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痣与梨涡》 第1章 泪痣 泪痣与梨涡 宠袂/文 2019/10/30 17岁时的相遇,像烂俗的小说情节。 那时候,杉藤私校刚过午休时间,教学楼里乌压压的全是人,午后的空气燥热黏腻,像学生不小心洒在塑胶操场上的碳酸饮料。 林千岛沉溺在这困倦的氛围中,同桌却非要拉着她去学校小商店里买块小蛋糕,她无可奈何,也推脱不掉。 那个时候,她是不爱从教室里出来的。 她喜欢闷着头在绘画本上画自己喜欢的小东西,而出来的话,就不得不接受无数目光的审视。 那些目光是无声的,不会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出来了。 每每此时,林千岛就感觉那些目光是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子,把她的小心思一干二净剥出来,暴露给所有人看。 关于她的孪生姐姐,还有那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去喜欢的姜伦学长。 林千岛有个孪生姐姐,叫林浅樱。 就像她是浅色樱花,而她却是千岛酱一样的落差感,在外人眼里,林浅樱什么都很优秀,堪称大家闺秀的楷模,举止优雅,谈吐温淑,气质非凡学习好,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林千岛也知道,姜伦学长一直是姐姐极力追求的对象。 他是这所混乱私校里堪称清流的存在,在其他男生或追求时髦,或撩妹泡妞,或沉迷游戏,或纸醉金迷挥霍无度时,这位学生会会长简直一直是朵高洁的白莲,像真正的贵族。 用同桌的话说,学习成绩不怎么样、成天做白日梦一样的林千岛,简直是上天附赠给林浅樱的陪衬;而更可怕的是,她对姜伦学长的图谋不轨,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从她那双浅茶色、什么心思都遮掩不住的眸子里透出来。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大概一直在怨天尤人的伤感和少女的粉色幻想间徘徊交错,度过了整个青春。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又回到17岁这年,从撞上某个恶魔般的少年开始。 楼梯上人潮拥挤,同桌亲昵地挽着自己手臂在耳边逼逼叨叨个不停,林千岛只觉得脑袋发晕,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直到下到楼梯口,狠狠地撞上一个人时,她才猛然惊醒。 她醒了,仰起脑袋,视线里是一张当时本应很陌生、现在却无比熟悉的面容。 宋时洋他当时,的确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他微微扬起下巴,面露一丝玩味和不屑,明明勾着唇角,却没有一丝吊儿郎当的痞气,只是很阴冷,很阴冷。 这个家世显赫、冰冷阴鸷的少年,一直都是这所私校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狠角色。他什么都不怕,能把什么都粉碎,却偏偏没多少好脾气。 最开始,林千岛就是这样被他吓到的,此后都对他避之不及。 可现在,就在不到一分钟前,林千岛还身在火海中。 她不确定是谁的构陷,但也好像知道。 她更知道,全世界都没在意她的忽然消失,只有宋时洋拼了命地找。 生命中最后一个电话,可笑她打给他时还在犹豫,他瞬间接起,却已泣不成声。 那么骄傲狠戾的一个人,那时候哑着声音,一遍遍哀求似地问她——“岛岛,你在哪?” 最后,林千岛已经没多少意识了。 一切都在滚烫中覆灭,她痛得撕心裂肺,什么都没有。 眼前,只有这个人义无反顾地扑过来。 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想哀求他不要过来,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连视线都是红色的,模糊的。她在想,那个时候,自己一定很狼狈狰狞吧。 可是,宋时洋义无反顾地扑了过来,狭长眼下一颗泪痣,像一枚闪耀的星子。 就这样,好像只有一瞬间,刺眼的光变成了午后的骄阳,焦灼的感觉变成夏日末尾的空气,一切又回到了17岁这年,从她初次碰见他开始。 林千岛愣愣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一度被自己视为魔鬼的少年,一件单薄的黑t恤,手中一瓶矿泉水,汗水微微沾湿了长长的黑发,从额角滑落,面容有些苍白而冷冽。 “怎么了?”忽然,那双深沉的眼里,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宋时洋有点吃惊地看着林千岛,又看了眼自己胸膛,“老子,这么硬?” “都撞哭了。” 林千岛愣了愣,赶紧低下头,揉了揉就要决堤的眼,在周围铺天盖地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藏在教学楼的角落里,林千岛同桌很吃惊:“不是吧,岛岛,宋时洋有那么可怕么?不过撞了一下,他总不会杀了你吧,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坏了?” 林千岛很不争气地抽噎几下:“明明就,很坏吧?” 北城的繁华数一数二,从杉藤私校随便一个开阔的视角往城区望,都是一派高楼大厦和四通八达道路编织而成的网。 白天匆忙,夜晚辉煌。 壮阔又迷离的表象,让人捉摸不透它所遮盖的阴霾到底有多深重。 杉藤私校建于北城郊外的半山上,却没有丝毫世外桃源的隐逸之感。 因为,来这里读书的,几乎都是北城里家世煊赫的世家子弟。 而北城的家世煊赫,和别的城市的家世煊赫是不一样的。 回到一年前的某个下午,回到这所混乱又自由的学校,直到晚上,林千岛都一直浑浑噩噩。 一半原因是恍如隔世,一半原因,是杉藤私校还是那个老样子,气氛懒散,永远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这里所有学生都住宿,周末倒是可以全休。 林千岛很想爸爸妈妈,翻了下桌上的小日历才有些难过地发现,今天周一。 晚饭的时候,林浅樱来了。 班级随机分的,林浅樱和林千岛离得有些远,足足隔了三层楼。 但林浅樱总不嫌麻烦地过来找林千岛,比如这次,她站在门口浅浅笑着,面容恬静如四月樱花,身边站着个高挺俊秀的人,就是姜伦学长。 林千岛之前不懂,现在懂了。 林浅樱和姜伦两人都是学生会干事,林浅樱只在和姜伦学长待在一起时才来找自己。 而自己从前太幼稚,察觉不出林浅樱那副温良笑容下的危险气息,还以为她就是单纯关心自己。 林千岛走出班级,林浅樱笑着递出手里的东西:“岛岛,吃饭了吗?刚才我和姜伦学长出去吃饭,恰巧看见奶茶店没人排队,就顺便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奶茶。”说罢,她嘴角扬起合适的弧度。 熟悉的笑,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 “谢谢姐姐,谢谢学长。”林千岛接过,即使姜伦学长看着她,她也不再避开目光。 林浅樱依旧保持着微笑,又关心了她几句后离开了。 晚自习的时候,林千岛没喝姐姐送的奶茶,而是直接将它推给了同桌孙琳琳,弄得孙琳琳很吃惊:“你不喝?你不是一直很爱喝么。” 确切来说,是林浅樱给什么,林千岛她就喝什么,像条听话的小哈巴狗。 “不想喝。”林千岛耸耸肩,有些呆。 “唉。”孙琳琳叹口气,把奶茶推开了,“谁喝这个,奶茶店里明明有更好喝的吧,下次我请你。” 恰好高二刚开学,林千岛熟悉起这个阶段的课程很容易,两节晚自习就写完了作业。 其实,不写也没人管的。 课间时,她整理了一下东西,忽然翻到从前的绘画本,愣了一瞬。 她一直很喜欢画画。高中时,这个本子就一直躺在自己桌洞里,她闲着没事会在上面画些东西。 此时,随便翻开一页,纸页上基本都是同一个人,儒雅高贵,和学校里大多数打扮张扬、花里胡哨的男生不一样,那种贵气源自气质,是曾经随意一瞥都能让她脸红心跳的姜伦学长。 最可怕的是,如果林千岛没记错的话,自己曾不小心把这个本子给从二楼弄掉下去过,正好砸中宋时洋脑袋。 好吧,不仅初次相遇像烂俗小说,后来的经过也像某某名著,潘金莲不小心把撑窗户的木棍弄掉了,砸到了西门庆脑袋。而现在,这木棍上写得明明白白——我爱武大郎。实在煞风景。 总之,怎么想都不太美好。 想到这里,林千岛轻蹙下眉,像丢飞盘一样把本子往窗台上一扔。 她不想让宋时洋看见她画姜伦的事重蹈覆辙,虽然,宋时洋后来依旧喜欢她。 现在,她心里的小秘密和之前完全不同,在那天还没到来之前,她想重新画本宋时洋的,用那本砸他,就这么大胆又突兀地告诉他——“宋时洋,其实我喜欢你。”这样,故事的开头大概会更美好些吧。 而这个承载过往废弃记忆的本子,此时在她看来如同垃圾,不要也罢。 可是,用力过猛,被林千岛如弃敝履、随手丢开的绘画本飞出了窗外。 当林千岛意识到本子飞了出去、被别人捡到绝不会是件好事后,她赶紧从窗户探出头。 虽然她明明白白记着,自己用绘画本砸中宋时洋的那天不是今天,也不是在这个地方,但偏偏很多事让人难以预料。 也好像,老天就是这般喜欢捉弄人一样。 林千岛探出头的那瞬,看见了宋时洋。 她看见,宋时洋手里握着她的绘画本,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但随便看了看,好像就有点烦了,他慢慢抬起头,正对上她惊愕的目光。 冷白皮肤映着教学楼和操场的斑驳灯影,宋时洋全无笑意,只是如同白天一样淡而冷冽,让林千岛不禁打个寒颤。 林千岛的错愕慢慢变成无助,有些瘫软地趴在窗台上。 她看着宋时洋慢慢抬手,先将手里的烟摁灭在本子里的某个人像上,然后,把绘画本扔进一旁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和一群似笑非笑的兄弟们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雨停了,天晴了,宠妹儿觉得她又行了。(? 可能日三,可能日六,可能偷懒... 第2章 泪痣 孙琳琳有点无语:“林千岛,下面有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看这么久?” 林千岛没反应过来,满脑子还是宋时洋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隐匿在夜色里,好像梦境里一个交代不清的结尾。 没得到回应,孙琳琳自作聪明地想了一下,尔后不怀好意地笑了:“难道说,是姜伦学长在下面?” 林千岛没说话,孙琳琳又自以为说中了,很欠揍地继续脑补:“那我猜,下面应该还有你姐,是姜伦学长和你姐在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对不对!” “……” 林千岛回过神,孙琳琳的话慢慢进入她脑子里,使得她双眸暗了暗:“孙琳琳,以后别提姜伦学长了好不好,我有说过我很喜欢他吗?” 默了会儿,孙琳琳揣测着林千岛莫名其妙的暴躁,忽然笑了:“哈哈哈,林千岛,都气得翻篇不认了,他俩不会亲上了吧?” “……” “你是不是有病!”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喜欢姜伦学长喜欢得要死要活。 传言就是这么让人生畏,一句一句压在身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只能无可奈何地在灰黑色里一点一点坍塌,不知道该向谁去辩驳。 晚上,在宿舍洗脸的时候,林千岛对着镜子发了很久呆。 杉藤私校所有宿舍都是配备豪华的两人间,林千岛的舍友是一名安静又很温柔的女生,清高中带着点娇矜,典型的大小姐做派,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此时,大小姐已经睡下,林千岛伫立在阳台发呆,安安静静的不发出一丝声响。 阳台外,草木的幽香随着夏末的风袅袅飘浮在空气中。 面前,偌大一面镜子装饰复古,镜面纤尘不染,清晰映出阳台灯光下自己的模样。 一张和林浅樱一模一样的脸,一头和林浅樱一样长长的黑色直发,光滑柔顺。 为了保持这样的发质,林千岛每天都要学林浅樱用很好的洗发水和护发素将头发洗上两遍,一早一晚,尔后细细地梳。最后,头发真的就可以像洗发水广告里演的那样,皮筋扎上会往下滑。 可不管怎么努力让外表与林浅樱相像,镜子里自己的神态,却永远学不出林浅樱哪怕三分之一。她那样清冷又温柔的味道,顾盼间带着孤芳自赏的淡淡哀伤。 或许曾经很介怀,也很懊恼。 但现在,让林千岛介怀和懊恼的只是头发本身,这样邯郸学步的做派简直像个小丑,林千岛漫不经心用手指卷着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决心周末就把它烫了。 林千岛深刻记着,自己用绘画本砸宋时洋脑袋的事到底发生在哪天。 不是因为曾经对他的记忆有多深刻,而是说来可笑,那天,恰好是林浅樱告诉自己,她决定要和姜伦表白的那天。 当时,林千岛觉得天都要塌了,才把那天记得无比刻骨铭心,又引出了此后的无数蠢事。 第二天起床,舍友大小姐已经出门吃早餐了,林千岛一直起得比较晚。 睡过一觉,整个人感觉比昨天清醒精神了不少,也接受了重新来过的事实。 甚至,觉得很满足。 还在这个世界上,还可以回到温暖的家,还可以爱着爸爸和妈妈,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埋头在他们怀里撒娇…… 还和宋时洋一起在这个世界上,还可以慢慢靠近他,就算彼此间的回忆都随风逝去了,再也寻不见,也没什么关系,因为那些都是灰暗的。 还能重新开始,就有希望。 站在露天阳台上,沐浴着北城初秋难得暖融融的阳光,林千岛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体会到了小猫咪晒太阳时的慵懒惬意。 远处,校园里各式各样的绿植随风摇曳,不断涂抹出一片片绿色的光影,看不见的鸟雀们在其中啁啾鸣叫。 “靠,林千岛,你他妈这么晚起床不赶紧下来,还在阳台上伸懒腰?” 楼下忽然一阵怒吼,瞬间打破清晨里的所有清静美好。 林千岛晃过神,诧异地往下看,只见孙琳琳正作势要把给她买的早餐往一旁垃圾桶里扔,她赶紧俯身冲她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下来,你别扔!你别扔!” “爸爸——” “……” 在路人好笑又无语的注视中,林千岛迅速收拾好,飞奔着下楼。 孙琳琳是个嘴毒心软的人,本来和林千岛约着每天早上一起去吃早饭上课,却发现,林千岛是个每天都不能按时起床的人。 一再被耽误,孙琳琳怒了,最后放出豪迈之语——“以后干脆我每天给你买早餐得了!”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 下了楼,林千岛接过孙琳琳的“爱心早餐”,很诚恳地说:“谢谢你的不杀之恩,给它一个进我肚子里的机会。” 孙琳琳嗤笑一声。 林千岛不在意,一边叼着酸奶袋拆面包包装,一边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边往教学楼走。 孙琳琳很无语,不知道身边这妮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就好像忽然中了彩票,此后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一样。 不过,这所学校里,基本所有学生的家庭状况也就是那样的吧。 这个周二,与以往的每个普通上学日没什么不同。 还是那些老师上着自己该上的课,上完就走人。就这样一位接着一位,按照课表规定的次序出现后又离开。 学校里的老师都差不多,有个性没架子,大多温和又宽容,对学业操的心不多,视这些懒懒散散的富家子弟们如朋友。 这天,林千岛画画画得格外认真。 她找出了一本崭新的绘画本,画的都是宋时洋。 不过,尽管她对宋时洋的印象很深刻,甚至,就在昨天,那个少年就站在她面前,似乎认为是她走路不长眼,所以才那么唐突地撞到了他身上一样,很冷很冷地睨着她…… 一口气画了许多页后,林千岛还是灵感枯竭了。 林千岛一脸喘不过气的样子憋了一下午,她身边的孙琳琳也不是瞎子。 “林千岛,你这一天干嘛呢?” 知道林千岛喜欢画画,但从没见她像今天这么拼过。再结合她今天不怎么正常的快乐气息,孙琳琳思考了一下,最后得出四个字——春心荡漾。 “你春心荡漾了?” “嗯……” “啊呸,什么鬼!”林千岛还在琢磨宋时洋什么样子自己没画过,回过神,她一手捂着画本,一手把孙琳琳怼开怕她偷看,“你少说几句吧。” 孙琳琳觉得很没趣,林千岛继续说:“对了,课间我会出去几趟,你不要跟着。” 孙琳琳眨眨眼。 出去,几趟? “你尿频?” “……” “哦——”孙琳琳拖长了音调,觉得自己又懂了,“你要去偶遇姜伦学长!” “……” “你怎么不去死!”林千岛一拍桌子,愤愤然起身,心想这个人怎么一点记性不长,不是都说过不要再提姜伦了么! 同时又很无奈。 不知道这段黑历史似的过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这些人遗忘。 林千岛说到做到。 灵感枯竭后的每个课间,她都会先把绘画本小心藏起来,然后看似很悠闲地在教学楼之间溜达,不在意任何人目光。 老是有人看她。 那些人多半是想看看,经过自己的是林浅樱还是林千岛。 也没什么目的,就是觉得好玩,因此林千岛总会觉得,这些人真的好无聊,双胞胎有时候也不怎么好。 看似漫无目的地溜达着,最后,林千岛都会停在实验楼的走廊上。 凝望着对面教学楼的天台。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晚自习某个课间,教学楼天台边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色的身影,比夜空颜色更深邃,即使距离不算太远,也看不清什么。 只有轮廓很清晰,高挑,偏瘦,但并不瘦得夸张,可以看出身材很结实。以至于,林千岛一想到昨天撞上那块胸膛的感觉,既有小鹿乱撞的忐忑,也有真心很疼的咋舌。 那身形的轮廓随动作变化,视线里先是一簇耀眼的火光闪烁,而后是一点腥红,在夜里竟带着点醉人的气息。 宋时洋在抽烟。 他有独自一人在教学楼天台上抽烟的习惯。 曾经,天台无疑是学生们闲暇时集聚地点的不二之选。地界高,视野好,远望总是令人心情舒畅,有风吹来时更是神清气爽。 无论干架,谈恋爱,还是只是兄弟们聚众抽个烟而已,此情此景都再适合不过。 然而,后来,宋时洋来了。 林千岛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如此打心底里畏惧这个人,总恨不得避而远之,好像和他走太近,就会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沾染似的。 总之,后来的天台,除了宋时洋和他的人,就没什么其他人去了。 此时此刻,林千岛隐匿在实验楼夜晚无人,也没开什么灯的漆黑走廊上,默默看着天台上那抹身影。 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股孤高但又似乎很孤独的样子。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两句话。 “其实你看起来很孤独,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希望有个可爱的女孩子可以住进你心里,以后她陪你堆雪人。” 那个时候,夜空深邃宁静,她和宋时洋坐在雪地里。 他听着她幼稚的话,淡淡地笑了笑。 林千岛见过宋时洋太多样子。 无论是人前的冰冷或张扬,还是私下里的心事深沉与温柔。 如果此时可以看清面容,那副面庞应如夜色般深沉。 深吸口气,林千岛缓缓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宋时洋。 在快门按下的一瞬,一片夜色里,忽然亮起一片明晃晃的光,以林千岛手机上的某处为发散点,简直像宇宙里一颗星球爆炸了般醒目刺眼。 林千岛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在闪光灯灭去的一瞬,她立即蹲到地上,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林千岛沿着实验楼墙壁,踏上了壁虎般返回教室的艰难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学岛岛,频繁洗头发好像不太好!偷拍也不太好!偷拍未来男朋友可能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开闪光灯偷拍... 算了不说了! 第3章 泪痣 “哈喽,你还好么?” “到底干什么去了啊?” “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丧的,林千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一天到晚的都在干什么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 孙琳琳捉摸不透林千岛,心态也快被她给搞崩了。 林千岛不想说话。 “不可能谈恋爱的。”孙琳琳在一边下断论。 因为,她和所有人一样,认定林千岛喜欢姜伦喜欢得要死要活,但姜伦绝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因此她最后得出结论——林千岛绝对不可能谈恋爱。 “喔。”林千岛哼哼着,“没怎么。” 孙琳琳懒得管她了。 应付完孙琳琳,看她继续玩自己的去了,林千岛偷偷拿出手机,却又迅速放下。 她很好奇,自己到底给宋时洋照出了怎样一张照片,可一想到当时那恐怖的闪光灯,又仿佛一场噩梦,觉得手里的手机无比烫手。 但又不能不看吧。 林千岛一脸痛苦,就好像来大姨妈时痛得死去活来,没人懂,更没人能帮她分担。 一番心里挣扎,林千岛怕好不容易转移开注意力的孙琳琳又回过头来、质问她到底在干什么,因此,最后,她还是假装平静地解锁手机,点开了相册。 看着那第一张照片,其实,还可以吧。 就是被闪光灯照亮的夜色一角,在闪光灯的曝光下无比清晰,都能看见墙壁上的条条花纹。 天台上那人,也挺清晰的。 宋时洋淡淡睨着光源的样子被定格下来。 “……” 他应该看不清是自己吧!林千岛继续挣扎。 现在的宋时洋,可能连她是哪根葱都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他大概会觉得她是个傻缺,然后想把她从这个美丽的世界上给抹掉。 不过,就算看清的话,反正他也不认识自己,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是林浅樱呢……? 算了,想到这儿,林千岛自己都不信了,抱着脑袋。 反正,就这样吧,当务之急是快点画画。林千岛安慰着自己,又拿起笔来。 周五的时候。 这天仿佛一个deadline,即最后期限与截止日期。 意外发生前,林千岛一直喜欢画画,后来也接过很多稿,但从来没有一个单子让她像现在这么赶过。四天时间,在一个绘画本上画满喜欢的男生,听起来挺浪漫,但累到手酸也是真的。 一切都在计划中,和回忆里一模一样。 是曾经一个灰暗无比的傍晚,林浅樱又来找她了。 很难得的,这次林浅樱独自一人,没有带着姜伦学长,因为她要说的事姜伦不能听。 没再在众人视线里做戏关切妹妹,也没再因为和姜伦走在一起而慢条斯理,林浅樱有些难掩激动地直接把林千岛给拉到走廊尽头,说道:“岛岛,我有事要和你说。” 讲实话,能让林浅樱显露些情绪来挺难的,她现在大概真的很兴奋。 林千岛其实知道是什么,但还是要问她:“怎么了吗?” “我,我准备和姜伦学长表白了。”果不其然,林浅樱如是说道。 说罢,林浅樱看着林千岛,眨了眨眼睛,好像在从她身上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什么? “那挺好的欸。”讲实话,林千岛现在挺平静的,而且她也知道,林浅樱这次告白很成功,也就是从这次告白开始,她如愿以偿地和姜伦时时刻刻形影不离,成为校园中很让人歆羡的一对情侣。 但,这已经和她没多大关系了吧,林千岛想,至少,她不像以前那么纠结了,这件事和她唯一的关系也就是——“祝福你啊,姐。” “欸……那岛岛,那你周六会来么?” “来什么?”林千岛顺着她问。 “ktv。”林浅樱笑,“原来你不知道啊,就是咱们桐花区里最大的那家。周六姜伦过生日,会在那里办生日会,邀请了很多人。” 说着,她拉起林千岛的手,“你不是我妹妹嘛,一起去呀?” 林千岛大概懂她的意思。 林浅樱大概想说,姜伦学长的生日派对邀请了很多人,但他没邀请你,就算你很喜欢他,可你俩终归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你要去也是以我妹妹的身份,你一定要来看我表白啊。 讲实话,若换做其他时候,她都不可能对一句话想那么多。 可因为这个人是林浅樱,因为曾经很多事……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 林千岛还是林千岛,就算还是很幼稚,也不至于再那么蠢吧。人总要因为吃点教训,而防范些和长大些的。 “行,呀。”林千岛点点头。 这事算这么定下来,林浅樱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关心了林千岛几句,最后沿走廊慢慢走远。 林千岛看着那个长发飘逸的背影。 林浅樱走路总是不疾不徐,好像自带着清风与花瓣在身边飞舞,永远那么清冷美好,又永远和自己那么截然不同。 即使出生的时间相差不过十几分钟,双胞胎的基因基本一样,但出生后,在两人还很小很小时,不同经历像一条路上分出的两个岔道,让两人越走越相去甚远,最终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两本相同封皮下内容完全不同的书。 晚自习,课间。 林千岛塞了颗糖在嘴里,深吸口气,壮了壮胆,最后拿起画满宋时洋的绘画本,起身对孙琳琳说:“我出去一趟,你不要跟着我。” “……?”孙琳琳懒得管她,往前挪了挪椅子,给林千岛让出条道来。 “不过……”看着林千岛往教室外走,孙琳琳忽然想起最近一条很劲爆的传闻,好像还挺可靠的——林浅樱准备在姜伦的生日会上和他表白了。 她想,林千岛这姑娘又纯又傻又一根筋,满眼都是姜伦,还以为全世界都不知道。看她最近行为这么异常,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林浅樱可是她姐欸,她肯定知道什么了。 然而,孙琳琳想劝林千岛几句,却看她已经走到教室门口,只能无可奈何叹口气,愿她别去做什么傻事儿。 另一边,林千岛出了教室,顺着走廊往楼梯口走,怀里抱着绘画本。 尽管,知道自己要去做的这件事很傻,但她很坚决。 因为,曾经和宋时洋的相识,的确就是这么一环连着一环过来的:楼梯口上的相撞,不小心把绘画本砸到他脑袋上的失手…… 当然,周一的那次失手,以及周二的偷拍,完完全全又是新的意外。 想到那几乎炸裂夜空的闪光灯,林千岛就觉得很羞耻。 杉藤私校教学楼的划分方式很独特,是纵向分成三个部分:高一、高二、高三。 林千岛和姜伦学长在二楼,林浅樱在五楼。 尽管听起来,林千岛在曾经追姜伦学长方面有着绝对的地理优势,但这也只是让她能够在平时多看见姜伦几眼而已,实际真正走到姜伦身边的,还是林浅樱。 林千岛站到高三3班门前。 晚自习课间,没多少人愿意待在教室里,连这所学校里十分稀有的学霸都会出来透透气。 此时,教室外的走廊上,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林千岛的出现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讲实话,如果只是林千岛自己,她不会在学校里多么出名;可因为林浅樱很出名,又因为自己是林浅樱的孪生妹妹,又因为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嫌疑喜欢林浅樱喜欢的人……林千岛好像也变得有点出名了。 林千岛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从几对情侣间找到空隙,倚在栏杆上,翻着绘画本轻轻地叹出口气。 回想曾经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以至于会在这里不小心砸到宋时洋。 大概,就是女生单相思无果而终后的失落、难过与不甘,她届时很难受,因此拿着画满姜伦的绘画本站在这里,看似漫无目的,实际,是很好笑地,想在不经意间让姜伦知道自己的小秘密。 可在那个时候,当姜伦真的从教室里走出来,也看过来了,自己却很不争气地手抖了。 绘画本,就那样,冥冥中注定般地砸到了恰巧经过楼下的宋时洋脑袋上。 …… 教学楼灯光的映照下,经过楼底的人往来不绝,林千岛发着呆。 直到,嘈杂声忽然静了些,林千岛凝神,果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正慢慢走来。 是宋时洋。 他身边那几个兄弟林千岛也很熟悉,正叽里呱啦地跟宋时洋说个不停,宋时洋却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一直都对身边的事没什么反应。 周围的闲杂人等倒是很识趣地和他们保持开一定距离,因此误伤的几率很小,林千岛用手里的绘画本瞄了瞄,对自己扔东西砸人的水平不太有把握。 但不能再犹豫了。 找准时机,林千岛将手里的绘画本掷标枪般地掷出去,还使了些力,而后把着栏杆探出身,有些期待地往下看。 看来,她在投掷这方面的天赋还不错,只见那绘画本仿佛一块被从楼上给丢下去的西瓜皮,迎面砸在宋时洋脑袋上,而后落进他怀里,被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他反应力也不错。 宋时洋仰起头。 对上林千岛那双清澈,无辜,却好像又有些期待的目光。 他呵笑一声。 气得。 宋时洋没再像上次那样,那么有闲心地把这绘画本给翻开来看看,而是直接把它丢在一边阴暗的角落里。那对林千岛来说是视觉死角,因此,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被丢哪了。 但是,林千岛完全没想到宋时洋会这么做,因此愣了愣,觉得心在滴血——她好想挥着小手帕对宋时洋说:那是我画的你啊,你为什么不看一下!! 等等,宋时洋他不会以为,她这绘画本里画的还是姜伦吧? 回想这上次的事,林千岛心里咯噔一下。 这还不算完。 宋时洋此时的面色真不怎么好,一直抿成一字的唇有了似笑非笑的味道。 而这样的似笑非笑,好像比他真做出生气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心里发凉,林千岛无辜而纯良的表情渐渐有些绷不住了。 宋时洋冲她摆摆手:“你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请个假,去把隔壁的现言文完结掉tvt 讲两个关于偷拍的故事... 高中的时候,特别特别喜欢过一个很帅气的小哥哥,全世界都知道,那个小哥哥其实也知道的那种...(后来的确成了男朋友,但没结果也是真的!) 反正,在一起之前,我朋友一起帮着我拍他...呜呜呜,我知道偷拍不好,但他真的好好看啊,好喜欢好喜欢,想留个纪念tvt 朋友1:小哥哥倚在走廊栏杆上,我朋友悄咪咪站到他后面,快门按下,“咔嚓——”小哥哥闻声转身,我朋友若无其事溜走……我服了。 朋友2:这个朋友比较野,她认识小哥哥的朋友,姑且称小哥哥的那位朋友为h好了。小哥哥和h在操场上站着的时候,我这位朋友直接冲上去喊——“h你今天真帅!我给你拍张照!来来来你别动!”然后把两个人狂拍一通,回来美滋滋给我看……照片里的两个人一脸懵逼。 我:…… ?????? 第4章 泪痣 “嗯?”林千岛眨眨眼。 宋时洋却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他也不走了,就那么定定地立在原地,甚至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看起消息来,像是铁了心要等林千岛下来。 他旁边某个人仰起头,不耐烦地冲林千岛说:“听不见吗?别等着上去请。” 林千岛:“……” 可是,事情发展好像不是这样的吧?难道说,是因为这是她第二次拿绘画本砸宋时洋,所以,他的反应也和记忆里不一样了么? 林千岛感觉,自己像个在和别人对戏的演员,因为对方不按剧本走,因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下的情况,也不是喊个“cut”就能让一切被推翻,然后按她所想重新来过的。 但她灵机一动,有点别扭地问:“能不能,把我掉的本子捡回来啊?”好想让宋时洋看一看,自己费尽心力画的他啊。 却没人理她。 一双双看着她的眼睛里,没多少善意的光。 “……”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去,等一下。”林千岛最后点点头,选择了妥协,说不清现在心里什么想法。 与其说是害怕宋时洋会把她怎么样,还不如说,是害怕自己给他的第一印象变了,以后他对自己的情感也会变。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真地一步步走近,一步步生出点情愫,她好像都不知道。 那好像,都是他的事。 就好像,她一直都在背对着他,他就那么默默地一步步走过来了,她只是在最后简单地回了个身而已,看见他站到了自己面前,不知所措。就算,现在让她费尽心力地回想,也不过,只能记得两人初初相识时这些零零散散的事而已。 想到这儿,林千岛忽然有些难过。 她转身,却惊讶地发现,姜伦一直站在自己身后。 “……” 那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弄得林千岛很莫名其妙。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眼,而后,加快了步子往楼下走,不管宋时洋到底找自己干嘛,都怕他等急了。 其实,姜伦挺早时候就站在这儿了。 刚出教室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倚在栏杆上的熟悉背影,还以为是林浅樱来找他。 但稍微多看上一会儿,就会发现,那人其实并不是林浅樱。虽然这对孪生姐妹的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但那种不一样的气质,又能从两人的每一个细节里透露出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浅樱她妹叫林千岛。 他不知道,林千岛这个时候趴在他们教室门口的栏杆上干嘛,于是猜测,或许是林浅樱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东西想让她给自己么,于是靠得稍微近了点,看了看。 就看到了,刚才那极其诡异的一幕。 林千岛手里确实拿着个东西,但他很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又见林千岛拿着那东西往下瞄了瞄,好像要去砸什么似的。 最后,竟真地出了手。 姜伦有些诧异地往前走了步。 就见,楼下站着个人,就是被林千岛拿东西给砸到的倒霉蛋。说不清其晦暗冰冷的眸子是在看着林千岛,还是在看着她身后的自己。 姜伦撇开目光,这事儿可跟他狗屁关系没有,他也没什么看戏的想法,就是无意看见了而已。 总之,他眼睁睁目睹林浅樱她妹故意去惹宋时洋,竟好像还挺高兴的,步履匆匆下了楼,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干什么。 想死一样。 北城学校里从来不乏传奇人物与传奇故事,尤其像杉藤私校这样,聚集一批从小就在优渥环境中心点长大,脾气向来不受拘束,又正值不安分年龄段学生的学校。 这种情况下,学校反而处于不怎么强势的地位,校规宽松,一定程度纵容着某些不太过分的行为。 一系列行为里,打架是最屡见不鲜的之一。没人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摩擦和冲突。 在某些学校,学生之间干架免不了掺和进一些社会人士,但在杉藤,事情闹大了往往掺和进来的是家庭势力。 曾经,就有一某人被打,其家里叫来无数辆车将学校围住、不堵到打人者誓不撤离的神奇事件,此后一直被大家津津乐道,一届一届地传了下来。 因此,干架归干架,抒发年少无处发泄的火气,大家心里还是把握着点度的。 再说,他们这些人,事情如果闹得太大,对自己名声也不怎么好。 但宋时洋从来无所谓。 虽然在杉藤的人都不一般,但没人摸得清宋时洋底细,只知道,他家的富裕程度在学校里应该算中上。 而且他什么都不怕。 谁知道,为什么真的会有人什么都不怕。不怕疼,也不怕死,不怕事情闹得有多大,只要你惹他,他不介意拼了命地把你一起拖进地狱里。 一个冷冰冰的人,对什么都很漠然。 他不怕的东西,别人都会怕,所以慢慢的,没多少人去招惹他了。尽管他那副张扬的样子让无数男生看了不爽,女生看了也避之不及,就算他长得特别好看,也没有丁点想靠近的欲望。 林千岛刚到楼下时,上课铃响了。 “你们先回去吧。”宋时洋还在看手机,打着字不知和谁聊天,漫不经心地说。 他旁边的人没说什么,转头一起往教学楼里走,和林千岛擦身而过时纷纷看了她几眼,眼里的光意味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反正,宋时洋那句话里的“你们”肯定不包括她,林千岛抿抿唇,继续往宋时洋身边走。 晚自习开始后,教学楼下安静下来,尽管还有三三两两不怎么听话的学生在沿操场边缘溜达。 执勤的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心情从中挑几个看起来相对好管教的,说几句后记个名,倒也不将他们往教室里赶。 山里的空气很干净,天空无论日夜都很澄澈。此时,月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透明的银白色格外皎洁。 教学楼和操场的照明灯也是明晃晃的白。总之,各种白色交错在一起,勉勉强强将这偌大一座的校园照亮几处。 眼前,宋时洋还在低头玩手机。 和这样一个人面对面站着,林千岛倒一点不担心执勤的人会来管闲事。 教学楼的光从一面照来,手机屏幕的光也挺亮,林千岛默默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每一段轮廓的线条都像是刀刻出来的般。 深黑的发,深黑的眉的与深黑的眸。因为是内双,眼上与眼角的痕都很明显,显得一双略微狭长的眼格外深邃,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高挺的鼻与总紧抿成一字的唇,皮肤偏冷白。 若不是总一副冰冷阴沉神情将人隔绝于千里之外,这样一张脸,任谁见了都不会舍得移开眼。 “好玩吗?”两人间,静了好久,宋时洋始终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沉沙哑。 反正,他说话的语调一直这样,让人捉摸不出其中哪怕一丁点情绪。 但肯定,不太高兴。 “……啊?”林千岛没反应过来。 “好不好玩?砸我?几次了?”宋时洋终于抬了眼,深黑眸子里是有些凌厉的目光,他扫了眼林千岛,看着她依旧一副人畜无害又无辜的样子,怎么就好像,她拿东西砸人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哦。”林千岛努了努嘴。 这样的态度和反应,任对方是谁都肯定无法接受,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前发生的事,真的不是这样的。当时,宋时洋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因为那时候,自己只砸了他一次…… 林千岛越想越心虚。 几秒后,宋时洋好像终于把手机上的事处理完了,将手机收回兜里,正式看着林千岛,勾起一抹不怎么善意的笑:“你不怕我呢?” 林千岛撇开目光,感觉自己找到了个套近乎的机会,答:“还、还行吧。” 她又小声些说:“其实,我觉得你还挺好的欸。” 宋时洋的眼神瞬间有点空。 说不清什么心情。 该生气吗?还是该笑?因为第一次被一个素不相识,突然莫名其妙对自己连环碰瓷找茬的女生夸——你是个挺好的人欸。 好你妈。 他嗤笑一声,不怎么客气地曲起指关节在林千岛脑门上敲了敲,用了点力气,但也克制了些,应该是有点疼的。 “你他妈,”他诚心发问,“是不是这个地方,在撞老子怀里的时候撞坏了?” 简而言之就是——你脑子坏了。 “……”林千岛微微低下头,嘴努得更厉害,腮帮子微微鼓起,简直不是一般委屈,像只犯了事的小猫。 这副模样,让宋时洋在无可奈何之余,那种想恼火却又恼火不起来的难受情绪更加强烈。 明明就是你惹事,怎么还可以弄得这么委屈? “你跟我走。” “什么?”林千岛仰起头。 和叫她从教学楼上下来时一样,宋时洋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这次他身边没有人跟着了,林千岛觉得,如果自己撒腿就跑的话,宋时洋是不会亲自来把自己拽走的。 但她一点都不想跑。 林千岛颠颠地跟上宋时洋,不过忽然因为想起什么又踟蹰了,她弱弱地问:“宋时洋,我可以……把我的本子捡回来么?” 宋时洋:? 捡回来干嘛,再砸他一次?还是个画满那个叫什么,姜伦的人的本子。 宋时洋侧过脸,瞥了林千岛一眼:“你试试?” “……” “算了。” 第5章 泪痣 夜色中,林千岛跟着宋时洋不紧不慢地走。 走到校园的某个小校门时,林千岛才意识到,宋时洋这是要出校。 踟蹰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出校干嘛,又为什么要带上自己,林千岛还是继续跟着了。 小校门位置偏僻,光线昏暗,保安亭里就一位老大爷,此时正戴着副老花镜在昏黄的光线下读报纸。 感觉到有人要出校,他头都不抬一下地咕哝道:“出去别乱疯,早点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爷爷在叮嘱自家要出去玩的小孩。 林千岛没有过这样翘课逃学式的出校经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冲老大爷挥了挥手。 校外就是山。 曲曲折折的山路,两排可与保安亭内灯光相媲美的路灯。九月初依旧有很多蚊虫,甚至比夏天还要多,一团团地在路灯光圈里扑棱棱乱撞,飞蛾扑火的架势令人惊叹。 一望幽森的深林里,偶尔有几幢不知道是否住了人,又到底是干嘛的小屋子。 此情此景,若不是跟在宋时洋身后,林千岛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害怕。 随手薅了根探到路上来的狗尾巴草,林千岛张张嘴,想问宋时洋到底带自己去做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本以为,他会把自己堵在某个小角落里臭骂一顿的。 走了不到十分钟,不远处出现一片较为明亮的光,有一些人影和黑影在那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讲实话,林千岛对这座山上、学校以外的地方并不熟悉,每次离开学校,不过是坐在爸爸或妈妈的车上,盯着窗外单调的山间景色发呆。经过很长一段曲曲折折、让人摸不清头脑山路后,最终回归热闹繁华的桐花区。 此时,看着这块停车场似的地方,林千岛也不知道是哪里,有点好奇,也有点胆怯地跟着宋时洋靠近。 远远见宋时洋过来,一名瘦高的男生率先迎上来。 看清其面容,林千岛心里的不安反而变作惊喜——这个人她认识的。 不过确切来说,是曾经认识,上辈子认识。 是宋时洋为数不多、极其要好的兄弟之一,叫邵炎。 邵炎和杉藤私校里的大多数男生一样,外表光鲜亮丽。背头光滑锃亮,一看就没少抹啫喱。穿一件金色刺绣的黑底棒球服外套,显得一身黑的宋时洋还挺低调。 虽然,此时的光线并不能让人真真切切看清对方,林千岛也能百分百笃定,邵炎他还戴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灰色美瞳,因为他近视不愿戴眼镜,还有他本身就骚气。 邵炎热烈又夸张地和宋时洋打过招呼,才注意到站在其身旁的林千岛。 他一愣,第一反应以为是林浅樱。 没办法,这时候他还不认识林千岛,并且相比林千岛,林浅樱在学校里的存在感不是一般高。她不仅以学生会成员的身份出现在学校的各种检查任务和活动里,还时常和那位备受女生吹捧的学生会主席姜伦走在一起,简直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要不是八卦里总爱顺带cue一下林千岛——他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心态。大概,就是觉得,这对双胞胎姐妹能差这么多简直是对奇葩……反正,要不是这样,大家可能早忘了林浅樱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林千岛。 邵炎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从那张无辜又带着娇憨气息的面庞,以及那双细白手里捏着的一根大狗尾巴草上判断出来——这是传说中的双胞胎妹妹。 “不是,”邵炎惊呆了,目光转向一脸平静的宋时洋,“飙车,你带个妹子来干嘛?” “不行嘛?” 宋时洋低头从烟盒里敲出根烟。 邵炎不客气地从里面捏出一根,手倒是很快,然后又在凝固的空气中,很自觉地帮宋时洋把烟点上,再给自己点。 默了会儿,宋时洋吐出口白烟,盯着邵炎,幽幽地说:“我跟你讲,这小姑娘一点都不怕我,三番五次想给我开瓢。” 开瓢,把脑袋打开花的意思。 “噗——”邵炎笑喷了,好像也懂了。 林千岛无语地看向一边,将手里的狗尾巴草转了一圈又一圈。 “认识一下啊,小美女?我叫邵炎。”邵炎还是那么自来熟,主动向林千岛伸出手。 林千岛不太想和他握手,但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想了想,她别别扭扭地说:“我和宋时洋都没握过手。”意思就是,不能和你握。 邵炎:“……??” 如果此时拿手机把邵炎表情拍下来,可以做个问号脸的表情包。 他伸在半空的手抽了下,尔后,有些怀疑人生地将目光转向宋时洋。 只见,宋时洋将脸转向一边。 似乎,能感觉到他紧咬着烟的牙关有多用力,整个人都很僵硬。 “哈,哈哈哈哈……操!”邵炎收回手,乐得嘴里烟都快掉出来了。他一边放肆地笑,一边看着林千岛,心想,他妈的,自己为什么从来没发现,林浅樱妹妹竟是这么个绝世宝藏。 三人站了会儿,直到不远处有人喊。 “欸知道啦!”邵炎回头应一声,而后看了看宋时洋,两人烟都抽完了,他于是一挑眉,“走?” 宋时洋掐了烟,点点头。 向停车场似的空地走去,更多人影渐渐清晰。 其中,很多张面孔林千岛都熟悉,但此时的自己,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陌生人。 其中一人看着林千岛,反应和邵炎一样惊奇:“哇操,洋哥,是我眼瞎,还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关你屁事?”邵炎替宋时洋骂回去,同时帮林千岛打开一辆前白后黑布加迪chiron的副驾驶车门。 这是,宋时洋的车。 林千岛顿了一秒,轻声说了声“谢谢”,而后坐进去。 关车门时,邵炎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倒是真的厉害,一点都不害怕么?” 林千岛看着他,眨眨眼。 “行,你真的是个祖宗。”对于这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单纯与勇气,邵炎再次服气了,他点点头,将车门关上。 林千岛有些好笑。 讲实话,宋时洋真没带她飙过车,但因为这个人是宋时洋,所以,她真不觉得有多害怕。 车内,宽敞的空间与座椅极其舒适,有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以及,宋时洋身上的味道。 深吸口气,另一边车门开了,宋时洋坐进来,在林千岛视线里就是个孤高的侧像。高挺的鼻梁,颈上突出的锁骨,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臂…… 忽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来,林千岛僵了一下。 “安全带。” “啊?” “哦。”反应过来,林千岛乖乖系上安全带,将视线移向车窗,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提醒林千岛系安全带的时候,宋时洋才注意到,林千岛手里一直捏着根硕大的狗尾巴草。 他想骂她,但欲言又止,最后无声地吸口气,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外面还有无数辆跑车,造型浮夸又拉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车博会或跑车派对现场。 说话声持续不断,忽然听一男声大喊:“亭姐,一会儿输了别怪我们欺负你啊!” 这群人里唯一的女生就在宋时洋车旁,目测身高在一米七与一米八间,一身黑皮衣勾勒出不俗的曲线。她抱着头盔,跨在这里唯一的一辆重型机车上,气质张扬而桀骜。 “操,你以为老娘这是什么!”她拍拍自己车,而后十分潇洒地一甩长马尾,把头盔戴上。 王北亭,北城桐花区最大的夜总会就是她家的。ever-bright city,名为不夜城,网红打卡圣地,也是他们这些人时常聚集的地方。 察觉到林千岛目光,王北亭看过来。 头盔镜片下,一双化着烟熏妆的眼妩媚妖娆,她吹了声口哨,冲林千岛笑:“妹妹,一会儿留个联系方式?” “……” 林千岛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王北亭看见自己的第一眼,都会对自己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 曾经,宋时洋带自己去不夜城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双如丝的媚眼望向自己。王北亭当时趴在深黑色、晶亮亮的吧台上,批一身霓虹般的灯光,笑着问她:“妹妹,留个联系方式?” …… 林千岛发着呆,一时说不出话,王北亭又笑着对她说:“你要给宋时洋加油哦,一会儿终点见。” 说罢,她正回脸,一下一下打着火,享受着重机车一阵一阵野兽低吼般的轰鸣。 “……” 林千岛尴尬地看了眼宋时洋,佩服他到现在还能面无表情。 “加,加油?”林千岛试探着说。 “……” “闭嘴。” 没一会儿,一大嗓门嚎了声——“都给老子看好表,八点半准时开始,谁敢抢谁……小狗!” 一阵哄笑,吐槽:“你这个人真没点东西。” 林千岛瞄着宋时洋的宝格丽腕表。 秒针指到12的一瞬,车外王北亭重机车前轮抬起,在一声巨响中冲刺出去,很快隐匿在了前面车间的缝隙里。 林千岛无语,想问宋时洋为什么反应这么慢,话未出口,巨大的轰鸣爆响在耳边,赫赫有名的跑车如一头捕猎状态的猎豹,冲刺而出,惯性使没有准备的林千岛猛地仰靠在座椅上。 呼啸中,一切景物眨眼间被抛之脑后。 林千岛屏住呼吸,捏着狗尾巴草的手里渗出些汗。 身边,宋时洋表面漫不经心,眼里却带着狠厉。 起步晚,不是反应慢。 就是喜欢,这种将一辆辆车超过的快感。 爽。 第6章 泪痣 音乐在车中环绕,立体感使人身临其境。缥缈空灵的女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悲吟。 it starts with one 有件事从始至终 all i know 我都明白 its so unreal 就仿佛虚幻的梦 watch you go 默默望着你离开 …… 跑车间拉开距离,车里的空间,仿佛一个独立的、小小的世界。 在这个大得空虚的世界里,在这个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林千岛坐在宋时洋的车里,耳边是悲伤的歌,空气里飘浮着他独有的气息,比这大山里纯净深邃的夜还要令人迷醉,千千万万倍。 与他就近在咫尺,也好像远在天边。 因为,在重整旗鼓、决心去重新认识自己喜欢的人、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多了解他。 轰鸣声与呼啸声持续不断,跑车奔驰在山间空旷无人的高速路上。 林千岛不熟悉这个路段,紧盯着前方,每次突如其来的弯道及超车都让她感到一瞬间窒息。 好像知道,邵炎在给她关车门时,看着她坦然而不害怕的神情,面上为什么会带着些戏谑了。 但宋时洋游刃有余,每每都化险为夷。 次数多了,林千岛心情渐渐平缓下来,不再提心吊胆。 歌曲放到《danuvius》,是首气势恢宏的纯音乐。 林千岛忽然感觉自己手有些痒。 不低头还好,低头一看,林千岛差点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万般庆幸自己刚才没直接动手去挠。 “宋,宋时洋……”林千岛艰难地开口。 虽然,很不想在飙车这么紧张刺激的时刻里打扰他,但是,“我身上有只大、大螳螂!” “……” “什么?” 刚超过前面那辆保时捷,但险些撞上高速路边的围栏,宋时洋急打方向盘,终于将车稳下来。此时的他已经超到第一,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稍稍松懈了些。 在这样的道路上,不是车速最快就能跑第一那么简单,宋时洋每回不怕死的超车操作,都令其他人感到无比汗颜。 “螳螂啊,螳螂!”林千岛很抓狂。 宋时洋表情有些复杂。 许久,他弱弱开口:“……哪儿?” “我、我身上!”林千岛始终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身上那只螳螂,一刻都不敢放松。害怕一眨眼,它就会跑没。没什么,比一只去向不明、却就存在于身边的昆虫更让人感到惊悚了。 螳螂头呈倒三角,整只足一指长,又大又肥,是最让林千岛作呕的油绿色。虽然正对着她,它那一双大鼓泡似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儿,慢条斯理地晃动着一对大刀似的前臂,好像在耀武扬威——你个怕虫子的弱鸡。 “求、求求你,你把它弄走!啊啊啊啊!”林千岛简直快疯了,“它、它在往上爬!” 在车内正播放着的、史诗级震撼恢弘的背景乐里,林千岛眼见这只螳螂有了动作,正一步、一步地顺着自己衣服往上爬,像一位战场上勇敢前进的士兵。 林千岛无比崩溃,心想,现在放一首《蜗牛与黄鹂鸟》的儿歌倒是很应景——“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它会爬到我脖子上的,靠——!”林千岛紧张得指甲嵌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我他妈真服了,林千岛!”宋时洋也终于忍不住了,说话时很难得地有了语气,受不了的语气,“你为什么老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车里带!” “我……” 林千岛:??? 她带什么了? 什么?这螳螂是她带进来的吗? …… 哦,或许是吧,想想就知道车里是不可能有螳螂的。而来之前,她也确实跟在宋时洋后面,走了段周围草木茂盛且昆虫丰富的山路…… 可,为什么就是她带进来的,而不是宋时洋? 为什么,不是宋时洋带进来的,然后爬到了她身上……? 林千岛想反驳,宋时洋抽空看了她一眼,将手伸过来。 行吧,这人还是有点良心的呢,林千岛选择了闭嘴,默默看着宋时洋修长好看的手向自己身上那只螳螂伸去。 却没抓到。 没抓到就算了,受惊后的螳螂反而爬得更快。 不,说它简直是在往上窜也不为过,林千岛崩溃的情绪立即超过临界点,闭上眼,仰着头哀嚎起来:“啊啊啊啊,求求你——救救孩子吧!!” 林千岛几近晕厥,好在宋时洋并没放弃。 近乎失智中,林千岛还是能感觉到,一只手沿着螳螂逃窜的轨迹一路摸了上来,划过自己胸口,最后定格在锁骨间…… 最后,宋时洋还是把螳螂给捉住了。 他打开窗,把这杀千刀的东西给丢了出去。 “行了,扔出去了,你闭嘴!” “……” “喔。” 好半天,林千岛才回过神。 惊悸过后,是无边无际的委屈,林千岛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插丨进空调出风口,宋时洋没说什么,她就当他默许了。 不过,她忽然意识到,宋时洋之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也把这根狗尾巴草给包括进去了吧…… 林千岛又往另一边转了转,看着车窗。 夜晚的车窗反光得厉害,可以从中很清晰地看到车内情景。 林千岛一瞬不瞬地看着映出的自己,还有驾驶位上专心致志的宋时洋。 她缓缓抬手,捂着心口。 刚才,不经意间的触觉,此时回味起来却无比清晰深刻。那只手就那样扫过,仿佛带着细小的电流…… “嘶——” 林千岛暗自深吸口气,脸有点发烫。 没多久,车速缓下来。 车外依旧是高速公路的景象,但显然,这次的飙车活动已经结束。 歌曲已不知放到第几首,是非常有名的《sing me to sleep》。开头是孩童的欢笑,随之惊艳而空灵的女声让人神经为之跳跃。 anywhere,any time, 何时何地, i would do anything for you, 我都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anything for you, 一切只为了你。 …… 从螳螂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林千岛发着呆想,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可真不想醒来啊。 想,就这样坐在宋时洋车上,和他沿着漫无尽头的高速公路,一直一直地飞驰下去。 浩渺的夜,只属于两人的明亮小空间,永远听不腻的歌……这样的环境与气氛让人将时间抛于脑后,只留恋于美好却短暂的此刻,却希望永远沉沦于此,永永远远。 至于是满是遗憾的上辈子,还是一片空白的重新来过,在这瞬间,好像都不太重要了。 只要在某人身边。 林千岛的出神被敲窗户声打破。 宋时洋把副驾驶车窗降下来,视线始终没有丝毫偏斜。 林千岛好奇地眨眨眼,面前景象从车窗倒影,变作夜色中一个微微前倾的潇洒身形。 因为现在车速都降下来,也因为王北亭车技高超,所以她可以一边使自己的重机车与宋时洋的布加迪chiron保持相对静止,一边向林千岛伸出手机,声音兼有魅惑和飒爽两种特质而不违和——“加个微信,妹妹。” 林千岛:“……” 她摸出手机,艰难地扫到王北亭手机上的二维码,怕她听不见自己声音,因而很大声地道:“好了!” 王北亭点点头,把手机收回去。 之所以扫得艰难,不是因为王北亭手机在不可避免地轻微晃动,而是不知怎么,忽然滴起了雨点,不算密集,却是很大很饱满的一粒一粒。落在手机屏幕上,便立即炸开一朵花。 隔着王北亭,一辆保时捷也在保持着车速并驾齐驱。 保时捷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车里的男生搭着胳膊,微微探出头问王北亭:“亭姐,下雨了,我载你不?” 王北亭笑了:“我是碰不了雨么?” 那人“嘿嘿”地笑了笑,又隔着王北亭和林千岛,扯着嗓子冲宋时洋隔空喊话:“洋哥,你后面开得也太心不在焉了吧!我好几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超回第一了!” 宋时洋没理他,视线依旧不因任何事而偏移丝毫,直接把副驾驶的车窗关上。 车内再次回归封闭状态,林千岛收回目光,小学生似地在位置上乖乖坐好。 对于飙车,林千岛没在意也不懂,只知道宋时洋一路不要命地超车,后来就一直第一了。至于心不在焉与否,自己看不出来也不知道。 但听那人这么说,她眨眨眼。 呃…… 不会是因为螳螂吧。 十几分钟后,回到学校。 宋时洋明目张胆地将车从大门开进去,没人问也没人拦。 林千岛发现,其他车不知什么时候通通不见了踪影,心想也是,总不可能整个车队都浩浩荡荡地开进学校吧。 不过,他们这些人的车平时放在哪,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校内。否则,指定会有不少人组团围观,在校内开发个“欣赏大佬豪车”项目。 虽然雨势渐大,车外一切变得模糊,林千岛还是能判断从来,宋时洋在把车往宿舍区开。 还是,女生宿舍区。 “你,”宋时洋开口,声音很淡很淡,甚至有些冷,“宿舍是哪栋?” “……” 林千岛心里瞬间噼里啪啦地炸开无数小礼花。 “其实,我觉得……”心领了这意料之外的好意,对于现在的宋时洋,林千岛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动和惶恐,“其实,我觉得,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自己走一段……” 却被宋时洋很烦躁地打断,“哪栋?” 林千岛:“……”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这么凶啊tvt 害,我太累了,想悄咪咪开这本放飞自我,写完再说出来的呢,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啊啊啊!! 第7章 泪痣 被打断话后的林千岛像只漏了气的皮球,不再多事,弱弱地向宋时洋报出自己的宿舍楼号。 纵然车内依旧放着歌,此时却有种诡异的安静感,林千岛抓着安全带,蔫巴巴地对着车窗发呆。 没多久,车停下。 知道是到自己宿舍楼下了,林千岛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想和宋时洋说声“谢谢”。 可还没出口,就听宋时洋问自己:“还拿那破本砸我么?” “哈?”林千岛看着他。 才发现,宋时洋问话的时候并没看自己,她悻悻地,又很怂怂地答:“不、不拿了。” 大概是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宋时洋并没什么反应,始终面无表情地向着正前方。 不过,他拿出了个东西,递给林千岛。 林千岛俯首一看,是一把伞。 “……” 小气球瞬间又打满了气。 尽管,宋时洋的车离宿舍大门不过几米远,就算雨势再大,用王北亭讽刺的话说——“我是碰不了雨么?”——其实,如果就这么冒雨跑几步的话,哪怕被淋湿些也没什么的。 但,这是宋时洋的伞。 林千岛巴巴接过伞,找到机会把之前的那句“谢谢”说出了口,转身去开车门。 “等等。”宋时洋却又将她叫住。 林千岛动作止住,不知道宋时洋还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心跳倒是,在这短短一段胡思乱想的时间里飙升得老高。 反正,即将告别,自己是挺舍不得这个惊喜又难忘的夜晚的。 却听,宋时洋很冷淡地说:“麻烦,把你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走。” “……” 林千岛反应过来:“是。” 她转身,把先前插丨进车内空调出风口的狗尾巴草拿出来,打开车门,撑起雨伞。 将车门关上前,林千岛举着伞,向车内的宋时洋正式告别。她微微一鞠躬,以万分诚恳的语气再次向他致谢:“谢谢你,宋时洋!” 又鼓起勇气——“晚安!” 而后,将车门关上。 有了伞,林千岛也不着急回宿舍了,而是站在雨天的一片氤氲与朦胧里,目送宋时洋复古却华丽的跑车缓缓驶离。 咬咬唇,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驾驶位上,宋时洋沉沉的黑眸像笼罩着一层淡淡雾气,有些迷蒙。 姑且就当做,是被这阴霾天给映出的效果好了。 好像在思考什么,他只是有些困惑。 所以,自己到底带林千岛去干什么了? 飙车? 那吓到她了么? 显然没有。 看她那样子,告别时诚恳又掩不住满足和喜悦,冲自己鞠了一躬后,道完谢又道晚安的。 甚至,他开车离开时,还可以从被雨水打花的后视镜里分辨出,林千岛举着自己的伞伫立雨中,目送自己离开,竟还带着几分温柔和深情的味道…… 好像,他刚刚开跑车,带她去兜了趟风似的。 宋时洋气得嗤笑一声,摸了摸额头,被林千岛那破本子从二楼砸过两次,说不疼是假的。 反正,对于一些事情,他是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了。 没人想到,白天还晴朗明媚的天气,到夜晚会如此风雨大作。好像上天忽然被触怒了,此时在以这雷声大作怒吼着惩罚人间。 也好像,今天是什么不为人知的节日,百鬼在这个夜晚倾巢而出,举办祭典,共同交融在这铺天盖地的风雨中哭嚎。 舍友虽然性子清冷,但也细腻好心,林千岛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帮自己把阳台上晾的衣服都收回来了。 林千岛冲完澡,回屋,把阳台的门紧闭起来。 明明是个很特别的一个夜晚,后半夜的时候,林千岛却做了噩梦。 与其说是噩梦,倒不如说,是重现了死前的回忆。 是不夜城的ktv,小小的包间里,只有她自己。 她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却忽然被呛醒。 因为睡觉,她之前将包间里的灯都关上了,关得很彻底。于是,此时的眼前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不是宿舍里这种,可以慢慢适应、视线会渐渐清晰起来的黑暗,而是一直什么都分辨不清、十分幽深的黑暗。大概,传说中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如此。好像被囚丨禁在一个只有黑色的世界里,无处可逃。 只有门缝。 只有门缝……紧闭的门,门缝透进腥红色、明明灭灭、狰狞而妖冶的火光,滚烫的热气与刺鼻的浓烟一缕缕渗进屋里,弥漫、侵占……像一只只来自地狱的魔爪,一点点、一点点地抓上她满身。 没有窗,没有光。 闭塞的空间,唯一与外界连通的缝隙,却是那散布着令人窒息火与烟的门缝。 那种慌乱到绝望的感觉,像有无数把尖利的匕首混在烟尘中,一把把密密匝匝地刺在林千岛身上。刺痛她每一寸皮肉、每一根神经,让她的惊悸和痛苦都无以复加。 “哗——”火烧进来,像受到了什么指引。 铺面而来的光,刺眼的光,灼烫的气浪…… 林千岛猛然惊醒。 醒来后,仍是一片黑暗。 但眼前的黑,只是夜晚来临后的暗沉,比梦里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黑暗好上不知多少倍。看着天花板,林千岛长吁出口气,睡衣柔软的织料已被冷汗浸透。 慢慢回过神,这样的感觉不太舒服,林千岛摸索着从床上爬起,去衣柜里拿出件干净睡衣换上。 阳台门玻璃上,满是斜斜的雨痕,如注的雨水依旧在一股股地顺着痕迹往下倾流,如同大师笔下狂放不羁的泼墨。 仍是风雨大作的天,强烈的风,呼号出凄厉的哀鸣。 忽然,一道泛紫的白色亮光劈开天地,迟钝几秒后,才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林千岛看着外面的景象,默了默,缩回带着余温的被窝。 她不是很怕这种冷色的光亮,却因为火海里死亡的绝望,对暖色灼丨烫的事物心生畏惧。 噩梦,好像只是一个开始,如一轮诡异的月亮,引出潮汐般的回忆汹涌而来。 事发那天,是个因为姜伦而惶惑的日子。 那个时候,宋时洋是她的好哥们——当宋时洋开始一步步进入她生活里时,她只是很好笑地跟他说:“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拜个把子,当兄弟吧!” 现在想来,是脑子抽了吧。 反正,宋时洋同意了。 可能,他觉得这是个让两人都舒服的相处关系。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能是,什么呢? …… 那个时候,林千岛和王北亭也很熟。 但只是,一种浮在表面上的熟,并没到交心的地步。 反正,王北亭就是那样一个人——见你第一面就能张扬地笑着叫你“妹妹”,和你要联系方式,成熟又极具个性。只要她喜欢你,或者对你有些兴趣、想了解你,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和你聊得很投机,让你感觉和她相处舒服而愉悦,使你视她为一个值得信赖的大姐姐。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林千岛如同一只被驯服的兔子。 