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世子忙于追妻》 第1章 一 细雨霏霏,淅淅沥沥着。 雕梁曲折的屋檐上汇集着雨水倾落而下,溅起水花,瞬间庭院笼罩着一片雾蒙,天色暗沉着,令人沉闷。 轻柔的声音哼着曲调,悲恸且自得,回荡在长廊之中。 宫女阿灵随着声寻了去,脚下步伐微急,越过雕栏转角,便瞧着了那楠木轮椅上的主子,缓了些步靠近。 “娘娘,皇上来了。” 哼曲声缓缓停下,廊中留下只有寂寥的雨声。 孟婉眸色微黯,望着檐外的连绵雨落,纤长微弯的睫毛如画般,面容精致可人,淡白的襦裙衬得肤色越发苍白无血。 很快,她便掩嘴轻咳了起来,柔顺墨发垂搭在削瘦的双肩上,随着身体颤动,身下的纤细双腿却无力地垂着。 阿灵垂眸望见她的脚上并没有绣鞋,赤着小巧玲珑的脚,只怕是染了寒,心突地一下。 “娘娘……” 孟婉那轻柔的声线回道:“推我回去吧。” 大辽元嘉三年九月。 孟侯爷被查处谋逆罪,证据确凿,全府上下一百二十人于秋后斩首示众,无一幸免。 如今皇上现亲临怀晴宫,时隔三个月来难得踏入,意欲何为,早已不言而喻。 人人皆知皇上狠戾阴险,博得如今帝位,手段非凡,眼里自然也容不了沙,孟婉身为孟侯之女,又怎逃得过。 孟婉体形较小,阿灵轻轻用力便可推动起楠木轮椅,木轮在石板上发出轻微响声。 孟婉却有些不舍这片雨景,又只好淡然地垂下眸来,心道:怕是今生在无机会见着了。 回到怀晴宫,平日里冷清的寝殿,今时倒是太监宫女来了许多。 大太监高声宣着旨意,孟婉坐在楠木轮椅上微微出神,淡白色的唇轻抿了抿。 “罪妃孟氏,不遵圣言,不修德行,勾结其父策谋反逆,念随圣驾多年,特予全尸,赐白绫三尺与鸩酒一杯,择一自行了断,以示天恩,钦此。” 听着话落下,太监的端盘里放着白绫与鸩酒,向她递来。 孟婉始终淡然的目光终于有丝波动,转眸看向那梨木椅上的人,大辽当今皇帝楚修。 他容颜俊逸,一双细长的眼眸漠然地轻睨着孟婉,身着淡白金纹衣袍,袖口嵌着金线,修长的手指在方桌上轻点了下,颇为兴致,似乎在等待着孟婉的反应。 孟婉垂下眸来,她花了半生时光从满心欢喜到无尽失望,她终于相信,这个人薄情,他不爱任何人。 他楚修谋杀太子,篡改皇诏,孟家助他步步登高,知道得太多,登基不过一年,落得如此下场。 接下来,便轮到她了。 孟婉苦涩一笑,她曾哭哑了声线求他放过孟家,事已至此,如今只道一句:“多谢皇上恩赐。” 楚修眼眸微沉,只见她白皙的纤手拾起那杯鸩酒,冷声道:“你倒是一心想死?” 孟婉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望向他,不,她怕死。“鸩酒是皇上赐的,臣妾只是厌倦了。” 厌倦清冷的寝宫,厌倦面对他漠然的眼神,如今已是万念俱灭,便是死,也无妨了。 说罢,孟婉未有犹豫将酒饮入口中,苦涩至极,不过片刻,胸口沉痛起来,她柳眉轻蹙,唇角溢出黑红的血。 “娘娘!”阿灵扑通跪下,哭红了眼。 楚修眸色掠过一丝慌张,孟婉却心如死灰般望着他,直到双目合上,无力垂下的纤手中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次,她没有求他…… 楚修微怔片刻,缓步上前仓惶地将楠木轮椅上的人儿拥入怀,不知怎的,他心间似空了什么。 “宣御医!” 一声低吼入了耳,她意识消散而去,陷入无尽黑暗中。 一时间,太监宫女们慌张地往太医院赶去。 …… 阳春三月,鸟啼声声脆耳。 在前往临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行来,车前车后有四名护卫随行。 城门下的禁卫远远便瞧见了车上刻着‘孟侯府’的徽记,纷纷让开长道,将马车迎了进城。 车内,锦锻坐垫的软榻上,一粉衣女童抱着软枕睡得正香,婴儿肥的精致脸颊抵在软枕上,挤得粉嫩的小嘴不知觉地嘟起,眉头紧皱着,小小的身子随着马车晃悠。 一旁坐着的正是温雅华贵的孟侯夫人宋氏,她眉目似画,女童与之几分相似。 宋氏推开车窗,外面街道上正喧闹非凡,她面上带着喜色。 探手去摇了下婉婉的肩,将小身子揽进怀中,轻声唤:“婉婉该醒来了,我们到临城了。” 轻唤声将孟婉从睡梦中醒来,她抬起小手儿揉揉眼眸,睁开了惺忪的圆眸子,懵懂地望了下车框外的景色。 随后便将小脑袋埋进了宋氏的怀里,一言不发,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宋氏无奈笑着,只当她是闹着睡醒来的小脾气,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一会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孟婉靠着宋氏的肩头上,水润润的眸子微闪,将手掌展开,又小又短的手指,回想着往昔。 谁曾料想,就在几天前,本将死的她回到了五岁那年,在她还没认识楚修之前。 孟婉抿了下唇,收回小手,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又是早产,身子长得娇小瘦弱,易染病。 临城繁华富饶,这一年父亲决定请旨定居临城,将身在苏州的母女二人接到临城来,说的是借着公务之便,也好为小孟婉养身子。 再活一世的孟婉清楚,父亲并非是为了她,而是要娶许国公之女为二房,来到临城父亲便与娘亲提了此事。 因宋氏为生下婉婉坏了身子,无法再育,无可奈何下便容了孟候爷娶二房,但还是为此病了一场。 不过一个月父亲就将二房娶过门,后来嫁来的二夫人为孟候爷生下一子。 宋氏名为宋芷儿,出身苏州商贾之家,自然比不过二夫人,自此宋氏与婉婉便在府里颇受冷待,二夫人许氏是个骄纵的主,明里暗里刁难宋氏,宋氏性子软柔,样样不与之计较,也样样被欺辱。 而孟婉的性子随了宋氏,步入临城,她深知纪王府的世子楚修是个大恶人,可偏偏前世欢喜极了他,受他欺负不说,遭一世的冷待,死也死于他。 想到这些,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反而越发愁容着小脸蛋。 如今有幸重来,孟婉只想着躲得远远的,她宁愿与娘亲留在苏州,不来临城,为此哭了许久,可娘亲却不如她的愿。 楚修向来对她冷漠,只要她不去招惹这个煞神,就不会有瓜葛吧,大不了以后若是见着,她绕道走。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命又硬又长。 马车咿呀着,终于行到了孟候府前,孟婉透过车窗去望,一切都如此熟悉。 府前两侧镇着两只石狮子,脚踩灵珠,威武雄壮,敞开的红漆大门之上的府匾金刻着‘孟侯府’三个大字。 门前台阶上,站了两名高大的家丁,一身深蓝色锦衣的孟侯爷已等待多时,他仪表堂堂,与孟婉前世在牢狱中最后一次相见时,两鬓微白的他年轻许多。 马车停稳后,宋氏下了马车,于孟婉而言,马车过于高了,她的小短腿还够不到,所以便是车上的张乳娘抱下来的。 见了来人,孟侯爷迎来,“路途可有辛劳?” 父亲孟候,名为孟连生,因祖上有过军功,封为侯爵,承袭了两代,就算到了孟连生这一辈,也仍旧是大辽世家之一。 宋氏柔柔地行了礼,“谢老爷关心,妾身尚好,倒是路上些许颠簸苦了婉婉,总是哭闹不停。” 孟婉靠在张乳娘怀里,听着他们寒暄,她哭闹了一路,只是不想来临城,哭累了睡着后,马车都已入了城。 宋氏将孟婉从乳娘手里接过来,因为比同龄孩子长得娇小,很轻松就入了她的怀。 “婉婉,叫爹爹。” 孟婉望着眼前的父亲,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爹爹。” 孟侯爷面容上浮起几分笑意,见孟婉乖巧,便捏了下她肉乎乎的小脸,随后,领着人入府去安顿。 入了屋后,孟婉从宋氏怀里落了地后,紧紧拽着她的长袖,试着走起路来。 小腿迈了两步,踉踉跄跄的,就像随时就会摔倒一般,果不其然不一会就重心不稳,啪地一屁股墩地坐在了地上,小粉裙便沾了灰。 现在的她跑都是困难,上辈子坐了八年的楠木轮椅,与她而言,早已不会走路了,能走两步很不错了。 宋氏见此,轻蹙了下眉头,伏下身将婉婉扶站起来,轻轻拍去她的衣裙上的灰。 不知为何这几日来,她发现以往能哒哒地跑的小婉婉,走路越发磕绊,怎么还倒回去了。 孟婉有些无辜,一双大眼眸总是水润润的,望着宋氏,颇为几分委屈可怜。 宋氏牵着她的手,蹲下身道:“婉婉要自己学着走路,不能总是要娘亲抱。” 孟婉只好垂下小脑袋,唉,道理她都懂,这不是腿使不上力吗,她才没有想让娘亲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朝代架空,请勿考究 由于很多人不看ps,我就放在这。 【高亮】由于男主前世很渣很渣,弄死了女主,有追妻火葬场,先虐男主后有甜,不喜勿喷勿入。 第2章 二 丫鬟们将行李抬进来,开始布置厢房,孟婉迈着小步子在原地练习走动,手里握着个布老虎解闷,梳着双丫髻,憨态可掬。 不一会,屋中该收拾的饰物弄好后,孟侯爷正巧从主厅里走来,孟婉脚步哒哒的,一头便撞到了他,好在孟侯爷将小人儿提了起来,不然又得摔了。 见来人,宋氏上前来,揉了下孟婉的头,便令张乳娘牵着她带去了偏房去歇息。 房里便留下了娘亲与父亲一起,孟婉收回目光,发饰微摇,已经很久没见到父母二人如此恩爱了,这时的父亲眼里还满载着娘亲。 想到用不了多久许氏要进门,孟婉就蹙了眉头,今生她决计不能再让娘亲受那人的欺负。 入了偏房,丫鬟端来了些糕点,孟婉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便吃起来,悠然自得。 按前世的记忆,过不了几天,便是纪王府纪世子十岁生辰,也就是楚修的生辰,她便是如此见了楚修第一面。 那时年幼,刚从苏州而来,贪玩多有不懂事,趁乳娘不注意,跑去纪王府花园里玩耍,失足落了水,正巧那时的楚修巧见了,令家丁把她给捞了出来。 吓得不行的孟婉全身湿哒哒的,抱着这个小世子可劲的哭,眼泪鼻涕净往他身上抹,到如今孟婉都还记得当时楚修嫌弃的眼神。 从他的生辰宴上回来,便大病了一场,足足一个月才好。 若当时救她的不是楚修,她也不想欢喜上他吧。 孟婉低头咬了一口糕点,其实仔细想来楚修莫不是克她?突然感觉茅塞顿开。 想到此,她坐在椅子上摇晃的小脚停下了,嘴里嚼着糕点,脸蛋鼓鼓的,眉头却越发紧皱。 看来是命里相克没错了,不行,他的生辰宴,婉婉得躲远点,找个理由不去。 在她记忆中,好像临城的达官贵人家中都是清一色的男娃娃,上到皇子下到官员臣子,竟没一个生出女娃来。 独独孟候府出了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哪家世族要是有什么盛宴之类的,总要把她也要请上,就连后宫那位燕皇后也十分欢喜她,总将她叫进宫里头去玩。 可孟婉认生,去得多了就开始闹脾气,加上体弱多病,时不时染病什么的。 宋氏便以病弱为由婉拒了每次的请宴,一来二去孟婉便待在厢房安心养身子,成了临城著名的病秧子。 但纪王妃是苏州知县之女,与娘亲宋氏有上几分交情,所以上一世孟婉接触得较多的便是楚修,后来就成了他的妻。 不过如今婉婉要给自己另找个好夫君,能对她好的,找不着这样的也没关系,只要不克她就行。 一旁的张乳娘手里做针线活儿,打算给婉婉缝个粉色小垮包,平日里好装些随身物件什么的,抬首便瞧见了婉婉蹙着眉头,一脸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苦深大事一样。 模样严谨,可把张乳娘逗笑了,这小娃娃有什么事好想不通的,无非是这糕点不够甜,或是不合胃口。 “小姐是不喜这糕点?下次乳娘给你做。” 孟婉松了眉望向她,记得乳娘做的糕点极好吃,甜而不腻,松松软软的,忙朝着她点头,奶声道:“好。” 正在此时,一个丫鬟依身进了门,她笑着道:“张乳娘,夫人让您带着小姐去厅堂,听说是纪王府那边来了人。” 说话间,孟婉正要低首去咬一口糕点,听到纪王府三个字,嘴还没合上,一愣,手中糕点掉在了衣裳上。 这和前世不太一样,刚入临城第一天,纪王府可没来过人,这不对,难道是她记错了? 张乳娘忙应了声,“这就来。” 用帕子擦了擦孟婉满是糕点渣的小嘴,将那半块糕点放于桌上后,牵着孟婉的小手就出了屋子。 到了厅堂后,只见宋氏与孟候坐在椅上,堂中还站了个布衣男人,孟婉记得他,不就是纪王府的李管家吗。 见孟婉到了,宋氏容颜上含着笑将孟婉牵过了来,座上孟候对那管家道:“既然是纪王妃有请,那边带着婉婉去纪王府逛逛也成,来时婉婉不是还闹脾气吗。” 孟婉仰首睁着圆眸子张望二人,怎么就要去纪王府了? 宋氏笑着答:“是,正好与纪王妃多年未见了,也可叙叙旧。” 孟婉低了眉,忙朝着宋氏伸着双手求抱抱,宋氏便将人抱了起来。 孟婉枕着她的肩头,开始准备撒娇,糯声道:“娘亲,婉婉头昏昏,婉婉不想去。” 宋氏听言,笑容淡下,用手抚了下孟婉的额头,也没听着发烫呀,可婉婉向来多病,也没让她放下心。 “可是来时路上颠簸,让婉婉不舒服了?” 孟婉苦着脸,“娘亲,婉婉难受。” 见此,宋氏起了难色,拍拍她的背,想来还是心疼女儿,看向了李管家,“这怕是去不了,劳烦李管家代我向纪王妃道句不好意思了。” 眼看孟婉就要得逞,小脸上还来不及偷笑,谁知那李管家道:“那巧了,纪王府上正有一门客,精通医理,可有妙手回春之名,正好可替令千金瞧瞧。” 孟婉忙侧首去看那李管家,这人怎么突然如此可恨呢。 宋氏面上一喜,“甚好甚好。” 孟婉连忙趴在宋氏肩头,“婉婉不要去,婉婉要睡觉。” 见孟婉越发抗拒,宋氏开始数落起来:“婉婉莫闹,头昏昏要给大夫瞧瞧才行,若是染了病,可要真的喝药了,且不说头昏,婉婉这几日腿上也有些不便。” 此刻,孟候也站起了身,道:“既然如此,便带着婉婉去瞧瞧。” 孟婉一下子话被噎住,望着两人越发坚定的眼神,她这回是真的苦了脸,婉婉这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管家躬了躬身:“说得是,这小孩不能大意,万一病了身子,可不如大人那般好治。” 孟婉气得呀,怒视了李管家一眼,还有助攻的,快住嘴别说了。 奈何孟婉长得软萌,这一眼怒视,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反而可爱至极,惹得李管家心里开了小花,掩嘴低笑了声。 李管家便做起了鬼脸,想逗孟婉开心,看得孟婉皱紧了眉头,哎呀,看起来更加可恨了呢。 第3章 三 望着纪王府雍容大气的府门,悬着的黑底匾额上金漆大字在暖阳下闪闪发光,孟婉攥紧了宋氏的衣袖,丝丝怯意从眸子里升起。 李管家笑脸盈盈的将人领进府,一路行去,王府里古韵十足,绕过粉墙拱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绿柳周垂,山石点缀。 很快便在游廊尽头长亭中,见着了那华贵尔雅的女人,她身着一袭淡碧罗裙,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挽着青丝长发,尔雅却不失大气。 这便是那纪王妃,名为方涵,是个和善的人,见着她孟婉心里泛起涟漪,前世纪王妃对她也是多有照顾,奈何楚修不喜她,一连五年也未能给纪王府生下一儿半女。 见李管家将宋氏领来,纪王妃满面柔和道:“快坐下,盼了好几日,总算把你盼来了,刚到临城就把人请来,孟候可有怨我?” 听纪王妃打趣,宋氏带着笑道:“他哪里有怨,反倒是让我来与你叙叙旧。” 话语间,二人坐在石桌旁,纪王妃握着宋氏的手,“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在临城也有个伴儿。” 说着,纪王妃把目光转向孟婉,小小的身子正躲在宋氏身后,圆溜的眸子打量着她,模样可人。 “这是婉婉?” 宋氏将孟婉揽上前来,“婉婉笑一个,跟王妃问个好。” 孟婉张望二人,虽然不太愿意来到这里,但还是有模有样将小短手放于腰前,福了个礼,“王妃安好…” 然后大不情愿地笑了一下,婉婉脸颊两边的小酒窝旋出来。 却惹来纪王妃掩笑起来,揉了下孟婉的头,柔声道:“婉婉也好。” 纪王妃将孟婉抱坐上石凳,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个红苹果给孟婉,苹果有些大,孟婉一只手握不住,只能两手捧着苹果。 孟婉可没心思吃苹果,只想着希望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纪王妃满眼柔和,随后朝宋氏说道:“距离上次见到她,还是个咿咿呀呀的婴儿,想不到转眼五年过去,都这么大了。” 听言,宋氏也微叹,“是的呢,你我也近五年不曾见过了。” “是该好好叙叙旧,多与我坐坐。”纪王妃笑道。 她目光又上下打量婉婉,感概起来:“临城总算迎来一个女娃,瞧着模样生得精致,定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我家那小子念叨着今日一定要把婉婉请来。” 宋氏掩笑道:“你是说纪世子念叨婉婉?” 纪王妃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好笑,听我说起孟候家有一女儿,他便念着不放了。” 说着,她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向孟婉,再次笑道:“你家孟婉怕是被惦记上了。” 孟婉忙躲了纪王妃的目光,抬着手把苹果放到石桌上,还给你,不要了,随后紧紧拉着宋氏的衣摆不放。 就连宋氏浅笑着望了眼绷着小脸的婉婉,“记得娘亲和你说过纪王府有个世子哥哥吗。” 孟婉连忙摇头:“不记得。” 宋氏无奈,只好道:“那要是一会见到了,婉婉要礼貌,记得问好。” 这时,纪王妃也看了眼身旁丫鬟,说道:“啧,这人都来了,世子呢。” 丫鬟上前福身,“方才被茶水洒了衣襟,世子回屋去换衣物了。” 孟婉拽了拽宋氏衣摆,苦不堪言地道:“娘亲,婉婉头昏,想回去。” 宋氏将小人儿从石凳上抱过来,纪王妃见此,也低下了眉,“这怎会头昏了?” “方才出门前婉婉就嚷着头昏。”宋氏说道。 纪王妃连忙对李管家道:“去把陆姑娘请来。” 李管家应声匆匆退下。 不过一会,一名素衣女子浅步而来,她面容秀丽,此女子名为陆竹,本是游方大夫,有幸结识纪王妃,便被请来在府上做了门客。 陆竹行过礼,纪王妃便让她瞧瞧孟婉,是不是受寒病着了。 在仔细瞧过孟婉状态后,毕竟行医多年,到底有没有受寒她一眼便瞧了出来。 陆竹握着孟婉的小手,嘴角轻扬:“虽有些体虚,但无大碍,想来是乏累了,二位无需担忧。” 孟婉闷声默默地将手从她手里抽回来,趴在宋氏的怀里。 宋氏松了口气,但又想到最近孟婉有些腿脚不便,也将此与陆竹说了。 陆竹则是让她放宽心,婉婉的腿也无大碍。 孟婉的腿确实没啥事,只是她在学着走路而已,她将脸枕在宋氏肩头,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句句的堵得婉婉找不到理由回去。 果然还是娘亲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先前有些紧绷的神经便有些松懈下来,渐渐的眼皮就重起来,垂了两下,耳畔伴着几人的话语声。 见世子还没有来,纪王妃便再次问了一次丫鬟。 得到的回复是,原来世子楚修被纪王爷给唤去走,不然也该到了。 纪王妃扬了下眉稍,看着昏昏欲睡的婉婉,眼里滑过一丝无奈,她这心里头打着主意呢。 迷糊间,孟婉听见世子不来了,这下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一不留神窝在宋氏怀里就睡着了,这副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很容易乏。 …… 这觉便睡了一个时辰,期间,孟婉还做起了美梦,梦里啥都有,有好吃的,好玩的,梦见一切都安好,前世经历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忽然画面转到那清冷的寝宫,一身穿淡金色衣袍的男子坐在榻上一言不发,背影落寞而寂寥,他缓缓转过身来,竟是楚修的容颜。 一下子把孟婉从梦中惊醒过来,入眼而来的是淡色的床缦,梨木床畔,孟婉撑起小身子,喘了口粗气。 她打量了下四周,不像是在孟侯府,身上还盖着一层薄毯,可娘亲呢。 思来想去,孟婉从床上起来,小脚丫蹭着落了地,蹲在床边穿好她的小绣鞋,抚了下衣裙,难道还没回家吗,在纪王府? 屋里本来个看护孟婉的丫鬟,刚好离去,孟婉就小步轻迈,扶着门框就出了房间。 看景物便知还在纪王府,步子踉跄的孟婉按着以前的记忆,顺着花园里的石子路走去,想回到长亭里去寻娘亲。 这没走几步,曲折蜿蜒的石子路那头传来一句稚气未脱的声音。 “孟候夫人可走了?” “回世子,还没呢。”下人的回复。 “行了,你先下去吧。” 这对话把孟婉打了个战栗,定在了原地,小手扶着陡峭的假山一角,脚步往后缩了缩。 转身就躲进了假山后面,挪步挤进角落里去,为了掩藏,面容朝里,对着假山,做到了眼不见心不慌的真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孟婉越是忐忑不安,都藏得如此严实了,发现不了吧? 此刻,一身墨蓝色衣袍的俊逸少年绕着曲折的石子路走来,他面容清俊,还带着稚气,但一双细长的深眸里却透着一股子非同龄人的稳重。 正急着去见那孟侯夫人,忽然眼眸随意一瞟,好像是…见着了一抹粉色。 楚修停住脚,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偌大一假山之下,草地里赫然露出一缕粉色的衣摆。 他诧异地扬了眉,忽又见着一只白嫩的小胖手从假山里伸出来摸索着,抓起那缕粉色收了回去。 楚修唇角不免含了笑,轻了步伐走过去,这园子里的假山什么时候成精了?长出粉色小尾巴了。 走近一瞧,一团粉色背对着他靠在角落里,双丫髻上的粉发带垂在耳边轻轻摇晃。 孟婉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暖阳下,一个影子笼罩在她身上。 “咳咳。”某人清了清嗓子。 孟婉身子一抖,缓缓侧首望去,果不其然那个她避之不及的人站在身后,攥着自己的衣角转过身来。 身后这个人衣衫整洁,虽比前世的楚修小了一号,但那双幽黑的深眸,孟婉是记到骨子里了。 而这双深眸凝视她许久,孟婉仿佛觉得自己对面的就是前世那个楚修,如同要吃了她一般。 孟婉觉得凶恶十足,挪着步子想窜出去,忽然凸出的石尖勾住了她身后的衣裳。 这时只听头顶传来话语:“孟候之女,孟婉?” 楚修抿唇,咽了咽口水,按耐住泛起波澜的情绪,他不想吓到婉婉,他只想与她重新认识,要树立良好形象。 孟婉停了挪动的脚步,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孩罢了,她干嘛要怕他,于是抬起圆眸子瞪着他,试图用凌厉眼神与气势击退楚修。 见此,楚修轻蹙了下眉头,不知为何眼前的粉糯小团子忽然用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心里冒起水花。 察觉到孟婉被勾住了衣裳,顿时明白过来,便走近来,道:“可是被勾住了衣裳,出不来?” 见他靠过来,孟婉下意识地退步,后背抵在了假山上,糯声道:“我…我自己可以出来。” 楚修一笑,“你自己来,指不定还要被挂多长时间呢。” 说着,他上前来抱住粉糯团子,试图解开被勾住的衣裳,可婉婉不听话呀,她才不要这个人帮忙,挣扎起来。 情急之下,楚修轻蹙眉头,一使劲,忽一声‘撕啦’的声响起,婉婉的粉衣裳后背上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露出了白嫩嫩的后背与左肩。 孟婉没站稳,慌乱之下猛地踩了楚修一脚,朝着他扑了过去,两小孩摔倒在地。 孟婉趴在楚修的怀里,愣神,眨巴了下眼,微微侧首,衣裳被撕破了。 她粉嘟嘟的小嘴一瘪,小酒窝显出来,随即而来的就是放声大哭,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可怜至极。 这下好了,楚修给她当了肉垫。 第4章 四 见婉婉哭得稀里哗啦,楚修还来不及吃痛,就心疼起来,抱着她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上辈子也没好好哄过女孩。 慌忙地去擦婉婉的眼泪,轻下声:“婉婉不哭。” 可孟婉不听他的,仍旧哭得很心碎,几乎要把上辈子没哭过的全给哭出来,反正现在她是小孩。 楚修深蹙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挠了下头,只好沉下声线道:“不准哭。” 听见这声,孟婉抽搭搭地停下来望他一眼,纤长的睫毛上尽是泪水,她被楚修凶惹…… 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这声声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人,待众人赶到时,只见两小孩衣衫凌乱,坐在地上。 可怜的婉婉衣裳被撕破了好大一口子,露着娇嫩的小肩膀和后背,小世子还抱着她,手里握着被撕破的那截。 婉婉哭得颤颤栗栗,画面简直令人惊心。 宋氏连忙上前去把孟婉抱入怀中轻哄。 纪王妃也是目瞪口呆,冷道:“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楚修望了眼众人,站起了身,“我……” - 纪王府内,身在书阁的纪王爷楚子钦听说了此时,面色一沉,这可丢了他的老脸,急匆匆赶来。 众人站在厅堂中,楚修垂着双目听训,在他面前的正是纪王爷,气氛低至谷底。 只见纪王爷锦衣华服,脸色怒然,走动两下,又再次对自家儿子训道:“本王是万万没想到呀,你这么点大就学会轻薄小姑娘了,还把人衣裳给撕了个干净。” 在府上撕了孟候女儿的衣裳,纵然他纪王爷平日比较安闲自在,图乐为上,也不能让临城的人说道教出了个登徒浪子。 怎么说,也要给孟家一个交代。 楚修睨了一眼纪王爷,垂下目来,衣裳确实是他撕的,父王这一句一句的堵得他也不知如何辩解。 此刻,孟婉被宋氏抱在怀里,身上披了件外衣,虽然没在哭了,但小身子还是忍不住抽上一下,睫毛上泪水还未干。 她瞧着厅堂中的楚修,一言不发,面容沉着,他墨蓝色的衣衫上还有刚才摔倒时染上的灰。 府里上下都以为她被楚修非礼了… 楚修察觉都孟婉在偷瞧他,便抬首去看她,纪王的句句骂语也成了耳边风。 婉婉此刻小脸绷得紧,也不知是还在难过他撕了她的衣裳,为了安抚她,楚修下意识朝她微微一笑。 孟婉捏紧了宋氏的衣领,她的记忆中,楚修的笑,都不是什么好事,看似温润笑意,实则城府极深,这次害得他被训,恐怕他们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一笑好巧不巧也被面前的纪王爷看见了,本来想训上几句,让楚修给小孟婉赔礼道歉,谁知这小子居然还笑起来了,火气一下子窜上脑门。 “你小子还敢笑,怎么,本王还降不住你了!?” 楚修听言,面色一僵,连忙把微扬的唇角放下,他是有口难言。 可老王爷已经怒火丛烧了,他这个儿子平日里不学无术也就罢了,闹出这般事还不知悔改,一副得意的样子,越想越气,纪王转身去寻来了戒尺。 望见那把戒尺,楚修不免退了两步,连忙摆手道:“父王…孩儿没有笑你…” 他可不想被打,而且还是当着婉婉面前,给他就留点面子吧。 纪王妃见着欲要拦着他,还是心疼儿子,“修儿已经知道错了,王爷。” 见状不妙,宋氏也忍不住道:“都是孩子玩闹而已,纪王爷莫要动手呀。” 纪王爷绕过阻拦的纪王妃,指着楚修怒道:“养不教,父之过,什么时候学来一身的吊儿郎当。” 楚修还想躲,却被纪王揪住了后衣领,提了过来,“父王!别…别!” 随即就是一戒尺打了下去。 他紧蹙着眉,连忙咬着牙一声不嚎,时隔几十年他再次体会到了父王的戒尺…… 孟婉惊得连忙把脸埋进宋氏的颈窝,惨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也不知楚修会记恨她多久,别忘了这是个睚眦必报,阴险狡诈之人。 