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有福了》 第1章 取消选秀 景和元年 本要举行的选秀被暄帝萧瓒下令取消，各欲把自家适龄的女儿送入宫中的名门望族失了此等好机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相交起来沈尚书家可太平多了，因这家大房适龄的姑娘只有两位，一位是嫡女沈素莹，一位则是刚及笄不久的庶出四小姐沈念雪。 按理说，能进宫中侍奉天子的殊荣应当让那嫡小姐去了才是，可偏偏沈府大房的嫡小姐沈素莹早已心有所属，是万万不肯入宫的。 原本沈府已然决心把庶女送进去罢了，临门一脚出了暄帝取消选秀一事，沈府的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不，在各家正烦心此事时，周府倒是欢天喜地挂上了红灯笼，张罗起那嫡小姐要与昌武候府的小世子婚事来。 沈素莹一袭红嫁衣，任由身后的丫鬟紫鸢帮摆弄头饰，细眉却紧紧皱起。 紫鸢把一只金钗取下，边问道，“明日姑娘便能嫁与如意郎君，为何瞧着还不开心？” 沈素莹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还不是担心念雪那小夯货。紫鸢你说，就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我以后不再府中了，她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沈念雪幼时生母林姨娘便因病去了，沈大夫人为人慈善温和，把小念雪接过来当亲女儿养，因此沈念雪与沈素莹自小一起长大。念雪从小性格便乖软，又因着是林姨娘生她时早产，她天生反应要比常人迟钝些身子又娇弱多病，小时没少受沈大小姐的欺负。 但欺负着欺负着，两姐妹便生出来浓厚的感情来，沈素莹俨然把沈念雪当成羽翼下的小鸡仔了，她哪准除她以外的别人欺负沈念雪。 可偏偏沈念雪就是个好欺负的，沈素莹想都不必想，她日后不在府中念雪定然少不了被二房三房的人欺负。 想到此她就忧心。 紫鸢笑着安慰，“念雪小姐是有福之人，以后定也能寻个称心的夫家，姑娘你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啊。” “谁说我护不了？”沈素莹哼了声，“大不了我把她也一起带去武昌候府。” 她就不信了，偌大一个昌武候府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丫头吗？ 这话又把紫鸢给逗笑了，“姑娘在说笑，就算您愿意念雪小姐也不好意思去呀，再说了，小世子乐意吗？” 闻言沈素莹眉头更皱。 紫鸢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昌武候府小世子样样都好就是醋坛子多，每次她带着念雪一起去寻他，他脸色总能臭成黑炭…… 她没招了，“那紫鸢你说该如何是好？娘亲每日忙着府里的事情自然是没空管念雪的，你知念雪的性子……难不成真让她也嫁人啊？但我老感觉她还是个孩子……” 紫鸢掩嘴笑，“姑娘也只比念雪大两岁，不也要成婚了吗？念雪小姐已及笄小半年了，在凌朝年过十五的女子早就可以成婚了。” 沈素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在她眼中，这天下没人能配得上她的念雪。 见姑娘不说话，紫鸢又道，“姑娘这不是要成婚了吗，往后在侯府能结识不少达官显贵，到时您便可多帮念雪小姐留意留意人了。” 沈素莹半响才应声，“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罢了，先不想这些了。那小夯货呢？今日怎不见她来寻我？” 两人聊天的间隙，紫鸢已经把沈素莹头上繁重的头饰给拆了下来，正准备帮她脱下一身嫁衣，被止住手。 “先别脱，念雪还没见过我穿这身呢。” 紫鸢应是，才回道沈素莹上句话，“听紫烟说，念雪小姐是去老太太院里寻梅花了，说要给姑娘做梅花酥呢。” 沈素莹耳尖不自然地红了，别扭道，“切，谁要吃她做的啊，笨手笨脚的，她会做吗？” 话音刚落，紫烟便领着穿着一袭浅粉色袄裙腰身纤细的小姑娘进门，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个食盒。 “哟，姑娘这不说谁谁便来了吗。” 紫鸢笑着跟紫烟对视了一眼，接过周念雪手里的食盒和紫烟一并告退了。 沈念雪见着一袭嫁衣的姐姐眼睛都亮了，走过去想抱抱她又怕自己刚刚从厨房出来弄脏了的小手将她的嫁衣给弄脏了。 “阿莹姐姐好漂亮！” 她停在原地，手有些局促的在裙摆上蹭了蹭，终是没走过去。 沈素莹凝眉，搞不懂这小夯货怎的又不动了。 “过来啊，杵在那当门神么？” 她招手让沈念雪过去，见她原本白嫩的小脸上蹭得更只小花猫似的有点嫌弃又忍不住笑，用力在她柔嫩的脸蛋上擦了两把，把那黑乎乎的东西擦干净，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小脸蛋顺眼不少。 “小夯货，听紫烟说你去给我做梅花酥了？我竟不知道你还会做那玩意儿？可以啊。” 被长姐夸赞，沈念雪瞬时露出一抹笑，晶透的双眸弯成了两轮月牙，白皙的脸颊挂起了俩个浅浅的梨涡。 她点点脑袋，“是呀，张姑姑教我做的。就是不知阿莹姐姐会不会喜欢，我是第一次做……” 第一次吗？专门为了她做的？沈素莹原本心中的忧思一扫而空，强忍住笑意，叫来紫鸢把沈念雪带来的梅花酥都摆上。 “好不好吃尝尝不就知晓了。” 沈素莹有点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卖相看起来还不错的梅花酥常了一口，虽然比不上府里大厨做的但竟也是味道不错。 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可偏偏沈大小姐傲娇得要死，嘴硬，吃了一块又一块才淡声评价，“马马虎虎吧，” 紫鸢瞧她那别扭样都要乐死了，紫烟也是忍了半响的笑，“大姑娘莫再口是心非了，这糕点啊是我们姑娘可费了不少心思，看着卖相定然味道差不到哪里去的。” 紫烟话间瞄了一眼沈念雪放在膝上的手，沈素莹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眉头又皱起来了。 抓着沈念雪两只小手，摊开在手中检查，果然上面有好几道红痕，她连忙叫紫鸢拿药来，一遍给她涂药一边训斥她，“沈念雪，我说过多少次了，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做！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我没事的阿莹姐姐，我是想明日阿莹姐姐都要成亲了，我再做不出这梅花酥……”就没机会给她吃了。 说起来她真的急死了，就是因为太急了把自己给弄伤了，但其实也并非瞧起来那般严重，只是她皮肤娇嫩平常稍微弄点痕迹都得消很久的，但也只是瞧着而已，实际上没那么疼。 沈素莹手上动作一顿，眼眶涌上酸涩，“傻，就算我出嫁了你依旧是我妹妹，想我了去昌武候府找我便是，我回来寻你也行。” 沈念雪歪着脑袋想了想，阿莹姐姐说的有点道理，那原本快被水雾笼盖住的剪瞳恢复明亮：“那我能日日去寻你嘛？” 沈素莹收起药盒，重重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 “当然不行！日日寻我，太烦了。” 沈念雪嘻嘻一笑，往她身上靠了靠，知道阿莹姐姐又在口是心非啦。 “对了。”沈素莹把小姑娘给扒拉起来，让她好好看看自己这身衣服，“你还没说我这身好不好看呢？” 沈念雪很是认真地看了几眼，眨了眨大眼睛一脸迷糊地道，“可是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夸过阿莹姐姐漂亮了呀。” 沈素莹板着一张脸，去捏念雪的小脸，“我忘了，你再夸夸便是了。” 沈念雪乖乖应好，认真地又夸了一遍，“阿莹姐姐很漂亮，成婚的时候绝对是最美的新娘子。” 沈素莹被夸赞地心底冒泡，哪个姐姐受得了一个娇娇软软的漂亮妹妹糯糯地夸自己漂亮呢？ 她美滋滋地蹂躏了两把妹妹柔嫩的小脸，“好啦。瞧你这小花脸，赶快让紫烟带你去洗洗，我先说好了，后日你姐姐我出嫁时你也得给我打扮漂亮些啊，不许哭鼻子！” 沈念雪满口好好地应下了，但沈素莹深知哭包性子的沈念雪怎可能会不哭。不成想，到了沈素莹大婚那日，沈念雪倒着实给她了一惊喜，还真没哭鼻子。 沈素莹大婚这日，沈念雪穿着一身湖蓝色杭绸褙子，湘妃色月华裙，连耳边缀着小小的珍珠，鬓上用了莲花纹的银鬓花，这番打扮把小姑娘少女的娇憨可爱提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配上已然出落得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小脸，只是略施粉黛也能吸引不少人瞩目。不少人询问这是哪家的姑娘，到了成婚年龄没有，这一问才知原来这就是沈府那庶出的四姑娘。 虽是庶出，但闻言这四姑娘深得沈大夫人和沈家老祖宗的喜爱，在府里的地位也算是不错的，再加上这日四姑娘貌美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是以，此日之后周家上门向四姑娘提亲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第2章 念雪婚事 沈素莹同昌武候小世子回门这日，沈素莹听见周大人沈忆安与沈大夫人苏氏商讨适合沈念雪婚配的合适人选，她耐不住性子进屋插了句嘴。 “母亲，父亲可是有中意的人选了？” 苏氏见女儿进门，眉梢染上一抹喜色，上前拉着沈素莹坐下，望了眼沈亿安的眼色才敢同她说道，“你爹的意思是，等怀之殿试后便安排你念雪妹妹嫁与他。” 沈素莹闻言，眉头皱起来，碍于爹爹还在忍下了想说的话。沈忆安又坐了一会儿后借着还要处理些公务的由头去书房，沈素莹这才得以拉着苏氏问长问短。 “娘亲，爹当真要把念雪许给大表哥？” “是啊，怀之这孩子为人良善，他的才能娘同你爹都是认可的，前几日他带着媒婆来府上求亲，你爹拉着他去书房聊了大半响，聊完后瞧着还挺满意的。” 苏氏口中的怀之名苏鹤轩，字怀之，是周大夫人母家苏家的嫡子。这苏鹤轩的父亲现任潭州知府，苏家祖上出过贵妃，也曾荣耀过，这家世高底不就也算是清白，苏鹤轩也曾拜师于沈忆安，在沈府住过些时日，沈忆安对他还算满意。 但沈素莹却觉这苏鹤轩并非念雪良配。 大表哥为人虽儒雅随和，但做事过于犹豫寡断了些，她不大相信他能照顾好念雪。 “娘亲，女儿觉着大表哥和念雪不太配。念雪她……” 沈素莹话还未说完，苏氏便握过她的手打断她，“莹儿，你父亲那性子，他决定了的事你觉得谁还能阻止得了？再说了，怀之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了的，知根知底的，念雪嫁过去我也放心。” “娘……” 苏氏摸了摸沈素莹的头，“好了莹儿，娘知道你也是担心念雪受苦，但我们也得信你爹的眼光，他不会看错人的。” 苏氏都这样说了，沈素莹哪好再多说什么，何况她爹确实是个倔性子，往常都说一不二的，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更改。她现在只求苏鹤轩殿试能考个好成绩，以后能在京城谋个官，如此一来念雪就不用远嫁了。 沈素莹颔首，和苏氏又聊了几句便道要去找沈念雪从苏氏那去了沈念雪的梨落轩。 她到时，紫烟正在教沈念雪做女红。 沈念雪手里拿着一块藏青色的帕子，认真地低着头绣花，动作像模像样的，沈素莹到了跟前她都没注意到。 沈素莹轻咳了声，“小夯货。梨花你都会绣了啊。” “阿莹姐姐？！”沈念雪抬眸见是她今早儿还念叨着的人喜上眉梢，帕子都顾不得绣了，赶忙拉这人坐下。 “阿莹姐姐今日是同姐夫一块回门来了吗？姐夫呢？” 沈素莹没忍住捏了一下小妹带着点婴儿肥的白嫩小脸，“你姐夫去找大哥叙旧了。念雪，你这帕子是给谁的？” 虽然这帕子上绣的是梨花，但念雪最喜欢的是那种粉嫩嫩的颜色，瞧这帕子的颜色便知这帕子绝不是给她自己绣的。 沈念雪：“是要送给苏表哥的。” 沈素莹听闻愣了一下，沈念雪身后的紫烟笑眯眯地解释道，“前日，苏公子来府上找了一趟小姐，还送了小姐一只小兔子。小姐喜欢那只小兔子又觉得不好意思，苏公子便说让小姐随便绣个帕子送回礼便好。” 沈念雪点点头，“阿莹姐姐要去看看那只小兔子吗，毛绒绒的小小的一只，我抱着它它还会用小脑袋蹭我的手臂呢。” 小姑娘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能看出来她确实很喜欢那只小兔子。 “算了罢，兔子我就不看了，让我瞧瞧你绣的那帕子。”沈素莹让紫烟把帕子给她，她拿着帕子仔细看了几眼。 梨花绣得算不上很精细，也瞧得出比起以前是进步不少了，应该是尽心竭力了，但居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沈素莹把帕子还给紫烟，不咸不淡地夸赞，“绣得不错。” 沈念雪脸颊浮上淡淡的红晕，小声道，“我也是跟着紫烟姐姐乱绣的，希望苏表哥不嫌弃就好。” 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微敛着眸，小脸红扑扑疑似提到那人才害羞的模样，沈素莹顿时目光有些复杂。 “念雪，大表哥送兔子给你时可有说些什么？” “就说他来周府的路上碰到一个小孩童在卖小兔子，他怜惜那小孩童便买下了这最后一只，过来就顺道送我啦。” “还同你说了什么？” 沈念雪摇了摇头，沈素莹见她一脸纯真心下叹了口气。 大表哥送东西的理由如此牵强，也只有她这个笨蛋妹妹才会相信他的说辞了。 紫烟在一旁一边插着沈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今早送过来从老太太院里剪下的几枝梅花，补充道，“姑娘怕是忘了，苏公子走时还邀请您过几日的上元节一起去赏花灯来着。” 紫烟这一提醒沈念雪倒是想起来了，她纤手拍了拍额头，“苏表哥好像是这么说了，我给忘了。” 沈素莹一脸无奈，“你答应了？” 沈念雪点头，“我想起去年和莹姐姐一起去猜灯谜赢的那盏小兔子灯，苏表哥说今年他也会给我赢一盏，我便答应了。” 原来只是为了一盏兔子灯。 沈素莹心底又叹了口气，“念雪，我问你，你感觉大表哥的人如何？” 沈念雪奇怪沈素莹为何突然问她这个，但此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她没有多想凭着心中所想老实回答：“挺好的呀。” 毕竟他说会给她赢一盏兔子灯。 去年上元节的那盏兔子灯是莹姐姐替她赢回来的，她自知以自己的脑子是猜对不了那么多灯谜的，今年莹姐姐又出嫁肯定也没空再陪她去猜灯谜了，既然苏表哥都开口说定会赢一盏兔子灯，那她当然没法拒绝。 那可是一盏特制的很是可爱的兔子灯呀。 “好罢。”既然念雪也不排斥大表哥，沈素莹觉着自己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上元节这日，街道上热闹非凡，天快暗时，街上更是灯火通明，来往的人只多不少。 城内最大的酒肆云兮楼一包厢内，一名身着月白色衣袍的俊朗少年狼吞虎咽地啃着手中的大鸡腿，啃完一口觉得不够还动作豪迈地再饮了好几口酒。 这翻丝毫不带一点儿斯文的动作令站在少年一旁的黑衣男子忍不住扶额。 “殿下，您可别再喝醉了等会又要让属下背回去。” 被称呼为殿下的少年嘴里还嚼着鸡腿肉，说话含糊不清，“赤羽……你就如此瞧不起本少爷的酒量吗？你放心，我醉了就直接睡这了，不需要你背我回去！” 赤羽嘴角一抽，心想白王世子在主上那呆的这段时日是有多委屈，连吃的都不管饱吗？ 他想着要不还是再劝劝世子吧，就算他不醉，这么个吃法也得撑死。 赤羽正想开口让少年吃慢点，包厢的门便被推开了，一身着白狐裘衣的男子缓步走进来。 那男子长身玉立，面容俊逸，待他将外头的裘衣脱下，才仔细见得玄色衣袍的袖口处还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雍雅气度逼人。 “主上。”赤羽恭敬地对男子行了个礼，同跟着男子身后进门的黑衣男子交换了个眼色便去外面候着了。 少年听见动静抬眸，对上男人那双凛然的眸子吓得手里的鸡腿都掉在木地板上。 “皇叔，您怎么来了？” “你能来，朕为何不能来？” 萧瓒在一旁坐下，拾起白玉酒壶倒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听闻云霆最喜欢的便是这云兮楼的金茎露，朕如今一尝，倒以为还不如御膳房的烧酒。” 男人语调平缓，萧云霆听着却忍不住微颤，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早知就不该让赤羽跟来。 萧云霆本是当今天子同母胞兄白王萧赫的嫡子，因那白王一心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四处云游但又不愿带上儿子，便把萧云霆扔进皇宫同皇宫里的皇子们共同学习，天子更是亲自教导过他。 坊间传言，这天子对皇子都未曾如此亲力亲为过，唯独对这白王小世子不一般，无情帝王尚还是留有丝温情在的。 萧云霆自然也听过这传言，但传言终归是传言，皇叔对他也算不上亲力亲为，只是比那些个皇子们稍微亲近点，偶尔指点指点，估计也是看在他父王的面子上的。 再者，他仰慕皇叔也惧皇叔，皇叔平常便威严冷漠，宫里头没有不惧他的，何来温情一说？他也不是例外。 萧云霆摸不清萧瓒的意思，只知凡事主动认错绝无错。 “皇叔，云霆知错了。” “哦？何错之有？”萧瓒睨了萧云霆一眼，脸上的神情瞧不出喜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该私自出宫，不该贪贪杯，不该……” 萧瓒笑了声，拍了拍萧云霆略微发颤着的瘦弱肩头，“上元佳节，霆儿不过是多饮了几杯酒无须如此紧张。” 萧瓒自诩语气还算温和，这侄儿怎就怕成这样？ 见萧云霆半响都不敢应话，萧瓒只好道，“云霆，既然赤羽跟着你你还能顺利出宫这说明朕已然知晓你出宫这事，倘若朕要罚你你现下还能在这？” 萧云霆摇摇头，又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问：“所以，皇叔不是专门来寻我的？” 也对，他何德何能能让圣上专门出宫寻他，要把他抓回去一个赤羽就够了。不过这也印证，皇叔这次也不会罚他。 想起此，萧云霆心情乌云转晴，瞟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鸡腿，心中可惜。 “朕只是来看花灯的。”萧瓒起身，望了眼窗外楼下提着一盏兔子灯的姑娘，嘴角勾起抹似有如无的弧度。 跟着萧瓒来的侍卫玄冥上前为他披上狐裘又恭敬地前去开门，很快两人便出门了。 “花灯？什么花灯宫里头没有啊，我记得上元节宫里是有宫宴的啊？” 萧云霆嘴里嘀嘀咕咕，又连忙跟上去，在门口与酒肆的店小二撞了个满怀，他也不管这，快步去追萧瓒。 店小二挠头，冲着萧云霆的背影大叫，“公子，给您打包的鸡腿不要了吗？” 萧云霆闻言脚步一顿，嗤嗤嗤地又跑回去一把夺过了店小二手里的鸡腿。 第3章 初遇 半时辰前 苏鹤轩从沈府把沈念雪接了出来，两人逛了会儿夜市，快到猜灯谜时，苏家的小厮火急火燎地跑来在苏鹤轩耳边说了些什么。 见苏鹤轩听完后脸色骤变，沈念雪蹙着眉问，“苏表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鹤轩心中纠结，他不舍失了心爱姑娘的约，但苏家的小厮告知他家中老祖宗突然发病他又不得不回去一趟。 他落在身侧的手紧握又松开，温润的眸子蓄满歉意。 “念雪，我家中突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小兔子灯之后我再卖盏送你好不好？” “好。”沈念雪虽有些失落，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她乖软地点了点脑袋，“表哥你先回去罢，我让紫烟姐姐赔我便好了。” 小姑娘乖巧听话的模样令苏鹤轩心中越发愧疚，小厮又在一旁催促，他不得不先放下那点儿怜惜。他抬手摸了摸沈念雪的头，疾步跟着那小厮离开了。 沈念雪出门只带了紫烟，紫烟门儿清，知晓应给未来姑爷和姑娘多留点二人空间便主动离他们远了些。 这苏鹤轩一走，沈念雪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寻紫烟，她抬眸视线落在不远处卖花灯的摊子上，水灵灵的眸子一亮。 还好紫烟姐姐给了她钱袋。 她挑了盏求平安的荷花灯，在写下祝莹姐姐同姐夫百年好合与沈家长辈都健康平安的祝愿后拿着花灯准备去小河边放时，在河岸不远处看到了位背对她身穿着白狐裘衣的高大男人。 远远瞧去，那男人也不像是在放花灯的模样，却离那河水越来越近，莫非…… 沈念雪一只小手惊讶地捂住嘴，急忙上前拉住了男人的手腕，语气有点急却还是听着软糯。 “先生莫要想不开，这大好的节日，就算只是放花灯也是煞有乐趣的。” 萧瓒一顿，侧身低眸望了眼抓住他手腕的白嫩小手，视线又落在了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急得双颊微微泛红的巴掌小脸上。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姑娘怕是误会了。 暗处的玄冥欲上前拉开人，在看到主上对他做的手势后又停住，目睹主上丝毫未排斥主动靠近的姑娘，甚至还对那姑娘露出一个笑时大为吃惊。 他居然在主上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柔和。 “姑娘说的不错，放花灯也是一乐趣，但我倒觉得赏这河岸的夜景更为有趣。” 萧瓒的意思是他并无轻生的想法，哪料这小姑娘听后非但没松开他的手，还两只小手一齐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令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抹柔软与少女独有的馨香。 小姑娘仰脸皱着眉看他，清澈的两只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真与担忧。 “先生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跳进去呀，现下还是冬日，水很冷的。” 沈念雪执拗地以为萧瓒是要跳河，莹姐姐经常同她说要乐于助人，她阻止了一位欲跳河的俊朗先生也算是乐于助人了罢？ 望着她眼中的纯真，萧瓒居然心中不禁一软，虽有不舍但还是轻轻地将手从她双臂中抽出来。 “姑娘叫什么？” 沈念雪一愣，收回手交握在身前，老实回答，“沈念雪。” 萧瓒微微一笑，这名字倒是符合极了她。 纯白如霜雪。 “念雪姑娘放心，我不会跳河，在这只不过是想看两眼河边的夜色。” 不跳河，只是想看夜景吗？ 这番直白的话，沈念雪若是再听不出来可真是痴傻了，她垂下眸子，脸颊才消下的红晕复现。 闹了个大乌龙，小姑娘羞臊地两只手不禁窜紧裙摆，小声道，“先生抱歉，我一时情急……” 萧瓒摆手表示无事，见她尴尬便先移开话题，“念雪姑娘来这是放花灯的？” 沈念雪点点头，这才记起来去寻刚被她丢在一边的荷花灯，她寻到时花灯一副残破不堪的可怜样儿，像是被谁踩了一脚似的。 她蹲在地上捧着花灯，又想起来今晚注定得不到的那盏兔子灯眼眶逐渐湿润，泪珠子悄俏落下，但她还记得这还在外边又抬手偷偷地抹了抹眼睛。 萧瓒竟不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因一只花灯坏了而哭鼻子，但着实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得他心软，他冷眸扫了眼一直隐在暗处的“罪魁祸首”玄冥，走到小姑娘面前，放缓了嗓音开口： “念雪姑娘的花灯也算是因我而坏，我再去卖盏陪你可好？” 男人略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哄诱的意味，周念雪闻言抬起湿淋淋的双眸，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小小的泪珠，让人瞧着心生怜意。 “先生当真会赔我一盏花灯吗？” 萧瓒把手递给她，握住她柔嫩的小手拉她起身，“君无戏言。” “那先生会猜灯谜吗？” “嗯？” 沈念雪仰脸，歪着脑袋眉眸弯弯，眸中的湿气散去，而后对萧瓒露出一个很甜的笑。 “我想要盏兔子灯。” 萧瓒随着沈念雪到了那猜灯谜的尚贤街，才算知晓小姑娘的意思。 原来街头那家最大的灯笼店中猜灯谜的最大彩头便是一盏做工精细的兔子灯。 来猜灯谜的少年年轻姑娘不少，怕都是为着这兔子灯来的，他望着那兔子灯哑然失笑，不由感慨终归是年龄差距大了些，那兔子灯……他垂眸望了眼身旁盯着那灯眼睛发亮的小姑娘唇角微微掀起弧度。 与她甚是相配。 这街上人来人往多，沈念雪又是头次在身边没有熟悉的人陪着的情况下身处闹市，她不自觉便有些慌神，其实她往常很少出府，刚刚与苏鹤轩分别的地方又人流稀少，那会她还未有如此紧张之感。 她下意识地便伸手扯住了身旁男人的衣袖，觉着有安全感多了。 萧瓒自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望了眼那只把他衣袖抓得皱皱巴巴的小手，默认许她去了。 “这位爷可也是来猜灯谜的？”店家笑眯眯地询问眼前气质斐然的贵人。 他方才便注意到这位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同他身边容貌迤逦的小姑娘，两人站在一块儿很是养眼，这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家里的，他猜想应是哪位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带着家中侄女出来玩罢。 既是贵人，他可得好生招待。 萧瓒还未应话，沈念雪便先一步应声，“是啊。店家，这猜灯谜何时开始？”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那盏小兔子灯了。 店家笑道，“这便开始了。” 随后他解开排头第一盏花灯上坠着的字条，上有谜面“一夜鱼龙舞”。 “我知道我知道。”一垂髫孩童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睛，欢快地举手稚声稚气道，“是上元灯会！” 话音一落，四周便传来了阵阵调笑。 这谜底恐怕在场的各位无人不知，毕竟这每年上元佳节的灯会已是历年传统，而那鱼龙灯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的。 “店家莫不是没别的谜面了？这稚子便能猜出来的谜面，店家拿出来糊弄我们呢。” “这鱼龙灯我方才才见过。店家，快下一题罢，你这道谜面甚简，我倒担心随后不知要在你这赢多少盏花灯了去。” 众人也跟着附和，催着店家快开启下一谜面。 “各位稍安勿躁，且看第二道……” 店家抬手，拉下第二盏花灯下的谜面……许是遵循着由简及繁的原则，往后一道谜面比一道谜面更难，那些个之前调笑谜面过于简单的人到最后也一一犯起了难。 到最后只还剩下萧瓒和一位剑眉星目的红衣少年。 那少年身旁还跟着位衣着浅紫色罗裙，外搭着同色披风的姑娘，只是那姑娘脸色透着点苍白，像是久病缠身的模样。 那姑娘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一双素手紧扯了扯红衣少年的衣袖。 红衣少年抿唇，眸间终究是带了点怜惜。 “若兰放心，这灯我一定给你赢回来。” 第4章 让了兔子灯 店家摘下最后一盏花灯上的谜面，朗声念了出来，“一夜北风万花开,我自天宫降下来。今晚人间借一宿,明朝日出回天台。” 沈念雪抬眸望了眼萧瓒，刚好他也垂下眸捕捉到姑娘眼里的羞涩莞尔而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这位爷答得好。”店家取出那盏精美的兔子灯递给萧瓒，“这谜底正是雪。” 看热闹的人也尽散去，萧瓒把兔子灯给了沈念雪。 而一边的红衣少年望着那位提着灯的姑娘眼神愣然。 这世界竟还有如此貌美的姑娘，肌肤胜雪秀雅绝俗，眉眸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她的长相竟是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之上。 此时他已然忘了才答应了要给林若兰赢下那兔子灯的话。 沈念雪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兔子灯，提着它满目欣喜，“谢谢先生。先生可还有其他的的事？若是无事，我请先生去云兮楼喝杯茶罢？” 云兮楼的点心也是城中一绝，先生送了她盏灯，她也该还个礼才是。 但她全然忘了自己身上已无分文了，其实她买荷花灯时就花光了那钱袋里的碎银子，所以那时她也没钱再买新的。 照理说，这么盏普通的荷花灯哪值得了那么多钱，分明是没有什么金钱概念的小姑娘被那卖花灯的老板给骗了。小姑娘还傻傻地信了那奸商老板的话，说是这荷花灯许愿百分百灵验，若是未成功放出去可能会适得其反，是以，看到那荷花灯莫名其妙地就坏了，她才会掉泪珠子。 许是拿到兔子灯的她过于欣悦，已无半点原先荷花灯坏了时难过的心情了。 若是无事，萧瓒还真想跟着着小姑娘去讨杯茶喝，可惜了。 “我还有一事要办。” 沈念雪眼眸划过一抹可惜，“那先生先去忙，下次有机会我再请先生去吃云兮楼的糕点。” 然而下一次是何时沈念雪也不知，也有可能这之后两人再也不会碰见。她犹豫片刻，还是十分不舍地拿出一个她很喜欢的帕子送给萧瓒。 “这个送给先生，当做我的还礼。” 浅绿色的帕子上绣着梨花，这是她及笄时阿莹姐姐送与她的，她一直拿这帕子当宝贝，在她眼里这帕子可比什么都值钱。 萧瓒顿了一下，垂眸望见她眼里的期待不忍拒绝伸手接过收下了帕子，之后与之告别。 萧瓒刚离开一会儿子，紫烟便出现了，她手中也提着盏花灯。 原先她本想着远远地跟着小姐和表少爷，半道上记起与她一同在梨落轩共事的另一个大侍女蕊香的话便去给她买了盏花灯，哪知这花灯一买，人就跟丢了，这会子倒是又碰上了，只是…… 紫烟瞧了眼小姐手中的花灯，心想这表少爷莫不是给小姐赢了花灯后就丢下她们家小姐跑路了？ “姑娘怎的一人在这，表少爷呢？” “苏表哥像是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紫烟皱起眉，只觉这表少爷心也忒大了些，她们姑娘长这么大还未单独出过街，表少爷说走便把人给扔下了？ “姑娘这灯……” 沈念雪莞尔，把兔子灯提起来了些，好给紫烟姐姐看看这盏漂亮的灯，“这灯比昨年的更可爱精致了些。” 见着自家姑娘开心，紫烟自然也是开心的，连夸了几句好看，“表少爷送姑娘的？” 沈念雪摇摇头，“是位先生送我的。” 至于那人是谁，她也不知。 紫烟一愣，心想姑娘该不是被骗了罢？不认识的先生为何会送盏灯给她？ “姑娘，我给你的钱袋子可否还在身上？” “在的呀。”沈念雪这才想起来钱袋子虽在，里头的银子可都没了，她不想把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了盏荷花灯还被弄坏了这事告诉紫烟，怕是要被笑话的。 她有点心虚地垂着眸子，抱着紫烟的手臂道，“紫烟姐姐，我们去吃糕点罢？我想念云兮楼正宗梅花酥的味道了。” “两位姑娘且等等。”两人刚走了几步，红衣少年便上前叫住她们。 “公子有何事？” 沈念雪透亮的眸子里还带着懵，她思来想去后确认自己不认得眼前这位俊朗的公子。 紫烟瞧着他倒是有几分眼熟。 叶连寅有些懊恼自己过于唐突了，不过方才他从猜灯谜那处追过来这会儿见那位姑娘要走也是心下一急。 “抱歉唐突了姑娘。我名唤叶连寅，叫住姑娘是想问姑娘可否把手中那盏兔子灯让与我。” 叶连寅？紫烟总算记起来，此位公子正是那远宁候与贤阳公主的嫡子，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小，能文能武的天才，又长相俊逸非凡，是城中未婚的贵女们都趋之若鹜的对象。 紫烟上次代替紫鸢跟着沈大姑娘去参加百花宴时见过这叶世子。 沈念雪握着花灯提竿下意识地握紧，有些奇怪地望着叶连寅，抿了抿唇没说话。 叶连寅连忙解释道，“姑娘，我并非故意同你抢这兔子灯，只是我原也去猜了这灯谜，可惜不才最后一道输给了令姑娘身旁那位，但我这灯也本是想为了我家中多病的小妹去赢的，今日也是我小妹的生辰，所以姑娘可否把这灯让与我，我拿些别的与姑娘交换。” “原来如此。”沈念雪懂了叶连寅的意思，依依不舍的把兔子灯递给他，“那这灯给你罢，祝愿你妹妹生辰快乐，早日康复。” “多谢姑娘。”叶连寅心里有些愧疚，他在腰上摘下一块玉佩给她，“我拿这玉与你交换。” 那玉太珍贵，沈念雪自然是没收，叶连寅问得了她的名字好说歹说才又将他临时买的一个银簪子送了出去。 叶连寅走后，紫烟问沈念雪：“姑娘那可是您最喜爱的兔子灯说给就给了人去？” 沈念雪冲紫烟笑了笑，若无其事道，“一盏灯而已，想要再买盏便好。” 紫烟心中叹了口气，她家姑娘还是太善良了，谁知那叶世子口中所说的真假呢？ “好啦，紫烟姐姐，我们去云兮楼带点糕点回去给祖母和母亲。” 沈念雪欲拉着紫烟去云兮楼，虽然她表面上无事的模样，紫烟怕她心里难过还是在去云兮楼前悄悄去买了另盏兔子模样的花灯给她。 虽说这灯不如原先那盏精致，也是可爱的，沈念雪喜欢极了，很快就忘了原先那盏灯的事。 第5章 墨璃 另一头，萧瓒前去云兮楼见萧云霆时便让玄冥派人去查查哪家的姑娘唤作念雪，待他见完萧云霆后，玄冥派去查沈念雪的人就回了信来。 玄冥也不敢怠慢，立马同萧瓒汇报。 听后萧瓒绽开个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朕竟不知沈尚书家里还藏了个如此姝色倾城的小女儿。” 玄冥道：“沈小姐是沈大人的庶女，生她的姨娘难产死了，她从小被大房夫人养大，据说因为她生时早产的缘故沈小姐生来便比别人迟钝且多病娇弱。” 萧瓒回忆起来那张纯净的小脸，除了容易害羞时，脸色看起来确实要比常人少些血色，身段娇弱，让人看着便不禁心生怜惜，倒是那张小脸上经常挂着笑。 玄冥猜不透主上的意思，又向来是个直性子，“主上要把沈小姐带进宫吗？” 萧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还太小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寻个由头派个会武的去她身边，保护好她。” 玄冥自是想破脑袋也揣测不到主上的心思，他只知主上对这姑娘上了心，他以后对待那位姑娘也得尽心尽力。 云兮楼前，沈念雪提着兔子灯乖乖地站在一处商铺子旁等着去换银子的紫烟。 小姑娘一袭鹅黄色袄裙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高兴的事情，脸上一直挂着浅笑，本是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了几分，惹得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瞧几眼。 玄冥小心翼翼地望了眼萧瓒的神色，问：“要过去找沈姑娘吗？” “我现在过去寻她该如何解释我之前拒绝她来云兮楼一事？” 萧瓒眸色淡漠地睨了眼玄冥，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玄冥武艺高强，脑子却着实是比不上赤羽。 玄冥低下头，默默地跟着萧瓒身后避开沈念雪那处。 没过几时，萧云霆风风火火地从云兮楼跑出来，瞅了半天没瞅见皇叔的半点影子倒是注意到了那抹水嫩的鹅黄色。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离小姑娘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姑娘可有见过一个身形挺拔穿着白色狐裘的男子？” “他身后应当还跟着一位像他一样的侍从。”萧云霆又指了指旁边的赤羽。 沈念雪望着眼前两人，一个生得眉清目秀一身月白衣袍贵气清雅，一个一身黑衣一脸肃穆，想必也是哪家的贵公子。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摇头，“不曾见过。” 这姑娘就在这门口也没瞧见他皇叔，皇叔莫不是遁地了？怎么走的这样快。 萧云霆微蹙了蹙眉，早知他就不该贪那两个鸡腿……赤羽在他耳边道，“主上可能回宫了，您直接回宫便可。” “也对。”萧云霆眼巴巴地看着赤羽，“既然三叔都回去了，那我可不可以再玩会……” 赤羽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反问他：“殿下觉得呢？” 萧云霆啧了声，心想赤羽不亏是皇叔的人，这冷冽无情倒是如出一辙。 还是那脸说话都是细语轻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招人喜欢。 