脸颊瘦得凹陷,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沈无咎隐忍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填满眼眶。他抚着这张受尽苦难的脸,用力将人拥抱住,声音哽咽沙哑,“二哥,你受苦了。是我没用,这么多年,我连一点消息也没查到。” 沈无恙突然被抱住,只觉得这人要困住他,正要暴起,脑子突然一懵,接收到不许动的命令,便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沈无咎拥着。 “真的是二哥!” 随着头发被拨开,沈思洛终于看清那张脸,又惊又喜地扑上前,这会也不怕了。 自家兄长怕什么怕,当年她遭大姐埋汰的时候,二哥可没少为她出头呵斥大姐。 一个会护着她的兄长怎会伤她,就算伤了也是神智不清。 沈思洛想到之前没认出来时,自己对他的畏惧,心里就羞愧得慌。 “二哥。”她弯下腰轻声喊,声音轻得生怕吓到他。 沈无咎退开,指着沈思洛试图想勾起沈无恙的回忆,“这是小妹,二哥可还记得?” 沈无恙不耐烦地吼。 “四哥,二哥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二哥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沈思洛心痛不已,尤其之前还亲眼看到他真的把自己活成了野人模样,不敢想象他遭遇了什么。 “比起看到二哥的尸骨,这已经好太多了,不是吗?”沈无咎安慰沈思洛,也安慰自己。 …… “公主婶婶,四叔他们喊的二哥,是我父亲吗?”归哥儿站在楚攸宁身前,揪着一根手指,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想哭。 他记得父亲是排第二的,可是,可是,父亲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父亲明明是大将军,大英雄,为什么会变成乞丐,连吃东西都不会吃,是谁把他关起来了吗? “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了。归哥儿,你不是心心念着要父亲吗?虽然不是回家才看到,但是重逢宜早不宜晚,去吧,让你父亲看看他儿子有多棒。”楚攸宁推着归哥儿上前。 归哥儿受到鼓励,踱着步走过去,躲在沈无咎背后,羞怯地探出小脑袋。之前只当这人是抢他木剑的怪人,如今知道这个就是父亲,他倒不好意思亲近了。 “归哥儿,来。”沈无咎将他拉到跟前,对沈无恙说,“二哥,你拿走归哥儿的木剑,可是还记得那是你做给归哥儿的?你看,这就是归哥儿。” 沈无恙没听懂他的话,只知道这人把他想要亲近的小幼崽给送回来了,以为这人是把小幼崽还给他,他伸手把归哥儿扒拉过来塞到身后,结果力气太大,使得归哥儿扑倒在地,好在地上都是干草枯叶。 沈无恙见了就想用嘴去叼他。 楚攸宁上前将归哥儿拎起来,直接让他骑在沈无恙肩上,“喏,体验一下骑在父亲脖子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众人:…… 他们果然永远都跟不上公主的想法。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沈无恙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然后动也不敢动。 归哥儿抓着他头顶上跟鸟窝似的头发,也不嫌弃,小脸有些羞涩。 他骑在父亲脖子上呢,以前就想过骑父亲的脖子到街上去玩,如今成真了。 沈无咎见沈无恙没有把归哥儿甩下来,心里有些欣慰,只要人好好的,不会的东西,不认识的人总能慢慢教的。 “听说是归哥儿自个找回父亲的,真厉害!”他把归哥儿抱下来,再次放到沈无恙面前,“归哥儿,你喊喊你父亲,看看他认不认得你。” 归哥儿本来就不怕他,这会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更加不怕了,他抬手去碰父亲的脸,糯糯地喊,“父亲。” 然而,沈无恙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还抬手挠脸上的痒痒,归哥儿下意识跟公主婶婶求助。 “可能是太死板了,喊爹爹。”楚攸宁巧妙地安慰。 归哥儿从善如流,“爹爹。” 沈无恙觉得这声音像他一样单一,也吼了声回应。 归哥儿立即欣喜若狂,“公主婶婶,他喜欢我喊爹爹。” “嗯,以后就喊爹爹。”她觉得可能是沈二哥把这声“爹爹”当羊咩咩在叫了,视为同类,所以给出回应。 “主子,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程安上前提议,看着突然变成自家二爷的怪人,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程佑还跟二夫人去边关带二爷的尸骨回京呢,没想到他们此行居然捡到了活生生的二爷,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沈无咎看了一眼浑身邋遢得目不忍睹的兄长,迫不及待想要给他梳洗干净,“你们先前待在何处?” 于是,一行人很快又回到之前的山洞。 山洞里,架在火堆上的小野猪还在,重新升起火就能吃,不远处就有一条山泉溪流,用水也方便。 黑煞军带着人出去就表示已经完成任务,其余官兵也没有再搜山的必要,他们待在这里算是安全的。 楚攸宁看到他们这行人里少了几个人,有些难过,但是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不是半路冒出一个沈二哥帮忙,后果不堪设想。 她拍拍陈子善的肩膀,“好样的,回去奖励你一只鸡。” “多谢公主!”陈子善瞬间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值了,不为这只鸡,单为公主的夸赞。 楚攸宁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好样的,每人一只鸡腿,再加一个鸡蛋,不能再多了。” 大家噗嗤而笑,刑云这边的人也是听说公主养的鸡咳……听说能让人龙精虎猛,各大臣想买还买不到。 许晗玥看着楚攸宁威风八面的样子,眼里带着崇拜,心里引以为傲。 她的目光太灼热,楚攸宁想忽略都难,她看过去,觉得这妹子是在馋她的鸡,正想说也有她的份,只见这妹子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吓得飞快低下头。 楚攸宁摇摇头,这妹子太小白兔了,就这样子的胆子还能当红颜祸水呢。 她也没再管,嘉奖完队员,过去看沈无咎打理沈无恙。 此时的沈无恙已经被沈无咎带去擦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沈思洛正在帮忙梳理打结的头发,归哥儿抓着他的手陪着,完全把他爹当小孩哄。 沈无咎已经拿匕首给他刮掉胡子,这会正打湿了巾帕给他擦脸,做这些的同时不忘跟他说起过往,希望能勾起他的记忆,哪怕他听了完全没有反应。 收拾干净的沈无恙脸部轮廓分明,尽管瘦削,不难看出是个英俊昂藏的帅哥。 “嗯,弄干净了又是帅哥一个,照样能迷得二嫂不要不要的。”楚攸宁给予肯定。 沈无恙好像知道控制他的人是楚攸宁,见楚攸宁过来,抬头对她龇牙。 “嗷呜!”楚攸宁张牙舞爪龇回去。 众人:…… 看来公主和沈二爷会玩得来。 沈无咎眼里盈满宠溺,这样可爱的公主谁不爱。 “公主,你可有法子恢复二哥的记忆?”沈无咎满怀希望问。 他听程安说了遇到二哥后发生的一切,好好一个人把自己活成了野兽模样,甚至吃生肉。他只恨那福王死得太痛快,不然他定会逼他也尝尝生吃血肉的滋味! 要是楚攸宁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让他放心,福王在她制造的末世幻象里不但生吃血肉,也是被生吃的那一个。 大伙听到这话,几乎同时停止手中的活,看向楚攸宁,等一个答案。 楚攸宁用精神力催眠沈无恙,然后仔细探查他脑子里每一根神经,并没有发现任何堵塞导致失忆痴傻什么的。 他这种情况倒像是跟初生婴儿一样,犹如一张白纸,初期被涂抹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不应该啊,末世被感染了的异兽咬过的人,就跟被丧尸咬一样,有一定的概率会获得兽化异能,只不过比起被丧尸咬伤觉醒异能的几率更小。 她虽然没见过半人半兽,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无法兽化,却活成了兽的模样? 楚攸宁特地查看他脑子里有没有异能晶核,结果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他体内的骨骼比别人拓宽许多。没有异能晶核,力量和速度,包括视力却得到了强化,这种情况更像是末世后出生的人身体得到强化的样子。 她收回精神力,对上满眼期待的沈无咎,虽然有些不忍,还是如实告知,“他被改造后就如同一个初生婴儿般,整个人像一张白纸,如果灌输给他他是兽的记忆,他就觉得他是兽。像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要不你跟我说他从前的事,我用那啥暗示他,看他会不会想起来。” 这里人多,楚攸宁好歹还记得不能直接说精神力,虽然大伙对她有非一般的能力已经心照不宣了。 沈无咎看了眼睡着了的沈无恙,“倘若将他的身份来历灌输给他,他还是我那个二哥吗?” “有可能会是全新的他,但有了这些记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人了。就好像失忆的人被找到,告诉他他是谁,然后被动接受一切。” 沈无咎苦笑,“差别在于失忆的人也许会有恢复记忆的一日,可是二哥不会是吗?” 楚攸宁点头,又摇头,“这个也不一定。沈无咎,这个世上还是有奇迹的,你看,本来以为已经死了的二哥又活了,这不就是奇迹吗?” 沈无咎心头豁然开朗,虚捏她的脸,“你说得没错,我该知足才对。” “没事,总好过给二嫂找个一模一样的冒牌货,冒牌到底没有原装的好。”楚攸宁踮起脚尖两手捏住他的两边脸轻轻拉扯作为回敬。 沈无咎拉下她的手,再一次看向沈无恙,“若是在回去之前二哥能想起一切便好了。” “二哥和二嫂是真爱,都说爱情的力量很伟大,说不定二哥见了二嫂就想起来了。”楚攸宁说着还点点头表示这话的可信度。 沈无咎有被安慰到,他笑着附和,“你说得对,跟你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好。” 楚攸宁得意地挺胸,“以后会更好的。” 沈无咎把她拥进怀里,“我信。” 如果没有她,即便他从梦里活着回来也不会变得比如今更好,甚至可能都不会知道二哥还活着,在那个地宫里被当成野兽一样驯养。 原本以为可能是三哥的人变成了二哥,他可不可以想三哥是否还活着? 可是他知道,这种幸运又不幸的事只可能有一次,地宫他搜遍了,福王在公主的能力下不可能撒得了谎,倘若三哥也送来了这里,若还活着的话,那福王不可能不记得。 虽说该知足了,可是他还是想贪心一回,希望三哥还好好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有朝一日,同二哥这般,与他们不期而遇。 …… 第 87 章 第 87 章 这边, 越国老皇帝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黑煞军带着人回来, 令其打开麻袋, 打算将人关进兽笼里,结果麻袋打开,里面根本不是他要的人, 他气得当场拔剑砍了这人。 黑煞军统领也不敢置信, 他明明已经将所有人全部杀掉,活捉了兽人, 为此还折损了不少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 属下明明带人将其余人杀了, 活捉了兽人, 却不知为何会变成自己人。”黑煞军统领赶紧跪地请罪。 “抓到人后你中途可有停下来?”越国老皇帝问。 黑煞军首领摇头, “属下抓到人就马不停蹄回来复命了。” 越国老皇帝想到带着追捕她的人满城乱蹿,最后好像凭空消失了的攸宁公主,真真觉得这丫头邪门。 如今福王没了, 所谓的仙宫也只剩下一片废墟, 就连福王花了几十年才改造出那么一个战斗力超乎常人的兽人也被带走了, 可以说, 他这次满盘皆输。 一个攸宁公主搅乱整个棋局, 搅乱整个越国! 老皇帝脸色阴狠狰狞,“传朕的命令, 集中所有兵力将李承器这反贼给朕拿下!强征劳役开采火药材料运往边关, 就地制作火药武器, 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庆国给朕灭了!活捉攸宁公主!” 养虎为患,这么多年等着他那儿子低头, 结果就等来了只白眼狼,反咬他一口,早知如此,就该在知道这个儿子并不打算认他,并且以他为耻的时候将庆国收拢在手。 越国老皇帝这诏书一下,但凡有硫磺,硝石矿的地方都被强征劳役,一时间,越国的百姓怨声载道,曾经觉得越国有多强大,有多美好,如今就觉得有多残暴,有多不仁。 老皇帝以暴治国,民心尽失。 在整个越国都处于混乱的时候,楚攸宁一行人有惊无险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关,而且每经过一个城关她就将精神力铺出去,输出越国老皇帝要认祖归宗的消息暗示,守城的将领脑子里还多了个要支持李将军匡扶正统的想法,于是他们走后,大批官兵揭竿而起,加入李将军这支正义军。 越国老皇帝原以为等他一心对付李承器这支反军,拿下李承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没想到有源源不断的义军从四面八方而来,他是庆国血脉的谣言甚嚣尘上。 而李承器这会也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走上造反之路,是谁给他的胆子将陛下的身世胡编乱造,颠倒黑白?可是这条路已经容不得他回头,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尤其看到那么多义军赶来支援,他更是野心勃勃。 紧赶慢赶,不到十日,楚攸宁一行人走过最后一个越国城关。 顺利出关,楚攸宁刚拿出一个银丝酥,张嘴正要吃,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虎口夺食,速度极快。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居然还有人敢在公主手上夺食! 楚攸宁气呼呼看过去,沈无恙已经一口吞掉银丝酥,为此还差点噎到,她瞬间气闷。 沈无咎及时递过去一根烤玉米,“公主,我替二哥赔不是。” 楚攸宁瞬间没脾气,接过来啊呜咬了一大口,这时候的嫩玉米又甜又糯,嚼起来很有嚼劲。 她边吃边跟沈无恙说,“二哥,你现在是个人了,要有礼貌 。” “公主婶婶,我也替爹爹赔不是。”归哥儿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小小年纪已经担负起要照顾爹爹的重任。 楚攸宁也不客气,咬了颗糖葫芦,狠揉了把他脑后的小圆髻,“不错,这么小就知道父债子偿了。” “等爹爹病好了再让爹爹跟公主婶婶赔不是。”归哥儿顺势偎进公主婶婶怀里。 楚攸宁正想再逗他,忽然眉心一拧,迅速撑起精神屏障。 “停下。”她摆手叫停。 大家紧急勒住马,警惕四周。 “前面不远有大批越军立起人墙,两边也列满了人,足有上万人,地上还撒了石灰,除非咱们能飞,否则想要穿过去就一定会碰到他们。”越老帝想必是看穿她的把戏了。 被她的精神屏障被笼罩住的人,在别人看来只是和四周的景象一样,一旦碰到,或者地上留下脚印,敌人就能察觉出来,早就埋好的火雷火炮会朝他们轰炸,上万人,以她的精神力也控制不了那么多。 “看来那老皇帝早就下命令在这里防着了。”沈无咎说。 楚攸宁从车底下抽出大刀,“那就杀过去!” 这话刚落,大家都纷纷拔刀,就没有在怕的,没道理都到家门口了还回不去。 就连许晗玥也悄悄摸了把公主给她的匕首握在胸前,她虽然怕,但是不能怂,不然会被瞧不起。 和陈子善坐在外头赶车的姜尘回头想让许晗玥坐好,就看到她紧紧拿着匕首,明明紧张害怕得不行,清丽脱俗的脸上又有一股豁出去的气势。 他愣了愣,忍着笑轻咳一声,“许姑娘还是将匕首放下的好,我担心待会马车行得太快,你这匕首拿不稳会伤了自个。” 许晗玥瞬间像个蔫白菜,水汪汪的眼睛瞪了姜尘一眼,沮丧地背过身去。她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 姜尘反思了下自己说话是不是不够委婉,正想说什么,陈子善已经拉扯他坐好。 离敌人越来越近,楚攸宁闭上眼,用精神刃将看得到的火器引线全都切断,快到撒有石灰的地面,她撤掉精神屏障。 ”石灰粉呛人,掩住口鼻,杀!” 严密防守的越军看到突然凭空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冲过来。 楚攸宁用精神力控制出一条道,让大伙驾着马车冲过去,能打的人负责护在马车的前后左右。 “都干嘛呢!给我杀!”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给他们让道的!快堵上!” “火雷呢!火炮呢!” “将军!火雷,火炮都哑了!” “不可能!” 混乱的冲杀声里传来越军将领气急败坏的声音。 重重人墙的另一边,不远处山包上,崔将军看到越军大乱,意识到什么,神情激动地朝后方去。 “陛下,公主和元帅回来了!” 坐在后方的景徽帝一听,立即起身,“快,派兵支援! ” 景徽帝在京城左等右等,就等着沈无咎如约定那般举兵回京造反呢,谁知没等来沈无咎,反而等来他闺女带着沈无咎,以及她那一小伙人去越国京城的消息。 当时他就觉得他闺女这胆子简直比天大,就这么点人也敢潜入越国老巢,按捺不住的他也就御驾亲征了。 可来到边关后,他又听到了什么? 越国皇帝是庆国的种?越国大将军李承器发檄文,率兵起义!他这张相似的脸还成了佐证?! 当时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一直不知道如何破解的事,居然反转成这个样子,本来该是受世人唾骂成窃国贼的是他,如今却是那个一直拿捏着这个把柄把他当虫子逗的人。 就算还有人质疑又如何,就算长得像又如何,一旦水被搅浑了,谁还分得清是父子还是叔侄,亦或是其他。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跑去越国搅风搅雨的闺女了。 楚攸宁在前头开路,沈无咎带着沈无恙在后头断后,一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重重人墙,不料前方还撒满了钉子,以及绊马索,可见越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他们的决心。 不过,这些对楚攸宁来说都不是事,她用精神力将那些铁钉扫到一边,绊马索切断,一行人停都不带停的。 崔将军亲自带着兵前来支援,那么越军已经因为火器点不着军心溃散,庆军这边气势如虹,冲杀震天。 “公主,这里交给臣,陛下在后方等着见您呢。” 楚攸宁一听景徽帝也在,愣了愣,知道这里少了大半的火雷和火炮,余下的越军不足为惧,她也就放心带着人走了。 崔将军见到在马车后头断后的沈无咎,以长枪挑开一个越军,对沈无咎抱拳,“元帅!” “这里就交给崔将军了。”沈无咎匆匆说了句,带着沈无恙跟上队伍。 崔将军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尤其是那个走路有些不自然的男子,是他眼花了吗?为何他好像看到了沈家二公子? 他上次见过沈家二公子是多少年前来着?有十年了吧?沈家二公子随父出征的时候,他见过一次,估计是记忆太久远,记错了。 沈二公子早就失踪多年,说是失踪,其实已经死了,毕竟在战场失踪最后基本都是尸骨无存。 景徽帝知道越军的大阵仗后就猜到可能是为了阻止他闺女回来,于是一直让斥候盯着,并且派崔将军在后方随时准备支援。 说来也巧,他今日正好过来瞧一瞧,没想到还真把闺女给瞧回来了。 “父皇!”楚攸宁跳下马车,从马车里抱下来一个长盒子朝景徽帝跑去。 景徽帝见楚攸宁跑过来,想站起来迎接又忍住了。他是皇帝,也是父亲,要是站起来迎接她,她该得瑟了。 皇帝的威严不能丢,虽然,尽管知道不大可能保得住。 “父皇,您怎么来了?你来了,谁管我家小四?”楚攸宁脚步轻快来到景徽帝面前。 景徽帝刚还不停在心里说不管这闺女说出什么气人的话也不要生气,可是听听她说的什么?开口没关心他,就记得关心她弟弟了,气人! 看到跟她一块过来的沈无咎,景徽帝到底有些心虚,想来他们去了趟越国,这会也已经知道真相了,不然也不会搞出越国皇帝是庆国血脉这种事来。 不等沈无咎行礼,他就说,“沈五带着十万兵马回京,朕将他们打发进鬼山帮你养鸡了,小四也归他保护,一旦有什么不妥,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带小四走,要么带小四登基,朕连继位诏书都写好了。” 沈无咎敛眸,他知道景徽帝这样做还是对沈家的弥补,倘若四皇子真的登基,四皇子连话都还不会说,自然得由辅佐四皇子登基的沈无垢当摄政王。 楚攸宁啧啧摇头,“您对小四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小四才多大,连话都还不会说,您让他坐上这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位子,您摸摸自个的良心痛不痛?” 景徽帝好不容易才沉下来的气又蹭蹭往上冒,他一拍椅子扶手,“哪听来的瞎话!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怎么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楚攸宁嫌弃地看他一眼,“连政务都不管,您问问您自个是为什么。” 景徽帝:…… 也就她敢说实话,要不是看在是他闺女的份上,早叉下去了。 “不说这个,总之小四在京城不会有事,倒是你,虎得没边了,敢带几个人就跑越国去,还都是拖后腿的,你当越国是你家后花园?” “越国能当咱庆国是他们的后花园,我把他们越国当后花园又咋地?对了,我说去抢人国库就去抢人国库,可惜金子太多,影响跑路,最后还藏到人家密道里,还给炸没了,那能买多少粮食啊。 ” “等等,等等,你让朕捋捋。”这信息量有点大,景徽帝连忙摆手,“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抢了敌人的国库,还把抢来的金子藏进敌人的密道里,是这意思吧?” 楚攸宁点头,“没错。” 景徽帝指指她,“你说你,脑子呢?费那么大劲,好不容易抢出来的东西还给藏回敌人的地盘去。” “傻了吧?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反正再打回去就又有了。”楚攸宁表示在她这里生命胜过一切,虽然想起来那么多金子还是有点肉疼,只恨自己没有空间异能。 “陛下,公主正是因为有脑子才不得不舍掉那些金子,只求保命。”沈无咎护短,听不得人说他媳妇没脑子,尤其若不是因为藏金子这事,他们也发现不了通往实验室的秘道,归哥儿也遇不上他父亲。 景徽帝这才想起闺女在越国要面对的惊险,见沈无咎也以下犯上怼他,冷哼,“沈无咎,别以为认为朕欠你沈家的,你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让你造反,是你不造,只要朕还在这个位子一日,你就还得敬着朕。” “臣不敢。”沈无咎拱手。 楚攸宁撇嘴,“父皇,虽然这也不全是您的错,但总归沈爹爹和沈大哥是因为您而死,您还好意思跟沈无咎摆架子呢。” 景徽帝:…… 这闺女不在的时候盼着她回来,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了又想扔了,胳膊肘尽往外拐。 他看向沈无咎,当皇子时也少有对人低头的时候,更别提当皇帝了,让他跟沈无咎一个臣子,一个女婿低头,委实艰难。 “父皇,有错咱就敢认,认完又是一条好汉。”楚攸宁鼓励。 景徽帝瞪她一眼,朕不想当这个好汉行不行? “臣知道陛下于沈家心中有愧,所以才将公主下嫁给臣。”沈无咎宠溺地看了眼楚攸宁,“臣已经获得最好的弥补。” 沈无咎自然不会让景徽帝低下这个头,既然没有换人上位的打算,君心难测,不管是为了楚攸宁,或者是为了沈家的以后,他都不能。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和大哥知道那样的秘密,在那种情况下最好的法子便是战死沙场,平越国之愤,安帝王之心,保沈家之安。 该恨景徽帝吗?倘若是景徽帝下的令逼死父兄的,他自然恨得光明正大,可如今看来却是父兄的选择,才有了万全的结果。 “沈无咎,你比我还会瞎扯,我明明是我母后求着让他赐婚的,怎么算是他弥补沈家的了。” 沈无咎还以为她是生气他把她当弥补的礼物,结果她话锋一转,“父皇,你要弥补沈家的话,给别的吧。” 景徽帝气得攥拳,咬牙切齿,“你还真就是朕对沈家的弥补,就算没有皇后临终遗言,朕本也就打算将你嫁给沈无咎的!” 楚攸宁讶然,“啥?那我母后知道了得气得去您梦里骂您吧?” 景徽帝:…… 他闺女到底是什么脑子,为何总是这么与众不同,重点难道不是她被当成弥补赐给沈无咎吗? “皇后为何要骂朕?朕与皇后的想法一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那是我母后用最后一口气求来的呀,要是知道您也是这个打算,母后就改求别的了。” 景徽帝气笑了,“你还想你母后求别的什么?” “比如让您亲自抱养小四啊,当初要不是我,白胖可爱的小四就没了。”楚攸宁对景徽帝当初对奶团子的忽略还是有些意难平。 说到这个,景徽帝也有些心虚,“昭贵妃说小四被照顾得很好,你还把自己的奶嬷嬷给小四,让她照顾小四。” 楚攸宁冷笑,“她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呢,最后把自己照顾到冷宫里去了。” 景徽帝:…… 比起被她的话噎得直冒烟,景徽帝觉得还不如直接跟沈无咎认错呢。 他看向沈无咎,神情复杂。 在信里他都说得好好的了,让沈无咎带兵回京,以为父兄报仇为由造反,他生前做个逼死忠臣良将的昏君,总好过还坐在那个位子上被人骂窃国贼,可这小子偏不干,还扔下雍和关几十万大军跟他闺女跑越国去。 景徽帝上前拍拍沈无咎的肩膀,“这事朕确实欠你一个交代。” 他挥退左右,负手望向远方,叹息,“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朕还来不及做出应对之策,边关已传回你父兄战死沙场的消息,以及,一封密信。” 景徽帝从袖中拿出一封边缘都发白了的信递给沈无咎,“信就在这里,你拿去看吧。” 第 88 章 第 88 章 沈无咎接过信, 他约莫猜得出这信里会写些什么,拱手请求, “臣恐失仪, 请陛下容臣至一旁展信。” 景徽帝点头,“准。” 楚攸宁有些担心地看着沈无咎的背影,忽然眼前一暗, 她抬头就看到景徽帝站在面前。 “你抱着这盒子过来是孝敬朕的?”景徽帝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紫檀盒子, 挺大挺长一盒,一直抱着也不嫌重, 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嗯, 闺女总算知道惦记他一回, 俗话说的好, 远了香近了臭。 “哦, 差点忘了, 的确是给您的,给。”楚攸宁把盒子递出去。 “里面装的何物?”景徽帝觉得以他闺女的抠门劲,应该不会是什么好物, 除非是她看不上的, 比如被她弃如敝屣的玉。 “大公主的尸骨。” “你说什么!”景徽帝吓得破声, 伸出去的手飞快缩回。 楚攸宁眨眨眼, “就是我大姐啊。她可惨了, 死后尸骨还被那渔网用钉子钉着泄愤。我就把她给带回来了,您看怎么地?” “不是, 你把一副人骨头抱怀里老半天!”景徽帝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楚攸宁歪头, “重点难道不是该愤怒大姐遭受的一切吗?” “对!都怪你太莽撞。”景徽帝揉揉凌乱的脑袋, 虚虚指了指她,下意识想张口叫来刘正,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看着这紫檀色的的长盒,脸上浮现出沉痛之色,刚还在嫌弃闺女不讲究,此刻却亲自伸手接过来。 一个人的骨骼能有多重?此时的他抱在手上只觉得无比沉重。 景徽帝将长盒肃穆地放在御座上,甚至连打开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尤其已经听楚攸宁说了大公主的惨状。 他抬头问,“你没放过那豫王吧?” “那当然不能,我把他整疯了,往后他不光时时感觉到有人在拿钉子往他的骨头里钉,他看到的每个女人都会是大姐,还是会吓人的大姐。”楚攸宁随意地坐在御座前的台阶上。 当皇帝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皇帝要来看一眼战场,就有人找处空旷处,把地方布置好,摆上地毯,设上屏风御座,御座前还有脚踏的台阶。 “干得好!”景徽帝拊手称赞。 楚攸宁双手托腮抬头看他,“您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还让大姐去和亲?” 问及伤心处,景徽帝也跟着坐下,“你大姐是个好的,是朕不好。朕不该生下她,也不该生下你们。你是朕打算的最后一个孩子,可是你母后哭着求朕再给她一个孩子啊,朕明说将来的皇位继承人决无可能是朕的孩子,也不知你母后听进去了,还是听岔了,执意要这个孩子,朕一时心软就又有了小四。” 楚攸宁了然,所以这皇帝果然想昏到底,连皇位也不给留的那种,如果没有她的干预,无论如何,庆国的最终结局都会走向灭亡。 她点点头,“小四挺好。” “是挺好,比你离开时会说得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张嬷嬷整日跟他惦记你,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姐姐,公主姐姐……可能他都不记得你了,只是因为张嬷嬷教他挂嘴边。”景徽帝不想叫她太得意,再说,小四那么小,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哪里还会记得他姐姐长什么样子。 楚攸宁一眼看穿景徽帝的小心思,“那他一定没喊父皇。” 景徽帝:…… 楚攸宁肃起脸,“父皇,咱是不是跑题了?缅怀大姐呢,不合适。” 景徽帝一抹脸,曾经他也是个不怒自威,头脑清醒的人啊,都被这闺女带歪了。 “你大姐……”景徽帝刚起头,好好的悲伤情绪愣是给整没了,他看向楚攸宁,看到她又圆又亮的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用手指轻戳她脑门,“你悲伤点。” “哦。”楚攸宁两指点点口水,往眼睛上一抹,小嘴一扁,抽噎,“您……继续。” 景徽帝:…… 楚攸宁来了这么滑稽的一出,景徽帝对着大闺女的尸骨实在悲伤不起来,为表尊重,他让刘正过来把尸骨抱走。 他望着前方,痛心地叹息,“你大姐心中有大义啊。当年朕都做好硬扛的心理准备了,是你大姐非要嫁,朕知道她是为了庆国,朕没法,只能跟她说了真相。你大姐回去待了一夜,第二日就来找朕,还是坚决要嫁,为了庆国,哪怕有悖伦理,她也不惧。她还说,她会想办法得到火药的配方。” “我敬她是个女汉子。”在哪个世界都有为大义献身的人,这样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不会夸人就少夸点,女汉子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好话吗?”景徽帝轻轻斥责一句,继续说,“当年你大姐的葬礼是按照豫王妃礼制下葬的,朕知道你大姐必是不愿葬在越国皇家皇陵,就让人前去盗走她的尸骨回国安葬,若不是你今日带回你大姐的尸骨,朕还不知晓她死后仍在豫王府受折磨。” 景徽帝眼眶微微泛红,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朕这辈子除了对不住沈家,最对不住的还有你大姐,是朕没护好她。” “越老帝真是变态,明知道那是什么关系还让和亲。”楚攸宁跟着握拳,只恨当时没时机动他。 “他仗着强大无敌,早就没了伦理。”说完,景徽帝发现自己遗漏了她的称呼,悲愤瞬间被带飞,怒道,“他都把你大姐害成这样了,你都知道他变态了,你还认他当老弟?!” 突然被喷,楚攸宁无辜眨眼,“越国老皇帝,简称越老帝,帝王的帝。那就是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谁要认他当老弟,附带个大粮仓给我我都不要。” 嗯,在末世的话还是可以考虑要一下的,要来弄死。 景徽帝默默过了下嘴,认同地点点头,“这个还行,还能占点口头上的便宜。” …… 沈无咎看完信,红着眼眶回来,就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和公主排排坐在御坐前的脚踏上说话。 沈无咎:…… 刚看完信的悲伤瞬间被抚平,陛下也被公主带歪了吗?他可还记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沈无咎,你看完信啦,咱爹说什么?是不是让父皇多多弥补沈家?”楚攸宁起身走到沈无咎面前,对他眨眼暗示。 景徽帝起身拂袖负手在后,捡起掉了的帝王威仪,“攸宁,那信朕看过,还不止一遍。” 所以里面写什么他倒背如流,别想着坑他钱了。 沈无咎暗笑,他媳妇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把坑她父皇当成一种乐趣。 他看向景徽帝,“陛下,公主与臣亲如一人,这信可否给公主看?” 景徽帝被他秀得眼疼,“你给她看,她未必看得懂。” “谁说的,我又不是文盲!”楚攸宁不服,拿过信一瞧,尴尬了。字有点狂草,真看不懂。 “等回去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讲给你听。”沈无咎贴心地及时补救。 这封密信里,他父亲并没有明说关于景徽帝的身世,而是恳切委婉地劝勉帝王勤政治国,亲贤远佞,如此,才不负他父子二人以身许国,对君忠贞不二之心。 信里多次表明父子二人是甘心赴死,无半点怨尤,何尝不是想告诉沈家人,这是他们自个的选择,不能恨,不能怨。 父亲也怕他们知道真相后利用沈家军造反吧? “咱爹的字写得不大好。”楚攸宁悄悄跟沈无咎吐槽,末了,觉得这样说人父亲可能不大好,她又补充一句,“没关系,武将打仗打得好就行。” 沈无咎笑着点头,“父亲泉下有知,听到公主这么说定然高兴。” 景徽帝看着惯着宠着他闺女的沈无咎,不知该不该庆幸沈家父子果断,倘若当时沈家父子不战死,他也不知道会如何做,会不会将沈家灭口,即便他不灭口,太后也不会放过沈家。 沈无咎放开楚攸宁,转身把信双手奉还给景徽帝,“多谢陛下让臣了解了父亲的一番苦心,也请陛下莫要辜负臣父亲和大哥的苦心,让庆国强大到无人敢置喙!” 景徽帝听他这么说,终于有种尘埃落定,如释重负的感觉,想到越国如今的局势,想到他最害怕叫世人知道的事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他心里的大石落地,取而代之的是雄心壮志。 他接过信,郑重承诺,“朕答应你,从今往后定做个励精图治的明君,绝不让你父亲和大哥白死。” “我听见了,做不到是狗。”楚攸宁兴冲冲作证。 景徽帝:……这闺女还是扔了吧。 景徽帝气不过,瞪眼,“你刚叫谁咱爹呢?你爹还在这呢。” 咱爹,咱爹,叫得可真亲近。 楚攸宁瞪大眼,“父皇,您都多大的人了,这点事还吃醋,我又不能跟沈无咎说咱父皇。” “为何不能?女婿半个儿!” “那您让沈无咎也喊您父皇吗?您让他还不敢叫呢,怕被那些就知道打口水仗的大臣喷死。” 景徽帝:…… 楚攸宁此时看景徽帝的眼神就像是看争不到宠的小孩,她想着是不是要安慰一下,于是就想起给他带回来的真爱了。 “父皇,我这次还给您带回一份大礼哦。”她叉腰得意。 景徽帝欣慰地点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给朕带礼物。” “您是要跟我去看,还是让人带过来?”楚攸宁问。 需要亲自去看,这还真是份大礼了。 “朕就随你去看看。”景徽帝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收过那么多大臣送上来的奇珍异宝,都没这么期待过。 沈无咎和楚攸宁对视一眼,带着景徽帝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 …… 楚攸宁带着景徽帝过来的时候,归哥儿正骑在他爹脖子上,剑指前方。 “听我号令,前方有敌人,冲啊!” 自从上次被公主婶婶拎着骑爹爹脖子后,爹爹就总爱把他举到脖子上骑。 在公主婶婶的帮助下,他爹爹终于把木剑还给他了,但是他觉得他爹爹依然总想着抢回去。 沈无恙一听说敌人,正好看到楚攸宁走过来,在他心里,这个人会控制他,揍他,就是敌人,于是扛着归哥儿,低头顶牛似的冲过去。 “爹爹,走错啦!不是这边!”归哥儿扯住他爹绑在脑后的短揪揪,等看到跟公主婶婶一块走来的人,他眨眨眼,那个人好像是陛下,会砍人头的陛下。 “爹爹,快停下!” 归哥儿急忙拍他爹的肩膀,小小声。可惜他爹还不大听得懂话,依然一个劲往前冲。 因为沈无恙低头冲过来,景徽帝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听到归哥儿喊爹爹,还笑着打趣,“沈无咎,你去一趟越国还给你侄子找了个后爹?” 正说着,人已经撞到眼前,景徽帝觉得就是在哄孩子玩,压根没想过这人真敢朝他撞过来,或者说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拿头去撞皇帝。 皇帝被顶得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刘正吓得立马趴地上去当垫背。 楚攸宁眼疾手快把人扶住,叉腰训斥,“二哥,你往哪撞呢,这是我父皇,不能撞。” 沈无恙抬头,发现自己想撞的人还好好的,又低头要去顶楚攸宁。 “二哥……”沈无咎无奈上前阻止。 “陛下?陛下可还好?” 刘正见他家陛下没事,大大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结果发现陛下好似丢了魂。 景徽帝一把抓住刘正的胳膊,“刘正,朕是不是眼花了?朕怎么好像看到沈二了呢?朕来之前还听说沈二的夫人要将沈二的尸骨送回老家安葬,你说沈二该不会觉得是朕害死他的,所以找朕来了吧?” “父皇,您没眼花哦!”楚攸宁手掌罩住沈无恙的脑袋,阻止他往前顶。 景徽帝脖子一凉,僵硬地转过去,就见他闺女把那人制住了。 “二哥,你是最帅的仔,抬头让我父皇看看。”楚攸宁松开手,退开一步。 沈无恙抬头,还是执着地朝楚攸宁冲去,楚攸宁只好继续带着他跑圈玩。 沈无咎见此只能将归哥儿抱下来,归哥儿一落地,觉得好玩,小心翼翼看了眼陛下,见陛下没有发火的意思,也乐得跟在他爹后头转圈。 “臣没看好自家兄长,让他顶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沈无咎过来请罪。 在确认是二哥那晚,公主就从他这里得到二哥以前的生活习惯,然后用精神暗示灌入他的精神记忆里,得到暗示的沈无恙只会记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兽。 因为做兽习惯了,哪怕不记得,重新做起人来也是有些不适应,就好像牙牙学语的小孩,得慢慢习惯。 刚开始他期待二哥接受了做人的暗示后是否会从这些熟悉的生活习惯里想起什么,可惜他失望了,二哥只是得到公主的精神暗示活成个人样,甚至心智上还有些像小孩,因为没人教过他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两人商量过,不想就这样灌输给他做大人的思想,有了成人的思想,意味着可能要和以前的二哥南辕北辙。兴许等等他还能恢复记忆。 “二哥,您别对我爱得深沉啊,当心回去二嫂不认你。”楚攸宁带他绕着景徽帝转圈圈。 景徽帝眼睛跟着他们转,终于确认这就是沈二,活生生的沈二! 他看向沈无咎,又指指沈无恙,“这真是你二哥?” 沈无咎点头,拱手道,“回陛下,的确是臣的二哥,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受了伤,不记人也不记事了。” 实验室的事,他和楚攸宁都决定不往外说,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好在,刘悯一直关在里面的内殿,并不知道多少。 景徽帝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去越国一趟还把活的沈二给捡回来了?看这样子,可不像是不记人不记事那么简单,倒像个幼稚的小孩。 “这的确是一份大礼,朕又重获一员猛将。”景徽帝由衷感叹,沈二没死,他对沈家的愧疚也少些。 当年若不是太后草木皆兵,见谁都怀疑,沈二沈三也许不会出事。 “沈无咎,等回营,朕让太医给你二哥好好看看。”景徽帝说。 “多谢陛下。”沈无咎躬身领恩。 “父皇,我说的大礼不是沈二哥哦。”楚攸宁对沈无恙说了声“定”,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肉干塞他嘴里,“跟归哥儿去玩吧。” 沈无恙用舌头将肉干卷进嘴里,看向归哥儿……手上的木剑。 归哥儿意识到不好,带着剑跑开,他爹爹又要跟他抢剑了。 沈无咎:…… 若是二哥有朝一日恢复记忆,想起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感到羞耻,他是不是该让公主强行给他灌输长大成人后该有的行为举止? “还有比沈二更惊喜的礼?”景徽帝意外,心里又重新有了期待。 楚攸宁眨眨眼,“应该算是惊喜吧?” 总不能是惊吓,那么温软的妹子呢,连她看了都想捏。 既然在原主前世里能成为真爱,按照前世亡国时间来算,他们也该是认识并且相爱的时候了,或者说已经认识了。 这一路上怕把人吓跑,他们提都没提起景徽帝呢。 景徽帝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她把大公主的尸骨兴冲冲抱来给他,他就瘆得慌,心里开始有些抗拒,“你给朕送的东西是死物还是活物?” “活的啊。不过,父皇,如果人家有更好的选择,你可不能强迫别人。”那小白兔好像就爱赖着姜叨叨来着,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要是她,她也会选更年轻的。 楚攸宁又忍不住嫌弃地看景徽帝,都是能当许妹子爹的人了,怎么还能发展成真爱呢。 “你那什么眼神!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朕强迫谁了?”景徽帝一看她那不带掩饰的嫌弃就来气,被嫌弃得冤枉。 “你的真爱啊!我不是说过您将来有一日会一怒冲冠为红颜吗,我顺便把你那红颜给带回来了哦。”楚攸宁说。 景徽帝没想到她所说的大礼是个女人,还是让他背上荒唐罪名的女人! 他气得拂袖,“胡说八道!你让她出来,朕倒要看看你口中的红颜祸水长的何等天仙!” 楚攸宁看向四周,小洛洛和小黄书在偷摸牵小手手,陈胖胖坐一边睹物思媳妇,姜叨叨又开始书不离手,一直赖在姜尘身边,爱躲姜尘背后的许小白兔居然没在? 她用上精神力,然后讶然地“咦”了一声,跑到他们停在边上的马车,掀开车帘子,露出一个偷摸探出来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脑袋。 “我父皇要见你,你下来吧。你也别怕,只要你不愿意,我父皇不敢强迫你,我保证。”楚攸宁拍胸脯保证。一路走来,这妹子有跟他们共进退的决心,就是胆子小了点。 许晗玥听了瞪大眼,吓得急急摇头,脸色都白了。 “到底是怎样的天仙,让你这般笃定朕会为之误国!给朕下来!”景徽帝负手来到楚攸宁身后,厉声命令。 第 89 章 第 89 章 许晗玥只觉得头顶打了个响雷, 吓得身子一抖,本就盛了汪秋水的双瞳, 瞧着水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放在膝上的手揪了揪裙子, 咬咬唇,做好一番心理准备才起身弯腰出了马车。 如今已是深冬,许晗玥穿着一身袄裙, 外披一件蓝色滚毛斗篷, 衬得一张小脸楚楚动人,微咬着唇, 看起来胆怯又倔强。 景徽帝怔住, 呆呆看着亭亭玉立在马车上的女子, 只觉有些眼熟。 “看, 我父皇看直眼了。”楚攸宁悄悄跟沈无咎说。 沈无咎也看到了, 景徽帝这呆愣的样子, 仿佛陷入一场桃花纷飞里。 两人在路上已经从陈子善口中得知许晗玥的身份,他们也一直以为能让景徽帝与越国开战的女子是越国人,却从未想过可能是庆国人。 许晗玥的父亲是景徽元年的恩科状元, 曾经和景徽帝君臣相得, 若是这样, 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何会有瓜葛了。这世上为了荣华富贵, 将女儿送进宫的人多的是, 哪管当今年纪大不大。 “父皇,回神了!”楚攸宁喊。 景徽帝回过神, 看到他闺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一时无言。 “你下来。”景徽帝对许晗玥说, 语气已没先前那么严厉。 许晗玥从马车上下来,楚攸宁伸手搭了一把, 她也就顺势抱住楚攸宁的胳膊,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楚攸宁瞬间明白她的选择了,拍拍她的手,对景徽帝说,“父皇,许妹子瞧着年龄跟我一样大,你这老牛好意思啃吗?” 景徽帝吹胡子瞪眼,“胡说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亲眼看到您看直了眼的。”楚攸宁指着自己明亮亮的大眼睛。 “乍然出现,还不许朕花点工夫认认人?”景徽帝发现跟这闺女说话就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今日这事不解释清楚是没法了了。 他递给刘正一个眼色,刘正立即去挥退在四周看守的人,远远候着,不让人靠近。 楚攸宁看到这阵仗就知道又有大秘密听了,两只耳朵都支棱起来。 “朕没想到你不光带回了你大姐,还把她也带回来了,这时候,她应该在荆州才对。”景徽帝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哦,她离家出走被拐卖到越国,又被人当大礼送给渔网,结果就赶上越国信王造反,京城大乱,逼得前去送礼的人躲到林子里,陈子善他们听说这是给渔网的礼物,就把那么大个箱子给劫了,然后,就把您的真爱给开出来了。” “要朕说多少次,她不是朕的真爱!你到底从哪看到的,就这般坚定认为!”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不是说了,祖宗显灵吗?祖宗让我看到了。您说,这次要不是我误打误撞把人给您带回来,这妹子落在渔网手里,您知道了是不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 景徽帝点点头,倘若真照她说的这么发展,他还真再没法忍下去。 “真是你祖宗让你看到的?”景徽帝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沈无咎觉得景徽帝这话问得有坑,不过他也没阻止媳妇,这坑到底谁跳还不一定。 楚攸宁点头,“是啊。” 景徽帝自朝地嗤笑,“倘若真有祖宗显灵,那么祖宗显灵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恨不得掐死朕,骂朕窃国才对。” 楚攸宁深以为然,“您说的有道理,改日我问问祖宗为何没到您梦里开骂。” 景徽帝:…… 他也就是随便说说,这闺女是真不会安慰人,还是不会安慰他这个爹? 沈无咎忍住笑,捏捏楚攸宁柔软的小手,对她微微摇头,别在这件事上刺激陛下了。 楚攸宁立马改口,“父皇,也许几千年前,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这个显灵的祖宗兴许就是几千年前大家共同的祖宗,所以血统不算什么,可能这祖宗还觉得您立场坚定,做得好呢。” 景徽帝嘴角不禁抽了抽,亏得她还能想出这么安慰人的话来,不过,他还真有被安慰到。 且不管她是如何认定这女子与他有关,景徽帝看向许晗玥,“离家出走,许远之苛待你了?” 许晗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父亲待我极好,是许夫人要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将我嫁给人做填房,我不愿,就想跑去找父亲做主,结果……” 说到自己犯的蠢,许晗玥都不好意思说下去。 景徽帝闻言勃然大怒,“许远之好大的胆子,居然让他夫人如此作践你!” 许晗玥赶忙道,“不关父亲的事,是许夫人瞒着父亲做的,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到时父亲想再插手就没法儿了。” 景徽帝听她一口一个父亲唤得亲昵,还那么着急维护她口中的父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怎没说出真实的身份,朕看那妇人还敢不敢!” 沈无咎听到这里,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测。 许晗玥鼓起勇气看了景徽帝一眼,又低下头,“您说过,出了那个宫门,从此只是许家女。” 景徽帝默了,一个死脑筋,另一个常常堵得他说不出话来,就没个省心的。 他叹息,“如今你可以认了。” 许晗玥眼睛一亮,“我,我真的可以认吗?” “你人都跑到朕跟前了,还能不认?”景徽帝说着,没好气地瞪向楚攸宁,“不认如何能还朕清白。” 许晗玥立即面露欣喜,扭头就对楚攸宁喊,“妹妹。” 楚攸宁:?? 沈无咎:!! 景徽帝:…… 景徽帝觉得他不光是在楚攸宁面前没了帝王威严,在楚攸宁这帮人眼里也一样,果然是近朱者赤。 楚攸宁看着对她眉开眼笑的许妹子,一脸懵地看向景徽帝,“父皇,这辈份是不是喊错了?” 景徽帝冷笑,“但凡你用点脑子都问不出这话,那是你姐姐!” 楚攸宁眨眨眼,看向沈无咎,“我没听错吧?” 沈无咎点头,“没听错,陛下说许姑娘是你姐姐。” 方才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几乎想通了所有关窍。为何当年受景徽帝重用,稳入内阁的许远之突然因为谏言被贬出京城,为何楚攸宁两次去带四公主离开,四公主都不愿走。 倘若,那个四公主是假的呢?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前世景徽帝要跟越国开战了。 如果这一次没有公主去越国,许晗玥会被成功送给豫王,荆州知州或许害怕担责,不敢将公主失踪的事上报。以豫王爱拍卖美人,或者折磨人的手段来看,许晗玥不可能过得好,等这个消息传到景徽帝耳朵里,景徽帝多年来的隐忍彻底爆发,从调兵遣将到开战所花的时间正好对上前世庆国亡国的时候。 楚攸宁眨眨眼,“可是我听许妹子说她是荆州知州的闺女,父皇,您把您臣子给绿了?” “你给朕闭嘴!那是四公主!”景徽帝看她越说越离谱,气得怒喝。 这反转让楚攸宁惊呆了,将许晗玥扯到跟前,“她是四公主,那嫁去越国的四公主是谁?” 对了,她刚还忘了跟景徽帝说四公主死活要待在越国的事。 “那自然是假的。”事到如今,景徽帝也不瞒了,反正天大的事都被他们知道了,还有何好瞒的。 他将当年事道来,“当年你大姐坚持要去越国和亲后,朕就怕将来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便与许远之演了一场戏,将许远之贬出京城为官,让他带走真正的四公主。” “那如今在越国的四公主是许远之的女儿?”这世上真有这样愿意牺牲自己女儿来尽忠的臣子? 景徽帝摇头,“不是,是朕打算暗中培养的暗卫,朕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她的任务就是代替真正的四公主去越国和亲。” 听完这话,楚攸宁瞬间明白为什么当时她跑去跟四公主说她跟豫王是乱那啥的时候,四公主可以那么冷静,也终于明白当初在大殿上景徽帝为什么那么肯定四公主会同意去和亲,敢情她不是真的四公主啊。 楚攸宁想起去找四公主的那夜,四公主说羡慕她有一个到死都为她打算的母亲,还有一个…… 那未完的话估计是说景徽帝这个父亲吧,她这会相信景徽帝说本就打算把她嫁给沈无咎的话,不是气话了。 这么说来,原主的确很幸运,担心的事早早就被安排妥当了。 “可是,许晗玥跟在越国的那个四公主一点也不像,当年,她也有十岁了吧,四公主突然换了张脸没人怀疑吗?”如果是从大公主去越国和亲那年算起的话,也有七年了,四公主只比她大三个月,她都快十七了呢。 景徽帝:“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四公主以出水痘为由一直闭宫不出的事?朕可还记得你没少嘲笑人。” 楚攸宁摸摸鼻子,那是原主,不是她。 她搜了下原主记忆,在原主的记忆里,那年四公主突然出水痘,一直闭宫两年不出,称是脸上有痘疤,就算后来出来也一直戴着面纱,原主没少因此嘲讽四公主丑八怪,四公主是及笄那年才拆下面纱的,还是原主想让四公主出丑故意揭开的,结果自然是脸上早就没有一丝痘印。 当时已经时隔多年,再加上那几年正是一个姑娘家长开的时间段,哪怕有人觉得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也没有多怀疑,或许有怀疑的也不敢说。 如果是这样,按照原主的前世来看,那假四公主是背叛了庆国啊,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那地宫,还能将原主扔到地宫里去。 