以后日子还长,怕是她重生三次都斗不过他一个。 又是一戒尺打在楚修身上,孟婉挣扎着从怀里跳下来,宋氏没抓住她,唤道:“婉婉……” 可孟婉已跑过去了,挡在楚修身旁,用水润润的眸子望着纪王爷。 “不是世纸…的错,他没有撕婉婉的衣裳。”软糯的童声在厅堂中响起。 楚修侧过身来,看着挡在他身边的小人儿,她婴儿肥的脸上尽是坚定,心中渐起暖意,屁股上挨的揍似乎都不见疼了。 见到孟婉窜出来,纪王爷微愣,望着这个娇嫩嫩的小女娃。 “是婉婉自己挂在石尖上撕破了衣裳,纪王伯伯不能怪世纸。”孟婉认真道。 这下在场人脸色微变,纪王爷神色松动,沉默半晌,火气莫名地被这个小娃娃给灭了。 纪王妃忍不住道:“这般说来,就是误会了?” 孟婉望着一众大人连连点头。 纪王妃连忙上前去将纪王手里的戒尺拿过来,给了李管家:“我也道是修儿脾性向来好,怎会轻薄婉婉呢,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王爷你就消消气吧。” 见父王停了手,楚修放松下来,深眸里盯向孟婉,眼见外衣要从小肩头滑落下来,便给她提了提,默然半会,便道:“婉婉,是世子不是世纸。” 听言,孟婉蹙下小小眉头,心里诽腹道:他不知道疼吗!为什么还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楚修低首看着孟婉,试图诱导她:“若婉婉念不好世子,便叫修哥哥可好?” 孟婉撇过脑袋,跑回宋氏身边攥着她的衣摆。 见两个小孩这般对话,气氛一时缓和下来,纪王手里戒尺被拿走了,既然纪王妃给了台阶下,他也收了脾气,只是对着楚修道:“还不快同孟侯小姐赔礼。” 楚修颌首,走上前去朝着孟婉作揖行礼,神情温和道:“是在下鲁莽,有冒犯之处还请婉婉见谅。” 孟婉则是躲在了侯爷夫人身后一声不吭,她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还也不想得罪未来的恶人楚修。 宋氏尴尬一笑,以为是婉婉害羞了,笑着对她道:“既然婉婉都说不怪世子哥哥了,那婉婉一定没有世子哥哥的气是不是。” 孟婉仰首看了眼宋氏柔和的面容,又望了眼认真的楚修,点头:“嗯。” 一场闹剧,这般了去,正巧这时,时候不早了,孟侯爷派人来请回母女二人。 见此,楚修抿唇,顿了下,靠上前来对着孟婉道:“不久后我的生辰宴,婉婉一定要来。” 孟婉退了小脚步,抱着娘亲的腿,朝他摇头,她才不来了。 楚修紧了眉,抓住孟婉的小手掌,“婉婉要来,不来我就让人来侯府接你。” 孟婉忙将手抽了回来,面对楚修的步步紧逼,她只好朝着宋氏伸双手,要娘亲抱,不料却被宋氏轻轻推到了楚修面前。 宋氏说道:“刚刚不还替世子哥哥说话吗,这会儿怎么胆怯了?” 孟婉瞥了眼娘亲,万般无奈下,看着楚修清逸的面容,轻声嗫嚅出一个字:“哦……” 楚修轻轻勾起唇角一笑。 两小孩一个追一个躲,看得众人乐了起来。 随后宋氏带着孟婉与之辞别,便登上了回孟候府的步辇,孟婉松口气,总算可以回去了。 见人渐行离去,楚修凝视着远去步辇,黑眸幽深,久久不放,手指间微颤。 身旁的纪王妃望了眼自家儿子,她不禁扬了眉,“都走远了,还看呢!” 楚修缓缓收回目光,望了眼身后纪王妃,“母妃……” 他低下眸,朝她恭敬行了个礼,便转身入府去。 见他这个模样,纪王妃心里估摸着也有了个底,这不过才见过一面,就对孟侯爷家那个小女娃恋恋不舍,这该如何是好。 回到东厢房,纪王妃唤来了陆姑娘,拿了瓶药膏给楚修,好在没有揍几下,不然这位世子明日就要卧床不起了。 处理过屁股上的伤痕,楚修又被纪王爷唤了去,也只是随意训斥了几句,问过伤势,毕竟还是自己儿子,气头下来后,纪王关怀几分。 从纪王爷的书阁出来时,天色渐渐暗下,昏暗一片,路过花园的石子路,楚修停下脚步,看了眼那粉糯团子藏过的地方,嘴角轻扬。 良久后,楚修负手而去,昏暗的夜色下,稚气的容颜上透着老成。 他曾追逐名利权势,天下尽他所有后,也独独失了她,浮生寂寥十几年,无人伴他共黄昏,寿终而去。 如今一朝重来,前世宛如一场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重生的时间不一样。 女主是鸩酒毒死后重生。 男主是失去女主后,孤独终老而死,重生。 第5章 五 从纪王府回来后,父亲孟侯爷从宋氏口中得知了发生的事,照婉婉的话说是,贪玩不小心把自己挂在石尖上了,纪世子帮婉婉解开,反而还撕坏了衣裳,闹了这个笑话。 孟候听后,反倒还笑出了声,低首问孟婉道:“婉婉可喜欢纪世子啊?” 孟婉蹙了蹙眉,小身子撇到一边去,道:“不喜欢纪世子。” 孟候夫妇只当她是小孩害羞,便不再调笑了。 转眼不过两日,孟侯爷家千金刚入临城第一天就被纪王府世子弄破了衣裳这事纷纷传开来,不过是小孩趣事,成了饭后茶余的一道乐子。 孟婉此刻可没有闲心听这些人的打趣,坐在屋门前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糕点,这是张乳娘今早刚坐的糕点还温热着呢。 孟婉粉嫩的小脸正深沉着,追忆往事,五岁的记忆过于久远,她始终想不起来爹爹是哪天与娘亲提二房的事,只记得那天娘亲回来之后病了一场。 思索许久,依然毫无头绪,她不免扶额,屋子里还传来了张乳娘的声音,正叫唤着她。 早上时,张乳娘说用轻纱给孟婉做件粉色小襦裙,这春日马上过去,酷夏炎热,穿了凉爽些。 这回叫她恐怕有是想找找尺寸吧。 孟婉刚脆生生地回了屋里人一声,忽然春雷响起,她一惊,望了乌云密布而来的天空。 连忙吃掉手里最后一口糕点,提着小裙摆,进了房。 春雨连绵,轻柔地落在庭院里的花草上。 侯府长廊之中,孟婉小小的身子抱着一把油纸伞跌跌撞撞跑着,雨声惊起了她的记忆,难怪清早没见到娘亲。 犹记得娘亲与爹爹外出,最后是娘亲独自回来的,娘亲淋了一身的雨,大病一场。 一个月后,爹爹将二房娶进门。 孟婉一路赶到府前时,只见一个柔弱的身影入府而来,衣衫尽是雨水,她神色黯淡着。 孟婉心间一沉,“娘亲!” 宋氏本是愁容,见孟婉跑来,散去怅然,蹲下身来轻轻一笑,摸摸婉婉的发顶。 孟婉却一眼见到了她眼底的哀愁,低下了眉,将怀中油纸伞递出:“娘亲为何不乘步辇,不带纸伞。” “来时匆忙,又想走走。”宋氏淡淡一笑,她低下目,接过孟婉的油纸伞,“谢谢婉婉。” 孟婉轻瘪嘴,她应该记起来的,她就不会让娘亲与爹爹外出的,抬起小手轻轻擦去娘亲脸上的雨水,“娘亲别难过。” 宋氏一怔,尽管自己掩饰愁容,还是被这个小女娃看出来了,她沉默半晌,轻叹了一声:“婉婉,可能不久后府里要来个二娘了。” 孟婉蹙了下眉头,果然是今天,爹爹与娘亲提了娶许国公之女的事。 “娘亲莫怕,婉婉会保护你。” 听着孟婉的童语,宋氏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有婉婉在,娘亲不怕。” 说罢,宋氏牵着孟婉入府中,手里提着油纸伞,葱白的手指捏紧伞柄。 他曾说今生有她和婉婉就够了,可如今还是将他人迎进门,不能为他生下一子,便是妻之过。 孟婉握紧宋氏冰凉的手指,她不会让娘亲和上一世一样,病逝在她十五岁那年。 回了东苑里,宋氏换下尽湿的衣衫后,便半卧在美人榻之上,轻阖双目,身躯玲珑有致。 孟婉见此,脱鞋也爬上了榻,钻进宋氏怀里,抬起小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试温度,可却是凉凉的,怕是淋了雨身子还没暖过来。 “娘亲冷不冷。”孟婉抱紧宋氏的腰。 宋氏见女儿暖心的动作,心里泛起涟漪,轻声道:“我不冷。” 孟婉埋进宋氏柔软的怀里,“娘亲得去看大夫,会生病的。” “娘亲没事,只是有些疲累,睡一觉便好了。”宋氏轻抚孟婉的细发。 孟婉抿了抿唇,见娘亲不依,小脸绷得紧。 果然到了下午,一直守在身边的孟婉,察觉到宋氏烫得发慌,连忙下了榻,哒哒迈着小步,跑出来找到了管家。 待宋氏醒来时,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轻轻揉了下太阳穴,不一会,入门而来的大夫让她一愣。 直到大夫为她诊起脉时,张乳娘才说了是孟婉让她去妙医馆请的大夫,看着婉婉乖巧的模样,宋氏眼里起了水气,泪水在眼里打转。 孟婉扬了个笑,小酒窝极为可爱。 尽管如此,这日过去,宋氏还是病倒了,一连几日喝了好多药,仍旧不见好转。 孟候爷得知后,连忙赶到东厢房,孟婉见着了还与他生气,可陪了宋氏不过两日,爹爹又鲜少再来。 看着面色微白,掩嘴轻咳的娘亲,孟婉心里难受得紧,她知道,爹爹开始在忙二房嫁进门的事,几次都是赶去了许国公府,东厢房便冷清了起来。 很快,纪王府世子生辰也快到了,孟婉压根没把此事放心上,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去。 可当天纪王府李管家果然过来请人了,想起楚修那句让人来接她的话,孟婉不禁缩了脖子,却趴在病未好的宋氏身旁,并无动静。 宋氏见她不愿去,从榻上撑起身子来,咳了两声,“不是答应纪世子了吗,婉婉怎么不去。” 孟婉抬起脑袋轻摇,“娘亲病未愈,婉婉不想离开你。” 宋氏摸摸她的头,“娘亲没事的,婉婉去玩吧,让乳娘带你去。” 孟婉却一头埋进她怀里,哭闹起来:“不去不去,婉婉要陪娘亲。” 只见她气呼呼的蹬着小脚,宋氏哑了口,怕是在执意让她前去,婉婉会气得地上打滚吧,若去了也闹个不快。 宋氏只好无奈,容了孟婉,“好了,那便不去,可是婉婉总要让人给世子哥哥稍件礼物去,以免纪世子不高兴。” 听言,孟婉抬起粉嫩小脸,低吟了一下,转身越过珠帘,她从屏风后的桌面上把布老虎拿来,道:“这个送给世纸好了。” 宋氏见那缺了个耳朵的橘色布老虎,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下。 李管家在厅堂里等许久,东厢房那边总算来了消息,侯府的丫鬟恭恭敬敬向他行了礼,说是孟家千金体弱染了病,去不了生辰宴。 说罢,那丫鬟将一个老虎布偶递在李管家手里:“这是我家小姐送给纪世子的生辰礼,还请世子多见谅了。” 听到这话,李管家不免紧了眉头,看着那布老虎,只好从侯府离去。 纪王府一片祥和,清荷园中,正摆宴款待,临城各类达官贵人齐到,都借此机会与纪王府沾近几分关系。 那清逸少年彬彬有致,行过成童礼,他谢过一个又一个的贺词。 皇帝与纪王爷乃同母所出,关系向来亲密,自然也会命人为纪世子送来贺礼,一队为首的太监高念长词,楚修跪首谢过。 待一切结束,宴桌之上,楚修望着一众友人,那张温润的容颜低下眉头,眸中掠过一丝失落,如此之久,他盼的人儿还是没有来。 心细的纪王妃很快察觉到儿子的变化,扬了下眉稍,探身过来:“别着急。” 楚修抿着唇,将目光投向游廊尽头,前世婉婉来了,所以如今她应该也会来吧。 坐于一旁的白衫少年,抬起桃花眼打量过楚修,一早就发现这家伙心系长廊之外,他将手臂放在楚修肩膀上。 “是这宴上的菜肴不好吃,还是孤送给纪世子的亲笔字画不好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想啥呢。” 楚修侧首睨了眼那少年,将他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淡然道:“没什么。” 这少年便是当今太子楚川,为燕容皇后所生,也是皇帝的独苗苗,金贵得很,比楚修年长半岁,平日里课业结束后,二人就爱混在一起踢个蹴踘,溜个弯什么的。 今日楚修生辰宴,这位小太子自然也会到场。 面对此人,楚修有种不好说的感觉,毕竟他们之间恩怨复杂。 楚川挑了挑眉稍,稚嫩的脸庞扬起笑:“话说今儿怎不见那位孟候家千金,前些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不会在念着她吧。” 楚修蹙了下眉,沉默着。 “我还没见过呢,临城唯一的千金,有意思。”楚川说着,将一颗提子放入口中,眸子微转,又道:“也不知长什么样,要不咱俩比比谁更讨她喜。” 见楚川颇有兴趣的样子,楚修稍沉了脸:“杨太师下的功课你做完了没,小心皇上饶不了你。” 楚川一下子被扫了兴,蹙眉道:“啧,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在这时,李管家越过游廊匆匆而来,可他身后无人。 李管家拱手行了个礼,来到纪世子身旁,“世子,孟侯千金着了病,正卧床不起,来不了。” 这下楚修是彻底郁闷了,一旁的小太子还不忘说上一句:“哦豁,还真是不巧。” 接着,李管家将孟婉给的那个缺耳朵的布老虎拿出来,“不过孟家小姐让奴才把它送来,说是给世子您的礼物。” 算是有了些安慰,楚修接过那布老虎,缓和了神色,看得出是孟婉贴身用过之物,是婉婉的心意。 楚川低眸看了一眼那物,临城纪世子生辰,在座哪个达官贵人送的不是金贵之物,这个缺了耳的布老虎,噫…… “修啊,你是不是…被讨厌了。” 楚修脸微僵,侧首冷瞧楚川一眼。 第6章 六 卧床休养几日的宋氏也难得有了些精气神,妙医馆的大夫今日复诊过她的病情,身子好了些许。 孟婉坐在椅子上,小短腿够不着地,轻轻摇晃,她看着床边爹爹孟候端着药吹了两下后喂宋氏喝药。 也不知爹爹与她说了什么,宋氏眉目间带着笑意,孟婉却垂下了目,她这个傻娘亲,这就开心了。 喝过药后,孟候放下碗,容色温和替宋氏盖好薄被,吩咐她好生休息,便抱着小小的孟婉出了房间。 孟婉圆眸子瞧着孟候的侧脸,轻声问道:“爹爹要娶二房吗。” 听这声脆生生的问,孟候顿了下脚步,看着粉糯糯的女儿,小脸上尽是不高兴,他叹了一声:“娘亲与你说的?” 孟婉摇摇头:“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说。” “虽然爹爹要娶二房,但爹爹心里最看重的是你娘,知道了吗。”孟候说道。 “哼。”孟婉撇开脸,瘪嘴说道:“爹爹要是最看重娘亲,就不会让娘亲伤心了。” 孟婉从孟候怀里挣脱落下来,站在他面前,两手插起了小腰,怒然道:“我是不会让你欺负娘亲的。” 孟候一愣,看着孟婉坚毅的小脸,眼中尽是敌意,不曾想女儿竟如此不愿他娶二房,无奈唤了一声:“婉婉……” 孟婉却狠狠朝地跺了一脚,转身跑去,步伐哒哒的,背影尽是坚毅。 什么最看重娘亲,如果看重就不会让她最后因抑郁而病死,那个许氏不是什么好人,在娘亲的药里下手段,父亲根本就没保护好娘亲。 前世孟婉对父亲失望透顶,嫁给纪世子后,不再走往孟候府,娘亲死后,她便对侯府再无留恋。 又怎知,父亲暗中支持纪世子篡位,谋杀太子,篡改遗诏,最后纪世子楚修登帝,却被楚修反咬,以谋逆之名将孟家一族押下大牢。 待孟婉去到幽黑杂乱的牢房中时,父亲已是伤痕累累,直到最后,他心里念的仍旧是许氏为他生的那儿子的性命。 孟婉笑了,看着父亲的苦苦哀求,念在父女之情上,她只好去求楚修放过孟家。 却遭楚修摁于床榻之上几番欺|辱,终于九月秋旬,世族孟家全斩首于法场之上,她也逃不过一杯鸩酒。 往事浮上心头,孟婉不禁红了眼眸,泪水溢出眼眸,她抬手抹去,却脚下不利索绊到石板,扑摔在了地上。 便趴在地上哭了一小会后,自个踉跄地站起来,张乳娘越过东厢房的转角,正巧瞧见了暗自抹眼泪的孟婉。 “我的小姐哟,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孟婉瞧了眼张乳娘,踢踢害她摔倒的石板,嗫嚅道:“我没事儿。” 她绕过乳娘走开去,张乳娘连忙唤她几声。 孟婉回道:“我自己去玩,乳娘你就别管我了。” 说完,孟婉小小的身子消失在转角里,张乳娘耸了下肩,瞧一眼那块石板。 孟婉低落着情绪,沿路走到廊道里,就见着侯府的管家步伐微快的走来,似乎有什么事。 孟婉小手扶着梁柱,虽然她人矮又小,居然管家没瞧见她,越过柱子走过去。 啧,真瞎…… 走远了,管家撞见张乳娘,他便问道:“小姐呢,纪王府世子来了。” 隔得远的孟婉听见这话,缩了缩脖子,纪世子来干嘛?莫非是生辰宴她没去,找她算账呢。 孟婉慌忙偷摸着走到厅堂前,小脑袋从门框探出半个来偷看。 侯府厅堂内,香几上摆嵌着雀梅藤盆景,两边的黄花梨木桌椅上,坐着的果然是楚修。 他面容清冷,一袭玄衫外搭白袍,身后站着一王府家丁,桌上斟好的茶水,楚修丝毫未动,等待着人来。 孟婉收回脑袋,紧了眉头思索着,此刻管家正在满府找她吧,可想来这位纪世子来者不善,惹不起,躲得起,她迈开步伐往回跑。 厅门外细微急促的步伐声,楚修转头望去,下意识扬了下眉稍。 此刻孟婉跑回东厢房去,趁着下人们没瞧见,进了宋氏房里去,宋氏正在床榻上安睡着,孟婉便一股脑地钻进了柜子里藏去。 孟侯爷听见纪世子登门看望婉婉,吩咐人去寻,奈何找了几个来回,却不见人影。 张乳娘纳闷了,明明才见着小姐,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偌大一个候府,怕是躲哪玩去了。 可厅堂里,纪世子还在等着呢,孟候便赶了去。 在厅堂坐了许久后,楚修没等来那粉糯团子,迎门来的却是孟侯爷,心底些许不快,还是站起身恭敬行了礼。 “后生楚修见过孟侯,听闻令千金病卧,特意前来看望。” 婉婉身子骨弱,生辰宴她没来,楚修心里便惦记上了,今日的课业结束后,他便奔来了孟候府,念着或许见着一面。 孟侯爷见楚修彬彬有礼,面上带着歉意的微笑:“纪世子有心了,可小女病重,实在难以出房相见。” 见孟候一人前来,楚修心里也有了答案,道:“后生今日前来便是想问问令千金是否好些了,见此,看来是未有好转,我府上有名门客,医术高明,明日便让她来给婉婉瞧瞧病。” 听言,孟侯爷面容微僵,婉婉病倒是没有,就是没找着,他也只好笑着应下:“那便替婉婉谢过纪世子了。” 楚修颌首,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说罢,领着人转身离去,孟侯爷令管家将他送出府。 见人走了,孟候神色缓和,这小子几次图他闺女,明眼人也瞧得出什么,纪王府那位皇亲国戚,若以后婉婉长大成人嫁到王府去,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不过他家婉婉似乎不太喜欢纪世子?算罢,小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孟婉是等到外面似乎没声了,没人再找她了,这才从檀木柜里钻出来,出来时还撞到柜门,红了额头,但为了以后命又硬又长,值得了。 出了柜子,孟婉便趴在了宋氏的床边装睡,一副一直在这的样子。 待孟候寻来时,孟婉还惺忪地揉揉眼睛,佯装不知情的神态。 也只好无奈作罢,就如此去了。 不过第二天纪王府的门客陆姑娘果然来了,孟婉的病倒是没诊到,诊了宋氏的病,还开了张独家药方,包吃了后药到病除。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听得孟婉心里乐开了怀,就等着宋氏药到病除。 - 临城市井中,人来人往,几分热闹,掠过两个锦衣少年身影,越过几个巷道,总算来到孟候府东厢房院墙外。 粉白的院墙里面生长着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是个好选择。 一袭白衫的楚川嘴里叼着根青草,他望了眼那颇高的院墙,又低头瞧了下自己的衣衫,最后把目光投向身旁神情淡然的楚修。 楚川抬手朝他立了三根手指头,说道:“兄弟,说好了,今日回去后,你得帮我写三天杨太师给的功课。” 楚修将他那晃眼的手势推开,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还骗你不成。” “谅你也不敢,就是可惜脏了我的衣服。” 楚川将口中青草吐开,掀开衣摆,扎了个马步,“速战速决,你念想一个小姑娘还得搭上我。” 楚修勾唇一笑,抬脚踩到他腿上顺势而爬,贴着墙面,再踩到楚川还不太宽厚的肩膀上,楚修便蹭到了墙头。 “你是吃什么长的,咋这么沉。”楚川被他踩得摇摇晃晃。 楚修没理他,只是专心打量起院墙内的状况。 东厢房正空无一人,旁边的梧桐树遮去阳光,一片阴凉,楚修抿了抿唇,也不知婉婉此时在房里做什么。 身下的小太子战战栗栗,憋得脸都红了,楚修却还磨磨蹭蹭的。 “你快上去呀……本太子撑不住了……” 听着传来的哀怨,楚修蹬着墙皮爬上去,期间还手滑了好几次,蹭好些灰下来,净掉在了太子楚川的额头上。 见他始终上不去,楚川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用劲猛地把人硬推上墙去。 他不用劲还好,这一用劲,楚修蹭上墙头还没坐稳,本想从梧桐树上爬进院墙里去。 这下好了,直接被楚川推翻过去,翻了墙直接掉了下去…… 楚川是累了,撑着墙喘了几口气,拍去额上的灰,抬头看去,墙头上半人都没有。 他轻轻歪头:“……修呢?” …… 今儿个天气正好,乳娘忙着给孟婉做衣裳,百无聊赖的婉婉也找不到玩乐,便坐靠在院墙边的梧桐树下乘凉。 梧桐树下的蚂蚁排了老长一队,匆匆忙忙地搬家,孟婉见此,扬起笑颜,便捡了树枝断去蚂蚁的长队。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无忧无虑,岁月静。 忽然一个人影从她头顶上猛地掉落下来,‘扑’地一声,正落在孟婉的面前。 那人脸朝地,全身扑在地上,姿势不堪,由于落得过于凶猛,孟婉握着树枝被惊得身子一抖,她瞪圆了眼睛。 !! 为什么会有人从天而降…… 孟婉怯怯地蹬两腿,退后了几步,怔然地望了眼院墙,躺在地上那人似乎是个没多大的小孩。 她便提了提气,用树枝戳了戳那小孩后背。 “啊额——”那人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撑起来,他撩开了盖住脸的墨发。 楚修吃痛地扶着额,这个太子楚川… 楚修揉着额角抬眸看去,忽见一粉色团子坐在不远处,粉色的小襦裙衬得她的脸蛋娇嫩可人。 不过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 正是他的粉糯团子。 楚修抹去脸上的土,还没来得及细想,便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一抹红色的血从他鼻子里流出来…… 第7章 七 被吓得颤抖的孟婉从没想过那个她避而不及的恶人楚修,竟从天而降落在她眼前。 衣衫不整,长发凌乱,满脸的泥土,流着鼻血朝她露出渗人的微笑。 孟婉怯怯地缩回手,手中的树枝掉落在地上,一双圆眸很快又水润起来,小嘴一瘪,蹬腿起身想跑,眼见就要哭喊起来。 千钧一发之刻,楚修见势不妙,来不及擦鼻血,连忙上前把小人儿给按在墙上,捂住孟婉粉嘟嘟的嘴。 被捂住嘴的孟婉惊然地望着他……的鼻血,都要掉落在衣襟上了! 楚修的手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孟婉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了。 楚修眼里有些慌张,说道:“婉婉别哭,我只是来见你。” 说着,他抬手将鼻血擦在衣袖上,从将腰间荷包里掏出几块龙须糖,摊在孟婉眼前,道:“修哥哥给婉婉吃糖,婉婉不要哭,也不要闹好不好。” 孟婉瞧了瞧他手中那用桑纸包着的龙须糖,虽然不知楚修意欲何为,但还是犯着怂,眨巴了眼睛,伸手去接了那龙须糖。 见此,楚修安下心来,缓缓松开了她的嘴,靠着墙坐在孟婉身边。 孟婉抽搭了一下,她还不想被楚修欺负,也坐下来,看着小手掌上的龙须糖,这是她最喜欢的吃的糖,咽了下口水。 把孟婉安定下来后,楚修这才揉了揉酸痛的鼻梁,差点没摔死,鼻血却堵不住,擦了又擦。 很好,他这第二次与婉婉相见,形象又没保住。 楚修转头看向正撕开桑纸吃糖的婉婉,乖巧娇小,双丫髻上系着两个珠花,圆眸盯着糖,一笑,酒窝旋在脸颊上。 不过她的脸颊上沾了些泥土,就连那樱桃小嘴都沾得有,楚修看了下自己的手掌,脏兮兮的,捂婉婉嘴的时候,给她沾上的。 眼见婉婉要张嘴吃糖。 “等等。” 孟婉一愣,侧首看向他。 楚修连忙擦了擦手,将衣袖转了一面,用没沾鼻血的那边,给孟婉擦擦脸颊,还有小嘴上的泥土。 完事后,楚修带上笑意,说道:“吃吧。” 孟婉抿了抿唇,微惑望着楚修,为什么给她擦嘴…糖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见孟婉停了下来,捧着糖不动,楚修轻睨那龙须糖,“怎么不吃?” 孟婉忍住馋得咽口水的嘴,将手指上捻起来的糖放回桑纸中,顿了一下,“为什么世纸突然掉下来。” 楚修脸微僵,还不是被楚川给推翻下来的,不然他就潇洒利落的出现了,他也没想到以为的空无一人的院子,原来婉婉正靠在墙下乘凉…… 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想了下,道:“来给婉婉送糖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婉将头撇开,轻哼一声,“哼,骗人。” 楚修默了片刻,又再次道:“我…我想见你,所以来了。” 他真的很想见她,或许是很久没见到她,思之如狂。 孟婉轻轻蹙眉,看向楚修,一身的狼狈,鼻血和泥都沾染在衣衫上,清俊的脸上尽是认真。 忽然他鼻尖下又有血淌下来。 她眨了眨眼,唉,算了,此刻的楚修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这张稚嫩的脸还比不上前世的凶恶。 孟婉将龙须糖放在草地上,从乳娘给她做的粉色小挎包里抽出一张绣帕,递给他。 楚修流鼻血可不是她害的,可不能怪婉婉哟。 楚修垂下目,瞧着她手中的小绣帕,扬起笑接过来,缓缓擦拭血迹,捂着鼻子。 孟婉则再次看了那龙须糖,还是捻在指尖放入口中,酥软绵甜,酥甜得她弯起双眼,笑起来。 很久很久没吃过了,还是这般的好吃。 见婉婉甜甜的笑颜,楚修心里便暖起来,其实他一直都喜欢她的笑,后来她笑得少了,再到后来便再也见不着了。 “婉婉要是喜欢,以后我常来给婉婉送糖好不好。” 孟婉舔舔唇角,糖丝还沾她唇边,她却道:“糖吃多了,牙疼,才不要呢。” 楚修将捂鼻子里的绣帕放下来,歪头,本就凌乱的墨发落了一缕在额角,“可我想见你的时,怎么办,你不能总把我拦在厅堂里。” 孟婉侧首来看他,轻嘟了下嘴,心虚道:“婉婉才没有拦你呢。” “那前日我来时,也以病为由不见我,结果陆姑娘说你都没病着。”楚修抱怨着。 “我才不要见你。”孟婉道,这是来找她算账了吗。 “为什么?” “不……”孟婉差点将不喜欢你说出口,又停下来,低下首道:“婉婉不开心,谁也不想见。” 楚修轻蹙了下眉头,道:“生辰宴那天你没来,也是这样吗。” 孟婉点点头,“嗯嗯。” 看着她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动作颤动,楚修微沉脸,问道:“那婉婉如何才开心。” 孟婉愣愣地望着他,楚修为什么会在意她开不开心,这态度就很有问题,莫非是今生相见方式不一样,造成了楚修对她也不太一样。 明明她这回还害了楚修被揍,嗯?可转念一想,她是不是可以试着感化这个小恶人,避免未来发生的事? 楚修见孟婉陷入了沉思,粉嫩的面容愁眉不展,竟显得楚楚可怜,他抿了下唇,依照前世的记忆,他也能猜出个大概,说道:“可是许国公之女要嫁进候府之事?” “哎……?”听到这话,孟婉又愣了,提及此事,她这回是真的不开心了,小脸拉耸得更长了。 正在此时,头顶的院墙上灰土掉落下来,掉在婉婉的头发上,二人皆是一怔,楚修下意识替她将灰土清去。 还未来得及往院墙上面看,只听一声长喊:“啊嗷——” 一个人影从头顶院墙上掉落下来,接着又是‘扑’地一声,猛然摔在二人面前。 那人也是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狼狈不堪,身子随即还颤动一下。 孟婉惊得又是一抖,口都没合上,这一幕和刚才竟如此熟悉,为…为什么还有个人从天而降啊…… 楚修大为不忍直视地蹙紧眉头,看着这人熟悉的白衫,正是刚才把他推下来的太子楚川…… “嗷嗷嗷…候府这墙头也太滑了!” 楚川动了起来,艰难地撑起身子,连忙吐着口中啃到的泥:“呸呸,害孤吃了一嘴的泥,腰…啊要折了……” 他揉着腰,扬首甩了甩落在脸上的乱发,抬首望去,面前两个人正神色各异的瞧着他。 