萧云霆对沈念雪温和地笑了笑，就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姑娘可是在这等人？” 沈念雪点点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陌生男子眼神中透露出怯懦，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公子不是要去寻人吗？再不去真就寻不着了。” 萧云霆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边，看她一副害怕的模样仿佛自己是什么拐孩子的人贩子。 他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没那么尴尬，“多谢姑娘提醒。我叫云霆，姑娘叫什么？” “我叫沈……”沈念雪想起来阿莹姐姐和大夫人都告诉过她不能随意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讯息，她全然忘了那位先生可不也是个陌生人，她差点没把自己的家底都给那位先生透露了去。 “沈圆圆，汤圆的圆。”沈念雪脸上挂起浅笑，心道圆圆这个名字真好听，她刚好最喜欢吃甜甜糯糯的小汤圆了。 “沈姑娘。”萧云霆对沈念雪做了个揖，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没成就被赤羽拖着走了。 沈念雪望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脑袋，觉得这二人好生奇怪，今天她怎的老是遇见些怪人？ “姑娘，你没事吧？” 沈念雪对紫烟眨了眨波光粼粼如一汪泉水的大眼睛，告诉她没事。 “那我们去买了糕点就回府罢，太晚了也怕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念叨姑娘。” 紫烟刚回来瞧见了那两个男子，也不知他们和姑娘说了些什么，不过瞧着姑娘的状态还好，她暂且把心放下了，心道以后尽量还是不要让姑娘一个人在外边待着了。 上元节过后没多久就开了春，天气越发暖起来，梨落轩内能见着太阳时，沈念雪便喜欢抱着小兔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兔子比苏鹤轩刚送来时更长大了些，毛茸茸的雪白的一团总是乖乖地窝在她膝上或怀里，沈念雪越发喜爱它了。 蕊香过来叫姑娘用膳，见她抱着小兔子依依不舍的模样小声与紫烟打趣道，“看来这表少爷送的兔子没送错，姑娘喜欢得紧。” 紫烟抿唇没应话，之前她心里也是希望表少爷能做姑爷是最好不过的，经过上回上元节，她又变了想法。 表少爷受牵制太多做事优柔寡断了些，又不守信，现在一看也并非她们姑娘良配。 蕊香天生的肠子直，没想那么多，继而转开话题，“院里头的彩碧回老家了，大夫人好似要再找个侍女过来与我们一起照顾姑娘。” “这样也好。” 紫烟与蕊香是看着沈念雪长大的，都知她是个命苦的姑娘能好好长到这么大已是不易，都很心疼她，院子里若是能多几个费心照顾她的人她们也更安心。 苏氏的效率很快，上午蕊香才说了这事，下午蕊香便领着一位瞧着似蕊香和紫烟差不多大的侍女回来了。 蕊香向沈念雪介绍道：“姑娘，这是新来的侍女墨璃。” 墨璃委身向沈念雪行了个礼，“姑娘好。” 沈念雪对她露出一个笑，语声软糯：“墨璃姐姐好。” 这称呼让墨璃一愣，她慌乱地赶忙低下头，“奴婢不敢。” 沈念雪眸子里透着茫然，她望了望紫烟和蕊香再看墨璃，问：“墨璃姐姐多大了？” “奴婢二十了。” 沈念雪又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比蕊香姐姐和紫烟姐姐还大上一岁呢，叫姐姐也没错呀。” 紫烟也跟着一笑，在墨璃耳畔道：“我们姑娘生性纯善，你就应着罢，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姑娘多尽心尽力便得了。” 闻言墨璃朝沈念雪望了一眼，她正垂着头逗匍在膝上的兔子，一张小脸挂着笑，娇柔可人的模样看起来便很乖巧。 她没想到这位姑娘如此好相处，她不由得心生柔意。 “墨璃姐姐，帮我倒杯茶来吧。”小姑娘抬眸冲墨璃眨了眨眼。 墨璃应了，转身去给沈念雪泡茶去了。 紫烟端上来几盘小厨房做的小点心，见到蕊香手里拿着帕子突然想起来姑娘上次给表少爷绣了个帕子，也不知送出去了没有。 这样想她便也这样问了出来。 沈念雪摇头，“表哥走得急我还没来得及给他。” 紫烟心道，太好了，姑娘也不用再送予表少爷了，省得表少爷又误会，毕竟是女子送给男子手帕这类私密的物件不就相当于定情信物了吗。 但她绝不能如此跟姑娘说，说了姑娘也不明白，她道：“那帕子是姑娘第一次完全靠自个儿绣出来的，要不姑娘自己留着当纪念罢？况且表少爷是个男子，送他手帕也不太好，给表少爷的还礼还是再选别的，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 沈念雪不懂紫烟的意思，她是觉得再另外送别的太麻烦了便问，“为何不能送帕子？” 墨璃把泡好的茶端过来，便给沈念雪倒茶边道：“帕子是姑娘的私密物件，若是将它送给男子，多半代表着姑娘对那男子有意思，很多女子都用它来当定情信物呢。” 沈念雪愣住，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吗？那之前她绣帕子的时候紫烟和蕊香都不曾同她说过呀。 那她、那她那日还把自己的帕子送给那位先生了…… 第6章 婚事被人截胡 墨璃见沈念雪的小脸泛红，担忧地问她怎么了。紫烟也急着探手摸了摸沈念雪的额头。 “姑娘可有头疼的症状？” 沈念雪摇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小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无事，就是觉着有点热。那、那给苏表哥的还礼我再挑选挑选好了。” 沈念雪抿了口茶，连糕点都没心思吃了吃，抱着小兔子坐到了窗那边去冷静冷静。 而后一下午她脑子里都在想，能不能从那位先生那将帕子给拿回来啊，那位先生不会误会她吧？ 到了傍晚，苏氏身边的大侍女碧荷来梨落轩，她望见沈念雪倚在窗前发呆，没忍心去打扰于是问紫烟：“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紫烟猜测道：“估计是在为该还表少爷什么礼而忧心。” “表少爷？”碧荷在苏氏身边当差自然知道一点老爷和夫人欲把四姑娘许配给表少爷一事。 之前多次撮合表少爷与四姑娘见面也有苏氏默许的意思，这会见四姑娘如此，碧荷心想四姑娘或许也是对表少爷上了些心的，只是她今日带来这消息怕是要让四姑娘失望了。 紫烟见碧荷像是有话要说于是上叫沈念雪，“姑娘，碧荷来了。” 沈念雪连忙起身，碧荷朝她行了个礼，打趣道：“我来有一会儿，见四姑娘看这窗外的梨花入迷便不忍打扰，也不知四姑娘在思念何人呐？” 碧荷年岁比紫烟大上几岁，沈念雪幼时她也曾照顾过沈念雪一段时日，是后面才去了苏氏身边，是以，沈念雪与她也相对熟悉，这会儿被她调侃脸上也不禁染上了层红晕。 “碧荷姐姐莫要胡说了，我只不过是在想晚上要吃什么而已！” 碧荷笑了笑未戳穿她。 沈念雪正色问：“是母亲要寻我吗？” 碧荷道：“夫人请姑娘晚上过去一起用膳。” 沈念雪点头应了，到了晚上她到了苏氏的住处。苏氏眉慈目善地招手让沈念雪到她身边去坐，还给她夹她最喜欢吃的菜。 还不忘问沈念雪这饭菜合不合胃口。了，饭后又让碧荷端上来几盘沈念雪最爱吃的点心。 沈念雪脸上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的龙须酥，喜爱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苏氏见她白皙的脸颊鼓鼓专心致志地吃着糕点眼神越发柔和，“念雪，你喜欢这糕点等会我让碧荷多给你打包些带回去。” “多谢母亲。”沈念雪眉眼染上欣喜。 晚饭过后，苏氏又把沈念雪留下来，拿出几张男子的画像让沈念雪挑看。 “念雪，你二姐已经出嫁了，我现在最忧心地便是你的婚事了，你来看看这几位都是我替你相看了许久挑选出来的。” 沈念雪看了两眼画像，低眉软声道：“念雪都听母亲的。” 紫烟姐姐曾跟她说过，女子始终是要嫁人的，若一生能寻个安稳一些的人家和一个靠谱的夫君便是万幸。 沈念雪虽不聪明，但她知身为沈家的庶女能平安长大全靠夫人的庇护，夫人为她寻的夫家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她的要求不高，只求嫁了人之后还能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就足够了。 苏氏欣慰地拍了拍沈念雪的手背，“我是比较看好柳家三郎。” 柳三郎刚过了弱冠，家里虽然不比她们沈家富贵，但他家也算得上书香之家，柳三郎先父是个受人尊敬的夫子，现如今柳家只有柳母一人，家庭关系简单，柳三郎又是个踏实苦读之人，以后也能谋个小官当当。 沈念雪若是嫁了过去虽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沈念雪微微点头，母亲说好那便是好的。 苏氏眉开眼笑，又拉着沈念雪话了几句家常便让她早些回梨落轩休息了，沈念雪走后苏氏马上去找了沈忆安商讨沈念雪同柳三郎的婚事。 原本沈忆安更钟意的是苏鹤轩，奈何前几日苏家传来消息，苏鹤轩已与城南郡主和刑部侍郎的嫡女陈雨年定了婚。 听闻是陈雨年早已心属苏鹤轩，于是求着让城南郡主去找圣上赐婚，这皇帝赐婚苏家自然是想拒绝也无法了。 沈忆安纵然是气愤自己千挑万选好的女婿被人给截胡了也不敢多怨一句，只能叫苏氏给沈念雪再挑选合适的。 苏氏是觉着柳三郎不错，沈忆安也没多说什么，把这事情全权交给苏氏去做了。 然而等苏氏和柳家人商议好，柳三郎还未来得及沈家提亲，贤阳公主亲自带着聘礼先登上了门。 厅堂之上，沈忆安与苏氏面面相觑，皆不知贤阳公主来这出是何意。 他们沈家与这位金枝玉叶的贤阳公主并无半点熟稔。 贤阳公主身边的老媪谄笑着先开口：“我们来是议亲的。” 这老媪是京城有名的媒婆，沈忆安与苏氏幡然醒悟过来，沈忆安问：“臣愚钝，不知公主议的是臣府上哪位姑娘的亲？” 贤阳公主身上自有一派雍容的疏离感，但她为了儿子的亲事愿意放低姿态。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们寅儿心悦你们府上的三姑娘便托我来提亲。” 苏氏一愣，“公主说的是念雪？” “正是。”贤阳公主想起叶连寅元宵那日回府后央求着她来沈府提亲的模样不禁失笑，她从未见过寅儿如此着急的样儿。 他说是对这沈府大房的四姑娘一见钟情，又说这姑娘生得花容月色又温雅达理最是合了他的心念。 叶连寅是贤阳公主亲自教养长大的，贤阳公主自是相信他的眼光，又想叶连寅年至弱冠也该到了成婚的时候，她虽尊为公主却从不在意门第，以为儿子喜欢便够了。 是以，贤阳公主合计着日子准备好聘礼便亲自带着媒婆上沈家来了，她亦早想到沈大人夫妇会惊异如此，于是道出早准备好的说辞： “寅儿这孩子当时与我说他看上四姑娘我也有些讶然，但寅儿性子倔，他认定的事情谁劝也无用。他既是来求了我我自然也放在了心上，我便托人打听了四姑娘，四姑娘品行端正又聪慧达理是个好孩子，如若能做我儿媳最好不过了。” 沈忆安抿唇不言。品行端正不错，聪慧那条念雪半点都搭不上边儿，念雪的性子甚至说得上是憨笨，怎配得上当朝公主的嫡子？他亦知贤阳公主是在说客套话罢了。 再者，他与苏氏已经商议好把念雪嫁与柳三郎，现下不是在难为他么？ 沈忆安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直言：“公主谬赞，臣小女不才怕是配不上世子。” 贤阳公主脸上的笑意一瞬僵住，心道沈尚书性格执拗的传言倒不假。 “沈大人说得哪里话？三姑娘在我眼里是顶好的，在寅儿那更不必说了。若是大人担心三姑娘嫁过来受委屈，我现在便可向大人担保往后我必定会待三姑娘同亲女儿一般好。” 见沈忆安半响没应话贤阳公主又道：“沈大人实在觉得不妥也就罢了，寅儿那难过一阵可能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我们寅儿素来高调，前段时日已同好友表明过他对三姑娘的心意，若是外头有些流言还望沈大人别放心上。” 传言中的叶连寅世子可是谦谦公子的典范，怎会随意信口胡言。这分明是贤阳公主在敲打沈忆安，实意是在告诉沈忆安，如今贤阳公主亲自上门求亲声势浩荡，不日便会传出去，贤阳公主看上了沈家四姑娘当儿媳，别家谁还敢与贤阳公主和远宁候府作对？ 就算沈忆安拒了，别家怕是也不敢再上门来提亲了。 沈忆安自然听懂了贤阳公主话中弦外之意，他心一沉，最后与贤阳公主说这事情还得再深思熟虑一番再问问沈念雪的意见才决定。 “那我便回去等沈大人好消息了。”最后贤阳公主也没硬逼沈忆安，留下聘礼便告辞了。 苏氏看着那一箱箱贵重的聘礼头疼，望着沉思的丈夫道：“老爷真当要顺了贤阳公主之意吗，那柳家那边……” “听贤阳公主那话你觉得我们还有拒绝的权利吗？”沈忆安叹息一声，背着手一脸愁眉不展地走回书房。 翌日，沈忆安便让苏氏带着歉礼亲自去柳家了。 第7章 寿宴 四月清明后，昌武候府的老夫人七十大寿设了场宴，本应是昌武候夫人主持宴会大局，临了昌武候夫人染上风寒只能把此重任交给儿媳沈素莹。 沈素莹虽年纪不大，但自从嫁予昌武候府后便办事越发沉稳，昌武候夫人有意将她培养成候府下任管事，是以，宴会这日沈素莹不敢掉以轻心忙得晕头转向。 以致于沈念雪随着苏氏赴宴时都没能见上沈素莹几面。 沈府二房的嫡女沈依也跟着来了，但沈依一向厌恶娇弱愚笨的沈念雪，在苏氏去向昌武候老夫人贺寿的间隙她面上是要拉着沈念雪聊天，实际上是忍不住冷嘲热讽沈念雪。 “真搞不懂大伯母怎么把你给带来了，也不嫌丢人。” 沈念雪决意专心品尝手中的糕点不理会沈依。 沈依生出怒怼，用力拧了一把沈念雪的胳膊，“小蹄子，我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沈依使了不小劲，沈念雪秀眉皱起，疼得眼角湿润了，“我听见了。” “听见了不应我？” 沈依明摆着就是闲得无事想找茬，沈念雪深知她这位堂姐的秉性却又无可奈何，因她嘴笨向来说不过沈依。 阿莹姐姐以前教过她，对付沈依这种只敢动嘴皮子的人，只要不理会让她自行尴尬便可。 沈念雪照做，她又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酸甜又沁着些凉的味道在舌尖散布，她满足地双眸弯弯。 她又拾起一块递给沈依，“二姐，也要吃吗？可好吃了。” “……”沈依无语地撇了撇嘴，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趣极了。 转瞬，一阵少女轻盈欢笑声由远及近，沈依抬眸望到正迎面走过来的被几个婢女簇拥身着华服面容娇贵的姑娘心生一计。 她一把将沈念雪拉起身，向那几位姑娘走去，快到迎面而来的几人面前时悄悄在沈念雪背后推了她一把。 沈念雪没设防向前踉跄了一下，还好墨璃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沈念雪。 沈依暗道墨璃碍眼，面上不显笑着朝站在最中间的姑娘行了个礼，“郡主安好。” 沈念雪回过神来，虽不认识那姑娘也有礼跟着问了声好。 那姑娘正是朝瑶公主的女儿清荷郡主。 清荷郡主露出一个温婉的笑点头，眸光落在沈念雪身上一怔，“阿依，这位是？” 沈依恭敬应道：“她是我大伯的庶女，名唤念雪。” 清荷郡主闻言打量着沈念雪眼里多了几分兴味，她上前亲昵地挽住沈念雪的手臂。 “原来你就是念雪妹妹，连寅同我提过好几次你呢，如今一见当真是冰肌玉骨。我可否叫你雪儿？” 沈念雪有些懵然，连寅这名字听起来是有几分耳熟，但她确认与她并不相熟。 还有这位郡主她也不熟，突然与她这般亲近令她不禁有几分羞赧，她点头。 “那雪儿便唤我荷儿姐姐罢。” 清荷郡主的封号便是取自她的名字陆清荷，而陆清荷的母亲朝瑶公主与贤阳公主年少时住同一宫都由先德妃抚养长大，是以关系最为亲近，连带着两位公主出嫁后所生的嫡子嫡女也情同同胞兄妹。 陆清荷想，她今年已满十七肯定是比雪儿年长的，以后雪儿与连寅成婚也是要叫她一声姐姐的。 沈念雪喊了声荷儿姐姐，陆清荷满意地笑了，“今日连寅也过来了，我带你去寻他。” 说罢，陆清荷直接把人拉走了，留下已然被当做空气的沈依站在原地妒火中烧。 先与清荷郡主交好的分明是她沈依，沈念雪这傻蹄子凭什么得到郡主的青睐。 还有叶连寅，难不成叶连寅也喜欢沈念雪么？ 沈依越想越按耐不住自己的气焰，平时在沈家时时有大伯母和沈素莹盯着，她不敢造次，但今日可是在昌武侯府，沈素莹和苏氏可没闲心管她们姑娘家的小打小闹…… 另一头，陆清荷带着沈念雪来到一处飞檐亭下，亭内一身着水墨锦袍的男子正背过手望着池里的锦鲤愣神。 “连寅，瞧瞧我带谁来了。” 叶连寅转过身望见陆清荷身旁微垂着眸的姑娘眼里一怔，随后马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陆清荷笑吟吟地拉着沈念雪到叶连寅跟前，沈念雪望着俊朗的男子想起来那盏兔子灯笼。 那日回府之后，紫烟同她说了这公子的身份。 沈念雪并不知贤阳公主上门提亲之事，沈忆安有意瞒她想等她再与叶连寅相处再应这门亲事，这会儿她只当清荷郡主单纯地带她来见好友。 她微屈膝朝叶连寅行了个礼，“见过世子。” 叶连寅粲然一笑，“姑娘还记得我？” 沈念雪轻轻颔首，“那兔子灯令妹可还喜欢？” 那灯叶连寅给林若兰之后便没再关注了，她应该是喜爱的吧。 “喜爱极了。” “那就好。”沈念雪心道这么可爱的兔子灯果然没人会不喜欢。 飞檐亭旁种了几颗桃树，此时一阵微风徐来，吹起几根发丝拂过沈念雪白皙的脸颊，沈念雪觉着有些痒又懒得动手于是微鼓了鼓雪腮发丝才落了回去。 这一幕看在叶连寅眼里心头一软，那娇嫩小脸上鲜活的表情令他根本移不开眼，忽而他又瞧见一片花瓣落在她发顶，他便想伸手将花瓣拿下来。 叶连寅突如其来的靠近令沈念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时她才恍然发现亭里只剩下她与叶连寅两人，清荷郡主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 叶连寅见沈念雪如同躲避洪水猛兽的神情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他的唐突，于是解释道：“我瞧姑娘头顶有片花瓣，想将它拿下来。” 闻言沈念雪也有些尴尬，她小手摸到发顶，胡乱地拨了拨也没能把花瓣拨下来。 叶连寅有些忍俊不禁，趁沈念雪不注意凑近了一步捏住那花瓣。 “还是我来帮姑娘吧。” 等沈念雪红着脸反应过来，那片花瓣已然落在叶连寅掌心了。 那刚刚叶连寅凑近那一幕在沈念雪脑中浮现，他有着一张能让城中姑娘都为之倾倒的俊颜，面容俊雅却不失刚毅与眉间的少年之气，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俊美男子。 她手抓着裙摆，敛眸似是听见了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来阿莹姐姐和母亲都告诉过她，未出阁的女子是不方便同外男单独呆在一块儿的。 “世子我突然记起来，阿莹姐姐还等着我，我就先告辞了。” 沈念雪捏着裙摆跑了，叶连寅看出她的窘迫立在原地没追上去，他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眸色深沉。 母亲告诉他，沈府还在犹豫这门亲事让他不要过于焦急。可他已经等不及了啊。 沈念雪离了亭子那处后刚好撞上在焦急寻她的墨璃。 “哎呦，我可算找着姑娘了。”墨璃总算松了口气。 原本她是片刻不离地跟在沈念雪身边的，但沈依拉着沈念雪聊天那会儿她刚好瞧见了玄冥，想起来还有事情要禀报便去寻了玄冥。 也就递个信的功夫，沈依就把沈念雪拉走了。所幸沈念雪没出什么事，不然她难逃辞咎。 墨璃见沈念雪脸色绯红便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太热了。”沈念雪纤手在脸旁扇了扇，有些心虚。 “殿里凉快些，奴婢带您去殿里歇歇。” 墨璃望了望艳阳的天，没多怀疑沈念雪的话，带她到殿中落座。 宴会开始时，沈念雪乖巧地坐在苏氏身边，除开被苏氏领着对老寿星贺了几句祝福外就没再说过话，她只想老老实实地把肚子给填饱了。 她垂着眸子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糕点，全然没注意坐她对面不远处的叶连寅投来的目光。 而这一幕被坐在沈念雪另一旁的沈依瞧的一清二楚，她无声地勾起一抹冷笑，眼里嫉妒发狂。 她同京城其它年轻女子一样倾慕叶连寅，她当初费劲心思接近清荷郡主也是为了叶连寅能多看她几眼。 呵呵，现如今沈念雪一出现，竟把叶连寅和清荷郡主竟都吸引了去，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之术。 第8章 落水 “念雪，我想去如厕，你陪我去。”沈依也不管沈念雪愿不愿便强行拉着她出去。 但沈依并未去厕房而是把沈念雪拉到了昌武侯院里较偏僻的一处湖边。 “三姐姐，来、来这如厕吗？”沈念雪觉着沈依真奇怪，这光天化日的二姐姐莫非要在这湖边就直接…… 着实是有碍观瞻，有碍观瞻。 “说你傻笨也不是一点原由都没有的。” 沈依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地扯了扯唇角，趁她被湖中锦鲤吸引去注意力时，直接伸手欲把沈念雪推到湖里去。 她已想好，若是有人过来她便立马下去把沈念雪给捞出来，到时就说是沈念雪自己不小心摔下去了，她还能落个救人的好名头；若是无人过来她也会下水把沈念雪捞上来，总归她只是想教训一下沈念雪不敢闹出人命。 那知手刚伸出还未碰到沈念雪便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擒住了手腕。 “三姑娘欲意何为？” 墨璃冷眸望着沈依，手上用了不小的力度疼的沈依只觉手腕都要断了一般。 她咬牙切齿地呵斥墨璃把手松开。 墨璃在沈念雪闻声转过身的一瞬便快速松开了沈依的手腕。 沈念瞧见突然出现的墨璃眉上一喜，拉着她过去一起看锦鲤。 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湖里一条通声金色，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的鱼儿满目讶然与欣喜，“墨璃姐姐你瞧，这水里还有金色的呢，我还从未见过金色的小鱼儿。” 墨璃见她小孩子气般的动作莞尔，“姑娘喜欢的话，回府我便去给您买几条金色的。” 沈念雪想了想还是摇头，微皱着秀眉有些惆怅。 “还是算了罢，我以前养过几条小金鱼，没几天便死了。” 那会儿她哭了一夜，第二日早上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因此还被沈依笑话了好几日。 墨璃抿嘴笑而不语，又见沈念雪蹲下，一脚踏着因天刚下过一阵蒙蒙细雨而润湿的石板更往前了一步。 沈念雪小声地与湖里的锦鲤说话，“小鱼儿，我以后来找阿莹姐姐就来看你们。” 墨璃又见她更往前了一步，眉心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瞬沈念雪便脚滑摔进湖里。 一旁的沈依本还沉浸在手腕的难忍疼痛中，这会儿瞧见沈念雪居然如此蠢笨地都不用她动手便摔进湖里幸灾乐祸得瞬觉腕子都不疼了。 她眼疾手快地拉住欲下水救沈念雪的墨璃，信口胡诌，“等等，墨璃，四妹妹是会水的，这次是她自己不小心理应给她个教训，你晚些再去拉她。” 墨璃哪里会听沈依的话，沈念雪不清楚她可看得很明白，这沈依是个又坏又蠢的，脸上的坏心思从来都藏不住。 她稍微用了点力，就把沈依甩到了地上，再欲跳入水里时，水墨锦袍的男子已先一步下水把沈念雪给抱了上来。 小姑娘被放在岸边，巴掌大的小脸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着。 墨璃心慌急了，立马蹲下探了探沈念雪的鼻息，抚了抚沈念雪脸颊，按压她的胸膛，“姑娘？姑娘醒醒。” 按压了几分钟，沈念雪终有所反应，皱眉咳嗽了几声，嘴里呛出一些湖水。 连墨璃都差点哭出来，还是叶连寅先反应过来让她赶忙去告知苏氏，再立即寻个大夫过来。 墨璃应声去了，很快沈素莹、苏氏便赶过来了，跟着一同过来的还有凌太医。 凌太医急步到沈念雪身边蹲下，查看了一番后松了口气，“沈姑娘无大碍，恐是落水受了不小惊吓晕了过去，快些带她去换身衣服歇息罢以免着凉染上风寒。” 闻言沈素莹与苏氏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下，沈素莹一脸感激地望向叶连寅：“还麻烦世子帮忙把念雪抱去厢房。” 叶连寅颔首，抱着沈念雪到了离这湖最近的一处厢房里，沈素莹让墨璃给沈念雪换了一身衣裳后，凌太医又给沈念雪仔细诊了诊脉。 凌太医还是刚刚那翻言论，又道：“我写几处安神的药方，让沈姑娘按时喝了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沈素莹行礼道谢：“多谢凌大人。” “本是我该做的。” 凌太医与昌武侯是老友，今日来参宴不想会遇上圣上身边的暗卫玄冥大人。 玄冥让他过来救人，玄冥在代表着那位很可能也在，他一哆嗦，不敢多耽误立马就过来了。 凌太医摆摆手把写的方子给墨璃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半个时辰后，沈念雪缓缓睁开眼。 她先是感觉头一阵疼痛，而后又觉着身上发凉，不禁小声打了两个喷嚏。 墨璃在她睁眼时便发现了，她立即递过去一个帕子，神色愧疚。 “姑娘总算醒了。是奴婢没照顾好您。” 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等姑娘痊愈她便主动去找主上领罚。 沈念雪揉了揉额角，头脑慢慢恢复了清明，她张开手臂抱了抱墨璃，温声道：“不怪墨璃姐姐，是我自己脚滑了。” 墨璃不吭声，心里苦笑。 姑娘是她见过最纯善的姑娘，可她没尽到自身的职责就该罚，只是她很不舍以后不能再伺候保护姑娘了。 沈念雪以为墨璃是还在担忧她的身体，于是朝她眨眨眼睛，抱着她手臂晃了晃，“好啦墨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现在是在哪儿？” 墨璃掩盖住眸色里的情绪：“还在侯府上，大夫人和世子妃被昌武侯老夫人叫了过去，我这就去告诉她们姑娘已经醒了。” 沈念雪小手扯了扯墨璃的衣袖，“晚些再去罢，老夫人叫莹姐姐和母亲过去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我已无碍，你帮我收拾收拾等会便回府罢。” “是。”墨璃端来一碗药，“但姑娘得先把这药喝了。” 沈念雪就着墨璃的手抿了一小口，皱吧着小脸不愿再喝，“苦。” 墨璃失笑，“良药苦口。” 见她还是不乐意，不得已哄道：“姑娘慢些喝完，奴婢去给姑娘买糖。” 沈念雪还是摇头，墨璃拿她没办法了。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了几瞬，厢房的门突然从外边打开，一位穿着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走进来。 墨璃慌而不乱地连忙俯身行礼，萧瓒摆手让她先起身让她把盛药的碗拿过来。 “让我来吧。” “是。”墨璃恭敬地把药碗递给萧瓒便退出厢房，合上了门。 沈念雪望着眼前的英俊男子，一脸讶然迷惘，“兔子灯先生？！您怎么在这？” 虽只与萧瓒有过一面之缘，但她仍记得这位气宇出尘的先生，何况这位先生还为她赢过一盏兔子灯。 萧瓒温和一笑，“沈姑娘还记得我？” 沈念雪也浅笑着点头。 “您为何会在这？也是来赴宴的么？” “算是。我恰巧路过此地，这厢房门未掩，我一眼看到墨璃便想来打个招呼不想你也在这。” “您与墨璃姐姐相识？”这点沈念雪倒是有点儿惊讶，只见萧瓒微颔首，她不由慨叹真巧。 “墨璃以前在我住的府上侍奉主子。”萧瓒随意解释了一句，又打量了沈念雪一眼：“我无意听见你们的对话，姑娘这是病了？” 沈念雪这才反应过来她此时还靠在床头，而突然出现的萧瓒则坐在她床边一脸担忧地凝视着她，手里还端着盛药的瓷碗。 阿莹姐姐说不可与陌生男子靠太近，可先生她是认得的，也不算陌生男子罢？ 沈念雪小脸浮上红晕，瞧着气色红润了不少，她没底气地老实应道：“是我不小心失足落入湖水里，不过现在已经无碍了。” “无事便好。”萧瓒望着她纯真好骗的一张小脸心底倏然一软，握着勺把药递到她唇边，温声道，“无事也要老实把药喝了。” 沈念雪注意力全然被那难闻的药味吸引了去，完全没注意此时萧瓒欲喂她喝药的动作有多暧昧，她皱眉欲拒绝。 萧瓒从袖中掏出几颗糖，有几分哄的意味。 “沈姑娘乖些把药喝了，我这有糖，喝完药含两颗便不苦了。” 沈念雪睨了一眼，他另一只未拿瓷碗的宽大掌心中果然躺着几颗包装精美的饴糖。 只是萧瓒很快又把糖收了起来。 不知为何，沈念雪总觉着先生的话语很有说服力也下意识地愿意信他。 她接过瓷碗，老老实实地皱着眉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地把药给喝完了，而后像个向大人讨厌糖的小孩子模样微仰着脸朝萧瓒眨了眨眼。 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我的糖呢。” 萧瓒失笑，伸手放了两颗糖在她手心。 沈念雪吃了一颗糖后便觉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说着要躺会儿竟一眯眼就睡了过去。 第9章 叶世子于沈念雪的救命之恩 沈念雪眯了两刻钟被沈素莹唤醒。 她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问沈素莹，“阿莹姐姐，那位先生呢？” 沈素莹一脸不解，“哪位先生？” 沈素莹目光寻向墨璃，墨璃只是对她浅笑并未出声，好似也不知晓沈念雪所问的话的模样。 沈念雪狐疑地摸了摸脸颊。 难不成是她在做梦？ 也是，那位先生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定是她来侯府前多看了几眼紫烟买的兔子灯想起来那先生所以梦见了。 “没。”沈念雪摇头说是自己做梦做迷糊了。 沈素莹嗔怪地瞪了眼沈念雪，长指戳了戳沈念雪的额头，“你仔细说说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沈念雪抱着沈素莹的胳膊，如实说了沈依打着如厕的由头拉着她去湖边的事情，说时她也是满脸疑惑。 “不知三姐姐为何要带我去湖边，那里瞧着也不是能如厕的地方……” 沈素莹笑骂了声沈念雪“傻”，“你还真当她是想去如厕了？” 呵，沈依那坏心思就差刻脑门上了，分明是想趁她与母亲都不在整点幺蛾子出来，若不是墨璃同她说沈念雪是自己失足掉入湖水里的，她敢笃定八成是被沈依给推的。 “也不是，她带我去那像是……” 沈素莹轻挑了一下细眉，期待沈念雪接下来的话。 沈念雪想到了那湖水里令人过目不忘的漂亮金色小鱼儿，继而道，“像是去看湖里的鱼儿的。” 沈素莹扶额无语凝噎，“念雪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难道不是吗？ 沈念雪困惑于沈素莹的神情，关于沈依那事，她这脑子实在是想不出其它的缘由了。总不可能是想带她去那看风景的罢？ 那湖边除了有几颗开得正旺的桃花扇便没什么可赏的了，而沈依最不喜的便是桃花。 “好了，别琢磨了。”沈素莹揉了揉沈念雪的脑袋，“你呀往后也别再如此冒冒失失的了，要看鱼儿里在湖边远些也能看到。那湖边刚下了雨滑得很，一不留神就容易摔下去，还好今日墨璃和叶世子都在，叶世子眼疾手快把你给救上来了，不然你这小命可不保了哟……” 沈素莹好生絮叨了沈素莹一番，沈念雪耐心听完后点头应好，而后，她立即抓住了其中的要点。 “救我上来的是叶世子？不是墨璃么……”她记得她当时迷蒙中是先瞧见了墨璃在她身前的，就自然而然以为是墨璃救她上来的了。 “是啊。你往后呐要好生珍惜世子，这世子可是难得一遇好男子，他可是到现在还在府里待着呢，就为了等你醒过来看你一眼。” 等等，阿莹姐姐还让她好生珍惜叶世子，可她为何要珍惜叶世子呢？ 沈念雪眸中一片迷茫，也如是把她的疑问问了出来。 “爹爹和娘亲没告诉你么？叶连寅是你未婚夫啊。”沈素莹一怔。 话音一落下，沈素莹又暗自咋舌，懊悔她自己多嘴。既然爹和娘亲都还未对念雪如实相告，她多嘴什么。 果不其然，沈念雪听后脸上的迷茫更甚。她记着母亲同她说要定亲的是柳家三郎的呀，怎又变成叶世子了？ 她刚欲开口询问个清楚，苏氏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瞧她的神情像是在门外时已经听到了沈素莹与沈念雪的对话。 沈素莹连忙让开位置给苏氏，苏氏冲沈素莹安抚地笑了笑后握着沈念雪的手道： “念雪，柳三郎那孩子许是和你无缘，婚事没能谈妥。但前段时日贤阳公主上门来提亲了，我和你爹爹考虑再三都觉得叶世子为人中龙凤对你又有情意，你嫁过去更有盼头，我们也满意，就先替你应下了，你该不会怪我们自作主张了罢？” 苏氏说话向来是一套一套的，她虽每次为沈念雪做决定都会询问沈念雪的意见，但实际上她是个骨子里强势的，就算沈念雪不乐意也无济于事，她或许更多的时候只是走个过场。 何况，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念雪一个小小的庶女又有何权利拒绝呢？只要好好听话便好。 沈念雪微垂下小脸，脑海里浮现在飞檐亭下叶世子替她拿下头顶的桃花时温文尔雅又克制的模样，觉着若是将来嫁他也不是很排斥。 她摇头，“不怪爹爹和母亲。” 苏氏眉开眼笑，“听清荷郡主说，今日你与世子相处甚好，我放下了心。” 沈素莹闻言饶有兴致地问沈念雪：“哦，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觉着世子人如何？” “世子人很好。”沈念雪脸颊一热，低眉小声如实道出心中所想。 沈素莹瞧她那副模样便知道他害羞了，没忍住笑出了声又伸手去捏她的脸颊。 沈念雪瘪嘴，双眸染上氤氲，“姐姐，我脸疼。” 沈素莹：“好吧，在念雪妹妹这么可爱的份上，就放过你罢。” 苏氏瞧着这两姐妹的相处之道不禁失笑，笑骂沈素莹没个姐姐的模样就知道欺负妹妹。 沈素莹倏地想到沈依冷哼，“也不知道是谁欺负呢。对了娘亲，沈依呢？” “她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腿上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去了。” 沈念雪落水那会儿，沈依被墨璃推在地上摔得狼狈，只是当时大家都忧心着沈念雪，无人在意她，她自觉丢脸便默默找了个角落先缓神。 等沈念雪确认安然无恙了，苏氏才注意到沈依裙摆都摔破了再问她，她只说是自己摔了，全然不敢提墨璃半个字。 苏氏见沈依都那样了也没再多疑让她自己先回沈府。 沈素莹听后心中骂了沈依几句，心道又让这蹄子逃过了一节。 她深知向娘亲告状，娘亲还要端着主母架子，又没有沈依意图不轨的实际证据是不会惩罚沈衣的，她只能在沈念雪回沈府是郑重提醒沈念雪要多提防沈依。 沈念雪记下了沈素莹的话，随着苏氏出了昌武府，正准备上马车时一位青衣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拦住沈念雪。 “姑娘可否先等等，我们少爷有东西要给您。” 墨璃拧着眉上前了一步，问小厮：“你们少爷是何人？” “我们少爷是远宁候府的世子。” 小厮话音刚落，一抹水墨色由不远处赶上来，他手里还提着云兮楼的糕点。 叶连寅步伐急促，面上神情却镇定自若极了。 “我在等沈姑娘醒来的间隙想到曾听闻姑娘喜爱云兮楼的糕点便去买了。”话间，叶连寅把手上的糕点拿给沈念雪。 沈念雪有些受宠若惊，肚子正好饿了，便舒心接受了叶连寅的糕点。 她发自内心地朝叶连寅粲然一笑，“谢谢，劳烦世子了。” 云兮楼在城南，而昌武府在城北，这一来一回要花费不少时间，不过叶连寅在 见到沈念雪的笑容时便觉得再麻烦也值了。 “应该的。”叶连寅也冲沈念雪一笑，又问她现下感觉如何。 沈念雪道：“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 叶连寅其实先前在外面便偷偷问过凌太医沈念雪的情况，现下亲眼见到沈念雪的状态心里的石头在落下。 他又细心地叮嘱她回沈府后要多加歇息，如此才能恢复得更好。 沈念雪点头，“好。” 墨璃瞧着前头苏氏的马车已驶出一段距离，提醒沈念雪该回府了。 沈念雪对墨璃微颔首后与叶连寅道别。 她款步姗姗地迈出几步，又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眼叶连寅，默声在心里又道了句谢。 谢的是今日救命之恩。 第十章 清荷郡主递来帖子 苏氏的马车先到沈府。 碧荷搀扶着苏氏下马车，低声道：“奴婢刚刚瞧见叶世子过来寻四姑娘，还给了四姑娘一袋东西，瞧着像云兮楼打包的糕点。” 苏氏一瞬愕然随后眉眼带笑，“是吗？