何况,她本来就对王北亭没什么防备。 那天,林千岛和宋时洋吵了架,第一次吵架,但很厉害,因为姜伦。 她第一次一个人去不夜城,因为和王北亭打了个电话,王北亭表示自己在那里,她可以来。 到不夜城后,王北亭给她安排了一个ktv小包间,因为那时的自己思绪混乱又心情复杂,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个人,在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下静一静,她要想的东西太多了。 或者,她根本不愿想,只是有点崩溃,崩溃地很想逃避,在一个全世界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睡一觉,希望醒来之后,一切美好如初。 然而醒来后,等待她的却是一片腥红。 不过,还好,一切都归零了。 宋时洋还在身边,这次,会换她来好好珍惜他。 虽然,现在的他好像有点…… 难以接触。 林千岛长抒口气,闭眼,细细梳理今晚与宋时洋的点点滴滴,顺便酝酿睡意。 却忽然,猛地睁开眼。 靠! 她那画满宋时洋的绘画本,当时被宋时洋随手丢了出去,她也没办法捡回来。 虽然,被丢去的那个角落应该挺不起眼,可,毕竟是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啊! “……” 应该,不会被什么人捡到吧。 林千岛捂了下脸,忽然睡意全无。 天还蒙蒙亮,雨已经停下有段时间了。 这样滂沱的大雨,倒是有些好处,雨后的空气不是一般清新舒爽,吸入肺腑,仿佛可以将人很透彻地净化一遍。 校园排水还算不错,平整的白石板路上并没多少积水。 只是,四下湿漉漉的,作为被一场气势汹汹暴雨给洗礼过的证明。 教学楼,林千岛如收拾垃圾的清洁阿姨般躬着身,来来回回地在各个角落走动着巡视。 还好到了周六,并没学生起得很早,且在这一带晃悠,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然而,几乎绕了这偌大教学楼整整一圈,林千岛哪个角落都看过了,甚至每座花坛都探头探脑地瞧了瞧,烂纸屑倒是有,却偏偏不见自己的绘画本,也没有一张破纸像是自己绘画本上的。 也就是说,她的绘画本下落不明了。 “……” 林千岛很泄气。 如果找不到,她倒不介意重新画,一本两本无数本,都无所谓的。 所以,相比被什么人捡走,她倒更愿意相信,绘画本是被昨夜的大雨给冲没,或者,是被比自己更勤劳的清洁阿姨给收拾掉的。 这事算告一段落,也无可奈何。 林千岛仰头望着泛了青、就要明亮起来的灰白天空,重新收拾好心情。 还有大把时间,她去学校商铺圈买了早餐,尔后打了七八个电话才将孙琳琳叫醒。 “为了报答你每天做我私人早餐外卖员的恩情,”林千岛一字一顿,“今天的早餐,我包了,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丢了:) 被憨批姐妹塞别人包里去了,现在正在找,别人玩手机,我拿个平板在旁边给暖暖搭配衣服... 不过现在找到了!! 虽然姐妹很傻,但也挺牛批的!——找到手机后的我哭唧唧地如是补充道tat 第8章 泪痣 因为是私校,所以很多规矩都不能和普通高中相比,比如周末双休,周五晚上却安排有晚自习,学生们都是周六早上才开始陆续离校的。 林千岛想了想,觉得一个不错的解释就是,杉藤私校坐落山里,对于一些住得远的学生来说,用一晚上时间收拾东西回家可能不太够。 不过,如此一来,周六大家的时间都很宽松,收拾起回家的东西很从容,学校里氛围也很欢快。 林千岛和孙琳琳在休闲区里的一张露天桌子边坐下,林千岛将买好的早餐从袋子里取出来,往桌上摆,豆浆、油条、豆腐脑…… “林千岛,你可算当回人了!”孙琳琳感叹。 前一秒,她还在因被林千岛电话吵醒而不快,后一秒,看到这满满一桌吃的,饿意立即被扑面而来的香气勾出,孙琳琳苍蝇搓腿式地搓搓手,两眼放光。 “吃就吃,话真多。”林千岛又将包装一一拆开。 金黄的油条泛着晶亮的油光,看着就能想象出其外酥里软的口感;豆浆热腾腾地冒着气,香醇的味道随之蔓延;鲜香的汤里,一块块豆腐脑细腻白软。 “绝了绝了!”连续吃了好几天包子面包或饭团,此时的孙琳琳如同一只没见过世面的饿狼。 吃着吃着,孙琳琳慢慢清醒过来,想起些事,忽地一拍案喊起来:“靠,林千岛,我忘记问了,你昨晚哪儿去了!” “……” “没哪儿去啊。”林千岛含糊着说。 “可他们说……”筷子间的油条掉回碗里,孙琳琳神神秘秘地凑近林千岛,“可他们说,你昨晚去看姜伦学长的时候,不小心拿东西砸到了宋时洋,然后他……” “……” “然后,啥啊?”林千岛倒挺好奇大家会怎么想的。 “那还用问!”孙琳琳一瞪眼,“然后,大家都很关心你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啊!” “……” 孙琳琳又眯起眼,伸手摸了摸林千岛,戏很多地喃喃着:“我的天哪,我的宝贝岛岛还活着,岛岛,我的岛岛……” 林千岛简直快吐了:“你有完没完!” 孙琳琳才肯罢休,收了手,继续吃饭。 “不过,”吃完饭,孙琳琳用纸巾擦擦嘴,想给林千岛一个丰盛早饭的报答,意味深长地对她道,“岛岛,无论这周末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挺住。” 林浅樱这周要和姜伦告白的事基本实锤了,而大家一致认为,姜伦没什么理由不同意。他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连林浅樱都拒绝的话,姜伦他怕是不喜欢女生。 “记住,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孙琳琳拍拍林千岛肩膀,“不论有什么想不开,你都可以随时找我,你的心灵导师孙琳琳永远爱你永远在。” “……” 听罢这么一番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不过,这感动,也就那么一丢丢而已。 林千岛也吃完了,擦擦嘴起身,大概知道孙琳琳指的是什么,于是送她三个字——“真,无,聊。” 收拾好东西,大概九点的时候,林千岛见到了来接她和林浅樱的妈妈。 林千岛撒开腿就往前冲,校服的百褶裙蝶翅般翻飞,手里拖着的行李箱也快颠起来了。 最后,林千岛飞扑到妈妈怀里,小猫似地亲昵蹭了蹭,感到无比满足。 妈妈的身上,还是那股熟悉又让人心安的味道,怀里是最最真切的温柔乡,可以让人忘记一切恐惧。 林千岛和林浅樱的妈妈名叫时霁月,是位十分温柔又极具风情的女人。若没有一副十分美丽的面庞,也不会生出这么一对美丽的双胞胎姐妹。 忽然收到林千岛格外热情的拥抱,她笑得很灿烂,同时望向稍远处的林浅樱。 但显然,林浅樱并没打算和妹妹一样飞扑过来撒个娇,仍旧走得不疾不徐,好像自己的气场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时霁月笑笑,温柔地摸摸林千岛头发,也习惯了姐妹俩自小以来的差别。 “走,上车回家了。” 一路上,林浅樱一直望着车窗外出神。 这次,林千岛没像林浅樱一样对着车窗发呆,没像以往一样,发现林浅樱看见自家车后依旧走得不紧不慢,自己也就按捺住飞奔而去的欲望,学着她一样慢慢地走;只要林浅樱不说话,自己也就不说话。 车上,林千岛实在克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扒着前排座椅,叽叽喳喳地跟时霁月说个不停。 讲学校里充满个性又幽默风趣的老师们,复述他们用来调剂课堂的小笑话;讲同桌孙琳琳上课和困魔作斗争,最终不敌睡意,一脑袋砸到课桌上吓坏了周围人的糗事,丝毫没给自己这位朋友留面子…… 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熟悉的家。 进家门的时候,爸爸林城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林千岛同样一个飞扑扑到沙发上,落于爸爸身边,小猫般挽着他胳膊蹭了蹭。 两人对上目光,林千岛冲林城眨眨眼。 林城一脸懵逼。 时霁月在玄关换鞋,顺便帮林千岛把她随意蹬掉的鞋摆好,见到这幕笑得很温柔,但也有点宠溺的无奈:“岛岛今天,好像有点兴奋。” 林城笑了,捏了捏林千岛鼻子:“这简直就是兴奋过头了吧,这丫头……” 林浅樱从沙发边走过,冲林城轻轻笑了笑,算是问过好,同样没什么和爸爸亲密接触甚至说说话的欲望。 林浅樱上楼回屋的时候,林城刻意提高声量和林千岛说:“可多学学你姐吧,优秀又稳重,你这成天跟小孩似的,能行?” 说罢,又点点林千岛鼻子。 林千岛咕哝着说:“小孩怎么啦,还不是被你和妈妈宠出来的……”但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太对,立即拉了闸。 林千岛干脆起身去拿行李箱:“那我先回屋收拾东西了!” 林千岛不知道,如果自己和姐姐的性情就如同外貌一样相同的话,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了。 其实,林千岛完全不介意林浅樱和自己一样向爸爸妈妈撒撒娇。甚至,她还憧憬过两人一起围在爸妈身边、四人其乐融融的欢快场面。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浅樱和自己越来越疏远,所以有些事,林浅樱她总会敏感地去想太多。 她不像自己一样和爸爸妈妈亲近,爸爸妈妈也就给不了她一些东西。 比如,这种宠溺,这种爱。 这是林千岛后来才慢慢反应过来的。 于是,爸爸妈妈只能用赞美和优待去填补这空缺,林千岛都懂,也没什么办法。 有种芥蒂,可能无论如何都消除不了。 晚上是姜伦的生日派对,林浅樱吃过午饭就出门了。 可能是因为受到姜伦信任,或者,是姜伦得知了什么而不准备拒绝,反正,布置生日派对现场的事,林浅樱有意全部揽过来,姜伦也同意下来。 既然是准备告白现场,她当然要提早去。 走前,林浅樱问林千岛要不要现在就和自己走,林千岛拒绝了。 她早就预约好了去烫头发,昨天也和爸妈商量过,开明的二人不仅同意得爽快,甚至资助了费用,让林千岛别烫得太难看。 反正,烫完头发去派对,时间应该刚刚好。 林浅樱说过,姜伦的生日派对在桐花区最大的ktv,如果不是在独立的ktv间比较,桐花区里最大的ktv,是不夜城里的ktv。 而生日派对,也的确是在不夜城。 讲实话,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去不夜城就等同于去自己死过一回的地方,还是去看林浅樱和姜伦表白,大概疯了才这么闲得慌。 但,林千岛知道,今晚宋时洋会在那里。 她上辈子的这个晚上,在那里遇见了他。要一步步靠近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这样照着从前的经历再来一遍。 林千岛叹口气。 做完头发,林千岛从店里出来,看了看时间,果然如她掐算的刚刚好。 在路边等车时,林千岛深吸口气,在心里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在没有宋时洋在身边的情况下去不夜城。 尽管桐花区不是北城中心区,但也是块相当繁华拥挤的地方,林千岛坐了半小时车才到达目的地。 没有在总吧台见到王北亭,林千岛按林浅樱发来的消息找到包间,里面已经有很多女生了,但东西仍旧很杂乱,气球、蜡烛、彩带、花瓣……满地都是,一群人正忙活着。 这些人,林千岛都不认识。林浅樱的圈子,大概就是其同学和学生会的人。林千岛进来后,她们都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尽管一看就知道,她是林浅樱的孪生妹妹。 倒是林浅樱,看见林千岛后有点惊讶:“怎么……去做头发了?” “是啊。”林千岛甚无谓地耸耸肩。 林浅樱好像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她记得,自己告诉过林千岛,她今天是准备和姜伦表白的。 “emm,需要我帮忙吗?”看其他人都有事做,感觉自己往沙发上大爷似地一倒不太好,林千岛问。 “嗯,行呀。”林浅樱迅速收回失态,面上挂起招牌式微笑,把林千岛叫到自己身边,“岛岛,你看这个……” …… 反正,林浅樱的告白就是那样,当主人公姜伦到来时,他们一群人围着他和林浅樱,又录像又起哄的。 无数双星星眼下,林浅樱满含娇羞地站到姜伦面前,递出自己意义非凡的生日礼……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浅樱送给姜伦的生日礼物,好像是一枚戒指。定制情侣款,另一枚当然在林浅樱她自己那儿。 最后,姜伦同意了,欢快的派对开始。 当然,这样的欢快和林千岛无关。 可能因为经历过一次,也可能因为,这些人林千岛基本不认识,反正,她简直快无聊死了,觉得自己和整座包间都隔了层膜。 看着时间,林千岛中途溜出了包间。反正,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来问她去干嘛。 来到某个熟悉墙角,林千岛回想着自己曾经在这里的样子,慢慢蹲下,守株待兔。 等一个宋时洋。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ovo 第9章 泪痣 曾经,林千岛同样在林浅樱告白成功后离开了包间,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缩在落了一束白光的墙角,旁边是一个装饰性桌台,白光就是用来照亮那桌台的。 因为,上面摆放着精致富丽的假花团与油画。 所以,这样的林千岛看起来很可怜,但也很傻,却不自知。 不过,都已经那么悲伤了,曾经那么仰视的人,自己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最后却被孪生姐姐追求到。 她哪儿还有心思去考虑,白光下的自己,在光线昏暗的ktv走廊上是有多显眼呢。 她只是自顾自地觉得很委屈。 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姐姐就能让自己变得出挑拔萃,成为能够配得上姜伦学长的人,并且真地一步步走到了他身边,而自己,却始终是只徘徊在边缘的丑小鸭。 也就是那个时候,宋时洋经过了这个走廊拐角。 或许,是因为被林千岛给用绘画本给砸过脑袋,所以,宋时洋非常笃定,林千岛是个不折不扣的二货,甚至还记着仇。 反正,当时的宋时洋在林千岛身边停了几秒,而后嗤笑着嘲笑了她一句:“这么惨呢?” “……” 林千岛不知道宋时洋知不知道,林浅樱和姜伦告白成功的事。 不过,相关照片和视频,肯定已经被包间里那群人传得沸沸扬扬。个别人不说,就他们那群学生会的,校内交际圈实在不容小觑。 反正,那个时候,林千岛除了对宋时洋有点怕怕的,还觉得,他可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所以,此时此刻,林千岛觉得自己应该装得委屈点儿。 她尽量让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抱住膝盖,深深低下头,却无论多么拼命都挤不出眼泪。 这事本来就有难度,何况,她现在心情平静而坦然,甚至,还因为即将见到宋时洋而感到有些忐忑。 终于,宋时洋向这个墙角走来。 看到林千岛的第一眼,他深深地,默然了。 第一反应是,这个林千岛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这个林千岛为什么无处不在,或者说,为什么自己在哪都能碰见她……却忽然想到,今天是姜伦的生日派对,心里又了然了。 宋时洋嗤笑一声。 林千岛听见了。 是熟悉的声音。 她抬了抬头,却没等到宋时洋开口。 他不仅并无嘲笑她的意思,甚至,也没有停下脚步要停留片刻的意思。他竟然,对于在这里遇见自己这件事波澜不惊,无动于衷。 眼看他就要走过拐角,林千岛倏地贴墙站起来,叫住他——“宋时洋!” “……” 宋时洋这才停住脚步。 没想到,这姑娘还这么有精神。 “嗯。”宋时洋懒洋洋地应一声,拖拉着腔调,漫不经心地看了林千岛一眼。 才发现,她竟然把头发给烫了。 出了名对林浅樱亦步亦趋、私下里被无数人嘲笑、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林千岛,巴不得每根头发丝都和林浅樱一样、对一头直发不甚爱惜的林千岛,结果,就这么突然把头发给烫了? 不过,的确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因为她气质根本就不适合黑长直。 宋时洋忽然又一次恍然,今天是姜伦生日。 果不其然。 “你、你知道,我姐姐和姜伦表白成功了。”林千岛没话找话道,声音越来越弱,“然后,我出来了……” 讲实话,林千岛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装得很悲伤。但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家叫住后又僵着,显得自己很像个傻瓜吧。 “所以呢?”宋时洋看了眼林千岛后就收回了目光,只是站在她身边。 “没、没什么所以啊……”林千岛有点局促,“就是说说而已,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宋时洋笑了。 心里莫名有点梗,有点恼:“我们,很熟么?” “所以,你说的话,关我屁事?” 林千岛:“……” 我们,很熟么? 是,就是因为不熟,所以现在想见一面,都要如此处心积虑;想说几句话,都要这样茫然无措地没话找话。对此,林千岛哑口无言。 她很想问宋时洋,为什么要这样一副态度,为什么,好像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一样。 可,现在的自己没资格。 可能,宋时洋对陌生人,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才没有人想和这个人扯上一点关系。 现在的自己,对宋时洋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自己说的话,的确和他很不相干,因此显得幼稚又可笑。 可能,这样没话找话的尬聊,比彼此之间的沉默好不了多少。 可,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在一切还没颠倒重来的时候,连自己每顿饭有没有好好吃,宋时洋他都要问个半天的。 有时候会问得她很烦。 忽然觉得很悲伤,很空洞,林千岛说不出话了。 宋时洋看她这副样子,又嗤笑一声,继续走。 可如果这次离别,林千岛真不知道下次和宋时洋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不管后果可不可控,反正一切都已经脱离从前的轨迹了,她来不及多想,冲着宋时洋的背影脱口而出:“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其实,我喜欢你呢?” 林千岛一句话说得飞快,但很清晰。 说完后,她紧握双拳,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面颊滚烫,在发胀。 如果能看到自己脸的话,那它肯定瞬间红透了。 行吧,傻逼就这么傻逼一次吧,豁出去了。 “……” 话落,走廊十分寂静。 好像时间冻结,一切都凝固了。 宋时洋果然停住了脚步。 林千岛死死凝视着那道黑色背影,亦死死咬着唇,多用力都不觉得痛。 顿了很久,宋时洋转过身来,很缓慢。 林千岛心跳急剧加快。 宋时洋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站定,伸出手。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林千岛,其中的光彩和含义不明,但好像有几分轻蔑。 分辨出这个,林千岛愣了愣。 宋时洋举起手,散发着淡淡烟草味的指尖,轻轻在林千岛通红柔软的脸蛋上拍了拍。 一下,两下。 尔后,他慢慢俯下身,在林千岛耳边,咬牙切齿又狠厉地警告她:“如果你要玩这种把戏,请你别把我给扯进去,因为……” “我,恶,心。” “……” 蹦跳的心脏骤然停止一瞬,林千岛双眼不自觉睁大。 我,恶,心。 一字一顿。 像有无数根带刺的藤蔓将心脏紧紧箍住,收紧,再收紧。 痛觉以此为中心,顺延着神经,蔓延至身体里的每一处。 无比酸楚,几乎窒息。 林千岛瞬间觉得很无力。 他都看出来了么? 这是把戏吗? 可能,真的是她太唐突了,一步步靠近他,都显得如此做作而处心积虑,他本来就不喜欢任何人接近他。更何况,喜欢这种话,就不能用更好的办法说出来么…… 眼看宋时洋转身离开,林千岛一点想继续挽留和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就是,忽然觉得心很空,空得要死。 不过,不管怎么样。 林千岛深吸口气,用尽剩余力气,对着那个背影说出最后一句话:“反正,祝你生日快乐,宋时洋!”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话落的一瞬,林千岛看见宋时洋的脚步顿了一下。 讲实话,听到这个最意料之外的祝愿,宋时洋真的很惊讶。 也在那么一瞬,有所犹豫和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 但是,一想到姜伦和林浅樱注定会在一起,也就是从那段时间里的某天起,林千岛开始一步步试图和他接近……他不是看不出来,但她凭什么? 几乎所有人,连和他说话都怕,她凭什么? 终于在这一天到来时,她可笑而局促地问:“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其实,我喜欢你呢?” 喜欢……你妈。 她可以随便拉一个人去赌气的,实在没必要是他。 可他竟然还不知不觉上了勾,带她去飙车,送她回宿舍,给她递伞,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竟然会觉得,有点儿触动? …… 就是,好脸色给太多了。 原来,这个世界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好笑,且,恶心。 宋时洋笑了笑,在消沉糜烂的歌声里点了支烟,烟雾在黑眸前冉冉升起,将一切都氤染得模糊不清。 可那句“祝你生日快乐”,却又偏偏驱之不散地在耳边回响。 像烟雾,四处弥漫。 待在不夜城也没什么意义,也不再在乎林浅樱和姜伦,林千岛率先离开了。 晚上,房间里,林千岛抱着绵羊玩偶在床上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宋时洋变成这样,明明什么都没错,却好像,什么都错了。 她能想出的唯一原因,就是自己太主动。宋时洋可能,并不是见过几面后就喜欢上的自己。 可发生的都发生了,搞砸的也都搞砸了,林千岛紧了紧怀里的玩偶,心乱如麻。 要放弃吗? 现在的宋时洋,觉得自己很恶心。 重来一次,两人互不相识,如果他以后和自己没有交集,大概,也不会过得很差吧。 大不了,她自己背负着那些对于现在来说很多余的记忆,走上新的道路。 但,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凭什么重来一次,又要错过。 自己曾经问他,会不会觉得孤独的时候。 他说,可能吧,心里什么都没有,算不算? 后来,他抱怨:“林千岛,你和林浅樱一点都不一样,别成天这么丧气行么?看着怪让人心烦的。” “哪儿不一样?” 当时听了这样的话,林千岛只觉得很无语。 “哪儿都不一样。”宋时洋懒洋洋地说,“其实,我是个挺无感的人,你不也,挺怕我的么。但我觉得,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觉得挺可爱的人。” “嘁,这算什么啊?”林千岛假装哭笑不得。 希望有个可爱的女孩子可以住进你心里,以后她陪你堆雪人。 但是她不敢承认,自己,其实还挺想当那个女孩的。 但是害怕,但是没有勇气。 现在不会了。 林千岛紧紧闭上眼。 那双深黑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中,粲粲如星子。 满怀痛苦,温柔。 还有她。 不甘和醒悟那么多,又怎么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补点东西 1—洋洋不是不喜欢岛岛,是误会,洋洋真的不太容易相信谁.... 2—林千岛不是因为被宋时洋救过一次,就立即喜欢上他,关于重生前的事还只说了个大概,会在之后,甚至在番外讲清楚。 呜呜呜鞠躬~ 有什么见解欢迎直接说出来,不满直接骂我,撒气的那种 第10章 泪痣 灼丨热的气浪层层铺面而来,原本被隔断在外的火焰好像受到了什么蛊惑和指引,轻而易举地越过门缝,开始对这片密闭空间进行侵占和吞噬。 从无可比拟的惊悸和恐惧中挣脱出来,林千岛摸出关了机的手机。 因为,不想在这段时间里被任何人打扰;因为,和宋时洋吵了架,了解他如果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儿的话,是会疯狂打来无数电话的,他自心底里断定她是个无法将自己照顾好的小鬼,幼稚又任性。 可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 林千岛追悔莫及。 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下,手机开机了,屏幕显示出壁纸后信号连通,果然,立即弹出无数个未接电话的提示。 但林千岛来不及给宋时洋回拨,因为王北亭正不断地给她打来电话。 接起,满是嘈杂,一向自信而倨傲的王北亭也难得地乱了方寸,高声喊着“岛岛你别怕”、“我们正在灭火,大家都在救你”…… 但直到挂了电话,她也没告诉林千岛,满地都是汽油。 满地,满地,沿着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地毯蔓延,引得大火充斥了整段走廊,不断扩张,铺天盖地,不可阻挡。 好像又做了一场透着死亡气息的梦,却和上次不同。 因为林千岛醒来时,已经对这个梦不记得多少了,没有一身浸湿衣料的冷汗,没有身临其境的绝望感,也没有持续不减的惊悸和恐惧,只有一层模模糊糊的印象。 拉开窗帘,大片金色的阳光顿时倾落而进,又是北城初秋里一个常见的艳阳天。 但其实,这样浓厚的阳光只是虚张声势,外面的温度并没有多高。如果轻易被它蒙骗、穿着夏天丨衣服出屋的话,一定会哆嗦得立即掉头回家的。 关键是,看这阳光势头,时间应该不早了吧! 果不其然,当林千岛从房间里出来问妈妈为什么不叫她起床时,时霁月笑眯眯道:“不是第一周上学,想让岛岛多睡会儿呗。” 林千岛叹口气,看了看空荡荡的家,爸爸事务缠身不常在是常事,林浅樱好像也不在。 “姐出去了?”林千岛问。 “是啊,浅樱说和同学约了出去玩,一大早就出门了。昨天回来那么晚,也不嫌累。”时霁月答,并就要起身,“岛岛,给你留了早饭,吃完也和同学出去玩玩吧?妈妈也想去弄弄头发,所以一会儿也要出门。你好不容易放了假,应该没多少作业吧?” “没,周五晚上都做完了。”林千岛想了想,“欸,妈,那我不吃早饭了,一会儿和午饭一起吃吧。” “那你至少喝些奶。” 林千岛点点头,很听话地从冰箱里拿出盒牛奶。 关于午饭,林千岛准备约人去一家新开的烤肉店吃。那家店暑假就开始做宣传,一直吊着胃口,结果开学了才正式营业。 在杉藤私校上学的人基本都住桐花区。就算原本不在,也不会吝啬在桐花区买套不错的房子。因为学校本就在山上,桐花区是离它最近的市区,不然住得更远些的话,北城这样的交通状况,是可以让人在回家路上发疯的。 但在微信通讯录上划过一遍,林千岛没有锁定她的“心灵导师”孙琳琳,虽然她现在的确挺仿徨,但她真不觉得孙琳琳能安慰她什么。 再说,宋时洋的事孙琳琳不懂,她只会一个劲地嚷嚷——姜伦姜伦姜伦姜伦…… 最终,林千岛手指停在“王北亭”三字上。 两小时后。 新开的烤肉店十分宽敞,规模简直如同一家超市。但尽管如此,店门口依旧坐着不少人,在看着电视和吃着免费小吃等桌位。 幸好打定主意要来时,就打电话预定好了时间和位置,林千岛看着那群人,松口气,随服务生往店里走。 因为空间很大,所以店里无论桌椅、客人和服务生都不是一般多,但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全新的环境干净整洁,装潢以木材为主,暖洋洋的色调烘托出热闹气氛,四处弥漫着的烤肉香味使人食欲大增。 林千岛来到桌边时,王北亭已经在坐在那等她了。 甚至,王北亭已经把菜点好,手边压着一张长长的发丨票纸。林千岛来后,正亲自倒着茶水的她头也不抬:“这顿我请了,甭客气。” 林千岛:“……” “谢、谢谢。”林千岛也不推拒,怕王北亭这样豪爽的人会觉得她矫情,只能很无奈地感慨,“本来是我约你,怎么就变成你请我了……” 王北亭笑笑。 之所以约王北亭吃饭,不仅是因为在这个特殊时期,林千岛觉得自己见到孙琳琳一定会头疼,且死过一回前,她和王北亭关系就很好。 先上了几道开胃凉菜,服务生掀开桌子中间的盖,露出黑洞洞的锅底。 另一名服务生向其中加入滚烫的煤炭,燃起火,而后将烤肉的铁网罩上,一会儿就可以烤肉了。 煤块从空中掠过,林千岛可以隐约感觉到其灼丨热的温度,明亮的火光在铁网下轻轻晃动,她有些出神。 “你知道吗,”王北亭一边往铁网上夹生肉,一边看着林千岛,“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出神,让我觉得你傻呆呆的,有点可爱。” 又补一句:“和你姐姐一点不一样。” “啊……”林千岛醒过神,但又因为王北亭的话而怔愣了。 “而且我觉得特别好玩,”王北亭继续说,“因为,宋时洋竟然会带着女生去飙车。” 尽管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外出,气氛却丝毫不尴尬,王北亭仍旧自来熟,且依旧对林千岛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话未停过。 “平时,看宋时洋买东西都不会和女售货员讲句话的。他在我们店吧台买烟,我们新招的店员小姐姐给他推销新款,结果他一直没反应,付了钱就走,那小姐姐看着他背影发呆,然后跟我对视一眼,真的好尴尬啊,哈哈哈!” “喔……还有这种事呢。”林千岛悻悻地应了句,点点头,埋头吃凉菜。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顺着宋时洋说了下去。 目光很暗,因为昨天的事记忆犹新。 “哈?” 林千岛这样的反应显然不能使王北亭满意,甚至出乎她意料、让她感到有些吃惊:“你俩,闹不愉快了?” “啥?”林千岛有点懵。 默了默,林千岛垂着眼咕哝:“我和宋时洋不熟。” 其实,她还和他不熟。 所以,没什么资格闹不愉快,只是很丧气就是了。 “哟,这像是气话吧?”王北亭笑了,又幽幽地说,“可所有人都知道,宋时洋是不可能带女生去飙车的。那天,我们都惊呆了好么,所以,还是闹什么别扭了吧。” 王北亭从一开始就谢绝了服务生小哥的帮忙,亲自烤着一片片生肉,连用剪子剪开肉片的动作都十分熟稔,看得几米之外的小哥目瞪口呆。 她很喜欢这样单独和一个人聊聊天的感觉,肆意而不拘谨地聊,因此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 “反正,学校里一直传什么姜伦的事,我没了解太多,我也一直不觉得那些八卦靠谱。”王北亭将烤好的肉一块块夹进林千岛盘里,“但在前天晚上,我一眼看出来你喜欢的是宋时洋,我一直觉得你俩有戏。” “……” 林千岛语塞。 才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王北亭就已经把她喜欢宋时洋的小心思给看得无比透彻了。 自己真的这么藏不住秘密吗。 忽然觉得,盘里这满满期待了很久的烤肉瞬间就不香了。林千岛很僵硬地举着筷子,迟迟不动,这种感觉就是怀疑人生。 明明只是想在打卡心仪烤肉店的同时和王北亭亲近些,却没想到,在她面前,自己仍是个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的小傻瓜,她还是那么厉害的一个大姐姐。 “哈,说中了吧!”王北亭笑了,无比爽朗。 “喔……是吧。”林千岛没办法,这才慢慢夹起盘子里的肉。 “太难得了,宋时洋这样的人也能有春天。”获得准确答案后的王北亭心满意足,也开始吃肉。 “但我觉得,”她忽然说,“喜欢宋时洋这样一个人,挺难的。” “是的,很难……”林千岛叹口气。 “所以,还是闹不愉快了吧?”王北亭道,“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我也没觉得什么奇怪。因为,宋时洋那个人就是脾气很臭很难相处,他可能根本就不想和什么人相处。” “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林千岛顺着问。 “可能因为性格,反正我在那帮男生里混得挺开的。”王北亭淡淡道,“反正,越是他们那样的人,就可能越复杂。一起玩玩就算了,随便喜欢喜欢也无所谓。比如,你看那个叫邵炎的还挺像个人吧?如果不介意他一周换个女朋友,还偶尔脚踏两条船的话,对于某些女生来说,有他这样一个男朋友应该是件挺开心的事。反正,我看那些背着他送的名牌包包坐他跑车的女生,无论和他在一起还是分手后,都笑得挺灿烂的……” 林千岛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好意思,扯远了。”王北亭哼哼一笑,“只是举个例子。” “不过,如果你真那么喜欢宋时洋,我倒是打心底里祝福。毕竟,喜欢就是要不留遗憾的嘛,你们小女生都这么想,我懂的。” 而后又笑:“但希望你的喜欢,是真正了解宋时洋之后的喜欢,我也不乐意乱点鸳鸯谱。” 要想喜欢一个人,至少要彻彻底底地去了解他吧。 更何况,是宋时洋,这样一个几乎没什么人接近、也没什么人看透过的人,并不知道多少就随随便便表露什么喜欢,未免太浮浅。 林千岛假装不知道,很认同地点点头。 “我尽力,帮你们走近点儿。”王北亭笑容更大,一副“我是大姐姐,一定对你们负责到底”的坚定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作话补了点~ 大概是稍稍解释了点东西,可以康康 然后今天也是双更,看完可以再划一下~ 第11章 泪痣 周天晚上返校,林千岛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把伞。 黑色的伞,是宋时洋的,她愣了半天。那天晚上之后的事太多,要不是此时看见,她都把宋时洋伞还在自己这里的事给忘了。 算了,之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林千岛把伞塞进了书包。 因为中午吃了太多,此时的林千岛并不饿,于是她给孙琳琳发去消息,约她去超市里买些水果。 在学校超市门口见面,买水果全程,在孙琳琳试探又充满可怜的眼神下,林千岛始终保持平静,希望这次这个二货可以彻底明确——自己从此是真和姜伦毫无瓜葛了。 不,还是有点瓜葛的,因为姜伦是她姐夫。 最后,孙琳琳大概心里有了底,在临别时拍拍林千岛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岛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林千岛呵笑一声。 “你还算会说句人话的嘛。” 第二天早上,林千岛才发现孙琳琳还是没当个人。 [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她发消息道。 [快去阳台上往下看看吧,今天你的私人早餐外卖员换人了哦,是surprise~我在教室里等你~] ? 林千岛一脸疑惑和懵逼,还没怎么收拾,就在好奇心趋势下去阳台往下看了看。 刚睡醒,林千岛眼有点花,看了半天,才从日常结伴而出、日常在楼下等人的各种女生中看出点特别的。 好特别啊。 一个她不认识、但好像有点眼熟的男生,瘦瘦高高白白净净,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故而显得很儒雅,穿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卡其色裤子,总之是个第一眼就会给人留下不错印象的男生。 虽然,林千岛不太愿意把他和孙琳琳说的什么“私人早餐外卖员”、“surprise”结合在一起,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个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女朋友的无辜路人。 可放眼看去,也就他一个人手里提着个疑似早餐的纸袋。 [什么意思?]林千岛退回宿舍,质问孙琳琳。 [你看见了?] [哇,你觉得他可不可啊?我跟你说,这是我周末和别班朋友出去玩时认识的男生哦,叫许渡舟!我看他单身想找女朋友,气质还挺像……总之,你就想着怎么好好报答我的恩情吧!] 隔着屏幕,林千岛都能感受到孙琳琳的兴奋。 但她不兴奋。 [你死吧。] [我今天不出宿舍了,你看着办。] [别啊……] 说归说,林千岛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出了宿舍楼。 在名叫许渡舟的男生迎上来后,林千岛礼貌地谢绝了他的早餐,并早有准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他道:“同学,我觉得我的朋友孙琳琳可能不太了解情况,以至于让你误会了什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许渡舟果然很惊讶。 不知是对于林千岛的直白,还是对于她所说的话。 “嗯!”林千岛拼命点点头,眼里满是惋惜的光,有点同情这个同被孙琳琳给害惨了的人。 林千岛又说声“抱歉”,尔后往教学楼走。 没想到,许渡舟竟跟着她一起走。 林千岛也万万没想到,这个许渡舟知道的事情好像还不少,他犹疑地说:“不好意思,没想到其实你还喜欢着……我以为……” 林千岛立马敏感地反应过来,许渡舟说的是姜伦,于是在心里腹诽,这是不是又是孙琳琳那个混蛋跟他瞎说的,急忙道——“不是那样!” 情急之下,声量无意大了不少。 有些过激的反应让许渡舟有些吃惊,林千岛也有所察觉,声音小了些:“但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她微微耷拉着脑袋,心情复杂。 得知不是姜伦,许渡舟好像松出口气,很轻地继续试探着说:“那请问,你介不介意告诉我是谁,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不……”你当然没机会了!林千岛想也不想地在心里嚷嚷着,但还好及时收住了口。 “那……” “你能不能告诉我……” “林千岛同学……” …… “……” 不是姜伦,但也不能说宋时洋,林千岛实在受不了了。 这段路,是从女生宿舍到教学楼的路,因此路上人不是一般多。走了不到一分钟时间,林千岛已经感觉到无数目光在打量她和许渡舟了。 被乱传八卦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林千岛恨不能尽快摆脱这只跟屁虫他,咬了咬牙说:“其实,我喜欢王北亭。” 瞎说的。 她只想脱身。 “……” 林千岛快步离去,许渡舟果然在风中凌乱,没再继续跟。 这次看林千岛真生气了,孙琳琳不敢再作妖刺激她。 “对不起啊,岛,我是真的昨天晚上看你对,那个谁……没什么想法了,不是吗……” “真的对不起嘛!这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太冲动了!可我也想让我的好闺蜜快点脱单啊!看你闷闷不乐的,我也会不舒服的啊!你就理解一下我呗,我再也不敢……” …… 林千岛听得有点烦,孙琳琳发现她脸色越来越臭,方才止住喷泉般的废话。 两人间,默了好半天。 半天后,看林千岛面色有所缓和,孙琳琳又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身边:“不过,其实,你觉得那个许渡舟还可以吧?反正,我觉得他挺温文尔雅的。刚才我和他聊了聊,他表示,和你做普通朋友也行……” “滚。” “林千岛……” 林千岛觉得,自己再听孙琳琳说一个字就可以表演原地爆炸了。她倏地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快步往教室外走。 可站在走廊上,林千岛又有些迷茫。 手里,是一把黑色折叠雨伞。 她本来对还伞这件事拿不定主意,一想到宋时洋那冰冷的态度就觉得很畏缩。可不知怎么,刚才忽然就下意识拿着它,离开了教室。 行吧。 林千岛咬了咬牙,向宋时洋教室走去。 反正,又不是去没事找事,不是去恶心他,只是还个伞,仅此而已。 何况,这伞还是当初宋时洋递给她的,有借有还,天经地义。 这么想着,林千岛有了不少底气。 林千岛知道宋时洋教室在哪,也是高二,上一层楼就到了。 虽然教室前门和后门在外面看起来没区别,但观察一下,林千岛避开了时不时就有人进出的前门,站到了无人的后门外。 但,林千岛不知道宋时洋座位在哪。 稍稍往里瞧了瞧,可以看见坐在靠自己这列、最后一排、靠过道边的那名男生,林千岛稍大声些地叫他:“同学、同学!” “……” 迟钝了好几秒,男生才转过身,看着林千岛有点惊讶,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叫我? 林千岛觉得他举止有些诡异,好像在刻意不发出声音,以免惊扰到什么似的。 可能,是周围人在睡觉吧,反正,每个班都不乏下课休养生息的同学。 林千岛点点头,递出手里的伞,放低了些声量:“麻烦帮我把这个给你们班宋时洋,好吗?给他就行了,别说什么。” 男生:“……” 他不仅心里有串省略号,脸上也有。 林千岛:“?” 她的手一直保持着如此伸出去的姿势,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不然,眼前这个男生为什么不接。 说宋时洋可怕,她倒是能理解,可是,这只是宋时洋的一把伞啊,他的伞总不会吃人吧? 还有,这位大哥不是宋时洋同学么,给个伞又怎么了…… 一连串腹诽之际,门后忽然站起来个人。 后门朝里开,正好把眼前这位哥的同桌给挡住了。 而且,林千岛猜得不错,这位哥周围果然有人在睡觉,就是他同桌。 而且,这位哥的同桌不是别人,正是宋时洋本人…… 林千岛:“……” 眼见,宋时洋慢慢起身,从后门绕到自己面前,一副明显刚睡醒的样子。 但林千岛不知道,宋时洋为什么睡着了也能听见自己讲话,只有现在这样傻愣愣站在他面前的份儿。 本来,林千岛很害怕,怕宋时洋像上次一样暴躁,像上次一样,说些难听的话骂自己,她也想好了该怎么说——对不起,我就是来还个伞,真没什么别的意思,真不是来故意打扰您的886…… 而后飞速遁走。 可没想到,她抬起头,看见宋时洋的样子后,更有些愣。 刚睡醒的宋时洋看起来很懒倦,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戾气,黑眸上像浮着层薄雾,睫毛随目光低垂着,根根分明。 他看了看林千岛手里的伞,抿了抿唇,接过。 宋时洋动作很慢。 林千岛感觉,宋时洋他现在虽然有点迷糊,但心情好像还可以,忽然又一冲动,从卫衣兜里摸出根棒棒糖。 之前超市里买的,闲着没事就揣进去了。 宋时洋看着眼前的棒棒糖。 一双黑眸雾气渐渐散去,变得愈加清晰,看得林千岛心脏怦怦跳,忽然又想很怂地把糖收回来,并给自己一巴掌——明明决定好了送个伞就走、不要再惹宋时洋烦了的,可林千岛,你怎么又加戏啊! 却不想,宋时洋慢慢地伸出手,拿过了棒棒糖。 “……?” “!” 如果现在四下无人,林千岛恨不能原地蹦个高! 不过,忽然,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林千岛耳边响起:“啊,是林千岛吗?这么巧。” 林千岛诧异扭头,就见一张清俊的笑脸,温和儒雅,一副金丝边眼镜……许渡舟冲她挥挥手,春风拂面。 巧你大爷,许渡舟怎么和宋时洋一个班……林千岛看着许渡舟从自己身边走过、进了班里,表情渐渐僵硬。 回过神的时候,林千岛感觉手里一沉,宋时洋那双眼彻底回神了,将那根棒棒糖不怎么客气地丢回她手里,转身回了教室。 “我、我靠……”林千岛简直不敢相信。 宋时洋他,明明一开始都已经把糖给拿起来了好么,根本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可现在这算什么啊! “……” 靠! 一肚子闷火。 第12章 泪痣 流言愈演愈烈。 说实话,林千岛挺佩服孙琳琳的。如果说学校里的八卦系统是一张铁路网,那她无疑是北城这一站。无数条铁路线无论如何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基本都会在她这里汇集。 林千岛也知道,孙琳琳在别班有不少小姐妹。她甚至怀疑,为八卦而生的孙琳琳去认识那些人,一起作伴玩耍只是其次,最主要的,其实是她想得到她们所掌握的八卦信息。 而且,孙琳琳这个人表达欲不是一般强,一天到晚都忍不住在林千岛旁边逼逼个不停。 林千岛感觉,孙琳琳就是一个八卦电台,而自己不得不成为她某些时刻的唯一听众。 “对不起,”孙琳琳本不想再触林千岛逆鳞,奈何,她觉得自己良心上过不去,觉得自己一定要对姐妹负责,于是,她还是实话实说了,“岛岛,我不得不沉痛地告诉你,虽然许渡舟的事的确是我没脑子瞎几把乱搞的,但还是有不少人说,许渡舟在追你。” “呵。”操。 林千岛埋头画画,日常不想理她。 “我真的尽力了。”孙琳琳一脸痛苦,鬼知道这是不是她装出来的,“你知道,我也在力挽狂澜,说这只是一场乌龙和误会,对于许渡舟,你是拒绝的……但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地反驳我,说你那天早上明明和许渡舟聊得挺投机。” 林千岛:“……?” “所以,这事儿还是怪你吧。”孙琳琳总结道。 “他们怎么不挖了自己的眼?” 神他妈挺投机。 “那我再跟你说个别的事儿?” 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令人头大,林千岛含糊地“嗯”了声,但又想到什么:“等一下,你先告诉我,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啊?”孙琳琳不知道林千岛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但想了想,她还是如实地告诉林千岛:“他们传得可快了,就那天早上之后吧。那扩张速度和范围,弄得我都挽回不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 “喔。”林千岛点点头。 孙琳琳默了默,凑到她身边:“那我再跟你说个别的事儿?” “……” “说。” “赞同你和许渡舟不会在一起的人说……”孙琳琳咽了口口水,“因为姜伦的事,你因爱生恨,从此心灰意冷,对所有男生都再无兴趣,喜欢上那个……” “王北亭?”林千岛震惊,手里笔都掉了。 “是的。”孙琳琳眨眨眼。 “欸?可是你和她认识么?我觉得,王北亭他们那群人都有点可怕欸……一开始听那些人那么说,我还在想,这群人脑洞简直比天坑还大,他们怎么不说美羊羊会和红太狼在一起?” 林千岛:“……” 晚上,林千岛和王北亭解释了这件事,王北亭一笑置之。 林千岛还问了点别的。 [北亭姐,你说宋时洋吃棒棒糖么?] 王北亭震惊了,反问她:[那你觉得,狼会不会吃草呢?] “……” 看罢消息,林千岛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最后觉得,在某些极端情况下…… 大概也不会。 [那他会碰棒棒糖么?比如说,只是拿起来看一看,然后又不怎么高兴地放回去了。可能只是因为睡懵了,或者,只是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王北亭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笑了。 [我觉得,宋时洋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发懵。] [也不会瞎。] 生活慢慢归于平静。 男女生宿舍区的后院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以一段长长的铁艺栅栏相分隔。 讲实话,林千岛一直觉得,这个铁艺栏杆挺搞笑的。因为,如果真有男生想来女生宿舍区,或者有女生想到男生宿舍区的话,从外面绕一段路就能过去。如果不怕监控,她甚至感觉那段栅栏挺好翻。 后院像座小花园,十分注重校容的学校并没将它忽略,清洁人员们会定期对这里进行清扫和修剪。甚至,当学校往校园里移植什么新品种草木花卉的时候,也不会将这里落下。 有时候,晚饭吃得快,晚自习开始前的时间还很多,林千岛就不急着回教室,而是去宿舍后院喂猫。 自林千岛来到杉藤私校,无意间发现宿舍后院里有群野猫后,她就慢慢地和它们混熟了。如果有心把这段过程做成个视频,想必效果会很催泪感人。 总之,此后林千岛宿舍柜子里常备猫粮,有时周末从家里回来,还会带点罐头。 其实,死过一回之前,林千岛在这里喂猫的时候遇到过宋时洋。但如果把时间换算到现在,那是距此时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 何况,这种事根本可遇不可求,林千岛并没太多想法。 大概,是棒棒糖事件一周后的某天。 这天晚饭吃得很快,林千岛心情也不错。从食堂出来后,她让孙琳琳先回教室,自己则回宿舍去了,日常装了包猫粮、两盒猫罐头,而后哼着歌往宿舍后院去。 后院空间很大,所住的猫猫也很多,它们可以在铁艺栏杆的缝隙间自由穿梭,活动范围很广阔。 但只要林千岛轻轻唤几声,它们基本就会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喵喵地叫着。 林千岛给每只猫都起了名字,还按毛色和性格将它们分成了两派——蛋黄派和巧克力派。 蛋黄派由一干很温顺的猫猫组成,甜美可爱会撒娇。其中还有一只带着一窝小猫崽、黄白相间的母花猫,虽然林千岛到现在不知道这窝小猫崽的爸爸是谁。 巧克力派则比较有个性,由两只猫组成。 其中一只猫纯黑色,很高冷,总是塌着一张脸,与人或猫都不亲近,却总和另一只猫待得近,会吃林千岛给的东西却不领情,林千岛叫他“不高兴”。 另一只黑白花,一身短毛稀疏而凌乱,上了年纪,浑身伤疤还瞎了只眼,肯定是以前和别的猫打架而留下的纪念,林千岛遂给它起了个名字——疤疤。 先安顿好蛋黄派这一批听话的,林千岛又去找巧克力派那两只。 不高兴不爱理她,于是林千岛一边走,嘴里一边喊的是“疤疤”。 讲实话,宋时洋的确会来后院看猫,但他来得很少。 但,反正,这天他是在的。 蹲在栏杆边,宋时洋盯着那只浑身伤疤的猫,一瞬不瞬。 这只猫,是他曾在校外山里捡到的。 当时,这只猫正在和另一只猫打架,宋时洋闻声找过去,结果两只猫打得不是一般难舍难分,连他靠近都不在意。 宋时洋饶有趣味地看了会儿,觉得这只不自量力却无所畏惧的黑白花猫好像有点意思。 最后,它意料之中地惨败,并弄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 之后,宋时洋把它提溜回宿舍,用自己东西给它处理了一下浑身惨不忍睹的伤,反正保下来一条命,但他不想养,看后院有猫就丢这儿了。 此时,他看着它。 看着它,日常一副漫不经心又桀骜不驯的样子在撕咬一根木棍,好像在模拟和什么东西搏斗,兴致勃勃的。 忽然,就听见一个声音—— “爸爸——爸爸——” 不过,发音不太标准,竟然把“爸爸”两个字都念成了一声。 宋时洋留意了一下,这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 当林千岛先找到不高兴,又侧过脸去找多半在它周围的疤疤时,却忽然和宋时洋隔着面铁艺栏杆对上了眼。 两人都,深深地默然了。 谁也没吱声,林千岛立即收回目光,退了几步,在一棵树边蹲下来,将猫粮袋子翻开后放在一边,又去启专门留给这两只猫的猫罐头。 忽然,栏杆那边传来悠悠的一声:“怎么,又喜欢王北亭了?” “……” 一切都太突然且出乎意料,宋时洋的话,林千岛不知道该怎么接,但明显可以听出其满满戏谑和嘲讽的味道。 顿了半天,林千岛着实不怎么高兴,飞快且很轻很轻地咕哝了一句:“关你屁事。” 宋时洋笑了:“学我?” 林千岛没吱声,将好不容易启开的猫罐头放在草坪上。 不高兴冷着脸上来舔了舔,栏杆另一边的疤疤闻到香味,立即停止了和木棍搏斗的自娱自乐,也不刁自己昔日的救命恩人了,灵巧地钻过栏杆缝隙,来到林千岛脚边。 宋时洋起身。 看着某个熟悉的人抱膝蹲在地上,俯首看着两只猫吃罐头,只留给他一个发顶,同样没有要刁他的意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说:“王北亭还来跟我解释,解释什么姜伦的事,尔后解释许渡舟的事,最后又开始解释自己……我也想问,关我屁事呢?” “一下子扯上这么多人,我们林千岛可太不简单了。” “嗯。”林千岛不抬头,也不反驳什么,点点头。 “这是,默认了?” 林千岛很深沉、很深沉地叹口气。 她这才稍稍抬了抬眼,但双眸被细碎的刘海遮得没什么光:“那你不也,都信了吗?” 第13章 泪痣 宋时洋没说话。 “信了的话,”林千岛耸耸肩,低下头继续看两只猫猫吃罐头,“那我也没办法,他们说我喜欢谁,我就喜欢谁了呗。” 又补一句:“对你来说。” 宋时洋别过脸,轻笑一声。 林千岛虽然表面很平淡,低下头,心里却像一片平静湖面落进一枚小石子,圈圈波纹荡漾开。 所以,宋时洋这算不算是在在意她。 不然,他干嘛突然问自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最开始,一副冷漠面庞说出“关我屁事”四字的人不是他嘛。 他刚才还开玩笑似地说,“我们林千岛”…… 另一边,宋时洋静静注视着林千岛,眼里晦暗不明,好像陷在什么心事里。 想着那个灯光暗沉的走廊上,林千岛的话:“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其实,我喜欢你呢?” 以及王北亭解释的那一大堆话。 宋时洋淡淡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问时,眼里倒也没多少光彩,好像只是漫不经心一说,并没多少期望能听到什么。 “……” 一阵风吹过,带着周围草叶发出沙沙声,空气中飘来花草香,面前的两只猫猫眯着宝石般的双瞳,神情看起来愉悦又享受。 “这哪需要理由啊。”林千岛很轻很轻地说,声音几乎要被风给吹散了。 “没理由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多久。” “很久。”林千岛仰起头。 宋时洋淡淡看着她。 一不小心又反应过激,林千岛努着嘴,默默低下头看猫。 林千岛选的这份猫罐头特别香,打开之后,闻到那气味连她自己都馋,两只猫很快就把罐头吃干净了。 不高兴转头去闻袋子里的猫粮,但已经品尝过绝美罐头,它显然对此等基础粮食很看不上,一副兴趣缺缺的神情;疤疤倒很执着,仍在空罐里头舔个不停,回味悠长,林千岛特喜欢它这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林千岛又赌气地想,如果说,曾经是宋时洋让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也不为过,那么,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次,她也会很执着的。 像他,曾经那样。 所以,答案是很久。 也很坚定。 但宋时洋现在的态度,林千岛真的一点都捉摸不透。 就这么长时间静默着。 后院里环境清新静谧,还有猫为伴,优美惬意得像一首诗。 能够再次待在这个世界里,林千岛总会不自禁对某些情景,某些人,某种气氛感到留恋而沉沦。她又一次默默在心里怼着手指头巴望着,要是这一刻能被拉得有无限长该多好。 宋时洋抽完烟后,转身,准备走了。 林千岛很敏感地脱口而出——“等一下!” 又不自觉、很突兀地将宋时洋叫住,林千岛脸红了红。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看不得他离开。 宋时洋停住。 看着那道背影,林千岛再次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某个在心里酝酿了有段时间的想法:“宋时洋,要不我们拜个把子,当兄弟吧!” “……” 林千岛感觉,宋时洋今天的态度好了不少。 是因为王北亭的解释吗?或者,因为猫? 或者,可能只是因为今天的天气不错,后院里清新宁静的氛围可以在不经意间让人心情很好。 反正,林千岛鼓起勇气,觉得宋时洋一时接纳不了自己也无所谓,他们可以慢慢来。 比如,先从做兄弟开始,像从前那样。 背对着林千岛的宋时洋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一言难尽。 “你知道,”他开口,十分缓慢地吐字,好像问得很真诚,“在你烫头发之前,一打眼看起来好像和你姐没什么区别,但是,我总能一下子就把你给分辨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爱? 林千岛下意识想到这个,但当然不敢说出口。 看着那双晶亮亮的大眼,宋时洋仿佛一眼看透了林千岛的想法,歪了歪嘴角。 但他的笑,一向不是什么发自内心的笑,更像是一种淡淡的嘲讽。 “因为,”他回答时的吐字依旧很缓慢,“你的傻,已经不是外表能掩盖得住了的。” “……” 宋时洋说完转回身,继续走。 听完这句话,林千岛僵住。 但眼见宋时洋走出几步,要离开,林千岛立即回过神,来不及计较他对自己的揶揄,且也不知道脑袋里又有哪根筋搭错了,再次鼓起勇气,喊:“宋时洋,加个微信!” 宋时洋又一次停住,林千岛心脏怦怦怦跳得厉害。 许久,只听宋时洋低低的声音道:“过来扫。” !!! 林千岛起身,一蹦三尺高。 宋时洋话落,转身,却见林千岛正抓着栅栏要往上爬,一只腿刚刚抬起来。 讲实话,对于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宋时洋心里有些震惊。但是他一向没什么表情,所以,此时只是至多显得有些无语而已。 “你……”宋时洋没眼看,垂眼,摆了摆手。 “……” 林千岛悻悻地从栅栏上退回去,等宋时洋走到面前来,隔着栅栏扫了他屏幕上的二维码。 夜晚,宿舍。 [宋时洋晚安。] [晚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手机屏幕,被窝里的林千岛蜷成球后疯狂翻滚,连一向结实的床板都有些吃不消,发出哼哼唧唧的响动以示抗议。 考虑到舍友大小姐,林千岛这才消停下来,但举着手机屏幕看个半天,她始终觉得这一切都太梦幻了。 从此。 [宋时洋早安。] [早安。] 啊啊啊啊—— [宋时洋晚安。] [晚安。] 啊啊啊啊—— …… [宋时洋早安。] [宋时洋晚安。] …… [老发这些有意思?] 林千岛:“……” 深刻反省之后,林千岛也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千篇一律,没点新意,像个只会问候早安晚安、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对,没感情,主要是得有感情。林千岛暗自握了握拳,觉得自己也算开了点窍。 于是,第二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宿舍花园里的鸟儿们正呢喃细语,那是我托它们向你带去的问候。托它们代我,向您诚挚地送上一句——早安,宋时洋!] [悄悄地,夜晚降临了。忙碌了一天的你是否已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愿我的祝福如同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抚去你所有疲惫,并轻轻地送上一句——晚安,宋时洋!] “……” 睡了一天、刚又去飙完车的宋时洋正坐在布加迪chiron里。 看完消息,宋时洋抬眼看了看浓云密布的天,无星亦无月,轻轻叹了口气,将车停在路边。 “咋了,洋哥?”邵炎开车经过他车边时,降下车窗问。 “没事,你们先走。”宋时洋淡淡说。 “嗯。”邵炎也不再多问。 没一会儿,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林千岛正准备入睡,忽然收到消息,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匆忙将手机解锁,果然是宋时洋。 不过,是宋时洋分享给她的微信文章若干—— [人到底可以有多无聊?无聊是一种病吗?] [女高中生深夜玩手机,次日失明!沉迷手机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深夜树洞:喜欢的人不会聊天是种什么体验?很想找喜欢的人聊天,可ta给我发的所有消息都很没营养,大家有这种感受吗……] 林千岛:“……” 回到家后的周六下午,林千岛日常在房间里画画。 自从初三那年生日、爸爸妈妈给她送了个平板和电容笔,林千岛就自己琢磨了怎么在平板上画画,此时已驾轻就熟。 她还有个微博,轻而易举和圈内不少同好打成一片,慢慢接起单子。 如果就这么一直画下去,不出意外的话,除了接稿之外再画些小条漫,林千岛清楚,不出半年,自己微博会拥有不俗粉丝量。而且她本来就打算高二结束去集训,高三参加艺考。 画画一直都是她追求的梦想。 对于喜爱的事,从头再来反而不觉得多么气馁,甚至充满信心和期望去做得更好。 画得手酸了,林千岛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给自己打了打气。 不过,笔还没拿起来,林千岛忽然又觉得有些渴,看了眼手边的水,不太感兴趣,起身,准备下楼从冰箱里拿瓶酸奶喝。 出了屋,林千岛经过林浅樱房间时,林浅樱恰好从房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 “……嗨,好巧。”林千岛挥挥手。 林浅樱叫住她:“岛岛。” “啊,什么事?”林千岛回过身,没想到林浅樱会叫住自己。 “我想和你说件事。”林浅樱干脆贴着二楼栏杆而站,冲林千岛招了招手。 林千岛没办法,站到她面前。 “岛岛……”林浅樱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喜欢宋时洋?” “……” 林千岛实实在在被这句话给震惊了。 就是因为藏不住心事,所以,林千岛自认倒霉,自认倒霉,自己是个可以被人给轻而易举给一眼看透的傻瓜。 看着那双充满震惊和疑惑的眼,林浅樱不用多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吸口气,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和不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反正,我不太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啊?”林千岛不知道林浅樱为什么要这样说。 林浅樱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甚至,都已经瞒着爸爸妈妈和姜伦在一起了。为什么,知道自己喜欢宋时洋后,她就要这样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指指点点。 难道,她非要看着自己处处和她较劲,却处处比不过,暗自咬牙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才会开心么? “岛岛,你是不是在赌气?”林浅樱问。 “……” 林千岛深吸口气,双眸里暗了暗,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浅樱那双充满惶惑的眼,很认真地告诉她:“我就是喜欢宋时洋,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一直自以为是所想的那样。” 第14章 泪痣 “我以为的……哪样?”林浅樱愣了一下,微微一笑。 “……” 行吧,不小心说多了。 林千岛耸耸肩,不太想聊下去:“反正,我也会有喜欢的人吧?姐,我尊重你,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我?” “但是,”林浅樱蹙着眉,之前的话好像都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这话是没错,你真的了解过宋时洋这个人吗?你……” “我知道!”林千岛大概猜到林浅樱想说什么了,一口打断,因为她一点都不想听,“宋时洋成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嘛!他们每天都无所事事,看起来不像什么所谓好人。他脾气也不好,情绪不稳喜怒无常,以前没少打过架,甚至还虐猫,心理肯定有问题——你想说这些,对吧?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评价的。” 听林千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林浅樱反而越来越平静,等着她说完。 “对吧?”林千岛又问一遍。 她觉得很无奈,很丧气也很灰心,这种被全世界都否认的感觉真的很难过。可就算,从前全校人都觉得她不如林浅樱,却又幸灾乐祸地时时刻刻、处处拿她和林浅樱作比较,也比宋时洋现在这样,大家虽然表面上都对他畏而远之,背地里却没少对他进行否认和抹黑的强。 知道他可怕,也觉得他不好,好像个恶魔。 更难过的是,从前自己也是这么去相信的。 结果,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地被这个恶魔般的少年喜欢上,也因为慢慢认识到他的另一个样子,而去惶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反正,最后,一切都在火海里戛然而止。 林千岛愣着神。 林浅樱却反问:“没了?” “那还有什么?” “所以我才奇怪,你是真的傻,还是真的在赌气啊?”林浅樱哭笑不得。 这种看妹妹做傻事、无可奈何的表情,林浅樱鲜少显露出来,几乎没有。 平日里,若林千岛真做了什么傻事,她都是淡淡笑着看的,永远一副什么都包容的姐姐神态。 “那我告诉你,”林浅樱说,“要是你喜欢的是别人,我当然懒得管,但宋时洋这样的人,我都害怕他会不会……” “你以为他是瘟神啊?”林千岛又一次打断林浅樱,觉得很委屈。 “不是差不多么?”林浅樱却笑,笑得和平日里一样自若,可现在看着却是那么刺眼,“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林千岛努着嘴。 林浅樱继续说:“所以,我才觉得你傻,姑且就当做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吗?除了宋时洋这个人,你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吗?” 在林千岛有些茫然的注视下,林浅樱顿了顿:“他爸没了,确切说是杀人进了监狱,他妈……” “别说了吧!”林千岛迅速打断。 在林浅樱有些好笑的目光下,林千岛紧握双拳,双眼有些泛红和迷离,声音和身体不自禁地轻轻颤抖。 听到宋时洋爸爸的事,她就不想再听他妈妈的事了,但大概也猜到了些,反正都不好。 林千岛看着林浅樱,也知道自己激动的情绪、莫名冲上来的郁闷和火气不能往她身上撒。 林浅樱又没什么错,她只是在给自己转述她所知道的事而已。 但林千岛就是,不想听林浅樱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 “你听,谁说的,这些?”林千岛问。 “就是听说的,哪还管是听谁说的?”林浅樱眉头颤了颤,慢慢又挂上了浅淡的微笑。 她想去拉林千岛的手,但林千岛躲开了。 “我就是想劝劝你。”林浅樱很无奈。 “那我喜欢宋时洋的事呢?”林千岛紧追不舍,“我喜欢宋时洋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连天天和她在一起的孙琳琳都不知道,林浅樱离她更远,甚至都不关心自己,她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是姜伦告诉我的。”林浅樱仍很无奈地答,“话说,岛岛,你是不是有个本子丢了啊?” 林千岛脑袋里“嗡”地一声,甚至感觉视线都有些发白。 林浅樱仍在自顾自地说:“岛岛,你东西也不好好放,幸亏被姜伦捡到了。我也不知道本子上有什么,反正,他知道这件事后就告诉了我,我是你姐姐呀。” “可能因为是在学生会里,所以我和姜伦可以知道的事比较多。