顿时气氛安静下来…… 楚川一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惊喜道:“修啊!” 转眼又看向一旁颤颤巍巍坐着的粉糯小团子,手掌捧着糖,圆眸里充满惊谔与不知所措。 “原来你已经勾引到小团子了?我在外面还担心你的安危!”楚川将目光锁向楚修,愤愤不满。 勾引…?这家伙用的什么词汇啊! 楚修轻咳了一声:“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啧,作为兄长,我不能弃你不顾。”楚川站起身,撑着腰上前来,揉了下被摔得酸疼的鼻子。 随后,楚川俯身贴过来,看着粉嫩的小孟婉,怔然,扬起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这就是那孟候千金?好…好可爱……” 话刚落下,他鼻下流出一道红色… 孟婉抿紧了唇,又…又是这渗人的笑容。 楚修连忙将他拉开来,蹙眉说道:“离远点,男女授受不亲。” “我这……”楚川轻蹙着眉被他拉退了几步,还浑然不知地侧首瞧到楚修身上的血迹,“兄弟,你这是咋了,满袖的血。” 楚修沉默地看着楚川挂着的那鼻血,似乎能体会到方才婉婉为什么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了。 察觉到鼻下似乎流下什么液体,楚川疑惑抬手一抹,手指上一片红,惊谔道:“孤流鼻血了!” “鼻梁疼不疼。”楚修道。 楚川连忙点头:“疼。” “疼就对了,我刚才也是被你摔得一脸的鼻血!”楚修目光森然。 “额……”这怎么能怪他呢,楚川退了退,抬手将鼻血擦在袖口上,这血却止不住。 孟婉瞧着狼狈的太子楚川,不禁笑出声,忙从小挎包里翻找,可婉婉的绣帕只有一张,找不出来给他了擦鼻血了。 看了下手中包着龙须糖的桑皮纸,赶忙把剩下的一块龙须糖塞进嘴里,撑着得脸颊鼓鼓的,口语含糊地道:“只有介个给锅锅…擦皮血惹!” 楚川一愣,看着孟婉被糖鼓起了小脸颊,嘿嘿一乐,用手指戳戳她鼓鼓的脸蛋,“谢谢小团子。” 他将那桑皮纸接过来,捂住鼻血,纸上还带着甜味。 太子楚川,前世里就像哥哥一样护着婉婉,会逗她开心,如今见到他,婉婉双眸竟有些泛起湿。 但每次被楚修发现她和川哥哥说话,总会对她发怒,阴沉着脸极为可怕。 孟婉嚼着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楚修,一张比前世小一号的脸正阴沉着,她也如前世那般怯怯地低下首,不敢说话。 有时候她对楚修的害怕,从骨子里窜出来已成习惯。 见孟婉怯怯地缩成一团,楚修眉头微松,一愣,他轻柔下语气:“你叫他什么。” 孟婉含着糖,轻声嗫嚅道:“哥哥。” “那我呢。”楚修扬起眉稍。 孟婉偷瞥了一眼楚修,又嗫嚅道:“世纸。” 说完,楚川不顾楚修的黑脸,大笑起来,上前揉揉婉婉的头发:“哈哈,那你喜欢我还是世纸?” 孟婉沉默了一下,正要回答,看向楚修时,他那张脸阴沉得越发可怕。 她慌忙将口中的糖咽下去,却不料被噎到,猛然咳嗽起来,瞬间脸涨红着,泪水溢上眼眶。 二人见此皆慌张起来,楚修连忙轻轻拍着孟婉的小后背,担忧浮上面容,抱起婉婉就往屋里赶去。 楚川放下捂鼻血的手,连忙跟上去。 第8章 八 入了屋子,楚修忙把孟婉放在椅子上,轻抚着她的背后。 身后的楚川去八仙桌上赶忙倒了杯水递来,喂婉婉喝下,直到她脸色缓和下来,可眼眸里的泪水还是将纤长且弯翘的睫毛打湿了,喘着粗气。 楚川见此,看了楚修一眼,道:“是,我是要比你好看一点,俊一点,所以深受小团子喜欢,你不服归不服,你冷着脸吓她干嘛,正吃糖呢。” 楚修正抹着小孟婉眼角的泪,抬首看了他一眼,“我没吓她。”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他真的看起来可怕吗。 楚川将茶杯放下,道:“那你冷脸,给谁看呢。” 说得楚修一怔,看向身边的孟婉,眼神闪躲,忽然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在怕他。 楚川白了一眼他,俯下身去,脸上的鼻血还未擦净,对孟婉说道:“孤乃东宫太子楚川,小团子大可叫我川哥哥。” 孟婉望着他点点头,轻声道:“川哥哥。” 楚川听了孟婉叫他哥哥后,便得意地朝楚修挑了挑眉。 楚修无视着他得意的表情,这心里五味杂陈的,“婉婉……” 孟婉攥着手指,默默将身子侧过另一边去。 见此,楚川脸上的笑越发晃眼,挑着眉:“你果然是被她讨厌了。” 听言,楚修深蹙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讨厌我吗。” 孟婉轻轻瞥他一眼,前世的这个人从未把别人的感情放在心上,何须在意她孟婉是否讨厌他。 怕不过小孩脾性而已,如阵风吹过就没了。 她抿了下唇,缓缓低声说道:“不喜欢世子,更不想见到。” 楚修面色微僵,眼中掠过低落,气氛一时凝重下来。 一旁的楚川见此,笑意僵了僵,将手搭在楚修肩上,道:“小团子还是很喜欢你的糖的,哈哈。” 哈了两声也没见楚修脸色缓和,他便闭了嘴。 楚修望着孟婉,她的眸子正直直的与他对视,小眉微蹙,一如她喝下鸩酒时看向他的眼神一般,厌倦。 “你不想见我?” 孟婉连着朝他重重点头,楚修有些苦涩,默了片刻后,他才轻声回道:“知道了。” 正在此时,屋外远处传来了张乳娘的声音,“小姐!您上哪去了?” 听到这声唤,小太子看了眼发怔的楚修,不能多做停留了,对孟婉说道:“小团子,我们走了。” 孟婉点点头,抬起小手掌朝他们摆摆手,“嗯好…” 话刚到口中,转眼看了楚修的深眸,婉婉顿了下,道:“…再见。” 这时,再次传来张乳娘的叫唤声。 楚川朝孟婉摆了下手,“告辞告辞。” 楚修沉默着,却被小太子一把拽起,慌慌张张拖着他朝梧桐树跑去。 见两人出去,孟婉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门框前望向院子里的梧桐树。 张乳娘的声音渐渐逼近,两名少年正爬上梧桐树,可偏偏小太子卡在树干上,好不容易爬上去一点又抱着树滑落下来。 万般无奈下,已爬上树头上的楚修伸手去拽他,试图他把拽上树头。 见到这一幕,孟婉捂着嘴笑起来,太子哥哥仍旧是那副模样,但好像有些地方又和前世不一样了,比如楚修。 想此,孟婉笑颜收了起来,或许就是初见没有同前世一样,所以才有了些变化,但她只想和这个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梧桐树上。 楚修拉着太子楚川的手,可他蹬了两次,愣是没上来。 “你不是堂堂东宫太子吗,从候府大门出去,翻什么墙。” 楚川两腿夹着树干往上攀爬,愤然说道:“作为孤的伴读,你还不清楚吗,我是逃了关太傅的课业跑来的,要是被我父皇知道,我就完了。” 楚修抿着唇,没好气道:“你一天天不是拖欠杨太师的功课,就是逃关太傅的课业。” “咱俩彼此彼此,你别只说我。”楚川眼看又要滑下树干。 忽然张乳娘入院来,正巧瞧见二人掉在梧桐树上,细眉一竖。 她可不知东宫太子和纪王府世子长什么样,只瞧着这两个小孩满身泥土,发饰凌乱。 提着快步走来,来势汹汹,厉声骂道:“哪来的两个毛头小子,敢翻孟候府的墙,给老娘下来。” 楚川听到这声,打了个激灵,突然身手敏捷起来,噌噌地就往上爬,这回楚修都不用拽他了,人都爬枝头跳到墙头上了。 有时候不逼小太子一把,你永远不知道他爬树有多快。 张乳娘急匆匆赶来,望了眼门框边的婉婉,心里有了数,她扬声道:“给我下来,两小子!可是惦记我家小姐!” 楚修随即跟上小太子跳到墙头,二人往翻越院墙而去。 末了,楚川还露出一只手,嘲讽地朝张乳娘挥挥手,然后一屁股掉落在院墙外面。 虽然个子不够,二人摔了个屁股墩,也算是跑出来了,揉着屁股站起身。 还没站稳脚跟,张乳娘突然从不远处的后门窜出来,吓得两人一惊,撒腿就跑。 孟婉连忙出了房门,唤了张乳娘一声,“乳娘别追了,婉婉没事儿!” 张乳娘只好作罢,走回来,还特意吩咐孟婉,一定不能和这种脏兮兮的孩子玩,尤其是男孩子。 孟婉轻抿小嘴,朝着乳娘点头。 此刻的纪世子和小太子已经跑到了巷口前,喘气,楚川擦了把额角上的细汗,说道:“这关乎孤的脸面,好歹也是一国太子,竟然翻候府墙头,万一被抓,孟候跟我父皇告状咋办。” 楚修与他对视着片刻,摆了摆手,向前走去。 楚川随即追上,抬手搭在他肩膀,道:“还郁闷呢?要不那三天功课,帮我写一天的就得了,不为难你。”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将楚川送回宫中去后,楚修转着回了纪王府。 在府内,瞧过他那一身的泥和袖口血迹后,纪王妃慌忙将楚修拉过来,这一天不见人影,回来时怎么成了这样。 “这怎么还出血了。” 楚修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鼻血而已。” 他腰间还偷偷藏着婉婉给他的小绣帕。 “鼻血也是血。”纪王妃脸上尽是心疼,想来儿子伴读太子,便问:“你可是和太子打架了?” 楚修轻轻摇头:“没有,不小心摔的。” 下人把药膏端了上来,纪王妃将此打开,抬眸看了楚修一眼,少年开始显高的鼻梁上泛着紫青,他沉着脸庞,似乎近来她儿子心事挺多。 - 翌日,临城又传着一件趣事,听闻孟候府千金小小年纪就容颜绝美,引来两名锦袍少年郎爬墙观望。 啧啧,日后要是长大了,这狼多肉少,怕是有一场暗战,就是不知这两位少年是哪家大人的儿郎,如此心急。 这话传到张乳娘耳朵里,她还低骂了一句:“什么锦袍少年郎,就是两个泥猴小子。” 她家小姐才五岁,岂是给他们肖想的。 孟婉坐一旁乐了一下,看着做针线活儿的乳娘,一言不发。 临城皇宫。 此刻延春宫中,小世子和小太子站在贵妃榻旁,榻上一身着杏色梅月襦裙的女人,裙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青丝梳成华髻,杏眼弯起带着丝媚意。 此女子正是大辽皇朝受独宠的燕容皇后,她将双手放在两少年的肩头,低头俏笑,整个寝殿都是她清脆的笑声。 许久后,她才渐渐缓下来,楚修与楚川相视一眼,无奈也没用,他俩被提来,跑也跑不掉。 楚川深知整个皇宫,他母后最大。 燕容抬起首来,笑着用手指戳了下俩小子的额头。 “说,去孟候府翻院墙的是不是你们俩。” 楚川抿唇,拢了衣襟:“儿臣一向正直,翻院墙这等事做不出来。” 燕容却直接无视了自家儿子的回答,眼角带着笑,说道:“话说那孟候家千金什么模样?” 楚川来了兴趣,摸了摸下巴说道:“粉嫩嫩的,笑起来还有两酒窝呢。” “你怎么知道?”燕容问道。 楚川怔然,拉了一下一旁的楚修:“他说的。” 楚修抽了下嘴角,你不打自招,别推他头上。 燕容若有所思地点头,将目光转向楚修,“听纪王妃说,世子还把人衣服撕了?” 楚修沉默片刻,是又不是?他还是点了头。 “世侄,你这是…喜欢人家?”燕容问。 楚修垂了眸,略显稚嫩的面容上深沉着,脑海中滑过孟婉的脸,道:“是。” 他不想否认。 燕容皇后噗嗤一笑,转身轻趴在贵妃榻上,发髻上的花簪不停颤动着,“你们小孩真好玩。” 楚川耸了耸肩,连忙上前给她捏捏小肩,脸上带着讨好:“母后,你可千万不能和父皇说我偷跑出宫啊。” 燕容渐渐缓下笑声,柔柔地侧躺着身子,她撑着脸颊,“下次偷出宫记得带上我。” 楚川挠了挠头,“可是父皇说了,只有他才可以带你出宫。” 燕容轻睨一眼他,“我这不是说偷偷出宫吗。” 楚修望着燕容皇后的面容,拦住话道:“您这身子,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燕容皇后身有寒疾,且越发严重,按前世那般发展,她撑不过一年… 想到这,楚修深皱起眉头,这也是他今生想避免发生的事之一。 楚川则是顺着他的话点头。 燕容哑了口,默了片刻,最后轻轻扬起笑,无奈说道:“算了,但我也想见见那小孟婉,派人把她请来吧。” 第9章 九 宫中长廊里,身着粉裙的孟婉被宫女翠儿抱在怀里往延春宫去,前后都是随行的太监。 凤旨一下,翠儿便去孟侯府抱人去了,孟婉抿了下唇,时隔多年,她终于能再次见到那位眉目明艳的皇后娘娘。 深刻的记得前世皇后病逝时,举国上下哀悼,皇上悲痛欲绝,守在她的棺木前整整七日,自此之后,盛世明君性情大变,以暴执政,随意残杀大臣,成为大辽皇朝历朝来唯一的暴君,民怨四起。 终于,于十七年后,皇帝楚子阙郁郁而去,谥号‘楚厉’。 正是那年,楚修得此机会,谋杀太子楚川,登为新帝。 若要阻止前世发生的一切,便要从燕容皇后开始,她若不死,便是风调雨顺,至少楚修不会这么快夺位。 可皇后的寒毒无药可解,唯一制毒之人,早年沧辽两国之战时早死去,以婉婉如今五岁儿童之力如何改变我得了。 想到此,孟婉眼眸黯然下,回神过来时,宫女翠儿已抱着她来到了延春宫前,行进红漆大门,越过两个走道,来到寝殿。 门槛下干净台阶,两扇雕花红门微敞,被翠儿放下后,孟婉迈着小步子跟进去。 殿中左侧檀色帷帐被揽于两面柱上,一旁香几上立着株沉香盆景,绛色的香炉散着檀香。 正中的贵妃榻上靠着那娇丽女子,她美目流盼,容颜上带着笑意,目光停留下入殿而来的孟婉身上。 而她身旁两侧站着两名华袍少年,正是昨日翻候府院墙的那两位。 楚修眸色微凝,将眼角的笑意收起。 见到两人,孟婉眨巴了下眼,看来她今日被抱来,跟他们两个有关系。 孟婉站稳小身子后,来之前还未痊愈的宋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这次见的可是大贵人,一定要有礼貌喔,婉婉不能任性。 宋氏的语气浮上孟婉的脑海,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来着就大哭了起来,可现在不一样,身体里住的是活过一世的自己。 孟婉有模有样地将小短手放于身前福礼,糯声道:“臣女孟婉见过皇后娘娘…” 正说完,她小脚一动,踩到自己的裙摆前仰而去,吧叽摔了一个扑趴,“哎哟——” 几人一惊,楚修下意识步子微动却又停住,宫女翠儿这时上前把孟婉扶起来,孟婉看了下自己的手掌都搓红了。 榻上的燕容皇后蹙眉轻问:“可摔疼了?” 孟婉看向她,忙摇了头:“婉婉不疼。” 燕容一笑,向她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孟婉抿了抿唇,向那明媚女子走去,燕容低眸看了她的小手,便轻轻揉了一下。 如小太子所说的一样,这张小脸粉嫩嫩的,模样生得娇柔小巧,也难为世侄喜欢这小丫头了。 看得燕容心里痒痒的,便伸手去捏了一把孟婉的小脸蛋,软弹软弹的。 孟婉被捏得右眸微眯起,粉唇轻启。 看得两旁的少年微怯地咽了下口水,楚川都忍不住退了一小步,小时候老被母后捏脸。 燕容笑着松了手,转眸间却不经意掠过黯然,生下楚川后,这么多年,若不是身体熬不住,她还有个像这般可爱的小公主了吧。 可生楚川时,差点要去她的命,楚子阙便不容她怀了。 “日后多来延春宫陪我玩,我平时里闲闷。” 燕容眼里透着可怜,委屈道:“这两个小子,一点都不关怀我,好吃的不带我吃,好玩的也不带我玩。” 小太子楚川不免抽了下嘴角,连忙反驳道:“哪有,我的零嘴都是母后大人您吃完的!” 说着,小太子低垂着眼眸,轻瞥燕容双腿,低声道:“您现在腿脚不便,我听父皇的,不和你玩闹。” 听言,燕容扬了扬眉稍,沉默了一下,看向三个小家伙,她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三个陪我练练棋吧。” 说罢,燕容摸摸孟婉的发顶,轻声:“婉婉会下围棋吗。” 孟婉懵然地看着她,摇头:“不会。” “那我们两个一伙,那他们两个一伙,免得说我欺负小孩。”燕容微微一笑。 翠儿见状,便退去将棋盘拿来。 直到棋盘已被摆放好在眼前,燕容调整了坐姿面带笑容,孟婉被抱上榻,坐在她身边,棋盘对面正是楚修和楚川。 孟婉不禁用小手掌扶住额头,从来没想过,她从孟侯府被抱入宫来见尊贵的皇后娘娘,竟是以五岁之躯陪她下棋。 孟婉下意识去瞧楚修,入门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他,侧首回避了她的目光。 而楚川看了眼自己的母后大人,实不相瞒他这一年多来,一来延春宫都是在陪母后下棋。 原因只有一个,什么时候母后能下棋赢了父皇一次,便就带她出宫一日游,目前以母后近五百场败,零场赢的战绩来看,算了。 燕容神色微严肃,摸着下巴:“上次我是不是赢了川儿你?” “八回您耍赖赢两回,您还好意思提。”楚川也扶住了额头。 “少废话,这次照样赢你们俩。”说着,燕容在棋盘落下一白。 楚川无奈道:“母后,您拿我们练手没用,以您这水平,除非父皇让棋,是不可能赢的。” 燕容听言,瞪了他一眼。 孟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其实她会下棋,但不多,也就前世学了点,作为一个五岁的小孩,她选择不参与。 楚修轻睨了眼燕容皇后,落下黑棋与她对弈。 孟婉拉拉燕容的袖口,软糯糯的声音道:“皇后娘娘,要不您试着与皇上耍赖赢一回。” 燕容看了小孟婉眼,对她一笑,沉默不语,若楚子阙想让她赢,早就让了何须用得着她耍赖。 楚修看着棋盘上黑白相隔的棋子,如今的皇后哪里还出得了宫,怕是她自己都深知吧。 犹记得皇帝那性情大变的面容,这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前世他也是等老皇帝死后,才敢动手夺位。 但今生只想如同他父王一样,做一个清散王爷,权位与他无关,护孟婉一人便可。 为了以后的日子清闲点,为保大辽国泰民安,不能再让燕容皇后病逝。 想到此,楚修抬眸看了眼楚川,轻轻勾起唇角,至于帝位还给他去坐吧。 过些天,该安排陆姑娘进宫为皇后诊治了,为了找到这位陆竹姑娘,他可是费了些心思的。 这棋刚落没几个子,这时殿外便传来动静,燕容还凝思着棋面。 楚修侧首望去,大辽年轻的皇帝楚子阙迈着沉稳的步伐入殿而来。 欣长的身形着见淡金色长袍,发束金冠,丰神俊朗,左眼角下落一点泪痣,容颜与小太子七分相似。 只是楚川没有他那一点泪痣罢了。 见皇帝入殿来,三个小家伙都见着了,只有燕容还专心致志地想着棋路怎么走。 小家伙们正要起身行礼,楚子阙抬手示意他们莫要声张,三人这才安定下。 楚子阙便轻了脚步行过来,站于燕容身后,俯身瞧了眼让她凝思的棋面,楚修不过落了个三连星布局,何须她想这么久的。 楚子阙拾了一颗白子替她将棋落下,正好堵去那棋路,见此,燕容双眸一亮,拍了下手:“对,我也想到下这了。” 说着,燕容一抬头,只见楚子阙笑颜,她惊喜地眨了下眼,“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子阙伸手抚了下燕容的脸庞,轻声回她:“刚到。” 随后用眼眸扫了几个小家伙,目光停在孟婉身上,这个女娃娃? 见皇帝神色微疑,孟婉蹭着小短腿要下榻给他行礼,却被楚子阙拦了下,“不必行礼了,见你这模样,临城就只有孟侯家有个女儿了。” 燕容笑着捏捏孟婉的小脸蛋,对楚子阙道:“猜对了,就是孟侯家女儿小孟婉,今儿我把从候府传了来,是不是很讨喜。” 楚子阙笑着点了点头,道:“是。” 接着,他召人将棋盘收了下去,楚川连连称赞:“父皇还好你来了,不然儿臣几个就得陪母后下一天的棋了,那该多无趣呀。” 燕容抿起唇,抬手在他额头上就是一敲:“你可是嫌弃我。” 楚川揉着额头,连忙道:“儿臣不敢。” 楚子阙一笑,扫了眼三小孩,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御医来给你母后诊治,莫乏了她。” 楚川脸微僵,望了眼燕容微笑的容颜,便猜到些,他颌下首。 宫女翠儿上前来将婉婉抱下来,楚修瞥了眼皇帝,行过礼退下了。 楚川走在身后,跨过门槛后,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见三小孩退下后,皇帝坐靠过来,很自然地将燕容揽进怀中,轻揉她的小腿,柔声道:“今日可有喝药?” “喝了。”燕容顿了一下,搂住楚子阙劲腰,靠在他的耳畔,轻阖着双眼道:“你看那个小女孩,多可爱啊。” 楚子阙心尖微颤,安抚她道:“等你好了以后再说。” 燕容淡淡一笑后,埋进他怀里,轻声道:“楚子阙,这么多年了,你莫骗我了……我是不是好不起来了。” 楚子阙轻抚她的长发,眸色微凝,默了一下,道:“不会的,你会好的。” - 出寝殿后,楚川也低着眉,一言不发,父皇与母后向来恩爱似胶,可偏偏母后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楚修瞥了一眼小太子,心知肚明的他知晓楚川愁什么。 孟婉也望了望小太子的眉宇间愁色,她也知晓。 楚修掩口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放心,皇后吉人自有天相,别乱瞎想。” 小太子抬首望了眼他,“说的是。” 一时间,孟婉紧皱起眉,她也不希望上一世的事发生,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陆竹姑娘从第三章 就出现了。 (微笑脸) 第10章 十 从宫里头回来后,候府里也安生下来,也没有谁来爬院墙,宋氏的病也差不多痊愈了,但她眉宇间带着淡淡愁意。 孟婉不能明白为什么父亲口口声声说只看重娘亲一人却又要娶那许国公之女,父亲就真的如此介意娘亲不能再育吗。 没过两日,候府里下人们渐渐无声的操办起来,按府里操办着的管家意思是,入门来的许氏将住进西厢房,所以那边有些热闹起来。 或许是日子近了,孟侯越发难以面对宋氏,总是躲着她。 宋氏神情淡漠地与孟婉坐在八仙桌旁喝着莲子粥,见婉婉嘴角沾了粥,她浅浅一笑,捏着绣帕给婉婉擦嘴。 待丫鬟将空碗收下去,宋氏抚了下孟婉的发顶,起身便行到门前,远处院外,家丁端着一抹红色经过,她垂下眸,神色微黯轻叹了一声。 忽身后袖口被扯了下,宋氏回头,孟婉正站于身后,仰着脸望着她。“娘亲......” 宋氏淡然一笑,侧过身道:“婉婉怎么了?” 孟婉探头瞧了眼院门外,轻声道:“娘亲,府里好生烦闷。” 宋氏神色如常,俯下身子:“婉婉可是有些乏了,想午睡?” 孟婉摇头:“婉婉不想呆在府中,娘亲病初好,闷在厢房里多无趣,春日景色好,娘亲带婉婉出去游玩吧。” 见女儿说道,宋氏默了下,说起来自入临城以来,除那次带婉婉去过纪王府后,便不曾带女儿出过门。 她轻轻扬起笑,这侯府确实烦闷了些许,“说得是,那便带婉婉出去游玩,说起来那布老虎送给小世子后,你这手上就没了玩乐。” 看着宋氏念道,孟婉撇了下眸子,一个破旧玩偶而已,她才不看重。 宋氏牵着孟婉回内室里,换了身衣裳,她将一支素雅的玉簪插入发髻中,妆点过面容,铜镜里的人显得庄雅柔美。 宋氏梳了下孟婉的小刘海,便起身从落地衣架上将孟婉那个粉挎包取来,给她挎在肩上,点了下她鼻尖。 孟婉的包里,张乳娘给她放了些糕点,小发饰,小绣帕之类的。 牵着女儿便出了东厢房,廊上的下人见着了纷纷行礼,宋氏颌首越过。 正巧撞见迎面匆匆走来的管家,见母女二人的妆扮,便垂首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出门去。” 宋氏看了眼仰首的孟婉,道:“今儿天气好,我这刚病去,念着带婉婉出去游玩一番。” 管家颌首,“夫人怎没将张乳娘带上,也好有个照应。” 虽有时繁忙时,孟婉交给乳娘照看,但多数时候,宋氏还是喜欢亲自照顾女儿,本就是母女二人出去闲耍,便无须再多带人了。 “就我和婉婉便可。” 管家仍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召来了丫鬟阿九陪同,见此宋氏也不再推辞。 一路将侯爷夫人送到府前,门口的车辇已准备齐了。 宋氏瞧了那车辇一眼,望了眼看似平静的侯府,“本就是出门走走,无须乘辇了。” 说罢,宋氏牵着孟婉绕过了门口的车辇走去,身后的丫鬟阿九连忙跟上去。 见人走远后,管家无奈摆手让人把车辇给撤下了,他转身进府,对家丁道:“跟侯爷说一声,夫人带小姐出门闲耍去了。” 那家丁点头,退下。 - 孟婉跟着宋氏身旁,扬起笑意,探着脑袋望街边景色,临城绿化多,沿路来都种得有银杏树,绕过街角便来到了沿城的清水河。 一道长长的河流将城屋环起来,河岸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走道,来往都是行人,还有船家撑着竹竿游河,青石古桥下长着青青水草,河水清澈透底。 好像是撞见了今日城中赶集,百姓纷纷出门采集。 孟婉摇摇宋氏的手,笑脸盈盈地指了靠岸边的小舟,船家正在一旁揽客。 宋氏见此一笑,便领着孟婉靠近,递了些银两给船家,招呼着就上了小舟。 船家撑着长长的竹竿划动河水,小舟便游动起来,孟婉被宋氏抱在怀里,她低眸看着河水流动,忽然掠过几条青鱼。 孟婉连忙指着,兴奋说道:“娘亲,有鱼儿。” 宋氏一瞧,那青鱼一闪而过,“是诶,好肥几只。” 船家见两人眸子微闪,便笑着道:“这还算小的,春日鱼儿正发,可能不打捞。” 二人望了船家一眼连连点头,孟婉探在船舟旁,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抚摸河流,奈何手太短,只有指尖能摸到。 水流穿过她的指尖,酥酥麻麻的,好舒服。 小舟沿着城游了许久,宋氏心中的烦闷随之散去不少,沿河风光,悠闲安宁。 到了河下流,算是环了半周,小舟停下,娘俩便下舟,道过辞,二人走过拱桥,往临城最为热闹的络市行去。 络市人声喧哗,耳边畔着商贩的吆喝声,宋氏给孟婉买了个小猴糖人落在手中吃着。 一路街道行来,买了许多物饰,果然带着丫鬟阿九还是有用的,能端东西。 见着街边卖的布偶,宋氏便上去还孟婉挑选着,寻了个新的布老虎,递在女儿手里。 孟婉望了那布偶,可爱玲珑,好吧,也还不错。 宋氏正付着钱呢,孟婉便望见了不远处的店面,门头前一牌匾,刻着‘玉瑞宜’三个大字,正是一家首饰店。 孟婉仰首瞧了宋氏发髻上单零零的一玉簪,娘亲生得貌美,偏偏素雅节俭,鲜少妆点自己,往往带一玉簪就够了。 想此,孟婉一笑,拉着宋氏的手往玉瑞宜赶去。 宋氏刚把布偶的钱付了,就被女儿扯走,“哎?婉婉别闹。” “娘亲,我们去看发簪吧,娘亲头上这支,婉婉都看烦腻了。”孟婉拉着宋氏走到门口,她一溜烟便窜进去了。 宋氏还没来得及阻止,忙跟上去。 店内伙计见二人进门来,便迎上来,躬着身子道:“夫人要看点首饰吗。” 孟婉仰着童真的脸,对那人道:“我们来看发簪,最好繁丽一些。” 宋氏哭笑不得,“婉婉,娘亲有发簪,梳妆盒里好几只。” 只是头上这支,是夫君孟侯赠于她的,所以戴的较多。 孟婉轻轻哼了一声,才不理娘亲的话,便走到柜台旁,她踩在小凳子上,掂着脚尖探头往里瞧,为宋氏挑选起来。 眸子在一片金玉发簪之中扫来扫去,只见一支碧玉簪躺在柜中,簪玉浑身通透,翠绿欲滴,镶在碧玉下垂着一丝宝珠,温润不奢华。 孟婉指了指,笑道:“这个,这个给娘亲戴戴。” 伙计听了,忙将那碧玉簪拿出来,孟婉张着手掌接过,握在手里润滑十分,她捧着看向宋氏。 “娘亲,戴。” 宋氏抿了下唇接过碧玉簪,正犹豫,孟婉将双手捧着小肉脸,对着她眨眨眼,“娘亲,戴上好看。” 宋氏被她逗笑了,掩了掩嘴,将头上那只温雅玉簪取下来,便插了碧玉簪,一下子显得整个人气色不少。 孟婉拍拍手,笑着道:“好看,娘亲超漂亮!” 宋氏没好气地戳了下女儿的额头,“就你嘴甜。” 她将碧玉簪取下来,握在手里。 哪有女子不喜珠钗玉簪的,望着那簪,也是被婉婉说动了心。 宋氏侧首看向伙计,轻轻微笑着询问价格。 忽然伸来一只白皙的手,将宋氏手中的碧玉簪夺去,宋氏一惊,抬眸看去。 一名身形苗条的紫衣女子站于身旁,发饰繁贵,容色清丽,眼里流露着些傲慢,撇了宋氏一眼,对伙计道:“这是近日来的新货吗。” 那伙计见着她,双眼一亮,连忙点头:“是是,正是新来的款式,许小姐可是喜欢?” 孟婉见着她,眼眸沉了下来,小手在袖中捏紧,此人正是许国公之女许兰兰,她对此人多少是带着些恨意的。 “这是我们先看中的,可知什么是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许兰兰目光转向娘俩,不屑地扫视一眼,笑道:“不好意思,我喜欢后来居上。” 