叶世子还当真在等着念雪醒过来呢。咱们念雪有福气，叶世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碧荷也跟着笑了，发自内心替四姑娘感到开心。 “是呀，四姑娘的婚事总算尘埃落定，老太太也能安些心了。” “老太太就是操心的命，念雪是有着落了，这不还有个二房的沈依和三房的沈落么。”苏氏意味深长地说道。 沈依是二房嫡女，沈落是三房嫡女，还有已经出嫁的沈素莹，沈老太太一视同仁都疼爱得紧，但庶女中，老太太唯独对沈念雪格外关照，前段时日还因苏鹤轩的事情斥责了苏氏一番。 要不怎么说沈念雪有福气呢。 但同时，老太太也会特意叮嘱苏氏去昌武侯府赴宴时能带上便最好把沈依也给捎上。 沈依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目的可不就是让沈依有个机会去相看合适的郎君。 想到此，苏氏眼里划过一抹讥诮。 二房的老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天只会游手好闲、流连花丛又没个官职，沈依没个好爹，就算结识了达官显贵又如何？门不当户不对，只能给人家做妾了。 在宴席上，她可是注意到沈依望着叶连寅那赤裸裸的眼神了，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知羞耻，她一点儿也瞧不上。 看来她还是得找个时间提醒一下二房的人多教育教育沈依。 没过一会儿，沈念雪的马车也到了，沈念雪由墨璃扶着下车，见苏氏还在等她便加快了步子上前。 苏氏见到沈念雪脸上又挂回了笑，拉着她的手道：“先去我那儿一起用完晚善你再回去。” 沈念雪点头，随着苏氏到了她的院子，用完晚善，苏氏还特意让人煎了药盯着沈念雪喝了才让她回去歇息。 回梨落轩的路上，沈念雪跟墨璃抱怨那药忒苦了些，嘴里还留着一股子涩味。 墨璃给了她两颗饴糖。 “你怎么也有这个？”沈念雪一阵欣喜，连忙剥开一颗含入口中，喟叹，“这味道好熟悉。” 竟和那梦里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墨璃的忍住笑，心道，能不熟悉吗，不是下午主上才给四姑娘吃过了。 就连她手里这几颗都是主上派玄冥给她的，特意吩咐她若是四姑娘再嫌药苦就哄她吃糖。 沈念雪捏了捏掌心精美的糖纸包装，“墨璃姐姐，这糖你从哪儿买的？” 墨璃随便说了个地方糊弄过去了。 两人回到了梨落轩，紫烟和蕊香连忙凑上来问长问短。 紫烟上下打量沈念雪：“听三姑娘身边的玉儿说，姑娘今日在侯府落水里了？没什么大碍吧？” 蕊香盯着沈念雪还算红润的小脸，捂住微张的嘴：“难不成是玉儿胡说八道的，我看姑娘气色尚可啊，还是说，姑娘伤着内里了？” 说着便要为沈念雪查看身上其它不易瞧见的地方。 沈念雪哭笑不得，不得已提着裙摆在她们面子转了个圈，“你们看，我好着呢。没伤着什么。” 紫烟和蕊香将信将疑，墨璃无奈地笑了笑，把紫烟和蕊香拉到一边，“放心，姑娘无大碍，不过受了点惊吓，按时喝药便得了。” “那便好。”紫烟沉稳些，她觉得墨璃比她更沉稳，是以，她听墨璃说的话有信服力便没再多问了。 蕊香就偏爱好八卦，“墨璃姐姐快说说这究竟这么一回事。” “简单点说，就是姑娘失足落湖水里了，叶世子将姑娘救了上来……” 墨璃三言两语把事情大概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后她告诉紫烟：“大夫人明日让我出去办点事，快的话可能要一日。” 慢的话……墨璃没说她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紫烟没多怀疑，点头，“这事你等会儿同姑娘说说，明日我和蕊香都在呢，你放宽心去便是了。” “好。” 既然墨璃说是苏氏安排的事情沈念雪那里应是不会有置喙的，墨璃同她一说，她果然马上就允了。 第二日。 墨璃给沈念雪梳了发才准备出门，沈念雪还细心叮嘱她：“墨璃姐姐要注意安全。” 墨璃心中感动，想着明日要面对的风雪，还是对沈念雪生出万分不舍。 她从袖里拿出一支簪子。 “姑娘，这簪子是我前些日和蕊香出去置办东西时用我的私银买的，觉得跟姑娘很配，送给姑娘还望姑娘不嫌弃。” 沈念雪望了一眼那簪子，上面是银雕的梨花，虽小巧也精致，看着不便宜。 她让墨璃赶快把簪子收好，“墨璃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沈府像墨璃这样的大丫鬟，一个月月钱也就一两银子，买这簪子怕是都花费了近一半了，沈念雪如何能要这簪子？ 墨璃不听她的，直接把簪子插上她发髻上，还不许她摘下来。 “姑娘就收下罢，这簪子瞧着是银的实际上是镀银的，不贵，我也就送个心意罢了。” 沈念雪听墨璃说不贵才放心收下了，她浅笑道，“那谢谢墨璃姐姐。” 墨璃冁然而笑，“那奴婢先走了。” 沈念雪微颔首，望着墨璃撑着把纸伞从小庭院中间直接走出梨落轩。 她让紫烟拿了把椅子出来，坐在廊檐下撑着腮望着院子里的梨花愣神。 今日天又下起了如细绵的雨丝，时不时吹来一阵微风，梨树上的梨花瓣随着风纷纷落下，如同雪花飘然飞舞。 但有此美景在前，沈念雪心里想得竟是：等雨停了让紫烟去拾些花瓣，今晚是用梨花做梨花糕还是梨花雪烫呢？ 紫烟最是了解沈念雪的，她见沈念雪望着梨花出神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她笑眯眯地上前提议道：“姑娘，咱们晚上做梨花烫罢？我有段时日没给姑娘做了。” 沈念雪闻声双眸微亮。 “好呀，我同你一块儿做。” 刚从外边回来的蕊香手撑在头顶挡雨，小跑进来刚好听见两人的对话。 她道：“再顺便多捡些梨花做些梨花糕吧。” 紫烟以为是蕊香自己想贪吃便嗔怪地瞪了蕊香一眼，蕊香一脸无辜。 “姑娘也喜欢吃的呀，况且，清荷郡主让人递了帖子给姑娘，邀姑娘过几日去她府上做客呢。听闻清荷郡主也爱梨花，多捡些梨花让姑娘亲自做些梨花糕给清荷郡主，清荷郡主定然高兴。” 蕊香把帖子给沈念雪，紫烟瞟见署名，还真是从朝瑶公主府送来的。 “啧，蕊香长大了。” 富贵如清荷郡主，别的什么也不缺，送亲自做的糕点确实显得有心又讨喜。 紫烟不禁感慨头脑简单的蕊香居然也能考虑得如此周全了。 蕊香冲紫烟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见雨停了便去屋子里拿剪刀剪院里梨树上的梨花。 紫烟问沈念雪：“姑娘何时与清荷郡主交好的？” 她们姑娘性子宅，儿时又身体不好，几乎没怎么出门交过朋友，何时与才貌名满京城的清荷郡主这般交好了？ 沈念雪自己也很懵，昨日她是第一次见清荷郡主。 她把昨日的事情挑了些与紫烟说，紫烟听了她与叶连寅的事后，也不惊讶清荷郡主为何会主动与她们姑娘交好了。 现下她更惊讶的还是姑娘与叶世子的婚事，前段时日便有传言贤阳公主上门来提亲，是向谁提的亲大家都不知情，因姑娘是庶女没人想到她头上。 那二房的丫鬟还趾高气扬地宣扬叶连寅要取的是三姑娘呢，如今想想便好笑。 紫烟帮沈念雪把朝瑶公主府送来的帖子放好又出来对她道：“姑娘，你先歇着，我也去捡些落在地上的梨花。” “去罢。” 第11章 忙碌使人更冷静 沈念雪望了眼天色，去找屋里欲寻小兔子玩乐，待她走到关小兔子的笼子处，木笼的门赫然大开，笼子里哪还有半点小兔子的踪影。 之后，沈念雪焦急地在屋里角落都寻了个遍，还让紫烟和蕊香一同在小院里找了两遍都没找着兔子。 蕊香望了眼窗外的被雨打湿的梨花再望向眼眶泛红、美眸蒙上一层水雾的沈念雪时总算读懂了那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含义。 紫烟开口安慰：“那兔子说不定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晚些便会回来了，姑娘别哭了。” 那小兔子沈念雪养了这么些日子，早就有感情了，这会儿她哭得伤心紫烟看着也心疼。 沈念雪没应声，小脸上犹如烟雾弥漫，黯然失色。 “姑娘，都怪我奴婢没关好笼子。”蕊香很是自责。 昨晚是她最后喂的兔子，今日这兔子跑丢了她有一大半责任。 “没事的。”沈念雪抹了抹眼泪，纵然自己还难过着呢也不忘用紫烟对她的那套说辞来安慰蕊香，“它可能就是闷着了，出去透透气，想回来了会自己回来的。” 紫烟无声地叹了口气，拉着蕊香说她们再去找找兔子，让沈念雪自己待一会儿调整调整情绪。 这兔子寻到夜晚也没寻到。 梨落轩院里的人都未想到，令她们踏破铁鞋的兔子居然出现在二房沈依院里的餐桌上。 沈落见桌上多了一道菜不由好奇，“这是？” 沈依意味不明地笑了，“红烧兔子。” 沈落瞪大双眼，“哪来的兔子啊？” 沈依缄口不言，默声给沈落夹了一块子兔肉。 原本沈落还有些排斥，因为她曾养过一只兔子，曾经那么喜欢的宠物如今被人搬上食桌，任谁都会有点儿不适。 但三姐都夹她碗里了她不吃又显得失礼。 她只好先浅尝一口，过后居然还有些上头，又多吃了几口发觉味道不错，便精精有味起来。 沈依忽然幽幽道，“沈念雪养的。” “咳咳咳……”沈落差点呛个半死，她赶忙把嘴里还未咽下的兔肉吐了出来，喝了几口丫鬟送过来的茶水。 她恼怒地瞪向沈依：“三姐，你疯了吗？四姐姐养的，你、你还给它炖了？” “今日它自己不知从哪冒出来还差点把我给绊倒了，我不该炖它么？”沈依一脸不以为然，“噢，六妹你不会不知这兔子是苏鹤轩送她的吧？” 沈落抿唇，脸色愈沉。 沈依又道：“我突然记起来，苏公子好似还想送六妹一只兔子来着，是沈念雪……” 沈落还未听完沈依的话便气愤地摔下碗筷径直离去。 沈落比沈念雪小一个月，前段时日也及笄了，沈依平常与她走得近知道她是因为喜欢苏鹤轩才厌恶沈念雪的。 可惜苏鹤轩将要成婚，新娘不是沈念雪，想必沈落很快便要把对沈念雪的厌恶转移到他人身上，沈依可不得抓点机会给沈落再添把火。 沈依的目的就是想拉着沈落一块儿给沈念雪添堵。 沈落走后，沈依心旷神怡，一人大快朵颐地酣畅淋漓。 …… 再说早晨从沈府出去的墨璃。 她出府后便去城西的一幢院子里找玄冥，她在屋前四处张望了几眼才轻轻扣门。 房门被打开，她走进去恭敬地朝玄冥行了个礼，赫然发现屋里主位上还坐着个人，她连忙到那人跟前跪下，垂着脸，双臂不禁发颤。 “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 萧瓒靠在木椅靠背上，右手把玩着掌心的羊脂玉配，姿态略带了些慵懒，瞧着心情还不错，不像要责罚人的模样。 墨璃半响得不到命令心底越慌，求助般地望了一眼一旁的玄冥。 玄冥脸上没半点多余的神情，只能用眼神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萧瓒装作没看见两人眉来眼去，淡声开口：“墨璃，你先起来。” 墨璃头垂得更低了，“属下不敢。” “那你打算跪到何时？你死了，沈家那丫头恐怕要忧心。” 萧瓒嗓音忽如冬日的寒冰，他是在提醒墨璃，也是变相地再给墨璃一次机会。 墨璃知晓，主上完全是看在沈念雪的份上才不严惩她。 不然按照主上原来的规矩，她没办好事应当被拉去进水牢。 墨璃起身后头还是低垂着：“属下知错，属下保证日后定然全心全力照顾沈姑娘，若有姑娘有任何差池，属下愿以死谢罪。” “记住你今日的话。”萧瓒冷眸睨向墨璃，起身走到舍墨璃跟前把手里的玉递给她，“拿着去打几对首饰给那丫头。” 说罢萧瓒便离开了这院子，玄冥留下来让墨璃仔细同他汇报沈姑娘近来的事情。 到了傍晚萧瓒回宫，玄冥又把白日里墨璃汇报的与她晚上飞鸽传来的消息一同说给萧瓒听。 萧瓒在书桌前边批奏折边听着沈念雪平日里的琐碎事儿，竟也不觉得枯燥。 听到她今日下午因丢了只兔子而泣不成声，他握笔的手一顿，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玄冥，你明日去买只兔子……”他写完最后一字，放下笔，“罢了，过几日你随朕出宫去挑只兔子送到沈府去罢。” 玄冥微讶，“您要亲自去？” 萧瓒抬眸怪异地望了一眼玄冥，又拾起笔翻开了下一本折子。 “过几日要去躺白王府，顺道而已。” 玄冥面上不疑有他的神情，心里却暗道，主上这不就是司马昭之心么。 “主上，属下还有一事……” “说罢。” 玄冥细微地观察着萧瓒的表情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叶连寅世子与沈姑娘的婚事是否要阻拦？” 恕他愚钝，前些时日主上便知晓了贤阳公主亲自上沈府给叶连寅求亲的事，当时主上听后，面色虽不愉，但只是沉默了一阵根本没表态。 再之后，主上更是当不知道此事一般，照常让他汇报沈念雪的琐事。 萧瓒不言，玄冥也不敢问，但今日他不得不问了，因为他今日听赤羽说，叶连寅与萧云霆小聚时说漏嘴了。 “听闻贤阳公主欲进宫求主上指婚。”玄冥犹豫不决中，还是将他捕风捉影听到的说出来。 萧瓒握笔的手又一顿，“从哪儿听来的？” “赤羽那。” “所以是云霆说的？” “是叶世子……亲自同云霆殿下说的。” 萧瓒一阵讥笑，“朕才知云霆与叶连寅关系这般好，明日你把萧云霆给我叫来。” 玄冥应是。 玄冥走后，萧瓒独自在书房里批折子到凌晨。 倒不是折子太赶以致于他必须得批完，而是他心中有事，只能让自己再做些其它的事情多分摊一些精力。 萧瓒奉行“越忙碌越能让内心冷静下来”这话，直至大监锦德悄声进入书房提醒萧瓒该歇息了，萧瓒才合上今晚最后一本折子。 他亦想清了该如何处理对沈念雪产生的感情。 他对沈念雪还未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但他十几载，皇子都有了几位，却从未对哪位女子动过心，如今好不容易对沈念雪产生了些好感，他又不想轻易错过。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心尝试一番，他会想法子让沈念雪先与他相熟，若是她也对他有意，叶连寅都算不得个阻碍。 第12章 小宴 约莫过了四五日，清荷郡主又派人递了帖子到沈府，说是明日在府里设了小宴，邀请沈念雪过去。 墨璃同紫烟商议这次还是她跟着沈念雪去，紫烟没什么意见。 到了第二日，沈念雪穿了身清新淡雅的浅绿色儒裙，水芙色的茉莉开满了双袖。 墨璃将她乌黑浓密的秀发梳成一个简洁的双平髻，髻上只插两只清雅的头饰。 紫烟打量了几眼：“姑娘是不是打扮得太素了些？” 墨璃抬眸瞧了眼镜中的沈念雪，她肌肤赛雪秀眉如远山，荔枝眸清澈灵动，琼鼻小巧挺翘，唇红齿白，虽眉眼间还有股稚气暂未褪去，却仍然掩不住这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貌美小脸。 素雅的打扮似乎只是她的陪衬，让她更多了几分娴静。 墨璃笑道：“姑娘长得美，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沈念雪眼神在镜中与墨璃对视，她眨了眨眼，红了脸。 她倒不太在意她的装扮，于她而言，穿什么都大差不差，她更在意的还是今天在小宴上能吃到什么。 沈念雪整顿好，紫烟拿来了她们昨晚做好的梨花糕，“姑娘记得把梨花糕给郡主。” 沈念雪点点头。 “紫烟放心，姑娘忘了，我总不会忘。” 墨璃接过紫烟手里的梨花糕，与沈念雪一同出府。 马车已经在府外停好，沈念雪刚要上马车，身后便传来沈依的声音。 “四妹妹，等等。” 沈念雪脚步一顿，转身望见沈依一袭华丽的绯红色衣裙款款而来。 沈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头上的繁重的珠宝步摇因她走路而晃动。 “四妹妹可是要去赴清荷郡主的宴？” 不待沈念雪应声，沈依已走到沈念雪面前欲挽沈念雪胳膊，还未挽到就被上前的墨璃挡住了道。 沈依望见墨璃便发怵，脸上也是一阵尴尬，她收回手绕过墨璃对沈念雪道：“我同你一块儿去。” “可郡主递来的名帖上没有三姐姐的名字。“沈念雪秀眉微皱，表情有些为难。 “清荷郡主是不拘小节之人不会在意这些。”沈依望了眼刚刚跟着她一同过来的的丫鬟，“老太太也知晓妹妹要去朝瑶公主府上便让我与妹妹一同去，妹妹若是不信问珍珠便是。” 珍珠正是跟着沈依一块儿来的丫鬟，也是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之一。 珍珠道：“三姑娘所言属实，老太太原话是四姑娘甚少一人去别府做客，怕四姑娘怕生，有三姑娘在也好有个伴儿。奴婢也会一同前往。” 沈念雪望了眼墨璃见墨璃朝她微微颔首，她才道：“好罢。” “那我与四妹妹坐一辆车便好了。” 沈依笑得粲然，一上来马车后立马不装了，冷绷着一张脸。 那变脸速度堪比翻书，就连沈念雪望着都有些无语凝噎。 之后的一路上，沈依不仅一句话都不曾搭理过沈念雪，甚至还故意挪动身子将沈念雪往一边挤。 沈念雪长得娇小本在马车上就占不了多少位置，沈依长得高挑骨架也大，一上来占了不少位置不说还挤怼沈念雪，沈念雪可怜巴巴地被挤到角落连个动腿的空间都没了。 她实在忍不了了，“三姐姐能坐过去些吗？我有点不舒服……” “不能，我前几天摔了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沈依冷扫沈念雪一眼，嘲讽道：“你便如此娇气么，那么宽的地方还不够你坐的？若是不想坐便下车走路去。” 说完，沈依便装闭目养神。 沈念雪：“……” 若不是她懒，她还真不想同沈依待一辆马车上。 沈念雪无奈地微叹了口气，望了眼沈依紧闭的双眼，悄悄地往沈依那边挪了一一点，见她无反应才又舒了口气。 罢了，她还是再忍忍吧，若是把三姐吵醒了，她又少不了一顿骂。 沈念雪垂眸盯着裙摆上的花枝出神，忽而马车颠簸了一下，将她放在膝上的食盒轻轻振起。 又听马车外的墨璃喊道：“姑娘坐稳些，前面还有一小段颠簸的路。” 她眸子的狡黠一闪而过，趁着马车再次再颠起时，借力往沈依那头撞了一下。 诚然，她那点力气撞不疼沈依，只是将沈依给撞过去了些。 沈依睁眼瞪眼望向沈念雪，“你做什么？” 沈念雪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如何姐姐啦？” 沈依抿唇，见沈念雪那蠢笨的模样心道她方才定是发疯了才觉着沈念雪敢撞她。 “劳烦四妹闭上的你那蠢笨的眼睛和聒噪的嘴，我要小憩。” 沈依闭眼后未瞧见沈念雪嘴角的笑意，她对于三姐骂她蠢笨并不在意，愚钝又愚钝的法子呢。 之后，沈依又自觉挤向沈念雪了，奈何之后的路都极为平摊，沈念雪欲哭无泪，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再一刻钟后，马车行至公主府。 墨璃扶着沈念雪下车，发现她腿有些僵便小声问：“是不是坐太久，姑娘腿麻了？” 沈念雪点头，凑到墨璃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是三姐姐老挤我，但她说她是因为屁股疼我便不好意思让她挪了。” 墨璃听后心中冷笑，懊悔那日她没更用力些摔沈依，最好真摔的胯骨骨折了去…… 虽墨璃现在被萧瓒派到沈念雪身边当侍女，但她终归是与别的丫鬟不同的，她只把沈念雪当主子，沈依是什么东西，她从未放在眼里过。 “那奴婢先扶着姑娘慢慢走会。” “嗯嗯。” 在沈念雪后头下车的沈依本还在瞧着沈念雪幸灾乐祸，她余光瞥到从公主府走出来的清荷郡主，立马换上了一副好姐姐的派头。 她上前挽住沈念雪的手臂，担忧地问：“四妹妹，你腿没事吧？定是我方才在马车上睡着时不小心挤到你了？对不住对不住，到时回去我给你按按摩罢。” 沈念雪没注意到清荷郡主，只觉着今日日头有些大，沈依突然与她贴这么近好生热。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沈依的手，“不必麻烦三姐姐了，我没事。” “雪儿与阿依可当真是姐妹情深呀。” 陆清荷笑吟吟地走过来，望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沈依，眉心微不可查一蹙。 在视线落在沈念雪清丽丽的小脸上时，她面上又蓄起了笑意。 沈依没注意到陆清荷表情细微的变化，她欲在陆清荷面前表现只记得急着上前与陆清荷打招呼了。 墨璃站在后边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手推了沈一把，速度之快让在场的人都没瞧见。 沈依这一摔直接摔到了陆清荷跟前，脸还朝着地，姿势狼狈又滑稽。 陆清荷一愣，不明白沈依怎么就摔了。 还是珍珠反应快，她快步上前把沈依给扶起来，“四姑娘你无事罢？” 沈依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疼得厉害，但碍于清荷郡主还在，还有她心里还想着见叶连寅，只能咬着牙说她无事。 陆清荷皱眉道：“阿依你就别逞强了，我让瑟儿带你去上点药。” 瑟儿是陆清荷的婢女，她闻言便上前去沈依另一边扶她。 “多谢郡主。”沈依听了陆清荷的话心中愤怒转变为了惊喜，郡主原来没赶走她的意思。 沈依带着珍珠老老实实地跟着瑟儿去擦药了，陆清荷则拉着沈念雪去她院子里的小花园。 正逢春季，小花园里开了不少沈念雪都叫不出名的娇艳花儿，微风拂过掀起阵阵清香。 沈念雪见了这美景，闻了这花香心情不禁变得松弛，她在一簇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绿篱前停下，抬眸问陆清荷：“郡主，这是什么花？” 花骨朵小小一只，又芬香四溢，颇为可爱。 还未等陆清荷开口，一男子便从前头不远的亭内走过来接话道：“这是丁香。” 丁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不知用它来做糕点是不是也很好吃？ 沈念雪视线还落在那丁香上，叶连寅也望她望得出神。 这一幕全落入一旁的陆清荷眼里，她无声笑了。 得，她又成多余的了。 “雪儿，你和连寅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陆清荷寻了个借口离开，沈念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光顾着瞧花儿去了还未同世子行礼呢。 她连忙朝叶连寅行了个礼，“念雪刚才失礼了。” 叶连寅温和一笑，“无事。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沈念雪想起来她还带来了糕点，便唤墨璃拿出来，“多谢世子上回送我的糕点，今日我也做了些带来，送世子一些，还望世子莫嫌弃。” 叶连寅怎会嫌弃，他欣悦还来不及呢。 他接过沈念雪递过来的食盒打开，看到里头躺着几枚雪白的梨花糕，眸中划过一抹惊喜。 第13章 美梦 “沈姑娘还会做糕点？” 沈念雪点头，叶连寅直接拿了一块吃，吃完后毫无保留地夸赞：“这手艺和云兮楼的师傅不相上下了罢？” 沈念雪知叶连寅是在说场面话，心中还是一喜。 他可是除了阿莹姐姐外头一个夸赞她做糕点好吃的人呢。 她不由浅浅一笑，“世子喜欢便多吃一些。” “好。”叶连寅带着她去亭中坐下，与她道：“我们也算相熟了，沈姑娘便同清荷一样唤我连寅罢。” 沈念雪一愣，听叶世子的说辞像是还不知晓她们议亲的事情吗？ 那不成叶世子也同她一样，也不是自愿的？唉，都是不得不听父母之命的可怜人呐。 沈念雪不禁望叶连寅的眼神多了些同情，“那世子便叫我念雪罢。” 叶连寅突觉沈念雪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怪异，但他未放在心上，他投其所好，又与沈念雪聊起来他十七岁跟着师傅去游历时尝过的那些地方美食。 沈念雪听得入迷，不知觉中半个时辰便过去了，还是陆清荷让人过来告知两人宴席要开始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话题。 叶连寅携沈念雪至陆清荷摆宴的堂厅。 说是宴席实则规模不大，席上坐得都是与陆清荷交好的朋友。 陆清荷见叶连寅是与沈念雪一块儿来的，还装作不知情地打趣叶连寅：“方才若兰还问我你去哪儿了呢，原来是去寻雪儿了呀。” 叶连寅不搭理陆清荷寻了个位置坐下，陆清荷也不恼，笑着让沈念雪坐她身边，同大家介绍：“这是沈府的三姑娘，沈念雪。” 沈念雪表现还算端庄地微微颔了颔首，席上其它人都是头次见沈念雪皆好奇地望向她。 皆在心中感慨这沈念雪是何等人物，清荷郡主如此关照她不说，她还有幸与叶世子一道前来。 沈念雪从未有像这时候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她不自在又嘴笨干不知该说些什么化解尴尬。 最终还是坐她另一旁的紫衣姑娘出声提议席间会饮酒的人来玩行酒令，大家才又有了新的关注点。 沈念雪小声地向紫衣姑娘道谢。 紫衣姑娘莞尔一笑，“不必客气，往后大家都是好友，我叫若兰，应该比你年长些，便叫你念雪妹妹吧。” 沈念雪笑盈盈地点头，乖巧地唤了声：“若兰姐姐。” 申时。 席上的宾客一一散去，厅堂中只剩下陆清荷与沈念雪，叶连寅和林若兰，以及几个丫鬟。 陆清荷担忧地望着被还需墨璃扶着，双眼迷蒙的沈念雪，“要不让连寅送雪儿回去？” 沈念雪喝醉了，只是尝了一口桃花酿便醉了。陆清荷万分懊悔，若是她早知晓沈念雪如此不胜酒力她定不会让沈念雪喝那杯桃花酿的。 墨璃婉拒了，“奴婢多谢郡主好意，但我们姑娘尚未出阁，若是被他人瞧见世子送姑娘回府，定然少不了些流言。” 陆清荷觉得着墨璃所言也不无道理，虽这两人的亲议得八九不离十了，但终究还未对外宣布，况且沈念雪这状态跟叶连个在一块儿确实容易令人误会。 叶连寅刚欲开口，衣袖便被林若兰扯了扯。 许是站立太久，林若兰额上已然浮上虚汗，她弱弱道：“表哥，不是说好了今日晚上随我回林府看望祖母的吗？” 叶连寅神色一黯，“我是答应了若兰要陪她回去看望外祖母，不好食言。” 陆清荷一愣，“那便算了。”又对墨璃道：“你照顾好你们家姑娘。” “郡主放心，这是奴婢的职责。” …… 白王府。 萧瓒与游历归来的萧赫谈完事情，顺便把萧云霆一同带了出来。 萧云霆垂着头跟在萧瓒身后，蔫得像枝快枯死的花儿。 他不满地小声嘟囔：“我父王不是都回来了吗，为何还要把我扔给皇叔啊……” 他以为只是自言自语的牢骚，实则被耳力强于常人的萧瓒听了个全。 他凉声道：“你父王明日又要出门游历，你若不想饿死也可以继续住王府。” “父王又要走？”萧云霆瞪大了眼，心里有些委屈，父王又把他当空气是吧？出去游历又不告诉他…… 罢了，白王府虽从外面瞧起来气派，实则里面穷酸得很，小厮丫鬟都没几个。而且父王每次出门都会带走一大笔钱财，却从未想过要给他留些钱，他若是一个人留在王府饿死倒不至于，山珍海味是吃不着了，过不了几日他便要瘦成皮包骨。 吃不着好吃的，他活着还有何意思？ 萧云霆绕到萧瓒面前，谄笑道：“云霆不想饿死，皇叔还是将云霆带回宫吧。” 萧瓒呵笑，心中思量，是否要将玄冥换去看萧云霆，毕竟玄冥的智商与云霆甚配。 他开口唤来赤羽，“从今日开始，你跟着朕。” 萧云霆眉开眼笑，以为他终于实现人身自由了，不料皇叔下一句便是：“往后换玄冥跟着云霆。” 萧云霆头顶瞬时阴云密布。玄冥比赤羽更啰嗦，不仅啰嗦还笨…… 虽颇多不满，但皇叔的决定他不敢置喙半句，待玄冥出现时他先一步拉着玄冥道：“玄冥你遭了，皇叔要抛弃你了。” 玄冥一脸莫名其妙，不理会萧云霆，直接同萧瓒汇报道：“沈姑娘刚从朝瑶公主府出来，貌似醉酒了。” 萧瓒微皱起眉，“让墨璃带她来楠院。” “是。” “赤羽，你先带云霆回宫。” 赤羽应是，强行拉着萧云霆回宫了。 萧瓒则转身去了楠院。 楠院是萧瓒秘密购置的一处院子，地处城南较偏僻的地段，平常他出宫处理事情便会宿在那。 待萧瓒到楠院时，沈念雪已经被墨璃安置在厢房里了。 萧瓒听完墨璃说明今日的情况后吩咐她：“她留在这，你先回沈府，若是他人问起来，你便说她饮酒醉了陆清荷直接将她留宿了。” 墨璃应是，独自回沈府，只有梨落轩的人知晓沈念雪并未回去，紫烟问起来墨璃便按照萧瓒吩咐的说了，紫烟居然也无疑，还叮嘱院里的人这事儿先别往外说。 第二日一早，沈依气势汹汹地来梨落轩找沈念雪，被墨璃拦在门外。 “姑娘昨晚回来便染上了风寒，不便见客。” “罢了了，那我等她好了再来找她算账！” 沈依一听沈念雪得了风寒，怕被传染立即离得三尺远，一脸嫌弃放下狠话便匆匆离去。 墨璃抬眸望了眼天色，心中思量姑娘何时才会回来，若是姑娘今日还不回来，她还要再想些说辞糊弄紫烟她们。 而此时墨璃挂念的姑娘还在美梦里呢。 或许是因为头一次醉酒，沈念雪睡得格外香甜，还梦见她在落英缤纷的时节与一高大俊朗的男子成婚。 那男子怜惜她因要完成成婚时繁复的理解而饿了一天肚子，还给她亲自下厨。 成亲第二日也亲自给她做饭，还喂她吃梨花糕。就当她意犹未尽地要咬上那梨花糕的第二口时，嘴里的梨花糕突然被拿走。 她不满地嘟了嘟小嘴儿，小嘴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给捏住了…… 第14章 梦醒 沈念雪不悦地拨开那只大手，迷迷糊糊中睁眼，男子棱角分明的脸渐渐映入眼帘。 “先生？”沈念雪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又闭上眼，再睁开，萧瓒依然坐在她床边，这下她终于确认不是在做梦了。 她对上萧瓒含笑地双眸，又听他道：“既然醒了便先起来罢。” 萧瓒说完便出了厢房，沈念雪掀开被子见身上还是昨日穿的那套衣裙松了口气。 她揉着发胀的额角，实在记不起昨日她醉酒之后发生了何事，还是决意去问问先生罢。她刚欲起来整理衣裙与头发，屋子外头传来敲门声。 “沈姑娘，可是起了？” “起了。” “那奴婢便进门伺候姑娘洗漱了。” 两位绿衣丫鬟分别端着面盆与唾壶进门伺候沈念雪洗漱。 这两位丫鬟看面相年龄不大，面容交好，穿着也体面，瞧着便像大户人家里头的。 沈念雪不禁好奇，这先生究竟是何人物，她到现在才恍然发觉她根本连这先生姓甚名谁都不知。 其中一位丫鬟帮沈念雪梳头时，沈念雪趁机问她：“这是何处？” “这里唤作楠院，是我们爷的院子。”丫鬟道。 沈念雪又问：“你们爷叫何名？” 丫鬟摇头，“我也是这几日才被买到院子里来的，只知晓爷姓玄。” 她前日被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带来楠院时，听他称呼那穿着黑衣的高大背影叫“玄冥大人”，想必那玄冥大人便是这院子的主人了。 沈念雪点点头，洗漱完又由着丫鬟领着去楠院的厅堂。 萧瓒坐在堂中侧边的木椅木椅上，他敛着眸子品了口茶，再抬眸便瞧见一袭绿衣的小姑娘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何时来的？” “方才。” 萧瓒望了眼身旁的木椅让她先坐。 沈念雪一坐下，萧瓒拿过一盘糕点到她面前，又气定神闲地给她倒了杯茶，“我不经常住这的，厨房没食材，只能委屈沈姑娘先吃点儿糕点垫垫肚子了。” 沈念雪现在哪还有心情吃东西，一未出阁的姑娘醉酒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在外男的院里宿了一宿，饶是心大的沈念雪也会惊慌。 她耐不住性子径直问：“玄先生，我昨日是如何就到了您这来的？” “玄？”萧瓒因她的称呼轻挑眉梢，他一手放在桌案点了点，眸色晦暗不明，“谁告诉你我姓玄的？” 沈念雪微愣，透亮的眸子闪过迷惘，那丫鬟是如此说的呀。 “那先生如何称呼？” 萧瓒想到他真实姓名还不能让她知道，轻哂道：“是玄。” 他本来长了张俊美的脸，但面相偏锋锐，那双微狭长上挑的丹凤眼中藏，着寒气，坐在那自有番不怒而威的气场。 若不是他此时唇角微微翘起时柔和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肃之气，沈念雪都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此时的玄先生瞧起来还有些像平日威严，偶尔夸赞小辈又略露出些柔和的家中长辈。 不过，按玄先生的年龄也合该让她唤声叔叔了罢？ 沈念雪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萧瓒轻咳了声，沈念雪立即回神，面颊涌上窘迫，又从他神情中捕捉到一丝兴味。 她连忙敛下眸子，“先、先生还未告诉我，我昨日是如何来的这……” “自然是我回院里的半道上把沈姑娘给捡回来的。”萧瓒盯着乌发旁绯红的耳尖，面上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我昨日路过长阳街，碰见沈姑娘一人躺在街旁，我问你家在何处你也不应我只能先带沈姑娘回来了。” 沈念雪不可置信地微瞠双目，“当真？” 她不曾想自己喝醉之后竟如此孟浪，还敢一人睡在大街上么？不像是她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呀。 但她又一想，玄先生也不像是会唬人的人……最终沈念雪还是选择接受玄先生的说辞。 她内心已然泫然欲泣了。 “那那……墨璃呢？”沈念雪颤抖着唇问。 萧瓒见沈念雪皱巴着小脸，还真被他说得给吓着了的模样收起来欲继续逗她的心思。 他道：“墨璃先回去了。” “嗯？” “傻丫头，刚刚那话是唬你的。”萧瓒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昨晚我去办事回来碰见你与墨璃……” 萧瓒与沈念雪说他是回楠院的路上碰见沈念雪与墨璃的，墨璃因马车坏了只能亲自背沈念雪，那时墨璃碰见他便像碰见了救星，连忙让他帮忙背一下沈念雪。 哪知他这一背，沈念雪便不愿下来了，他无法只能将沈念雪一同带回了楠院。为了帮沈念雪掩饰，墨璃只得先只身回沈府。 然，萧瓒的说辞漏洞百出，但沈念雪心思甚简，她只听得懂这话表面的意思，也是傻傻地信了。 沈念雪微舒了口气，幸好她没四仰八叉地躺在大街上…… 她起身朝萧瓒做了个揖，“多谢玄先生，那我也不多叨扰了先回去了。” “稍等。”萧瓒起身走到沈念雪面前，“沈姑娘上元节灯会那日说的话可还记得？” 若他说的是要请他去云兮楼吃糕点的事情，沈念雪言犹在耳。 “记得的。”萧瓒比她高了一头还多些，她只能仰着脸去望他。 “那日可惜我有事在身，没能吃到城中一绝的糕点。”萧瓒微微一笑，“我今日刚好有空，若是沈姑娘也无事的话便请我去吃糕点如何？” 沈念雪睨了眼桌案上那盘精致的糕点小脸写满疑惑。先生这不是有么？有必要跑去那么远吗…… 萧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了，他幽幽道：“我院里厨娘做的自然比不上云兮楼的。” “先生当真喜欢吃糕点么？”沈念雪狐疑不决，便好奇地问。 也只有她这种嗜甜如命的小姑娘才会一天吃三顿糕点都不会嫌腻罢？玄先生瞧着可不像是喜欢吃甜的。 萧瓒不置可否，沈念雪咬了咬唇，“那好罢，不过我得先回家一趟，院里的丫鬟们一晚不见我会着急的。” 萧瓒颔首，说要送她回沈府，沈念雪婉拒。 “麻烦玄先生给我寻一辆马车，我自己回去便好。” 萧瓒怕将她给逼紧了也未再坚持，他唤来玄冥。 “玄冥，你送沈姑娘回去。” 玄冥点头。 沈念雪望着和萧瓒一般高但身材比玄冥壮硕许多的玄冥眨了眨眼。 这该是玄先生的兄弟罢，同样姓玄，这冷肃的气质也是如出一辙的。 玄冥被沈念雪盯得头皮发麻，尤其同时还接受到了主上犹如寒刀利刃般的视线。 他冥在心里默默替自己点了根蜡，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面黑如碳的萧瓒，小声开口：“沈姑娘这边请吧。” “好。” 沈念雪侧对着萧瓒，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后来也只是转身朝他行了个礼告别便跟着玄冥出了院子。 快到马车旁，她见墨璃站在马车边眉上一喜，赶忙提着裙摆走过去。 “墨璃姐姐，你是来接我的？” 墨璃笑应着点头：“奴婢同紫烟说了要去清荷郡主那接姑娘。” “紫烟同蕊香她们没怀疑罢？” “没有。”墨璃见沈念雪紧张兮兮的神情不由好笑，“姑娘回去后也要记着别说漏嘴了。” 主上的身份特殊，目前还是少些人知道姑娘与主上有瓜葛为好。 “我记着呢。”沈念雪不是多嘴的人，再加上她深知蕊香的脾性，若是被蕊香知晓她一晚宿在男子的院里，出不了一天整个沈府便会知晓了。 届时，她不但会被唾沫给淹死还会被母亲叫去训斥一通。 第15章 罚抄 沈念雪回到梨落轩屁股还未坐热，便被老太太叫了过去。 沈老太太端坐在太师椅上假寐，满头银丝梳起一个端庄的髻，颧消瘦的脸上布满皱纹。 这一看便是年过六七十的面相，实则，老太太才五十有五，这满头的银丝恐怕是愁出来的。 府里除了大房沈亿安屋里的事情不必她多操心，其余两房皆不是省油的灯，偏偏她又是操心的命。 这不，昨日沈依来老太太这来告状，说是沈念雪同陆清荷郡主说她的坏话，以致于她即便去了公主府也没能吃上清荷郡主的宴，更别提相上什么如意郎君了。 老太太本就不信胆小懦弱的沈念雪敢做出背后议论长姐是非的事，但她被沈依闹得烦躁，只能先答应下来先将沈念雪叫来问话。 珍珠在老太太身后轻摇着团扇，望见沈念雪来了便轻声提醒老太太，“老祖宗，四姑娘到了。” 沈念雪屈膝向老太太请安， 沈老太太睁开眼，那双浑浊锋利的双眼扫向沈念雪，瞧着沈念雪那乖巧温顺的模样眼神又柔和了些。 她让沈念雪随意寻张木椅坐下，又让丫鬟给她倒了杯茶，才问：“依姐儿说你昨日在公主府直接将她撇下了？” 沈念雪想也未想便摇头，如实道：“并未。是四姐姐在公主府上摔了一跤，郡主才让四姐姐先去擦药的。” “哦？那擦药便擦药，擦完药郡主为何连宴席都不让依儿去了？” 沈念雪微愣，小脸上的表情很是实诚：“念雪愚笨不知祖母言中之意，请祖母直言。” 沈老太太见沈念雪懵懂的样子轻叹了口气，雪姐儿的脑子确实愚钝。 “依姐儿说她听见你与郡主说她闲话，令郡主与她生了间隙便连宴席也不让她上了。” 沈念雪放在膝上的小手搅在一起，皱着眉道：“四姐姐听错了吧？