杉藤有钱就能上,各方面还这么好,人有多乱多杂你也不是不知道。反正,现在你知道这些还不晚,我们两个都是为你好,所以,我才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事告诉你,想劝劝你……” “把我的本子还给我!” 好半天,林千岛才从晕眩的感觉里恢复过来。 她完全听不进林浅樱叨叨咕咕的话,极力克制着自己,很冷淡,也很决然地说。 可能因为声量有些大,主卧室门忽然被打开。 时霁月看着走廊上的姐妹俩,一头雾水:“怎么了,不会是在吵架吧?” 默了默,林千岛皱着眉,冲时霁月大声喊:“姐姐让我给她跑腿买东西,我不去,她就说我成天画画不干正经事,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啊,妈?” 尔后,转身离开。 林浅樱慢慢侧过脸,和时霁月对上目光,尴尬地笑了笑。 回屋后,林浅樱给林千岛发消息。 [对不起岛岛,毕竟是姜伦捡到的东西,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你会那么生气,我是真不知道那本子里有什么。] [回到学校我跟他要,亲自还给你。] [我觉得,他肯定也是无意才看了本里的内容吧。] 呵。 回屋后,林千岛随便看了看消息,就将手机锁了屏、放到一边去,心里仍旧一团乱麻,窝着一团火。 她有些烦躁地旋开酸奶盖,仰头,一口闷。 算了,她想。 知道了就知道了,何必那么在意林浅樱和姜伦的看法。反正,这两人也就这样了,要是孙琳琳知道了,她才头大。 将空了的酸奶瓶丢进垃圾桶,林千岛不自觉发着呆。 那,关于宋时洋家的事呢? 关于他家,自己从未了解过,却被林浅樱很唾弃地讲出来的事呢? 只是觉得心很疼。 周一回到学校,林浅樱如先前所说,很快把林千岛的绘画本从姜伦那要了过来,并亲自到林千岛教室,还给她。 教室门口,林浅樱看起来没一点自责,好像只是姐姐日常来给妹妹送个东西一样。除了递出绘画本,林浅樱顺带又给林千岛带了杯奶茶。 回到座位,林千岛日常将奶茶推给孙琳琳,将绘画本随手一翻,没什么残缺和不对的地方,只是因为被扔过,所以显得有些皱巴了。 孙琳琳服气:“你不爱喝这个奶茶,你倒是和你姐说一声啊!” “你不懂。”林千岛淡淡道。 “……?”孙琳琳不可置信。 想了想,孙琳琳举起奶茶冲周围人喊起来:“林千岛送奶茶啊送奶茶,不要白不要!” 众人一脸懵逼。 某人弱弱问:“这不是,林浅樱送的么……” 孙琳琳表现得相当机灵:“哦,我们岛岛就是来大姨妈了,喝不了冰的,来来来别客气,拿走拿走拿走!” 某天晚自习,林千岛收到一条消息。 当时她正在纸上画画摸鱼,是一幅小条漫的线稿。 她灵机一动,也下定决心,把微博昵称改成了“岛岛和洋洋的日常”,乐在其中。要不是在画宋时洋车时忽然没了灵感,想打开手机搜个图片,恐怕就要错过这条消息了。 这条,来自王北亭的消息。 [去看宋时洋打人吗?] [?] [有人惹了他。] “……” 对于如此直白而坦然的邀约,林千岛有些汗颜。 但没工夫吐槽或多问什么,眼下王北亭是在问自己,等一个回复。 关于宋时洋的事,她,大概,是永远没法拒绝的吧。 林千岛轻叹口气,环顾教室四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外面也没什么老师溜达,溜出去也没什么。 [好。] 晚上,外面风有些大,吹在身上很冷,林千岛在制服式校服外披了件针织长外套。 手插丨在兜里,胳膊下隐隐硌着什么东西,是画满了宋时洋的那个绘画本。 出来的时候,林千岛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反正就将它带了出来,随手塞进外套很大的内兜里,本子32开也不算大。 在约好的教学楼某角落处等,只有王北亭一个人来。 “他们都过去了,我和你一起。”王北亭到了就说,“走吧。” “欸……”林千岛快几步跟上她,许许多多没问的话,这才有机会出口,“亭姐,你为什么要带我……” 讲实话,关于打架的传言,林千岛平时没少听,但从未亲眼见过。至多,在一些热血沸腾的电视剧或电影里看到过。如果放在现实,林千岛觉得,那可能真的会……很血腥。 林千岛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怕血。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就那样被熊熊大火包绕着,眼见它慢慢烧来,满眼都映出腥红妖冶的光,疼入肺腑,血肉枯涸,真的不知道有多绝望。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宋时洋别的样子。”王北亭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真打算认认真真喜欢他的话。” “哦,懂了。”林千岛笑了笑,“谢谢。” 没想到她真的这么认真,这份用意还真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怕大家不记得了,还是多一下嘴叭... 洋洋不虐猫,疤疤是自己和野猫打架受伤的,洋洋把它捡回来,甚至把它救了,但是它仍旧很惨... 谣言真可怕 然后还有一章qvq,划一下~ 第15章 泪痣 “害,这有什么?”王北亭笑。 不知道要去哪儿,路程并不近,二人背离着教学楼与操场的灯光渐行渐远,包裹在周围的黑暗愈加浓稠。 “你知道,”王北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千岛说,“我一树烂桃花结不出一个好果子,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我倒挺喜欢撮合别人,看身边人在一起,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嘛。” “当然,邵炎那样不懂喜欢、扶不上墙的烂泥除外。他那充其量是在泡妞,但我觉得,倒更像是那群妞在泡他……简直蠢没边了。” 林千岛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王北亭没带林千岛出校,而是向学校内部边缘的一座山丘走。可若说那里是学校后山的话,学校又本就在一座山上。 虽然林千岛平日里活动范围不小,宿舍区、教学楼、操场,以及校内堪比外界一小型商业区的休闲区,但学校总体范围更大,很多地方她没去过,也没机会去。 此时,第一次踏上这座废弃似的山丘,林千岛默默吐槽,学校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块地方,难怪动不动就会有那么多打架干仗的事。 也有点害怕。 四周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唯一的光源就是天上的月亮,可银白的月光落在这里,恍然间有种阴惨惨的味道。 学校再闲也不会把这座小山丘给修成花园,路是为数不多到访者踩出来的,枯枝败叶堆积层层,踩在脚下咔嚓作响,清脆得如此脆弱不堪。 林千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开始还有些跟不上。 但后来王北亭脚步就慢了下来,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忽然听见前方有人在说话,语气显然不怎么好,林千岛脚步一顿。 王北亭反应很快,立即拉林千岛在一根粗壮的树干后站住,将食指比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发出响动。 默了会儿,听着不远处时高时低的声音,王北亭很轻地跟林千岛说:“来晚了,我也不过去了,我们就在这吧。” 林千岛点点头。 树后不远处,那些人吵架的声音时断时续、忽高忽低,只有音量大些时,林千岛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突然有个人歇斯底里地飙了串脏话,因为声音不是一般大,所以可以听得很清晰,而后又听他喊——“宋时洋,你他妈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啊?他们怕你,我们可不怕!怎么,做了事还不让人说了,是么?你爸就是个杀人犯,而你妈,你妈他妈就是个婊丨子!” “成天到晚拽什么拽?” “是,北城是很大,但桐花区就这么个地儿,我们这些人谁跟谁啊?你妈做的那些脏事儿……” …… 林千岛听得一清二楚。 林浅樱没说出来、她不愿去听的后半句话,忽然就有了答案。 尽管心里已有所准备,但当谜底真地揭晓之后,还是在意料之外。 那一刻,熟悉的感觉,好像一只手骤然将整颗心脏都握住,收紧,收紧,再收紧……林千岛不自禁将手放在心口,很疼。 鼻子是酸的,眼也很红。 为什么呢。 大概就是,喜欢着一个骄傲而孤高的人,你总是看着他背影,或者像从实验楼走廊往天台上看一般,仰视着那个身影,很想接近他。 被他喜欢过,但他不记得了。 于是,你处心积虑地从头来过,像被丢弃的小猫寻找着主人一样,一步步走得磕磕绊绊,但从未想过放弃。 却发现自己并没多了解过他。 可了解得越多,却又觉得心越痛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么一个曾不计较任何、给过你那么的人,背地里竟然可以有这么多伤疤。 黑暗中,王北亭拉住林千岛另一只手,发现林千岛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王北亭有些诧异:“这么害怕?要不我带你走吧。” 林千岛紧紧咬着唇,摇了摇头。 没多久,林千岛拼命将心里强烈的酸涩感压下去些,有点怅然地问王北亭:“你听说过吗,他们刚才说的那些事?” 王北亭:“嗯?” 想了想,王北亭叹口气:“没有吧,但大概猜到了。这种事其实很多见,他们,上面那些……都很乱。”说得含糊而隐晦。 树另一面的不远处,那些人好像已经打起来了,林千岛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去看,只是贴着树干站着,放空,发呆,觉得精神被人给抽走了似的无力。 风钻过树间缝隙,呼呼地吹,吹得脸冰凉。 “怎么样?” “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吧,还要继续喜欢吗?” …… 王北亭断断续续地说着些话,其实没什么意义,只是不想让氛围这么僵硬,弄得人怪难受的。 其实,这次会和林千岛一起听到那些事,在她意料之外。 林千岛一直没什么反应,像个木偶人。 王北亭说:“我现在可以带你回去。” 林千岛又摇摇头。 王北亭叹口气。 “宋时洋知道我来了吗?”林千岛想到什么,又开口问。 “应该吧。”王北亭撇撇嘴,“因为我一直没出现,你刚才吸鼻子声音还真不小,如果这种时候,宋时洋还能分出精力听见这声音的话……真希望之后他可别骂死我。” 林千岛:“……” 她吸过鼻子吗,都没印象了。 没多久,喧闹声静了。 听见那边的宋时洋一声呵笑:“爬都爬不起来了么?别死这儿了,快滚吧。” 其面前,地上的人骂骂咧咧地挣扎几下才从地上爬起,他在宋时洋微笑的注视下踉踉跄跄跑走,但嘴仍不老实:“不要命的东西,你真……” “滚啊。” 其他人情况也差不多。 最后,有人看宋时洋始终蹲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去叫他走,宋时洋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叫他那人刚要说话,宋时洋立即补一句:“没事儿,我死不了。” 于是再没了声音。 王北亭看了看那边情况,问林千岛:“你要等他吗?” 林千岛点点头:“亭姐,你和他们先走吧。” “行吧,有事随时联系。”王北亭晃晃手机。 林千岛点点头,看王北亭直接大刺刺地从树后走出。 那些人看见王北亭忽然出现,不是一般惊讶,一口一个“亭姐”地叫着,问王北亭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干什么去了……王北亭只是笑着敷衍过去,和几人随便说了些话,而后一起离开了。 周围安静下来。 “出来吧。”宋时洋说。 林千岛慢慢从树后走出来。 宋时洋所在的那一小片空地树影稀疏,因此能透下来的月光并不稀薄。 此时的宋时洋已经站了起来,背靠在一根树干上抽烟,目光向着另一边,没有聚焦,称不上落寞,仍旧是很遗世绝尘的味道,一如当时在天台上。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关任何,他也对整个世界都很淡然,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一切。 林千岛有些犹疑地站到宋时洋面前。 还好,宋时洋目光落在虚无的他处,所以林千岛才敢壮着胆抬眼看他,心里像在打小鼓。 不知道宋时洋对于自己的不请自来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很不爽。 没一会儿,宋时洋目光渐渐转向眼前。 林千岛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更没想到宋时洋会对自己勾起一抹笑。 他唇角上有伤,不过只是一点点,隐约透着血色,估计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怕不怕?”宋时洋用没夹烟的那只手在林千岛脸上轻轻点了点,却没想到,林千岛面颊会这么冰凉,大概是在外面吹了太久风的缘故,宋时洋的手掌慢慢整个覆上去。 软软的脸,在灼丨烫的手掌里宛如一块仙草冰,林千岛摇摇头。 “都听到了?”宋时洋问。 林千岛没有回答,低下头,表情显而易见的有些难过,答案不言而喻。 看着这样的难过,宋时洋有着不同的理解,觉得心里很空。 刚才,被那个畜生歇斯底里地当着众人面揭开伤疤,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心里这么空,像一个无底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在里面坠落多久。 宋时洋的掌心温度滚烫,慢慢辗转着在林千岛的面颊上抚摩,就好像,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一样。 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揪着,宋时洋慢慢地说:“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吧,那个人没有杀人,只是从小就和我没多大关系而已。” 听罢,林千岛怔怔地抬眼,知道宋时洋在说他爸爸。 宋时洋的很凉很凉,空洞得好像在什么空谷里:“我妈也不是,那什么,但也确实没好到哪儿去。因为我是个私生子,但我不想和任何人说,你懂么?” 说到这儿,那双黑色的眼第一次像冰面碎裂,缝隙里漫出些疼痛的味道。 不想和别人说,任何人。 哪怕流言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也不屑搭理,因为觉得都是假的,所以无所谓,也不在乎。 却不知道为什么,愿意把事情告诉眼前这个小鬼。 或许,秘密在心里憋了十几年,也会是在某一刻感到不舒服的吧。 或者,也会有个人,是你觉得可以被信任,所以愿意将伤痛分享给她的么。 听着这些话,林千岛看着宋时洋,眼又慢慢变红了。 泛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一双可怜兮兮波光潋滟的眸子,月色下无与伦比的动人。 宋时洋手慢慢滑到林千岛下巴处,在那光滑小巧的轮廓上摩挲。 “你连我生日都知道,有些事应该也知道的吧?总之我不是什么好东西,离我远点,现在也不晚。” “乖。” 最后一个字,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 林千岛蹙起眉,凝视着宋时洋的那眼里,光彩愈加明灭不定。 她忽然又疑惑起来了。 为什么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宋时洋又开始把她往外推? “不是的。”林千岛说,“我觉得没什么。那是他们的事,不是你的。” “但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不是么?” “不是的,你不是那样的。” 可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不仅林千岛,宋时洋也觉得很荒谬。 不荒谬吗?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却莫名跳出来一只小猫,它围着你转,围着你喵喵叫,比任何人都相信你值得她所认为的一切。 第16章 泪痣 这可能,是林千岛第一次从宋时洋的笑容里看出些发自内心的味道,并感觉,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陡然增加了几分力道。 那张曾经在无数个深夜梦里出现的面庞,慢慢贴近到眼前来,林千岛意识到什么,垂下的双手紧握着拳,拇指指甲深深抵在食指软肉上,最后不得不闭上眼。 唇被覆住,宋时洋向她嘴里渡进一口烟。 两人在烟草的香气中慢慢厮磨。 宋时洋抬起手,搭上林千岛双肩,绕过她脖颈,慢慢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托上她后颈,愈加用力。 这种感觉,好像在悬崖的边缘来回试探,少一分欲罢不能,多一分万劫不复。 …… 很久很久,宋时洋才停住,把林千岛松开。 宋时洋倚回树干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微微起伏喘息着的人,眼眶好像更红了,唇也是,蹬着他的眼里多了不少不满和委屈,好像还有嗔怪,却半天说不出什么,可能他刚才劲真的使得有点大了。 而越是看着林千岛这副小鹿般受伤的神情,宋时洋脸上的笑意越是遏制不住。 最后,他竟真地偏过脸去,笑了。 林千岛:“……” 刚才那带着烟味与淡淡血腥气的吻仍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每一丝味道,宋时洋这个人简直不能再霸道。 可他,现在又笑得这么没心没肺,林千岛觉得很害羞,也有点恼,手指不怎么客气地戳了他一下。 不过,对宋时洋来说,这力气微不足道。 笑意渐敛,但双眼仍微弯着,他看着林千岛。 宋时洋身边的朋友没少过女朋友,尤其是邵炎,这位换女朋友频率如扔衣服的哥。 但每每见他们一对对卿卿我我,宋时洋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腻得慌,不理解,甚至有点反胃,像拒绝甜食的人被逼着吃下一整包奥利奥。 他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无聊到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如宋时洋自己先前所说,他就是在那么一个环境里长大的,看很多东西,都觉得脏了。 可刚才,他不自禁就想在林千岛唇上吻下去,被林千岛用手指戳了戳,看着她面颊上那层较深的颜色,是脸红,只觉得很可爱。 还无比想占为己有。 不过,忽然想到什么,宋时洋轻轻拽了拽林千岛的针织外套,把她拉得离自己近点。 手指在外套面料上划过,果然有坚硬的触感,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刚才他紧紧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时,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什么啊,这?”宋时洋问。 “……”林千岛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外套兜里将绘画本拿了出来。 她把绘画本递给宋时洋。 看着熟悉的绘画本,宋时洋眼里光冻结了一瞬。 “你……看看吧。”林千岛低声说。 看着手里的本子,宋时洋沉默了许久,似乎还在为某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而纠结。 关于林千岛绘画本里的内容,他只看过一次,就是第一次被砸到时,里面画满了姜伦。 第二次,他就懒得看了。 林千岛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咕哝着说:“我承认,很久很久之前,我是,嗯……那个人的,但是……” “呵。”宋时洋佩服林千岛这小心翼翼又新奇的表达方式,才漫不经心把手里本子翻开。 纸页有些皱痕,好像是被他扔过的那本,而里面…… 全是他。 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下着工夫去画他,画满了一整本,虽然这个人之前也这样画过别人…… 想到这儿,宋时洋眼里的光忽然多了几分锐利,他又握住林千岛下巴,问她:“还画姜伦吗,画一整本的那种?” 林千岛拼命摇头。 同时又觉得有点委屈:“我说了啊!我承认……反正我不了!” 最后,她笑了笑:“我以后就画你,洋洋~” 宋时洋:“……” 默了默,宋时洋把绘画本合上:“我拿走了。” 林千岛愣住,反应了几秒。 “好!” 回宿舍的路,林千岛和宋时洋一起走的。 尽管夜色比来时更沉,但因为身边有宋时洋,林千岛只觉得待在他身边很舒服,会心安,心里雀跃着,甚至感觉这段路好短,没走多久就到了。 此时晚自习结束不久,学生们正浩浩荡荡从教学楼往宿舍走,看着远处灯光下的人群,宋时洋在阴影里停住脚步:“就到这吧,我看你进去。” “喔,好。”林千岛点点头,转身,微微向宋时洋鞠了一躬,“谢谢。” 宋时洋:“……” 仿佛又回到某个雨夜,看着某个小傻瓜撑着他的伞,站在车外冲他鞠躬。 尔后,身披着黑暗,宋时洋目送林千岛步入光中,一瞬间有些恍惚。 夜晚。 已经洗漱完毕的林千岛躺在床上,捧起手机,估摸宋时洋现在已经回到宿舍了。 再给他发消息时,全然没了之前的忐忑不安,打字时的林千岛甚至不假思索:[宋时洋,跟我说句晚安呗~] 发送完毕,林千岛将手机贴在心口处,偷偷地乐。 手机震动。 没等到晚安,倒是等到宋时洋发来的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幅画,就是今天绘画本里的某张,画里是夜空,是天台。 天台上的人不是很清晰,但光从一个轮廓,就足以体现出其独特的气质,冷淡而孤傲。 林千岛:“……” 操!!! 作者有话要说: 偷拍实锤了啊岛岛tvt 今天好忙啊,可以用这个短小章应付一下嘛?明天是愉快的周五了,希望可以双更,让洋洋和岛岛在一起...(对对对对对就是这样!! 第17章 梨涡 “知道么,7班那个宋时洋,昨晚打架了。” 午休后从宿舍回到教室,林千岛刚坐下,还在呵欠连天地揉着眼睛,就听身边孙琳琳说了这么一句。 ? 孙琳琳竟然知道这个,林千岛有些诧异。 而且,“忽然说这个干嘛?”林千岛醒了醒神,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孙琳琳平时最多和她说些情感八卦,几乎不关注这些大佬间的恩怨情仇。尤其,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对宋时洋那群人有点退避畏惧的意思,好像说到那些人名字都会觉得烫口。 再说,对于宋时洋那些人来说,打架也算不上是什么新奇的事吧。 “就是跟你说一声。”孙琳琳向林千岛凑近些,“不过你猜,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 我怎么知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林千岛莫名其妙地想。 然而,会不会和昨天那个人所喊的话有关?他说,宋时洋爸爸是……妈妈也……明明不是真的,却像掌握了什么秘密一样得意洋洋,那副嘴脸,简直不能再让人感到作呕。 对于这些诋毁,宋时洋偏偏不予辩驳,一笑置之。 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吧? 想到这,好像有道电光在脑海中劈过,林千岛眼里显出些惊惶的光,却又不得不竭力掩饰着,警惕地看着孙琳琳,等着这个小混蛋快点把关子给卖完。 “你知道吧,学生会他们向来不管这种事的,尤其是宋时洋那群人,宋时洋他们简直是一群阎王爷,谁惹谁倒霉。”孙琳琳神秘兮兮地告诉林千岛,“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们真的做得太过火了么?我昨天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反正,我猜可能是学校授意的,不能让这群大少爷们玩得太过,所以,这次学生会对这件事还挺计较的。” “……” “喔。” 比起某些恶意言论,这样的消息,对林千岛来说倒挺容易接受的,她暗自舒一口气。 “讲实话,大家对这件事都兴奋得不得了!”孙琳琳没说完,手握成拳,继续道,“据说,学生会让宋时洋在记过和当全校面念检讨这二者里面选一个,这肯定不用想嘛!宋时洋那样的人,肯定会大爷似地摆摆手,说,‘记就记过吧,老子不在乎,记完之后看你们还能活几天’,而且他家绝对很厉害,说不定还会出面找学校谈……所以,他肯定会选前者,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岛岛?” 林千岛:“……” 她继续腹诽,她才刚知道这件事,哪有功夫去思考。 孙琳琳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结果谁也没想到,宋时洋他竟然选择了后者!就在下个周的升旗仪式上!哇啊啊啊啊,牛批啊!!” 林千岛:“……?” 周一,传说中的升旗典礼到来了。 杉藤私校的升旗典礼在校方看来是隆重而庄严,在学生看来却是冗长而乏味。更何况,周一早上这样一段时间不可谓不特殊,每位同学都像是被加上了一层昏睡buff,恨不能原地铺床栽倒。 而在这次升旗典礼上,熬过枯燥漫长的各种讲话环节,就要到某个特殊时刻了,几乎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瞪起眼,在心里搓着小手期盼。 作为学生会主席,姜伦简要地说了几句话后,放下话筒,退到一边去。 操场上掌声雷动。 不过,除了个别姜伦迷妹,大多数人的掌声并不是给姜伦,而是给接下来要登场的这位人物的。 眼见,宋时洋上了主席台,拿起话筒,动作始终云淡风轻,眼风也始终没给任何人一点,架子气势简直比先前上台讲话的领导还要足。 他漫不经心地清了清嗓,尔后,照着手里稿子读起来,读得不疾不徐,也读得毫无感情。 只听几句,就知道他检讨是在网上抄的了。 不过,内容并不重要,台下人听惯了学校领导或学生干事千篇一律的语调,此时仰望台上这位画风不同、却格外养眼的人,就是传说中百闻不如一见的大佬。听其低沉且极富磁性的嗓音缓缓而出,如一瓶上等红酒被慢慢斟入玻璃杯,颜色艳丽饱满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上碰撞,简直人间享受。 林千岛混在众人中,仰着头,不自觉就敛不住了唇角。 看着主席台上的宋时洋,晌午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而来,在他肩头落上金色。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站在所有人面前,被所有人目睹,没想到看起来会这么美好,哪怕是在念检讨。 更何况,对于宋时洋这样的人来说,肯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这,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林千岛觉得如果自己是宋时洋班主任的话,她是很想抱头痛哭一场的——看看,什么是浪子回头,这就是浪子回头! 平淡检讨的最后,宋时洋还加了点别的。 是一句很隐忍却满含深意的话:“……但是,如果再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在我眼前胡说八道,我不敢保证事情会比这次轻。毕竟,我的错归我的错,学会做人,也是每个人应该做到的,是不是?” 末了,挑起一个微笑,明明依旧浅浅淡淡,却让人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愣了一瞬,又是掌声雷动。 隔着好几个班级,林千岛都能听见邵炎那群人带头叫好的声音。不禁感叹,能让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升旗仪式变得这么精彩绝伦,真是难得一见。 主席台上,宋时洋的笑转瞬即逝,随后他放下话筒,慢慢走下主席台。 旁边就是学生会的人,他们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之前,几人还幸灾乐祸,无法无天的大魔头也有肯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的时候,纷纷拍着马屁赞叹会长姜伦治理有方,且比普通学生更期待这场好戏,很想一睹宋时洋狼狈的样子。 谁知道,宋时洋念检讨都能念出领导发言的感觉,偏偏也挑不出什么错误,台下还有不少人鼓掌叫好。 学生会里,除了林浅樱还能挂着淡淡微笑,姜伦脸冷得如一块冰外,其他人都有些绷不住了。 “操,太帅了!太帅了!”孙琳琳回过神,一边拍手一边感叹,“大佬不愧是大佬,之前都不敢了解,现在好像get到他的狂拽炫酷吊炸天了,这谁想得到呢!绝了绝了……” 胡乱吹了通彩虹屁,孙琳琳才发现身边林千岛的一直没反应,有点不满地侧过脸。 却震惊了。 看见林千岛满眼星星,简直是痴汉本汉。 [宋时洋,吃不吃糖?] 林千岛把已经p好的棒棒糖照片发过去,粉色滤镜下的草莓味棒棒糖甜美诱人。 [拿来吧。] [下课就去~] 将手机放下,林千岛托着脸继续听课,心里笑成朵灿烂无比的太阳花。 下课铃一打响,林千岛嘴里叼棒棒糖,手里拿着要送给宋时洋的那根,立即从位置上起身,不客气地用棒棒糖小棍在孙琳琳肩膀上戳了戳:“让一下。” “……” “切。” 孙琳琳不情不愿地挪挪椅子,对林千岛开学以来突然出班、突然失踪等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千岛来到宋时洋班级。 后门日常朝里开着,遮住了从外向内看的大部分视线,只露出宋时洋那位同桌大哥。 不知道宋时洋会不会下课就睡觉了,林千岛压着声音叫他同桌。 同桌大哥回眸,看见林千岛如白日见鬼,眉头立即拧成麻花。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摆出这么一副痛苦的表情,林千岛递出手里棒棒糖,隔着门指了指宋时洋方向,又晃了晃手里的糖,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麻烦帮我把这根棒棒糖给宋时洋吧,对,看到了吗?就是这根棒棒糖~ 同桌大哥的表情就更痛苦了,张牙舞爪地摆手连连。 最后,他甚至冲林千岛作揖,意思也很明显不过——饶了我吧姑奶奶,饶了我吧,我还想活…… “……?” 林千岛一脸懵逼,在走廊的风中凌乱。 没多久,同桌大哥惊恐的眼神转向旁边,原是宋时洋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一双明明很深沉,却自带冷冽锐利感的黑眸看过来。 不过,绝望的同桌并没等来杀气。 宋时洋懒洋洋起身,慢慢绕过后门,瞥了林千岛手里的棒棒糖一眼,接过,轻笑一声。 林千岛也不自禁笑起来。 只有同桌大哥一脸懵逼,还在傻着。 送完糖,林千岛回到教室,充斥口腔的草莓味不是一般浓烈,甚至丝丝缕缕扩散到心里去。 这,该死的甜美。 不满足这样的草草一面,林千岛拿起手机,深思熟虑。 [宋时洋,晚上去飙车嘛?] 说得好像她自己也有辆车,迫不及待要去和他们开一场似的。 [不去。] 但没过多久,又来一条。 [后天去,带你,所以后天快点把作业写完。] [欸欸,好!] 林千岛立即眉开眼笑。 其实,这是她重新上高二,高二结束还要去美术集训,学习压力不大,作业都是小case。虽然在杉藤私校上学的人,毕业之后十有八九选择出国,但她还是想留在国内考美院。 林千岛又发消息:[我新发现几首歌,到时候放给你听呀?] 宋时洋回:[好。] 又补一条:[但麻烦,有点品味。] 林千岛:“……?” [哪里没品味了?] 林千岛垂死挣扎。 [净是些,土嗨的歌。] 宋时洋吐槽。 林千岛:“???” 飙车不就应该嗨一点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过如此。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孙琳琳也终于发现了些端倪,某天郑重其事地问林千岛:“你是真的和王北亭,还有宋时洋他们越走越近了?尤其是宋时洋?” 就算宋时洋曾在全校面前读过检讨,让大家忽然对他有了些与众不同的认识,但恶魔终究是恶魔,早就被传言描摹得面目全非,大家心里最根本的认知还是难以被撼动。 就算那天之后,有不少女生像孙琳琳一样忽然get到了大佬的风采,可不敢接近宋时洋的人,依旧不敢接近,风靡学校的人还是姜伦,尽管人家姜伦已是名草有主。 “是……又怎么了。”林千岛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你不会,是喜欢上宋时洋了吧?”一段时间以来,各种零零碎碎的情报拼凑在一起,孙琳琳不自觉睁大眼。 就是那种,忽然发现了一个异类般的目光。 林千岛没说话。 其实,对于孙琳琳这样的反应,林千岛早有所预料,也有了些心理准备。 但当这天真的来时,她还是有点点难过的。 孙琳琳权当林千岛默认了,无比震惊后,她嘀嘀咕咕地碎碎念着:“虽然我觉得宋时洋他真挺帅,但如果真要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的话,我真的觉得……好恐怖啊!好恐怖好恐怖的,你不觉得么?” “还不如姜伦呢,虽说他……” “姜伦就好了?”林千岛有点被刺激到,忍不住脱口而出。 孙琳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爱一个就diss另一个...是有隐情de...(今天的宠也在极力解释 把回忆放在最后好像是有点麻烦,呜呜呜不嫌弃的话看到最后再说吧!! 第18章 梨涡 “算了,当我没说吧。”冷静了些,林千岛转过脸。 忽然听孙琳琳说宋时洋不如姜伦,林千岛有点被刺激到。 并且,这个比对让她恍然间想起某些事,某些,和大火一样不愿想起的事。因此,她才忍不住脱口而出,将孙琳琳打断。 “林千岛,你这没心没肺、过河拆桥的……爱完了就骂是吧?”感觉气氛有点僵硬,孙琳琳难得察言观色了一回,转成开玩笑的语气打趣,“哟,看不出来啊,我们岛岛还是个渣女呢。” 林千岛又气又好笑。 什么没心没肺过河拆桥啊。 懒得解释,也解释不了,只希望重来一回,曾经那些让人或纠结或反胃的事这次通通都不要再发生了,林千岛鼓着嘴,目光因为心事翻涌而黯淡。 如果,是因为喜欢宋时洋而被当做异类,林千岛觉得很无所谓。 纵使,从前自己和所有人一样,无法接纳他。 但这次,她会很坚定。 一如他曾经。 11月1日,万圣节。 林浅樱生日。 也是林千岛生日。 姐妹两生日这天是上学日,因为学校位置特殊,请假回家是件很不方便的事,林城和时霁月一早就在微信上向姐妹二人送上生日祝福,并定下,待二人周末回家后,再好好地补过一个生日聚会兼成人礼,庆祝一番。 生日和万圣节在同一天,林千岛还挺开心的。 因为,林浅樱和自己在学校里的圈子完全不同,相比自己身边这群朋友,林浅樱身边那群学生会的人似乎更懂得如何把生日庆祝得高调而排面。 一大早,学生会就派了几个干事在林浅樱宿舍楼下站成一排,拉起横幅,大红的底面上贴着金色的字——“祝林浅樱生日快乐”,别提有多吸引目光。 林千岛被完美忽略。 虽然,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林浅樱和她孪生妹妹的生日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在同一天,可林千岛和他们学生会没什么关系,给林千岛庆祝生日也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总之,这番轰轰烈烈给林浅樱过生日的做派,让人挑不出毛病,却确实,不怎么让林千岛好受。 所以,还好,今天是万圣节。 杉藤私校里,万圣节气氛浓厚,就将某些不平衡给冲淡了。 午饭后,有化妆成妖魔鬼怪的食堂工作人员给同学们发糖果;上课时,有特别开放的老师戴着面具来讲课;晚上,学校布置了任务,所有班主任必须以万圣节为主题进行装扮,给同学们发苹果。 苹果发完,目送套了一身白布办成幽灵的班主任夺门而出,却差点被白布一角给绊倒,林千岛和大家一样笑出声。 笑完,教室里安静下来,看看时间,离第一节 晚自习开始还有几分钟,部分人开始吃苹果。 手里捧着颗硕大的红苹果,贴心的班主任已经将它洗好,苹果皮上湿漉漉,带着些冰冰凉凉的水珠,林千岛感到无比满足,将它放在脸上贴了贴。 虽然,已经和其他人给林千岛送过生日礼物,此时孙琳琳见林千岛这副模样,知道林千岛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苹果,也知道,因为林浅樱的“特别待遇”,林千岛今天有点点小失落,于是她灵机一动。 “欸欸欸,那啥——”孙琳琳扯着嗓子在班里大喊起来。 毫无防备的林千岛被吓得一机灵,警惕地看着身边孙琳琳,不知道这位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班里人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来,就听孙琳琳大声道:“今天是林千岛生日欸,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吧!我们家岛岛最喜欢苹果了,你们要是不吃的话,可以把苹果给她喔!” 她发现,有些人好像不打算吃苹果。 林千岛:?? 这是什么操作? 林千岛还没反应过来,班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孙琳琳的号召下行动起来。 讲实话,今天林浅樱的生日过得风生水起,作为林千岛同学,挺多人还挺同情林浅樱这个倒霉妹妹的——做谁妹妹不好,做林浅樱妹妹;做林浅樱什么妹妹不好,做林浅樱双胞胎妹妹;还是个,这么不一样的双胞胎妹妹…… “来岛岛给你,岛岛生日快乐,擦拉嘿哟(韩语发音,“爱你”的意思),么么哒~” “岛岛多吃点啊,多吃苹果漂亮,多吃苹果不生病,岛岛越来越漂亮啊~” …… 面前的桌面上,苹果瞬间堆积成山。 林千岛:????? 最后一节晚自习,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窗外本就夜色沉沉,此时更是一片漆黑,好像电影里,绝境来临前的风暴。光听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什么神秘典礼上万分急促的鼓点,就能判断出雨势是多么惊人。 刚开始,大家还挺激动的,窗边男生秀着今天英语课上刚学的词组:“its raining cats and dogs!” 逗得一班人哈哈大笑。 简直憨批本憨。 忽然,一道电光点亮天空,窗外事物清晰了一瞬,众人齐齐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延迟几秒后—— “轰隆隆——” 雷声大作。 但快下课的时候,教室里的人才清醒起来—— “我去,你教室里有伞么?” “噢噢那我打一把吧,呜呜呜……我伞在宿舍!” “没事你别急,我问问我别班的朋友……” …… 本来,作为小寿星,林千岛在有没有伞的问题上受到了不少同学关心,她一一表示感谢,表示,自己已经和孙琳琳达成协议,下课后会打一把伞回宿舍的。 却没想到,宋时洋会主动给她发来消息。 当看到消息是宋时洋发来的时候,林千岛以为是自己背书背得头晕眼花了。 呆滞片刻,确认不是幻觉,林千岛又恨不能原地蹦起三尺高,在教室里放一通鞭炮,以表达此时自己内心里的狂喜。 忐忑解锁。 [今天过生日?] [……是。] 林千岛一边端着手机等回复,一边想,今天的自己忙忙碌碌,过生日,看林浅樱过生日,过万圣节。 好像,只有宋时洋一直没和她说过话。 宋时洋不再说生日的事,不过,也可能就是因为生日的事,所以,他才有些反常、看似很无聊地问林千岛:[下雨了,你有伞么?] 呵,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说有? 和孙琳琳商量好了打一把不算。 [没有。]林千岛理直气壮地回复。 [那我接你吧。] “!!!!!” [可~] 晚自习结束,雨势依旧不减,同学们收拾好东西后,熙熙攘攘地往教室外涌,约好了结伴打一把伞的人相互之间嚷嚷着催促,走廊上一时有些混乱。 没人注意到面朝雨幕、一只手随意抄在兜里、一看就是在等人的宋时洋,尽管那背影一看就很与众不同。 也可能是因为,宋时洋一身黑,几乎与雨夜融为一体。 被等的林千岛是最后出来的。 林千岛感谢孙琳琳,她在得知自己要和别人走后,好像意识到什么,难得地没多事,乖乖地先行离开了。 也可能是孙琳琳她瞬间就猜到是宋时洋,也知道宋时洋不好惹,溜之大吉不失为上策。 林千岛有点艰难地背着沉重的书包站到宋时洋身边,轻轻地说:“走吧?” 宋时洋低低一声“嗯”,转身。 手里,是一只红彤彤的苹果,已被外界温度沁得冰凉。 林千岛愣住。 接过。 手不争气地有点抖。 害……不就是个苹果么,今天收到的还嫌少吗?林千岛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每一细节都落入宋时洋眼中,他忍不住笑了:“这怎么了呢,不就是个苹果吗?班里发的。” “我,我知道。”林千岛磕磕巴巴地说。 接过苹果,林千岛小心翼翼地将苹果护在怀里,好像小孩得到了最梦寐以求的玩具,小心翼翼护着,生怕随时会被大人给抢走似的。 宋时洋呵笑一声。 两人慢慢往教学楼外走。 晚自习后,几乎没有人会背书包回宿舍,因为作业都在教室里做完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也很晚,几乎没什么东西需要用书包带回宿舍。 没走多远,宋时洋就看出林千岛这鼓鼓囊囊的书包不是一般沉,开口问:“我帮你拿啊?” “不,不用!”林千岛立即拒绝,显得很局促,甚至,下意识往一边躲了躲,却立即被伞外雨水打湿了衣袖。 雨水大片,很快在衣料上浸染开大片水迹,冰冷的感觉透入皮肤,林千岛打个哆嗦。 宋时洋立即把林千岛拉回来,身子微微转朝她,换了只手打伞,原本打伞的手绕到林千岛身后,提了提她书包带。 那书包的重量,简直不是一般令宋时洋吃惊:“这背了些什么东西,还怕我抢?” “……” “不、不是,是……苹果。” 说罢,林千岛深深低下头,红了脸。 “……” 是,满满一书包的苹果。 林千岛感觉,自己像个偷苹果的贼,此时正满载而归。 不用多么费劲想,宋时洋似乎就明白过来:“同学送的?” 林千岛点点头。 但又害怕宋时洋会觉得,如此一来,他也送苹果就很没意思,林千岛紧了紧怀里的苹果,补充说:“但、但是,我最喜欢你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 把苹果还回来!:d 写不到在一起,明天吧,明天是美丽的周六,遁了遁了! 眼冒金星的宠大喊道!!! 第19章 梨涡 “你觉得,这就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宋时洋拨开林千岛肩上的书包带,直接将她书包拿过来。 “不、不是吗?”林千岛有点愣。 宋时洋觉得,林千岛这个人总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弄得又气又想笑,而偏偏,他是个总生不起气来,也不怎么爱笑的人。 “只是想给你而已。”他淡淡地说。 “喔!”林千岛似懂非懂点点头,并未因此改变对怀里苹果宝贝得不行的态度。 “所以,生日想要什么呢?”宋时洋问。 “……” 这是真的吗。 林千岛将苹果紧紧按在心口,半天答不出话。 就算现想,绞尽脑汁,大脑里却是不争气的一片混沌。 让现在的宋时洋送自己生日礼物,完全是林千岛没想到,也不敢去想的事。若换作是在那场意外发生前,宋时洋喜欢自己的时候,他倒给自己送过一个生日礼物,是一幅,他亲手给自己画的画像。 可现在,总不能就这么向他提出要求——喂,那要不你给我画个画像吧。 不仅傻缺,好像还有点过分了。 这么想着,林千岛默了好久,最后懦懦地说:“……不用啦,你能给我个苹果,我就很开心了。” 还不等宋时洋反应,林千岛就自己在心里吐起槽来——呜呜呜,林千岛,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其实,你还是可以试着要点什么的吧。 宋时洋“呵”了声,诚心发问:“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卑微?” 是啊,很卑微…… 林千岛深深埋下头,也有点小丧气。 为什么,自己无论什么样的喜欢都很卑微,是不是,世界上就是有她这样的一种女孩,一喜欢起人来就卑微得不行。 “好好想想吧,要什么。”宋时洋继续说,“这个问题难道很难吗?就是个想要的东西而已,不会这么无欲无求吧?” “你……”鼓起勇气,林千岛紧紧攥着袖口,开口。 但最后,还是很怂地在这个“你”字后面补了点:“你,也喜欢我。” 又更怂地继续补:“以后的,某天。” “……” 话落,一切归于寂静。 两人依旧默契地保持着相同步幅、相同的频率继续走。 伞沿外,雨幕深深重重,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一切不相干的纷纷杂杂都隔离在外。 颗颗饱满的雨滴敲打在伞面,敲打在路面,敲打在花花草草楼宇房屋上的任何一处,如敲击出不同音符,编织成一首动人的轻乐,酣畅而甘美。 又是这种很浪漫又很私密的气氛。 只是鞋踩过许多滩不浅的积水,已然半湿,偶尔还有雨滴溅落在身上,冰凉的触感可以让人清醒。 许久后,宋时洋开口了,带着笑意:“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们这些女孩子是不是电视剧看太多了,为什么总满脑子谈恋爱?” “……哈?” 不明白宋时洋什么意思,林千岛想了想,不无委屈地说:“我也没有逼你的意思,我也可以慢慢等,只是,可能因为……”可能因为,经历过很多事——很多只有自己知道,却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事。 林千岛甩甩脑袋,将这段略过,干脆十分坦然地承认了:“反正,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的冲动就那么强烈,它每天在心里,像只小兔似地蹦啊蹦的,我当然很想告诉你了!” “难道,喜欢一个人,还要去计较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才比较好么?反正,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见到喜欢的人就恨不能往他身边凑。所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喜欢你,而且还要告诉你,我在期待着你的答复,就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林千岛越说越霸道,好像,终于可以将藏了许久的小尾巴给完完整整露出来。 说完这些话,除了感觉轻松,林千岛甚至还感到一丝丝得意。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而勇敢。 “哦……”宋时洋点点头。 默了会儿,宋时洋没做回答,而是开始漫不经心地说起别的:“你知道,和你认识,是什么感觉么?” “嗯?” 林千岛摇摇头。 “就是,”宋时洋漫不经心地回想,漫不经心地说,好像,只是在雨夜里轻描淡写地讲述一个不能再平淡的小故事,“就像,有一天,我忽然遇见一只小流浪猫,怎么看怎么可恶,于是踹了它一脚,可它却黏上我了。” “喔。”林千岛点点头,不用想就知道那小流浪猫指的是谁,感到有点点受伤。 “然后,现在,”宋时洋清了清嗓子,轻而缓慢地道,“我想养只猫。” “……” 反应过来的瞬间,林千岛很不争气很不争气地,扑簌簌流下眼泪。 这种被触动的感觉,真的很奇特,完全说不清楚。好像,一个流浪了很久的小孩,可怜巴巴地乞讨了很久,好渴也好饿,只巴望着能吃上口米饭就好,却撞见一个披着一身阳光走来的人,怀里瞬间被塞满香喷喷的面包。 眼泪就像海水涨潮,什么都阻止不了它的汹涌,泪珠断了线的珠子似一颗颗往下掉。 “你……在哭?”半天没有回应,听着那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吸气声,宋时洋有些震惊。 “……”林千岛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 可事实就是这样,林千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掩饰地伸手抹了抹泪。 半晌,林千岛鼓起勇气,挽起宋时洋的胳膊,嘟嘟囔囔地说了堆乱七八糟的话,好像喝醉了。 大概,只是心情实在太难以平复。 “觉得你太可恶了。” “你说我像可怜巴巴的小流浪猫,可你竟然还去踹一脚……” “宋时洋,我们以后一起养只猫猫好么?然后除了养猫,还可以一起做很多别的事,我真的,不太喜欢和人分开的感觉……” …… 最后,到了宿舍楼下,大雨中的宿舍楼下空无一人。 停住,转身,林千岛环住宋时洋脖子,踮起脚,将脸深深埋在他肩头,轻轻地蹭,双眼因控制不住流了一路泪,此时感到有些酸涩。她结结巴巴地问:“那你,当初过生日的时候,为什么,会,说我恶心……” 一句话,因为还在抽噎着而断断续续。 “……” 前面像喝醉了似的说了那么多,大概,这句话才是在心里扎得最深的那根刺。 宋时洋缓缓抬起手,揉着林千岛脑袋,手指穿过她发间。 林千岛头发手感出奇的好,丝丝缕缕,柔软顺滑,烫过后是卷卷的。 对于这件事,宋时洋不愿说。 可林千岛就这么抱着他,将脸贴在他肩膀上。 宋时洋真的不明白,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又不是他狠心拒绝了林千岛,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金豆子掉个不停,好像这漫天没有任何停息势头的雨。 总之,他一点看不了林千岛这样哭,默了半天,还是把不愿说的话咬着牙说了:“你姐和姜伦刚在一起,你突然就和我说你喜欢我,我会不多想么?” “我不高兴,行么?” 从不善于和别人分享心里的事,可现在说出来,宋时洋才发觉,相比别扭地和林千岛道出心声,自己更不愿意让林千岛哭,声音不自觉柔和许多,哄着保证:“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传言真的是种很厉害的东西,一个人说,两个人说,无数人说……一点一点,如雨水一滴滴渗透土壤,不知不觉间,就营造出了以假乱真的气氛。 所有人都默认林千岛喜欢姜伦,就像所有人都默认他宋时洋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样。 对于自己的事,宋时洋一笑置之,对于林千岛的事,反而不知不觉地就去相信了。 直到某天,姜伦已经和林浅樱在一起,有人说林千岛开始寻找下家、已经和许渡舟走在一起了;有人说林千岛爱而不得,已经对男生心灰意冷,改变性向去喜欢王北亭了…… 王北亭过来和他说了些话。 所以,应该是他错了吧。 无论曾经到底是怎样,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眼睛里的光是最不能骗人的。 “以后不要再说我姐了吧,姜伦也是。”林千岛轻轻地说。 “嗯。”宋时洋拍拍她脑袋,“所以,你确定了吗,真和我在一起?” 林千岛下巴搭在宋时洋肩头上,很郑重、很郑重地点点头,隔着衣服,宋时洋都能感觉出她的用力。 林千岛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无比笃定:“今天是我的生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18岁的成年人了,我可以自己做选择,我的选择,我都自己负责。” 宋时洋快被林千岛的认真给逗笑了。 天知道,为什么这只小流浪猫就非要缠上他不可。可能,有些小猫,就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吧,别人看一眼就很害怕的人,它却非要坚定地认为那就是自己的主人,而后无所畏惧地一往无前。 “是的,我们的岛岛已经是大人了。岛岛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就大胆地去追,我会一直陪着岛岛。岛岛会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优秀,永远18岁,对么?” 虽然身边大群人追捧,却实际并没多少人真正看好他,宋时洋觉得,自己保护好这么一只小猫是绰绰有余的。 从这一刻起,他希望林千岛开心,希望林千岛永远幸福,哪怕之后某一天,林千岛会再次改变看法和他分别,他也不后悔默默支持她走过这段路。 某种意义上讲,他没多么好。 但他可以无所保留地保护着林千岛。 她真心且勇敢,他会让她平安喜乐。 林千岛不会知道宋时洋后来想的事,笑笑,无比郑重地点点头。 第20章 梨涡 —画画 —宋时洋 肿着眼泡,林千岛在后者后面打了个勾。 至于前者,现在只能认真学习、经营微博和自己练手,各种大大小小的绘画比赛要等到寒假之后。 林浅樱专攻钢琴,十级,从前在爸爸妈妈的安排下参加过很多钢琴比赛,获得了足够多值得骄傲的奖项。之后,她却很少再弹,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被划上句号。 杉藤私校里,受过精心培养的大小姐数不胜数,钢琴弹得好的更不在少数。 林浅樱很聪明,从不在学校里露底,只是凭着从前的奖项和名誉,让大家知道她也是个精通钢琴、公主般的人物。 甚至,她气质那么卓越优雅,大家心底里默认她的钢琴水平在学校里大多数女生之上。 林浅樱以后不打算弹钢琴,她准备和杉藤私校里绝大多数人一样,毕业后出国上大学,但林千岛不想。 从前,林浅樱自己不怎么碰钢琴后,在高二下学期的那段时间里,在林千岛有很多参加绘画比赛的机会时,她都有点不屑地在林千岛耳边叨叨,告诉她,其实这些比赛和奖项没什么意思。 林千岛多多少少听进去了点,爸妈也一向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林千岛最后的选择就是安分学习,安分地准备艺考。除了后来有一次很大型的油画比赛,画室老师和爸妈都极力推荐她去,她才去了。 最后获得特等奖。 现在,一是学业有把握;二是,林千岛觉得,林浅樱从前纯粹在和自己瞎扯淡。 那些比赛,林浅樱看不上,对自己来说意义却不一样,林千岛不再那么盲目信服于林浅樱,也不想再那么平平淡淡且循规蹈矩地度过高二下半年了。 周六晚上,林千岛和林浅樱随爸爸妈妈一起回了爷爷奶奶家,姥姥姥爷也被接过来,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庆祝姐妹两共同的生日兼成年礼。 周天,林浅樱又和她学生会的朋友们出去玩。她出去一向不打招呼,且很随意,即使回来得很晚,甚至通宵不回来也不受拘束。 因为,在爸妈眼里,林浅樱已经是个真真正正且自律独立的大人——在她没过18岁生日时就是了;相比之下,此时已经过了18岁生日的林千岛,仍旧像个成熟不起来的小孩。 “妈,我下午想约同学出去玩……”林千岛觉得有点无聊。 “对呀,周末多出去玩玩呗,成天待家里多无聊……学学你姐,你姐都已经有固定的社交圈子了,应酬都快赶上你爸忙了呢!”正在织毛衣的时霁月笑道。 织毛衣是时霁月新找来打发时间的爱好,织出来的成品是给家里毛绒玩具穿的。 “嗯……”林千岛点点头。 之所以有点心虚,是因为她约的其实不是朋友,而是男朋友。 在发出邀请时,林千岛心里其实很忐忑,因为她不知道宋时洋会不会喜欢去游乐园这种甜美可爱、童话风满满的地方。 光吃一顿饭没意思,最近也没什么想看的电影,逛街听起来很无聊,倒是游乐园,是林千岛觉得如果不和男朋友去一次就一定会感到很遗憾的地方。 结果是,宋时洋答应得很快。 快要结束的周末瞬间被点亮,林千岛心情美美地换上纯白色毛衣、打底裤,外面套件帽子和领口边缘都有一圈蓬松雪白绒毛的浅粉色外套,美颠颠出门了。 林千岛本打算坐地铁到游乐园门口,在那里和宋时洋会和,但宋时洋执意开车来接她。 在路口,看见那辆黑白色的布加迪chiron驶来,林千岛已经对这辆车再熟悉不过,冲驾驶位上的宋时洋挥挥手,面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习惯了平日里和朋友们出去玩自行想办法到达目的地,忽然有男朋友接,觉得好幸福。 关上车门,车内空调暖风吹着,温度正合适。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差刺激,林千岛忽然感觉有鼻涕要流出来。 “……” “宋时洋,纸。”林千岛不敢轻举妄动,哼哼唧唧地说。 “叫什么?” “……” “洋洋,男朋友,亲爱的!”刻不容缓,林千岛不敢动嘴唇,几乎是用鼻音将这句话给喊出来。 宋时洋心里好笑,从车内纸抽里抽出张纸,递给林千岛:“你就没背个包吗?”女孩子一般都会背个小包的吧,装一堆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用纸擦了擦,林千岛一下子舒服很多,看着车窗外,嘟囔一句:“忘了嘛。” “因为,太高兴了。” 车窗外,天色青白。 11月应该算是北城的初冬,气温渐渐冷下来,越来越有了刺骨寒意。 天空也渐渐变得苍白,太阳成为一个暗淡的光圈,好像在折腾了一个夏秋之后终于感到疲倦,遂缩成一团开始冬眠。 虽然不明媚灿烂,但在这样的天气里去游乐园,也别有一番味道。 道路日常拥堵,到达游乐园大约用了半小时。 停好车,宋时洋侧头,发现一头小猪已在副驾驶位置上悄无声息地睡去。 没办法,宋时洋一下一下点着林千岛下巴,直到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过来。 “这么困?” “啊!不是!”醒后的林千岛环视周围,一刹那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还有点被吓到。 “要实在想睡,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在车里打会儿游戏,反正游乐园很晚才清场。”说着,宋时洋作势把已经装好的手机从兜里往外拿。 林千岛看着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城堡建筑,瞬间惊醒,感觉浑身睡意瞬间被满满的能量给清除了,一把按住宋时洋手腕:“不,不用!” 两人对视。 林千岛嘻嘻一笑,眼里睡意已然全无:“就是今天没睡午觉,不过刚才已经睡过啦,我们走吧!”说着,又扯扯宋时洋袖角,眨眨眼,和刚才的瞌睡虫判若两人。 宋时洋有点想笑,点点头。 忽然觉得,原来游乐园对女孩子的吸引力是这么大的吗。 “是不是你想打游戏,不想去?”忽然想到什么,林千岛鼓着嘴问。 宋时洋微微一笑:“如果那样的话,我会晚上再把你叫醒。” 进了游乐园,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虽然这是宋时洋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充满少女心和童话风的事物集聚在一起,好像每个人都像林千岛一样两眼星星,兴奋而热情,他表情始终淡淡的。 林千岛一直一只手挽着他,好像不挽着他,两人就会走丢似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张游乐园地图,正在仔细研究。 “话说,你分得清东西南北吗?”林千岛若有所思。 “手机里有指南针。” “啊……算了!”林千岛没去掏手机,反而把地图卷成个卷握在手里,“我懒得研究了,我们就随便排个队,挨个玩吧!” 可看向四周,眼里透着茫然。 “……”宋时洋伸出手,“给我。” 林千岛仰头看着宋时洋,眨眨眼。 宋时洋淡淡睨着她,勾勾手指。 最后,林千岛乖乖把地图交到宋时洋手里,忍不住嘿嘿一笑,站在他边上,一边往掌心里呵气,一边搓手,看着宋时洋掏出手机、点开指南针,对照着游乐园地图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看着这幅情景,林千岛越笑越收不住,路过的小孩都忍不住看她。 “笑个屁。”宋时洋看了会儿地图就明白了,问林千岛,“想先玩什么?” “当然是最刺激的!”林千岛挥挥拳头,中气十足地喊道——“死、亡、过、山、车!” “……” “人家叫云霄彩虹飞车。” 可能因为有宋时洋在,可能因为和宋时洋在一起就会兴奋又大胆,林千岛感觉,自己从没在游乐园里玩得这么尽兴过。 从前无论和爸妈来,和林浅樱来,还是和孙琳琳等其他朋友,他们不是不敢坐这个,就是不敢坐那个的,弄得林千岛一个人也没意思,最后都放弃了。 但今天不一样。 只不过,宋时洋总是不怎么笑。 “你笑笑嘛,我们拍个情侣壁纸啦!”和宋时洋并排坐在激流勇进的小船上,船还没有开,林千岛举着手机要求。 宋时洋脸贴在座位边缘,看向林千岛镜头,但实在酝酿不出什么笑意。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林千岛灵机一动,想了想,“两名宇航员,站在月球上,其中一名对另一名说道:‘今晚的月亮好大呀’。” “……” 宋时洋嘴角果然忍不住弯了弯,并习惯性地微微低下头,林千岛立即将快门按下,效果倒是不错。 但还来不及满足地欣赏一下,她就忍不住为刚才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就算是自己讲的,也特么,好好笑啊! 除了勇敢挑战各种惊险项目,林千岛觉得,宋时洋真不是一般宠溺。但凡她多看一眼什么,宋时洋不说什么就去买,弄得她不想要的东西都不敢乱看了。 但一直这样,林千岛也不怎么舒服。 “宋时洋,我要给你买那个!”经过一个小商店时,林千岛大喊道。 宋时洋目光一扫,看见一个挂满小动物耳朵头箍的小店铺。 ——“你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请务必接受岛岛的好意! 第21章 梨涡 林千岛仰视着宋时洋,眨眨眼,眼里的光无辜且真诚:“我为什么要有毒,我想让你变甜甜的~” 宋时洋睨着她:“戴了那个,就能变甜甜的吗?” “嗯!”林千岛特别诚恳地点点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宋时洋不说话了,默默看着林千岛。 林千岛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半晌,直接把这沉默当准许,转过身,美颠颠、小蝴蝶般翩翩然向着商店去了。 看着那道粉色身影,宋时洋侧过脸去,有些好笑。 商店里,一面墙的架子上挂满琳琅满目的头箍,林千岛看着它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下巴上点着,从中仔细挑选起来。 最后,林千岛还是照顾了些宋时洋感受,给他挑了个黑色小猫耳朵的头箍,很低调。又给自己挑了个同款粉色,正好凑成情侣款,心满意足。 付了钱,先囫囵把自己头箍戴上,林千岛跑出商店,郑重其事地站到宋时洋面前,踮起脚,给他戴上头箍。 果然是自己眼光好,黑色的猫耳朵真的和宋时洋很配,戴上后,他整个人显得帅气又不失可爱,一下就和整个游乐园的氛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呢! 林千岛看着猫耳宋时洋,嗤嗤地笑了半天。 “甜么?”宋时洋眼里晦暗不明,如此雷人地问道。 ? 林千岛愣了一瞬,而后更是笑得厉害,几乎笑到岔气——“甜,甜……哈哈哈哈……” 宋时洋跟着气笑了:“行,你开心就好。” 好半天过去,终于笑够了,林千岛捂着笑疼的肚子,艰难地直起腰,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宋时洋肩膀,又踮脚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似地告诉他:“你放心啦,这里不会有熟人看见你,只有你温柔贴心的女朋友岛岛。” “……” “行。” 宋时洋实在受不了了,偏过头,笑意依旧收不住。 各大项目玩了一下午,晚上,林千岛和宋时洋在游乐园的空中旋转餐厅里吃饭。 今天是周天,晚上应该返校。 索性,返校时间没有强制要求,只是学校位置远,方便同学们住一晚,次日一早能够立即进入正常学习作息而已。因为没多少人会脑子疼,会在周一凌晨赶到学校去收拾东西。 正好,林浅樱今天也在外面玩,林千岛确认了一下时间,决定八点回家。 旋转餐厅价格高,故而人少不用排队,环境更是优雅得没得说。地板徐徐旋转,360度落地窗,落地窗外是璀璨华美的游乐园夜景全貌。 “一会儿,我们去玩那个吧。”转到某个方向时,林千岛叼着根薯条,用手里的另一根薯条指指某处。 “不继续挑战自我了?”宋时洋顺着林千岛指的方向,看着高空中一条在沿轨道缓缓行驶的小火车。 “害,这一下午还不够吗?难道,你的女朋友岛岛今天还不够勇敢吗?”尽管知道管宋时洋是在逗着自己玩,林千岛还是不服气。 “哪里。”宋时洋由衷顺承道。 仍旧是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猫。 吃完饭,六点半,林千岛准备坐完这个游园小火车就回家。 不过,即使回家,也是立即收拾行李去学校,无论上学日还是周末,自己都能和宋时洋在一起,想想就心满意足。 没多久,两人并排坐上小火车。 顾名思义,小火车是用来观景的,除了海拔很高外,没有丝毫挑战性。轨道弯弯绕绕,火车会沿着它在游乐园上空行驶一圈,慢慢悠悠。 林千岛仰在椅子上,欣赏着车厢外的夜色沉沉,灯火辉煌。 忽然,一个洁白的小点划过视线。 如一朵从天堂坠落而下的小花,如一只悄然坠落人间的白色精灵,纵然只有那么小小一点,纵然,它划过的痕迹也是那么浅浅一条,转瞬即逝,却在浩瀚的深黑色天幕下无比洁白耀眼。 林千岛还在愣神时,又有无数这样雪白色的小绒球从天而下,徐徐缓缓,在天地间浩浩荡荡地飘扬着坠落,美得震撼。 忽然,林千岛肩上一沉,宋时洋把她揽到怀里,另一只手举着自己手机:“来,笑一个,拍个情侣壁纸。” 看着镜头,林千岛又愣住。 手机屏幕里,背景是深沉纯净、仙草冻般的天空,下面是夜色中、灯火璀璨的游乐园,一朵一朵的绒绒白雪有远有近,纷纷扬扬,使整个世界一下子圣洁梦幻起来。 林千岛穿着浅粉色外套,戴着粉色的小猫耳朵发箍,白雪一点点落在她柔软卷曲的发上,面颊下,是衣服上那圈雪白的绒毛,在这样的雪景里纯美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林千岛“这里不会有熟人”的话,还是怕林千岛扫兴,宋时洋一直没拿掉头上的猫耳朵。 于是,两人就像一粉一黑两只猫猫,相互依偎在一起。 对着镜头,林千岛明明扯起嘴角,鼻子却泛酸得厉害,眼眶立即变得湿润,还好最后的照片不会将如此细微的细节展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意识到自己还在这个世上起,她就变成这么一个无比感性的人了。 “告诉你个事。”拍好照片,宋时洋放下手机,说。 “嗯?”林千岛竖起耳朵。 宋时洋带着点玩笑的口吻:“今晚不仅月亮很大,月色还很美。” “……” 夏目漱石,曾将英语“i love you”翻译为日文的“今晚月色真美”。 宋时洋后半句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千岛呆了呆,忽然乐起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用剩余不多的力气感叹:“宋时洋,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啊!” “……” 宋时洋将脸转朝外,懒得理她。 难得说一回动人点的话,结果林千岛就用这种反应来回复他。 但实际上,林千岛心里无比动容。 她也将脸转朝外,游乐园,初雪,还有喜欢的人,回想着自己和宋时洋的点点滴滴。 回想起,他问自己:“那你喜欢我什么?” 当时,她说不需要理由,因为喜欢就是喜欢嘛。 可现在,林千岛在这样美好得失真的氛围里出着神,忽然觉得,其实也是可以说出些理由的吧。 喜欢宋时洋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自己就是自己,坦然又潇洒。 