能将豫王哄住,证明她的确有手段,能知道地宫的秘密,这就了不得了。 综合两世假四公主的选择,她其实就是顺应有利的而活。 前世,越国强大她就依附越国,如今庆国翻身了,她很清楚作为一个假公主,作为一个暗卫,她回不了庆国,何况她还知道了景徽帝的身世,最好的法子就是死遁,天大地大再也没有她这个人。 就像她也挣扎过想怂恿原主去和亲,后来发现不行,又顺应结果。她活得清醒,活得明白,活得自私,像这种人在末世往往活得最久。 “父皇,您就没想过万一对方要的是嫡公主呢,您这真假公主不是白换了?”楚攸宁想起皇后就是因为知道越国人会要嫡公主去和亲,才着急把原主嫁出去的。 景徽帝也没有顾虑四公主在场,直说,“你是朕的嫡公主,怎么可能让你去和亲,那真真是把庆国的脸面递上去给人踩。何况,朕早就决定了不再要孩子,你是皇后唯一的慰藉,朕能让你去和亲?” 这么说来,景徽帝对皇后还是有几分真爱的吧。 楚攸宁突然有点心虚,原主这个嫡公主的身份真是占尽了便宜,她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许妹子这个新出炉的姐姐了。 第 90 章 第 90 章 见楚攸宁看过来, 许晗玥眼睛发亮,期待地看她, 更加抱紧她的胳膊, 声音温温软软,“先前我不是故意没认你的,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认你了。” 知道楚攸宁是庆国五公主的时候, 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因为记忆里这个妹妹脾气并不好,总爱欺负人, 直到后来大家都崇拜她, 以她为尊, 就连沈无咎这个大将军都听她的, 她就觉得这个妹妹好厉害, 并且引以为傲。 后来见到她大杀四方, 轻飘飘就能把一个人扔飞,她完全忘了以前这个妹妹怎么欺负人的,只想当场抱着她认亲。 “这个不怪你, 你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孩子。”楚攸宁趁机捏了下她的脸, 看看是不是跟看起来一样温柔。 先前因为这妹子胆小不敢靠近的关系, 她一直没逮到机会, 这会捏了后手感还行, 没小四的嫩。 许晗玥:……这话怎么像一个长辈的口吻。 景徽帝:……这捏人脸的行为怎么有点像登徒浪子。 沈无咎把她拉过来,“公主的脸也很水嫩。”所以, 用不着羡慕他人。 “我就是看她长得温温柔柔, 跟小白兔一样, 就想捏捏看是不是跟兔子毛一样顺。”楚攸宁仰头低声分享小秘密。 沈无咎笑了,也转过头去在她耳边说, “我以为公主爱上捏人脸的毛病。” 楚攸宁点点头,“其实挺好捏的,想小四的小胖脸了,小四的小胖脸都不用捏就会颤动,看着就有胃口。” 沈无咎:…… 媳妇绝对想到红烧肉了,红烧肉一块块放在碟子里,色泽红亮,端上来可不就有些颤巍巍的。 景徽帝看这两人又贴一块交头接耳了,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眼疼。 他看向许晗玥,“等平定一切,朕再昭告天下关于你的身世,这段日子你……” “我跟着元……攸宁,攸宁去哪我就去哪。”许晗玥本来想喊楚攸宁闺名的,但是想到她有封号了,还是喊封号比较妥当。 “回去重新让教养嬷嬷教你规矩!”景徽帝脸色有些黑,这都敢打断他说话了,一个两个,都这么没规矩。 许晗玥这才想起她好像一直没喊父皇,还打断皇帝的话,她吓得躲到楚攸宁身后,弱弱地说,“我错了。” “父皇,这里又没别人,讲什么规矩。”楚攸宁抗议一句,转头看向许晗玥,跟她保证,“既然你是四公主,那就是我姐了,以后我罩着你。” 景徽帝听她这么说,觉得闺女是要跟他对着干,“朕刚训斥完你姐,你当着朕的面说罩着她,怎么的,自个没规矩也就算了,还想带着你姐一起没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父皇,您事事都讲规矩,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楚攸宁一脸“你白活了”的表情。 “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不把朕放眼里,天下乱套了。” 楚攸宁顺口一答,“我不把你放眼里,我把你放心里了啊。” 景徽帝:…… 再多的气都消了,这丫头总能把人气得不行的时候又给你甜头。 沈无咎:……媳妇好像都没对他说过这么甜的话。 最后几人商议,许晗玥的身份先不说出去,所以许晗玥回到一行人当中,看起来心情愉悦,仿佛心里放下了一大石头,整个人更鲜明了。 “许姑娘,你没事吧?”沈思洛上前关心。 他们是看到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清场,才知道许晗玥在那边面圣。当初意外捡到许晗玥后,四哥好似知道什么,也不问来历就交代一定要把人带回国,这不,一看到二哥带许晗玥面圣还要清场,他们就觉得事有点大。 许晗玥面对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心里暖暖的,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一块走了一路的人,却比她在荆州认识的人好得多。 她笑着摇头,“陛下就是询问越国人如何掳走我的。” 大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她不说,必然是不能说。 “没事就好。” 沈思洛点点头,看向还坐在一旁拿着书不动的姜尘,说,“姜先生刚还在找你呢。” “对对对,姜叨叨想找人叨叨,转头发现没人了,一直心神不定呢。”陈子善拉长了音揶揄。 许晗玥没深思这话的意思,走过去,看到姜尘手里的书还停留在她走的那一页,“姜先生,我方才离开的时候瞧见你看的这一页,怎么我回来了你还是在看这一页?这页书上写了什么让你不解吗?” 姜尘顶着滚烫的耳朵一本正经点头,“是有些想不通。” “不如去问问攸……公主?公主那么厉害,一定知道。”许晗玥兴冲冲地提议。 姜尘怔了下,迅速把那页书翻过去,“我这会想通了。” 拿着书去问公主,他怕被公主扔飞,谁不知道公主并不喜欢看书,一看到书就头疼,不然也不会给他安个姜叨叨的名字。 许晗玥点点头,“那就好,以后先生有何不懂的可以去问公主,公主一定能解答。” 姜尘忍不住抬头看她,不过是面圣回来,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口口声声都是公主。 他看了眼又在跟沈二爷讲过去的沈思洛,此时的许晗玥可不就是第二个沈思洛吗,八成是公主在陛下面前维护她了。 姜尘已经可以预想到以后这姑娘都不用躲在他身后了,而是改而躲在公主身后,如果她不怕驸马了的话。 “姜先生,我脸上有何不妥吗?”许晗玥摸摸脸。 姜尘摇头,“并无,我只是觉得公主事情颇多,这等小事还是不要去叨扰她为好。” 许晗玥想到一路都是楚攸宁在前头开路,深以为然,“那你别去了,实在不懂就……多看看吧,多看看就懂了。” 姜尘:…… * “二哥,你可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大姐把我新衣裳画花了,是你把大姐训了一顿,还带我上街玩。” “还有,你随父亲出征的时候,我给你绣了个丑丑的荷包。” “你还记得二嫂吗?二嫂常念叨你,说起和你在边关的日子。二哥,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这是沈思洛日常念叨的事,但是沈无恙始终没给出半点回想起来的反应,往往没听她说完就跑掉了,还会回一个“不知道”,因为刚学会张嘴说话不久,听起来还有些含糊。 沈思洛忍不住有些沮丧,这样的二哥如何带回去面对二嫂啊。 四哥顾虑得对,要是让他变得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心智,等和二嫂见面的时候却完全不认识二嫂,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那才更伤心,还不如让二嫂面对这样纯真无邪的二哥呢。 “一定会好的。”裴延初走过来安慰她。 “但愿吧,我想迫不及待把二哥带回去见二嫂,又想再等等,等二哥恢复记忆了再带回去给二嫂一个惊喜。” “看你四哥如何打算吧。”裴延初觉得沈无咎最近是不可能回京城的,庆国要攻打越国,他是元帅,自然不可能抛下战场离开。 沈无咎不走,想必公主也不会回去,公主不回去,作为公主的侍卫,他们也不可能回去。 照他说,他们这一行人最少也还得大半年才能回到京城。 …… 裴延初猜得没错,打发走许晗玥后,楚攸宁和沈无咎正在跟景徽帝说起攻打越国的事。 还活着的沈无恙在景徽帝面前过明路了,导致亡国的美人身份也搞清楚了,接下来就剩挥兵攻打越国的事了。 早在越国大乱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景徽帝就已经下旨让各地兵力过来支援,想趁越国大乱举兵攻打越国,只不过之前他闺女没回来,生怕闺女在越国京城出了什么意外,他不得不先按兵不动。 如今人都好好的回来了,攻打越国可以提上日程了。 “朕如今就担心晏国那边,已有消息传来,越国派了人去晏国,极有可能是要联手攻打庆国,倘若越国给出火药配方做为条件的话,晏国必然会答应。绥国那边倒是不用担心,沈五说他回来的时候绥国那边正忙着争夺皇位,一时无暇帮越国攻打庆国。” 楚攸宁算算时间,那个越国皇太孙这会应该也到晏国边关了,那她送的大礼应该也收到了吧? “父皇,您放心,晏国没工夫来攻打咱们的,等他们腾出时间来攻打咱们,咱们已经打过去了 。”楚攸宁笃定地说。 “这又是你祖宗告诉你的?”景徽帝笑问。 楚攸宁点头,“对!祖宗的话你得信。” “想当谁祖宗呢。”景徽帝瞪她。 “您就说打不打吧?别磨叽,打完我要回去看小四的,拖太久小四都要认不得我了。” “小四现在也不认得你。”景徽帝堵了她一句,看向沈无咎。 他没说他其实还担心嫁去晏国和亲的二公主。 在庆国还是四国之首前,晏国向来与庆国交好,只是这份好在越国强势崛起,庆国沦为四国之末,被绥国攻打时,对方就扬眉吐气了般,要求要一位公主去和亲结两国之好。 为了不让庆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也只能同意将公主嫁过去和亲。 倘若晏国要与庆国为敌,极有可能会拿二公主做人质。与极力阻止公主去越国和亲避免违背伦理不同,二公主嫁去晏国早已为人母,心是否还向着庆国都两说。 不管如何,如今在决定庆国生死存亡的大战之际,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逼他低头,即便把二公主拎到眼前威胁他,他也会狠心亲自射杀! 沈无咎点头,蹲下身拿着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相关地形,将他认为可行的作战路线给说了。 楚攸宁也说他们回来时,守城门各个守将都跑去支持李承器造反了,现在攻打越国跟进自家家门没什么两样。 景徽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穿。 他一拍板,开战! 知道庆国和越国一场生死存亡之战,景徽帝也想到了在边关就近设立制作火药武器,早早让人去搜集材料,源源不断运来,挑可靠的人就地制作火药,保证火药武器不能断。 一决定好马上要攻打越国,楚攸宁让陈子善等人先回京城,顺便将沈无恙带回去,结果一行人走了没一日,又回来了,是追着沈无恙回来的。 如今的沈无恙心智比归哥儿高不到哪去,一切认知都是重新开始。 沈无恙一跑回来就瞪着楚攸宁,那眼神妥妥地在控诉她不要他了。 楚攸宁一脸懵逼,沈二哥明明把她当坏人,却又依赖她,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雏鸟情结? 见此,沈无咎也怕沈无恙回去的路上没人管得住他,又出什么意外,于是干脆就让他们留下了。 在给家里写家书时,他犹豫要不要说二哥还活着的事,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说,他怕二嫂不管不顾又跑来战场。 …… 这一日,也是掀开庆国统一四国的篇章伊始。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数十万大军聚集列阵,黑甲红衣,密密麻麻,阵势浩荡。誓师的声音绵延十里,响彻云霄。 多少年来,庆国一直受越国欺压羞辱,如今宣布开战,讨伐越国,庆国能否彻底站起来就看这一战了,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大军即将开拔的时候,又一个好消息传来,越军和晏国开战了! 景徽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震惊得没法回神,随即,他龙心大悦,拿这消息来鼓舞士气。五十万大军士气冲天,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朝他们招手。 沈无咎就知道这是楚攸宁送给那皇太孙的大礼,他赞赏地朝楚攸宁看去,楚攸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深藏功与名。 …… 很快,旌旗在战火的风中猎猎招展,号角声震荡山谷,两方大军呼啸迎击,炮火轰鸣,各种兵器铿锵相撞。 沈无咎和楚攸宁领着的兵更是成了一支虎狼之师,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越国本就被楚攸宁等人弄没了大半火药武器,崔将军当日支援的时候,乘胜追击,又夺下一城,而楚攸宁回来的时候暗示守城的将领去支援李承器造反,只要攻下重军把守的第一个城关,再往前,庆国的大军攻城如探囊取物。 因为庆军每进一座城就先派人进城承诺不扰百姓,因此,哪怕城破,也没有战乱时的掳掠发生,百姓们有的害怕躲起来,有的站在街道两边或楼上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城池易主。 楚攸宁大搞特搞了一通,原本以为越国老皇帝与李承器这场仗最少也要打上个三个月,哪知道不到一个月就传来李承器被斩下马背,军心溃散的消息。 有藩王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取代李承器成了义军之首,第一场战,又是在层层将士护卫下被取走首级,甚至没人看到那首级是如何被取走的。 这下不只是军心溃散,已经造成人心恐慌。如此,这支造反的义军集结得快,散得也快。 楚攸宁听到李承器和那个藩王死得那么离奇时,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操作有点熟悉。 越国老皇帝似乎知道事到如今就算澄清自己的血脉谣言也已经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只要他继续强大无敌下去,统一四国,是谁的血脉又有何关系。 这边反贼一平定,他开始下令全面攻打庆国。 原本他还想着晏国能帮忙拖一拖庆国的脚步,等他这边收拾完反贼,再一举攻下庆国的,哪知皇太孙一到边关就下令攻打晏国,晏国和越国先打起来了! 他给皇太孙统领边关兵力是为了让他跟晏国一块攻打庆国的! 越国老皇帝终于开始怀疑人生。 好像自从那个攸宁公主出现在越国后,所有人都中了邪般,信王突然造反,李承器篡改两国血脉混淆真相,只需要细想就知道这里面的不寻常。 已经有两个例子在前,他不得不怀疑攸宁公主能操控人,甚至比福王说的那些超能力更厉害! 若是这样,那么失去一个福王,失去一个兽人换回这么厉害一孙女,也是值得。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力比能操控人为自己所用更厉害的?他就不信,集尽越国兵力还拿不下她! 庆国以为这样就能灭了越国吗?那也太小看越国了。 第 91 章 第 91 章 楚攸宁可不知道越国老皇帝已经把她的底猜得差不多了, 还妄想让她为自己所用。 这会她正靠在一破损被丢弃的战车上,看着己方打扫战场。 战场死尸伏地, 大多是敌人的, 浓浓的血腥味与刺鼻的硝烟夹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那是一种悲凉的味道。 战争避免不了死亡, 她再强大也护不住每个人, 能做的就是想法子让每一场战尽快结束。 她曾亲自赶去救一个小兵,但是没救下来, 那小兵临死前说庆国胜利在望, 没白死。 几乎死去的每一个庆军都觉得能死在这一场征讨越国的大战中, 没白死。 在这场两国生死之战中, 楚攸宁仿佛看到了末世最后的结局, 人类和丧尸进行终极战, 这场战将决定最后是人类继续主宰世界,还是丧尸取代人类成为世界之主。 在这里,她能肯定, 庆国必胜, 末世呢?人类最终会战胜丧尸, 重建文明吗? 沈无咎结束战后议事, 习惯抬头寻找媳妇的身影, 寻过来就看到她靠在破损的战车前,望着战场, 背影孤寂, 眼神落寞, 他一下就心疼了。 比那日在实验室看到她字字泣血说起她的来历,眼眶通红还要叫他心疼。 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包蜜饯, 这是看她爱随身带零嘴,他也忍不住想投其所好。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这要是叫底下的士兵知晓他们的元帅荷包里装的竟是姑娘家爱吃的零嘴,镇国将军的威名将不保。 “宁宁。”沈无咎走过去。 楚攸宁回头就被塞了一颗甜津津的蜜饯,她甜得眯起眼,思乡的情绪瞬间被甜蜜覆盖。 “还要。”楚攸宁张开嘴。 沈无咎把手放到她嘴边,“先把果核吐出来。” “果核也是甜的,我再含含。”楚攸宁用力吸了吸。 这梅子是用糖渍的,糖渍到果核里也充满酸甜汁,吸起来有不一样的味道。 “是不是含着含着就咬碎吞下去了。” 沈无咎刚说完,只听“咔”一声,真咬碎了。 沈无咎:……牙口真好。 楚攸宁吸到没味道了才吐到一边,张开嘴给他看。 沈无咎这才又喂给她一颗,“记得吐果核。” 楚攸宁乖巧点头,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纸包。 沈无咎看着她,没松手。 楚攸宁眨眼,“不是送给我的吗?” “我带着。” 楚攸宁的目光落在他的荷包上,“你也喜欢吃蜜饯啊?” 沈无咎用手指轻戳了下她的脑门,“帮你带。” 楚攸宁立马松手,“那没事了,多带点。” 沈无咎忍俊不住,轻轻捏了下她的小嘴,楚攸宁顺势鼓成金鱼嘴给他看。 沈无咎笑着直接把她的脑袋按靠在肩膀上,顺便摸摸头,望了眼遍地残骸的战场,“在那边也是一样的战场吗?” 楚攸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靠回去,“比这惨多了,值得欣慰的是那些尸体不是人类。到处都是腐烂的臭味,把整个世界污染得雾蒙蒙的。” 沈无咎搂住她肩膀,“会好的。” “嗯,我也觉得会好。那个福王捣鼓出的东西都已经毁掉了,尸体又烧又炸,再来个升级版的福王都提取不了什么,而且能制造出那种病毒的原材料主要是陨石,那都被我弄成粉末给扬了,如果这个世界真是末世的过去,末世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福王,覆亡,就算和末世不是同一个世界,被这福王这么搞下去,这个世界可不得面临覆亡,这封号哪里是福,分明是祸。 “定然是,兴许老天送你来这边就是为了阻止福王。”沈无咎坚定地相信。 “这么说来我还是救世主呢,哈哈嗝。”楚攸宁笑得打嗝。 “很喜欢当救世主?”沈无咎问。 楚攸宁摇头,“只喜欢当能救末世的这个救世主。” 她想让霸王花妈妈们一直活在那个繁华盛世里。 沈无咎抬头望向越国京城方向,心里忽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 他低头看着正偷偷朝他荷包伸手的媳妇,试一试又何妨。 …… 庆军一路打到越国国都,已有三个月之久,从深冬打到初春,连年都顾不上过,夺下敌方一座又一座城对庆军来说就是最好的年。 春寒料峭,眼看就要兵临城下进行最后的生死决战,庆军大军开拔前的最后一顿饭是火锅。 早前景徽帝在鬼山吃了顿火锅得知辣椒的真正作用后就让人大量种植,如今收上来正好拿来犒赏大军。 一袋袋红彤彤的干辣椒被剁成段下锅翻炒,与其他香料制成火锅底料,倒入一口口大锅里,片好的一盘盘肉,一筐筐蔬菜,但凡这时候有的能放一锅里涮的食材都备上了。 这几个月征战,行军埋锅造饭时都是乱炖,什么食材都往里放,撒点油盐就能吃,遇军情紧急时就吃的是自带的红薯大饼等干粮,这顿火锅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饕餮盛宴。 本就绵延十里的军营,上千口锅散发出来的香味能飘出方圆十里,飘到敌军那边。 越军向来以物产丰盛,吃食丰富而沾沾自喜,如今被这股从未闻到过的香味勾得馋涎欲滴。 一向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的庆国竟然也有越国没有的东西?这不合理! 庆军这边吃完火锅,又喝完壮行酒,寓意必胜的摔碗声此起彼伏。 越国老皇帝早就将所有兵力收拢到京城做最后的背水一战,不过沈无咎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兵临城下,城门紧闭,城楼上空无一人,整座城仿佛一夜之间陷入沉寂。 这样的画面寂静得有些诡异,叫人看了心里发毛。 不一会儿,一方代表越军的旗帜缓缓升起,随着旌旗出现的还有一个个缓缓露头的人。 看到出现在城楼上的人,沈无咎猛地沉下脸。 “别炸我们!求求你们别炸我们!城里都是我们这样的,求求你们!”城楼上的百姓哀声哭喊。 是的,百姓。 越国老皇帝最后一战居然用自己的百姓来当护盾,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颠覆庆军对人性的认知。 庆军一向遵守两军交战不伤无辜百姓的准则,却没想到有朝一人成了敌人拿来威胁他们的软肋。 “卑鄙!竟然拿百姓来阻止我们攻城!”崔将军暴怒。 出现在城墙上的百姓一个个身上绑着天雷,引线相连,一旦他们使用火药武器,相当于置那些百姓于不顾。 听他们的话,不单是城楼上,城里都是,这是叫他们不能用火药武器,只能单方面挨炸,即便他们成功攻城进去,只要那些百姓身上的天雷被点燃,他们也会被被炸死,能拿出一城百姓来牺牲,想必城里各处也埋满了天雷吧。 娘的!真把他们逼急了,一城百姓又算什么,自古打仗哪里没有牺牲,而且他们一路打过来没有对越国百姓掠夺,连吃的都是拿钱跟他们买的,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这一城百姓只能怪他们的君卫残暴不仁,怨不得他们。 最后一战,景徽帝既然是御驾亲征,自然要亲上战场的,既为鼓舞士气,也是见证越国灭亡,只不过他后面最安全的方阵里,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楚攸宁还特地留下来保护。 发现城楼上发生的事,楚攸宁用精神力去看,果然看到城里面的百姓都被绑缚双手,胸口缠着装有火药的坛子,被赶到大街上,密密麻麻,满脸凄然麻木。 她生气了,比当日在地宫发现有人做人体实验还要生气! 拿人命不当命,早知道这个毫无人性,完全丧失人格的越老帝比福王还要危险,当日就该不顾一切先弄死他。 这时,越国诚王出现在城楼上喊话,“你们陛下呢?既然是御驾亲征,都是最后一战了不出来见见自家兄弟吗?” 在场除了沈无咎和楚攸宁,在场的将领也听到一些流言说他们陛下是越国血脉的事,不过他们更愿意相信越国老皇帝是他们庆国血脉。 “朕在这。”景徽帝让车驾上前,这时候更得表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 诚王看到景徽帝身边的楚攸宁,立即移开眼,还后退一步,让一个兵卒挡在身前。 楚攸宁一看就知道对方可能被越老帝叮嘱过她有特殊能力了,只是,以为这样就能阻挡她了吗?天真! 她恶意地龇牙一笑,凝出一股精神力朝他射去,高喊,“你们陛下呢?都是最后一战了,还不出来见见我父皇这个侄子吗?” 诚王想反驳,脑子有刹那的凝滞,然后说出口的话就不由自主了,“父皇说强者为尊,只要成为天下霸主,何需在意自身是什么血脉!” “这么说你父皇是承认他自己是庆国血脉了?” “是!” 楚攸宁扭头跟景徽帝邀功,“父皇,您看,他承认了。” 景徽帝心里也乐开了花,但还是忍不住瞪她一眼,“别动不动就让你祖宗显灵,朕听说鬼上身久了身子会不好。” 楚攸宁怔了下,知道景徽帝这是在别扭关心她呢,她窃笑,“那要不让祖宗上父皇您的身试一试?” 景徽帝浑身打了个颤,轻斥,“在战场上呢,正经点!” 楚攸宁立即坐直身,看向越国国都的城楼,杏眼里熠熠生辉。 她用精神力扫过了,老皇帝不在她精神力够得着的范围内,看来是躲起来防着她呢。 既然这样,那她就进去找他好了,擒贼先擒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百试百灵的战术。 楚攸宁看向跟在旁边的沈无恙,“二哥,你要护好我父皇,护不好我就不带你玩了。” 自从让陈子善等人带他回京城,他又跑回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就一直跟着她了,别说归哥儿,小木剑都留不住。 最终,沈无咎无奈只能让他一块上战场,跟在楚攸宁身边,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兴许让他回到熟悉的战场,他会想起来。 于是,沈无恙仗着速度快,力气大,眼力好,杀红了眼,在战场上常常出现滑稽的一幕,就是楚攸宁和沈无恙在一块杀敌的时候,敌人都绕着他们走,以至于到最后两人想杀敌都得靠抢的。 沈无恙看看景徽帝,又看看楚攸宁,从马上跳到车驾上,坐在景徽帝脚边,眼睛如稚子般无邪,“知道了,妹妹。” 景徽帝揉额,每次听沈二喊闺女作妹妹,总让他有种他多了一个儿子的错觉。 “二哥乖。”楚攸宁日常夸上一句。 沈无恙获得做人的暗示后开始是跟着归哥儿喊公主婶婶,后来被沈无咎纠正让他喊弟妹,不知怎么就喊成了妹妹,无论怎么纠正都改不过来,最后只好由着他了,总比喊公主婶婶好。 她听沈无咎和小洛洛说二哥从前是个刚正憨直的性子,再不恢复记忆,她都要喜欢这样的二哥了。 …… 城楼上,越国太子一看就知道诚王中招了,赶紧让人把诚王带走,自己也越发警惕起来,直接挥动旗子,下令准备进攻。 “元帅,攻还是退?“崔将军看到城楼上的越军已经将火炮弹装上,急问。 披着红色战袍的沈无咎面容冷峻,手握缰绳,望着城门方向,心里闪过一丝挣扎,但是想到身后还站着千千万万的百姓,这一战无论如何是不能退的。 他眼眸一狠,正要下令,就见圣上身边的执旗手已经先一步挥动旗帜,他瞬间接收到景徽帝让进攻的命令,狠下心下令进攻。 而这时,楚攸宁已经来到越国的护城河前。 第 92 章 第 92 章 护城河是一条环绕整座城的壕沟, 引水注入形成人工河,每个城门对应一架吊桥, 城门关闭, 吊桥收起,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可供车马人行通过, 既可维护城内安全, 又可以阻止攻城者。 楚攸宁看着护城河里的水,她还没试过隔空移水呢。 她闭上眼调动精神力将护城河里包裹成团, 再将其分化成无数水滴朝城楼上洒去。 城楼上被用来当护盾的百姓们原本瑟瑟发抖, 哭着喊着希望敌国的军不要对他们用火器, 突然感觉到额头上一凉, 抬头就看到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 这些百姓喜极而泣, 神色激昂地哭喊—— “下雨了!” “老天有眼!下雨了!” 城下庆军齐齐抬头, 下雨了吗?日头还在呢,天空也还是那么蓝。 所有人又朝城楼上看去,只见雨珠密密麻麻落下, 确实是下雨了没错。 躲在角楼里的越国太子听到外头的动静, 立即朝窗外伸出手, 却未接到一滴雨, 可看向城楼, 唯独被押在城墙上威胁庆军的百姓那里独成一幕水帘,不光将百姓打湿, 就连他们刚放上的火炮也被淋湿。 越国太子心里有些慌, 纵是他阅尽天下奇书也没有这样诡异的事, 莫非这真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不不不,若老天当真看不过去, 又怎会让仙人给福王托梦,让越国强大如斯,越国才是那个得天眷顾的那一个。 “给孤开炮!射箭!”越国太子下令。 看到旗帜的将军立即让点炮手点炮,点炮手重新换了个火把,却怎么点也点不着。 “重新换上炮弹!” “老天开眼了,越帝残暴不仁,天理难容!大家准备攻城!云梯架桥,过护城河!”崔将军趁此拔剑,高呼鼓舞士气一波。 护城河的几座吊桥都被收起来了,他们要攻城,只能先架云梯过护城河。 沈无咎拧眉沿着护城河边上看了眼,没看到楚攸宁,但他能肯定这雨八成是她弄出来的,与老天无关。 常年打仗他也能对天气判断一二,晨起露珠重,证明今日天空晴朗,日头大,不可能有雨,还只下在城楼那些绑有天雷的百姓身上。 果然,他很快就看到护城河的水在缓慢下降,那些雨根本就是护城河的水! 他赶紧下令进攻,让人注意不到护城河的水在下降。陈子善他们对公主有特殊能力心照不宣,陛下如今看来应该也心里有数了,但不代表让天下皆知,到时有人想不开将她打为异类呢。 楚攸宁玩水越玩越溜,离得近的庆军只看到他们的公主站在护城河边上,闭上眼好似在感应什么。 军中早就流传公主有对顺风耳,能在大老远就听到前面的动静,从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会见她如此,还只当她是在听风预判。 楚攸宁用她的精神力玩水越玩越溜,一条条水柱化为水滴朝城内飞去,她甚至还凝出一条水龙飞过城楼,往城里那些被押到大街上的百姓而去,最后化做雨滴打湿每一个人。 “下雨了!老天开眼了!” “老天也看不下去狗皇帝干这天打雷劈的事了!” 城里的百姓淋着雨欢呼,大家甚至用嘴去接,接了就往旁边的人身上绑着的火雷引线上喷,只要打湿了就烧不着了,烧不着就炸不了了。 今日一早,城外的十几万大军涌入京城,各个城门关闭,就连城外的吊桥都拉起来了。 不准出去不说,还将他们这些百姓都抓起来,聚集到一块,绑上火雷,把没绑上的百姓围在里面。 曾经让其他三国闻风丧胆的东西,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来炸死自己的百姓。 听说庆军每夺下一座城,只要城里百姓不乱,庆军就不会抢夺伤害他们。 他们现在只巴不得庆军快些打进来,打赢,这样不将百姓当人的国家不背叛还留着做什么。 负责看守的将士有的发现了想上前阻止,被人拉住,两人对视一眼,那人有些挣扎,最后看向别处,选择当看不见。 他们也不愿拿自己的百姓开刀,他们本应该保家卫国,但是这是保家卫国吗? 越国人本来就因为这雨只下在他们这边,只下在百姓身上,而感到诡异和害怕,水龙一出,军心不稳。 看到水龙,沈无咎放心了,媳妇还能玩出花来,看来给城里下一场雨对她来说还应付得来。 “刘正,你看到没有,天降水龙,足见越国此举有伤天和!”景徽帝激动得站起来,结果又被沈无恙按着坐回去。 沈无恙盯着他,“妹妹不让动。” 景徽帝:…… 他闺女给他安排了个愣子,今日他是离不得这车座了。 “刘正,你教教他何为尊卑,别仗着不记事就可以不敬朕。”他都要怀疑这是仗着不记事在为他们沈家出气呢。 “是。天佑陛下,天佑庆国!奴才这就好好同沈二爷说。”刘正忍着笑道。 陛下也是不容易,拿攸宁公主没辙也就算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如今又多了个沈二,记忆一片空白,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学的沈二像个傻子似的,谁会同傻子计较呢。 楚攸宁将那些百姓身上的火雷打湿还不够,她还将埋在各处的火雷也给淋了一波,确定城里的百姓身上的火雷再也点不着,这才收回精神力。 炸药的问题解决了,楚攸宁见双方已经开战,她直接过去从其他小兵手里接过一个云梯,自个扛着风风火火过护城河。 那么娇小的人举起一个需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的云梯,踩着架在护城河上的云梯轻松过河,她举在头顶上的云梯仿佛没有重量,还总能巧合地避开箭矢、火雷、石头、火球等。 这简直是大战中最醒目的奇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有些怀疑他们不是在战场,而是在梦中。 沈无咎自然也看到他媳妇勇猛地朝城楼进攻了,他就知道让她乖乖守在景徽帝身边是不可能的,虽然很想追上她的脚步,但他不能,做为元帅,他还要指挥这场攻城之战。 只有尽快攻进去,尽快和她汇合方能放心。 坐在后方车驾上的景徽帝看得差点被把心吓出来,站起来急喊,“给朕把公主拦下!” 不是说只是去看看,他就不该信她的话。 刘正看了眼,实话道,“陛下,怕是拦不住。” 景徽帝气闷,看到又想把他按回位子上的沈二,没好气道,“朕自个坐,不用你按。” “我也想去。”沈无恙怨念地看着景徽帝。 景徽帝:“……你这是怪朕拖住你了?” “就是。”沈无恙气鼓鼓地扭过身去看楚攸宁登城楼。 景徽帝气得跟刘正说,“朕要是下令砍了沈二,沈无咎会造反的吧?” 刘正笑道,“陛下息怒,不光是沈元帅会造反,公主也会。” “行了,连你也敢取笑朕了。”景徽帝瞪了他一眼,指指沈无恙,“朕且先记着,等哪日沈二记起一切,朕再跟他算账。” 楚攸宁将扛着的云梯往城墙上一搭,将射过来的箭矢、火球等用精神力挪开,于是原本想来保护公主的庆军就发现公主这架云梯不受任何攻击。 大家纷纷紧跟在后面往上爬,有楚攸宁在前面清除障碍,后面的人只受到旁边波及过来的攻击,没一会儿,一个个都跟着顺利登上城楼。 “快快,给孤射死她!用火雷炸!”越国太子眼看楚攸宁就要上来了,吓得急急下令。 父皇不是说有法子能抓住她吗? 还说用百姓的性命能拖住庆军,结果庆军不但没退不说,攻城之势还如此之猛,连老天也站在他们那边。 楚攸宁听到这话,用精神力控制住那点燃了的火雷扔向越国太子所在的位置。 越国太子眼睁睁看着那士兵将点燃的火雷朝他抛过来,只以为他是被楚攸宁控制了,急忙下令,“给孤杀了那人!但凡看到身边的人有异样行为的,立即给孤杀了!” 幸好这里是角楼,比较高,火雷没扔上来,落在地上就炸开了。 楚攸宁就这样堂而皇之上了城楼,将朝她攻击而来的人夺了武器,一手拎一个对对碰,把人碰晕过去就扔开,头一偏就避过利箭,手一抬,就将杀过来的士兵扔开,只有对上指挥的将军多花了几招解决。 就在她登上城楼的时候,一支越军从后方打过来,是据说造反被关起来的信王带的队。对此,沈无咎也早就猜到会有越军从后突袭,他挥动旗子指挥藏在暗处的裴延初带兵作战。 越军想用信王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他也可以用越国斥候探不到的人领兵对抗,再加上方阵后面的兵向后支援,如此就形成包饺子之势,越军城里的兵马也出不来支援,这支突袭的兵马不足为虑。 楚攸宁见下面还应付得来,精准找到负责守着吊桥的人,扔一个精神命令过去,让他们把三座吊桥都放下,让人打开城门。 “射杀放吊桥的人!还有开城门的那两个!” 楚攸宁见她控制的人一个个被射杀,直接控制一拨人去放下吊桥,还有那些顶住城门的人全都得到她的精神暗示,打开城门。 楚攸宁回头,看向太子藏身的位置,小嘴一弯,太子只觉得背脊发凉。 “快!敲锣打鼓,奏乐,别受她蛊惑!” 楚攸宁看着那疯魔的场面,嘴角一抽,以为这样能干扰她的精神力?如果这些人换一身衣服就成抓鬼现场了。 她正想要用精神力控制住太子跳下来,结果太子跑了?居然跑了? 楚攸宁也不管他,将堵在垛口阻止庆军登城的敌军扔开,站在城楼上往下面的战场看了眼沈无咎帅气挥动令旗指挥战场的画面,转身跑下城楼。 最快结束这场战争的法子就是抓住越老帝。 下了城楼,楚攸宁用上精神屏障,她进来的目的可不是带人遛弯的。 她放开精神力搜索,很快就知道越老帝在哪了,居然不在皇宫,而是在靠近另一边城门的一个别院里,这是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楚攸宁快步穿梭在满城越军中,挑了匹没主的马朝目的地跑去,而别人看到的只是一匹受惊了的马在狂奔。 很快,到达越老帝所在别院,这别院布满死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换做别个还真不容易进得去,但是对楚攸宁完全起不了作用。 她扛着刀大摇大摆从死士眼前走过,死士只觉得有缕微风从眼前飘过,还有一丝淡淡的果香味。 楚攸宁来到越老帝待着的屋子,屋子四面窗户都敞开,不但有比外面多一倍的死士层层把守,门窗还铺满了石灰粉,明显也是在防她。 她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说一个人死后有头七回魂夜,逝者家人会在屋里的地上撒上香灰,第二日看看地上有没有脚印,可确定死去的人有没有回来。 楚攸宁觉得她现在就是一只被防着的鬼。 暗处还有弓箭收对准这边,她相信只要她控制住门口这些人,暗处那些弓箭就会朝她射过来,时间紧迫,还没抓到越老帝,她不想先应付源源不断的死士。 楚攸宁用精神力往屋里一探,看到越老帝还能悠闲喝茶,嗯,边上还有一盘枣泥酥,那盘枣泥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去打破他的悠闲了。 她想着在外面直接用精神力控制住越老帝,然而,居然没成功? 可能是越老帝心里对她早有防备,一直用意志力抵挡着她,或者再加上所谓的帝王威压,看来还得再近一些。 就在楚攸宁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进去的时候,一个死士匆匆跑来,在石灰线外停下。楚攸宁控制他快步往前,踏入石灰线内,推门而入禀报。 “陛下,攸宁公主登上城楼,控制我方的人将吊桥放下,打开城门,庆军很快……” “把他杀了!” 老皇帝见这人闯进来,直接下令,还挥手让屋里的死士都围上来,警惕四周。 上一个来禀报天降怪雨的死士都是在石灰线外禀报的,这人却直接闯进来,很难不让他怀疑他等的人来了。 而且,方才这死士来之前,他脑子里的神经好似有些微拉扯。 一声令下,那死士立即被抹杀。 老皇帝看着四周,总有种直觉楚攸宁就在这里。 他笑吟吟地说,“攸宁是吧?你控制李承器造谣朕的身世,想必是知道你父皇是朕的儿子了,说来这还是我们爷孙俩第一次见面呢,不出来见一见祖父吗?” 老皇帝却不知道,楚攸宁此时已经站在他面前,正想对他当面使用精神力,不知是不是老皇帝太敏感,出于直觉,他突然夺过一个死士的刀朝这边扔来。 楚攸宁本来要控制人的精神力,转而控制住那把刀停在半空。 “人就在屋里,动手!”老皇帝退到最边上。 话音一落,楚攸宁就看到早就藏在屋顶上的人张开一张大网朝她网下。这网张开来覆盖整间屋子,就算看不到也能把人网住,的确是个有脑子的法子。 她用精神刃割开那张铁网,同时现身在屋子里,手握大刀,斗志昂扬。 那些死士见没网住她,立即朝她杀过来,楚攸宁眼神一凝,举着刀杀到眼前的死士瞬间朝老皇帝杀过去。 老皇帝没让护在他身边的死士动手防的就是这一手,他看向楚攸宁的眼光更加癫狂火热。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单这一个控制能力就能胜过百万雄兵! 楚攸宁刚控制住那些死士,紧接着一支支浸了麻药的暗器朝她发射而来。 她回身,用上精神力将那些暗器全都反退回去射进那些人的体内,窗外倒了一片人,又一片补上。 老皇帝脸色丕变,他只猜到她能控制人的神智,却没料到她还能控制物! “还不出手!”老皇帝大喊。 第 93 章 第 93 章 楚攸宁以为对方又出什么大招, 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快到出现残影的人朝她冲过来。 刹那间, 她扣住对方想给她打麻药的手, 四目相对。 看来连那福王都不知道自己还漏了条鱼,而这条鱼想必就是让李承器和那藩王死得那么离奇的原因。 速度快得普通人根本捕捉不到身影,哪里会发现是被人杀的。 这人一身黑衣, 戴着一张黑色面具, 面具后的眼睛冰冷无情,跟那些毫无情感的死士一般无二。 对方显然没料到楚攸宁居然能捕捉得到他的速度, 愣了下, 另一只手拔出匕首朝她的脖子挥过去。 老皇帝原本以为胜券在握, 没想到楚攸宁居然连这样的速度都拦得下, 再这样下去, 还有机会抓得住她吗? 他下令让所有死士全都上去缠住她, 不给她施展控制能力的机会。 这会他有些后悔了,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错估了她的能力, 这样的人就算用药把她麻倒, 用金针也控制不了她, 而且随时都会被反扑。 与此同时, 楚攸宁避开朝她脖子挥来的匕首, 也将那只手扣住,直接将人踹出老远。 那人在空中翻转单膝跪着落地, 再度风驰电掣般朝楚攸宁攻击。 楚攸宁刚应付完一波死士, 那速度异能者又冲上来了, 她用上全方位的精神力。 她速度是快不过他,但是她可以用精神力捕捉。 他过来她就打, 手上动作同样挥出残影,简直跟打地鼠似的,一打一个准。 再次将那个速度异能者踹飞,楚攸宁看着一群蜂拥过来的死士,以及妄想抓住她的越老帝,她露出赌徒般的笑,“我就不信了,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比得上十级丧尸!给我爬!” 楚攸宁直接爆发十一级精神力。 她就站在那里,刀指老皇帝,眼神坚定,衣袂无风自动,娇脆的嗓音喊出破九霄的气势。 死士都被老皇帝下过命令,提高警惕,封闭五感,饶是这样,在楚攸宁的十一级精神力面前,这点意志力不堪一击。 爆发的精神力无差别攻击,蜂拥而上的死士瞬间停下来,一个个不受控制地放下武器,趴在地上爬。 就算看不见,老皇帝也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波动侵袭大脑,他迅速抽出佩剑划伤手掌心,想以此来破了她的控制,然而,疼痛只是刹那,脑子里就只剩下她那个声音:给我爬! “带我走!” 老皇帝强撑着最后一丝神智让那个速度异能者带他走,以为只要逃出她的控制范围就没事了。 根据她之前留下的痕迹,他知道她是能控制人,但是速度跟寻常人一样,就算想追也追不上。 爆发完精神力,楚攸宁脑子有些嗡嗡疼,比上次控制爆炸的炮弹还严重,好像被吸干水分,有点干得。 想不到在这个世界她还有爆发精神力的机会。 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楚攸宁抬头看去,是刚才那速度异能者。 他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利用速度离开了她的精神力范围,这会又回来了。 楚攸宁握紧刀站起来,就算她精神受损,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那人却是径直越过她,拎起膝盖快要着地的越老帝。 楚攸宁知道这是越老帝的退路,且胸有成竹,她能让他如愿吗?必须不能啊! 她拿刀就劈过去隔开他去抓越老帝的手,将越老帝踢到一边。 “找死!”那人冷声,捡起地上一把剑朝她杀过来。 楚攸宁拼着头痛欲裂给他套了个迷宫幻象,她在末世没事就画迷宫完,这个在脑中一想就能成。 那男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换了个天地,他觉得他在走迷宫,实际上是在屋里乱挥一通,跑过来跑过去,看着就像个神经病。 “不,不可能。” 老皇帝看到自己的退路没了,挣扎着说完这话,脑子彻底失去自主,听从于命令,彻底弯下他尊贵了一辈子的膝盖,整张老脸都是狰狞的。 楚攸宁揉了揉胀痛的脑子,上前拎起越老帝,先把人带出去让敌军投降才是正经。 就在楚攸宁把老皇帝往外拎的时候,陷在迷宫幻象里的男人突然一剑将屋里的条案劈成两半。 刚走到门口的楚攸宁听见咔的一声,勉强用精神力扫去,条案烛台倒下,触动连接在地下的机关,机关绳子割断落在灯烛上,燃烧的绳子缠着引线,点燃埋在别院四周的火药包引线。 想来这越老帝是想着就算最后抓不住她也要把她炸死在这里。 楚攸宁看了眼还陷在迷宫幻象里的男人,他可能是这世上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拥有异能的人了,就这么死在这里实在有点可惜。 楚攸宁扔下老皇帝,捡起地上掉落的麻药针上前扎进那人的身体里,那人回过头想回击已经来不及,楚攸宁直接照着脸一拳把人打昏过去。 她一手拎起一个往外跑。 轰隆! 身后接连传来爆炸声,在她全力跑出别院的瞬间,别院整个被炸平,那些还在里面爬着的死士一个剩,烟尘炸起一个蘑菇云。 沈无咎刚带人攻入城来,看到那边响起的轰隆炸响,心里一紧,突然就杀疯了,带着一队人不要命地杀过去。 而被收拢进城里的越军似乎早就得了命令,将整个京城做战场,不顾百姓性命,利用地形之便与敌人展开决一死战,甚至放火烧屋,整座城瞬间成了炼狱般,到处都是四处奔逃的百姓。 “他们炸了我们的公主,杀啊!” 庆军们也以为他们那个英勇无敌的攸宁公主被炸死了,个个红了眼眶,悲愤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越军杀去。 这边,漫天烟尘散去,楚攸宁刚拎着越老帝站起来就被一群禁军包围了,越老帝除了死士,自然还有禁军护驾,看到别院出事,迅速就将别院包围起来。 她刚爆发过一波精神力,不能再肆意使用,精神屏障一时施展不开,好在有越老帝当挡箭牌。 楚攸宁没管地上那个速度异能者,把越老帝拎起来拿了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你们皇帝已经被俘,我庆国大军已攻进来,投降了解一下?” “把陛下放下!”前头一批禁对准楚攸宁。 禁军们认为只有她一个人,从她手里救出陛下就还有可能。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陛下,哪怕战败也得护着陛下逃走。 陛下在,越国就还在。 “不放又能咋地?”楚攸宁见老皇帝老想着往地上爬,干脆如了他的愿,刀架在他脖子上,“你看,你们陛下都跪下表示臣服了。” 越国禁军看着这一幕是崩溃的,平日里唯我独尊,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居然跪在地上跟狗似的在爬。 “你这妖女!定是你给陛下施了什么妖法!”有人没法接受效忠了一辈子的陛下竟落得这般下场。 “妖法吗?让他们投降。”楚攸宁一手拍向越老帝的脑袋。 这个命令取代了原先爬行的命令,越老帝站起身,负手在后,对着他的禁军说,“传朕口谕,越国上下弃械投降。” “陛下!”禁军统领不敢置信,但看陛下的样子又不像是被控制了神志。 楚攸宁见他们不动,挑眉,“你们要违抗命令吗?不投降也赢不了,死了有人打你们的娃,接手你们的女人,老母没人养,反正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能继续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你们知道的,庆国从不杀俘虏。” 娇嫩的嗓音响彻四周,禁军们开始有些动摇,而他们后面听到这些话的兵卒,许是想到家中的妻儿老母,分分放下武器投降。 沈无咎披着血染的战袍率人冲杀过来,以为迎接他的是更多的敌人,结果这些人沿街放下武器投降了? 他大老远便看到围在前头的禁军,心里又喜又急,喜的是他媳妇没事,急的是能被围着八成是伤着了,便加快速度赶过去。 沈无咎的到来让这些禁军彻底没了斗志,几乎不用他怎么打,就顺利来到楚攸宁面前了。 他翻身下马,满身肃杀来到她面前,看都不看被她抓住的老皇帝一眼,直接扯开扔给身后的程安,伸手想要去摸她的脸,结果发现手上染了血,赶紧往衣袖上擦。 程安赶紧让人沿街宣扬越国老皇帝已经被俘,让越军速速投降。 沈无咎把手擦干净了,捧住楚攸宁明显苍白的脸,心疼地说,“脸都白了,不用你动用特殊能力,我们也攻得进来。” 楚攸宁抓住他的手,“那样伤亡更惨重。” “既上战场又怎可能没有伤亡。” “越老帝的目标好像是我,最后也得我出手,你们搞不定。”那个李承器死得离奇的消息传来,她就猜到越老帝可能还有不同寻常的后手,这后手一般人还对付不了。 因此,她在战场上搜索了一圈没看到人,这才特地交代沈二哥护好景徽帝,不把越老帝抓住,这事就没法结束。 知道她是为大局考虑,但是沈无咎还是肃起脸,“从此刻起,你得跟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了,更不许再动用那个能力。” 一般这种时候,楚攸宁就会找话题逃避了,她拉着沈无咎来到刚才被她扔在地上的速度异能者面前,“你看,这就是连福王都不知道的漏网之鱼。” 第 94 章 第 94 章 四周禁军已经投降, 程安让其余人将他们驱赶到一处,他则带着人守在旁边, 顺便押着越国皇帝, 警惕有人来把他救走。 沈无咎只看了眼地上趴着的黑衣人,把楚攸宁转过来,拂去她发上的尘土, “不急, 你头疼不疼?” 连越国皇帝都被他扯一边了,地上这人更不重要, 他现在只担心她用脑过度。倘若她不是伤着了, 断不会乖乖被禁军围住。 楚攸宁见转移话题失败, 抬手去扯他的脸, “你别绷着脸, 再亲亲就不疼了。” 她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要亲亲抱抱才起得来的话, 同理,要亲亲抱抱就不疼了。 沈无咎无奈地扬起一抹笑,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 拿出腰间荷包里被他护得好好的蜜饯喂她一颗, 希望她能好受些。 除了程安外, 其余人瞪直了眼, 他们的元帅竟然带着蜜饯上战场!这传出去堪比天雷爆炸吧? 楚攸宁甜得眯起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脑子的胀痛好像真的减轻了。 她边吃边盯着他的荷包, 那双小狗讨食似的眼睛, 沈无咎哪里舍得收起来不给她。 楚攸宁抱着那包蜜饯如获至宝, “刚才那越老帝桌上还摆着一盘枣泥酥呢,可惜了。” 沈无咎失笑, “等城里安稳就带你去吃。” 关心完媳妇,他这才看向地上的男人。 地上的男人被打了麻药,又被楚攸宁揍昏过去,趴在地上身上落了一层烟尘。 楚攸宁弯腰要把他翻过来,沈无咎拦下她,不让她动手。 知道这人有异能,他把楚攸宁拉到身后,弯下身将人翻过来。 男人脸上的面具早在之前就被楚攸宁一拳打掉,因为出来的时候被楚攸宁面朝下扔在地上,脸上倒是没落有尘土,就是一边脸有点肿,尤其是靠近太阳穴的眼角。 与戴着面具时的阴鸷不同,他眉峰英气,鼻骨高挺,唇形略显饱满,脸部轮廓线条分明,看着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呢。 关键是…… 楚攸宁凑上前看了又看,“沈无咎,为什么我瞧着他长得有点像你呢。” 没听到沈无咎回话,她回头,就见沈无咎震惊呆滞,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眶逐渐通红。 “宁宁,你告诉我,他是真的吗?”沈无咎不敢相信他的奢求当真实现了。 楚攸宁终于发现事情不大对,她看看地上这张脸,又看看沈无咎,突然福至心灵,瞪圆了眼,“他该不会就是咱三哥吧?!” 就这么一句话让百折不挠的沈无咎泪水模糊了双眼。 程安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跑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惊呼出声,“真的是三爷!” 这,不怪主子不敢认,他也不敢置信,得一个二爷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谁还敢奢望三爷也活着啊。 沈无咎激动得无声落下泪,用力攥紧拳头,喜到极致不能自已。 二哥和三哥都寻回来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战利品了! 楚攸宁知道他是期待太久了,换成是她,看到人类彻底消灭丧尸,末世开启新纪年,她也会高兴得嚎啕大哭的。 那是一种经过长途跋涉后的宣泄,不经历过的人不会懂。 她上前抱住他,庆幸地说,“原来他就是咱三哥,还好我最后决定把他拎出来了。” 沈无咎控制住情绪,抬头捧住她的脸狠狠亲了口,声音低沉沙哑,“还好有你。” 他说她是为了阻止福王而来,其实,她是为了他而来才对。 楚攸宁再度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好像下手重了点。” 想想她第一次见二哥的时候,就把人扔地上了,这会第一次见三哥,她又把人揍昏了,还好他逃得快没受她精神控制,不然让三哥在地上学狗爬,等三哥醒来那才叫大写的尴尬。 沈无咎蹲下身探探鼻息,确认三哥只是昏着了,摸摸媳妇的头,“无妨,定是三哥自找的。” 楚攸宁点头,“就是他自找的,他听越老帝的命令抓我,抓不到还想带越老帝跑路,我阻止他,他还砍我。“ 沈无咎不得不说一声三哥命大,若是他媳妇下了杀心,三哥焉有命在? 他喊了喊沈无非,见没醒,就将人扶起来,心情愉悦,“等三哥醒了,公主砍回去。” 楚攸宁怀疑地看了眼他,“沈无咎,你没事吧?刚才你还激动得掉泪,现在三哥都没醒你就让人打他了。” “他能活着皆是因为公主你。”沈无咎抬头,目光灼灼,“公主救他一条命,让整个沈家得到圆满,砍几刀又算什么。” 楚攸宁赶紧摆手,“那还是不了,砍坏了我没法赔三嫂。” 沈无咎嘴角愉快上扬,想到此番回去不但能带二哥回去给二嫂一个惊喜,还能还三嫂一个三哥,他就有些归心似箭。 …… 越老帝被俘的消息一传出去,越军都愣了下,有人不信,还想反抗,崔将军就说,他们的太子王爷都逃了,这下越军彻底没了抵抗的心。 有被绑火雷的说书先生得救后愤愤不平,当场就摆开台架子帮庆国劝降。 “庆国的皇帝是个好皇帝,从不伤害敌国百姓,咱们皇帝不是人啊!不但要拿自己的百姓当人肉火雷来威胁敌军,还要把整个京城当战场,自己的君王都不仁慈,还指望敌军对我们仁慈不成?” “军爷们,你们保家卫国,如今家都没了,国也毁了,还保的哪里的家,哪里的国!” 其中不乏受此磨难的书生也义愤填膺,口诛笔伐,甚至有聪明的想趁此表现,想着兴许能在庆国皇帝那里留个印象,来日科考也有益。 于是,没多久,越军都降了,只有少数还自持傲骨的人被斩杀。 