我只跟郡主说了四姐姐吃禽类肉会过敏呀。” 沈念雪不知，清荷郡主不喜猪肉牛肉，最喜爱吃的便是各种禽类之肉，是以，昨日的宴席上除了素菜便都是些鸡肉鸭肉、鹅肉。 清荷郡主听闻沈依对禽类过敏又额上受了伤，又知晓她是个爱美之人恐怕不愿出去丢人便直接让人重新做些菜送去了沈依休息的屋中。 沈依哪有心思去揣测清荷郡主的用意，她彼时满脑子皆是她又失了次见叶连寅的好机会。 她心中愤然又对清荷郡主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将不满都撒在沈念雪身上。 是以，当她从公主府回来当日晚上便打算去找沈念雪算账，哪知又闻她染上了风寒，她最后想了个法子便是来老太太这告状。 老太太心疼她们几个嫡女，虽也心疼沈念雪，但若真要老太太在两人中抉择，沈依肯定，老太太会选择帮她。 沈老太太听完沈念雪所言，果然皱起了眉严声训斥沈念雪： “念雪，在外头你同依姐儿便是穿一条裤子的，就算郡主是因别的不让依姐儿入席，你也要帮着说话。还有，依姐儿昨日是自个儿回来的吧？她同你一道马车去的，你为何不等她便自个儿回了？” 沈念雪敛眸，樱唇嗫嚅了几下，终是温声认错，“念雪知错了。” 她不愿承认沈依没吃上清荷郡主的席是她的过错，但祖母又提到了昨晚她一人坐马车回来的事，她心中发虚便只能认错。 沈老太太见她老实乖巧也不再训她了，脸色也回暖了些。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与依姐儿虽是从姊妹关系，但从小一块儿长大定然也要相处得与亲姐妹一般好，也要互相扶持相亲相爱，莫要生了间隙。” 老太太从早晨便坐在堂中了，坐到等沈念雪来也乏了，她对沈念雪摆了摆手，“好了，雪姐儿回吧，回去要抄一百页家规，明日拿来给我。记着要引以为戒。” 沈念雪听到要抄一百页手不禁抖了抖，等她从沈老太太住处告辞回梨落轩后便赶忙让蕊香去寻纸和笔。 一旁的紫烟惊异道：“姑娘平日里最厌烦的便是抄字了，这会儿怎又想起来要纸与笔了？” 沈念雪倚在窗边，一双秋水翦曈忧伤四溢。 她瘪了瘪唇，把老太太罚他抄家规的事儿说了。 紫烟听后心生怜惜，“要不奴婢替姑娘抄吧？” 姑娘那双手纤细又嫩白如葱，若是握笔抄上一百页，手指不说变形也得僵了。 沈念雪纤手托腮，朝紫烟问出重中之重，“紫烟姐姐会写字么？” 紫烟一拍脑门，“瞧，奴婢也是着急得厉害，都忘了自个儿大字都不识几个了。” “就算紫烟姐姐会写字，我也不能麻烦你呀，既然是认错首先态度就得诚恳不是？”沈念雪失笑道。 紫烟撇了撇嘴，“可姑娘又没错……” 沈念雪给了紫烟一安抚的眼神，“好啦，不过是抄家规而已，紫烟放宽心我明日定能抄完的。” “姑娘，那是一百页呐，姑娘要抄完恐怕得通宵抄。” 沈念雪不以为意，“无事，就当练字了嘛。” 反正她字一直写得不怎样，从前还被阿莹姐姐笑话过她的字似“鸡爪爬”，今夜抄个通宵的字，总会有些进步的罢？ 沈念雪这样一想，心中的忧愁便散了大半。 午时过后，沈念雪已经抄完十分之一了。 墨璃过来催她用午膳，沈念雪这页还有最后一句未抄完，她头也未抬着道：“我写完这页便去。” 墨璃垂眸望眼沈念雪笔下“龙飞凤舞”的字强忍住笑。 “我来帮姑娘罢。” 沈念雪摇摇头，“不必不必，你先去用膳吧。” 墨璃见她倔强便另辟蹊径，“紫烟做了最拿手糖醋鱼，再晚些冷了便会影响口感，姑娘确定不现在过去用膳吗？” 沈念雪闻言果然停下了手中的笔，眸光发亮。 “那我便依墨璃姐姐的吧，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墨璃笑着点头附和，待沈念雪去用餐后，她又悄悄回到书桌前模仿着沈念雪的笔记帮她完成那页的抄字。 填饱了肚子，沈念雪又泛上了春困，她坐在桌前，困得猛点了几下脑袋，再瞧瞧桌上的纸。 得，一字都没抄上去。 墨璃劝沈念雪先去歇息会儿，沈念雪犹豫不决之下被墨璃给说动了。她刚上榻上躺了一会儿，梨落轩便来了位稀客。 紫烟不忍地叫醒沈念雪，“姑娘，六姑娘来寻您了。” 紫烟顿了一下，“还带了姑娘最喜欢吃的云兮楼糕点来，说要与姑娘话聊聊天。” 沈念雪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云兮楼倏然清醒，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让紫烟帮她穿衣。 少顷，沈念雪便利落地出现在屋中。 沈落立即起身走近沈念雪搂住了她的胳膊，眼中的抱怨藏得隐秘。 她嘟唇道：“四姐姐怎么又去睡觉了？” 又？沈念雪茫然蹙眉，如何说是又去睡觉了？六妹妹这话语像是在控诉她贪睡似的。 “我近来总爱犯困。”许是有点没睡好的原因，沈念雪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然，她淡声问沈落，“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纵然沈念雪再笨她也能察觉出来沈落并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她还要过来装作与她很熟稔的样子，想想便累。 沈念雪也不喜绕弯子，便直言问她了。 沈落付之一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笑，搬出她“特意”带来的云兮楼糕点。 “我能有什么事情呀，只是今日出去踏青回来刚好路过云兮楼，又馋了便去打包了些糕点。想着四姐姐也喜欢这个便多打包了一份嘛。” 沈念雪将信将疑，沈落神色略带忧伤，“四姐姐这是什么表情，我是来分享的呀，若是姐姐怕我下毒，我先吃给姐姐看嘛。” 沈落打开食盒，直接拿了一小块酥饼吃，吃完她还朝沈念雪吐了吐舌头。 “四姐姐你瞧，我没中毒。” 说着沈落又要吃一块，沈念雪按住她的手，“好了，我信你。” 第16章 过敏 梨落轩 晚膳后，紫烟搬了几张矮椅和一小木桌到院里的廊檐下，小木桌上摆着一壶茶。 紫烟笑眯眯地道：“前些日捡的梨花晒干了泡了些茶，姑娘尝尝。” 话间，紫烟已倒好了一杯茶给沈念雪，沈念雪小小地抿了一口，尝到甘甜味儿眸子亮了亮。 “还放糖了？” 紫烟笑了笑：“放了一些。” 姑娘喜甜，紫烟便在梨花茶里也放了些糖，在此次之前她还试做了一次，被墨璃瞧见了，墨璃一脸不可置信，墨璃还语重心长地告诉紫烟，糖吃多了终归是对身体不好的，让紫嫣不能老惯着姑娘。 紫烟倒也没觉着姑娘嗜甜有墨璃说得那等夸张，她想着姑娘喜欢便由着些也无事。 两个大丫鬟各执一词最终还是紫烟先妥协了，她决心今夜是最后一次给姑娘的茶里放糖了。 沈念雪又抿了一口茶，细细品尝过后夸赞：“紫烟姐姐好手艺。” 紫烟腼腆地笑了笑。 沈念雪忽然想起白日沈落送过来的糕点，同蕊香道：“你去把晌午六妹妹送来的龙须酥拿过来罢。” 蕊香到屋里拿了桌上的食盒，半道上被墨璃拦住。 墨璃：“我给姑娘送过去罢，厨房的张姑姑找你过去一趟。” “好，那麻烦墨璃姐姐了。” 墨璃接过食盒等蕊香不见人影了后，她打开食盒，用银针将糕点一一试过后才端出去。 紫烟这会儿瞧见墨璃便有些心虚，她同沈念雪说了声便退下去屋里打扫了。 沈念雪咬了口龙须酥，怪异道：“紫烟姐姐怎的见了你便同耗子见了猫似的。” 墨璃抿唇笑了笑，也未想隐瞒，“奴婢今日与紫烟起了些争执。” “嗯？”沈念雪放下手里的糕点微皱起眉望着墨璃，她拉着墨璃的手一脸认真： “墨璃姐姐，紫烟与蕊香从小便跟着我了，不瞒你我一直把她们当亲人，墨璃姐姐来了也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念雪的亲人。若是有龃龉，定要说开了，倘若不说开，久了便会心生怨怼，外人知晓我院里的丫鬟不睦，也会有流言。” “姑娘放宽心，奴婢与紫嫣已说开了。” 这是头一次沈念雪对下人用一种主子的口吻说话，墨璃听后居然起了一丝欣慰之感。 沈念雪浅笑，“那便好。” 说着她欲拉着墨璃坐下与她一同饮茶，墨璃摇头，“姑娘自己喝罢，奴婢不太喜甜。” 沈念雪脸上略带上了些遗憾，“可惜了，紫烟姐姐这茶泡得极好。” 墨璃哪没看出沈念雪的言外之意，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失笑道：“虽奴婢不喜甜，但这茶如姑娘所言确极好的。” 沈念雪笑眯眯的点头，院里只剩下她与墨璃两人，她好奇心作祟，忽而欲探知些玄先生的事情，于是问墨璃：“墨璃姐姐可否跟我说说玄先生？” 墨璃先是一愣，又暗道这一天终归是来了，幸而她早便备好了说辞。 “姑娘是想问奴婢与先生是如何相识的？” “嗯。” 墨璃道：“先生应当也同姑娘说过奴婢原先在先生府上做事罢？” 沈念雪一知半解道：“不是共事么……” 玄先生与她说过他与墨璃是在同府共事，但自沈念雪去过玄先生的楠院后她便生了怀疑，玄先生瞧起来更像世家大人而非别人府中的侍从，怎会与墨璃共事。 这让沈念雪对玄先生神秘的身份产生了浓烈的探寻之心。 “我原先同其它丫鬟并无差，是后头先生发现我还认字会作画，便留我在书房打杂了。”墨璃顿了一下，默默抹了抹手心的冷汗，“先生是个好说话的人，从未把奴婢当过鄙贱的下人……” 墨璃心中默默地给萧瓒跪下了。她不敢肖想与主上做好友，但只能如此说才能将主上的说辞给圆回来了…… “如此啊。”沈念雪又问，“那玄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这……墨璃不敢妄言，她岔开话，“姑娘，奴婢顷刻前收到玄先生递来了信，信上说，明日您有空了再去请玄先生吃糕点。” 沈念雪须臾便被墨璃引开了思绪，很是愧疚地敛下眸，望着天青色茶杯里的茶水因她的摇晃而泛起圈圈涟漪。 “我记性又变差了，明明上午离开楠院时还同玄先生说我只是先回府一趟……我竟是到了现下才记起来。” 因她从老太太那回来后便全心全意都在抄字上，竟是忘了玄先生还在等她，玄先生不会生气了罢？ 墨璃安慰她：“无事，玄先生不会放心上，若是姑娘实在觉着过意不去，明日便真心诚意地同玄先生道个歉罢。” 沈念雪点点头。 院里忽而一阵夜风徐过，拂起沈念雪耳后的发丝，一缕青丝黏到了她白皙的脖颈上，她觉得有些养便伸手挠了挠。 挠了一会儿瘙痒的感觉并未消去半分，反而愈来愈痒了。 墨璃瞧见便忧心地凑过去要给她瞧瞧，沈念雪摇摇头，“许是院里有蚊虫，被蚊虫叮咬了罢。” “那奴婢去找些药。” 墨璃转身回屋里寻药，沈念雪在外头也坐了一会儿了耐不住夜里的微凉也回了屋里。 待墨璃拿来药膏要给沈念雪敷上时，望见她满脖子翘着触目惊心的红疹子，手里的药膏都夏得砸在了地上。 沈念雪愣然着问：“如何了？” 墨璃差些便欲给沈念雪给跪下了。 姑娘这症状不能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不是中毒便是过敏，她明明试过今日沈落带来的糕点是没毒的，那便是过敏了。 她忙问：“姑娘可有平日里碰不得的东西？” “我从小便吃不得长生果，一毫便会起疹子。”沈念雪茫然道，“可我今日并未吃长生果，梨落轩的小厨房里也从未有过长生果呀。” “墨璃姐姐会不会是看错了。” 墨璃略懂医术，绝不会看错，她沉吟片刻，“许是奴婢看错了。” 墨璃疾步去她宿的房里拿了萧瓒先前给她的对各种肌肤上的病都凑些效的雪芙膏。 “姑娘，这是奴婢家祖传的药膏，您先涂着缓急，明日一早我便寻大夫来。” 沈念雪沐浴之后涂上雪芙膏，清清凉凉的，片刻后便不觉痒了。 她惊讶地慨叹道，“墨璃姐姐家中还有此等神奇的药？” 墨璃点头，心道，这药可是千金难求，只有皇宫里头才有，若真是她家祖传的便好了。 她又庆幸，幸而主上深谋远虑，早便给了她这药膏。 可下一次呢？墨璃想到表面天真无邪却暗里害姑娘过敏的沈落与平日里嚣张跋扈表面上更是三番两次对姑娘动手的沈依，她黑眸里寒光四起。 姑娘在沈府看似受尽宠爱实则如履薄冰，自她伺候姑娘开始，便没瞧见传言中及疼爱姑娘的苏氏与老太太为姑娘出过头…… 墨璃抿起唇，“奴婢往后会保护好的姑娘的。” 沈念雪被墨璃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禁有些感动。 她眨了眨眼，“我能出什么事儿呀。” 对上墨璃无比认真的眼眸，她正色道：“好罢，那我便把我的小命交与墨璃姐姐了。” 墨璃被沈念雪说出玩笑话却又强装一本正经的模样都笑，她面色终于不再向先前那般沉了，她轻声让姑娘先去歇息。 沈念雪摇摇头，叹了口浊气，“我也想早些休息，可还有家规未抄完……” 若是她今晚抄不完，明日便不能出去请玄先生吃糕点了。 墨璃：“奴婢帮姑娘抄。” “那如何行，这本是我犯的过错……” “奴婢别的不行，抄字最为在行了，姑娘给个机会？” 最终沈念雪拗不过墨璃，让她一块儿帮着抄了，随后，紫烟与蕊香也一起参与进来。 子时之后，这百页的家规总归是抄完了。 第17章 约见云兮楼 翌日。 晨晓之时，沈念雪便起身让人将她抄好的家规送去给沈老太太审阅。响午后，老太太派珍珠来梨落轩回话却没寻到沈念雪。 珍珠便问在院里扫地的蕊香，“四姑娘呢？” “姑娘同墨璃一同去置办笔墨了。” 珍珠一脸怪异，“你别唬我，购置笔墨此等小事何须四姑娘亲自去？” 蕊香阴阳怪气地嘟囔：“姑娘要留着抄府规的笔墨当然须姑娘亲自去购置才显得诚心不是？” “老祖宗吩咐的事，尔等小丫鬟岂敢妄言！”珍珠面色震怒，“四姑娘平时便是如此管教院里丫鬟的吗？！” 蕊香冷嗬，珍珠不过是同她一等的丫鬟，同是丫鬟还瞧不起她这丫鬟了么？虽珍珠在老太太身边谋事又如何，还不是三姑娘的一条走狗！ 蕊香看不上她，“若是要同老太太告状便告去罢。” 珍珠平日狐假虎威，内里还是怂的，此番小事她还不敢叨扰老太太。 她冷哼道：“你也就会耍耍嘴皮子罢了，同你那个废物主子一样，可有半点本事？” 珍珠撂下这么句狠话便趾高气扬地走了，走时连老太太让她带来送予沈念雪的镯子都没拿出来，径直带去了沈依院里。 蕊香气得咬牙切齿，将扫帚扔下，地都不愿扫了。 紫烟走过来捡起扫帚放回蕊香手中。 “我知你气不过，我亦气不过，可你我终归只为奴婢，气不过又能如何？姑娘性子柔软可捏，但对你我是千万个好的，如今我们在梨落轩过得也算可以了，忍忍他人的冷嘲又如何。” 蕊香撇了撇嘴，紫烟所言她并非不明白，只是气不过像珍珠那样的丫鬟也能在背后羞辱姑娘。 紫烟拍拍蕊香的手，“快高兴些，把院里扫的干干净净的，等姑娘回来了，你可别在她面前抱怨。” 蕊香闷闷嗯了声，扫地去了，紫烟在原地无声地叹息。她忧愁地想，若是二姑娘还在府上多好，起码还能替姑娘做做主，如今二姑娘一嫁出去，府里一群牛鬼蛇神便按耐不住了。 另一头，云兮楼。 令紫烟挂心的沈念雪并不知梨落轩发生的事，她此时正倚在窗边，素指在桌上轻敲，发出带有节奏的轻微响声，百般无聊地望着楼下的熙攘的街道。 “玄先生何时才来呀？” 墨璃双手交叠在身前，心中忐忑，她也拿捏不准主上的行程。 虽主上同姑娘约好今日来，但主上作为天下之主，案牍劳形，猝然改变行程也不无可能。 “姑娘……”墨璃刚想提醒沈念雪，若是饿了便先唤点菜的小二过来，后边的话还未道出口，便瞧见连连朝窗外投入视线的沈念雪收回了眼眸，唇角笑意盎然。 “总算来了。”她望向墨璃，“快叫小二来，我先点些云兮楼里的招牌。” 墨璃道：“姑娘可先点些自己爱吃的。” 云兮楼的菜点偏甜，墨璃知萧瓒最不喜甜。是以，姑娘点菜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便是了。 沈念雪眨眨眼：“云兮楼里的招聘都是我爱吃的。至于玄先生，他自个儿来了会自个儿点的吧。” 墨璃愕然了几秒后失笑。 她们姑娘还真是别的都能委屈，唯独在吃上委屈不得啊。 墨璃出了雅间，在楼道上碰见萧瓒与赤羽，碍于在外头她不好行大礼便恭敬地朝萧瓒叫了声，“三爷。” 萧瓒轻颔首，见墨璃像是有事要说的模样便让赤羽先跟她去寻个僻静的地方谈。 萧瓒独自上楼，推开木雕门便瞧见微垂着头一脸认真状地盯着手里茶杯端详的沈念雪。 他走近，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木桌，自然而然地在沈念雪身旁不近不远处坐下，调笑道：“这茶杯里可是有珍珠，沈姑娘看得如此认真。” 沈念雪顿然抬首，脸颊微不可察间染上赧然，她拿了一只未用过的茶杯，倒上茶水放至萧瓒面前。 “您瞧，这茶杯好生奇妙，倒上热茶竟会变色。” 萧瓒只瞥了一眼便露出淡笑，像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沈念雪心中升起求知之欲，“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萧瓒又望了一眼那茶杯，眉头轻蹙，“我眼有旧疾，有些看不清……” 闻言，沈念雪无疑它，立即起身坐得离萧瓒近了些，纤手端起茶杯到萧瓒眼前。 萧瓒眸中划过怔然，又倏忽掩下，无意嗅着她身上的馨香神情淡然地就着她的手又仔细望了眼那茶杯。 瓷白的杯身由底渐渐变为墨青色，犹如在宣纸上缓缓渲出一副水墨。 此瓷杯出自西南制瓷之都德阳盛产名瓷的衡南窑，此种瓷器产量少釉色又极为漂亮，是以价比黄金。 他宫中的私库里倒有不少，但在民间稀见也为常然。这云兮楼幕后的大店主是萧赫，能用这等稀贵的瓷器来倒茶倒又不稀奇了。 沈念雪满目期许地望着萧瓒，还望能从他口中寻出些什么来，不成想，他盯着那茶杯望了半响就出吐几个字。 “并不知。” 沈念雪垂下眸，与茶杯相顾无言，又颇为失望地又坐了回去。 她撇了撇唇，杏眸带着些嗔怪地望着萧瓒，“那先生还望了那般久。” 萧瓒也未恼，唇角掀起无可奈何的笑意。 “只是见它好看便想多看几眼罢了。爱人之心人皆有之，沈姑娘说可对否？” 沈念雪深深望几眼萧瓒，面上不可置否，心中却了然点头。 萧瓒见她不应声又道：“沈姑娘可有喜爱的事物？瞧了便更想多瞧的那种。” 沈念雪慌乱地移开眼，“小兔子或是珍馐佳肴……” 此时，店小二正好上了两盘云兮楼里的招聘佳肴，沈念雪心道，这佳肴来得整儿好。 刚刚先生那样问她，她竟不禁地又偷瞄了先生几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以她多望先生几眼也是正常的罢。 待他们用完膳后，店小二才上糕点。 沈念雪望着眼前几盘盘精致可爱的糕点食指大动，但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她便稍做矜持礼貌地先端了盘糕点到萧瓒面前。 “先生先尝尝。” 萧瓒莞尔一笑，随意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淡声评价，“如沈姑娘所言，味道极好。” “是吧？”沈念雪莫名有翻成就之感，分明这糕点也不是她亲自做的。 之后，沈念雪光顾着自己享用已然未注意萧瓒是否是真喜这糕点的了。 因她午膳用得多，糕点吃了几块便有些撑，于是她让小二打包好其余的，打算带回梨落轩给紫烟她们。 待小二打包好，沈念雪又思量着她将要与萧瓒告辞的说辞，正要开口，萧瓒先了一步。 “沈姑娘应不急着回府罢？可否再陪我去个地方？” 沈念雪本想拒了的，但她又想如是拒绝便等同承认她很急着回府，这显得她多巴不得与他告别似的。 她点头，“何地方？” 萧瓒高深莫测地道：“你去了便知。” 第18章 送兔子 沈念雪与萧瓒下楼，沈念雪瞧见墨璃身边还有位挺拔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乍一看同玄冥的气质还有些相似。 她多望了眼赤羽又抬眸望萧瓒，“这位也是先生的兄弟么？” 赤羽闻言脸色煞白，他可不敢与主上称兄道弟。 萧瓒淡瞥了眼赤羽，“何出此言？” “他与之前那位玄大哥气质相似，既然玄大哥是先生的兄弟，那他也应是先生的兄弟罢？”沈念雪如此想着便也如是说了出来。 萧瓒笑了，“嗯？我又何时与你说过玄冥是我兄弟了？” 沈念雪一愣，努力回想过后才恍然大悟，玄先生确实没亲口与她说过玄冥的身份，全然是她臆想的。 赤羽心道，他与玄冥可不相似，尤其是头脑方面…… 他与萧瓒相顾一眼后同沈念雪道：“在下名唤赤羽，与玄冥同为三爷的侍从。” 沈念雪脸颊浮过臊意，一时不知该说何是好了，话没过脑子便道出口，“那今日玄大哥为何没来？” 这话乍一听像是她很关心玄大哥似的，但实则她没半点这意思的。 也不知这话哪惹了萧瓒的气，他右手拿着折扇轻敲左手掌心，双眸微眯了眯，“好问题，我也不知。” 他背过手先在前头走了出去。 赤羽面上有些尴尬，只能委婉地同沈念雪道：“玄冥出去办事了，以后便是赤羽常在三爷身边了。” 沈念雪点头，她反应迟钝并未察觉到萧瓒的周身气焰都变了，她继而向赤羽问出了一个令赤羽也有些语塞的问题。 “那你唤先生为三爷是因他在家中排行第三么？” 赤羽：“……” 主上在继位之前便是太子，的确是排行第三。 然，他既都唤主上为三爷了还不明显么？ 墨璃不知从哪弄了顶围冒来给沈念雪戴上，“那他人为何唤姑娘为四姑娘？” 沈念雪手指攒着裙摆，抿唇，暗恼自己个儿又脑子没转过来了。 赤羽在一旁提醒：“沈姑娘走吧，别让三爷等太久。” 沈念雪点头，刚走出云兮楼，一位眼熟的青衣少年上前挡住沈念雪的去路。 “圆圆姑娘？！”萧云霆脸上惊喜。 上元节那日那抹嫩黄色令萧云霆至今难以忘怀，不成想今日又在云兮楼前碰着了。 沈念雪一头雾水地望着萧云霆。 “我是云霆呀，圆圆姑娘不记得了？”萧云霆见沈念雪没反应心中郁闷。 他指了指云兮楼的招牌，“上元节那晚，也是在此处，我同你打听人……” 沈念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则她还是半点都未记起来。 萧云霆视线落在沈念雪身后的赤羽身上，放高了声音：“赤羽当时也在……” 话至一半，他微瞠目冲赤羽道：“嗯？赤羽，你为何也在此？！三叔也在？” 赤羽面无表情地朝萧云霆身后望了眼。 萧云霆瞬觉背后一凉，他转身果然瞧见面色微冷的萧瓒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萧云霆即时蔫了，他垂下眸子恭敬地喊道：“三叔。” 萧瓒：“你一人？” 言下之意，又甩下玄冥胡闹来了？ “玄冥替我去买烧饼了。”萧云霆此时的音量较之方才弱了一大半。 萧瓒淡瞥了萧云霆一眼，未戳穿他。 而后视线越过萧云霆落在沈念雪身上，“还不过来？再慢点天便要黑了。” 萧瓒语毕，便转身迈开了步子。 沈念雪回过神，连忙上前跟上萧瓒。 赤羽与墨璃也跟了上去，被视为空气的萧云霆痛心舍下云兮楼的鸡腿也跟了上去。 他跟到萧瓒身旁，“三叔要去哪？带云霆一个呗。” 萧瓒未搭理她，也没阻住他跟着，萧云霆这人最大一优点便是脸皮厚，他也不尴尬继而绕到沈念雪身边问：“圆圆姑娘是如何与我三叔相识的？” 沈念雪实诚地应道：“上元节那日相识的呀。” “……”萧云霆如鲠在喉，同是上元节相识的，圆圆姑娘怎就偏偏记得了皇叔？ “那今日呢，今日你们又如何一同在那云兮楼？” 萧云霆一张俊颜上八百个心眼子，沈念雪用三言两语说不清他问的便干脆不说了。 沈念雪也不理会萧云霆后，萧云霆便缠着赤羽问长问短，赤羽被他缠得烦了小声提醒他：“主上还在，殿下收敛些。” 萧云霆抿唇，总算不再问了。 不过顷刻后，一行人也到了目的地，他们在一处灰砖墨瓦的两层阁楼前停下。 沈念雪抬眸，撩起眼前的轻纱望了眼牌匾，上头篆着龙飞凤舞的“听雪楼”几个字。 她疑惑道：“这里是？” “跟我来便知。” 赤羽上前打开门，萧瓒领着沈念雪走了进去，萧云霆门前被赤羽给拦住了。 “殿下留步。” 萧云霆嘴角撇下，“不进便不进。里头是做何的？如此神神秘秘的。” 赤羽摸了摸鼻尖不应话，萧云霆便觉着无趣，心道，若是玄冥在便好了，他还能逗逗玄冥。 …… 沈念雪到了阁楼内才恍然发觉墨璃与赤羽她们都未跟进来。 萧瓒望出她脸上的惶然，神色意味不明：“现下才知道怕，也太晚了些。” 沈念雪杏眸瞪圆了望向萧瓒，手指捏着裙摆往后退了几步。 低笑声从萧瓒喉间溢出，他自然而然地牵过沈念雪的手腕。 “别怕，我又不是人牙子，不会将姑娘买了。” 沈念雪头次被男子牵着手习惯性要挣脱，又听他道：“不过，这偌大的屋子不止我与你两人，格局也大，怕你跟丢了，还是让我牵着吧。” 话间，萧瓒握着沈念雪手腕的手指更收紧了些。 沈念雪还顾四周，确确实实未再看见他人，可他说屋子里不止他们两人是何意思……难不成是除了他们两人还有……鬼？！ 她胆子小，最怕鬼了。 沈念雪脑中反反复复浮现萧瓒的话，忽而觉得有萧瓒牵着好极了，她甚悄悄移快了些步子，好离萧瓒更近点儿。 萧瓒牵着沈念雪到穿过木梯，到了二楼一间没有门的屋子里萧瓒停下步子。 沈念雪也跟着停下，绕过他高挺的身子才发现这屋中的别有洞天。 屋里宽敞明亮却只放了一只到沈念雪膝处高的木笼，木笼里两只毛发雪白的小兔子正在嬉戏打闹。 沈念雪眸间闪过亮光，眼巴巴地询问萧瓒：“我可否过去看看？” “去罢。” 沈念雪走到小兔子跟前，摘掉围冒将木笼的门打开，抱了一只兔子到膝上。 那兔子本来与另一只在笼中时调皮得很，现下到了沈念雪怀里便安静如鸡，乖巧极了。 沈念雪怜爱地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脑袋，只觉心快要化了。 她抱了一会儿后恋恋不舍地将兔子放回笼里，仰着脸问萧瓒：“这是您养的么？” 萧瓒的微微一笑，“这是送给沈姑娘的。” 沈念雪一瞬愕然后，眉目间流转欣喜。 “当真？那我便能一直逗它们玩儿了。” 萧瓒轻轻颔首，见她开心不禁也跟着愉悦，笑道：“它们还没有名儿，你先替它们取个名儿。 沈念雪顿时又冷静下来，“无事献殷勤，先生不会是有事有求于我吧？” 萧瓒失笑，“无事便不能送姑娘兔子了？我以为能与姑娘几番的遇见也算是有缘，便想同姑娘交个朋友，朋友间送个礼物也说得过去。” “只是如此？” “当然。” 沈念雪嫣然一笑，微微弯腰，学着府里兄长们交友时的模样，两只素白的小手在身前做了个揖，“那先生这朋友我便交了。先生以后便唤我念雪，我叫先生三爷。” 萧瓒挑了挑眉，“好。” 第19章 揪出沈落 回沈府的马车里。 墨璃瞧见沈念雪微扬的唇角便打趣道：“姑娘可是因三爷送的兔子如此高兴？” 沈念雪长指穿过木笼，点了点里头昏昏欲睡的“只只”，笑而不语。 墨璃心神领会了，又好奇地问：“姑娘为何要把它们取名为‘两两’与‘只只’啊？” “因它们是两只小兔子呀，体格大些的先叫了‘两两’，体格小的便只能叫‘只只’了。” 墨璃恍然领悟，果然要追上她们姑娘清奇的思维须得事事先仔细问问清楚。 笼里的“两两”见新主人只摸“只只”便也挪着小短腿把脑袋塞到沈念雪手指旁，借着它稍大一些的体格把“只只”给挤走了。 沈念雪望着这一幕不由觉着好笑，忽而想起那日三姐姐在马车上挤她的模样。 动作应当都相差无几吧，不同的便是三姐姐无半点“两两”的可爱，该如是说，三姐姐这人跟可爱一点儿都搭不上边儿。 她微叹口气，听到墨璃问她，她脖颈那处的疹子消得如何了。 她用手抚了抚，那处还是平滑的，也已无一点昨晚的瘙痒之感了。 她如实告诉墨璃，又微蹙了蹙眉，“早晨医馆的大夫也说这症状确是过敏了。我想了大半日也未想出来，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 “奴婢问过紫烟，蕊香同小厨房里的厨娘，她们皆未在昨日的吃食里放长生果。”墨璃低眉幽幽道：“昨日梨落轩只来了一人，便是……” 沈念雪惊然失色，与墨璃一口同声道：“六妹妹（六姑娘）！” 沈念雪拿出帕子抹了抹额角浸出的香汗，皱着小脸很是疑惑。 “可我并未在那龙须酥里闻着长生果的味道又是为何呢。” 墨璃：“长生果也可研磨成粉末，若是在做糕点时撒入长生果粉，让姑娘察觉不到的同时便也吃进去了。” 沈念雪还真未想过这一招。 她忽然觉得好累，闷闷地道：“明日把六妹妹叫来梨落轩吧，我也请她吃些糕点。” 她把头搁在墨璃肩头，缓缓闭上了眼。 等到马车到沈府，沈念雪已歇息了整整一刻钟，马车停下，墨璃也不忍叫醒她。 后又过了一刻钟，沈念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感觉到马车似是已在停止状态了便问墨璃：“到了？” “奴婢见姑娘睡得熟便没叫姑娘。” 沈念雪娇嗔地道：“墨璃姐姐如何能惯着我呢，还让墨璃姐姐白白陪了我如此久。” “姑娘哪里话，这不是奴婢该做的么。”墨璃笑了笑，扶着沈念雪下马车，悄悄从沈府地后门回了梨落轩。 翌日，梨落轩。 响午过后，沈落不请自来。 紫烟给沈落倒茶时还笑着说，“这不巧了，我们姑娘正好要叫奴婢去请六姑娘过来呢。” 沈落因心底藏了时儿见紫烟笑脸相迎的模样心中虚得很，她强行掩下心中慌乱，装作无意般问：“那四姐姐寻我是为了何事？” 此时屋里只后沈落与紫烟两人。沈落刚来时紫烟说，沈念雪今日身体有些抱恙还在午憩，让沈落在先等等，沈念雪马上便来了。 沈落话音刚落下，沈念雪被墨璃搀扶着从珠帘后走出来。 她脸色苍白，平日莹莹的眸子此时也变得毫无神色，纤瘦的身子走过来如同弱柳扶风。 沈落心中如同海浪翻滚，她暗自思索，她是否有些做过了？四姐姐不会一不留神就去了吧？那她可不成了杀人犯？！ 沈念雪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到离沈落最远的一处坐下让紫烟端了盘糕点上来。 “昨日、昨日吃了妹妹送的糕点觉着味道甚好，便又、又让紫烟照着这味道做了些……想让六妹妹来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沈念雪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段话似是累极了，在墨璃身上靠了顷刻又没忍住咳嗽起来。 沈落慌张地问：“四姐这、这是生了何病？” 沈念雪无力气再说话，墨璃便应道：“我们姑娘前日误食了长生果，再加上夜里着了凉，今日变成这样了。” 沈落愣得一时失语，墨璃抚着沈念雪的头见她又眯了眼便抱歉地对沈落道：“六姑娘若是有重要的事便先告知紫烟吧，让紫烟转告姑娘，亦或者六姑娘先回，等姑娘好些了再来？” 沈落抿起唇，点了点头。 待沈念雪又回房里后，沈落问紫烟：“四姐都如此了，你们没去寻大夫来吗？” 紫烟这时也没了原先那副笑意，愁眉苦脸道：“寻过了，大夫说这病根治不了。” 她顿了顿，“姑娘午憩前面色还好些了的呢，这怎么睡了一觉便更严重了。” “大夫真是如此说的？”沈落将信将疑地问。 紫嫣点头，“大夫还说，姑娘若是再过几天还是如此，弄不好就……” 紫烟低低抽泣起来，沈落心中有些不忍，便安慰紫烟：“四姑娘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 出事了还得了，她沈落岂不真成杀人犯了？！ 紫烟自觉演得够了便收声，再瞧一脸凝重的沈落，她心里暗自啧啧摇首。 “你们好生照顾四姐姐，我先回去了。” “六姑娘等等。”紫烟叫住沈落，把桌上还未动过的糕点用食盒装起来塞到沈落手里。 “六姑娘把糕点带回去罢，姑娘让我做时特意交代了没放您吃不得的配料呢。” 沈落闻言拿着食盒的手一抖，面如腊色地点头，“多谢。” 沈落走后，紫烟没忍住在原地笑了好几声才去房里寻沈念雪与墨璃讲沈落落荒而逃的模样。 讲完后紫烟还是没忍住发笑。 “姑娘如何得知是六姑娘做鬼的？” 沈念雪正坐在镜前由着墨璃帮她卸掉脸上那层薄薄的胭脂，脸颊恢复了原本的红润白皙，少了几分病态。 她道：“墨璃姐姐查出来的。” 墨璃笑道，“姑娘不也想到了。” 沈念雪托着腮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越看越觉觉着自己似是又圆润了不少。 她闷闷道：“我也是由着墨璃姐姐引导才想到的嘛。” “好了好了。我们家姑娘冰雪聪明，墨璃也聪慧伶俐，这害姑娘过敏的真凶是你们一同揪出来的。” 紫烟和完稀泥，又想到另一关键之点，“姑娘，那接下来还要如何做？” “六妹回去之后定会自乱阵脚，过几日便会来找我道歉了。” 紫烟一愣，“姑娘笃定了？” 沈念雪姗然一笑，“别的我不敢乱下定论，但六妹妹性子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沈落自小与沈依一同战线与沈念雪不对付，但沈落与沈依不同之处在于她本心是善良的。 十岁那年，沈依故意骗沈念雪到一处杂物房内将她关了几个时辰，最后是沈落找着地方将沈念雪放出来的。 再之后，沈念雪听沈素莹说，沈落回去后不由分说便挨了三房夫人一顿打，后头偷偷哭了一夜，第二日还是亲自带着歉礼来找沈念雪道歉了。 第20章 认错 沈落慌慌张张地跑回三房院里，一不留神便撞上了三房大夫人尹氏。 尹氏不满地横眉道：“慌慌张张地往哪儿去？瞧你何时才能有个贵女模样。” 沈落本就做贼心虚，如今还撞上平日便严厉的母亲更是六神无主。 她词不逮理地应道：“母亲，落儿知错了，落儿先去抄书了。” “站住。”伊氏叫住沈落，“抄完书来寻母亲，母亲同你谈谈你的亲事。” 沈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回房思虑良久，又抄了好几篇书经才冷静下来，唤来丫鬟：“春梅，你去把我昨日去宝珠阁买的簪子、镯子找出来用个锦盒装好。” 待春梅将锦盒拿来，沈落又道：“你再去买点人参鹿茸给四姐姐送去。” 春梅一顿，说人参鹿茸此等贵物一时半会买不齐。 沈落皱眉道：“我多给你些银子。” “不是银子的事儿，姑娘，夫人那存了不少事补身子的药品，要不姑娘问问夫人？” 沈落听了春梅的话，晚间去寻伊氏时便问她讨要人参鹿茸。 伊氏思觉不妙，在她严词拷问下，沈落交代了她在给沈念雪的糕点里放长生果粉一事。 伊氏听后气得脸色发白，扬手大力地甩了沈落一巴掌：“逆子！你不知那长生果粉雪姐儿是半点都碰不得的？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龌知事？” 沈落被扇得发懵，打了个趔趄，一旁站着的姑子也曾是沈落的奶娘，她一脸心疼地连忙过去扶起沈落。 沈落将姑子的手拂开，泪眼婆娑又一脸倔犟地回瞪伊氏。 伊氏虽也疼惜女儿，但她出生飒爽刚正的习武世家，最容不下的便是此等背后害人的勾当。 伊氏呵斥沈落跪下。 沈落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又听伊氏冷声问道：“雪姐儿现下如何了？” 沈落不敢应话，伊氏便让姑子亲自去梨落轩打探。 半时辰后，姑子回来悄声在伊氏耳旁说了沈念雪的情况，伊氏才缓和了些脸色。 伊氏亲自扶着沈落起来，语重心长：“落儿，你也别愿母亲严厉，母亲也是为了你好，若是雪姐儿真出点事儿，你我都难在这沈府立身了。” 三房老爷早年在去青州上任的途中被劫匪所害，命丧黄泉，之后伊氏母女在沈府还是靠着打点伊氏陪嫁过来的那些庄子、铺子与老太太的悯舍才能过个好日子。 好在老太太也疼沈落，主母苏氏也是个大方的，其于地方也从未难为过三房，是以，伊氏一直教沈落要安分守己。 沈落也理解伊氏的难处，她头垂得很低，嗫嚅道：“不怪母亲，我明日便亲自去四姐姐那说明情况并道歉。” “嗯。”伊氏摸了摸沈落的头，让姑子装了颗拜年人参与一盒子鹿茸给沈落，“雪姐儿也定亲了，下一个便是落儿了。” 折腾了一大圈伊氏终于说出她原本要去沈落商议的事，“落儿觉着柳三郎如何？” 沈落闻言睁大了眼，“那不是四姐姐不要的吗？她不要了便给我？我不。” “柳闻颜我见过，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将来必成大事，我倒觉得你配他都高攀了。再说，雪姐儿与闻颜那八字都没撇上算不得数。” “母亲，可……” 伊氏瞪了眼沈落，不容得她拒绝。 沈落垂头丧气地回了院子，刚坐下沈依便来了。 沈落腹诽今日这府中也真是热闹，可她已然无心思应付沈依了，她找了个由头让春梅将沈依打发走，奈何沈依脸皮厚，如何说她都不走，非说是要有重要的事同沈落说。 沈落叹了口浊气，“让三姐进来吧。” “呦，六妹妹这是怎的了？”沈依一进门瞧见沈落高高肿起的左脸，洋装关心，心中却在幸灾乐祸。 沈落白了沈依一眼。 这还需问？长了眼睛便能看出来罢。 沈落眼里划过一丝厌恶，“不小心摔了。” “这还摔着脸了啊，六妹妹也太不小心了，让丫鬟上了药没啊？” “嗯。” “还疼么？” “嗯” “那……六妹妹用膳了么？” “嗯。” 沈依：“……” 沈依握紧拳头，若不是顾着脸面，冲沈落这态度，她早呵斥她一顿掉头走，再也不乐意与沈落来往。 她拉了拉沈落的衣袖，“六妹，你可知苏大哥要定亲了？” 沈落一顿，抬眸望沈依，声音带上了些颤抖，“与谁定亲？” 沈依弯起一个令人如沐清风的笑，而谁能想到在这如沐春风的笑容下竟藏着颗何等诡计多端的心。 “城南县主”沈依亦想明白了，既沈落迟早都要把对沈念雪地袜厌恶转移到他人身上，何不她先一步告诉沈落，还能让沈落欠她个人情。 “我觉着六妹与苏大哥甚是般配，六妹又心属苏大哥那般久了，当真说放弃便放弃了么？” 沈落呵笑，“他已要订婚了，还能如何？” “我这里有个法子……” 沈依凑到沈落耳边悄声说了她的发自，沈依听后眉头微皱，后眼中也飘过一阵雀跃。 “如此真有用？” 沈依一派成竹在胸地模样点了点头头。 沈落咬唇，似是做了个大决定般，“那便听三姐的吧。” 沈依告辞后，沈落独自在院里坐到夜晚才动弹了几步。 春梅担忧地问她是否要去请个大夫回来再给她瞧瞧，她拒了。 沈落苦笑：“明日我这样去梨落轩说不准还能让四姐姐更容易原谅我呢。” 到了第二日，沈落带着歉礼来梨落轩，沈念雪还真被沈落的模样吓了一跳。 经过一夜，沈落脸颊的红肿非但未消除反而愈来愈严重。 沈念雪连忙让她先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六妹妹，你……”沈念雪指了指沈落地半边红肿异常的脸，“用过药了么？” 沈落还以为沈念雪也要问一遍她脸的事儿，昨日她回屋里，春梅问了一遍，沈依亦问了一遍，真是烦透了！ 如若今日，四姐姐再问一遍，她许会忍不住朝四姐姐发脾气。 她每次回答一遍便相当于母亲打她的场景又在她脑海中复现了一遍！ 她不成想，比起问她如何伤的，四姐姐更关心她的伤势。 沈落望着沈念雪眸里清澈的关心，心中愧疚更甚，她吸了吸鼻子，“用过了。 