喜欢他冷若冰霜。 但温柔起来,比谁都好。 ——“好喜欢你呀。” * 几天后,林千岛午休回教室,发现桌子边多了个大袋子。 还没开口问,孙琳琳就凑过来,神神叨叨地跟她说:“这是宋时洋给你的。” 孙琳琳已经知道林千岛和宋时洋在一起的事了。 确切来说,是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八卦当然会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一面由衷佩服林千岛,觉得她真不简单,竟然能和宋时洋在一起,简直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把宋时洋给追到的;一面又觉得,林千岛胆子真大得没边,都担心和宋时洋在一起后,她该怎么和这位阎王爷相处。 直到,大家偶尔看见两人走在一起,宋时洋会拉着林千岛的手;偶尔看见两人说话,宋时洋嘴角好像总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都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嗯,大家心里想:林千岛真牛批。 然后,宋时洋,好像,也不是特别可怕? 至少目前看来,对林千岛是这样的。 此时,林千岛不知道宋时洋给自己送来了什么,将袋子抱到桌子上,打开。 三个香奈儿盒子。 “我、操……”旁边的孙琳琳目瞪口呆。 林千岛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相互注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默默无语。 一个默默无语地看着,一个默默无语地拆,三个香奶奶盒子里,分别是一个颜色俏皮的圆形晚宴包、一盒唇釉套装、一瓶发香雾。 “这他妈……”孙琳琳惊了,“我跟你讲,宋时洋让人把袋子放你位置上的时候,面无表情,特别随意,哦他一直那样……反正,就好像他只是给你买了包零食一样,大佬都这么低调的吗?” 袋子倒不是香奶奶袋子,就是个普通黑色袋子罢了,估计是买什么衣服后打包的包装袋。 林千岛看了看袋子,里面还有一张纸。 [迟到的生日礼物] 简简单单七个字,却没想到,宋时洋写字会这么好看。 字这么好看,还知道“今晚月色真美”,林千岛忍不住想,宋时洋他成绩会不会很好? 冒出这个想法后,林千岛双眼有些空洞,因为自己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根据固有印象,她一直将宋时洋自动划分进超级学渣派别,再加上杉藤私校又是这么个不怎么注重成绩的学校…… “我去,我跟你说啊,林千岛!”孙琳琳一惊一乍的声音把林千岛拉回现实,“一开始,我觉得你和宋时洋在一起简直是疯了,但现在,我坚定不移地站你这边!” “啥?”林千岛不知道这位姐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站你这边”? “害……”孙琳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耐心跟林千岛解释,“一开始吧,我和其他人一样,简直不敢想象该怎么和宋时洋这样的人谈恋爱,但现在,我觉得,宋时洋他比姜伦好!” ? 怎么又扯到姜伦了? 还又拿宋时洋和姜伦比,林千岛觉得头大。 “林千岛,我跟你讲,”孙琳琳又往林千岛那儿挪了挪,压低了不少声音,“原本,大家都很看好林浅樱和姜伦,但我听说,他俩感情其实并不怎么样……唉,那四个字怎么说来着?哦,‘表面夫妻’!” “欸你不要乱说啊,这个真的是超级超级超级隐秘的消息!” “还有,姜伦家不是挺有钱的嘛,书香世家大门第呢,他也成天打扮得那么光鲜亮丽,一身奢侈品牌……结果林浅樱过生日的时候,他就送了她一条两三百的项链。” “哈哈哈哈!” 林千岛:“……” “一点都不好笑。”林千岛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姨妈了...不行了,整个人废了,所以今天是没有第二章 的周天...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救命啊!!好像有只手在我肚子里乱cc 第22章 梨涡 “……” “哦。” 忍不住把核丨弹级秘密分享出来,没想到林千岛会是这种反应,孙琳琳立即不想笑了,还感觉有点小失落。 不过,想了想,孙琳琳说:“是啊,毕竟林浅樱和姜伦也是你姐姐姐夫,我这么跟你说他俩的事,好像确实不太好……” 但事实就是如此,八卦也确实就是这么传的嘛,孙琳琳鼓着嘴。 还有,林千岛她曾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被孪生姐姐一步步追到手,平日里,还总被这位心高气傲的优秀姐姐处处压一头、被她给各种有意无意地刺激到,孙琳琳还以为,林千岛她其实是挺乐意看林浅樱笑话的呢。 “没。”林千岛也不愿意发脾气,凉凉地说,“就是不太想听这两个人的事而已,也不是还在乎什么,就是,不想听。”因为不关她什么事。 也不知道这做派,是不是无意中被宋时洋给传染的。 “噢。”孙琳琳点点头。 * 林千岛原本以为,宋时洋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苹果,结果,后来是他本人,现在,又是这些颇为贵重的小物件。 想起,宋时洋在车上给自己递卫生纸时,问了她一句——“就没背个包?”林千岛觉得,他不过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上心,忽然又一次觉得,宋时洋真的是个很温柔心细的人呐。 若光从外表看,真的怎么也想象不到。 宋时洋送的圆形晚宴包是蓝粉金色,清新可爱,本来大大咧咧很随性、确实没什么背小包包习惯的林千岛每天快快乐乐背着它,好像带个护身符,弄得宋时洋后来又送了她一堆。 宋时洋还跟林千岛说,他送的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因为他妈妈巨爱这些东西,身边还有一群同样热衷于此、且无所不能搞到手的姐妹,因此很方便。 林千岛:“……”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她当然也要给宋时洋送些什么了。 更何况,宋时洋当时过生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送,就很丢脸且可怜巴巴地跟他说了句——祝你生日快乐,宋时洋! 哦,生日快乐前,还有一句非常突兀且无脑的告白,时间点极其引人误会,弄得宋时洋极度不爽又迷惑,都怪自己那么傻缺。 林千岛越想越懊恼。 还好,这段时间走运,林千岛在微博上接了几个推广,赚了点小钱,又比平日里更加拼命地画稿,攒起一笔礼物基金,精心给宋时洋挑了瓶价格不菲的古龙水。 后来,林千岛又冒出个好主意,照着手机壁纸画了幅马克笔手绘,就是当时在游乐园里和宋时洋一起拍的合照。 画完后,林千岛将画裱起来,送给宋时洋。 再后来,林千岛又闲着无聊,跟时霁月学织毛线,正好冬天来了,织了一黑一白两条围巾,把黑色那条送给了宋时洋。 …… 无意间,想起孙琳琳的嘲笑,因为觉得姜伦送给林浅樱的生日礼物对他来说很廉价。 林千岛想,可就算宋时洋只给她一个苹果,她也会觉得很开心,因为,宋时洋会想到把这个苹果给她。 就算自己给宋时洋一幅并不值多少钱的画,甚至,一条也就用几团毛线织成的围巾,他也没有嫌弃,还忍不住笑。 喜欢看他忍不住笑的样子,冷冰冰一个人,笑起来却比谁都温柔好看。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吧。 就怕,是姜伦明知姐姐心高气傲,还要送这样一个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礼物糊弄。 难不成,如孙琳琳所说,他们两个的感情真不太好么? 发了会儿呆,林千岛默默地想,但愿两人还是不要重蹈覆辙比较好。 后来,林千岛有心留意了一下宋时洋成绩,意外发现,他成绩真的挺好。 这年高二上学期期末,他在班里排第八。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人在意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吃惊地说——宋时洋成绩还可以。连孙琳琳这样无所不知的八卦小电台,也从来没有广播过这条新闻。 也不知道是大家都知道了,还是压根就没在意。 考试结束,寒假到来。 寒假时间一个月左右,除去春节前后的忙碌,空余时间所剩不多,但好歹可以在家待着,自在又舒坦。 桐花区的冬日景貌相当漂亮,银装素裹,平添几分童话气息。加上很多人回老家过年,道路一改平日里拥堵嘈杂的状况,轮胎绑上防滑链的车辆小心翼翼行驶,慢慢吞吞,一切看起来静谧又安宁。 林千岛爷爷奶奶就在北城,只不过图个安适宁静的养老环境,搬到了比桐花区更偏郊外的地方;姥姥姥爷则在邻市,隔得不远。 同姐妹俩生日时一样,姥姥姥爷二人被接到爷爷奶奶家来过年,热闹非凡。 过年时,林千岛见不到宋时洋,家里人又多,开视频不方便,忙着包饺子,忙着陪老人们聊天,忙着收红包……只能抽空给宋时洋发几条消息。 在春晚隆重的倒计时结束后,林千岛给宋时洋发了个新年红包:[新年快乐/呲牙笑] 年后,又在老家待了几天才回家。 [我回家了。]回家收拾好东西,林千岛第一件事就是给宋时洋发消息。 [岛岛,我们养只猫吧。]宋时洋如此回复。 ……! [好好好好好!] 其实,林千岛一直想养只猫,一只属于自己的猫,只可惜一直没付诸行动,因为时霁月对动物茸毛过敏。这些事,宋时洋都知道。 可如果不在家里养,又能在哪里养呢? 总不能,买一只猫猫,然后就丢在宿舍后院吧……那平日里照顾那些野猫就够了。 [所以,我们怎么养……]林千岛弱弱地问。 [养我家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千岛噗嗤一声笑了。 [好呀,如果你妈妈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的,和她商量过了,她很喜欢猫,只要我来负责照顾就好。] 林千岛眨眨眼,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顾”二字,感觉心里暖暖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曾被宋时洋给比作猫,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把自己给当作只小猫般照顾得很好。 [找个合适的时间,准备好东西,我们一起联系猫舍挑只猫。] [然后,来我家坐坐吧。] !!! [好!] 不过一周时间,二人就将养猫的各种事情安排好。宋时洋负责打点所需准备的各种东西,林千岛则负责联系猫舍,最终千挑万选,相中一家,这家猫舍里有一窝布偶猫宝宝正在出售。 付好定金,两人约好时间去了猫舍,将事先挑选好的布偶猫宝宝接走。 小布偶猫宝宝长得还很稚嫩,浅粉色小鼻子,湖水般深蓝色的眼里透出迷蒙的光。通体雪白,山猫纹,不过因为年龄还小,毛发的花色还很浅淡,有种稚气满满的可爱。 林千岛在车里抱着小猫,眼一刻没离开过它,感觉心都要化了。 “有了这个猫,你看猫都不看我了。”去往宋时洋家的路上,碰上红灯,车停住,宋时洋凉凉地说。 林千岛这才有点惊奇地看着他:“可是,就算没有猫,你开车的时候我也不看你呀……”又在心里咕哝一句,开车有什么好看的。 “呵,女人。” “???” 红灯变作绿灯,宋时洋一脚油门踩下,漫不经心地说起以前的事:“可我第一次带你去飙车的时候,你表面坐得端端正正,实际一直拿余光扫我。要么,就是转朝车外,借着车窗的反光看我。你以前都忍不住不停看我,现在就变了呗。” 林千岛:?????? 本来好好抱着猫,忽然听宋时洋说起这个,林千岛心跳骤然加速。 这熟悉的、被戳破的羞耻感,不亚于当初,宋时洋给她发来绘画本里天台上那幅画时…… “你怎么知道……”林千岛弱弱问。 “因为车窗也能映出你啊。” “一张小白脸,眼睛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 静默。 长时间的静默。 “可是不对呀!”林千岛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失声惊叫,吓得怀里小猫不安地窜动一下。 林千岛赶忙安抚住小家伙,将声音压低些,继续跟宋时洋说:“可是,可是你既然知道这个的话,那不是说明,你也在看我么……” “啊,说什么呢?”宋时洋假装打个哈欠,没听见。 此时,车已经进了他家院子,他将车停住,熄了火:“到我家了,下车吧。” 林千岛:“……” 故意的吧。 呵,男人。 没工夫计较了,下了车,抱着小猫走在陌生院子里,林千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宋时洋家,因为紧张而沉默不语。 但不得不说,宋时洋家十分出乎林千岛意料,她原以为,宋时洋家会是一座气派但很冷冰冰的别墅的。 走进院子,周围如一座花园,不是刻意修建出来,而是极富生活气息、由主人经年累月栽种出来的各种植物共同组合而成的景象。 前面不远处,阁楼顶层的阳台上同样满是花草。 边缘处,大片藤蔓类花朵的枝条从木篱缝隙间钻出,倾泻而下,覆满墙面,成为墙壁上最优美的花纹。 而这一切的创造者——宋时洋妈妈,此时正穿着一身雪白长毛衫,风情万种地倚在玻璃门后,笑眼弯弯地注视着二人慢慢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今天不疼了,今天的我活蹦乱跳 第23章 梨涡 这是林千岛第一次看见宋时洋妈妈,讲实话,她惊呆了。 纵然都是风情而美丽,但宋时洋妈妈的美,和自己妈妈的美完全不同。后者,是大家闺秀浑然天成的气质如兰和温情脉脉;前者,则是眼前这样举手投足、眼波流转间散发出来的妩媚勾人,尽态极妍。 林千岛愣愣看了半天,女人嘴角边笑意更盛,林千岛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收回目光,轻轻咬着下唇。 辜玉就是这样一个人。 纵然出身不好,却有着被上天眷顾般赐予的美貌,被看到的第一眼就能让女人们自惭形秽、男人们神魂颠倒。 因为成长环境,辜玉从来不相信爱情,也讨厌被禁锢,只一心一意沉迷在纸醉金迷与声色犬马里。 辜玉给宋润泽——北城里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生下宋时洋这唯一一个私生子。 纵然,此后她依旧将宋润泽迷得神魂颠倒,也不再多求地退而享乐,只源源不断地从宋润泽身上获取用之不竭的财富,甚至必要时,得到其权势上带来的诸多便利,在桐花区过得风生水起。 …… 宋时洋很早就和林千岛说过,辜玉一开始就知道两人在一起的事了,对此,她态度十分开放。 确切来说,是辜玉和宋时洋母子俩的相处方式一直偏向平等的朋友关系,知道了林千岛的存在,辜玉不仅通过宋时洋间接给林千岛送了不少东西,此次宋时洋带林千岛来家里,也有部分原因是她的授意。 于是,此时的林千岛感觉压力有点大。 同样看见站在玻璃门后的辜玉,宋时洋感觉出林千岛的紧张,伸手抚了抚她怀中小猫柔软的毛,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要叫这小猫什么?” 林千岛回过神,答:“小、小绵羊。”这是很早之前就想好了的。 “因为我是‘洋’,是吧?”宋时洋呵笑一声。 林千岛埋下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咬着下唇的力道更大几分,忍不住笑了。 宋时洋这么一问,林千岛果然不再紧张,和宋时洋一同走到门前,待宋时洋推开门后,她站到辜玉面前,落落大方地向其问好。 辜玉一双狐狸似的媚眼笑得更弯,眼波流转,轻轻点了点头,招呼林千岛进来。 “这就是岛岛?”看着林千岛,她似乎十分愉悦,“果然和洋洋说得一样大方漂亮。进来不用拘束,家里就我和洋洋两人,我一会儿就到屋里待着去了,不打扰你们。” 纵然媚骨浑成的外表会自动拉开与人之间的距离,但软丝丝的话一出,就能听出辜玉其实是极其好相处的一个人。 林千岛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明明是她打扰到辜玉了。 不知道说什么,林千岛把怀里的小绵羊暂时放到地上,把给辜玉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是用小礼盒精美包装好的一串手链。 还有宋时洋提在纸袋子里的花,这是他的建议,因为辜玉喜欢。 宋时洋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放下纸袋,慢条斯理地将花拿出来,往茶几花瓶里插,换掉里面快要干枯的旧花束:“这是岛岛挑的花,我给你插丨上,把这旧的换掉。” 辜玉果然喜不自胜,刚准备进屋的她立即飘了出来,怼开宋时洋,亲自坐到茶几前插:“你懂什么,别乱捅。” 拈着一条条花枝,辜玉面上纯真的高兴不亚于小孩:“不愧是岛岛挑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林千岛脸红了红。 插完了花,辜玉心满意足地端详起来,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岛岛,洋洋一早说你要来,特意买了一堆苹果放在家里,一会儿多吃点。”话落,眼底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像在说——你们两个,我可真是太懂了。 “……?” 林千岛和宋时洋对视,憋着笑。 “……” 宋时洋别过眼,抱着猫往里屋走,半命令的口气:“进来看猫的屋。” 硬生生憋回笑意,林千岛“嗯”一声,将在地上自己乱跑了会儿的小绵羊抱起来,冲辜玉微微一鞠躬:“那阿姨,我先进去啦。” 宋时洋家很大,但如辜玉所说,这里只住着他们两人,因此很多房间都空余。 尽管辜玉已尽力把不少房间利用起来,改造成电影室、麻将室、画室,装修成一间间摆满衣服、鞋、化妆品等奢华物品的衣帽间,但仍有几间不知该做什么好。宋时洋房间旁就有一间空房,他便将它改造成了一间专属猫的小屋子。 宋时洋带林千岛走进去审阅,其中猫砂、猫窝、猫爬架……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应俱全,林千岛看了都不禁羡慕起小绵羊未来的公主生活了。 但不急着把小绵羊放这里,林千岛抱着它和宋时洋去了他房间。 宽敞,素净,清冷,以黑白灰为主色,很符合林千岛想象。 林千岛将小绵羊暂时放在地毯上,随意转着看了看,忽被架子上的一排东西给吸引住:“这是……” “军刀。” 宋时洋走到架子前,随便抽出一把,利落地在手里转了个刀花,吓得林千岛目瞪口呆。 “……” “……” 宋时洋还会很多来着,但发现林千岛不说话了,他默默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嘴角正微微下拉着,一双澄澈的眼里满是惊恐,很明显是在害怕。 宋时洋有些好笑,但不敢笑出来,将匕首插丨回刀鞘:“得,我改天把它们送人吧,会吓着猫。” 这个猫……大概不是指小绵羊。 “你,买的么……”林千岛弱弱问,想缓解一下尴尬。 “嗯,收藏军刀啊,没听过吗?” “啊……”林千岛摇摇头,实话实说,“我有点怕,这些。” 架子下面还摆着许多书,林千岛问宋时洋能不能拿出来看看,宋时洋答应了,而后去给她洗苹果。 林千岛随便翻了翻,是好多小说和几本漫画。 小说看起来都很经典,譬如《狼王梦》、《呼啸山庄》、《肖申克的救赎》……漫画有《火影忍者》、《叛逆的鲁鲁修》,但只是零零散散几本,并不全。 还以为,他们这些男生都喜欢看修仙文呢。因为,回想一下,自己所认识为数不多的男生好像都好那口,最典型的就是邵炎。 林千岛看过《叛逆的鲁鲁修》动漫,但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魔女c.c.,大概是其中除鲁殿外,她最喜欢的人物了。 林千岛抽丨出本《叛逆的鲁鲁修》漫画,随意地翻着看了看。 没一会儿,宋时洋回来了。 他和林千岛一起面朝书架、坐在床边,把一盘苹果放到床头边的柜子上,从中拿出一个,递给林千岛。 “害,其实,”林千岛把漫画放回去,像小仓鼠一样双手捧着苹果、一口一口的咬,目光又一次落在架子顶端的那排军刀上,“也没必要送走吧。如果试着把它们想象成削苹果的水果刀,就不觉得很害怕了。” 本来很诚恳的一番话,却成功把宋时洋给逗笑了。 他摸摸啃着苹果的小仓鼠后脑,歪着头看她。一双眼没有多弯,其中却盛满了笑意:“林千岛,你能不能别这么可爱?” 逗了会儿猫,看了会儿书,最后林千岛吃着苹果看宋时洋打游戏,一盘苹果都被她吃光了。 开始,林千岛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苹果是宋时洋专门给她准备的,又坦然许多。 今天是吃完午饭直接出来的,没有睡午觉。 本来,林千岛先是接到小绵羊,后来又到了宋时洋家,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里,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睡午觉的欲望了。 结果,慢慢平静下来,还是没扛住生物钟作用,林千岛在渐渐侵袭而来、一点点吞噬掉意识的睡意下,跟宋时洋打了个招呼,随意地仰倒在他床上,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 …… 醒来时,林千岛却发现自己正端端正正、舒舒服服地枕在枕头上,身上被子被盖得很好。 微微侧头,整个房间的窗帘都已经被拉上,光线昏暗,气氛幽静。 林千岛诧异地转过身,入目一个坚实的黑色背影。 宋时洋也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但他不仅背朝着她,还在这偌大一张床上和她足足隔开了一米距离。林千岛有些好笑,这算是绅士风度吗? 反正,她挺不在意这些的。 起身看了看,确认小绵羊此时正蜷在床脚的地毯上酣睡,林千岛又看了一眼宋时洋,轻轻、慢慢地朝着他挪过去。 最后,她像小绵羊那样缩在宋时洋身后,额头离他后背不过几厘米,只有几缕刘海扫在他黑色的衣料上。 他衣服上,是洗过的清香,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好闻烟草味,还有,自己送给他的古龙水味道。 正在林千岛自我陶醉、觉得很满足的时候,宋时洋忽然原位转过身。 林千岛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被自己给弄醒的,或者说,他压根就没睡着? 刚想仰起脑袋看看,林千岛视线立即被一片黑色给挡得严实,一只胳膊直接将她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隔着一层布料,软软的面庞贴在宋时洋坚实的胸膛上,仿佛小鸟紧缩在温暖的羽翼下,刚才的气息更加清晰浓郁,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满足,还有,心动。 心脏扑通,扑通,扑通…… 忽然觉得很开心,林千岛往前扑了扑,一把反抱住宋时洋,紧紧地,想将头埋在他颈间撒个娇。 却没想到,宋时洋没有预料,在这样的冲力下直接向后倒去,整个人变作仰倒的姿势。 而林千岛…… 莫名其妙地整个人趴到了他身上去。 “……” “……” 两人对视,默默无语,瞬间睡意全无。 林千岛低着头,长长的眼睑在这样垂眼看人时格外动人,卷发倾泻而下,几缕落在宋时洋面旁,甚至丝丝地扫到他脸上,又痒又撩拨。 而宋时洋身上,就这么多了个人,柔软的身体带着甜而不腻的香气,就如同刚才的苹果味道;一双感觉到自己犯了错的眼瞪得很大,无辜又惊恐。 “原来,你,这么容易被推倒啊……”林千岛深思熟虑后,开始甩锅。 明明看起来这么结实,结果一点都遭不住,她继续在心里吐槽。 “……?” 宋时洋沉沉的黑眸里一凛,好像被什么刺激到,有如刀刃反过一片光。 他转身,反将林千岛压在身下,脸贴得很近,逼视着她更加错愕惊恐的双眸,很满足也很快意,犹如在说——你敢不敢再说一遍,试试? 第24章 梨涡 “……” 林千岛眨眨眼。 宋时洋凝视片刻,脸继续贴下去,在她柔软的唇上重重吻下,强硬中带着温柔。 他捧着林千岛的脸,吻过她唇,而后顺着面颊边到脖颈,一路缱绻,像在掠夺着什么,又像在小心翼翼地呵护。 吻到耳边,宋时洋拨开林千岛耳后的发,在那片柔软雪白的肌肤上流连许久,最后留下一个可爱的草莓。 林千岛抓着宋时洋衣服的手不自觉越来越紧,有点忐忑。 但还好,宋时洋留下个小草莓后,就将那片头发轻轻顺回去、盖上那块红色印记,止住动作,只是紧紧抱着她,头深深地向下埋在枕头里。 林千岛也紧紧反抱着宋时洋,感受着这份重量,是很温暖也有些沉重的压迫感。 她将下半张脸抵在宋时洋坚实的肩膀上,盯着昏暗房间里的天花板,扑簌簌地一下下眨着眼,发呆。 脸如草莓般红,滚烫。 感觉,宋时洋在极力忍着什么。 也感觉到…… 他下面反应不是一般大:)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洋忽然起身,把被子罩在林千岛脑袋上,弄得她猝不及防地“欸——”了声,眼前顿时一黑。 林千岛委屈巴巴地把被子从脑袋上拿下来,就见,宋时洋进了洗浴间。 意识到什么,刚有所缓和的脸又“刷——”地一下红个透彻,比刚才更红、刚烫。 林千岛干脆用被子把自己脸重新罩住,翻个身,像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装睡装死。 两人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千岛一看见宋时洋,就觉得面颊有发热发烫的趋势,只能小心翼翼地掩饰起来。 从宋时洋房间里出来后,林千岛一直缩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宋时洋对电视不感兴趣,就在沙发另一边戴着耳机、用手机看游戏直播。 寒假期间,不少卫视都在放映连续剧,林千岛一边逗猫,一边一集一集地看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察觉到时候不早,还是因为卫视到了播放晚间新闻的时候,不得不终止电视剧放送,林千岛恍然间回神。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林千岛犹豫着要不要回家,恰巧辜玉此时懒洋洋地从里屋走出来,第一眼就落在她身上,立即笑眯眯道:“岛岛,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林千岛不着急回家。 爸爸一向忙,林浅樱没几回是在家里吃饭的,而回想今天,妈妈说过下午要去和朋友们逛街、晚上不出意外不会回来吃饭……林千岛于是答应下来:“给阿姨添麻烦了。” “欸,不要见外!”辜玉嗔怪着,纤纤玉手在空中一划,真的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 而这样妩媚,竟和她言谈里的亲切感毫不违和。 “不过,你不要介意,”辜玉在门框上随意一倚,又低头抚弄起自己的指甲来,漫不经心地说,“家里厨师过年回家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晚上还得点外卖,岛岛不会不吃外卖的吧?”说着,眼风飘向林千岛。 林千岛立即摇头如拨浪鼓:“不介意。” 辜玉点点头:“唉,总之让洋洋点些好的吧。” “哪次没点好的?”耳机隔不断二人的说话声,宋时洋关了游戏直播,将耳机扯下来,“不过,今晚我做吧。” 听了这句话,辜玉顿时“嗤——”地一声笑出来:“你做?” 宋时洋对于这样的质疑没什么反应。 “你做的能有外卖好吃?”辜玉继续笑道,“你看岛岛吃了会不会嫌弃你?” 宋时洋仍旧没理她,兀自从沙发上起身,问:“冰箱里还有东西没?” “谁知道呢。”辜玉轻飘飘道,“你去看看呗,能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吧,岛岛来做客一次,别把岛岛委屈了就好。” 听罢,宋时洋看着林千岛:“吃我做的饭,委屈?” “……?” 林千岛冲宋时洋眨眨眼,眼里满是问号。 看着宋时洋这样子,辜玉气得直摇头:“真奇怪,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就你这样还能找到女朋友,亏岛岛不嫌弃你。” 又小声嘀咕一句:“霸道得要死,跟你爸一个死样。” 林千岛憋着笑。 宋时洋别过脸。 “晚饭我可以帮忙。”林千岛扯开话题,将已经开始播放晚间新闻的电视关上,也从沙发上起身。 “岛岛会做饭?”辜玉有些诧异,好像又有些惊喜,细眉一挑,好像这顿注定会被宋时洋搞砸的晚饭又有了得救的希望。 “会、会一点……”林千岛赶紧说,有点心虚地笑笑,“可以给宋时洋打下手。” “唉……”辜玉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两个随便倒腾去吧,我吃什么都行。” …… 几分钟后,林千岛和宋时洋站在偌大一厨房里、极长极长的流理台前,台上及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光滑锃亮的厨具,宛如新买,感觉不是大厨还真难驾驭这么多高端硬件。 将头发束成马尾,洗过手,林千岛歪着脑袋看身边的宋时洋:“你真会做饭呀?”有点吃惊。 默了会儿,宋时洋答:“也是一点点。” 又补一句:“平时就算了,今天不想让你吃外卖。” “……” “你知道吗,看你当时站起来、说要亲自下厨的样子那么帅,我还以为你深藏不露呢。”林千岛耸耸肩,笑道,却忽然捕捉到宋时洋嘴角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顿了顿,她赶紧补充:“但是没关系,咱俩一半拼一半,今天晚饭总归坏不到哪儿去,是吧?”说罢,拍拍宋时洋肩膀。 宋时洋没理她,也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到一边去开冰箱。 林千岛凑过去,两个脑袋挨在一起研究。 有点惨不忍睹。 只能说,宋时洋家回老家过年的那位大厨还挺负责,对辜玉了解得也很透彻,知道她绝不会在家做饭,把冰箱里不能长期存放的东西都清理了。此时,冰箱里也就剩点鸡蛋、乱七八糟的佐料,冷冻的面和鱼。 寂静中,宋时洋和林千岛二人很默契地对视片刻。 “会弄鱼不,林大厨?”宋时洋先发制人道。 “……?”瞬间成为大厨的林千岛一脸茫然。 “唉,算了。”宋时洋摸出手机,“我还是外卖叫点菜,咱们自己煮点面当主食吧。” 林大厨点头连连,对这个主意非常赞同,就差在宋时洋面前竖起大拇指了。 “煮面很简单,烧水加面就可以,我们可以再打三个荷包蛋进去,加点这个韩国牛肉粉应该不错,话说,这个牛肉粉我家也有……”林千岛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冰箱里往外取东西。 宋时洋在旁边点外卖:“听你的。” “然后我点了蒜蓉金针菇、糖醋里脊……话说你吃小龙虾么?” 林千岛已经挑好锅、向里接好了水,将锅在煤气灶上放好,她冲宋时洋比了个ok的手势:“我什么都吃,听你的!” 点完外卖,宋时洋站在林千岛身边,半搂着她,看她往烧开的水里放热水解冻后的面条。 “你准备一会儿打鸡蛋。”林千岛说,“你这样限制到我的行动了。”并用胳膊肘撇撇宋时洋。 “嘁——”宋时洋无趣地将林千岛松开,但又报复性地往她后脑上弹了个脑瓜崩。 林千岛:“……?” 算了,忙着做饭,林大厨暂时不计较这些。 两人各司其职,宛如一对新婚夫妻。没一会儿,“小宝宝”和婆婆也过来了。 辜玉跟在蹒跚着往厨房里去的小绵羊身后,叫唤道:“我的天哪,你们能不能管管这孩子,这孩子爬了一路,厨房都能找到,是不是饿了?”和“你们俩这父母怎么当的”一个语气。 林千岛和宋时洋又对视一眼。 “我来。”暂时没什么事的宋时洋转身。 林千岛点点头,从锅里夹出一根面条,尝了尝味道。 这锅面汤里有宋时洋切的葱花和打的荷包蛋,还有她自己凭感觉放的盐、酱油、牛肉粉、咖喱粉……总之胡乱加了一通,却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是——幸福的感觉欸!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林千岛去了从小到大学画画的画室。 画室主人是一位艺术家级别的老先生,不对外招生,只有零零散散几名徒弟,一副“一切都随缘”的大师做派。因此,想拜他为师不仅要有合适的关系,自身也要有能入得了他眼的条件。 不得不说,林千岛在画画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小时候,姐妹两话都还说不利索的时候,林城带着林千岛和林浅樱来到这位老先生的画室里做客。 林千岛一点不跟老先生客气,自己跑到一画架前,拿起旁边的笔和颜料盘就往上涂。 鬼知道她涂了些什么,看得这位老先生哈哈大笑。 当时,林千岛被这豪迈且震耳欲聋的笑声吓得不轻,感觉整间屋子都在颤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林千岛整个人懵在那里,紧紧抿着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个老爷爷,充满了疑惑。 老爷爷胡子拉渣,像小女生似地在头顶扎个小揪揪,加上这一间满是新奇事物的大房子,林千岛觉得,他可能是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那种大巫师。 大巫师哄着她继续画,问林浅樱要不要也试试。 林浅樱看见了林千岛不小心抹到手上的颜料,脏兮兮的。 那个年纪的她还不会掩饰情绪,一脸嫌弃地摇摇头,躲到时霁月身后去了。时霁月笑笑:“浅樱可能喜欢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25章 梨涡 此时,仍旧是这间画室,经年不变的陈设散发出充满年代感的艺术气息。 艺术永远不会过时的话极有道理,无论何时,这里都保留着其独有的魅力,如一片遗世独立的桃花源。 “岛岛,什么时候再来我这儿画画啊?”老者名叫年松玺,看林千岛在他画室里画着画长大的,加上和林城一家关系好,他就如同林千岛的干爷爷。 上高中之后,林千岛就很少来了。 “老师,”这是年松玺定的称呼,说这么叫显年轻,至少相比“爷爷”是这样的,林千岛跟他熟得一点都不客气,“你别急哈,上完了高二,他们学美术的就开始集训了,我也就可以每天过来画画了。” “嘿,我知道!”年松玺浇着花,听后乐得不行,“他们那集训没意思,你在这就听我的,随便玩,我教你,保准你考上中心区那什么b大的美院。” “嗯!”林千岛在画室里溜达着,看墙上挂满了的画。 许久未来,这些画换了能有一半,但她画的那几幅纹丝未动,在其中拥有着相当稳固的地位。 经过一柜子,上面放着篮水果,林千岛随手拿起一只苹果啃起来,想起什么:“对了,teacher,这半年是不是有很多画画比赛呀?上高中可无聊了,我也想多点机会练练手,你觉得呢?” “我去,你怎么知道!”固然上了年纪,看起来严肃又古板,但年松玺可喜欢洋气的东西,说话也好玩,“我今天就想跟你说这些事呢,没想到被你给先说了,那我再说还有什么意思!” 竟然还莫名其妙地赌上了气。 “不是,别……”林千岛吐吐舌头,心想,重来一遭,她能不知道嘛。 只不过,从前她拒绝了,现在这样主动问,是抱着势必大干一场的架势开口的。 “行,行。”年松玺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手上浇水的动作一直没变,花盆下面水溢出来了也不知道,仍满面通红、语气爽朗地和林千岛说着话,“你有这心,我可太高兴了。” 直到从花盆接盘里漫出来的水流到脚边,年松玺觉得不太对劲,打眼一看——“我操操操操操!” “……” 于是,开学之后,林千岛几乎隔几周就要去北城某区参加个什么绘画比赛,基本都是年松玺介绍的。 年松玺单了一辈子身,没什么子女,无论在感情还是能力上,都对林千岛抱有强烈的偏爱。 画画方面,他更是一直怀揣着让林千岛出人头地的深切期望,只是早晚问题而已。因此,两人在比赛的事上一达成一致,他在这段时间里不是一般上心,甚至,偶尔会亲自去现场看林千岛比赛,一被熟人认出来,那些人都惊讶得不得了。 年松玺就会极骄傲地指着林千岛说:“看见没,那是我student!” …… 还好,绘画比赛基本都在周末,不怎么占用上学时间。只不过,和宋时洋的相处时间就不得不少了那么一丢丢。 还有,基本不能见到小绵羊了,只能云吸猫,林千岛有点痛苦。 本来,开学不久的时候,宋时洋犹豫着要不要把小绵羊带到学校宿舍,却没想到,家里变做了大型真香现场。辜玉怎么也不舍得小绵羊被带走,除了铲猫屎要麻烦一下保洁阿姨,小绵羊的所有生活起居都由她亲力亲为地接手了。 宋时洋觉得无语,都没觉得她对自己这么上心过。 可能,猫要宠着,儿媳妇要宠着,只有儿子需要放养吧。 某个周一,林千岛晚上和宋时洋一起吃饭。 宋时洋来的时候,林千岛看见他手里握着个被卷成卷的传单,还以为是学校某个社团发的,没有在意。 直到,宋时洋站到她面前时,将传单往她手里一塞:“看看。” “……” 没想到宋时洋会对一个传单这么感兴趣,林千岛又以为是某家新开的饭店在做宣传,把传单展开来。 —“盛荣杯”油画比赛— 林千岛心里咯噔一下,是熟悉的名字。 也就是,曾经那个,她唯一参加、最后获得了特等奖的油画比赛。 没想到宋时洋会知道这个,林千岛将传单仔细折好、装进包包:“这比赛这么厉害,传单都发到桐花区了?” “嗯。”宋时洋敛着眸子,不动声色,“看你忙比赛,不知道对这个有没有兴趣。” “这样啊。”林千岛点点头,若有所思。 不自觉,就回想起那场的确十分大型的比赛,说是一场隆重的艺术盛会都不为过。由赫赫有名的盛荣集团冠名赞助,宣传范围甚至大到全国,诸多参赛者慕名千里迢迢而来,还邀请了界内界外、各种相干或有只有那么一点点相干、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最后,上千人汇集在北城中心区的国际艺术展厅里,不是一般的气派隆重。 没想到宋时洋会对自己画画比赛的事这么上心,林千岛竟然有点小激动,踮起脚,很胆肥地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当然去啦,谢谢我的洋。” 不是“有兴趣”,而是“当然去”。 不过,对于林千岛这样的表亲昵方式,宋时洋显然不怎么接受,一把搂住林千岛脖子,带着她往前走:“是,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在外面刮我鼻子的吗?” “啊,对不起,忘了你是死要面子的高冷人设了!”被这么霸道地搂着,约等于被锁住喉,林千岛脑袋歪在宋时洋脖子上,挣扎着说。 果不其然,某人力气更大几分,林千岛却只想笑。 宋时洋一字一顿:“你,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林千岛干脆笑出声,更大声地作死:“那也是被你惯的!对吧!都是你!我乐意,我理直气壮!” 宋时洋想继续怼,但没忍住,松开林千岛,低着头笑了。 四月初,北城,比桐花区更加繁华匆忙的中心区,车堵得分寸难移。 此次盛大的比赛邀请了许多业内知名人士,其中就包括年松玺。 原本,年松玺已经有意淡出圈子,是界内一座知名请不动的大山。此次,主办方邀请他不过抱着试试的态度,同时表示出十分的尊重,却没想到,年松玺真的答应下来。 殊不知,是因为其宠溺的小爱徒要披挂上阵了。 其实,年松玺也挺无奈的,林千岛参加这么隆重的比赛,他当然要亲自去看看。谁知道,这比赛不仅隆重,规格还相当高,非工作人员、受邀者和参赛者等,场都入不了。 结果,林千岛又沾了年松玺的光,可以搭载主办方安排来接他的顺风车,一大早出发,准时到达了比赛场馆。 比赛场馆是国际艺术展厅的1号会馆,方圆百米都被红色警戒线围住,数不清的保安人员和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维持秩序,根据来者的不同身份,将其从不同的通道口引入。 随处可见巨大的宣传牌与红幅,都在昭示这这场比赛的空前绝后。 下了车,和年松玺身份天差地别,林千岛很卑微地与他暂别,背着装备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参赛者队伍。 时间到,入场,林千岛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在象征性的开幕式环节里发呆。 这次油画比赛规则很特别,参赛者年龄范围被严格限制在15至22岁之间,要求参赛者根据命题现场作画,考验的层次很深。 目的,就是挖掘青少年里的潜力画者,希望给予优厚栽培。再加上,这次比赛由盛荣集团赞助,又请了诸多业内知名人士,可以说,一旦在这次比赛中崭露头角,前途将不可限量。 林千岛都不知道自己以前脑子是被水泥给糊了还是怎么,经不住年松玺和爸妈的劝导,来参加了这次比赛,结果却在获得特等奖后,占着茅坑不拉屎般地拒绝了由此衍生出来的一切机遇,像个看破了红尘的隐士高人,回到学校里循规蹈矩,打算毕业后再说其他。 结果,却没等到那一天。 这样的选择,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经历所有,生怕行差踏错,于是在艺考和学业这种关乎未来的事上不是一般谨小慎微,生怕其他事会分掉自己的心。 也可能,只是因为,那种永远被压一头的卑微感如同一遍遍浇进土里的水,一点点被吸收殆尽,所以觉得,自己暂时没必要去幻想些有的没的。 什么年少成名,什么出人头地。 但还好,上天恩赐,重来一回,林千岛觉得自己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变了。 很快,时间并不长的开幕式结束,命题公布,在场人皆深吸口气。 林千岛回神。 但其实,她不用看也知道题目,只有一个字。 ——光。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抽象又宏大,不得不让人感慨出题组的刁钻,但也在意料之内。毕竟,如此盛大的一场比赛,题目过于简单才不合常理。 林千岛慢半拍地吸口气,拿起笔。 只不过,旁人吸气是因为紧张,她吸气是在酝酿。 与此同时,展厅二楼。 诸多受邀者站在栏杆边,大多是名师大家,或眯眼注视楼下某张画布,观察画者的创作过程;或背手踱着步子来回地走,遇见熟人就聊聊天,遇见端着茶水点心的工作人员就拿点什么吃和喝,硬生生搞成在开party的既视感。 其中特别有身份的人,享有坐在包间里的特权,可以调控高清摄像头,在巨大清晰的放映屏幕上观看绘画。 宋时洋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觉得没意思。 他走出来,和一众老艺术家们趴在栏杆边,盯着楼下,一瞬不瞬,心里踏实了些,觉得还是看真人好。 几名工作人员跟出来,守在宋时洋身后,弄得好像随时会有人想偷袭这位宋家二少爷一样。 宋时洋和宋润泽间的关系很微妙。 两人接触很少,但相处的时候极其融洽,好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 宋时洋不知道自己是否承认这个父亲,他不愿叫宋润泽“爸爸”,但并不讨厌和抵触宋润泽这个人。 尽管,他知道宋润泽在外面是极其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多少人要在他面前低眉谄媚。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跟宋润泽客气过,无论是小时候不懂事,还是后来懂事了之后。 谁知道,对于这样毫不掩饰的桀骜不驯,宋润泽不怒反喜。 宋时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宋润泽总会在为数不多的离别时刻,兄弟般地揽着他哈哈大笑:“这才像老子的儿子。” 好像喝醉了一样。 也不知道这么个城府深重的人,是不是在跟他演戏玩。 宋时洋分辨不清,也懒得分辨。 他压根就不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开的,变得什么都不在意。 不在意任何风言风语,不在意难以启齿的身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身世带来的好处。 不过,今天,宋时洋有点喜欢这样的好处了。 可以偷看林千岛画画。 超认真,超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岛岛从前就得了特等奖,所以这次提前知道题目...也不算不公平吧tvt 第26章 梨涡 林千岛握着笔,蘸饱了颜料。 碰上画布后的画笔仿佛化身一位美人,开始了一曲华丽的华尔兹。笔触张扬肆意,一气呵成,是一片焦黑。 如此夸张的动作,立即吸引了旁边女孩的注意。 因为是固定座位,林千岛记得从前她就坐自己旁边,画完画后,还主动和自己要了联系方式,之后成为了能偶尔一起聊聊天的网友。 但现在没工夫顾及其他,林千岛专注在眼前的画上。 虽然有大命题,但参赛者也可以为自己作品起个小作品名,林千岛之前的那幅画叫《奔月》。 画中,是夜色下苍茫无尽的大海,水天相接处,卧着一轮巨大的明月。在一片黑暗中,唯有明月散发出皎皎圣洁的光辉,仿佛朝圣者的天堂,升仙者的空中琼宇,有着吸引人不自禁向其靠近的无穷魅力。 就是所谓的光。 海面上,人鱼般的少女乘风破浪,向月而去,一往无前。彩色透明的鳞片翻卷起浪花,溅起无数细碎的水珠,光影交错,梦幻迷离。 最后,这幅画获得了特等奖,既扣合主题,又在短短时间内展现出了创作者惊人的综合实力,观者无不叹服。 其实,当时林千岛想的不过是,她就是那条人鱼,要奋力向着所追求的光芒而去。 多么想,得到它。 却如同这海面尽头的明月,看似近在咫尺,实际却是一片虚无—— 海的尽头是多远? 而就算到达了海的尽头,又是否真能触碰到这轮月亮?这似乎是个想一想就注定会让人感到失望的答案。 那时候,对她而言的月亮,大概是姜伦吧。 姜伦是那时候对她来说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学长,高高在上、不落凡尘,看的时候总要仰望,就如同那片遥不可及的月光。 但现在,就算明知再画一遍《奔月》就会得特等奖,林千岛也放弃了。 空白画布再次摆在眼前,林千岛用焦黑的颜料在上面肆意涂抹,如大片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奠定基调后,林千岛才平复了些心情,慢慢添砖加瓦、修饰细节。 画里,同样有一位女孩。 女孩身着单薄的纱裙,立于夜色下污秽不堪的黑潭中,一只只狰狞的手从潭里伸出,撕扯着女孩的裙摆,诡异至极,如同暗处里难以察觉的一切恶意。 也如同,那天忽然烧起来的熊熊大火。 女孩一身污秽,是曾经满身丑陋畸形的情感,是亦步亦趋的自卑,是心事重重的嫉妒,是因为得不到、却非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可以的病态的追求。 然而,女孩倾身向着空际,举起一只手,纤细的指尖上凝结着一个光点。 是星子,是泪痣,不是天上,而是心尖里的光。 光辉所落之处,显现出的一切都和黑暗里完全不同。女孩面容姣好,长发丝缕可见,纯白色的纱裙干净而精致,仿佛一场救赎般的——《洗礼》。 所有人都在仰视月亮。 她却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 “小姐姐,你好厉害啊。” 作品和信息表被一一收走,林千岛还坐在原位上发呆。 一旁,目睹了她整个绘画过程的女生终于可以开口,长呼出口气,感叹道:“我压力好大,无意看见你画的,都觉得自己这几年白学了,笔都不知道怎么落。” 林千岛回神,看着她,无奈地笑笑。 刚才投入得太多,现在,她好像还沉浸在某个世界里,有点出不来。 女生起身,准备走了,果然如曾经一样向林千岛亮出自己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二维码:“小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好不好,我,真的觉得你好厉害啊!” 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直白的赞美,林千岛脸红了红,和女孩加了好友。 人渐渐走光,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林千岛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有点魔怔,仍坐在位置上发呆,身体好像僵住了,一点没有想动的意思。 大概因为画架太多,暂时还没人注意到她。 直到,手机屏幕亮了不知多少次,才堪堪回过神。 林千岛低头,解锁看手机上的消息,有刚才那名女生的问好,年松玺的询问,还有…… [不走吗,我的岛?] 仿佛心有灵犀,林千岛恍然抬头,正好和倚在二楼栏杆上的宋时洋对上眼。 宋时洋难得笑意盈盈,林千岛怔忪无措。 对视许久后,宋时洋低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林千岛也低下头,看着他发来的消息:[你别动,我下去找你。] 画这么一幅画实在太费精力,林千岛还处于有点空洞的状态,没有给宋时洋回复,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直到,宋时洋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一会儿一起吃饭吗?晚上,跟我一起回桐花行不行?] [嗯……] 林千岛才机器人开始运转了一般,将微信切换到别的界面,和刚才那名女生简单打过招呼、自我介绍了一下,又开始应付年松玺那边。 想了想,林千岛编了个理由。 [老师,我遇到一个同学,准备吃饭后一起回去,您不用等我啦!爸妈那边,我会去说的~/爱心] 所幸,年松玺没有怀疑。 这位老者打字一向费劲,干脆发来语音,林千岛没多想地点开,却忘了调通话音量,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这也太巧了吧!那岛岛和同学好好玩,我这老头先回去了哈!” 厅中空空荡荡,响亮的笑声和洪钟般的声音传荡不息,吓得林千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忐忑地环视周围,还好,没有工作人员来制裁她。 不过—— “朋友?”脑后,传来一声轻哂。 林千岛意识到什么,扭过头,脑袋却立即被一只手给按住。 她“哎哟”一声,怂怂地辩解:“男朋友。” 又委屈巴巴地晃晃手机:“刚才和我说话的老师,我总不好,和他说得太直白吧?” “得,是我不配。”宋时洋说着,在林千岛边上的位置坐下。 “说什么呢……”林千岛蹙着眉。 “开个玩笑。”宋时洋将椅子向林千岛拉近些,微微倾下身,抚摸着她丝丝缕缕的卷发,看着那双总有些失神的深棕色眸子,感觉她此时整个人都散发出甜甜的奶茶味,醇美,浓郁,好像还有点淡淡的忧伤,仿佛沉浸在什么心事里。 回想她画画时的样子,专注,可爱,俨然一位小画家,可惜周围环境杂乱,不如在画室里宁静温馨。 从前,只知道她喜欢画画,却从没见过她正式画画的样子,没想到会这么让人入迷。 “累吗?”宋时洋问。 林千岛摇摇头。 “我陪你待会儿。”宋时洋直起身,笑笑。 缓了缓神,林千岛忽然傻乎乎地对宋时洋说:“知道吗,我的画里有你哦。” “哈?”宋时洋看着她,“这都行?” “嗯。”林千岛非常笃定地点点头。 宋时洋默然了。 宋时洋不是不知道这次的比赛主题,不过在二楼的时候,他光顾盯着林千岛看,根本没在意她画布上的具体内容,但印象里,好像确实是那么黑乎乎的一片…… “你不会,真画了个我吧?”这不是比赛吗?宋时洋弱弱地问。 “嘻嘻,当然是来比赛的,只是把你融合进画里,又不是真的在画里画了个你。”看宋时洋这副迟疑的模样,林千岛在心里傻乐,忽然觉得,这个又帅又冷的大男孩,竟然还有这么傻乎乎且可爱时候。 宋时洋眼里光很淡。 因为他真不知道,什么叫把他融合进画里。 见到宋时洋,林千岛大概猜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样子,有了他,他们两个在这里待多久也没关系,林千岛忽然有个好主意:“宋时洋,我给你画幅画好不好?” 画笔和颜料还没被收起来,面前画架也是,林千岛的包里有常备的画布。 “不饿?”宋时洋问,因为还没吃午饭。 林千岛已经开始固定画布,摇摇头:“你饿吗?饿的话我带了面包和奶,但我现在不太想吃东西。” “那一会儿再一起吃,先画吧。”宋时洋淡淡说。 又嘱咐一句:“别画太丑。” 林千岛乐了,也不和他多说,虽然很想告诉他——知道吗,你女朋友是曾经在这场比赛里斩获了特等奖的人欸! 虽然,不知道这次结果会怎么样。 整座展厅呈半球形,由一面面玻璃组成,透光性极好。 午后,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不知是不是玻璃的原因,透进厅内的阳光被分割成条条片片,带着五彩的色泽和串串光圈。 因为宋时洋在,工作人员将二人周围收拾好就离开了,没有驱赶,甚至没敢打扰。 被画着,宋时洋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自在,就那么懒懒地坐着,一瞬不瞬地看着林千岛,反而把林千岛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千岛没说什么,专心画画。 四月的北城还是有些冷,宋时洋今天穿了件黑色风衣。 他总喜欢穿黑色衣服,发与眸子也是深黑,肤色冷白,一切看起来都鲜明利落。五官标准,神情总是淡淡的,迷人又好看。 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林千岛抿抿嘴,笑了。 “好看?”宋时洋看林千岛笔不动了,对着自己眉眼弯弯。 林千岛赶紧正回神色,欲盖弥彰地画几笔,欲盖弥彰地咕哝着:“幼稚!” 第27章 梨涡 画画时的气氛安静怡然,也不觉得无聊。 宋时洋一直看着林千岛,林千岛则装作纯粹为了画他而看他,看够了就扭过头,认真画画。 只是,中途被打断了一次。 展厅明明已经被限制出入,却忽然走进一个女生,身上背着个不小的包,一看就知道是参赛者之一。 此时,展厅内已是空空荡荡,雪白主色的建筑整个看起来光洁华丽,和比赛时摆满画架的样子完全不同。 女生环视一周后,显得十分茫然无措,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厅内仅剩的林千岛和宋时洋二人身上。 看清二人在做什么后,女生又有些愕然了。 犹豫了一会儿,女生走上前,斟酌着开口:“不好意思,我的颜料盒好像落在这里了,你们有看到么?” 林千岛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了。”女生蹙着眉,再次环顾四周,“那盒颜料是我为这次比赛特意买的,没怎么用,丢了真的挺可惜。” 林千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总觉得女生话里有话。并且,看女生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干脆把自己放在地上的包拿起来、打开拉链口给女生看:“这周围什么都没有,包里这些东西也都是我自己的,你可以看看。” 女生盯了半晌,没吱声。 但依然杵在原地不动。 宋时洋本不想搭理这件事,但对于这位不速之客纠缠不休式的打扰有些心烦。更何况,这还是在打扰林千岛给自己画画。 有些僵硬的气氛中,宋时洋开口:“场地是工作人员收拾的,东西丢了找他们。再说,现在展厅允许随便进么?” 明明没有过重的语气,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说一问,却在无形中让人感受到压力。 “……” 本来,林千岛知道宋时洋是个很冷淡的人,平时他和自己说话语气平平,她也没觉得什么。 可现在,听他和这名女生说了这么段话,同样没什么语气,却透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林千岛忽然觉得,宋时洋他平时对自己还挺温柔的。 “那你们……”女生欲言又止,最后好像断定自己颜料找不回来了,有点无奈地耸耸肩,“教我画画的老师是这次比赛的受邀贵宾,他说一声,我就进来了呗。” 宋时洋嗤笑一声。 女生这才觉得继续待在这里没什么意思,转头离开了。 “啧啧啧。”林千岛摇摇头,继续画画。 最后,画成,林千岛看着画布上的人像十分满意。 画中线条,同宋时洋本人一样简洁鲜明,以黑白二色为主。画里的他眉眼疏淡,好像在淡淡睨着什么,实际却没什么聚焦,引人遐想,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千岛有点不要脸地想,自己将宋时洋气质体现得还挺淋漓尽致的。 “画完了,你看怎么样?可以的话,我就揭下来送给你了哦。”林千岛有些兴奋地说。不吃不喝地连画两幅,竟也没觉得有多累。 都是投入了感情的作品,完成后只觉得心情畅快,心满意足。 “行,我看看。”宋时洋快睡过去了,闻声才精神些,从位置上起身。 不过,看了会儿,宋时洋指着画的右下角:“写点字怎么样?注明是,你,给我。” 林千岛愣了愣。 而后笑了:“喔,好!” 林千岛挑了根很细的笔,蘸了颜料,在画的右下角认真写道: 送给我的洋 ——岛 最后一行,写上一串小小的数字,是日期。 “怎么样?”林千岛看着宋时洋,挑眉问道。 宋时洋笑笑。 林千岛了然,收拾好东西后,小心翼翼地将画布从画架上取下。 只是,画还没干,两人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只能小心点把画拿出去了。 看宋时洋目光总有意无意地飘到手里这幅画上来,林千岛冲他眨眨眼:“放心,飞不走的,干了就给你。” “呵。”宋时洋帮林千岛背起包,好笑地别过脸,“不稀罕。” “……?” “我已经有一整本了。” “啧……” 这个人,好欠揍啊。 傍晚,宋时洋带林千岛去了中心区一家西餐厅,装潢高端气派,极尽奢华。 只是,两顿并作一顿的林千岛后知后觉自己饿得不轻,并没多少心情欣赏,只记得不仅是环境,这家西餐厅里的菜品也是一绝。 饱餐得心满意足。 这天周六,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林千岛没着急回去。 晚上,宋时洋又带林千岛去了北城中心区最声名昭著的购物中心区,并且告诉林千岛,邵炎和几个朋友现在也在这,因为他们老家就是中心区的。 林千岛有点小兴奋。 虽然家住北城,却一直没见识过北城最极尽奢华的一面。 刚到购物中心区边缘,林千岛就感受到了她所预想的氛围。 傍晚的灯光格外闪耀刺眼,光怪陆离的建筑、拥堵的街道、一辆接一辆轰鸣不已的跑车……打眼看去,周围无一不是极具个性的潮男靓女,街拍的人举着相机,捕捉着一张张可能会在网络上为自己带来可观流量的照片。 还有专门拍车的。 坐在宋时洋的副驾驶上,林千岛托着脸,饶有兴致地盯着车外街景看个不停,直到,忽然和一个摄像头对上了眼。 林千岛呆滞片刻。 反应过来后,宋时洋已经开车缓缓驶过,林千岛更懵了。 “好像有人拍你的车。”林千岛回过神,像小学生一样向宋时洋报告道。 想了想,又补充:“不,应该是挺多人的。”大概有一路,只是她开始没注意到。 宋时洋没说话。 “操。”林千岛捂了捂脸,“我不会被发到网上去吧?” 宋时洋送了她四个字。 ——“你,真,可,爱。” 林千岛:“……” 晚上,邵炎和几个朋友也带了各自女朋友,照顾到几名女生感受,一众人没去刺激得太过火的酒吧,挑了个合适的,恰好那里晚上还有场表演。 一众人出手阔绰,没有预定也占了个不错的位置。周围灯光瑰丽梦幻,空气中满是甜蜜的迷醉气息,谈话与喧闹声伴着背景乐,热闹得恰到好处。 几人心情大好地落座,结果拿起菜单,才意识到晚上还要开车回桐花区,不能喝酒,又陷入懵逼。 最后,除了宋时洋,其他人都说今晚不回去了。 “洋哥,干脆今晚就留这儿呗,去邵炎家,或者我家也行,难得在中心区聚聚,好好通个宵玩玩怎么了!”一人提议道。 其他人也都在兴头上,立即附和。 看这阵势,林千岛捏着手机,思考,如果跟时霁月说今晚不回去可不可行。反正,林浅樱也总夜不归宿,她夜不归宿的时候,甚至连声招呼都不用打。但转念一想,林浅樱在妈妈眼里是真真正正的大人,而自己嘛…… “不。”还在林千岛思考的时候,宋时洋一口回绝。 “……”林千岛看了眼宋时洋,但宋时洋始终没看自己。 难道,他就不好奇自己晚上到底能不能留下来么,林千岛抿了抿唇。 “我无所谓,但是要送女朋友回家,她今晚没准备在中心区待。”宋时洋把玩着面前一盏玻璃杯,敛着眸子,淡淡地答。 “哦哟——”一众人就起哄得更厉害了。 “洋哥,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妻管严’?”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 “滚。” “……” 确定了今晚留下来,几人完全放开了,对着菜单各取所需。 林千岛偷偷凑到宋时洋身边,用胳膊肘碰碰他。 对上那双深黑的眸子,林千岛扯了个笑出来,轻轻地说:“难得来中心区一趟,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我可以和家里说说呀,我妈又不是太死板的人。” 谁知道,宋时洋眼里一凛:“大半夜不回家,玩什么玩。” 林千岛:“……?” 没想到宋时洋会是这种态度,林千岛有点怂怂地眨了眨眼,显得可怜又委屈。 看林千岛这副模样,宋时洋转换了语气,声音放得柔和了些:“我都觉得你晚上不回去不好,你还满脑子玩。要是真想玩,我下次再带你来,不好么?” “……” “哦。” 林千岛鼓着嘴,学着宋时洋的样子玩面前的玻璃杯。 心想,可拉倒吧,还妻管严。 装得像模像样,其实是他比较爱管她吧。 没一会儿,“哗——”一声,林千岛垂眸,见宋时洋推了一副扑克到自己面前。 结果,林千岛还没接,又听那帮男生嚷嚷开:“欸,洋哥,你不要满眼都是媳妇好不好,我们就不能大家一起玩保皇?” 宋时洋无语了,把扑克摔到那人身上:“洗牌。” 一众人笑得没心没肺,林千岛也跟着傻乐,宋时洋无语了。 但林千岛不会打保皇,就和宋时洋看一副牌,反正保皇也就五个人玩。 没多久,酒水、小吃和果盘都上齐了,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尤其被盛放在造型各异玻璃杯中的各种酒,灯光下颜色绚丽,真的很吸引人。 林千岛有点后悔了,因为她不喝酒,就点了杯造型浮夸的果汁。 旁边女生好像看出了林千岛心思,很热情地邀请林千岛尝尝自己的酒。 女生点的威士忌酸,顾名思义,酸酸的口味,一口下去冰爽甘醇。喝完后,林千岛很满足地抿抿嘴,唇上还沾着一层晶莹的酒液。 “不错吧?”女生笑眯眯的,“再喝点,实在不行再点一杯怎么样?我刚开始喝酒也是这样,试过之后简直后悔死了,怎么没早点打开这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林千岛很高兴,看女生诚心邀请,正准备厚着脸皮地再尝一口,却被宋时洋不怎么高兴地用胳膊肘捅了捅。 回眸,四目相对。 “……” 从宋时洋眼里读出了什么,林千岛有点别扭地转回头,冲女生笑笑:“算啦,我不喝了吧。那个,你要尝尝我的么……” “呵呵,不了。” “……” 几人玩得忘乎所以,宋时洋一直看着时间,带林千岛先行离开了。 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林千岛心里的小本本上还记着宋时洋阻止她开启新世界大门的账,决定此时小小地报复他一下,嘟嘟囔囔地说:“某些人也太惨了吧,到酒吧玩一次,结果一口酒都喝不了。” 听罢,宋时洋正要将安全带系上的手一僵。 本来,他以为林千岛是这抱怨她自己,但这语气里的嘲讽太明显,怎么听怎么不像。一回想,才想起林千岛是尝了口酒的。 然后,自己阻止了她。 宋时洋好像明白了什么,干脆把手里安全带放下,似笑非笑地说:“那我也想尝一口。” 林千岛愉悦地哼着歌,心想,现在想也晚了呀,都已经从酒吧里出来了。 结果,嘴巴忽然被堵住,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让她猝不及防。 宋时洋从驾驶位探过身,双手捧起林千岛面颊,舌伸进她口中,肆无忌惮地掠夺。其中虽然已经没了酒味,却是一如既往的甜。 甜到心坎里。 吻了好久,林千岛有点受不住,在宋时洋腰上拧了一把,宋时洋才停住,重新坐好,手指抚着嘴角,笑骂了一声“操”。 “差点给老子掐硬了。” 林千岛:? “求求你,开车吧。”他妈的跟喝高了一样。林千岛捂着脸,默默转向另一边,真的有点受不了。 “开什么车?”宋时洋笑着问。 “……” “闭嘴。” 第28章 梨涡 “盛荣杯”油画比赛由主办方所请的专业评审团评审,效率出乎意料的高,一周后就出了结果。 林千岛怀疑,被收走的画都还没有干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比赛结果公布的前几分钟里,林城、时霁月和林千岛三人围在一起,巴巴地盯着林城手机看。 手机上,是比赛的网站界面,时霁月一遍一遍点着刷新,期待又有些着急。林千岛在一旁鼓着嘴,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出艺考和高考成绩时的样子。 讲实话,林千岛很忐忑。虽然觉得自己这次发挥不错,相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毕竟换了内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直到—— “我、我、我的天哪!”第n次刷新后,获奖结果终于出来了,时霁月忍不住惊讶地轻呼出声。 林千岛这才回过神,抬眼,看着林城的手机屏幕。 只见,界面上,金色的“特等奖”三字格外显眼,下面并向排列着自己的照片及作品照片。 林千岛双眸不自觉睁大,总算清醒了些,但又觉得有点不真实,毕竟,这么令人激动的时刻竟然发生了两次……“我、我的妈呀。” “哈哈哈哈……”林城和时霁月被林千岛慢半拍的样子给逗笑了,两人依次刮刮她鼻子——“岛岛真是太棒了!” 周末,林千岛又去了趟中心区,依旧是国际艺术展厅的1号会馆。 只不过,这次这里不再摆满画架,而是井然有序地排布着座椅,整座大厅被装点得隆重而辉煌,因为这里即将举办一场颁奖盛典。 作为特等奖获得者,林千岛端端正正坐在前排,没什么事做,有些无聊。 因为事先确认过,林千岛知道这次颁奖典礼宋时洋也会来,只可惜林城、时霁月与年松玺就坐在自己身边,林千岛连消息都不敢发,只能偷偷用目光在厅内搜寻。 最终,依旧是在二楼某个位置,宋时洋忽然出现,如同那天倚在栏杆上一般。 两人立即对上眼,林千岛冲他挤个媚眼。 “……” 宋时洋愣了愣,有点无语地偏过头,嘴角却分明扬起弧度。 林千岛也不计较他的不买账,得逞般地偷笑了会儿,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颁奖典礼也就那样,一套流程走下来,林千岛仿佛一个假笑天使,也仿佛一个木偶人,该怎么做时就怎么做,也没出什么意外。 上台后,她领取了属于自己的奖杯和标明不菲奖金数额的牌子,说出已经准备好的获奖感言。身边,礼仪小姐手持她已被精美装裱起来的获奖作品。无数镜头将一幕幕记录下来,留下无数张照片。 典礼结束后,果不其然,立即有人围住林千岛去路,表明自己是某某公司的人,希望有幸可以与她合作某某项目……还好有林城和年松玺在,二人很快就将这些事应付过去,冲来者们微微一笑:“小女目前还在读书,如果真的有意向,可以交换联系方式慢慢谈……” 最终,终于摆脱了如此正式隆重的场合,林千岛坐回自家车里,松一口气。 三名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商量在中心区找个不错的饭店吃饭,都因为林千岛获奖的事心情愉悦,气氛轻松又欢乐。 林千岛默默缩在车后座,这才找到机会,拿出手机和男朋友沟通一下感情。 [画里有我?] 宋时洋问。 [扯女孩裙子的那些手?] [唉,可真让人伤心,我好像也没那么流氓吧。] 看这做作浮夸的语气,林千岛就知道宋时洋是在明知故问,但也只能很无奈地告诉他:[你是那颗星星啦。] 回复间隔得如此之久,宋时洋嘲笑:[胆小鬼,旁边有人就不敢发消息。] 林千岛努努嘴。 [然后,刚才的话再发一遍,我没看清。] 林千岛:? [我说,你是那颗星星。] [是我的星星qwq] [岛,你上热搜了!] [操!!!] 颁奖典礼次日,林千岛已经回到桐花区了,心满意足地在家睡过一觉。结果,不曾想,醒来就收到了孙琳琳的八卦小广播。 ——热搜,操? 揉揉眼,林千岛有点懵逼,不知道这位姐姐又在搞什么名堂,但也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但就是很懵啊——自己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地就上了热搜,并且,凭什么可以上?是因为昨天得奖的事么?