看到她这副嘴脸,生生把孟婉气到,鼓起了小脸蛋,后来居上?说到底,以后不过还是个二房! 宋氏蹙着眉,此刻的她并不识得眼前这个骄纵的女子是谁,按她的脾性,不想生事给夫君惹麻烦,不过一支碧玉簪而已。 “想必这就是孟侯夫人吧,我是许国公府许兰兰。” 许兰兰手里捏着那碧玉簪,转向宋氏轻蔑一笑,说道:“呵呵,簪子我就先要了,等月余后,我嫁进了候府门亲自送给你。” 宋氏听到此话脸色一僵,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这就是夫君要娶的二房…… 她抿了下唇,淡然道:“不必,一玉簪罢了。” 许兰兰挑了挑眉稍,这时玉瑞宜的掌柜赶了过来。 由于她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直接忽视掉宋氏,连忙谄媚对许兰兰道:“许小姐您来了,快帮许小姐把簪子包起来,咱们店还有好些尖货你要看看吗。” 宋氏见此,想作罢离去。 那许兰兰瞥了眼掌柜,回首却还不依不饶又对宋氏道:“要得呢,要是你不喜欢这支簪,再挑挑,不管什么玉簪我都买得起,就当我赏给你。” 听言,孟婉气急了,今生她才不会再随娘亲忍气吞声。 跳下小凳子,上去就一把猛推在许兰兰腰上,“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谁要你送簪子了,我娘亲还怕你晦气,脏了我们的手。” 许兰兰被推得慌忙连退几步,抹满粉的脸上惊怒起来,“哎哟,哪来的野丫头,敢推我!说谁晦气!” 第11章 十一 孟婉咬着牙,继续对着许兰兰道:“说的就是你晦气,推你如何了!” 宋氏一惊,她没想到平日里胆小害羞的女儿竟会上前去推许兰兰,将忙把女儿拉过来,“婉婉…不可动手。” 许兰兰站稳脚跟,下意识护住肚子,脸上已是拂然,“我还没说你们晦气,好心赏你娘一支簪子,倒还被咬,小丫头别不知好歹。” 在临城何人不敬她几分面子,国公府的名头大着,她还没进候府门,这不知好歹的娘俩敢冲撞她。 “你这个恶臭女人。”孟婉说罢,又要上前动手。 宋氏拦住女儿,对她说道:“不可以骂人。” 孟婉望了一眼宋氏,只好气呼呼的撇过身子。 许兰兰扫了一眼宋氏,怒然道:“不愧是贱商之家养出来的野丫头,粗蛮至极,我看晦气的是你们。” 说罢,她顿了顿,突然将那碧玉簪扔了过来,宋氏避之不及,正好簪尖划伤她的脸颊,渗出血丝来。 刺疼感让宋氏下意识捂住脸颊,见此,许兰兰嗤笑一声:“真不巧,让侯府夫人破了相,这簪子送你吧。” 见娘亲娇嫩的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孟婉怒不可遏,挣脱宋氏的手,就向着许兰兰扑去。 许兰兰险些撞到身后的柜台上,她护着腰,顿时呲牙咧嘴起来。 孟婉举起小拳,往她身上揍,“老女人!不准欺负我娘!” “快!快帮我把这没教养的野丫头拿开!”许兰兰怒骂嚎道。 一旁的掌柜伙计见到连忙上来帮忙,宋氏顾不得脸上的伤,在意着女儿,忙道:“婉婉回来…娘亲没事。” 丫鬟阿九上前去,想抱回孟婉。 孟婉见几人上来,她可没解恨,抓起许兰兰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啊啊啊哎呀喂!”许兰兰痛得大喊,勃然怒起,低首见孟婉的小虎牙咬得可紧,抬起另一只手抓起孟婉的领子,狠厉地将她推甩出去。 孟婉长得小,身子也才五岁,那受得她使这么大的力,一下就被甩去,额头猛得撞在店内的梁柱之上。 只听‘嘣’地一声,孟婉顿时昏昏沉沉,眼前一黑。 见到这一幕,宋氏睁大了双眼,心惊如焚,慌忙地向孟婉跑去。 此刻女儿半阖着双目,额角红肿起来,见此,宋氏心急得泪水落下来。“婉婉…不疼,娘亲在这。” “小孽畜!咬得我生疼。”挣脱过来的许兰兰吃痛看着手上一排牙印,心里就气。 她揉着手望向母女二人,顿了顿,冷嘲一声:“不会撞死了吧。” 说罢,许兰兰一脚踩在那碧玉簪上,扔给掌柜些银两,“活该,敢惹怒我。” 她揉着手再次蔑视一眼娘俩,志气高昂地欲要离去。 “许姑娘。” 宋氏见此,唤了一声,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染上怒意,将孟婉抱起来交到阿九手里。 她抹了下眼泪,转过身来,冷着声音:“我好歹也是孟侯夫人,你撞我女儿,不该给个交代吗。” 许兰兰停住脚步,微眯了眼望着宋氏扬了下眉稍,“是这小孽畜冲撞本小姐,这就是下场。” “口口声声一个小孽畜,你羞辱我,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就是不能欺负我女儿。” 宋氏咬紧了牙,疾步走上去,抬起手掌朝着许兰兰的脸一耳光扇下去,一声响亮的声音在堂中响起,周围人都看傻了眼。 许兰兰震惊地看着宋氏,她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个巴掌印,“你敢打我!” 许兰兰回神过来,向着宋氏凶恶地扑过来,宋氏也不甘示弱,一把扯她的头发,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宋氏把她头上的所有珠花玉簪全给扯下来,将许兰兰摁倒在地,又是一巴掌打下去,怒骂道:“打你又如何!就算以后你嫁进了孟侯府,照样我是大,你是小,一点德修礼仪都没有,我也要把你轰出侯府!” 许兰兰被打得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挣脱手的束缚,一把抓到宋氏的头发,想还手,却被宋氏一把擒住手。 “你女儿就是孽畜!我可是许国公之女,你打我不要命了!低贱之人!敢骑在我头上教训我!” “就冲着你这张嘴,我宋芷儿非得教训教训你!”宋氏撕扯着她的衣物,憋了这么久的气,一股脑的窜出来,谁都不能动她的宝贝女儿。 …… “夫人!” 被阿九抱在怀里的孟婉意识渐渐恢复过来,额头上生生的疼,没来得及顾及疼痛,又听见阿九说道:“夫人加油!” 声声吵闹吸引她的注意,侧首望去,只见两个女人厮打在地上,衣裳凌乱,犹如两个悍妇。 孟婉惊了一跳,好像那撕扯中,有一个正是娘亲宋氏,此刻她一反常态,柔柔弱弱的身子竟压着许兰兰扭打,似乎还略占上风。 从未见过宋氏如此凶悍的孟婉,咽了下口水,这回娘亲是拼了。 店中的掌柜看着也心急了,可不能让她们再这样打下去了,连忙让伙计上去将两人分开,可二人互相撕扯着衣裳也难以拉开。 此时,忽然一华贵尔雅的女人走进玉瑞宜来,她身穿淡青襦裙,气质温雅,正是纪王妃方涵。 本着闲来瞧瞧首饰簪子,刚到玉瑞宜门口,便瞧着好多人都堆在大门前,凑着脑袋看热闹。 纪王妃微惑,便让家丁散了人群,走进来一瞧,没想到她那个在苏州的发小宋芷儿竟和人在堂中干起架来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温柔宋芷儿吗,愣了片刻,纪王妃连忙上前去将二人拉开,“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氏青丝凌乱,已毫无形象可言,抬眸看了眼拦住她的人,竟是纪王妃,她抿了唇,这才与许兰兰松了手。 扭打的二人这才就此作罢,宋氏面容还带着些怒气,扯整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裳。 被阿九抱住的孟婉朝着她脆生生喊了一声:“娘亲!” 宋氏侧首望去,见孟婉额头青肿得厉害,就像长了个角,泪眼汪汪的。 宋氏缓了情绪,连忙赶过去把孟婉抱进怀里,心疼极了,轻哄着她,“娘亲在这,婉婉头疼不疼。” 许兰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乱成麻,她指着宋氏,怒骂道:“宋芷儿,今日之事我饶不了你。” 说着,她还啐了一声。 纪王妃打量了许兰兰一眼,宋芷儿向来温和懦弱,极少与人冲突,除非眼前这个人触碰到她的底线。 纪王妃伸手将许兰兰指人的手按压下来,温和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许国公家的,听说不久后就要嫁进孟侯府当二房了。” 许兰兰回眸看向纪王妃,神色有些谨然,她最不喜别人与她提二房两字,但眼前的人不好惹,“纪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纪王妃挑了下眉稍,走到宋氏身旁,仔细瞧了瞧她脸上被簪尖割伤的血痕,还有虚弱的婉婉。 她眸色微沉,回首对那人说道:“你若有什么不满,朝我来,我倒要看看是谁饶不了谁。” 许兰兰凝了眸色,虽不知这位纪王妃为何护着宋氏,碍于她的威胁,只好将气焰压下来,怒视一眼宋氏后,以后日子还长,这只是刚开始,看谁斗得过谁。 许兰兰咬紧牙,一甩长袖,跺脚离去。 门口人群中,身着淡金衣衫的楚修,面容阴沉,目光森然地望着一身凌乱不堪的许兰兰骂咧着上了步辇。 待那女人离去后,他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玉瑞宜中,纪王妃缓下神情,看向宋氏,“你娘俩没事吧。” 宋氏抱着孟婉,轻叹一声:“没事,就是婉婉撞伤了额头,青肿得厉害,这回才醒过来。” 孟婉贴靠在宋氏的肩头,火辣辣的疼,脑袋又重又沉,还好她没昏太久,不然就见不到这么厉害的娘亲了。 纪王妃轻抚了下孟婉的小脸,有些气愤起来:“许国公这个女儿向来骄纵跋扈,媒人都不敢上门说亲,我看趁早让孟侯退了婚,放在府上就是一祸害。” 听了纪王妃所言,宋氏微低眉,若有所思着。 “赶紧找大夫给婉婉看看伤,别傻站着了。”纪王妃又道。 宋氏连着点头。 之后,纪王妃命人招来了车辇,将娘俩送回了孟侯府,顺便也让人将陆姑娘叫去候府。 第12章 十二 孟婉躺在床榻之上,额头上的伤已经被陆姑娘用白纱缠了起来,双眼拉耸着,昏昏沉沉。 娘俩一回到侯府,孟侯便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他深蹙着眉头,担忧地望着分外可怜的女儿。 宋氏脸上的划伤也被清过血丝,擦了些药膏,此刻她稍整了仪容,看起来显得几分楚楚可怜,她坐在床边守着孟婉。 陆竹收拾药箱,留下了些她独制的药膏,并且交代了阿九几时换药后,便温和地行过礼退下。 待人都散去,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孟婉微促的呼吸声,宋氏理了下孟婉的一缕乱发。 孟侯将手负在身后,低声问道:“此事我会前去许国公府讨个说法的。” 宋氏眸色微沉,“不必了,我不想计较太多。” 孟侯剑眉竖起,语气微怒:“这可是伤了我女儿。” 宋氏抬眸望着孟连生染上怒意的眉宇,顿了下,说道:“那个许姑娘,傲慢无礼,骄纵专横,以后少不生事端,你若真心疼女儿,就退了婚事,我也不想见到她进门。” 孟连生来回走了几步,不知他是怒还是怨,一屁股坐在了梨花椅上。 宋氏抿了下唇,眼眸微湿起来,缓缓道:“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她,若她真进了候府门,夫君就写一份和离书给我,我带着婉婉走,一样也可以好生过活。” 孟连生听言,心头一紧,烦乱起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舍得让你和婉婉在外。” 宋氏抬手抹了掉下的泪,冷着声线道:“那你退婚啊,要我和女儿还是那个许姑娘。” 孟连生是心里有苦,他烦躁地甩了下衣袖,“你当真以为我想娶那许国公之女吗,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氏微愣,望着孟连生那愁容,“如何个无可奈何法,不过是怪我给你生不了儿子,怕断了孟家的香火。” “你就净说这些话气我吧,我何时怪过此,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孟家的香火。”孟连生道。 宋氏瘪了下嘴,怒道:“我气你什么了,你气我才对,你娶别人我依你还不成吗,我已经够忍气吞声了,可你娶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若婉婉受她欺负,我忍不了。” 望着宋氏沾了泪的双眼,孟连生沉默着,许久后,叹了口气,“我也想退婚,是那许国公逼的。” 听言,宋氏缓了下情绪,微惑地凝视孟连生。 孟连生扶了下额头,缓缓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入宫汇报,撞见了许国公,他便以商讨公务之名引前去他府上,被生生灌了几壶酒后,我便倒下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再次无奈道:“待我醒来时,那许兰兰便睡在了身旁,之后他便以此逼我娶那许兰兰,我躲了许久,可上个月那许国公说他女儿有了我的种,若不娶便上报给皇帝,替他女儿要个名份。” 话落下,宋氏惊谔着,睫毛微颤,见她的神情,孟连生局促地搓了搓手指。 躺床榻上合目装睡的孟婉也听到了这话,心头也是一惊,没想到当初父亲娶许氏另有原因,竟如此戏剧。 那她也为此责怪了父亲一世,可到底说娘亲当初被许氏欺辱时他又在哪! 宋氏这是更气了,“那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 孟连生垂下首,低声道:“我想说,可你也不听,转身就跑了,那日雨下得如此之大,我找了你许久,结果你自己回府了,之后我也不敢再提了,本就着了病,怕你气得越发严重。” 宋氏哽了哽喉咙,绷着脸,“那日真碰了她?” “不知道,我被灌得不省人事,但床上真有落红。”孟连生懊恼着,他垂下首又道:“那许兰兰如今怀了,要我如何应对。” 宋氏凝视孟连生许久,顿了下后,缓缓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意许兰兰肚子的孩子。” 孟连生抬首怔然地望着她,慌忙道:“我没有。” “那如今就是非娶不可了。”宋氏淡淡说道。 宋氏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来,气不过抬起素手便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孟连生右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过些天,写份和离书吧,我容不了那女子。” “芷儿…我会想办法退婚的。” 二人对视着,气氛冷然。 正在此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管家在门外说道:“侯爷,纪王爷来了,正在厅堂侯着呢。” 宋氏侧过身,擦去眼泪,漠然地走到床边望向睡着的孟婉。 孟连生口中微干涩起来,咽了下口水,不舍的看了眼宋氏的背影。 管家在门外再次唤了一声:“侯爷,纪王爷来了。” 孟连生只好作罢,站起身抖了下衣袖,出了房门而去。 宋氏在床边坐下来,又忍不住流起眼泪,她不能想象若是那许兰兰嫁进门后会是怎样的。 孟婉缓缓睁开眼,望着宋氏悲忧的容颜,她撑起小身子,蹭过去抬起小手掌擦宋氏的眼泪。 “娘亲别难过,婉婉会陪你。” 宋氏微愣,不知什么时候自家女儿醒了过来,便对着她扯了一丝微笑,“娘亲没事。” 宋氏将孟婉抱进怀里抚着发稍,将低落的情绪压下,“额头还疼吗。” 孟婉摇摇头,对着她扬了个甜甜的笑,“不疼。” 看着女儿这般懂事,宋氏心里越发心疼了。 孟婉心绪微沉,起了些许疑心,那许兰兰怀了,在玉瑞宜时,对上娘亲还挺能打的。 厅堂之中,两侧的黄花梨木桌椅之中,一身墨蓝衣袍的纪王爷正悠闲自得的喝着毛尖茶,他容颜温润,眉宇间透着儒雅。 虽然儿子楚修与他相貌几分相似,但纪王爷总是带着温和自在的气质,而楚修却显得锐利深沉得多。 刚从东厢房出来的孟侯苦闷着脸,入堂而来。 纪王爷端着茶杯见他进来,挑了下眉稍,将放下杯,轻咳一下站起身来,瞧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孟侯你这是……” 孟侯微尴尬,忙行过礼:“不知今日纪王爷光临府上所谓何事?” 纪王爷颇有意味地看着他,“换处清净之地再说吧。” 孟侯微怔,迟疑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楚修:天凉了,解决一下许家吧 第13章 十三 那日纪王爷来了之后,府上准备些婚庆的饰物一天之内全给撤下了。 不知是宋氏提了和离,还是怎么的,孟侯像是笃定了心思要退婚。 几番来到东厢房与宋氏保证会退了那婚事,却都被赶出了房门。 宋氏始终觉得就算退了婚,许国公若将此事闹开,一样也闹不过许兰兰进候府门,如今她已对孟连生失望了。 宋氏说了容不得便就是容不得,留在候府只怕是整日鸡犬不宁,如今强硬的态度让孟婉分外意外,原来娘亲也有这般坚决的模样。 隔日就逼着孟侯与她写和离书,孟连生是端着被塞来的毛笔是迟迟落不下一个字,他舍不得妻子和女儿。 甩下笔和纸,让宋氏等等几日,若真不成,他便放母女俩离去。 自此后,孟连生跑往纪王府的次数多了起来,也不知谋的什么事。 孟婉额头上的伤也渐渐消了炎,还好也只是皮外伤,她还担心万一被撞傻了还怎么办,事实证明她没有傻,脑子还转得飞快。 纱布也被拆了下来,就是额头上青紫了一大片还未消去,望着宋氏给她擦药的手,孟婉将目光转向她脸庞上,那被簪尖划伤的脸颊也渐渐结了痂。 娘亲这漂亮的小脸蛋可不能毁了容去呀。 宋氏替婉婉擦过药后,便将她抱下了椅子,牵着人往外室而去。 忙忙碌碌一早上后也是晌午了,东厢房外室的八仙桌上,已备好两碗清淡的面食,是张乳娘做来的韭香素肉粉丝,少见油腻辛辣。 见到此,孟婉松了宋氏的手,就爬上了长凳上,那碗中粉丝洒些青葱,汤鲜四溢,还有一碟酸甜的小菜,看得她口水快掉下来。 宋氏轻扬了笑坐在她身旁,挽了挽孟婉的衣袖,随即便动了筷子,给她夹了几小菜。 孟婉便乐呵呵的吃起来,张乳娘的手艺还是那般厉害。 “夫人!” 这粉丝刚吃了一大半,门外就传来了丫鬟阿九的声音,转眼间她就入了房门,气喘吁吁的。 “夫人夫人,许国公府出了事!”阿九眼角带着笑意。 听言,娘俩二人皆停住了筷子,孟婉的小嘴上还挂着一根粉丝,愣了下后,她将粉丝‘吱溜’地吮进口中。 “许国公府?” 宋氏也是一愣,凝起眸色,“出了何事,让你这般高兴。” “不止奴婢高兴,您听了也会高兴的,那许家小姐怕是嫁不成了。”阿九低声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宋氏眼色掠过疑惑,还未等她问出口。 阿九忙拍了下手,又道:“这个许小姐不仅骄蛮专横,还不知廉耻,竟私通下人,闹了一早上,许国公府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什么……”宋氏惊了神,不经觉地站起身。 孟婉目瞪口呆着,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真的呀,是媒人婆子前去府上,谁知便瞧见了那许小姐光着身子和一名家丁躺在床上,□□至极。”阿九说道。 宋氏愕然着眨了下眼,侧目凝思,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听说大夫还诊出了那许小姐竟早有了三个月身孕,看来是私通已久,好在被抓到了,这要是嫁到咱侯府来……” 阿九顿了下,容颜上起了几分厌弃,仓惶说道:“那侯爷不就成了冤大头,替他人养儿子。” 孟婉咽了咽口水,这…那……那前世不就是给人养儿子了吗!她那个所谓的弟弟?难怪前世总觉得许氏生的这个儿子有点丑…… 想到此,孟婉碗中的粉丝也没了滋味,气呼呼地跳下长凳,跺了下脚,“爹爹这个大傻子!” 她这是气前世的孟连生。 宋氏看了眼气呼呼的孟婉,哽了哽喉咙,三个月身孕…夫君曾说宿醉那晚是两个月前,只怕是他被人摆了一套,纪王妃说的没错,这女子放在家中就是一个祸害。 宋氏对阿九道:“侯爷呢。” “赶着去许国公府了,出了这事还不赶紧去许家撇清关系呀。” 阿九说着,被口水噎到了,宋氏容她倒了水喝,接着她又喋喋不休起来:“夫人您是不知道,许国公府前堆了多些人看热闹,那许家小姐的哭声里里外外都听见了,可别提多惨。” “前两日还敢和夫人您打架,还趾高气昂的,这下好了,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丢死人。” “好了好,莫说了。”宋氏堵了她的嘴,坐下来思索着。 孟婉只想呸呸两声,“她活该,还欺负娘亲和我。” 宋氏侧首瞧了眼婉婉鼓起的小脸,抬手摸摸她的发顶。 “夫人,您要不要去许国公府看笑话。”阿九笑道。 宋氏瞥了一眼她,“既然侯爷去了,我还去做什么,在侯府里清净,省得别人说我去落井下石的。” “夫人不去,阿九去。”阿九说罢,就转身欲要出门。 孟婉小脚一蹬,上前去抓住阿九的衣摆,“娘亲不去,婉婉也要去看笑话。” 宋氏没好气地挑了下眉,起身将孟婉抱来,“婉婉也不去,人多吵杂,额头的伤还没好呢,又被撞着了怎么办。” 孟婉听言,瘪了下嘴。 阿九一笑,“小姐不去,等阿九回来给您好好说说。” 孟婉连连点头。 待阿九走后,娘俩又回到了桌旁,孟婉托着小脸,望着宋氏,眼角带着笑意,脸上的小酒窝分外可爱。 见女儿这个傻样子,宋氏抿着嘴,婉婉的酒窝倒是随了孟连生。 “这回府上就太平了,婉婉讨厌那个许兰兰。” 虽是这么说,宋氏仍旧带着几分怨气,颌过首,桌上的韭香粉丝还没吃完呢,便将婉婉的筷子拾了起来,让下人去换新的来。 孟婉忙着吃了几口,虽然宋氏什么也没说,但她知晓娘亲是松了一口气的,这事发生得太出乎意料。 不过这个和前世相差太大了,没想到藏了这么多荒唐事,许兰兰生的儿子,竟不是爹爹的种,但她的出现却毁了娘亲。 为什么会突然有婆子发现了许兰兰的丑事,但也懒得想了,于她们而言,反正是好事。 直到下午,孟连生才从许国公府回来,面容如同松了口气,赶忙着来到东厢房。 宋氏见了他,板着脸,孟连生刚想说话,她笑了一声:“那孩子不是你的,可有些失落?” 这话可把孟连生哽住了喉,“你这是什么话。” 宋氏撇开了眸,让张乳娘把孟婉抱下去。 孟婉看着二人的神色,抿了下唇,她想过了,若娘亲与爹爹和离,那她便跟着娘亲去哪都行,最好是回苏州去,远离纷扰。 也不知二人在房里说了什么,孟连生就被推出了房门,不过这和离书之事暂时搁下。 往后的几日,该撤的东西也撤了,不过宋氏对孟连生仍旧冷淡着,不理不睬。 许国公之女的事闹得整个临城沸沸扬扬的,看笑话,嘲讽的都有。 这场婚事直接退了去,许国公也不好腆着脸说什么,自己女儿不知廉耻,私通家丁,有违女德,他人到中年,一张老脸被丢得一干二净。 许国公是即丢了脸面名声,还得罪了孟侯府,心一横,就想把许兰兰嫁给那家丁,打发些钱财,赶出家门,这样的女儿他可留不住。 国公夫人哭红了眼,嘴里喊着怪自己太娇宠女儿,才犯下此错,求着许国公留下许兰兰。 许兰兰为此也是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死活不愿跟那家丁去,出了这档子事,许国公只想赶紧将这丢人的东西离国公府越远越好。 便派人强行将她拖出闺房,混乱之中摔下台阶,肚子里那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流了,血花花地淌了一地。 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心再冷,也娇养了这么多年,见此,许国公只好暂时将许兰兰扔在了府中后院里。 之前引孟连生去他府上做客,图的就是侯府门面大,又常年在苏州,便设了局企图为此联姻,谁知被人撞见自己女儿没皮没臊的丑事。 许国公只好厚着脸皮,提着赔礼来候府登门道歉,没得踏进候府大门,管家扔了赔礼,拒之门外,让人看了十足的笑话,又领着赔礼灰溜溜的回去了。 随后,此事就被端上了明堂之上,皇帝瞧过折子,怒不可遏,许国公就此被削了权职,实权尽失,回家养老。 这回许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全临城最大的笑话。 …… 夜里,纪王府中灯火通明。 书阁里的雕花窗正敞着,外面传来声声虫鸣声,一阵凉风吹进来,桌案上的火光摇晃了下。 楚修微挽了长袖,将润白茶杯斟上香茶,端给了坐在楠木圈椅上的纪王爷。 “辛劳父王出马了。” 纪王爷接过他手中的香茶,用盖匀了下,抿了一口,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半晌后,这才缓缓说道:“许国公之女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楚修面容平和,轻低下眉头,淡然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正巧撞见罢了。” 何来撞见,他只不过前世知晓而已。 纪王爷挑了下眉稍,将茶杯放下,“你倒是挺闲,孟侯家的事挺上心啊,《中庸》可是读完了?” 楚修抿唇,思索了一下,道:“没有,修儿这就下去读。” 说罢,便退下了。 明月藏入云后,夜色微浓。 作者有话要说: 朝代背景全架空! 第14章 十四 听闻孟侯家出了这么大事,婉婉还撞破了头,侯府上迎了一个小客人,便是东宫小太子楚川。 那次逃过关太傅的课业,被皇帝知晓后,硬是被关在东宫好几天,这回算是被放出来了。 管家将太子楚川引到了东厢房,此时孟婉额头上的淤青消了好多,张乳娘正在给她敷着草药揉额角,说是这样好得快一些。 不过草药的汁都流到她鼻尖上了,孟婉也不能动,任由张乳娘给她揉额头,双眸对成斗鸡眼去看鼻尖的药汁。 楚川正好进门来,瞧见了孟婉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虽然很可怜,但还是很想笑怎么办。 那抹白衫掠到眼前来,孟婉忙抬眸,却见到了小太子正将手臂扶在门框上笑个不停。 孟婉轻嘟起嘴,这个小屁孩竟然还笑她。 见小太子来了,张乳娘这就收了手,忙用帕子给孟婉洗了脸,额头上净是药屑,清过脸就擦了擦。 楚川笑着入了座,“婉婉,你不会是撞傻了吧。” 孟婉瞥他一眼,懒得理他。 张乳娘一笑,将那桌面收拾好,便拿着药退下去,转首间,她微惑,怎么觉得这小太子有点眼熟? “可还疼?”楚川看着孟婉紫青的额角,不免轻蹙了眉头,着实可怜了。 孟婉摇摇头,“现在不是很疼了。” “那还是要多歇着,事儿孤都听说了,闹得临城沸沸扬扬的,若孤在场,指定帮你出气。”楚川义愤填膺的说,抬手摸摸孟婉的发顶。 孟婉咯咯一笑,“现在婉婉已经出气了,只要她进不了候府门,我就开心。” 楚川笑着顿了片刻,瞧着她的伤,忍不住再次打趣孟婉,说道:“有了这淤青,似乎丑了不少,你可别毁容,嫁不出去的。” 孟婉瞪圆了眸子,她还要找个好夫家,可别咒她呀。 “我嫁得出去!川哥哥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楚川托着脸大笑,也对,楚修那家伙不是想着娶她吗,想到这,他忙收起了笑:“没有,孤是有任务在身的,特意来看望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了一个小润瓶出来放在桌上,孟婉正要问,又听楚川道:“等等啊,还有……” 接着他又从怀里掏了一小袋蜜饯出来,还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嚼着,含糊说道:“都是给你的。” 孟婉愣下,指了那蜜饯,“这个我知道。” 转手又指了那玉瓶,“那这个是什么?” 楚川笑着将玉瓶拿起来对着孟婉道:“这是化瘀露,正好适合你用,好得快些。” 说着,楚川又抓了两颗蜜饯放在嘴里。 孟婉见此,从他手里将那小袋蜜饯拿过来,望了眼纸袋,她敢肯定原先定是满满一袋的蜜饯,都少了一小半。 “不是说送给我的吗,都要被川哥哥你吃完了。” “哪有,我就吃了一点点。”楚川心虚道。 孟婉瞧着他,勾了下唇,将蜜饯放入口中嚼着,酸甜酸甜的,她含着道:“算了,川哥哥送的我都喜欢,谢谢你。” 楚川挠了下头,一笑,“不必谢,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母后也跟我念叨你呢。” 孟婉点点头,认真道:“那过些天,婉婉去宫里探望皇后娘娘。” “那她又有玩乐了。”楚川耸了耸肩,摊手。 两人话落,正巧宋氏从院外回来,见了那小太子忙行了礼。 楚川笑着,只道是念着宋氏为长辈,不必与他拘礼。 坐过没多久,闲聊了几句,楚川便站起身,伸展了下腰,不再多留,便道了辞。 宋氏则纳闷着,这小太子竟几分关心她家婉婉,也就前日子在宫里见过一面罢了。 想罢,宋氏望着孟婉的小脸,正鼓着脸吃蜜饯,婉婉倒还招人喜欢。 见宋氏瞧她,孟婉一笑,递给她两颗蜜饯。 - 翌日清晨,初阳稍显。 皇宫操练场上,两名少年正手持弓箭,拉开箭弦对准着远处的箭靶,神情专注。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穿劲服,长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正盯着少年射箭,此人正是关文,关太傅。 少年羽箭一松,正中靶心,虽平时里贪玩,但也没落下课业,楚川看着自己的箭靶,满意地扬起嘴角。 侧头看向一旁的楚修,只见他松了箭弦,那羽箭飞驰而去,直中箭靶外环。 楚修还不在意地笑了笑,垂下手中弓,这么久以来,他是箭箭不射靶心,不歪不偏每次都是箭靶外环。 楚川都纳闷了,明明一年前是样样都和他争个输赢的楚修,如今样样不如他。 又见到楚修不中靶心,身后的关太傅沉着脸,抬手重重地拍在楚修的肩膀,压得他肩上猛地一沉。 “纪世子,我看您得好好恶补一下功课。” 楚修抬头看向那高大的关太傅,尴尬一笑,“我手滑了。” 关太傅也朝他微微一笑,瞥了要一旁三大袋羽箭。“那世子就多练习几副羽箭吧。” 楚修看过去,不禁深蹙下了眉头,看来今日关太傅是有备而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关太傅顿了顿,也朝楚修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射完,世子什么时候下课。” 说完,关太傅凝视一眼楚修,似乎在说量你也不敢跑,便负手离去,背影如此的冷漠无情。 楚修看了眼身旁为他默哀的楚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回身拾了羽箭,拉着箭弦。 “你说你越学越回去了,到底是你给我伴读,还是我给你伴读呀。”楚川收了手中的弓箭。 楚修瞥了一眼他,说道:“怎么说都行,我是朽木不可雕也,能交差就行。” 楚川扬了下眉稍,走到几袋羽箭旁,拍拍箭,说道:“你就是这样交差的?” 楚修轻睨他一眼,抽动下嘴角,“这是意外。” 说罢,他手一松,飞箭入靶,又是外环。 “你可真行。”楚川看着那箭靶说道。 楚修沉默了一下,又提了一支箭,转开话题,“昨日你去瞧婉婉,她好些了吗。” 楚川目光回到他身上,勾起唇角道:“额头还淤青着呢,我还担心她傻了呢,不过还好,没傻。” 楚修垂下了手中的弓箭,轻蹙了眉头,转身看向他,神色略显紧张,忙问道:“那我让你送的东西,送过去了没。” “指定送了,我办事你放心哈。”楚川笑道,顿了下后,又道:“你担忧人家,自己去瞧啊,问我有什么用。” 楚修抿了抿唇,眸色微凝,“婉婉她不喜见我。” 楚川摆了摆手,半靠在操练场的护栏上,“这五岁小孩说的话啊,不能信,跟风似的,说过就没了。” 楚修默着,回过身重新举起弓箭,对准了靶心,神色专注。 忆起孟婉那日看他的眼神,如同前世那般决绝与淡然。 她的一颦一笑,眼眸里的光与黯淡,他记了一辈子…… 箭弦一松,‘唰’地一声出去,箭入靶中。 楚修垂下手中弓,眸色微微深沉,“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楚川望着他的眼眸,微愣,侧首看了眼楚修那正中靶心的羽箭…… 心道:咋这么死心眼呢。 第15章 十五 小太子送来的化瘀露着实好用,擦过两次,孟婉额头上的淤青渐渐消了不少,宋氏见了也满心欢喜。 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还念着孟婉额头的上,是听了小太子楚川说,婉婉这回差点破相,脑子都险些不灵光。 燕容皇后得知后,可是惊得不行,这好好的小姑娘可不能破了相呀,本着就喜欢孟婉这小女孩,便一连几天宫里送了好些美容养颜的佳品还有补脑子的补品。 为了澄清自己没有破相也没有脑子不灵光,孟婉一早就起来让宋氏给梳个漂漂亮亮的头,要前去探望燕容皇后。 宋氏想的也是,难得皇后如此挂念婉婉,多少也是要进宫去拜会一面的。 孟婉扯着自己的小衣裙整理了下,抬起桃木梳子梳着小刘海,小女孩嘛,总是爱漂亮的,更何况她身体里住的还是个大女孩呢。 虽然变小了,美还是要的。 宋氏笑了笑她那模样,待孟婉整好,便牵着她出了府,这回宋氏病已痊愈,自然不会再容婉婉一人前去。 府前下人们已备好了马车,车身前后都有家丁围守,宋氏将小孟婉抱入怀中踩过马扎便上了车。 马车徐徐向着皇宫行去,路上的行人纷纷开道。 直到皇宫门外,娘俩下了马车,由宫里的太监领着前去延春宫。 听着孟侯家的小孟婉要来,卧在床上本没精气神的燕容皇后转眼间来了兴致,忙着让婢女翠儿给她梳妆,换了件显气色的衣裳。 本就腿脚不便,愣是撑着身子起来,给人扶到了外殿的贵妃榻上,眼见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待孟侯夫人带着孟婉来了,让人将娘俩引了进来,免了礼后,便赐了座,还特意上宫女准备了些小孩爱吃的零嘴。 燕容望着宋氏柔雅的面容,临城孟家与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算是见到这孟侯夫人了。 今日有些气闷,燕容撑着身子,明明兴致满满,却倦意显起,话还没说上一句,燕容皇后就扶起额头轻揉着。 宋氏见了,略显担忧,忙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些身子不适?” 初次见孟侯夫人,燕容不想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让人走了,她抬头朝宋氏一笑,道:“刚睡醒来,还有些倦而已,喝杯清茶就好了。” 说着,拾起一旁的清茶抿了两口。 宋氏只好迟疑地颌首,“没事儿便好。” 虽是如此说,宋氏心里却直打鼓,听闻燕容皇后寒毒侵身,一直以来也无法根治,平日是如何不知,但她总觉得皇后今日的脸色过于苍白了些,唇上毫无血色。 燕容笑着放下茶杯,向着孟婉招手,“过来让我瞧瞧,这额头伤成什么样了。” 宋氏微笑着,将孟婉从身旁揽过来,“去吧。” 孟婉扯了下衣摆,迈着小步跑到皇后的面前,扬了笑。 燕容撩开她额上的小刘海,看这伤好了许多的,想起太子跟她描绘时的模样,她轻声笑,道:“还好没破相,怕是再过些天就好了。” “已经好很多了,皇后娘娘不必为婉婉担心。”孟婉脆生生地回答,什么破相,都是太子胡编的。 燕容见她甚是喜爱,便从桌上拿桃酥饼给她,“特意让御膳房做的苏州桃酥饼。” 孟婉眸子微闪,捧着手接过。 燕容笑了笑,抬眸看向宋氏,“听闻因为婉婉,侯爷夫人还和许国公之女打了一架是吗。” 宋氏尴尬一笑,点头,“不过是急了,便动了手。” “打赢没。”燕容连忙问道。 “额……”宋氏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燕容将手撑在榻高上,托着小脸,倦意再次缓缓袭来,她仍旧缓缓说道:“想当年我可是打遍大沧首城无敌手,武艺超群,可没哪家达官公子敢惹本宫。” 孟婉啃着桃酥饼,圆眸子望着皇后忽眨的睫毛,有句话叫好汉不提当年勇,怕不是在吹牛哟。 “现在不行,武功都废……”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燕容垂眸,胸口微微犯疼起来,她轻蹙起眉头。 宋氏见皇后脸色微变,连忙问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燕容抬首望向她,牵强一笑,“没事……” 忽然胸口猛地阵阵绞疼,燕容脸色一僵,她下意识按住胸口,险些摔下贵妃榻。 宫女翠儿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孟婉与宋氏皆是一惊,未等二人反应过来。 燕容全身已蜷缩在榻上,额头上起了细汗,手脚冰凉刺骨,如同落入冰窖,胸口绞疼至极,一如十一年前那般疼痛,使她喘不上气来。 “我…我……” 一切都突如其来,让人措不及防。 宋氏见此,连忙站起了身,跑了出去,嘴里喊着,“快!快请御医!” 殿内所有人慌张起来,再回头看时,榻上的人已经昏厥过去。 …… 金銮殿那边,皇帝放下手中公务快步赶去延春宫,一时之间,整个皇宫慌忙着。 宋氏拉紧了孟婉的手,床榻之上是昏厥过去的燕容皇后,她气息微弱。 不过片刻,大辽皇朝的盛世明君入门而来,他神色焦急,步伐急促,见着他,宋氏带着孟婉忙后退了一步。 皇帝忙坐在床边,望着燕容苍白如雪的面容,他心头一抖,眸色凌厉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气压低沉着,“怎么回事。” 宋氏颤着身子忙上前福身,皇帝这威严着实吓人,声音微抖:“今日妾身前来与皇后娘娘作伴,话过几句,娘娘便疼痛不已,昏厥过去。” 宫女翠儿哭红了眼,忙对皇帝道:“娘娘怕是…怕是毒发了……” 皇帝面容越发冷峻,“御医呢!” 翠儿抽噎了一下,“还在赶来的路上。” “还不快去催!若是皇后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皇帝冷厉道。 在场人吓得身子一抖,翠儿连忙退出房赶去。 孟婉连忙将脑袋买进宋氏衣摆里,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此时宋氏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她哪里见过这场面呀,连忙牵着孟婉出了房间。 离了那令人压抑的寝卧,宋氏腿都软了靠在外室的红柱上。 孟婉小脸蛋上也慌乱着,皇后毒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往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她小小的身子躲在宋氏的身旁,宋氏见此将她抱起。 孟婉瞧了眼娘亲额上的冷汗,一双眸子都给吓得犯起水气来了,只因皇帝那句皇后若出事,等着人头落地。 握着娘亲的手,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意,孟婉算是知道自己的胆小,是和谁学的了。 正在此时,御医也匆匆赶到,太监宫女拥簇着忙将人领进屋去。 娘俩怂得一批,抱在一起坐在椅上,再也不敢进那屋里去,只敢待在外室,盼着里面传来好消息。 十一年前,皇后本是大沧公主,名为段燕容,出了名的野蛮跋扈,使得一手好鞭子。 因辽沧两国之战,大沧公主和亲赶往大辽,期间遭奸人暗算,身负重伤,也得了这寒毒之症。 落得一身的病,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偌大一个后宫,就独独只有一位皇后娘娘,便可见得这是多大恩宠。 再加上孟婉前世可是亲眼见识这位皇帝性情大变后的残暴,说不怕是假的。 寝卧中,御医忙给燕容皇后诊脉,连忙从医箱里找出那玉瓶,倒了两粒药丸出来,喂进皇后的口中,这是当年老御医去逝前给皇后留下的一剂药,兴许能顶上一阵子。 “皇上,娘娘身上的毒拖不得了,再找不到解药……怕是皇后娘娘就要驾西而去……” 说完,只见皇帝眼色一凌,如同淬了毒,冰凉彻骨。 惊得御医连忙‘啪’地跪在地上,他瞧了眼不见转醒的燕容皇后,抖着声音道:“御医院实在没办法了,如今莫老御医留下的那剂药,给皇后娘娘也撑不过半年。” 皇帝深蹙着眉头,面容上怒色渐起,上前一脚将那御医踢翻在地,“那就给朕制解药!十年了,你们就是这样应付朕的!” “皇上息怒!”翻倒在地的御医连忙起身,又跪趴在地上求饶,“当年莫老御医都没制出来…臣等…更是无能为力啊…” “滚!”皇帝双目拂然,越发冷厉,怒斥道:“一个月后朕若还见不到寒毒的解药,你们通通陪葬。” 那御医只能灰溜溜地爬起身来,连连点头,苦着张老脸,躬身慌张地退下。 皇帝无力地阖上双目,待睁开时眼眶微红,转眼望那床上的人儿,唇色淡如雪白得令他心惊,这是他此生最害怕的事。 此刻房中已是空无之人,寂静无声…… 楚子阙缓缓俯下身,靠在床榻旁,忽然那昏睡着的人儿猛咳起来,惊得他不知所措,连忙将人拥入怀中,轻拍后背。 直到怀里的人缓下来,她却仍旧紧闭双目,气息奄奄,就像当年他从乱战之中将燕容抱回来时那般,虚弱得令人感到害怕。 楚子阙便守着燕容,听她微弱的心跳声,握住她柔软无骨的纤手。 他低哑着声线,“快醒过来,别吓朕啊。” 语态里竟显得脆弱不堪,仿佛方才那冷厉未曾出现过。 楚子阙低下首,再度轻声道:“说好的,要与我此生共相随,可莫要失言。”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和皇上的故事可在专栏里《其貌不扬晋王妃》找到他们的身影。 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 第16章 十六 宋氏抱着孟婉在室外候着,只见御医进去了好一阵子。 接着就听里面又是一阵怒吼,那御医哆哆嗦嗦地出来了。 宋氏起身将御医拦住,连忙问皇后娘娘的情况。 御医瞧她一眼,下巴的胡须微微颤动,苦了一张老脸,欲哭无泪道:“……只怕是没得治了。” 说罢,他挎着自己的医箱,脚步匆忙地退下,他还得赶着回去制药,全御医院上下这是要赶鸭子上架,破碗破摔了,通宵研制解药。 这十年来,不曾有突破,怎么可能嘛,寒毒是慢性毒,根本无法根治,奈何皇命难为,保住皇后要紧。 宋氏牵着孟婉,望着那御医离去,这心就悬着放不下来,皇后娘娘这么年轻,若是就此病逝而去…… 她都不敢往下想了。 孟婉也抿紧了唇,无力感布满她的心头,明明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却阻拦了,或者说整个大辽,也无人救得了皇后娘娘。 很快皇后病重消息,传到了东宫,延春宫外那金色步辇匆匆赶来。 在宫门外刚停稳,身着白衫金纹外衣的太子楚川慌慌张张地下了辇,他神色焦急,提着碍事的衣摆疾步走来。 刚送走御医,敞开的红雕镂空扇门外,孟婉又见着太子急忙赶来,眼眶微红。 见了宋氏母女俩,楚川连忙问道:“我母后如何了。” 宋氏垂下眸,神色凝重,“御医来过了,皇后娘娘也没见转醒……” 楚川眸色凝起,他不再听宋氏接下来的话,转身慌张地冲进房里去,内室便敞了门。 从外望去,皇帝正坐于床塌边一动不动,沉默地望着床上昏迷中的人。 楚川快步迈到床榻旁,见床上的人儿苍白着脸,毫无声息,他心头咯噔一下,看向脸色冷然的皇帝,“父皇…母后还好吧…” 少年被泪水侵红了眼,身子略显单薄,眼泪落下来,他抬起袖口擦去。 楚子阙剑眉紧紧蹙起,久久不放,他看向楚川,便抬手轻抚着儿子尚在稚嫩的脸庞,“和往常一样,你母后只是睡着了。” 楚川瞥着燕容的面容,他肩膀微颤,“…这次又是睡多久……” 楚子阙牵强地扯了个笑,淡淡地肯定道:“不久,很快就醒了。” 外室的孟婉见到这一幕,双眸忍不住水气起来,眼眶里装不下,便流了下来,她小小的身子回首就扑进了宋氏的衣裙里。 一下又一下的抽噎,孟婉知道皇后娘娘醒来后,也活不过这一年的初冬。 本就是个感性的性子,想到这些,心里越发舍不得,便哭出声来,轻声嗫嚅道:“我不想要皇后娘娘死……” 这话要是被皇帝听见,怕是她们娘俩少不了被罚。 宋氏连忙蹲下身来,用手捂住了孟婉的嘴,面容微凶,她轻声道:“不能胡说,皇后娘娘不会死。” 孟婉望着她点头,怪她一时情急口无遮拦,泪水都落在宋氏的手上。 宋氏松手轻抚去她的眼泪,“我们还是先回府,等候消息吧。” 孟婉瘪着嘴,双眼泪汪汪的,紧捏着宋氏的衣摆,“婉婉不走,我要在这等皇后娘娘醒来。” 宋氏见此,有些无奈,长叹一口气。 正在此时,寝殿外在此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母女二人回过身望去。 纪王爷步伐微快赶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袭月色衣袍的楚修,还有容颜清雅的陆竹姑娘。 见三人入门而来,宋氏福了礼,孟婉则望着他们微愣,楚修神情淡漠平和,见着他,孟婉下意识捏紧了宋氏的衣摆。 气宇尔雅的纪王爷颌了首,未有多言,忙领着陆竹姑娘便入内室而去。 楚修入延春宫来时,一眼便将目光锁在了孟婉身上,一张粉嫩的小脸上挂了泪珠,眼睛红红的,可爱又令人心疼。 察觉到孟婉望向他,便移开了目光,垂着眸入殿而来。 纪王爷带陆姑娘进去,楚修也不再跟随,停留在了外室。 宋氏见人进去了,神色微惑,“纪王爷这是……” “救人。”楚修回了一句,他淡淡一笑,望着宋氏道:“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陆姑娘救得了皇后娘娘了。” 听言,孟婉心头一喜,眼中染上喜色,下意识望着楚修,可那人却从未将目光投向她,像极前世。 宋氏若有所思,问道:“不是说皇后娘娘的毒无人可解吗。” “孟侯夫人有所不知。” 楚修侧过身来,少年容颜面对着宋氏,道:“江湖上有一陆姓世族历代习医炼毒,不过招来仇家,一夜之间陆家消亡,仅留下了一对姐妹。” 说着,他顿了一下,轻蹙眉,“一个被扶渊阁之主带走,名为陆瑶,十一年前,给皇后下毒的正是陆瑶,而另一个便是四方游医的陆竹姑娘。” 听完,宋氏步伐走凑近内室门前,张望里面,忙道:“这么说来,燕容皇后会好起来吗?此毒可能根治?” 楚修淡然道:“这样看陆姑娘的本领了,不出意外,便会好起来。” 孟婉掂着脚蹦哒了两下,仰着头,忙着说道,“太好了!” 希望楚修这次没骗她,不过前世她怎么不知道纪王府有个门客叫陆竹姑娘啊,在一切还没下定论之前,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想到此,孟婉有些疑惑,偷瞧楚修的脸。 正好,楚修将目光望向了孟婉额头上的伤,似乎好了很多,那瓶化瘀露看来效果不错。 两人目光便撞上了,不过很快,楚修便凝了眼色,将目光转开,负手走到楠木桌旁坐下,沉默地轻斟起茶水来。 见此,孟婉也收回了目光,抿着唇。 内室之中,楚子阙神色凝重,听过纪王介绍过这位陆竹姑娘,扫视过她上下,轮廓间似曾相识。 如今也只能信纪王所言,令她替燕容诊治起来。 楚川也收了眼泪,望着这位陆医女,或者这是母后最后的希望了。 陆姑娘上前瞧了昏睡中的燕容,看过眼睑,她深蹙着眉,轻摇了下头。 众人见她这模样,不免沉下心。 “寒毒乃是我陆家独门剧毒,虽不会立即毙命,但会使人困其半生,毒蔓延至全身便只身一个死字。”陆竹缓缓说道。 楚子阙凝视着她,沉着声线:“可还解得?” 陆竹抬眸轻睨了他一眼,恭敬地说道:“本该是解不得,但皇后娘娘多年来服的那药,正巧减缓毒素蔓延,如今还算来得及。” 楚子阙冷着的面容也许松和下来,道:“若你解了此毒,朕重重赏赐。” 陆竹淡淡一笑,“谢皇上隆恩,赏赐就不必了,皇上允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什么条件。” 陆竹侧过身,去将放在桌上的药箱打开,取出针包,“暂时还想不到,日后再说。” 说罢,她将针包摊平来,里面包含了九种银针,缓缓说道:“解毒期间会让皇后娘娘多有受苦,我会银针刺入她全身上下九处穴道,引毒覆于针上,再用药浴浸泡,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她的毒便算是解了一半,之后服用解药调节。” 众人皆算是松了半口气,陆竹抽出一根银针,瞧了在场人,“为了能将针刺准穴道,我会将燕容皇后的衣物脱去,所以房里多余的人请回吧。” 听言,楚川恋恋不舍地握了下尚未醒来的皇后,只好与纪王爷退下了。 楚子阙将手覆于身后,板着脸道:“朕留下,朕要陪着她。” 陆竹扬了下眉稍,只是淡然一笑,写了封药方吩咐宫女翠儿去准备一会要用的药浴。 随后,内室的大门紧锁起来。 待在外室的宋氏娘俩见人都退了出来,便问情况。 纪王爷缓和着眉目,“陆竹正在准备为皇后解毒,不必过于担心了。” 听此,宋氏拍了拍胸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今早时,眼见着皇后就这般疼痛不已,心惊死了,好在有陆竹姑娘赶来医治。” 宋氏叨叨絮絮说了好几句,可想而知,她对皇帝那句人头落地,多么心有余悸了。 太子楚川垂着首,开口说道:“若这次真能好起来,希望母后健健康康的。” 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水气,眉目中不似往日那般光彩。 孟婉见此,咬了下唇,哒哒地跑到楚川身上,拉住了他的手,扬起笑脸,两颊的酒窝甜美可人,她安慰道:“川哥哥不必担心,皇后有福,往后自然会安康。” 楚川瞧着孟婉乖巧的模样,轻轻一笑,“谢谢婉婉。” 坐在楠木桌旁的楚修,将目光从孟婉身上收回来,睨着手中的茶杯,些许茶叶沉在杯底微动。 他捏紧了茶柄,轻抿清茶,有些涩口。 不管见过多少次,他还是见不得孟婉对别人笑得这般好看,可婉婉偏偏不对他笑。 楚修心头有些酸,放下茶杯后,站起身走上前来,微微一笑,“既然陆姑娘正忙于替皇后解毒,想来也要许久,修儿便不在此等候了。” 说罢,楚修向众人行过礼,便退出了寝殿,渐行离去。 孟婉下意识地望着的他背影,楚修总是最早退场那个,像极了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包子要长大 准备好了吗 第17章 十七 娘俩从皇宫里出来,宫阙门外正逢孟侯进宫去她们,见着二人,他连忙迎了上来,跟在宋氏身旁问道:“听闻皇后毒发,皇上大发雷霆,夫人可有受牵连?” 宋氏牵着孟婉停了停脚步,轻睨眼孟连生,淡然回了句:“没有,你可安心。” 说着,便再懒得理睬这人,抱起孟婉上了孟侯府的马车,随即让马夫将车行使而去。 孟连生抖了抖长袖,忙上前追了两步,最后道:“这…我还没上车…” 临城宽敞的官道上,听着马车轱辘滚动起来,渐渐离远,孟婉趴在车窗上,撩开帘子探头,往回望了眼阙门下的爹爹,抿了下唇。 她坐回马车的软塌上,瞧了眼娘亲淡然的脸庞,哎,她爹这是得用两条腿走回府了。 孟婉是怎么都没想到,纪王府竟寻了个陆姑娘给皇后娘娘治病,不知不觉间好像有许多事改变了。 翌日,宫里便传来消息,皇后醒过来了,虽气息尚弱,但总归是好的,心算是安定下来,那御医院也逃过了一劫。 为了燕容皇后的身子,陆姑娘便留在延春宫中,为她针灸引毒,熬制药浴。 时日渐去,已是初夏,天气开始些许炎热起来,孟婉额头上的伤也好了,都穿上了张乳娘缝制轻纱襦裙,模样乖巧,粉糯糯的。 等到孟婉能再次去探望燕容皇后时,都已是两个月后了,便是穿着她的新裙子去的。 可见的陆姑娘的医术着实高明,燕容皇后不仅气色好起来,原本常年卧于榻上的她,也能下来走动了,虽然还是一样喜欢捏婉婉的小脸蛋。 孟婉每次都双手捧着脸蛋躲开,可不能再捏了,再捏脸就大了,婉婉就找不到好夫家要了。 眼见燕容皇后的身子越发好起来,孟婉便是打心底的开心,皇后是个好人,她不该像前世那般消香玉陨,只愿大辽国泰民安,明君当政。 她还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呢。 不过让孟婉有些意外的是,自那日在侯府院子里,说过不愿见楚修后,他便很少出现了,几个月来,她仅仅只与他见过碰过一次面, 还是进宫来与皇后作伴时,匆匆擦肩而过。 他的衣物得体整洁,面容清冷,似乎急着去南书房与太子一起读书,便就此颌首,越过了孟婉,未有半句多言。 或许是前世的习惯,孟婉目光总是下意识追随他的背影,这让她看得有些发愣,确实少了她的纠缠,今生两个人便可毫无关联。 难得她之前还担忧会再次与楚修缠上,果然他还是他,向来漠然。 见孟婉呆呆望着纪世子的背影,宋氏轻揉了下她的头,继续走在回去的宫廊上。 孟婉竟舒了口气,望着长长的红色宫廊,想到以后可以安稳的过日子,勾起了唇,心里油然而生的轻松自在。 小太子楚川倒是越发喜欢来孟府看婉婉,总是隔段时间带些好玩的好吃的给她,还开心地与她说着燕容皇后最近是不是又好了些呀。 酷暑难耐,他便拿着冰砂来给孟婉吃,带瓷枕给她,夜里抱着可凉快了。 没过几天,那许国公府中许兰兰死在后院的消息传开来,有人说是病逝,有人说是给人弄死的。 国公夫人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女儿哭丧,许国公连丧事都没给许兰兰办,便匆匆将人埋了。 很快,消息便入了孟婉耳里,这个女人竟然死了,着实惊谔,这可是个惜命如宝的人。 如今没嫁进孟侯府,却落个如此下场。 孟婉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头咯噔一下,好不自在。 熬过了炎炎夏日,便是清秋,燕容皇后的身子也差不多能四下走动,不过还仍有余毒尚未彻底清除,需要渐渐调养。 不过这困扰了十年的毒症,总算得以解决,皇上分外开心,于是挑了日子,做了场盛大的秋日宴,以此庆祝燕容皇后的病愈。 文武百官纷纷前来庆贺皇后凤体安康,李尚书还特意为此作了诗词,献给燕容皇后。 孟婉见了咂舌,这马屁拍得忒响,但皇上听了高兴。 望着保和殿上的帝后二人,孟婉不禁羡慕到眼里起水气,但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作为一个帝王,一生却只有一个女人。 哪像楚修,后宫摆了好几个女人给她看,就怕她不知道,倒还废了她这个皇后,成为婉妃,都怀疑楚修这个王八蛋绝对故意的,还真是气人呐! 想到这,孟婉心中就有些莫名的怒意,侧过首,用圆溜的眸子去瞪远处宴桌上的楚修。 谁知正巧撞见这位锦衣少年在偷偷盯她,被抓到的楚修仓惶地把目光移开,面无改色地咽了下口水,端茶掩饰。 一旁的太子楚川还哈哈笑得个没心没肺。 孟婉一愣,有些疑惑,看着楚修渐渐清冷的面容,她默了片刻,移开目光。 算了,前世的事都过去,现在乃至将来,也无瓜葛了。 秋日宴结束后,这日子就渐渐冷了起来,院子里的梧桐树,枯叶掉了一地。 孟连生念着孟婉不能再这样玩闹下去了,与宋氏商计过,便开始让她学起女红,请了琴师来府上让孟婉习琴。 即是大家闺秀,便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这些东西于孟婉而言,不过是把曾经学过的,再做一遍罢了。 再次见到那琴师,孟婉就想起了以前学不好,还被他打小手掌的经历,一打就哭,可没办法,还是得学。 这一回,孟婉可不能再让他打手掌了。 孟连生仍旧前世那般,作为大户人家,便要拿得出手,以后才嫁的出去,望着孟婉寻个有权势的人家。 这让孟婉想起父亲把她嫁进纪王府时的面容,笑得合不拢嘴,所以父亲才会选择扶持楚修登帝吧。 如今小太子时常来孟侯府,怕是他心里高兴得不行吧,念想着若是孟婉去了东宫,孟家便非同一般,又想着用她攀权了吧。 瞧着父亲那张脸,孟婉可还真不想让他如愿,便想着让小太子莫再来孟府找她玩了,免得旁人看了说闲话。 可谁知,小太子听闻孟婉习琴,不知是从哪用来一把环佩玉琴,琴声幽幽,十分悦耳。 见到那琴,孟婉本是不想收的,可楚川说什么都非要塞给她。 孟婉只好无奈,说日后学好了,便奏首好听的曲子给小太子听。 