她又将藏在身后已经用一锦盒装好的人参与鹿茸拿到沈念雪面前，一鼓作气道： “我在前几日给四姐姐的糕点里放了长生果粉，我只放了一点点，本只是想捉弄捉弄四姐姐的，未想过四姐姐会如此严重，我知错了，往后再也不会再对付四姐姐了。” 她说罢又好生打量了几眼沈念雪，问：“四姐姐现下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沈念雪浅浅莞尔，收下了沈落的谦礼，握住沈落放在木桌上的纤手，“我的病状并不严重，昨日如此只是想通过此方式来让妹妹也体会一把惊慌失措之感。” “六妹妹比我更聪明应当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理吧？实诚地说，我从小到如今并未招惹过六妹妹，六妹妹为何总是想捉弄我呢？” 沈念雪眨了眨眼，眼里闪过无辜与委屈，让人望着便不由心生柔意，瞧毫无半点假装的姿态。 沈落见了不由反思起来这些年她曾对沈念雪做过的坏事。 九岁时，偷偷在四姐姐喝茶的水杯里放蚊虫；十一岁时，故意撕坏四姐姐为了给老太太求福而抄的经；前几日，为了捉弄她有意放了四姐姐半点都碰不得的长生果粉……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沈落记皆记不清了，她记得清的是，这么些年来四姐姐从未的与她计较过，这又是为何呢？ 如此想，沈落也如此问了出来。 只见沈念雪又浅浅地笑了笑，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炫目令沈落移不开眼，“十岁那年若不是六妹妹寻着了我，我早无现在了吧。” 第21章 与沈落和好 那次，本就身子孬弱的沈念雪被沈依假借欲与她玩耍的名义骗去后院，关进了沈府后院的杂屋，沈念雪在那屋中被锁了几个时辰，差点被冻死。 然，在沈依诱引沈念雪进去时，沈落便瞧见了，那时伊氏教沈落最多的便是不要多管闲事，沈落亦是纠结了许久后再悄悄带着沈素莹与苏氏去把沈念雪给救了出来。 之后，沈依因有老太太与二房夫人的庇护，又誓死不肯认是她关的沈念雪，府里无他人作证，沈念雪又昏迷了好几日，是以，本是救了人的沈落反而被怀疑成关沈念雪的凶手。 所幸沈念雪最近醒来了，渐渐调养后也恢复如常，且大家年岁尚小，苏氏便以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为由将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大房这头先不计较了，三房那头的伊氏却关起门来将沈落教训了顿好的。 在沈念雪醒来那日，沈落给沈念雪留下歉礼便精致离开，自此之后便鲜少与沈念雪来往了。 再之后，未过多久，沈念雪寻到单独与沈落相处的机会，沈念雪便立即解释了她是因晕了过去才未及时替沈落证明。 那日，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小念雪站在廊檐下连大半身的衣裙皆被雨淋湿了也浑然不觉。她长睫轻轻翕动地望着小沈落，期待她的回应。 而小沈落只是冷淡地“哦”了声，道：“早便忘了，我要去找三姐姐玩了，四姐姐先回去吧。” 思绪回笼时，沈念雪听到木窗外雨打在叶上的滴答声，她透过窗望向屋外，低喃了声：“原已过去如此久了。” “四姐姐说什么？”沈落洋装未听清，顺着沈念雪的视线瞧去，瞧见雨水打湿了窗沿，她心中不禁升起烦躁。 她始终厌恶下雨天，厌恶的是同她抢苏大哥的人，而不是她的四姐姐。 “从前的事情，我已然忘了，四姐姐也会忘了的对吗？” 沈落一改平日的傲慢，稀罕地对沈念雪露出了一个笑，但细一看，又能从她眼尾捕捉到一抹氤氲与释然。 沈念雪轻轻颔首，两人在一阵相顾无言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抹笑。 …… 梨落轩的丫鬟们忽而发觉，六姑娘来梨落轩寻三姑娘的时候变多了，两人还常常躲在屋里谈天，时不时传出来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如此久了过后，丫鬟们便默默知晓了，四姑娘这是与六姑娘握手言和了。 一日，沈落从梨落在离开后，沈念雪 又是满脸蓄着笑意。 她蹲在木笼前，手中捏了块苷荀逗“两两”与“只只”，待“两两”同“只只”要咬到时，沈念雪又将手躲开，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几个丫鬟在一旁做针线活，余光瞧见沈念雪的行径笑了。 蕊香小声同紫烟道：“我瞧姑娘还是小孩心性呢，这‘两两’与“知知”待不了不久便会被训练地一身健子肉了。” “可不是。”聊到那两只兔子，紫烟又道，“叶世子细心呀，还知我们姑娘喜欢小兔子。” 墨璃只是微笑，并未应话。 蕊香一脸茫然：“紫烟，你如何知这兔子就是叶世子送的？” 此次换紫烟笑而不答了。 昨日姑娘出门时可与她们说的是要去见叶世子，这回来便带了两只兔子可不就是叶世子送的。 蕊香见两人皆故作高深便不乐意了，轻哼道：“你知，她知，连着梨落轩的一草一木都知晓，只我蕊香一人一问三不知。” 蕊香微上扬的声调将沈念雪也引了过来，她在蕊香旁坐下，“蕊香姐姐想知晓什么呀？” 蕊香刹时有种在后头说主子闲话被当场抓包的心虚之感，她僵硬地笑了一下，“奴婢、奴婢……” 紫烟调笑道：“蕊香想知晓她何时才能嫁与她的如意郎君呢。” 蕊香被打趣地满脸通红，连忙摇头否认。 沈念雪一脸认真地道：“蕊香姐姐若是已有了心属的，我便去跟母亲说说，把卖身契还你，你便可成亲了。” 蕊香摇头，“奴婢可不成亲，奴婢要服侍姑娘一辈子。” 沈念雪点头低笑。 她从竹篮里拿了块珍珠白的布料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好奇地问紫烟：“这是要做什么的？” “要给姑娘做两双足衣。”紫烟道。 沈念雪又问：“足衣做起来难么？” 紫烟失笑道：“比起要绣花色的荷包与帕子来说是简易些的。” 沈念雪眉上一喜，“那我与紫烟姐姐一同做罢。” 在过几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了，她想亲自做些东西送予母亲。 “好。” 之后几日，沈念雪便在屋里专心地学做足衣，这东西沈念雪未做过，但工艺并不复杂，沈念雪很快便上手了。 在苏氏生辰前一日，沈念雪挑了苏氏最闲的时候将她做的足衣送了过去。 苏氏收下之后先生欣然一笑，而后神色淡然地夸赞了沈念雪几句好手艺，便让碧荷先拿去放好了。 “念雪长大了，母亲甚是欣慰。” 沈念雪微微一笑，垂眸掩掉心中的酸涩与失望。 从前，她见阿莹姐姐将亲自做的足衣或是帕子之类的送予苏氏时，苏氏皆是满面笑容地收下，而后又恨不得立马穿上的……到了她这便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了。 她还在期盼什么呢？她其实心底明白，她不是母亲的亲女儿，总归是不同的。 苏氏未注意到沈念雪的失落，她此刻满心皆是明日她要谋划的事，温声对沈念雪道： “念雪，明日母亲在府里办家宴，也把世子请来了，你要抓住机会好生同世子相处。还有你爹爹被派去关山一事，你寻个机会帮忙问问世子。” 闻言，从前软绵听话的沈念雪头次驳了苏氏的话，“爹爹的事是公事，我如何好问叶世子呢？何况世子还未入仕，就算他知晓了，应也是帮不上忙罢。” 苏氏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笑意满面的模样，“如何帮不上？世子的母亲是受尽先帝宠爱的公主亦是圣上的长姐，爹爹又为朝中宠臣……” 苏氏的言下之意是让沈念雪去向叶连寅吹“枕边风”，而后再通过叶连寅的关系求到道圣上面前。 可圣上威名天下，怎会因私下关系而收回旨意。 苏氏这次的想法，即便是沈念雪听了也觉着有些异想天开了。 苏氏又语重心长道：“念雪，往后你便是侯府高门的世子妃了，总是要多为娘家考虑分忧的呀。” 沈念雪微皱着秀眉未应声，苏氏见她如此模样便知晓她已是在心中动摇了。 第22章 家宴 往常按照沈府的规矩，家宴时，只有正妻嫡女才能同老太太和老爷们坐主桌。 而苏氏生辰家宴这次，沈念雪托叶连寅的福也坐上了主桌，如此一来，沈依与沈落便没了位置，只能与其余的那些个姨娘和庶出的小姐坐他桌。 “六妹妹，你瞧沈落那得意洋洋的样儿，若不是靠着世子，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沈依望了眼主桌那边与叶连寅谈笑风生的沈念雪，一脸嘲讽。 而沈落一心尝着手中的桂花酿根本不愿搭理沈依。 “本该是我与六妹妹你一同坐那主桌的，如今却被她给代替了，六妹妹你难不成一点儿都不生气？！” “有何气的，坐哪儿不是坐，每桌的菜品不都是相同的么。” 沈落不以为然，甚至都没看沈依一眼。 “那沈念雪愚笨，六妹妹你也笨么？你我是嫡女，同他们坐一块儿不是降了我们的身份吗。” 沈依此话一出，同一桌的姨娘与庶出的姑娘们皆是脸色一僵，沈依一气性较大的庶妹沈宁沉着脸道：“既姐姐不愿与我们一桌，便自行寻个地方去吧。” “沈宁你……”沈依本想奚落沈宁，同桌上其它人冷冽的眼神令她悻悻住嘴了。 她推了推沈落，“六妹妹瞧见没，她们不欢迎我们。” “是不欢迎何三姐姐吧？” 沈依脸色僵住，愤愤拂袖而去。 主桌这头，一直关注着女儿的二房夫人赵氏见沈依离席，不由心下慌然。 今日是大嫂的生辰，远宁侯世子也在，依姐儿别不是又要闹出点事情…… 沈二老爷沈忆江也瞧见了便悄声让赵氏去看着沈依。 这一幕被沈素莹落在眼里，她轻扯了扯沈念雪的衣袖，“念雪，此段时日，沈依没作弄你吧？” 沈念雪点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能道：“阿莹姐姐，你放宽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讲真，沈素莹并不相信沈念雪说会保护自己的话，但如今她又出嫁，手再长也伸不回沈府了。 “念雪，你往后要嫁去远宁侯府，那里的算计比起沈府只多不少，有些时候只有强硬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在乎的人。” 沈念雪似懂非懂地点头，“念雪明白的。” “明白便好。” 今日这欢快的氛围，沈素莹也不愿在继续此般沉重的话题，她瞧见叶连寅不动声色地帮沈念雪夹了一筷子菜转而笑道： “世子对你是真真儿的好，将来把你交付给他，二姐姐是放一百个心的。” 沈念雪面色一红，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她小声地道，“阿莹姐姐，快别说了。” 沈素莹笑意更甚。 主位上的老太太瞧见沈念雪与沈素莹凑在一块儿聊天而完全没顾上叶连寅，脸色不愉。 “雪姐儿也招呼招呼世子，光顾着自个儿算怎么一回事。” 沈念雪闻声，尽量让自己优雅端庄地温声问叶连寅：“世子可要喝桃花酿？我替世子倒一杯？” “念雪只管自己便好，我一大男人还须你一小姑娘照顾不成。” 叶连寅此话无疑是在打沈老太太的脸，沈老太太脸色僵了一瞬，干脆抿唇不言了。 苏氏讪笑着打圆场：“世子所言极是，念雪便自己多吃些罢，别饿了肚子。” 既然母亲已发了话，沈念雪便只管听了，她默默地垂下脸，认真地自己用膳。 过了一会儿，沈依被赵氏拉着回席，又让她瞧见叶连寅亲自替沈念雪倒茶。 赵氏走了几步见身沈依未跟上来，又后退了几步皱着眉将她拉到主桌。 笑吟吟地道：“知晓母亲与大嫂皆喜爱饮果酒，依姐儿前些时候特意亲自酿了些，今日正好拿来给大家尝尝。” 沈依执一白玉酒壶上前，先替老太太与苏氏倒了杯果酒。 老太太小酌一口，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沈念雪又笑道： “还是依姐儿有心。” 苏氏也抿了一口，冲沈依温和一笑：“有心了。” “祖母与大伯母喜欢便好，依儿顺便在此祝大伯母生辰快乐，万事顺遂；祝祖母福至心灵，人寿年丰。” 沈素莹望见老太太与苏氏被沈依哄得眉开眼笑，小声对沈念雪道： “瞧见没，三妹妹一贯会来事儿，是以，在我们几人中，祖母最疼爱她，你也要多学学。” 沈念雪将沈素莹的教导听进心中，一面又在费心地思虑，她要如何才能练就三姐姐那样的口才。 沈依之后又一一亲自为主桌上的各位倒了酒，轮了一圈，最后笑吟吟地到沈念雪面前。 “四妹妹不会饮酒，我便只给四妹妹倒一点点，尝个味道罢。”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念雪即便不敢再饮酒了也接住了沈依递过来的酒杯。 待沈依走后，沈念雪执起酒杯垂首闻了一下，甘甜的果香极具诱惑，她脑中反复想起上回她醉酒在三爷面前丢脸的事儿克制地将酒杯又放了回去。 放得里她这儿更远些。 叶连寅忍俊不禁地望着沈念雪：“念雪妹妹若是实在想喝便喝吧，横竖都在自己家中，醉了便让丫鬟扶你去歇息便好。” 自是贤阳公主与叶连寅确认，沈府已应下这么亲事后，叶连寅便私底下给沈念雪递了几封书信给，也将对她的称呼改成了亲昵的念雪妹妹。 沈念雪连忙摇摇头，小声与叶连寅道：“在自家中更不能放肆，若被母亲与祖母瞧见我醉酒失态的模样，我又得抄家规了……” “那便不喝。” 叶连寅捕捉到眼前小姑娘眼中的可惜，心道，若是她以后嫁与他，他定会再府中珍藏学多果酒，许她喝个够，醉酒了也还有他在呢，无人敢置喙。 …… 苏氏的生辰宴结束后，已是申时，叶连寅自觉不好在沈府久留便要告辞。 苏氏赶忙让沈念雪去送送叶连寅，叶连寅也想多与沈念雪待一会儿便没坐马车，打算走着回去。 沈念雪同叶连寅一道走至沈府前头那条贤宁街，叶连寅在一处买糖葫芦的小摊前停下。 “买串糖葫芦给念雪妹妹？” 沈念雪心神恍惚地摇了摇头，她已然纠结了一路要如何与叶连寅开口帮忙她爹爹调任一事，现下毫无心情吃东西。 叶连寅早便发觉她似是有话说，便寻着这机会问她：“念雪妹妹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沈念雪忙不送地点点头。 “今日我爹没回来参宴是因要忙着调任的事，我母亲为了爹爹那事儿也很是忧心，想着若是爹爹就算是降职留在京城也无须去偏远的关山便好了……” “所以，念雪妹妹是先想让我帮忙此事？” 叶连寅颖悟绝伦，沈念雪稍一说他便明白过来，他面上有些为难。 “这事儿即便是我让母亲求到圣上那儿去也不好办，但为了你，我回府后会与让母亲去圣上面前试试的，不过能成的概率微乎其微。” 沈念雪豁然一喜，“我也知这事儿有些异想天开，但世子答应我去试试我便好同母亲交代了。” 见沈念雪笑，叶连寅也不禁跟着笑，“那糖葫芦还要不要？”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因为之前发错咯，重发就只能和下下章二和一了?????????? 第23章 沈素莹中毒 沈念雪眼巴巴地望着在太阳光发色泽发亮的一串串糖葫芦，连连点着下巴。 叶连寅买了一串给她，她接过礼貌道谢，望了眼前头不远便是下条街了，她道：“那我便送世子到这儿了。” “嗯。”叶连寅终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前额。 沈念雪想着以后她是要与叶连寅成亲的，便默许了叶连寅的动作。 她不知该与叶连寅说些什么，便冲他露出一个浅笑。这一笑令叶连寅炫目，他不由也回之温柔一笑。 站在沈念雪身后不远处的墨璃瞧着这一幕，微皱起眉头。 叶世子与她们姑娘瞧起来很是相配，男俊女美，年纪相仿，相处得还如此愉快，站在一块儿便像金童玉女…… 正对着糖葫芦摊子的阁楼二楼雅间中一玄衣男子站在窗户后，垂眸注视着那对“金童玉女”不知望了多久。 “哐哐……” “进。” 萧瓒冷沉着脸，周身的戾气让欲同他汇报此次出宫查到的事情的赤羽都不由为之一颤。 好半响，赤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上，潭洲查获一批走私的官盐，今日属下在凌王府中找到了他与潭洲知府苏文的私信。” 萧瓒视线从窗外收回，凤眸即刻恢复了以往的锐利与清明，也敛起了周身的气焰。 他坐下，缓缓替自己倒了杯茶，淡抿了一口，把玩着只如他半个手掌大的茶杯，淡然问：“信中写了什么？” “只是互相问好，并未提到官盐走私之事……” “可还找到其它东西？” 赤羽垂首，不敢望萧瓒的神色。 因他在承王府偷偷搜寻了一夜，只找着了那封信。 萧瓒见赤羽这模样便已了然，他放下茶杯起身，茶杯在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那便再去找，找不到今日便不用同朕回宫了。” 萧瓒给赤羽留了这么一句便兀自下楼，不料会在楼下大堂之中望见刚刚他从窗外望到那位小姑娘。 她两只胳膊撑在桌案上，掌心托着腮，杏眸望着不远处正在与掌柜的交涉的墨璃愣神。 萧瓒脚步一顿，向她走过去。 一抹挺拔的身影倏然挡住了沈念雪的视线，沈念雪不得不抬眸去望他。 望见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沈念雪眉目流转出一抹惊喜。 “好生巧，又与三爷碰上了！” 沈念雪拉着萧瓒坐下，又笑嘻嘻地问他可是来醉香楼把酒作乐的。 “不是。” 萧瓒声调额清冷，想起来她方才还与那叶连寅有说有笑的，现下又在他面前这般巧笑倩兮，顿时没了想与她多说话的欲望。 “三爷是遇上何不愉的事情了吗？”沈念雪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淡漠，下意识问。 “无事。” “那……那可是我说错什么令三爷不愉了？” 萧瓒微低眸对上她清澈又无辜的双眸，心中郁结忽而消散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终是微软了些声，“不要多想，我没有不愉。” “那又是为何呢？” 沈念雪一副欲问到底的模样令萧瓒又多了几分无奈。 他只好微微一笑，指着桌上的茶壶道：“我本是来饮茶的，但醉乡楼的茶苦了些，有些饮不惯。” 沈念雪听后觉着深有所感。 特意为了饮茶前来，来了之后又发现这茶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味道定然会难过的，就如她若是特意为了品尝糕点而去了云兮楼，但云兮楼的糕点突然又变得不好吃了，她亦会很难过。 沈念雪柔声安慰萧瓒：“这醉乡楼最有名的便是店家亲自酿的酒，三爷若是没喝着茶可以买些酒回去喝呀。” 醉乡楼的酒可是著名到能让沈依都不惜放下身段地来向店家讨教过的。 “是么？那这醉乡楼除了酒便没其它值得来的了？” “嗯，也不是，这里的菜品与云兮楼也是不相上下的，但要说起来您喜爱的茶，那城南边的墨庄……” 见沈念雪眉飞色舞地与他介绍起来墨庄的茶如是好，萧瓒心下讶然，她一未出阁的小姑娘竟对这城中大大小小吃喝玩乐的地方如是了解。 他记得，墨璃曾与她汇报过，小姑娘私底下实则是较为害羞不爱出门的性子，又如何如此清楚…… 他耐性极好地听沈念雪说完，才问她是如何知晓这么些地方的。 沈念雪腼腆地笑了笑：“很多地方我也未去过，大多都是听我二姐与叶世子说的。” 萧瓒双眸微眯了眯，“雪儿口中的叶世子是？” 闻言，沈念雪小脸微微有些发烫，又想着她与三爷也算是有朋友交情的了，于是告诉他了。 “是将来要与我成亲的人。” 萧瓒惊讶地道：“你瞧着还年龄还这般笑便要成亲了？” 沈念雪两只小手紧紧握住手里的茶杯，摇了摇脑袋，微皱着巴掌大的小脸，似是很不满意萧瓒说她还太小的话。 “我早便过了及笄，不小了。” 萧瓒视线扫过她略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到细白纤弱的脖颈，再到盈盈一握仿佛一折便段的细腰，最后落在她紧握着茶杯的两只小手上。 他哑然失笑，“哪儿都小。” 沈念雪知晓萧瓒没那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垂眼望了望那微微鼓起的弧度，神情羞愤愈加。 再看看萧瓒，他此时一脸正色地望着沈念雪，只是眼尾微藏着抹促狭，令沈念雪无法埋怨他。 她一手轻抚着发烫的脸颊，闷声道：“总会长大的。” “什么？” 沈念雪慌忙摇头，表示她什么也没说。 还好三爷未听见，不然他若是知晓她误会了，她会更丢脸罢。 萧瓒见她及喜爱把玩手上的茶杯，便也寻了只在手中把玩。 这茶杯虽釉色普通，但握在手中小小的一只，手感滑腻冰凉如品质尚佳的白玉，让他不禁联想到那只细白的小手。 他私库中珠宝多不胜收，但他唯独喜爱美玉，若他喜爱的玉落入了他人手中，他会如何呢，应当会想尽办法让那人将那玉让出来罢。 萧瓒忽而问：“念雪觉着那叶世子如何？” “甚好。横竖我嫁与他都是高攀了的……” 沈念雪声音愈来愈小，那后半句是说与她自己听的。 萧瓒自然是听清她后半句话，听她出语气中的几分无奈，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在沈念雪望过来是又悄然抿下。 他道：“虽婚姻之事理应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作为好友，我还是要劝你要好生思量自己是否真对那叶世子有情意，若是无情意只是为了成亲而成亲，你往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快乐的。” 沈念雪认真思索着萧瓒的话，垂下了眸子，“我……” 若说他对那叶连寅没有半分情意也不全然是。在她与叶连寅近几次的交往中是对他的感观愈来愈好的。 她不禁在心中细数叶连寅曾为她做过的事： 他在清荷郡主设宴那日在亭下一脸温柔笑意地为她拾下落在她头顶的桃花，她失足落水也是他所救；还有他也曾亲自去云兮楼买她最喜爱的糕点送予她，以及，今日他在祖母呵斥她时出面维护了她…… 虽她与叶连寅相识不久，但叶连寅是除了阿莹姐姐与紫烟墨璃她们之外对她最上心的人。 母亲与她说她要与叶连寅议亲时，她心中是丝无涟漪的，只想了一会儿她若是住去远宁侯府平日定少不了她的珍馐佳肴。 在她愈发了解远宁侯府后，她又生了怯意。她只是一个庶女且不如府里的姐姐们机灵，确是配不上风光霁月的世子。 但爹爹和母亲已为她敲下了板，她再多想亦都是多余了，所以她渐渐尝试着接受之后，发觉叶连寅当真是个不错的郎君，就连她身边的人儿皆这么与她说。 是以，“我对他是有情意的。” 萧赞将那只茶杯放回瓷盏托中，一双瞧不出情绪的凤眸盯着沈念雪几瞬，忽而笑了。 “即是如此，那我便祝你与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了。” 萧瓒未达眼底的笑中参杂着几分讥讽，沈念雪却未从萧瓒的话中听出半分怪异。 赧然浮上她脸颊，“还未到我与他成亲的日子呢，这祝愿得也太早啦。” “早么？那待你成亲那日我再与你祝福一遍。” 沈念雪微点了一下下巴，恍然反应过来她怎又与萧瓒聊了如此多私事……罢了，无事的，三爷是她的好友嘛。 之后，萧瓒一言未发，墨璃又还未与掌柜交涉完，沈念雪便随意问道：“三爷成婚了么？” “尚未。” 按照民间来算，皇后才算是他的正妻，他后宫无主，皇后的位置一直是缺着的，他也能算是还未成婚。 瞧他常日的穿着不像是家中清贫的，又长了副姣好的皮囊，怎会到了这般年纪还没成过婚呢？ 难不成是因他还未有份体面的官职？ 沈念雪一脸不可思议，又问：“三爷究竟做何的呀？” 这已是沈念雪第二次问萧瓒，头次萧瓒未告诉她是因他怕突然与她说，他便是这江山的君主会吓到她，这次他则觉着没必要告诉她了。 “任了个小官。”萧瓒随意道。 原先他得知沈念雪与叶连寅定亲还不愿放手，尚存了些侥幸与希冀，如今亲眼瞧见她与叶连寅在一起如此开心，她还亲口与他说她对叶连寅是有情义的。 这让他如何好意思硬生生地将这对金童玉女给拆散。趁他现下陷得还未深，他已然决定即时剥茧抽丝。 “我还有些事便不奉陪了。”萧瓒沉思之后将腰间的玉佩送与沈念雪，“先前的话就当是玩笑话，你成亲那日许已不在京城，不方便去参宴，提前将贺礼送与你了。” 萧瓒未等沈念雪反应便离了醉乡楼，墨璃见状走过来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道： “奴婢已与掌柜的商量好了过些日子来学酿酒了，我们回去吧。” “好。” 沈念雪将玉佩藏进了衣袖中，长睫敛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莫名地失落。 …… 沈念雪回梨落轩便将那玉佩用一个带锁的锦盒装了起来，趁着只有墨璃一个丫鬟在屋子里时拉着她问： “我与叶世子成亲的日子定在七月，三爷说他那时已不再京城是因要被派任去地方吗？” “奴婢不知。若是姑娘想知晓的话，奴婢可以托人去帮您问问三爷。” “罢了……”沈念雪刚欲说还是别问了，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脸焦色地跑进来的紫烟打断。 “姑娘可算回来！赶快随奴婢过去，二姑娘中毒了！” 闻言，沈念雪脸色煞白，提着裙摆疾步至沈素莹出嫁前住的海棠苑。 一路上，紫烟已断断续续地与沈念雪说清了沈素莹为何突然中毒了。 两刻钟前，沈素莹用沈念雪原先盛果酒的杯子倒了口茶喝，才喝了两口便倒了。大夫来后，初步看了沈素莹的症状只说是中毒了，具体是何原因还得诊脉细看。 沈念雪问：“那阿莹姐姐现下如何了？” “奴婢还不知。”紫烟回来梨落轩寻沈念雪时，那大夫还在头未出来。 海棠苑。 沈素莹屋门口站了一行人。 沈老太太由珍珠搀扶着面色如炭，苏氏则哭得哽噎难鸣，沈落与伊氏站在角落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有赵氏与沈依在嘀嘀咕咕地互相说话。 说的是何，也无人有心思去听。 沈念雪到海棠苑时，大夫刚好诊完脉出来。 苏氏第一个冲上前嗓音沙哑地问：“我女儿如何了？” 大夫面色凝重：“我已替她解了毒，她还未醒，现下已无性命之忧了，但她肚里的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无人知晓沈素莹已怀有身孕，恐怕连沈素莹本人也不知，若是她知晓今日边不会饮那果酒了。 “大夫请将莹儿的孩子尽全力保下来。”苏氏死死的抓着大夫的手臂，身子已然因过度忧心而摇摇欲坠。 “夫人，恕我医术浅薄。”大夫摇了摇首。 他也很是无奈，这都来自边疆外族，易解却不不容易根除，若是那中毒之人是个身强体健之人则无事，但若中毒是位刚有三月身孕的娇弱女子，那毒定会蔓延入婴儿内里，婴儿都尚未成型，必定是顶不住那毒的，除非能请来神医…… 沈念雪无血色的唇咬破了也浑然不觉地疼，她眼眶猩红，泪水已经不知流了几轮，现下眼睛已干涩地哭不出来了。 她几欲要给大夫跪下，“大夫，这个宝宝对阿莹姐姐很重要，求求您……” 阿莹姐姐是个很喜爱小孩之人，她醒来后知晓自己的投胎宝宝没了该有多痛心，沈念雪想着便也觉着心口一抽。 “使不得使不得。”大夫连忙将沈念雪扶起身，重重叹口气，“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知城内有位卫神医，他若来的话或许还有法子，不过我不认得卫神医，你们得自己去寻。” 说着大夫又进了屋内，把他此行带来最昂贵的药都拿了出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大夫道：“我已想法子将那毒缓慢时间蔓延了，还有几日的时间，你们快去派人人寻神医吧。” 大夫交代清楚便打道回府了，到这会儿苏氏也逐渐镇静下来，让大家都先回去。 众人都走了，沈念雪还在原地，迟迟不动。 苏氏揉捏着胀疼的额角，一脸疲惫，“念雪也回去罢，那神医我会递信让昌武侯府的人去寻的。” 沈念雪摇摇头，“母亲，我想进去看看阿莹姐姐。” 苏氏叹口气，“去吧，远远看一眼便行了，惊扰了她。” 沈念雪在屋子门口探头，望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沈素莹，泪珠子如断了的线珍珠般落下。 她一手捂住嘴，一手胡乱的抹掉眼泪，她到现在都无法全然平静下来，心中一阵后怕。 阿莹姐姐是误用了她的杯子喝茶才中的毒啊，那毒是否原先便是想用在她身上的？ 是她连累了姐姐…… 沈念雪纤手掩住了眼，脑海中浮现出沈素莹与她说的那句话。 “只有自己强硬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 第24章 成长 昌武侯府得知沈素莹中毒一消息便立即派人去寻那大夫口中的卫神医，奈何寻了一日，差不多将京城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出那位神医。 到了第三日，沈素莹还未醒过来。 大房的人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沈念雪亦然，她此时刚从海棠苑回来，忧心忡忡地倚在窗边愣神。 紫烟端着饭菜过来，劝她，“姑娘还是先用膳吧。” 姑娘到现在已有整整一日一夜未进过食了，眼看着那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都消瘦了不少。 沈念雪双目无神地摇了摇头，“先放着罢，晚些吃。”她哪还有心情用膳，满心满眼地都是在想她该做些什么才能让沈素莹好起来。 紫烟无声叹了口气，心知她就算将饭菜放一边，姑娘也不会吃的，于是，她端着菜下去又撞上了墨璃。 墨璃问紫烟：“那二姑娘究竟是如何了？” 墨璃并不知那神医的事，而紫烟那日也在海棠苑是知晓的。 紫烟言简意赅地与墨璃说了，墨璃一听那神医姓卫，稍加思索过后便觉这事有了眉头。 她接过紫烟手中装饭菜的食盒，又端回了沈念雪面前。 “姑娘先用膳，那位神医奴婢有办法寻到。” “当真？！” 墨璃点头，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拿出来，“姑娘先吃，奴婢一边与姑娘说。” 沈念雪两只手拉住墨璃的衣袖，如清泉般的眸子里泛着倔犟，非要墨璃先说了她才动筷。 墨璃一脸无奈地到沈念雪耳边小声道：“三爷与一位医术高明的医者相识，那医者恰好也姓卫，不知是否便是你们口中的卫神医。” 沈念雪眼前一亮，“那墨璃姐姐可知晓那医者现下在何处？” “奴婢并不知。但三爷是必定知晓的，姑娘可去问问三爷。” “那我们快去寻三爷罢。” 沈念雪急急忙忙地便要作势站起身去找萧瓒，墨璃将她摁下，“姑娘先用膳。” 沈念雪拾起筷子风驰云卷，甚至连嘴里饭菜都未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走罢。” 墨璃赶忙给她倒了杯茶。 沈念雪又快速喝了茶，拉着墨璃出门。 到了马车上，马夫问要往何处去时，沈念雪才忽而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知萧瓒在何处。 会在楠院吗？ 虽楠院只是萧瓒在外的住处，沈念雪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两人到了楠院扑了个空，沈念雪问墨璃：“三爷以往都会去何处呢？” 墨璃抿唇不言，她总不能告诉姑娘主上现下八成在皇宫里头吧。 墨璃见不得沈念雪黯然伤神的模样，于是在两人回沈府的半道上说她要去半点事儿便与沈念雪分道扬镳。 实则她是去了白王府找玄冥。 萧云霆自前几日出宫后便宿在了王府中，墨璃到王府时，正好撞上在院里逗鸟的萧云霆。 萧云霆望着墨璃有些诧异：“你不就是圆圆姑娘身边的丫鬟吗？寻玄冥干何？” “奴婢要托玄冥大人办件事。” “何事？可是关于圆圆姑娘的？” 见墨璃低低头不言，萧云霆才道：“玄冥今日不在府上……” 墨璃脸上涌上些许急躁。 萧云霆话锋一转，“你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墨璃心一横将她要进面圣的事与萧云霆说了。 萧云霆一听她要寻卫褚一顿，以为是沈念雪病了，皱起了剑眉，心中也不禁感到忧心。 “墨璃你先回去照看好圆圆姑娘，我这便进宫。” …… 紫承殿，书房。 萧瓒端坐在书案后，翻了几页将四皇子萧允瑟呈上来的文书，面露郁色。 这篇文章写得辞藻过于浮夸实际内容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一看便是随意写出来敷衍了事的。 萧允瑟一脸惶恐地跪趴在地上，头已然快垂到了地上。 萧瓒望见他那怂得无半点皇子威严的模样，心中讥笑。 “可是自己写的？” 萧允瑟颤颤巍巍地点头，下一瞬，文书便砸在了他背上。 “父皇，儿臣前些日摔伤了，这、这是这两日才临时赶着写出来的……” 萧允瑟心中万分懊悔，他闲得无事为何要跑来父皇跟前丢人现眼，都是三皇兄给撺掇的。 萧瓒被气笑，能力不足还喜偷懒耍滑，借口倒是寻得充分。 他幽幽道：“朕看，这不是你两日赶出来的倒像是只花了两个时辰写出来的。” 越是毫无波澜的声调越令萧允瑟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敢应声。 锦德进门，望见跪在地上的萧允瑟已然见怪不怪了。 他对萧瓒恭敬道：“陛下，白王世子求见。” 萧允瑟闻声如蒙大赦，果不其然，下一瞬，萧瓒便严声出口让萧允瑟滚回去再多写几篇文章。 萧允瑟走后，萧瓒便让锦德领萧云霆进来，萧云霆朝萧瓒行了个礼，便直言他来此之意。 萧瓒听后脸色发沉，“你是说她病了？” “她”自然指的是沈念雪。 自那日他决意放手后，便不再让赤羽同他汇报沈念雪的事。不想他才没盯着几日，那小姑娘便出事了，墨璃究竟是如何看顾的！ 萧云霆点头，“皇叔快把卫师叔叫去给圆圆姑娘瞧瞧罢，我瞧墨璃的表情，圆圆姑娘像很严重。” “嗯。” 萧瓒即刻叫来赤羽去通知卫褚，萧云霆也闹着要同赤羽一块儿去而后再去看沈念雪。 萧瓒不准许萧云霆去，萧云霆问为何。 “既然你已回宫便好生待着，亦或是去太后宫里请个安，她老人家今早还念叨着你。” 萧云霆欲说比起太后他更想先去看圆圆姑娘，但被皇叔冷厉的眼神盯着他老毛病便犯了，便很自觉地点头。 人都走后，萧瓒才将视线落回桌案上的奏折上，他握起笔又落下，如此反复了几次后才意识到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锦德。” “奴才在。”锦德连忙上前。 “去给朕拿几颗静心丸来。” 锦德一愣，那静心丸是太医院专门为陛下缓解烦躁而研制出来的药丸，可陛下御极十几载从未用过。 如今突然让他拿来，实在怪异。 不过几瞬，还未等锦德动作，萧瓒又摆手道：“罢了。你去取些冰块，放茶里。” “诺。” 锦德沏了茶来，还站在原地未动，“陛下，方才三皇子也来了说是要同陛下求个东西，现下就在殿门口，陛下可否要召见三皇子？” 萧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今日他这紫承殿可真是热闹，往常那几个皇子都避他如避洪水猛兽，今日到赶趟儿来了。 “那便召他进来。” “诺。” 锦德亲自到殿外将三皇子萧允礼迎进门，后又瞧见三皇子朝陛下行一礼，又站直身，腰杆挺得笔直。 他悄然望了眼陛下的神色，心中了然，比起懦弱无能的四皇子，三皇子显然更得圣心。 萧瓒露出一个未达眼底的笑：“朕听闻允礼要向朕讨样东西，是何东西？” 萧允礼被长睫掩住的眸里流转出一丝惊慌，很快又被他藏下。 从容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上月生辰时，父皇答应要送儿臣一样东西，儿臣今日来便是想告知父皇，儿臣已想好要什么了。” “哦？是何？” “儿臣缺个皇子妃。” 闻言，萧瓒倏而抬起眸子望向萧允礼，萧允礼不敢对之对视便将视线放到了萧瓒左肩的龙纹上。 “允礼今年有十八了，是该成婚了。”萧瓒淡笑了声，“那便让你母妃去帮你挑选罢。” “儿臣已有心宜的了”萧允礼垂下眸，小声道：“是儿臣的青梅卢苒，还望父皇成全。” 说着，萧允礼便跪了下去，萧瓒道：“郎有情妾有意，朕还会拆散你们不成？喜欢便让你母妃去说亲罢。” “谢父皇。” 得到了萧瓒的应允，萧允礼心中便松了口气。 萧允礼退下后，萧瓒一双眸中射出寒星，脸色渐沉。 萧允礼虽才学，武艺都略高其它皇子一筹，但也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好色。 如此一个喜爱流连花丛的人居然亲自跑来求他应允他与一品太尉的嫡女联姻，呵，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25章 医好沈素莹 黄昏，日落西山。 墨璃与卫褚赶到沈府。 大房众人皆忧心沈素莹的身子，无人过问墨璃究竟是如何将卫神医请来的。 卫褚也不是个多话之人，他到海棠苑沈素莹屋前，轻轻与苏氏与沈念雪点了点头便提着药箱去给沈素莹诊脉。 诊完脉，卫褚又扯开沈素莹的眼皮望了几眼，便已知晓了她大概种的是何毒，也瞬时想到了医治方法。 他取出几根银针，便让他人先回避。 不过过了半个时辰，卫褚便提着箱子出来对苏氏道：“令媛已无大碍，再过一两刻钟便会醒了。” 沈念雪紧绷着小脸上前，今早地问卫褚：“阿莹姐姐的孩子可保住了？” 卫褚一愣，面前的小姑娘脸上还未脱稚气，但足以见得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又瞧着可爱乖巧，就连皱眉时也让人不禁心生疼惜，他不禁对沈念雪温和一笑： “嗯，保住了，我开了些保胎药，按着我的方子给她抓药，不出两月便能安稳下来了。” 卫褚将她写好的药方拿给丫鬟，视线又落回到沈念雪身上。 “姑娘可就是沈念雪？” “是。”