可是,重来之前,自己得的也是特等奖,却也没见得上过。 [我觉得,你还是别点开看了吧,热搜位置挺靠下的,能少一个热度是一个热度。希望没多久,它就自己降下去了。] [别哭,我的岛,要坚强,给你抱抱!要实在不行,说不定,你还能走个黑红炒作路线呢?] 什么玩意儿。 虽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林千岛心脏已经开始有所预感地怦怦跳起来,将qq界面切换到微博界面。 一条条拉下去,某个热搜的位置果然挺靠下,尚且排在第37,名字是——#盛荣杯油画比赛黑幕#。 “……” 听起来好刺激。 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内容,虽然的确不想再为其增加热度,但终究抵不过好奇心,林千岛还是将热搜点开了。 话题源自一微博小号,言辞诚恳: [#盛荣杯油画比赛黑幕# 大家好,我是前不久在北城举行的“盛荣杯”油画比赛的参赛者之一,如今,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虽然我人微言轻,可能发表这么一条微博不会产生什么作用,但我还是想来揭露本次比赛的黑幕——本次比赛的特等奖获得者,与赞助商关系非同一般,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证据如下:比赛结束后,我的颜料落在了比赛场地,所以要回去拿。不想,就看到了图中一幕:女生相貌可与颁奖典礼的照片比对,就是特等奖获奖者本人;男生是盛荣集团创始人的儿子,因为我的绘画老师比赛时也受邀前往,所以知道他的身份,很多人也知道的。再说,比赛清场完毕还能不离开、待在展厅里悠闲作画,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吧?] 下方,各种相关图片一应俱全,可谓用心良苦。 评论里,微博发布者还将凡是能和画画沾点边、在微博里有些影响力的博主都艾特了个遍,照目前看来,很多人都帮助她声张了。 讨论者看法各异。 [卧槽!所以,这是集团大少爷和画手小姐姐间的绝美恋爱故事么?我觉得这个画面好美……对不起,忍不住歪个楼qaq] [其实,我觉得,这也并不能说明获奖就是因为黑幕吧?] [这个有点搞笑了,你家赞助的比赛,你家儿媳妇来参加了,特等奖不给儿媳妇给谁?] [我就觉得,明明有一幅画比特等奖那幅好看多了,特等奖凭什么给这个人……] …… 一次规格颇大、范围颇广的油画比赛,纵然在界内影响很大,却并不足以吸引所有人关注。然而,一旦涉及什么黑幕曝光,这个话题倒会激起不少人兴趣,引来不少路人围观,甚至也兴致勃勃地掺和一脚。 话题里第二火的帖子,竟然是被扒出来的某跑车街拍组图。 九宫格里,熟悉的购物中心区景象,熟悉的黑白二色布加迪chiron。超清的照片里,车内驾驶位及副驾驶位上的二人,都能被清清楚楚地辨认出来。 ——大少爷带他女朋友炸街去了。 九宫格来自某跑车街拍博主,发布时间和该事件十分吻合,正是比赛结束当天。 要不是被扒出来,林千岛根本不知道那天拍宋时洋车的那些人都是何方神圣。悲伤逆流成河的同时,不得不感叹,网友们真是神通广大。 关系实锤了,弄得获奖黑幕好像也实锤了一样。 缩在被窝里,不知不觉就捂出了一身汗,已经不知道这样盯了手机屏幕有多久,林千岛心乱如麻,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万没想到,当时回头来找颜料的那个女孩,后来竟然可以弄出这么多事…… 可毕竟锤不死,林千岛甚至脑洞大开地想了些别的,比如,如果这条热搜真被很多人看见了的话…… [我靠,等等,宋时洋真的nb,岛,你他妈傍上盛荣了??] 孙琳琳后知后觉。 [傍nm。] 讲实话,在比赛现场见到宋时洋的时候,林千岛就对他身份有所预料了,但没想到,知道后还是会这么震惊。 还有,不会再有人污蔑宋时洋的爸爸是杀人犯了吧。 就算,宋时洋看起来永远那么坚硬如铁,刀枪不入,对无数中伤的恶语不管不顾,可林千岛听着,也会替他感到难过。 嗯,大概,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林……岛岛,你醒了么?”卧室门被敲响,时霁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时霁月一般不会在假期主动叫林千岛起床的。 “……” 心里有块地方瞬间坍塌,林千岛注意力从手机上收回,拖沓着强调应了一声,慢吞吞从床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嗬!周六!还有一章!划一下(—v—)/ 快完了(你说什么??? 第29章 梨涡 林城工作不是一般忙,结果一连在家待了两天。 第一天,是去中心区参加小女儿的颁奖典礼;第二天么…… 林千岛拖拖拉拉地洗漱完毕,脑子里一直一团浆糊。 最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慢悠悠从楼上下来,一抬眼,就见到了一十分令人紧张的场景。 林城坐在沙发上,电视却是关着的,于是客厅里一派诡异的寂静。他看似在品茶,实际上,却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大有请君入瓮之意。 一旁,时霁月见林千岛下来了,笑得很不自然地冲她招招手:“岛岛,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个事。” 林千岛:“……” 僵了一会儿,林千岛还是顺从地走到沙发边上去,和两人一起坐下。还不等林城和时霁月开口,她就忍不住有点别扭地说:“爸、妈,可以不用这样么,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 “噢。”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所以,是真的咯?”时霁月小心翼翼地问。 “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林千岛觉得自己已经和林浅樱一样,是真真正正的大人,可以自己做一些决定,也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爸,妈,我确实,谈恋爱了,没敢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对不起欸。但是,我获奖确实不是黑幕啊,宋,啊,那个,我,男朋友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比赛后陪着我画了会儿画,带我在中心区玩了玩而已,真没干预比赛的事。” 听罢,林城和时霁月二人双双陷入沉默,表情微微严肃,似乎在思考林千岛的话。 “嗯。”许久后,林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比赛的事,我和妈妈肯定都是相信你的,关于谣传,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处理。至于恋爱么……” “你这男朋友,找得还挺厉害的。” “……” 林千岛卑微地低下了头。 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在讽刺自己,反正,听着不怎么像是由衷的赞美。 “对呀,岛岛,你这恋爱……怎么也不和爸妈说声?”时霁月蹙着眉,“虽然知道你到了这个年纪,想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也……” “我知道了,妈。”林千岛头更低下去了些,嘟嘟囔囔地说,“我知道,我现在就谈男朋友实在太早,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会确认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即使有什么问题,我自己也能承受得住,也会负责。更何况,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那么草率地做决定,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我也很相信他。” “我当然知道,我还要艺考,还要高考,这是关乎未来的事,我真的也十分重视。总而言之,我会让自己处于一个最舒服也最好的状态去应对一切,不会以牺牲自己的代价去做别的事……” 最后,林千岛抬眼,很恳切地问:“可以么?” “……” 想说的话都被林千岛给说完了,林城又一次陷入沉默,时霁月哭笑不得:“岛岛,你还真了解爸妈想跟你说什么啊。” 林千岛垂下目光,鼓着嘴。 “这么说,是真的长大了呢。”时霁月叹了口气,不客气地拿起林城的茶杯,喝了口。 “算了,这事我们稍后再谈,当务之急,先处理一下网上黑幕谣言的事吧……”林城说着,却被林千岛震个不停的手机吸引去注意力。 两人对上目光,林千岛无语。 林城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看看是什么消息吧,这个时候挺早的,看看是不是和这次的事有关。” “嗯。”林千岛低低应一声,把手机拿出来。 不得不说,林城也不是吃素的,果然料事精准。手机上的消息,除了孙琳琳各种大呼小叫,其他知道了这件事的人的各种询问或关切,还有宋时洋的几条语音。 及一条消息—— [岛,起床了么,关于今天发生的某件事,想和你说说,方不方便听语音?] 抬眸,林千岛深吸口气,向林城报告:“就是,他给我发了几条语音,关于这件事的。”林千岛仍不好意思在爸妈面前提“男朋友”三字。 林城意会,淡淡笑笑:“方不方便放出来听听?我想知道,你这个小男朋友想怎么办。” “……” 没想到林城会主动称呼“你这个小男朋友”,林千岛红着脸,但装作内心毫无波澜地点点头。 她相信宋时洋,一直都相信,也希望别人相信。 当然更希望,爸爸妈妈可以相信。 于是,林千岛点下语音。 宋时洋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某天,自己的声音会被在林千岛家的客厅里播放出来。而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就围在一旁,饶有趣味地听着;自己未来的媳妇,则在一旁心情忐忑。 客厅里静悄悄,只有语音播放的声音。宋时洋的声音仍旧那么淡而冷冽,如坚冰下的暗流。 “岛,微博热搜你有看么?没看也没关系,总之,出了点问题,但你别担心,我会解决好的。” “如果看完了的话,你看这样怎么样,我现在已经在往中心区去的路上了,且已经联系到比赛评审团的几位老师,届时,会把评奖的各种理据梳理、公布出来;也找到了发微博的那名女生,一定会让她道歉。” “怎么污蔑,就怎么十倍百倍地道歉。” 话落,客厅里依旧寂静。 林千岛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心里的忐忑只增不减。 这微妙的感觉,怎么就好像,是她带宋时洋回家见了次家长呢。 关于如何处理问题的事,宋时洋说得十分清楚明白,最后一句的语气有些狠重,却掩不住偏袒和宠溺。 不知道林城和时霁月怎么想,反正,听完这些话,林千岛是很感动的。 很少,见宋时洋说这么多话。很少,会见宋时洋会为某件事表现出哪怕一丝急躁。 “我可以联系一下,你的小男朋友么?”半晌,林城笑眯眯地道。 “……” “行。”林千岛点点头。 这忽如其来的笑容,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当天下午,林城出了门。 林千岛猜到他也是去中心区了,但不好多问;宋时洋也在为这件事忙碌,林千岛没好发太多消息打扰他。 晚上,林城直接去了公司,没回家,但给林千岛发了几条消息。 [岛岛,事情处理得还算满意,可以安心等结果了。] [然后,爸爸再跟你说点别的。] [岛岛,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也过了18岁成年礼,有权利为自己人生做决定。现在谈恋爱,爸爸不能说支持,但也不反对,只希望你真的可以做到把握好分寸,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 林千岛捅了捅眼角,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玫瑰/玫瑰] [不会让你失望的,老爸。] [是不要让自己后悔。] 最后,明明是关于自己的事,却被男朋友和爸爸一起解决了。 原来的微博热搜被压下去,新的微博热搜——#盛荣杯油画比赛造谣者道歉#扶摇而上,甚至比原先的话题更加火爆。因为相较黑幕,路人对反转的兴趣或许更大。 诸多业内权威人士纷纷发声,表示出对林千岛获奖作品的肯定,斥责造谣者对艺术的轻视。 其中,部分人并不常用微博,如此一冒出来,弄得不少人吃惊不小。 甚至,年松玺也不甘寂寞地让林千岛教自己下载微博,亲自下场为爱徒正名。结果,却被不少人骂是冒充者乱凑热闹,气得年松玺又让林千岛帮自己把微博给卸载掉——“祸害人的玩意儿!” 林千岛:“……” 最后,新的热搜热度也慢慢降下来,被其他各种新鲜事代替,逐渐被人们淡忘,林千岛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下。 但真就应了孙琳琳妮子那句话,经过这么一出,好像更多人知道自己了。 五月,近高二毕业会考,纵然每科都要涉及,但难度都不高,杉藤私校里的气氛反而轻松了些。 联系林千岛作画的人数不胜数,但都被林城挡了下来,只有一个,林城觉得不错,年松玺也相当推荐。 是一位知名作家想要出版一本现代诗集,希望可以和林千岛合作,请她画五张插图,就同她获奖作品的那般风格,唯美又空灵。 机会难得,加上会考压力也不大,林千岛同意了。 因为有诗为灵感,林千岛画画也一向高产,插画不到半月就完成了,作家和出版社都十分满意,竟然都不用怎么改。 但林千岛没想到,除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作家还专门给杉藤私校送去一面锦旗,表示对她的感谢和赞美。 林千岛猝不及防,心里只有一个问号。 作家相当知名,立即引起学校重视。 于是,学校决定用一次升旗仪式表彰林千岛,还为她专门开辟了一面宣传栏,展示她半年来的各种绘画比赛成就。 林千岛:“……” 感觉,事情越来越诡异了,都是之前不曾发生过的。 第30章 梨涡 杉藤私校里,林千岛火了。 不仅是校方的重视和宣传,还有孙琳琳的声张造势。本着“闺蜜牛逼我也牛逼”的原则,这位姐不是一般的努力不懈,成功在大家心里为林千岛刻画出了一个新形象——一名,闷声出大名的画画大佬。 林千岛的微博id,孙琳琳是无意偷看到的,还好她没告诉别人,只是借着惊人的粉丝量对外大肆鼓吹了一番,为林千岛的新形象更添一层滤镜——林千岛不仅线下获奖无数,线上还是个神秘的微博大触,特别强特别厉害的那种。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千岛在校园里走的时候,感觉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好像,充满了仰慕? “……” 完全无法适应。 升旗典礼这天。 如同油画比赛的颁奖典礼一样,林千岛不太喜欢这种正式又盛大的场合。尤其,还要被当着全校的面宣读各项绘画成就,林千岛总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终于将无比漫长的十几分钟熬过去,只剩下最后的颁发奖状环节。学校专门给林千岛做了一张“艺术之星”奖状,弄得十分正式,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林千岛微微偏过头,只见,要给她颁发奖状的人是姜伦。 姜伦是学生会会长,在升旗上作为校方代表、负责这种事并不奇怪。 依旧是熟悉的高大身形,一身西装式校服穿得利落笔挺,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姜伦慢慢走上前,一双白皙的手将奖状递出。 林千岛不动声色地接过,礼貌式地向姜伦微微鞠上一躬,直起腰时,却无意和他对上眼。 只见,姜伦微微扯起嘴角,向自己露出一个标准而绅士的微笑。 “……” 林千岛愣了一下。 但迅速将表情调整回来,并没给予姜伦这微笑什么回复,林千岛道了声谢,而后就面朝前方,任校方的摄像师为自己拍照了。 升旗仪式结束,回教室的路上,林千岛收到宋时洋消息:[那人冲你笑什么?] 一看,就能想象出那种极度不爽的语气。 啧,醋坛子翻了。 林千岛知道,宋时洋其实不是个爱吃醋的人,但因为那个人是姜伦,所以其中的关系不可谓不微妙。 虽然,想起某些事,林千岛对姜伦早上的那个笑也有点介怀,但还是跟宋时洋说:[靠!我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但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惴惴不安,也是真的。 午休起床后,林千岛收到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很熟悉,因为总能在学校大群和林浅樱的朋友圈虐狗动态里看到,id是一串英文——jacques。 是姜伦。 林千岛盯了这条好友申请足足十几秒钟,捧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浆糊。揉揉眼睛,又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瞎戳戳,确认不是自己没睡醒,也确认不是手机出了什么显示毛病。 最后,林千岛没有同意申请,直接截图发给了林浅樱。 林浅樱:[?] [他加我干什么?]林千岛开门见山地问。 林浅樱好像很好笑的语气:[加就加了呀,你是我妹妹嘛。]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是吗?] 是她想太多了吗?应该更坦然些?林千岛撇撇嘴。 [我不会同意的,你自己跟他说吧,反正。] [你想太多了,岛。]林浅樱语气很温和,好像在哄着一个幼稚的小妹妹。 [。] 假如,林千岛什么都不知道,假如,现在的一切都不是重新来过,林千岛或许会无比认同林浅樱向自己所表露的看法——作为姐夫,姜伦申请加你为好友,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之所以在这个时间,或许,只是因为你从前太不起眼了,压根没多少人关注你。而现在,你总算有了些存在感,所以,你这位姐夫把你给想起来了。 这样的意思,也不过是,姜伦的做法坦坦荡荡,是你之前对他心有不轨,所以才会如此自作多情地曲解他种种。 很不要脸。 林千岛也挺希望是自己不要脸。 [大概吧。] 林千岛觉得很无趣,把手机放在一边,准备起床收拾收拾去上课了。 “喂,问你个事儿。” 林浅樱又带姜伦来给自己送奶茶了,大概是在宣示主权,以防自己各种想入非非,林千岛觉得很无语,转头就又把奶茶推给了孙琳琳。 “操——!”孙琳琳疯了,转头就举起奶茶在班里嚷嚷起来,“林浅樱又送奶茶啦,谁要谁要?哦,真不巧,岛岛她又来大姨妈了,喝不了冰的——” 林千岛:“……” 一杯本很普通的奶茶,因为是林浅樱送的而带上层层光环,很快就被人接了手,孙琳琳转回头问林千岛:“欸,刚才你说什么,问我个事儿?” “嗯。”林千岛咬咬牙,“打听个八卦,但你别告诉别人。” “嗯,知道知道!”孙琳琳看起来心情不错,乐呵呵地拍拍林千岛肩膀,“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对你,可是百分百的爱护!就你那微博id,传出去能承包全校人一年笑点,可我愣是一个字没说……” “……” 毕竟有求于孙琳琳,林千岛默默忍受着她的满嘴跑火车,直入正题,凑到她身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她:“话说,林浅樱和姜伦,最近感情怎么样啊?” “哟——”听罢,孙琳琳忍不住叫出声,却立马被林千岛一个眼色给生生堵住。 “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有兴趣和你姐比一比啦?”孙琳琳也压低声音,十分十分小心地向林千岛报告,微微蹙起眉,“但我觉得吧,他俩最近关系还挺好的。就还像以前那样呗,经常走在一起。不过,没你和宋时洋那么亲密罢了,你也知道,他俩一直都不是那种会很亲密的人。” “哦。”听到被说和宋时洋很亲密,林千岛脸有点红。 孙琳琳没在意,继续报告:“就是,你肯定有你姐好友吧?你没发现,她最近发朋友圈都很频繁吗?不过,我是听说的。就是经常秀各种奢侈品,频繁花式撒粮,连和姜伦相互问候个早安晚安都发。不过,我觉得,她那些奢侈品应该不是姜伦送的,而是自己买的吧?你觉得呢?” 报告的同时,还不忘试图从自己这儿挖去点消息,林千岛无语:“不知道。” “切,小气鬼。”孙琳琳捅了捅林千岛,“不过,是不是你爸妈看宋时洋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怕你姐心里不平衡,所以偷偷买给她的呀?” “不知道不知道!”林千岛不轻不重地给了孙琳琳一拳,“你别瞎乱猜!”爸妈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况且,宋时洋送给她的东西,她不好意思全往家里拿。 真·又多又贵。 时间慢慢宁静下来,像初夏的金色阳光,明艳又灿烂。 某天下课,林千岛去找宋时洋。 一路上,仍旧会有无数目光投到她身上来,但已经全变了味道,流露出的是慕艳和钦佩。 尽管,林千岛总会觉得很不好意思,路上不自觉微微低下头,但这样的注视,总比最开始那种无数刀子般的审视要好许多。 离宋时洋班级几米远的时候,林千岛看见,他们班走廊上正堵着好多人。 那些人见到林千岛,立即给她让出一个位置,弄得林千岛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欣然站了过去,瞧瞧这些人到底在看什么。 结果,就看见宋时洋正贴墙而站,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到极致地念着:“实业救国思潮推动民族工业发展;一战期间,欧洲列强忙于战争……”像个没有感情的背题机器。 在他面前一米远的位置,历史老师正举着手机,给他录视频。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林千岛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宋时洋班的历史老师和林千岛班是同一个,现在之所以教宋时洋他们理科班,是因为要带他们准备毕业会考。 林千岛之前和宋时洋聊过这件事,她超开心地告诉宋时洋,她最喜欢的老师就是这位历史老师了,可爱又漂亮,上课活泼不死板,和自己关系也是超级好。 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眼下这种状况了呢。 林千岛完全不知道,只是很想笑。 发现林千岛来了,宋时洋耐心瞬间降到临界点,硬着头皮把口头这道答题背完,目光瞥到一边去,有点狠狠地说:“行了么?不背了。” “哦哦哦,可以了可以了,这视频,够我吹一年了!”历史老师比个ok手势,心满意足地终止了录像。 转头准备离开,历史老师才发现站在围观群众最前方的林千岛。 看见林千岛,她眼里瞬间炸出许多小星星,俯身贴在林千岛耳边,很小声地告诉她:“岛岛啊,多亏了你,要不然,谁能让这个大魔王配合我录视频啊!盛荣太子爷呢,太牛批了,谢谢嗷,么么么!” 林千岛:“……?” 面上带着尴尬的微笑,林千岛目送历史老师步伐欢脱地远去,她看起来不是一般开心。 转头,人群却早已瞬间散尽,走廊上空空荡荡,只剩下自己和宋时洋二人。 对于这样看完戏瞬间溜光的场面,林千岛不是一般震惊,有些尴尬地看着宋时洋,迟疑地夸赞道:“你,好厉害啊……” 宋时洋点点头,漫不经心上前,将林千岛按到墙上,黑眸凛然地对上她那双惊恐的、小鹿般的眼。 他堵在林千岛面前,举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诱导:“来,岛岛同学。背一下,近代民族工业出现短暂春天的原因。” 林千岛:“……?” 周天晚上。 会考结束了,觉得自己各科发挥都不错,林千岛心情愉悦。 晚上返校的时候,她日常约孙琳琳去学校超市大采购,囤积新一周的储备粮。 结账的时候,林千岛先出来了。 漫不经心等着,却无意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清俊而高大。 林千岛有些疑惑地看了几眼,没想到,竟真的是姜伦。 姜伦看起来没什么事做,正很闲散地坐在超市外圈一咖啡厅里,旁边有位身材娇小的女生。 那名女生,林千岛颇为眼熟,也是学生会的,好像和姜伦关系不错,类似会长的得力小助手。 总之,两人并排坐在咖啡厅里的高台边,姜伦和那名女生说笑着,目光却一直越过重重事物,落过来。 对上林千岛有些愕然的眼神,姜伦未表现出丝毫慌张,面上笑意反而更明显几分。 甚至,他很自然地冲林千岛招招手。 让她过去的意思。 过去……你妈。 林千岛立即收回目光,低下头玩手机,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想双更,但明天是周一,可能会忙,怕写不完断更,所以把想加更的那章挪到明天,如果明天写不完,就补上,如果明天写得完,就明天双更,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怎么想都不亏! (说什么呢... 第31章 梨涡 林千岛永远记得重生前某个混沌的夜晚,一切黑暗的开端。 那个时候,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姜伦会忽然站到她面前,好像筹谋已久,也好像恭候多时了一样,那么坦然而无耻地问她:“林千岛,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个磕磕绊绊、不断醒悟的过程。有些人,或许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此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可是,如果只是做错一道题,代价不过是在成绩上扣去几分,之后知道了正确答案,是否更正好像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如果是事关自己未来和一生的决定,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继续错下去……” “……” 那天是周五,周末回家的前一天,下了晚自习的林千岛忽然被堵住,不得不站在姜伦面前,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仰视着他。 却茫然又无措,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忐忑、不解、惊讶……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合交融在一起,五味杂陈。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那么懵懵地,像个木偶人一样,保持着一副呆滞的神情继续听了下去。 姜伦继续说,以一贯平静如水的语气,如同在将某个故事娓娓道来—— “林千岛,可能,所有人都觉得我和林浅樱感情很好,也可能,已经有很多人看出来了,我们两个其实并没有那么合适。只不过,我们两个都是死要面子的人,所以一直在自欺欺人,默契地维持着这种表面上的风光而已。”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你实在不怎么擅长掩饰……”说到这儿,姜伦忍不住轻笑出声,弄得林千岛脸涨红。 “因此,很多言论,大概,也对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吧。” “讲实话,一开始,我也真没觉得你多么出众。然而,你姐姐林浅樱她固然很优秀,性子却总是很清冷——这么说可能不太好,有种喜新厌旧的嫌疑,但是,在一起后,我确实觉得她不是我所真正喜欢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或许不是因为完美,而是因为真实。” 说了这么多,大概只有最后一句话真正地撞到了林千岛心里,她眸中瞬间多几分呆滞,怔了怔。 “所以,”姜伦面上笑容更大,更加和煦温柔,带了点勾人的味道,“林千岛,可以不用太在意旁人说什么吗?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真的,很可爱。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样一个人,如今对你说这些话,是真的,不想后悔。” “……” 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 卑微地倾慕了那么久,一直怨天尤人,明明和林浅樱是孪生姐妹,自己连追都不敢追,林浅樱却得真正到了的人,最后,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亲口承认——你真的,很好,可能是他选错了。 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林千岛才觉得,这样的开心,可能并不是因为姜伦觉得他真的喜欢自己。倒更像是,曾经那些见不得人的伤口,多多少少获得了些抚慰。 所以,自己真的喜欢姜伦吗? “喜欢一个人,或许不是因为完美,而是因为真实。” 林千岛只觉得,完美的人是他,而真实的人不是。 更何况,他已经不是自己心中那个完美的人了,从这些话脱口的瞬间,他仿佛一个瞬间跌落神坛的小丑,只让自己觉得无比作呕。 默了许久,才堪堪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理清,林千岛紧咬下唇,有些颤抖、一字一顿地发问:“所以,我姐姐她,知道,这件事吗?” 姜伦没察觉什么异样,依旧笑若春风:“没有呢。” 大概,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回答未免太单薄,又薄唇轻启,温和地补充道:“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但如果,你愿意给我这次机会的话,我会和她好好说明白。我知道,人言可畏,这样的决定难免带来非议,但我不想永远后悔,毕竟两个人的感情是一辈子的事,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承担么?” “……” 怎么可能。 真的,很恶心啊。 林千岛现在只巴不得可以拿个什么东西,砸到这张道貌岸然的脸上,然后恶狠狠地送他一个字——“滚!” 可惜,没有勇气。 只觉得心里很空,瞬间崩塌下去的东西何止一点,林千岛全身都在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 可这样反常的表现,落在姜伦眼里,只让他觉得可爱得好笑。 “那你,先和她说说吧。”林千岛努力说完最后一句话,逃跑似地离开了,显得没一点骨气。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林浅樱和姜伦,一直以来,大概是林千岛心里最完美的两个人。虽然总难以说服自己,但他们在一起,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实,林千岛觉得,纵然有些意难平,但自己心底里,其实已经是祝福他们的了。 可今天,完美梦幻的水晶球被当面砸个粉碎,原来里面所掩藏的一切都是如此不堪,令人作呕。 最后,是从来清冷骄傲的林浅樱第一次在林千岛面前崩溃,发疯般地冲她嘶吼。最后,她恶狠狠、一字一顿地说:“林千岛,我巴不得你去死。” 晚上超市人不多,播放着舒缓却有些过时的流行乐,林千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埋头玩手机。 不会再给这段黑暗开始的机会了。 却怎么也没料到,姜伦会如此锲而不舍。 林千岛也不知道,和姜伦走得很近的那名娇小女生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又知道多少,总之,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来到了自己身边,不怎么客气地一把箍住自己胳膊:“小姐姐,我们学生会会长,姜伦,想和你聊聊天。” 林千岛先是被吓了一跳,尔后反应过来,放下手机,有点好笑地讥讽她:“怎么,聊天还要这样绑人的呀?”并动了动自己胳膊,但抽不出来,有些难受。 女孩也不是吃素的。 她手上力气不减丝毫,面上表情却无辜了不少,冲林千岛眨眨眼:“不是啊,小姐姐,我们会长是真的有事想和你说。再说啦,这里好歹也是学校吧,周围还都是监控呢,我们能怎么样啊?” 话落,娃娃脸上绽出一十分灿烂的笑容。 “……” 如果不顾虑其他,单看这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简直和一纯真无邪的邻家小妹妹别无二致。 不得不感叹,杉藤私校的学生会里,还真是人才济济。 看了眼远处的姜伦,又看了眼还在咋咋呼呼结账的孙琳琳,林千岛有些迟疑。 从获奖后的好友申请,到现在超市外煞费苦心的守株待兔,林千岛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件事如果一味回避地一直拖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办法。 或许,其实,她可以用更加果决的态度来结束这一切。 就算,姜伦他真不喜欢林浅樱了,他大可好好地和林浅樱说明白,一刀两断。 不喜欢一个人又没什么错。 但如果,姜伦依旧铁了心要在自己身上下功夫,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绝,直白地告诉他——绝、不、可、能。 现在的自己,立场无比坚定,不会再有任何拖泥带水,或许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好。 这么想着,林千岛又变了主意。 “那你,先把我放开吧,弄得跟拐卖人口似的。”林千岛不怎么高兴地diss了身边女生一句,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注意到这边状况的孙琳琳,“聊聊可以,但我朋友还在那儿。” “你跟她说声。”女孩看着孙琳琳,也知道她是林千岛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此时,孙琳琳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不知道林千岛为什么忽然就和一陌生女孩腻歪到一起去了。 林千岛叹口气,不想在超市里大喊大叫,于是冲孙琳琳打了通手势——指了指身边女孩,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姜伦,最后,冲孙琳琳摆摆手,示意她先走。 “……” 孙琳琳更加一脸懵逼。 过了会儿,孙琳琳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冲林千岛疯狂点头,又在临走前一阵挤眉弄眼。 林千岛:“……” 有必要这么浮夸吗。 戏可真多。 林千岛掏出手机,好像看了看时间的样子,凉凉地对女孩说:“好了,但别耽误我太久。” “行。”女孩爽朗道,这才放开林千岛。 超市外圈的咖啡厅十分简陋,林千岛不得不感叹,姜伦为这事真是别下一番苦工,要不然,他怎么稀罕在这样的地方久坐,又怎么会知道,宋时洋什么时候不在自己身边。 “你就坐这吧。”进了咖啡厅,女孩毫不见外,直接把自己之前的座位让给林千岛。 林千岛没说什么,坐下。 女孩直接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小包包,对二人笑眯眯道:“那我先走啦。” 姜伦温和地与她挥手道别。 高台边,只剩下二人。 “有话,就快点说完吧,”林千岛把买的一大包储备粮放到台脚,不太客气地说,“我急着回宿舍。” “为什么,对我的眼神总是躲闪呢?”姜伦并不理会林千岛的话,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打趣般地笑道。 “……” 见林千岛稍稍平静了些,姜伦把面前没动过的咖啡移到她面前:“就是,想静下心来和你说些事。我觉得,还挺重要的,所以,希望我们彼此都能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话当耳旁风,林千岛淡淡看了咖啡一眼,无动于衷。 不知道这对情侣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总喜欢送人一些人家根本就不感兴趣的饮品。 “我知道,”姜伦说,“其实,最开始,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喜欢了很久,只是我开始注意你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晚了。” 安静中,他微微吸了口气,颇有些郑重地道:“林千岛,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个磕磕绊绊、不断醒悟的过程……” …… 林千岛:“……” 依旧是那些话,竟然连一个字都不带改的,林千岛很想吐槽。 但想了想,又觉得算了。毕竟对自己来说是第二次听,但对现在的姜伦来说,仍旧是第一次说这些话。 憋着哈欠,林千岛看似很认真地听完姜伦这番长篇大论,顺便,在心里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发言。 最后。 “……我这样一个人,如今对你说这些话,是真的,不想后悔。”姜伦十分恳切地说,深深看着林千岛,好像,想从她身上挖出什么一样。 最后,林千岛第一次从这样一个人身上看出几分卑微,但听他十分认真地问道——“可以么?” 默了片刻。 “那我就直说了。”困倦了半天,林千岛眼里这才有了神采,但依然淡漠疏离,明显对方才的一番话无动于衷。 酝酿了一下,吸了口气,林千岛毫不客气地说:“学长,你是我姐的男朋友,所以,我现在实在很惶惑——你跟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和我姐还没分手吧?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如果你们已经分手的话,我就会答应你什么。一,请问,你这算是变心,还是出轨?二,我是有男朋友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姜伦说不出话,面上笑容已有些僵,但仍极力维持着淡然。 虽然,他一番话说完后,就已经从林千岛的眼神里察觉出什么,但始终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躲躲闪闪,看起来总满怀心事的林千岛,竟然会说出如此冷漠决绝的话。 所以她,真的,一直是这么想的么? 林千岛最后总结道:“反正,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是你想得太理所应当了。” 姜伦有点绷不住,侧过脸,自嘲地笑笑:“是我想错了吗?” “不然呢?” “还是说,是你在恨我最开始明知你的想法,却没有选择你,因此在和我赌气?” “……” “什么?”林千岛满脸难以置信,觉得这个人真是难以言喻。 这样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赌气。 姜伦大概明白了,但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难得有些失控地说:“然而,你接受宋时洋,不是因为我接受了林浅樱的表白么?” “……” “你,凭什么,这么说?”林千岛感觉心里有根引线被瞬间点燃,和姜伦面对面以来,头一次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愤怒的情绪。 果然,姜伦说不出话了。 林千岛有所预料地嗤笑一声:“那些传言,你也信?” 她在想,这个人,不会一开始就信了那些瞎话,因此从和姐姐产生裂痕开始,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吧? 他不会以为,自己同他和林浅樱一样,都是因为死要面子而去逢场作戏的人,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就去找宋时洋,故意接触这个人人生畏的狠角色?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赌气,为了气不过而炫耀?——看,我肯定能比你们过得好? 林千岛哭笑不得。 可想到当初,宋时洋也是这么认为,因而在ktv那段黑漆漆的走廊上,十分冰冷地盯着自己,决绝地拍了拍自己面颊,一字一顿地道出三个字——我,恶,心。 又觉得有点怅惘。 姜伦憋了许久,最后呵笑一声,好像在发泄,又好像在嘲讽地说:“可是,你他妈凭什么会喜欢宋时洋?因为有钱?” “可在杉藤里,谁家没有钱?” “是,盛荣了不起,但是最开始你知道么?所以你喜欢他什么?那张全天下欠他几百万似的脸,那种动不动就打人的臭脾气,你确定,他心理没什么问题?” 林千岛开始发抖。 她觉得,要是姜伦再多说一个字,不用宋时洋,她自己就想一拳砸到他脸上。 就在两人都心情激动、早就自动屏蔽了周围一切的时候。 “和我女朋友聊什么呢?”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梳理了一下,把之前时间线和表述有偏差的地方都修了,尤其是第九章 (好像是),确实是我的锅,好多东西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总之,修了好多东西,造成不便抱歉了! 第32章 梨涡 林千岛和姜伦二人的几乎同时瞳孔收缩,感到极不可思议。 也是同时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熟悉的黑色身影,依旧是冷漠而决然的气场,看一眼就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尤其眼下这种状况,宋时洋身上的那种气息的冰冷,简直被放大到极致。 此时的沉默,好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寂静,空气中似乎满是浓稠的成分,压得人喘不过气。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学生会会长,姜伦最先反应过来,刚才有些激动的情绪瞬间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从容,冲宋时洋轻笑道:“只是一点私事,与你无关。” 林千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这个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无关么?”宋时洋目光转向林千岛。 林千岛看着姜伦的目光多了几分疏离和决然,很笃定地说:“有关。” 宋时洋嗤笑一声。 林千岛也不想待在这里、继续和眼前的人纠缠,弯腰提起之前被放在地上的购物袋,准备和宋时洋离开。 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自己的态度十分了然明确,剩下的,就让姜伦他自己慢慢去思索清醒好了。 这么想着,林千岛起身。 却不想,被姜伦给一把抓住手腕。 很紧。 “……?” 林千岛简直不可置信,回头看着姜伦。 只见,姜伦正死死盯着自己,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无法自拔。那双向来浅淡平静的眸子里,此时见她要走、这件事就要作罢,便忽地掀起波澜重重,带着满满的不甘。 一个向来骄傲、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人,第一次被如此无情地拒绝和揭穿,姜伦仍旧不敢相信,林千岛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没意思,而是真的喜欢宋时洋。 他还在等着反转,或者,认定这件事必反转不可。 但,林千岛只是很受不了地对他说:“松开。” 一旁,宋时洋的声音更是冰冷到极致,甚至,已经带上了几分狠绝和警告意味,凉凉地道:“我很久没打人了,别逼我。” 姜伦却无动于衷,好像魔怔了。 林千岛都替他倒吸一口凉气,急得直咬牙——他妈快松开啊,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安静了片刻。 宋时洋一步向前,快到任谁都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姜伦领子,直接将他整个人掀翻在高台上,尔后摔到地上…… 一系列状况突如其来,仿佛一场电影,令人猝不及防。 袋子里的零食洒落一地,被姜伦狠狠抓过的手腕还在泛疼,林千岛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 不出一分钟,宋时洋和姜伦二人被团团围住,晚上,超市里为数不多的人几乎全部聚拢过来。 尤其是咖啡厅里的工作人员,看着宋时洋那股狠劲,完全不敢上前劝架,又焦心着自己工作的店面和店里生意,一面叽叽喳喳地在一旁劝说,一面打电话联系学校的安保人员。 最后,好几名保安过来,才将宋时洋拉住。 一并来的,还有学生处的值班主任。 主任戴一副总是反光的老式眼镜,如漫画书里的狠厉角色,也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纵然杉藤私校纪律松散,平日里的执勤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学生会再负责,也顶多是群学生,可如果学生处主任出面,就多半不是闹着玩的。 宋时洋淡淡睨着地上狼狈不堪、已完全起不来的姜伦,旁若无人。 主任看着这副情景,声音低沉而隐含怒气:“你们两个,现在马上跟我去办公室,今晚处理不好这件事的话,谁也别睡觉,明天也别上学。” 两人都没说什么。 宋时洋眸子里的冷火渐渐熄灭,转向主任,对于这样的提议并没异议。 “你也起来。”主任看着姜伦。 姜伦自嘲地笑笑,抹了抹脸上伤口,扶着边上的椅子,有点踉跄地站起来。 “老师,我也去。”旁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都看向林千岛,看着人群中这个漂亮的女孩,一时有些疑惑。 “和你有什么关系?”主任冷冷地问。 宋时洋本已平静下来,听到这么一句话,目光也和众人一起落到林千岛身上,含着不解。 都是他的错,是他又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因此,所有的事,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去一人承担,无论是学校的处罚,还是铺天盖地的非议。 而这一切,林千岛完全没必要让自己卷进去,她大可保持沉默。 更何况,宋时洋不觉得她能帮上什么。 但林千岛无比坚定,看着宋时洋,回答主任的质疑:“老师,这件事也和我有关,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我可以说清楚。” “呵……” 宋时洋有些好笑地偏过头。 但说心里毫无波澜,也是假的。 办公室里。 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一直对着电脑忙活,林千岛三人则每人被分配了一张沙发,各自半瘫在其中,面无表情地想着各自的心事,神情都有些木然。 主任并没急着问三人什么,只是让他们先坐着“冷静冷静”。并且,已经让三人打过电话,叫各自家长立即赶来;也已经联系了值班校医,过来给姜伦处理过伤口。 杉藤私校在山上,待三人家长陆续赶到时,已经是凌晨。 林城和时霁月一同来了。 看着二人,林千岛觉得很愧疚,自己明明可以不参与进来,也就可以不打扰到二人休息,但眼下,她是真的想把一切给解释清楚,不让事实被歪曲半分。 “爸,妈。”林千岛怂怂地喊。 林城没说话,时霁月则握起林千岛的手:“岛岛,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千岛低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会儿好好说明白。”时霁月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松开。 “我会的。”林千岛点点头,又很小声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随后,赶到的是姜伦母亲,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辜玉最后姗姗来迟,身姿绰约,看到办公室里的情景后不是一般惊讶:“哟,岛岛,你怎么也在这?” 目光流转,又定格在姜伦身上:“哟,这谁呀,被打成这样?这么惨?” “啧啧啧,这都怎么回事啊?” 三连call。 姜伦母亲白了她一眼。 “行了。”见人已来齐,主任起身,扶了扶镜框,将办公室里的沙发围成一圈,“既然诸位都已到齐,那么,我们就来谈谈今晚发生的事吧。” 家长们就座。 林千岛三人则站在各自家长身边。 “你先说。”主任凌厉的目光先定格在林千岛身上,但语气又温和了些,跟林城与时霁月解释,“其实,她没什么错,打架的事没掺和,只是她自己非要来,说自己知道是什么情况。” “噢噢。”时霁月松一口气。 林城早就看到了宋时洋,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听完主任这番话,又猜到林千岛为什么执意要掺和进来,因此并不觉得她会多么公正。 ——“说实话。” “爸!”林千岛知道林城什么意思,很无奈,但她立即恢复正色,从兜里掏出手机,无比郑重地道,“那我实话实说,一面之词,不足为信,但我录了音,请大家听听,然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话落,满室寂静。 没想到还有这种神操作,众人神色各异。 姜伦母亲名叫商英,也是个有城府的人,发现辜玉认识林千岛,又听出林城话里有话,也猜到林千岛到底是准备偏向谁了,立即质疑道:“你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还能提前录音?” 言外之意,就是猜到事情多半对姜伦不利,因此怀疑,是林千岛那边设的局。 “阿姨,你想听实话吗?”林千岛不卑不亢地看着商英,问道。 商英没说话。 “讲实话,我和宋时洋是男女朋友关系。”林千岛一字一顿,硬着头皮道,“但某些人非要单独和我说些话,甚至,找自己朋友硬性相逼,我实在无奈,也不想让宋时洋误会,所以,从一开始就录了音。” 商英无话可说。 最后,只憋出一句:“小姑娘家家,小小年纪就满脑子恋爱,真不害臊。” “注意你的言辞。”林城语气狠重。 “你这女的,怎么说话呢?”辜玉同时阴阳怪气地附和。 “阿姨,我很早就18岁了。至于其他,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见对方不善,林千岛干脆也不客气了,凉凉地说,“何况,您为什么不听完录音,再发表见解?”省得到时候脸疼。 “好了好了,放录音吧。”闻着满办公室的火丨药味,主任发了话。 姜伦一直沉默不语,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嵌入手心。 却不能阻止。 “嗯。”林千岛点点头,按下播放键。 几分钟后,录音结束。 办公室里一片静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辜玉突然笑起来,夸张到手捂肚子,看着商英,“姐,你这儿子未免也太风流了吧?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人家这对姐妹,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啊?哈哈哈……” 商英涨红了脸。 姜伦无地自容。 却发现,听了这样的话,林城和时霁月十分讽刺地笑了笑,似乎很认同,也并非不气愤。 “没本事还撬墙角,这种人就该被打死。”辜玉恶狠狠地说。 这一屋子里的人,大概就属辜玉最敢说,让人哭笑不得。 眼看商英欲发作,主任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冷静些,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我们就一起来商量个解决办法,这才是我找大家聚在这儿的原因!” 第33章 梨涡 谈话持续了将近两小时。 原以为是一场恶性打架事件,却没想到是一场情感纠纷,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微妙,最后,连主任自己都有些不好拿主意了。 最后的结论,就是除了林千岛外,其他两人都有错——姜伦挖墙脚有错,宋时洋打人也有错。 不过,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里,用辜玉讥讽的话来说就是——“我就问问,谁被当面挖墙脚还不动手呀,未免也太不是男人了吧!”而后,掩面娇俏一笑,气得商英差点七窍生烟。 虽然学校不支持谈恋爱,但不得不承认,几人都是过了18的年龄,并且,在这个年纪里,心有所动是件十分正常的事。除了商英,其他两方家长的态度都很开明。 “算了,既然是这么回事,那校方的态度就是低调处理。”全程,辜玉和商英二人动不动就针锋相对、意气用事,根本不是在认真商讨,林城和时霁月也没什么好脸色,主任最后很头疼,也很无奈地总结道,“弄了半天,竟是这么一桩私事儿,那我也不怎么好插手了,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吧。” 谈话方结束。 此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七人与主任告别,走出办公室。 大家都困倦非常,只有辜玉满面春风,似乎为能有个人针锋相对而兴奋不已,仿佛一只刚刚斗胜的公鸡,骄傲得愈发光彩照人。 “岛岛真棒啊,真聪明,早点回去休息吧,啊!阿姨最近又拿到一堆好货,转头让洋洋捎给你。”辜玉抚着林千岛脑袋,笑眯眯道,尔后冲林城和时霁月招招手,“那我先走了哦!”举手投足间,娇媚非常。 “……” 有点消受不来这样的热情,但林城和时霁月还是礼貌地与她道别了。 和商英擦身而过时,辜玉故意拿包撞了她一下,尔后佯装惊讶地回眸:“哎呀,真对不起哦,我这包包可贵了!” “……” 神、经、病。 商英白眼还没翻完,林城就来到她面前。 “怎么?”商英凉凉地问。 “姜伦和浅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林城的声音也很低沉不悦,“浅樱那边,我周末会和她说清楚,也请,让姜伦不要再骚扰我家两个女儿了。” “呵。”商英嘲讽地轻笑一声。 “骚扰”、“两个女儿”……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可真不是一般足。 一开始,商英最自恃清高,却不想,被这对明里暗里抱成团的亲家给倒打一耙。偏偏,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还做出那种蠢事,被人给捏住了把柄……怎么想怎么憋屈,商英面色铁青地带姜伦快步离开了。 林城和时霁月驻足,还想和林千岛说些什么,却又看见了宋时洋。 一晚上,宋时洋自始至终没说什么话,此时面对二人,气氛寂静得诡异。 可无论心里怎么挣扎,宋时洋都实在难以将“对不起”三字说出口。想了想,他最后只是黯淡着双眸,淡淡地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副又犟又想示软的样子,逗得林城轻笑一声。 “对岛岛好点。”他说。 宋时洋以为林城在暗指今晚他揍姜伦的事,立即沉声道:“我死都不会打她。” 又补一句:“今晚是我冲动了。” “……” “不是那个意思。” 时霁月也笑了:“这孩子……” 最后,四人都忍不住笑了。 宋时洋低下头。 林千岛看着他,嘴角弯弯,眼睛却有湿意。 出了办公楼,目送爸爸妈妈开车离去,林千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简直不敢相信——3:12。 还有一堆消息,都是孙琳琳的,但林千岛现在没心情看。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能睡会儿就睡会儿吧。”宋时洋散漫道。 一想到明天竟然是周一,林千岛有点崩溃,但只能让自己努力振作起来。 点点头,林千岛拉起宋时洋的手。 宋时洋手冰凉,修长骨感,却可以感觉出十分有力,有坚硬、微微粗砺的触感,却也有极其柔软细腻的部分。 漫步在四下无人的校园夜色里,抬眼夜空浩渺,星子点点;周围,植物的影子若隐若现在淡淡月光中,香气淡淡融合在清新的空气里。 即使不说一句话,也显得十分安然美好。 不过,忽然想到宋时洋刚才一本正经、又带着点儿狠意地在自己爸爸妈妈面前说的话——“我死都不会打她。” 林城尴尬又无奈:“不是这个意思。” 林千岛忽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猜到林千岛在笑什么,宋时洋立即沉下脸,无语又无奈。 但他懒得跟林千岛说,他不仅死都不会打她。 他会对她好,会保护她,哪怕赌上性命。 如果林千岛有什么意外,他大概,对这个世界也是没什么留恋的。 一个有了喜欢和爱的人,又该怎么去重新面对,从前的那片冰冷和荒芜。 只恨不得和她再次相遇。 哪怕,在另一个世界里。 …… “喂,喂!” 宿舍楼下,林千岛宋时洋面前挥挥手,看他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到了。”宋时洋淡淡看了眼周围。 “这么困呀。”林千岛笑。 宋时洋没说话。 林千岛站到宋时洋面前,踮起脚,环住他脖子,将他紧紧抱住。头深深埋在他颈间,轻轻地蹭,满是恋恋不舍的温存。 “对了,我有个问题。”林千岛忽然想到什么,问,“姜伦找我说话的时候,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啊?” 她并不觉得,宋时洋是个会在晚上逛超市的人。 “你朋友告诉我的。”宋时洋淡淡地说。 并腹诽,林千岛那朋友是真厉害,自己根本没有多少人联系方式,那人却能动辄层层人脉,百转千折地最终联系到自己,第一时间报告突发情况。 林千岛:“……” 林千岛立即回想起,孙琳琳临走前,冲自己极不正常的一阵挤眉弄眼。 某种预感的驱使下,林千岛松开宋时洋,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这才顾得上去看孙琳琳发来的无数消息。 [看懂我的眼神了吗?] [岛你别怕,老子不是真的走,老子是去叫你男朋友来救你!!!] [妈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还他妈敢绑架我家岛了,是吧?] [什么情况啊?] [怎么打起来了???] [呜呜呜岛岛,你别傻站在那儿看啊,你回个消息好不好!!!我不敢过去!!!] [……] [不管了,我先溜了,你没事就好,回宿舍后报个平安。] …… 林千岛:“……” 姜伦受伤了。 为数不多的目击者很快将消息扩散出去,事情很简单,就是宋时洋把姜伦给揍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当是时,姜伦正和林千岛在咖啡厅里聊天。 目击者又补充,林千岛那天只是去超市买东西,和姜伦只是恰好遇到。 姜伦是林浅樱男朋友,林浅樱是林千岛孪生姐姐,两人说说话又没什么错。虽然,之前林千岛喜欢姜伦的传言沸沸扬扬,两人的确应该避点嫌,但也,实在犯不着宋时洋他直接动手吧? 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宋时洋因从前的传言对姜伦怀恨在心,在借机报复。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震惊又愤懑,觉得宋时洋简直胆大包天。 不仅理亏,而且,动手都动到学生会会长头上了,这和造反还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校方迟迟不予表态,又让大家想起宋时洋有盛荣为背景的特殊身份。 生气的同时,仍旧对这个人心含畏惧,敢怒不敢言,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至于林千岛、宋时洋和姜伦,对于那天的事到底如何,只能默契地闭口不谈。 林千岛顽强抵御住了孙琳琳各种狂轰滥炸,也平静而坦然地,接受了路人各种心思叵测的目光。 林千岛觉得,自己要感谢宋时洋。 因为,宋时洋仍旧那副“全天下都不干老子屁事”、甚无所谓的模样,让她觉得,能陪着他、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被误解又怎么样。 都已经被误解这么多次了,时而解释不清,更多时候却是无法解释,如果不能释然,只会让自己疲惫不堪。 问心无愧,就够了。 和宋时洋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姜伦周一就和林浅樱提了分手。 还好,林浅樱还算冷静,姜伦负伤、莫名其妙的分手、各种四起的传言……她好像预料到什么,并没多大反应,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表现得平静而坦然。 甚至,林千岛一直等林浅樱来质问自己,质问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等到一点消息。 周末。 林城说到做到,将一家人召集到客厅,准备谈谈发生的事。 四人围坐沙发上,仿佛主任办公室里的情景再现。 “和姜伦分手了吗?”林城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在林浅樱身上。 没想到会如此直白,林千岛和林浅樱俱是一愣。 林浅樱很快收回自己的失态,眸子里的光暗下去,淡淡地答:“是的。” “知道发生了什么么?”林城继续问,语气不怎么好。 似乎感觉到林城态度异样,林浅樱始终没注视他的眸子,语气也一直淡淡的:“没。” “唉……”一旁,时霁月叹了口气,握住林浅樱的手,用相比林城更为温和些的语气跟她说,“谈恋爱这种事呢,你和岛岛都没主动和爸爸妈妈说,这是爸爸妈妈不太满意的一点。” “还有,上周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这周你们都在学校,所以没机会好好和你说一说。” 顿了顿,时霁月深吸口气,语重心长道:“浅樱,之前一段时间,你都在和姜伦谈恋爱,对吧?” 林浅樱没吱声。 目光仍旧淡淡落在自己膝上,没什么波澜。 “关于谈恋爱的事,爸爸妈妈和岛岛谈过,但不知道你也在谈,所以没跟你说。” “我们的态度是不支持,但也不能强硬反对。譬如,岛岛已经和爸爸妈妈保证过了,自己是个大人,有权利做出决定,也能够对自己负责,谈恋爱会把握分寸,一切建立在不牺牲自己,不伤害自己,也不影响自己的基础上。甚至,多了一个保护自己、爱自己的人,也会充满动力。” “但难免有遇人不淑的时候……”时霁月斟酌着,道,“就比如,纵然是学生会会长,无论听起来看起来都很优秀,但恐怕,真要去将一个人了解透彻,并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 “也不用说这么多。”林城接过时霁月的话,“岛岛,放录音给你姐,听听那狗崽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林千岛:“……” 第34章 梨涡 “哦。” 林城难得说话如此直白粗暴,林千岛还挺新奇的,但没在如此严肃的场合里表露出什么,只是点点头,尔后拿出手机。 林浅樱目光这才有所变化,看了她一眼。 林千岛按下播放键,嘈杂背景音再次响起,熟悉的对话从开头重现。 又是那清如泉水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比反胃。 …… 几分钟后,录音结束。 客厅里,熟悉的气氛,安静又尴尬得诡异。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半晌后,时霁月拉着林浅樱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算看清这个人了,及时止损。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从来没走错过路啊,是不是,浅樱?” “以后长点心,别给这种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还不待林浅樱说什么,林城也深重地呼出口气,最后总结道,“我和妈妈已经去过学校了,最终和校方及其他家长商定下来,达成一致,丑事不外扬。这事就算翻篇,把不愉快都忘了吧。” 意思便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林千岛刚想松口气,不想,林城有些凌厉的目光又扫过她和林浅樱,语气颇为严肃:“还有,你们两个都是,以后有什么事,都先跟我和妈妈商量一下!” 知道爸爸指的是谈恋爱不上报这件事,林千岛心虚地点点头。 林浅樱有些出神。 半天后,也点了点头。 “行了,回去吧。”林城摆摆手。 林千岛如释重负,和林浅樱同时起身,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走到房间门口,林千岛准备推门,林浅樱却忽然站到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道:“岛岛,可以把录音单独发给我么?” 语气平静如水,不同于往日的温柔。 “姐,你还是,别听了吧……”林千岛觉得林浅樱状态不太正常,有些犹豫。 更何况,对林浅樱来说,每再听一遍录音,岂不是就等于再受一次伤害。 刚才,自己在林城的授意下把录音放给她听,只是希望她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从此彻底看清姜伦这个人而已。 但,此时,林浅樱看着林千岛的目光坚定又决绝,是下定决心、非如此不可的神情。 “发给我吧,岛岛。”林浅樱又重复一遍。 林千岛叹口气。 “好吧。” 知道姜伦变心后,林浅樱没有像从前一样崩溃,对自己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当时,林浅樱那副模样,一反往日里苦心经营的所有平静与美好,真的让林千岛错愕不已,甚至觉得有些恐怖,至今难以忘怀。 现在,林浅樱之所以能如此平静,大概,是因为得知真相的方式与从前不同。毕竟,有爸爸妈妈安慰,终归可以好受些,总比被一个变心的人亲口伤害要强。 “谢谢。” 说完,林浅樱转身向自己房间去了。 林千岛怔了怔。 忽然,又改变了想法。 可能,林浅樱眼前这样平静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因为,林千岛真的,从没听林浅樱以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过话,最后还说出了这么两个字——谢谢。 毫无感情,十分诡异,像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极其陌生。 再回想林浅樱方才的神情,忽然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多了几分空洞,好像一潭寂寂无波的死水,真的,怪让人难受的。 回过神,林千岛叹口气。 回屋后,把录音发给了林浅樱。 