越国老皇帝错估了庆军的军心凝聚,以为拿下楚攸宁就能威胁庆国退兵,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她的本事,以至于一败涂地。 而越国太子早在看到楚攸宁大显神通后早早带人从另一城门逃,城外突袭的信王见势不妙也早带着余下的兵逃走。 义王确定他那日写的信和送出去的不是一个意思,得知攸宁公主的本事后,他没那么盲目,因为他清楚记得那日还做了个关于奚音的噩梦,于是以带兵在城外支援为由,悄悄带着家人往海关方向逃。 越国皇帝的几个儿子里,唯一被抓住的只有疯癫的豫王,豫王妃早在越国与庆国开战的时候就自焚于屋子里,免被抓去做人质,知道那个四公主身份的人都清楚那是死遁了,从此世上再没这个人。 除了抓到豫王外,还有比太子声望还高的那个诚王,这么看来,诚王是被捧高了,更有城府的该是义王才对。 越国的旗帜被砍下,换上庆国红底金黄字的旗帜,称霸几十年的越国宣告灭亡。 城里被肃清后,景徽帝以帝王仪驾被迎进城,看着越国百姓夹道恭迎,心中感慨万分。 一年前,他哪里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梦里要么是楚家列祖列宗的咒骂,要么是他身世曝光后受庆国上下唾弃,孩子们皆质问他为何要生下他们,让他们体内流着敌人的血。 如今不但他的身世问题被混淆,即便有人存疑也无可奈何,越国也灭亡了,这一切都要归攻于他闺女啊。 进了越国皇宫,景徽帝没心思多做打量,直接带着随行的太医往沈无咎暂歇的宫殿赶去。 他在路上就听说楚攸宁和沈无咎在皇宫,还叫了被俘的越国太医,只以为楚攸宁受伤了,担心得不行。 之前他在城外听到城里大军怒喊越国炸了他们的公主,那一刻似乎整颗心也被炸飞了,直到又传来公主抓了越帝的消息,他的心才重新活过来。 “攸宁如何了?”景徽帝一进门就问。 殿内所有人齐齐行礼,包括越国的太医。 “父皇,您找我?”楚攸宁抱着一盘各式各样的糕点从门外进来。 前面沈无咎带人清剿皇宫余孽,好迎景徽帝进宫,顺便安置沈三哥。 她一进皇宫见沈三哥没醒就先溜去看看越国的皇宫厨房有没有比庆国更好吃的东西。 景徽帝看着围在床前的一众太医,又看看打门外进来的楚攸宁,一时无语,白担心了。 他上下看了她一眼,“朕还以为你玩脱了,把自己伤着了。” “父皇,您担心我呐。”楚攸宁挑了块缺了花边的糕点塞给他,“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小四还等着我回去呢。还有沈无咎,我们还没圆房呢。” “噗!咳咳!” 景徽帝嫌弃闺女分他一块缺了花边的糕点,还是给面子吃了口,结果他听到什么! “陛下,快喝口茶润润嗓。”刘正赶紧倒来一杯茶。 越国太医们惶恐跪下,他们会不会没因为亡国获罪,反而因为听了这事被砍头? 此次跟景徽帝御驾亲征的除了史官还有几位大臣,都纷纷低下头,现在装听不见还来得及吗? 公主和驸马成亲都快一年了,居然还没圆房!难不成驸马真如当初太医诊治的那般,于房事有碍?可是,当初太医也说驸马无法上战场杀敌了,事实证明,驸马杀敌杀得比谁都勇猛。 景徽帝也是这么想的,看向沈无咎的眼神瞬间不好了。 所以他闺女这么虎是有原因的对吧? 楚攸宁无辜眨眼,她说错什么了,圆房这事说不得吗?男女在一块进行生命大和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不然分公母干嘛? 沈无咎正因为太医诊治沈无非没结果而焦躁,冷不丁听到公主这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走过来,顶着景徽帝质疑他不行的目光,躬身拱手,“陛下,是臣感念皇后娘娘将公主下嫁给臣之恩,便与公主说好了一同守足三年孝,等出了孝期再圆房。” 景徽帝点点头,“皇后只让守半年孝,你有心了。太医给他瞧瞧。” 沈无咎:…… “父皇,您怀疑沈无咎身子有问题啊?这个我可以保证……” “咳,公主,让太医瞧瞧也好。”沈无咎真怕他媳妇说出她拿手丈量过的事。 楚攸宁鼓鼓嘴,真当她啥都往外说呢。 “那你看着,我去看看咱三哥。” 景徽帝一怔,“什么三哥?不是二哥吗?不对,沈二一进皇宫就扛着他儿子玩去了。” 越国彻底攻下了,他入主越国皇宫,他闺女那伙人也跟在后面一块来了的。 “陛下,是臣的三哥寻着了。”沈无咎脸上是克制不住的喜悦。 “你是说,那里面躺着的是沈三?!”景徽帝震惊得龙颜失色。 他也不用沈无咎回答了,自己亲自过去看。 沈家儿郎,沈大为长,最早跟在他爹身边,随父出征的时候他见过,所以他记得。沈二则是当初被一个郡主瞧上了要求赐婚,沈二自个要求面圣说已有心仪之人,他才记忆深刻。 沈三他都忘了见没见过了,或许在往年秋狝等场面见过,真正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他大婚之日洞房未入就赶往边关结果遭受暗杀。 此时人就躺在榻上,看着倒是和沈无咎有几分相似。 听说沈无咎肖似母,上一任镇国将军面如刀锋,冷峻坚毅,得先帝赐婚娶了京城贵女。京城贵女自是没有差的,肖似母的沈无咎便有了玉面将军之称。 景徽帝刚凑近想看仔细些,沈无非忽然睁开眼,眼里除了冷漠还有杀气。 他一醒来就本能出手攻击靠近的人,楚攸宁抬手轻而易举摁住他。 沈无非挣了挣,挣不动,又用上内力也不行。陛下说得没错,这女子一身神力不得不防。 “三哥,不打不相识,我是楚攸宁,你媳妇喊我公主。”楚攸宁笑眯眯挥手自我介绍。 沈无非声音冰冷:“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儿。” 楚攸宁脸上的笑容僵住,这不对啊。 第 95 章 第 95 章 沈三哥不认得她可以理解, 但是连父母妻子都不认了那事情就大发了,这不单单是被越老帝控制或者失忆就说得过去的。 沈无咎走近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之前安慰自己那是因为三哥不认得公主, 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就算不认得公主,单凭他听命于越国皇帝就不对。 “沈无咎,快来, 你哥不认你了!”楚攸宁看到沈无咎来了, 赶紧把他拉过来。 景徽帝看着醒来就一脸敌意的沈无非,不禁皱眉, “莫不是又一个沈二?” 以防接下来沈三会说出什么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能听的的话, 景徽帝挥退殿内其他不相干的人。 “三哥。”沈无咎试着朝沈无非伸出手。 沈无非看向沈无咎的眼神同样是陌生的, 带着敌意, 他抬手格挡。 沈无咎直接与他在手上过了几招, “三哥, 这是沈家几代人自创而成的沈家拳。” 沈无非皱眉,“胡说!这是陛下让人教我的。” 景徽帝:……你的陛下在这呢! 幸好他早早挥退其余人,不然叫跟来的大臣和史官亲耳听到沈三认越国皇帝为君, 日后被翻出来, 少不了一个叛国罪。 “那你怎么解释沈无咎也会, 总不能越老帝偷了沈家拳教的你, 他对亲儿子都没那么上心呢。”楚攸宁说。 沈无非心里也有了些许疑惑, 不过他还是相信陛下不会害他。 他看了看四周,思索着用速度能力逃掉的可能性。 楚攸宁看穿他的心思, 一手按住他, “三哥, 好不容易找到你,要是还让你逃了, 三嫂会哭的。” 看着把他当敌人防的沈无非,沈无咎有些难以接受,“三哥,即便你忘了一切,也不应忘了三嫂。宋南锦,记得吗?她是你妻子,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为沈家尽心尽力,她甚至不知道你有可能还活着,你忘了谁都不该忘了她。” 二哥尚且还对他亲手做过的剑有印象,三哥却是把自己活成了另外一个人。 沈无非眉头紧皱,怀疑他们说的和他是同一个人吗?可是,心口有那么一丝不舒服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莫不是看上我这个能力,想让我给你们效劳,才编出一个莫须有的身世。” 楚攸宁瞪大眼,“我天!你怎么不怀疑越老帝为了让你给他效忠,给你编了一个来历呢!” 沈无非摇头,“我记得我从小是被当成怪物给丢进山了的,十岁才被陛下从山里捡回来,与死士一般训练,因为我这特殊的能力,陛下从不让我出去做任务,所以你们说的妻子不可能。” 楚攸宁惊呆了,什么时候速度异能也能成为怪物了。不让出去做任务分明是怕放他出去被人认出来,或者出什么意外损失了这张王牌吧?难怪好好一张脸还给戴面具。 不得不说,越老帝藏得可真好,连福王都不知道,要知道,比起沈二哥来,沈三哥才是成功激发异能的那一个。 沈无咎看向楚攸宁,“公主,像三哥这种与二哥是不一样的吧?” 楚攸宁点头,“这是被篡改记忆了,就跟我改了李承器对越老帝和父皇关系的认知一样,他应该是被人催眠给安排了一个来历。” 景徽帝瞠目,他知道李承器突然发兵造反可能是他闺女的功劳,但没想过居然是把人的记忆篡改了! 楚攸宁扭头看到景徽帝惊呆的表情,眨眨眼,“父皇,方才您听错了,是祖宗显灵给改的。” 呵,你说我信是不信? 景徽帝给她一个自个领会的笑容。 “公主独得祖宗偏爱。”沈无咎一本正经帮媳妇坐实瞎话。 景徽帝:……这臣子也不能要了。 楚攸宁可没管景徽帝心里怎么想,反正这一路景徽帝心里都有数了。 “我这就看看,要真只是催眠,那简单,再厉害的催眠也厉害不过我的……祖宗。”后面的话还是瞟了眼景徽帝特地改的。 呵! 景徽帝冷笑,那他走? 楚攸宁闭上眼就要用精神力去探查,沈无咎按住她的手。 “公主,三哥找到了,不急于一时。”他很确定她伤着了,不能再随便乱用那能力。 楚攸宁睁开眼,“三哥不急,你急呀。” 沈无咎心里一暖,“我再急也知晓你的身子更重要。” “那你亲我一口。”楚攸宁朝他噘嘴。 沈无咎毫不犹豫低头吻住她嘟起的嘴。 景徽帝简直没眼看,走到一边让刘正去把越老帝带来审问。 “不知羞耻。”沈无非骂了句,扭开脸不去看。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逃跑,还是知道自己逃不了,他也没趁机跑掉。 沈无咎何止是一口,亲了又亲,吮了又吮,最后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唇才放开她。 楚攸宁睁开清澈明亮的圆眸,拍拍胸脯,“元气满满,我又可以了!” 沈无咎:……所以亲一口是这个意思?他觉得自己被套进去了。 “你别逞强。”沈无咎仍是不放心。 “那再亲一口?”楚攸宁仰头。 沈无咎:……非得要现在就是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楚攸宁踮起脚尖往他脸上亲了口。 沈无非转过来又看到这一幕,又低低骂了句,“有伤风化。” 楚攸宁叉腰,“有本事等你回去别亲你媳妇。” “我没媳妇。”沈无非坚持。 “你说的哦,我可记着了,坐等打脸。”楚攸宁得意地笑。 沈无非不再跟她争辩。 楚攸宁正经起来,“你不是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吗?做好,不许动。” 沈无非想了想,那是因为他逃不掉,才不是因为想弄清楚自己的来历。 沈无咎点头,“三哥,听公主的,我们不会害你。” 沈无非看了眼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冷着脸盘腿坐在床上。 楚攸宁忍着脑子胀痛对沈无非施展精神力,探入他脑子,巡视过他每一根颅内神经。 沈无咎全程拧眉紧盯着她的神色,生怕她有什么不适。 半响,楚攸宁刷的睁开眼,“有了!” “有什么?”沈无咎扶住她,递上一块她拿来的糕点,他也不知道她这个能力要如何补,只能喂她吃她爱吃的了。 沈无非也看着她,虽然不清楚为何她只是闭了会眼就好像已经对他里里外外诊治了一番。 楚攸宁接过沈无咎手里的糕点咬了口,指着沈无非右脑外侧,“这里有根这么长的金针,刺进三哥的记忆区域,可能这就是导致三哥原有记忆被封住的原因。” 沈无咎骇然瞠目,根据公主比划的,金针足有寸余长,他三哥竟然顶着这么长的金针活了这么多年。 “三哥,你不疼吗?”沈无咎摸上楚攸宁指的那个位置。 沈无非拧眉,也抬手去摸,“时不时会痛,陛下说是因为我这个速度能力的关系。” 原来他脑子里有根金针吗? 景徽帝过来就听到沈无非脑子里有根金针,心底大为震惊,人的脑子里插那么长一根针居然还能没事。 他说,“朕叫刘正去让人把越皇帝押过来了,审审便知。” 话刚落下,刘正就在外禀报,“陛下,越帝带到。” 亲自押越老帝过来的是崔将军,越军投降后,沈无咎就将清剿余孽的任务交给崔将军了。 越老帝被押进来后,景徽帝让崔将军和刘正到殿外守着。 看到越老帝,沈无非本能想上前护主,但是想到脑子里的针又犹豫地坐回去。 越老帝虽然承受了楚攸宁的精神力爆发,但是楚攸宁并没有一直控制着他,所以此时,他是清醒的,只不愿接受自己败得这么彻底,看起来有些疯癫。 他看到沈无非,眼里又有了希望,“十三,快带朕走!” “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这么能做梦呢。”楚攸宁往他身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还十三,连代号都根据沈三来取,怕不是担心哪天在大街上有人喊沈三被他想起来。 景徽帝第一次见到这个名为他生父的男人,心中只有恨。 当年他登基后的第二年,正是豪情壮志想要治理好庆国的时候,回不了四国之首,至少也不要沦为四国之末,结果收到了这人的密信,告知他有关他的身世,并且让他听命于他,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让庆国凌驾于其他两国之上。 那不是让庆国彻底变成越国的了吗?他已经够对不住楚家的列祖列宗了,还怎可能与敌人勾结将整个庆国当猴耍,他怕楚家列祖列宗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他拿着信去质问太后,太后告诉他尝过帝宠的滋味,再也过不了看宫人脸色,吃残羹冷炙的日子。 所以就可以理直气壮生下他这个敌国血脉? 可太后有了他后,在后宫的日子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后宫粉黛一年年的换,要不是生了他,先帝早就忘了她这号人。 普通人封荫妻子给母亲挣诰命尚可靠科举考功名,皇子想让自己的母亲荣华尊贵只能登上那个位子。 先帝属意的皇位人选本不是他,可是硬是被他步步谋划夺位成功。到头来可笑的是,他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敌国皇帝出手帮忙抢的。 他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陌生又复杂,叮嘱他别忘了自己是楚家人,先帝兴许早就怀疑着什么吧?所以一直冷落他们母子。 后来,他自是不愿服从越国皇帝的意愿,这个男人就跟驯狼一样打压庆国,让庆国沦为笑柄,逼他屈服。 他想过就这样撑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可是他的大公主都能为了庆国忍辱负重,他又有何理由颓废。 他振作过,可大公主的死讯传来,又让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心灰暗下去,这就是一个无法破的局,一条没有出路的路。 思及此,景徽帝看向楚攸宁,兴许,真是楚家祖宗看不下去了才赐给她非一般的能力。 沈无咎担心楚攸宁用脑过度,“要不改日再审,不急于一时。” “我习惯早完事早安心。”楚攸宁说着用上精神力让越老帝说实话,之前越老帝已经被她控制过一回,如今再下精神暗示倒不难。 沈无咎得到楚攸宁点头,他上前问,“我二哥和我三哥是怎么回事?” 越老帝知道沈无咎这个人,但没见过,“你二哥是谁?” “沈家沈无恙,还有沈无非。” “沈无恙啊。”越老帝开始回忆,“当年你大哥发现齐王与你们皇帝相似,从而猜到越国和庆国两个帝王的关系,朕又没打算这么快让人知道,也亏得你父亲果断牺牲得快,不然这世上早就没有你沈家了。” 沈无咎愤恨攥拳,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没动手揍人。 “你父亲和你大哥死后的第二年,你二哥好像发现了什么,往越国这边查。”越老帝冷笑着看了眼景徽帝,“总归是朕的儿子不是,朕只能派人杀了你二哥,但是想到福王的地宫需要人做实验,你二哥又是习武的,兴许就能成,就将他带回来了。” 景徽帝冷不防听到人体实验这事,暗暗倒吸口凉气,瞪向他闺女,这两人还瞒了他不少呢。 越老帝看了眼景徽帝,继而道,“谁能想到你二哥早就怀疑这事不简单,暗地里让人给你三哥送了信,庆国太后得知后,派人联系朕安插在庆国的人,这无疑是送上门的实验体,为了不让你再追查下去,朕还特地让人弄了出尸骨无存的戏才把人给带回来。” 景徽帝瞬间心虚,他知道沈二和沈三的事极有可能有太后的手笔在里面。 沈无非已经坐不住,不安地握拳。如果这才是他的来历的话,那他这些年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后来呢?”沈无咎咬牙切齿,面容铁青。原来这就是当年二哥失踪和三哥被暗杀的真相! “只可惜,沈无非没有实验成功,那些东西刚注射在他身上没多久就扛不住死了,地宫实验失败的都是扔乱葬岗,只是没想到被扔到乱葬岗的沈无非竟然活了!暗卫上报到朕这里来,朕也想知道被改造过的人是什么样子,就将他锁在地牢里,命死士看守,后来发现他居然有了超乎常人的速度!” 越老帝越说越亢奋,“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人影,一息数十丈远,这么好的能力,朕生怕用毒药控制他会影响他的速度,何况用毒药如何能让他甘心忠于朕,朕又不能找福王,于是,朕便找来传说中的九命神医,允诺让他观看福王做人体实验,他则给出可以改变人记忆的法子。” 沈无咎拧眉,早就有传言,传说中的九命神医,不光能从阎王手里抢人,还有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能力。 楚攸宁看向沈无咎,这个九命神医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无咎低头悄声说,“当初太医说我的伤或许唯有九命神医能救。” 楚攸宁瞬间想起来了,当初她说她能救沈无咎,沈无咎还问她是不是认识九命神医。 神什么医,这怕不是个邪医。 景徽帝自是听说过这个九命神医的,先帝在位龙体抱恙时也派人寻过,没寻到。没想到倒是被越老帝给忽悠来帮忙。 “那九命神医是如何做的?”景徽帝迫不及待想知道是怎样的法子能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第 96 章 第 96 章 沈无非听到这里一切都明了了。 他真的是他们口中的三哥, 一个本该是庆国人人敬仰的将军,却为敌国君王效命。 沈无非看向迭坐在地上的越老帝, 恨恨握拳, 也想知道是如何把他变成另一个人的。 越老帝说,“九命神医有一法子可用金针封住其记忆,再施以催眠之术给沈无非套了个新的来历, 让沈无非以为他是十岁被朕捡回来的异人, 无父无母,山里长大。” 沈无咎再也忍不住上前拎住他的衣领, “那个九命神医呢?是不是只要让他把金针取出来, 我三哥就没事了。” 越老帝恶意地笑了, “君无戏言, 朕自然是送他去看福王做人体实验了, 不单让他看, 还让他亲身体验了。” 闻言,大家心里一阵发寒。 尤其是景徽帝,对自己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感到恶心, 不愧是能干出逼自己孙女嫁给儿子这种不伦事的人, 这就是个毫无人性了的魔头。 “九命神医号称九命, 尝过的毒不知凡几, 哪怕实验没成, 福王也对他的身体感兴趣,是唯一一具没被扔乱葬岗的尸体。” 沈无咎和楚攸宁不约而同想到冰棺里的那个人,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九命神医。 楚攸宁咂咂嘴, “所以说信啥都别信君无戏言。” 景徽帝:…… “那我三哥怎么办?”沈无咎再也忍不住狠狠朝这张老脸砸了一拳, “你把人弄死了,我三哥怎么办?!” 沈无非走过来抓住他的手。 沈无咎怒红着眼, 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你都听见了,还想替他求情不成?!” 沈无非扔开越老帝,看着为他着急愤怒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我只是觉得你犯不着脏了手。”毫无记忆的他,面对这个弟弟是陌生的,无措的。 “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沈家的悲剧追根究底皆是因为这个狗皇帝! 景徽帝真担心这两兄弟一气之下把人的脖子拧了,赶忙问,“九命神医可有留下取出金针之法?” 被当死狗一样扔在地上的越老帝缓缓坐起来,“朕一开始要的就是他听朕的话,为此,朕都不敢轻易放他出去,又怎会留下解决之法?对朕来说,他若不能为朕效忠,只有死路一条。” 那真该庆幸沈无非一直被越老帝藏着当做最后王牌使用,没让他干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越老帝看向景徽帝,突然大笑起来,“朕没有输,你是朕的儿子,你体内流着朕的血,即便越国没了,庆国往后的每一任帝王也是朕的后代,你的后代也是朕的子孙,哈哈!朕的血脉会一直延续下去。” 景徽帝见不得他这般得意,冷笑,“朕已决定下一任皇位继承人选便是攸宁之子。” 楚攸宁傻眼,她和沈无咎都没进行生命大和谐呢,就对她的孩子寄予厚望了? “父皇,我孩子都没影呢,你就把这么累的活给他,我不干。血这玩意都是红的,你在乎它就存在,不在乎就没那回事。” “陛下,公主说得对,您如此岂不是中了他的计了。”沈无咎一点也不想他儿子当皇帝,自古君心难测,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景徽帝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不过看他闺女那着急不乐意的样子,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趁此机会,景徽帝套出越老帝口中所有秘密,比如火器配方,比如麻药,他后面还能拿出麻药来,显然已经掌控配方。 套完所有秘密,景徽帝让人堵了嘴押下去直接处置了,以免留着又生事端。 弑父什么的,不存在的,他从未当这人是父亲。 把越皇帝处决后,景徽帝又叫回太医想法子取出沈无非脑子里的金针。 沈无咎始终担心楚攸宁,不忘拉了一个庆国太医给楚攸宁看看,太医给出的结论依然是用脑过度,用脑过度一般只会出在殚精竭虑,或者书生身上,公主瞧着也不是爱动脑算计的,更不像是好钻研学问的,怎会用脑过度呢。 太医还是老话让少忧虑,不过,看公主嘴里一直没停过吃点心,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诊错了。 楚攸宁这边了了,沈无咎的心思又放在沈无非身上。 然而,不管是庆国的,还是越国的太医,听说沈无非脑子里有根金针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对着沈无非的脑袋摸了又摸,连针头都摸不到,得出的结论是谁也没有法子想取出金针只有照着金针所在位置打开一个口子,将金针夹出来,这也是难以操作的,脑子可不像别的部位随随便便可以动。 沈无咎不相信没有别的法子了,难不成他三哥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就算记不起来,可是那根金针留在脑子里始终不是个事,万一哪日那根金针要了他的命呢? 楚攸宁张了张嘴,然后想到自己的状况,最终也没说什么。 “不如你同我说说过去的事吧。”沈无非见这个弟弟急得抓头,便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无咎看向沈无非,焦急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如今最大的庆幸是人还活着,就像他媳妇说的,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或许,同三哥说一说过去,他就能记起来了呢,越老帝不就是怕他接触到与过往有关的一切才不敢轻易放他出来吗?那就证明这记忆还是能恢复的。 他问,“三哥想知道什么?” 沈无非也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他想到这攸宁公主嘴里总提到的三嫂,还有他这弟弟之前质问他不该忘记的他的妻子。 即便没有相关记忆,他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来,“同我说说,你三嫂吧。” 楚攸宁不知何时又抱着那盘点心,吃得嘴巴鼓鼓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听。” 沈无咎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拉着她在脚踏上,回忆起他所知道的关于三哥和三嫂之间的事。 “说起来三哥能与三嫂相识还得多谢我呢。当年三哥带我在城外跑马,结果冲撞了三嫂的马车,三嫂出自书香门第,才华满腹,瞧着就不像是会许给武将做妻子的,偏偏三哥你长得就不像个武夫,三嫂还当你是哪家清贵公子哥……” 景徽帝无声挥退所有人,不叫任何人打扰他们回忆过往,心里也是希望沈三能想起来的,沈二看着是没救了,沈三神智还正常,多跟他说说过去的事,指不定就想起来了。 这一说就说到日暮,连午膳都是一块用的。当然,用午膳的时候两兄弟只顾说话,只有楚攸宁一边听一边不停的吃,也让沈无非见识到这位公主弟妹的好胃口。 在沈无咎的口中,沈无非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巧笑嫣然的脸,以及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比起他这个虚假来历不知丰富了多少,光是听着都觉得比他那寥寥几语就能概括完的人生真实得多。 “三哥,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三嫂见到你必然是欢喜的。”沈无咎看到沈无非神色怅然,忙安慰道。 沈无非想到沈无咎口中的妻子,那么好的女子,明明还是清白之身,也写了放妻书,要再嫁也不难,她却一直守着,还没回去,他就已经有些情怯。 “是我对不住她。”他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了,又分开这么多年,回去后面对那么陌生的他,相当于是另外一个人,她还能接受吗? 歇了大半天,楚攸宁也缓得差不多了,她喝了口茶,“或许,我可以试试。” 她能隔空移物,能移水柱下雨,应该也能把金针移出来吧? “嗯?公主还想吃哪个?”沈无咎抬头,虽然他一直跟沈无非说话,但也没忘记照顾媳妇,所以也没注意听她说什么。 沈无非看了眼桌上的茶点和果子,再次感叹他这公主弟妹胃口真好,跟只小硕鼠似的,嘴就一直没停过。 楚攸宁站起身走到沈无非身边,盯着他的脑袋,“我说,或许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三哥脑子里的金针取出来。” 沈无咎这次听清了,他怔了怔,想起来公主能凭空取物的能力,喜得站起来,连凳子都碰倒在地。 “宁宁,真的能行?”他走到她身边。 “我之前看你那么着急就想说来着,但是我精神力之前用力过猛得缓缓,就没让你知道,现在我觉得可以了。”不能马上实现的事她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让他惦记着。 沈无咎欣喜得抱住她,他媳妇看着大大咧咧,替人着想的时候就很憋得住。 沈无非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之前来看,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公主弟妹不单是力大无穷,还拥有着和他一样诡异的能力。 对此,他也不抗拒,放松自己,全然配合。 楚攸宁凝聚精神力,全神贯注凝在那一根金针上,这一点也不轻松,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就怕一不小心,金针没取出来反而伤了沈无非的脑子。 沈无咎见她脸色发白,额上冒细汗,只恨不能中断,整个人焦急得如同在火上烤。 “叮!” 终于,在他万般煎熬中,金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明明只是细细的,可敲在他心中清脆悦耳。 楚攸宁脑子有些眩晕,沈无咎赶紧扶住她,朝外喊,“程安,让太医进来!” 很快,一直守在门外的程安连忙让在偏殿候着的两个太医进来,一个给楚攸宁把脉,一个赶紧查看沈无非的伤口。 金针看着长,但不粗,取出来的方式也快狠准,几乎是怎么进去就分毫不差地退出来,没伤到其他血管,所以出血量也不大,只需要止血即可。 金针被取出的刹那,沈无非的记忆一股脑涌出来,混乱交错,他按住自己的脑袋,两种记忆反复切换。 第 97 章 第 97 章 楚攸宁是用精神力将那根金针一点一点往外吸的, 这又不似可以随意移动的物体,而是嵌在肉里, 急不得, 慢不得,轻不得,重不得, 因此比让她用精神力去阻挡发射中的火炮还要费脑。 给她诊治的还是先前那个太医, 太医看她额上还带着虚汗,脸色比之前更白, 他一把脉, 眼带怀疑。 不过半日工夫, 公主的脑子是过了半辈子吧?竟然伤脑至此, 问题是, 公主瞧着就是个傻乐好吃的, 怎会总是忧虑过度呢? “公主,您再这般思虑过重,恐会早生华发。” 太医劝道。 楚攸宁摸摸一头浓密秀发, “那不能, 我都用了一辈子了, 没白也没秃。” 太医:……公主这一辈子是不是有点短。 “嗯, 公主的头发最是乌黑柔顺。”沈无咎摸摸她的脑袋, 看向太医,“可有补脑之法?” “下官可开一副补气养神药汤给公主试试看。” 楚攸宁想到以前沈无咎喝的那药, 隔老远都能闻出苦味, 她坚决摇头, “是药三分毒,这个没法对症下药, 我不要。” 沈无咎低头哄,“就喝一副看看,若是无甚作用就不喝了。” 楚攸宁眨眨眼,倒时候倒了就是。她乖巧点头,“听你的。” 太医:…… 公主连陛下的账都不买,偏就听得进驸马的话,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沈无咎和楚攸宁的目光看向已经取出针来的沈无非,他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好似陷入翻天覆地的回忆里。 被封住的记忆一解封,自然掩盖了催眠出来的虚假记忆。 此时的沈无非正陷在混乱的记忆里,无法自拔。 那年杏花春雨,十二岁的京城小霸王策马扬鞭惊了人家的马车,一姑娘从马车里出来,气质如兰,清扬婉兮。 以及,后来他爬在墙头磕磕绊绊念着临时抱佛脚学来的诗句讨人姑娘欢心。 【主子,这是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消息,二爷在战场上失踪了,沈家军军心不稳】 【四弟,这是我给你三嫂写好的放妻书,待我走后,你拿去给她,就说我沈三对不住她】 【三哥,你留下!我去边关!】 【你还小呢,镇不住沈家军,三哥这一走,往后家中只能指望你照顾了。】 【三哥,你不亲自同三嫂道别吗?】 【不了,趁宾客未散离去也好向世人证明你三嫂仍是清白之身】 “阿锦……” 沈无非眼睛未睁开,嘴里呢喃着这个早已被遗忘的名。 画面一转,是将至边关时的重重暗杀,以及从越国皇帝嘴里得知的真相。 【你父亲与你大哥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庆帝下令战死沙场,想必你一直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吧。因为被你大哥杀死的那个皇子与你们庆国皇帝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长得与朕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朕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 景徽帝处理完攻下越国后的一应事宜,又来到春华殿,这是沈无咎选来安置沈三的地方。 听守在外头的程安说里头传了太医,没让宣扬,直接进去。 一进殿,看到太医正给沈无非缠纱布,他不禁诧异,“针取出来了?” 与此同时,沈无非睁开眼,猛地看向景徽帝。 那一瞬间,景徽帝恍如猛兽盯上。 沈无非身形一闪,眨眼的功夫就到景徽帝面前,伸手就要掐住景徽帝。 “住手!” 沈无咎和楚攸宁同时喊。 楚攸宁反应神速,抓起桌上的茶壶砸过去,正好击中他的手,强大的力气阻止了沈无非的动作。 亲眼见识到沈无非的速度,沈无咎当机立断飞身过去护着景徽帝往外撤。 一到殿外,无论是禁军还是暗中的暗卫都上前护驾。 没事干一直在春华殿外头等公主出来的陈子善几个,看到突发的这一幕,有些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陛下一进去就遭刺杀了。” 陈子善几个是公主的人,公主跟着驸马上战场打仗,他们一样只能在后头帮忙,每攻下一座城就给公主搜刮好吃的,顺便帮公主抢大户,公主没空,他们得替公主想干的事给干了。 有陛下那么盛大的仪驾在,带上他们倒也不算累赘。 一进宫自然要找公主,结果到了之后被拦着不让靠近,要不是程安保证不是公主出事,他们都要以为在里面躺着的人是公主了。 既然不是公主也不是驸马,那是谁值得陛下亲自关心,还召了两国太医,问程安,程安讳莫如深。 结果还没等他们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呢,驸马突然护着陛下从里面冲出来,紧跟出来的是一道快得肉眼捕捉不到的人影。 沈无非速度极快,几乎是一下子又来到沈无咎面前,却是绕过沈无咎从侧方攻击景徽帝。 “昏君!我沈家自曾祖父那一代起,为庆国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到头来竟因为一桩丑事要我父兄性命!” “我父兄宁可堂堂正正战死,也不愿被迫战死,那对忠于战场的人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二哥不过有所怀疑,你便勾结越国谋害他在战场失踪!老天有眼,让我还活着为沈家讨个公道!”沈无非似乎不认得沈无咎,整个人陷入记忆里。 在场的人也不是都知道春华殿里频繁召两国太医医治的是与沈家有关之人,这会听沈无非这般厉声质问,恨不得没长耳朵。 不说一桩丑事是什么,光那句“昏君”就足以满门招斩了,何况还涉及陛下陷害忠良。 被护得严严实实的景徽帝脸色阴沉,沈三该庆幸他还有点顾忌,没直嚷嚷出他的身世。 “三哥,你冷静点!”沈无咎险些挡不住沈无非,不明白三哥怎一恢复记忆就要弑君。 陛下是对沈家有愧,可真要翻脸起来也是一念之间的事。 “我觉得三哥的记忆是恢复到记忆被封之前一心想要做的事了。”楚攸宁大声说。 沈无非身影移来换去,楚攸宁不得不勉强使用精神力捕捉,告诉沈无咎方位,让他阻拦。 …… 沈无恙牵着归哥儿过来找楚攸宁,两人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一大一小,相似的两张脸,做着相同的动作,说不出的好笑。 裴延初因为领兵打仗,如今还在领兵搜查城里,确保没有越国皇族余孽。 沈思洛担心沈无恙带着归哥儿不知轻重,一直跟在后面。 二哥的智力好似一天天在长,但是跟归哥儿玩一块还是跟个小孩似的,瞧着不像父亲,倒像玩伴。 忽然,沈无恙放开归哥儿,迅如猎豹朝前方跑去,快得跑出残影。 “爹爹!” “二哥!” 沈思洛吓得赶紧拉上归哥儿跑去追。 * 沈无恙一直记得楚攸宁交代他保护好她父皇,不然不带他玩,这不,一看到前方有人攻击景徽帝就立即执行命令冲上去了。 他直冲过去撞开沈无非,跟只野兽似的朝沈无非招呼。 谁也没料到沈无恙会突然冲出来和沈无非对打,所有人都惊呆了,两个没有记忆的亲兄弟打起来了。 沈无恙虽然比沈无非早上战场,身手了得,但是沈无非这些年没少跟着越了帝的死士训练,再加上两人身体都经过改造,打起来竟也不相上下。 好不容易,沈无非压下沈无恙的拳头,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顿时惊住了,“二哥?!” 二哥不是失踪了吗?怎会在这? “妹妹说让我保护好他。”沈无恙挣开手,拳头继续朝他身上砸。 楚攸宁听到沈无恙这么说,不禁惊呆。所以,沈无恙是因为她让他护好景徽帝,一看到有人要杀景徽帝就往前冲了。 继初次见面揍人扔人之后,她又多一项让兄弟相残的罪,看来她在沈无咎这两位兄长心里是不能好了。 沈无非一眼就看到这二哥神智不对,他利用速度能力再次扣住沈无恙,“二哥,是你告诉我,狗皇帝为了给越国一个交代,让咱父亲和大哥战死的,你忘了!” 原本还凶狠挥拳的沈无恙突然震住,脑子里恍若白光一闪,整个人像被雷劈了般,呆立不动。 “三哥,对不住。”沈无咎趁其不备,从后面敲昏沈无非,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此时的沈无恙却是被打开了记忆开关。 【林豹,为何军中如此低迷,可是打败仗了?】 【回主子,我军旗开得胜。】 【既是旗开得胜,你为何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有,打了胜仗军中应该一片欢腾啊,可是父亲不许?他都严厉了一辈子了。】 【主子,将军和大爷……战死了。】 【好你个小子,谁给你的狗胆,敢逗弄主子了!】 【主子,将军和大爷的尸首就在校场上。】 【不可能!我父亲和大哥怎可能会死!我不信!】 眼前仿佛浮现出他挤开人群看到父亲和大哥尸首就躺在板子上,脸上还带着属于战场的风沙和血迹。 【主子,查到了,大爷当日杀的那人是越国皇子。】 【所以,真相是陛下为了给越国一个交代,让父亲和大哥战死是吗?】 【我父亲和大哥可以战死,但绝不能是这么个战死法!】 …… “二哥?” 沈无咎刚让程安把沈无非带下去,回头就发现沈无恙不对劲,拳头紧攥,一向赤子般的神情头一次出现痛苦与愤怒。 二哥可是…… 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期待,甚至不敢再出声打断。 “爹爹!” 归哥儿挣开沈思洛的手跑过去,抱住他爹的腿,昂头,“爹爹,你怎么了?爹爹!” 见他爹一动不动,他吓坏了,抱着他爹腿又哭又喊。 沈无恙先是被撞了一下,又被稚嫩的哭声唤醒。 他看着只到他大腿高的孩子,缓缓蹲下身,抬起手颤抖地抚上这张小脸,有些笨拙地给他擦泪。 归哥儿眨巴眨巴眼,挂在睫毛上的泪珠跟着眨落,爹爹好像不一样了。 “爹爹,你又要变成不一样的爹爹了吗?” 爹爹刚回来的时候还不会走路,不会吃饭,后来公主婶婶帮爹爹治病后,爹爹开始慢慢会用脚走路,用手吃饭,会开口说话了,和他玩,跟他抢小木剑,不像爹爹,像哥哥。 “你叫,归哥儿对吗?”沈无恙声音喑哑。 归哥儿点头,“嗯!您又忘啦。” 沈无恙摸上他的小脑袋,“大名叫什么?” “沈知归,母亲给我取的,说是让爹爹知晓归家。” 沈无恙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你母亲,可还好?” “我跟公主婶婶离家的时候,母亲就去边关找爹爹你了。我答应过母亲等我长大就上战场找爹爹,如今不用等长大爹爹就已经被我寻到了,等回去母亲看到爹爹一定很开怀。爹爹,你到时候要乖。”归哥儿学公主婶婶摸摸头。 沈无恙把他抱进怀里,一行男儿泪滑落脸颊,“好,爹爹一定乖。” 第 98 章 第 98 章 “二哥, 你可是,想起来了?”沈无咎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 但仍是不确定。 他甚至都做好了二哥可能一辈子就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没想到今日和三哥打了个照面竟然就恢复了所有记忆。 沈无恙站起来,回身看向沈无咎。此时的沈无咎早已换下铠甲,穿一身蓝色劲装, 记忆里稚嫩的小霸王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男人。 “四弟, 你长大了。”沈无恙拍拍他的肩膀,眼中带着老父亲般的笑。 沈无咎激动得忍不住上前拥抱住他, “太好了!二哥, 你终于记起一切了!” “是为兄不好, 让你操心了。”沈无恙拍拍他的肩膀。 沈无咎放开他, 将楚攸宁拉过来, “二哥, 这是攸宁公主,我媳妇。” 都说长兄如父,此时的沈无咎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将心爱的女子介绍给家人认识, 好得到家人认可般。 这还是景徽帝看到自继任镇国将军之位后变得异常成熟稳重的沈无咎这般模样, 仿佛回到当初那个被全家捧着宠着的小霸王。 然而, 沈无恙却是神色僵了僵, 他脑海里闪过那一段做为兽人之后的记忆, 心里无比难为情,恨不能就地找个地缝钻。 “二哥, 我叫楚攸宁, 你还记得我吗?”楚攸宁大咧咧地挥手。 沈无恙想到自己做过的蠢事, 果断拱手行礼,“见过公主。” 楚攸宁没想到清醒后的沈二哥会跟她这么正经行礼, 忙摆手,“都是一家人,二哥不用这么见外。二哥之前还抢我吃的,还让我带你玩,还喊我妹妹呢。” 沈无恙愕然,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无咎,“当真?我怎可能会有如此行为?” 知道沈无恙恢复记忆,都忍不住围过来的人:…… 沈无咎和楚攸宁比他更诧异。 “二哥不记得了?二哥的记忆恢复到哪一步?”沈无咎回想了下方才二哥恢复记忆后第一个跟归哥儿说的话,好像的确没有提及他成为兽人之后的只言片语。 沈无恙茫然摇头,“我只记得最后是被越国人假扮的绥军引入沼泽之林被俘的,之后被送到一个地宫里关起来,有个穿着白袍,怪模怪样的老头往我身上注水,又不慎被一头发狂的猿猴咬了一口,后来的事就不知了。” 原本还想秋后算账的景徽帝:…… 陈子善几个都是亲眼见过沈无恙是怎么从兽人变成正常人的,变成正常人后又闹出了不少笑话,还想着沈二爷哪日恢复了记忆定得羞得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结果沈二爷全都不记得那些记忆了,叫他们想看笑话都没得看。 楚攸宁歪头,怀疑地看着沈无恙。 沈无恙被她看得不自在,心里在打鼓。他是知道公主能轻易分辨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 “二哥,就算这样,你抢我的银须酥还是要赔的。” 沈无恙:…… 沈无恙都不知道该先松一口气,还是该笑。与这公主弟妹相处这么久,早该知道她的性子的,再大的事都没有吃喝大。 沈无咎也怀疑地看了眼他二哥,笑着摸摸媳妇的头,“我替二哥赔给你。” 应付完楚攸宁,沈无恙转向景徽帝,一脸正色地撩袍下跪,“罪臣沈无恙拜见陛下!” 景徽帝负手看着他,“你何罪之有?” “臣没有调查清楚便诬蔑陛下陷害忠良,此为一罪!长兄为父,臣未管教好自家弟弟,令其险些伤了陛下,此为二罪!无非当时脑子尚未清醒,陛下若要降罪还请降罪在臣身上。” 沈无咎也知道今日的突发状况很严重,赶紧跟着跪下,“臣亦有罪,未看好兄长,请陛下责罚!” 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沈思洛,作为沈家的一员,也毫不犹豫上前跪下,“请陛下责罚!” 归哥儿看了看四叔和爹爹他们都跪下了,荣辱与共似乎生来就刻在骨子里,哪怕没人教他,他也跟着跪在他爹身边,小包子脸认认真真,“请陛下责罚。” 楚攸宁想,她要不要也跪?她来到这个世界,哪怕面对景徽帝都没跪过呢。 景徽帝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看到沈家最小的一代小脸上也已经具备沈家气节,嗤笑一声,“你们倒是一条心。” “父皇,您这不是废话嘛,一家人不一条心还叫一家人吗?”楚攸宁上前归哥儿拎起来,“大人的事小孩不用管。” “沈三被越帝关押多年,受了越帝的挑拨,一朝清醒,分不清真假情有可原,你二人竭力护驾,功过相抵。”景徽帝心里虽恼,却也不是不可原谅。当然,今日换做另一个人,必然不是这么好收场的了。 从事发至今,景徽帝就没挥退所有人。 有了他这话,沈三刺杀皇帝这么大的罪也算给出了交代,至于沈三之前说的丑事,陷害忠良什么的,都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越老帝挑拨的,根本没这事。 沈无咎和沈无恙相视一眼,齐声谢恩,“谢陛下宽恕!” “说说,沈三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醒来就疯魔了。”景徽帝这才挥退所有人,直接问楚攸宁。 他觉得给沈三取出金针的只能是他闺女,问她准没错。 楚攸宁挠头,“可能是三哥的记忆还没恢复全,他失去记忆前最想做的就是为父兄的死讨个公道,刚好父皇您出现了就变成这样了。” 景徽帝:……所以怪他来得不是时候? 楚攸宁又看向沈无恙,“二哥突然记忆苏醒应该也是同理,因为查明真相,给父兄报仇成了最后的执念,一旦被触及就跟打开记忆机关一样恢复了过去的记忆。” 沈无咎和沈思洛听了有些后悔,他们一有空就跟二哥念叨过去的事,唯独没有念叨父亲和大哥的死,人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面对失忆的人也一样。 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碰上三哥闹这么一出,就算是三哥醒来也会同他们一样,不会对二哥说起父兄的死,到时候就白白错过可以恢复记忆的机会。 沈无恙点头,“三弟那句话好像劈开了我脑子里的混沌,最先想起的就是当年父兄战死沙场的画面。” 当年与绥国开战,他并未一同上战场,而是被父亲派着领兵巡边,当时他坚信父兄不会有事,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父兄战死的消息。 就那么一场战,明明连主将都不需要亲自上战场的,可父亲说为了杀杀绥国的威风,鼓舞士气,就亲自领兵迎战。 那场战只要是有点作战经验的都知道父亲和大哥不可能战死,他后来才知道父亲派他去巡边是有意支开他。 “沈无恙,你到越国之后的记忆当真不记得了?”景徽帝有些不甘心地问,他还想看二清醒后没脸见人,来跟他以死谢罪呢。 沈无恙低下头拱手,“回陛下,确是不记得了。” 景徽帝有点可惜,突然有点怀念跟个孩子一样的沈二。 “朕刚收到消息,越国那皇太孙于半个月前已经攻下晏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早已去信让在那边边关的驻将做那只黄雀。” 越帝当初既然有意让越国联手晏国攻打庆国,那边的火药武器自然没有动,一旦开打,哪怕晏国兵力充足,没有火药对抗,也会很快亡国。 当初为防着晏国乘虚而入,庆国与晏国交界的边关军并没有抽调过来,之后得知那越国皇太孙突然起兵攻打晏国,他便去了道命令,一旦越军攻下晏国,或者晏国侥幸胜了,我军便可趁两败俱伤时趁机攻打。 即便越军凭火药武器攻下晏国后,武器也不会剩多少,再加上没有援军,拥有足够火药武器的庆军,压根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战胜。 说到这,景徽帝看向楚攸宁,这全仰仗他闺女那总是异于常人的想法和能力,晏国都不用他们攻打就已经自取灭亡,如今四国也只剩下庆国和绥国。 “陛下英明!” 沈无恙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楚攸宁之故,但是沈无咎是知道的,当初两人还说为了避免战争,要统一四国,如今看来,有了公主的意外之举,只需攻下越国就成了。至于绥国,倘若上位的是敬王,想必不用再打。 “刚打下来的疆土需得人治理……”景徽帝的目光落在沈无恙和沈无咎身上,若不是知道沈家还有人等着沈无恙回去,沈无恙留下来是最好的。 沈无咎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却也担心景徽帝将二哥留下来,二嫂还等着二哥回去呢,不过听得出景徽帝还有未尽之意,便沉住气听着。 可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楚攸宁不干了,“父皇,二嫂还等着二哥回去一家团圆呢,您做个人吧。” 景徽帝气得瞪眼,“朕又没说让他留下。” “那你看他们兄弟俩干嘛?该不会是想留下沈无咎吧?那您更不做人了,让自己的闺女和女婿分开。” 景徽帝气笑,“他先是臣才是朕的女婿,朕要真让他留下他还就得留下。” 楚攸宁点头,“那我绑他走就不算抗旨了。” 景徽帝:…… “行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边事了,朕也该启程回京了,你们一道。”一遇上沈家事,他闺女就跟他急眼,这短护的也是没谁了。 沈无咎和沈无恙都松了口气,“是!” …… 沈无非这一昏,昏到第二日才醒。 他按着胀疼的脑袋,回想起昨日做的混账事,脸色都变了,连忙下榻往外冲。 守在门外的程安赶紧拦下他,“三爷,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是……程安?”沈无非看了眼程安,确认这是打小跟在弟弟身边的人。 程安一喜,“三爷,您认出属下来了?太好了!” 昨日三爷那样子好似连主子都不认得,也幸亏陛下没追究,不然不说刺杀,光是三爷说的那些话都能让沈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要去向陛下请罪。”沈无非着急的就是这件事,担心昨日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殃及沈家。 第 99 章 第 99 章 沈无非昏睡一夜, 足够他想起后来的记忆了,包括昨日越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的一切。 若是记忆只在当年戛然而止, 他自是依然认为当今是昏君, 只是真相表明沈家所遭遇的一切是与当今有关没错,却又不能全怪当今。 倘若因为昨日他的行为让沈家获罪,那父亲和大哥就真的是白死了。 “三爷, 陛下说您被俘多年, 被越帝挑拨情有可原,陛下已不追究您昨日犯上之罪。”程安说。 “那便好。”沈无非瞬间放下心来。 也是, 倘若真的获罪, 此时他应该被关押起来了才对。 他按按缠着纱布的脑子, 忽然想起一事, “昨日我似乎见到二哥了?” 说起这个程安也笑了, “三爷, 您昨日见到的的确是二爷,说起二爷……” “三弟,你醒了!”沈无恙牵着归哥儿出现, 及时打断程安的话。 从昨日起他已经听了不少关于他“失忆”的那些糗事了, 尤其是公主身边那些人总时不时提一嘴, 他这张脸皮快要撑不住了, 如今连程安也来凑热闹哪行。 沈无非抬头看去, 看到记忆里失踪的二哥牵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走来,那孩童的眉眼一看就像二哥, 当年二哥失踪的消息传回来, 二嫂早产, 他记得他临行前隐约听到孩童降生的啼哭声,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吧? 一恍就七年了。 再看二哥身后的男子, 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骄傲肆意的小少年,方惊觉时光已经走了那么远。 和昨日没恢复记忆时见到的感觉不同,那时候只有陌生,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也没有关于这个弟弟的当年模样做对比,如今再见,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笑看风华不知愁的少年郎。 如今,他能感受到这个弟弟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和努力掩饰起来的煞气,眼中是藏而不露的锋芒,嘴角微抿,瞧着老成持重,若不是刻意收敛,通身气势都比父亲还重,这些都不是在京城那个繁华之地能积累出来的。 一同来的还有攸宁公主一行人。 沈无非目光看向跟着他弟弟走一块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对襟襦裙,杏眼澄澈,小脸圆圆,看起来娇俏可人,满头乌发只用一支簪子挽起,看起来半点也没有公主的架子。 她步伐迈得很潇洒随意,跟四弟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好似在打什么主意,四弟低头听她说,还伸手虚捏她的脸颊,举止亲昵得不行。 沈无非就想起之前没有记忆时跟这姑娘交手的事了,顿觉无颜面对。 若不是当时公主足够厉害,她已是他刀下亡魂,届时,他杀了自己弟弟的媳妇,最终结局只能是兄弟反目成仇,不光如此,她还是公主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身后还带了好几个人,他只认出其中一个是小妹沈思洛,看起来一脸福相的那个有点眼熟,还有跟小妹走一块那男子。 沈无非揉揉额角,不过七年,恍如隔世。 楚攸宁觉得上次来的时候没好好玩,打算出去宫去好好逛逛,听沈无咎说来看沈无非醒没醒就就顺道过来了。 “三哥……”沈思洛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三哥站在眼前,激动地上前几步,又停住,“三哥,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几个兄长里,大哥同父亲一样威严,不好亲近,二哥有什么说什么,会维护她,后来因为大哥二哥都随父亲上战场了,三哥担负起家中一应大小事,比起大哥二哥多了几分温和圆滑,极好说话,单看着他就不会认为他是出身武将世家,倒像是哪家的清雅贵公子。 