沈念雪这时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脸上总算是挂上了点淡笑，“今日多谢卫神医了。” “可别叫神医折煞我，叫我名字吧，卫褚。” 卫褚面上瞧着年纪并不大，笑起来脸上竟还带上了几分少年不羁之气，沈念雪想他可能是与叶连寅差不多的年纪，于是她道：“那多谢卫褚大哥。” 卫褚挑了挑眉。 大哥？这小姑娘是瞧着他面相年轻吧，按照他的实际年纪，早些成婚都能生个同小姑娘一般大的闺女出来了。 不过，这称呼他觉着很有意思。 “客气了。” “卫褚大哥寻常的巡诊费是多少？我去拿来给您。” 沈念雪本想着，卫褚是墨璃寻来的，墨璃又是她的人，这费用自然是要她出的。 卫褚径直拒绝。 “我是受人之托，巡诊费便免了罢。” 沈念咬了咬唇，小声问：“受的是三爷之托吗？” 墨璃说过只有三爷才知卫褚在何处，那卫褚今日出现在沈府必定是三爷请来的。 见卫褚点头，沈念雪心中燃起对三爷的感激之情，可她却无以为报。 思索许久后，她取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给卫褚。 那是前几日墨璃与她借了一笔银子以此来偿还一部分银子的。她当时戴在手腕上也觉着喜欢，便收下了，如今到派上了用场。 “卫褚大哥帮我把镯子送与三爷罢，还麻烦卫褚大哥同三爷说，我身上也没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了，这镯子是稍微看得过去些的，就当那日三爷送我玉佩的回礼了。” 卫褚接过那镯子仔细端详后，神色一变。 这镯子质地通透华润，一看便知是品质尚佳的羊脂玉打磨成的玉镯。此等品质的羊脂玉只有皇亲贵族才有吧？ 卫褚不知该是笑这小丫头眼拙还是感慨她命好，他一猜便知这镯子定是他那个九五至尊的师第送与小丫头，而这小丫头……明显不知情。 卫褚又把那镯子还到沈念雪手中，“小丫头，你要还礼便亲自去还，才显得有诚意。” 沈念雪无声地叹气，她也知亲自道谢才最有诚意，可她……“我不知三爷的府上在何处。” 卫褚了然，暗自啧啧，果然他想不错，沈丫头这是一点都不知情呐。 萧瓒那老狐狸！ 不过，萧瓒既然未选择告知沈丫头，那便也是有其他缘由，他也不好戳破。 “既是如此，那你便等着下次见他才送出去吧。” “哦。” 卫褚在沈念雪可怜的眼神中挥袖而去。 沈念雪似是不死心，又问墨璃：“墨璃姐姐当真不知三爷在何处？” 被姑娘波光粼粼又纯净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墨璃也不由得心里升起一阵心虚。 “不知……姑娘，大夫人叫您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今晚便让您宿在海棠苑陪世子夫人了。” “好。” 沈念雪又被墨璃引开了思绪，待她快步回梨落轩换了身衣裳再回海棠苑后，沈素莹已醒了。 此时，沈素莹正靠在床头由着紫鸢喂她喝药，瞧见沈念雪进来便一气呵成喝完了药，让紫鸢先退下。 她朝沈念雪招招手，“瞧你，傻住了？还不过来，不会以为我真要死了罢？” 沈念雪因沈素莹的话好不容易憋住的泪珠子又落了下来。 沈素莹见小姑娘哭得伤心，也发觉自己的玩笑话说过了，她立即笑着让沈念雪到她身边来。 沈念雪走过去坐在床头，见沈素莹依旧苍白的脸色想抱抱她也不敢。 沈素莹失笑，摸了摸她的头：“把念雪吓坏了吧？” 沈念雪摇头不肯承认，实则她确实是吓不清。 沈素莹也不点破她，“好了，别哭了，我没事。听母亲讲，还是你找来神医帮我保下我的孩子的？” “是墨璃。” “墨璃不也是你授意的么？” 沈素莹握起沈念雪的手，正色道：“我这回要好好谢谢你，等我好些了我带你去城西的庄子里玩耍几日吃那庄里婆子最拿手的菜品，可好？” 沈素莹以为沈念雪听后会欣然而乐。 令她意外的是，沈念雪没像以往那样笑眯眯的点头应好，反而是带着愧歉的小脸上表情凝重。 沈念雪抿唇道：“阿莹姐姐，那酒杯原是我的。” “是你的又如何，难不成毒也是你下的？”沈素莹忽而笑了。 沈念雪慌忙摇首。 “我不会给阿莹姐姐下毒的，是有人想给我下，阿莹姐姐误喝了……但阿莹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着下毒之人查出来，给阿莹姐姐一个公道。” 沈素莹突然觉着四妹妹脑瓜子灵活了不少，难不成是因她此次之事给激的？ 她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四妹妹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啊。 “那你要如何查？” 沈念雪秀眉皱起，从面上表情上看似乎是遇上了什么让她很困难的事情。 她要如何去查呢？她无任何头绪。 或许应该从那茶杯入手，先查查那日茶杯都经过了谁之手。可沈府的丫鬟婆子小厮太多了，家宴那日除了丫鬟们还有许多平日都位见过几面的姨娘和姐姐妹妹……难不成她要挨个儿地询问么，这也太费时费力了，也过于兴师动众。 沈念雪想不明白，只把她想得到的地方与沈素莹说了，沈素莹却答非所问道：“你身边那个丫鬟墨璃我瞧着是个聪慧伶俐的，貌似还会武？” 沈念雪一愣，“阿莹姐姐如何知道墨璃还会武？” 连她都不知墨璃姐姐会武，若不是阿莹姐姐说了，她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因她在平日也没瞧出墨璃半分会武之处。 沈素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你便别打听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三人成虎，妹妹的脑子不好使可借用别人的脑子。你把你的疑问告诉墨璃，她应当会为你解惑的。” 第26章 欲向墨璃习武 沈念雪回了梨落轩后便让墨璃私下与她一块儿查那日碰过那茶杯且最有可疑之人。 响午日头最辣的时候，墨璃回来梨落轩，沈念雪见她满头大汗，立即倒了杯茶给她，又拿出自己帕子给她擦汗。 墨璃被宠若惊，她喝了口茶连忙站起身来，说她挨个将大房的丫鬟都问了一遍，最终在海棠苑中一个扫地丫鬟那套出了些线索。 “那小丫鬟在家宴那日摆桌时亲眼瞧见二房三姑娘院里头的丫鬟怡翠鬼鬼祟祟地抚摸了一圈姑娘的餐具。” “怡翠是三姐姐的贴身大丫鬟……难不成是三姐姐授意的么？” 沈念雪说罢又摇了摇头，她觉得有些怪异，又说不上来。 “不一定。三姑娘要害姑娘也不会做的如此招摇过市。” “嗯对。”沈念雪双眸亮晶晶地望着墨璃，“若是有心做怪怎还会在光天下日让他人瞧见，太过于刻意了。” 墨璃称赞地望了沈念雪一眼，“姑娘说的对。事情往往有多面性，人看到的并不就是真的。” 沈念雪点点头，像个好学生般认真地记下了墨璃的话。 墨璃问：“可还要继续从怡翠入手，顺藤摸瓜？” “先到这吧，我晚些时候将这几日查到的一一告与母亲便好，接下来的事情母亲会去查。” 沈素莹中毒是件大事，苏氏早便着手调查，今早还派碧荷来梨落轩问了话。 查完梨落轩的丫鬟，碧荷又私下与沈念雪道，苏氏让她安心别再管这事儿，全权交于苏氏就成。 沈念雪一想，阿莹姐姐是苏氏的亲嫡女，苏氏定然比她更想查出幕后之人，加之以苏氏的身份查起来也更为名正言顺，她便应了。 傍晚，沈念雪去寻苏氏说了墨璃查出的线索，苏氏立即派人去搜怡翠的住处，怡翠的枕头下发现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毒粉。 苏氏又问二房讨人，连夜审讯了怡翠。 怡翠对她向沈念雪茶杯下毒之事供认不讳，又问她背后可否还有人指使，她道无人指使且一口咬定了她是因嫉妒沈念雪能与远宁侯世子订婚才下的毒手。 有了物证，亦有海棠苑扫地丫鬟的人证，怡翠下毒之事板上钉钉，翌日便被送去了官府。 梨落轩。 紫烟问沈念雪：“真凶都抓着了，姑娘为何瞧着还心事重重的？” 沈念雪抿唇不言，此时墨璃恰好从院里收了已晾成的果干进屋，与沈念雪对视一眼。 二人皆对怡翠就是凶手只是抱有疑虑，沈念雪对墨璃道：“我们还是私下再悄悄的查查吧。” 怡翠的动机勉强说的过去，可沈念雪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墨璃亦是如此想，于是主仆二人达成共识，之后墨璃又悄悄地跟了当初做证的那扫地丫头几日；沈念雪也借着玩耍的名头去了几次二房沈依院里与三房沈落院里，皆未发现何异常的。 是以，沈念雪与墨璃也逐渐接受怡翠便是凶手。 忽而至流火六月，院里的梨树已然落了花结上果。 沈素莹身子也愈发好起来，上一次沈念雪见她时，她的肚子已微微突出来显了坏。 沈念雪坐在院中，望着头顶一颗颗绿莹莹的似倒挂珍珠的幼梨想，她何时才能亲自摘下梨子送给阿莹姐姐吃。 “墨璃姐姐喜爱吃梨吗？” 墨璃笑了笑，点头。 沈念雪嫣然一笑，“那等梨熟了，也请墨璃姐姐吃。” 墨璃望着沈念雪眸中流转的光亮便思觉姑娘又要缠着她做某件事了。 “那既然我送梨给墨璃姐姐了，墨璃姐姐也要送我些东西，不然便教我轻功吧？” 果不其然……墨璃满眼无奈。 自从姑娘上次不知从何得知她会武后便缠着她露一手，她无法只能趁着院里其它丫鬟都不在时用轻功去摘了枝梨花给姑娘。 姑娘从此之后一见她便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又要缠着她要学轻功。但这轻功哪是说学便能学的，她也怕姑娘细胳膊细腿的会摔疼了，于是躲了姑娘好几日，后没听她姑娘提起过这事了还以为姑娘兴性已然过了呢。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沈念雪见墨璃半响不应声便使出了撒娇那套，她冲墨璃眨了眨眼，嗓音软糯： “墨璃姐姐便教教我嘛，我会学之后便能飞到枝头去摘梨了。” 墨璃显然不吃这一套，“太危险了，姑娘。” 见沈念雪撇小嘴很是失落的模样，墨璃鬼使神差地道：“姑娘若是真想学，还得找个能护姑娘安全的师傅，奴婢毕竟也只是个女子。” 沈念雪垂眸思索片刻后认为墨璃所言极是，若是墨璃教她，她太笨了，飞不起来摔跤，墨璃恐怕顾不上。 况且，阿莹姐姐上回还同她说要多外边走走，不要老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小院中。 “那墨璃姐姐可有推荐的人选？” 墨璃点头，“奴婢认得位武艺高强的先生，改日我帮姑娘问问他可愿意收徒。” “那便多谢墨璃姐姐了！” 沈念雪心道，她原先竟未发现她这小小的梨落轩居然卧虎藏龙，墨璃姐姐人美心善又聪敏，会武功还认识绝世高手！ 沈念雪因没少看话本子，已然将墨璃口中那位武艺高强的先生带入了话本子中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男主人翁中，又想到自己不久便有可能成为绝世高手的弟子一连兴奋了好几日。 墨璃见沈念雪如此，心中惶然。 她口中的那位先生便是主上，但她在主上未答应前不敢如实告知姑娘。 迄今为止，主上已有大半月有余未曾命她汇报姑娘的事，大有撇弃之意，她一方面不愿姑娘错失的主上庇护，一方面又找不准主上的意思。 思前想后，墨璃决心堵上自己这条贱命去试探萧瓒。 三日后，太后寿辰将要在宫中举办寿宴，玄冥也将从外地办完事回京，待玄冥回京后，墨璃便让玄冥传话给萧瓒。 这日傍晚，落霞在空中映出绯色。 萧瓒几杯酒过后，眸子多了几分迷离。 太后以为他是醉了，于是笑着摆手让他先回紫承殿歇息。 萧瓒长指抚了扶额，顺势起身，“那儿臣便先回去了，若是母后还不尽性便让允礼，允瑟再陪您饮几杯。” “瞧你都这模样了，还想着哀家呢。” 太后一脸不耐地催促萧瓒快些回去，席下几位宫妃脸上的表情皆是不舍。 圣上一年到头，她们都见不上几次，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圣上还喝醉了急着走。 德妃鼓起勇气道：“陛下，臣妾刚刚回宫熬了醒酒汤，陛下若是不舒服的，臣妾去给盛来？” 萧瓒抿唇冷声道：“不必了。” 而后，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德妃便离了长乐宫。 贤妃见德妃一脸菜色便忍不住幸灾乐祸，她凑到德妃身旁，小声道：“德妃姐姐这又热脸贴上冷屁股了，就应该妹妹的嘛，安分守己些，才不讨陛下嫌。” 德妃瞪了眼贤妃恨不得一巴掌扇她嘴上，又碍于太后还在首山坐着，她不得不隐忍着不发作。 她瞟了眼坐在贤妃身边的徐婕妤，冷笑道：“是呢，安分守己些固然太好了，好到贤妃妹妹几年没能将亲表妹送上龙床呢。” “方青妍，你再说一遍……” 第27章 推荐与九公主伴读的姑娘 姑娘从此之后一见她便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又要缠着她要学轻功。但这轻功哪是说学便能学的，她也怕姑娘细胳膊细腿的会摔疼了，于是躲了姑娘好几日，后没听她姑娘提起过这事了还以为姑娘兴性已然过了呢。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沈念雪见墨璃半响不应声便使出了撒娇那套，她冲墨璃眨了眨眼，嗓音软糯： “墨璃姐姐便教教我嘛，我会学之后便能飞到枝头去摘梨了。” 墨璃显然不吃这一套，“太危险了，姑娘。” 见沈念雪撇小嘴很是失落的模样，墨璃鬼使神差地道：“姑娘若是真想学，还得找个能护姑娘安全的师傅，奴婢毕竟也只是个女子。” 沈念雪垂眸思索片刻后认为墨璃所言极是，若是墨璃教她，她太笨了，飞不起来摔跤，墨璃恐怕顾不上。 况且，阿莹姐姐上回还同她说要多外边走走，不要老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小院中。 “那墨璃姐姐可有推荐的人选？” 墨璃点头，“奴婢认得位武艺高强的先生，改日我帮姑娘问问他可愿意收徒。” “那便多谢墨璃姐姐了！” 沈念雪心道，她原先竟未发现她这小小的梨落轩居然卧虎藏龙，墨璃姐姐人美心善又聪敏，会武功还认识绝世高手！ 沈念雪因没少看话本子，已然将墨璃口中那位武艺高强的先生带入了话本子中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男主人翁中，又想到自己不久便有可能成为绝世高手的弟子一连兴奋了好几日。 墨璃见沈念雪如此，心中惶然。 她口中的那位先生便是主上，但她在主上未答应前不敢如实告知姑娘。 迄今为止，主上已有大半月有余未曾命她汇报姑娘的事，大有撇弃之意，她一方面不愿姑娘错失的主上庇护，一方面又找不准主上的意思。 思前想后，墨璃决心堵上自己这条贱命去试探萧瓒。 三日后，太后寿辰将要在宫中举办寿宴，玄冥也将从外地办完事回京，待玄冥回京后，墨璃便让玄冥传话给萧瓒。 这日傍晚，落霞在空中映出绯色。 萧瓒几杯酒过后，眸子多了几分迷离。 太后以为他是醉了，于是笑着摆手让他先回紫承殿歇息。 萧瓒长指抚了扶额，顺势起身，“那儿臣便先回去了，若是母后还不尽性便让允礼，允瑟再陪您饮几杯。” 太后一脸不耐地催促萧瓒快些回去，席下几位宫妃脸上的表情皆是不舍。 圣上一年到头，她们都见不上几次，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圣上还喝醉了急着走。 德妃鼓起勇气道：“陛下，臣妾刚刚回宫熬了醒酒汤，陛下若是不舒服的，臣妾去给盛来？” 萧瓒抿唇冷声道：“不必了。” 而后，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德妃便离了长乐宫。 贤妃见德妃一脸菜色便忍不住幸灾乐祸，她凑到德妃身旁，小声道：“德妃姐姐这又热脸贴上冷屁股了，就应该妹妹的嘛，安分守己些，才不讨陛下嫌。” 德妃瞪了眼贤妃恨不得一巴掌扇她嘴上，又碍于太后还在首山坐着，她不得不隐忍着不发作。 她瞟了眼坐在贤妃身边的徐婕妤，冷笑道：“是呢，安分守己些固然太好了，好到贤妃妹妹几年没能将亲表妹送上龙床呢。” “方青妍，你再说一遍……” 贤妃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喜爱幸灾乐祸他人但自己又从来是个忍不住的暴脾气。 她入宫几年无一所出，便顺应这家里把亲表妹也带入了宫中，不想，这亲表妹同样不争气，入宫两年了连陛下长什么样亲表妹估计都没记住，更别说什么争宠了。 糗就糗在，在此方婕妤进宫前，贤妃一度吹嘘方婕妤倾城的美貌，不想，这美貌到了陛下面前不过弃如撇履。 这很很打了贤妃的脸，她们两姐妹成了这后宫的笑柄，这事也成了贤妃的心病。她最听不得别人拿此事来笑话她。 她气得直接叫出了德妃的全名，指着鼻子便想骂德妃嘴贱。 到了这会儿，德妃倒是沉住了气，她淡然地喝了口茶，露出个笑。 “妹妹这种做什么？莫不是就忘了刚刚还提醒本宫要安静老实些才招人喜欢呢。” “你……”贤妃被堵住话，面色如猪肝。 一直低眉顺眼的方婕妤拉着贤妃劝道：“姐姐消消气，太后娘娘还在呢。” 贤妃恍然慢慢冷静一下，才发觉自己又被德妃给摆了一道。 太后早便听到这边的动静，她不悦的目光投过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贤妃你瞧瞧现在这样儿像不像个泼妇？” “还有德妃，你年长些便让着些啊，非要挣个口舌之快不可吗？” 太后绷着张脸，脸色极差，本是欢快的寿辰之日，两位宫妃还不顾场合地吵起架来，换谁谁都会不愉。 德妃与贤妃见状暗道不妙，便立即下跪请罪。 太后抿唇不言，过了半响，才冷言让两人起身。 “哀家念在你们知错能改便不罚你们了，不过今日之后你们须得各自回宫思过几日。”太后扫了眼众人，“也是给在坐各位一个警醒！” 众人同应是：“臣妾当听太后娘娘教诲。” “哀家也乏了，今日便到此罢。” 太后从窗外望了眼外头的天色，头疼地抚了抚额，摆手让人都回去。 众人走后，九公主见太后劳神的模样便主动留下来陪太后聊天，一边帮太后轻轻按着额角，按了一刻钟种，太后握着九公主的手拿下。 她很是欣慰地笑道：“还茗儿孝顺懂事。” 九公主浅笑着抱住太后的手臂爱娇道：“这是茗儿该做的呀，茗儿还想今晚与皇祖母一同睡呢，皇祖母不会拒绝的罢？” 太后宠九公主宠得很，现下九公主又同她撒娇，她心都柔了半截。 “哀家喜爱都来不及，如何舍得拒绝。” “皇祖母最好啦。” “对了，茗儿伴读选的如何了？” 九公主摇了摇头，“还未呢。不过，清荷姐姐说要同我介绍以为冰清玉雪的姑娘，她还说我定然会喜欢那姑娘的。” 太后：“哦？那清荷可说了那姑娘是何人？” 九公主似是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半响才道：“叫什茗儿忘了，只记得清荷姐姐说，那姑娘是叶表哥的未来妻子。” 太后闻言，脸上升起一丝兴味，低笑道：“如此说来，哀家也想看看那姑娘到底是何等优秀了。” 竟能让心比天高，眼比手高的清荷连连夸赞，还是桀骜清冷的叶世子未婚妻。 “那皇祖母便寻个日子把那姑娘召进宫来瞧瞧吧。”九公主也抵不住好奇作祟，她便又抱着太后的手撒娇，“好不好嘛，皇祖母~” 太后被九公主磨得无法，答应她过几日就寻个由头把那姑娘召进宫来。 九公主摇摇头：“就明日吧。皇祖母母~” “好好好，明日便明日。” …… 紫承殿。 萧瓒难得闲下心来靠在榻上看书，他翻了几页，瞧着那书中描写男主人翁有着惊人臂力，飞檐走壁的同时竟还能与女主人翁花前月下…… 浮夸至极。 萧瓒眼眸划过一丝嫌弃，晒笑了一声，合上话本子扔到一旁，冷眼扫向玄冥，“现在可以告诉朕，非要我看这东西是何意了？” 玄冥手挠了挠脑勺，“主上觉着那主人翁如何？” “别废话。” 玄冥讪讪一笑：“这话本子是墨璃给属下的，她说这是沈姑娘最近最喜爱的话本子，其中的主要人物更是沈姑娘所朝暮的郎君模样。” 萧瓒只觉玄冥在 第28章 入宫 翌日早晨。 清荷郡主到沈府拜访，苏氏亲自出门迎接，清荷郡主到厅内喝了杯茶，径直说明来意：“我今日来呀是来给太后传话的，雪儿妹妹可在？” 苏氏愣了一瞬，立即派碧荷去梨落轩将沈念雪带来。 梨落轩内，沈念雪尚余辗转于榻，紫烟辰时便唤了她，彼时她迷糊地睁了一会儿眼，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还做了个绮丽的梦，梦中，她居然抓到了凤凰的尾巴。 紫烟望着外头已然日上三竿，刚要去唤沈念雪便碧荷急匆匆地过来了。 “四姑娘呢？夫人让我叫三姑娘过去。” 紫紫烟瞧碧荷面色凝重便刻不容缓地去沈念雪的房里，她推开推开门便见沈念雪已坐起来了。 沈念雪揉了揉眼睛，眸子里还带着 些迷蒙朝紫烟望过来。 紫烟“哟”了声，赶忙过去扶沈念雪起身，伺候她洗漱穿衣，一边道：“姑娘还没睡醒呢？碧荷过来了，让您去夫人院里趟，说是清荷郡主过来专门寻您呢。” “清荷郡主寻我做什么？” 碧荷只是来传话的，自然不知清荷郡主寻沈念雪是为何，紫烟就更不知了。 沈念雪也没想从紫烟嘴里问出什么来，她只是有些讶然罢了。 说起来，上次见清荷郡主已是上月她设宴时，这么些日子都过了她差些忘了这号人物。 紫烟快速给沈念雪梳了个髻，只替她插上只粉碧玺珠钗。紫烟打量了穿着烟绯色襦裙的姑娘甚是满意，还好她们家姑娘人长得好看不必特意打扮也让人移不开眼。 “姑娘，走罢。” 苏氏院中。 陆清荷与苏氏说了她此次来替太后传的话是要召沈念雪进宫，但是私底下的，最好莫要被他人知晓。 苏氏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待陆清荷拿出来徐太后亲笔写的信笺后，苏氏便不敢多疑，心中万分复杂。 苏氏百思不得其解，沈念雪何时得到太后关注的？她隐隐约约觉着这庶女要出头了。 “郡主可透露一二，太后召见雪姐儿是为了何吗？” 陆清荷猜测道：“许是为了九公主伴读之事，亦或者是皇祖母想见见连寅的未婚妻。” “如此啊。那依托郡主照顾些我们学姐儿，雪姐儿不知宫中规矩，还请郡主多提点她。” 那是自然。 陆清荷点头，苏氏恭敬地道了谢后，便称还有事处理便留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在会客厅便走了。 二房那头，沈依一听说清荷郡主到府上来了，即刻巴巴地去了苏氏院里同清荷郡主没话寻话，话语里尽是阿谀谄媚。 陆清荷听了没几句便有些烦了，但她又不好径直说出来让沈依闭嘴，于是她便表面上听着沈依说话，实则在盯着院门外那处放空。 倏地，一抹娇嫣的烟绯色出现在眼前。陆清荷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而后又先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起身朝沈念雪走去。 “阿依，我寻雪儿有些事便不奉陪了。” 才意犹未尽地将好不容易搜罗到的话本子里的趣事儿与陆清荷说了一半的沈依：“……” 沈念雪刚踏进院子便被陆清荷拉了出去，陆清荷拉着沈念雪出了沈府的门，沈念雪才反应过来。 她顿下步子，“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陆清荷去拉沈念雪的手，和煦地笑了笑，“放心，我可舍不得将雪儿妹妹卖了。” 沈念雪脸上浮起红晕，她根本也没这意思呀。“我还同母亲说要出去。” “无事，我来时已与沈夫人说了。” “那我能不能将我的丫鬟墨璃带上。” 沈念雪如今觉着她已然习惯墨璃在她身旁给予她的安全感了，让她肚子出门她万般不习惯。 陆清荷摇头，一脸神秘地道：“那地方丫鬟多得很，不必带丫鬟了。” “跟我来。” 陆清荷不给沈念雪拒绝的机会，将她直接拉上马车。 一路上，沈念雪问了陆清荷好几次，陆清荷都只道是去个好玩的地方。 待马车从驶入巍峨的的宫门，沈念雪掀开帘子，瞧见守在宫门口的一个个威严肃穆的士兵，她才恍然猜到这是何地方。 “郡主，我们来这做什么？”皇宫可不是她一届民女能来的地方…… “太后要召见你。” 陆清荷急忙抚平被沈念雪撩开还未完全放下的帘子，“不过是悄悄的。” 陆清荷瞧沈念雪许久未应话，眸子里微泛着水光，表情望着她还有些惹人怜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惧了，便又柔声安慰她：“皇祖母很和善的，莫怕。” 沈念雪怕的倒不是太后，她是在忧心今日见不着墨璃替她找的绝世高手了。 这个时候入宫定要夜晚才能回去，而墨璃原本打算下午带她去寻师傅的。 两人到了长乐宫前，陆清荷记起苏氏的话便与沈念雪道： “皇祖母不喜他人过于聒噪，也不用膳时挑食的孩子，别的应也无何需特意注意的了。等一会儿，你跟着我向皇祖母行礼便好。” 沈念雪都一一记下了，脑中思索着陆清荷所说的太后不喜挑食的孩子那条，她不禁想，响午难不成还要留在此用膳吗？ 那便太好了，宫中的菜品定要比沈府的更为出色罢。 长乐宫前早有姑姑在候着了，那姑姑身着墨绿色宫服一脸肃静，不过她见了陆清荷带着一娇俏的姑娘过来，又立即笑眯眯地迎上了去： “郡主，沈姑娘，跟老奴来吧，太后娘娘等候多时了。” 陆清荷问：“九公主也在？” 姑姑点头。 陆清荷又小声与沈念雪道，“等会儿还有位年纪比你还小上一岁的小公主，你稍微与她行个礼便好，她向来不计较这些的。” “嗯。” 两人由惊芸姑姑带至一处种满花的庭院中。院中有湖泊，湖泊旁点缀着些奇形怪状的假山，假山旁是飞檐翘角的凉亭，奢华中又透着一股子江南的秀气。 沈念雪也是到后来才知，徐太后祖上便是江南人，幼时亦是生活在江南，是以及其喜爱透着江南气之物。 不过，这皆是后话了。 此时她还不认得太后，她望着这院里的装扮只是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淡淡的忧伤忧伤，想起了她那位来自江南亲生娘亲——林姨娘。 一颗楸树下，徐太后同九公主相对而坐着下棋，九公主刚落了颗子，抬眸望见陆清荷连棋也顾不上了。 “清荷姐姐！”九公主起身到陆清荷面前，视线又落在陆清荷身旁只同她一般高，但容貌迤逦，眉目如画的姑娘身上。 这便是清荷姐姐常提起过的那位沈姑娘么？也太美了些！ 九公主，像是只见了一面便如相熟了好久的人一般抱住了沈念雪的手臂，“我叫茗儿，姑娘叫什么呀？” 徐太后起身，眸色从沈念雪脸上略过时闪过一丝愕然。 这小姑娘竟然与她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陆清荷连忙同徐太后行了个礼。沈念雪也跟着向太后行了一礼，才温声应九公主的话。 “民女名唤念雪。” “念雪姑娘好漂亮。”名字也这般好听。 徐太后朝九公主笑骂道：“茗儿，依照你这性子别把沈姑娘给吓着了，沈姑娘比你还大些，要知礼数，应当叫姐姐。” 九公主老老实实地唤了句，“念雪姐姐。” 沈念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回之一笑。 第29章 给九公主做伴读 翌日早晨。 清荷郡主到沈府拜访，苏氏亲自出门迎接，清荷郡主到厅内喝了杯茶，径直说明来意：“我今日来呀是来给太后传话的，雪儿妹妹可在？” 苏氏愣了一瞬，立即派碧荷去梨落轩将沈念雪带来。 梨落轩内，沈念雪尚余辗转于榻，紫烟辰时便唤了她，彼时她迷糊地睁了一会儿眼，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还做了个绮丽的梦，梦中，她居然抓到了凤凰的尾巴。 紫烟望着外头已然日上三竿，刚要去唤沈念雪便碧荷急匆匆地过来了。 “四姑娘呢？夫人让我叫三姑娘过去。” 紫紫烟瞧碧荷面色凝重便刻不容缓地去沈念雪的房里，她推开推开门便见沈念雪已坐起来了。 沈念雪揉了揉眼睛，眸子里还带着 些迷蒙朝紫烟望过来。 紫烟“哟”了声，赶忙过去扶沈念雪起身，伺候她洗漱穿衣，一边道：“姑娘还没睡醒呢？碧荷过来了，让您去夫人院里趟，说是清荷郡主过来专门寻您呢。” “清荷郡主寻我做什么？” 碧荷只是来传话的，自然不知清荷郡主寻沈念雪是为何，紫烟就更不知了。 沈念雪也没想从紫烟嘴里问出什么来，她只是有些讶然罢了。 说起来，上次见清荷郡主已是上月她设宴时，这么些日子都过了她差些忘了这号人物。 紫烟快速给沈念雪梳了个髻，只替她插上只粉碧玺珠钗。紫烟打量了穿着烟绯色襦裙的姑娘甚是满意，还好她们家姑娘人长得好看不必特意打扮也让人移不开眼。 “姑娘，走罢。” 苏氏院中。 陆清荷与苏氏说了她此次来替太后传的话是要召沈念雪进宫，但是私底下的，最好莫要被他人知晓。 苏氏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待陆清荷拿出来徐太后亲笔写的信笺后，苏氏便不敢多疑，心中万分复杂。 苏氏百思不得其解，沈念雪何时得到太后关注的？她隐隐约约觉着这庶女要出头了。 “郡主可透露一二，太后召见雪姐儿是为了何吗？” 陆清荷猜测道：“许是为了九公主伴读之事，亦或者是皇祖母想见见连寅的未婚妻。” “如此啊。那依托郡主照顾些我们学姐儿，雪姐儿不知宫中规矩，还请郡主多提点她。” 那是自然。 陆清荷点头，苏氏恭敬地道了谢后，便称还有事处理便留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在会客厅便走了。 二房那头，沈依一听说清荷郡主到府上来了，即刻巴巴地去了苏氏院里同清荷郡主没话寻话，话语里尽是阿谀谄媚。 陆清荷听了没几句便有些烦了，但她又不好径直说出来让沈依闭嘴，于是她便表面上听着沈依说话，实则在盯着院门外那处放空。 倏地，一抹娇嫣的烟绯色出现在眼前。陆清荷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而后又先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起身朝沈念雪走去。 “阿依，我寻雪儿有些事便不奉陪了。” 才意犹未尽地将好不容易搜罗到的话本子里的趣事儿与陆清荷说了一半的沈依：“……” 沈念雪刚踏进院子便被陆清荷拉了出去，陆清荷拉着沈念雪出了沈府的门，沈念雪才反应过来。 她顿下步子，“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陆清荷去拉沈念雪的手，和煦地笑了笑，“放心，我可舍不得将雪儿妹妹卖了。” 沈念雪脸上浮起红晕，她根本也没这意思呀。“我还同母亲说要出去。” “无事，我来时已与沈夫人说了。” “那我能不能将我的丫鬟墨璃带上。” 沈念雪如今觉着她已然习惯墨璃在她身旁给予她的安全感了，让她肚子出门她万般不习惯。 陆清荷摇头，一脸神秘地道：“那地方丫鬟多得很，不必带丫鬟了。” “跟我来。” 陆清荷不给沈念雪拒绝的机会，将她直接拉上马车。 一路上，沈念雪问了陆清荷好几次，陆清荷都只道是去个好玩的地方。 待马车从驶入巍峨的的宫门，沈念雪掀开帘子，瞧见守在宫门口的一个个威严肃穆的士兵，她才恍然猜到这是何地方。 “郡主，我们来这做什么？”皇宫可不是她一届民女能来的地方…… “太后要召见你。” 陆清荷急忙抚平被沈念雪撩开还未完全放下的帘子，“不过是悄悄的。” 陆清荷瞧沈念雪许久未应话，眸子里微泛着水光，表情望着她还有些惹人怜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惧了，便又柔声安慰她：“皇祖母很和善的，莫怕。” 沈念雪怕的倒不是太后，她是在忧心今日见不着墨璃替她找的绝世高手了。 这个时候入宫定要夜晚才能回去，而墨璃原本打算下午带她去寻师傅的。 两人到了长乐宫前，陆清荷记起苏氏的话便与沈念雪道： “皇祖母不喜他人过于聒噪，也不用膳时挑食的孩子，别的应也无何需特意注意的了。等一会儿，你跟着我向皇祖母行礼便好。” 沈念雪都一一记下了，脑中思索着陆清荷所说的太后不喜挑食的孩子那条，她不禁想，响午难不成还要留在此用膳吗？ 那便太好了，宫中的菜品定要比沈府的更为出色罢。 长乐宫前早有姑姑在候着了，那姑姑身着墨绿色宫服一脸肃静，不过她见了陆清荷带着一娇俏的姑娘过来，又立即笑眯眯地迎上了去： “郡主，沈姑娘，跟老奴来吧，太后娘娘等候多时了。” 陆清荷问：“九公主也在？” 姑姑点头。 陆清荷又小声与沈念雪道，“等会儿还有位年纪比你还小上一岁的小公主，你稍微与她行个礼便好，她向来不计较这些的。” “嗯。” 两人由惊芸姑姑带至一处种满花的庭院中。院中有湖泊，湖泊旁点缀着些奇形怪状的假山，假山旁是飞檐翘角的凉亭，奢华中又透着一股子江南的秀气。 沈念雪也是到后来才知，徐太后祖上便是江南人，幼时亦是生活在江南，是以及其喜爱透着江南气之物。 不过，这皆是后话了。 此时她还不认得太后，她望着这院里的装扮只是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淡淡的忧伤忧伤，想起了她那位来自江南亲生娘亲——林姨娘。 一颗楸树下，徐太后同九公主相对而坐着下棋，九公主刚落了颗子，抬眸望见陆清荷连棋也顾不上了。 “清荷姐姐！”九公主起身到陆清荷面前，视线又落在陆清荷身旁只同她一般高，但容貌迤逦，眉目如画的姑娘身上。 这便是清荷姐姐常提起过的那位沈姑娘么？也太美了些！ 九公主，像是只见了一面便如相熟了好久的人一般抱住了沈念雪的手臂，“我叫茗儿，姑娘叫什么呀？” 徐太后起身，眸色从沈念雪脸上略过时闪过一丝愕然。 这小姑娘竟然与她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陆清荷连忙同徐太后行了个礼。沈念雪也跟着向太后行了一礼，才温声应九公主的话。 “民女名唤念雪。” “念雪姑娘好漂亮。”名字也这般好听。 徐太后朝九公主笑骂道：“茗儿，依照你这性子别把沈姑娘给吓着了，沈姑娘比你还大些，要知礼数，应当叫姐姐。” 九公主老老实实地唤了句，“念雪姐姐。” 沈念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回之一笑。 第30章 偶遇三爷! 沈念雪一动也不敢动，她就这般傻愣愣的站住。 屋内的人推门出来，见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也是微愣了一瞬。 沈念雪惊讶道：“三爷？！”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双手揉了揉确认自己没看错，眼前这位身披玄色衣袍，丰神俊朗的男子不正是她已然一月有余未见的三爷么！ “你怎么在此？” 萧瓒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念雪。 她身着一身嫩绿色襦裙，袖口还绣着几朵摇曳生姿的梨花花，头上戴了只粉色碧玺珠钗，还是娇俏少女的打扮，站在屋前的桃花树下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沈念雪不应，反问：“那三爷又怎么会此呀？三爷是在宫中谋职吗？” 怪不得总是神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呢。 萧瓒低头望了眼身上的装扮，他今日只是着了件最简易的衣袍，确实也彰显不出他的身份，怪不得她会以为他只是个在宫中谋事的。 萧瓒的未做声，沈念雪便以为他是默认了，她又道：“能在宫中谋事的男子，不是侍卫便是太监了……所以，三爷是贵主子身边的侍卫大人罢？” 她记得三爷也有两位叫玄冥和赤羽的下属，既都有下属，还在宫外有所楠院，他的官职定也不小。 萧瓒一刻不落地注视着沈念雪脸上的丰富表情，眼尾荡开笑意。 “为何不能是太监？” “瞧着便不像。”沈念雪脑中想着萧瓒那非凡的男子气宇，首先便将太监这一职给划掉了。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好似墨璃也同她说过，是有几分道理的呀。她怪异地瞥了眼萧瓒，若是长成如此是太监的话，这天下又要多了多少伤神的女子，过于暴殄天物了。 “那……那，我是否要叫三爷玄公公？” 萧瓒对上沈念雪带着别有深意的眼神，哭笑不得。 “还是叫三爷便好。” 沈念雪忽而心中喟然太息，便说嘛，三爷如何能是个太监，若真是这世道也太玄幻了。 萧瓒想起来问沈念雪：“你是如何走到这来的？” 沈念雪嘟囔道：“这宫中的路也太绕了，我绕着绕着，都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了。” 萧瓒见小脸皱巴巴的模样不禁失笑。 “是迷路了罢？” 沈念雪难以为情的微点了下下巴。 萧瓒又问：“你是从何处走过来的？” “明月轩。” 明月轩在长乐宫里头，萧瓒想起太后提到过要给九公主寻位伴读，如此看来，小姑娘便是九公主的伴读了。 他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难不成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还专门将小姑娘送至他身边。 “那你确实走差了，这处已是长乐宫外四五里的地方了。” 沈念雪心中颓然，倏然感觉天热，便拿出帕子擦了擦汗。 萧瓒带着她到屋里，沈念雪坐下后打量了一番室内的陈设，好奇道：“这便是三爷的住处吗？” “嗯。”这小院子是他年幼不受宠时曾住过的地方，也算是一个住处罢。 萧瓒长指以“三龙护鼎”姿势，力道轻柔地将青瓷壶端起倒了杯凉茶递给沈念雪。 沈念雪接过茶盏时，袖口微微坠下，露出她细白的手腕还有腕上的玉镯。 萧瓒随口赞美道：“镯子很衬你。” 沈念雪垂眸望了眼玉镯，莞尔一笑，“三爷有眼光。” 她也很喜爱这镯子呢。 萧瓒笑而不语。 沈念雪经他这一提起便记起来上回三爷帮她找卫褚的事，“多谢三爷帮姐姐寻了卫神医，念雪无以为报……” 她作势要将镯子脱下来，“三爷也觉着这镯子好看罢？我将这桌子送与三爷罢，也做之前您送我那块玉佩的还礼了。” 奈何她试了试好几次，镯子像像是为她量生定做的一般，大小恰好合适，她如何都取不下来。 萧瓒她手都被镯子勒出红痕，蹙眉叹息道：“你这小丫头怎就这般倔。” 他一手便摁住了沈念雪的两只小手：“取不出来便不取了。