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想。 甚至,从一开始,林千岛就期望事情不要重蹈覆辙,总希望,可以从孙琳琳口中,听到姜伦和林浅樱感情其实很好的话…… 却无可奈何。 也很无力。 周一。 “我我我我我我操——” 林千岛刚在位置上坐下,旁边那位祖宗就又吆喝起来。 “又,什么事啊?”林千岛迷迷糊糊揉着眼,看孙琳琳这样,就知道学校里又有什么爆炸性新闻了。 孙琳琳却不吱声了,一双眼极力地瞪着手机屏幕,好像恨不得把上面东西给挖出来吃掉一样。 发了会儿呆,林千岛忽然发现,不止孙琳琳,好像全班人都在三三两两,甚至一团一团地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气氛明显异于往常。 林千岛一时有些呆愣,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我去,别装了你!”孙琳琳终于将信息摄取完毕,拍了拍林千岛,一脸钦佩地看着她,“我的祖宗,我的宝贝,你昨晚干了什么,你想不起来了么?” 林千岛听后,一滞。 “您才是我祖宗,好吧?”林千岛哭笑不得,听孙琳琳那么一说,又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昨晚?我能干什么?我梦游了么?我真的,没干什么,我干什么了……” “孙琳琳,你别吓我。” “嗯?” 看林千岛反应不像是装的,而且,就算睡迷糊,林千岛一般也不会迷糊成这样。 孙琳琳一时也懵住了,有些迟疑地凑近林千岛,说:“可是,这样的录音,除了你,又有谁会发出来呀?” ? “什么录音?”林千岛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还能什么录音?”孙琳琳也哭笑不得了,“说你是祖宗,你还推脱!” 接着又一通感叹:“牛批啊林千岛,这可真是咱们学校的年度大瓜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华丽的外表下,竟然是一摊糟烂,姜伦他竟然是这种人!还是你魅力大呀,无情拒绝了男神倒追,真是帅得不行,咸鱼翻身了呢!” 林千岛没有孙琳琳半点兴奋劲。 她整个人都短路了。 “欸,岛岛,”孙琳琳饶有兴趣地凑近林千岛,“你说,发生这样的事,姜伦他会不会被撤职呀?” 林浅樱,把录音公之于众了。 但所有人都认定,录音是林千岛发出来的。不仅因为这样的录音肯定只在她手机里,并且,将录音发出来就能为宋时洋正名、让大家看清姜伦的真面目,她林千岛何乐而不为。 但林千岛,真没打算做这么绝,甚至有些无奈——这事,明明已经说好翻篇了的啊。 尽管,林千岛托孙琳琳极力澄清,这录音真不是她发的,却已经没多少人在意这录音出处的事了。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聚集在了姜伦身上。 和林千岛第一次听完姜伦那番话时的感受一样,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心里有块东西顷刻坍塌。 学校里最优秀的典范——学生会会长,姜伦,是多少女生,甚至连林千岛都曾倾慕不已的对象,永远那么不落凡尘、高高在上,如一块遗世卓绝的玉石,不想,内里却是一滩烂泥。 变心,渣男,不知廉耻。 认知的落差,简直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被填补过来的。 不出多久,孙琳琳的话果然应验。 校方不得不发出通告,决定撤销姜伦的学生会会长一职,理由就是作风不端正,无法服众。 一时闹得轰轰烈烈,完全超出林千岛预料。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是她。 无论怎么解释,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几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好像会说话—— 姜伦竟然喜欢林千岛!本以为她处处比不过姐姐,却没想到,丑小鸭瞬间变成白天鹅了欸! 就是她发出来的录音,太厉害了,不然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姜伦多么清高呢。 …… 明明应该觉得扬眉吐气,实际上,却并没觉得多舒坦。反而,像在心里深深埋下了一根刺,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轿车沿山路行驶,窗外山林茂密,还是那般景色,都快看腻了。 这次,林千岛和林浅樱一样,兀自盯着窗外发呆、不出一言,可心里始终憋着一堆东西。 终于,回到家。 “林、浅、樱!” 站在客厅,林千岛仰视着正在上楼的林浅樱,第一次如此大胆而公然将她名字喊出来:“你又在搞什么鬼?” 这晚,林城不在家,时霁月站在一旁,有些吃惊地看着林千岛,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林浅樱在楼梯上驻足,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憋屈的林千岛。 “你为什么,要把录音发出去?”林千岛无比不解,“你开始跟我要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对不对?” 林浅樱别过脸,讽刺地笑笑:“发出去不好吗?” “不是说好,这事已经翻篇了么?”林千岛有些受不了林浅樱这样的态度,从来温柔的一个人,此时已经疲于掩饰什么了,整个人冰冷又淡漠。 “哦——”林浅樱拖长尾音,似懂非懂地说,“我知道了,因为这事已经说好翻篇,结果你却又把录音给发了出来,出尔反尔,就会显得很卑鄙无耻,是吗?” 林千岛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说,你就这么懦弱,发生这样的事,还巴不得息事宁人?” 其实,关于林浅樱的问题,林千岛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焦虑。 甚至,没来由的恐惧。 林浅樱说的有道理,但好像,也不全是。 “害,谁在乎呀?谁在乎录音到底是不是你发的?”林浅樱继续说着,又笑了。 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让人有些发毛。 “林千岛,你目光可太短浅了。”林浅樱直勾勾看着林千岛,以教训的口吻,“出尔反尔又怎样,谁会指责你?再说,你出尔反尔的对象是姜伦,可是他配么?现在,他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怎么揭露你?——啊,明明答应下来此事翻篇,林千岛却不守信用,把录音给发了出来,她好过分哦。” 林千岛:? “拜托,”林浅樱哭笑不得,“你看,现在根本就没人在乎这件事,你就放心好了。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唾弃姜伦。再说,如此一来,你伟大的男朋友不也就洗白白了么?你还是该,感谢我的吧?” “你……” “你们想息事宁人,那我呢?我凭什么要平白无故遭受这些,最后却听你们的话,息事宁人?”说罢,林浅樱嘴角弯得更大,“姜伦既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凭什么还能继续在这所学校里风风光光?反正,我不高兴的话,就谁都别想好过。” “……” “妈……”林千岛半天才回过神,蹙眉,看着时霁月。 听了方才的话,时霁月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叹口气。 也觉得,这样的林浅樱的确有些陌生。 想了想,时霁月无可奈何地道:“岛岛,既然录音都发出去了,那发出去就发出去吧,也没什么办法。你姐姐,可能真的被伤到了,这也是我和爸爸为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而担忧的原因。反正,你最近和她相处的时候,就小心点吧。” “至于出尔反尔,确实是姜伦那边做得不对,所以事到如此,他们的确没什么底气找我们,就是有些,不太好罢了。” “……” “行吧。” 林千岛撇撇嘴。 都什么事儿啊。 第35章 梨涡 林浅樱好像变了个人。 用孙琳琳开玩笑的话来说,就是林浅樱黑化了。 虽然,林千岛不知道林浅樱哪儿来那么多钱,但她变本加厉、明里暗里地炫耀各种奢侈品,好像一个情场不得意,便醉心于物质世界的怨妇。 还比从前更极端。 妆容更浓,神情却寡淡,让人感到越来越陌生。 姜伦则很少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但,当林千岛无意撞见了一次姜伦后,就好像明白,为什么录音被公布出去后,自己的心会始终被一股没来由的恐惧给侵占了。 被撤职后,姜伦遭万人唾弃,也变得和从前全然不同。 见过一面,只会让人联想到一个词——败狗。 姜伦仿佛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看过他那样一双充满恨意的眼,会忽然觉得,宋时洋从前那种冷冽的目光其实没多可怕。 宋时洋的冷,只是气场,对一切都漠然而无关痛痒;而姜伦那样的阴森,却是种极不正常的状态,像个时刻都会冲上来和你拼命的亡命徒。 林千岛有点不寒而栗。 拼命,亡命徒。 这样极端不正常的恨意,目标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是,不管怎么说,当初录音的人就是她林千岛,现在,录音被公之于众,不管怎么想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的确,林浅樱说的不错,她林千岛出尔反尔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姜伦。姜伦有苦说不出,却未必,不会只是想说说而已。 林千岛忽然觉得,大家一开始不想把事情给做太绝的想法,是对的。 一个被逼至绝境的人,真的,没人能预料他会做出什么。 脑海里,忽然浮现林浅樱的话。 “我不高兴的话,就谁都别想好过。” 说得漫不经心,又得意洋洋。 她话里话外,都已经默认录音是她林千岛发的。 是谁都别想好过,而不是,姜伦。 “心情不好么?” 宋时洋身后,林千岛登上一级级通往天台的楼梯,怀里抱着本厚厚的政治提纲。 如前几天一样,林千岛总是忍不住出神,眸里暗暗的,怀揣着消除不掉的心事。 “嗯……”林千岛蔫蔫地应了声。 “因为林浅樱和姜伦?”宋时洋轻笑一声,似乎永远对所有事不以为意。 宋时洋推开门,待林千岛走上天台后,将门关上。铁门已有些锈蚀,霎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洋忽然有了上天台后将门关上的习惯。 “算啦!不想了。”林千岛懒洋洋地伸个懒腰,随宋时洋在天台上坐下,“好好学习了,学习使我快乐。” 宋时洋点着一根烟,在灰白的烟雾中,听着这番好笑又可爱的话,慢慢享受着这段与世隔绝的短暂时光。 天台很宁静,初夏夜晚的风固然不小,温度和感觉却都刚刚好,迎面而来,心旷神怡。似乎,比在教室里更容易让人沉下心。 夜空无比广阔,尤其是山间,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笼罩了一切,让人无比清醒于自己的渺小。 若觉得夜空美丽,这样的场景的确震人心魄;但若觉得阴森,深山的夜,也的确让人心空。 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一声,极其刺耳。 是铁门被拉开的响动。 正在背题的林千岛微微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来天台了。 除了宋时洋、她和校内工作人员,几乎无人涉足天台,此时却于这漆漆黑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而在这个时候,几乎可以排除来者是校内工作人员的可能。 时间好像忽然凝滞住,被拉得很长、很长。 是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忐忑不安。 “别怕。” 耳边,宋时洋沉沉的声音传来,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 别怕? 林千岛本还有些犹疑,忽然听到宋时洋这么一句,心里的所有疑惑霎时齐刷刷转化为恐惧。 迟疑地放下手里本子,林千岛慢慢起身,站在宋时洋身边,转过身。 是姜伦。 天台上没有光,只有一层薄薄的月色,照不分明什么,只是将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惨淡。 空气中,好像充斥着诸多令人窒息的因子,冰冷渗人,一丝丝地渗透进每一毛孔,令人自心底里发寒。 黑暗中,这位素来一丝不苟的学长,头发在夜风的吹拂下些许凌乱。 身影瘦长,仍旧是那双阴狠的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令人不寒而栗。 “滚。”宋时洋淡淡一个字,并没和姜伦客气。 沉静了许久。 “呵呵,滚?”姜伦偏过头,模样讽刺,好像有些失心疯了,“宋时洋,你以为你是谁?一直觉得自己最厉害,可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是来干什么的?” “关我屁事?”宋时洋笑笑。 姜伦收敛几分,一双可怕的眼直勾勾地看向二人,一字一顿:“今天,我要你们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信不信?” 继而,又转为一副阴恻恻的笑脸:“但也不要怕啊,既然逼人到绝境,那么,是不是也该有鱼死网破的觉悟?” 继而,他继续阴冷地呵呵笑着,步步向前走来。 林千岛好像意识到什么,不禁打了个寒战。 天台四周,只有一圈半米高的墙,不必说产生什么摩擦,就是平时,她都不敢贴在边上走。 她好像知道,姜伦想做什么了。 “今天,我要你们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信不信?” “但也不要怕啊,既然逼人到绝境,那么,是不是也该有鱼死网破的觉悟?” …… 以及,那一声声干冷而细碎的笑,在夏夜里,无比寒冷,也是如此的,渗人。 这熟悉的,死亡的感觉。 眼看黑影步步逼近,林千岛越来越不争气地害怕起来,忍不住握住身边宋时洋的手。 能怎么办。 眼下,虽然知道自己和宋时洋两人未必制不住姜伦,可周围环境特殊,眼前人又像失心疯了似的不要命。林千岛不敢想象,一旦产生什么冲突,会不会有人消失在天台边界,无论,是谁。 宋时洋反握着林千岛的手,低低地哂笑一声:“怕什么呢?” 林千岛抿抿唇。 宋时洋他,竟然,还有工夫嘲笑自己。 看向姜伦,宋时洋冷冷地说:“你现在停下,还来得及,除非你真想死。” “我要你们死!”姜伦怒不可遏地反驳,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脚步仍未停止,如同一具丧尸。 一步,两步,三步。 一阵脆响,宋时洋缓缓伸出手。 姜伦停住了。 看清后,林千岛无比震惊地瞪大眼。 宋时洋手里,是一把从怀中摸出的手丨枪,已被他单手上了膛。 “你……”看清宋时洋手里的东西,姜伦和林千岛一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宋时洋笑笑。 “你想死,我送你,也可以陪你。” “但是,林千岛不行。”宋时洋勾了勾唇,明明是在笑着,却冷得刺骨,话里又带着挑逗,“试试吗?” “……” “大不了,就一起下地狱呗,你怕不怕?” “反正,我不。” 宋时洋缓缓改变着枪口,目标在姜伦的心口和脑袋之间来回切换,漫不经心的。修长的手指在扳机上轻轻抚摩,好像只是在玩着什么玩具。 林千岛不禁想起,当初在宋时洋家时的情景。他动作利落地抽出一把军刀,单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最后从自己的眸子里察觉出胆怯,于是好笑地说:“得,我改天把它们送人吧,会吓着猫。” 气氛又一次胶着住。 万籁俱寂。 许久。 “你真的是,魔鬼。”本一副亡命徒模样,此时却瞬间没了气焰,姜伦只能咬牙切齿地诅咒。 了然了对方态度,宋时洋放出最后的选择:“死,还是滚?” 见惯了色厉内荏的怂包,也听惯了不服气却无能为力的赞美,宋时洋倒很享受,微微仰起下巴,月色在他面庞勾勒出一圈银边,线条硬朗而顺畅。 “……” “我们,走着瞧。” 姜伦讽刺地笑笑,步步后退,随铁门“吱呀——”一声,消失在了二人视线里,只留下一句低沉沙哑的话。 “我他妈,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啧,女朋友心情又要长时间不好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宋时洋好像个没事人一样,林千岛真佩服他的心大。 但心情长时间好不了,倒是真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被宋时洋保护了一次,可那种熟悉的、被死亡气息包绕的感觉再次重现,仍旧驱之不散。 姜伦黑夜中狼狈的身影,口中一句句阴毒的话语,手丨枪上膛的声音,阴冷而单薄的月光,风如一只只手掌抚摸上面庞…… 仿佛一场噩梦,却在回想时,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无一不让人心有余悸。 “我不高兴的话,就谁都别想好过。” “但也不要怕啊,既然逼人到绝境,那么,是不是也该有鱼死网破的觉悟?” “我们,走着瞧。” “我他妈,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 林千岛回想,自己曾经死去的时候,也就是在高二结束的这段时间。 本以为重新来过,一切都会豁然开朗,却不想事情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阴影里。 “待在我身边就好了。”宋时洋知道林千岛在担忧什么,诸如此类的话没少说,“他也就,有本事说几句狠话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我知道。”林千岛点头,也确实能在宋时洋身边感到安心。 但是,宋时洋不知道。 宋时洋不知道,她是个已经死过了一回的人,在这样的处境里,可能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真正的无所顾虑。 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高二结束后的某天。 高二一结束,美术生就开始集训了,林千岛也成日待在年松玺的画室里,准备艺考。 某天,宋时洋去不夜城参加某朋友的生日派对,回来后,给林千岛发了一张图片。 [离你姐远点吧。] 附带一句忠告。 虽然,不想再让林千岛看见这个世界的黑暗,可如若黑暗就在身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身边咝咝作响,如果,是真心想为林千岛好,宋时洋觉得,他宁愿让林千岛看清黑暗,然后保持开距离。 看着图片,林千岛一瞬间陷入恍惚。 照片里,是不夜城光彩绚丽的巨大包厢。尽管戴着假发、浓妆艳抹,林千岛仍能将林浅樱一眼分辨出来。 毕竟,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 毕竟…… 视线逐渐模糊。 林浅樱妆容艳丽,衣着暴露,正一脸媚笑地坐在某个陌生男人腿上,把盏举杯,令人作呕。 [是姐姐的新男朋友么?我祝福。]林千岛最后一次挣扎。 [不是,是陪酒。] [做了很久了,连王北亭都不知道。] 字字如刀。 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 林千岛紧紧闭上眼。 黑暗里,又浮现出曾燃烧在眼前的熊熊大火,深入心底的绝望,刺骨的痛,一点点将自己吞噬殆尽。 林浅樱面容狰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开心吗,林千岛?你终于赢了。” “谁都爱你。除了爸妈,连姜伦都喜欢你。” “连宋时洋那样的魔鬼,都哈巴狗似地围在你身边摇尾巴。你不喜欢他,却吊着他,是不是伸手就有钱往下掉的感觉很爽啊?” “我们两个明明一模一样,凭什么你有那么多啊?” “林千岛,我巴不得你去死。” 可是,为什么? 尽管芥蒂再多,可是,姐姐,你知不知道,从前的时候,我也是曾那么亦步亦趋、满怀歆羡与忐忑地祝福着你、爱着你的。 后来的事,到底都怎么了啊? 第36章 梨涡 艺考结束后,林千岛的转学手续办好了。 所转学校,是位于邻市的暨恒中学,一所封闭式高中,以魔鬼式的管理闻名遐迩。 高考前,暨恒中学几乎无休,在里面是真正的与世隔绝,只有一件无休止的事可做:学习、学习、学习。 得知消息后,大家都觉得林千岛疯了。不然,为什么会决意去上这么一所监狱式高中。何况,林千岛还是美术生,学习本来就好,根本没必要这么拼死拼活。 连时霁月都有些不理解,只有林城表示支持。 还有,宋时洋。 收拾东西离开杉藤私校的时候,林千岛和宋时洋分别。 站在熟悉的宿舍楼下,林千岛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宋时洋送到这里来多少次了。无论是从他车上下来的雨夜,还是,那个和他告白的雨夜,她心情忐忑地在怀中护着一只苹果,他给的,紧紧咬着唇,面红心跳。 此时,熟悉的绿植在风中轻轻摇晃,清爽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青天曜日下,一片宁静灿烂。 “那个……”自家车正停在不远处,时霁月就坐在驾驶位上等,林千岛想了想,飞快地跟宋时洋报告着,“新学校不让带手机,我已经上交给爸妈了。学校也没有假,我可能,要被关起来了。” 宋时洋淡淡地看着林千岛,说不清什么表情,也是淡淡的一声:“嗯。” “嗯。”林千岛点点头,又低下头,“那我走了。” 说罢,林千岛转身,提着东西,飞快地向时霁月车跑去。 离别得如此仓促,看起来十分好笑。 但坐在后座,林千岛直勾勾地对着没有宋时洋的那面窗。自转身那刻起,眼泪就决了堤,此时正洗面般地倾泻而下。 可是,不能哭出声,不能被时霁月发现,否则就太丢人了。 就这么隐忍着,任心里酸楚发酵腐烂得一塌糊涂。 林千岛知道,如果刚才,自己再在宋时洋面前多待上哪怕一秒,她就会忍不住潸然泪下,所以必须马上逃离。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你要等着我。 宿舍楼前,宋时洋微微偏着头,向着林千岛离开的另一边。 树影婆娑,如万千披着绿衣的身影在翩翩起舞。 宋时洋想开口,笑林千岛,问她,难道就不想说些别的什么么?哪有这样分别的。 却,发现自己压根就笑不出来,更说不出什么。 好像,只要微微动一动唇角,就有什么东西要从眼里溢出来了。 无数个夜晚,宋时洋觉得自己很像《罪恶王冠》里的樱满集。 他坐在天台上,一个人默默对着无限广阔的深黑色天穹,群星璀璨。 一手撑着半张脸,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条条消息记录。透过一段段冰冷的文字,仿佛,就能看到某张苹果似甜美可爱的脸浮现眼前。 [宋时洋早安。] [宋时洋晚安。] [宋时洋,晚上去飙车嘛?] [我新发现好几首歌,到时候放给你听呀?] [可~] “那是他们的事,不是你的。” “不是的,你不是那样的。” “洋洋,男朋友,亲爱的!” “哈哈哈哈……” “好喜欢你呀。” 又点开某个视频,是班级门口。 小女孩被堵在墙上,眨眨眼,茫然无措:“近、近代民族工业。出现短暂春天的原因?” “靠……” 而后面颊羞红,长睫低垂:“看着你,我背不出来……” 住进暨恒中学,不得不换上新校服,仿佛套上一口蓝色大丨麻袋,林千岛才恍然觉得,已经被压在箱子底下的杉藤制服式校服有多好看。 可是,若和一大群“大丨麻袋”挤在一起,好像,也就不觉得多么难受了。 融入了一个崭新大群体,周围的人瞬间变得漠然,从来不会用眼光去打量谁,因为顾不上。 所有人顾着的事,只有眼前的书本,只有学习,林千岛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新生活。 若在以前,这样监狱式的生活只会令林千岛崩溃。 但醒悟过什么之后,林千岛只觉得,这样被填压得满满当当的生活求之不得。可以压榨去她所有的多余精力,让她没工夫陷在任何恐怖的回忆里,周围气氛只有学习和不停考试的紧张,没有半分提心吊胆。 稍稍一闲下来,林千岛甚至主动去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活动,恨不得把自己稍有松懈的生活给彻底填满。 连想念某个人,都只能在梦里。 会梦见宋时洋身上的烟草味道,梦见他俯身亲吻自己的额头,梦见他每每想笑,却只是轻轻地扯起唇角,深黑的眸里满是宠溺。 醒来后,枕上一片湿迹。 却在白天,连提起笔,在课本上写出这个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心会很痛,像有什么东西在被一丝丝抽走,所以不敢提及丝毫。 时间久了,连林千岛都不确定,曾经那些混乱的、铭心刻骨的纠葛与情感,到底是不是荒诞的大梦一场。 暨恒中学有校报,一月一份。 自林千岛转学起,宋时洋一份都没落下。尽管上面都是些为宣传而做的官方报道,乏味到极点,他也耐着性子,目光淡淡地扫过所有。 记得,林千岛作文写得很好,在杉藤的时候,偶尔能被当做范文印发给全级部,但在暨恒,林千岛的水平大概排不上号。 总之,宋时洋一次都没看见过,却因为这事兀自想笑。 直到,宋时洋在年前的最后一份校报上,看到了林千岛的照片。 照片里,是暨恒中学里的一次古文背诵大赛,规模宏大,甚至有不少市内领导前往参观,林千岛成功竞选成为了大赛主持人。 照片里,林千岛长长的卷发早已被拉直,在脑后扎了一束高高的马尾,穿一身蓝色的长袖长裤。尽管这身暨恒校服难看得不行,却在她身上格外干净清爽,不影响她气质丝毫。 她站在舞台正中,举着话筒,落落大方,在明亮温暖的灯光下露出淡淡的笑容,无比耀眼夺目。 林千岛身边,站着位同样穿着、气质清冷出尘的男主持人。 暨恒中学的校报上,不乏对各种优秀学子的详细介绍,随便从中挑出一个,都足以引以为傲。 宋时洋慢慢将照片撕下来,夹在林千岛送给自己的绘画本里,好像两个世界的交融。 林千岛只在过年时回了一趟家,不过待了几天,手边永远堆着做不完的厚试卷。 本来可以碰一下手机的,但是没有。 没有意义,只会徒增伤感。 可以再等等。 回学校后一段时间,春天到来,花慢慢开了。 暨恒中学里的绿植,远比不过杉藤私校里的花园式景致美丽,纵然花坛很多,里面的植物种类却乱七八糟,完全野蛮生长。 不过,偶尔在杂乱的草枝下发现一片野花,倒也觉得惊喜和可爱。 某天傍晚,林千岛不想吃饭,跑到学校后院,沿学校边缘漫无目的地走。 这里人少,不会满眼都是不吃饭背书的学生。对于这样填压式的学习生活,林千岛偶尔也会觉得倦。这种时候,她就会来到这块半荒芜地界,慢慢地独自溜达。 其实,暨恒中学很大,其他人好像不太爱来后院。 后院有一扇铁栅门,应该是学校后门,却被常年封锁,和废弃无异。 经过时,林千岛目光本落在墙角边缘的杂花杂草上,却,忽然顿住。 还没抬眼,眼泪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滑出眼眶,林千岛怔怔地抬头,隔着栅栏门,看着外面的人。 时光瞬间倒流。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是隔着这么一面铁栅栏,林千岛一步一步地踏在杉藤私校柔软的草皮上,寻找着一只猫。 那个爱过她、却不记得她了的人,默默地看着她,眼里的光意味不明。 那时候,他问:“没理由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多久。” “很久!”她斩钉截铁。 此时,宋时洋站在铁门外,怀里抱着一只猫。 山猫纹的布偶猫,竟然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毛色鲜亮光滑,宝石般的眸子深邃又温柔。 “我都,不记得今天是星期几了。”林千岛没擦眼泪,任其滑落在石板地上,笑了笑,说。 不知道宋时洋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自己永远都不经过这里,他又该怎么办?难道,就要这么抱着小绵羊,像个傻子一样地看着这座校园荒僻的后院,有什么意思呢? 宋时洋垂眸,低低地说:“小绵羊说它想妈妈了,所以,我带它来看看妈妈上学的地方。” “对不起。” 对不起。 没想到,真的会见到。 林千岛怔怔。 “为什么说对不起呢?”林千岛笑容勉强起来。 宋时洋却不说话了。 半晌,宋时洋伸出手。 林千岛的手被拉过去,被宋时洋握在手里,他半笑着说:“越是往后,就越是觉得,我带给你的,都是些晦暗不堪的回忆,不适合你。” “现在,我不小心又把它们带到你面前了,所以,对不起。” 林千岛觉得心里有些梗。 “不会。”林千岛轻轻地说,怕稍一用力,就会溃不成军,“那些,是最美好的。” 你所给我的,都是最美最好的。 是他们不好,是那些黑暗的藤蔓非要死缠着你,又死缠着我。是自己懦弱,害怕得退缩了,所以不得不逃离风口浪尖,逃到这个狭小的闭塞空间里,自我催眠。 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要等着我。 宋时洋笑笑,轻轻俯身,吻了吻林千岛手背。 “好了,我走了。” 不会再来不小心地打扰到你。 “我永远爱岛岛。” 六月,上旬末,高考结束了。 林千岛第一次在暨恒中学这所魔鬼式的高中里,感受到鲜活的气息。 已经不知道与世隔绝了多久,终于有朝一日刑满释放,昔日好多行尸走肉般的学习机器,瞬间变成了一群疯子,撕书、撕卷子,将纸片撒得满天都是,林千岛惊呆了。 第二天就可以离校了。 从考场回到学校,林千岛什么事都做不进去,心脏一直怦怦跳个不停。 尽管觉得很饿,也很累,但林千岛吃不下也睡不着,一股奇怪的力量始终在心里作祟,令人无法安生。 这一晚,暨恒中学的传达室被围得水泄不通,蛇形长队弯弯绕绕,高三毕业的学子被允许借用电话和家里联络。 林千岛是最后一个。 高考结束,即使凌晨不睡觉也没人管,其他人都放弃了,林千岛则一直坚持着。 林千岛进去的时候,传达室已经空了,只有一位值班的保安爷爷在看电视。 并不明亮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晕染出一片安宁静谧的气氛。 心里有股很强烈、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林千岛克制着洪流般的感情,先给时霁月打了个电话,淡淡地说:“妈,明天你陪着姐姐吧,毕业后,肯定有很多事情。” “我,我,我可以让宋时洋来接我么?” 一直隐忍到将电话挂上,林千岛终于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保安爷爷闻声转过脸,眼见一女孩哭得泪雨滂沱,推了推老花镜,有些诧异。 忽然想到,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家人了,顿时了然,转回头继续看电视。 慢慢平静下来,再次拿起电话,林千岛缓缓地按下一串号码。 一串,比任何一道高考题,都倒背如流的号码。 “嘟——嘟——嘟——” 等待音仿佛心跳,一下,一下。 心里像有只小兔子,最后几欲挣脱而出。 终于。 “喂?” 熟悉的、低沉的、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令人眷恋无比、却不得不立即忘记的声音。 如魂归故土,天光乍泄。 曾经,也是这样的声音,低沉沙哑地告诉她。 “林千岛,你多笑笑。你和林浅樱不一样,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个小梨涡。” 曾经,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那双深黑的眸子粲粲如星火,深深地望过来,也是这样的声音。 “现在知道了吗?老子才最他妈喜欢你。” “宋,宋时洋。”再次喊出这个名字,不想被发现在哽咽,林千岛很缓慢地说,“有,有个小朋友,想让你接她回家。” 半晌。 电话里传来一声气音,像林千岛曾无数次在宋时洋脸上捕捉到的,那种克制的,浅淡的笑意。 “好。” 林千岛慢慢挂上电话。 曾经深陷泥沼,周围被黑暗包绕,但那都不是你的错。 你给我的,都是最美最好的。 无论走过多少,我都义无反顾选择你。 一如你从前。 六月,万物已然有了初夏时的葱茏,暨恒中学的门口水泄不通。 终于可以把校服扔掉了,林千岛固执地翻出杉藤私校的校服穿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私服。她提着东西,混在人群中慢慢走出校门,蓦然抬眼。 只见,那辆熟悉的黑白色布加迪chiron,此时就停在校园门口的正对面。 惊叹于宋时洋一如既往的霸道,林千岛却并不知道,为了这个位置,宋时洋已经在这里抽了一夜烟。 看见他,林千岛眉眼弯弯,漾起一片笑意。 高大的槐树下,阳光从枝叶缝隙洒落,金色耀眼。 宋时洋深黑的发似乎长长了些,仍旧穿了身黑色衣服,衬得皮肤冷白。 双眸淡漠又冷冽,兀自倚在车边,指间夹着一根烟。 薄唇轻启,淡淡的烟雾升腾缭绕,目中无物,遗世绝尘。 一如少年初见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佛了 番外是回忆+毕业后,可能过几天,现在在搞一个大工程(到时候说!!) 揉揉眼睛说晚安~ 第37章 过往 —过往— 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时洋觉得,林千岛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是不是,当你开始注意到某个人起,不管有意无意,她就会在你的生活里无处不在。 刚开学的九月,夏日余热未消,中午尤其燥热难耐。 即使杉藤私校坐落山中,山里的空气也只是更清新潮湿了些而已,该怎么热,依旧怎么热,反而使人更加难受,一时难以适应。 这天,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吹着空调也睡不着,莫名感觉躁得慌。 “喂,敢一起打两下么?” 运动馆里,空调冷气与原本灼丨热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十分独特的环境。 邵炎兴致勃勃,一进场就冲不远处正在训练的篮球队吆喝了一声。 没人理他。 “操!”邵炎又气又笑地把手里篮球往相中的空场地上一丢,转头看着身后的人,“洋哥,你说,他们是怕你,还是怕我?” 宋时洋淡淡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脸上仿佛写着两个字:白痴。 邵炎不再说话,到球场上舒展了一下筋骨。 中午牺牲睡觉时间打篮球的人很少,也就校篮球队的和宋时洋这群人,偌大一座运动馆里显得无比空旷,但自在也是真的。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宋时洋去商店买了瓶水,回到教学楼,刚要转弯上楼梯,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撞在了胸膛上。 牛逼。 很久没被人撞过了,宋时洋有点被气笑的感觉,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下落的目光却透着森森寒意。 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却并不是什么东西。 垂眼,只见面前是个唇红齿白、模样极其标致的少女,宋时洋才后知后觉,虽然刚才被撞上时受劲不小,却的确有种娇软的感觉。 少女一头长长的黑色直发,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五官空灵唯美,是极其熟悉的长相。任谁看了,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是林浅樱——这位以学生会成员身份,频繁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校风云人物。 高洁优雅,温柔如水,林浅樱基本已是校内公认的女神。 但不出几秒,宋时洋立即反应过来,眼前人不是林浅樱,而是她的孪生妹妹林千岛。 首先,林浅樱不会这么傻不拉几地横冲直撞。 其次,宋时洋看着那双无辜又惊恐的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霎时氤氲开一片水汽。嘴巴鼓着,明明是自己犯了错,看起来却委屈得不行。 “怎么了?”宋时洋火气瞬间灭得一干二净,心里隐隐觉得哭笑不得,“老子,这么硬?” “都撞哭了。” 林千岛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霎时闪过一丝光亮。 而后,她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又滑稽得不行。百褶裙边角凌乱地翻飞,整个人好像一只刚偷吃了罐头、正落荒而逃的小猫。 宋时洋好像明白,为什么传言总爱拿林千岛和林浅樱比了,且还要分外不留情面地,把前者给贬得一无是处。 明明是一对双胞胎,看起来完全一样,却一个稳重而高雅,一个就这么,表面看起来鬼灵,实际却傻乎乎得不行。 如此一来,宋时洋似乎明白了什么。 从前,他不觉得学校里传闻有多真。而如今,看过林千岛那双和姐姐完全不同的眸子,宋时洋似乎明白了,这么单纯而空灵的一双眼,是藏不住心事的。 不得不承认,杉藤私校的八卦不是一般高效通达,仿佛无形中有张巨大的情报网,笼罩一切,无所不能触及,以最快的速度将各种情报搜集来,而后又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 连宋时洋这样一个对一切漠不关心的人,都能在无意间,被动地接收到各种消息。 譬如,关于林千岛从前的各种八卦。 其实,总结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林千岛分明不如林浅樱,却不自量力地惦记着姜伦,宋时洋都听腻了。 但每每说起这事,大家面上总带着看戏与嘲讽般的笑,永远那么兴奋,不厌其烦。 还譬如,这个周末,林浅樱准备和姜伦表白了。 自此,林千岛不负众望,蠢事一件接着一件。 但宋时洋不明白,林千岛继续在她犯蠢的道路上顽强前行,可为什么,这条路就不知不觉交汇到自己的世界里来了。 周五晚自习大课间,宋时洋从教学楼下经过,却被什么东西给正中脑门。 “……” 接二连三被袭击,有种正被人谋杀的感觉。 于怀里接住一个绘画本,宋时洋抬眸前,怎么让对方死都想好了。 然后,宋时洋目光上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林千岛其人正扒着栏杆边,一双水眸看着他,无辜又惊讶地眨了眨,而后发出“呃”的一声惊呼,又猫儿般地瞬间消失了。 满心怒火瞬间变为深深的无奈。 宋时洋微不可查地叹口气,随意翻了翻手里的绘画本,但只一眼便没了兴趣,将本子随手丢到了教学楼的阴暗角落里。 里面的人像,儒雅俊秀,无一例外不是姜伦。 宋时洋嗤笑一声。 也罢,既然是在高三3班的门口看见的林千岛,也就不奇怪,她手里为什么会拿着这么个东西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我注意到了一只流浪猫。 它看起来,似乎和其他流浪猫都不一样。 但其实,仿佛逃不脱所有猫的本性一样,它对满手猫粮的人趋之若鹜,而对两手空空、且没什么好脸色的自己避之不及,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回到教室,宋时洋莫名想起了什么,没怎么有好气地将桌洞里一摊乱七八糟的卷子拿出来,翻了翻。 都是这几天发下来的卷子,宋时洋从来不看。在桌面上摞多了,看着烦,宋时洋就会将它们随手塞进桌洞里,在桌洞快满的时候清空。 只是想起来,前几天无意听同学议论过,新印发的优秀作文里,第一篇是林千岛的。 还有零零散散几句飘进耳中的议论。 “我去,第一篇是林千岛写的,林浅樱竟然被排在后面。话说,你们觉得这第一篇好么?” 闻者扫了一眼:“像流水账,直接看后面的就行了。” 另一人“哼哼”地笑笑:“这顺序随机的吧。” “我看是。” ……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可能是,三番五次地被冒犯到,却无从发作,宋时洋现在闲着没事,就想看看某只小猫不太好使的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周的作文课,主题依旧很俗套,是“文学与我”。 宋时洋撑着脑袋,微眯着眼,漫不经心扫着林千岛那篇作文。 之所以被人一打眼后认为是流水账,是因为,林千岛的作文按时间顺序,罗列了自己从小到大各个阶段所读的不同类型书目。譬如,从幼儿园读小美人鱼童话时的憧憬,说自己也愿意变成一条小美人鱼,到初中看了第一本让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王梦》…… 宋时洋:“……” 确实没什么让人惊艳的地方。 尤其,相较于后面林浅樱作文里的各种精美词藻与修辞堆砌,前者看似平平无奇,后者仿佛一篇华丽的颂歌。 但说,看林千岛的作文没有被触动,也是假的。 其平静的表面下,仿佛汹涌着一股暗流,看不清也道不明,却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也仿佛,能流到另一颗心底里,一下一下地冲刷过其暗里的礁石。 宋时洋有些好笑地轻呵一声,把卷子混进桌洞中的废纸里。 那么傻一个人,还能这么感性。 次日,夜晚,宋时洋在不夜城又遇到了林千岛。 看着熟悉的人,兀自蹲在ktv走廊的墙角处。 整个走廊的氛围阴暗幽静,也就靠拐角的这块墙角落了束白光,因此显得不是一般突兀。而那亮光存在的本意,其实是为照亮其旁边的装饰物。 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林千岛特意挑的。如果是的话,倒还挺符合她脑子里缺根弦的傻气。 总之,宋时洋经过时,顿住了脚步,看了会儿眼前这幕景象。 白光中,女孩紧紧蜷缩着,将头深深埋下去,好像独角戏里一个极其伤心的角色。 本应该无视掉,因为觉得很可笑。 但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林千岛写的作文。会因为书里某个情节而黯然神伤,会为某个故事的结局,一个人半夜缩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于是,宋时洋顿住几秒,好笑道:“这么惨呢?” 离开的时候,隐约感觉,有道幽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宿舍后院有流浪猫。 宋时洋对动物没什么感觉,除了体型庞大凶悍的犬类,尤其军犬,看后大概会默默赞美一句“挺帅的”,但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唯独猫,这种总带着神秘感,时而与人疏离,时而又与人亲密的物种,宋时洋说不清楚,自己对它们态度究竟如何。 总之,不讨厌。 似乎还有点兴趣。 机缘巧合下,不那么好心的宋时洋多管了一回闲事,从山里捡回一只重伤的猫。 给它养好致命伤,宋时洋就把它丢在了后院,和其他流浪猫为伴。这只昔日不要命的山里小霸王,自此改邪归正,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宋时洋就会偶尔来后院待会儿,一个人看看猫。 虽然,宋时洋知道隔着一面铁栅栏,女生宿舍那边有个人在照顾着这些猫。因为,总能看见墙边的小盆里被添满水,草地里散落着一粒粒猫粮,甚至,从猫咪嘴边发现吃过肉罐头的痕迹。 宋时洋从没见过那个人,也不想见。 偶尔恰好碰上,就离开,因为没意思。 对方也没发现自己。 万圣节那天,学生会大张旗鼓在校内为林浅樱贺生,声势浩大,弄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时洋本没觉得什么。 晚自习的时候,下起了难能一见的暴雨,近凌晨才停。 宋时洋睡不着,披了件外套,溜达到宿舍后院。 宿舍后院的路灯寥寥几盏,散发出橘红色的光,在雨后氤氲着湿气的空气中,格外温柔。 隔着铁栅栏,宋时洋无意看见另一边正缩着个人。 其人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深深埋下头,看起来难过又落寞。 似曾相识的身影,让宋时洋脚步顿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转身离开。 忽然想起,林浅樱的生日,也是林千岛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工程就是,把第一本文《一夜春风来》大修了一遍,已经替换上去了,可以康康!!累吐血了tat 第38章 过往 二 你以为驯服我有多容易。 只是我心甘情愿罢了。 靠近的时候,宋时洋听到“咔哧”一声轻响,尔后是轻轻的咀嚼声,好像明白了什么。 今天是万圣节,学校要求,每个班的班主任必须给班里每位同学发个苹果。 尔后,是宋时洋第一次听见林千岛和猫说话:“你想吃么?” “可是,猫可以吃苹果吗,疤疤?”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我被送了好多苹果。” “唉……” 和林浅樱一样的音色,发出的声音,却和林浅樱完全不同。 林浅樱在全校面前说话的机会不少,声音总是沉缓温柔,而林千岛的声音里总是透出股稚气,连带说话内容也是,像个小孩。 所以…… 爸爸?巴巴?什么鬼名字。 宋时洋随手从身边揪下片树叶,其上还带着雨后的湿意,揉丨捏几下,颗颗水珠沿手指及手掌边缘滑落。 可能是早感觉到宋时洋来了,也可能是觉得林千岛质疑“猫可以吃苹果吗”的说法未免太小气,疤疤转身从林千岛身边跑开,灵巧一跃,翻过了铁栅栏,最后蹲到宋时洋脚下。 黑白色的花猫仰起脑袋,抓着宋时洋裤脚,冲着他“喵——喵——”地大声叫着,像个在学校里受到欺负的小孩,一回家就向家长告状,满腔的不满与幽怨。 林千岛这才注意到宋时洋的存在。 简直惊呆了。 宋时洋慢慢蹲下,任被林千岛起了个奇怪名字的猫儿蹿进自己怀里。 林千岛的目光里透出无比的惊讶,宋时洋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毕竟,学校传闻里的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甚至虐猫的魔鬼。大概,自己刚把这只猫给救回来的那几天,难免被什么人给看到了。 就像,那些人从没见过宋润泽,似乎也意识到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就编出其是个杀人犯的说法。 就像,那些人倒是清楚辜玉是个什么样的人,风情万种,且出手阔绰,就断定其必然有个挺见不得人的职业。 没有反驳,便肆无忌惮。 这么想着,宋时洋自嘲地笑笑,怀里猫则不断软声软气地叫着。 林千岛愣了会儿,发现来者是宋时洋,起身,想走。 但想到什么,林千岛又停住脚步,有些胆怯,又有些担忧地转向宋时洋,磕磕巴巴地对他说:“宋,宋时洋,这是你的猫么?” 半晌。 得不到回应,周遭空气似乎愈加干冷,林千岛又向宋时洋微微鞠了一躬:“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一直给它喂东西吃,还,还摸过它。” 语气里的歉意和诚恳没有半分假,仿佛,自己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说完一切,林千岛面容复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时洋反应。 好像,想确认一下这位大魔头是否会为此而感到生气。如果没有的话,就试图迅速遁走。 然而,林千岛看了半天,也无法从宋时洋身上捕捉到半丝情绪流露。 宋时洋的回复,也不过淡淡一句:“你也不担心我会弄死它。” “啊?” “……” 捉摸不透这句话什么意思,也捉摸不透宋时洋这是什么态度,林千岛眨眨眼。 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 但那样的语气,仿佛自嘲,也好像,不是那么可怕。 又是一阵冰冷的沉默,林千岛想起什么,又兀自向宋时洋鞠了一躬,弱弱地说:“还有,之前很多事,我都应该向你道歉。不仅在楼梯口时撞到了你身上,后来,又把绘画本砸到你头上,都是我不小心的。” 声音局促而细微:“真、真的。之前一直没机会和你道歉。” 其实,与其说是没机会,倒不如说是不敢。 宋时洋这样一个人,躲都躲不及,还主动去道歉呢,脑袋进水了吧。 见宋时洋仍旧没说话,倒和疤疤相处得不错,林千岛心里诧异的同时,觉得宋时洋大概是不准备搭理自己了,于是默默后退几步,准备开溜。 心里又难免有些懊丧。 今天,自己的心情可谓差到极点,晚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样阴郁的天气,仿佛上天都在流泪一般,所有难过和悲伤的情绪会被放大到极致。 林千岛觉得,自己好像有个特质,就是情绪和情感总是难以遏制,却无处抒发,最后在心底里沉积成一片汪洋,惊涛骇浪。 可能就是,一个总是很难过的人,又很不幸地一直很孤独,最后难免闷出什么不知名的心病,无处可说。即使说出来,也仿佛无病呻吟。 总之,林千岛睡不着觉,第一次这么任性,在雨后的夜晚溜出宿舍,到后院来看猫。 却不想,遇上了宋时洋。 惊吓归惊吓,惊奇归惊奇,最后不得不离开,好像也挺郁闷的。 更不想,就在慢慢后退的时候,林千岛听宋时洋说道:“聊聊天。” “……” 不是听错了吧。 这个晚上,为什么这么魔幻? “聊,聊什么?” 林千岛驻足,有些不安,目光再次隔着铁栅栏,落到路灯光影中的那个少年身上。 宋时洋整个人逆着光,深黑的颜色,轮廓却是发散着光芒的金。一缕缕额发垂下,侧颜线条流畅而硬朗,睫毛分明,鼻梁高挺。 宋时洋放下怀里的猫,踢了踢脚边的枯枝,水珠飞扬。猫儿立即兴致勃勃地勾起前爪,跳去扑一根随之飞出的树枝。 他从外套的兜里摸出烟盒与打火机,一只修长的手拢着将烟点燃,一簇火光腥红。 尔后,下巴微微扬起,双唇轻启,一缕白烟被吐出,混入本就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 林千岛眨眨眼,忽然觉得,宋时洋竟然这么好看。 不,倒不如说,是从来没有人敢去注意他。 自己也是。 “那,说话归说话,说几句也可以,但你不能从栏杆上翻过来。”林千岛紧紧绞着双手,紧张兮兮的,看了眼两人之间的铁栅栏。 ? 宋时洋微微向林千岛方向偏过头,看了眼铁栅栏,暗自低笑一声。 什么脑回路。 “不翻。” 脑子疼才去翻。 以为,自己是想要吃了她是怎么? “那,那聊什么啊?”林千岛微微放下些心,慢慢挪到之前树下的那块大石头边,坐下。 看着手里的苹果,却不怎么想吃了。 “聊什么?”宋时洋仰头,看了看天,浓雾一片,晦暗不清,有些好笑,“说说猫吧。” “……” “哦。” 林千岛瞥了眼宋时洋脚边的疤疤,从没想过,这只伤痕累累的猫,竟也有这么活泼绵软的时候。甚至,它对宋时洋的依赖显而易见,甚于对每天给它送食添水的自己。 “就,就是,我有一次来宿舍后院溜达,无意中,发现这里有好多猫,但我不知道它们是你的。”林千岛开口。 “不是我的。”宋时洋一边从容地吐出片片白气,一边阖着眼,微扬着下巴听着。 心里轻哂,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开了个幼儿园被发现了一样。 “哦。” 林千岛整理了一下思路,暂时把苹果放在腿上,掰着手指细数:“我,我把这些猫分成了两个派,一个是蛋黄派,一个是巧克力派……” “……” “蛋黄派里,有只猫前不久生了窝猫宝宝,但我还没想好给它们起什么名字。蛋黄派里的其他猫猫,脾气都很好……” “你,你这只猫是巧克力派里的……” …… “……” 第一次有机会把这些猫介绍个另一个人,不管烦不烦,对方都默不作声地尽数听了,而不是像孙琳琳那样,才听一句,就开始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蛋黄派和巧克力派,哈哈哈哈!” 林千岛:“……” 林千岛就再也不想和别人说了。 虽然,听着是有些滑稽,但就不能尊重一下自己嘛!不就是,把猫分成两派,而后随便起了个名字,至于笑得那么要死要活。 最后,林千岛只敢在漫画里画画关于这两派猫的事,反正网上没人认识自己。 但现在,林千岛很爽快地把这些分享给了宋时洋,没任何防备和忌惮。 因为,宋时洋不会笑,更不会告诉别人,甚至,还会安静地听。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听着听着,就转过去了,头也微微低下。 几分钟后,林千岛才停住。 “介绍完了?”宋时洋问。 忍着十分难得冒出的笑意。 “嗯。”林千岛点点头,拿起腿上的苹果,继续吃。 室外温度很低,被放了一会儿的苹果冰冰凉凉。虽然有点软了,但仍旧清甜多汁。 默了会儿,宋时洋问:“昨天,你生日?” 这话倒是很严谨。因为,无意看了下表,现在已经凌晨了。 “……” 许久后,林千岛闷闷地憋出一声“嗯”。 的确,昨天,从早到晚,学校里的热闹无非关于两件事:万圣节,以及林浅樱的生日。 其实,宋时洋这么问,林千岛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甚至还挺高兴的。 因为,除了家人和孙琳琳,当其他人都沉浸在林浅樱生日的热闹里、为其送去祝福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会想到,这天也是自己的生日。 哪怕,这件事是如此简单,却也是如此的,容易被人忽略。 “那生日快乐。” “迟到的。” 宋时洋慢慢转朝林千岛方向,逆着身后路灯的光,辨不清面上表情。 “……” 仿佛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生日快乐”四字,宋时洋明明说得那么轻,甚至,更像是不过云淡风轻的随口一说,林千岛却还是,极其极其丢人地,感觉有眼泪从眼眶溢出。 于是,下意识抹了下眼角。 动作很快,但仍一清二楚地落在宋时洋眼里。 操?宋时洋惊呆了。 这样,就哭了? 真这么惨的? “你……?”但宋时洋仍有些不敢相信。 抹泪被发现了,林千岛瞬间觉得无比窘迫。且回想,当初在ktv里的时候,自己就被这个人给嘲笑过。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所有狼狈不堪的样子都会被宋时洋看见,林千岛有些愤愤地说:“是啊,就是这么惨。我姐就是很优秀、认识很多人嘛!至少,比我厉害多了。你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感觉?” “我怎么不知道?”宋时洋有些好笑,“你又不知道我生日在哪天。” “不过,我不在乎。” 也不会像某人这样,敏感得要死,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听着这样的话,林千岛有些迷惑。 宋时洋点着第二根烟,依旧是那样一只手拢着的姿势,莫名很诱惑。 的确,从来没人提过宋时洋生日,仿佛,他是个不用过生日的人一样。 林千岛弱弱地问:“你不会,也是昨天过生日吧?” 那可真惨。 许久后。 “是你失恋那天。”宋时洋幽幽地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前天差点嗨通宵了,作息一直调不过来,又降温...总之这几天状态不太好,但会尽力快点的tvt 第39章 过往 “什,什么失恋……”被看透什么,林千岛瞬间很不安,面颊显而易见地红了。 所以,当时宋时洋嘲笑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么? 宋时洋目光仍旧淡淡的,没有丝毫自己说错了话的意思。 林千岛不安地握着苹果,解释道:“那,那哪算失恋啊?失恋的前提,至少是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吧?再说,你凭什么这么……” 自以为是。 固然生气,林千岛也不敢在宋时洋面前把“自以为是”四字说出口。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在狡辩。 “总之,”林千岛深吸口气,尽力做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这不算失恋。而且,姜伦已经和我姐姐在一起了,是我的姐夫,他们都那么好、那么优秀,我可是很祝福他们的。” “总之,你,你不要再这么说了。” 明明该生气,可面对宋时洋这样一个人,林千岛却不敢表露出过多气愤情绪。 而这样一本正经的一字一句,落在宋时洋眼里,就奶凶奶凶的。 “行。”宋时洋点点头。 看林千岛都快把手里的苹果当玩具了,捏了又捏,一副无比纠结的样子。 灯光与阴影里,那张白皙的面庞上笼着层淡淡阴影,林千岛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惆怅。 宋时洋也不知道,自己跟林千岛说生日的事干什么。 或许,只是希望她心里可以平衡点。 然而,林千岛似乎完全不懂自己对此满不在乎的态度,甚至,好像,反倒觉得两个人都很可怜了。 多好笑。 “唉,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过吧。反正,对于我来说,这样的落差很正常,都已经习惯了。”林千岛托着脸,自顾自地说起来,“姐姐认识那么多人,总有自己的事可做。而我,好像也就那么几个要好的朋友,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 “爸爸妈妈很忙,平时不怎么管我们,姐姐像个独立的大人,我却,永远像个不能把自己照顾好的小孩。” “反正,每次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我自己待在房间里画画,都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在巢里出不去的小鸟,而别的小鸟,都已经会飞了。” …… 啰里啰嗦,林千岛一下说了很多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与其说,是说给宋时洋,倒不如说是想说出来而已,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然而,宋时洋都尽数认认真真地听了。 最后,有些困了,林千岛打了个哈欠,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急忙收个尾:“不好意思,不小心就说多了。” “嗯。”宋时洋才有机会说出这么淡淡一个字。 林千岛起身,轻轻地叹口气,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 任谁听了这么多话,肯定都会觉得烦吧。 不过,无论宋时洋有没有觉得烦,他没有中途打断,也没有离开。无论听了多少,都出乎意料地有耐心。 意识到这点,除了对这个人有所改观,林千岛竟还有些感动。 宋时洋也准备走了。 不过,又说了句连他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的话—— “周末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出来。” 林千岛:??? 什么情况。 “你、你说什么?”林千岛惊讶地说,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像猫儿一样。 对于林千岛这样浮夸的惊讶反应很不满,宋时洋“啧”了声。 林千岛:“……” 行吧,林千岛发现了,宋时洋这个人就是这样,断定别人听见了,就不会再把话重复第二遍。如此一来,自己也不能装作没听见,反而变得很局促:“啊,是吧。” 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微妙。 林千岛看着宋时洋黑色的背影,见他欲走,又想起什么:“可,可是,我周末怎么找你呢?” 问完,林千岛又觉得自己有病。 这么一本正经,难道真要去找啊。 宋时洋是谁,说了几句话,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就变成他朋友了吗?说不定,人家只是很同情你,和你客气几句而已。 譬如,林千岛都能想象到,如果第二天自己告诉孙琳琳,今晚她遇见了宋时洋,不经意和他说了许多废话。宋时洋不仅听了,最后还跟自己说——“周末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出来。” 孙琳琳大概会把自己送进医院。 原因是,可能有严重臆想症。 譬如,如果自己再告诉孙琳琳,听完这句话后,自己还认真地询问了宋时洋:“周末怎么找你呢?” 那孙琳琳可能就会把自己送到精神病院了。 然而,暖融融的光芒中,高大的黑色身影停住。 宋时洋漫不经心从兜里摸出手机,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越过栅栏,飘入林千岛耳中:“过来。” 之后无数次拿出手机,看着微信里多出来的某个联系人,一个不知名符号的简单昵称,一片黑灰、仿佛一片雾蒙蒙天空的头像,林千岛都回不过神。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约定。 周六回到家,和家人一起庆祝了生日。 第二天,果然又是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的状况:林浅樱一早出了门,而自己闷在屋里画画。 中途,林千岛走出房间,下楼拿吃的,恰巧撞见时霁月在客厅里织毛线。 这天,她难得没有出门。 听到声响,时霁月抬起头,冲林千岛笑道:“岛岛,待家里一天了,晚上又要回学校,不出去玩玩吗?” “啊……” 林千岛开冰箱的动作一僵,最后只是很含糊地说:“知道了。” 宋时洋压根就没抱任何期待,甚至,在回忆这件事情的发生经过时,他一度觉得,自己当时不怎么清醒。 收到林千岛消息时,宋时洋又觉得,不清醒的可能不只自己一人。 周天中午,宋时洋刚在家里睡过觉,下午准备去上网。大概,心底里笃定下午不会有什么人找自己,包括林千岛。 因此,宋时洋更没想过,如果林千岛真找自己,自己应该带她去什么地方。 不过,林千岛发的消息是:[我想找个地方画画,你有地方待嘛?] 林千岛试过无数次,随便找个咖啡店,或者去图书馆。 虽然,如此就摆脱了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好像很孤独的境况,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无论换到什么地方,孤独的人,仍旧很孤独。 林千岛也不想找孙琳琳,或者其他人。 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身边,不打扰自己画画。尤其是孙琳琳。 这位神仙,可能会一边吐槽自己的画,一边拉着自己的胳膊嚷嚷:“哎呀,岛岛,画这个有什么意思啊!你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看你画这些吧?我们去逛街不好么?” …… 然而,在宋时洋身边画画什么感觉? 不知道。 就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样,可能连认识都算不上,别别扭扭的,说不清楚。 最后,林千岛按照定位找到宋时洋,看着其身后偌大一座建筑,仿佛城堡,墙面晶莹光亮,气派的门上是一串龙飞凤舞的白色大字——ever-bright city,不夜城。 不就是,姜伦庆生的地方? “在,在夜总会画画?”林千岛背着装了平板、电容笔、一盒酸奶和一袋饼干的包包,看着面前的宋时洋,觉得这个人真是思路清奇。 不会,他压根就没把自己画画的事当回事,只想带自己来玩吧?因为他说的是,“周末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出来。” 宋时洋正凝视着面前公路上的车水马龙,五官比在那个雾气朦胧的雨夜里所见到的更清晰。 额发是深黑色,眉眼也是,肤色冷白,一切都分明而利落。是真的,很好看。 有一点忧郁,总是很淡漠,是和姜伦完全不同的感觉。 可是,夜总会是什么鬼? 就算知道宋时洋经常混迹于此,林千岛以为,既然自己说了是出来画画,至少,宋时洋也该带自己去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 然而,“里面有网咖。”宋时洋说。 “……” 从来没去过网咖,林千岛试着想象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然而,然而,里面会不会很混乱,比如,有很多人抽烟那样?” 总而言之,从小接触到的各种信息,都让林千岛这只乖乖的小白兔觉得,网咖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会。”宋时洋灭了手里的烟,说,“进去就知道了,话那么多。” “……” 被大佬diss了,林千岛只好乖乖闭上嘴,跟在宋时洋身后,进了不夜城。 周围的光线立即暗下来,变作一片五彩斑斓,绚丽而极具现代感,是已经有些熟悉的环境。 忽然,想起宋时洋熄灭的那根烟,以及自己说过的话,林千岛补充道:“那什么,我的意思也不是很讨厌抽烟,但,如果是很多人闷在一起抽的话,那环境就会变得有点糟糕,你懂吧……?” 又掐住自己脖子:“对于我这样不抽烟的人来说,会有些窒息。” 听着这样的话,宋时洋呵笑一声,心想,真不愧是林千岛。 没头没脑,百般幼稚,不知道该说她鬼灵,还是傻,她倒一直乐此不疲地叽叽喳喳。 “你想多了。”宋时洋说。 “喔。”林千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有,我没带身份证,可以么?” 宋时洋轻笑:“没事,我认识人。” 这句话,还挺令人心安的。 直到走到不夜城总吧台,林千岛才知道,宋时洋所说的“认识人”,究竟是认识的谁。 他们这样的校内反面风云人物,林千岛平时没少听孙琳琳或其他人说。此时,总吧台后面,正很懒散地坐着个瘦高的女生,眉眼间明明带笑,却透出股锐气。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叫王北亭,不夜城正是她家开的。 “哟——”还不待宋时洋说什么,王北亭一双锐利的眼立即钉在林千岛身上,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不得了的东西。 “去网咖,没身份证。”宋时洋没理会王北亭如此夸张的反应,站到吧台前,不用说明,也知道没有身份证的是哪个。 林千岛有点怯怯地站到宋时洋身边,鼓着嘴,注视着十分热情而张扬的王北亭。 “小事。”王北亭立即安排身边的前台小姐姐处理,同时起身,趴到吧台上冲林千岛眨眼,“妹妹,留个联系方式?” 林千岛:“……” 第40章 过往 林千岛本能地想退后几步,但还是克制住了。 宋时洋“嘶——”了声。 “啧啧,宋时洋不乐意了。”王北亭看着宋时洋有些不爽的样子,笑得很得意。大概,也就他们这群互相熟识的人,才敢这么开玩笑了。 “但我偏要加,行么?”王北亭目光落回林千岛身上,一双眼天生妩媚而凌厉,任人无法拒绝。 “嗯……行。” 从没遭遇过这样的情况,完全招架不住。林千岛与王北亭对视着,紧抿着唇,点头如拨浪鼓。 接着,林千岛慢慢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双手紧握着,好像一位犯了错、正在向老师上交手机的学生。 宋时洋站在林千岛身边,所以林千岛看不到。 但什么都逃不过王北亭眼睛。 看着宋时洋微微偏转过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王北亭也莞尔,仿佛看到冬天桃树开花了般有意思。 走进不夜城网咖,林千岛才知道,宋时洋说的不是假话。 在贵宾区挑了个二人座,与其他不相干的纷纷杂杂间隔开,座位是十分柔软的沙发椅,可以半仰倒下去,舒服得如同蜷在一个窝里。 环境幽暗雅致,私密又舒坦,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 打开电脑,看着偌大一面清晰无比的屏幕,林千岛轻轻地说:“还挺好的。” “嗯,你画吧,我玩游戏。”