沈无非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忍住心中激动,点头道,“你是小妹,当年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算起来也有快二十了,瞧着好似还未嫁人?他记得当年离京的时候母亲好似已经在为她张罗亲事。 想到可能是因为他出事导致的变故,沈无非脸色微沉。昨日他没有记忆之前,四弟同他说的都是报喜不报忧,比如母亲就未曾提过,不用想他也知道大约是不在了。 沈思洛喜不自禁,“太好了!三哥记得我,那肯定就记得三嫂!这次出来还能把三哥和二哥带回去,我不用担心回去挨骂了!” 沈思洛笑着笑着,转身埋进裴延初肩窝里,当年父兄还在的时候,谁敢瞧不起镇国将军府,随着父亲和大哥的死,二哥和三哥又接连出事,镇国将军府瞬间门庭冷清,有人觉得沈家不详,叫人避之唯恐不及,几个嫂嫂更是受尽冷眼碎语。 大家都知道她高兴的不单是因为不用担心挨骂。 裴延初拍着沈思洛无声安慰,他媳妇昨夜已经拉着他哭了一通,今日亲眼见到她三哥真的好好的,又忍不住了。 沈无非听到她提起三嫂,想到当年自己扔下刚入门的妻子决然而去,心中窒了窒。 他不由仔细打量抱着沈思洛的男子,男子长了好脸,眉眼俊俏,目带风流,上没上过战场一眼就能看出来。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当年同四弟一道玩的裴六。 小妹怎会和这人凑成堆了?他记得这人好像出自英国公府里最不受宠的三房? 这些暂且不管,沈无非几步上前,“见过公主。” 公主不在意这些礼数,他却不能不知礼。哪怕是下嫁将军府,公主的尊贵也是凌驾于将军府之上的。 楚攸宁对这个长得和沈无咎有点像的三哥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很像书上说的邻家大哥。 她连忙摆手,“三哥,生分了不是,一家人不用多礼。” 沈无非笑了,公主喊三哥喊得这般亲切自然,不知道的定会认为她是他妹妹。 “听公主的,往后不会了。”沈无非从善如流。 所有记忆都清醒后,他还记得昨日听弟弟说了一晌的话,公主也一道陪着,短短半日足以摸清这公主是什么性子了。 打死他也没想到最疼爱的弟弟有朝一日会尚公主,尚公主看着尊荣,实则受制颇多。 幸好,这个公主性子极好,压根就没把自个当公主,尤其他能有命想起一切,都是公主的功劳。 想到之前奉命要抓她,甚至最后还想杀了她,沈无非心里自责得不行,“之前……” “三哥,你醒来了就好,公主还要带归哥儿出宫玩,正好,你我兄弟三人叙叙旧。”沈无咎打断他,这事私下里说。 他一直也没得闲,不但要负责好皇宫守卫,又被景徽帝传去商议安排人手一事,直到方才才能脱身。 沈无非本来就心思灵敏,瞬间就知道沈无咎不打算让他说了。 楚攸宁点头,“对!三哥,我们要去逛街,给家里买土特产,你要不要一起?我觉得你丢下三嫂这么多年,最好买点东西回去哄哄三嫂。” 堂堂一个公主想要送人东西哪里需要她亲自去买,何况贵为公主,又立了大功,越国国库和越帝内库里的东西都由她挑,她还惦记着亲自去买,足见这份心意有多可贵。 沈无非越发觉得这公主弟妹性子好,虽说张口邀请大伯子一同逛街不是一个弟媳该做的事。 他笑了笑,“公主提醒得是,我是该好好想想送你三嫂什么礼物。” “糖葫芦。”楚攸宁脱口而出。 沈无咎想起公主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就是一捆糖葫芦,不对,是糖油果子,据说是因为天热糖葫芦容易化,没得卖才改送糖油果子的,他有些怀疑糖葫芦在公主这里是不是已经成了送礼首选。 沈无非疑惑地看向沈无咎。 “公主喜欢吃糖葫芦?那我下次买给归哥儿的时候也给公主买。”沈无恙没想别的,直接把她当小孩了,在他看来糖葫芦是小孩吃的玩意。 “好呀。不过,二哥你也喜欢吃,昨天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可惜打的时候掉地上了。”楚攸宁替昨天的糖葫芦可惜。 沈无恙想起昨天和归哥儿一起舔糖葫芦的画面,尤其低头看到儿子期待再一块吃的眼神,又想找地缝钻了。 陈子善噗嗤而笑,“那是因为公主之前把驸马一个人扔庄子上养伤,过意不去打算买给驸马的礼物,结果天热没得卖了就买了像糖葫芦的糖油果子。” 沈无非和沈无恙都笑了,无法想像沈无咎当时的表情,叫他们欣慰的是,堂堂公主肯买亲自东西哄她的驸马,证明两人当时感情就极好。 即便他们还没来得及了解个中原由,想也知道这桩婚事只会是圣上赐婚,不可能是弟弟求娶。拥有三十万沈家军还敢求娶公主,除非脑子锈透了。 “那糖油果子胜过任何以往我收到的礼物。”沈无咎还记得当时公主扛着一草把子糖油果子回来给他的画面,将他整个冰冷孤寂的人生都点燃了。 沈无非忍着笑意点头,“那我就听公主的,到时给你三嫂送糖葫芦。” “嗯,我听到三嫂说你还没送过她糖葫芦。”她那日进府就放开精神力,迫不及待想看收回来的东西入库,然后就听到几个女人在府门口说的话了。 沈无非怔住,心里一痛,他欠她的又何止一串糖葫芦。 沈无咎摸摸楚攸宁的脑袋,“三哥记下了。” 沈无恙听了也问,“公主,你二嫂可有说想要什么?” 楚攸宁认真回想了下,“二嫂说二哥你是个憨子,带着串糖葫芦骑马绕了大半个城,最后吃进嘴里全是沙子。” 沈无恙挠头,“有这回事?那行,这次回去送她一串不带沙子的。” 众人:……的确是有点憨。 “那我把归哥儿带走了,你们兄弟三个好好聊天吧。”楚攸宁觉得没她什么事了,牵起归哥儿的手,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昂头问沈无恙,“二哥,我说过你保护我父皇我就带你玩,你要一起吗?” 陈子善几个都忍不住发笑,沈二爷刚学会做人的时候可没少闹笑话。 沈无恙神情一僵,随即大笑,“有这事?我不记得了。不过,保护陛下是作为臣子的本分,公主不用放心上。” 要不是公主的眼睛过于明亮认真,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那好吧,下次再带你玩也行。”楚攸宁点点头,带着一行人走了。 三兄弟回到殿内。 沈无咎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无恙,“二哥,其实你还记得的吧?” 沈无恙神色又是一僵,对上弟弟洞若观火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点头。 “其实,我倒真希望二哥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段野兽般的生活,不记得被当野兽驯养过。 沈无恙知道弟弟心疼他呢,“只要能活着与你们相聚,那些都不算什么,往好的方面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沈无咎知道二哥是在安慰他,用这样的代价换来的能力,谁想要。 沈无非附和,“二哥说得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三哥如今可是想起一切了?”沈无咎担心地问。 沈无非忍不住抱了抱沈无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是我们做兄长的不好,本以为能让你当一辈子的京中小霸王,在京中逍遥一生,最终却是叫你扛起了整个沈家。” 沈无恙点头,“没错,是我们这个当哥的没用,原想叫你快活一生,倒叫你背负了这么多。” 这个弟弟是母亲生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比他们小许多岁,他们原就打算好了将来不需要这个弟弟上战场的,沈家有他们扛就行,谁知道…… 沈无咎笑了,“都是一家人,二哥三哥何必如此见外。不过,若是当年你们有向我透露半分,兴许我早些查到,你们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头。” 沈无非和沈无恙相似一眼,叹息,“也幸好没透露给你知道,不然便是害了你,害了沈家了。” 沈无非自个就是因为收到二哥的密信,还没到边关就遭暗杀了,在他之后,兴许太后未必没有想过要动沈家,这其中可能是被景徽帝拦下来了。 兄弟几个除了叙旧还要对好对外的说辞,以及尽快掌握一切消息。 当提到地下宫的人体实验时,沈无非和沈无恙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摸摸自身,幸好没接什么兽腿兽爪的。 “难道真是沈家血脉方能成功?”沈无非皱眉,他不记得沈家祖上有什么能人异士。 沈无咎看向两位兄长,“二哥,三哥,你们也能驾驭太启剑吧?” 沈无恙和沈无非怔了下,相视一眼,点头。 “当年父亲让我试的时候,我发现并没有任何不适就假装驾驭不了。”沈无恙说。 “我也是。”沈无非点头。 当年有传言谁能驾驭太启剑谁就是下一任镇国将军,虽说沈家没把这流言当回事,但是倘若他们能驾驭,大哥不能,无疑让大哥难堪。 “这就说得通了,只有能驾驭太启剑的人才有可能实验成功。” 昨夜他跟公主探讨过这个问题,公主就怀疑两位兄长都能驾驭太启剑。 “原来如此。” 两人也不问沈无咎是怎么知道的,兄弟几个继续叙旧。 当得知公主误打误撞将庆国朝堂肃清,又凭一己之力,搅乱越国,越国才能这么快就亡的时候,沈无恙两人对这个公主弟妹有了更可怕的认识。 * 曾经被传为为福王建造的仙宫已经是一片废墟,景徽帝站在边上,身后站着沈无咎几兄弟,说关于这个仙宫坍塌前发生的一切。 沈无恙之前说的倒是真的,他被抓来越国之后对这个地宫的理解的确也就只有那零星半点记忆。 沈无非同样也是,只不过他记得是被注入一管药水,之后全身仿佛在燃烧,每根筋脉都在撕扯,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又活,还是本来就没死。 知道最多的反而是沈无咎,沈无咎捡着能说的都说了,就算景徽帝不信也无从考证。 最后,他提议,“陛下,此处被用来做过诸多伤天害理之事,煞气重不说,谁知道那个福王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产生毒气,臣认为应当将其隔开,列为禁地。” 景徽帝觉得在理,便下令下去,从此这里被列为禁地,不许人靠近。 …… 三日后,景徽帝班师回朝,沈无咎担任护驾之责,沈二沈三的将军之职是死后追封的,如今死而复生,陛下还未对此说什么,二人便以镇国将军家属的身份一同回京。 此次带来的大臣除了史官外,全都留下来治理庆国新的疆土,武将则是留了崔将军和他的部将,还依战功封了不少人,各领兵马守好城池,将越国百姓编户入藉。 沈无咎还留下程安办一件他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的事。 因为一路护着帝王仪仗回京,走走停停,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夏。 听闻大军班师回朝,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或者说捷报不停传回来的时候,整个庆国都在欢呼雀跃。 尤其是镇国将军府,自打听闻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府里只差没将每一棵花草都擦洗干净,迎接他们的将军归来了。 大军快回到的时候每隔几日都有人回来禀报到哪了,沈家几位夫人无不是在翘首以盼,尤其是沈思洛和归哥儿还去了战场,虽然收到家书说一切都好,但是不亲眼瞧见又怎能放心得下。 二夫人好不容易带着沈二的尸骨回京,就听说儿子跟着公主跑去边关了,这下哪里还顾得上悲伤,恨不能跑到边关将那小兔崽子抓回来好生打一顿。 本来听说庆国打退了越军,想着也该回来了,结果等啊等,盼啊盼,盼来庆国要攻打越国的消息,她差点没晕过去,要不是大夫人和三夫人拦着,她能跑去边关把孩子带回来。 她已经没了夫君,若是再失去孩子,那当真是没法活了。 “回来了!回来了!大军回来了!” 负责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欢喜地跑回来报喜,连鞋子掉了都顾不上。 在堂上焦急等待的几个夫人立即站起来。 “回到哪了?” “可是到城外了?” “可见到你们四爷了,还有公主一行人。” 那小厮忙说,“到城外十里了。” 几位夫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陛下有旨,命沈家女眷城外接驾!”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永安坊, 与镇国将军府相邻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圣上指名要沈家女眷城外接驾!这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若说如今将军府里只剩几个妇人坐镇需要派人代表镇国将军府接驾还好说, 可沈五不是领兵回来了吗? 所以, 在大家看来,突如其来的接驾不是殊荣,反而极有可能是不好的消息。 堂上的几位夫人听到这声音也是脸色俱变, 追出府门外时那个前来传达圣谕的禁军已经打马而去。 “大嫂, 不会是老四出什么事了吧?”二夫人用力抓着大夫人的手,只觉得头顶只剩半边的天摇摇欲坠。 “二弟妹先别慌, 四弟先前送回来的家书里说一切安好, 还把归哥儿会写的大字给寄回来了, 不会有事的。”大夫人握住二夫人冰凉的手,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但是她不能慌。 三夫人见两个侄女也吓到了, 摸摸她们的头,清醒地道,“大嫂二嫂, 大军已经到城外十里了, 咱们得赶紧换上诰命服前去接驾。” 大夫人和二夫人点头, 不管如何, 这驾总是要接的。 将军府的几位夫人换上诰命服, 牵着云姐儿和如姐儿,带上家兵, 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往城外赶去。 经方才那人回来传圣谕, 不出半会, 不光是永安坊,整个京城都知道圣上指名要沈家女眷接驾了, 看着沈家的马车出城,羡慕有之,更多的是同情,都觉得沈家怕是又要不好了,否则也不会让沈家女眷去接驾。 圣上御驾亲征不过半年就灭了越国,越国亡国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几乎没人敢相信,凌驾于三国之上,欺压庆国多年的越国就这么没了? 于是,不光是城里长街两边挤满了百姓,就连城外也是乌泱泱一片,文武百官皆在,以被赋予监国重任的二皇子为首。 沈无垢知道圣上让家中几位嫂嫂来城外接驾的时候也很意外,他担心她们多想,就派亲信过去说一声,叫她们安心,别多想。 虽然大军就在城外十里,要派人去亲眼确认不难,但是他不能,会落得个窥视帝踪的罪名,不过他了解四哥,倘若真的情况不好,不可能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 大夫人几个到城外的时候,听到沈无垢的亲信过来说的话,心下稍安。 想当初老五带十万兵马回京,整个京城都炸了,朝中大臣参沈家造反的折子堆了一堆,就连她们都差点以为老五不顾沈家另有打算,幸好陛下金口澄清,道是担心越国挥兵直下,让老五带兵回来拱卫京师的。 后来陛下突然决定御驾亲征,直接把四皇子交给老五护着,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沈家的信任了,毕竟攸宁公主离开之后,陛下几乎是带着四皇子同吃同睡。 …… 城门外文武百官翘首以盼,站在城楼上都隐约能看见属于庆国的旗帜在迎风招展,城外十里的大军又延绵十里望不到头。 沈无咎穿着当初出征时的银色战甲骑马护在御辇旁边,御辇的后面是属于公主的车驾,然后是许晗玥的,再后面才是沈家的马车。 越靠近京城,大家原本归心似箭的心突然沉了下来,一个个都安静地想东想西。 沈思洛觉得这次回去少不得一顿骂,把归哥儿带出去一带就将近一年,其实当初在路上她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想到二嫂,二哥没了二嫂只剩归哥儿一个,要是这一出来归哥儿出了什么事她赔上命都没法弥补的。 她看着外头骑在马背上的二哥,心里的愧疚减少了些。幸好,她把归哥儿好好带回来了,还带回了二哥,还有三哥。 陈子善看着他媳妇临行前给绣的荷包,里面是一道平安符,离开都快十个月了,虽然他有写家书回来,但也知道家书未必能送到媳妇手里,也不知道媳妇如何了,有没有被那毒妇欺负。 以前媳妇与他形同陌路,被那毒妇认为跟他不对付,也懒得费心思对付,如今媳妇跟他一条心了必定刺那毒妇的眼,那毒妇少不得会将气撒到媳妇身上。 此次也跟着一同回来的许晗玥也单独坐了辆马车,就在楚攸宁的马车后面,原本不知道的人只以为许晗玥是姜尘的心仪之人,等看到安排给她的马车就在攸宁公主后面,还在沈家前面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身份不对劲了,纷纷怀疑这是陛下带回来打算纳入宫中的美人。 “公主婶婶,我有长高吗?”归哥儿问。 这一路上,归哥儿不是跟他爹一块骑马就是跟他公主婶婶,偶尔也会被新出炉的三叔抱过去一块骑,有爹爹疼,还多了个三叔,归哥儿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楚攸宁对上小幼崽期待的目光,果断点头,“有,不光长高,还长壮实了。” 还黑了些,希望带回去二嫂不会嫌弃。 “我母亲会不会不认得我啊?”归哥儿摸摸脸。 楚攸宁撸了把他的发髻,“你放心,你母亲到时只怕不会顾得上你。” 归哥儿回头看了眼时不时望着前面,又有些坐不住的爹爹,眼睛一亮,悄声说,“公主婶婶,是不是母亲见着爹爹就顾不上揍我了?” “今天顾不上,明天总会顾得上的。”楚攸宁捏捏他的脸,残忍地打碎他的幻想,她可是过来人。 “啊?”归哥儿垂下脑袋,还没到家他已经觉得屁股疼了。 “乖啦,敢做就要敢当,婶婶会记得在旁边给你加油打气的。” 归哥儿噘嘴,“公主婶婶,我那是挨打,不需要加油打气。” “那等你母亲揍完我再带你出去玩。” 走在前头的沈无咎轻笑,“然后再继续挨揍吗?” 楚攸宁打马过去并行,“你不知道,二哥回来了,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只怕到时候都没工夫管归哥儿了。” “公主婶婶,母亲要烧火做饭给爹爹吃,所以没工夫管我吗?”归哥儿昂头问。 楚攸宁看着归哥儿天真无邪的眼睛,把他的脸转过去看着前方,“对!” 沈无咎先是脸色一黑,听她一正正经地点头又忍不住笑了,把归哥儿捞到自己这边,跟他说为何他爹爹母亲到时没空管他。 沈无非时不时摸一下绑在马背上的小箱子,越靠近京城,心跳就不停加快,真真的进乡情怯,脑海里各种预想,事隔多年,当年的姑娘是否已经认不出他,认出他后又会是何反应。 此时,两人都不知道景徽帝已经悄悄派人先行一步回去传达让沈家女眷城外接驾的命令。 又过半个时辰,属于帝王的仪仗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打马在前的是威风凛凛的镇国将军,与镇国将军同行的还有早已闻名天下的攸宁公主。 攸宁公主还是同出征时那般,一身红黑相接的骑装,满头秀发高高绑起,以发冠束之,端的是英姿飒爽。 他们的身后才是帝王的御辇,上面设有御座,亲征凯旋的圣上就坐在上头,睥睨天下。 张嬷嬷抱着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四皇子,殷切地望着她的公主从一个小小的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的公主终于回来了! 公主离开的这些日子,她都是从将军府那里得知公主的消息的,堂堂一个公主万没有给她一个奴婢写家书的道理,所以公主有什么话都是一并交代驸马写在家书里传回来的,公主还给捎回来不少好吃的,好玩的给四殿下,这些东西足以证明她过得很好。 楚攸宁用精神力扫到城外列队欢迎的人里有大夫人几个,文武百官那边还有张嬷嬷,以及张嬷嬷怀里抱着的小幼崽。 “沈无咎,我看到小四了。”楚攸宁扔下这么一句话,已经打马先行。 沈无咎都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陛下的脸色肯定又黑了,若不是陛下一直压着不让她先行,她早就先跑回来了。 楚攸宁勒住马,立即有人上前来帮忙牵马,文武百官看了眼还落在后头的圣驾,又看看翻身下来的攸宁公主,齐齐躬身行礼。 “参见公主!” 这一揖都是发自内心的,无论是沈无咎还是景徽帝都没有掩藏楚攸宁的战绩,传回来的捷报中,攸宁公主的功劳最为显赫,如今谁不知道攸宁公主只身入城,以一己之力擒住越国皇帝,战事才能这么快结束,越国也才这么快灭亡。 不光如此,庆国之所以能做出火药也是公主的功劳,当初公主刚出征,后脚陛下就宣布了此事,震惊整个朝堂,再没有人认为陛下当初要给公主涨食邑不应该。 曾经公主在京城搅乱整个朝堂,成了鬼见愁,如今带着满身荣耀归来,大家心悦诚服,只庆幸庆国有这么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 “不用多礼。”楚攸宁摆手,对那一边的大夫人几个说了声,“几位嫂嫂今日穿得真好看,沈无咎他们在后面,有大惊喜哦。我先去看小四了。” 大夫人几个看到楚攸宁这般神情彻底放心了,若是有人出了事,公主断不会这个样子。 几位夫人相视一笑,不知何时起,公主都成了将军府的定海神针了。 惊喜不惊喜的倒不在乎,只要都能平安归来便好。 奶团子因为是皇子,自然跟二皇子三皇子站一块领着百官接驾。 二皇子和三皇子原本还想上前搭话的,看到她一心朝小四去也就罢了,专心等候圣驾来到。 张嬷嬷激动地看着她的公主走过来,身子似乎又长了些,被一直嫌弃的小笼包也见长了,大概是总在外打仗,脸上已没有离京时的那般白皙水嫩,瞧着倒也不觉得黑,这个倒无妨,公主如今回来了好好养养就行。 见她脸上的肉没怎么掉,张嬷嬷点点头放心了,吃得好就好。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楚攸宁走到奶团子这边的时候, 奶团子已经在张嬷嬷怀里待不住,到处走走跑跑, 那么多人在他也不怕, 还会探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被人发现了就跑开, 摇摇晃晃, 可可爱爱。 奶团子转过来看到穿着黑红色衣裳的楚攸宁,睁着滚圆滚圆的眼睛盯着她看, 然后小短腿往前迈了又停。 楚攸宁停下来看着他, 奶团子今日穿着量身缝制的皇子袍服, 因为身子小, 承不了重, 并没有他两个皇兄那般身上挂了一堆象征身份尊贵的玉带钩。过去浑身都是滚圆胖乎的奶团子抽条了不少, 看起来不再是肉团团一个。 她忍不住想到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奶团子从花台后爬出来,抓着她的脚站起来, 从此成了她的责任。 张嬷嬷也想看看四皇子还记不记得他姐姐, 便也没有出声, 就想看他见到姐姐后会有何反应。 不出所望, 在大家的目光中, 奶团子朝楚攸宁飞快扑过去,抱住她的双腿, 昂起奶乎乎的小脸, 就在大家以为他还认得这个姐姐的时候, 他伸起小爪爪去抓楚攸宁坠在腰间的荷包。 “香香,次……给?” 张嬷嬷期待中的姐弟相见感人画面没有上演, 她想捂脸。四皇子可能是之前跟着公主待过,也学公主那般十分好吃,尤其是鼻子灵敏得很。 楚攸宁警惕地捂住荷包,“不给。” 有幸围观的人:…… 看公主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逗着四殿下玩,而是真的捂得紧紧的,不愿给。 “给……”奶团子又伸小爪爪去够,够不着,他回头找到张嬷嬷,把张嬷嬷拉过来,指着楚攸宁,“换。” 张嬷嬷想起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防止公主吃得太多,让她把宫里带回来的糕点分给将军府的小辈,她不情不愿,没想到公主与殿下分开那么久,一见面还是吃食更重要,真是,又该心疼她家殿下了。 楚攸宁今日荷包里装的是米酥,指头大小,吃起来嘎嘣脆,挺废牙就不打算给奶团子吃了。 她将奶团子拎起来,奶团子衣裳里的玉佩掉出来,她看了不禁想起就是因为这块玉佩她才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因此才决定把这小幼崽养大。 霸王花妈妈说,不管世界怎么变,人的心底总要有个归处,才能支撑着活下去。 在末世,每次出任务,人人都是把基地当归处,在这里,奶团子成了她必需回来的牵挂。 “你拿什么跟我换?”她捏了下他的小胖脸。 奶团子长大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团肉呼呼,虽然没以前那么肉,但是还是那么好捏,滑滑嫩嫩,有点紧实,看起来更萌了! 她终于知道霸王花妈妈们为什么没事老说一岁到三岁的她最可爱,一岁多的小幼崽能化人心。 奶团子挣扎蹬腿,但是并没有害怕,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奶声奶气,“蛋蛋……换。” 楚攸宁看向张嬷嬷,“什么蛋蛋?” 张嬷嬷说,“陛下御驾亲征后,殿下一直同忠武将军住在鬼山。” 楚攸宁看向一直护在奶团子左右的男人,她记得景徽帝说过把奶团子交给沈五看护,那这个就是沈家老五,沈无咎的庶弟了。 沈无垢长得和沈无咎几个都不像,倒是跟小洛洛这个亲妹妹有几分相似,兄妹俩样貌应该遗传了许姨娘的,他眉峰英挺,阳刚帅气。 “下官沈无垢参见公主。”沈无垢拱手见礼。 在边关的时候他就好奇能让四哥在字里行间都透出温柔的公主是什么样子,没等他回到京城就已经听到攸宁公主的威名,才知道在短短几个月里整个朝堂因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陪四哥亲上战场,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最佩服敢于上战场的人,尤其是一介女流,那会他就打心底里确认这个公主是好的了。 “一家人,不用多礼。我的鸡怎么样了?”楚攸宁怀疑她的鸡没了。 饶是沈无垢也没料到尊贵的公主一开口就问他鸡怎么样了,他懵了会,赶忙道,“公主的鸡都还在,除了老虎和黑熊每日一只,以及意外死掉的,其余的都还在,后面还孵出了一批。” “老虎和黑熊还在?”楚攸宁很意外。 都没有她的精神力压制了,那两头野兽居然还在呢。 “那不是公主养的吗?”沈无垢诧异,他带兵进鬼山的时候,那两头猛兽一直守在养鸡的山头,要不是守在那的暗卫现身说那是公主养的,他们都要动手了。 不等楚攸宁哄奶团子喊姐姐,圣驾已经近在眼前。 沈家几位夫人看到走在最前头,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沈无咎,确认他完好无损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二夫人还不停往后面长长的队伍看去,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的归哥儿,只可惜,队伍太长,看不到,也不能直接过去寻人。 御辇一停,所有人跪地山呼。 楚攸宁不想跪,干脆拎着奶团子回到景徽帝那边。 大家见攸宁公主就这般走过去,陛下也没说什么,心里立即有数了。 攸宁公主此番上战场灭了越国,立了不世之功,只会更得陛下看重,叫陛下更纵容她,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储君之位非她莫属。 在乌泱泱一片前来接驾的人里边就属沈家女眷最为显眼,三个身着诰命服的女子站在那里,容貌上各有千秋,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没有在意四周的目光,挺直背脊,自有一股身为沈家妇的傲然。 景徽帝从御辇上下来,对他的臣子们一番慷慨陈词,然后目光看向沈家女眷那边,把人叫上前。 “几位夫人可知朕为何叫你们来接驾?” 大夫人看了眼沈无咎,见他没什么提示,领着二三夫人躬身低头,“臣妇不知,请陛下明示。” 景徽帝的目光落在她的两个女儿身上,而后看向旁边的的二夫人,“沈二夫人,此次镇国将军府灭越国有功,朕赐你个夫君如何?” 离得近的人听了都瞠目结舌,都以为是陛下从越国带回来的能人,陛下这是又开始昏庸了? 历来只有战败的国家需要献上美色求和的,何时有过战胜的国家还要用臣妇来拉拢亡国之臣? 二夫人脸色丕变,也觉得景徽帝又昏聩了,她先磕了个头才挺直背脊,声音坚定有力,“臣妇自夫君失踪那日起就决意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替他守着,陛下这是罚,这不是赏。” 景徽帝倒没生气,只是笑问,“你可想清楚了,当真不要?” 楚攸宁将待不住的奶团子塞给沈无咎,“二嫂,要吧,不亏。” 二夫人皱眉,想起那日公主玩笑话说让她改嫁的事,莫不是当真了。 她看着抱着四皇子的沈无咎,沈无咎也对她笑着点头,这是商量好的,打算让她再嫁? 不管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夫人坚决道,“公主,我是决计不会另嫁的!” 景徽帝点头,又看向三夫人,“沈三夫人,当年你与沈三大婚,沈三还在宴客之时就收到沈二失踪的消息,因着急赶往边关稳定军心,他当众离去,世人皆知你与他有名无实,朕亦赐你个夫君如何?” 三夫人此时的脑海里有了好几种可能。 她猜的是已经亡了的越国可能有什么能人值得景徽帝想要拉拢,就是不知为何会将主意打到她们身上,那人许是在报复,因为老四带兵灭了越国,他们便要沈家妇来折辱。 可是也不对,这事老四和公主也赞成得很,瞧老四还有心思逗四皇子玩,不可能是被逼迫的。 “臣妇不愿。”三夫人脑子转得飞快的同时,也跪下磕头拒绝,“既为沈家妇,那便一辈子都是沈家妇!” 就在大家以为景徽帝会勃然大怒的时候,景徽帝笑了笑,“不如这样,你们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出来吧。” 随着两个男子从后面走出来,在场认出来那两人的人都惊得忘了呼吸。 二夫人和三夫人发现四周突然好安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二嫂,三嫂,你们快抬头看看帅不帅。”这是公主的声音。 二夫人暗暗攥拳,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公主和老四做媒! 这一抬头,她只觉得四周景色都模糊了,唯有这人清晰入骨。 二夫人忘了皇帝还在,忘了周遭所有人,她起身走过去,看着这张阔别多年,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想碰又不敢碰,生怕把他碰没了。 她含泪而笑,“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英魂不灭一说。沈二,你这是跟着老四去战场了吗?如今越国亡了,庆国也有火药武器了,今后再无人敢欺,你可以安心地走了。” “夫人……” “我本想将你尸骨带回老家葬入祖坟,可老四写回家书说等他回来再说,我才想起要把你葬入沈家祖坟需要男丁在场,归哥儿又跑去战场了。你别急,老四如今也回来了,待我择个好日子就将你葬入祖坟,你就不是孤魂野鬼了。” 沈无恙贪恋地看着这张被他遗忘了多年的脸,哪里听得进去她都说了些什么。 “对了,你见过归哥儿了吗?” 沈无恙红着眼眶点头。 二夫人抹了把泪,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带大归哥儿,看他娶妻生子的。” 沈无恙这会总算听清了这话,听她这么说,愣了愣,“夫人,我安心去哪?” “我知你放心不下我们母子俩,放心不下沈家,如今沈家有老四老五撑着呢,还有公主护着,不会叫人欺了去,所以你大可放心地走,我虽然也舍不得你,可我又怎忍心让你当个孤魂野鬼。你去吧,缺什么我烧给你。” 大夫人起初也差点以为这是老二和老三化成鬼回来了,但是一想又不对,这是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再看老四和公主他们都笑吟吟的,登时不敢置信! 已经确认死了的老二老三活着回来了! 她尚且不敢相信,何况是刚把自个夫君的尸骨从边关带回来的二弟妹。 看着沈无恙,她牵着两个女儿的手不由紧了紧,心里由衷为她们感到高兴,两个弟妹总算苦尽甘来了。 沈二终于迟钝地发现他媳妇把他当成什么了,他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夫人,我没死,你摸摸,是不是热乎的。” 二夫人抬手抚上这张脸,的确是热乎的,她忽然转身问大夫人,“大嫂,我说我是不是疯了,我竟然看到沈二活着回来了!”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大夫人很理解她此刻想相信又不敢的心情, 在她看来,二弟妹在二弟出现的那一刻, 脑子就已经无从思考了。三个妯娌在将军府里相互扶持多年, 都以她为长,所以才会下意识找她要个肯定。 她看了眼着急的沈无恙,笑着用力点头, “二弟妹, 你没疯,老二真的活着回来了, 你再仔细看看。” 二夫人瞬间泪如雨下, 她是不敢信啊, 明明她才亲自去边关将他的尸骨挖了出来, 让她怎么敢信。 沈无恙见惹得媳妇哭了, 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下, 他将她转过来,抬手粗笨地给她擦泪,“夫人, 阿妍, 对不住, 是我不好, 你莫哭, 要不你打我。” 二夫人捶着他,打着他, “你这些年哪去了, 七年了啊, 一点音讯都没有!” “你别打,仔细手疼, 等回去再同你细说可好。” …… 与此同时,三夫人呆呆地看着那个穿着石青色衣袍的男子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朝她款款而来,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当初相识的画面。 【是舍弟莽撞,惊了姑娘的马,还请姑娘见谅。】 【你们可是有事着急归家?】 【并无,只是舍弟骑马跑得忘我了些。】 【既如此,只要你们对得上我出的对子,我便不计较了。】 【咳,这个……】 【三哥,母亲还等着咱回去呢,你不能见人姑娘生得貌美就把母亲给忘了。】 【姑娘,这对子不限时的对吧?待我何时对出来姑娘再何时原谅我们兄弟二人可好?】 …… 当年那男子长得一表人才,瞧着一副满腹诗书模样,实则却嫌诗是酸诗,嫌对对子无聊,可后来这人却能为了她爬墙头念诗,学作诗跟她请教。 甚至为了她将自个院子弄得诗情画意,还专门劈了一间屋子给她藏书,四处搜罗孤本书籍填满书架。 当年京里人都不看好他们,一个整日吟诗作对,一个整日舞枪弄棒,怎么看都是没法举案齐眉的一对,就连她母亲也觉得她嫁入将军府会不好过。 他们不知,这世上再寻不到另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当年她在新房里听到他急于奔赴边关的消息,她提着嫁衣就往外跑,终归只能目送他的背影决然而去,他最后只留给她一个策马扬鞭的背影。 她以为她将带着他们的回忆,还有他留给她的最后一个背影过完此生,没想到他活着回来了,带着一串糖葫芦,在她遗憾他们的回忆里没有一串糖葫芦的时候。 她不像二夫人那样,刚亲自远赴边关取回丈夫的尸骨,认为这是白日见鬼。几乎是沈无非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真的。 多年不见,脸还是那张脸,依旧清隽秀雅,只是多了几分看不透的神秘。 三夫人有些无措起来,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沈无非的死亡,习惯了在回忆里想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还活着,他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她有些六神无主。 沈无非贪婪地看着这张脸,七年过去,她看起来比当年更沉静了,当年第一眼吸引住他的便是她眼中的光彩,如今那眼里没有光,像一汪平静的湖泊。 她在十七的年华嫁他,他却让她空守了七年,他不确定他回来后她还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 他知道她的,心有傲气,从不愿叫人看轻了去,可他当年就那么当众抛下她一走了之,是保全了她的清白,可也叫人看了笑话。 “阿锦,我回来了。”沈无非终于走到她面前,将那串糖葫芦递过去,声音里压着喜悦,“这是我特地用冰捂着给你一路带回来的,怕化了。” 一路带回来的,京城没有吗?真傻!像当年硬要跟她请教作诗一样。 三夫人看了会那串糖葫芦,才抬手接过来,看向他,“糖葫芦易化,心不易。沈三爷,那封放妻书还在我这儿好好保存着。” 一句“沈三爷”让沈无非心头发紧,喉咙仿佛被堵住,张了张嘴才出得了声,“阿锦,那不作数。” 三夫人知道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自己不该使性子,可她心有不甘,“你当年有写放妻书的工夫,却没有来见我一面的工夫吗?” “我……” “你分明是知晓此去不归,便可绝情地转身离去,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三夫人倔强地昂着头,眼里被泪水填满。 沈无非摇头苦笑,“哪是不愿,我是不敢,我怕看了再也走不了。” 在家国和她之间,他选择了家国,也只能选择家国,是他对她不住。 他怕跟她道别,怕看到她不舍的眼,怕,舍不得放她离开。好不容易才等到娶她入门,临门一脚如何甘心呢。 三夫人知晓,倘若当年他来跟她道别,她会留住他圆了房再走,而他知道她会那样做,干脆连见都不见她,也不知这到底是对她狠,还是对他自己狠。 她微抬下巴,就像当年在马车上那般,“那好,我再给你出一个对子,你何时对出来就何时从我这拿回放妻书。” 沈无非怔怔地看着她,缓缓勾起唇,再也忍不住拥她入怀,“好。” 他回来了,她眼里的光也回来了。 * 知道沈二沈三和妻子重逢,尚有许多话要说,景徽帝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会这么不识趣,他把沈二沈三叫出来后,没一会儿就带着队伍入城回宫。临走前还逗了下小儿子,结果小儿子还是跟之前一样喜欢用屁股对着他,跟他姐夫倒是亲,哼! 作为凯旋的队伍,自然不能在城外就散了,还要进宫论功行赏,楚攸宁不耐烦这些,就带着奶团子在后面跟归哥儿他们一道,到时直接拐弯回将军府。 沈无咎作为这次领兵的元帅没法缺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媳妇抛下他离开。 大夫人也带着两个女儿坐上马车跟着一道回去。 “母亲,二叔和三叔回来了,要是……”如姐儿后面的话咬唇没说下去。 “妹妹!”云姐儿这个做姐姐的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扯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别叫母亲伤心。 她已十三岁,再过两年就可以许人家了,比小两岁的妹妹懂得多,也想得多。 大夫人把两个女儿搂进怀里,笑着说,“傻孩子,母亲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你们二婶和三婶比母亲苦。如今你们二叔和三叔回来了,她们也算苦尽甘来了,咱们将军府也会热闹许多,往后你们嫁人又多两个叔叔给你们撑腰。再说,母亲已经守惯了。” 她和沈大不像沈二沈三夫妻俩在成亲之前都已经彼此倾心,沈大作为长子,年少时就开始跟他爹镇守边关,娶亲也是听从家里母亲的安排娶的她,因为她适合当沈家的长媳,未来镇国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成亲后,沈大也鲜少回京,每次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她作为长媳,不可能像二弟妹那般可以随意跟去边关。两人就如同一般夫妻那样相敬如宾,他回来她尽好做为妻子的本分,他离去,她尽好长媳之责,打理好将军府。 唯一叫她动心的大概是她想给他纳妾让他带去边关伺候他,他却拒绝了的时候。只是到底相处时日不多,就好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心湖掀起涟漪后再无波澜。 如今,最大的女儿已经十三岁,再过几年便出嫁了,她守寡多年早就心如止水,倘若沈大死而复生,她可能反倒不习惯了。 “母亲……” 云姐儿和如姐儿抱住她们的母亲,她们不知道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母亲不想,她们想的。 父亲死那年,她们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如今早就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但是倘若父亲能像二叔和三叔一样死而复生,谁又不乐意呢。 “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你们也大了,可不许使性子知道不?你们二叔和三叔会同四叔一样疼你们的。”大夫人担心她们多想移了性子。 “知道,几个叔叔要是不疼我们,我们找公主婶婶去。”如姐儿哼道。 大夫人笑着戳戳她的脑门,“鬼灵精,你公主婶婶还能逼你们叔叔疼你们不成。” 姐妹俩点头,“能!” 大夫人:……好吧,她也相信公主真的能。 想到那画面,她摇头失笑。公主回来了,沈家又要热闹起来了。 * 凯旋的队伍从城门进来,长街两边围满了人,楼上楼下都是,只怕整个京城里的人都挤在这迎接凯旋的大军了。 圣驾过去后,大家看着马上俊美无匹的镇国将军,不说他在雁回关镇守多年,与绥国打了那么多场仗都没输过一座城,光是他一去雍和关,不到一年就把越国灭了这事,足以叫人奉为不世战神。 这一刻,大家都忘了曾经嫌弃嫁进镇国将军府必守寡一事,只恨当初没早下手,若不是因为他尚了公主,还不知有多少芳心落在他身上,哪怕他娶了妻也少不得女人往上扑。但是他尚的是公主,还是力大无穷,一言不合就开揍的公主,她们可不敢。 陈子善自然不会错过这次万众瞩目的机会,也骑着马行走在公主的马车旁边,他不停张望着长街两边的人群,不管是楼上楼下,想要寻找他媳妇的身影。 圣上班师回朝这么大事他媳妇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他回来应该会出府来看他威武的英姿吧?要知道,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了。 可是眼看他们的马车也快到拐弯离开正街回将军府了,都没见着他媳妇的身影。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曾经和陈子善一道齐名的纨绔子弟, 见陈子善如今跟在攸宁公主身边春风得意的样子,嫉妒得不行。 明明比他们的名声还烂却走了狗屎运得攸宁公主看重, 怎么看都叫人不爽, 那是能当侍卫的料吗?就这身肥肉上战场居然也能活着回来,想也知道有多贪生怕死。 其中最看不惯陈子善的就是宁远侯府的世子,两人的仇可以说是从当年抢花魁说起, 宁远侯世子认为就这么个乡下来泥腿子还敢跟他抢人, 简直不把他放眼里,后来他也想法子整治陈子善, 奈何陈子善充分叫他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子善能豁得出去, 他不行, 如今想整治他更不可能了。 他见前方的圣驾已经看不见, 便对楼下经过的陈子善喊, “陈大公子,恭喜你即将当爹,双喜临门!” 这话一出, 四周的人无不在笑, 尤其是以前与陈子善不对付的纨绔子弟。 “陈子善, 快回去看看你媳妇给你戴的那顶帽子够不够绿。” “陈子善, 你不是想要个儿子吗?有人给你帮忙了, 哈哈……” “早知道找小爷我帮忙啊,小爷我是不介意让别人养自个的孩子的。” 马车里的大夫人听了拧眉, 因为接驾的事, 再加上沈二和沈三死而复生, 倒是忘了派人跟陈子善说一声他家发生的事。 她招来走在马车边上的丫鬟,让其过去把陈家的事告知陈子善。 楚攸宁因为想逗奶团子, 难得没骑马,听到楼上一声接一声不堪入耳的嘲笑,她朝外头说的最嗨的那几个男人投去一缕精神力。 酒楼上的几个公子哥前一刻还嚣张大笑,下一刻就转头互殴。 “知道你不介意我就放心了。想不到吧,你那三儿是小爷的种!” “你说什么!你敢给小爷戴绿帽!小爷打死你个奸夫!” 另一个也对另外一个说,“下次你再跟本公子抢女人,本公子将你好男风的事抖出去,你还是下面的那一个!” …… 刚还在大肆嘲笑抨击陈子善的几个男人突然互相爆料揭短,劲爆得盖过了陈子善被戴绿帽一事。 陈子善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嘲笑,听到他当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起的是当初公主在越国时掐指一算说过的话。 公主说兴许他回来就能当爹了,如今可不成真了吗?公主还说归哥儿回来就能见到他爹,尽管没回来就见到了,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算算日子,距离他离京至今九个多月了,若是他那会离去时就有的,是该生了。 陈子善欣喜若狂,回头对马车里的楚攸宁说,“公主,您算得可真准,我真的当爹了!” 张嬷嬷讶然,公主出去一趟还学会算命了? 楚攸宁对上张嬷嬷疑惑的目光,越心虚越挺直背,抢走奶团子手里她给带回来的玻璃球,“我随便说着玩的。” “姐姐,球球,玩……” 奶团子伸手去要,归哥儿赶紧把另一个玻璃球推给他,奶团子见了用双手拿起来给他姐姐一起玩。 这玻璃球有拳头大小,越国为了给福王制作烧杯那些东西,有个玻璃工坊,她就让人给做了几个沉甸甸的玻璃球回来给奶团子滚着玩。 张嬷嬷对公主抢弟弟玩具的行为感到无语,哪里还能不知道公主是不想她再问下去。 她点头,“公主果然是有福的,随便说说就成真了。” 楚攸宁发现她脸皮好像没刚来的时候那么厚了。 这时,大夫人身边的巧荷也过来说了陈大奶奶当日带着人来将军府求助一事,原本大夫人是打算让陈大奶奶在将军府养胎的,但是那陈家大奶奶是个知好歹懂分寸的人,能得将军府出面庇护一时已经难得,她夫君只是公主身边的侍卫,哪能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赖在将军府不走。 大夫人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勉强,让她若有事可派人寻上将军府。 陈子善听完一向笑眯眯的脸变得阴沉狠戾,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陈府里那些人给撕了! 搬回娘家,他媳妇那娘家也不是好待的,当初是为了保住她父母留下的家财才嫁给他,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弟弟依靠,正努力考秀才,她一被赶出陈府等于失去了陈府这个靠山,她那些叔伯不得趁机撕了她。 陈子善心里有些不安,担心会出什么事,正想跟楚攸宁提出要先行离去,只见一个丫鬟拼命从人群里挤进来朝他追过来,陈子善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媳妇身边的秋实。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大奶奶动了胎气,马上就要生了,您快回去瞧瞧吧。” 陈子善脸色刷白,险些从马上跌下来,他跟楚攸宁说了声就打马离去。 楚攸宁有点不放心,让张嬷嬷把小四先带回去,又跟大夫人说了声才离开。 作为队长,她得去看看,更别提陈胖胖可是在完全没什么身手的情况下敢跟她远赴边关,上战场,甚至为了护着队友豁出命过。 护短,她是认真的。 原本还在嘲笑陈子善的人在看到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身影后都默契地闭嘴了。 没上战场前的攸宁公主已经叫人闻风丧胆,而上了战场,敢孤身入虎穴抓住敌国帝王,逼得敌国不得不投降的攸宁公主更叫人可怕,可敬。 沈思洛听了也要一块去,他们可是一队的,同生共死过,也被楚攸宁带得护短起来。 裴延初因为曾在攻城的时候带兵御敌有功,也在进宫领赏的名单里,所以没在。 姜尘还在因为圣上让许晗玥跟着回宫而魂不守舍,听到公主要去为陈子善出头,自然也跟上。 至于归哥儿就不好带去了,还是让他回去等着跟爹娘团圆吧。 * 陈子善的媳妇姓贾,曾经也是不小的商户之家,后来父母双亡后,被家中叔伯,族中亲人惦记她父亲留下的家财,她最后舍了大半的家财才带着弟弟从那个群狼环饲的家里分出来,带着弟弟住进她母亲的陪嫁房子里。 陈子善到的时候,门口正闹得欢,他那文弱的小舅子正挡在门口如狼崽子一般不让人闯进去。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小舅子,你姐正在里边给我生孩子呢,你快让我进去看看你姐。”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贾文生完全没了平日的斯文。 “你该不会还指望你那个姐夫吧,京城谁不知道陈家二……大公子睡遍京城女人也没能让一个女人怀孕,你觉得陈大公子回来了还容得下你姐?” “你他娘的找死!” 陈子善冲过去就一拳头朝那人脸上砸去,这趟去战场也不是白混的,至少他行动敏捷多了,还学会了不少招式,最重要的是死里逃生过,该狠的时候绝不犹豫。 楚攸宁用精神力扫了眼屋子里正在生娃的女人,然后她呆住了,忘了把精神力收回来,就那么看着正痛得尖声大喊,脸上狰狞的产妇。 末世里出生的孩子多的是没爹没妈的,当然最幸福的也是有爹妈的,霸王花妈妈还是担心她多想,打小就告诉她,能在末世里还愿意把她生下来的女人,必定很爱她。 毕竟在末世都活不下去了,更别提安全撑过十月怀胎,孩子生下来后养不养得活还不知道,所以有勇气生下她的女人很伟大。 霸王花妈妈也是希望她不要忘了那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虽然不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 如今亲眼看到女人生孩子这么痛苦,她心里有了触动。 “糟了!孩子脚先出来,这是难产!” 楚攸宁听到稳婆的话,赶紧收回精神力,上前抓住陈子善的手,把已经被揍得嗷嗷叫的男人一提,把人给扔巷子里的泔桶去了。 “你媳妇难产,先去看你媳妇。” 陈子善听到“难产”二字,脚都软了,要不是姜尘在后面接得快,他得软在地上。 难产,他儿时还在乡下的时候就见过两个女人因为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无一救得活。 “不要了,不要了,孩子我不要了……”陈子善跌跌撞撞往里边跑去,嘴里喃喃着这话。 他后悔了,他不该奢求的,没孩子就没孩子了,何苦还要填上他媳妇一条命。 贾文生看到楚攸宁扔人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何况她看着穿着简练,那料子却不是常人能穿的,大概是她的实力往往让人忽略了她与生俱来的贵气。 贾家只有一个厨娘和他身边的一个小厮,还有洒扫的妇人,因此,贾文生再着急担心姐姐也只能留下来接待突然驾临的攸宁公主。 只是没等他行礼,楚攸宁已经抬步进门。 “人命关天,公主不讲这些虚礼,你快安排人去叫大夫什么的吧。”姜尘经过贾文生身边的时候说了句。 贾文生感恩地深深一揖,赶紧忙去。 至于被扔到泔桶的那赖子很快就被赶来的京兆府衙役给抓起来。公主亲自出手要整治的人,他们哪敢装死,尤其是今日圣上率领大军凯旋的大好日子,这人最好背后没人指使,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楚攸宁人没到,却用精神力关注着屋里的一切,也弄懂了孩子脚先出来的话为什么会导致难产。 因为孩子的两只脚是分开,就算一只出来了,一只没出,卡住宫口也生不出来,硬把孩子的两只脚往外扯的话会导致大出血,何况扯出了脚,还有手呢。长时间生不出来,孩子也容易因羊水窒息而死。 这个世界也没有剖腹产,也没有止血输血的医学技术,楚攸宁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女人生孩子简直跟末世有得一拼。 楚攸宁的脚速不慢,到的时候就看到陈子善扑在床前握着他媳妇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直说不要孩子,保大。他媳妇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看得出正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贾氏看到陈子善破门而入的刹那,她就知道她值了。 “你信这孩子是你的吗?”贾氏声音虚弱,但是抓住他的手很用力。 陈子善连连点头,“我信,我没怀疑过。你要是真想,当初我同意和离的时候你就不会留下来。” 贾氏眼角落下泪来,眼里也闪过一丝坚定,对稳婆说,“保孩子!只管保孩子!” “保大人!至于孩子……是我命中注定没有孩子。” 陈子善握着她的手同样坚定。 “是不是只要把孩子的头调过来就能生出来了?”楚攸宁直接问稳婆。 稳婆眼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产房不是她能待的地方,点头,“是,不过难就难在没有法子调过来啊,姑娘家不该进来,快出去吧。” 陈子善想到公主有着不一般的能力,他心里又有了希望,转过来对着楚攸宁就跪下,“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媳妇。” 