我还缺你这一个镯子不成，若真想谢我便做些实际行动来吧。” “那我将那玉佩还给三爷吧。” 沈念雪思索着今日回沈府便将那玉佩带过来还给萧瓒，毕竟那东西太贵重了。 萧瓒沉声道：“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沈念雪敛下眸，心中范起了难，总觉得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就这般接受了萧瓒的帮助太不好意思了。 她想得入神，丝毫未注意自己带着镯子的那只手被萧瓒握在了手中。 萧瓒垂眸观察她的手腕有无受伤，仔细看后发现那只是一道红痕而已，他稍放下了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缓缓道：“若说还礼，你其实早便还了。” “？” “上元节时，你送了帕子与我，不记得了？” 以往的回忆忽而浮现在沈念雪眼前，她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三爷应不知女子送男子帕子的寓意吧？应该不知吧？ 沈念雪偷瞄了眼萧瓒，见他端坐着脸上表情并无怪异之处，暗自松口气。 “还有这一回事么……”沈念雪装作不记事了，朝萧瓒眨眼道：“三爷，那帕子不值钱的，您也用不上，要不还给我罢，我改日再送些人别的更贵重的东西给您。” 小姑娘那点唬人的本事还骗不着萧瓒这只老狐狸，他还是那句话：“送出去的东西怎能再要回去呢。” 他望着沈念雪小脸上藏不住的羞臊，忍住笑停顿了一下，“何况，礼轻情意重，只要是你送与的，我都喜欢。” “好罢。” 沈念雪不好意思再在萧瓒这待下去了便问他能不能给她指个去长乐宫路。 萧瓒不放心她一人，便亲自带路。 午后的斜阳穿过高耸的宫墙落下大片阴影，萧瓒与沈念雪并排着走在阴影下。 或许是因这位置较为偏僻，长廊中除了他们二人连个宫女的影子都未出现。 沈念雪抬眸望着前方不远处从宫墙外探进一头的一枝石榴花忽而感慨。 “这花儿都变着法子想到宫里头来。” 萧瓒垂眸在望她，“那你可想入宫？” 不久前沈念雪便与萧瓒说了她将要入宫当九公主伴读一事，她以为他问的是来公里给九公主伴读可是自愿的。 她认真思绪了几瞬。 “宫中的御厨是天下最好的，若是能日日尝到我自是想的……” 沈念雪又望了眼那枝石榴花，仰着脸问萧瓒，“可这儿也像只美丽的牢笼，探进了头便不能自由地向外肆意生长了罢？” 所幸，她只是入宫一段时间做伴读，往后还是要回去的。 萧瓒垂眸又望见沈念雪眼中的纯真与清澈，“或许它会越过宫墙只是因它贪婪阳光。 他移开眼，道：“欲得到必定会失去，这世道便是如此。” 如哪些想方设法欲入宫享荣华富贵的人，失掉自由换取荣华，呵，不过是场平等的交易。 沈念雪不明白本是聊着聊着花，三爷为何又说起人生哲理来了。 她道：“那我不求得到便不会失去啦。”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何苦要为难自己呢，若是自己只做力所能及之事，不强求自己，便也无何可失去的了吧。 萧瓒心中一瞬间的怅然，不知是因沈念雪的率真还是因自己心思的深沉，他忽而觉得她的这份如同白纸般的纯真无比宝贵，若是让宫中的污墨沾染便可惜了…… 第31章 若是他不答应她便缠到他答应为… 两人经过那石榴花后，便无话说了。 沈念雪觉着道上只有他们二人又相对不言，氛围略显古怪，于是先开口与萧瓒搭话。 “三爷会下棋吗？” “略懂一二。” “那您可认得九公主？” 萧瓒颔首，沈念雪又问：“那您的棋艺比起九公主来如何？” 沈念雪这话若是问的他人，定会惹来一阵笑话，毕竟九公主的棋艺在京中闻名遐迩，京中无几人能比得过她，奈何沈念雪非并不知此事。 可她今日问的偏偏又是九公主学棋的启蒙之师，棋艺高于九公主是当然的。 萧瓒谦虚道：“略能比上一二吧。” 沈念雪眸光发亮。 萧瓒不明所以地望向沈念雪，沈念雪往下压了点上扬的唇角，“我只是问问。” 小院至长乐宫不远不近，约莫两刻钟后，萧瓒到里长乐宫门前还有半里时便停下步子。 “你径直往前走便能望见长乐宫的宫门了。” “嗯嗯。” 沈念雪在萧瓒欲转身走时叫住他，“以后我入宫了能不能去您的小院子里寻您？” 萧瓒低眸望了眼拽着他衣角的小手。 “若我无事的话便可以。” 沈念雪以为萧瓒是不喜别人碰他便倏地将手松开了，神色抱歉：“我方才是想留住您，太着急了才……” “无事。”萧瓒的打断沈念雪的话，“若是想让我教你下棋的话也不是不可。” 她表现得也不明显吧？只不过是在路上多问了他几句相关与起棋的话……沈念雪瞪圆了双眼，“您怎么猜到的？” 小姑娘想何皆会写在脸上，还需猜吗？ 萧瓒笑而不答，转而道：“你再入宫之时便立即寻空去那小院寻我，若是你去时我在，我便答应教你，若是我不在便不教了。” 沈念雪皱起秀眉。 那岂不全凭运气…… 她今日回去应会再住上几日才入宫，且不说具体日子还未定，三爷不可能日日都在等她；即便是定了，她入宫那日便去小院子，三爷也未必在呀。 是以，能否碰见全凭运气。 “好罢。”碰运气便碰运气罢，若是实在遇不上，三爷不答应教她了她便日日缠着三爷，缠至他答应为之。 “嗯。” 沈念雪还想与萧瓒道别，不过是回头看了眼方才叫她的宫女的功夫便不见萧瓒的人影了。 “终于见着沈姑娘了，那会儿许是奴婢走太快了，一回头便不见您人奴婢急死了。” 明月轩的理事姑姑琴湘快步走向还立在远处远眺的沈念雪，急忙拉着她打量了几眼，见她还好好的便松了口气，复想起来方才她远远瞥到那一抹身影。 琴湘越想越不对劲，沈姑娘这才第一次入宫怎就与公里头的男子相识了。 她问：“方才与沈姑娘一道过来的是？” 沈念雪泰然自若道：“我也不知他叫何，是我迷路时碰到的一位小侍卫，我问她回长乐宫的路如何走他便好心地领我过来了。” 琴湘听后不疑有他，又与沈念雪道太后娘娘已回长乐宫了。 沈念雪便去了太后的寝殿，问了安后不等她开口，徐太后便笑道： “念雪，是想回去了罢？哀家的意思也是先让你回去再住几日，等哀家将懿旨写了便让人再去沈府接你回来如何？” 沈念雪自是应了，她叩谢过后回明月轩收拾她昨日的衣裳，刚入了门，院中两个扫的宫女微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馨儿你说我们院里这主子何来头啊？” “这沈姑娘可是太后为九公主亲选的伴读，金贵着呢，我们要好生伺候着不能有半点差错。” “那为何这位姑娘不去九公主宫里头住反而宿在了长乐宫？莫非是九公主又要搬来长乐宫了？” “九公主深得太后娘娘与陛下喜爱，自然是想宿在哪儿便在哪儿啊。” “太后是宠着九公主，但那位可不见得，毕竟九公主也不是那位亲生的……” 两位宫女聊得热火朝天，全然不知沈念雪已然回来了，但实则，沈念雪并未听清两位宫女前头说了何，只听到了最后那一句…… 马车还在宫门口等她，她来不及多惊讶便快速收拾好东西出宫回沈府了。 梨落轩。 梨落轩的几个丫鬟听闻沈念雪回来了皆凑过来关心地问她昨日过的如何，又是在哪宿的。 沈念雪想着她迟早要入宫便不瞒了，说了她昨日进宫的奇遇。 紫烟与蕊香又惊又喜，心想她们姑娘终于要出头了！ 她们一同与沈念雪道喜，沈念雪不明所以：“这有何好喜的呢？我是入宫伴读又不是去专门去吃满汉全席了。” 紫烟与蕊香相视而笑一一与她说明这入宫做伴读的好处。 蕊香道：“姑娘能入宫做伴读那说明是太后与九公主看重姑娘呢，既然，太后与九公主都看重您了，沈府的其它姑娘便再也不敢瞧不起您了？” 沈念雪：“可我过好自己便得了，非得需要别人都看得起我么？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会知晓呀。” 蕊香一脸挫败，紫烟道：“姑娘说得对，蕊香的话呀姑娘也只能听一半，姑娘入宫了，不是要谁瞧得起您，主要是能带着沈府一块儿争光，也带着二姑娘与大夫人一块儿争光了不是。” 沈念雪认同紫烟的说法，暗自下决心，她进宫后一定会做好本职该做的，不能给沈府丢脸。 墨璃一直默然在一旁站着未说话，脸上神情多了几分复杂。 晚间时，墨璃伺候沈念雪沐浴更衣，趁着只有二人时道：“姑娘若是进宫了，那师傅还要寻吗？” 沈念雪点头，“等我再回来时也不迟。” 沈念雪想起偶然今日撞见萧瓒的事，便同墨璃说：“你猜我今日在宫里碰见谁了？” 墨璃一顿，那不成是那位…… 她心中万分忐忑，嘴上还是道：“不知。” 沈念雪浅笑道：“我碰见三爷了！三爷居然在宫中任职，真厉害。” “啊？” “我误打误撞到了他居住的院子……” 沈念雪与墨璃缓缓道来今日她遇上萧瓒之事，墨璃听后脸上神色更为复杂了。 人人都说帝王之心不可测，墨璃算是明白透彻了。 她问沈念雪：“太后娘娘可有说是否准许姑娘待家里头的丫鬟一同去？” “未曾说过。” 墨璃心道，那约莫是不许的了。 她也大致明白了，此次姑娘入宫伴读之事许是巧合，不像是主上安排的。 第32章 疯狂的沈依 沈念雪入宫前一日，苏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要记住规矩，勿要惹事。 沈念雪：“知晓了，母亲。” 苏氏又道：“贤阳公主找人算了你与世子的成亲日子，不出意外便是下月十五了。” 沈念雪微愣，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今日恰好是十五，下月十五恰好是一月之后，这也太快了些…… 苏氏将沈念雪的动作看在眼里，低眸笑了笑，“觉着快了？这时间是有些紧，不过你放心，我会亲自操办，嫁妆也早替你备好了。” “谢谢母亲。” 苏氏抿唇笑了笑，望着沈念雪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感慨。 这庶女性子太好拿捏，以后进了远宁侯府也是要吃亏的，这这又有何法子呢，沈府里头庶女多的是，她现在实在抽不开身去管一个庶女了。 从前疼爱她是因为莹儿，自莹儿出嫁后她便很少在关注她了，现如今她要进宫伴读又要与世子成婚，她又不得不管了。 “念雪，切记我前头与你说的。还有，世子与皇家关系匪浅，你入宫也许会碰上世子，到时你大大方方的便好了，世子也会关照你的。” 沈念雪点头，苏氏摆摆手：“那你便早些回去歇息罢，明日穿得得体些。” 话间，苏氏让碧荷拿了套珍珠头面给沈念雪，“从前给莹儿买的，她嫌太端庄素雅了便一直未戴过，这会儿倒能派上用场了，你明日便戴着入宫罢。” 沈念雪望了眼木匣中的珍珠步摇，谈不上多喜欢也说不出不喜欢，款式是素雅了些，确实不对阿莹姐姐的口味，阿莹姐姐更喜爱艳丽的款式。 她接过木匣朝苏氏道谢后便告退了。 刚出了苏氏的院子又碰上了迎面走过来的沈依。 说起来沈念雪已有些时日没见过沈依，此时一看沈念雪便觉着她好像瘦了。 沈依冷眼瞟着沈念雪：“你这什么表情？” “三姐姐怎的瘦了，是院里的伙食不好吗？” 若不是见沈念雪一脸无辜也知沈念雪还不知她因上回院里的丫鬟给沈素莹下毒被大伯母敲打一事，她还真会以为这死丫头是在故意挖苦她。 沈依唇角一抽，嘲讽道：“哪有四妹妹的伙食好呐，吃了一日宫中御厨做的饭菜便圆润了。” 沈念雪：…… 三姐说话是不是一日不夹枪带棍的便不舒爽啊。 沈念雪捏了捏自己的脸，望了眼沈依胸前的一马平川又望了自己眼下鼓鼓的胸脯，皱了皱细眉，叹了口气。 “是呀，我也烦恼着呢，如何才能像三姐姐一般苗条呢。” 沈依随着沈念雪的眼神望去，瞬时脸色发黑。 她长得高挑比沈念雪高出半个头，身材却比不上沈念雪这小矮蹄子玲珑，这也是她一直闷恨的地方。 沈依咬牙切齿道：“四妹妹长大了，还学会讲反话了是吧。” 沈念雪见沈依气恨的模样，眨了眨眼一脸大迷不解。 她又说错话了吗？三姐姐又双在气什么啊。 她说的是实话呀，三姐姐确实很瘦，那弱柳扶风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了，不过是好看的，不像她这几日肚子上还长了些肉，紫烟姐姐今早伺候她穿衣时还笑话她呢。 “我是如实说的……” “呵……” 若不是她还有事在身，她定要教训教训沈念雪。 前段时日她丫鬟怡翠被送进了官府府，她虽已摆脱了嫌疑但至今府中关于她指使怡翠下毒的流言便没断过，可这是与她并无关系，她再讨嫌沈念雪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害人啊。 平白受了这冤枉，她可坐不住，她今日便是要去与大伯母说清楚，是有人要陷害她，她怀疑要陷害她的便是她的庶妹沈宁。 沈依见了苏氏，直言她之怀疑。 苏氏：“你可有证据？” 沈依摇头，苏氏感到一阵头疼，觉着沈依是在无事找事，“依姐儿，这事过去便过去了，怡翠现下还在官府牢房呢，你难不成还想给她翻供不成。” “不是……大伯母，我只是想洗清府里头对我的流言。” 那些流言苏氏自然也听到过，但她一向明事理，她知沈依是不敢做那事的，可那有能如何，怡翠毕竟是沈依院里的人，难免人家会议论。 “嘴儿长人家身上，依姐儿堵不住的，不听便好。”苏氏沉声道，“依姐儿若真想与宁姐儿对峙也应该回你们二房里头说去，我手也申不得那样长。” 苏氏眼下是要赶人了，沈依咽下心中不满欲回去告诉赵氏让赵氏再来替她讨说法。 此时，碧荷正好进来到苏氏一旁递给她一清单，“请夫人核对一下给四姑娘准备嫁妆还有未有披露的。” 沈依依闻声脚步一顿，垂着的眼眸中一片阴翳。 她快步回去问赵氏：“母亲，四妹妹与叶世子的成亲日子已经定下了？” 赵氏抿唇不言，沈躁急道：“母亲，您说话啊，到底是不是？” 赵氏眼看瞒不住了便低嗯了声。 “母亲为何不告诉我啊？是哪日？” “下个月十五。” 沈念沉默几瞬，忽然站起身将桌案上的花瓶摔碎在地，眼眶猩红，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更多的是气恨。 从前沈念雪与叶连寅成亲的日子还未定下来时，便还能欺骗自己他们迟早要退婚，如今她那点念想彻底断了。 赵氏见沈依发狂的模样，叹了口气，没告诉她便是怕她听后成这样…… “唉想都怪你爹爹同娘亲无用。”赵氏拉住沈依的手安慰道，“世子再好那也是他人的夫君了，依儿放下罢，娘亲亲自再去帮你寻个好的夫家。” “呵呵，母亲指的是那位同爹爹一样整日只只吃花嫖赌不学无术的表哥吗？”沈依擦干眼角的泪，眼里浮上一抹执拗与阴狠。 “我此生非叶连寅不嫁！除非我死，我死也不会让沈念雪与世子成亲。” 赵氏一愣，望着女儿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泛起恐慌，“你要做什么……” …… 第二日。 沈念雪起了个早，特意让紫烟将她打扮得端庄些，还特意戴上昨日苏氏送她的珍珠步摇与一对同那珍珠步摇极为相配的珍珠耳坠。 紫烟一边满意地打量着沈念雪，一边又忍不住眼眶湿润：“姑娘可要记得想我们啊，也要记得按时用膳，勿过于劳累……” 沈念雪听着紫烟的絮叨心中一暖，被感染到也不禁红了眼角。 她浅笑道：“我只是入宫伴读些时日，还要回来的呀。” 紫烟如此说得好似她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姑娘可是头次要与奴婢们分开几这么长短时间，奴婢也是忧心姑娘嘛。”紫烟擦了擦眼睛。 沈念雪长大手臂抱了抱紫烟，而后又抱了抱墨璃与蕊香，让她们放宽心。 “我已长大了，你们别再将我当小孩童了。” 紫烟啼笑皆非地点点头，“好好好，姑娘说的是，我们姑娘已是大姑娘了。” 墨璃不觉地笑了笑，“好了，紫烟也别再打趣姑娘了，进宫的马车已在府外候着了，咱们动作快些罢。” 第33章 拜师萧瓒 长乐宫。 九公主已等候沈念雪多时，她从早晨开始便一直问沈念雪何时到了，还隔三差五地往外头瞧，徐太后见了哭笑不得。 “雪儿到了自然会有人第一时间通报，茗儿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吧。” 九公主面色窘然，“茗儿这不是怕雪儿姐姐会错过午膳嘛……” 此时恰好是响午，再过片刻便要到了徐太后的用膳时间了，徐太后每日用膳的时间皆是固定的。 九公主眼瞧着沈念雪还未到，还真有些担心她会饿肚子，更多的还是想见沈念雪了。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徐太后笑笑：“茗儿放心，哀家与你一同等着。” 话音一落，内侍便传话来道沈姑娘到了。 九公主喜出望外道：“快快快，让她进来。” “诺。” 内侍将沈念雪领了进殿内，沈念雪大大方方地朝徐太后和九公主行了个礼。 “民女沈念雪见过太后、九公主。” 徐太后和蔼道：“起身罢。” 九公主到沈念雪身边环住她的手臂。 “往后我便同清荷姐姐一样叫你雪儿，雪儿姐姐。” 沈念雪微微笑着点头。 “那雪儿姐姐我们去用膳罢。” 沈念雪望了眼徐太后，见徐太后笑着微颔首便跟着九公主去膳厅用膳。 午膳过后，九公主同沈念雪一块儿去明月轩。 九公主道：“雪儿姐姐，我就住在明月轩隔壁，我们以后便可日日在一块儿了。” “那甚好。” 沈念雪也甚是欣悦，她还挺喜爱九公主的性子的，她虽为公主却一点架子未有，很是随和可爱，与她在一起也很放松愉快。 九公主念着沈念雪今日白日进宫折腾累了只在明月轩坐了半个时辰便回她自己院子了。 沈念雪在窗外探出头望了眼天色，又低头嗅了嗅自己，随后一脸嫌弃地先去沐浴。 她换了件素色的衣裙，与琴湘说她先歇息了晚善不必叫她了，实则她是偷偷地出了明月按照记忆中模糊的路线摸了半天才找到三爷那小院破落的门前。 她可是从响午到了宫里头便开始思索着找机会来寻三爷了的呢。 她敲了敲门，里头无反应，她心中一咯噔。 不禁有些沮丧，三爷好似不在，难不成是办事儿去了？ 她轻轻推开门，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去，一边低喊道：“三爷？三爷您在吗？” 在院里寻视了一圈未瞧见人，便又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推了推小屋之门。 门似也未锁，她一推便推开了。 这小屋小得一眼便能望到尽头，她扫了一眼后心灰喃喃道：“唉，看来我与三爷是无缘分了……” 她想她得寻些别的法子了。今日九公主又兴致勃勃地与她谈了好久的棋艺，她听一时未听明白又不好意思一直问。 往后便是公主日日都替她解答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明白，她还是需要他人的帮助。 可三爷这又错过了……呜，到嘴的肥鸭子又飞了。 沈念雪垂着头想着事情，一转身便撞上了堵肉墙，她捂着额头后退了一步，抬眸对上萧瓒似笑非笑的双眸欣然一喜。 她仿佛望见肥鸭子又自己飞回来了！ “三爷何时来的呀？” 萧瓒依旧是那日的那身玄衣，他早便知沈念雪今日要正式入宫，是以，他从响午便换了衣裳来此地等她了，耐心等到方才日头快要落入西山。 若是她再来晚些，他便要回紫承殿了。 萧瓒道：“一直都在。” 沈念雪小声嘟囔：“那您为何不早些出来，还害我喊了您许久……” “嗯？”萧瓒装作未听见小姑娘的娇声抱怨。 沈念雪即刻摇摇头，仰着小脸笑眯眯地道：“我说我想到马上要拜三爷为师了便好生高兴，毕竟三爷的棋艺如此厉害，我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嘛。” 萧瓒的望着沈念雪的机灵儿样失笑，他可听清楚了她方才是在说何的。 不过，他虽知沈念雪的话多半是在奉承，他听着亦然受用。 屋中。 萧瓒端坐着，右手放至腿上食指轻点着膝，瞧着小姑娘利落地到了杯凉茶，而后端着那青瓷杯到他门面恭敬地弯下了腰。 沈念雪将茶奉上，“三爷喝了这杯茶便是我师傅了。” 萧瓒身量高大，即便是坐着也与沈念雪纤细的身影形成显然的对比。 她骨架纤弱，又生得娇小，让人见了便不禁会升起一股保护欲。 萧瓒只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为何觉着这姑娘又瘦了些。 沈念雪敬茶的动作做了半响未动，腰都有些累了。 她见萧瓒还未有反应便催促道：“三爷快些啊，我要站不住了。” 萧瓒托着她的两只手，扶她站直身，却未接过她手中的茶。 “拜师仅是敬茶便行了么，给为师的拜师礼呢？”萧瓒朝沈念雪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沈念雪望着他宽厚的的掌心小脸懵然。 头回听说拜师还要送礼的，她这师傅怕不是专门来骗她礼的罢…… 萧瓒收回手，食指曲起轻敲了敲瞧沈念雪的额。 他轻晒道：“随意说说而已，看在你如此赤忱的份上，即便是拿不出拜师礼我也会应你。” 沈念雪这才反应过来，三爷在逗弄她呢。 她不满地轻哼了声，又怕他听见才后知后觉地偏过头。 她愤愤地自己喝了那茶，将剩下的的青瓷杯塞入萧瓒手中。 “那着茶杯便做拜师礼啦，往后还请师傅多多指教。” 萧瓒低眸望着青瓷杯出神了一瞬，即刻又笑着将青瓷杯收入囊中。 他学着小姑娘做了个揖。 “往后也请小徒儿多多指教。” 沈念雪眨眨眼：“放宽心，放宽心，我这徒弟性子极好，平如不聒噪还听话，师傅让我向东我绝不会往南，像我这般的好徒弟师傅要珍惜呀，往后怕是打着灯笼也寻不着了罢。” 萧瓒望着沈念雪不觉无奈失笑，她这副姿态，瞧着倒像她才是师傅，又觉着她这灵动的小模样甚是可爱便温声应和她： “自是要珍惜的。为师有此等百年难一遇的好徒弟，为师定当亲力亲为地将为师毕生所学皆教与你。” 沈念雪满意地点了点下巴，“那便开始罢？” “嗯。” 第33章 凌王萧诩 “先不急。”萧瓒好整以暇地望着沈念雪，“你可带棋来了？” 沈念雪懵然地垂眸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答案岂不是显而易见的。 棋奁、棋子、再加上棋枰，她怕是两只都拿不过来罢，她扫了眼简陋的屋子问，“三爷这儿没有吗？” “我这的棋前几日送了他人，新的还未来得及买。” 这是萧瓒寻的由头，实则是他今日早朝后便被卢太尉缠住，到了响午才谈完公事，那时他已来不及让人去寻套普通些的棋子了。 他的私库中倒是有套玛瑙棋子，只是以他现下的“身份”，那棋子还不适合拿出来。 “哦”沈念雪拖着腮，“那只能下次了。” 她思索了几瞬，她偷偷跑来这地方心中已然是万分惶然了，若是她改日再跑着个棋枰来岂不是更热人眼？若是被人发现便完了。 最好便是三爷能去买套棋子回来。 她打量了眼萧瓒，忽而问：“三爷在宫里当侍卫月钱应该不少罢？也可随意出入皇宫吗？” 萧瓒自行忽略沈念雪前一句话，只轻“嗯”了声，回的是后半句。 “那便劳烦三爷空了便去带套棋子回来罢。”沈念雪怕他以为要掏他自己的银子便急忙补充了一句，“这银子我来付。” 她摸了摸的钱袋，摸了半响没摸到小脸上的神情有些发窘。 随后她默默数着那钱袋子里的银子，皱起了小脸，挺翘的鼻子耸了耸，心中难受溢于言表。 她钱袋又是何时丢的啊，里头五两银子呢…… 萧瓒温和一笑，“无事，买棋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沈念雪连忙摆了摆手，“不可不可。” 她摸到头上的珍珠步摇，将之取了下来递给萧瓒，“这首饰三爷先拿着，就当做替买棋子的钱的抵押了，我下次再来时再拿银子赎回来。” 萧瓒望着小姑娘掌心的步摇，发觉那步摇差不多与她的小手一般大了，也不知是因那步摇太大还是她的手太小了。 他未接那步摇，“用不着抵押，我信得过你。” 沈念雪举着小手一直不肯收回去，萧瓒无奈这下只好拿起步摇亲自将步摇插入她乌发中。 他失笑道，“年纪不大，倔性倒不小。” 经过这些次的相处后，他已然发觉这姑娘表面瞧着乖巧听话，实则有时遇到些事情倔得很，就连他也拿她无法。 “才没有呢。”沈念雪撇了撇小嘴反驳萧瓒。 “嗯，你说没有便没有。” 萧瓒将那只步摇扶正了后，又替她清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带好了，你这步摇可不便宜。” 他认得这是产自楚州的稀品珍珠，若是又丢了小姑娘恐怕会哭鼻子。 萧瓒靠近时，几乎是将沈念雪遮了个严实，沈念雪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脸颊莫名地发热。 她视线平视过去只能望见他宽阔的胸膛，她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又想他只是自己的师傅，又不是别的什么男子。 况且，师傅关心徒弟也是正常的吧？ 沈念雪如此一想便了然了，她道：“三爷眼光真好，墨璃也说这是稀品的珍珠呢。” 昨夜沈念雪拿出来试戴时，墨璃恰好也在，一眼便认出了这步摇是上等的东西。 那时沈念雪在惊叹中对墨璃的崇拜又上了一台阶。 萧瓒捕捉到沈念雪说起墨璃时眼眸划过的崇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剑眉。 “你同墨璃的关系好似很要好？” 虽墨璃只是沈念雪的丫鬟，但沈念雪从未将她当下人来看，“那是自然了，墨璃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崇拜的人之一。” 萧瓒眼神忽沉，墨璃到底给这丫头惯了什么迷魂药。 “墨璃有何特别之处吗？” “因为……”沈念雪差点便将墨璃会武艺的事情说出来了，所幸她反应了过来，“因墨璃姐姐生得美，还温柔，对我也尽心。” “墨璃不是您的旧识吗？您应当也是明白她的为人的呀。” 萧瓒并无兴趣在这大好的时光浪费时间同小姑娘聊一无关紧要的人，他淡“嗯”了声。 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一话题的模样。 沈念雪觉着与他说不上话又学不了棋有些无聊了，她斟酌着开口，“三爷，您要歇息了吗？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空了就来寻您。” 并未表达一丝欲歇息意思的萧瓒：…… “那你明日几时来？” 萧瓒不笑时便让人觉着他甚是冷漠。 此时沈念雪听着他的话，竟然对着他这张冷峻之颜心中莫名浮现他在这里可怜巴巴地等着她来寻他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也太……为何了些。 沈念雪掩住笑，“我明日或许来不了了，明日是九公主的生辰宴。” 萧瓒闻言，眉梢轻挑。 他怎不知明日是因为萧以茗生辰。 “嗯，好。”萧瓒也未戳穿九公主与徐太后的谎言，放沈念雪回去了。 沈念雪离开后，萧瓒坐在屋内，手里把玩着桌案上原先沈念雪欲给他敬茶的青瓷杯，唇角微微翘起。 赤羽现身行礼，“主上。” 萧瓒压下唇角，将青瓷杯收入袖中，淡然睨了赤羽一眼，“萧诩近来有何动静？” “并无。凌王已断了与青洲知府的书信往来，这些时日他不是在院里逗鸟弄草便是邀请文人雅客至王府迎诗作对。” “哦？”萧瓒嘲讽道，“还有此等雅兴么，也不怕将他那病入膏肓的身子骨给折腾没了？” 萧诩半月前便谎称病未去上朝，他身边皆是萧瓒的眼线，萧瓒自然也是知道他是装的。 至于为何要再萧诩身边安插眼线，自然是萧瓒早便察觉萧诩有异心。 萧瓒还是太子时，萧诩是他羽翼下最小的弟弟。彼时，萧诩生母瑶妃在去世前将七岁的萧诩托付给了皇后，亦是如今的徐太后，而徐太后那段时日恰好因挚友病去无心照顾萧诩便又将萧诩交付给萧瓒。 萧瓒本不喜吵闹的小孩子，但既然是母后所托他只能尽心去做，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对萧诩产生了些兄长应当的责任，在他的庇护下，曾经那些欺负萧诩的皇子皆不敢欺负萧诩了，而幼时本活泼开朗的萧诩反而愈发沉闷不言。 萧诩被封王后搬出了皇宫，之后他除了公务便再也未主动联系过萧瓒。 半年前，萧瓒照例让暗卫调查朝中权重的大臣，却无意发觉了萧诩的异动，之后萧瓒便一直在暗中调查萧诩。 赤羽道：“主上，凌王再如此下去便要乐不思蜀了罢？” 萧瓒凤眸幽深，“朕倒希望他继续乐不思蜀。好了，你往后不必亲自盯着他，让下面的人继续盯着。” “是。” 第34章 他是这天下的君主啊 沈念雪回明月轩时，她迈着轻步绕过院子到屋里，竟未碰到过一位在明月轩内做事的宫女。 连琴湘的人影儿也未瞧见。 她不知该是舒心还是优心，舒心是因她出去了一趟无人发现便最好，忧心是因不大也不小的院子如若今晚只让她一人住的话，她胆如鼠儿般小会害怕地不敢睡。 怕何？自然是怕鬼了。 不皆说，这宫里头孤魂野鬼最多了嘛，谁知这明月轩里头曾经有未有住过哪位香消玉损的美人儿。 沈念雪坐在床头听着窗外风不知吹着何东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身子一哆嗦下，连忙缩进了被窝中，连窗子都不敢去关了。 到了寅时她才缓缓眯上眼，睡着前她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早知今晚便呆在三爷的小院里好了，即使是让她睡地板上也比在这儿好啊…… 第二日，沈念雪是被琴湘给摇醒的。 琴湘身后跟着两个伺候洗漱的宫女，琴湘见沈念雪醒了便让那两个宫女上前伺候。 沈念雪穿戴好后，琴湘端上来几碟糕点和一壶乳茶。 昨夜之体验让沈念雪记忆犹新，她没急着用膳，先问琴湘：“琴湘姑姑，你们夜晚是不宿在明月轩里头的吗？” 琴湘道：“平日是的，但昨夜因九公主殿里缺人手，我们皆过去了，奴婢瞧沈姑娘昨日早早便歇了便未与沈念雪说。” 沈念雪悬着的心只算放下了一半，她又问：“那今夜呢？” “今夜不用，九公主昨夜便吩咐我们要在明月轩内陪着沈姑娘。” 沈念雪闻言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悬着的另一半心也落了地。 …… 快到了正午。 九公主让人来明月轩请沈念雪去的徐太后寝殿旁的别庭院赴九公主的“生辰宴”。 待沈念雪去到设宴之处，并未望见有他人的身影便察觉出古怪来了。 “念雪。”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沈念雪转身望见叶连寅微讶。 她行了一礼，疑惑地望着叶连寅：“世子您？” 叶连寅走至沈念雪面前，伸手欲抚摸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 这动作惹得沈念雪下意思地躲开了，她朝四周望了眼，小声与叶连寅道：“这还在宫里呢，我们要收敛些。” 叶连寅并不觉得他这动作有何不妥的，他们不久后便是夫妻了，现下只是亲近了一下又如何，何况这处又无人，没有徐太后的准许谁也不会进来。 他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笑着道：“别怕，这处除了你我无人了。” “嗯？九公主呢？今日不是她的生辰吗？” 这院里那有半点设宴的样子，就连九公主本人都不在此地。 叶连寅笑不言。 沈念雪对上叶连寅炙热的眼神忽而明白过来了这是如何一回事了。 是以，九公主与她说今日是她的生辰小宴是唬她的，实则是为了让她与叶连寅相见？ 沈念雪垂下脸抿起唇，只是如此的话与她直说了便是，为何还要唬她呢。 她昨日听九公主说了之后还真以为今日是她的生辰，还为自己未替九公主准备生辰礼而歉疚了到现在。她趁着昨夜不敢睡时，甚至还想到了要将自己随时携带的护身玉佩送与九公主…… 叶连寅见沈念雪垂头丧气的模样，紧张道：“念雪妹妹怎的看起来不开心？是不想见到我吗？” 沈念雪怕叶连寅误会便藏起小失落，又想起苏氏的千叮咛万嘱咐朝叶连寅大方地露出了个浅笑。 “不是的。世子与我说说，你今日为何也入宫了？” 谈起此时叶连寅便神采奕奕起来，“陛下召我进宫与皇子们一同比试武艺。” 叶连寅是贤阳公主的的嫡子，也算得上是半个皇室之人，又自小与皇子在宫中读书习武，是以时不时便会被召入宫中与皇子们比试。 叶连寅之所以会如此兴奋，是因今日圣上亲自到了武场，还夸赞他射技精湛。能得到帝王的认可，是对于叶连寅此类踌躇满志，志在官场大展宏图的热血少年最大的激励。 叶连寅在喜爱的姑娘面前也忍不住欲表现自己之欲，“陛下还夸赞我了。” 沈念雪望见叶连寅已染入斜眉的笑意也不禁替他感到高兴。 “那定然是世子本身优秀，才会得到陛下的认可。” 叶连寅一大男人被沈念雪的话惹得有些羞赧。 萧瓒还是太子时，萧诩是他羽翼下最小的弟弟。彼时，萧诩生母瑶妃在去世前将七岁的萧诩托付给了皇后，亦是如今的徐太后，而徐太后那段时日恰好因挚友病去无心照顾萧诩便又将萧诩交付给萧瓒。 萧瓒本不喜吵闹的小孩子，但既然是母后所托他只能尽心去做，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对萧诩产生了些兄长应当的责任，在他的庇护下，曾经那些欺负萧诩的皇子皆不敢欺负萧诩了，而幼时本活泼开朗的萧诩反而愈发沉闷不言。 萧诩被封王后搬出了皇宫，之后他除了公务便再也未主动联系过萧瓒。 半年前，萧瓒照例让暗卫调查朝中权重的大臣，却无意发觉了萧诩的异动，之后萧瓒便一直在暗中调查萧诩。 赤羽道：“主上，凌王再如此下去便要乐不思蜀了罢？” 萧瓒凤眸幽深，“朕倒希望他继续乐不思蜀。好了，你往后不必亲自盯着他，让下面的人盯着。” “是。” 早萧瓒捕捉到沈念雪说起墨璃时眼眸划过的崇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剑眉。 “你同墨璃的关系好似很要好？” 虽墨璃只是沈念雪的丫鬟，但沈念雪从未将她当下人来看，“那是自然了，墨璃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崇拜的人之一。” 萧瓒眼神忽沉，墨璃到底给这丫头惯了什么迷魂药。 “墨璃有何特别之处吗？” “因为……”沈念雪差点便将墨璃会武艺的事情说出来了，所幸她反应了过来，“因墨璃姐姐生得美，还温柔，对我也尽心。” “墨璃不是您的旧识吗？您应当也是明白她的为人的呀。” 萧瓒并无兴趣在这大好的时光浪费时间同小姑娘聊一无关紧要的人，他淡“嗯”了声。 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一话题的模样。 沈念雪觉着与他说不上话又学不了棋有些无聊了，她斟酌着开口，“三爷，您要歇息了吗？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空了就来寻您。” 并未表达一丝欲歇息意思的萧瓒：…… “那你明日几时来？” 萧瓒不笑时便让人觉着他甚是冷漠。 此时沈念雪听着他的话，竟然对着他这张冷峻之颜心中莫名浮现他在这里可怜巴巴地等着她来寻他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也太……为何了些。 沈念雪掩住笑，“我明日或许来不了了，明日是九公主的生辰宴。” 萧瓒闻言，眉梢轻挑。 他怎不知明日是因为萧以茗生辰。 “嗯，好。”萧瓒也未戳穿九公主与徐太后的谎言，放沈念雪回去了。 沈念雪离开后，萧瓒坐在屋内，手里把玩着桌案上原先沈念雪欲给他敬茶的青瓷杯，唇角微微翘起。 赤羽现身行礼，“主上。” 萧瓒压下唇角，将青瓷杯收入袖中，淡然睨了赤羽一眼，“萧诩近来有何动静？” “并无。凌王已断了与青洲知府的书信往来，这些时日他不是在院里逗鸟弄草便是邀请文人雅客至王府迎诗作对。” “哦？”萧瓒嘲讽道，“还有此等雅兴么，也不怕将他那病入膏肓的身子骨给折腾没了？” 萧诩半月前便谎称病未去上朝，他身边皆是萧瓒的眼线，萧瓒自然也是知道他是装的。 至于为何要再萧诩身边安插眼线，自然是萧瓒早便察觉萧诩有异心。 萧瓒还是太子时，萧诩是他羽翼下最小的弟弟。彼时，萧诩生母瑶妃在去世前将七岁的萧诩托付给了皇后，亦是如今的徐太后，而徐太后那段时日恰好因挚友病去无心照顾萧诩便又将萧诩交付给萧瓒。 第35章 沈念雪见林若兰想起了曾经的自… 京城晴朗了多日忽而在今晨下起了雨，滴如珠帘淅沥落下，惊雷乍起时，声响倒比雨点还大。 这雨下了一阵又一阵，到了响午时还未停下。 上午下堂后，沈念雪与九公主在甘露殿前的廊檐下躲雨，空中又响起道雷声，沈念雪两只手捂着耳朵一直未放下，九公主与她说了句话，她也未听清。 “公主说什么？” 九公主听到雷声面不改色地帮沈念雪捂住耳朵，“我说这雨暂且是停不下来了，我们便在这歇着罢。” “？” 九公主的手盖在沈念雪捂住耳朵的手上，沈念雪更听不清九公主再说何了。 两人相视而笑，皆反应过来，这行为有些傻。 雷响了一阵停了，九公主让沈念雪将手拿下来，揶揄道：“原来雪儿姐姐害怕打雷。” 沈念雪面上带了点红，“嗯。” “以后有我在便不必怕啦。”九公主哈哈一笑，颇为豪迈地微踮起脚尖半搂住沈念雪的肩头，“由本公主来保护雪儿姐姐。” “那雪儿往后便多倚仗公主了。”沈念雪忍俊不禁。 九公主比沈念雪还小一岁，现下看起来倒沈念雪更像个妹妹。 九公主将打雷时沈念雪未听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沈念雪无意见，两人便打算打道回甘露殿的侧殿，那儿设有专门让学子们歇息的地方。 两人一转身便撞见迎面而来的紫衣女子。 林若兰纤弱的手捏着黛色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九公主行了一礼，又对沈念雪微笑着颔首。 沈念雪再清荷郡主的小宴上见过林若兰，还记着林若兰替她解围，她也微微莞尔。 “若兰姐姐。” “好久未见了，念雪妹妹。” 林若兰低眸时望见九公主亲昵的挽着沈念雪的手，眸色微沉。 九公主见林若兰那病歪歪的样子心中也惋惜。 “若兰姐姐要去哪儿？这雨半点未有停下的意思，我们正要去侧殿歇脚，若兰姐姐与我们一同去么？” 林若兰望了眼的已被打湿的裙角点头。 侧殿内，宫女倒了热茶又端来了点心。 九公主问林若兰怎上午未来上堂，林若兰慢慢道：“早晨去太后娘娘那请安，太后娘娘怜我病弱便将我留下了。” 坐在九公主旁的沈念雪默默地打量了眼林若兰。 林若兰一手倚靠在桌案上，身子单薄，肤色透着病态的白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容颜。 