宋时洋道。 “那我不打扰你了。”看了眼身边宋时洋,他目光始终专注在面前电脑上,林千岛十分知趣地说。 把需要参考的图片和客户要求一并在电脑显示屏上排开,林千岛握起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除了网咖空气中原本的淡雅香气,好像,还能闻到宋时洋身上的气息。丝丝缕缕,有些醉人。 傍晚的时候,宋时洋玩完游戏,撑着脑袋靠到林千岛椅子边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平板上的画。 看林千岛有所察觉后,手里笔一顿,却敢怒不敢言。 两人一下午井水不犯河水,宋时洋玩游戏,林千岛就像个不停忙活着贮存松果的小松鼠,这儿弄弄、那儿弄弄的,在自己的那么一小块地方里乐此不疲。 “这画的什么?”宋时洋问。 声音忽然从脑袋边响起,林千岛被微微吓了一跳,整个人缩了一下。 对于这样的反应,宋时洋微微眯起眼,奇怪,自己是有多可怕? 好歹,也是自己带林千岛来这里画画的吧。 眼见,面前的林千岛微微侧过脸,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澄澈。 她眨了眨眼,好像在克服着忽然如此近距离说话的轻微不适感,有些呆萌地问:“宋时洋,你看过《火影忍者》么?” 宋时洋微微眯了眯眼,逗她:“你猜?” 林千岛:“……” 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仿佛,在被一只大老虎当面询问:“你猜,我会不会吃了你?” 不知道该说可爱,还是可怕更多。 林千岛默默咽了口口水,还是很认真地给宋时洋介绍:“我在画《火影忍者》里的人物,他叫宇智波鼬。” “谁啊?”宋时洋问。 声音低沉,沙哑中带着磁性。 “嗯,就是个角色吧。”林千岛正回脸,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整理了一下思路,“大概,就是宇智波鼬不得不为了木叶村去屠杀族人,最后背负骂名,被几乎所有人误解,但无怨无悔,是一个伟大的角色。” 林千岛一本正经。 “哦,一个伟大的角色。”想了想,宋时洋懒洋洋地应着,对这样的介绍还算满意,“其实我看过。” 林千岛:“……” 慢慢抿起嘴,隐忍着不满。 宋时洋补充:“是很小的时候吧,有点忘了。” “哦。”林千岛缓缓点头,这才觉得,心情有所平复。 但宋时洋依旧饶有趣味地和林千岛说话:“你画这个干什么?不就是,这个图里的人?” 林千岛只好继续认真地向宋时洋解释:“你不懂啦!这个不一样,这叫同人图,不是临摹。” “比如,如果你很喜欢一个角色,你就可以发挥想象力去画,不是和原图一模一样的。” 最后,林千岛点了点电脑屏幕上的动漫截图:“这只是我的参考。” “哦……”宋时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林千岛,“可你为什么说我不懂?我也会画画的。” ??? 什么鬼。 林千岛一脸费解地看着宋时洋:“你会画画?” 宋时洋点点头,笑了:“你是不是,总瞧不起我?” “……” 总? 总是指什么? 林千岛更加费解,不知道宋时洋什么意思。 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传言,自己的确对宋时洋或多或少有所误解,但他,也不至于觉得自己是瞧不起他吧? 林千岛鼓着嘴。 “帮别人画的?”宋时洋看着林千岛平板上的画。 “嗯。”林千岛点头,“收钱的,那种。” 下意识补充一句,怕宋时洋觉得自己很闲。 “急么?”宋时洋继续问。 “不急。” “那我给你画张画。” “……” ????? 宋时洋十分坦然地伸出手。 林千岛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无比纠结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最后,林千岛还是乖乖地保存了自己还未完成的作品,打开一张全新的画布,调好黑色的马克笔笔刷,把平板和电容笔一并交给了宋时洋。 宋时洋也依旧很坦然地一并接过。 忽然清闲下来,林千岛才想起,自己在包包里装了一盒酸奶和一袋饼干,一直没有拿出来。 然而,手伸进包里一摸,林千岛才想到,自己往包里装酸奶和饼干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宋时洋,因此都是一人份。 犹豫了一下,林千岛把两样东西摆到面前桌子上,挪到宋时洋面前,试探着问:“你吃么?” 宋时洋真的在画画,眼都不抬一下,只是用余光扫到了桌上的东西,笑道:“专门给我带的?” 被发现都是一人份的了,林千岛心虚地点点头,也很心虚地回答:“嗯。”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宋时洋看穿。 “不用了,你吃吧。”宋时洋道。 林千岛忐忑地点点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那好吧。” 而后,林千岛把酸奶和饼干拿回面前,拆开吸管包装,将吸管插丨进酸奶盒,兀自喝起来。 然而,吃饼干的时候,林千岛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突发奇想,把一片饼干递到宋时洋嘴边,弱弱地问他:“吃一片吗?” 后知后觉,林千岛拿着饼干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是有多暧昧。 但再把手收回来,好像就会显得更加奇怪。 欲盖弥彰般,林千岛用更弱的声音说:“就一片。” 林千岛紧紧凝视着宋时洋,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把自己的平板和笔一并砸掉,然后把自己锤死。 宋时洋微微抬了下眼。 “……” “……” 气氛好像瞬间诡异起来。 僵持了半天,宋时洋才微微向前,把林千岛手里的饼干咬进嘴里。 林千岛松一口气。 长时间的沉静里,为打破尴尬,林千岛“咳咳”地清了清嗓子:“那,那什么,你在画什么呢?” 宋时洋画画的样子很随意,好像一位大师,信手拈来。 “你的同人图。”宋时洋答。 “哈?”林千岛震惊。 什么叫,她的同人图? 林千岛这才去看宋时洋手中的平板,上面是白底黑线的图样,真的是个人像。虽然没多少艺术感,但竟然还挺好看,可以看出,是个长头发的女生,眼睛出奇的大,大到五官比例都不协调了,手里正拿着个苹果。 “所以,这是我?”林千岛惊呆了。 “嗯。”宋时洋竟答得十分爽快,林千岛钦佩。 画很简单,宋时洋很快就画完。 林千岛收拾着酸奶和饼干的包装垃圾时,余光瞥到,宋时洋又在画的边上添了些什么。 最后,宋时洋把平板交给林千岛的时候,林千岛才知道,是宋时洋又在边上写了两行字: 送给林千岛 ——ssy “噗……”林千岛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生日礼物,也是迟到的。”说完,宋时洋起身,准备走了。 林千岛已经收拾好东西,就差平板和电容笔。现在,把东西都装进包里,林千岛也起身。 意外收到一幅画,又听宋时洋说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林千岛越想越觉得心里美滋滋,脚步不觉轻快起来,美颠颠地跟在宋时洋身后。 宋时洋感觉出林千岛的高兴,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别再为这些屁大点的小事哭哭啼啼的了,好么?爸爸疼你。” “……” 哈? 林千岛脚步一顿,想了想,又跟上宋时洋,叫他:“宋时洋。” “怎么了?” 酝酿了一下,林千岛把自己已经考虑了有一会儿的想法说出口:“我说,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拜个把子,当兄弟吧!” 又有些别扭地小声补充一句:“我才不要叫你爸爸呢。” 林千岛想,自己和姜伦的事,哪能算失恋啊。 撑死,也不过是小□□想吃天鹅肉,一段奇奇怪怪的单相思无果而终,但也终归是,意料之中的事。 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宋时洋越走越近,发现这个人,和平时自己所听说的很不一样。 关于宋时洋的一切,自己好像都不了解,不仅不反感,好像还莫名很喜欢。 虽然,不知道宋时洋是不是真如表面上那般不在乎,对一切都云淡风轻,但至少,林千岛觉得,两个人处境很相似。 就像是,两根在石缝中顽强生存的小草,不知道怎么,沿着缝隙长呀长的,就遇到了一起。 经过主吧台时,王北亭已经不在这里了。走出大门,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又一次面对公路上往来不息的车水马龙,宋时洋点点头。 “行啊。” 吃过晚饭,林千岛坐在房间里。 从包包中拿出平板,页面上还是宋时洋创作的那幅画。回想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你的同人图。”林千岛就忍俊不禁。 先将画保存成图片,导出,而后,林千岛将绘画过程一步步后退。 其实,收拾东西的时候,林千岛对宋时洋写字的过程有点印象。 他好像写了很多,但最后,却只有这么简单两行。 一步步退回,林千岛才知道,宋时洋之前写的是—— 送给我的岛 ——洋 然后,宋时洋用橡皮擦去了“我的”,又擦去了“送给”以外的所有字,重新写上了后来的。 什么意思? 真把自己当他女儿了? 就因为动不动就哭?所以很同情? 林千岛又哭笑不得。 [喂!]林千岛在微信上找宋时洋,忽然底气十足。 [?]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林千岛蓦然抬眼,又愕然发现,此时的窗外竟飘起了雪花,是初雪。 前天还大雨滂沱,今天竟然就下起了雪。 [那什么。] [等哪天雪下大了,我约你出来玩吧,好兄弟。] 才不要这个人占自己便宜呢。 至少,也得是同辈吧! 第41章 过往 三 “其实你看起来很孤独,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希望有个可爱的女孩子可以住进你心里,以后她陪你堆雪人。” 回到学校后,林千岛日常听孙琳琳给自己讲八卦。却不想,孙琳琳说的,是关于自己姐姐和姜伦感情其实并不好的传闻。 最后,孙琳琳说林浅樱过生日的时候,姜伦只给她送了条两三百的项链,简直不能再敷衍,尔后就笑得肆无忌惮。 “……”林千岛瞬间很无语,“这有什么好笑的啊?我发现你们成天就会胡说八道,自娱自乐。” “怎么,你不信啊?”孙琳琳觉得自己把天大的机密分享给了林千岛,简直不能再讲义气,却不想林千岛压根不领情。 不过,想了想,孙琳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毕竟林浅樱是你姐姐嘛,姜伦又是你崇拜对象,我说这些,你肯定不乐意听了!算我傻逼。” “才不是!”林千岛立即蹙着眉反驳。 但看着孙琳琳托着脸凑过来,不停冲自己眨眼,一副“那是怎么样呀”的表情,贱兮兮的,林千岛又觉得,自己和孙琳琳实在没什么好说。 譬如,关于宋时洋的事。 现在,两人维持着很要好关系,开玩笑说兄弟,其实就是朋友嘛。并且,都很默契地,从不主动向各自身边人提及。 因为,二人看起来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众所周知的小可怜,一个是公认的大魔王,走在一起,好像是件很奇怪的事。 林千岛都能想象到,如果孙琳琳知道自己竟然和宋时洋称兄道弟,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疯子,然后想和自己绝交。 然而,在林千岛看来,宋时洋很可怕的事,分明是他们这些八卦狂热爱好者臆想编造出来的。但自己也不可能摇着小旗子告诉大家:“才不是那样呢!” 林千岛没想到,孙琳琳一直盯着自己,忽然问道:“林千岛,你是不是认识宋时洋?” “……啊?” “关,关你什么事?”林千岛毫无防备。 “啧啧啧,我可真佩服你啊,小祖宗。”孙琳琳看林千岛反应就懂了,顿时满脸惊奇,“不过,这事也没太多人知道,问你的话,你肯定也倔得坚决不告诉我。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 “……” 林千岛有些迷惑。 宋时洋会吃人吗? 没过多久,林浅樱身上总会出现各种名贵物品,小到首饰,大到包包衣服,但孙琳琳仍没消停,又开始怀疑这些东西的出处,甚至问到林千岛头上。 林千岛真的无语死了:“我怎么知道啊!肯定是姜伦学长送的嘛!之前,我姐姐都没说什么,你们就多管闲事地嫌姜伦学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敷衍,现在,肯定是姜伦学长听到传言不高兴了,所以送的呗!” “……” “真的假的?”孙琳琳相当敏感。 “什么真的假的?”林千岛疑惑。 “是姜伦送的?” “……” “哎呀,我说过不知道了嘛,但肯定是这样的呀!难道,还能是我姐自己买的吗?我们零花钱又没那么多。”林千岛愈加不耐烦。 其他八卦听听就算了,唯独说到林浅樱和姜伦,林千岛会感到烦躁。 孙琳琳也越来越察觉到这点,悻悻地说:“知道了。” 林千岛觉得,这事算完了。 谁知道,孙琳琳继续嘴欠:“但是,岛岛,会不会是你爸妈偏心,偷偷给了你姐更多零花钱?或者,是你姐想要那些东西,然后你爸妈就偷偷买给她,没告诉你?” “……” “滚。” 有些朋友,不仅无法消除烦恼,甚至还会带来烦恼。 在这一点上,相比孙琳琳,林千岛真的太感谢宋时洋这样的存在了。 第一次和宋时洋说起心事,是在宿舍后院相遇的那晚,完全出于无意。 但日渐相熟,林千岛和宋时洋再说起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愈发理所应当,自然而然,随心所欲。 其实,两个人属于两个世界,也有属于两个世界的好处,不必担心对方把你的话告诉别人,或是怎样。 宋时洋像个与一切事都毫无干系的人,看待事情总是站在上帝视角,平静地听,漫不经心地说。那些见解,林千岛竟都觉得很有道理,愈发对这个人刮目相看。 对于各种牢骚和抱怨,宋时洋甚至会听得很认真,从不嫌弃自己的啰嗦或幼稚。 偶尔,林千岛还能感觉出宋时洋心情不错,会反过来安慰自己。 这样一个人,安慰起人来,有种反差萌。 孙琳琳说的有关林浅樱和姜伦的话,林千岛也告诉宋时洋了。 林千岛就是想和宋时洋吐槽,孙琳琳这些人真是成天到晚闲得慌。他们观察仔细、情报通达、想象力丰富、疑神疑鬼,以后不去当侦探真的很浪费资源。 然而,宋时洋的关注点和林千岛完全不一样。 第二个周,宋时洋问林千岛什么时候去宿舍后院看猫,借机给了她许多东西。 “这些,是……”林千岛看着怀里的大袋子,一双眼还是那么清亮,里面藏着光。 那个时候,林千岛对各种名贵牌子还认不全,宋时洋也笃定她如此大大咧咧,特意挑了些不容易辨出来的大牌。 隔着铁栅栏,看着林千岛,宋时洋笑:“我妈朋友给我妈从国外带了些东西,太多了,我妈用不了,我也没人送。” “喔……”林千岛懂了,点点头,但她也不至于蠢到家的地步,别过眼,轻轻地说,“可是,你会不会是听了之前我对你说的话,觉得我姐姐有人送东西,我没有,所以才这样。” “但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千岛对林浅樱和姜伦二人的情感无比复杂。 在林千岛眼里,林浅樱和姜伦都是完美无缺的人,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偏偏,一个是自己的孪生姐姐,一个是自己的姐夫。歆羡、仰慕,甚至,还有点嫉妒,各种情感混杂成十分复杂的一团。 但林千岛一直在努力,努力将其中所有负面情绪,尽数转化为真诚的祝福。 这些想法,永远在心中暗流汹涌。 而在这个世界上,林千岛似乎,只能对宋时洋说起这些。 可以有个人分享心事,是件很开心的事,但林千岛不想让宋时洋和所有人一样,觉得自己好可怜。 “你想多了,只是想送给你,我也没女朋友可送。”宋时洋笑着骗林千岛,“何况,这些和你姐那些没法比。这么见外,是什么意思。” “噢……”林千岛立即坦然了许多,点点头,莞尔,“我知道啦。” 林千岛把宋时洋给自己的东西带回了家。 林千岛捧着东西往屋里走的时候,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回送宋时洋些什么。 失神中,林千岛撞上了正要出门的林浅樱。 林千岛没在意,林浅樱倒是停下来,看着林千岛怀里的东西,饶有兴趣地问道:“岛岛,这是别人送你的吗?” 姐妹两的零花钱一模一样,因此对对方了如指掌。除非林城和时霁月偏私多给,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无论林千岛还是林浅樱,都很清楚,对方买不了这么多昂贵的东西。 因此,林千岛理所当然地认为,林浅樱那些东西,都是姜伦送的礼物,不明白孙琳琳他们到底在怀疑什么。 因此,此时,林浅樱看见林千岛捧了这么些东西往屋里走,立即断定是别人送的。 “嗯……啊。”林千岛含糊地点点头。 “是宋时洋吗?”林浅樱笑。 “……?” 林千岛佛了。 和孙琳琳一样,看着林千岛表情,不用林千岛说什么,林浅樱立即明白了。 林千岛疑惑又不安地问:“姐,你怎么知道的啊?” 看穿了林千岛心思,林浅樱笑得愈发温柔,伸手揉了揉林千岛脑袋,轻声道:“岛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姐姐的确有了很多东西,但岛岛也不用着急呀!岛岛这么可爱,以后一定也能找到个很好的男朋友。” 林千岛有些费劲地琢磨着林浅樱话里的意思。 林浅樱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卷着林千岛面颊边的发,继续道:“至于你和宋时洋走得近这件事,你也不用担心,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我在学生会,所以难免知道些事,因此,我劝你……” 顿了顿,林浅樱又靠近林千岛些,在她耳边轻声道:“虽然宋时洋很有钱,但我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说出来甚至让人难以相信,我不想伤害你。” “所以,岛岛,你自己掌握着点分寸,保护好自己,好吗?” “……?” 看着林浅樱匆匆离开的背影,林千岛惊呆了。 虽然,类似的话,“宋时洋不是什么好人”、“最好离宋时洋远点”……林千岛从不同人的嘴里听过无数遍。 但是,从林浅樱口中听到,并且是以这样的口吻,还是第一次。 林千岛觉得,自己已经和宋时洋很熟悉了,但她也对林浅樱深信不疑。 当二者间产生了裂痕,林千岛也不知道,自己更偏向于哪一方。 还有,好像终于弄懂了林浅樱话里的各种意思,“我也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才和宋时洋来往的啊……”林千岛弱弱地解释道,林浅樱却已经走远了。 如果是为了这些东西,为了炫耀,自己干嘛还要把它们拿回家啊?林千岛鼓着嘴,闷闷地想。 还有,听姐姐的意思,会不会以为,自己想和宋时洋谈恋爱…… 想到这里,林千岛赶紧甩甩脑袋,惴惴地走进房间,将宋时洋送给自己的东西一一在衣柜中整理好,而后发起呆。 宋时洋对自己很好,是可以感受出来的真心。 不然,他还能从自己身上图什么呢? 这种相互作伴的感觉,大概只有他们这样石缝里小草般的人才能懂。 春节一段时间里,林千岛回了老家,与宋时洋之间说话的频率低了,数量却不见得少。 只要宋时洋稍稍一问,林千岛就会叽里呱啦冒出好多话。 [我刚才在帮家里人包饺子,手机放屋里了。] [是芹菜馅的,我最喜欢芹菜馅饺子!你看,这是我包的,他们都夸很可爱!] 说完,发了张图片。 零点之后,道过新年快乐。 林千岛抽出空闲,继续叽叽喳喳。 [宋时洋,你看,这是我的压岁钱红包,这么厚,你猜有多少钱?] …… 没几天,林千岛从老家回来了。 某天,北城下了场难能一见的鹅毛大雪,从早到晚,纷纷扬扬。 傍晚,雪刚停,林千岛就给宋时洋发消息:[宋时洋,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我知道有个公园,里面有个大广场,现在肯定没人!] 字里行间透出欢欣和雀跃。 天已经黑透,除了宋时洋,林千岛冥思苦想,怎么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如此包容自己的任性,说干嘛就去干嘛。 宋时洋拿起手机。 [好啊。] 第42章 过往 林千岛说的公园,是桐花区里一座很大的生态公园,虽然距离有点远,但里面有片很大的广场,刚下过这么一场雪,此时那里一定堆积起了厚厚一层,想必也没什么人。 冒出堆雪人这个想法后,林千岛第一个想到的地点就是它。 宋时洋快到的时候,给林千岛打了个电话。 林千岛弄清了宋时洋方位,却并没有在对应的地方乖乖等他,而是在手里团了个雪球,从广场边缘轻手轻脚地绕了过去。 积雪快半米深,走过的地方不会留下脚印,而是会拖出长长一道沟,林千岛贴这边缘走,不容易被发现。 宋时洋果然什么也没察觉,走到广场入口的时候,就被林千岛一个雪球给一击命中。 “哎呀!”林千岛看着瞬间在宋时洋领口与面颊间炸成一片雪雾的雪球,吓了一跳,之前的忐忑兴奋荡然无存。 林千岛觉得很诡异,自己明明瞄的是宋时洋身上,反正他穿了外套,可最后,怎么就砸到他脸上去了欸。 “……” 宋时洋抹了把脸。 被这么一砸,回忆一股脑往上涌,宋时洋想起,自己先前被林千岛撞个满怀、被林千岛的本子砸到脑袋……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回过神,在林千岛还在因自己的失手而惊讶时,宋时洋几步走到她面前,不客气地把她外套帽子往下一扣,然后,把她整个人往后一推,林千岛瞬间躺进软绵绵的雪里。 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被欺负的是自己,林千岛躺在雪里,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傻子吗?”宋时洋无语,一步步往广场里走去。 此时,偌大一座广场里空旷无人,视野开阔,被半米厚的积雪覆盖,如同一片茫茫的雪原。 四周是密集的松树,夜色中留下一片高大的黑色剪影,如同守护着这块地界的军队。风吹过,树上的雪纷纷扬扬而落。 稀稀落落几盏路灯,散发出团团橘红色光晕,渲染出小镇般的宁静温暖。 林千岛慢慢从雪堆里爬起来,仍然笑得停不下来,摘下帽子,抖去一身柔软蓬松的雪。 怕宋时洋还要报复,林千岛大声道:“喂,我们是来堆雪人的,不是打雪仗!” “这话跟自己说吧,好吗?”宋时洋声音传来。 “啊……”想起是自己先下的手,林千岛又忍不住笑得开怀,蹦蹦跳跳地跟在宋时洋身后。 “宋时洋,你堆过雪人吗?”林千岛问。 “没呢。” “那我教你,我们两个一起吧,我们各自堆一个雪人。”林千岛跳到宋时洋面前,转朝他,白色的毛绒围巾遮住半张脸,露出一点被冻得发红的鼻子,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格外神采奕奕。 林千岛说做就做,给宋时洋示范,弯下腰,抓起一捧雪,用手捏成结实的雪球,举到宋时洋眼前:“看!” 尔后,林千岛把雪球放进雪里,小心翼翼地滚起来:“这样,雪球慢慢就越滚越大了,很不可思议吧?” 宋时洋:“……” 发现宋时洋迟疑着不动,林千岛催促道:“快点呀!我堆一个我,你堆一个你,两个雪人在一起。” 默了许久,宋时洋点点头:“行。” 于是,宋时洋学着林千岛的样子,弯腰捧起一堆雪,努力捏成球,而后将小小的雪球放进雪里滚,像天线宝宝。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宋时洋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操”。 林千岛和宋时洋各自推着各自的雪球,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地走,一面让雪球上的雪覆盖得均匀,一面用手掌握着力道,按压着雪球为其加固。 费不少劲,却乐此不疲。 不知滚了多久,两个硕大的雪球才大功告成。 “好了,我们开始做身体吧。”林千岛觉得差不多了,拍拍手,看着宋时洋的雪球,发现,他的雪球已经是自己雪球的两倍了。 “我、靠!”先是怔愣,而后是愤愤不平,最后,林千岛又忍不住笑起来——“不是吧,宋时洋,你头这么大吗?” 宋时洋:“……” 感觉到宋时洋目光渐渐透出冷意,林千岛赶紧打住,继续原本的话题:“那,那什么,该做雪人的身子了,我们要想办法堆两个雪堆出来。” 说罢,林千岛依旧先行示范,几乎整个人都扑进雪里,把大堆大堆的雪往一起拢。 宋时洋默默看着林千岛,感觉她像只在雪地里扑腾的小熊。 但想到自己也要怎么做时,宋时洋心里又五味杂陈。 小熊一边扑腾着,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清脆笑声,满是愉悦:“哎,宋时洋你看,雪这么多,堆起来很容易的!” “你头那么大,不得堆个更大的身子才能比例协调吗?” “别说头了,好吧?”宋时洋说着,跟着行动起来,倒没像林千岛那样傻憨憨地把雪往一起扑,而是一脚一脚地踢着。 如林千岛所说,地上雪本来就厚,很容易就能聚拢到一起,最后再用手拍实就好了。 为了头身比例协调,宋时洋雪人的身子的确要比林千岛的大一倍。 尽管如此,宋时洋仍旧弄得和林千岛一样快,使得林千岛很惊奇。 最后,两个雪人在广场上落成。 林千岛退后几步打量,宋时洋的雪人比较靠前,个头足有自己本人高,不是一般威武。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的雪人缩在宋时洋雪人的侧后方,矮墩墩的,简直就是个小不点。 然而,最开始,还是自己兴冲冲地在教宋时洋怎么堆雪人…… “……” 两人一起安静地看了许久。 为逃避现实,林千岛没有对两个雪人的外貌进行评价,虽然已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林千岛道:“那什么,宋时洋,现在雪人的外型已经出来了,我们再进一步修饰下吧。” 歪着头看了看,林千岛扯起宋时洋袖子:“走吧,我们去广场边的松树上揪点松针。” 说罢,林千岛转身就走,一蹦一跳的,却在厚实的雪里一磕一绊。 林千岛左手一直没松,扯着宋时洋袖子。 但随林千岛某次整个人差点栽进雪里,宋时洋眼疾手快,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腕。衣料厚实,是软绵绵的触感。 “哎哟!”林千岛没被吓到,看起来反倒愈加开心,继续蹦蹦跳跳地向前进发。 最后,两人揪了大捧松针,还折了几根树枝、抠了几块树皮。 回到雪人边上后,林千岛先在自己雪人的脸上抠出五官,尔后,将树枝和树皮一系列材料贴上去,最后,把松针一根根地插在雪人眼睛上。 “这什么,眼睛长刺?”宋时洋别着手在一边看。 林千岛雪人的眼睛很大,还咧着嘴笑。与之相比,宋时洋的雪人眯眯眼、嘴巴就一个圈,五官不是一般简单,很快就弄完了。 “哈?”林千岛听罢,感到很不可思议,转头看宋时洋,觉得他可真没有艺术细胞,于是告诉他,“这是眼睫毛好么?” “那我做完了,我的雪人不需要睫毛。” “不行不行不行!”林千岛立即不乐意了,觉得宋时洋这是在敷衍,看着他的雪人想了想,忽然冒出个好主意——“那你给你的雪人插点头发吧!” 宋时洋:“……?” “你闲着多无聊。”林千岛继续鼓动。 “行吧。”宋时洋点点头,拨了拨手里的松针,一根根往自己雪人的头上插。 感觉像在针灸。 没一会儿,林千岛把自己雪人的五官修饰好了,最后还在雪人脸上圈出两块腮红,看起来仿佛一个小娃娃,相当可爱。 林千岛退几步,看宋时洋的雪人也大功告成,高大威武,身上横插着两段树枝作双臂,就是那一头刺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千岛笑得直不起腰。 宋时洋:“……” 这特么,谁出的馊主意,亏某人现在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地笑。 宋时洋想着,不屑和林千岛置气,从外套里摸出烟盒,从中敲出一根烟,点燃,但吸了一口就将其灭掉了,插丨进雪人嘴里。 “喔……有创意。”林千岛看着叼烟的雪人,竖起大拇指。 但看了看,“像个犯人。”林千岛评价。 “嗯?”宋时洋挑眉。 “……” 林千岛想了想,立即改口:“不过,只是刺头比较像啦!如果换成你的发型,那肯定就是世界上最帅的雪人了。” 林千岛一边吹着彩虹屁,一边冲宋时洋傻乎乎地笑着,虽然嘴巴被围巾遮住了看不见,但一双眼笑弯弯的,像两道小月牙。 最后,林千岛不断端详着雪人,仍觉得缺了些什么,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 折腾半天,现在已经不觉得冷了,而是种很奇异的感觉,仍能隔着厚厚的衣料感觉到外界低温的冰凉,却不觉得寒冷,身上甚至还隐隐发着热。 “这个,不要了,全是冰渣子。”林千岛抖开围巾,“我要给雪人戴上。” 但林千岛站到自己的雪人面前,又觉得光给自己的雪人围围巾不好,看了眼宋时洋,发现他没戴围巾。 对上宋时洋那双始终淡淡看着自己的深黑色眸子,林千岛弱弱地问:“要不,给你的雪人围?” 宋时洋叹了口气:“给我这么帅的雪人围这样的围巾,合适吗?” 宋时洋目光下移,林千岛也跟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围巾,果然,太少女了,不符合宋时洋那样刺头还叼烟的雪人风格。 “明白了。”林千岛点点头。 “不过,说不定,他俩可以围一条?”走到雪人边,林千岛又突发奇想。 然而,两个雪人隔了半米多远,林千岛拽着围巾缠了半天,也没能让两个雪人围上同一条围巾。最后,还差点把宋时洋雪人的头给从身子上拽下来,幸好宋时洋眼疾手快地扶住。 “……” “算了。”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非要让它俩一起围。”宋时洋说着上前,拿过林千岛手里的围巾,先给林千岛的雪人围好,尔后,拉出一段来,挂在自己雪人的“手”上。 宋时洋退后几步,欣赏自己的杰作,语气里甚至几分得意:“喏,这不就行了?” “……” “靠。” 林千岛站到宋时洋边上,跟着他一起打量,越看越迷茫。 默了半天后,弱弱地问:“这是,牵了只狗吗?” 第43章 过往 这是,牵了只狗吗? 宋时洋笑了。 “唉,算啦,这样也行。”林千岛迁就着说,摘了手套,有些艰难地摸出手机,给两个雪人照了很多张照片。 四下无人,只有皑皑白雪,月色里融着暖色的灯光,两个雪人一前一后,一高一小,不是一般的可爱温馨。 没想到突发奇想的堆雪人计划可以实现得这么完美,林千岛收起手机,心满意足,后退几步坐到雪地上,穿得厚,也不觉得凉。 没有围巾闷着,顿时觉得畅快了许多,林千岛长舒一口气,说道:“宋时洋,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到时候我把照片发给你。” “嗯。”宋时洋在林千岛身边坐下。 休息了会儿,宋时洋见林千岛始终目视前方,指了指天。 林千岛本出着神,看了眼宋时洋,有些奇怪地顺着他手指和目光的方向抬起头。 之前,林千岛一直忙着眼前堆雪人的事,无暇顾及其他。此时仰起头,才发现,原来在空旷的广场上看天空,视野也是这么开阔。 没有市区里高楼大厦的阻挡,天空雪后天晴,明净如洗,十分深邃悠远。 尤其,漫天星子远远近近、明灭闪烁,一片灿烂,在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映衬下十分空灵唯美。 加上面前两个雪人,仿佛置身童话的世界里,比在学校山里时的景色还美。 “星空,好看欸。”林千岛愣了半天神,尔后冲宋时洋傻笑起来。 宋时洋则一直看着天。 林千岛眨眨眼。 天上的星星好像会洒下许多细碎七彩的光芒,落在茫茫白雪上,落在宋时洋冷白的面庞上,落在他深黑的眸子里。 此情此景,不禁让林千岛心里有所触动。 这样的触动,大概就是,忽然觉得,其实,这世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到底有什么好烦的嘛。 在这样一个忽然天降暴雪后的夜晚,自己想出来堆雪人,就能立即和宋时洋跑出来。两人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小孩,但其实,这个世界上的事,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两人可以像眼前这样一起坐在雪地里看浩瀚星空,不也挺美好的。 林千岛感叹着,很虔诚地于胸前双手合十,好像,在这片星空下许愿就会成真一样,认真地说:“希望,我们以后一直快乐。” “现在不快乐么?”宋时洋问。 “我的意思是,以后都像现在这样快乐!”林千岛蹙着眉,解释得很认真,尔后,很郑重地告诉宋时洋,“我今天特别满足,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了。” 宋时洋笑笑,明白了:“现在很快乐,今天很快乐,但因为姜伦和林浅樱的存在,所以,以后就还是会总情不自禁地感到难过,所以要这么许愿,对么?” “……” 林千岛哑然。 心想,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宋时洋的眼睛啊。 虽然,自己平时没少和宋时洋说这些,但他都是简单地发个“嗯”或是什么来回应,表示自己知道了,偶尔浅浅淡淡地安慰几句。 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林千岛内心挣扎了一番,有些艰难地点点头:“嗯。” “还喜欢姜伦?”宋时洋问。 “……” 林千岛震惊了。 确认没有听错后,林千岛瞬间蔫掉,满满的无奈:“这是件很复杂的事,你知道吗?” 宋时洋没说话。 显然,这是个不怎么能令人满意的答案。 今天的宋时洋怎么了,忽然想和自己谈心吗?林千岛奇怪。 只有宋时洋知道,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后,自己心里的平静瞬间倾翻。 不是随口一句。 可能,是在心底里积压了许久的想法,一时冲动下,忽然就找到个机会出来作祟。 算了,林千岛心想,反正,自己和宋时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闷着也没意思,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自己身边的雪,林千岛开口道:“我以前,会做梦,如果有一个姜伦这样的男朋友该多好。但现在,姜伦和我姐在一起了,我好像也清醒了点,慢慢就没什么冲动了。” “然而,你知道吧,这样会让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林千岛说着,努起嘴,“就是,你一直在心里装着个东西,一直很想要,却在有一天,不得不放弃,就会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很失落。” “可能,不只是姜伦吧。如果姜伦和别人在一起的话,我兴许不会这么难过。我大概,会和其他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一样,一起愤愤不平地抱怨几句,然后让自己快些平复过来、继续生活。” “然而,和姜伦在一起的那个人偏偏是我姐,我就觉得……” “从小到大的事,跟你说了无数遍,你看我和我姐姐就是一模一样嘛。可她成熟又稳重,不停地让自己变优秀,我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不喜欢,就想当个懒洋洋的小屁孩。然而某一天,当我意识到差距后,和所有人一样对姐姐充满羡慕。于是,我仗着自己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学,才发现,已经晚了,也没什么用。” 林千岛说着,扯了扯自己头发,它们已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林千岛有点哭笑不得:“你看,就像这样,就算每天学着姐姐的样子、想和她有一样漂亮的头发,最后还是会因为自己贪玩而搞得乱七八糟。” “过年也是。”说着,林千岛低下头,“其实,前几天跟你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好像自己过了个很快乐的年一样。” “但是,这种和亲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讨厌很久了!” “所有人都在夸林浅樱。因为学习数一数二,因为是学校学生会里的人,所以,她总能像大人一样和家人们说话。家人们看我,却像个小屁孩,不管我黏在谁身边,他们夸林浅樱的时候,我只能在他们身边巴巴地一起看,心想,嗯,姐姐的确挺厉害的。” “亲戚来了,会夸林浅樱优秀,问她学校的事,而我只能缩在妈妈边上吃东西。当亲戚注意到我的时候,就会说一句‘岛岛又漂亮了啊’、‘岛岛真可爱’什么的……怎么这么敷衍呢。” “之前,我努力考过班级第一,我没有主动说,结果真的就没人在意。因为,就算班级第一,林浅樱的级部排名仍旧在我前面,大家都很关心她每次排到级部第几。就像跑步比赛一样,观众只会在意前几名是谁,不会在意后面的运动员多么拼命。” “甚至,最后还让我向姐姐学习,这话我都快听腻了。” “唉,后来,我就不太想说什么了,随便聊聊天、撒撒娇。可家人们就算知道我喜欢画画,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在画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夸一句,‘岛岛画画很好看’呢?” …… 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最后,林千岛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瞎逼逼了,忽然止住话,犯了错似地看着宋时洋。 “说完了?”宋时洋懒洋洋地问。 天知道一个简简单单、“还喜欢姜伦”的问题,为什么会引申出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然而,宋时洋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鬼还是那个小鬼,简直是全世界最傻的人。 “嗯。”林千岛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宋时洋说,“你所谓的喜欢,是喜欢姜伦什么?” “……” “唉,你今天好烦啊。” 林千岛抱怨着,摘了手套,把它们通通扔到一边,揉了揉眼睛,气呼呼又嘟嘟囔囔地跟宋时洋说:“那么多女生喜欢姜伦,你竟然还不懂,还要来问我,这不是明知道人家伤疤,还要往上撒盐嘛?” 鼓了鼓腮帮子,林千岛答:“谁不想要个姜伦那样的男朋友啊?连我姐都喜欢姜伦,你说,大家为什么都喜欢他?” 宋时洋无语地低下头,扶着额。 “这就是理由了?” “不行么?”林千岛不服气。 “所以,就你这样,还大言不惭在作文里,说自己从小看书看到大?一会儿小美人鱼,一会儿蜘蛛和小猪,看完哇哇哭一顿,一点脑子没长是不是?” “……” “你骂我干嘛!”林千岛无语了,捶着雪,“你也觉得我傻,是不是!” 尔后,越想越愤愤不平:“亏口口声声说什么好兄弟,早知道,我就不和你说这些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难免会被负面情绪打败嘛,但生活还是在继续。就像姐姐说,我以后也会找到个很好的男朋友!” “噗……”宋时洋实在忍不住了。 林千岛:“……” 笑个屁。 “嗯……”缓了许久,宋时洋冲林千岛招招手,“那你过来。” “干嘛?” 虽然有些疑惑,但林千岛还是乖乖地挪到宋时洋身边,看着他。 宋时洋也看着林千岛,摘了手套,手慢慢伸向她面颊。 林千岛不知道宋时洋想做什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宋时洋气笑了。 “干嘛?”林千岛质问。 “就这么怕我?”宋时洋好笑。 “不是。”林千岛有点别扭地侧过脸,咕哝着,“就是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宋时洋在林千岛面颊上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就是想告诉你,林千岛,你和林浅樱一点都不一样,别成天这么丧气,行么?看着怪让人心烦的。” 果然还是心烦了吧。 谁会愿意成天听一个人倾倒负面情绪啊。尽管那些话,都是自己无从,也不愿和他人说起的真心话。 还有,这样的安慰,听起来好像和其他人的夸赞一样敷衍。 “哪儿不一样。”林千岛无语。 “哪儿都不一样。”宋时洋又将手掌覆在林千岛面颊上,“其实,我是个挺无感的人,你不也,挺怕我的么。但我觉得,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觉得挺可爱的人。” “嘁,这算什么啊?”嘴硬着,林千岛不敢与宋时洋对视,眸子里闪闪烁烁,出卖了一切。 其实,她还是被这句话给戳到心坎上了的。 “你笑一个。”宋时洋说。 “靠……”林千岛不解,但还是转朝宋时洋,勉勉强强地扯出个笑容来。 宋时洋将手指往林千岛脸上某处一戳:“你看,林千岛,你多笑笑。你和林浅樱不一样,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个小梨涡。” 林千岛愣了一下。 “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宋时洋服了。 林千岛摇摇头。 就知道是这样。 连自己有梨涡都不知道,是不是照镜子的时候,从来不会笑。 也没人把这件事告诉林千岛,难道,就真的没人发现么? 还是说,在其他人面前,林千岛也不爱笑。 要不然,一对双胞胎姐妹,二者间哪怕有一点区别,都应该令人感到惊奇的吧。 “真的啊?”林千岛忽然开心起来。 “真的。”宋时洋收回手,“所以多笑笑。” “我姐真的没有吗?”林千岛又问。 努力回想林浅樱时常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情景,回想其面上总是挂着的浅淡笑意,宋时洋说:“你自己去观察一下不就完了。” 又冒出一句:“可爱的人才有梨涡。” “哈?”林千岛继续呆头呆脑地问,“我姐不可爱么?” “可能,在某个人眼里挺可爱的吧。”宋时洋琢磨着答,“反正,我觉得没你可爱。” “听你这么说,被夸可爱,好像也不是件那么令人难受的事了。”林千岛笑着说。 “被夸可爱还难受?” 林千岛看着天,回想:“因为,那些亲人夸我可爱的时候,都是因为他们词穷了。比如,他们可以夸林浅樱多才多艺,可以夸林浅樱成绩好……结果到了我这儿,想不出词,就只能说个可爱了呗。” 林千岛又笑眯眯地看着宋时洋:“但你是真心的,我听得出来。” “反正,你说这两个字好好听,我听完还觉得心里挺甜的。” “哦。”宋时洋抓过林千岛的手,用她的袖子包起来,握在自己手里,“家人可能,只是对待你和你姐姐的方式不同。你姐姐会跟他们撒娇么?” 林千岛立即说:“我姐才不会!” “那为什么,不是家人把你当小孩子一样疼爱,怕你姐姐被忽略、感到不舒服,所以,才要不停地夸奖你姐姐,让她感到平衡些呢?”宋时洋缓缓道。 “……” 默了很久后,林千岛懵懵地答:“噢。” “还有,头发弄不明白的话,就别非和你姐姐弄一模一样的了。你知道,这种特别直的头发,不是谁都适合的,乱着也挺好看。” “嗯!”林千岛再次点点头,被宋时洋握着的手暖洋洋,另一只手拨了拨自己头发,“其实,我还挺想烫头发的,以后有机会试一试。” “但是,如果不好看,你不能笑我。” “不会。”宋时洋笑得宠溺。 “唉,你今天好温柔呀。”林千岛嘻嘻一笑。 宋时洋转头去看天,林千岛则一直看着他,叫了声:“宋时洋。” “嗯?” “那你呢?” “其实你看起来很孤独,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 宋时洋有些好笑地答:“可能吧。” 尔后,宋时洋逗着林千岛似地,指了指自己心口,淡淡地说:“心里什么都没有,算不算?” “其实这里和你一样空。” “嗯?”林千岛歪着脑袋,想了想,“但是,你看起来总是很无所谓。” 宋时洋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看所有事都那么一副淡漠的态度。 与之相等,好像也没什么人真的走到宋时洋心里去。 林千岛想了想,缓缓地说:“那,希望有个可爱的女孩子可以住进你心里,以后她陪你堆雪人。” 宋时洋轻轻笑了笑。 “嗯。” 晚上,回了各自家,林千岛很晚才洗好澡,准备睡觉。 没想到,宋时洋向自己要微博id。 [想看看岛岛画的画。] 林千岛想了想,反正自己微博里也没什么秘密。不过,林千岛先把微博里关于姜伦的画都删光了,才把id告诉宋时洋。 想着宋时洋说的话,不要难过了,要一直快乐,多笑笑。 没一会,林千岛看见关注了自己的宋时洋,id还是初始化的“用户”二字和一串数字。 没一会儿,林千岛收到消息。 [岛岛画画很好看。] 没有人看见林千岛的梨涡,宋时洋愿意告诉她。 没有人夸奖这个努力的小孩,宋时洋倒不会在她面前吝啬。 第44章 过往 四 你有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或许不是因为完美,而是因为真实。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邵炎过生日,借了王北亭的便利包下了不夜城的酒吧,放飞自我。 邵炎喜欢热闹,又是个自来熟,但凡他认识的人,不管关系到了什么程度,几乎都被他叫了来,光是捧场的前女友就有十几个。 不用说邵炎和他的一干前女友们关系如何,连前女友带来的现男友,邵炎不用几秒就能与之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暂别时,还会冲其嚷嚷:“以后常来一起玩啊,哥们!” 宋时洋挑了个极其靠边角的位置坐,漫不经心喝着面前的一杯酒,无意看到这一幕,眼不禁一眯,完全没眼看。 王北亭不喜欢和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疯,此时就坐在宋时洋对面,看着这副情景,倒是弯唇一笑:“这算不算是在给我招揽生意啊。” 默了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话说,前几天林千岛叫我出去堆雪人了。”宋时洋似是漫不经心地道。 “哦?”王北亭饶有趣味地挑眉,眼中放出些许光亮,知道如若从不爱闲侃的宋时洋说起这些,就一定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何况,尽管宋时洋把他所有的情绪都藏得那么深,说这话时,还是无意从眼中露出了丝丝愉悦与忐忑的情绪,王北亭很敏锐地尽数捕捉到。 “怎么堆的?不介意说说吧。”王北亭笑笑。 看着酒吧中央灯光交错炫目,无数俊男靓女在其中晃动,若一群狂欢中的鬼魅,空气中满是刺激着神经的不安定因子在叫嚣着。尽管隔得很远,巨大的声浪仍能够阵阵席卷而来,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一切迷离,都在宋时洋纯黑的眸子里化为莫测的光影。 尽管周围环境喧嚣嘈杂,宋时洋却能无比清晰地回想起那个宁静的雪夜。 抬头,就是分外罕见、无比瑰丽的星空,他和林千岛对着两个雪人,坐在雪地上。 其实,堆雪人的过程没什么意思,幼稚,小孩似的,宋时洋几乎没怎么说。 倒是之后自己和林千岛说的话,宋时洋从里面挑了几句,向王北亭重复得很仔细。 王北亭:“……” 林千岛夸宋时洋温柔什么的,她不想吐槽了。 然而,王北亭单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靠近宋时洋几分,问得很直白:“你喜欢林千岛?” 宋时洋依旧注视着另一边,也不否认,轻轻地一声“嗯”。 王北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从你第一天带林千岛来这里上网时,我就应该料到了,你可不是个那么闲、愿意陪小朋友玩的人。虽然,不得不承认,林千岛真的很惹人喜欢,纵然和她那双胞胎姐姐林浅樱长得一模一样,却完全不是一样的人呐。” “是吧。” 宋时洋抿了口酒,默默在心里补充,其实,林千岛和林浅樱长得也并非完全一模一样,林千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是有个小梨涡的。 “但听你亲口承认喜欢,我又有点被吓着了。”王北亭继续说。 “……” “然而,”王北亭没想到,就算是宋时洋这样的人,也会在某天亲口承认自己喜欢上某个人,并且,也会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如此当局者迷,“本来,我不太信传言里那些话,以为大家不过是在为了满足各自的趣味而恶传,可既然,林千岛都亲口承认自己喜欢姜伦了,就算那不是真正意味上的喜欢,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也确实觉得,姜伦就是完美,所以……” “咳,”王北亭转过眼,有点不愿把话说出口,“所以,你觉得,林千岛会突然就喜欢你吗?希望以后有个人住进你心里,但未必就是她自己吧。” “我也没认定是。”宋时洋倒显得淡然,甚至,自嘲地捋了捋额上的发,“但是,我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没想到宋时洋还有这么幽默的时候,王北亭有些好笑:“至少,用认为姜伦就是完美的那种眼光来看,的确是这样啊。” 沉默中,王北亭又漫不经心地扯了些别的,缓解氛围:“我有时候,也很奇怪,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在学校里,旁人看我们的目光躲躲闪闪;紧挨我家的邻居是对大学教授,他们有个很可爱的女儿,小孩心思单纯,有一天,那个小女孩问我:‘大姐姐,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玩?’” 说到这儿,王北亭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总之,我觉得会很累。”王北亭说。 又默了会儿,看了阵酒吧中央的群魔乱舞,宋时洋说:“其实,喜欢一个傻瓜,也有喜欢傻瓜的好处吧。不会后悔,因为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但是,我一直以为,”王北亭沉而缓慢地说,“如果某天,你真的和一个人在一起了,那一定是因为,在你喜欢那个人的同时,那个人也坚定不移地爱着你。所以,那个人才能走到你身边,才能和你在一起。” “但你知道一句话吧,劝和不劝分。”王北亭捧起酒杯,又笑,“就像你说的,心甘情愿,有些事不做是会后悔的。只是,如我之前所说,这样大概会很累。” “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你认定,我是块冥顽不化的冰。”宋时洋道,“而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寒假的时候,林千岛去了趟美术老师年松玺的画室。年松玺告诉她,接下来半年里会有很多绘画比赛。 兴许是闭关避世久了,老人家闷得有些无聊,但又懒得亲自忙活,因此就想让自己这位得意的小徒弟出去历练一番。 然而,考虑到要上学,林千岛并未给年松玺留下准确答复。 一次,一家四口难得在一起吃顿饭,林城和时霁月先吃完了,离开餐桌,林千岛和林浅樱坐在饭桌边扒栗子。 “姐。”林千岛忽然开口,“前几天,我去了趟老师的画室,老师跟我说,接下来半年里,可能会有很多画画比赛。” “噢。”林浅樱点点头,“那挺好的呀。” “可是,”林千岛蹙起眉,“我还没下定主意。因为,下半年还要上学来着。姐,你以前弹钢琴,后来却不弹了,也不参加什么比赛,是不是觉得会影响学习啊?” “啊,这个还是看你自己吧。”林浅樱笑笑,“之前,我的确为钢琴费了很多精力,但现在想想,其实那些比赛也没什么用,把精力投入到学校,不是更好吗?” “啊,或许吧。”林千岛托着脸,若有所思,觉得听林浅樱的话肯定没什么错,莞尔一笑,点点头,“那我过段时间就和老师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用这么急于一时嘛。” “嗯。”林浅樱笑笑。 于是,林千岛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年松玺,年松玺也表示理解。 不过,三月的时候,年松玺又找到林千岛,甚至直接找到林城与时霁月,说明了关于一场“盛荣杯”油画比赛的事,比赛将会在四月举行。 年松玺看起来很兴奋,不断强调这场比赛的隆重与盛大,觉得,如果林千岛连这都不去的话,就实在太可惜了。何况,这个比赛在周末,不会对学业产生多大影响。 最后,在林城和时霁月的支持下,林千岛才决定参加这次比赛。 其实,高二下学期,学校基本都在忙会考的事,学的东西很简单,并没有多少压力,甚至挺悠闲。 错过了很多比赛,林千岛才觉得有点后悔。但又觉得,自己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想法并没什么错。 纠结半天,干脆不再想这些事了。 所幸,自己微博经营得越来越有声有色,有时候,粉丝飙升的速度连林千岛自己都感到吃惊。 不过,不管哪条微博,都会收到一个来自初始id微博账号的评论:[很好看。] 林千岛感觉,宋时洋越来越温柔了。 不知道,是因为宋时洋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一直藏得很深而已,还是说,是因为自己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所以,他也会对自己越来越好。 四月初,比赛这天早上,林千岛搭着年松玺的顺风车,前往中心区的比赛场地。 车上,老人家相当兴奋,不断向林千岛传授着“创作秘籍”:“岛岛啊,其实,这个画吧,我觉得你画功方面完全没问题。就是,这个比赛是现场公布主题、现场创作的,你已经了解规则了吧?” “你已经说了n遍了。”林千岛看着车窗外,弱弱吐槽。 “这个n,也是英语?”年松玺勤奋好学。 林千岛:“……” “不是,就是‘很多’的意思,你就当英语用吧,反正也能显得挺洋气。”林千岛无奈地解释。 “ok,my student.”年松玺说着蹩脚的英文,还比了个“ok”的手势。 “反正,我就是想说,”年松玺转回正题,“岛岛啊,这个现场命题作画,首先,你不能偏题。其次,我说过,你画功绝对没问题的,但要想打动评委,画里就一定要有感情……” 林千岛注视着窗外景色,差点被催眠过去。 但有些话,还是听进去了的。 到达比赛场馆,林千岛和年松玺暂别,进入会馆内就坐。 简单的开幕式后,此次比赛的创作主题被宣布出来,是——光。 林千岛有些出神。 脑海中,忽然响起年松玺一路上逼逼叨叨的话:“但要要想打动评委,画里就一定要有感情。岛岛,我跟你讲个窍门啊,一般,这样比赛的主题不会太欢脱,都是很玄乎很深奥的。你不妨就结合主题,在画画时想些伤心事,这种感情,一般最容易融合进画里……” “我印象特别深刻,你小时候有一次,来我画室画画前摔破了膝盖,一整天都不高兴。结果,你那天带着怨气,画出来的画就特有感觉。” 怨气。 “……” 林千岛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先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 既然是光,却不可能整幅画里都是光,要有黑暗的衬托才行。 想着,林千岛在画布上比划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月夜的景色。 然而,光是黑夜中的月光,未免太过单调。林千岛目光下移,忽然觉得,再加上一片海不错。粼粼波光中浮满细碎锡箔般的月光,不仅壮阔又神秘,也能加大绘画难度。 光是景色也不够丰满,林千岛最后决定,再加上一个仰望月亮的少女,让画中所蕴含的情感更加深刻。 既然在海上,那不妨就用人鱼的形象,长发、鱼尾、海面上的波纹…… 好像越来越复杂,林千岛深吸口气,估算了一下时间,立即动起笔。 第45章 过往 尽管听了宋时洋的话,林千岛已对过往的某些感情越来越淡漠。但沉浸在比赛里,也觉得年松玺的教诲确实有道理,林千岛还是努力酝酿着情绪,把过往的伤疤一点点往外揭。 画月亮的时候,林千岛努力让自己回想起最难过的那段时间,自己曾如同仰望月亮般,仰望着某个人。 可某个人也如同这轮大海尽头的月亮一样,好像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 因此,海面上少女在满怀憧憬的同时,也满含忧伤。 然而,当林千岛最后描摹着这片大海,修饰着少女长发与鱼尾接触在海面上的每一细节时,心慢慢沉下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和宋时洋堆雪人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星空璀璨,无数细碎的七彩光芒铺洒在雪地上,林千岛不知不觉就把它融在了海的波纹里。 海面波光粼粼,鱼尾色泽瑰丽。 人鱼般的少女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溅起水珠无数,折射出一片分外绚烂的光芒。 临时构想的一幅画,没想到真的可以投入进这么多感情,完成得比预想更加好。 以至于,比赛结束的时候,林千岛还意犹未尽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发着呆。 直到,身边女孩主动跟自己要联系方式,林千岛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神,和女孩加了微信。看周围人已躁动起来,方意识到该离开了,收拾起东西。 参加画画比赛的事,林千岛跟宋时洋说过,但宋时洋没告诉林千岛,自己可以到现场,也确实到了场,并认认真真地看她画完了全程。 不想惊扰到林千岛,宋时洋最后只是目送她离开会馆,坐上似乎是接送她老师的车,与之回桐花区了。 这样一场比赛的体验很奇妙,既意犹未尽,也后知后觉消耗了不少精力。从会馆出来后,林千岛长松一口气,感到有些疲惫。 回到家,林千岛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睡一觉,恢复元气。 睡前,林千岛看见宋时洋给自己发来消息,关心道:[比赛结束了吧,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嗯。]林千岛回复。 同时在心里感叹,没想到宋时洋对时间的估算这么准。 [吃饭了吗?] [没。] [但是,吃了个小面包。] 沾了床后的林千岛约等于瘫痪,困得有些迷蒙。不耐再打字,林千岛干脆按下语音键和宋时洋解释:“是老师给我带的小面包啦,好像还是比赛时候发的……本来,老师想请我吃饭来着,但我懒得折腾,就跟老师说回家吃,却没想到,家里人知道我今天出去比赛,没给我留饭。” “但是我不饿啊……”林千岛悠悠地叹口气,“太累了,现在就想睡觉,等我醒了再和你说吧。” 说完后,林千岛立即放下手机、闭上眼。 却不想,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嗡”地震起来。 “欸,干嘛呀?”电话还没接通,林千岛就有点受不了,一只手遮在眼上,知道宋时洋要说什么,“可是,我跟你讲了嘛,我已经吃过一个面包了,不会饿死的,我现在就是好困好困,只想睡觉。” 电话里,安静半天。 宋时洋问:“你懒得动,我给你买?” “不用了,我在家里。”林千岛声音越来越小,“真的不用,宋时洋,你给我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真的心领了,超感谢你的。我现在就想睡觉,求求你了。” “……” 电话里不再有声响。 “嗯,那先这样,好吗?我醒了一定找你。”林千岛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和宋时洋打电话有点费劲,听电话里安静半晌,宋时洋闷闷地应了声“嗯”,林千岛才将电话挂掉,把手机扔到一旁。 轻叹口气。 一睡就是三个小时。 林千岛醒来的时候,窗帘外隐隐透进淡彩色的光,像白天画画时调出的颜色。 从床上坐起,林千岛揉着眼睛,一瞬间有些恍惚。 靠回柔软的大枕头,林千岛摸起手机看,果然时候不早了,已经是傍晚。 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林千岛想起自己睡前迷迷糊糊和宋时洋打的电话,同时,肚子十分应景地叫出一串“咕噜噜”声响。 林千岛揉了揉,意识到自己不是一般饿,脸不禁泛起红来。 想了想,林千岛给宋时洋打去电话。 一接通,林千岛语气已全然没有了睡前的不耐和烦躁,变作软绵绵的:“喂?宋时洋……” “嗯?”另一头,传来宋时洋熟悉的、慵懒的声线。 “啊……”林千岛揉着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对宋时洋说,“之前实在太困,我都有点迷糊了。” 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林千岛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继续说:“那什么,宋时洋,如果晚上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吃饭怎么样?我现在,确实饿了……” 电话里,传来宋时洋浅浅的笑声。 林千岛:“……” “行了,不是很累么?”宋时洋说,“今天就别再折腾了,乖乖待家里好好休息吧。如果家里没人也没饭的话,我买了给你送过去。” “欸……” 林千岛应当谢绝,因为自己真的接受过宋时洋太多好意了,实在不好意思。 然而,意识到宋时洋说的的确有道理,自己晚饭的确有些难办,林千岛又在这该拒绝的节骨眼上,该死地犹豫了。 听出林千岛的迟疑,也依旧就能瞬间看破某小鬼的浅显心思,宋时洋又轻轻地笑出来,道:“没事,我也闲着无聊,不介意电话,发个定位给我,我到了之后给你打电话。” “唉……”林千岛有点无奈地轻叹口气,但也确实很开心,点点头,“行啊。” 宋时洋到后,在小区的路边等。 林千岛简单换了条裤子、套了件外套,就屁颠屁颠地找了过去。 林千岛接过宋时洋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不用猜,就知道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好吃的。林千岛正饥肠辘辘,顿觉很满足,面上绽出无比甜蜜的笑意,却没准备回去。 “不回去吃?”宋时洋看着她。 “想再和你待会儿。”林千岛嘿嘿一笑,歪着脑袋看着宋时洋,“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不了。”宋时洋立即道。 “哦。”林千岛也不逼宋时洋,但也不知道,就这样和宋时洋站在路边该说什么,只能拎着饭,傻乎乎地看着他。 “不回去啊?”宋时洋又问一次,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不是真想让林千岛回去,宋时洋只是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好玩。 “啊?哦……”林千岛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 “行了,快回去吧,还穿着睡衣呢。”宋时洋瞥了眼林千岛外套领口处。 “……” “靠。”林千岛察觉到什么,飞快低头扫了眼,只见,自己外套领口处露出一圈藕粉色小花边,睡衣的。 脸瞬间红了,林千岛飞快地跟宋时洋招招手,而后转身遁走:“那我以后再找你玩!” 宋时洋倚在车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某个有些踉跄的身影,淡淡应一声:“嗯。” 没多久,比赛结果公布,林千岛获得了“盛荣杯”油画比赛的最高奖项——特等奖。 颁奖典礼,宋时洋也去了,但如同比赛时一样,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林千岛,只是倚在场馆二楼的环形栏杆上,默默往下看,注视着和谐温馨的林千岛一家。 看女孩始终乖乖地坐着等待,尽管一言不发,却可以察觉出其内心的高兴和小小忐忑。 典礼一结束,立即有不少人围住林千岛一行人,模样热切,无疑都是想和林千岛合作。 最后,都被其父一一挡下。 宋时洋笑笑,心里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迷之满足感,转身消失在场馆二楼。 回到学校后,本一切如常,但因为这场比赛规模盛大,还是有不少消息传了进来。 虽然,事情在学校里产生的轰动不比外界,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了林千岛画画很厉害的事,私下议论里多是赞叹。 甚至,大家会拿出林千岛比赛的作品观摩,兴奋地议论着这幅画、比赛及获奖相关的事。 外界对林千岛作品的评价,宋时洋也有所听说。 譬如,有人赞美她“画里有诗”,说她“画中情景神秘梦幻,意境深远,引人遐想。仿佛,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切情感。满怀悲伤,却也充满憧憬。海上那轮硕大光辉的明月,仿佛象征着‘光’所寓意的一切美好”…… 因此,也有不少人开玩笑说,是不是因为林浅樱和姜伦在一起了,林千岛一直感怀不小,才能这么心事深重。 高二快结束的某个周末,宋时洋忽然收到林千岛消息,叫自己出来。 宋时洋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林千岛已经坐在位置上等自己了。 还未就坐,宋时洋就发现今天的林千岛格外反常。大夏天的,却把自己闷在一薄外套里,将帽子扣上,还戴着口罩。 “感冒了?”宋时洋坐下前,问道,心想夏天感冒,也是个人才。 然而,坐下后,宋时洋看着林千岛红红的眼眶和微微发肿的眼睛,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声音不自觉沉下去许多:“哭了?” “昂……算是吧。”林千岛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晶莹,别过脸,“你喝咖啡,别看我,我慢慢跟你说。” “嗯,行。”宋时洋应下,看着眼前林千岛为自己点好的咖啡,自己喜欢什么,她似乎都已经知道了。 然而,林千岛这么一侧过脸,宋时洋立即发现她口罩边缘露出一段伤,明显是刚被弄出的痕迹,还红肿着,像是用很长的指甲给划出来的。 然而,林千岛没留长指甲。 “就是,我现在很无语,昨天告诉你自己在忙着画画,其实,是烦得要死。”林千岛说,“姜伦和我表白了。” “……” 宋时洋微微一顿。 但很快,宋时洋极力将心情平复下来,问:“那你脸怎么了?” 意识到什么,林千岛立即有些慌乱地将口罩往上拉了拉,遮住伤痕,闷闷地继续说:“我完全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姜伦可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啊!所以,我质问他,他这么做,我姐姐知道么?” “所以,”宋时洋大概明白了,“林浅樱最后知道了这件事,就把气往你身上撒?” “嗯。”想着就发生在刚才的场景,林千岛心有余悸。 为什么啊,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林千岛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实,如那些人所说,但也不只是姜伦,在林千岛眼里,林浅樱和姜伦,都如自己画里的那轮月亮般,是无比令人羡慕和向往的存在。 可是,短短不到一天内,心目中完美的学长变心出轨,和自己表白;最温柔的姐姐冲自己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宣泄不满,最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指甲划出的伤现在还在作痛。 所以,为什么?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知道了。” 宋时洋欲起身,但想到什么,看着林千岛,忽然说:“林千岛,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 林千岛惊讶地看着宋时洋,对上那双无比笃定而深邃的眸。 