小太子却是尴尬一笑,摆手道:“这可不用,琴也不是他找来的……” 一时说露嘴,见孟婉微惑,便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后来孟婉还是让楚川少来了孟侯府,若是真想找她玩,那便她进宫探望皇后时也可见面。 楚川只好耸肩,应了下来。 就这般,时光荏苒,飞逝而去,春来秋去,好几个年头过去。 后来厨房的厨子被换了,来个慈眉善目的林厨娘。 虽然记忆中这个林厨娘没现过,但是做得一手拿好菜,整日里劝着长个的孟婉道:“多吃,可别瘦了。” 孟婉捧了捧自己些许婴儿肥脸庞,心里念道:哪里瘦了,如今她可胖多了。 因为有些体虚的原因,这个林厨娘总是做好多补身子的汤给她喝。 孟婉哪里知道这位林厨娘是纪王府过来的,某个姓楚的世子时不时私下把林厨娘叫去,念叨孟家小姐近来可好,林厨娘可不敢怠慢呀。 张乳娘也离开候府享福去了,宋氏也谋合着,是时候该给孟婉找个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伺候,纪王妃听闻过后,便给她找来一丫头,聪明伶俐,手脚勤快。 孟婉坐在桌旁,将脸托着,看着纪王妃带来孟侯府那小丫鬟,五官清秀,说是叫阿楠。 孟婉想了想她前世的贴身丫鬟是阿灵来着,也不是纪王妃带来的,她还期待着见到阿灵呢。 结果来了个阿楠,便有些低落。 于是孟婉身边便跟了个叫阿楠的小丫鬟,不过也是个细心的丫头,治了婉婉有些粗心大意的性子。 自从孟连生娶二房不成后,宋氏也对他是冷冷淡淡的,一直没有好转。 于孟婉而言,好在今生的娘亲身体安康,虽然与父亲的关系有些僵化,不过曾经的他们更加僵化。 说娘亲心里没有父亲,她是不信的,或许前世就是因为娘亲对父亲的置之不理,失望透顶,郁郁成病。 这日子是渐渐去了,小女孩也开始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形仍是那般娇小,腰肢轻盈,肤如凝脂,小脸越发娇美,是人人瞧了都讨欢喜。 眼瞅着到十二岁,女儿家闺房那些事,宋氏也开始好生交代孟婉,若是底裤见红,莫要惊慌,这是好事,女儿家都要经历的。 面对着宋氏对她的长篇大论,孟婉深蹙了眉,犹记得前世初来月水时,可疼,把她疼哭了,卧在床上硬是躺了好几天。 由于孟婉自来体虚,每每月水都会疼,十二岁初来那次最为让她腹疼,几乎是哭了又哭,待那几天过去后,眼睛也哭肿了。 这感觉孟婉是一点也不想再次回忆,还没轻松够,这恼人的月水越要开始了,她不要当女孩子。 望着孟婉愁苦的面容,宋氏只当她还是害怕,无奈的将白色的月事带放入婉婉的小挎包里,防备着,若是初来了便用上。 兴许是估摸孟婉年纪到了,林厨娘也开始紧张她体虚会疼,连续两个月来,天天做药膳给婉婉吃,便是养身子。 孟婉也听话,加上林厨娘手艺也好,都吃得干净,虽然吃得有些乏腻了,但厨娘说身子养得好,便少受些苦。 虽记不着初来月水是哪天了,但她深刻的记得有多疼。 所以林厨娘的药膳她是一口不落。 即便这般,那月水迟迟不来,都叫孟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第18章 十八 正是一年春载,院子里开了好些花,枝头上的黄鹂莺声不停。 七年日子悠悠去,孟侯有女初长成。 候府的游廊上,孟婉莲步轻快地走在之中,她肤如白玉,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一袭云纹白纱裙显得轻柔可人。 不过一张小脸还未彻底长开,显得有些圆润,孟婉手里提着食盒,转角遇着阿楠,便被阿楠将食盒提了去。 孟婉则是一笑,燕容皇后爱吃桂花糕,府上的林厨娘做得可好吃,今儿是朔日,正逢进宫见皇后娘娘的日子。 孟婉便想着给她带着去,趁着还热乎,得快些赶去宫中。 一路马车轻晃,随着太监迎路进了延春宫。 刚进门就见着燕容皇后正在梳妆打扮,柳眉连娟,容色娇丽,这么多年过去了眼角也不见有细纹。 当初陆姑娘为皇后医治,整整费了一年的心思,才将寒毒清尽,如今时隔如此之久,倒是能跑也能跳,不用常年卧榻了。 虽还留下些病根,雨后总会犯腿疼,但总归是好的。 孟婉端着食盒进来后,燕容面容染上喜色,熟络招呼坐下。 见忙着,孟婉便坐在红木桌旁,撑手托起肉乎乎的脸蛋,望着皇后。 “今次,婉婉来得这么早。”燕容皇后微侧首嘴角勾起笑,发髻上被翠儿插上珠花。 孟婉眨巴了下眼睛,粉唇轻启:“还不是娘娘您说想吃林厨娘做的桂花糕,厨娘一大早就起来做,催着我就来了。” 翠儿刚收拾好燕容皇后的发稍,下一刻身旁的人就坐在了红木桌边,打开了孟婉端来的食盒,闻了闻,着实好香。 燕容杏眼弯起,便从里拿了一块出来,放入口中,甜香酥口,她不禁竖了个大拇指。 孟婉都被她惹得馋了,便与她同吃了起来,瞅了眼燕容皇后的面前,“娘娘今日好像格外开心啊。” 燕容转向她,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口应道:“这不是你这个小丫头来陪本宫了吗。” 燕容的手指上沾了糕渣,都抹在孟婉额头上了,她抬手擦去那糕渣,再次道:“哼,上个月我来时,都没见你这般高兴,定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燕容轻蹙眉,嚼着糕点,想不到她的演技,还是逃不过这小丫头的法眼,太过亲近了也不好呀。 她顿了一下,说道:“明日皇帝便带本宫出去游玩,他呀,每年都欠本宫一壶酒。” 听言,孟婉一愣,疑道:“什么一壶酒,听得都云里雾里的,陛下不是不给你喝酒吗。” 燕容见小丫头疑惑的容颜,只是轻轻一笑,便不会回答了。 见她如此,孟婉也不好再问。 那桂花糕,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很快就见了底。 随后与皇后坐过没多久,为了不再打扰她的休息,孟婉出了延春宫,阿楠跟在身后提着食盒。 行在红墙之间,春风而来,吹得孟婉齐腰的柔顺长发轻散,眼见要越过转角,她轻抿了下唇。 过了这个红墙转角,便是那长长的红色宫廊。 望着宫廊尽头,空无一人,孟婉停顿下脚步,轻扬了下眉稍,便继续走在长廊中。 几年来,每到朔日来看望皇后娘娘,回去时总会与那人擦肩而过。 有时,他会礼貌性的问候几句,不过仅仅只是匆匆几句罢了。 这次没见到他,竟有些不习惯。 孟婉嘴角轻勾着,不过这回不用见到他,觉得不自在了。 或许是因为她今次来得过于早了,所以没见着他? 孟婉低蹙着眉,步伐不知不觉放慢了些许。 身后的阿楠见她慢吞吞的走,便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来,歪着头道:“小姐,你怎么了?” 孟婉忙侧首看了阿楠一眼,眸色闪过一丝慌张,轻扬笑,“我没事啊。” 阿楠低首想了想,连忙说道:“小姐可是不舒服?怕不是……” “哎呀,不是啦。”孟婉忙断了她的话,就知道阿楠是念着月水的事情,好歹她也是活一世的姑娘家,若是来事,她早就有感觉的。 孟婉垂在两侧的手,略不自在的摆了两下,“腿有点酸行不行。”说着,她加快了步伐。 阿楠嘟囔着点头:“噢,好吧。” 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今日的琴还没练习呢。 “喵咪~”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猫儿叫,主仆二人皆一愣。 这宫里头哪来的猫儿,孟婉停了脚步,侧身回头望去。 红墙宫廊之中,身形欣长的少年站于她身后不远处,一袭雪白金边长袍显得他润玉清雅,怀里一只白绒小奶猫落于少年手掌之中。 正是纪王府世子爷。 见到孟婉回首过来,楚修轻退了小步,俊美的面容上掠过些尴尬,他修长的手指不自在地轻抚一下鼻尖。 一阵清风拂来,墨发被拂散开来,落在的他肩头。 “喵~”只见少年怀中的小奶猫又叫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下。 孟婉怔神,缓缓将目光移到楚修怀里的猫儿。 小小一团,就像个白色的毛球,尾巴饶有兴趣的摇摆着,十分可爱。 看得心头痒痒的,便想着摸一下。 楚修缓了下情绪,向前走来,简单地朝着孟婉颌了首,薄唇轻抿勾起微笑,谦谦有礼,带着些许的清冷越过她而去。 孟婉心间微突了一下,下意识垂下眸,待他的步履声远去,目光望着他白色的身影渐远。 “那奶猫好生可爱。”阿楠在她身旁说道。 孟婉凝起眸色,轻声:“是啊……” 不过为什么楚修会抱着猫儿啊,实在是不像他。 想着,孟婉脚步加快不少,下意识追上他的背影,不远不近刚刚好,随行在其后。 说真的,她对那只白色小奶猫动心了。 阿楠提着食盒,连忙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今日小姐这步伐,还真是一会快一会慢的。 …… 楚修步履轻缓,面色微沉地走在前方,垂下眸看了眼手中的猫儿。 犹记得婉婉曾经似乎喜欢这些毛球东西,便从桃花林里将这没人要的猫儿捡了来。 本想着将此送给婉婉,去了趟东宫,让楚川捎给她,谁知楚川这小子竟对猫毛过敏,愣是将他推了出来。 “要送自己送,有啥东西都让孤送,孤又不是跑腿的。”出了东宫门,楚川还扔了句话给他。 楚修有些无奈,轻轻抚了下小奶猫的头,若是他送,婉婉愿意接,他不就自己送了吗。 前年婉婉生辰时,不也是没给接他的礼物吗。 “喵咪……”那猫儿在他手里舒服地叫了声。 修长的手指挑起小奶猫的下巴,楚修扬起眉稍,这下好了,还被婉婉瞧见,更不好办了。 “这就不能怪本世子把你扔回去了。” 清冽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被躲在红墙后的孟婉听着,她收回小脑袋,深蹙眉头,小手捏紧了衣裙。 不愧是楚修,残忍的脾性一点没变,几个月大的小奶猫,若扔了如何活得下来,会饿死会冻死的。 见孟婉面容染上愤然,阿楠看着纪世子的背影将要消失,迟疑道:“小姐,世子不见了。” “啊。”孟婉忙探头看去,见前面空无一人,抓起阿楠的手,便要追上。 阿楠被她拖着走,她有些无奈,果然小姐是在尾随纪世子。 这一路尾随便到了宫阙门外,那白衣清冷的背影往着南边而去。 孟婉让提着食盒的阿楠先行回府了,随后便跟上去。 随着楚修的背影走了没多久,渐渐地一片满山十里桃花林出现在眼前。 正值春日桃花盛开,漫天花瓣,美不胜收。 孟婉看得有些发愣,只知道此处的桃花树乃为皇上所种,后来送给了燕容皇后,一般普通百姓不可来此。 忽然前方的楚修停住的脚步,孟婉一怔,仓惶地躲在身旁的桃花树后面,还好她身子够娇小,藏得住。 楚修侧过身望了眼身后,嘴角微微上扬,沉默地看着不远处桃树下那抹白纱衣摆。 他回过身,淡淡笑意凝了几分。揉下奶猫的脑袋,猫儿眯着眼蹭他的手掌。 好像某个小丫头跟来了。 越过株株桃花,一路往桃林深处而去,也许是多年未有人走动,道路有些曲折,长满的杂草。 孟婉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跟着,几片桃花落在她的发顶上,都浑然不知。 心里念着等楚修把猫儿扔了,走之后,她就去捡回来。 很快,便瞧见了一处长亭,亭外旁有颗桃花树极其的壮大,满树桃花。 抬首望去,那粉色花朵仿佛都染粉天空,美景如画。 孟婉失着神,粉嘟的小嘴都合不拢,瞧着眼前的景色。 待她回过神来时,前面抱着猫儿的白衣少年早已翩翩回身,修长的身形半倚在那偌大的桃树下。 他面如冠玉,唇边似笑非笑,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 孟婉怔了怔,合上小嘴,咽了下口水,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楚修挑一下眉稍,扬起笑意,“怎么?孟家小姐也是来赏这十里桃花的?” 声线清冽低沉,着实悦耳。 孟婉眨巴了下眼,望着他愣愣地点首。 哎,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前世这般喜欢这个人,可偏偏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第19章 十九 孟婉眉头蹙起,回过神来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脸蛋,不过一副皮囊罢了,空有虚表,狼子野心。 念一遍人生格言:不求日子大富大贵,但求命又硬又长。 孟婉提着裙摆的素手垂下来,她撇过首道:“我只是路过。” 楚修就看着孟婉面容渐渐深沉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这么不受待见啊。 他望了眼人迹鲜少的桃花林,“那真是有些巧了。” 孟婉眸子微动,本想着偷偷捡那可怜的奶猫儿,怪自己一时发愣,还被瞧见,真是该死。 虽然借口很牵强,孟婉故作镇定地拍拍衣裙上的杂物,清咳两声,“我这就走了。” 说罢,她便无视掉楚修的眼神,转过身往回走,证明自己就是路过的。 楚修站立了半倚桃树的身形,转过身来望着越过他的孟婉,对她的背影道:“你这就要回去了?” 孟婉抿了唇,不再回应他,依旧往回走。 楚修只好将她唤住,“孟小姐帮我个忙吧。” 孟婉停下脚步,转过身道:“我很忙的” 话刚落下,桃树下的楚修鞋履轻稳,已向她走来。 孟婉见他行来,她下意识挪步。 楚修将那小奶猫递出,几分请求的语气:“帮我拿下吧,一会儿就好。” 那奶猫落在他手掌中,短小的尾巴还一摇一摇的,眼看要从手里掉落下。 孟婉连忙捧着双手去接那小猫,往怀里抱,触碰到小奶猫的她,脸上露出喜色轻抚着猫儿的脑袋。 见此,楚修轻柔一笑,“多谢。” 孟婉抱着猫儿,道:“我是看在这只猫儿份上,你可别谢我。” 楚修顺着她的话点首,随后仰首望了眼身旁这颗偌大的桃树,如一把巨大的薄扇,枝上尽是粉色桃花,他绕着桃树寻了半圈,停下。 他的动作让孟婉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懒得管,便低下首都怀中猫儿。 楚修便向亭中而去,很快便寻了把小铲子出来,想必是那个老家伙放在这里的。 孟婉用手指逗着小猫的鼻子,惹得奶猫喵喵叫,她便也学着猫儿叫:“喵喵~” 一抬头便瞧着楚修握了一把小铲子走到桃树下,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抱着小奶猫缓缓走近过来,只见楚修掀了衣摆蹲下来,动作利落大方,朝着树下的土壤,一铲子下去。 孟婉一惊,想起方才在宫廊里头时,楚修说把猫儿扔了,不会是要活埋吧。 她忙看了怀中憨厚可爱的小奶猫,忙道:“你…你在做什么。” 楚修低吟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神情略微神秘,道:“挖个坑。” 孟婉盯着他的动作,摇着头后退了起来,绝对不能给他活埋小猫。 察觉到孟婉紧张起来,楚修轻蹙了下眉,便站起身走来。 孟婉却以为他想过来抢小猫,撒腿就想跑。 可刚一转身,迈了一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住,“啊——” 眼见就要摔倒,楚修连忙上前来,手臂一把捞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揽在怀里。 孟婉只觉得腰好像被人提溜起来,转眼便是楚修那张俊逸的容颜,她愣了一下,抱紧小奶猫,挣脱出来,立马瞪起了眸子。 楚修手上一顿,上面还残留着她腰肢的触感,只好垂下手,默默地退了一步,正想说着什么时。 “我不会把小猫给你的!”孟婉义正严辞。 楚修有些不知所以,顿了一下后,轻笑一声,“可以送你呀。” 孟婉一愣,再次眨了眨眼,奶猫在她怀里撒娇:“喵~” “送我嘛……”孟婉迟疑着,望了下楚修放下的小铲子,警惕道:“那你挖这个坑做什么?” 楚修耸了肩,再次走回桃树下,“寻口酒喝。” 说罢,便又蹲下来身,拾起小铲子继续方才的动作。“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 孟婉看着他的侧颜,是她误会了吗,不活埋猫儿? 不过又诽腹一句,桃树下能有什么酒喝啊,想着,便挪步到楚修身旁蹲下,看着他挖坑。 楚修轻睨了一眼她好奇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不一会儿,那坑中便挖出了个酒壶的头。 “哎,还真有。”孟婉惊喜道。 楚修铲开旁边的土,笑道:“有人在这里埋了酒。” 孟婉蹙着眉,轻轻说道:“你怎么能挖别人辛辛苦苦埋的酒喝,这样不好。” 此刻,楚修已经取了出来,刨去泥土,是个润玉的白酒壶,“便是喝上几杯而已,不会喝完,今日若不尝尝,之后便尝不到了。” 楚修提着那酒壶站了身,拂了衣摆,往长亭行去,亭中的石桌上备好酒具。 孟婉瞧着他,那人坐在石桌旁,还向她招招手,带着淡淡的笑意。 偷人酒喝,还笑得人畜无害,她诽腹一句,又站起身跟上去。 来到亭中,楚修清去酒壶上的土,便打开了酒盖,顿时一股甜味的酒香蔓延开来。 孟婉小鼻尖动了动,拂了下衣裙坐下,将怀里的小奶猫放在石桌上。 那奶猫乖巧地坐在其中,孟婉便用手护着它。 “这是什么酒。”孟婉问道。 楚修斟着酒,微微一笑,“桃花酿,不过要比一般的桃花酿甜得多。” 他抬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清甜的酒味在口中蔓延,将目光转向孟婉的脸上,每次都是偷偷瞄她。 孟婉瞧了眼他手中的酒,默了片刻,才细声问道:“这酒我能喝吗。” 楚修淡淡地收回目光,手指沾了些许酒水,向那小奶猫递去,简短回道:“不能。” 前世她酒量极小,沾酒就倒,不过这壶桃花酿是皇帝为燕容皇后亲自调酿的,土埋于此,酒味极低,多的是甜味。 婉婉喝了倒也无妨,但她还小,还是算罢。 小奶猫闻着甜味探过来,低头舔/舐他手指上的桃花酿,“喵呜~” 孟婉望着小奶猫舔过酒水后,又舔舔猫爪,便懒洋洋地趴下,模样安逸。 她有些不满,说道:“为什么它可以喝,我不能。” 楚修轻挑下眉,道:“小姑娘还不能喝酒。” 随后又见着他斟了一杯,闲情雅致,悠哉悠哉地饮下,侧过身望向长亭在的那桃树。 一阵清风拂来,他青丝微动,唇角还噙着一抹笑意,轻松自在。 见楚修一杯一杯的,好像很好喝。 看得孟婉有些心痒痒,更想尝这桃花酿了,什么小姑娘呀,她才不是小姑娘,实际年龄不知道比你这个臭小子大多少呢。 孟婉便自己斟起一杯酒,抬着闻了闻。 楚修细长的深眸微瞥,便见着孟婉将桃花酿饮下,忙道:“你……” 将酒饮尽后,孟婉粉嫩的舌尖舔了下嘴唇,她嘿嘿一笑,“这酒有点甜的。” 瞧着她那模样,楚修无奈扶额,低眸看去,石桌上的小奶猫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酒杯旁,舔喝起杯中桃花酿。 楚修便将奶猫拎到石桌另一头,不容它再喝。 “再来一杯。”孟婉又抬起来了那润白的酒壶,欲要再斟。 楚修便俯身过去,将她手中的酒壶拿了过来,轻声说道:“尝过味就好了。” 孟婉有些不快,手指比了个一:“再喝一口。” 见她央求,楚修很快柔下心来,这酒不醉人,当是喝个玩乐,只好再给她斟了一杯。 放下酒壶,回过首来,那桌上的小奶猫又爬了过来,正舔着他的酒。“喵呜~” 得,你们两只还倒挺同步,都跟他讨酒喝。 楚修便再寻了一只酒杯来,给自己斟下,轻饮。 孟婉当这桃花酿为甜水喝,不禁吧唧一下嘴,有些放松下来,笑道:“还真想见见这酿酒之人,让他也给我酿一壶。” 楚修轻笑了一声,倒想得美,怕是见到了这酿酒之人,你一句话不敢再提了。 他微转下眸子,柔道:“若你想喝,我可以学着酿,到时卖你五十两一壶。” 孟婉轻瞪了眼眸,兴许是有几分醉意了,嘟囔道:“好贵,你要酿不好,我才不想喝。” 楚修便转过身,笑道:“那就给你打个折,五文钱如何。” 说话间,孟婉点着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那还不错,不过五文钱是不是太便宜了。” “说高了你嫌贵,低了你嫌便宜,那要我怎么卖?”楚修问道。 孟婉托着脸蛋,瞧着楚修的眉目,眼见着她脸颊上泛起醉酒的红晕来,“你都还没学呢,便想着卖酒。” 楚修笑意淡下,察觉她酒意红了脸,只好再次把酒壶拿了过来,盖上酒塞。 “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这酒非得被你喝完。” 孟婉轻蹙着眉头,什么叫被她喝完呀,他不也喝了吗,侧头看了眼懒洋洋的小奶猫,还有猫儿也喝了。 楚修盖紧酒壶,便起了身,俯首看眼孟婉,两颊红红,眼眸润起,看起来傻傻的。 “我便把酒埋去,你乖乖坐在这,别乱跑。” 孟婉朝他颌了首,脑袋里懵懵的,应一句:“噢。” 见此,楚修提着酒壶往桃树底下去。 孟婉将她刚没喝完的桃花酿喝下后,双手放在石桌上托着脸庞,望着楚修埋酒,她开始醉醺醺的。 瞧向石桌上昏沉沉的小奶猫,孟婉微微笑着抬手去摸摸毛。 忽然腹部阵阵隐痛起来,且渐渐越发隐痛,孟婉面色微僵,额头上渐起细汗。 她趴在石桌上,身/下湿润感传来,这熟悉的感觉像是来月水…… 桃树下的楚修埋好桃花酿后,起身掸去衣摆上的清泥,侧身看去,只见孟婉趴在桌上。 他无奈一笑,只道是:三杯桃花酿,这都倒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翌日 燕容:我的酒!被偷喝了!嘤…… 楚子阙:若让朕抓到那偷酒贼,定饶不了他! 楚修:桃花酿…一块钱四壶……嘿嘿? 第20章 二十 因酒水的缘故,孟婉身子有些无力,又腹疼得紧。 那抹湿润感只怕是此刻已脏了衣裙,她撑起身子来,扯过身后的衣摆来一瞧,松了口气,还好没渗出来。 小奶猫意识到孟婉难受,便轻轻蹭着她的手。 孟婉抬首瞧了一眼桃树下,楚修快将那桃花酿埋好,桃花还落在了他衣衫上。 她有些慌张,身子摇摇晃晃地又坐回石凳上,可是这腹疼一阵一阵的,眼中抑不住水气又起。 便趴在石桌上,把脸埋入手臂里,她才不要被发现疼哭,这样太没面子了。 此刻楚修已来到身旁,见孟婉这模样,便问道:“是不是醉昏了头。” 孟婉瘪了下嘴,露出水润润的双眸,她摇头细语道:“我…我没事,不用你关心。” 楚修轻轻一笑,只当是她醉了,无可奈何坐在一旁,“可是觉得站不起来。” 孟婉腹疼得紧,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话,紧蹙下眉,脸埋在手臂里,泪珠子湿了衣袖。 楚修察觉到她有些异样,紧了眉头,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两下,“抬起脸来,让我瞧瞧怎么了。” 孟婉疼痛之中,不想回应他,尽力地把眼泪憋回去,闹得小身子轻抽一下。 这让楚修心头一紧,缓缓凑过来,扯了下她的衣袖,轻柔下声线:“哪里不舒服和我说,不然一会儿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 孟婉挪到一边去,更加不想瞧他,走了才好,她可以一个人回去,不用他管。 楚修又继续道:“这山上什么东西都有,若有野狗什么的,婉婉一个人可跑不快哟。” 听着他这般说,终于孟婉埋在衣袖里哭出了声,桌下小脚狠狠踢一下他的鞋履,“我讨厌你,讨厌野狗!” 楚修一怔,抿紧唇,这心里老不是滋味了。 孟婉啜泣着抬起了脸,哭得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身下的湿润感越发强烈。 楚修哪里还敢再戏弄她,有些慌张起来,怕是自己把孟婉弄哭的,“婉婉……” 孟婉抽搭搭地将桌上的奶猫抱在怀里,不能再和他待一块了,趁着还没出糗,她先回去了。 忍着腹疼走出长亭去,眼角上挂着泪,步子踉踉跄跄的,走得实在慢。 见此,楚修便忙着护在孟婉身后,只怕她摔倒,忽然瞥见了她身后衣裙渗出些许红色。 楚修一愣,这个…… 转念想起,林厨娘曾与他提起过婉婉的那事,为此,他还了解过一番,便吩咐了药膳之事。 楚修担忧地蹙起眉,上前去拉住孟婉,紧张道:“难受得紧的话,我抱你回去。” 孟婉正被疼得难受,连忙擦了把眼泪,看都不看楚修一眼,说道:“我自己能走。” “腹疼就不要逞强了。”楚修沉下了脸,眼眸下意识睨一眼孟婉的衣裙。 孟婉微怔,意识到他的目光,忙扯过衣摆看去,上面已是血迹斑斑。 回过头来,楚修还看着她的衣摆,咬紧牙关,羞恼难当,便气呼呼地推了一把他。 楚修倒是没被她推动,自己却重心不稳地退了一步。 楚修连忙扶住她,看着孟婉气恼的模样,素手攥紧那处被染红的衣裙。 他无奈一笑,将白色外衣脱下来,披在孟婉的肩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孟婉听言,瘪了嘴唇,侧首看了眼披在身上的衣服,真的太让她没面子了。 楚修将她怀里的小奶猫拎放在自己肩膀上,俯下身对她道:“我带你回孟侯府,可别哭了。” 孟婉湿润睫毛微颤,瞧着他的面容,还没反应过来,迎面而来他的气息,下一刻就被他揽住细腰,忽然脚底一空,便被横抱起来,落入他怀中。 孟婉一惊,连忙抓住他的衣领,身子便紧靠在楚修的胸膛上。 那酒醉的小奶猫用爪子抓紧楚修肩膀上的衣衫,只怕掉下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二人,喵了一声。 楚修侧首瞧着孟婉,微微一笑,轻声道:“山路曲折,别乱动。” 他身上还带着桃花酿的酒香,搅得孟婉脑子醉醺醺的。“我…我自己能走。” “还是我效劳吧,你也不想越发腹疼吧。”楚修说道。 孟婉哽了下喉,只好安生下来。 楚修喉结微微动,她生得娇小,身子柔软轻盈,落在他怀中小一团。 回去后小丫头这不知道会疼上几天呢,还是得吩咐林厨娘做些好的药膳给她吃。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得好好养着,他不希望婉婉如前世般瘦弱。 孟婉可不知道楚修想的什么,但心里五味杂陈的。 小奶猫顺着楚修的肩膀爬下来,蹭蹭孟婉的手掌,“喵咪~” 孟婉脑袋晕乎乎的,眼眸半阖着瞄怀里雪白的小奶猫,为了缓解尴尬,她轻声道:“它…有名字吗。” 楚修低首看向她,勾了唇,“没有,你取一个吧。” 孟婉揉揉小奶猫的脑袋,“你可是送给我了。” “嗯,给你了。”楚修回道。 孟婉便默了下思考,“那叫它大白。” 听言,楚修轻笑一声,“为什么叫大白。” “因为它太小了,我希望它大一点,胖一点。”孟婉解释道。 楚修挑了下眉稍,笑意弄了几分,打趣道:“那应该叫大胖。” 孟婉瞪了他一眼,“就要叫大白。” 说完,小腹又开始阵痛起来,孟婉眉头微蹙,难受得紧。 “婉婉。”楚修唤了一声。 孟婉抿着唇,不回应他,小奶猫便舔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她将手缩回来。 见孟婉不理他,楚修步伐便快了几分。 一路下山,桃花林渐行离他们远去。 入了城后,楚修唤人招来了马车,抱着她便上车。 在前去孟侯府的马车上,醉意上头的孟婉便躺在车内,合着眼迷迷糊糊。 楚修坐在她身旁,看着孟婉昏昏沉沉的脸蛋,一缕发丝落在脸上,都浑然不知,他便伸手去替她挽到耳边。 也只有孟婉醉酒之后,才对他没有戒心。 楚修轻叹一声,缓缓靠过来,将人揽近怀中,让她睡得安稳些,小心翼翼不敢声张。 孟婉对他的防备,这几年来,或许他已猜到几分。 前世他不懂如何爱一个人,让她受尽委屈,被霸占与嫉妒充斥心头,必要时逼着她屈服,让她伤心,甚至不惜摧毁她。 直到孟婉毫无怨言将那杯鸩酒饮下后,他才恍然大悟,何为痛苦,最终他被孤独困其一生。 或许是他执念太深,上天给了重来的机会,他不想错过,更不想让孟婉知道他是前世的那个楚修。 第21章 二十一 一辆马车缓缓在孟侯府前停下,肤色黝黑的车夫松了手中缰绳,在车外轻声道:“孟侯府到了。” 车内,仅穿一身白色里衫的楚修将迷迷糊糊的孟婉扶坐起来,唤她一声。 孟婉却紧闭着双眼,不满地蹙了下眉,将身子转到一边去,就连一旁的小奶猫都去蹭噌她的小手,试图叫醒她。 楚修不免轻笑了声,她醉酒后倒不吵不闹,就是沾枕就睡,品相还算好的。 思索片刻后,只好一把将人抱下马车,醉意朦胧的孟婉靠着他的肩。 二人入了孟侯府,管家立马便迎上来,一眼就瞧见纪世子怀中的孟婉,身上还穿着世子的外衣。 