沈念雪如同在林若兰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她幼时便身体弱，紫烟常说她那雪白的肤色近一半皆是因她常常生病，不过好再她愈长大后经过慢慢调理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若兰姐姐平日有在食药调理吗？” “有的。”林若兰轻叹息，朝沈念雪苦笑道：“不过这补药用了又如何，我日日用都快赶上平时用膳了，还不是这幅孬身子。” 沈念雪安慰她：“我以往也是如此的，现下已好多了，若兰姐姐也会好的。” “但愿吧。” 林若兰见窗外的与停了便起身说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待殿内只剩下两人时，沈念雪只问了句九公主林若兰是最近才生病的还是自小便如此了，九公主便全盘托出了。 林若兰是在远宁侯府长大的，是远宁侯府认的义女，说起来也算是九公主半个表姐，幼时也是时常一块儿玩的。在林若兰十岁因救落水的叶连寅落下病根，自此是日日不能停下药，即便是后来及笄之后身体好些了，也禁不住在外头久站。 沈念雪听完后慨叹道：“果然身子才是万事之本。” “那可不是。”九公主想到幼时他们在一旁嬉戏打闹，林若兰只能在一旁苦巴巴地望着的场景摇了摇头。 “那她到宫中读书也是做伴读？” “非也。是皇祖母很疼惜她，于是特许她到宫里读书了，也能方便让御医替她调理身子。” 沈念雪了然。 “巧了，九妹也在此。” 萧允瑟与萧允礼一同进门，萧瑟望见九公主与沈念雪，一脸兴味地萧允礼与说道，“皇兄我早便说了嘛，这甘露殿侧殿可比皇子宫有意思多了。” 萧允礼自方才进门，视线便赤裸裸地落在了沈念雪的身上，他未搭理萧允瑟的话，行至沈念雪与九公主的几步前停下。 “九妹，这位是？” 沈念雪在方才这两人进来时便粗略地扫了一眼，皆是脸生的面孔，她也正想知这两位穿着华丽之人是何人。 九公主夹在中间一一介绍。 萧允礼微笑道：“原来你便是连寅兄未的未婚妻。”是有几分姿色。 他眼神盯着沈念雪肤若凝脂的小脸，眼神幽深。 沈念雪察觉到萧允礼落在她身上视线越发觉得不舒适，她连忙低眸朝萧允礼行礼后脚尖朝向站在萧允礼略身后些的萧允瑟。 “民女见过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萧允瑟不着调的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了笑，让沈念不必多礼。 “沈姑娘是吧，客气什么，到了甘露殿你我皆是一样的。” 皆是学子，皆要尊师重道，又是规矩反而未有平日那么严格了。 萧允瑟也在甘露殿读书，只是甘露殿中女子与男子的学堂是分开来的，萧允瑟也还未见过沈念雪，可他竟觉着这丫头望着有些眼熟。 萧允瑟问：“沈姑娘，我们从前是否见过？” 沈念雪肯定地摇摇头，九公主发笑，瞥了眼萧允瑟略有些嗤之以鼻，“五哥见了那个貌美些的女子不眼熟呀。” 萧允瑟莫名被九公主呛声又不想与九公主争论干脆将嘴闭上到一边喝茶去了。 萧允礼则自觉地在沈念雪身旁坐下。 沈念雪膝上的手捏着裙摆，身子悄悄朝九公主那边倾过去，已然有些坐不住了。 九公主身旁还有把木椅啊，三皇子非要坐她身边来干什么…… 萧允礼隔着沈念雪问九公主，“九妹，听闻你近日搬去长乐宫住了，是自己宫里住的不舒坦，还是想缠着皇祖母撒娇了？” 九公主抿唇说皆不是，知晓萧允礼是在与她打趣也心底不略有些不悦。 她亦瞧出沈念雪的不自在便与萧允礼敷衍了几句就拉着沈念雪离开侧殿。 外头雨早已停了，不薄不厚的云层后穿过多道日光，将地上的水洼皆晒干了。 九公主与沈念雪一同在院里散步，九公主小声同沈念雪道，“其实我也不喜与三皇兄共处一室，老觉着不舒服。” 沈念微愣然地望向九公主，九公主继而道：“你看他方才表面上是在关心我，实则实在挖苦我拿我寻了呢，三皇兄心思重得很，你日后见了他便绕道走。” 方才她可未忽视三皇兄望雪儿姐姐那眼神，似是猛兽在盯着盘中的猎物一般，明知雪儿姐姐与叶表哥的关系也不知道收敛些。 沈念雪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我记住了。” 第36章 横行跋扈的未来三皇子妃的刁难 好再后几日，沈念雪皆未在甘露殿撞见过萧允瑟，倒是碰到过一次萧允瑟。 好巧不巧，萧允瑟正好同萧云霆走在一块儿，萧云霆远远地瞧见那抹纤细的身影便认出来那是沈念雪。 萧云霆心里头窦疑“圆圆姑娘怎会出现在宫中的同时亦想起皇叔的叮嘱，他乘着沈念雪还未走过来前便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 萧允瑟一头雾水地瞧着萧云霆，“你这是做何呢？” 萧云霆放低了声音，“我在宫外见过那姑娘，有些不方便。” 萧允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表示他了然了，遂打着欲将萧云霆打掩护的由头行至沈念雪身前。 “巧了，又遇见沈姑娘了，沈姑娘这是欲往哪儿去？” 沈念雪大大方方地应道：“九公主的惯用的狼毫落在了长乐宫，民女正要回去取” “哦，那你不必多走这一趟了，先在此等等我。” 不过半刻钟，萧允瑟拿着只小狼毫回来，递给沈念雪，“我那多余的，与九妹习惯用的小狼毫应出自一制坊。” 沈念雪见那样式确实是与九公主习惯用的并无两样，于是接过小狼毫后道了谢便回堂中了。 萧云霆从柱背后走出来，萧允瑟瞧了瞧萧云霆又想了想沈念雪的模样，豁然道：“我终于知晓为何看沈姑娘如此眼熟了，沈姑娘与云霆眉眼有几分相似啊。” 他开玩笑道：“你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罢？” 萧云霆瞪了眼萧允瑟，“我父王自母妃去世后便再未取过妻，王府中连个妾都未有，我哪来的妹妹？” “啧，我这不是与云霆兄说的玩笑话嘛。” “皇叔知晓五皇子尽爱开些不搭边的玩笑吗？” 萧允瑟闷道：“何苦要搬出父皇，我再也不与云霆兄开玩笑了还不成。” 萧云霆瞥了眼萧允瑟，淡然道：“云霆也不是这意思，只是五皇子应比我更清楚皇叔的严厉罢？五皇子方才那模样若是被有心人参道皇叔那去了，不是又折了皇叔对五皇子的好印象么。” 今日的萧云霆较之更不着调的萧允瑟起来竟也有了几分沉稳的模样，他的话此刻正好戳中了萧允瑟的疼处。 萧允瑟面色郁闷更甚了，“所以我今日不是来请云霆兄指导指导课业了么，父皇前些日看了我写的文章还发了怒……” …… 甘露殿女子学堂这头，沈念雪将小狼毫给九公主随之在九公主身旁坐下。 屁股还未坐热呢，一位穿一袭橙白衣裙的女子行至沈念雪身前，鄙夷道：“让你回去取狼毫，你为只给九公主取了，我的呢？” 此女子是卢太尉的嫡女卢樱，亦是德妃钦定的未来三皇子妃，这宫中皆传三皇子是皇子中最受圣上宠爱的那一位，将来还可能被封为太子。 是以，本便身份尊贵的卢樱有了“疑似未来太子妃”头衔的加持，在甘露殿的女子学堂中横行无阻。 平常能与她对峙的除了九公主也只有清荷郡主了，可这些日清荷郡主因被朝瑶公主叫回公主府择亲，大概率不会再回学堂了。 卢樱自沈念雪来了学堂后便处处针对沈念雪，方才沈念雪欲亲自回长乐宫取一支笔便是因为卢樱的刁难。 九公主问林若兰怎上午未来上堂，林若兰慢慢道：“早晨去太后娘娘那请安，太后娘娘怜我病弱便将我留下了。” 坐在九公主旁的沈念雪默默地打量了眼林若兰。 林若兰一手倚靠在桌案上，身子单薄，肤色透着病态的白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容颜。 沈念雪如同在林若兰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她幼时便身体弱，紫烟常说她那雪白的肤色近一半皆是因她常常生病，不过好再她愈长大后经过慢慢调理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若兰姐姐平日有在食药调理吗？” “有的。”林若兰轻叹息，朝沈念雪苦笑道：“不过这补药用了又如何，我日日用都快赶上平时用膳了，还不是这幅孬身子。” 沈念雪安慰她：“我以往也是如此的，现下已好多了，若兰姐姐也会好的。” “但愿吧。” 林若兰见窗外的与停了便起身说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待殿内只剩下两人时，沈念雪只问了句九公主林若兰是最近才生病的还是自小便如此了，九公主便全盘托出了。 林若兰是在远宁侯府长大的，是远宁侯府认的义女，说起来也算是九公主半个表姐，幼时也是时常一块儿玩的。在林若兰十岁因救落水的叶连寅落下病根，自此是日日不能停下药，即便是后来及笄之后身体好些了，也禁不住在外头久站。 沈念雪听完后慨叹道：“果然身子才是万事之本。” “那可不是。”九公主想到幼时他们在一旁嬉戏打闹，林若兰只能在一旁苦巴巴地望着的场景摇了摇头。 “那她到宫中读书也是做伴读？” “非也。是皇祖母很疼惜她，于是特许她到宫里读书了，也能方便让御医替她调理身子。” 沈念雪了然。 “巧了，九妹也在此。” 萧允瑟与萧允礼一同进门，萧瑟望见九公主与沈念雪，一脸兴味地萧允礼与说道，“皇兄我早便说了嘛，这甘露殿侧殿可比皇子宫有意思多了。” 萧允礼自方才进门，视线便赤裸裸地落在了沈念雪的身上，他未搭理萧允瑟的话，行至沈念雪与九公主的几步前停下。 “九妹，这位是？” 沈念雪在方才这两人进来时便粗略地扫了一眼，皆是脸生的面孔，她也正想知这两位穿着华丽之人是何人。 九公主夹在中间一一介绍。 萧允礼微笑道：“原来你便是连寅兄未的未婚妻。”是有几分姿色。 他眼神盯着沈念雪肤若凝脂的小脸，眼神幽深。 沈念雪察觉到萧允礼落在她身上视线越发觉得不舒适，她连忙低眸朝萧允礼行礼后脚尖朝向站在萧允礼略身后些的萧允瑟。 “民女见过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萧允瑟不着调的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了笑，让沈念不必多礼。 “沈姑娘是吧，客气什么，到了甘露殿你我皆是一样的。” 皆是学子，皆要尊师重道，又是规矩反而未有平日那么严格了。 萧允瑟也在甘露殿读书，只是甘露殿中女子与男子的学堂是分开来的，萧允瑟也还未见过沈念雪，可他竟觉着这丫头望着有些眼熟。 萧允瑟问：“沈姑娘，我们从前是否见过？” 沈念雪肯定地摇摇头，九公主发笑，瞥了眼萧允瑟略有些嗤之以鼻，“五哥见了那个貌美些的女子不眼熟呀。” 萧允瑟莫名被九公主呛声又不想与九公主争论干脆将嘴闭上到一边喝茶去了。 萧允礼则自觉地在沈念雪身旁坐下。 沈念雪膝上的手捏着裙摆，身子悄悄朝九公主那边倾过去，已然有些坐不住了。 九公主身旁还有把木椅啊，三皇子非要坐她身边来干什么…… 第37章 沈念雪真的怕打雷 从沈念雪那日托萧瓒去宫外头棋子后，沈念雪便与萧瓒约好了每隔一日便去小院找萧瓒学棋。 今日刚好亦是沈念雪再次寻萧瓒的时候，以往沈念雪皆是酉时来的，今日沈念雪被那文章给耽搁了，来时星辰便已降落。 沈念雪将灯笼提高了些，看清了萧瓒的俊颜。 “三爷为何每次出场都如此……惊艳” 每次出现都是在她身后，怪吓人的。 经过这几日，萧瓒已免疫沈念雪的恭维了，他提着沈念雪的后颈子便进了小院子。 沈念雪小脸懵然，她在家中时也是这般拎“两两”与“只只”的后脖子的…… 小院中有一石桌凳，萧瓒点了几盏油脂灯，在石凳上坐下，让沈念雪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 沈念雪也不客气什么，将卷起的宣纸摊开在桌面上，“师傅读过《寻千游记》吗？” 不出萧瓒所料，小姑娘一有事求他便会叫他师傅。 萧瓒不出声便是默认了，沈念雪将她与九公主今日受卢樱牵连而被夫子罚写文章一一道来。 沈念雪说起卢樱莫名其妙地说她不善说道，她至现下还有些无语凝噎。 她两只纤手捧着雪腮，小脸尽是迷惑不解，“师傅，我难不成又说错话了？” “何来‘又’字一说，你那话说的本无措，是那位卢姑娘想太多。” 卢樱竟敢在甘露殿如此横行，她是卢太尉的女儿罢，呵，果然蛇鼠一窝。 萧瓒掩藏在黑暗中的眸子微沉，与沈念雪说话时嗓音却是温声细语的。 “师傅也觉着对罢？” 沈念雪越想越发觉着卢樱便是沈府外的另一三姐姐，她微皱起眉：“我三姐姐也爱误会我的话，分明有些时候我欲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 沈念雪不自觉地便在萧瓒面前展露出来了自己一直藏于心中有些小委屈的情绪。 或许是这些日的相处后，她亦然将萧瓒真当成了他的师傅，她的长辈，说话也无从前拘谨了。 “不是你的过错。”萧温声道，“说不准你三姐便是多疑的性子，你不必将他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如此只会自寻烦恼。” 沈念雪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萧瓒，嫣然笑道，“我发现师傅您说话皆有大道理诶，像我爹爹……” 萧瓒略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打断沈念雪之后的话，“你这四千字文章到现下还未下过一笔，确定明日能按时交与夫子？” 谈起这文章，沈念雪又撇下唇角。 她远远地捉起萧瓒衣袖的一点小小地角，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师傅您给我讲讲《寻千游记》罢。” 萧瓒撇了眼那两只细嫩的小手有即刻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转而注视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夫子未在堂上讲过么？” “讲过的。” 萧瓒的眼神便是在询问沈念雪既是堂上讲过，还需他讲什么。 沈念雪长睫敛下，顿了一下，声音细弱蚊鸣，“夫子讲游记时我、我听到一半便不小心睡着了。” “嗯？” 沈念雪差些便将头埋起来装只鸵鸟了。 萧瓒哑然失笑。 小姑娘胆儿也挺肥，周夫子及其严苛，她竟然敢在周夫子的堂上睡觉。 他温声问：“那你睡着前，夫子讲到哪儿了？” 萧瓒这话像极了夫子询问学生的时候，沈念雪心中不禁一紧张，生怕自己答不上来。 “好似是……好似是讲到寻千先生游历江楚之地时尝遍了当地的美食……” 萧瓒失笑，无情地戳穿沈念雪，“游记中未有这段。” “……”有才怪了，这是她睡着时梦见的呀。 “游记可带来了？” 沈念雪点点头，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拿出来交到萧瓒手中，萧未接过让她自行翻页，而后听了她所迷惑不解的地方便耐心地一一解惑给她。 萧瓒未看过一眼册子却能从善如流地说出游记里头的每一句话，沈念雪佩服道：“您居然都能背下了？好生厉害。” 萧瓒笑而不语，这于他而言不过尔尔，这本游记，他六岁时便学过了。 “好了，你快写罢，再不动笔，你今夜便要在我这通宵了。” 沈念雪由萧瓒亲自教导后很快便有了思路，她提笔写下几个字。 萧瓒在她身后垂眸望着她写的那字不禁勾起唇。 该用何来形容呢？张牙舞爪？与她本人唯一有些相似的地方便是“瞧着还挺可爱”的。 萧瓒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他这师傅还须亲自教她练练字。 沈念雪一经点拨便写了开头便思如泉涌起来，写了约莫两千子后，一滴珍珠大的雨滴落在了她的鼻尖。 沈念雪眼疾手快地收起宣纸，在大雨落下前护着她绞尽脑汁写出来半篇文章进到屋子里。她刚将笔纸在桌案上放好，空中突然响起阵惊雷。 沈念雪惊怕之余瞥见刚从外头进门的萧瓒想也未想便扑了上去。 萧瓒忽然被搂住了腰顿时还有些愣，他垂眸望着躲在他怀中外头打一声雷便瑟瑟一抖的小姑娘，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为何了。 “呜呜师傅，你这院子里头不会有鬼吧？我，我方才在电闪雷鸣间望见窗外有一鬼影闪过去了……” 萧瓒猜沈念雪所说的鬼影应该是赤羽，他不方便与沈念雪说赤羽是他的暗卫，只好安慰柔声她道：“或许是野猫，别怕。” 沈念雪颤抖着唇说她不怕，实则她两只胳膊诚实地抱住萧瓒的腰越来越紧，小脸埋在萧瓒的胸膛，丝毫也未有要松开的意思。 雷声愈响，雨势渐大。 萧瓒余光望见窗未合上，他怕小姑娘放置桌案的“一夜的辛苦”被雨淋湿于是动了一下步子欲走过去一些将窗子关了。 不想他一动，沈念雪便想八爪鱼一样黏了上来。 “师傅师傅，别走。” 小姑娘柔糯的嗓音中都带上了点儿哭腔，萧瓒算是明白这丫头是有多害怕了。 待雨声渐小，雷声也停了时，萧瓒将沈念雪从他怀里拉出来，一手扶着沈念雪的肩头，一只手轻轻地抚开她额前不知是进门时被雨水还是被她泪珠子打湿的碎发。 柔声道：“雪儿别怕，我不是在这的么，就算有鬼我也会帮你抓了它。” 男人挺拔地站在那便让人有安全感，嗓音微低沉却让人很有信服力，沈念雪慢慢缓过神来。 她吸了吸鼻子，“三爷还会抓鬼嘛，我才不信呢……” 萧瓒笑了笑，从她的神情看出她已缓过来，心便也放下了。 他提议道：“你今夜先在我这宿下罢，外头还下着小雨，夜晚或许还会打雷。” 沈念雪无一丝犹豫，欣然答应下来。 她本就不敢走夜路回明月轩，更何况夜晚还会打雷呢，她一人在屋里害怕，可这小院子好似只有一间能住的房，但在这一夜不睡也好歹有个伴儿呀…… 第38章 往后见了三皇子便绕道走 萧瓒在前几日便命人将小院子重新整顿了一番，他自儿时从何这搬走后便一直未进过的里屋也收拾了出来。 萧瓒将沈念雪安置在里间，又去倒了一盆热水来让她擦擦脸。 “今日便委屈你一夜了，明日早晨你再回明月轩，我卯时便来叫醒你，放心，不会被他人发现。” 萧瓒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念雪也无话可说了，乖乖地应好。 “那你早些休息吧。” 沈念雪再萧瓒转身时小手扯住他的衣袖，“那您今夜睡哪儿？” 萧瓒伸手很克制地只轻抚一下沈念雪的脑袋，“放心睡罢，若是害怕便喊我，我就在外边。” 三爷的意思是他要睡在外厅堂中了？沈念雪瞬时愧疚，感觉自己着实有些鸠占鹤巢了。 “我与您一块儿去厅堂。” 萧瓒不答应，沈念雪又可怜巴巴地道：“师傅是不是忘了，我的文章还未写完呢。” 萧瓒倒忘了这事，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强硬让沈念雪去歇息了，他随沈念雪到堂内，在一旁陪着沈念雪写那文章。 此时夜已深，沈念雪只写了十几个字便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萧瓒将她抱到内间的床榻上，思索几瞬后又弯腰帮她脱掉绣鞋，掩好被子。 他站在床头望着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眼神柔软、幽深又复杂。 “师傅真……”小姑娘忽然翻了个身接着梦呓，“真厉害呀。” “还是不及雪儿厉害。” 萧瓒轻笑着回应她的梦话，趁她睡着时乖巧亦不会抗拒她时抬手捏了捏她的翘笔。 …… 翌日，卯时，萧瓒准点来将沈念雪唤醒。 “雪儿？雪儿该起来了。” 沈念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沈念雪也不客气什么，将卷起的宣纸摊开在桌面上，“师傅读过《寻千游记》吗？” 不出萧瓒所料，小姑娘一有事求他便会叫他师傅。 萧瓒不出声便是默认了，沈念雪将她与九公主今日受卢樱牵连而被夫子罚写文章一一道来。 沈念雪说起卢樱莫名其妙地说她不善说道，她至现下还有些无语凝噎。 她两只纤手捧着雪腮，小脸尽是迷惑不解，“师傅，我难不成又说错话了？” “何来‘又’字一说，你那话说的本无措，是那位卢姑娘想太多。” 卢樱竟敢在甘露殿如此横行，她是卢太尉的女儿罢，呵，果然蛇鼠一窝。 萧瓒掩藏在黑暗中的眸子微沉，与沈念雪说话时嗓音却是温声细语的。 “师傅也觉着对罢？” 沈念雪越想越发觉着卢樱便是沈府外的另一三姐姐，她微皱起眉：“我三姐姐也爱误会我的话，分明有些时候我欲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 沈念雪不自觉地便在萧瓒面前展露出来了自己一直藏于心中有些小委屈的情绪。 或许是这些日的相处后，她亦然将萧瓒真当成了他的师傅，她的长辈，说话也无从前拘谨了。 “不是你的过错。”萧温声道，“说不准你三姐便是多疑的性子，你不必将他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如此只会自寻烦恼。” 沈念雪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萧瓒，嫣然笑道，“我发现师傅您说话皆有大道理诶，像我爹爹……” 萧瓒略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打断沈念雪之后的话，“你这四千字文章到现下还未下过一笔，确定明日能按时交与夫子？” 谈起这文章，沈念雪又撇下唇角。 她远远地捉起萧瓒衣袖的一点小小地角，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师傅您给我讲讲《寻千游记》罢。” 萧瓒撇了眼那两只细嫩的小手有即刻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转而注视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夫子未在堂上讲过么？” “讲过的。” 萧瓒的眼神便是在询问沈念雪既是堂上讲过，还需他讲什么。 沈念雪长睫敛下，顿了一下，声音细弱蚊鸣，“夫子讲游记时我、我听到一半便不小心睡着了。” “嗯？” 沈念雪差些便将头埋起来装只鸵鸟了。 萧瓒哑然失笑。 小姑娘胆儿也挺肥，周夫子及其严苛，她竟然敢在周夫子的堂上睡觉。 他温声问：“那你睡着前，夫子讲到哪儿了？” 萧瓒这话像极了夫子询问学生的时候，沈念雪心中不禁一紧张，生怕自己答不上来。 “好似是……好似是讲到寻千先生游历江楚之地时尝遍了当地的美食……” 萧瓒失笑，无情地戳穿沈念雪，“游记中未有这段。” “……”有才怪了，这是她睡着时梦见的呀。 “游记可带来了？” 沈念雪点点头，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拿出来交到萧瓒手中，萧未接过让她自行翻页，而后听了她所迷惑不解的地方便耐心地一一解惑给她。 萧瓒未看过一眼册子却能从善如流地说出游记里头的每一句话，沈念雪佩服道：“您居然都能背下了？好生厉害。” 萧瓒笑而不语，这于他而言不过尔尔，这本游记，他六岁时便学过了。 “好了，你快写罢，再不动笔，你今夜便要在我这通宵了。” 沈念雪由萧瓒亲自教导后很快便有了思路，她提笔写下几个字。 萧瓒在她身后垂眸望着她写的那字不禁勾起唇。 该用何来形容呢？张牙舞爪？与她本人唯一有些相似的地方便是“瞧着还挺可爱”的。 萧瓒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他这师傅还须亲自教她练练字。 沈念雪一经点拨便写了开头便思如泉涌起来，写了约莫两千子后，一滴珍珠大的雨滴落在了她的鼻尖。 沈念雪眼疾手快地收起宣纸，在大雨落下前护着她绞尽脑汁写出来半篇文章进到屋子里。她刚将笔纸在桌案上放好，空中突然响起阵惊雷。 沈念雪惊怕之余瞥见刚从外头进门的萧瓒想也未想便扑了上去。 萧瓒忽然被搂住了腰顿时还有些愣，他垂眸望着躲在他怀中外头打一声雷便瑟瑟一抖的小姑娘，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为何了。 “呜呜师傅，你这院子里头不会有鬼吧？我，我方才在电闪雷鸣间望见窗外有一鬼影闪过去了……” 萧瓒猜沈念雪所说的鬼影应该是赤羽，他不方便与沈念雪说赤羽是他的暗卫，只好安慰柔声她道：“或许是野猫，别怕。” 沈念雪颤抖着唇说她不怕，实则她两只胳膊诚实地抱住萧瓒的腰越来越紧，小脸埋在萧瓒的胸膛，丝毫也未有要松开的意思。 雷声愈响，雨势渐大。 萧瓒余光望见窗未合上，他怕小姑娘放置桌案的“一夜的辛苦”被雨淋湿于是动了一下步子欲走过去一些将窗子关了。 不想他一动，沈念雪便想八爪鱼一样黏了上来。 “师傅师傅，别走。” 小姑娘柔糯的嗓音中都带上了点儿哭腔，萧瓒算是明白这丫头是有多害怕了。 待雨声渐小，雷声也停了时，萧瓒将沈念雪从他怀里拉出来，一手扶着沈念雪的肩头，一只手轻轻地抚开她额前不知是进门时被雨水还是被她泪珠子打湿的碎发。 柔声道：“雪儿别怕，我不是在这的么，就算有鬼我也会帮你抓了它。” 第39章 内堂。 徐太后坐首位，萧允礼与叶连寅坐在两侧。 萧允礼嘴甜说了几句好话惹得徐太后笑逐颜开，而叶连寅则显得有些拘谨了，他双手放置膝上端坐着，腰杆挺得笔直，就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徐太后心照不宣地瞥了眼叶连寅，将话头引到叶连寅身上，“连寅与雪儿日子可定下了？” 谈起沈念雪叶连寅脸上也不禁意间露出一丝笑意，“定下了，下月十五。” 徐太后含笑道：“如此着急？不过也好，雪儿是个好丫头，省得晚了些时候被他人瞧去了。” 徐太后略带揶揄的眼神望了眼叶连寅，叶连寅微翘起唇角。 “如皇祖母所言，我是急了些，正因念雪是个好姑娘我才急的。” 萧允礼羡慕道：“那姑娘我见过一次，模样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举止也大方，连寅兄好福气。” 徐太后笑睨了眼萧允礼，“允礼羡慕什么，卢樱也是个好姑娘，你母妃如何打算的？” 卢樱也来长乐宫向徐太后请过安，徐太后未深入了解过卢樱，不过她从卢樱的面向与仪态看来猜卢樱应该是个性子性子骄纵的。 萧允礼垂下了眼掩下眼中的厌恶。 卢樱哪有一根手指头比得上沈念雪，若不是他母妃与卢樱逼他取卢樱，他恐怕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卢樱。 “具体日子还需商议，不过也快了。” 萧允礼抬眸，唇角擒起笑意，让人从表面丝毫瞧不见他的厌恶与不耐。 “嗯，待你成了家，德妃也应舒心了。” 徐太后实则想的是，三皇子定亲德妃便有的忙了，忙碌起来便无时间与贤妃一等人争闹，后宫也能消停些时日了。 “是啊。”萧允礼抿唇点头，心中却在冷笑。 他母妃舒心的恐怕是他成婚后在争储之道上即将多了位扶持者罢。 徐太后忽而想到沈念雪与卢樱皆在甘露殿读书。 她早便听闻了萧允礼主动要求与卢太尉之女定亲之事，但她从前遇到过这俩孩子走一块道的时候，瞧着便不热络。 若是将三皇子心悦青梅卢樱已久而求亲她亦是不信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家皆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既然是要成婚，表面功夫到底得做好，是以，徐太后作为长辈多叮嘱了几句： “卢樱也在甘露殿读书，你空了也多去瞧瞧。” 萧允礼点头应是。 太后又笑着望向叶连寅，“连寅亦是，不过今日我将九公主同雪儿一块儿叫来用膳了，你们俩也一同留下。” 闻言，叶连寅唇角笑意更甚，萧允礼暗里眸光亮了。 他来长乐宫请安便想到了或许能在此再见到沈念雪。 太后已先在前头出去了，萧允礼推了推叶连寅，竟比叶连寅这未婚夫还要着急。 “连寅兄，还愣着做何，别让人姑娘等久了。” 萧允礼也往前头去了，叶连寅站在团地往这萧允礼的背影，心中越发升起窦疑。 他为何在三皇子的眼中望到了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 九公主与沈念雪说前几日圣上赐了她些南疆进贡的瓜果，让沈念雪晚膳后一同回她的摘星院享用。 沈念雪应好：“这大热天的，食些冰镇的瓜果再舒坦不过了。” 九公主笑眯眯地点头，又望了眼与他们两人隔了三尺远的林若兰。 她不明白明明来时还同她与雪儿姐姐手挽手的林若兰反而到了长乐宫又不同她们二人坐一起了。 她开口邀请林若兰晚膳后也与她们一块儿去摘星院，林若兰想也未想便拒了。 “我便不去了，我还有事情。” 九公主本就是客套一下，林若兰拒绝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也便不再劝林若兰了。 九公主又与沈念雪说，“稍时我叫上叶不表哥一块儿去。” 沈念雪还未应话，林若兰急着出声：“公主，我忽而记起来我那事儿晚些处理也可，晚膳后我与你们一同去摘星院罢。” “好。”九公主满腹狐疑，但并未表现出来。 徐太后从内堂出来，几人一同起身与太后请安。 “太后娘娘万安。” 徐太后让几人起身，“你们一道再玩会儿，哀家去小憩会儿，用膳时便让惊芸过来唤你们。” 太后方才出了门，萧允礼与叶连寅一也同出来了。 林若兰一见叶连寅便迎了上去，沈念雪与九公主则一声未吭，她们皆不愿去理会三皇子。 可无奈这是在宫里，出于规矩与礼貌，她们不得不上前。 九公主叫了声皇兄，沈念雪便朝萧允礼低声行了一礼。 “沈姑娘不必多礼，往后见了我方可便同见了连寅兄一般。” 沈念雪一顿，九公主皆是一顿。 萧允礼低笑着补充道：“往后见了我不必行大礼，我与连寅关系甚好又是堂兄弟，沈姑娘不必将我当外人。” 沈念雪心中腹诽，不将三皇子当外人还当内人吗？按照三皇子这说法，这宫里头的皇子与公主们皆不是她的外人…… 沈念雪不知该如何应萧允礼的话。 此时在另一旁与叶若依说完话的叶连寅朝沈念雪这头望了眼，略皱了下眉，走过来。 “三皇子，我忽而想起件事……” 叶连寅将萧允礼拉至一边谈事情，沈念雪稍松了口气，趁机与九公主坐得里三皇子远远儿的去了。 林若兰望了眼叶连寅又望了眼沈念雪，攒紧了手。 两刻钟后，惊芸姑姑前来唤他们去膳堂。 幸而用膳时，有徐太后在，三皇子收敛了很多，也未再说出些语出惊人的话了。 晚膳后，天下起了细雨，去九公主摘星院的计划便只能作废。 九公主知晓沈念雪是怕雷声的于是问她：“我今夜去明月轩陪你罢？” 沈念雪听着外头的细雨声不禁有些后怕，于是应了九公主。 两人欲一道回明月轩时，叶连寅走过来望着沈念雪一脸欲言又止。 九公主看出叶连寅有话要单独与沈念雪说便先离开，将地方留给两人。 “念雪妹妹与三皇子相熟吗？” 沈念雪摇摇头，“前些时候才第一次见。” 叶连寅微拧眉，果然同他想的一样。 萧允礼与沈念雪不相熟，却对她露出那等眼神。叶连寅同为男子，自然也懂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心中涌上怒气，却有些无能为力。 他快速平复好心情，斟酌之后缓缓道：“三皇子处于夺储的漩涡中心，他这人并不像表面见得如此简单，你往后见着他离远了些最好。” 这话与九公主所说的大相径庭！ 沈念雪不懂皇家的弯绕，但听过三皇子的传闻，她道正反三皇子皆不似个正常人，确实要离得远远的，她与九公主依是如此想的。 “好。” 叶连寅还想与沈念雪多说两句话，林若兰柔柔弱弱的声音由远及来。 “二哥可在前面？” 叶连寅只好作罢，轻声对沈念雪道：“先与九公主回去罢，我送若兰回去便回侯府了。” “嗯嗯。” 第40章 叶连寅转身去寻林若兰，林若兰坐在廊下下的木凳上休息，仔细一看能瞧出她有一只脚是斜着放的。 叶连寅皱眉斥则林若兰：“不是让你先在殿内等我？腿摔了还不老老实实的。” “二哥，我无事的。” 叶连寅叹息一声，在林若兰面前半蹲下，“我背你回去。” 林若兰住在太后寝殿的偏殿，走不了几步便能到，但叶连寅早已习惯了与林若兰的此种相处方式。 幼时，林若兰便经常摔伤，伤了之后皆是叶连寅亲自背她的，他只将林若兰当亲妹妹，是以，还未觉得有何不妥。 “二哥还是同以前一样对若兰好，还记得我十一岁那时么……” 林若兰熟练地爬上叶连寅肩头，开始与叶连寅回忆起从前，叶连寅听后也不禁感慨地笑了。 林若兰忽而问：“二哥以后还会一直对若兰这般好吗？” 叶连寅一顿，继而道：“我将你视为亲妹妹，始终都会像待妹妹般待你好。” 林若兰未得到所欲的答案，心中失落苦涩。 可她并不想只做叶连寅的妹妹。 沈念雪并未立即去寻九公主，而是在原地向叶连寅与林若兰那边眺望了一眼，望见叶连寅低身将林若兰背了起来。 沈念雪眼中划过一抹讶然，之后又慢慢想到九公主与她所说的便安慰自己道： 世子定是将若兰姐姐当亲妹妹才会背她的。 就如，三爷会摸她的头，是建立在师徒关系上的一种亲近行为。 如此想，沈念雪便按耐下了之前心中的胡乱猜想。 九公主在廊檐下的拐角处等沈念雪，待沈念雪过来，九公主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不对劲便低声问她：“雪儿姐姐与叶表哥吵架了？” 沈念雪摇头，被九公主的大眼睛瞪圆了的神情给逗笑了，觉着她这样可爱，于是同样的语气与她道： “我与他吵不起来的罢？” “也是。” 两人皆是温和的性子，能吵起来才怪了。 “那雪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沈念雪挽住九公主的手，吸了吸鼻子，“我想家中的长姐了……” 自她入宫到如今已有十几日了，她每日夜晚睡不着时便会想阿莹姐姐。 亦想墨璃、紫烟、蕊香，还有“两两”同“只只”。 也不知两两与只只有未有长大一些，待她回去，两小只还认得她吗？ 九公主轻拍了拍沈念雪的手背，“想家里人便回去见她们呀，我不需你日日陪着的，你可回去住几日再回来陪我。” 沈念雪垂下眸子说还是罢了，阿莹姐姐已出嫁了，即便她回去也不能见着。 九公主忽而道：“那好办，我忽然记起，每年六七月，宫里皆会举办场千秋宴，届时，城中一些命妇会携带其嫡女亦或者儿媳前来。” “雪儿姐姐的长姐便是昌武侯府的世子妃罢？她定然也会入宫的，到时你便可与她相见啦。” “那便太好了！”沈念雪杏眸染起亮光，“公主知具体是哪日么？” 九公主算了算日子，“去年的千秋宴是在六月十五，理该就是过几日后了。” 因千秋宴每年皆未有固定的日子，她也记不起来去年是哪日了，她说不出具体的时间，得去问问往年承办这一事的瑶妃娘娘。 但这已让沈念雪很是悦然了。 心中有了盼头便是好的呀。 …… 第二日，沈念雪与九公主下了堂便分道走了。 九公主去了瑶妃的佩华宫替沈念雪打探千秋宴的消息，而沈念雪则独自回明月轩。 她在明月轩早早地用了晚膳后，如约提着灯笼去找三爷。 三爷不知是最近发达了还是怎的了，忽而将院子里种了好些花草，还将院外那扇破落门也修缮好了。 沈念雪蹲在一株开着淡紫色小花骨朵的植物前，她捏着花枝在鼻前嗅了嗅。 是一缕与茉莉花香很相似的清香。 “师傅，这花叫什么呀？” 萧瓒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沈念雪身后垂眸望了一眼，“这是锦带花。” 沈念雪素白的食指指了指锦带花左边淡粉色的小花：“那这花呢？” “粉白色的锦带花。” 不过既然是要成婚，表面功夫到底得做好，是以，徐太后作为长辈多叮嘱了几句： “卢樱也在甘露殿读书，你空了也多去瞧瞧。” 萧允礼点头应是。 太后又笑着望向叶连寅，“连寅亦是，不过今日我将九公主同雪儿一块儿叫来用膳了，你们俩也一同留下。” 闻言，叶连寅唇角笑意更甚，萧允礼暗里眸光亮了。 他来长乐宫请安便想到了或许能在此再见到沈念雪。 太后已先在前头出去了，萧允礼推了推叶连寅，竟比叶连寅这未婚夫还要着急。 “连寅兄，还愣着做何，别让人姑娘等久了。” 萧允礼也往前头去了，叶连寅站在团地往这萧允礼的背影，心中越发升起窦疑。 他为何在三皇子的眼中望到了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 九公主与沈念雪说前几日圣上赐了她些南疆进贡的瓜果，让沈念雪晚膳后一同回她的摘星院享用。 沈念雪应好：“这大热天的，食些冰镇的瓜果再舒坦不过了。” 九公主笑眯眯地点头，又望了眼与他们两人隔了三尺远的林若兰。 她不明白明明来时还同她与雪儿姐姐手挽手的林若兰反而到了长乐宫又不同她们二人坐一起了。 她开口邀请林若兰晚膳后也与她们一块儿去摘星院，林若兰想也未想便拒了。 “我便不去了，我还有事情。” 九公主本就是客套一下，林若兰拒绝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也便不再劝林若兰了。 九公主又与沈念雪说，“稍时我叫上叶不表哥一块儿去。” 沈念雪还未应话，林若兰急着出声：“公主，我忽而记起来我那事儿晚些处理也可，晚膳后我与你们一同去摘星院罢。” “好。”九公主满腹狐疑，但并未表现出来。 徐太后从内堂出来，几人一同起身与太后请安。 “太后娘娘万安。” 徐太后让几人起身，“你们一道再玩会儿，哀家去小憩会儿，用膳时便让惊芸过来唤你们。” 太后方才出了门，萧允礼与叶连寅一也同出来了。 林若兰一见叶连寅便迎了上去，沈念雪与九公主则一声未吭，她们皆不愿去理会三皇子。 可无奈这是在宫里，出于规矩与礼貌，她们不得不上前。 九公主叫了声皇兄，沈念雪便朝萧允礼低声行了一礼。 “沈姑娘不必多礼，往后见了我方可便同见了连寅兄一般。” 沈念雪一顿，九公主皆是一顿。 萧允礼低笑着补充道：“往后见了我不必行大礼，我与连寅关系甚好又是堂兄弟，沈姑娘不必将我当外人。” 沈念雪心中腹诽，不将三皇子当外人还当内人吗？按照三皇子这说法，这宫里头的皇子与公主们皆不是她的外人…… 沈念雪不知该如何应萧允礼的话。 此时在另一旁与叶若依说完话的叶连寅朝沈念雪这头望了眼，略皱了下眉，走过来。 “三皇子，我忽而想起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