稳婆听说这是公主吓了一跳,也赶紧跪地。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楚攸宁让他们都起来, 她本来是可以直接做的,但是攸关两条性命, 她对生娃方面业务也不熟, 所以得确认一下。 她的精神力穿过肚皮,看到肚子里的宝宝臀位朝下,一只脚已经往外探。 楚攸宁看向痛得面容狰狞的贾氏, 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可能会更痛。” “我受得住,只要能保住孩子就好。” 贾氏知道遇上难产只能保一个, 要保孩子的话就只能用剪刀把下面剪开, 探手进去试着将孩子拽出来, 如此母体必然不能活, 孩子最后能不能活尚未可知, 哪怕机率再低, 她都想保住孩子,除了满足陈子善想要有孩子的愿望,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活不成了。 就连稳婆也以为这是要保小了, 正等公主下令, 就见公主又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家奶奶的肚子, 就算产房不该是姑娘家该待的地方, 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楚攸宁再次将精神力探入产妇肚子里, 化为无形的手,先将宝宝出来的那只脚收回去呈蜷缩状, 再轻轻托住它往上退了退, 退出骨盆腔, 然后托住宝宝一点点往上掉转方向。 稳婆就看到产妇的肚子上开始鼓动,很轻易就分辨得出那是孩子的头在往上移, 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她接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一幕,差点惊呼出声,也差点想上手帮忙隔着肚子把孩子的头往上推。 贾氏的痛呼声比之前更尖锐,每叫一次陈子善就觉得好像刀子刮在身上,被她媳妇握住的手已经疼得没有知觉。 他一边担心媳妇,一边紧张地看着媳妇高高隆起的肚子,那上面时高时低的鼓起,他焦急地暗暗期待着。 看似漫长,实则只有一小会儿,等宝宝身子转得差不多的时候,楚攸宁一鼓作气技巧地往上一推,贾氏发出惨烈的叫声,伴随叫声响起的是,那一刻孩子的头似乎要顶破肚皮,旁人看得触目惊心,幸好很快恢复正常。 哪怕疼得浑身好似在撕裂,但是贾氏还是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里面犹如打了个转,她知道胎位已经掉转过来了。 楚攸宁没经验,却也知道不能让那脐带缠上宝宝的脖子,胎位调正过来的宝宝因为宫口已开,几乎是自动入盆,好似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这番操作一点也不比上次帮沈三哥取针的时候简单,那么小的幼崽,她都怕一个操作不当把他弄没了,最可怕的是可能会一尸两命,所以神经一直紧绷着。 稳婆见产妇的肚子在惊心动魄那一下后便没了动静,赶紧蹲下身去看,然后喜得大喊,“正了!正了!真是老天保佑!这孩子是个疼娘的啊!大奶奶,孩子已经正过来了,可以继续生了。来,使劲。” 楚攸宁看贾氏已经痛得没什么力气,真怕她生到一半生不出来,于是在贾氏用力的时候,她又用精神力探入肚子里把孩子往前推。 没一会儿,孩子就从产道里滑出来了,稳婆也没料到孩子这么快就出来,接住的时候还有点怀疑人生,二胎妇人都没这么快吧? 虽然在肚子里折腾了不久,但是孩子也没憋太久,又是足月生,一出来就哭得十分响亮,是个男孩,可能是怀胎的时候母体忧虑过重,生出来的时候有点瘦,也幸好不像陈子善那么胖,不然更不好调正胎位。 楚攸宁看了眼,默默扭开脸,在肚子里的时候还不觉得,生出来了乍一看,好丑。 “生了?我的孩子顺利出生了?媳妇,你看见了吗?没事,你和孩子都没事。”陈子善看着稳婆抱在手里蹬腿的婴儿,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跟他媳妇说话。 贾氏有气无力地点头,在她以为她快要力竭没法把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孩子就生出来了,自个都感到不可思议。 她看向楚攸宁,那么尊贵的公主居然半点也不嫌腌臜地进入产房来,就跟个福星似的站在产床前,有她在,孩子就自个掉过头来改掉了本就难产的命。 至于公主之前跟她说“接下来可能会更痛”那话,她还是觉得那是打算用上剪刀了,就连稳婆也这么以为,只是还没来得及,孩子就奇迹地转了个头。 楚攸宁又看看已经用襁褓包起来的婴儿,跟个红皮猴似的,有点皱,还是觉得丑。 要是每个孩子刚出生都这样,她觉得当初这样的自己被霸王花妈妈捡回去真是幸运。 楚攸宁收回视线,看向陈子善,“孩子生下来了,陈胖胖的媳妇,你好好休息吧,我给陈胖胖放假,让他在家带孩子。” 陈子善这会已经镇定下来了,他让媳妇好好休息,又让秋实看好孩子,然后亲自送公主出去。 外头姜尘和沈思洛担心得不行,毕竟难产真的很难有好结果,哪怕是宫中的妇医圣手都没辙,直到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以及母子平安的声音,揪着的心才彻底落地。 到了外头,哪怕知道公主不喜欢人跪她,陈子善还是扑通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眼眶泛红,称他和他儿子这辈子就替她效命了。 别人不知道这是公主帮的忙,他却是知道的,要不是公主,他就要失去妻子和孩子了。 “陈胖胖,我有点同情你儿子了。” 陈子善笑道,“能为公主效劳那是那小子的福气,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感谢我的。” 想当初他就是靠脸皮厚凑到公主跟前才入了公主的眼的,不然到如今他还是团烂泥呢,哪有今日的造化。 “行叭,现在母子平安,你打算怎么做?”楚攸宁就看不惯欺负孕妇的,都找上将军府了那必然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的。 陈子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自然是打上门算账!” 他叫来小舅子了解他离京后发生的所有事,从小舅子口中得知,他媳妇怀孕被那恶妇发现后,那恶妇就诬蔑她偷人,还想强逼她流掉肚子里的孩子,或者要么供出奸夫,这两个选择哪个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后来还是她媳妇想法子让秋实逃出府去跟镇国将军府求救,沈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亲自带人上门将她领出陈府的。 今日那无赖就是毒妇安排的,那是陈府里的一个马夫,想坐实他媳妇红杏出墙的事实,就算媳妇搬回娘家这边也没少受那人的骚扰,更是在外头传他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陈子善脸色阴沉,咬牙切齿,胖胖的脸难得绷出了明显线条。 “公主,可否借我几个人?” 陈子善问。 楚攸宁点点沈思洛和姜尘,再指指自己,“这三个够吗?” 陈子善又想磕头表示要为公主肝脑涂地了,他感动地点头, “够了够了,多谢公主。” “走着。” 在末世队友的家属也享有队里的待遇兼保护的,虽然霸王花队里的队员基本都没有家属了。 跟过来伺候的风儿想说收拾一个小小的陈府哪用得上公主亲自去,她张了张嘴,最后放弃了。过去跟在公主身边,看着公主大发神威的日子又回来了。 * 陈夫人听到那边传回来母子平安的消息,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就怕那孩子一生下来就看出像陈子善,那她所谋划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还要遭陈子善报复。 当初陈子善离京一个月后,贾氏发现有了身孕,尽管贾氏没有声张,一直在院子里养胎,但是肚子总有鼓起来的时候,怎么可能瞒得住她。 在她看来,陈府的一切只能是她儿子她孙子的,早就绝了嗣的陈子善休想沾染分毫,所以,不管孩子是不是陈子善的,她都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本来想逼贾氏喝下打胎药,谁知道镇国将军府的沈大夫人居然派了贴身丫鬟前来把人带走。 既然孩子是打不掉了,那她就只能把贾氏和家里马夫通奸的事让人传出去,能把贾氏气得小产最好,不能,等陈子善回来也势必不会认那孩子。 满京城都知道陈子善是绝嗣的命,陈子善要是敢认,就等于向世人说他甘愿戴这顶绿帽,甘愿帮别人养孩子! 没想到孩子到底还是让贾氏给生下来了,听打探消息的人说那马夫已经被京兆府的人拿下,叫她如何能安心。 那野种在没攀上攸宁公主的时候就已经疯得拿他没辙,如今有公主当靠山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就在陈夫人绞尽脑汁想对策的时候,一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 “夫人,不好了!大公子带着攸宁公主回来了!” 陈夫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她吓得站起来,恨恨咬牙,“攸宁公主不进宫参加庆功宴,却来管身边一个小小侍卫的家事,也不怕叫人笑话!” “夫人慎言。”贴身嬷嬷忙道。 攸宁公主还真不怕被人笑话,要是怕当初在京城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了,何况她如今立了大功,陛下都宠着她,纵着她,连论功行赏这事想不去就不去,她还怕什么。 贴身嬷嬷觉得陈府要完了,一旦攸宁公主插手就没有好下场的。 “快派人想法子给老爷送信。”陈夫人如今只能寄希望在陈父身上。 嬷嬷都想劝陈夫人一见到公主就求饶了,也许求饶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可她也知道陈夫人不可能会听。 陈子善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公主几个当打手用,倒是沈五爷派来跟着公主的几个家兵可以用一用。 一进府,陈子善就带头把府里的东西给掀了,反正他打定主意,这家是不会再待。 陈夫人因为攸宁公主的驾临不想出来,也因为攸宁公主不得不出来。 她从后院过来的时候,前院已经被毁得差不多,只差拆屋子了。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陈夫人压下愤怒, 看向靠在回廊柱子上啃苹果的楚攸宁。 这真的是公主吗?公主哪怕是吃个苹果都应该叫人切出花来,再摆盘呈上, 她坐在屋里或水榭优雅品尝才对, 哪像这样整个拿着吃,还吃得那么香。 “见过公主。”顾不得呵斥陈子善,陈夫人上前行礼。 一向不喜欢人行礼的楚攸宁这次没说什么, 她打量这个陈夫人, 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就心术不正, 感受到的精神波动也是恶意满满。 “公主驾临, 本该请公主堂上坐的, 只是这堂上已经被那逆子毁得差不多, 只能劳烦公主移步后院了。”陈夫人回头看了眼已经一片狼藉的大堂, 暗暗上眼药。 直惯了的楚攸宁自然听不出来, 她还说,“砸完前院就该砸后院了。” 陈夫人:…… 她明明是想说陈子善不敬嫡母,公主是真听不出来还是假装听不懂? “子善, 你别以为仗着公主的势就能忤逆长辈, 再如何说我也是你的母亲!”她进而挑拨。 楚攸宁:“没事, 我让他仗的。” 陈夫人:…… 陈子善抬起一个青花瓷瓶狠狠砸下, 阴恻恻一笑, “母亲?我母亲躺在坟里呢,你要去躺一躺吗?” 陈夫人脸色沉了下去, “看你这架势是打算掀了整个陈府, 不打算待这个家了?” 她打着激将法的主意, 最好能激得他就此搬出去。 陈子善今日回来就没打算善了,他冷笑, “不光是我不打算待,你们也别想待!几位兄弟,随我往后院去,完事我请你们去饕餮楼吃饭。” 家兵们看了眼公主,见公主抬步跟上才点头。 公主压根不需要他们跟着,但是五爷不知道,见公主离队就派他们几个跟上。 …… 陈父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看到攸宁公主还在,险些没昏过去。 他先上前行礼,然后战战兢兢地说,“公主,此乃下官的家事,还望公主不要插手。” 楚攸宁:“我不插手,我插嘴。” 陈父:…… 而京兆尹在得知攸宁公主亲上陈府算账后,赶紧亲自带着衙役过来,道那马夫已经招了,是受了陈府夫人的指使。 陈子善看向陈父,“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娶的好夫人,趁我不在,想将我妻儿逼死!这事想必你也知情吧?” 陈父皱眉,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大夫都说你身子有问题,压根没法有孩子,贾氏不守妇道,你想当便宜爹,陈府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所以你就默许她害我妻儿?!”陈子善攥拳,果然不该对畜生抱有任何期待。 陈父觉得他说不通,“那就是个野种,生下来叫人耻笑吗!” 陈子善嗤笑,“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赐给了我一个孩子,那孩子一生下来长得可像我了,倒是陈子慕的种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是不是他的就不知道了。” 楚攸宁:……皱巴巴一团,哪里看得出来像的。 陈夫人眼里极快地闪烁了下,脸色狰狞,“你少胡乱攀咬,孩子不是子慕的,还能是你的不成?” “哦,我说错了,应该说是不是陈家的种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陈子慕只有对成了亲的妇人才能硬得起来,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妇人。对了,他还勾搭上了自个的表嫂,也不知道你娘家侄子的儿子是你侄孙还是你自个的孙子。” 这还是之前贾氏没跟他好的时候无意中讽刺了他一句,说陈府都是什么玩意,一个不能生,一个专勾搭成了亲的妇人。 他当时听了以为陈子慕打贾氏的主意,气得雇人跟踪想打陈子慕一顿,结果意外发现陈子慕居然和外头成了亲的妇人勾搭成奸,随着往下查,他不但知道陈子慕在外勾搭成奸,就连陈子慕那妻子也不是个好的。 他也不着急揭穿,就等着让那毒妇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亲孙疼,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爆出来。譬如,等陈子慕考中进士的时候。 “陈子善,你给我闭嘴!”陈父觉得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相信自个品行端方的儿子是那样的人,即便是也不能当着公主的面说。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绑起来押下去!” 陈子善就知道会是这样,哪怕他如今已经混得比陈子慕好,这个男人依旧只会以陈子慕为重,就因为他是乡下妇人生的,是他人生中的污点存在。 楚攸宁曾听沈无咎提起过,说最开始允许陈子善跟在她身边是因为在那个梦里,是陈子善和奚音一道给沈家收尸立碑,给了沈家人最后一个体面。 其中自然也提及陈子善毁掉陈府,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看了今日这出,她觉得大概是被逼得鱼死网破了。 楚攸宁看向陈子善,“陈胖胖,之前小黄书不是说过,也许你不育就是这个后娘干的吗,不如你问问。” 说着她朝陈氏扔了个精神暗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般人对精神力没有丝毫意志力抵抗。 陈子善是亲眼见过忠顺伯夫人张口说实话的,他脸色更加阴沉,看向陈夫人,“说!可是你这毒妇下毒让我绝嗣的?” 陈夫人心中嗤笑,真以为仗着公主的势开口问她就会说了,哪怕是公主亲自开口问她都不会承认。 然而,她的嘴角刚上扬便僵住了,嘴巴不受控制,只觉得心中的恶意被无限放大。 “是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贱种,凭什么占了我儿的长子之位,若不是你父亲当初瞒得紧,我若是知道你和你娘的存在,早就派人去处理掉,哪还轮得到你们找上门来! 果然是乡下来的,我不过是拿你,还有你父亲的前途威胁几句,你娘就甘心为妾,但是她的存在就是对我的威胁,我怎能让她活着呢,我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乡下妇人。 你娘死了,自然就轮到你了,哪怕你降为庶子,对我儿还是有威胁。只要你一辈子没有子嗣,陈府养一个废人还是养得起的,所以我让厨房专门给你做能杀精的菜,长期吃就会绝嗣,就连大夫也诊不出来。”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害死我娘的,我杀了你这毒妇给我娘偿命!”陈子善拔出一个将府家兵的刀朝陈夫人砍去,绝嗣的问题已没有他娘的仇重要。 “陈兄,你冷静点,这毒妇已经当着京兆尹的面招认罪行 ,实在没必要再脏了手。想想刚拼命给你生下孩子的媳妇和你刚出生的儿子。”姜尘连忙阻止他。 京兆尹都不用楚攸宁吩咐,立即让人上前将陈夫人拿下。 陈夫人身边的嬷嬷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全都承认了,几次想开口打断都出不了声,吓得她浑身发凉,又恰好夫人承认害死李姨,她不能不多想。 陈父也没想到他这夫人突然犯蠢,一气之下就不打自招了。 沈思洛似乎也看出点门道来了,赶紧接着问,“那么敢问陈夫人,你儿子的癖好你可是清楚?你的孙子当真是你孙子吗?” “我自然知道,要不是我帮忙瞒着,他早就出事了。我绝不能让我儿子因为这事毁了!至于孙子,不过是用来掩盖子慕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罢了。说是报应也罢,我好不容易才将那对母子毁掉,哪怕孩子不是我孙子,他也得是!”陈夫人已然偏执,好不容易算计到这一步,她绝不允许最后成为笑话的竟是自己。 陈父受不住这个打击,踉跄几步,险些倒下,陈子善连扶都没扶。 他看向陈子善,欲言又止。 陈子善知道他想说什么,讥笑,“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儿子,惊喜吗?今日回来除了替我妻儿讨公道外,我还要当着公主的面同陈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你就带着你的好儿子过吧。” 楚攸宁一脸正色地点头,“我作证。” 陈父闻言,知道再不做什么就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他跪下哭求,“公主,此乃臣的家事,您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插手臣子的家事啊。庆国以孝治国,百善孝为先,陈子善此举为大逆不道。” 楚攸宁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治国法,瞪眼道,“你不把陈胖胖当儿子,他又何必把你当爹,以孝治国?呵,你把镇守边关,用血肉抵御外敌的将士放哪里去了?真要以这样的孝治国,那还不如亡了呢。” 陈父没想到楚攸宁这么敢说,他瞪大双目,差点想呵斥她慎言,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他也会被牵连。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景徽帝在这,楚攸宁也照说不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 “圣旨到!陈子善接旨!” 除了楚攸宁,所有人皆是一震,莫不是圣上听闻这事亲下圣旨来整治陈子善了? 大家赶紧到前院去,来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太监,以陈子善为首,所有人都跪下接旨,只有楚攸宁大剌剌往小太监身边一站,探头看了眼圣旨上的字,然后放心了。 小太监知道这是攸宁公主,也只有攸宁公主才这般我行我素,他先行了一礼才宣读圣旨。 大概意思就是陈子善此番跟着去战场,虽然没有亲上战场杀敌,但是助公主潜入越国挑动敌人内乱,并且救四公主有功,获封五品员外郎。 陈子善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封赏,激动地领了圣旨谢恩。 员外郎虽然只是一个闲职,有商贾仕绅捐钱就能获得此官职,但怎么也算是个官身,想来陛下也是知道他不适合做侍卫才体贴地给他封了个悠闲的官职 。 不过,救四公主有功?他何时救四公主了?即便要往他身上安功劳也该是大公主啊?毕竟公主带回了大公主的骸骨。 陈父也没料到这圣旨竟然是封赏,他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全心全力培养他,结果二儿子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堪,反倒是他这个从乡下来的大儿子,原以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结果摇身一变成了五品员外郎。 “不,不可能!这个贱种怎能比得过我儿!这样的荣光该是属于我儿的!”陈夫人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一股脑地说了,又听到陈子善得了封赏,情绪有些激动,不愿意承认自己苦心谋划的一切到头来一场空。 楚攸宁幽幽看向京兆尹,“不把她带回去治罪是等我动手吗?” 京兆尹连说不敢,急忙让人押着陈夫人离开。 “子善,你这是想家破人亡吗?”陈父这时候还想让陈子善既往不咎。 陈子善嗤笑,“那是你家,不是我的。对了,我还要把我娘的牌位带走。” 陈父颓然地垮下肩膀,望着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陈府,完全没有对策,主要是陈子善有攸宁公主撑腰,纵是再多的计策人脉都不管用。 很快,小太监回宫将陈府发生的事一说,景徽帝大怒,道陈父治家不严,家风不正,停妻另娶,以庶充嫡,直接罢免其官职。 陈子善带着他娘的牌位走出陈府,最后回头看了眼陈府,多年来套在的心里枷锁彻底打开,只觉得外边的阳光是无限美好。 他郑重跟楚攸宁道谢后,又跟几个帮忙的家兵约好改日在饕餮楼请他们吃饭,然后得了楚攸宁的允许才迫不及待往家赶。 陈子善一走,楚攸宁看向姜尘,“姜叨叨,你回将军府还是回鬼山或者庄子?” 她记得姜叨叨以前是道士,下山后一直跟他们混,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嗯?公主说什么?”姜尘回神。 楚攸宁盯着他看,这么魂不守舍,好像是从景徽帝让许晗玥跟进宫开始,不对,好像是从许晗玥单独被安排一辆马车,并且就排在她的马车后面开始,姜叨叨就没怎么叨叨了,往常还爱在路上教归哥儿读书来着。 她灵光一闪,“姜叨叨,你喜欢许妹子啊?” 姜尘吓得急忙否认,“公主莫要说笑,许姑娘往后身份不同了。” 楚攸宁以为许晗玥跟他说了她的公主身份,“那又如何,喜欢就去争取。” 姜尘默了,公主是在鼓励他跟皇帝抢女人吗? “怎么?你没信心啊?你要是觉得许妹子是真爱,我可以帮你,反正我这次功劳那么多,拿出一半来换道赐婚圣旨不难。” 作为队长,队员的终身大事也是至关重要,陈胖胖有妻有儿了,小黄书和小洛洛也成双成对,就连归哥儿都有爹了,就这姜尘孤家寡人一个,她得上点心。 姜尘哭笑不得,他若是点头了,公主真能逼圣上不得不让出许姑娘,跟圣上抢女人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非许姑娘的良人。此番随公主边关战场一游,我有诸多感慨,想将这些写成游记,所以接下来想回鬼山住下,那儿安静。” 当初随沈将军回京也不过是想要为改变庆国局势出一份力,如今庆国马上就要一统,他参与见证过便足矣。 楚攸宁想了想,点头,“也行,过两天我也要回去,带上小四,小四现在会说话了,你可以教他读书了。” 姜尘想说当初陛下知道他当四皇子的老师是当着玩,所以没过问,如今四皇子得陛下那般看重,他更没资格教四皇子了,好在他对此也不执着。 他点点头,拱手而去。 等姜尘转身离开,楚攸宁才想起他们刚不还在说要不要追许妹子吗? * 另一边,景徽帝一回宫就收到绥国新君早几日就到达了的国书,道是愿接受庆国一统,让天下百姓为一家,从此再无需受战火之苦。 沈无咎并不意外,那日救了刘悯后,他故意说日后兴许能在战场上相见,为的就是让刘悯知道,打完越国,下一个就是绥国。 刘悯回去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再加上看到晏国在火药武器面前不堪一击,就连越国这么个凌驾于三国之上的强国也被灭了,绥国新君知道庆国一统是必然的事,与其被打得亡国,还不如主动上书接受一统,反正结局都一样。 景徽帝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趁热打铁打下绥国,没想到这绥国新君这般识相。他龙心大悦,决定封绥国新君为一方诸侯。 不过这留待日后再同群臣商议,眼下重要的是庆功宴。 景徽帝举杯说了几句开场白,封赏开始,按照功劳算的话,最先要封赏的便是楚攸宁。 轮到沈无咎的时候,沈无咎站出来,“陛下,自古都是长子袭位,臣的二哥既已回来,臣这位子便该让出来。再者,如今天下太平,庆国安稳,臣想解甲陪公主四处游历,还请陛下恩准。” 嘶! 有人惊得咬到嘴。 这沈无咎莫不是傻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本该获得进一步封赏,他却提出退位解甲? 沈无咎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有此打算。不单是想要陪公主,还有二哥三哥回来了,瞧陛下好似也没有要收回二哥三哥官职的打算,一门四将,哪怕陛下觉得有愧不收回两位兄长的官职,他们也不能受得心安理得,那是将沈家放在烈火上烤。 “堂堂一个公主,游历什么天下,朕不准!” 也不知道是不准沈无咎解甲,还是不准攸宁公主离京。 沈无咎抬起头,那眼神景徽帝看懂了,他拦不住他闺女,心里又是一堵。 他觉得为了往后不堵心,应该欢庆闺女离京才对。 景徽帝冷哼,“等你们有孩子再说。” 沈无咎垂下的眼眸微微眯起,陛下还未打消那个念头。 大臣们恍然想起公主和驸马成亲一年有余了,公主还未有孕,莫不是驸马当日所伤当真坏了身子? 景徽帝看到臣子们微妙的目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帮着澄清。欺负不了闺女,欺负欺负她的驸马也不错。 最后,景徽帝还是照样封赏了沈无咎。 除此外,更叫众臣震惊的是圣上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并不是要纳为妃,而是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四公主! 听完来龙去脉,大臣们只会认为他们陛下有远见,不愿叫越国得意,早早就找人替代了真正的公主,如今越国灭亡,真正的公主归位。 * 今日整个京城都是沸腾的,沈家老二和老三死而复生归来叫人津津乐道,接着又听说攸宁公主往产房里一站,原本难产的妇人奇迹地将孩子生下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公主洪福齐天。也有人说是小孩吓得自个转正赶紧出来。 然后就是一道道封赏的圣旨了,如今庆国几乎一统,各处更是需要官员治理的时候,但凡此次有功的都封赐极大。 楚攸宁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了生子福星。 她回到将军府,宫里的封赏早就到了就等她回来接旨呢,还到了三道圣旨。 一道是,她获赐公主府,也就是原来属于大皇子的府邸,并增食邑五城,以及,监察百官之权不变。 这相当于将那五城划为攸宁公主的封地了,这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享食邑五城都能自立为国了,有大臣想抗议,好嘛,陈家的事传进来了,攸宁公主一回京又搞没一个官员,他们还是歇着吧。 楚攸宁觉得景徽帝挺上道,等于送她一个偌大的粮仓,可算送到她心坎里了。 第二道是沈二沈三潜入敌国忍辱负重多年,于此次灭越之战功不可没,由死后追封的三品将军升为二品,继续领兵镇守边关。 沈二和沈三也没料到景徽帝不但没收回官职,反而还升为二品,这不就是一门四将,这可不大妥。 最后一道才是最叫人震惊的。 镇国将军加封平越侯,世袭罔替,因旧伤复发,不再领兵打仗,沈家军由兄长沈无恙统领。 听到旧伤复发,沈家人对沈无咎的担忧盖过了封爵的喜悦,都担心地看向楚攸宁。 楚攸宁眨眨眼,“他有伤我不可能不知道,不然等沈无咎回来你们再问问?” 她可是用精神力仔仔细细探查过的,这点她可以肯定。 几个夫人觉得是沈无咎不想叫公主担心,所以有意隐瞒了公主。几兄弟倒是觉得这可能是借口,毕竟,一门四将实在是太盛了。 …… 接了封赏圣旨后,沈家几兄弟到大房那边正儿八经拜见长嫂,所谓长嫂如母,他们自是敬重。 “大嫂,我和阿妍商议好了,等下一个儿子生下来就过继给您和大哥,不能叫大哥断了后。”一番寒暄后,沈无恙开口。 “就算二哥不能生了,还有我和阿锦。”沈无非握住媳妇的手,就算没商议过,他媳妇也是同意的。 沈无恙瞪眼,“三弟,你说谁不能生呢,我身子瞧着都比你壮实。” “大嫂不嫌弃我庶子出身的话,我也愿将孩子过继给大房延续大哥血脉的。”沈无垢也表态。 沈无恙和沈无非一同看向他,“你?先娶亲再说吧。” 沈无垢晒得有些黝黑的脸难得露出羞赧之色,拱手,“那就烦请几位嫂嫂帮我张罗一二了。” 大夫人几个笑了。 二夫人说,“老五也就比老四小一来岁,是该张罗亲事了。你放心,我们定会给你物色个好媳妇。” 大夫人也说,“你也别说什么庶子不庶子的,你们兄弟几个齐心,便没有嫡庶之分。” 沈家老五打小养在嫡母名下,自来敬重嫡母,当年沈家老二老三的噩耗接连传来,老夫人病倒,老四不顾老夫人的劝阻,在院里磕了三个响头便毅然奔赴边关,一年后老夫人病故,是老五披了两层孝,一层是他自己,一层代他四哥披的,处理完后事,也上了战场。 若沈家没有出事,他也是跟在他四哥身后摇旗呐喊,当个闲散公子的。 “就算你娶媳妇也赶不上我们,老五,你有心就行。”沈无恙觉得他是兄长,这事该他来。 “谁先生出来就过继谁的儿子呗。”楚攸宁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几个礼盒的风儿和金儿。 她觉得把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老公都带回来了,就大夫人孤零零一个,得赶紧把她准备的礼物送上。 兄弟俩每次面对公主都让他们想起失忆时干的蠢事,尤其公主还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就怕她突然又提起。 沈无恙赶紧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要说不舍那是肯定的,但是如今大哥不在了,他为长,要过继自然是先过继他的孩子。 大夫人原本还有些怅然的心彻底平静了,她也没拒绝,只说,“就依你们说的,谁先生下来就过继谁,只是得等到他长到记事的时候,征得他的同意再过继。” 几人也觉得这样不错,让孩子知道再过继,总好过生下来就过继,等他长大了再闹出什么事来的好。 说完过继的事,楚攸宁从风儿手里拿过一个锦盒,把手里的锦盒打开递给大夫人,“大嫂,这是给你的礼物,我亲自做的,你看看。” 锦盒里铺了一层红色绸缎,上面躺着一尊巴掌大的雕塑,晶莹剔透,瞧着就惊艳。 雕塑是个人,穿着铠甲,腰别宝剑,威风凛凛,尤其那双眼尤为传神,凌厉森然。 大夫人看到雕像的那一刻,沈大的脸清晰浮现脑海。 那人因打小跟了他爹的缘故,随了他爹的性子,一样的威严冷酷,毫不留情,叫人瞧了就不好亲近,哪怕在床笫间也克制得很,也只有在面对他两个女儿的时候才会露出明显的温情,奈何一张冷脸常常把女儿吓哭。 “大嫂,我没法带活的大哥给你,只能给你带这个了,你看像不像。” 楚攸宁把玻璃雕塑立起来,这可是她和沈无咎连夜做的,她不知道沈大长什么样,画出来也看不出哪是哪,就放沈无咎刻了个木雕像,才用精神力照着木雕做的,分毫不差,要是不像就是沈无咎的问题。 这么用心的礼物叫大夫人心里滚烫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看向公主的眼神无比慈爱。这样的公主很难让人只敬着不疼爱。 “像,像,公主有心了。”大夫人感动得直点头。 “那大嫂以后就把它随身带着,让它陪着你,沈无咎还说想把我缩小揣荷包里随身携带呢。” 听到楚攸宁这么说,大家忍不住乐了,看来老四同公主相处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啊。 若是沈无咎知道她媳妇这么说肯定也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如果可以的话。 大夫人笑着收下,“不说是四弟,就连我都想把公主缩小随身带着。” 楚攸宁当真了,“那好吧,等庆国的玻璃工坊建起来我再给你们一人做一个我,带着应该能辟邪。” 大家乐得不行,别说,以公主的威名还真能辟邪。 云姐儿见大人们正经话都说完了,才激动地近前观看,“公主婶婶,这是我父亲吗?” 楚攸宁点头,“应该是吧,我是照你父亲的模样做的。” 她又拿出两个小熊挂件,以当下的条件可能很难做出精细的玻璃雕品,可是她用精神力雕刻很容易。 当时她想起家里这对姐妹花就顺手做了对小熊挂件,在末世后期,原本没什么用处的玩偶也被收回来做姨妈巾使用,所以她觉得女孩子应该喜欢小熊。 果然,姐妹花看着憨态可拘的小熊,眼睛都亮了,忙接过来欢喜地道谢,不光是喜欢这小熊,更欢喜的是公主婶婶记得给她们姐妹备礼。 楚攸宁又给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朵玻璃制作的玫瑰花,特地加了颜色的,实在是她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了,就给弄了朵玫瑰花。 末世后虽然没了玫瑰花,即便有也是变异的,但是那曾经代表爱情的玫瑰还是留了许多痕迹的,譬如书上,画上,以及各种东西上的图案。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到这支花爱不释手,在她们看来,公主这一去能将她们的夫君带回来已是最大的礼物。 …… 庆功宴直至夕阳西下才散,景徽帝刚回到寝宫这边没一会,外头就响起通报声。 “太后娘娘到!”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作为陛下的贴身太监, 刘正自认练得一张情绪不露的面皮,可是听到太后驾临, 他也不禁露出几分愕然。 多年闭宫不出的太后, 破天慌亲自来见陛下了! 景徽帝皱眉,只能停止更衣,往外殿走去。 到了外殿, 他看到锦衣华服, 头上戴满金钗珠翠的太后,眉头皱得更紧。 他给行了礼, 直起身道, “母后有何事差人来告知朕一声即可, 无需亲自走一趟。” “怎么?哀家来看看大胜归来的儿子也有错?” 景徽帝抬头看向太后, 不一样了, 先前浑身都透着股佛气, 哪怕是装的也装得淡然脱俗。如今褪去缁衣,换上华服,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景徽帝仿佛看到当日那个在他登基后晋升为太后, 受朝臣跪拜的女人。 他负手而立, “母后不觉得这话可笑吗?朕当初要御驾亲征, 您可是连句话都没有, 想来也是知晓朕打算战死沙场了, 也许母后会担忧得寝食难安,却不是担心朕, 而是担心朕这一去, 您苦苦隐瞒的事暴露了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太后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先帝的气势,以及属于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 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越国一亡,陛下的威严也回来了,后宫也该掌管起来了,皇后贵妃位子皆空,便由哀家暂时掌管吧。” 这一刻,景徽帝才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他的存在其实就是这个女人用来博尊荣的工具,丝毫不管他是谁的种。 那些年母子俩的相依为命好像是一场梦,他甚至怀疑,能和他苦苦支撑也是为了叫先帝心软,或者早就知道有人能助他登基,所以才能一直坚持下去。 他登基,她得到太后之尊,被他知道身世后便闭宫不出,给自己套了个礼佛的名头,无非是怕这个秘密曝光,她没法承受,就龟缩起来。如今知道越国死了,不光如此,那桩混淆皇室血脉的丑事也被歪曲,即便以后再有人怀疑也不惧,所以,又想要享有太后之尊荣了? 要么怎么说她烧的香,念的经佛祖不收呢。 想通了,景徽帝心硬如铁,拿出对待臣子的态度,“不是还有郑妃安嫔一块掌管,母后沉迷礼佛,就不劳烦母后操心了。” 太后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行,后宫哀家可以不管,还有一事,关于攸宁那丫头的。” 景徽帝眼底泛着冷光,要掌管后宫是假,这才是太后着急来见他的目的。 “一个公主本身食邑就已经超出太多,又给五城,她若是有心可以自立为王了,更别说还有沈家一门四将支持,你这是糊涂了!” 景徽帝脸上露出几分冷淡和不耐,太后急于想掩盖自个的丑事联手越国灭沈家这事,沈无咎几兄弟虽然表面不说,心里指不定如何盘算呢。 “母后以为此番从越国回来沈家四兄弟什么都不知道吗?若朕是母后就该好好待在永寿宫继续礼佛。” 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有些慌乱,“沈家怎会知晓?那你不将他们灭口,还等什么?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沈二和沈三在越国多年,就以判国罪论处抄家灭门好了。” 景徽帝就知道她第一念头会这么做,就如同当初知道沈二查到越国后,慌得只想灭口。 他忍不住问,“母后就不觉得愧对沈家吗?愧对先帝吗?” 太后此时满心都是如何将沈家灭口,她冷笑,“愧对?若哀家不那样做,会有咱们母子的今日吗?只要成为天下之主,便能叫天下人闭嘴,哀家不记得有教过你,为帝者可以心慈手软。” “你是没教过朕,你只跟朕说你如何如何不易,今日又受谁的欺负,总说若不是为了朕早已撑不下去。自朕懂事起,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如今朕算是明白了,那不过是让朕去恨,去争,去为受尽苦头的母亲争出一片天。” 太后在景徽帝的逼视下,眼神不由有些闪躲,“若没有哀家那般,又怎能激得你去争,事实证明,哀家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 景徽帝心里闪过一丝厌烦,“是没有白费,朕却从此背上窃国之名,午夜梦回,朕总能梦见先帝临终前的眼神。” “只要能成为天下之主,是何出身还不是你说了算!历史上谋朝篡位的还少吗?”太后恨铁不成钢,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哪一步教错了,怎就教出这么个心慈手软的性子。 景徽帝讥笑,“母后可是觉得只要能大权在握,就算让叔侄有悖伦常也无妨?就算被越国当狗戏耍也无妨?” 太后哑然,似乎不愿面对这事,“哀家如今同你说的是给沈家定罪的事,如今庆国一统,你是这天下唯一的霸主,难不成还想留着沈家这个威胁存在不成?你莫要忘了先前是因何而寝食难安!” “所以,母后若不想受尽天下人唾弃便安生在永寿宫礼佛吧。” 太后骇然瞠目,“你留着沈家是为了制住哀家?” 景徽帝还真没这么想,不过如此能制住倒也好,“母后,后宫不得干政,您回去安生礼佛吧。来人,送太后回宫!“ “你这是养虎为患!留着沈家迟早会酿成大祸!”太后声音尖厉,恨不得能骂醒他。 景徽帝不愿跟她多说,拂袖就要回内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身道,“想必母后也听说了楚氏祖宗在攸宁身上显灵的事。” 太后正怒气高涨,听了这话,心底打了个寒颤。 她明白,皇帝这是不想让她宣攸宁那丫头进宫。 “不过是仗着皇帝你的纵容瞎说罢了,皇帝读了这么多年书,应当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景徽帝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母后好自为之。” 他如今不光恶心体内另一半的父族血脉,连母族都恶心了。 太后回到永寿宫没多久,刘正就亲自带内侍总管来将永寿宫的人换了个遍,若不是她发怒,恐怕连跟了她多年的嬷嬷都要被换掉。 等她想再联系宫外的人的时候已经没人可用,而以前在宫外的人也早就被一网打尽,这是怕她对沈家出手? 宁远侯府,沈思妤见丫鬟进来,赶紧问,“如何?将军府可来人了?” 丫鬟摇头,“夫人,奴婢问过了,今日一整日并没有将军府的人来过。” “可有口信传过来?” 丫鬟再次摇头。 沈思妤眼神黯然下来,缓缓坐回椅子上,怏怏不快。 镇国将军府真的不把她当沈家人了,二哥和三弟死而复生,本应该是团圆欢庆的日子,那边却连个口信都没有传过来。 就连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都没有想起她,尽管未出阁时她骄纵了些,但是也正因为两人是双胎兄妹,二哥比其他人更包容她,处处让她,不过她欺负那个庶妹的时候二哥也护得紧。 说来,她和将军府的关系僵到如此地步可不就是因为那个庶妹吗? 将军府没有嫡庶之分也只是表面,老四就因为这样不认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真可笑,这世上哪有真正没有嫡庶之分的人家,好比宁远侯府,光是她那风流夫君就有一大堆庶子庶女。 “夫人,许是今日庆功宴,又逢二爷和三爷归来,正是和妻儿团聚的时候,将军府才不忙办家宴。”身边的嬷嬷委婉地劝道。 “罢了,人家一家团聚,我算什么。”沈思妤嗤笑。 嬷嬷暗暗叹了声,大姑娘就是太过拧巴才将娘家的关系搞成这样僵,若是软和些哪能是这种局面。 “不如夫人明日备礼回去瞧瞧,夫人也许久未见二爷和三爷了吧?” “去什么去,不请自去讨人嫌。”沈思妤不愿送上门叫人笑话。 嬷嬷默默闭上嘴,就这性子,去了的确是讨人嫌,没得扫兴。 这样也好,倘若宁远侯敢对夫人如何,将军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就怕这一登门又将娘家人给得罪了,彻底不再管夫人的死活。 * 沈无咎回到将军府,府里正在筹备家宴。 仆人忙碌的身影,几位嫂嫂迭声的交代,两个侄女正在听归哥儿眉飞色舞地说边关战场上的事,西边的练武场传来阵阵喧闹声,那是兄长们在比武切磋,他置身其中仿佛回到当年父兄归家时的场景,那么热闹,那么欢乐。 “四爷回来了!” 有仆人看到沈无咎,赶紧口口通报,一时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 练武场,沈无非这次没躲过沈无恙的捕捉,被捉了个正着。 一听沈无咎回来了,两人同时停手,走下练武台接过小厮递来的汗巾擦手擦汗。 沈无恙:“你这速度委实过快,就算我如今的速度比常人快了许多,也捕捉不到你的身影,除非能摸准你下一步动作。” 沈无非:“二哥也不错,不光是力气、速度,还有眼力都有所增加,随手一扔,百步穿杨。” 沈无垢走过来,“二哥三哥可别说了,如今我跟你们打,只有挨打的份。” 沈无恙和沈无非相视一眼,笑了。 沈无恙把汗巾挂在铜盆上,“那不正好,往后有兄长护着你。” 沈无非也说,“五弟,如今我们回来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往后沈家有我和你二哥扛着。” 前头有三个兄长,而且比下面两个弟弟大那么多岁,早就说好了让这两个弟弟做他们想做的事,就像老四打小就嚷嚷着当个小纨绔,他们也纵着,只可惜后来,终究是让这两孩子上了战场,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哪怕是沈三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杀敌也是受过父亲亲自教导如何用兵,如何打仗的,而这两个弟弟没有人教,在遍地都是厮杀的战场上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摸索,最后靠一股狠劲杀出一条血路,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他们当年有人教,有人敬着能体会的。 这话换别个心思敏感的庶子估计已经多想了,但是沈无垢知道两位兄长是真心为他。 他笑了笑,“我早就习惯领兵打仗的日子了,让我再当个闲散公子我可当不来。听闻绥国新君也上了国书甘愿接受庆国一统,我原本还想着同兄长们带领沈家军杀回去呢。” 沈无恙和沈无非一怔,还真被老四猜中了。 他们恢复记忆后,老四一直跟他们说京城的局势,譬如曾经仗着皇后和皇贵妃嚣张的英国公府,譬如半个朝廷的官员皆是门生的秦阁老,譬如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他们差点怀疑自己在听老四说梦话。 在回来的路上几兄弟一歇息就凑一块,其中老四就猜绥国新君可能会主动俯首称臣,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沈无恙叹息,“曾经父亲还说几个兄弟里,老三你心思最灵透,做文臣也使得,我看老四比你还厉害。” 沈无非也笑,“你才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老四打小就精乖,鬼主意一套一套的。” 沈无垢摇头,“我觉得四哥不适合做文臣,适合做军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同样是领兵打仗,反正我自愧弗如。” “也对,文官不但说话弯弯绕绕,还磨叽,还是别了。” “我听归哥儿说老四已经是军师了,公主的军师。” 几兄弟相视一眼,都乐了。 …… 沈无咎迎着一路的喧哗回明晖院,就在快到院门的时候,一个身影从里面跑出来。 “沈无咎,你回来啦!” 沈无咎抬眸看去,就看到他媳妇脚步轻快地朝他飞奔而来,如一只蝴蝶翩翩停在他心里,轻轻一扇翅膀,就可叫他心痒痒。 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一身劲装,穿着淡粉色软烟纱裙,头上也别了一些轻巧又好看的发饰,想也知道是被张嬷嬷和婢女们给她打扮的。 沈无咎身上还穿着坚硬的铠甲,怕她直直扑过来撞疼了,忙伸手搂住她。 “咦?有酒味。”楚攸宁皱皱小鼻子,踮起脚尖往他脸上嗅,跟只毛茸茸的小狗似的,惹人心头发软。 “在宴上喝了几杯,可是难闻?待我回去洗漱更衣就不会了。”沈无咎微微昂头,怕熏着她。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楚攸宁想起上次偷喝酒, 结果大半夜跑出去搞事,当时觉得酒不好喝, 现在她又想尝尝那味道了。 楚攸宁舔了舔唇, 见自己够不上,跳起来双腿盘住沈无咎的腰,搂着他脖子, 这样就够得着了。 沈无咎身上还穿着盔甲, 她盘不住,早在她跳上来的时候就托住她的臀, 他怀疑他媳妇被他呵出的酒气熏醉了。 “沈无咎, 我尝尝你喝的酒有什么不同。” 沈无咎愕然, 若不是楚攸宁眼神里的好奇实在太过认真, 他真的会以为她是借此撩拨他。 不过, 就算不是有意的, 他也被撩拨到了。 不等他同意,柔嫩香软的唇就已经贴上来,刹那间, 他浑身血液都在躁动。 两人虽然早亲过不知多少回了, 但沈无咎怕克制不住, 基本很少深入, 楚攸宁又不是扭捏的性子, 可以说她对一切都好奇,喜欢探索, 比如接吻, 这会她主动, 就几乎完全复制了沈无咎平时亲她的那样,先描绘温热的唇形, 再舌尖顶开,探入勾缠。 不过都还没用她顶,沈无咎已经启齿迎她进来。 唇齿交缠了会,沈无咎放下楚攸宁,贴着她额头,声音低哑,“尝到什么味了吗?” 楚攸宁眨眨眼,“忘记感受了。” 吻得投入,忘记她是奔着酒味去的了。 沈无咎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那下次再让你好好感受。” 说着他把程佑叫过来,程安被他留在新兴城那边办事,新兴城是圣上给越国国都新取的名,总不能还老越国越国的叫。 他回来后,程佑又跟他进宫随身听候差遣。 方才程佑看到公主跳到主子怀里,他迅速后退十步远,并且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沈无咎从程佑手里拿过食盒,“这是陛下特地吩咐人给你装的,都是庆功宴上有的。” 楚攸宁抱住食盒,仰起脸笑得极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女莫若父。” 沈无咎摸摸她的脑袋,能记得这句话,证明她打心底把景徽帝当父亲了,景徽帝嘴上嫌弃,也惦记着她。 幸好结局是沈家没有和景徽帝反目成仇,没有叫她为难。 …… 两人一进院子就被在院里玩的奶团子发现了。 奶团子之前被张嬷嬷阻着不让他出去找姐姐,这会看到立即兴奋地跑过来,身后也跟了好些个伺候的人。 奶团子八个月的的时候就能自个到处乱爬,现在会走会说更待不住了,时时刻刻想着出去玩,揪揪小花小草也乐呵,在沈无咎回来之前还闹着要回鬼山揪小鸡鸡,捡蛋蛋。 奶团子看到楚攸宁立即迈着小短腿冲上来,跑起来还不大稳,常常叫人看了担心他会摔倒。 走到跟前,他停下脚步,睁着琉璃珠子似的眼睛在楚攸宁和沈无咎身上来回转动,像是在好奇,又像是在分辨他们是谁。 “姐姐……” 最终奶团子还是更喜欢陪他玩的姐姐,扑上去抱腿,露出一排可爱的小乳牙。 楚攸宁把他捞起来亲亲肉肉的小脸,又埋进他颈窝里吸了吸奶香味,把奶团子吸得咯咯大笑。 吸娃完毕,楚攸宁指着沈无咎问,“他是谁?” “他是谁?”奶团子也歪头学话,见沈无咎看过来就飞快转过头去,自以为地玩起躲猫猫。 楚攸宁拍拍他的小屁股,“姐夫在哪?” 小四伸出小胖手指向沈无咎,“姐呼……” 还真认出来了,楚攸宁想起之前在马车上她还逗了好久,教了好久奶团子才记住她是姐姐,沈无咎就抱了他一会,跟他说是姐夫,他就记着了。 楚攸宁忍不住蹭蹭嫩乎乎的小脸蛋, “要姐夫还是要姐姐?” 奶团子一听立即转身抱她的头抱得紧紧的,“要姐姐玩。” 张嬷嬷看得欣慰,她家殿下知道无论何时都是姐姐最可靠。 沈无咎笑着摸摸四殿下的小脑袋,“等姐夫更衣了再来同你玩。” 说着他又顺手摸了下媳妇的头,大步回屋更衣。 张嬷嬷看到楚攸宁过于嫣红的唇,想到方才四殿下闹着要去找姐姐玩,她领他出去,结果撞见公主和驸马亲嘴,真是羞煞人。 显而易见,公主和驸马之前的感情更好了,先前驸马都还没回到,公主就已经知道驸马回来了,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 家宴开始前,楚攸宁带人搬出几个纸筒捆成捆的东西,用石头固定好,让归哥儿和姐妹花拿着火把去点上面的引线。 就连四皇子想玩也被沈无咎抱着手把手拿火把点了一个。 沈二:“四皇子同老四可真亲。” 沈五:“我陪在四皇子身边大半年都没见他这般亲过呢。” 沈三:“那是因为老四没把他当皇子敬着。” 女眷这边也凑在一块猜公主又要玩出什么花来,笑公主像是个孩子王,带着孩子玩闹。 砰!砰!砰! 璀璨的烟火点亮夜空,响声贯耳,炸得整个京城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越国余党杀过来了,纷纷跑出来查看,就看到夜空上炸开五颜六色的火花。 “那是何物?上天的爆竹吗?” “我曾听说以前越国有种会上天的烟花,应该就是这个。” “那地方是镇国将军府啊,这就对了!镇国将军和攸宁公主刚从越国回来,带回烟花也不奇怪。” 这一夜,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盛放在夜空上的烟花,看到那璀璨的烟火,仿佛看到了庆国的未来也是如此绚丽多姿,光芒万丈。 陈子善看到后,硬是把他媳妇裹好,敞开窗带她和孩子往外看,还跟她说他也有份参与搬这东西。 裴延初也在家中陪父母一块仰望那烟花,心里想的是他媳妇,他觉得他可以准备准备登门提亲了。 庆功宴上,圣上道他领兵退敌有功,封他为都尉官,食禄一千石,可独领一营兵马,护卫京都。 曾经,裴延初想的是脱离裴家,靠挣军功出头,如今他真的靠军功出头了,虽然知道这机会是沈无咎这个好兄弟送给他的,要不然论领兵哪个不比他强。 不管沈无咎是因为他是他的兄弟,还是为了他妹妹,都叫人铭记于心。 …… 景徽帝听到声响,也走出殿外,看到夜空上的烟花气笑了,“没想到还是被她偷藏了。” 越国能制作出烟花信号弹,自然也制作出烟花了,因为这里面的制作配方与天雷相似,越国把控得紧,其他三国出再大的价格都不卖,也就是在越国也只有皇家贵族才能放。 当初搜出来的时候景徽帝自是想着一样先控制在皇家手中,没想到还是被他闺女摸去了好几个。 看着夜空上五颜六色的烟花,他仿佛能看到庆国未来的盛世之景。 