第46章 过往 林千岛立即躲开目光,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宋时洋,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宋时洋并没打算收回自己的话,一字一顿地重复,有些讽刺地笑,“这么久了,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吧?真把我当兄弟了?” “要是你跟我在一起,现在境况也不至于这么糟。” “是吗?”林千岛心里本就乱成一团,现在更是瞬间炸了锅的豆子般,一片混乱,无法控制,她哭笑不得,“拜托,宋时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求求你,别让我更崩溃了,好吗?” 沉默了很久,宋时洋稍稍冷静了一下,沉声道:“是,现在不是时候,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说罢,起身。 “等等,你去哪?”林千岛看着他。 “你说去哪?”宋时洋声音几乎冷到极点,“弄死姜伦那只狗。” “你等等!”林千岛也起身,却看宋时洋已走到咖啡店门口,顾不得周围环境安静,林千岛冲着宋时洋的背影大声道,“宋时洋,你别乱来,我们不能好好说说么?我叫你来,不是让你……” “你要是非这样的话,我就,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说真的!” “靠……” 看宋时洋消失在咖啡店门口,对自己的话完全置若罔闻,林千岛有些无措地坐回位置上。 她只是想找宋时洋出来说说话,平复下心情,看看该怎么办,可事情为什么会变得更加超出预料。 逼自己冷静下来,林千岛打了个电话后,将手机关机,也离开了咖啡店。 宋时洋找到邵炎的时候,邵炎正在和新女友约会下馆子。 宋时洋没客气,直接坐到邵炎身边,本就冷的一个人此时沉着张脸,便更加令人畏惧。 邵炎女友看着这副阵势,没说什么,知趣地让到一边,埋头吃自己的。 “找姜伦?”邵炎一脸懵逼,“我怎么找?” “我认识人是多,但偏偏和姜伦那些假正经不熟,洋哥,我可太难了!” “是急事,别废话。”宋时洋并没多少耐心。 邵炎想了想:“行吧,我试试。” 遂无奈地掏出手机。 但邵炎仍忍不住嘴贫一句:“洋哥,你这架势,不会是想去杀了姜伦吧?” 宋时洋没搭理。 几分钟后,邵炎查人的工夫,宋时洋倒是冷静了些。 想起自己风风火火离开咖啡馆时,林千岛说的那些话,宋时洋也拿出手机,给林千岛拨了个电话。 关机。 可以。 邵炎火急火燎地问着,宋时洋就一个个电话、不紧不慢地打着。虽然,知道结果都是无法接通。 那个时候,宋时洋也不知道,王北亭要了林千岛联系方式后,就一直和林千岛关系颇好。 更没想过,林千岛会一个人跑去不夜城。 与此同时,林千岛闷着头,沿不夜城ktv黑暗的走廊走着。 虽然,林千岛知道林浅樱发火后,不会待在家里,但也不想回去了。 和宋时洋赌着气,同时,依旧为姜伦和林浅樱的事纠结着,万般无奈下,林千岛试着找了看起来很靠谱的王北亭,想一个人静静。 心事重重地走着,林千岛忽然与一个人擦身而过。 被外套的帽子边缘挡住视线,加上走廊灯光本就幽暗,林千岛没看清,却一瞬间恍惚,觉得那个身影十分熟悉。 而那个身影,在经过自己身边时,似乎也是一顿,而后看了自己一眼。 林千岛下意识回头,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脑中不禁冒出什么,但林千岛很快将这样荒谬的想法打消,继续寻找王北亭说的小包间。 在前台的时候,林千岛谢绝了服务生为自己带路。 找到包间,林千岛走进,关上了房门及房内所有灯光,倒在沙发上。 很累,很累。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却不想,林千岛再醒的时候,房内已是烟雾刺鼻。 门边缘处,闪烁着一片腥红的光。 …… “岛岛,你在哪?” “岛岛,你在哪?” …… 电话接通后,传来宋时洋低沉沙哑的声音,他如此一遍遍、哀求似地问道。 “我错了,真的。” “你告诉我,你现在不在不夜城,你在么?” “没事……”林千岛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尽管依稀可以听到外面的嘈杂,王北亭也在电话里安慰过自己,大家都在尽力灭火。 但嘈杂中,林千岛似乎能判断出境况的恶劣,隐约听到“汽油”的字眼,还有阵阵爆裂声。 着火显然不是巧合。 如此一来,做事者,也必然是抱着要把自己逼到绝境的态度,来完成的一切。 眼见,火从门缝处烧进,一阵滚烫的热浪吹来,林千岛眯着眼,捂着嘴,泪水潸然而下,哽咽着说:“宋时洋,不要再问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两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坐在邵炎车上,宋时洋心里一沉,想让林千岛别说话了,但似乎意识到什么,轻轻地说:“嗯。” 邵炎一路超车闯红灯,上演着生死时速,平日里和朋友们飙车的技术,此时全用上了。 但毕竟身处市区,过某个路口,邵炎的车实在被堵得动不了,邵炎偏过头,想骂一声“操”,却惊讶地看见宋时洋正打着电话,一串泪水沿面颊边缘滑落,折射出晶莹的光。 第一次见宋时洋流泪,邵炎将所有情绪生生憋了回去,咽了口口水,关上所有车窗,正回头,继续专心往不夜城赶。 “我觉得,”林千岛有点艰难地、一字一字地说,“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怎么了啊?”宋时洋问。 两人声音,都因在流着泪而生涩。 “是我不够勇敢,是我想得太多,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所以对你的心意视而不见。” “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宋时洋,其实,我喜欢你,但是我害怕……” “我明白。”宋时洋说,“别怕了,岛岛,你再等我一会。” “然而,”林千岛继续说,似乎带着笑,“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叫你出来堆雪人,最后说,希望有个女孩可以住进你心里,以后她陪你堆雪人……” “其实,我说出之后,冒出个念头,竟有点希望那个女孩是我……”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你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泡泡一样碎掉了。因为,我太懦弱,一直逃避着真实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一定要告诉你。” “我喜欢你。” “其实,你今天说在一起,我也是,挺开心的……但是,你的确不该在那个时候说,我太乱了,我还什么都没想好。” 火舌在眼前跃动,仿佛什么神秘的祭典,舞女扭动着身姿,跳着妖娆的舞。 滚烫的空气中烟尘弥漫,令人窒息。 林千岛极力地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忍受着所有痛苦。 就是这么卑微又令人讨厌的自己,又笨又蠢,又畏畏缩缩,从来不懂得珍惜,到死才知道后悔。 “还记不记得,我还跟你说,我想养一只猫?” “我本来,想毕业后养的,名字都起好了,叫‘小绵羊’。怕你多想,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开玩笑地把这个名字告诉你。” “其实……” 其实,在画那幅获奖的画时,林千岛听从了年松玺建议,酝酿出对曾经的所有不满与悲伤的情绪,画出了月亮,画出了那片寂寥的天空。 但画到大海与少女时,那个雪夜却历历在目。 脑海中,满是宋时洋对自己说的话,深沉又温柔。 “林千岛,你和林浅樱一点都不一样,别成天这么丧气,行么?看着怪让人心烦的。” “我觉得,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觉得挺可爱的人。” “林千岛,你多笑笑。你和林浅樱不一样,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个小梨涡。” …… 当时,林千岛忽然觉得很羞愧。 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那些感情,是多么畸形而扭曲。 永远无法化解的嫉妒和自卑,却又在那一刻消融冰释。 画里最动人的,不是月亮,而是那片璀璨的海。 画它的时候,像小心翼翼将某个秘密封存起来,林千岛把记忆中雪夜的星空糅合进一片汪洋,忽然,一切看起来都迷离梦幻起来。 本应悲伤望月的少女,改作了乘风破浪、一往无前的人鱼,带着坚定的信念。 如果只是难过,不足以打动什么。 打动人的,是难过中的力量。 全部全部,都是你给的。 …… 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话,但是没机会说了。 还有好多好多事,后悔也没什么用。 “嗯……”最后,林千岛飞快地说,声音已因疼痛难忍带上颤抖和沙哑,“如果还有机会站到你面前,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告诉你,我喜欢你,然后,不顾一切地走到你身边。” 说罢,林千岛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边角。 不想让宋时洋察觉到自己死前的哪怕一丝痛苦。 …… 然而,在已经全然折服于命运,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在临死的时刻。 林千岛忽然看见,房门大开,黑色的身影从一片刺眼的光中来。 眼见,宋时洋那张熟悉的面庞贴近自己,一向深黑的眸子中光芒跃动。 左眼下,一颗泪痣如星子,他面上笑得张扬:“现在知道了吗?老子才最他妈喜欢你。” 诸多触感瞬间被唤醒。 无边无际的疼痛,想说话却说不出的哽咽,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干涩。 林千岛想推开宋时洋,自己却已然一片支离破碎。 尔后,林千岛被宋时洋紧紧抱住。 好像在做梦。 总是这个人在一味地安慰自己,陪伴自己,自己却从来没对他说什么。 连他最期望的话,都藏了如此之久,直到最后才说出来,化成生命里的最后一句。 好想对宋时洋说,你要快乐啊,以后多替我笑。 你温柔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多么好。 映入眼帘,让人感觉,好像瞬间就走过了北城的一度春夏。 第47章 过往 五 一个有了喜欢和爱的人,该怎么去重新面对从前那片冰冷和荒芜。 只恨不得和她再次相遇。 就算在另一个世界里。 次年夏日,北城的雨季。 天空阴惨惨的,狂风骤雨交织而下。 落地窗外,有棵枝叶茂盛葱郁的老树,它此时正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挣扎,叶片被豆大的雨滴击打不断,呈现出颓败的势头。 树中知了先是惨叫了一阵,尔后就息了声。 不知等了多久,暴雨方才停息。 宋时洋收回目光,淡淡地说:“走吧。” 经过书架时,宋时洋侧脸看了眼其中空荡荡的几层,轻笑一声。 当初,林千岛说,她喜欢他,但是她害怕。 宋时洋不是不知道林千岛在怕什么。 虽然,宋时洋认定自己可以保护好林千岛,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和自己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必定要背负很多沉重的东西。他可以不在意周围一切,不在意各种躲躲闪闪、充满猜忌的眼神,不在意各种纷纷扬扬的言论,林千岛却不行。 她幼稚得像个小孩似的,什么都信,什么都在乎,什么都忐忑,就是个傻瓜。 宋时洋也曾信誓旦旦地和王北亭说,喜欢一个傻瓜,也有喜欢一个傻瓜的好处。 就是自己明知一切,也心甘情愿,不会后悔。 因此,当明白某些事时,宋时洋甚至想象过,可不可以让林千岛眼里的自己好一点。 甚至,在某次无意看见自己房间内、书架上的那些军刀时,宋时洋随便抽丨出一把,在手中把玩了会儿,却想着,林千岛会不会在某天看到它们,然后被吓到。 于是,没多久,宋时洋就将它们通通送给了有相同爱好的朋友。 此时,架子上空空荡荡。 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始终伴随宋时洋左右。 经过一场大火,宋时洋在医院里住了近半年,最后不得不坐着轮椅,身上仍有很多花再多钱也无法完全抹去的伤痕。 辜玉骂他“简直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不要命,真是没救了”……宋时洋都当笑话听。 男人为宋时洋推着轮椅,无数天如一日地来到某个小区,从小门绕进,最终,停在距离某幢房子百米外的花园中。 男人恭顺地说:“如果您想离开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嗯。”宋时洋应。 而后,男人暂时离开了,没再打扰。 回归正常生活后,宋时洋几乎每天都穿着卫衣、戴着口罩,而后将卫衣帽子扣上,有点像,最后一天见到某人时的情景。 这么做,不仅可以隐匿住火灾后留下的些许疤痕,这种在一片阴影里看时间的感觉,也很舒服。 雨后的天空还未放晴,一片灰白。 空气中,弥漫着十分浓重的潮湿水汽。地面上水洼片片,身边灌木湿漉漉的,一串串水流汇集在其片片叶尖,化为水滴,断断续续地往下滴落。 忽然,一串“啪嗒啪嗒”的蹚水声传来,从某个熟悉的方向。 没一会儿,一只小花猫进入视线。 小猫一看就很幼小,面庞甚至还没长开,十分稚嫩。 此时,多半是它第一次跑到外面的世界来,不知怎么就从家里溜出来了。 但小猫看起来机灵又勇敢,谨慎又敏捷,沿石板道一路向前。 当小猫就要跑到宋时洋周围时,忽然又一串断断续续的蹚水声响起,磕磕绊绊,“啪嗒”、“啪嗒”…… “岛,岛……” 小孩稚嫩的声音随之传来。 熟悉的字,熟悉的音调,在熟悉的场景里飘荡着。 宋时洋瞬间感到有些恍惚。 “小孩,你过来。”眼见小孩就要跑到自己面前,宋时洋向下拉了拉口罩,冲她道。 小孩听见声音,立即停下脚步,这才注意到宋时洋的存在,懵懵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小孩一身粉色草莓印花的裙子,脚上还穿着小小的拖鞋。地上积水早已把她白色的花边短袜浸透,依稀可以看见其小小的、可爱的脚趾。星星点点泥浆,溅落在她白皙的小腿上,留下斑斑波波的痕迹,狼狈,却很可爱。 女孩有一张小巧白皙的面庞,一双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玲珑的鼻子与嘴巴,唯美也空灵。将来长大后,也必定是个标致美丽的女孩。 特别像,某人。 宋时洋露出笑意,小孩却害怕地绕开了,继续忙着自己眼前的事,颠颠跟在小猫身后追。 远处,某熟悉的房子与院子里,一个女人走出。 时光如梭,却并未减少她半分美与风韵。 时霁月看向花园方向,喊道:“樱桃,刚学会开门你就乱跑了,是不是?猫也跑了?” 宋时洋侧过脸,看小孩闻声一顿,立即加快脚步,追上猫咪。 趁猫咪在被水洼里一片打转的树叶吸引去注意、停下时,小孩有些笨拙地弯下腰,囫囵将小猫拦腰抱起,扭头,踉踉跄跄地往家跑。 甩飞了一只拖鞋,也没在意。 几分钟后,时霁月循着路线找到拖鞋,起身时,忽然看见宋时洋。 两人对视片刻。 时霁月面上露出有些伤感的笑容,问:“要到家里来坐坐吗?” “不了。”宋时洋道。 “嗯。”时霁月迟疑地点点头,笑容愈发牵强,“那我先回去了,樱桃和岛……樱桃和猫刚弄了一身泥,我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 见时霁月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宋时洋又说:“阿姨。” “嗯?”时霁月转身。 “我要离开北城了。”宋时洋说。 “哦……”时霁月点点头,若有所思,笑笑,“挺好的。” 继而,转身往家走。 虽然,时霁月很想问宋时洋,如果他离开北城,以后是不是也不会经常回北城看岛岛了。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宋时洋和林千岛的事,时霁月是大火后才知道的。 时霁月觉得,或许,在泉下,岛岛是希望有宋时洋看望的,但每个人也都有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的权利,不是么。 何况,宋时洋已经为林千岛做得够多了,忘了翻篇,也挺好的。 时霁月离开后,宋时洋摸出手机,打通电话:“来接我走吧。” 大火后,林浅樱对谋害自己妹妹的罪行供认不讳,进了监狱,此后一生都注定黯淡无光。 震惊之余,无数人唏嘘不已。 后来,林城与时霁月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叫“樱桃”。 但宋时洋今天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还养了只猫。 宋时洋记得,林千岛曾无数次不无遗憾地告诉他,自己想养只猫。可惜,时霁月对宠物过敏,所以计划泡汤,但她准备高中毕业后自己养。 但宋时洋觉得,这只是林千岛随口一说。因为,就算她毕业后有精力照顾猫,宋时洋也不知道,她打算把猫养在哪儿。 然而,纵然对宠物过敏,林家现在还是养了只猫,小孩稚嫩的声音,一边一边地叫着那个字:“岛”、“岛”…… 大家都没忘记那个女孩。 但是,所有人又不得不努力地向着崭新的生活而去,马不停蹄。 热闹和喧嚣,会慢慢把一个死去的人的名字抹掉,使其被深深地,掩埋在一层一层、厚重的尘埃下。 所有人,会慢慢地继续笑、继续闹,继续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尽情狂欢,继续在北城的车水马龙中,一面迷茫,一面寻找刺激和快感。 听起来多么热闹又美好。 这世界浩大,本就披着华丽的外衣,没人有工夫一直沉溺在过去。 却也总是,很让人难过。 宋时洋在北城旁、玉镇的山野上买了座苹果园,修了幢小别墅。 宋润泽和辜玉都任他去了,不知道是觉得他这个人可怜,还是无药可救,于是干脆放任自流。 房子一进门,就是一幅被精美装裱起来的油画。 曾经,这幅画在北城一场盛大的油画比赛中斩获特等奖,引起不小轰动。 宋时洋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地方住多久。 但每每凝视着房子里那幅画,似乎才懂得,那些人所谓的“画里有诗”、“意境深远”是什么。 每每看着它,时间就仿佛凝固了。画中的海,幽远又深邃,无数泡沫与波纹下,一片流光溢彩,仿佛蕴藏着很多东西。 像,暴雪后那片干净又璀璨的天空,星光点点,光影迷离。 万圣节的时候。 宋时洋在院里的一片黑暗中,凝视山下灯火温暖的小镇。 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把手丨枪,为其上了膛,发出一声轻响。 宋时洋将枪口对准自己。 闭上眼,一片黑暗。 林千岛,不要再觉得自己不好了,孤独也是。 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如此地喜欢你。 总说你是傻瓜,但其实,自己更是。 在关于你的所有事面前,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偏激又执拗的小孩。 甚至,比你更卑微,可以爱你,不顾生死。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自己不觉得多么孤独,也不太在乎。 是从喜欢你,才开始觉得孤独。 这个世界就要慢慢把你忘记了,他不喜欢。 一声响后,惊飞一林鸟雀。 几天后,辜玉找到林城与时霁月。 商量过后,几人决定将林千岛移出公墓,与宋时洋合葬在那片苹果园地里。 灿烂宁静的午后,十一月难得出现了艳阳天。 一树树苹果早已熟透,但无人采摘,因此就那么成片成片地挂在树上,通红通红,像一盏盏小灯笼。 一幢精美富丽的小房子,一个刻有两个人名字的白色墓碑。 地下沉眠的二人,都残破不堪,却相依为伴。 忽然,一颗苹果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响。 如同初见时,心跳的声音。 那时候,北城夏日的空气闷热黏腻,像洒在塑胶操场上的碳酸饮料。 一个人忽然撞到另一个人怀里,带起一阵心跳。 扑通,扑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林浅樱,不想看可跳过,之后是重生后、高中毕业后的事~ 第48章 落樱 —林浅樱— 林浅樱和林千岛四五岁的时候,林城周末还能正常休息。 家里开了朵并蒂花,人人都说林家有福气,一对双胞胎姐妹生得冰清玉洁,愈出落愈标志,长大后,必定是两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林城也是这么认为。 看着一对活泼可爱的小姐妹在祝福中长大,林城对二人无比疼爱,周末总会带林千岛和林浅樱去公园里踢皮球。 一开始,林浅樱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林千岛有什么不一样。 两人都爱玩,都对事物充满好奇,都爱和林城出门踢球,也都会在闲暇时腻歪在林城或时霁月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亲昵地撒娇。 直到,某天,林浅樱日常跟林城、林千岛在公园里踢球,却不小心绊倒,整个人仰面摔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啪嗒”一声。 愣了愣,林浅樱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林浅樱一跤摔得不轻,林城立即中止游戏,将林浅樱抱起就走。林千岛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追,三人上了车,一同赶往周围最近的医院。 经过检查,林浅樱下巴、手和膝盖处都有伤,膝盖上的最为严重,护士为她将伤口一一处理好。 哭累了,林浅樱止住抽噎,泪水朦胧地看着眼前的护士小姐姐,用还很稚嫩的声音问:“姐姐,我下巴上会留疤么?” 问得一本正经。 在场人都愣了一下,护士小姐姐也是,而后她笑道:“一点点小伤而已,不会的。” “喔。”林浅樱点点头,好像放下不少心。 本在为林浅樱受伤而忧心,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林城登时忍不住笑了:“都哭不出泪了,还在想这个?” 一直紧张兮兮的林千岛感觉到气氛有所松缓,开心地跑到林浅樱身边,拉着她的手笑:“姐姐,姐姐,你不要担心,你一直漂亮。” 护士看着一对姐妹,笑容愈发灿烂,满眼都是爱意:“双胞胎吗?真可爱。” 林浅樱受伤后,连幼儿园都没去了,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 但林千岛爱玩,到了周末,依旧会缠在林城身边,抱着他的腿、蹦蹦跳跳地嚷着要去公园里踢皮球。 林浅樱路都不能走,走多了膝盖上的伤就疼。看着这样的情景,不能参与其中,林浅樱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些许落寞的感觉。 就是心里酸酸的,有点期望。但期望是不可能的,就有点难过。 “你就带岛岛去吧,浅樱可以在家看书。”时霁月说。 林城和时霁月给姐妹俩买了很多故事书,如注音版的安徒生童话,里面有很多精美的插图,姐妹俩都特别喜欢。 “嗯,行。”林城想了想,拉起林千岛的小手,冲坐在沙发上默默注视着的林浅樱笑,“浅樱在家看书,好好休息,爸爸带岛岛出去踢皮球,很快就回来,好吗?” 林浅樱点点头。 “等浅樱养好伤,我们再一起踢。”林城拍拍林千岛脑袋,“去吧,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耶——!”林千岛一蹦三尺高,迅速“哒哒哒”地往房里跑。 “浅樱真懂事。”时霁月也笑眯眯地摸摸林浅樱脑袋。 于是,林浅樱乖乖地待在家里、自己的房间中,安安静静地看书,尽管得到了时霁月表扬,却好像,并没感到多高兴。 连中途,时霁月问她想不想吃小零食或看会儿动画片,林浅樱也拒绝了,似乎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林浅樱只是对着故事书里的《海的女儿》发呆。 小人鱼问:“所有人中,你是最爱我的吗?” 王子答:“是的,你是我最爱的人!因为在一切人中,你有一颗最善良的心!” 然而,《海的女儿》结局如何,谁都知道的。 慢慢,林浅樱发现,经常单独和林城出去踢皮球的林千岛,好像与林城和时霁月二人变得更加亲近。 尤其,当林千岛跟林城踢皮球回来时,林城和时霁月二人都会围在林千岛身边转个不停,明明在怪她为什么不小心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无论语气和神态里,却都是掩盖不住的宠意。 林浅樱第一次发现,有种东西,是林千岛有,而自己却没有的。 心里好像有个天平,忽然彻底失去了平衡。 不知道为什么,当林浅樱再看到林千岛缠在林城和时霁月身边时,就不愿再过去了。 当了好几回旁观者,再想融入的时候,就会觉得别扭。 或许,林浅樱有些忐忑地想,如果林城和时霁月可以偏向自己、哄哄自己的话,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然而,当二人发现她被冷落时,只是招呼她过去。 四人在一起后,依旧如平常一般地说话和相处。 或许,奢望被偏爱,本来就是很过分的想法吧。 然而,当一点点萌生出来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它好像就会不断发酵,愈演愈烈。 林浅樱越是沉默,越是看林千岛叽叽喳喳,就越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酸发胀的难受。 后来,林浅樱好像找到了宣泄这种难受的办法。 用小孩子最直白幼稚的方式,林浅樱处处与林千岛作对。譬如,抢本属于林千岛的那份零食,和学校里的小伙伴说自己妹妹的坏话,虽然,那些小孩怎么也分不清到底谁是林浅樱、谁是林千岛。 但无论如何,林浅樱这样偏激做法的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让林城和时霁月感到愈发不解和为难。 同时,林千岛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被欺负的时候毫不生气,转头就忘掉。有时,甚至还会把自己的东西主动让出来。 事与愿违,自己好像仍在和这个家越来越疏远,林浅樱渐渐放弃了这样的做法。 直到,林浅樱想起,从前时霁月对自己的表扬,决心让自己沉静下来,不再费心思做那么多无聊的事。林千岛仍旧爱玩,爱缠在林城和时霁月身边,林浅樱就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看书。 除了的确收到了表扬,一次小学期末考试里,林浅樱几乎科科满分。 那年寒假,一家四口依旧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过年,也依旧有很多亲戚来老家串门。 对林浅樱来说,那年春节,是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春节。好像,是后来所有快乐和光芒的起源。 忽然,自己成为了全家关注的对象,像个小明星一样,被所有人围绕。爸爸妈妈会给自己塞许多好吃的,零食、还没上桌的熟食……亲戚们嘴里的话全是赞扬。 就连林千岛,看自己时,眼里都满是羡慕的光。 但是,林浅樱没有像从前、从林千岛手里抢过什么东西后那样,毫不掩饰地对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因为那样是丑陋的,没人会喜欢。 林浅樱只是冲林千岛露出一个微笑,淡而温柔,一如之后的每一天。 文静、懂事、学习好……这是一副与林千岛完全不同的样子。 像是小动物学会了生存之道,自此,林浅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虽然,每每看见林千岛在林城和时霁月身边撒娇时,林浅樱心里仍旧会感到不平衡,依旧一边渴望着、却又一边不想融入,心里那种酸胀的感觉依旧会作祟。 林城和时霁月似乎捉摸透了她的想法,也不再招呼、逼迫她过去。 但每每,林城和时霁月都会刻意在林千岛面前夸奖:“岛岛,要多向你姐姐学习啊!要是你也能像姐姐那么优秀就好了……” 虽然,早熟的林浅樱也知道,这些话多半不全然走心,只是林城和时霁月用心良苦,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在自己和林千岛间找到某种平衡罢了。 然而,当林浅樱看到,林千岛总会瞪着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睛看着自己,里面有艳羡,也有,某种,自己曾那样看着她时,眼里才有的光。 忽然,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一切好像都变得释然。 林浅樱只会露出浅浅的微笑,转身上楼:“那我先回屋学习了。” 林浅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 慢慢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向往什么了,只是在追逐一个虚幻的、名为“优秀”的光影,让自己变成一个完美的模板。 林千岛学画画,是因为喜欢。 林浅樱学钢琴,只是因为认定自己必须和妹妹一样,拥有一技之长,同时,为自己张贴上一张“优雅”的新标签。 直到,林浅樱和林千岛一起进入杉藤私校。 林浅樱永远记得,自己遇见姜伦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和林千岛一起走进杉藤私校的大门,学生会一干人等,正整齐地排列在校门口处迎接新生。 林浅樱走在林千岛前面,本心不在焉。 却在恍然间,抬眸,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学生会一众人等最中间、最前面的姜伦。 北城微微的秋风里,姜伦穿一件棕褐色的长风衣,里面是一件纯白色高领毛衣。整个人身材颀长,发型一丝不苟,面带和煦微笑。 他举着手,缓缓冲步入校门的每一位新生轻轻晃动,示意。整个人被淡彩色的阳光笼罩,边缘散发出淡淡的光。好像,一页只愿将其夹在最珍爱故事书中的精美书签。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如此。 林浅樱感觉,好像,自己周围的气流忽然开始迅速流动,明明拂在皮肤上的风微凉,面颊却在不自觉在发烫、发胀。 努力克制着这样的反常,林浅樱落落大方上前,在姜伦面前停下,面上,是令自己骄傲过无数次的微笑:“你好,请问……” 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也察觉到林千岛眼中的讶异、渴望和小小的退缩,林浅樱笑容更加灿烂,同姜伦道谢后,凝视着他浅淡的眸子,从容优雅地说道:“以后,我也希望可以加入学生会。” 姜伦微微一笑:“不胜欢迎。” 从某一刻起,林浅樱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虽然,它们一开始没有确切的目标,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但现在,它们都在齐刷刷地指向一个方向——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那张清俊的面庞,那抹常挂在嘴边的浅淡微笑。 很快,校学生会招新开始,林浅樱没什么悬念地成为了学生会正式成员。 也名正言顺地,日渐走到了姜伦身边。 看着林千岛的目光越来越黯淡,好像日渐将自己困在一座小笼子里,林浅樱觉得,心里某块一直有缺憾的地方,忽然得到了莫大满足。 虽然这样的满足,附带着十足的丑恶感,但完美又骄傲的林浅樱努力将它们忽视。 是她本来就更胜一筹,且对此云淡风轻。 她对妹妹是爱着的,但这样的爱,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些同情和怜悯…… 多好。 梦的顶端,是姜伦接受了自己的告白。 而顶端后的一落千丈,也顷刻间随之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林浅樱不知道自己已经清空了多少次搜索记录。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男朋友一直很冷淡,会是性格原因吗?他很优秀,看起来也本就很清冷…… 最后,不过是丢开手机,扶额闭目,让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里,不知所措罢了。 尽管在外人眼里,林浅樱和姜伦是当之无愧的神仙眷侣,林浅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时时刻刻待在姜伦身边,任何时候都和他走在一起,微笑地挽着他手臂…… 却只有林浅樱自己知道个中滋味。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好像,从头至尾,林浅樱就没什么话和姜伦可说。 没在一起时,二人在谈笑风生中保持着一种客气,相处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感十分舒服。 真正在一起后,这样的表面距离消失了,内心距离却还是那么远。 林浅樱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拥有姜伦。忽然想看透他,他却还是那么远。甚至,比两人没在一起时,更让人感觉生疏。 作为一个完美的模板,林浅樱知道完美的恋爱表象该是怎样,却不知道,私下里该如何和一个喜欢的人相处。 某天,林浅樱决心鼓起勇气向姜伦示弱,问他:“姜伦,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有点别扭?” 其实,我们可以再亲近点的吧,多说些心里话,多抱一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在给所有人做样子。 但后面的话,林浅樱没好意思说出来。 在姜伦听来,不过以为,林浅樱这么说是想分手。 固然心里波动,但面上仍笑得淡然自若,这对姜伦来说是一种修养。 他思考了一下,缓缓道:“可这样就挺好的,不是吗?” “嗯……”林浅樱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摒去所有失态,同样微笑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却忽然觉得,一切好像又失去了意义。 仍旧茫然无措,仍旧一片虚无。 但与其打破关系、遭人议论,如姜伦所说,像眼前这样继续维持着完美的表象,未尝不好,林浅樱笑笑。 反正,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她依旧是完美的林浅樱,仍旧是,什么都有的林浅樱,她一直都比林千岛好。 一场热闹的成年礼后,杉藤私校却沸沸扬扬地传开诸多言论。 “姜伦和林浅樱感情其实并不好,平常细节就能看出来,感觉两人相敬如宾……” “林浅樱过生日时,姜伦无比敷衍地送了条项链,好像才两三百!对姜伦那样的人来说……” …… 好像蛋壳被磕破一角,苦心经营、精心粉饰的一切很有可能灰飞烟灭,林浅樱第一次觉得,无比忐忑。 极力想掩藏什么不可告人秘密时的心情,不过如此。 偏偏,姜伦仍旧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漠然得像个旁观者,也让林浅樱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助,还有,心寒。 某天,学生会召开会议,并不正式,规模也很小,仅向部分人通知了时间地点,内容却不便透露。 林浅樱就在被通知之列,被弄得莫名其妙。 会议开始后,林浅樱才知道,原来是校内一名女生做陪酒小姐被发现了,女生后悔不已,请求原谅和从宽处理的态度十分诚恳,学校拿不定主意,最后,让学生会通过这次小型会议来决定最终处理办法。 “我真不明白,既然在杉藤上学,你就真缺那些钱吗?”一人并不怎么相信地道。 女生顿时急了,一边抹泪一边答:“就算有钱,零花钱也是被家里限制的啊!你不知道这个多赚钱,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林浅樱有些恍惚。 最后,林浅樱留下来,想和女生单独谈谈,其他人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林浅樱握着女生的手,笑得无比温和:“有些事,人多不方便,整件事的经过及细节,就单独和我说吧。之后,我会根据这个,酌情和大家决定处理结果的。” “好!好!”女生听后痛哭流涕,对林浅樱深信不疑,仿佛找到了可以理解自己的救星。她巴望着,学生会不要做出决定把事情公开,便如同一个忏悔者,同林浅樱将事情一五十五地说了。 为了不让华丽的表象破损,竟要用这么多黑暗和丑恶去填补。 但林浅樱觉得值得。 自从她时不时带些奢侈品在身上,和姜伦之间的事,哪怕鸡毛蒜皮都要分享出去后,学校里的流言果然平息不少。 姜伦仍旧像个旁观者,对此不多过问。 直到,林浅樱撞见,林千岛怯怯地捧着大堆价格不菲的包包,看见,自己付出那么多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林千岛她,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某个人那儿尽数拿到。 凭什么? 她配吗? 怎么会有人愿意送林千岛这些?连曾经追求自己的那些人,一个个看起来无比疯狂,却都不忍下此手笔,连自己喜欢、且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都…… 哦,那个人是宋时洋。 虽然,林浅樱对宋时洋这个人没任何感觉,也没任何接触,但内心里的酸涩像藤蔓延伸,她努力淡然地说:“岛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虽然宋时洋很有钱,但我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 言外之意,无一不是让林千岛离宋时洋远点,暗示她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 看林千岛愕然,最后有些心神不定地回到房间,林浅樱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笑容渐敛。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啊。 留下一个不就行了。 到底是谁多余? 一开始,林千岛获得了“盛荣杯”特等奖,轰动不小,姜伦提出在校内进行表彰,但被林浅樱极力驳回了。 林浅樱最后笑道:“虽然是获得了一次大型比赛的特等奖,但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单薄。不如等我妹妹再获些奖后,再进行表彰,届时也会更有信服力,表彰力度再大些也可以。” 姜伦想了想,最后妥协了。 因为清楚自己藏有私心,所以,林浅樱并没察觉姜伦有什么不对。 结果,可笑的是,两个人都是在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实际打着各自算盘。就如,两人维持到如今的情侣关系一样虚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一度忧郁的林千岛,忽然变得笑靥如花。 如同小时候一样,每当她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总是一副开朗明媚的模样,无忧无虑,天真美好,好像不再在乎那么多了。 也总是,会刺痛林浅樱心里某根弦。 最后,当姜伦找到林浅樱,向她亲口承认自己喜欢林千岛,想同她分手、和林千岛在一起时,林浅樱才明白,一颗鸡蛋被打碎的命运,可能,从蛋壳破裂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了的。 林浅樱哭笑不得。 凭什么啊? 遇见你的时候,我曾以为,我所有的一切都被赋予了意义。我曾无数次,把你当做光芒一般去追逐。我曾无数次,幻想和你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一定是天底下最令人幸福的事。 我甚至想着,如果你真心爱我的话,我甘愿慢慢褪去所有虚假表象,卸去所有盔甲,永远向你服软,不在乎其他所有,如同后来天真明媚的林千岛。 我一直无比虔诚地,等待你慢慢地真正接受我,等待我们彼此相互了解、走近,等待那一天的真正到来。 那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会变成一个真正幸福的人。 我愿意放下曾经所放不下的一切偏见,去爱这个世界,甚至每一个人。 可从一开始,你就没给我这样的机会。 甚至,把我的幻想,亲手地给一点点撕碎殆尽。 其实,从某个时候起,林浅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 但还心存幻想,直到此刻尽数覆灭。 所有的掩藏,好像都没了意义。 于是,林浅樱第一次在林千岛面前笑得讽刺,面露狰狞,想着她的盈盈笑意,便心中刺痛。 “开心吗,林千岛?你终于赢了。” “谁都爱你。除了爸妈,连姜伦都喜欢你。” “连宋时洋那样的魔鬼,都哈巴狗似地围在你身边摇尾巴。你不喜欢他,却吊着他,是不是伸手就有钱往下掉的感觉很爽啊?” “我们两个明明一模一样,凭什么你有那么多啊?” 最后一巴掌下去,毫不留情。 家里没人,林千岛在房间里哭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林浅樱深吸口气,平静好心情,准备出门,如平时一样去不夜城。 忽然觉得,与平常截然相反地放纵自己,好像也挺好的,可以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尽情撒野。 但令林浅樱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如此快地在不夜城遇见林千岛。 忽然,林浅樱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无法遏制。 感觉林千岛好像注意到了自己,林浅樱先在她视线中消失,而后,又偷偷跟上,记住了她所进入的房间号。 林浅樱没想到,林千岛会这么大胆,只是一个人来不夜城,并不是参与什么活动。 而后,林浅樱跑回属于她们这些特殊工作者的休息室。 休息室旁是一间破旧仓库,里面什么杂物都有,最容易被忽视的就是常年被放置其中的汽油桶,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林浅樱看了看,走上前,拿掉了被放置在汽油桶上的所有杂物,掀开盖子,将汽油桶往外搬。 “你做什么呢?”有人奇怪地问。 “老板让搬的,就别问啦。”说罢,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林浅樱面上露出一个浅淡而从容的微笑。 最后,林浅樱摸出怀里的打火机,记不清自己已用它为多少男人点过烟。 林浅樱将它打着火,扔到被汽油浸透的地毯上。 火光“哗——”地一下,迅速炸成一片,绚丽又夺目,无比热烈而滚烫。 《海的女儿》的最后一晚,彩色的光亮起来,船上无比灿烂。 水手们在甲板上欢愉地跳舞,庆贺王子与邻国公主的婚礼。如同当时,他们也是这样,为变化成人的美人鱼而喝彩。 可怜的小美人鱼,此时只是在黑暗的海里,凝望着这一切,等晨曦降临,等自己变成一滩永恒的泡沫。 “啊,我太幸福了!”王子曾对小人鱼这样说道,“我从来不敢希望的最好的东西,现在终于成为事实了。你会为我的幸福而高兴吧,因为你是一切人中,最喜欢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太黑暗了... 第49章 后来 —后来— 从暨恒中学回北城的路上,林千岛坐在副驾驶位置,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出神。 直到回到桐花区,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车在一红灯前停下,宋时洋拉住林千岛的手,道:“都过去了。” 还是那么沉缓的声音,听见就会让人感到安心。 也依旧是那么一只微凉触感,却十分有力的手,握住就好像重新拥有了整个世界。 “嗯。”林千岛这才回神,面上绽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反握住宋时洋手,绿灯亮起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毕业了。 回到家,林千岛还是有点缓不过来,沉默着收拾了很久东西,最后在和宋时洋通着的电话中入睡。 次日,林千岛没去暨恒中学的毕业典礼,而是回到了在同一天举行毕业典礼的杉藤私校。其实在心里深处,林千岛一直默认杉藤才是自己的归属。 尽管,在杉藤里的回忆并不是所有都美好,但如宋时洋所说,都过去了。并且无论酸甜苦辣,都是本该属于它的味道。 回到杉藤,林千岛才感觉身边一切真正鲜活过来,见到了无数张熟悉面孔,无不神采飞扬。 林千岛没想到,大家都很欢迎自己,尤其是孙琳琳,见到她立即飞扑上来,将头埋在她怀里放声大哭,简直不能再夸张。 “行了吧……哭得可真假。”林千岛无语。 ? 孙琳琳将头抬起,瞬间感到有些受伤,但又很快恢复了神采,拉着林千岛就走:“走走走,岛岛,我跟你说……” 没多久,所有毕业生都汇集在学校礼堂中,毕业典礼开始。 典礼上,学校领导讲话的环节特别无聊,宋时洋偷偷给林千岛发了条消息:[你猜我把什么带到学校了?] [什么?]林千岛问。 宋时洋发了张图片,是早上来学校时,在车里照的。 照片里,是一个宠物背包,里面的布偶猫不是一般熟悉,五官精致,美丽优雅得如同一位小公主。 [啊啊啊!!] [你把小绵羊带过来了!]林千岛恍然大悟。 [对,小公主现在在我宿舍里。] [结束后和爸妈一起走吗?]宋时洋又问。 [不要。] [和你走。]林千岛会意,发完消息后拍了拍微微发红的面颊。 于是,礼堂某处,宋时洋扶额,对着手机偷偷地笑了笑,却被身旁的辜玉一眼看到。 辜玉不是一般无语,吐槽道:“岛岛就是有魔力哈。” “……” 于是,宋时洋稍稍收敛了些,清了清嗓子,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靠在椅子上,继续听领导讲话。 “嘁,”辜玉耸耸肩,又说,“装模作样。” 典礼结束后,林千岛安抚好孙琳琳,和林城与时霁月二人打了声招呼。 二人同意了她和宋时洋一起走,尔后,便去女生宿舍帮林浅樱收拾剩余物品了。 林千岛高三没在杉藤私校待,因此,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要拿,看着周围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人,觉得轻松又愉悦,直接颠颠地跑到了男生宿舍外,等宋时洋。 宋时洋也没有太多东西,很快就出现在林千岛视线中,手里,拎着照片里的那个宠物背包,里面的猫猫精致得像个玩偶。 立即吸引了周围无数人目光。 林千岛都替那些人感到打脸。 天呢,这就是你们传说中的虐猫大佬。 “小绵羊,小绵羊,小绵羊……”林千岛心情大好,立即蹦蹦跳跳地迎上前。 宋时洋干脆把背包打开,把温顺且柔软的小绵羊抱出来,直接放到林千岛怀里。 “妈妈抱。”林千岛抚着怀里的小绵羊,感觉不是一般满足和幸福。 “走吧,去和宿舍后院里的猫们告个别。”宋时洋道。 “啊……” 听宋时洋这么一说,林千岛才恍然想起,自己曾喂了宿舍后院那些猫两年之久,怎么说也有了不浅感情,的确是应该道个别的。结果,自己竟一时激动,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挽起宋时洋手臂,林千岛笑嘻嘻地夸道:“宋时洋,我发现你这个人可真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呀。” 宋时洋轻呵一声,偏过头问:“那你是蔷薇么?” “……”林千岛脸不禁一红。 “那什么,让小绵羊和那些猫猫认识一下也好,不过,不知道小绵羊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猫猫,会不会怕它们呀。”林千岛转移开话题,兴冲冲地说。 没多久,到了宿舍后院。 林千岛在熟悉的地方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当时留下的小水碗竟还在,且干干净净,仍盛有清水,扭头问宋时洋:“这一年,你一直在照顾它们?” “不然呢。”宋时洋就站在林千岛身后看着,而后,有些好笑地道,“难道,这些水是老天可怜这些猫,变出来的么?” 说着,宋时洋缓缓点燃一根烟,在熟悉的味道与烟雾缭绕中,慢慢回忆往昔,顿觉岁月如诗,倒是一如既往美好。 “噗……”宋时洋这么一句话,林千岛越想越想笑,忍不住回头看他,“没想到,你越来越幽默了。” “嘁……”宋时洋别过脸。 已经许久没见了,林千岛怀着忐忑的心情,呼唤后院里的猫猫们出来。宋时洋抽完了烟,伸出手:“把小绵羊给我抱吧,你和猫猫们好好告个别。” “嗯。”听到“告别”一词,林千岛微微迟疑了一下,将小绵羊放进宋时洋怀里,忽然有点伤感。 “没关系,”宋时洋看着林千岛紧抿的唇,安慰着,“以后我们经常回来。” “好。” 没一会儿,后院里的猫猫们听见林千岛呼唤,很快从四面八方溜出来,围聚在她的身边。 几只猫都没将这位“小主人”忘记,除了疤疤和不高兴天生冷淡,只是保持开一定距离、默默地注视着林千岛,其他猫猫都亲昵地围在林千岛身边撒娇。 曾经那一窝小猫崽,如今只剩下两三只,估计多去外面的世界里闯荡了。 宋时洋在疤疤和不高兴身边蹲下,因为怀里还抱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不方便伸手。不过,这两只猫看起来也不怎么需要爱抚。 “欸,”宋时洋看着自己曾救下的那只猫,问林千岛,“你给它起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疤疤呀。”林千岛有些无奈,“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伤疤’的‘疤’。” 又小声咕哝着:“健、忘。” “什么?”宋时洋却又问。 “疤疤。”林千岛答。 “什么?” “……” 林千岛深吸口气,提高些声量,一口气道:“疤疤疤疤疤疤疤疤!听清楚了吗?” 说罢,狠狠一抬眼,却发现,宋时洋面上正带着笑。 “欸——”他拖长了尾调,很不正经地应道。 “……” 林千岛才发现,自己这么叫,很像在叫宋时洋“爸爸”。 占谁便宜呢? 林千岛翻了个白眼,不和宋时洋计较,继续同眼前的猫猫们道别。 却不禁在心里吐槽,一年不见,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没一会儿,两人在铁栅栏下的石台上并排而坐。虽然没吃午饭,但一想到又要和这些猫猫们长时间分别,林千岛就想再待一会儿。 “再待十分钟就走,一会儿在学校里吃吧。”林千岛说。 “好。”宋时洋应着,倒也很喜欢眼下,宿舍后院里这种与世隔绝、花园般的宁静惬意。 默了会儿,看着草地上一群玩玩闹闹的小猫,宋时洋忽然问林千岛:“你知道,猫怎么打架吗?” “……” 这又是什么问题。 林千岛歪着脑袋想了想,很直白地说:“不知道。” “就这样。”宋时洋说着,一只手环抱小绵羊,另一只手在林千岛身上轻打一下。 ? 林千岛愣了愣。 “就这样啊。”宋时洋像看笨蛋似地看着林千岛,尔后,又轻轻往她身上打了一下。 “……”林千岛明白了,简直不能再无语,学着宋时洋样子,一连往他身上捶了好几下,“这样,像这样,是吧?” 闹够了,林千岛看着宋时洋,无奈:“宋时洋,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越来越,幼稚。” “还不是跟你学的。”宋时洋轻笑。 “可算了吧。”林千岛偏过脸。 宋时洋伸出手指,在林千岛软嫩嫩的面颊上轻刮一下,声音沉了些,道:“想你想了整整一年,就这样了。” “……” “林千岛,你可真无情。” 林千岛:? 午后,宋时洋和林千岛在学校里一家韩食店吃的饭。饭后,林千岛在桌上趴着,小眯了一会儿。 没想到宋时洋十分贴心,将小绵羊带出来的同时,也为它带了备用粮和水,于是,小绵羊此时也能在店里补充些能量。 韩食店老板娘人非常好,林千岛以前和孙琳琳常来这里,于是,和老板娘也混熟了。 知道宋时洋和林千岛二人已经毕业,今天是来参加毕业典礼,老板娘留二人在店里待了很久,对小绵羊也喜爱有加。 下午,林千岛仍旧不想走,和宋时洋在偌大的一座校园里转了转。 对于在暨恒待了整整一年、再次回到这里的林千岛来说,此时看着杉藤私校,是和其他毕业生完全不同的感觉。 夏天阳光耀眼,林千岛和宋时洋一起,抱着一只猫,缓缓走过杉藤私校每一段或宽敞平坦、或幽静蜿蜒的路,走过一栋栋风格迥异的建筑。 周遭景象,一派鸟语花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气息。 沿实验楼的开放式走廊走着,阳光被廊檐分割,变作廊外一条条透明的金色。 林千岛仰视着一旁教学楼的天台,听宋时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高三后,姜伦毕业了,学校里再没有他的消息,多半是出国了。” “校方和学生会商量半天,一直没确定下来新学生会会长的人选,没想到,最后是林浅樱主动自荐,校方和学生会很快同意下来。” “啊哈?”听到这里,林千岛有些意外。 去了暨恒之后的林千岛,几乎和原来一切断了联系,昨天回到家才拿到手机,消息多得快炸了,根本看不过来。 本来,对林千岛来说,最发达的消息源是孙琳琳。奈何,这家伙依旧不正经,每天消息能发好几条,有用的信息和没用的废话掺在一起,积少成多,最后,林千岛实在懒得往前翻了。 “那,那我姐姐她还……”林千岛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宋时洋会意:“当了学生会会长后,林浅樱就恢复最初的样子了。” 林千岛于是明白了。 “总之,一年下来,算是位很优秀的学生会会长吧。” 林千岛试着想象了一下,笑了:“那真好。” 晚上,宋时洋开车载着林千岛,可能是最后一次沿杉藤私校周围那条僻静的山间公路开一遍,小绵羊乖乖地蜷缩在林千岛腿上,已经睡着了。 宋时洋没再像之前飙车时开那么快,而是开得缓慢从容,像慢慢走过一段回忆最后一遍,尔后,就要和它说再见了。 “宋时洋。”林千岛想了想,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将某个问题问出口,“你,大学准备去哪儿?” 宋时洋没犹豫:“北城。” “……” 林千岛感觉心陡然颤动了一下,但装作淡然地问:“不出国呀?” 在杉藤私校上学的人,基本都准备出国的。 “等你。” 车内静了半晌,宋时洋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你不是,想考b大的美院么,总之,大学准备在北城上,对吧。” “嗯。”林千岛应。 “反正,出国也不着急。”宋时洋说,“先在北城吧,我爸也乐意。四年之后,看你想法,再决定。” “到时候,我跟着你。”林千岛毫不犹豫地答。 宋时洋笑了笑:“是嘛?” “是的。”林千岛非常笃定地点点头,“你去哪,我就去哪。” 最后,回到桐花区,宋时洋将车停在林千岛家小区的路边。 “宋时洋,我问你个问题好吗?”解了安全带,林千岛没急着下车,而是转朝宋时洋,一脸认真,“一个,我忍了好久的问题。” “问。”宋时洋将头偏向林千岛,看着她。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和我姐姐有个地方不一样呀?”林千岛说着,冲宋时洋露出一个粲然无比的笑。 宋时洋:“……” “有没有呀?”林千岛提醒似地,往自己面颊上的某处戳了戳。 “……” “不就是多个梨涡吗,有什么好说的?”宋时洋嘴上不屑,但还是看很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看着她一脸期待后又一脸惊奇。 “……”林千岛佛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你以前……”林千岛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能说。 不过,无论怎样,后面的话,都被宋时洋一个忽如其来的吻给堵了回去。 宋时洋捧着林千岛的小脸,深深地吻了半天,而后,又在她可爱的小梨涡上轻点一下。 “早就发现了。” “梨涡很可爱。” 第50章 后来 四年后。 北城,中心区最繁华高端的地界,某座建筑巍峨耸立,于夜晚灯火通明,无比耀眼。 每面被切割成完美方形的窗户,都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在夜色中极具穿透力,整座楼,就如同一把巨大的光剑般贯穿天地。 林千岛绕至盛荣大厦后方,从侧方一小门处刷卡进入。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有个隐蔽入口,几乎没人会发现这扇门,因为它几乎完美地与墙面融为一体。 保卫人员都已经知道了这位盛荣集团的少奶奶,对林千岛的到来并无阻拦,甚至习以为常,纷纷微笑致意。 林千岛一路刷着卡,乘专梯直达35层,耳边响起轻微的嗡鸣声,地面一切,很快化作视线里一片模糊不清的彩色。 在35楼这样的高度,透过明净如洗的落地窗向外望,如果没有雾气干扰,可以俯瞰到北城里相当广远的一片景致。 推门进入35层唯一的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人。 偌大一座办公室里,装潢精致华美,地上铺着雪白的绒毯,宽大的办公桌周围是散发着微光的柜架,其中的物品排列齐整有序。 办公室中两面都是落地窗,可以随时将暗红色的幕帘拉上,也可以坐在柔软大床似的白色沙发上向外极目远眺。 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个人,其西装外套被挂在一旁衣架上,此时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法式衬衫的袖口上,有暗蓝色方形袖扣点缀,整个人散发出清冷又矜贵的气息。 林千岛没有打扰宋时洋,径自走到窗边,看着北城夜色中的灯火阑珊,熟练地用咖啡机泡了两杯咖啡。 关于宋时洋家里的事,林千岛后来才慢慢有所了解。 宋时洋父亲宋润泽是盛荣集团的创始人,无非一位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他出身世家,当初出于各种利害关系,与另一家族商业联姻,不得不娶了元配妻子。 元配妻子有且仅有一个儿子,叫宋铎。 作为默认的唯一继承人,宋铎从小就被付与全家重望。而宋润泽元配妻子是个死板又势利的女人,于是这个宋铎也有点可怜,从小处处受限,处处被非同一般地严苛管教,不想最后,物极必反,事与愿违,被逼成一个偏激又叛逆、不折不扣的纨绔废物。 宋润泽看透一切,早就对这个儿子不抱多大期望了。 直到,大概三年前,宋铎酒驾撞人逃了逸,从此,就消失在了大众视线里。 宋时洋名正言顺地出现,就慢慢有了后来的事,辜玉也搬到中心区来了。 …… 向两杯咖啡中加入不同量的糖与奶,轻搅,林千岛凝望着落地窗中反射出来的自己,发呆。 反正,这世界上的事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搅成一团。 和宋时洋一起出国的事,现在还没定下来,倒是已经和宋时洋订了婚。 没一会儿,咖啡泡好,林千岛转身的时候,发现宋时洋已经从办公桌移至窗边。 宋时洋斜倚在白色沙发上,面庞上多了几分成熟,但仍旧那般沉着冷峻,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孤高而不易接近的气质。 一双微微狭长的深黑色眸子,被笼在一层淡淡的阴影里,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落地窗外的景象。 忽而,这双眼一撇,落在林千岛身上。 “过来。” “……” “你还真有霸道总裁范儿啊。” 林千岛慢慢向宋时洋走去,将两杯咖啡放到沙发边的小几上,正要在沙发上坐下,却忽被宋时洋拦腰一截,整个人顿时,坐到了宋时洋腿上。 “……” 林千岛脸红了红,什么话都说不出。 林千岛感觉,宋时洋双手环过腰间,于身前紧紧相扣,将她锢住,感觉不是一般微妙。 没一会儿,宋时洋一只手又握住林千岛左手,抚摩着其无名指上的一枚钻戒,把玩。 “然而,我觉得……”林千岛看着面前,一面洁净的窗,几乎将二人所有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映照下来,她嗫嚅着开口,“在办公室里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但宋时洋不为所动,依旧漫不经心地撩拨着。 最后,宋时洋弯下腰身,将下巴抵在林千岛肩头,轻轻冲着她耳边呵气,问:“你是说,在办公室里这样,不太好?” 吐息间,不是一般勾人。 “……”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是。”林千岛硬着头皮答。 “那换个地方?”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千岛感觉,宋时洋环着自己腰的手紧了紧,整个手掌,隔着一层衣料覆在自己皮肤上,触感滚烫。 加上各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林千岛整个人越来越僵硬。手不自觉捏住宋时洋的手,越来越紧。 “那走吧。”宋时洋轻笑了声,将林千岛松开,很快喝完咖啡,起身理了理衣服。 林千岛慢慢起身,帮宋时洋整理好领带和衣襟。 “不过,”林千岛看着办公桌上堆放的文件,问,“你忙完了吗?” 宋时洋俯下身,又忍不住将林千岛揽进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 说罢,宋时洋在林千岛耳边轻吻一下,还没离远,就发现,那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已显而易见地红了一片。 没多久,林千岛和宋时洋的婚礼到来。 元配之子烂泥扶不上墙,销声匿迹,宋润泽对宋时洋的扶持已是众所周知的事,连元配夫人都无可奈何。其他人,更是早就默认了宋时洋的继承人身份,甚至对他阿谀奉承,百般讨好。 因此,林千岛和宋时洋的婚礼,少不了宋润泽的鼎力支持,办得隆重而盛大。宋润泽元配夫人不可能来,是辜玉在帮着张罗。 婚礼宾客众多,甚至,晚上还要再单独宴请一批,这天注定繁忙,却意义非凡。 中午的宾客,多是亲朋好友,当然少不了杉藤私校的故交。 这天,孙琳琳穿了件简直不能再浮夸的大红色连衣裙,一只蝴蝶般、蹦蹦跳跳地就进了场,给林千岛发消息,扬言,必定在圈子里将这场婚礼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北亭还是那么一副冷艳的大姐头气派,邵炎也依旧打扮得浮夸。 除此之外,林浅樱也来了。 林浅樱大学在法国念,平常几乎见不到面。此时一看,她和林千岛这对孪生姐妹真的一点都不一样了。 林浅樱气质还是如以往一般,平淡如水,仍旧留着长发,甚至发尾都已经垂到腰际。没了刘海,多了几分成熟和风韵,少了高中时的清纯味道。 并且,林浅樱这次还带回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个法国人,高大英俊,看起来温和高雅,恍然间有种姜伦的感觉。 据说,二人是校友才相识的。 …… 往事如烟,如今好像都被慢慢捡拾回来。 但许多味道和感觉,却又和往日大不相同,只能被封存在记忆的小匣子里慢慢回想。 四年来,林千岛在美院,在网络,甚至在美术界里的造诣众人都有所听说,婚礼上,还设置了一个特别环节。 婚礼主持人很挑事地看向宋时洋,说:“其实,新郎可能不知道,其实,新娘一直有一件事瞒着你。” “……?” 宋时洋看了眼林千岛,对这个环节的安排浑然不知。 台下立即有人起哄。 宋时洋冷冷觑了带头的邵炎一眼,果然,即使过去再多时间,也改变不了某些事情的本质,邵炎立即怂怂地住了口,并缓缓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周围人又哄笑起来。 “是什么?”宋时洋才收回目光,问。 “就是新娘一直有个微博,叫‘岛岛和洋洋的日常’……” “噗……”林千岛没忍住,自己先在台上捂着脸笑了。 听着这个亲昵的称呼被当众叫出来,宋时洋也扶额。 “反,反正……”林千岛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接过话筒,看着宋时洋,身后的屏幕上,已然显示出自己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积累下来的小条漫,都是关于两人的日常,“这算是个,惊喜吧……” 林千岛又有些不好意思:“想说点肉麻的话。” 台下人立即起哄。 “没事,这是婚礼,新娘想说什么不妨大胆说,都是对新郎的爱。”主持人笑道。 场上平静下来后,林千岛眨了眨眼,细细回想过去的所有。 尔后,林千岛看着宋时洋,带着笑意,缓缓地道:“看见宋时洋的时候,我就觉得,喜欢一个人,大概就应该是这样的吧。遵从自己的内心,大胆地向前走,不要逃避到最后才后悔,不要,因为别人都在低头捡六便士,而自己看到的月亮和他们不一样,就放弃属于自己的光。” 顿了顿,林千岛有些触动,眼里亮起点点晶莹的光:“宋时洋,我以后,每天都想和你在一起。春天带小绵羊去出去玩。夏天太热了,就窝在家里,看书,或者画画。秋天打一把雨伞。冬天,希望下一场大雪,我们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堆雪人。堆两个,用松针装饰,围同一条围巾。尔后,我们一起坐在雪地里,看星空……” 你拉着我的手,或者捧着我的脸,说很多温柔的话。 永远不要难过。 因为,你是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人。也是永远住在我心里,最珍贵的人。 “嗯。” 宋时洋微微眯着眼。 明明没经历过,却好像,历历在目。 忙碌了一天,婚礼终于结束。 夜晚回去的路上,林千岛已十分疲惫,靠在宋时洋的副驾驶位上发呆。 车外,依旧是北城迷离的夜色。 不过,如今看来,却似乎十分温暖。因为,知道自己在这片小小的世界里,有个深爱的人,也有个幸福的小家。 车里歌曲,忽然放起《离人》,骤然变了曲调和风格,与之前大不相同。 林千岛弱弱吐槽:“怎么突然这么伤感……” 宋时洋也没将歌切掉:“随机放的。” “大概,是你去暨恒那段时间里,我听的。” 林千岛侧过脸,继续幽幽地吐槽:“都快忘了暨恒是哪儿了……” 天空有点阴沉,忽然下起小雨。 林千岛测过脸,看车窗反射出的光影愈加清晰,映出驾驶位上、宋时洋的模样。 无论何时,以这样的视角看宋时洋,时光都仿佛静止般。 车行驶在雨夜的公路上,窗外或暗沉,或斑驳。 小小的空间里,一切都凝固,一切都如初。 歌声深情又悠远。 你不敢想明天 我不肯说再见 有人说,一次告别 天上就会有颗星 又熄灭 …… 但可能,不是这样的,林千岛想。 一次告别后,或许,天上会有颗星星熄灭。 但一定会有另一颗亮起,比之前更加永恒,更加耀眼。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遇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啦! 微博:@晋江宠袂 下本是《我才不认识你[电竞]》,1月6日开,求个预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