他瞪圆了眼,忙行礼道:“我…我家小姐这是……?” 跟在身后的车夫,将一只白色小奶猫递在管家的手里,他便退下了。 楚修搂紧孟婉纤细的腰肢,平和地看向孟府管家,道:“她醉了酒,不必过于担心。” 管家连连躬身,引着人往府里赶去。 一边走着,管家抱着猫儿还摸不着头脑,心里直犯嘀咕,他家小姐怎醉了酒?小姐年纪还小,这给纪世子抱了个满怀,再加上今儿府里来了些外人,这让人看着也不好。 管家看了眼纪世子那张微冷的脸,道:“这马上就到厅堂,我唤些丫鬟来,让丫鬟们扶小姐回房吧,可别累着世子您。” 楚修停下脚步,瞧了眼在他怀中安睡的孟婉,自然知晓管家的意思,淡然一笑后,颌首。 管家回笑,忙着将几个丫鬟唤来,楚修便把孟婉放下了地。 此刻,宋氏听闻孟婉回府了,赶到厅堂里来,身后还有从苏州来的兄长宋衡与其之女宋云。 一入堂便瞧见孟婉身子依靠着纪世子,丫鬟们正将她从他怀里扶过来。 “这…这是怎么了?”宋氏连忙走过来问道。 楚修将目光转向走来的宋氏,衣着整洁,眉目间带着些许紧张,而她身后还站着两人。 楚修带上浅浅笑意,他便同宋氏说了孟婉饮些桃花酿的事。 听言,宋氏松了口气,还以为婉婉是受了什么伤,还好在只是醉了酒。 宋氏侧首见孟婉身上还穿上了楚修的外衣,便让人将它脱下来,可扰了孟婉的清梦,大有不愿意,哼哼唧唧的。 楚修轻蹙了眉,也是念着孟婉衣裙上的血迹,便将人拦下来:“暂时让婉婉穿着吧,日后再还也不迟。” 宋氏一愣,还没想明白为何,眸色中有些迟疑。 楚修撇开了眼眸,神色略显尴尬,便下意识手指抚了下鼻尖。 “既然孟小姐已经送回府上了,在下便不多做停留,告辞。”楚修温雅地行过礼。 “真是劳烦世子了。”宋氏忙应礼,转首吩咐管家送人。 楚修转过身,单薄的里衣还有些凌乱呢。 忽瞥见厅堂中身着碧色罗裙的女子正凝视着他,楚修眸色微沉,顿了下脚步。 见他目光投过来,那女子如同被抓到似的,慌忙低下头。 楚修收回了目光,这个女孩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未再多想,继续迈开脚步离去。 宋氏瞧着他走后,望了眼孟婉,小脸蛋上带着傻气,她无奈一笑,便挥手让丫鬟把人扶回闺房去。 宋氏转过身向兄长宋衡道:“让兄长见笑了。” 宋衡淡然一笑,道:“无妨,不过方才那位是?” 宋衡只是一介行商之人,又鲜少走动临城,自然不知这位纪世子。 若不是偶得机会,运送茶叶前往临城,便来候府见见妹妹宋芷儿,还见不着这位少年。 宋氏看着宋衡微惑的眼神,回笑,“是纪王府世子楚修,皇上亲侄儿,平日里有几番走动。” 听言宋衡眼里起了几分敬畏,颌首。 听了宋氏的话,一旁宋云眼眸微闪,抿了下唇,世子楚修…… 皇族出身之人果然不凡,举手投足间便带一股子贵气,与他们这些平民不一样,孟婉真是好福气。 想到此,宋云抿了唇,垂下眸子。 在厅堂停了没多久,宋氏便吩咐家丁领着二人去寻个好些的房间安顿下来。 见着兄长退下去了,宋氏微松了神色,虽七年过去了,时日未曾在她容颜上留下痕迹,本就生得貌美,如今倒是越发有韵味起来。 宋氏侧首看了眼身旁的阿九,轻声问道:“侯爷昨日可是又没回府,今儿连人都见不着。” 阿九也是愁了脸,“是的,夫人。” 宋氏轻叹了口气,坐在梨花椅上扶额,近三年来,孟连生是越发不回府,时常留宿外面,也不知他是在外面忙什么, 偌大一个孟侯府,倒让他呆不住了?若真是有些厌倦她,还不如两清好了。 …… 待孟婉酒醒来时,已是傍晚,身上早已换了干净衣裳,她额头上还出了丝丝细汗,小腹仍在隐隐作痛。 孟婉躺在床榻上,望着轻纱床幔发愣,印象中是楚修送她回来,在桃花林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抬手掩住眼眸。 好像很丢脸,光是想想就很没面子啊。 一脸的懊悔侧过首,看到床头不远处的架子上还挂着楚修那白色的外衣,又是一阵懊悔,是她太不小心,怎就被他发现她尾随了呢。 孟婉从床上坐起来,腰酸得难受,起身走到架子旁,揽起楚修外衣的一角,仔细翻看,好在没把他的衣服也弄脏。 正在此时,闺房门被打开,进来身穿碧色罗裙的女子,她眉目精致,肤色白皙,不过下巴有些尖了,怀里还抱着小奶猫。 见着孟婉下了床,她连忙走来,惊喜道:“你总算醒了,身子还不舒服吗。” 来人让孟婉愣了一下,脑海里找到这个人的名字,“表姐?” 见孟婉念出她的名字,宋云面带喜色,温和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我还怕同你说话,显得尴尬又生疏怎么办。” 孟婉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 苏州表姐宋云,比她年长四岁,孟婉对这个表姐的接触不多,记得的是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舅父宋衡的庶出之女,其母为生她难产而死,在宋家极为不受待见。 前世这一年舅父宋衡行商来到临城,便带上了表姐,还记得孟婉对她的初印象极不好,因为她似乎有些喜欢楚修。 可把孟婉气坏了,但表姐有些眼疾,看不清人,为此不少洋相,自然也没成功。 最后表姐还是和舅父回苏州,没多久就要嫁给苏州一户有权有势的老爷做妾,听闻那老爷有性虐的癖好,她死活不愿,便割腕死在了花骄上。 孟婉才明白宋家老夫人早就给表姐相了这门亲事,她不愿回苏州去。 这时阿楠端着药膳进门来,放在桌上,见此,宋云便拉着孟婉去桌旁坐下,把她小奶猫放在两腿上,对孟婉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见着那药膳,孟婉蹙了下眉,不是说林厨娘做的不好吃,而是她是在吃腻味了。 “小姐,您可算来月水了,这是好事,快喝碗汤补补身子。”阿楠放下碗筷后,忙给她盛了一碗。 听到阿楠如此说,孟婉脸红了些许,是啊,她可算来了,而且很丢脸。 “都吃了两三个月,实在腻味。”孟婉瞧着那碗汤里,阿楠还多给她加了几颗红枣。 “那明儿让林厨娘换种口味,主要吃小姐您体虚,不养的话还得可劲疼月事。”阿楠念叨着。 孟婉只好依她的,捏着汤匙在碗里轻搅,其实这药膳还是有效果的。 一旁的宋云看着孟婉,眼角带着笑意,她垂下眸来,看那白色奶猫,“这只猫儿叫什么。” 孟婉眨眨眼,喝着匙中汤的手一顿,陷入了沉思,啥名字来着?都没记住。 宋云见她发愣,轻轻一笑:“是不是还没给它取名字。” 孟婉扶额想了下,忽然记忆中的话语在脑海闪过,面色一喜,道:“叫大白。” “大白好,听着就挺好养活。”宋云揉揉小奶猫的脑袋,猫儿尾巴一甩一甩的。 宋云抿了下唇,又道:“那位楚公子对你好,还亲自把你送回来。” 孟婉吃着碗里的红枣,望了宋云一眼,“我和他不熟,你想多了。” “是吗…”宋云微惑,抚着小奶猫的毛,浅浅笑道:“我见着他脾性温和,相貌堂堂……” 孟婉嚼着枣的小嘴停下来,沉默了下,和前世一样,表姐看上了楚修? 见她沉默,宋云有些许不自在,便低眸,“我便是问问而已,没其他意思。” 孟婉将口中枣核吐出来,表姐前世也挺可怜的,喜欢楚修没能如愿,最后下场凄惨。 像表姐这样无权无势的女子,跟了楚修也能过下去,别爱上他就行,会很累的。 孟婉看着宋云,道:“你对他一见倾心?” 宋云听她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但想到苏州那门亲事,便也没否认,她只是想求个法子,躲去那令人生厌的亲事,骨子里生得烈,哪怕今生无人所爱,但决不容自己落到那种人家里去。 孟婉思索了一下,“这人脾气不太好,喜欢他要看开一点。” 宋云微愣,“你的意思是……” 孟婉莞尔一笑,“表姐不是到出嫁的年纪了吗。” 阿楠站一旁看着二人,听了这话,心里直打鼓。 孟婉说话也没绕弯子,“我可以试着帮表姐。” 宋云瞧着孟婉带着婴儿肥的精致脸庞,半句说不出来。 阿楠可算憋不住了,连忙又给孟婉盛着药膳:“小姐别说了,药膳要凉了。” 阿楠还瞥了宋云一眼,咬咬牙,小姐是疯了吧。 看着阿楠盛满满一碗,孟婉连忙道:“够了够了,多了吃不完。” 阿楠这心里不舒服,便道:“小姐,世子爷心里念着您,这样怕是不成吧。” 听言,孟婉微愣,“嗯?” 一旁的宋云些许为难情。 “以后可不能说这种胡话。”孟婉扶着额,手里搅动着碗中的膳食。 阿楠有些不服气,嘟囔着:“阿楠没有胡说,您爱吃的爱用的,哪样不是世子……” 说话到一半,阿楠瞧见孟婉微惑地蹙了下眉,便咽了下去,转了话风,“反正阿楠觉得世子挺好……” 孟婉望着阿楠的神情,默了一下,认真道:“阿楠你不懂这个人。” 第22章 二十二 阿楠轻瞥孟婉,垂下首细声嘀喃:“可比小姐您懂多了……” 听她所言,孟婉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半刻后,她一笑,“阿楠,你把药膳拿下去吧,我吃饱了。” “可还剩这么多。”阿楠道。 孟婉只是挥手让她退下去,“我与表姐说说话,下去吧。” 阿楠只好端着药膳出屋子,也不知小姐要和宋云表姐说些什么,总觉得不太好。 待阿楠退下后,孟婉双手撑着脸,眸色微沉,不禁轻声道:“阿楠对纪世子过于上心了。” “嗯?”宋云不解她的话。 “没有什么。” 孟婉一笑,将身子探向宋云,语重心长地道:“表姐,你同我说,你是当真喜欢楚修,还是别有用心,或者说临城地界如此大,你可曾是想留下来。” 宋云望着孟婉的笑容,面色微僵,竟被她猜中心思,眼中滑落一丝慌张,她淡然的扬起笑,“喜欢他吧,你就当我试一试。” 孟婉默了片刻,微笑道:“那便试试,不成再说。” 按楚修的脾性来说,那还真是不成的多。 - 或许是药膳的作用,初次月事的孟婉没有像前世一样,痛得死去活来,卧床不起,反倒是轻松许多,些许的隐痛罢了。 宋氏只道跟她说是,不疼就好,果然这药膳这有些用处,也不知林厨娘哪来的方子。 在府内歇息几日后,在后院见阿楠匆匆出门去后,孟婉挑了下眉稍,回到闺房去。 衣架上正挂着楚修的衣裳,是被拿去洗过一遍,上面还有淡淡的皂角。 孟婉手里还抱着大白,见宋云进门来,她莞尔一笑,将那件白色外衣取下来,交到她手中。 “表姐可愿替我前去纪王府还给楚修,正好表姐能与他见上一面。” 宋云瞧了下孟婉递过来的衣物,抿了下唇,料子丝滑,上面还有用金线勾绣而成的云祥纹,栩栩如生,这种绸缎在苏州宋家老夫人都不见得常穿。 “婉婉与我随行吗?”宋云轻声问道。 孟婉默了一下后,道:“我会在纪王府前等你,就不进去了。” 说着,她便把衣物折好,拉着宋云出门了。 令管家备好了马车,二人便前往纪王府,临城比苏州繁华得多,且不知大多少倍,分为东西双市,其中又分别包括五十个坊间,一条清水河,由此可见有多大。 所以大户人家出门,向来都备有马车出行,便是一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宋云颇为好奇,便撩着车帘往外瞧,美目流盼,心道:定要留在此地。 马车咿呀着,很快便行过久安大街,转个头便是纪王府。 车停下后,孟婉将那外衣交给宋云表姐手上,道:“表姐,到时你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能来给纪世子赔礼,可千万别说我也来了。” 宋云看着她神情认真的小脸,微微一笑,“知晓,你都交代好几遍了。” 说罢二人便下了车,孟婉瞧着宋云入了纪王府大门后,便寻了一处隐蔽的柳树下等待。 正是百无聊赖中,孟婉的脚尖掂了又落,垂在两侧的手也开始晃起来,早知道把大白也抱来好了,起码有个玩伴说说话。 忽然瞥见纪王府供下人进出的侧门走出一人,身穿淡青色衣裳,个不高,乍一看还有些像是阿楠。 孟婉便提着裙摆往巷口墙后躲去,只见阿楠神色自如地越过巷口,专心着脚下的路,并未发现孟婉。 见她渐渐远去,孟婉从巷口里走出,眸色微凝地望着阿楠的背影,半晌后,她缓缓道:“唉,还是阿灵好。” 说罢,孟婉回身望了眼门面显赫的纪王府。 - 纪王府内,楚修身着一袭月色衣袍坐在游廊尽头的长亭中,桌上摆放着两本书卷与茶水,他神色淡然,刚让人将那阿楠给送走。 苏州表姐宋云?想到此,楚修轻笑了一声,婉婉还真是舍得把他送别人呀,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这个人物来,难怪那日见着了几分眼熟。 不过是浮云而过的女子,从未放在眼里,自然也就记不得。 此时,李管家越过游廊匆匆走来,近了朝楚修躬了下身,道:“世子,孟侯府来了个女子,说是归还您的衣物,顺道给您致谢。” 楚修挑了下眉,勾起唇角道:“孟家小姐可有来?” “没来。”李管家回道。 “那就让她把衣物留下吧。”楚修便没了兴致,深眸瞥回到书卷上,拿在手上继续翻看着。 管家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不过一刻钟后,在纪王府门口等得闲意渐浓的孟婉,见着宋云从里面出来,提着裙摆缓缓走下台阶。 孟婉便迎了上去,对她一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有见上他一面?” 宋云瞧着孟婉发髻上还有掉落的柳叶,笑得可人,便随着她的笑容也扬起了嘴角,抬手轻轻将她发上的柳叶捻下来,“我没见着他,留下衣物便出来了。” 孟婉看了下她捻下来的柳叶,收起笑容,“楚修不在府上?” “不知。”宋云温和道。 孟婉抿了下唇,脸蛋微鼓道:“还真是他一贯的风格。” 宋云掩嘴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去,“好了,我们回去吧。” 孟婉被她拉着走,看着表姐淡然的神情,“换个人吧。” 宋云回头瞧她一眼,并不言语。 孟婉扬了眉,若真是为了留在临城,那便换个法子也成。 待二人回到孟侯府时,大门正大敞着,管家在门口前来回走动,脚下如焚,看来已等候多时了。 见孟婉与宋云回来,他连忙快步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府里已经闹开了。” 管家脸都皱成一团了,孟婉二人眸色皆惑,“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孟婉跨过门槛入府前去,管家跟在身后,说道:“侯爷他…他带了对母子回府,现在正闹着要给那母子一个名份。” 听完,孟婉步伐停顿下来,脸色一沉,“什么!” 随即她步伐快了起来,小手握成拳,父亲果然是父亲,一点都没有变,往厅堂中赶去。 管家在她身旁继续说道:“那女子叫何晓莲,估摸着儿子也快三岁了,夫人脸都气青了。” 宋云跟在身后,蹙紧了眉,姑母这回出事了,那么她随父亲回苏州的日子便也没几天了。 与此同时,厅堂之中,正前上座孟连生身着靛色衣袍,七年时日里,他脸上已蓄起了胡须,面容微烦躁。 而侧座梨花椅上,正是美韵十足的宋氏,她眉宇之间带着冷然,瞧着站在堂中的母子二人。 这妇人叫何晓莲,是东市绸缎铺掌柜的女儿,却偏偏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她此刻搂紧三岁的儿子孟俞,眼角带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连件好的衣裳都穿不起吗,让宋氏瞧了都想发冷笑。 孟连生扶着额,“芷儿,这好歹也是我孟连生的儿子,总不能一直让她们流落在外吧。” 宋氏眸色中尽是失望,她看向上座的孟连生,“我为你操劳孟府大小事务多年,你倒好整日往外跑,原来是有了这么个女人。” 说到此,她轻笑了一声,又道:“我说过你若要纳二房,与我和离便可,如今整出这么多事,麻不麻烦。” 堂中何晓莲听言,连忙跪下,啜泣道:“夫人莫怪,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一时冲动,念着俞儿都这般大了,是该让他认祖归宗,才让连生带我来的,您要怪就怪奴家吧,可千万莫伤了您和连生的和气啊。” 宋氏瞥了何晓莲一眼,“和气?你若是真顾及这份和气,就不会与孟连生扯上关系,好好的黄花姑娘不做,非想着与他行这苟且之事,门都未过,倒想弄个孩子生下来,你可知这个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想着要讨个名份了?” 被宋氏的句句话语袭来,何晓莲已哭成了泪人,见母亲在哭,那三岁孩童也大哭起来。 孟连生看了着实心疼,下了座去把何晓莲扶起来,转头就对宋氏道:“什么私生子,这是我孟连生的儿子!晓莲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女人,芷儿,你怎么就容不了她呢,我不明白你为何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宋氏眼眶湿润起来,苦笑一声,“当初你说今生只娶我一人,如今却说我不可理喻,真是句句诛心。” 孟连生微愣,便缓了下语气,“不过区区纳妾,我心里又不是没有你,我还是爱你的,只是晓莲已经把孩子养这么大了,孩子是孟家的子孙,你既然已经嫁到孟家了,作为正妻,就不能爱屋及乌,想想我这个儿子,容他们母子进门。” “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宋氏怒拍了一下桌子,忽站起来。 宋氏顿了一下,冷笑着:“别把一切都说得冠冕堂皇的,站在你所谓爱的名义上指责我,背地里养了外室,孟连生,你至我于何地。”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与你和离吗。”孟连生咬了咬牙道。 孟婉在赶往厅堂途中,不远就听着一声声争执,她提着裙摆步伐越入堂中,柔脆的声线响起,“那便和离吧。” 话一出,顿时在场人将目光转向孟婉,宋氏怔然地瞧着她。 孟婉脸绷得紧,扫视厅堂中几人,最后把视线停在孟连生身后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哄着孩童。 孟婉瞧着她缓步走来,这个女人前世没出现过,果然,像他爹的脾性,做梦都想要个儿子,走了一个许兰兰,又来一个何晓莲。 作者有话要说: 来,撕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卟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二十三 见一袭粉裙的孟婉如此应道,孟连生眸色一凛,板着脸道:“这是我与你娘亲之间的事,女儿家插什么话。” 孟婉眸色凝起,手在袖中攥紧,就是因为前世她不敢为娘亲出头,胆小怯懦,最后让娘亲病逝。 “你若欺负我娘,我便要管此事。”说着,孟婉瞧了眼那对母子,又道:“宁可娘亲与你和离,回苏州去,反正爹爹这样的人,是想妻妾成群吧,少我娘亲一个也不算少,这个孟侯小姐,我也不想当了。” 孟连生听言怒不可遏,举起了手,朝她脸颊猛然打下去,一时间,清脆的响声在堂中响起。 孟婉差点被他打得连退好几步,小身子摇摇欲坠,脸颊火辣辣地疼起来,不可置信望着孟连生。 宋氏慌张地一把将孟婉护在怀里,瞧着她白嫩的脸上已渐起血丝,鲜红得可怖。 令宋氏心惊,她睁红了双眼,对着孟连生喝斥道:“孟连生!如今你连自己女儿都打!你这个畜生……” 话落,孟连生面容僵住,怒极之下,他竟动手了,眼中掠过一丝悔意,“我……” 孟婉眼眶溢满泪水,抿了抿唇,半哑着声音道:“为了这个外室,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此刻,躲在孟连生身后楚楚可怜的何晓莲,眼泪汪汪的站出来,她握着孟连生的手,“不,不是这样的,连生很顾及你们的,为了夫人与孟姑娘,他宁愿让我们母子流落在外,还时常与我提起你们的好。” 她的话语让孟连生脸色微缓和,紧紧握着何晓莲的手,如同得到安慰, 好一对痴男怨女,让孟婉见了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恶心至极,流着眼泪对她怒吼:“你闭嘴!” 何晓莲颤了下身子,楚楚可怜,眼眸中流露出丝委屈,“请让我说下去,我今日带着孩子来,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诚诚恳恳带孩子认祖归宗,可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个局面,我也不敢奢望你们能接纳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一家人何不以和为贵,放过孩子吧。” 宋氏将孟婉护在身后,“谁和你一家人,你所生之子是个孽种,连侯府门都不配进,还妄想认祖归宗,孟连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让她入了门,你会后悔的。” 这话,让何晓莲心跳掉了半拍,心急地堵着她的话,忽然大哭道:“我俞儿好苦呀,不过是想要个家,却被人烂骂孽种,命好苦啊,我和俞儿这就走,不会打扰候府了,呜呜呜……” 说着,她抱起那三岁儿子,哭喊着要走。 孟连生心急起来,连忙拉住何晓莲,“走去哪,还怕我堂堂一个孟侯爷护不了自己的儿子吗。” 说完,他冷着脸看向宋氏,竟觉得她令人生厌,气急起来:“孟家是由本侯做主,晓莲过不过这个门何时需要看你脸色了,七出之条中你无子且善妒,这两条你都占了去,你妄为人妻。” 此话一出,宋氏如遭箭入心口般一震,她哽了哽喉咙,眼中尽是失望。 孟婉望着父亲的容颜,怒火从烧,正在开口说话时,手腕被宋氏按住。 宋氏清雅的面容上扯出嘲弄的笑,目光蔑然地扫向那二人,停留在何晓莲的面容上,“她嘴里好一个以和为贵,认祖归宗,倒显得我这厢小里小气的,孟连生你说得是,我无子且善妒。” 她停顿了下,思索片刻,眼中带上冷意,讥冷起来,“那便挑个日子,把人小轿抬进侧门吧,最好让全临城都知道你纳了个妾。” 听言,孟婉泪眼朦胧望着娘亲的脸,也不知她这话的意思。 孟连生见她松了口,自当心怡,“如此便好。” 见此,何晓莲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漠,这就妥协了?她有些不甘,还望着赶走这侯府夫人。 “我只是不想再与之争辩下去了,甚是乏味。” 宋氏眸色冷然,转过头对管家道:“把笔与纸拿上来。” 方才还略带喜色的孟连生脸微僵,上前抓住宋氏的手腕,“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氏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眸带上厌弃,“既然我妄为人妻,那我何须留在侯府,惹来满身疲累。” 既然自己无子,孟连生就已这般态度,那以后侯府更不会有她和婉婉的位置,不如早早离开,还落个轻松自在。 孟连生有些后悔一时口快说出那话,他自认为还是欢喜着宋氏,这若真要宋氏和离去,他哪里舍得,“芷儿,我只是说的气话。” 宋氏与他拉远了距离,背过身去,“世上没有两全之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不懂吗,你今日打了婉婉,我更不会原谅你。” 听罢,孟连生冷下声,只好看向在场下人:“我看谁敢去拿纸笔!” 管家躬着身颤颤巍巍,“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卟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二十四 “我敢去。”孟婉接过话,与孟连生对视着,她右脸上已经红肿了起来,虽疼但她不说。 她永远都是站在娘亲这头的,重活一世的她深知,若卑微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卑微,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宋氏侧首看了孟婉脸上的伤,道:“阿九去拿。” 厅堂中,阿九站出来福了下身,“是,夫人。”应罢,就跑出去了。 正在此时,忙于坊间调研茶叶的兄长宋衡听说了此事,匆匆忙忙赶回来。 此刻厅堂外面挤满了丫鬟家丁在偷看,见到宋衡到来,纷纷让了道,他入了堂中,只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一直未言语的宋云目光瞧向他,以父亲宋衡的心思,只怕是不愿让姑母与孟侯爷和离,毕竟宋家只是商贾,如今便是借着姑母攀上了侯府,宋衡怎愿意断了这层关系。 宋氏见到宋衡,抿了下唇,回身揽着孟婉,坐在梨花椅上察看她脸上伤痕,静待阿九把纸笔拿来。 孟连生此刻也懒得与他解释,负手看向宋氏道:“我不是会写这和离书的。” 宋氏抬了抬眉,瞥他一眼,“你不写我写,你就摁手印画押便可。” 何晓莲在一旁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是我的错,我就应该和俞儿继续孤苦伶仃的过日子,这样也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孟婉看着她冷笑一声,把自己的眼泪擦去,诽腹道:这女子还真会装可怜!比婉婉都能哭! 听了几番对话,宋衡脸色紧张,打量那何晓莲一眼,猜到些,走到宋氏身旁,劝慰起来,“听兄长一声劝,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这…这怎么就非要闹和离起来,不过是纳妾,看这样子孩子也如此大了,确实不能一直流落在外,你是孟侯爷的正妻,情谊还是在的,还怕他这妾进门后,冷落你不成。” 宋氏瞧着宋衡,眉目几番漠然。 宋衡便坐在她身旁,拍拍她的手,面容柔和继续道:“我们宋家虽为富商比不上什么达官门第,也是个大户人家,拿出点气度来,莫让人看了说闲话,你就当是为了婉婉,退一步。” 宋氏将手收回来,不再去看宋衡,目光转向湿了双眼的婉婉,便是为了婉婉,她要离开孟侯府。 此时宋云站出来,道:“既然姑母决心离去,父亲你又何必阻拦,我相信姑母留在此,今后怕也落不到什么好日子过。” 宋衡见她出来打岔,脸色一沉,“这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去。” 宋云抿了抿唇,不再言语,孟婉见此,便轻轻拉住了表姐的手。 宋氏轻柔地望一眼宋云,目光转而看向宋衡,朝他冷漠道:“旁人会说什么闲话,就连兄长都觉得是我错了吗。” 宋衡道:“我不是说你错,你可曾想过若是和离,你带着婉婉能去哪。” “我便是回苏州买个别院住,也比在这好过。”宋氏咬了牙,冷道。 话刚道出,阿九端着纸笔赶来,“夫人。” 见此,宋氏站起身来,便要走过去,刚抬手去拿,却被孟连生擒住了手,“你写了我也不会画押的。” 宋氏怒然甩开,冷着脸道:“这此书是我写给你的,何管你会不会画押。” 说罢,宋氏拿过那笔,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如今孟连生所作所为早已令她心寒,真是暗地里也要在外面另辟家室。 孟连生咬紧牙关,怒道:“你当真要和离!” 宋氏瞥了眼他身后那个暗自得意的何晓莲,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两字,“当真。” 宋衡见了实在心急,连忙拦住孟连生,慌忙道:“使不得呀,夫妻一场,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婉婉还小尚未出嫁,日后难找夫家。” “我跟着娘亲走,夫家什么的,婉婉不在乎。”孟婉瞪起了双眼,气鼓鼓地道。 孟连生见母女二人如此模样,心中隐隐作痛,试探着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宋氏凝视着孟连生,彻底与他拉开距离,满眼的失望与厌弃。“不会后悔,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宋氏转眼瞧了下何晓莲,几分讥讽,未有言语。 