沈家这边放出了庆国的第一场烟花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家宴,趁着今日多喜临门,大夫人带着二夫人给沈三夫妻俩重新布置了新房,以圆当初未能完成的洞房花烛夜。 各回各院的路上,楚攸宁看沈三哥和三夫人袖子下牵在一起的手,她直接牵起沈无咎的手给他们看。 “三哥,有本事你别亲亲哦,亲亲有伤风化。”她坏坏地笑。 三夫人羞臊得立即挣开手,假意摸摸头发。 沈无非恨不得拍死当日的自己,他笑道,“公主,三哥知错了,公主和四弟那是情难自禁,感情好,三哥羡慕才那样说的。” 楚攸宁觉得有理,“当时没记忆的你是单身狗,可以理解。” 沈无非觉得这不是夸人的话,“何为单身狗?” 拆开来念他知道意思,结合起来就不行了,他寻思着他没有记忆时也没像二哥那般活成野兽模样啊,怎么沦落成狗了。 楚攸宁想了想,“大概就是没有媳妇,跟狗一样孤独的意思。” 沈无非万没想到可以理解成这样,是他失忆的这些年兴起的词? 沈无咎忍不住轻笑,带楚攸宁离开,“就不打扰三哥和三嫂了,我还等着抱侄子。” 沈无非看着他们大大方方牵在一块的手,再看着他夫人的脸蛋在夜色下已经红得醉人,还在故作镇定不敢看他,倒是有了几分新妇的羞涩。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轻声道,“那我们莫要让四弟他们等太久。” …… 今日的月也是圆的,高高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满人间。 楚攸宁洗完澡出来,穿着月白色里衣,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用手量了量自己好像大了一圈的胸。 沈无咎沐浴出来,同样穿着月白里衣,比起穿着里衣越显娇小的楚攸宁,他看起来仍是身姿挺括,额前发丝有些许打湿,看起来增添了一丝凌乱美。 沈无咎没料到沐浴出来就看到媳妇在揉胸,只觉得有团火在往下腹烧。 “沈无咎,你快过来一下。”楚攸宁发现沈无咎,忙招呼他过去。 沈无咎上前,“怎么了?” 楚攸宁抓起他的手往胸口放,“有没有变大?” 沈无咎在庆功宴上本来就喝了几杯酒,家宴上又忍不住与失而复得的两位兄长喝了不少,这会突然被媳妇这么一勾,脑子有些晕乎,深邃如星辰的眼眸亮得灼人。 他看着媳妇澄澈滚圆的眼眸,再巡视过她白嫩的小脸,那么纯又那么媚,她一定不知道她此时有多勾人。 “沈无咎,我听说多揉揉可以变大哦。”楚攸宁眨眨眼,还抓着他的手抓了抓。 沈无咎只觉得之前看的烟花在他脑海里炸开,绚烂过后脑子一片空白,只有眼前这抹艳色。 他搂着她一个旋转将她压到床上,俯首看她,她有一张小巧饱满的唇,自然微嘟,好似邀请人品尝般。 他接受邀请,低头吻上去。 楚攸宁眨眨眼,在他细细描绘她唇形的时候觉得痒,便张开嘴轻咬了下他的唇。 沈无咎眸色更深,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 沈无咎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也如他媳妇的愿,揉了半夜,把媳妇揉得哼哼唧唧,两人可没比沈三的洞房花烛差多少。 因为如今整个天下都是庆国的了,需要商议的事实在太多,沈家几个兄弟都得上朝议事。 楚攸宁这边正在用早膳,宫里来人了,道是太后要见楚攸宁这个孙女。 她刚啊呜咬了口剥了壳的鸡蛋,听到太后要见她,她嘴里还塞着鸡蛋,睁圆了眼,一双眼珠子黑溜溜的,跟嵌了宝石似的。 她差点忘了太后这个人的存在。 当初,若不是沈二查到父兄的死和越国有关,给沈三传回消息,也不会被太后的人察觉,继而告诉越老帝,才有后来沈二的失踪,沈三的暗杀。 说到底造成那么多不幸的罪魁祸首是太后,这笔账要是想算只能算在太后头上。 张嬷嬷也怔了下 ,连公主出嫁那日都没出来见一面的太后,居然要宣公主进宫? 她直觉这不是好事,可太后的理由是,公主是此次灭越的大功臣,她想要见见这个孙女,更因为嫁去晏国的二公主随着晏国灭亡,被接回来了,而真正的四公主也重新认祖归宗 ,趁此机会几个姐妹该好好聚一聚。 相比见太后,楚攸宁更感兴趣的是素未谋面的二公主,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二公主好像是那么多兄弟姐妹里唯一一个敢跟原主呛声的人。 楚攸宁不紧不慢地享用完早膳才在张嬷嬷和几个婢女的收拾下,换上隆重且华丽的宫装进宫,再加上她走得昂首阔步,那派头绝对十足,气势盛得叫人看了不敢再看第二眼。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景徽帝昨夜连美人都顾不上睡, 理清他离京的这大半年政务,又上了一日早朝, 一下朝就听说太后宣攸宁公主进宫了。 景徽帝沉默半响, 一时不知该担心太后还是该担心闺女。 张嬷嬷不放心她家公主进宫,也作为贴身嬷嬷跟着,被人一路领着到了永寿宫。 只是到永寿宫后, 那嬷嬷说进去禀报一直没出来, 楚攸宁也懒得用精神力去扫,直接带着张嬷嬷走进去。 永寿宫的正殿里, 两边分别坐了两拨人。 一拨是宫妃, 一拨是公主。 两位公主楚攸宁认得许晗玥, 哦, 不, 现在改名叫楚晗玥了。 另一边应该就是二公主, 这二公主看起来很瘦,瘦得连衣裳都撑不起来,就算敷了粉也掩饰不掉脸上的蜡黄, 一看就知道是个饱受生活折磨的妇人, 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眼里已没有过去的光彩, 只剩麻木, 显然在晏国过得并不好。 太后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 佛珠与她身上穿的凤袍一点也不搭, 就好像一边是佛, 一边是……丧尸。 所有人看到楚攸宁就这么昂首挺胸进来了都不由得愣了愣。 太后不悦地皱眉,她还想让这丫头先在外头好好站一站呢, 果真是被皇帝宠得没规矩了。 张嬷嬷一进来看到这画面就知道太后是想立威了,换句话就是想揽权,眼里的野心是她随皇后在后宫沉浮多年才看出来的。 她有些庆幸皇后还在时太后闭宫礼佛,不然皇后除了跟昭贵妃斗外,还得跟太后斗,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后,太后会看得顺眼才怪。 奇怪的是,太后既然有如此野心,这些年来为何一直闭宫礼佛? 云嫔和郑妃自楚攸宁进来就暗暗打量她,以前这位公主嚣张刁蛮,可那是皇后的心头肉,陛下又怜惜皇后只有一女,除非是闯下滔天大祸,否则陛下是不会管的,连当时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的昭贵妃都没法让陛下开口责罚,又因皇后护得紧,想栽赃陷害都害不到。 所以在皇后死后,这位嫡公主很轻易就被昭贵妃挑拨得上蹿下跳,可以说若不是皇后护着,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毕竟宫里夭折的皇子公主多了去了,死个嫡公主也不算什么,哪怕身怀巨力也躲不过重重算计。 只是没想到她的嚣张越加变本加厉,都嚣张到陛下跟前了,偏生陛下就吃这一套,这才让她搞出那么多事,搞着搞着,搞翻了整个天下局势。 “你便是攸宁?见着哀家不行礼,可是仗着立了大功就不将礼数放在眼里了?”太后一开口就对楚攸宁发难。 “哦。”楚攸宁敷衍地福了下身,又站得直挺挺的,毫无畏惧地直视太后。 这就是给先帝戴绿帽的女人,搞得她父皇当个皇帝都生不如死,看着也不咋样,拉长的脸透出几分尖酸刻薄,脸上写满了“看不惯她”。 太后皱眉,被她这敷衍的态度给气到,看向张嬷嬷,“哀家认得你,你是先皇后身边的嬷嬷,既然你跟在攸宁身边伺候,怎不教她规矩?” 张嬷嬷躬身,“回太后,公主刚从战场回来一时还改不过来,日后奴婢会好好督促公主身段再柔一些。” 宫妃们用帕子掩饰笑意,皇后身边的张嬷嬷自来不好惹,身段软软的人上战场是要去跳舞吗?所以公主这礼行得生硬也是有理由的,太后想要追究?除非不把公主在攻打越国时的赫赫战功放在眼里。 太后脸色越发难看,“是该好好教教,刚认祖归宗的四公主都比你知规矩。” “攸宁,太后这的糕点可好吃了,听说你来我都没舍得吃,留着给你。” 刚被夸的四公主欢喜地把一碟糕点捧到楚攸宁面前,简直是照着太后脸上打。 宫妃们低头忍住笑,太后今日一早就将她们叫过来请安,完全一副后宫之主的架势,她们还好说,可攸宁公主可不一样,那可是见了陛下膝盖都不弯的主。 “好呀。”楚攸宁拿起一个芸豆糕,挑了四公主旁边的位子坐下,旁边的小几上也摆了一碟一样的茶点,她坐上去三两口吃完一块,接着吃下一块,肉肉的小脸鼓鼓的,还边吃边点头,完全不在意还有其他人在。 太后看她这般,气得不行,她叫楚攸宁进宫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的,孝字当头,皇帝都得尊着她,她就不信以辈份压不住这丫头。 “攸宁,你当哀家这儿是什么地方,给哀家站起来!”太后疾言厉色地呵斥。 楚攸宁又吃完一个茯苓饼,打量四周,点点头,“地方挺好的,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 太后一噎,她是问她地方好不好吗? “哀家就是想趁着你们几个姐妹都在,叫你们过来看看。对了,你一个公主不该享有那么多食邑,实属违制了。” 就算动不了沈家,她也不会再闭宫不管事,若是能拿捏住这丫头更好了,听说这丫头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还是挺好骗的。 楚攸宁又拿了块点心,这是一块豌豆黄,吃进嘴里味道香甜,清凉爽口。她满意地点点头。 太后以为楚攸宁是在认同她的话,对她也看得顺眼了些,“你父皇一共有四个公主,除了你,她们都为庆国做了不小的牺牲。 大公主被逼去越国和亲,二公主同样为了不叫庆国四面楚歌嫁去晏国,你瞧瞧她们如今是什么下场,哀家听闻大公主死了尸骨还要受折磨,再看二公主,在晏国王府里活得连个妾都不如,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有四公主,为了不叫越国娶到真的公主,打小就被换出宫去,明明该享受公主之尊,却只能沦落为一个四品知州之女,还要受后宅妇人磋磨。 相比之下,最幸运的便是你了,皇后在的时候有皇后护着,皇后不在了又有陛下护着,当初为了不让你去越国和亲,陛下还险些与越国翻脸,比起你的三个姐姐,你算是活在蜜罐里了。你若是心疼你两个姐姐,可以同你父皇说同四公主和二公主平分获赐的食邑。” 张嬷嬷冷下脸,太后这是在挑拨几位公主之间的关系,三个公主是为庆国付出了不假,可她家公主为庆国付出的又少了?没有公主,庆国还受越国欺压呢,哪有太后在这耀武扬威的份。 “太……皇祖母,玥儿不觉得委屈,攸宁是几个姐妹里最小的,自是轮不到她牺牲。“楚晗玥看了眼楚攸宁坐在那一心吃点心,小嘴一动一动地咀嚼,可爱得不行,想护。 二公主也看了眼楚攸宁,多年来的后宅斗争早就磨灭了她的心志,也早已忘了这个妹妹是什么样,只依稀记得是个盛气凌人的主,如今为人妇了瞧着倒有几分可人。 她也开口道,“四妹妹说得没错,我比攸宁年长,我和亲的时候攸宁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怨不得她。” 楚攸宁抬头看了眼二公主,没被挑拨,不错。 太后心里恼火,她今日叫这两人来是为了打压楚攸宁的,这两个蠢货倒演起姐妹情深来了,过去怎没见她们感情这么好? 楚攸宁吃完一小碟糕点,拍拍手上的糕屑,喝了口热茶,舒坦地“啊”了声,这才有心思看向太后。 她也懒得听太后再废话,“太后是觉得庆国所有公主都去和亲才伟大?” “太后既然知道大公主死后尸骨还受尽折磨,那你知道她的尸骨是怎么被折磨的吗?被豫王用那么长的钉子钉在骨头上。太后认为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呢?” 楚攸宁起身走到太后跟前,声声质问。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太后白了脸,尤其楚攸宁说那钉子钉在尸骨上的时候,她只觉得遍体生寒,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睛好似在告诉她,这丫头什么都知道! 怎么可能呢?皇帝再宠她,也不会让这事叫她知道。 楚攸宁眯眼勾唇,像只要使坏的小狐狸似的,“太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承担责任。” 本来吧,太后要是不想起她,她也想不起来太后了的,可偏偏太后非要找她进宫说些有的没的,还打她粮仓的主意,不搞点事都对不起自己。 “放肆!你该称哀家为皇祖母!”太后厉声怒喝,只觉得这丫头实在是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敢这般顶撞她,明日岂不是要造反。 楚攸宁从善如流,“哦,皇祖母,祖宗说要见您呢。” “你说什么?”太后面露惊骇。 楚攸宁咧嘴一笑,将一团精神力送进太后的脑海里,“祖宗说想和您谈谈人生,我就不打扰您了,希望您和祖宗聊得愉快。” 说完,她背着小手神清气爽地走了。 弄死一个人很简单,但是死了一了百了太便宜她了,沈家遭受那么多苦难,如果灭越国这事没有推进那么快,或者没有她的到来,以沈二和沈三之前的样子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和家人重逢的机会,就算沈无咎得了先机,后来研制出火药,等他再见到这两个兄长的时候,可能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你死我活的那种。 她来之前就给太后安排了个噩梦套餐,让太后反反复复面临沈父和沈大战死沙场的画面,让血淋淋的沈父和沈大面目狰狞,恨意滔天地一遍遍找她报仇,让先帝一遍遍质问她为什么给他戴绿帽。 这时候就算礼了这么多年的佛都救不了她,余生就让她好好在噩梦里赎罪吧。 “你给哀家站住!” “快来人啊,太后被攸宁公主气昏了!” 宫妃们相视一眼,赶紧起身告退。 都是宫斗老手,谁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可惜要叫太后失望了,想要以不孝治攸宁公主的罪,那是不可能的,可别到时候日日被气着。 楚晗玥也赶紧行礼告退去追楚攸宁,二公主全程都有点懵,是她离开太久了吗?宫斗是这样的? 大家出来就看到刚把太后怼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攸宁公主正站在鱼池边上,撸起宽大的衣袖,把拖曳的裙摆往腰带里塞就要弯腰去逮池里的金鱼。 众人:…… 楚攸宁要离开的时候经过假山里的几尾金鱼,因为金鱼与佛沾点关系,一直都被宫人精心养着,看起来很是肥嫩,她没吃过这种鱼,反正太后不干人事,那她吃她两条鱼也是应该。 于是楚攸宁说干就干,还不让人帮忙。 景徽帝生怕楚攸宁把太后气死所以着急赶来,再怎么说太后也是他生母,也是闺女的祖母,真气死了可不是他纵着就能说得过去的。 结果他到永寿宫就看到他闺女双手用力抓着一条滑溜溜肥胖胖的金鱼,脸上还被鱼尾溅了不少水珠,笑得跟地主家的傻闺女似的。 景徽帝见永寿宫还好好的,里头也安静,他松了一口气,朝他傻闺女走去,“攸宁,金鱼不能吃。” 其余人赶紧行礼。 楚攸宁知道养在宫里的东西都珍贵,她把鱼往身后藏,“我说它能吃就能吃。” 景徽帝被她这动作气笑,“金鱼是用来观赏用的,不好吃。” “我觉得您是为了不让我吃才这么说的。” 景徽帝又想找沈无咎了,跟她解释不通。 “行行行,你带回去就知道朕有没有骗你了。”他知道越不让她吃,她越不信邪,那就让她吃好了。 楚攸宁捏了捏金鱼的嘴,觉得可以用草穿起来,便扯了长在池边上的一根枝条从鱼鳃穿到嘴里,接着又抓了两条,还尽挑的最肥的抓,用草着拎在一起,颜色不一的金鱼在阳光折射下更加艳丽。 “父皇,我先回去啦,要是好吃我再来抓。” 景徽帝:…… 他是不是该考虑让人把池子填了,还是让人把金鱼换掉,换上能吃的鱼? 楚攸宁要走的时候,想起那日和姜尘说的话,看像楚晗玥,“你喜欢姜尘吗?” 楚晗玥的脸瞬间爆红,羞着低头拧帕子,哪有人这样问的。 景徽帝拧眉,“姜尘?跟在你身边那个书生?曾经当小四老师的那个?” 楚攸宁点头,“对,他喜欢你闺女,人也挺好的。 “人好就行了?”景徽帝瞪了眼她,“你快带着鱼回去吧,不然死了味道不好。” 宫妃们:…… 宫妃们第一次直面陛下对攸宁公主的宠爱,当真是……没得说,连鱼都操心上了。 鱼才是大事,楚攸宁立即把做媒这事抛之脑后,临走前还不忘对二公主说改日送她一只鸡补补身子。 二公主:……堂堂公主送礼只送一只鸡吗? 景徽帝挥退所有人,进殿去看太后。 太后原本是打算躺在床上装病,结果一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 景徽帝到的时候,太后嘴里还在喃喃着叫人听了足以杀头的话,是以,贴身嬷嬷才不敢让人进来。 “不是我,不是哀家……沈将军不要来找我……” “哀家为何要悔,哀家为自己谋条出路有错吗?要错也是先帝的错!” “啊!不,不是哀家,是皇帝……是皇帝害你们沈家的,你们去找他!” 贴身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知道听了这些话她活不成了。 景徽帝浑身一震,不敢置信他的母亲为了摆脱噩梦就这样将他推出去了,哪怕之前寒心都不及此刻心灰意冷。 他攥着拳,冷冷看了眼床上陷入噩梦里的女人,拂袖转身,目光阴冷刺骨地看向地上的嬷嬷,“太后得了癔症,今后你就好好伺候太后,不得出永寿宫半步。” 那嬷嬷瘫软在地,眼里一片绝望,陛下这是要封锁整个永寿宫,只留她伺候太后,太后生,她生,太后死,她也活不成,余生只能在永寿宫里待着了。 * 楚攸宁拎着三条肥美的金鱼走出皇宫,就看到沈无咎在宫门口等着她,他还穿着上朝的官袍,想来是下朝就没回府。 她赶紧小跑过去,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手里的三条金鱼,“沈无咎,你看,我逮了三条肥鱼。” 守宫门的禁军听了差点以为公主又抓了三个贪官,待看到她手里拎着三条金鱼都默默移开视线。 沈无咎也大步迎上前,看了眼她跟他炫耀的金鱼,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后碰上她只有太后吃亏的份。 嗯,她只抓了三条已经是很克制的结果了。 他伸手接过来,另一手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马车,“金鱼口感不大好,公主若是喜欢抓鱼,等回去我让府里劈一个池子专门养鱼,养好吃的鱼。” “父皇不是给我赐了公主府吗?就是以前大皇子住的那个,我去要账的时候看过,那里面的池子挺多,想养鱼可以养那边去。” “工部已经在着手修葺,公主不打算住进公主府吗?” “住将军府挺好的,热闹。公主府就用来养鱼种菜好了,放着也是放着。” 沈无咎宠溺一笑,“今后公主想住哪边我都陪你住。” 楚攸宁被哄得开心,牵起沈无咎的手,晃呀晃,悄声跟他邀功,“沈无咎,我替咱沈家报仇了。咱沈家不能白受罪,罪魁祸首是太后,那就让她在噩梦里赎罪。” 沈无咎知道他们对太后再有怨也不能做什么,何况陛下已经表态,此后太后只能在永寿宫里礼佛了。只是没想到太后不甘心,非要找公主进宫立威,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宁宁,真怕一辈子都不够我爱你。”他把她的手放嘴边亲了下。 楚攸宁缩回手,“我这手刚抓鱼的。” 沈无咎:“我不嫌弃。” 两人迎着微风,手牵着手走出皇宫。 …… 之后,宫里传出消息,太后宣攸宁公主进宫是想见见几个孙女,为表慈爱,给四公主和攸宁公主身边的谋士姜尘赐婚,又赐给二公主一个皇庄养病,还赐了攸宁公主三尾沾了佛香的金鱼。 知道当日在永寿宫发生了什么事的宫妃都闭紧了嘴巴,暗叹圣上为了掩盖攸宁公主气昏太后的事,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只要能压下太后这尊佛,她们何乐而不为。 姜尘回到鬼山便不管京城的事了,生怕听到许晗玥为妃的消息,圣旨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圣上给他的赏赐是研制火药有功,封县男,又与四公主情投意合,特此赐婚,择吉日完婚。 姜尘本还在以为是去越国和亲的那个四公主,拧着眉不愿,等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四公主,他满脸愕然,原以为在路上的相知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原来梦会成真。 …… 太后和几个孙女叙了祖孙情后没几日就病倒了,病得连永寿宫的门都出不来,陛下为了让太后能够静心养病,将离永寿宫近的宫殿全都腾出来。 偶尔有人经过离永寿宫近的小路,常常能听到里面传出奇怪的疯言疯语,没多久,永寿宫那片地方成了堪比冷宫还要可怕的地方。 臣子们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是太后礼佛多年,早就没什么存在感,再加上她的娘家宁远侯府也就是个没有实权的爵位,在朝中说不上话,自然没人会去过问这里面的真相,就算有人想打探也打探不出来。 太后原本继续礼佛安安静静过完一生,没想到她宣楚攸宁进宫就是悲剧的开始,日夜受噩梦侵扰,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沈家父子战死沙场,鲜血淋淋找她报仇的画面,还有先帝的质问怒骂,楚氏的列祖列宗声讨她,最后是整个庆国人都在唾弃她,骂她不知廉耻生了敌国血脉,与敌国狼狈为奸。 就这样在一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下,太后疯了,到最后已经不需要楚攸宁的精神幻象,那些噩梦就已经紧跟着她。 * 庆国一统天下,景徽帝趁机改国号,朝臣觉得实在不必要改,但是景徽帝坚持,君臣商议了大半个月,终于定下来了,取了一个叫天下哗然的国号——宁! 宁国,择攸宁公主封号一字来定国号,足见攸宁公主对宁国功绩卓著。 宁国的史书开篇第一句记载便是:无攸宁公主,无宁国。 一句话概括了宁国的由来,也翻开了宁国的辉煌。 天下一统后,虽已无仗可打,但是宁国疆域辽阔,朝廷便颁下政令,普通士卒想归家与家人团聚的也可归家,剩余的驻扎在全国四处,一有乱党便可直接镇压。 原来的雁回关随着绥国的臣服,已经成了正常进出的城关,沈家军退至海关镇守。 越国灭亡后,属于越国的东西都被宁国收回来填补了打仗时的损耗,宁国还开放海域,设市舶司,掌管海上对外贸易。 荆州知州许远之得知四公主重新认祖归宗后,他就知道他的仕途可能也就这样了,倘若没有家中蠢妇做的蠢事,四公主回归皇宫,他该是被破格提拔入内阁的,一切都被他娶的蠢妇给毁了。降罪的圣旨也迟迟不来,他知道许是四公主为他求情。 果然,没多久,圣旨来了,是给许知州的妻子关氏的,谋害公主,罪不可赦,判以流放,遇赦不赦,奇就奇在也就判了关氏一人,明眼人都知道许远之已经受到最大的惩罚,本该是入内阁的命,结果只能当一辈子的知州。 …… 虽然沈无咎说解甲养伤,但是宁国如今刚一统,需要商议的事太多,一时也脱不开身。 楚攸宁刚回京城也不着急出去玩,整日陪奶团子在鬼山上玩,大虎和大黑已经被养成家虎和家熊,有人慕名来买鸡,渐渐变成慕名来看老虎和黑熊。 楚攸宁想起在末世做任务时经过动物园,听霸王花妈妈们说盛世时动物园就是开放给人观看的,靠收门票赚钱,于是楚攸宁也照搬,把老虎和黑熊赶到一山头,围起来,谁想进鬼山要收钱,反正如今鬼山已经不是火药制造点了。 而身为员外郎的陈子善另外置办了宅子,替公主开了火锅楼,烧烤铺,有子万事足的他不能再整日跟着公主跑就给自己找准了位置,专门帮公主挣钱。 陈子善的儿子确实长得像他,也彻底打破了他给别人养儿子的谣言,不知是谁传出陈子善是吃了攸宁公主养的鸡才一举得男的,一时让鬼山上的鸡更加千金难求。 楚攸宁还遇到一个妇人每日天不亮就来买鸡,听说她儿子就是吃了她的鸡才能集中精神看书,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还是张嬷嬷看着这妇人实在执着才将鸡蛋卖给她的,毕竟鸡蛋不能久放,都攒着等公主回来就坏掉了。 因此,那书生在乡试的时候考中了,眼下打算参加恩科,如今宁国一统,需要大量官员,一旦考中便可授予官职,不需要作候补,尤其是对书生这种朝中无人的人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怪妇人这么执着。 于是,楚攸宁闲着没事干,又做了个试验,特地找了个打小脑子烧坏的孩子来免费给他鸡给他鸡蛋吃,渐渐的,那孩子居然恢复了些许神智,要是长期吃下去,恢复全部智力也不是不可能。 这事传出去,鬼山上的鸡和蛋都快传成神仙鸡,神仙蛋了。 * 转眼,又是一年初夏。 古人都说三年孝期,实则满二十七个月便可出孝。 一出孝期,沈无咎和楚攸宁两人圆房提上日程,大夫人想着当初沈无咎没能赶回来拜堂,便同张嬷嬷商议了番,决定再重新布置一下新房。 于是楚攸宁被几个婢女伺候着洗了香香的花瓣浴,穿上张嬷嬷特地给她挑的大红喜服。 养了两年的胸总算有了可观的视觉效果,再加上腰带收腰,将胸前突显得鼓囊囊的,她的身子也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些,原本孩子气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稚嫩了,就是原主的骨架偏小,看起来还是娇娇小小一个。 原主在宫里整日就琢磨美美美了,养了一身凝脂般的肌肤,楚攸宁每次洗澡都忍不住摸了又摸,滑溜溜的,手感极好。 沈无咎本就爱穿红衣,此时穿起当日没穿上的绛红色喜服,黑边金绣,衬得他俊美无匹不说,还贵气天成。 他推门进来就看到楚攸宁拿着团扇乖乖坐在床上,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直觉告诉他,她不会这么听话。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楚攸宁一向不习惯有人杵在一旁等着伺候她, 所以新房里只有她一人。 沈无咎挺喜欢这样的,若是换别个讲究的公主, 只怕得几个嬷嬷数个婢女从床前排到房门口候着, 他还是喜欢单独和媳妇在一块。 见楚攸宁都没发现他进来,沈无咎缓步上前,凑近一看, 脸色一黑。 团扇后面藏着一小折子秘戏图, 上面画着一对男女在行事,他媳妇看得津津有味。 眼前突然笼罩了层阴影, 楚攸宁抬头见沈无咎来了, 眨眨眼, 瞄了眼门口方向, 悄声说, “嬷嬷偷偷塞给我的, 你要看吗?这可比你偷看的小黄书清晰仔细多了。” 沈无咎:…… 他藏小黄书的事在她这里是洗不清了。 “我不用看,你也不用。”他拿走秘戏图和团扇,有他在还看什么秘戏图。 “也对, 咱们都会得差不多了。”楚攸宁点头, “我就是看它画得还不错来着。” 沈无咎黑了脸, “你今后若想要看好看的画用不着看这些。”若是想看逼真的, 可以看他。 他拿起桌上以红线连柄的两杯合卺酒, 递给她一杯,“这是合卺酒, 新郎新娘交杯共饮一卺, 寓意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 永不分离。” 楚攸宁自从第一次喝醉酒半夜跑出去打劫后,就再没沾过酒了, 不光是沈无咎不让她喝,身边的人也不让。 她就是这性子,越不让喝就越想喝,明明之前还觉得酒并不好喝来着,现在又想尝尝那味了。 楚攸宁立即接过来,小小一杯,都不够一口的,她昂头就往嘴里倒。 喝完,她懵了。 “这是酒?甜的。”楚攸宁睁着圆溜溜的眼眸瞪沈无咎。 “兑了水的果酒。”沈无咎也放弃了交杯的打算,在她的视线落下来世,赶紧昂头喝完自己这杯,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一并放回桌上,又拿起桌上的剪刀和锦盒过来,“我可不能让你醉酒坏了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撩开衣摆,坐在她身边,“接下来是结发,将各自的一缕青丝剪下,系在一块,寓意结发同心,永不分离。” “我头发多,你剪吧,剪里面的。”楚攸宁把头上的发饰薅下来,用手随便梳了梳,脑袋歪过去任他剪,豪气得不行。 瞧她这豪气的模样,沈无咎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先剪下自己的,再按照她说的,在头发里层剪了一缕发丝,打结放进锦盒里仔细收好。 楚攸宁看沈无咎放好结发锦盒和剪刀又走过来,她盯着这张在红烛映照下越发帅气的脸,忽然觉得嘴又有点干了。 “沈无咎,刚你喝的那杯总不是兑了水吧?让我尝尝。”她将沈无咎拉过来扑倒在床,捧着他的脸就亲上去。 沈无咎万没料到他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开始了。 为了尝他嘴里的酒味,她急切地闯入,搜刮酒的余香,没一会儿好像没得到想要的,想要退出。 沈无咎翻身反客为主,俯身望着她迷蒙水亮的眼神,微微喘息的模样,轻轻捏着她的小下巴,再次亲了上去。 …… 翌日,沈无咎满面春风练完剑回来,看到媳妇还躺着没起,甚至裹着被子在床上扭来扭去。 他上前连被把人挖起来,“醒了为何不起?可是哪儿不适?” 楚攸宁眨眨眼,从被子里伸出白嫩纤细的胳膊搂住他脖子,“沈无咎,张嬷嬷说我得给你点面子,就算身子不累,也得装着起不来。” 沈无咎神情一僵,噗嗤一声低低笑开,抱着怀里的宝倒进床里。 “那真是要多谢你给我留面子了。” “嗨吖!痒,你别弄……” * 两人圆房后,景徽帝开始盼外孙了,哪知道第二日两人就已经悄悄离京。 景徽帝得到消息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楚攸宁的一封信,信上写的是当日他御驾亲征时留给沈无垢以防万一的继位诏书。 敢情当初沈五说那诏书被公主拿走了是在这儿等他呢! 景徽帝知道他打的主意是行不通了,未来这个天下只能交给小四。 他觉得想要把小四培养成储君任重道远,于是叫刘正去把小四接回宫。 然而,刘正带回来的消息是,公主带着四皇子一块走了,美其名为小孩子就该有个快乐的童年,趁现在还能玩的时候使劲玩,顺便踏遍这个未来属于他的江山。 “胡闹!小四还那么小,她怎么敢带小四出去风餐露宿!” 景徽帝想骂都不知道骂谁。 刘正赶忙说,“陛下,公主把张嬷嬷也带上了,还有两个婢女,想来不会有事,公主此番是游山玩水,无需赶路。” “这么说连你也赞同攸宁带着小四出去玩了。”景徽帝狠瞪他。 “奴才不敢。”刘正笑眯眯的,“照奴才说,四殿下如今也才三岁,等他和公主游玩一两年归来,到时正好昭告天下立四殿下为太子,此时宣布的话,公主又不在,殿下又还小,恐怕防不胜防。” 景徽帝想说有他在还怕护不住?但是想想还是闭嘴了,他忙于朝政不可能时时刻刻顾得上小四。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朕就不追究她瞒着朕拐走小四了。真是的,自己走也就算了,还带上小四。进宫跟朕当面告别,朕还拦着不让她走不成?” 他倒是想拦,可惜拦也拦不住,亏得还总有人说担心沈家权力太大,担心公主会造反,真该让他们听听他闺女把皇帝那位子嫌成什么样了。 就在这时,殿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还显些被门槛绊倒。 “陛下,太后驾崩了!” 景徽帝惊得手上的御笔掉了都不知道,半响,他长叹一声,起身摆驾永寿宫。 他不愿去想攸宁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太后驾崩之前离京,免得要进宫守灵。 …… 太后驾崩的时候,楚攸宁和沈无咎已经在游山玩水的路上了。 因为轻车从简,一行人两辆马车,她和沈无咎小四一辆,张嬷嬷和两个婢女一辆,随行的只有张嬷嬷还有风儿和金儿两个婢女,护卫是程佑加两个充做车夫的家兵,这要是程安在,都用不着家兵了。 陈子善如今有妻儿要照顾不方便跟她到处玩,裴延初成了都尉有官职在身,再加上媳妇怀孕了也脱不开身,姜尘虽然得封县男,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陛下让他配得上四公主才给封的爵位,所以姜尘也打算考一考功名证明自己。 剩下的就是归哥儿了,沈二要去镇守海关,再也受不了分离的二夫人自然也把儿子打包跟上。 曾经的小团队每个人都有了落处,她这个队长也可以放心到处浪了。 楚攸宁早就对大海垂涎许久,于是他们先去海边吹着带咸味的海风,欣赏一望无际的海,蓝天白云,海天一色,跟末世受了污染的海完全不是一个样。 她玩得乐不思蜀,还跟着渔民赶了把海,吃着美味的海鲜。 在海边待了半个月,楚攸宁才腻了继续往下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走。 就这样悠然自在,走到哪算哪,偶尔收拾收拾贪官,一路吃吃喝喝,逗奶呼呼的小四,日子不要太美。 三岁半的小四已经能说会道,常常语出惊人,逗得人捧腹大笑。 走了大半年左右,沈无咎突然提议绕路去一趟新兴城,也就是昔日的越国国都。 如今的新兴城,毕竟是曾经一大强国的国都,经过宁国的统治,俨然已经成了宁国的第二大城池。 这里变化很大,天下一统后,百姓们再也不用上交那么高的税,原来的越国百姓如今每次交完税还能剩许多粮食可以过个好年,也不用再缩衣节食过日子。 他们恨自己目光短浅,以为越国强大就是最好的,如今这日子梦都梦不来,新帝仁慈,也不会像当初越国那般对被俘百姓区别对待,整个天下百姓都一视同仁。 原来的其余三国百姓如今也可以随意种植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粮食,不过短短两年,整个天下已经开始呈安居乐业之势。 当了快十几年昏君的景徽帝赢得了整个天下的民心,成了勤政爱民的明君。 原来的越国皇宫被封锁起来,列为禁地,就怕有人使用了被里面的富丽堂皇迷了眼,想不开犯上作乱。 安顿下来后,沈无咎牵着楚攸宁的手绕过皇宫,来到昔日的地宫。 “主子,公主。”程安过来行礼。 楚攸宁知道当初沈无咎留下程安处理地宫的事,她以为是沈无咎不放心地宫还有威胁物,才让程安盯着的。 许久不见,按照平时她都会欢快打招呼,可看着眼前重建起来的地宫,她乐不出来。 “沈无咎,这地宫该不会还存在威胁吧?” 楚攸宁看着当初已经毁成一片废墟的地宫又重新修建了,她一脸正色。 沈无咎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往地宫里走。 地宫原本的一正三偏殿如今只剩下一个正室,中间放着一座石棺。 楚攸宁记得当日是没有这石棺的存在的,她不解地看向沈无咎。 沈无咎带她来到石棺前,“也许听来荒唐,当初听你说极有可能是那福王弄出的东西才导致你那个世界变成末世。我们不妨试一下,倘若真跟我们猜测的一样,在那个世界,总有一日这个地方会重见天日。” 至于为何是墓,他想作古的福王能被发现,也只能是发现他的墓,那他就弄一副石棺好了,不打眼,叫人也探不出什么来。 楚攸宁不傻,她立即想到沈无咎这么做的目的了。 要是末世真的是从福王这里开始的,那她现在已经把那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了,也许在未来世界的某一天,这地方被人发现,那她要是想留下点什么给霸王花妈妈也能被发现。 那时候的霸王花妈妈们都还一年轻,还不认识她呢。 但是,她被沈无咎这想法说动了,就算霸王花妈妈们不认识她,她还是想告诉她们,她很好。 “宁宁,你可以在上面刻下想说的话,也许霸王花妈妈们能看到。”沈无咎把做石雕的工具给她,他不确定距离她的那个世界是多久以后,刻在石头上才能千年不化。 “沈无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真聪明!我都没想到呢。” “在你看着战场想霸王花妈妈们的时候。” 楚攸宁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我要告诉霸王花妈妈们你是个好女婿。” 沈无咎顺势搂住她,笑道,“那把我说得好一些。” 楚攸宁认真想了想,“器大活好?” 沈无咎轻戳她脑袋,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个你自个知晓便好。” 楚攸宁嘿嘿笑,她当然知道,两人开荤后没事就滚一起,搞得张嬷嬷越来越爱盯着她的肚子看,说他们这么恩爱怎么还没有怀上,其实沈无咎是打算带她游历完等她收心了再生孩子。 她喜欢小幼崽,在末世小幼崽是稀缺珍宝,她不介意生一个,但也不是非生不可,就像沈无咎说的,等她玩过瘾了闲下来估计就会生了。 沈无咎怕她玩到一半没尽兴就得歇个一年半载生孩子,所以每次都弄得很小心,要是意外怀上了那再另说。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就在地宫里刻东西,每天起床吃过早膳就往地宫跑,连午膳都是在地宫里解决的,忙得都顾不上带小四玩了。 张嬷嬷只以为二人在处理国家大事,每日把四皇子哄好,不让他缠着楚攸宁两人。 楚攸宁用凿子在石棺上刻东西,沈无咎则是用朱砂描绘了她再进行雕刻,他知道她最想让霸王花妈妈们知道她如今安好的样子,他给她刻副小像,不管霸王花妈妈们会不会看到,都能让她媳妇安心不少。 楚攸宁的力气大,又有精神力把握准度,做石雕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刻了一朵霸王花,还刻了每个人的异能杀招,刻了每个人的武器,到最后刻满整个石棺,刻得手都抬不起来了才作罢。 虽然不能说刻得百分百像,乍一看鬼画符似的,普通人认不出来,但若碰上霸王花妈妈们,肯定能认得出。 她抚着刻在石棺上的这些东西,有些怀念。 如果这里真的能和她那个世界相通,这大概是属于末世的最后一点痕迹了吧,也是她一个人的回忆,因为那时的霸王花妈妈们根本不记得她,末世不会来,她们也不会再重逢。 再舍不得,她也希望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回忆,不愿霸王花妈妈们再经历末世之苦。 沈无咎见她又露出少见的落寞,心疼得不行,拉她过去看他刻好的小像,“像不像你?” 楚攸宁点头,“挺像的,就是没颜色,不大看得出来。” “那我给它上色,让霸王花妈妈们见到最好看的你。” 于是两人又捣鼓上色,做好一切,两人将地宫彻底封起来,封死了,不再让任何人进去,这事会不会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没人会知道,但是楚攸宁觉得整个人更轻松了。 * 做完一件大事,两人都放松下来,有心情做爱做的运动了,疯狂得像是要吞掉对方。 最后重重一击,楚攸宁累得趴在沈无咎身上,就这么睡着了。 沈无咎把人放到床上,披了衣裳下床拿帕子打湿拧干水给她清理干净,然后抱着她睡。 楚攸宁这一睡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的精神力仿佛穿过时空长河,看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以及熙来攘往的人群, 一辆辆汽车在马路上顺畅有序地行驶,广场的大屏幕上放着超高清晰的广告,人们行色匆匆,都为了奔向他们憧憬的未来。 这就是老一辈人说的末世前的繁华盛世吗? 她见到了,这个世界繁荣昌盛。 难怪老一辈们总挂在嘴边,她以为穿越的那个世界已经够好的了,没想到末世前的这个世界才叫她大开眼界。 真的是一个令人看了都震撼的繁华盛世,令人着迷,令人向往,令人骄傲。 就是不知道这么大这么繁华的世界,霸王花妈妈们在哪里。 刚这么想,楚攸宁的眼前又换了个场景。 她站在一所大学校门前,有些纳闷怎么来这里了,她得趁梦还没醒赶紧去找找霸王花妈妈。 楚攸宁正着急着,就见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短发美女从校门里跑出来,步履匆匆。 虽然年轻了许多,看起来朝气蓬勃,但是楚攸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霸王花队长妈妈! “队长妈妈!”她激动得忘了这是梦,习惯性扑过去,想埋胸蹭蹭,结果队长妈妈直接从她身上穿过走了。 楚攸宁愣了下,想起这是在梦里,赶紧追上去。 队长妈妈说末世来的时候她刚上大二,学校正准备放暑假,这会也不知道她几岁,上大几。 楚攸宁跟着队长妈妈上了一辆出租车,听到队长妈妈说去机场。 下一个画面,她又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一片荒野。楚攸宁以为自己弄丢了队长妈妈,回头就看到队长妈妈从出租车上下来。 队长妈妈刚下车,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辆车,她看到队长妈妈露出防备的眼神,还隐隐带有一丝熟悉的杀气,如果不是这张脸太嫩,她都要以为这个队长妈妈就是末世里的队长妈妈了。 然而,后面车上下来的人让楚攸宁瞪圆眼,张大嘴。 一二三四……八个霸王花妈妈都到齐了,那几个牺牲在她前面的妈妈也都在,她不禁红了眼眶。 妈妈们看着像是约好的,实则都在暗暗打量对方,然后异口同声,“霸王花?” 答案叫人惊喜,她们再次异口同声,“楚攸宁?” “我在这!这呢!” 楚攸宁比她们更欢喜,看来妈妈们也有际遇呢,都从末世回来了,可惜霸王花妈妈们听不到她说话。 “就是这了吧?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副队长罗妈妈看向前边不远的山丘。 “没听说具体是哪天,希望我们能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墓,阻止末世发生。” 这话一落,大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谁也没有再往前。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没了末世,就没有宁宁了。”林妈妈说。 大家沉默。 最后还是队长妈妈狠心割舍,“一定还有的,既然当初在那么难的末世都要把宁宁生下来,也许宁宁的父母早在末世前就认识并且相爱,等过十年我们再找找。” 可是可能吗?她们是在末世十三年后捡到的宁宁,谁也不能保证宁宁的父母是末世来临前就在一起,还是末世后才开始,这中间的变数太大了,若是末世后才认识,那这一世末世没有到来,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她们的宁宁出生。 “对!一定能找到宁宁的。” 她们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因为在人类种族灭亡面前,她们不能自私,也做不出来为了和宁宁重逢,任由末世再次降临。 楚攸宁看妈妈们这么舍不得她,一直在身边说自己也舍不得她们,可惜她们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其实霸王花妈妈里年纪最大的并不是队长妈妈,可是她们在末世已经听惯队长指挥,这会自然是听令行事,哪怕异能没有随着她们重生,她们也无所畏惧。 楚攸宁发现又换了个场景,她站在一个被丛丛杂草覆盖的山丘前,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从一个洞口里钻出来,其中好几个人手里提着银色的箱子。 很快,霸王花妈妈们也出现了,她们找了个不被发现的死角躲了起来。 “这些应该就是那个地下研究所的人,我们来晚了一步,怎么办?” “打电话报警,我们想法子拖住他们的脚步。”她们的打算都一样,就想先来确定是不是这个地方,然后再想法子交给国家处理。 “等等。”队长妈妈见为首那人在暴怒边缘,赶紧阻止所有人,先不报警。 “妈的!不是说在这探测到有超能量波动吗?结果除了一个充满小孩涂鸦的石棺什么都没有!就连石棺都是空的!” 妈妈们诧异地相视,难不成她们和那些人都找错地了? 楚攸宁比她们还诧异,所以在她没发现福王那地宫之前,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人探测到了? 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庆幸自己下手得快。 “再用探测器探探四周。”那人下令。 等那些人探测完没发现问题都撤了,妈妈们才敢进那个地下墓。 大家来的时候都带上一些帮助下墓的工具,在末世混那么多年,哪怕重生回来年龄不符,经历在那,都备足了东西来的。 石墓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石棺停放正中,也没有古人的机关暗器,风水阵什么的,也就这口石棺能证明这是一个墓。 “大家快过来看!”罗妈妈突然大喊,声音里透出惊喜。 其他人以为她发现了她们此番来想要毁掉的东西,快步围上去,等看到石棺上的石雕,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霸王花?还是末世变异了的霸王花!” “这是古墓,怎么会有末世霸王花的石雕?” “看!这是我的契约植物 ,这是队长的雷电杀招,这是唐影的火鞭……” 大家一个个看过去,不光是霸王花,这上面雕刻的异能杀招都与末世的她们使用的完全一模一样 。 “队长 ,你说会不会也有人和我们一样重生了?这是请君入瓮?”其中一个妈妈担心地问,刚重生回来没谁想要被抓起来切片。 “最了解我们和霸王花队的,你觉得会是谁?” 队长妈妈问。 “宁宁!”大家异口同声。 队长妈妈点头,“你们过来看这边,虽然长得不一样,画得也有点丑,胜在这双眼画得很传神,像不像宁宁?” 大家瞬间围过去,盯着石棺另一边的小像看。 “像!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又想干坏事。” 小像上的人穿着华丽的曳地宫装,头戴步摇,亭亭玉立,哪怕这雕像经过时光长河的腐蚀,掉色了不少,长得也不像,但是大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是她们家的宁宁了,都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旁边还写了“楚攸宁” ,再边上是“安好,勿念”。 “所以能造出丧尸病毒的原材料其实是从宁宁去的那个世界就存在了,如今宁宁把它毁了,那些人再也拿不到东西回去研究,一年后的末世就不会到来了对吗?” “对!末世不会到来了,人类种族不会灭亡。”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们都做好了豁出命去也要阻止这场人类浩劫了。 “我们先出去吧,前世这个地下古墓可是在那些人走后没多久就被发现了的。”队长妈妈冷静下来,赶紧说。 “等等,我先把这石棺拍下来。” 有一个拿出手机,其余人也纷纷拿出手机对着石棺拍个不停,又拍又录,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把这石棺弄走。 等她们都拍好离开这个地下墓,有个妈妈突然惊呼出声,“大家快看热搜!” 几个女孩赶紧打开来看,上面有个考古发现视频火了。 上面说在某某地发现一个古墓,上面记载着一个叫宁国的国家,之前专家就说在齐国之前的历史存在断层,比如红薯土豆火药这些是什么时候流传进来的都不知道,专家推测就是应该就是在这个宁国时期发展起来的。 “不对啊,我记得上一世学的历史没有这个宁国出现,这时候被发现的应该是一座将军墓,里面放着好多个棺材,叫沈家将,碑文上刻有每个人的战功,但是没刻朝代。专家们推测这是齐国之前的前朝将军,齐国皇帝惜才才为沈家满门忠烈建了陵墓,让后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沈家将。” “对!我也记得很清楚,那么多沈家将里只有沈无非活到最后,关于他的碑文是以一己之力屠一国,大家都觉得太神话了。” 楚攸宁听了眨眨眼,如果按照原主前世发展的话,沈二哥和沈三哥本来没死,也许他们在多年后苏醒,发现沈家落得那样的下场,所以将越国屠杀,并且毁掉四国的历史,重新建了一个齐国? 妈妈们赶紧拿出手机搜索,发现并没有沈家将的墓,不可能是她们记忆有偏差,只可能是,宁宁改变了历史! “所以,这宁国是因为咱宁宁才存在吗?” “咱宁宁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因为宁宁,末世不会来了,真好。” 她们这些人里,有的在楚攸宁还在的时候就已经牺牲了,有的是在楚攸宁死之后牺牲的,只有一个人战到最后一刻。 那个战到最后一刻看到人类胜利了才咽气的妈妈说,“你们不知道啊,和丧尸王的最后一战,人类赢是赢了,可是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啊,还他妈都是男的,想继续壮大种族都没可能。” 妈妈们手搭着肩膀,围成一个圈,头抵着头,又哭又笑。 笑的是末世不会来了,哭的是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宁宁的存在,往后也不会有。 楚攸宁钻到她们里面去,蹲在地上昂头看着她们,笑着说,“妈妈们,我在另一个世界是公主哦,有五个城的百姓给我交税,我还有个好大的公主府,有一座山当动物园兼养鸡,出入有人伺候,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对了,我还有个驸马,他叫沈无咎,对我是真爱,比你们还宠我,已经使用过,保证器大活好。” 楚攸宁说完感觉这个梦要醒了,她赶紧扑上去拥抱她们,虽然也抱不到。 “霸王花妈妈,你们要幸福呀!” 在楚攸宁彻底消失的刹那,霸王花妈妈们抬头脸上挂满泪。 “你们听到了吗?我好像听见宁宁说话了。” “我听到宁宁说她在那边是公主。” “有五个城的百姓给她交税。” “出入有人伺候。” “还有个驸马叫沈无咎。” “确定这不是超级玛丽苏小说女主吗?每天从几百米的大床醒来,什么钻石眼泪,七彩头发什么的。” 大家说完捧腹大笑,笑完后,心里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们的闺女已经和她们隔着时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不过,她好好的就好。 * 楚攸宁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沈无咎原本以为是昨夜把她累坏了才睡得这么沉,可是等到午膳也叫不起来她的时候才慌忙找大夫,可大夫给出的结果只是睡着了,他都打算好了,到晚膳她再不醒来,他就带她回京找大医。 楚攸宁睁开眼看到一脸担心的沈无咎,立即扑上去抱住他,埋在他的颈窝里,“沈无咎,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我看到咱们猜测的成真了,霸王花妈妈们看到我们想给她们看的东西了,末世也不会来了。” 她不知道这是她太渴望成真才做的梦,还是她的精神力真的穿越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世界,与霸王花妈妈们重逢。 “宁宁,那一定不是梦,你忘了我也是通过梦里才知晓前世的一切的,所以,你看到的一定是真的。”沈无咎轻抚着她的,在她耳边柔声肯定。 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让他媳妇不再有遗憾,那就得是真的。 楚攸宁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用力点头,“我也觉得是真的,毕竟像我这样心大不爱动脑的人是不会做梦的。” 沈无咎见她已经恢复精神,笑着轻捏她秀挺的鼻子,低头缓缓贴近她的唇,“我希望你有梦,梦里有我。” (完)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宁国一统后, 攸宁公主的名声一直在百姓中广为流传,从做出火药到打下越国这些丰功伟绩不说, 今年, 攸宁公主又做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壮举。 她用自己所得食邑在全国各县城设五年扶贫义务教育书院,还是免费的,只为让贫困的孩子识字, 当然, 要是想另外考举功名,则需要自己出钱往深了读了。 这是楚攸宁走了不少地方后, 终于忍着肉疼做出的决定, 也是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乱世, 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不会有, 她才舍得贡献出来的, 毕竟光存起来也存不了那么多。 楚攸宁一行人用了两年都没走遍全国各地, 在景徽帝不停来信催促下,不得不答应带小四回了京城。 景徽帝看着站在大殿上的闺女和小儿子,已经习惯保持威严的脸此时满是笑意。 他闺女面色红润, 比当年离京的时候没多少变化, 尤其那双眼睛依然澄澈明亮, 出去走了一遭回来, 看遍人情冷暖也没多大变化, 可见她玩得很畅快,多半还是沈无咎宠的。 再看她牵在手里的小儿子, 小儿子今年已有五岁, 穿着银白色的云纹锦袍, 一手由他姐牵着,另一手负在背后, 小胸膛挺得直直的,肃着小脸,目光坚定。 景徽帝心下满意,不愧是天潢贵胄,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有风仪。 都说三岁定性,他还担心小儿子跟他姐姐在外玩野了,到时候想矫正过来不好矫正,没想到这儿子长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色,估计是他姐夫的功劳。 “小四到父皇这来。“景徽帝一脸慈爱地招手。 小四看了眼楚攸宁,楚攸宁松开手,“小四,快去抱大腿。” 小四并没有如他姐姐说的那般上前抱大腿,而是稳稳当当走到景徽帝跟前,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故意让小奶音显得很严肃,“儿臣见过父皇。” “好,好。”景徽帝欣慰地连连点头,让他站到身边来,捏捏结实的小身板,又摸摸头,“得亏没学了你姐的性子。”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她还是不说了,无知是福啊。 景徽帝又看向沈无咎,今日的沈无咎穿着一身玄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红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瞧着器宇轩昂。 这几年他解甲“养伤”,带着他闺女和小儿子四处玩乐,当初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煞气已然沉淀,也没了年少轻狂的张扬,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些许如沐春风的风华。 “爱卿这伤养得可还好?”景徽帝突然有点羡慕了。 沈无咎看了眼楚攸宁和站在景徽帝身边的四皇子,“回陛下,臣旧伤难愈,恐还得再养养。” 景徽帝冷哼,“养着养着怕是要养到海外去了。” “公主有命,臣不敢不从。”沈无咎一点也不怕叫人知道他在公主这里是以公主为尊,反正他们之间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 他知道她在那个末世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就连一块好风景都没看到,他想带她看遍世间繁华,带她领略山川河流,带她尝尽各地美食。 景徽帝:……就惯吧就! 楚攸宁一听到这话就来气,“父皇,我差点就要去征服星辰大海了,您这么着急叫我回来,我以为您又要亡国了。” 什么叫又,他亡过吗? 景徽帝心中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冲没了,再次尝到了久违的堵心。 她不在的时候他常常怀念被闺女堵得说不上话来的日子,毕竟天底下也就她一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再不催得急一些,这闺女就要带着他小儿子出海了,这要是出去个十年八年的,下一任储君还如何培养。 还征服星辰大海,是不是出完海又要上天? 景徽帝觉得不能让她知道他挂念她,“朕让你回来是想让你知道鬼山上那些鸡所剩无几了。” 楚攸宁瞪眼,“敢情您是让我回来养鸡的?” 她离开了两年多,那些鸡确实也失去奇效了,用注入精神力孵化出来的鸡下的蛋再孵下一批效果会减半,到第三批就已经没了效果,也就剩下口感好一些。 “养鸡多好,你也该收心给朕生个外孙了。” 也就沈无咎能这么纵着她,再加上她是公主,不然换普通人家的媳妇,谁会让她这么玩,进门五六年都没一个孩子。 楚攸宁怀疑地看向景徽帝,景徽帝如今四十出头,和她离京前看到的没多少变化,顶多就是看着更像个皇帝了,找回了做皇帝的威严和气势。 不过,这威严在她面前不存在,“父皇,您该不会得靠我的鸡才能满足您后宫的美人吧?” 景徽帝脸色一黑:“朕没有!” “那您这两年也没纳新妃,也没有给我和小四添弟弟妹妹。”楚攸宁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 “朕洁身自好不行?”景徽帝气不打一处来。 楚攸宁眨眼,“不行就不行,我又不会笑话您。不过您一大把年纪了,不纳后宫是对的,纳进来的女人都比你闺女小,您也下得去嘴。” 景徽帝瞪眼申明,“朕这些年没纳后宫!” 宁国安稳,天下太平,朝臣开始有心思关心他的后宫了,每次早朝免不了隔三岔五提一下立储和填充后宫一事,之前他一心扑在政事上,只想把昏庸的那几年弥补过来,如今宁国一切稳定,他确实有闲心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这会听闺女这么一说,突然有种悖德的感觉,尤其一想到他的大公主,景徽帝蠢蠢欲动的心又歇了。 景徽帝看向楚攸宁,心里打起了主意,“你说得对,朕明日就对朝臣说是你祖宗不让朕选秀纳妃。” 沈无咎:…… 当初公主就是这般忽悠景徽帝的,如今景徽帝也要这般忽悠他的臣子吗? 楚攸宁也没想到景徽帝会用这招,她板起脸,一本正经,“父皇,祖宗觉得您如今是个合格的皇帝了,已经放心地回去了。” 景徽帝庆幸自己没喝茶,“回哪了?” 楚攸宁指向地下,“入土为安。” 景徽帝:…… * 三人在宫里陪景徽帝吃了顿团圆饭,也只有他们几个。 早两年,景徽帝就给二皇子和三皇子封王娶亲,打发他们去封地待着了,而还在京的二公主也赏了公主府,自出了宫后就没再进宫过。还有四公主被放出宫待了许多年,对宫里的一切早就陌生,生母早逝,也没什么惦念的人,跟景徽帝就像兔子见了鹰,不召她入宫她是不会主动进宫的。 这也是景徽帝越发想念这闺女的原因。 吃完饭,小四被留下来了,景徽帝原本还担心小四会闹,毕竟小四打小就是跟他姐在一块,结果小四从一开始就安静乖巧,到他姐姐和姐夫离开了也不吵不闹,还很知礼地拱手送行。 景徽帝总觉得哪里不对。 * 两人回到将军府,自然又是好一番热闹。 二房三房早在夫妻重逢的当年就一前一后怀上孩子,二房先生下一男孩,三房后生下一对双胞胎,也是男孩,按当初说好的,哪个先生下来就过继哪个给大房,不过三房生下一对双胞胎,三房认为过继一个给大房正好,二房不同意,就说按当初说好的做。 不过,如今这三个孩子也才三岁,得等他们听得懂过继是什么意思了,再根据他们的意愿来决定最终要过继的是谁。 二夫人是跟着楚攸宁一行人一块回京的,如今她又怀上了,再加上归哥儿回京读书更好,二儿子说好的要过继给大房,总不能不让大夫人跟孩子培养感情,二夫人干脆抛下夫君就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回来了,没想到在路上意外诊出又了身孕,回到京城已经三个多月大。 沈无非在京负责城外京西大营的日常练兵 ,三夫人就一直在京城与大夫人为伴,这也是商议好的,老四带公主四处游历,老二老五都在海关领兵防守,总不能扔下大夫人一个妇人在京城守着偌大的家,兄弟几个便出力让沈三留任京都。 半夜,楚攸宁突然捂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来,沈无咎原本是搂着她睡,被这么大动作惊醒,看到媳妇捂着肚子吓了一跳。 他担心地看着她, “可是肚子不舒服?” 楚攸宁摇头,睡眼惺忪。 “那是月事来了?”他记得她的月事好像就在这几日。 “我饿了,想吃番茄炒蛋。”楚攸宁说着口水都上来了,眼睛巴巴地看着沈无咎。 沈无咎:!! 他媳妇白日不但在宫里吃了好多,回府后也吃了不少,他还担心她吃撑了,吃过晚膳后还哄着她散步消食许久,万万没想到半夜惊醒只是因为饿了?! “沈无咎,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 楚攸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吃那年她和沈无咎一块第一次做的番茄炒蛋,味道焦不说,还水,后来吃到了正常的番茄炒蛋才知道他们做的那个是再失败不过的,这会想起来她就是突然很想吃,想着口水就飞快分泌。 瞧她边说边咽口水的样子,眼睛又巴巴地看着他,跟只讨食的猫儿似的,沈无咎默默咽回想劝的话。 “那你先等着。”沈无咎下床穿衣,自己的媳妇他不宠谁宠。 楚攸宁也跟着下床,“我也要一起去。” 沈无咎料想她也睡不着,也帮她把衣服穿上,两人牵着手一块去厨房。 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可把门外打盹的风儿吓了一跳,看到两个主子出来,她更是差点把魂惊没了。 第 111 章 第 111 章 风儿听到公主和驸马说要去厨房做菜, 更是给了自己一巴掌,疼痛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看着两位主子大半夜来了下厨的雅兴, 风儿下意识想找张嬷嬷拿主意, 可是张嬷嬷不放心四殿下,陪四殿下留在宫里了。 明晖院在楚攸宁嫁进来后就建了小厨房。 进了厨房,沈无咎让楚攸宁坐在一边等着, 他为妻洗手做番茄炒蛋。 楚攸宁抱着一小碟点心边吃边看, 沈无咎担心她饿坏了就让她先吃几块垫肚子。 自从发现番茄后,番茄也一并推广开来了, 开始还只是出现在有钱人的餐桌上, 如今已经成了寻常百姓家餐桌上的一道菜, 开胃又下饭, 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大户人家都少不了番茄, 关键就看厨子怎么变着花样做罢了。 沈无咎那次和媳妇炒出这个世界的第一道番茄炒蛋后, 就没再下过厨了,但不妨碍他这些年吃了那么多次,知道当初自己做的有多失败, 为此还特地打听过番茄炒蛋的正确做法, 所以他有信心这次应该不会焦了。 沈无咎问过楚攸宁要不要吃米饭, 楚攸宁摇头, 她就想吃一口番茄炒蛋。 沈无咎把熟透的番茄洗好切成块, 哪怕只是第二次做,不管是打鸡蛋还是处理番茄都比第一次利落了许多。 楚攸宁边吃点心边看着沈无咎打鸡蛋, 从她这儿看去, 看到的是他低头的侧脸, 在烛光映照下帅得发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 很快, 一道番茄炒蛋做好了,沈无咎亲自捧到楚攸宁面前。 楚攸宁这会又觉得自己半夜把人折腾起来就为了口番茄炒蛋有些作,前一刻还因为想吃番茄炒蛋疯狂流口水的她,这会又突然不想吃了。 楚攸宁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弄得有点烦躁,她觉得有点不妙,就算在末世异能失控,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秉着不浪费粮食,不辜负沈无咎的心意,她还是把番茄炒蛋吃完了。 没有当初的焦味,明明这才是对的番茄炒蛋的味道,可她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楚攸宁时不时喂给沈无咎一筷,一盘番茄炒蛋愣是给吃完了,剩下的自然不用两人收拾。 沈无咎悄声吩咐了风儿几句,这才带楚攸宁回屋漱口就寝。 楚攸宁打了个哈欠就睡下了,沈无咎让已经侯在外头的府医进来。 他觉得楚攸宁的身子有些不妥,一向觉得浪费粮食遭雷劈的她,但凡是吃的都吃得喷香美味,哪怕同一样东西吃了好多遍,她都能拿出最虔诚的态度去吃,可今夜她不但半夜起来说饿了,想吃他做的番茄炒蛋,等他做出来了她又没了胃口,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食之无味的表情。 若是嫌弃他做得不好,难以下咽还好说,可他这次做出来的是完全是正确的番茄炒蛋的味道,再加上她这几日好似吃的比往常都多,他担心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府医隔着床帐给楚攸宁号脉,楚攸宁这些年已经有里到外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安逸,再加上知道沈无咎在,所以府医给她把脉她也没醒,又或者说她的确困了。 府医这一号脉就号了许久,叫沈无咎的眉头越皱越紧。 “梁大夫,如何?”府医号脉号得越久,沈无咎越担心。 “老夫斗胆,不知公主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梁大夫转头问风儿。 “就这几日的事。”不用风儿回答,沈无咎都能准确给出答案。 梁大夫:…… 没见过哪家大老爷们把自家夫人的月事日子记得这么清楚的。 “恭喜四爷,公主八成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浅,老夫也不敢确定,且看这几日月事有没有来。”梁大夫拱手道喜。 沈无咎懵了,他撩开床帐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媳妇,也不知她梦到什么了,红嘟嘟的小嘴还微微动了动,他忍不住笑了笑,眼眸被柔情淹没。 她说她不会做梦,是不会做除了吃以外的梦。 沈无咎蹲下身,大手隔着被子轻轻覆上她平坦的小腹,这里已经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 他忍不住低声说,“不错,极会挑日子到来。” 沈无咎原本是打算回京城了再准备要孩子的,没想到刚回到京城这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他想起有一次住客栈时被媳妇缠得失了控,大概就是那一次有的吧。 沈无咎已经沉浸在即将当爹的喜悦中,完全忘了屋里还有其他人。 风儿也是喜得不行,顾不上道喜,悄悄请府医出去。 要知道公主和驸马成亲可是足有五年了,迟迟未见有喜,哪怕公主是公主也少不了被人在背地里嚼舌根,也幸好公主这几年游历在外。如今好了,公主一回京城就有孕,这孩子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 楚攸宁醒来沈无咎就告诉她她极有可能怀了崽崽的消息,紧接着是满屋子的道喜声。 她懵了一会,用精神力去看,就看到子宫里有一颗小豆子一样的东西存在,不敢相信这小豆子日后可以长成一个孩子。 还未得到确认,攸宁公主有孕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将军府,传进皇宫。 消息传进皇宫的时候,朝堂也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景徽帝牵着四皇子出现在今日的早朝上,众臣看到四皇子那身杏黄色的龙纹服饰,不由瞠目。 果然,景徽帝以祖宗不让他再填充后宫为由宣布往后不再填充后宫后,没等大臣们抗议呢,景徽帝就紧接着宣布立四皇子为太子。 跟立储这事比起来,陛下不再填充后宫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没有人知道为何四皇子才回宫第二日陛下就着急立四皇子为太子,明明四皇子还那么小,虽然陛下还算年富力强,可等四皇子长大成人还要好些年呢。 也有善于揣摩圣心的大臣早就猜到陛下早早属意四皇子当储君,倒没觉得有多震惊,只是没料到陛下会这么着急罢了。 景徽帝无视大殿上议论纷纷的大臣,看向站在旁边挺直背脊,一动不动,气势十足的小太子,面对下面那么多朝臣的质疑,他半点也不怂。这模样瞧着挺像样,昨日他可就被骗了。 昨日,楚攸宁和沈无咎一走,景徽帝就见前一刻他还在夸赞的乖儿子背手昂头看他,简直跟他姐当年的神气一样一样的。 “父皇,我姐姐走了,您也骂不着她了,我就不装啦。”小四奶声奶气,连表情都生动了不少,哪还有之前的一板一眼。 景徽帝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四和他姐姐分开都没多余的话,而他姐姐临走前也没有半点不舍,当时他觉得走得干脆利落在他闺女这里才是正常的,如今看来是早就料到小四这性子在宫里也不用担心吧。 “这是你姐夫的主意?”他闺女要是怕被他骂也不至于次次敢怼他。 小四摇头,“这是欺君,姐夫不敢。” 景徽帝笑了,“你还知道欺君?那你就敢了?” 小四摆手,小大人般地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我难得有保护姐姐的机会,父皇该奖赏才对。” 瞧这小嘴比他姐还伶俐,不但知道欺君之罪,还知道父子哪有隔夜仇,打小看他就聪明,不错。 诡异的,景徽帝竟然觉得这才应该是他小儿子的本性,之前那样毕恭毕敬,践律蹈礼,和所有的皇子都一个模样,他就是看着几个皇子这样子长大的,偶尔来个与众不同的,倒是新鲜。 他就说嘛,跟在他姐姐身边长大,又有一个事事以他姐为先的姐夫,能长成循规蹈矩的性子才怪。 景徽帝半点也不觉得小儿子没规矩,反而把他拉到跟前,“你如何保护你姐姐了?” “您喜欢懂事,知礼的孩子,为了不让您觉得姐姐带坏了我,我可是愁白了头。”小四抓了下额角碎发摇头叹息。 景徽帝的目光不由得往他那才长了几年的头发瞧,这老气横秋是学了谁的? “你姐姐连父皇都不怕,她可不需要人保护。” “姐姐厉害是姐姐的事,我要保护姐姐是我的事啊。”小四天真直白地说。 景徽帝看向小儿子的眼神变得更慈爱了。 没错,闺女厉害是闺女的本事,但不代表她就不需要人关怀保护,他儿子小小年纪就悟了这番道理,可见心智极佳。 景徽帝当下拍板,“朕明日就宣布立你为太子,往后你就住宫里接受储君教学。” 原本以为这孩子会抗拒,没想到他没有丝毫反抗就点头了,景徽帝觉得应该是他姐姐和姐夫提前把他说通了。 于是,楚攸宁有孕的消息传进宫,宫里也同时传出小四被立为太子的消息。 张嬷嬷得到她家公主有孕的消息后,担心以公主的性子不把自个身子当回事,想回去盯着公主,又放心不下四皇子一人在宫里,最后是陛下亲口让她回去贴身伺候,她才不得不立即把伺候四皇子的人安排妥当,匆匆回了将军府。 景徽帝还以为小四会想要跑出宫去看他姐姐,结果张嬷嬷都回去了,他只是小大人模样地吩咐张嬷嬷照顾好他姐姐,也没闹着要一块回去。 景徽帝以为他是怕自己不准,委婉地说可以去看看他姐姐,哪知小孩摇头,说要学好礼仪等册封大典过后再去看姐姐。 景徽帝信了,觉得小儿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自制力,宁国少不了还能再辉煌百年。直到册封大典过后,四皇子开始接受储君教学的时候,景徽帝才发现他下结论下早了。 …… 楚攸宁有喜的第五日,景徽帝亲自登门看望闺女,这可吓坏将军府所有人,也再次低估了当今对攸宁公主的宠爱。 几日不见姐姐,小四可想可想了,可是看到他姐姐身边围着那么多小孩,还一个个投喂橘子,他眼眶都泛红,想到姐姐不爱见人哭,他又绷着小脸靠过去,就是不喊人,小嘴撅得高高的,表示他生气了。 这些孩子都是将军府里的小侄子们,张嬷嬷不让楚攸宁出府玩,她只能坐在花园里玩胖墩墩的小团子们。 圣上驾临,小团子们自然立即被带下去回避。 楚攸宁轻轻捏了下小四的嘴,虽然知道被她带出来的孩子在宫里能如鱼得水,但她和沈无咎都有派人盯着的,不可能出得了差错。 小四注定要当储君的,不可能跟在她身边玩一辈子,这个她从一开始就看得比谁都开。 楚攸宁见景徽帝盯着她的肚子看,掰了块橘子喂小四,“父皇,您不会还想打我孩子的主意吧?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小四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了。” 景徽帝看了眼小四,冷哼,“小四要是不争气就还得是你儿子。” 楚攸宁手一顿,把刚喂到小四嘴边的橘子收回来塞进自个嘴里,“小四听到了没?要争气,你要做舅舅了,得做个好榜样。” 本来张大了嘴等投喂的小四,伸手把他姐姐手里剩下的橘子拿过来,自个掰着喂给姐姐。 他用力点头,坚定保证,“我会的,姐姐放心,这么辛苦的活还是我来干吧。” 景徽帝:…… 何时当皇帝成了辛苦的活了,果然不能将小四交给闺女带,都带歪了,这么小就嫌当皇帝是辛苦活,还能指望他当好这个皇帝吗? 突然为宁国的未来担忧。 景徽帝从刘正手里拿过一本书来考小四,小四对答如流,景徽帝还指了他写过的大字让他认,小四也马上就认出来了,稚嫩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景徽帝又让小四自己拿着书看,哪怕看不懂也也盯着书上的字,看了足有半盏茶左右工夫,这场临时教学才结束。 楚攸宁不知道景徽帝怎么跑来这里考小四,她说,“父皇,小四的脑袋瓜子挺聪明的,随我,您大可不必担心。” 景徽帝抬头嫌弃,随她那才更需要担心,连夸人都找不到词夸的人还好意思说。 景徽帝考校完,脸色复杂地看着小四,摸摸他的头,叹息了声,起身对楚攸宁说,“你好好养胎,悠着点,别整日想着搞事,朕回宫了。” 景徽帝来得突然,走得更匆忙。 楚攸宁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四身上,再看向快要走远的景徽帝,大喊,“父皇,您把您儿子落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景徽帝走得更快了。 直到看不见景徽帝,楚攸宁才眨眨眼,不解地看向沈无咎,“我怎么觉得我父皇又要把小四扔给我了?” 沈无咎深深看了眼四皇子,笑道,“你的觉得没有错。” 楚攸宁看向小四,捏起他的两团小腮肉轻轻拉扯,“你装乖败露了? ” 小四挣开姐姐的魔爪,露出乖气的笑容,“姐姐,我一向很乖,不用装。” 楚攸宁剥了一颗水煮花生塞他嘴里,“你要是乖,那我比你乖。” 这脑袋瓜子转得比谁都快,常常配合他姐夫来忽悠她,这也是为什么景徽帝那日在大殿上说他幸好没随了她的性子她没说话的原因。 她家小四的心眼都快要长成蜂窝煤了。 沈无咎慢条斯理地又给剥了个橘子,剩下的让人拿走,不好叫她吃太多。 沈家如日中天,他回京也没销假当职,继续养伤,做他的闲散驸马,陪他的公主待产。 他看了眼和他姐姐长得一样纯良无害的四皇子,笑着说,“小四得了一种离开姐姐就学不进去的病。” 小四回宫他们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一直有眼线盯着。 宫里传来消息,四皇子一看见字,一念书就头昏眼花,恶心想吐,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看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因。 这可如何是好?已经昭告天下他的储君身份了,什么都学不进去如何为君? 这时候小四神情恹恹,说他在姐姐身边就不会这样。景徽帝就想起小四和他姐姐游历在外时偶尔寄回来他写的大字,还有沈无咎信里常说小四聪明,有些字几乎看过一遍就不怎么会忘,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能因为回了宫一看见字就头昏眼花呢? 得知小太子一念书就头昏眼花,恶心想吐 ,有朝臣就提议换储君人选,四皇子还小,可能是担不起储君这么大的责任,才会读不进去书,但是景徽帝早就决定好宁国的下一个皇帝是小四了,还盼了那么多年才把孩子盼回来,他能同意吗?必须不能啊! 又试了好几日都一样,景徽帝不得不做出决定,不就是在公主身边才能学好嘛,让四皇子继续住到公主身边,先生每日到公主那边给太子讲课教学就好。 楚攸宁不由瞪大眼,把小四左看右看,然后悄声问沈无咎,“这是你给出的主意?” 第 112 章 第 112 章 沈无咎摇头, “他自个想出来的法子。” 在回来之前他已经跟小四说,此番回京他就得住进皇宫接受储君方面的教学。 小四当然是不愿意离开他姐姐的, 他觉得他和姐姐还有姐夫才是一家人, 所以沈无咎跟他说,想要继续和姐姐住一起就自个想法子。 连沈无咎都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只能说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 或许是因为打小吃他姐姐弄出的鸡和鸡蛋, 这孩子脑子灵活,记东西快, 鬼主意一个接一个, 至少比五岁时的归哥儿聪明许多。 这些年带他一块游历, 或许和打小就待在宫里受严格教导的皇子相比, 小四在宫规礼仪方面还比不上的, 可是小四的眼界开阔, 所思所想也不是一出生就待在宫里的皇子能比得上的。 “厉害了我的小四!”楚攸宁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她五岁觉醒精神力想的最多的就是努力修炼精神力,用精神力搜东西回来换营养液和吃的。 被姐姐夸了, 小四一脸得意, “嬷嬷说我儿时常常卖鸡蛋给一个读不进去书的人, 我记住了。” 那人需要吃鬼山上的鸡和鸡蛋才读得进去书, 那他就要和姐姐在一块才读得进去, 为了让父皇相信,他还装作中暑的样子呢。 就连听到他要当舅舅了他也忍住没闹着要出宫看姐姐, 姐夫说做大事要能忍, 他在做的就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楚攸宁搜索了下记忆, 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后来这人还真考中进士了, 赶上宁国一统各地正急缺官员治理的时候,如今应该也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了。 “怪不得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瞧都会学以致用了。”楚攸宁摸摸小四的小脑袋,突然有点同情宫里的景徽帝了。 小四清澈的目光忽然落在楚攸宁的肚子上,嘟了嘟嘴, “姐姐,你和姐夫要有孩子了,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沈无咎闻言瞬间心软,到底还是孩子,再聪明知事也才五岁。 “你是你姐姐的弟弟,你姐姐的孩子是她的孩子,两者不一样,不存在要不要一说。殿下不如换个想法来看待这事,我和你姐姐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你要当舅舅了,又多了一个至亲,应当高兴才是。” 小四眨眨眼,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他瞬间心不慌了,甚至开始期待外甥快点出来。 但是他还是想要听姐姐亲口说,眼睛执拗地盯着他姐,“有了外甥,姐姐还是疼我的对吧?” 楚攸宁和他大眼瞪小眼,轻轻揪了下他的小脸,“我没觉得我有怎么疼你啊。” 小四呆了呆,点头,“好像是这样。” 沈无咎在旁边轻笑,不怪小四练就一颗金刚心,都是被他姐逼的,他姐对人的好都在行动上,没有太多温情软语的时候。 “行了。你在我这儿以前是什么样子,往后还是什么样子,想要腻歪,没有。”楚攸宁捏捏他软软的小耳朵。 小四痒得咯咯笑,用肩膀去蹭耳朵。 “那好吧,等姐姐的孩子生下来我也疼他,保护他,不叫人欺负他。”天底下父皇最大,他要努力做皇帝好保护小外甥。 于是,小四立志要做皇帝的原因就这么产生了。 * 果然,景徽帝才回宫没多久,圣旨就来了,圣旨说小太子与攸宁公主姐弟感情深厚,让小太子继续养在公主身边直至成年,负责教导太子的东宫辅臣每日到将军府教导太子德行礼仪、治国谋略等。 沈无咎又被抓了壮丁,负责教太子射御方面。 小太子是一国储君,不可轻忽,将军府人多口杂,景徽帝其实更乐意他闺女带着小太子住进公主府去,可惜他闺女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性子,你越逼她她越不干,所以也就没提。 景徽帝相信闺女是除了他之外,最不想看到小四出事的人。 就这样,小太子在金銮大殿、颐和宫、东宫各处都试过了也没读得下去书,一到他姐姐身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虽然没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地步,却也聪慧过人,就是好似每日都赶着学完写完跑去找他姐姐玩。 东宫辅臣们不禁怀疑太子是为了能早些去跟他姐姐玩才学得这般积极的。 当今放着两个成年皇子不立,非要立个五岁稚童当太子,可想而知挡了多少人的路,红了多少人的眼,潜在的危险是少不了的。 小太子刚住进将军府一个月就揪出不少想要对小太子下手的,虽然没指出幕后主使者,但是如今有动机想弄死小太子的也就那么一两个。 也有人想让小太子在将军府出事好一箭三雕的,这些人无疑都被揪出来。可能是攸宁公主不搞事许久,大家都忘了她的凶猛。 这下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动了,有臣子开始怀疑小太子那诡异的病是假的,是陛下故意找的借口把小太子送到攸宁公主身边,因为只有在攸宁公主身边才能保证十成十的安全。 …… 接下来的日子,楚攸宁不是跟登门的楚晗玥、沈思洛聊天玩耍,就是整日撸一群小幼崽们,闲下来的时候就用精神力观察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孩子从一颗小豆子长成葡萄大小,长出器官特征,一点点发育完整,明明比陈胖胖的儿子刚生出来时还要丑,可她就觉得她孩子好可爱,亲妈眼没跑了。 沈无咎每日除了教太子射御,就是回去陪他媳妇,听他媳妇说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一点点长成的,只恨不得自己也有精神力可以时刻观察孩子的生长变化。 也不知道是穿过来后这身体的体质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精神力,楚攸宁连怀胎都比别人轻松,除了在出的方面吃得比叫多,偶尔口味奇怪外,其他难熬的孕期反应都没有,每日精神旺盛,要不是府里的人时刻紧盯着不让她动作太大,她能到鬼山去撒欢。 * 宁国五年,还没出正月,镇国将军府又将迎来一条小生命。 一个六岁幼童趁大人没注意,猫着身子悄悄来到窗前,轻轻打开一条窗缝往里看,只是还没看到,窗子就被压下来了。 来人是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锦衣玉带,身姿已显,稚嫩的面容也可见日后俊秀,他压着窗子对小太子摇头。 “孤要看。”小四拿出作为太子的气势,他就是要看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等姐姐生的时候他就有经验了。 归哥儿坚定摇头,弯腰说,“这不是殿下该看的,若是公主婶婶知道了可不妥。” 这时,屋里生产的二夫人因为太痛,咬在嘴里的软木掉了,尖锐的惨叫传出来,把窗外两个孩子吓得身子一抖。 归哥儿也顾不上哄小太子了,他担心地盯着窗子看,拳头攥紧,生怕里面的人出什么意外。 穿着龙纹锦袍的小四吓得后退,都不用看他都觉得生孩子好可怕。 小四转头就跑,归哥儿满心满眼都在担心里面的母亲,也没察觉到小太子跑了。 好在没一会儿,产房里传来嘹亮的啼哭,归哥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回身没看到小太子了,心知小太子在府里不会有事,他忙跑到那边的房门前。 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听到里面传来啼哭,都松了口气。 “我妹妹出生了?”归哥儿问。 大夫人轻笑,“归哥儿,你娘又给你添了个弟弟。” 她们可是听到里边说母子平安的。 归哥儿已经日益稳重的脸有点崩了,他一脸沮丧,“弟弟,也行吧。” 家里都是弟弟,之前母亲给生了个弟弟,后来三婶婶又给生了两个,再加上这个,他已经有四个弟弟了。哦,不,还得加上在海关的五婶生的,有五个了,他就想要一个妹妹。 大家都知道归哥儿想要妹妹很久了,她们何尝不想,就好像是老天恩赐般,沈家从原来的差点人丁凋零,到现在的人丁兴旺,个个生的都是带把的。 三夫人忍不住逗他,“让你爹再努力努力,下一胎兴许就是个妹妹了。” 归哥儿吓得急忙摇头摆手,“不了不了,母亲太辛苦了。” “你小时候还不乐意跟两个姐姐玩呢,说不乐意跟女娃儿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云姐儿笑他。 归哥儿脸色微赧,“不一样,物以稀为贵,我想要香香软软的妹妹。” 说着,他往还关着的房门看了眼,知道母亲没事了,在这儿他也不方便进去看母亲,于是有模有样地托大夫人三夫人照顾他娘,才说,“我找公主婶婶去,公主婶婶肚子里的一定是妹妹。” 大夫人和三夫人脸色微变,自古哪个媳妇不盼着第一胎是儿子,哪怕贵为公主也不能免俗,平日里归哥儿念叨他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妹妹也就算了,这话可不能拿到公主跟前念叨,虽然公主可能一点也不在乎。 “罢了,以公主的性子也不在意这些,咱们追过去解释反倒尴尬。”大夫人说。 三夫人点头,笑道,“公主不在意是真的,她好似知晓生的是小子还是姑娘,让张嬷嬷给做的小衣裳都偏着姑娘家来,没准还真能让归哥儿如愿。” …… 小四迈着小短腿跑回明晖院,楚攸宁的公主府早就修缮好了,不过她喜欢热闹一直都住在将军府。 知道孩子生了,母子平安,楚攸宁收回精神力,没一会儿小四就跑到她跟前,一个劲盯着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没等她问,小四又转身跑去东跨院书房那边。 沈无咎处理好公事,刚准备出门陪媳妇就和小舅子撞了个正着,他及时扶住小四。 小四推开他,负手昂头,拿出属于他的小太子气势,用稚嫩的声音质问,“为何不是姐夫你来生?”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沈无咎一怔, 看向小太子身后跟着的小太监。 没等小太监回答,程佑就大步而来, 说二房那边生了, 又为沈家添一男丁。 小太监也躬身道,“回禀驸马,殿下方从二房那过来。” 沈无咎颔首, 知道小四为何突然跑来质问他了。 “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他笑问。 “生孩子那么痛, 为何不是你生?”小四板着小脸。他姐姐那么厉害,怎能像归哥儿他娘一样叫得那么痛, 姐夫是大男人, 力气大, 就应该姐夫来生才对。 沈无咎:…… 如果可以, 他也想, 可惜他不具备这个功能。 沈无咎蹲下身与小四平视, “因为这世间只有女子方能怀胎产子。” “男子做的事女子也能做,为何女子做的事男子就不能?” 小四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尤其跟在他姐姐身边长大, 觉得他姐姐无所不能, 就连男子做不了的事他姐姐都能做, 比男子强。 沈无咎:…… 是不是该向圣上提议给小太子加一门认识阴阳雌雄的课? 小四打小跟在他姐身边长大, 耳濡目染, 不苛待下人,知晓怜悯百姓, 在男女平等方面也开始潜移默化。 譬如先生教他何为尊卑, 他不认同就会跑回来问他姐姐, 他姐姐会告诉他,身份尊贵不算什么, 你做的事叫人认可了才叫尊贵,叫人发自内心以你为尊才是真正的尊贵。 又譬如在男尊女卑上 ,小太子觉得他姐姐就不一样,甚至因为作为姐姐的拥趸,认为他姐姐就比男的厉害,怎么就在男子之下了。 在这样的教导下,谁也不知道小太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可以预料得到,在他姐姐的影响下,宁国的未来极有可能会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景徽帝会不会后悔把小太子放到公主身边了。 沈无咎想了想,牵着他的手边走边说,“可还记得你在鬼山上捡鸡蛋的事?为何只有母鸡才能下蛋,而公鸡不能?” 小四眨眨眼,“姐夫是说我姐姐是下蛋的母鸡吗?” 沈无咎:…… 不!他不是!他没有! “那只是打个比方,把你姐姐当成母鸡,把我当成公鸡,你心中的疑惑自然就解开了。”讲太深他也听不懂,沈无咎只好往白了讲。 “可是我不想姐姐生孩子,好痛,好可怕。”小四想到方才在窗外听到的惨叫,害怕他姐生孩子的时候也这么可怕。 沈无咎眼底闪过厉色,柔声问,“可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皇后生下小太子血崩而亡这事早就禁止提起,虽说将军府已经防得跟个铁桶似的 ,但保不齐还有漏网之鱼故意让小四知道这些,让他以为自己的出生竟是用母亲的命换来的。 “我听沈二夫人叫得好大声,听起来就好痛,所以要是姐夫能生就好了。”小四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姐夫,姐夫那么聪明,也许有法子呢。 沈无咎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默了。 他也想,但他没法。只能说媳妇没白养这个弟弟。 * 外边天还冷着。楚攸宁正坐在火炉前烤肉,身边围了一群小团子,孕妇不好吃太多烤肉,于是嘴馋的楚攸宁很聪明地把府里小团子都聚集过来,说要烤肉投喂小团子,实际上是想投喂的时候顺便顺一两口。 一两次下来,张嬷嬷哪还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她家公主在吃的方面不是一般的有主意。 归哥儿过来粗粗行了一礼,把挨着楚攸宁坐的弟弟抱起来,占了这位子。 如今他已经十二岁,身子抽条,在同龄里算是高的,成了小小少年郎,眉眼像他爹,性子倒是不像。 虽然分开了几年,但是归哥儿对这个公主婶婶从不生疏,当年要是他在京城,说不定也是要跟公主婶婶去游历的。 十二岁,该懂的差不多都懂了,比起父母,归哥儿还是更依赖他的公主婶婶,大概是因为在公主婶婶这里永远能被理解,不像父母总把他当小孩看待。 “公主婶婶,我母亲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归哥儿郁闷地说。 楚攸宁点头,“不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归哥儿看了眼排排坐吃烤肉的几个弟弟,够齐心了。 “可是,前头我让公主婶婶算一算,公主婶婶说妹妹会有的。” 归哥儿可是一直没忘记他公主婶婶的掐指一算,所以早在知道他娘又怀上的时候就找公主婶婶算过了。 楚攸宁眨眨眼,二夫人是在回京路上诊出有身孕的,归哥儿当时问的时候还是个胚胎呢,连二夫人听了也笑着说想要个闺女,她当然是捡他们想听的说,后来嘛…… 楚攸宁摸摸肚子,“我没说错啊,妹妹会有的,这个不是,下一个就是了。” 归哥儿眼睛一亮,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公主婶婶肚子里的是妹妹对不对?” “这个得生出来才知道。”楚攸宁还是没明说,除了沈无咎外,好像身边的人都希望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对她来说男孩女孩没区别,都一样是养。 “一定是妹妹!公主婶婶,等妹妹生出来了我带她玩。” 归哥儿因为母亲没给他生个妹妹的郁闷心情瞬间又好了,最好是长得像公主婶婶的妹妹,到时候他抱着白白胖胖的妹妹上街一定很好玩。 “我是她舅舅,我带。”小四哒哒跑过来急着要担起做为舅舅的责任。 归哥儿自然不好跟小太子争,再说他长大了,不能跟六岁小孩争了。 “殿下是妹妹的舅舅,自然是可以的。” “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带,你想带她去哪玩?” 沈无咎看两个孩子已经凑一块商议要带他闺女去哪玩,要送闺女什么东西了,忍俊不禁。 他上前抓住楚攸宁想要趁张嬷嬷不注意偷吃烤肉的手,“不可吃太多。” 楚攸宁的肚子已经有近七个月了,张嬷嬷见她总吃那么多,怕孩子太胖到时候不好生,已经开始注意给她减餐,奈何防不胜防。 这不,刚阻止了这只手,楚攸宁的另一只手里已经多了块糕点,用精神力取的。 沈无咎看着她边吃边得意的样子,拿她没法,让人把东西撤走。 楚攸宁吃着糕点,看向沈无咎的肚子,目光有些奇奇怪怪,沈无咎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小四找他说的话。 “我也想知道男的会生孩子是什么样子。”她盯着他的肚子,已经开始想象这紧实的腹部鼓起来,身材高大的他挺着大肚子慢吞吞走路的样子,不禁乐了。 沈无咎捧住她圆滚滚的肚子,“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能替你受过这遭。” 若是没有从孕期开始陪她走过来,沈无咎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堂堂大老爷们怀胎生子算什么事。 因为有这个孩子,她被张嬷嬷管得很严,忌口的东西也多,更别提不能经常往外跑,虽然没有孕吐嗜睡,但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有些症状是没法避免的,比如腿肿、上腹部憋闷、行动不便等。 她骨架又娇小,沈无咎每次看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都怀疑那纤细的小腿撑不撑得住。 “你不用那么担心,我觉得我能受得住,只要我生得够快,疼痛就赶不上我。”楚攸宁挠了下他的手心,调皮眨眼。 手心的痒意直达心底,沈无咎握住她调皮的手,“那你要听话,克制着点吃,省得孩子太胖不好生。” 提到吃的,楚攸宁嘴又馋了,目光看向烤得冒油的烤肉。 沈无咎:……他就不该提吃的,提了又拒绝不了这双可怜兮兮的眼。 * 孟夏时节,夜阑人静。 还亮着灯的屋里,楚攸宁刚上完厕所回来还没躺下又想上了,可是上又上不出来,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 “沈无咎,你睡吧,我走走。”楚攸宁把沈无咎推回床上,她来来回回这么个折腾法总不能让沈无咎跟着折腾。 本来有孕开始,张嬷嬷就试探地问她要不要和沈无咎分开睡,她当时没多想,说沈无咎睡相很好,不用担心他会踢到孩子。 张嬷嬷看着她无语半响,干脆就不管了,反正沈无咎也是不愿分开睡的。 沈无咎哪里睡得着,也幸好他和楚攸宁有言在先,不可以对他用精神力,不然以他媳妇的性子估计会让他“睡”过去。 “要不叫太医来看看?”圣上也早早就派了太医住进将军府,再次向世人昭告对攸宁公主的宠爱。 楚攸宁看着沈无咎憔悴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怀孩子的那个。 沈无咎看起来比楚攸宁这个孕妇还要憔悴,因为陪着媳妇度过整个孕期,知道这其中有多不易,哪怕他媳妇心大,比较能忍,他也心疼得不行,尤其越到后期越是紧张担心。 大家都笑他,媳妇胖了,他反而瘦了。 “不用,再去一趟就睡吧。”楚攸宁摆手。 她扶着腰,由沈无咎扶着往另一边屏风后的净房走去,那里设有马桶,里面放有花瓣、香木等去除异味的东西,马桶一经使用就会有人进来端走。 刚走到一半,楚攸宁突然僵住。 “可是哪儿疼了?”沈无咎的心始终高高提着,一看她这样,脸色都变了。 楚攸宁的目光慢慢往下看,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沈无咎,我这是尿了?” 沈无咎跟着往下看,瞧见白色中裤被染湿,倒是半点没有嫌弃。 他抱起她往回走,边柔声安抚,“无妨,挺这么大肚子即便出现这种状况也是正常的,换条裤子就好了。” 饶是脸皮再厚,楚攸宁也觉得羞耻,把脸埋进沈无咎颈窝,“不许惊动张嬷嬷她们。” “不惊动,我亲自给你换裤子。” “换了你洗。” “好,我洗。除此外可有不适?” 楚攸宁皱皱眉,“疼得有点明显了。” 之前只是觉得坠坠的,她前几天用精神力去看就看到孩子入盆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会生。 沈无咎脚步一顿,想起他特地跟稳婆请教过的临产前症状,脸色骤变,赶紧朝外喊,“来人!” 张嬷嬷也猜公主的产期在近日,她也睡不着,宁可守在外头,就算睡也是浅眠,公主这边有什么动静立马就醒。 正好今儿这上半夜她守着,听到驸马声音不对,赶紧推门进去。 张嬷嬷一进来就看到楚攸宁的裤子在往下滴水,她脸色微变。 见张嬷嬷要摸,楚攸宁要哭了,把脸埋进沈无咎的颈窝,“嬷嬷,我尿了。” 张嬷嬷一看,这哪里是尿啊,分明是破水了! “公主这是破水,马上要生了,快送去产房!” 楚攸宁傻眼,“要,要生了?” 所以,就算她用精神力帮助陈胖胖的媳妇生了孩子,也用精神力全程围观二夫人生子,可真轮到自己还是经验不足的。 碰上陈胖胖媳妇生的时候羊水都快流没了,二夫人破水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要生了,等她用精神力去看已经准备生了,因此她并不知道破水是什么样的,再加上羊水清亮无色,看起来就跟尿液一样,不怪她不知道这是要生的前兆。 张嬷嬷她们似乎也是怕她害怕就没说过这些,反正有人在身边时刻盯着,要发动的时候总会知道。 * 稳婆是早早就请好了住在明晖院,沈无咎把楚攸宁放到产床上并没有出去,任张嬷嬷怎么劝都劝不动。 最开始的宫缩别人觉得疼得明显,对比较耐痛的楚攸宁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当这是孩子入盆把宫口撑开的些微不适。 于是稳婆一看,嚯!宫口都开到六指了,公主这是不会疼的吗? 越到后面,楚攸宁疼得皱眉,倒也没大喊大叫,只是时而抽气,时而咬唇,最厉害的那阵疼顶多小小哼唧一下。 沈无咎神情紧绷,好似在面临千军万马之战,他紧握着楚攸宁的手,随着她的每一次表情变化,眉头越皱越紧。 二嫂产子他作为小叔子不好过去,却也知道妇人生子不易,没见小四光听到喊叫就吓得来质问他为何不是他生吗,哪怕楚攸宁早已跟他说过生的时候可以用精神力助推,但是只要没生下来他脑海里都闪过种种会突发的可能。 一切布置妥当,只等宫口全开,张嬷嬷看着默默忍着痛的楚攸宁,心疼地问,“公主可要吃点东西?以防待会没力气生。” 楚攸宁眨眨眼,力气是不愁的,但是她想吃。 她乖巧点头,“要吃,来个鸡腿。” 产房里的人:…… “公主,不好吃太油腻的,吃碗面可好?那是用鬼山那边的鸡精心熬制的汤底。” 提到吃的,楚攸宁忘了疼,偷偷咽口水,“闲着也是闲着,也行。” 听她这么说,产房里的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哪有人把忍受宫口开的疼痛当成闲着的。 汤是早就熬好的,水也早早烧开了,只需要下面就好,没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面就端上来了,怕太油腻还特地撇去鸡汤上的浮油。 沈无咎不愿媳妇折腾来折腾去,亲自端着面喂楚攸宁吃。 吃完面,楚攸宁满足了,擦干净嘴,乖乖躺下,“好了,可以生了。” 两个稳婆相视一眼,忙弯腰去查看,居然真的可以生了! 方才见公主吃面吃得那么香,以为宫口开得不明显,所以她不痛,正担心这样下去羊水流尽还没能生的话,对孩子和母体都不利,结果公主说能生了? 别人看不到楚攸宁疼,只有时不时替楚攸宁擦汗的沈无咎知道,因为她疼的时候额角冒青筋。 没多大会,楚攸宁感觉到撕裂般的痛,为减少痛苦,她决定像上次帮陈胖胖媳妇生产一样,用精神力化为无形的手把孩子往外推。 稳婆刚教完如何呼吸用力,还找来软木给她咬住,结果用力几下,孩子就顺着羊水滑出来了,仿佛被一股力量从里面推出来的。 嘹亮的啼哭响起,划破黑夜的寂静。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已经把接生这活练得炉火纯青的稳婆怀疑人生。 刚得到消息赶来的大夫人她们也怀疑人生。 “生了!生了!公主果然有福, 连生孩子老天都不舍得您太遭罪!”张嬷嬷欢喜得双手合十。 只有沈无咎依然紧绷着脸,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血腥味都比较敏感, 他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脑海里闪过的是妇人产子最常见的大出血。 他正想催稳婆看一看,这一回头,就看到稳婆手里举着个光溜溜的婴儿, 浑身红皮, 还附着少少的胎脂,黑黑的胎发湿润地贴在头皮上, 可能是因为刚离开母体, 还不适应, 微微蜷曲着, 小手也握得紧紧的, 哭声非常响亮。 他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感受到了什么叫血脉相连。 刚巧,孩子的哭声也停了,发出幼嫩的声音, 小腿没什么力气地踢蹬。 “哎哟!这劲儿大的。”抱着孩子的稳婆赶紧抱紧了些, 给孩子处理好脐带, 用热水擦拭干净, 再用包被包住。 沈无咎回神, 赶紧催,“快看看公主是否有伤到!” 另一稳婆看到沈无咎焦急担忧的表情, 若不是脸色太过威严她都忍不住想要打趣了。 “驸马无需担心, 公主是奴婢见过的生得最快的了, 没伤着,不过就算生得再快, 也避免不了伤了元气的,月子里好好补补就好。”稳婆边说边往楚攸宁身下看,等胎盘排出来。 哪怕生得再快也屏蔽不了孩子出来的时候,那一波撕裂般的痛,楚攸宁脸色苍白,额上冒汗,孩子生出来后就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楚攸宁感叹女人生孩子真的是拿命在拼,尤其是在这个对女性产子没什么先进医学技术的世界。 她也不禁想起那个在末世里生下她的女人,那真的是一命换一命。 “可是疼得狠了?”沈无咎心疼不已,她那么能忍痛的人方才使劲的时候都快要把他的手给抓碎了,这还是有精神力助推的情况下呢,可见妇人产子所承受的痛当真是无法想象的。 “疼过这阵就好了。”因为生得快,楚攸宁这会精神还不错。 沈无咎轻轻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辛苦你了。” 楚攸宁摇摇头,摸摸已经卸完货的肚子,“还像四五个月大的样子,要不是天天看着还以为里面还有一个呢。” 沈无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用精神力看,他笑着覆上她的手,“一个就够了。” 张嬷嬷抱着已经包好的孩子过来,刚好听到这话,笑道,“公主,刚生完孩子肚子还没那么快变小,公主好好坐月子,到时候就能恢复如初了。” 宫里产后护理的法子多的是,都是历朝历代宫妃们钻研出来的,毕竟总不能生完孩子就不侍寝了,为此,不管哪朝的宫妃们都少不得往这方面下功夫。 楚攸宁完全不担心肚子,她的全部心神已经被她生出来的崽崽给勾住了。 这是她生的,她揣了近十个月的小崽崽,看着她从一颗小豆子一样的胚芽长成这个样子。她的崽崽在这里可以吃饱穿暖,不用喝难喝的营养液,不用连喝碗稀粥都是奢求,不用面对那个看不到未来的世界,不用担心等不及长大人类就已经灭亡。 张嬷嬷笑着把孩子抱上前给两人看,“是个姑娘,瞧这小鼻子小嘴,像公主。” 张嬷嬷说着还特地留意沈无咎是什么神情,本来公主要孩子就晚,如今第一胎还生了个姑娘,驸马已经二十多岁了,他的几个兄弟生的又都是男娃,驸马第一个孩子想要个儿子实属正常。 沈无咎却是点点头赞同张嬷嬷的话,不说别的,就这闭眼一抿一抿的小嘴跟她娘做梦梦到好吃时的样子挺像的。 他早就猜到这一胎是个闺女了,对他来说,这是他媳妇用生命和牺牲了一年的自由给他生的孩子,儿子女儿都一样疼,或者说,在景徽帝动过要让他们的儿子继承皇位的念头后,生个闺女再好不过。 “好红啊,是不是被憋的?”楚攸宁见过陈胖胖的儿子,还有几个月前二夫人生的崽,都没这么红的,而且哪里看得出来像她了。 “公主,刚出生皮肤越红越好啊,等退红了就越白,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儿。” 楚攸宁不大相信,不过想到如今三个多月已经白白胖胖的行哥儿,她又可以了。 见崽崽拳头握得那么紧,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都怕自己力气大把这迷你拳给碰坏了。 看着这个在肚子里待了快十个月的孩子,楚攸宁那颗从不知温柔为何物的心此刻也柔软得不行。 “瞧公主精神头还足,可要抱抱?” 张嬷嬷话音刚落,楚攸宁想抱又连忙摇头,“等她抗……等她再大一点。” 这么小,这么嫩,经不起半点力气,她有点不敢抱。 张嬷嬷假装没听到她想说的“抗揍”,转向沈无咎,“驸马可要抱抱?” 沈无咎也是身子僵硬,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时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手足无措,比当初初次抱八个多月大的小太子时还要紧张。当时的小太子已经会爬了,他闺女刚出生,皮肤粉嫩得都快能看到血丝,他怕自己没轻重给弄伤了。 “驸马,公主不抱,您也不抱,可别叫孩子觉得父母不待见她。”张嬷嬷笑着说。 沈无咎伸出手去,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孩子放上来他动也不敢动,就想让她这样平躺在手上。 “驸马,您放松些,这样姑娘才会舒服,对,就这样……再放松些。” 在张嬷嬷的教导下,沈无咎总算学会正确抱姿,听说他女儿会不舒服就尽可能让自己放松。 这时候楚攸宁的胎盘也排出来了,张嬷嬷让沈无咎抱着孩子出去报喜,她们给楚攸宁擦身清理。 “公主,驸马,可想好要给姑娘取什么名了?”张嬷嬷觉得驸马应该早就取好名了。 楚攸宁想到红皮子小崽崽,脱口而出,“糖包,又甜又白。” 大家一愣,张嬷嬷刚想说是不是过于草率了,沈无咎已经先一步开口,“不错,就当乳名。” 张嬷嬷:……就知道驸马不会反对。 府里都是喊哥儿姐儿的,倒是没取乳名。糖包,糖包,心里喊着喊着还挺顺口,就像公主说的,有股子甜味。 沈无咎亲了下楚攸宁,让她先闭上眼歇息,也不用张嬷嬷抱,他自个亲自抱着他的糖包到外头去给大夫人她们看一眼。 也是因为如今刚进入初夏,天儿不冷不热他才敢抱出去。 大夫人几个早些年就想象过沈无咎抱孩子的样子,此时见他把孩子抱出来,脚步放慢放轻,眼睛盯着襁褓里的孩子,神情好像对待国家大事一般郑重 ,叫人忍俊不禁。 老四这些年一直以养伤为由陪公主到处游历,知晓他不光是为了陪公主,还因为沈家太盛才避开的,也正因为这样,朝堂上才没有人紧盯着沈家不放。 镇国将军这世袭五代的官职还在老四身上挂着,又加封了侯爵,若老四真还活跃在朝堂,估计每日参沈家的奏本能堆满圣上御案。 对老四竟是亲自在里边陪产,她们还是羡慕的,哪怕她们与自个男人感情再好也没到陪产的地步。 自古以来,妇人产子,非特殊情况,男人是不会靠近的,一是认为产房是污秽之地,大老爷们靠近会沾染秽气,二是生孩子的时候实在太狰狞太狼狈,不愿叫他们瞧见。 倘若老四不是和公主在一块,兴许也不会这般特立独行,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谁改变了谁。 “大嫂,二嫂,三嫂,公主给我们沈家生了个闺女。”沈无咎把孩子微微递出去了些,好让几位嫂嫂瞧得见。 “哈哈,闺女好,要是再生个男娃,沈家可是连阳盛阴衰都够不上了。”二夫人欢喜得不行,她也想第三胎是个闺女的,结果还是个儿子,这辈子是没有女儿命了。 “可不是,这小模样一看就知道娘胎里养得好,我可不打算生了,以后馋闺女可就指望她了。”三夫人轻轻压下襁褓往里看了眼,比她那两个刚出生时都长得好。 “这可是咱们沈家的掌上明珠。”大夫人也乐呵呵地道,如今沈家那么多孩子不愁不够热闹了。 几位夫人又关心了下楚攸宁生完孩子后的身子状况,这才让沈无咎赶紧把孩子抱回去。 沈无咎又把孩子往怀里拢了些,回屋的时候脚步变快了,看得几位夫人又是一乐。 * 小四原本是每日寅时起来读书,被楚攸宁嫌太早,以不利于生长为由驳回了,然后改到卯时末,也就是早七点开始。 今儿小四刚起床就听到奶嬷嬷同他道喜,他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穿着一身杏黄色里衣,趿着鞋就往明晖院跑。伺候的人喊都喊不住,只能带着衣裳追上去。 “嬷嬷,嬷嬷,我姐姐生了?是妹妹吗?” 小四跑进院子刚好遇上张嬷嬷给楚攸宁端早膳,他已经忘了刚才道喜的贴身嬷嬷说过是女娃。 “奴婢见过殿下。”张嬷嬷福身行了一礼,才笑道,“殿下,公主给殿下生了个外甥女,以辈份来论,不是妹妹,是外甥女。” “外甥女,嗯,外甥女是姐姐的孩子,所以也是我孩子。”小四说着往屋里跑,着急要见姐姐和外甥女。 张嬷嬷: ……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看着小小的太子老气横秋地说外甥女也是他的孩子的时候,张嬷嬷忍不住笑了。 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就要当大人照顾孩子了。 楚攸宁昨儿收拾好后已经由沈无咎抱回主屋的寝房,接下来就是坐月子。楚攸宁一想到一个月都得待在屋里就觉得要疯,哪怕她现在耻骨都还在疼,但她还是觉得未来一个月很难熬。 “姐姐,你怎么不等我睡醒了再生呀?”小四一看到楚攸宁,人还没走到跟前就嚷开了。 “殿下,姑娘着急出来见您这个舅舅呢,这不,您一醒来就见着了。”张嬷嬷笑着回话,生孩子这事哪是能等的。 小四想了想,点点头,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姐姐,你生的时候有痛得大喊大叫吗?”小四走到床边,去握他姐姐的手,想到那日归哥儿他娘生孩子时的惨叫,心里打了个哆嗦。 楚攸宁靠在床上,放下想要揉胸的手,一本正经,“怕吵醒你,没叫。”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四瞬间感动了,又挨近了些。姐姐果然是最爱他,那么痛都强忍着不出声,怕吵醒他。 张嬷嬷满脸欣慰,小殿下越来越小大人模样,也只有在公主这儿才会羞涩,想要撒娇。 “我外甥女呢?”小四想起他一开始跑来是要看外甥女的,开始四处寻找,最后看向他姐姐还没瘪下去的肚子,瞪圆了眼,“还能藏回去?” “殿下,姑娘乳名叫糖包,还在隔壁喝奶,待会就过来了。”张嬷嬷说。 说到就到,奶嬷嬷抱着已经喝过奶的糖包进来,放到楚攸宁身边。 糖包躺在襁褓里,动不得,眼睛也没睁,刚吃完奶,粉嫩嫩的小嘴还在一抿一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吃饱。 小四看着这个红皮猴子似的丑娃娃,有点难以接受,愣是憋了好久才说,“姐姐不用愁,有我在,以后我会让外甥女风风光光出嫁的。” 小四越发坚定要当皇帝的心,等他当皇帝了,天下的美男子尽可让外甥女挑选,看到时候谁敢说他外甥女丑。 楚攸宁不解地揪了下他的小脸蛋,“我闺女才出生你这个舅舅就惦记让她嫁人了?” 小四又看了眼红皮子外甥女,凑上前悄声说,“姐姐,外甥女长成这样,我们得尽早打算。” 楚攸宁总算听懂了,“嫌你外甥女丑啊?” “不丑不丑,和姐姐一样好看。”小四机灵地摆手夸赞。 “本来就不丑,张嬷嬷说等过几天就会变成白嫩嫩的包子了。”楚攸宁伸出一根手指去碰糖包握着的小拳头,还想要从缝隙里钻进去让糖包张手抓住她的手指头。 没一会儿听到消息的归哥儿也跑来了,身后跟了一串小团子,只不过小太子能进去探望,归哥儿长大了却是不好进了的,再加上那是坐月子的屋子,不好太多人进进出出。 听说归哥儿来了,楚攸宁让张嬷嬷把糖包抱出去给归哥儿瞧上一眼,这可是归哥儿心心念的妹妹,也能证明她的掐指一算还是灵验的,堂妹也是妹啊。 归哥儿看到襁褓里乖乖睡觉的妹妹,心里比他娘刚给他生弟弟那会还要激动,连红红的小脸蛋都觉得好可爱。 公主婶婶果然没算错,真的给他生了个妹妹。 …… 景徽帝听说生了个闺女,倒也没多失望,连夜让人拟旨。 翌日一早,宫里就来了圣旨,封攸宁公主之女为长乐郡主。 不管是之前的庆国还是如今的宁国,都没有谁一出生就得册封的例子,何况公主出嫁所出的孩子,荣华富贵皆随夫家,除非圣上御赐,可见陛下有多爱屋及乌,要知道四公主年前也生了一女呢,也没见圣上赐封。 楚攸宁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下奶了,张嬷嬷说有专门的奶娘喂糖包,但是,她摸摸早就比小笼包大两倍的胸,决定自己喂。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所看到的,不管是小四,还是接触过生产的妇人都有专门的奶娘喂奶,这几乎已经是这个世界大户人家的标配。 她是没有什么自己喂养孩子会和自己比较亲的概念,纯粹是胀得疼了,她甚至好奇奶水是什么味道,实在太胀的时候还偷偷挤了小半碗喝了,有股淡淡的甜味,倒是不难喝。 沈无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媳妇偷偷挤奶喝的画面,顿时觉得体内火气飞速上涨,不光是那半圆的白,还有她伸出舌头舔去唇上染的白,他很难不受刺激。 楚攸宁咂摸咂摸嘴,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沈无咎,她石化了,脸上闪过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她快速把碗放一边,“嬷嬷给的汤,挺好喝的。” 沈无咎笑着上前,“味道好吗?” 楚攸宁眼神闪烁,“还行吧,有点甜。” “那我尝尝。” “……没了。”楚攸宁指着空碗,略心虚。 沈无咎饱含深意的一笑,蹲下身去。 楚攸宁:!! * 洗三的时候沈无咎本来只打算请一些关系近的亲朋好友来观礼,没想到圣上亲临,这场洗三宴想不盛大都难。 沈无咎以为景徽帝不大乐意他们生的是个闺女,结果景徽帝还亲自抱了。 “像攸宁小时候。”景徽帝抱着皮肤还没退红的外孙女,紧攥小拳头,怎么看怎么可爱。 沈无咎:…… 陛下当真还记得公主刚出生的模样吗? “可取名了?”景徽帝抬头问。 第 115 章 第 115 章 沈无咎眼眸微闪, 忙说,“回陛下, 取好了, 如按前头侄女的字来排的话,是绎字辈,姓沈, 名绎心。” 景徽帝瞪眼, 好个沈无咎,明知道他想给外孙女赐名, 跟着他闺女久了装傻的本事见涨。 沈无咎:他的闺女自然是他来取名, 已经盛宠加身了, 赐名就不必了。 景徽帝又看了眼怀里呼呼睡的孩子, 结果正好这时候襁褓里的孩子微微动了下, 一出生就拥有的长睫毛轻轻动了动, 小脸也跟着皱起,好似在努力打破黑暗,终于成功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 哪怕没有全睁也足够叫景徽帝惊喜了, 孩子出生都三天了, 在他抱着的时候就第一次睁开眼, 他自动认为这是孙女喜欢他的表现。 沈无咎也没料到他的糖包这会就睁眼了, 就算没有全睁也看得出来像她娘, 有一双猫儿眼似的明亮杏眸,可惜她娘没在。 他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就算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也是模糊的, 可他还是有点遗憾, 闺女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他。 糖包刚睁开眼,不怎么适应光线, 小拳头往脸上挡了挡,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景徽帝抬头看到沈无咎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乐了,本来不想抢夺取名权的,可谁叫小糖包这么有眼力呢,一到他手上就睁眼了。 “没甚深意,听着就是跟乳名一样随便取的,换一个。”景徽帝直接就否决了这个名字。 沈无咎:…… 取名一事,沈无咎早在孩子怀上的时候就开始取了,翻阅无数经典,挑出诸多寓意深厚的字,最终还是决定随心。 陈子善作为攸宁公主的人,有幸占了个最近的位置,同为父亲自然知道沈无咎想亲自给自己的闺女取名。 他大着胆子说,“陛下,下臣斗胆,驸马这名取的深意可大了。绎心,一心,驸马这是借此表明对公主一心一意呢。” 景徽帝看了眼陈子善,他记得这人,封了员外郎后还跟着攸宁做事,如今京城的第一火锅楼就是他开的,所得的钱财除了交税外大部分都拿去扶贫那个五年义务教育学院了,还别说,如今贫苦人家的孩子都往书院里送,图的就是免费这个大便宜,学满五年,认字算账都不是问题,如此下去,未来的宁国虽不至于人人识字,但也差不离了。 景徽帝一看过来,陈子善就有些后悔开口了,陛下纵容公主和驸马,不代表也纵容公主身边的人啊,他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可以不计后果。 好在景徽帝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把他那话听进去了,当众问沈无咎,“当真?” 大家都觉得这是逼驸马当众表真心呢,乐得看好戏。就算沈无咎不再领兵,当个闲散驸马,可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满心情情爱爱和他的身份可不搭。 沈无咎将糖包抱过来,看着已经开始变得粉嫩的闺女,每每瞧上一眼心里都软得不行。 他对景徽帝点头,“一心有忠心、同心、齐心之意,我希望糖包将来活得随心所欲。 有了陈子善之前的解释,大家还是偏向于陈子善说的,同心、齐心,跟一心一意没什么两样。 在场的妇人们无不艳羡,沈无咎对攸宁公主果真是情深似海,连闺女的名字都不放过。 景徽帝听他这么说,勉强点头,“这么说倒是还听得过去。” 主要是他若再坚持,沈无咎估计会连族谱都拿出来说了,沈无咎一开始就把取好的名字说了,就代表不会让他取名的决心,对这小子他自认还是了解的。 镇国将军府的一场洗三宴又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糖包身上的红一日日退去,从初生的红皮退至红粉,再加上皮也长开了,从皱皱的红皮孩变成精致粉红的奶娃娃,原本还嫌丑的小四恨不得抱着外甥女上课,以前每日回来就找姐姐,如今每日回来就是找糖包,看着糖包一天天变化,比他姐姐这个当娘的还有成就感,逢人就说这是自个养的。 除了小四外,明晖院每日来来往往,楚攸宁坐了半个月的月子,身上已经不疼了,也快憋疯了。 不能洗澡洗头,不能吃想吃的东西,沈无咎知道她的性子待不住,让她待在屋里一个月,不见风,不见太阳简直比让她十月怀胎还痛苦,于是就每日拿着话本念给她听,不叫她那么无聊,又每日把糖包抱来两人一块学习如何养孩子。 都是第一次当爹娘,谁也别笑谁。 除此外,大夫人几个也知道楚攸宁是坐不住的,隔三岔五过来跟她说话,聊聊外边发生的事,嫁出去的沈思洛和楚琀玥也时不时登门,楚攸宁又有精神力可以无聊时看看外面,这才把一个月的月子熬过去了,出月子当天简直跟刑满释放一样,恨不得绕整个京城跑几圈。 张嬷嬷觉得公主若是不想再要孩子了绝不是因为生孩子疼,而是因为坐月子太难熬。 糖包不爱哭闹,但是有些霸道,比如喝奶的时候不忘用另一只手护着另一个粮袋,小嘴吃得又急又大力,而且胃口比一般小孩好,本来就物色好了一个奶娘,如今加上楚攸宁一块喂才喂得饱,在这样的好胃口下,原本小小一只开始一天天白胖起来。 糖包是在三个月大脱离襁褓的时候被发现继承了她娘的大力气的,当时小手往奶娘脸上一拍,给奶娘脸上留下明显的印子,再加上糖包每次吃奶都吃得急,越来越用力,奶娘能忍着不说,但是同样喂奶的楚攸宁很容易就感受到了,本来喂奶就疼,糖包还使上全身的劲,差点没伤了。 楚攸宁找奶娘来一看,还真伤着了,最后还是沈无咎拍板决定把奶挤下来喂。 如此,攸宁公主身上的大力气与生俱来再无从怀疑。 景徽帝听说糖包继承她娘的大力气时,正在宫里考校小四的功课,他突然有点同情地看向小四,摸摸小四的头,终于也有人尝尝他被闺女怼的苦了,听说小糖包是个霸道的性子呢。 小四一脸莫名,已经习惯父皇人前威严,人后偶尔不着调。 景徽帝转头就让刘正给送几个奶娘去,挤什么挤,这个伤了换另一个上便是,皇帝的外孙女连口新鲜奶都喝不上像话吗? 楚攸宁默了,知道景徽帝是好心,但她不认同,再加上糖包已经开始出牙,别到时候把粮袋都给咬下来。当然,糖包不吃再另说,好在糖包在吃的上面也随她,不挑。 除此外,楚攸宁还怀疑糖包会不会连她的精神力也继承了,孩子还小,也不敢用精神力探查,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个月,才确定没有遗传到。 当初沈二沈三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楚攸宁也特地仔细观察过,结果证明他们身上的变化不可遗传,没想到到她这,她闺女居然遗传了她的大力气,这个真的没法解释。 第 116 章 第 116 章 糖包吃得多, 一日日变得白嫩胖乎,睫毛弯而长, 眼睛乌溜溜的, 瞧着玉雪可爱,整个就是她娘的小翻版,大家打不过她娘, 每每抱着她, 逗着她总有种隐秘的快感,其中以景徽帝为最。 楚攸宁不像其他人家那样, 觉得孩子还小不给出门, 糖包出了襁褓后, 就经常带她出去玩了, 街上、庄子、鬼山这几个地方足够她打发时间, 再加上哪怕是在府里也有一堆哥哥们带糖包玩, 因此,糖包逢人就爱说婴语,小嘴咿咿呀呀没停过。 糖包一周岁抓周的时候比满月宴还热闹, 只是景徽帝有事拖着了, 没能出宫, 只派刘正送了礼。 小太子也时不时被带着跟在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朝政。 在众目睽睽下, 糖包抓了个小锤子, 小锤子是仿武器双锤做的,出现在抓周桌上, 代表武力的存在。 大家刚想说将门出虎女, 结果她又挪着小胖腿飞快往前爬, 边爬边把拦路的东西拨开,扫清前路障碍, 最后抓了把花生,坐在桌上用小锤锤砸碎花生壳,大家集体哑了。 花生又名长生果,寓意长生长有,长命富贵,作为吉祥喜果也被摆上抓周的桌上。 楚攸宁不像其他人那样早早就教好孩子抓哪个,在她看来抓周只是一个热闹的仪式,完全让糖包自由发挥。 “啾啾……” 糖包捡出砸开的花生仁后,坐在长桌上,小爪爪抓着花生仁找舅舅。 “舅舅不在,给娘吃。”楚攸宁怕她往嘴里放,上前弯腰张开嘴。 糖包歪头,口齿不清,“在?” “不在,给不给娘吃?”沈无咎也上前哄。 “给……”糖包把花生仁喂进楚攸宁张开的嘴里,还拍拍小手,“没没……” “啾啾……” 喂完,糖包又四下寻找最疼她的舅舅,哥哥们都在,没看到舅舅。 才一周岁的她就已经知道舅舅对她有求必应,在爹爹和娘亲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就会使劲缠着她舅舅,所以她也记着她舅舅呢。 “糖包!” 七岁的小太子终于从宫里赶来,可能是跑得太急,这春风习习的季节里额头上还冒了细微的汗。 张嬷嬷见了拿出手帕想要擦,小太子往楚攸宁挪脚,仰起脸,甜甜地叫了声,“姐姐,你看我额头出汗了吗?” 大家行完礼,假装没看到小太子对攸宁公主的依恋,如无意外,将来小太子登基的话,攸宁公主还能继续嚣张个百年。 楚攸宁连帕子都没要,抬手就抹了下,“出了点,你跑那么急也没用,糖包已经抓完了。” 小太子懊悔不已,要不是那个被贬出去的大哥撺掇远在封地上的二皇兄搞事,他也不会被留在宫里听政。 他忙问,“糖包抓了什么?有抓我亲自给编的竹蜻蜓吗?” 问完,他看向归哥儿几个,他们都说好了把自己认为糖包会喜欢的东西放到桌上,看糖包会抓哪个,该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糖包被哄着抓了他们的东西吧? 楚攸宁默默看了眼被她闺女扫到边上的竹蜻蜓,她闺女随她,只会挑实在的东西。 小太子顺着看过去,看到自己的蜻蜓被拨到一边,心里凉凉的,好在归哥儿他们寻来的东西也没被抓中。 他上前把蜻蜓拿过来给糖包,“糖包,舅舅亲手给你做的,喜欢吗?” “啾啾……”糖包拨开竹蜻蜓,爬过去抓着舅舅的手站起来,往舅舅脸上亲了口。 小太子瞬间不追究外甥女不喜欢他的竹蜻蜓了,抱着胖乎乎的外甥女咧开嘴笑。 糖包啾啾啾啾喊个不停,看得旁边归哥儿几个都吃味了。 自糖包生下来,家中所有人都惯着她,宠着她,捧着她,只有楚攸宁这个对养崽没什么经验的母亲严格按照霸王花妈妈们养她的方式来养闺女,认为不对的就要骂,要不是糖包还有个负责任的爹,也不知道糖包会养成什么样子。 糖包不怕她爹,因为他爹脸色再沉亲亲抱抱就会心软,反观她娘,怎么哄都不好哄,亲亲抱抱不管用,罚人的方式还很可怕,就拿着东西当面吃给你看,馋得她流口水,再哭闹也不心软一下,可饶是这样,糖包还是很喜欢黏着她娘。 糖包两岁的时候给云姐儿当滚床童子。 云姐儿十七岁定的亲,十八岁过门,嫁的是崔将军家的儿子。 崔将军当初是想过要站位的,后来没站成,在边关见识过攸宁公主的厉害后,深知和攸宁公主沾上点关系就是赚到,何况沈家也是世代将门,两家算是门当户对,于是崔将军心生结亲之意,就让人探探口风,这对儿女一见面,这桩亲事就成了。 大房那对姐妹花,如姐儿早两年就已经嫁了,也是嫁给京城人士,京城里的世家历来都是亲上加亲,随随便便说出两家都存在姻亲关系。 有沈家几位叔叔做依靠,哪怕没了父亲,大房也没有男丁,姐妹俩都嫁得不错,又有她们的公主婶婶放话,夫家没人敢随意欺负。 看长乐郡主都来当滚床童子就知道了,攸宁公主还亲自来送亲,没父亲也没人敢看轻了她。 一般滚床童子都是男孩,且请的是男方亲戚家的,可云姐儿说想要糖包当滚床童子,她妹妹那是长乐郡主,攸宁公主的掌上明珠,沈家的心头宝,同意!必须同意! 能请得到长乐小郡主当滚床童子哪里还管得上男不男娃的,不光如此,还把大小郡主三个月,和小郡主形影不离的二房三小子行哥儿一起,美其名为沈家有生双胎的例子,滚床童子一男一女正好。 糖包会走后就不大喜欢让人抱了,这次来给二姐当滚床童子也一样,大她三个月的行哥儿有样学样,牵着她的手,两个小孩迈着小短腿进来。 新房里有许多妇人围观,挤得满屋子都是,糖包也不怯,眼睛滴溜溜地转,行哥儿的性子随他爹憨直,满心只想着照顾妹妹,压根没注意四周的目光,于是大家都看出这对孩子不怕人。 为图喜庆,两孩子都换上红色衣服,头上都各扎了两个揪揪,站一块像一对年画娃娃。 日白胖滚圆的糖包被打扮得跟个红包似的,楚攸宁笑她不该叫糖包,该叫红包了。 滚床是一种婚俗,寄托着人丁兴旺的希望。 已经参加过几次婚宴的楚攸宁对这个不陌生,她把糖包拎起来往喜床上一放,“糖包,开始打滚吧,从床头到床尾,再从床尾到床头。” 大家看到楚攸宁连拎自己的闺女也拎得这么顺手,有点怀疑是不是亲生的了。 楚攸宁又把行哥儿也给放上去,行哥儿比糖包还大三个月,结果看起来还没糖包敦实,对,就是敦实,绝不承认闺女比较胖。 喜床上铺着褥子,软软的,上面坐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崔家人仿佛已经看到添丁在望。 糖包听话地从床尾滚到床头,然后趴在床上眨巴眨巴眼,浓密的长睫好似一把扇子,懵懂无害地看着屋里的大人,大人们看她,她也看她们,半点不怕生。 行哥儿见了也紧跟着打滚,有人在边上唱吉祥话。 两孩子滚完下床,男方家立即送上两个大大的红封。 虽然对方身份尊贵,给出的红封未必看得上,但这是规矩该给的还是得给,顶多给得丰厚些。 糖包早就学会不随便拿别人给的东西,她看向楚攸宁,得到点头后,眼睛都亮了,接过红封就塞给她娘,“买鸡,养大虎,大黑。” 楚攸宁接过来,毫无心理压力。 糖包除了一群哥哥表哥和舅舅外,最喜欢的就是鬼山上的大虎和大黑了。 她的异能升到十一级后还多了一个功能,精神烙印,就跟契约了两只兽宠一样,哪怕她不在鬼山也能通过两只兽的眼睛看到那边的情况,就算大虎和大黑哪天突然发狂她也能直接用精神力控制住,不再受距离限制。 自从鬼山上负责养鸡的人说漏嘴说大虎大黑吃鸡,糖包仗着力气大,每次去鬼山,山上的鸡准得遭殃。为了避免鸡被祸害,楚攸宁告诉糖包想额外给大虎和大黑吃鸡可以,拿钱来买,没想到糖包还真记住了。 行哥儿一向是跟着糖包玩,糖包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对鬼山上的大虎和大黑他也喜欢,听说要给大虎和大黑买鸡,也凑上前踮起脚尖把红封往楚攸宁手里塞。 “买,喂大斧。”行哥儿明明比糖包大三个月,说话却还没糖包口齿清晰。 楚攸宁一视同仁,接过红封,“明天给大虎和大黑加一只鸡。” 两个小孩开心了。 滚床流程结束,新娘子也送入洞房来了。 楚攸宁在沈思洛、如姐儿成亲的时候就看过闹洞房是什么样的,这会也不凑热闹了,而且她感觉她在这儿大家闹不开,便特地跟云姐儿说了声,才牵着两个孩子离开。 云姐儿目送她的背影,她知道公主婶婶是特地给她撑腰来的,否则以公主婶婶不耐这些繁文缛节的性子,压根不需要来这一趟。 公主婶婶从来不会说一些肉麻兮兮的话,只会直接用行动表明,明明那么娇娇小小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一个人,可是有她在就觉得踏实。 她和姐姐嫁人嫁得有底气,而这底气不光是镇国将军府给的,还有公主婶婶,她们知道哪怕有朝一日过不下去,受世人唾骂,公主婶婶也是能敞开怀抱接纳她们的那一个。 * 转眼,又是一年踏春时节,微风和煦。 鬼山除了可以参观老虎黑熊外,还开了个蹴鞠场,时不时就有学子来比赛,今日是苍松书院和翠柏书院的蒙学班进行蹴鞠比赛。 蹴鞠场边上,一头老虎趴在那里格外显眼,老虎边上靠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糖包专心致志地吃着糖豆子,完全忘了她是来看哥哥们踢蹴鞠的,小嘴就没停止过嚼动。 边上的观众也觉得老虎和长乐小郡主比一群小屁孩踢蹴鞠更好看,虽然早就听说鬼山上的老虎黑熊已经驯服得跟家养的一样,但是亲眼所见还是很震撼,尤其是那么大的老虎能让两个小儿靠着玩。 “行行,没啦。”糖包倒倒已经空了的荷包,看向旁边的行哥儿。 行哥儿手里正捏着一颗糖豆子想往嘴里送,听她这么说就给递出去,“糖包吃。” 他们的零嘴每日都是限量的,吃完了再怎么哭闹都没有了,刚开始的时候张嬷嬷经不住他们撒娇偷偷给加餐,被楚攸宁发现无一不被训斥一顿,自那以后再也不敢给了,因为公主好像无处不在。 糖包接过来吃了又看向行哥儿的荷包。 行哥儿立即捂住荷包,已然对这眼神不陌生。 “行行,你荷包真好看呀!”糖包伸出肥肥的小手指指着荷包,奶声奶气夸赞。 “你的不是一样吗?”行哥儿眨眨眼,公主婶婶让人给做的装零嘴的荷包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我的给你看,你的给我看,就知道两个是不是一样的啦。”糖包把她空空如也的荷包递过去。 行哥儿完全被她绕进去了,对上糖包那乖巧真诚的眼神,他半点也没有防备,天真地把荷包递过去。 糖包拿到荷包,打开一看,里面和她一样装的是今日份的糖豆,她看行哥儿还在翻来覆去找两人荷包不一样的地方,赶紧拿了颗吃起来。 自从有了小郡主后,以防小郡主被公主带歪,张嬷嬷就跟在小郡主身边伺候了,当初她是对公主没法了,但是小郡主还小,定然能把她教得知书达礼,温婉贤淑。 然而,小郡主不但长得随她娘,在吃这上面也随她娘,唯一庆幸的是,脑子随她爹,瞧忽悠走行哥儿的荷包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行哥儿认真翻遍荷包上的每一处针线,很肯定地说,“糖包,我们的荷包是一样的。” 糖包捂住小嘴飞快嚼完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把已经扁了的荷包还回去,“现在一样了。” 行哥儿看着已经空了的荷包,傻眼,再看看另一只手上的,是一样了,一样的空了。 糖包见他看过来,果断栽赃给大虎,“是大虎吃的。” 大虎:……它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母女。 张嬷嬷捂脸,这跟公主偷吃甩锅给别人是一样一样的,她觉得想要个温婉贤淑的小郡主是没希望了。 …… 蹴鞠场上,苍松翠柏两个书院的学子因为蹴鞠发生摩擦,起了争执,当场就推搡起来,而且对方挑的是一个就算伤了也没人撑腰的穷酸学子,两个书院相互竞争已久,本来只是推搡,加上对方辱骂,苍松书院不干了。 翠柏书院这边的学子以宁远侯府的孩子为首,苍松这边是以沈知慎为首,以及三房的双胞胎儿子沈知斐,沈知勉。 沈知慎的性子越长越像沈大,威严沉稳,明明老二憨直,老二媳妇直爽,怎么也料不到竟会生出这样一个性子的孩子来,叫人直呼命中注定,如此也更得大夫人看重,早在三岁时大夫人就看中了他,大人们也有意无意让他知道过继是怎么回事,终于于上个月过继给大房,成了大房的长子。 三房的双胞胎儿子性子倒是一个像娘,通身书香气,另一个像爹,外表具有欺骗性,内里崇武。 糖包没东西吃了,终于想起自己是来看哥哥们踢蹴鞠的,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有人推她哥哥,护短的她立即带着行哥儿爬上大虎的背,拍拍趴着的老虎,气势汹汹,“大虎,走!” 大虎懒洋洋爬起来,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轻轻驮着糖包和行哥儿往蹴鞠场上去。 * 不远的鬼山山庄木屋这边,沈无咎和楚攸宁难得地正在过二人世界。 自从上次被家中小霸王撞见她娘骑在她爹身上后,固执地认为她娘在欺负她爹,把她爹看得死紧,就怕她不在,爹爹又被欺负了,这也导致沈无咎素了许久,尤其他媳妇的身段正是最富有韵味的时候,一颦一笑皆风情,不经意间就能把他勾得浑身火热。 张嬷嬷又爱给他们造机会,想着小郡主也三岁了,也该给小郡主添一个弟弟了。 这不,今日糖包又被张嬷嬷带出去看她几个哥哥踢蹴鞠了,为了给小郡主添个弟弟,什么白日宣淫?不存在的。 沈无咎和楚攸宁也没辜负张嬷嬷的一番苦心,气氛到位了,在屋里尽兴鼓掌,往常没少被打断,想尽兴还得想法子避开他们家的小霸王。 楚攸宁对生儿子传宗接代这事不看重,在她看来儿子能做的事闺女一样能做。还真被张嬷嬷说对了,只要想到生完孩子得待在一间屋子里整整一个月,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她就不想再要第二个孩子了。 沈无咎跟楚攸宁久了,迁就早已成了习惯,再者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生个闺女不会叫人觉得他们沈家拥兵自重,不会叫人觉得攸宁公主在民间声望过高,因为只有一个闺女,就算造反也是便宜了别人。 因此,除了那几日不易受孕放纵自己外,他一般到最后关头都控制得极好,虽说不能确保一定能避孕,却也跟游历的那几年一样,若真怀上了就生,喝药是不可能喝药的,楚攸宁嫌苦打死不愿喝药。 他正寻思着找个太医问问能不能有男子避孕的药呢,这会倒好,前功尽弃。 楚攸宁对上沈无咎黑沉沉的脸,她带着微喘的语调,一脸无辜,“糖包打架了。” 沈无咎瞬间退出,赶紧给两人收拾了下穿上衣裳。他不担心闺女,而是担心敢跟闺女打架的人。 他闺女两岁就知道骗族里小孩的糖了,口齿不清说不清楚就挥小拳头威胁,还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显摆战利品。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糖包到的时候一群小孩已经打起来了, 宁远侯府自太后去后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甚至恨上了如日中天的镇国将军府, 所以今日翠柏书院带队的小孩就是出自宁远侯府三房最小的一个, 再加上整日被母亲灌输镇国将军府帮着大房欺负他们三房的事,更是把镇国将军府当敌人来看。 将军府的小孩又都是有傲骨的,别人都打上门了没理由还忍, 自然是揍回去。 打成一团的小孩, 夫子们开始就赶不及阻止,赶上来了已经打出火的小孩哪里会听, 越拉越乱。 “别打了!老虎来了!”边上的人大喊, 奈小孩们没听到。 蹴鞠场上出现一头猛虎, 猛虎背上坐着两个小孩, 它迈着慵懒的步调, 好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可再慵懒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头可怕的猛兽。 糖包嫌弃大虎太慢,从大虎背上滑下来,踩着轻而软的小鞋子哒哒跑进打得一团乱的小学子里。 程安紧跟在身边护着, 也不喝止这些孩子。 主子有令, 只管保护郡主不受伤, 郡主要做什么事, 只要不是坏事, 小孩之间的事不用插手,像这种保护哥哥的行为应该是值得夸赞的? 再说小郡主打小就被耳提面命不得用她的力气伤人, 公主为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不知道陪她砸坏多少木板, 如此,小郡主从不会轻易打人, 倒是很会口头威胁人。 行哥儿慢了一步,也从老虎背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跟上,张嬷嬷赶紧拉住他,那群小孩没轻没重的,这么小的孩子跑进去很容易被误伤。 张嬷嬷以为跟上去的程安会很快把小郡主带出来,结果程安只是跟在身边看着小郡主护兄? “不许打我哥哥!” 糖包冲进去小手一拍把人拍得火辣辣,一推就把人推开,肉肉的小屁股一撅,也把还想打哥哥的人给撅开了。 被打中或者被顶开的翠柏书院学子一脸懵逼。 糖包仗着人小跑到她几个哥哥身边把要打哥哥的人拉开,她不但继承了她娘的力气,还继承了她娘的护短,她的哥哥们她可以欺负,别人不可以。 正抓着沈知慎一块进行力气角逐的男孩感觉到衣服被人从后头大力拉扯,他脚下有些不稳,回头一瞧,没瞧见人,视线往下,就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正气鼓鼓地看他。 小丫头有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一双琉璃杏眼清澈圆溜,鼻子秀挺,小嘴粉粉嫩嫩,穿着粉红的精绣小襦裙,头上绑两个松松的丫髻,用粉色丝绦缠住,上面缀着精雕玉制小铃铛,从上到下精致得不行。 两三岁的小孩无疑是最可爱,最击人心的,看了就想抱回家。 沈知慎几个最喜欢跟着他们那个大哥带妹妹上街,京中谁人不识得长乐郡主?那是个可以要天上星辰的主。 “不许欺负我哥哥。”糖包抓着这个人的衣摆往后拖,奶凶奶凶的。 为了方便踢蹴鞠,今日两个学院的学子们穿的都是短打式的衣服,糖包再用点力估计能把这人的衣服扯下来。 慎哥儿看到糖包跑进来了,赶紧松开对方上前把糖包抱起来,以免她被不长眼的伤到。 “糖包会保护哥哥了呢。” “糖包力气大,可以帮哥哥打架。”糖包挥挥小拳头吓唬刚刚那个跟哥哥打架的人。 这时候打架中的小孩都停下来了,有了长乐郡主加入,谁还敢再动?万一伤着了可不是赔礼道歉就能完事的,再说那么小的一团,也舍不得叫她伤了。 被妹妹保护了的斐哥儿和勉哥儿也赶紧凑上来。 “糖包,你看到三哥踢蹴鞠了吗?三哥厉害不厉害?” “糖包,四哥方才也正想把他们打倒呢,不会受欺负。” “看到了,哥哥们好厉害!”全程只顾吃零嘴的糖包用力鼓掌捧场。 “糖包觉得哪个哥哥踢得最好?”勉哥儿坏心地问。 慎哥儿威严地扫了眼过去,把小他几个月的弟弟瞪得闭嘴了,也低头问,“糖包觉得二哥踢得好不好?” 斐哥儿和勉哥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哥,不让他们问,他自个却问了。 “二哥踢得最好!”糖包抱住慎哥儿往他脸上吧唧了口,扭着小身子要下来,她很重,二哥抱不动哒。 慎哥儿的确抱不了多久,给了两个堂弟一个不明显的得意眼神,顺势把糖包放下来。 斐哥儿和勉哥儿不甘示弱,问糖包,“糖包要不要踢踢看?哥哥们陪糖包踢蹴鞠好不好?” 蹴鞠糖包早就踢过啦,不过哥哥们好像很想玩的样子,那她就陪哥哥们玩吧。 于是本来是两个书院的蹴鞠比赛变成了苍松书院陪长乐小郡主玩,小小的人儿在前边滚着蹴鞠跑,前边有人在拦,边拦边退,放水不要太明显。 糖包踢累了就会弯下腰用手抱起蹴鞠跑,还会传给旁边跟着跑的行哥儿,陪玩的苍松书院学子们偶尔假装抢到蹴鞠,再假装让蹴鞠被两个小团子抢去,观众们也看得乐呵,尤其是看到一群半大小孩陪着两个三岁小孩踢蹴鞠,还得努力放水,可比之前两个书院的小孩好玩得多。 楚攸宁和沈无咎到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的闺女抬起小短腿把蹴鞠踢出去,射门,因为有人告诉她有多大力就用多大力的缘故,蹴鞠飞得不高,没往球门方向去,却是直奔边上坐着的夫子。 所有孩子都瞪圆了眼,张大嘴惊呼,若是砸中夫子,那是大过啊。 楚攸宁朝那边看去,眼神微凝。 眼看蹴鞠就要砸中那个夫子,大家就看到蹴鞠停在半空,然后掉落在地,好像无形中有什么东西阻拦了一下。 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差点闯祸的糖包眨眨眼,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那个受到惊吓的夫子的腿,露出乖萌的笑,“姨父,糖包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糖包吗?” 夫子也就是姜尘把糖包抱起来,哪里舍得怪她,“姨父不怪糖包,不过糖包下次记得控制好力道。” 姜尘当年为了足够配得上四公主,从未想过要考科举的他从秀才到状元只用了三年的时间,这期间还出了本游记,名震天下。 从这本游记里,大家仿佛看到了真实的战场,看到了战士们下了战场后是什么样子,看到了庆国与越国的每一场战事是如何打的。 中了状元后,姜尘不愿为官,只当一个闲散名士,偶尔在苍松书院当夫子教教学子。 糖包开心地点头,“糖包记住了。” “你表姐今儿还念叨你呢。”闺女因为感染了风寒这次没能一块来,她娘也跟着在家照顾孩子。 糖包记得那个每次见她都给她带东西的表姐,往他身后瞧了瞧,“表姐呢?” “你表姐生病了在家呢。” “生病要喝药,好苦的。”糖包想把糖豆分给表姐,结果一摸才想起她把糖豆吃完了,“我今日把糖豆吃完了,等明日有了我再给表姐甜甜嘴。” 姜尘忍不住笑了,“那你明日可别又吃完了。” “嗯!我记着呢!”糖包指指自个的小脑袋。 这时,周边响起整齐划一的行礼声,糖包看到她爹娘过来了,赶紧让姨父放下她,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抱住她娘的腿。 “娘,你有空跟糖包玩了吗?”糖包说着就要往她娘身上爬。 沈无咎把闺女抱过来,“糖包可是闯祸了?” “爹爹,糖包想你了,糖包最喜欢爹爹了。”糖包抱住她爹的脖子使劲撒娇,试图蒙混过关。 第 118 章 第 118 章 每次糖包这么撒娇, 沈无咎总想起以前她娘也是惯用这招对付他的,该说不愧是一脉相承吗? “嗯?”沈无咎把她拎出来面对面, 一个鼻音就能不怒自威。 糖包心虚地缩缩小脖子, 用小手指比了比,“一点点。不过糖包道过歉啦。” “四叔,不是糖包的错, 是我们追得太紧了。” “四叔, 糖包没踢中人。” 慎哥儿几个跑过来替糖包求情,四叔严厉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怕呢。 “四叔, 我没帮糖包打架, 你打我吧。”行哥儿抱住沈无咎的腿, 昂起头乖巧认错, 觉得自己是哥哥没能冲上去帮忙很自责。 慎哥儿拉开这个不打自招的蠢弟弟, 把弟弟塞身后, 认真地就打架一事做说明,“四叔,公主婶婶, 方才两个书院的学子发生了点争执, 糖包还会保护哥哥了, 不过没伤到人。” 斐哥儿和勉哥儿狂点头。 在来的路上楚攸宁已经跟沈无咎实况转播了, 沈无咎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 也没造成什么伤害,甚至因为多了糖包的加入, 打架的两边孩子都忘了他们是在打架。 “受伤了吗?”楚攸宁挨个摸摸头。 几个孩子心里一暖, 齐齐摇头, “没伤到。”其实被掐了几下,不过这不算什么, 他们也掐了对方。 几岁的小孩子打架也就是推推搡搡,小打小闹,不敢动真格,但是换上力气大的就不一样了。 楚攸宁看向糖包,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自从有了糖包后终于知道霸王花妈妈们为何总会时不时对她暴跳如雷了。 糖包见娘眼神温柔了(大误),立马伸出手,“娘,抱抱。” 楚攸宁把她抱过来,狠亲了口,“糖包没用力气伤人,真棒!” 得到夸赞,糖包立即欢喜地撒娇贴贴,“糖包最听娘的话了。” 然而,下一刻,她娘铁面无私,“但是你打架了,踢蹴鞠还差点伤到人,明日的小零嘴没了。” 糖包瞪圆了眼,扁扁嘴,快要哭出来了。对于才三岁的她来说,没有零嘴跟天蹋了没什么区别。 糖包偷偷看向行哥儿,没关系,她还有行行,行行会分她吃的。 楚攸宁:“行哥儿是一起的,也没有。” 想打行行主意的计划落空,糖包瞬间蔫了吧唧的。 慎哥儿几个不敢求情,要说四叔对糖包严厉,公主婶婶就是狠心了,府里谁都宠着糖包,要星星不给月亮,就连四叔都会心软,只有公主婶婶冷酷到底,不给求情的那种。 每次糖包受罚的时候,为了偷摸给糖包吃的他们可是绞尽脑汁。 “不过,有奖有罚,糖包是为了保护哥哥才打架的,差点踢中夫子也知道道歉了,是个乖宝宝,奖你明日的零嘴。” 吃货最了解吃货,楚攸宁最知道怎么治得住糖包,别的法子都不管用,当然,还得要狠得下心,别被糖包一张小甜嘴给哄得心软了去。 楚攸宁一开始养小四的时候是因为知道小四在宫里活不了多久,还因为皇后的玉佩给了她活着的机会,作为回报,她把小四当责任,只想着有她口吃的就有小四一口吃的,让他吃饱穿暖,保护好他就行,对教育不大懂,后面又是各种事不方便带在身边。 有了女儿后,尤其是被全家宠着惯着捧着长大的女儿,她才知道她当初被八个霸王花妈妈宠着还能长成这样都是多亏霸王花妈妈保持清醒严厉。 可想而知被这么宠着惯着长大的糖包会有多霸道,最后连她爹都屡次沦陷在她的甜言蜜语里,那她只能怎么严厉怎么来了。 糖包瞬间恢复光彩,亲亲抱抱贴贴,“娘最好了,糖包最喜欢娘了,娘要欺负爹爹,糖包帮你。” 沈无咎:…… 用得上的时候就是最喜欢爹爹,用不上了就要帮忙欺负爹爹,如此墙头草行为哪学来的。 沈无咎想起两人在东跨院书房情不自禁的时候,忘了防备,被偷偷闯进来的糖包撞见,还好当时两人衣衫还算整齐,糖包闯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他说了句浑话,再加上他当时因为急刹车,神色隐忍,被糖包瞧见了,一向认为娘比爹厉害的糖包,理所当然认定娘在欺负爹。 后面怎么解释糖包都不听,就认为是厉害的娘把爹欺负了,一到就寝时就抱着小枕头眼泪汪汪要来赖着他们睡,白日也盯得紧紧的,就怕他这个爹被娘欺负。 被闺女保护的沈无咎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怎么跟她说她爹没有那么弱,她都不信,只相信娘很厉害,可以欺负得爹叫出声。 早知道扣零嘴就能让闺女放弃紧盯着他们,他们何苦哄这么久。 “那说好了,别做漏风的小棉袄。”楚攸宁揪了下闺女嫩滑的小脸。 糖包果断抱紧娘,“糖包和娘是一伙的,不和爹爹一块。” 沈无咎:…… 有事的时候最爱爹,没事就把爹扔一边。 这时,离蹴鞠场不远的空旷处,通往鬼山深处的入口传来滚滚马蹄声,原本兴致索然的观众终于有了骚动。 今日两个书院的蹴鞠比赛其实也就是双方小学子们约战而成,说出去不好听就成了比赛,又能定到鬼山蹴鞠场地,夫子们全当春游了,所以严格上来说,这算不得什么比赛,之所以能引来这么多人围观,是因为太子带队入山狩猎了。 当初鬼山开这个蹴鞠场也是一时兴起,毕竟距离京城还是远了些,但是因为这是攸宁公主开的,而且鬼山有奇效的鸡,有老虎黑熊可看,还能打猎,就算是远了些也引来不少人。 鬼山绵延十几里,除了公主划出来的禁区外,其余的地方可以在经得公主同意后进去打猎,以往京中富家子弟想要打猎游玩都是去的另外两座山,如今都以能进鬼山打猎为荣。 很快,狩猎队缓缓从山里出来,除了保护太子的禁军外,都是半大少年,撇开身份尊贵的太子,最惹眼的要数归哥儿了。 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叫少女春心萌动的年纪,早两年归哥儿就已经成了京城最热门的女婿人选,更别提他如今还是太子身边的伴读,有攸宁公主在一日,太子这储君之位就不会被动摇,等来日登基,归哥儿就会成为天子近臣,一步登天。 归哥儿一袭蓝色花纹劲装打马而来,这两年抽条得厉害,又整日往城外军营里接受操练,身子修长结实,容貌俊朗,可不叫闺中少女芳心暗许。 今日不知有多少姑娘打着看弟弟踢蹴鞠的名义跑来鬼山,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更有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或者以帮友人弟弟/表弟为由都跑来了鬼山,就为一睹少年风采。 当然,年龄更小的是为太子而来,就想着说不定能在太子心中留下印象,将来选太子妃也有胜算。 归哥儿早已习惯暗中投来的炽热目光,他目不斜视,眼中只有站在那里朝他们挥舞小手的小糖包。 太子更不用说了,才九岁还没开窍呢,被特地教过要留意男女大防,他干脆就全防了,除了身边伺候的人和他姐姐,还有糖包外,哪个母的靠近就是不怀好意。 归哥儿翻身下马,和太子相视一眼,带着各自的礼物上前。 糖包迫不及待跑过去,鼓着腮帮子控诉,“大哥舅舅坏,不带糖包玩!” “等糖包再长大些大哥一定带上糖包。瞧大哥给糖包带回来什么?”归哥儿蹲下身,拿出用帕子包着的刺莓。 山珍海味他们不缺,哪里看得上这小小野果,可是有人特地摘了捧回来就变得稀罕了。 糖包就吃得眯起眼,一颗颗接受投喂。 小太子则是提着一个小笼子过来放地上,打开笼子,从里面抱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小白兔,上面还系了条绳子,给糖包遛着玩。 众人:……见过遛狗的,没见过遛兔子的。 糖包欢喜地抱过兔子,但是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抱着小舅舅啾了一口,开心去遛兔子。 归哥儿:…… 他没得到糖包亲亲,输了输了。 两人又去跟楚攸宁和沈无咎分享此次打猎的战果,将打回来的野物做烧烤。 鬼山上最猛的野兽已经被楚攸宁驯成家养的了,鬼山深处楚攸宁也走过多次,没什么大型野兽,哪怕是狼也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非不得已不会伤人,这也是沈无咎和楚攸宁没跟着去的原因。 这边,糖包在哥哥们的陪伴下,把小兔子放在大虎头上,大虎想动,被她小胖爪轻轻拍了下,“别动呀。” 大虎不动,可是小白兔已经吓得自己跳下来了,糖包刚爬上去见小兔子掉下去了,她只好又下去把小兔子抱起来放到大虎脑袋上,奶声奶气训斥大虎,“大虎,不许把小兔子摔下来。” 大虎:…… 大虎心里苦,后悔没找只母老虎生崽崽,让崽崽承受这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小兔子还是吓得瑟瑟发抖,糖包刚一放开它又摔下来了,想要逃跑,奈何脚上系着绳子。 还没爬上虎背的糖包又滑下来把小兔子抱回来,在大虎面前挥小拳头, “大虎,你不听话要挨揍。” 大虎耷拉着脑袋,它随便喷一口鼻息都能把这只小兔子吓死好吗。 * 托糖包的福,十个月后,糖包迎来了一个小弟弟。 糖包看到一团皱巴巴的弟弟时,和她舅舅当年第一眼看到她的想法是一样的,长得这么丑,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哦。 弟弟叫沈知意,这下谁都知道沈无咎给一对儿女取的名包含了对攸宁公主一心一意的爱。 糖包给弟弟取了个小名叫糖豆,说一看就是姐弟俩,糖豆打小就在姐姐的淫威下长大,鬼精鬼精的,在姐姐跟前怂,在外头也是号令群弟的主。 糖包很早就盼着去书院念书,因为书院里有很多和她一样大的孩子一起玩,然而,等她五岁可以上书院的时候,她才知道姑娘家不能上书院念书,只能请先生在家里学,或者上族学。 她不干了,为何男的就可以上书院,女的就不行?糖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进宫见皇帝外祖,就说想去书院读书,把景徽帝哭得心都碎了。 不就想上书院念书嘛,上!于是宁国首个女子书院开办了,臣子们不乐意?女子不如男?可以啊,让你儿子/孙子跟小郡主打一架。 在攸宁公主又生下一子后,有人向景徽帝进言说驸马虽不领兵,但兵权仍在,攸宁公主一人抵千军,民间声望过高,不得不防。 结果,等糖包上书院念书后,这对夫妻带着两岁的儿子偷摸离京又四处游历去了,过了一把书院瘾的糖包最后也缠着皇帝外祖把她送到爹娘身边,一家四口踏遍山河,甚至扬帆出海。 糖包十五岁到说亲的年纪,成立了一支女军团,成为了历史上第一支娘子军,哪里有匪患哪里就有她们,朝廷还给划分个地方当驻扎地练兵。 景徽帝过了六十大寿后便宣告退位,太子楚赢焕登基,年号承丰,自此开创历史上第一个女子可参加科举为官的王朝盛世,其中以长乐郡主组建的女子军团最为耀眼。 景徽帝晚年过得很幸福,退位后基本都住在鬼山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时不时跟远游归来的闺女吵一吵,听着他闺女说此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恨自己没年轻几岁好去看看这锦绣江山。 景徽帝生命走到终点的最后几年,楚攸宁没再出去玩,而是陪景徽帝走完剩下的日子。 这日,景徽帝回光返照,拉着小儿子的手交代后事。 第 119 章 第 119 章 “小四, 你答应朕,寻个合适的时机挑个宗室子培养下一任储君, 待你姐百年归寿, 还权楚氏。朕当初没这般做是因为你们而有所顾忌,立你为太子也是为了让你姐不被忌惮,不被卷入皇权纷争里。除了朕和你, 还有谁容得下你姐如此声望和盛宠。” 这一直是他的心结, 他终究不愿让那个男人一半的血脉一代代为帝下去,心里终究过不了窃国那一关。 这事他不是不可以做, 可是倘若他在有子的情况下突然提出立宗室子为储君, 岂不是告诉世人这里面有内情, 就算真立了宗室子为储, 作为帝王的他深知君心难测, 卧榻之下, 岂容他人酣睡?届时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一支。 所以说,当初他想让闺女的孩子继承皇位是认真的,可惜闺女女婿都不乐意, 只好让小四上。 “儿臣知道, 儿臣定会照做。”承丰帝是知道一切原由的, 所以能理解。 可能是跟在他姐身边长大的缘故, 他对权势也没那么大的野心, 哪怕做了皇帝也没想过要把权势死死握在手里。 景徽帝交代后事并没有特地让楚攸宁和沈无咎避开,所以, 楚攸宁都听到了。 年近半百的她因为一生活得潇洒坦荡, 从不让烦心事过夜, 说她三十来岁都有人信。 岁月不会特别厚待一个人,而是她懂得厚待自己。 自从梦见霸王花妈妈们都重生安好后, 楚攸宁已经很少想起末世里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多年后,她再次尝到生离死别的悲痛。 在看不到尽头的末世,每日想最多的是怎么活下去,没有太多的空闲伤春悲秋,每日死的人太多了,除了悲痛还有麻木。 来到这个世界后,在末世因为环境问题,没有多余时间体悟的情感,在这个世界得到填补。 她用了半生去体会七情六欲,看尽人间百态,内心情感逐渐丰富,也变得感性多了。 知晓景徽帝的良苦用心,楚攸宁红着眼眶跪到床前,握住那只苍老无力的手,“父皇,谢谢您护我一世。” 虽然一开始得到原主前世记忆认定他就是个昏君,连皇后用生命生下的孩子都不管不顾,但后来他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好,在末世所缺失的那份父爱也在他这里得到了填补。 “你也护了父皇呐。”景徽帝吃力地拍拍她的手,露出最后一个慈爱的笑容,“没有你,父皇这一生都活在罪孽中。” 楚攸宁摇头,声音哽咽,“那您好好的,我还护着您,您也还护着我。” “你有小四护着,还有沈无咎,他们不护着你,你尽管揍,或者,跟父皇说。父皇这一生能得此善终,已经知足了,朕该下去跟楚氏的列祖列宗请罪了,你们好好的……” 景徽帝的声音渐渐变弱,说到最后手已经无力垂落,含笑而终。 “父皇……” “父皇!” 楚攸宁和承丰帝悲恸的声音响彻大殿。 承丰十二年,景徽帝崩于颐和宫,天下同哀。 承丰帝在位四十余年,颇有建树,广开言路,女子也可在朝为官,宁国成了史上女子最开放地位最高的一个朝代。 承奉帝育有二子,却偏宠一宗室子,最后不顾群臣反对立为储君,新君上位,国号再次更改,是为乾国。 有人说这是新帝不满宁国以攸宁公主的封号来定国号才取新的国号,殊不知这是攸宁公主要求的。 楚攸宁始终记得曾经做的那个梦,记得霸王花妈妈们说过她们学过的历史上没有一个叫宁国的国家,而是从齐国开始,因此她不敢再对这个世界干预太多,生怕因为她的插手,未来没了霸王花妈妈们的出生,无论是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 时光穿过漫漫长河,来到现代。 造成末世发生的诱因已经不存在了,霸王花妈妈们本来还想守着这座空荡荡的石墓,看看还能不能等到楚攸宁的信息传递过来,然而没多久,就有相关部门人员接到消息前来把这个地方封锁起来,等待考古专家前来挖掘鉴定。 霸王花妈妈们只能静下心来找了个饭馆包厢坐下来交谈。 她们发现重生回来的这个世界与前世有所出入,在她们知道的历史记载,原本在乾国之前还有个齐国的,但是那个齐国好像被宁国所取代并没有出现在历史里,后面的朝代倒是都接上了。 大家赶紧拿出手机搜索宁国历史,上面详细记载这个宁国是古代历史上最强盛的一个朝代,也是古代女性最自由最开放的一个朝代,这一切皆因一个攸宁公主。 有仔细研究这个朝代的人都纷纷质疑这个攸宁公主极有可能是穿越者,只有穿越者才会派人到海外带回红薯等东西,还会做玻璃、火药等。 这个话题往往成为辩论大赛,网络上的评论楼都能盖好高。 霸王花妈妈们狂搜关于优宁公主的画像,还真搜出来了,网上有用高科技还原攸宁公主真实面貌的。 之前在石墓里看过小像,就算这画像还原得和楚攸宁末世的容貌不一样,霸王花妈妈们还是知道这就是她们闺女在另一个时空真实的样子,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像,至少能还原到百分之八十。 “咱们那会听到的不是幻觉。这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宁宁都当上公主了。” “我想看看宁宁说的器大活好的驸马长什么样,配不配得上咱宁宁。” “还真有!长得还不错,看着确实是器大,活好不好只有宁宁知道了。” “哈哈!咱们这算不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可惜了,不能当面看,想看看宁宁这驸马会不会被八个丈母娘给吓跑。” 这时热搜上新发现的古墓又有了新进展。 宁国古墓最新消息,这座古墓的墓主人是宁国历史上记载的赫赫有名的攸宁公主,与驸马合葬,墓志上刻着墓主人的生平,以及她的驸马、儿女介绍。 ——之前说攸宁公主不是穿越的,快出来接受打脸! 有人把一张泛黄有虫洞,风吹就可能会散的画拍了发上网,这是攸宁公主墓里发现的,乍一看上面好似胡乱涂鸦,再一看隐约有人的轮廓,仔细看都是女人。 这么渣的画风,连幼儿园都不敢认,但是霸王花妈妈们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上面画的是她们。 确定新发现的古墓是楚攸宁的,一霸王花妈妈想到一个问题,“所以,宁宁已经……” 没说出口的话大家都听懂了,既然连墓都挖出来了,人自然是地下长眠了的。 队长妈妈见大家都丧丧的,赶紧道,“时空不一样,咱们在千年以后的未来,看千年以前的古人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在宁宁那个时空,她肯定还活得相当滋润。” 众人一怔,然后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没错!她们的宁宁在另一个时空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在几个小时前还跟她们说过话呢。 于是霸王花妈妈们这一日就聚在包厢里搜索关于宁国的一切历史,尤其是攸宁公主的。 八个霸王花妈妈们在末世相互扶持,成立了霸王花队,重生回来,面对和前世有些出入的世界开始还感到有些不真实,要不是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她们的宁宁,她们会以为重生到了平行世界。 她们这八个人里有的刚上大学,有的已经出社会打拼,有的是企业高管,有的是富家千金,从末世重生回来的她们,身是回来了,心却已经无法简单纯粹。 可以说,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她们之间的关系比家人还亲,因为她们共同守着一个秘密,共同拥有过一个女儿。 尽管末世不会再来,但是她们没忘记前世制造出丧尸病毒的那个地下研究所,八个霸王花妈妈们从这个包厢里走出去,齐心协力用尽法子找到那个地下研究所,想方设法隐瞒身份向上举报。 虽然异能没有一块重生,但是在末世厮杀的身手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即便这研究所背后有人,她们也无所畏惧,经过长达一年的时间,那个做人体实验的地下研究所终于被公之于众,引全国震怒。 事情爆发得太快,国家想要隐瞒已经隐瞒不住,只能向外公布,发起这个人体实验项目的人正是二十年前同样因为私下研究人体实验被国家制裁的那人的徒弟。 深藏功与名的霸王花妈妈们聚在高楼大厦的阳台上,俯瞰万家灯火,相视一笑,举杯同庆。 正义虽迟,但到。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