宋氏手握宣纸,坚毅不绝地在纸上落字,一字一句不曾犹豫,直到最后一字勾勒下,将那和离书扔向孟连生面容之上。 孟连生望着扑面而来的那张纸落于地面,白纸黑字,字迹清晰。 宋氏阖了阖眸,哀莫大于心死,抿着唇去看那孟连生,冷道:“你我便夫妻情谊两清,一别两宽,明日我便带婉婉收拾行囊离去,望你不要纠缠。” 望着她那如冰霜般冷的眼神,孟连生如同被沙石旱了口,最终如同泄了气,疲累说道:“一别两宽…好,依你。” 宋衡气恼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宋云瞧着这一切,眼色微淡。 一旁的何晓莲哭哭啼啼着,眼底浮起不易察觉的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停电一天一夜,差点没能来给你们更新了哈哈哈 顶锅盖走~ 第25章 二十五 夜色正浓,窗外传来声声虫鸣声。 孟侯府里的祠堂里,某些人忙着认祖归宗,喜上眉梢。 而东厢房里,阿九和阿楠忙着收拾行囊,阿九跟了夫人这么些年,心早就向着夫人和小姐了。 闺房中的八仙桌上放着盒药膏,烛光微微摇曳着。 一袭粉裙的孟婉坐在桌旁,娇嫩的右脸上泛着血丝,微微肿起,柳眉深蹙着。 宋芷儿将药膏轻抹在她伤痕上,孟婉睫毛轻颤着,脸颊火辣辣疼得身子也都微颤。 看得宋芷儿实在心疼,动作越发轻缓,垂下手后,低声道:“是为娘没护好你,让你受这般苦。” 孟婉摇摇头,“娘亲,我不疼。”说是不疼,可眼里都水润润的。 那有当娘的见得自家闺女挨这般打,宋芷儿是气得眼眶又红起来,孟婉连忙将她拥住拍拍,轻声道:“我把眼泪给憋回去。” 说罢,孟婉仰起首来,试图把疼出来的泪水给流回去,看得宋芷儿轻声道:“傻丫头。” 随后她顿了一下,望着已经收拾而空的厢房,又道:“明日就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孟婉回首过来,朝她微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苏州。” 宋芷儿默了一下,道:“出了这个门,咱们就回苏州,跟着我是苦了些,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跟着娘亲,去哪都不苦。”孟婉认真着小脸。 宋芷儿瞧着孟婉,揉了她的发顶,将桌上的药膏收拾起来。 孟婉看着宋芷儿白皙的纤手将药膏盖上,想起白天那一幕,她仍旧气不过,“就这么让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鸠占鹊巢,还真是不解气呢。” 听了孟婉的话,宋芷儿手上动作微顿,侧首看向孟婉,眸色微凝,“放心吧,我唯恐她进不了候府。” 孟婉神色微惑,歪了下头,“什么意思啊。” “既然要走,也不能让他们过得痛快。”宋芷儿眼中浮起些讥嘲。 孟婉愣了愣,不知所以。 随后宋芷儿淡然一笑,抬手轻抚孟婉的眉目,“我的女儿生得好,只望你今后嫁个好的归宿,可莫像娘亲这般傻了。” 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孟婉垂下眸,可惜前世她没如娘亲所愿,嫁个好归宿。 “不早了,你先歇息下,明日来也不知你这小脸能不能消肿。”宋芷儿端着药膏便起了身。 孟婉将她送出了房门,“娘亲,早点睡。” 宋芷儿微微一笑,便渐行远去。 望着远去的娘亲玲珑有致的身段,孟婉轻叹了一声,今生娘亲活得好好的,十五嫁于父亲,如今和离了,也不过二十有八而已,生得貌美如花,她也望娘亲今后有人可托付终身。 想罢,孟婉转身要回房去,只见身后站着阿楠,她垂着首,两手捏在一起,“小姐和夫人真要去苏州吗。” 孟婉微怔,轻柔一笑,“不然呢。” “阿楠舍不得。”阿楠抬眸说道。 孟望着阿楠,想起白天在纪王府时瞧见她那一幕,转身入房去,“房里说,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呢。” 阿楠有些不解,随着她进了房间。 孟婉莲步轻移,坐在桌旁,看着阿楠沉默了一下,道:“那日你说我爱吃的爱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楠神色有些闪躲,低着头,“阿楠胡言乱语的。” 孟婉试探道:“你同我说,我不会告诉纪王府世子的。” 阿楠听言一愣,抬首看向孟婉带着伤痕的面容,她抿了下唇,“小姐,知道了啊?” 孟婉眸子微眯,知道啥,她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了,不过看样子,阿楠有鬼。 孟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一点点,但你还是如实告诉我。” 阿楠两手捏得紧,连忙道:“小姐莫气,世子都是心悦您才会事事都插手,你爱吃的爱用的,都是世子给您寻来的。” “他给我寻来的?”孟婉微蹙眉。 阿楠呆愣地点头,然后还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是啊,您头上的发簪还是世子专门令人订做的呢,梳妆盒大半都是,您这身衣裳也是他请人用上好的锦绣缝制的,还有您奏曲用的三把玉琴也是世子寻来的。” 孟婉听言不由来的生怯,抬手将发髻上的玉簪取了下来,放在桌上,“还有什么?” 阿楠咽了咽口水,“还有您平日爱看的话本子,前年夏日怕您炎热寻来的象牙席,去年冬日怕您受冷寻来的玉炉,就连您吃的膳食都是让林厨娘调理过的。” “好了,别再说了。”孟婉面容僵了僵,站起身来,林厨娘也是他的人? 明明前世冷漠如冰,与她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楚修不可能会这样。 什么时候她身旁都是他的人了,家住海边?管这么宽,都管进孟侯府了! 什么象牙席,什么玉琴,不都是太子送与她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楠抿了抿唇看着孟婉神情,浅声道:“世子对您这么好,就当为了他,别去苏州了成不成。” 孟婉收敛心绪,侧首望向阿楠,扯出一丝微笑道:“你退下吧,就当我不知道这些事,别和世子说。” 阿楠迟钝地点首,退出房门。 孟婉阖眸深吸了口气,双手不禁轻颤起来,这么些年,她居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让她想起前世的楚修,那般怯意袭来,只教她后背发寒。 为了他不去苏州?她疯了不成,这个煞神,她躲都躲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荔枝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二十六 翌日一早,何晓莲已被孟连生接进西厢房居住,算是认了这个妾室过门,一时间,府内上下奴才纷纷改了口。 宋芷儿将曾经孟连生赠于她之物通通烧了干净。 母女俩的随身行囊已备好,府前门口阿九也已招来了马车。 东厢房里瞬间空旷了许多,孟婉右脸上伤痕微消,此刻,她望着自己满盒的珠花发簪,竟没想到全是楚修给的,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全面入侵她的生活的,她无从知晓,但令人觉得害怕。 她咬咬牙一把塞进包袱里,到时候去了苏州,钱财不够,还可以拿去卖。 孟婉转过身,桌面上还放着三把琴,其中一把环佩玉琴,琴身光洁通透,弦筝筝有力。 不是凡品,卖了有些可惜,教她习琴的琴师应该会喜欢,好琴要配爱琴之人。 孟婉转念想了想,抱起那把环佩玉琴,这把琴略大,她抱着都遮去了小脸蛋,迈着步伐出了房门。 房门外,宋云正好要进门来寻她,孟婉见着她,便把环佩玉琴交到她怀里。 “表姐,我与娘亲少不了要回苏州去,但我答应要帮你,那便一定会帮你。” 宋云瞧了瞧递过来的玉琴,便抬眸看向孟婉。 孟婉凝视着宋云,抿了下唇,“便把话敞开说好了,我也不想再探你口风,表姐,我知道你不想回苏州去,若想留下,便带着我这把琴去找飘音坊的管事沐娘,她是我的老师,就说这把琴是我孝敬于她,让她给你找份差事做。” 宋云听着她的话,眸色微凝,点点首。 孟婉一笑,“可不能让舅父知晓。” 飘音坊虽是供人听曲闲玩之地,但是清坊,只弹琴作曲,研究音律,禁止风尘粗俗之事发生的,是临城多数伶人琴师与文雅之人聚集地,闲情雅致,奏琴作诗。 其坊中管事沐娘便是孟婉的老师,若她相求,沐娘会给表姐在里面寻份差事的。 宋云瞧着孟婉,方才还在忧心重重的她,如被大赦,轻福了身,“多谢你,我不会忘记这个恩情的。” 孟婉摆了摆手,“不用,我还怕你不喜去瓢音坊。” 宋云连忙道:“不会,只要能留下来,我宋云怎会嫌弃。” 孟婉笑了笑,转眼便瞧到走廊上,宋芷儿与阿九已经再等着她们了,她回房里去拿回包袱和琴,对宋云道一声:“走吧。” 随后二人便走向长廊而去,宋芷儿伸手拉起孟婉的手,看了一眼东厢房,她前半生便如此耗费在此,最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侯府管家忙跟在母女俩二人身后,满面愁苦,“夫人啊,悉心操劳侯府这么多年,您将这一切都给那何氏,真狠心离去吗。” 宋芷儿步伐未停,眉宇之间带着冷然,“这不是很好吗。” 管家长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 正说着,一身繁花锦衣的何晓莲出现在长廊上,她怀里抱着那三岁的儿子,看着母女俩带着行李,嘴角带着笑意。 何晓莲身后还带着两名家丁,耀武扬威地走过来。 宋芷儿眸色一凛,握紧了孟婉的手。 孟婉瞧着那女人,眉头紧蹙起,这个女人阴魂不散。 何晓莲步伐停在母女俩面前,抬手绣帕掩嘴讥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好大的本领呢,原来就这样走了,白费我苦心准备。” 宋芷儿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冷一笑,“这怎么不穿你昨日那件粗布麻衣了,进了侯府果然就不一样,说话都带着几分傲气,也不知你能傲气多久。” 何晓莲面色略微僵,仰了仰下巴,扬起眉稍:“自然是比你这落败狗傲气,这侯府夫人以后是我,侯府的大小事务我得好好管管。” 说着,她抱着孩子绕了母女二人一圈,目光停在宋芷儿的樟木箱,轻蔑道:“这外人出府,我得好好瞧瞧是不是手脚干净了,侯府的东西是侯府的,外人的是外人的,这得分清。” 听言,众人眼色一沉,孟婉眸子瞪起,捏紧了拳,“你这话明里暗里的,是说我们那还偷了侯府东西不成?不过还是个妾室罢了,就耀武扬威地带上侯府夫人的头面了,你可真是不要脸。” 何晓莲睨了一眼孟婉,冷哼一声,笑了笑:“我可没说偷,只是想让人好好瞧一下这樟木箱里的东西有没有弄混,万一你们自己搞混了呢,错把侯府的饰物当作你们的,我这可是好心帮忙呀。” “有的也是我宋芷儿的嫁妆,难不成你还想捞一笔去?”宋芷儿冷着脸说道。 随后,何晓莲挑了眉稍,对身后的家丁冷下声:“给我去樟木箱看看里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 文案 苏国公庶女苏禾,自幼不受宠,阿娘死得早,在府中谨小慎微,受尽欺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谁知一觉醒来,她成了万人尊敬的太子妃,还与太子段鹤安成婚一年了。 曾经欺凌过她的人,如今对她低头哈腰的,还好生奉承于她。 这位显贵的太子殿下更是宠极了她,可他们明明就不相熟,才不要同床共枕呢。 太子眼中尽是委屈,道:“阿禾与孤本是恩爱夫妻,如今却对孤不理不睬。” 额,是这样的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有孤在,无人敢欺负阿禾。” “阿禾若不信,孤便采满这世间温柔同明月赠于你。” “这一回阿禾可会喜欢孤?” 苏禾托着小脸蛋,看着眼前眉目温润的段鹤安。 好像白捡一个太子殿下,她赚大发了。 ps: 女主失忆,失忆前她错爱渣男。 男主是强娶豪夺的。 又是一本系列文。 第27章 二十七 见那两个家丁欲要上前, 管家蹙紧眉, 对两个家丁冷喝一声, “退下, 也不看看哪位才是真正的主子。” 说罢, 管家对何晓莲道:“二夫人,没有侯爷命令,您无权做这种事。” 说到何晓莲痛楚, 她柳眉一竖,“你这奴才眼瞎了不成, 谁是侯府新主子你看不出来了吗。” 说罢,她看着那两个家丁,“还不快去!” 那两个家丁却被宋芷儿冷眼一瞧, 不敢动手,看得何晓莲窝火起来,她被藏着掩着过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头,便是要好好扬一下威风。 “你们不去瞧她樟木箱, 我自己来!”说着,何晓莲抱着孩子, 就要上前去夺宋芷儿手中之物。 由于她抱着人, 行动不便,被宋芷儿抬起樟木箱一把将何晓莲掀翻在地,她猛地摔坐在地上,屁股生疼。 怀里小孩吓得的大哭起来, 何晓莲也疼得呲牙咧嘴的。 “一副粗俗妇人,小人之气的嘴脸,这就急得把屁股坐上侯府新主子位置了?”宋芷儿俯视着她道,冷哼一声后,她又道:“别以为我没说话,就是给你脸了,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想拿我的东西?我宋芷儿要出这个门,孟连生都不能拦我,哪容得你在这放肆了。” 见这一幕,孟婉差点都想鼓起掌来,娘亲是越发嘴毒了。 何晓莲揉着屁股,瞧宋芷儿的脸,咬紧牙关,任由怀里孩子大哭,她就是瞧不得这女人一副瞧不起人的脸色,一个被她赶出侯府的女人,有什么可高傲的。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孟连生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出现在不远处,面色冷沉,提步匆匆走来。 何晓莲瞧了眼孟连生,立马变了脸,颤着身子从地上爬上来,怀里的孩子还大哭不停,一边胆怯看着宋芷儿,一边手轻拍孩子哄着。 何晓莲一瘸一拐地朝孟连生走来,委屈说道:“我只是想来和夫人道个别,怎奈她不喜我,我却不小心摔了。” 是个人也看得出来,她这副模样暗指是宋芷儿对她动手,真是教人觉得可笑。 未等孟连生开口发言,宋芷儿对着何晓莲道:“别叫我夫人,我现在和孟侯爷半分关系都没有。” 说罢,她将目光转向孟连生,“人是我推的,若是还有哪只狗想挡我的道,我照推不误。” 孟连生叹了口气,“如今你走我不拦你,晓莲既然诚意来送你,便是一片好心,你何苦做得一副视仇的姿态。” 宋芷儿低首笑了笑,“面对你们这副虚伪的鬼样子,可真让我心生厌恶,难道我还要容她将我的东西夺去?” 说着,宋芷儿的语态渐冷下来,“孟连生,我不欠你什么,更不会拿你侯府的一分一毫。” 孟连生目光看向管家,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清咳了一声道:“方才二夫人说前夫人偷了侯府饰物,非拦着要检查包袱。” 说罢,孟连生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何晓莲,此刻的她脸色掠过心虚,眼角很快便带上了泪珠,道:“我没有,我哪里敢拦她,像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连来给夫人道别都是罪过,我怎么都不会做这种事…” “这回你倒是说你身份低微了?侯府新主子?”孟婉见她那副模样都觉得烦闷,讽刺道。 宋芷儿看向孟连生道:“怎么,你这也想瞧瞧我这樟木箱里,到底有没有拿你们侯府的东西?” 孟连生见几人模样,还有哭哭啼啼的何晓莲,有些哑口,“这……” “有些人说是瞧瞧,图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宋芷儿把行李交给阿九拿着,拉起孟婉的手,一把推开孟连生,越过这二人。 “噢,对了。”宋芷儿忽停下来,转身看了眼何晓莲怀里的儿子,笑了笑,道:“看样子你已经是孟侯府的二夫人了,何氏这么着急过门,是在怕什么。” 何晓莲心头一紧,抱着孩子泪眼汪汪,正打算说些什么,“我……” 宋芷儿打断了她的话,转向孟连生,讥讽说道:“孟侯爷,正好你来了,我既然与你两清,有些事我也就不藏着掖了,你真该去查查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养儿子?” 此话说出口,在场所有人皆是呆愣住。 孟连生心头一紧,望向抱着孩子的何晓莲,她神色有些惊慌。 “你胡说!”何晓莲忙抱着孩子冲上前来,楚楚可怜对着宋芷儿哭道:“这是我和连生的孩子,真真切切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宋氏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种话,若你怨恨我,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见着何晓莲有些慌张,宋芷儿笑意浓了几分,“你着什么急,我不过一个外人,就当是给孟侯爷提个醒了。” 孟婉握着娘亲的手,能感觉到手在颤抖,她抬首望向娘亲容颜上却镇定自如,她紧了紧握着手中力度。 孟连生收敛心绪,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冷声道:“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需要查什么,你就如此看不得我的儿子吗,这本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你闹成这般模样还不够吗。” 宋芷儿目光转向孟连生,道:“说到儿子,你急了?我宋芷儿是不会乱骂孽种的,除非你这个儿子真的是个孽种,我不让他过门,你非让他过,还认祖归宗,笑死人了,只怕九泉之下的老侯爷夫妇都爬出来骂你这个不孝子。” “你这个毒妇,你为何污蔑我俞儿,他可是侯府的唯一血脉呀。”何晓莲大哭着,企图打断宋芷儿的话。 孟连生脸色越来越黑,一声怒吼让何晓莲停住大哭,侧首对宋芷儿道:“你把话说清楚。” 宋芷儿凝眸扫了扫孟连生下半身,冷道:“你七年前娶二房不成后,我知道你想要个儿子,便请了陆医师调养身子,当真是我怀不了吗,是你不行,碍于你的脸面,我没找到机会与你说,你倒好整天整日留宿外面,连人都找不到。” 听言,孟连生身形一震,垂目思索起来,心间开始慌张起来,确实他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一直以为是这近一两年多来才开始的。 宋芷儿顿了下,笑道:“从那时起,我便猜想或许有这么一天你会带别的女人进侯府,我思来想去,还是忍着没告诉你。” 宋芷儿侧身转向何晓莲的孩子,“你把她们母子带来我面前时,可真令我意外,居然有个孩子?不知道她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但我想应该不会是你的。” 孟婉望着孟连生咽了咽口水,细细想了想,前世父亲有许兰兰那一子后便再也无子女生出,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么说来,开始乃至以后,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可能孟婉一点也不觉得幸运,甚至觉得有些嫌弃。 何晓莲有些慌了抱着孩子,拉住孟连生手臂,说道:“她胡说的,俞儿是你的儿子,你看看,他和你多像啊,之前你都说像的。” 孟连生脸色瞬间惨白起来,后背开始冒着冷汗,始终未敢抬眸看向那孩子,沉默着将手从抽出来,他不行了…… 那么这一出又是闹谁看,芷儿与他和离,带着女儿离去,换了这样一个女人进府,孟连生心惊起来。 见孟连生不理她,何晓莲转眼看向宋芷儿,眼看到手的侯府,怕是要飞了。 她已不顾什么形象了,气急怒骂,放下孩子,朝着宋芷儿扑过来,“血口喷人!你为何如此恶毒,走都要走了还胡说八道。” 宋芷儿一把擒住她,猛地何晓莲推在长廊护栏上,讥讽道:“孩子是真是假,大可去查查,是你这妇人偏偏要往我这刀刃上撞,算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孟连生眸色阴沉看向何晓莲,“孩子是谁的!” 何晓莲泪水止不住的流,被他眼神吓得身子一震,半天说不出话来,眸色中染上心虚,有些躲闪道:“是…你的…” 孩子是她找别人私通得来的,为的就是进入府后,孩子就可以继承侯府的一切,乃至孟侯爵位。 见她那抹心虚,孟连生脸色黑沉着,厌恶之情浮上面容,抬手一巴掌将何晓莲打翻在地。 这一巴掌比打在孟婉脸上的重得多了,她嘴角直接溢出血来。 宋芷儿看着二人,昨日还恩爱如漆,今日就撕破脸皮了,带着孟婉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的是那何晓莲哭喊,也不再去看二人一眼。 孟连生捏紧了拳,指甲刻在手心里,“把这妇人折了腿,和她的孽种扔出府去!” 听言何晓莲面色煞白,哭得撕心裂肺,几名家丁架起她就往拖走,她急得抱着护栏不撒手,“不要啊!侯爷!您饶了我吧,我会在府里老老实实的,这个孩子我也可以不要!” 这副模样让孟连生恶心至极,他背过身去,阖上双目,片刻后,他对管家道:“把孟侯府大门关上,不能让侯爷夫人离开侯府!” 对管家吩咐道后,孟连生连忙追上宋芷儿而去。 宋芷儿往侯府大门走去,铁青着脸,孟婉也一言不发,只道是从今以后,她便与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来到府前,只见两名家丁正将大门关上,宋芷儿心绪一冷,“你们在做什么。” 孟连生从身后慌忙赶来,抓住宋芷儿的手,“芷儿芷儿,别走,我这就把那母子赶出侯府!” 宋芷儿一把将他甩开,与他拉开距离,“孟连生你够了,和离书上白纸黑字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还想做什么。” 孟连生神色微僵,却还是道:“你别走,算我求你,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错,你和婉婉才是我的妻儿啊。” “爹,在你眼里我和娘亲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你的存在,如今你有了新欢后,留我们做什么,后悔了?”孟婉望着父亲。 孟连生哑了口,轻抿了下唇,“婉婉,我很抱歉,可我还是爱着你们的。” 宋芷儿把孟婉揽到身边来,与他拉开距离,冷着声道:“收回你的爱吧,我们要不起。” 宋芷儿顿了顿,看了眼那将要关上的红漆大门,“你今日非纠缠不可,就别怪我们母女与你撕破脸皮了,趁我还没彻底恨你之前。” 孟连生身形一颤,最后垂下手,悲凉说道:“你故意的对不对,故意与我写了和离书,故意等到我把那女人进府,才告诉我这个事实。” 宋芷儿瞧着他满眼悲伤,竟觉得可笑,“是的,很意外吗,那你知不知道如今我有多想离开你。” 孟连生怔然地与她对视,他错得一塌糊涂,还要腆着脸逼她留下…… 最终那关门家丁将侯府大门重新打开。 宋芷儿握紧了孟婉的手,她在孟连生身上花费了全部,趁她还能拣回自己前离去,是孟连生逼着她从满心欢喜到满眼失望的。 她缓缓跨出了侯府的大门,这一跨,便再也不回来了。 宋云跟在二人身后,怀里还抱着孟婉的琴。 孟连生凝望着母女俩的背影,他无力地顺着门框跪落在地上。 想要的没得到,自己的却全给弄丢了,他究竟在做什么,偌大一个侯府,从今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来学习下,敲黑板! 渣爹的情况按现代医学上讲就是无jing症。 无jing症是指男性jing液里检测不出jing子 患有此症状的人,多半是不育。 今后乃至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女,当然如果他愿意继续带绿帽的话,另当别论,但我觉得他不会。 他后期造成的,女主是亲生的。 第28章 二十八 孟侯府门口, 堆了三两来凑热闹的百姓, 低声议论着:“听说孟侯爷为了个小妾和家里的夫人宋氏和离, 闹得还挺厉害。” “那小妾还给他生个冒牌儿子, 还接进门了, 真是丢死人了,怎么想的呀,别人的儿子这孟侯爷也愿意养?”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停下, 很快就传遍了临城百姓的口中。 阿九和马夫将行李和宋芷儿随嫁过来的嫁妆通通抬起上马车。 见事事安顿好,宋云与孟婉和宋芷儿辞别, 她不会随二人回苏州的。 由于阿楠的卖身契在侯府,她不能随着孟婉离去,孟婉狠下心将大白托付给了阿楠, 路途遥远,带着它多有不便。 长街之上,华贵的马车行来,缓缓停下,孟婉看向马车的徽记上写着‘纪王府’三字, 见到此,她轻蹙了下眉头。 只见典雅大方的纪王妃从马车上来, 她容颜温雅, 举手投足间越显气质。 接着她身后,又落下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他墨发柔顺,发上束着玉冠, 气宇不凡。 见着他,孟婉凝起眸色,轻轻往后挪步。 纪王妃见着宋芷儿迎了上来,“听闻你与孟侯和离了,我带着人便赶来。” 楚修剑眉紧蹙,目光凝在孟婉的小脸颊上,那红色伤痕未消。 “多谢王妃关怀,我与孟侯缘分已尽,自当各奔东西。”宋芷儿苦涩一笑。 “个不知好歹的,离了好,今后从新开始。”纪王妃转眸看向孟婉,又道:“婉婉这张小脸是怎么了,泛着红。” 听言,孟婉望了眼纪王妃,下意识撇过脸,“我…我没事。” “怎叫没事呢,这得让陆姑娘来好好瞧瞧。”纪王妃连忙道。 “婉婉的脸擦过药了,不必劳费陆医师。”宋芷儿替孟婉回答道。 纪王妃叹了一声,看着已经将行李放好的马车,对宋芷儿道:“今后你和婉婉打算去哪。” 宋芷儿微微一笑,“回苏州去。” “今日就出发?”纪王妃连忙又问道。 “应该是的。”宋芷儿点点头。 听言,纪王妃身后的楚修眸色越发凝重,若婉婉去了苏州,他便再也见不着她了。 “何须如此着急,王府在城郊外有处别院,不如前去那别院稍作安顿几日?”纪王妃缓缓说道。 说话间,孟婉抬眸看向楚修,他眉眼深邃,对她对视着,尽管他面带温和,她仍旧会觉得令人胆寒,收回目光,侧过首。 - 岚月别院前,下人们忙着把宋芷儿母女的物品拿进屋里去。 孟婉坐在屋里发愣,懵懵懂懂的,她不解娘亲是怎么应了纪王妃的话,领着她来到了这处别院,说是安顿两天。 而身旁坐的是陆姑娘,她现在已是御医院的医师,见孟婉眸子望向她,她轻轻微笑。 别院庭落里,身着玄衣的楚修侧颜微冷,正对着下人说些什么,孟婉望着他深深蹙了眉头。 陆姑娘与她说,她脸上的伤痕只是皮外伤,便留了一份药膏在桌面上。 孟婉陷入前尘旧事之中,始终没听进去,她承认她开始有些害怕楚修了。 待陆姑娘起身准备离去,孟婉忽然叫住了她。 “陆姑娘,你是如何与纪王妃相识的。” 在孟婉前尘记忆,陆竹姑娘未曾出现过,更没有救治燕容皇后,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陆竹微愣,与孟婉对视着,她勾住唇,“王妃救了落水的我,如此便相识了。” “你是个游方大夫,你怎会愿意留在王府做门客。”孟婉微惑。 陆竹默了片刻,轻声道:“因为是世子同我说有个女子撑不了一年,她是被我姐姐陆瑶所害,也唯有我能救,我便随着王妃与世子去了王府。” 听言,孟婉瞳仁微缩,舔了下唇,“他知道得可真多。” 在此之前,楚修就已经知道燕容皇后撑不了一年,可他怎么会知道。 陆竹简单地朝她颌首,不再言语。 而庭院里,楚修回过身见孟婉绷着脸看过来,他莞尔一笑,便与她对视着缓步行来。 孟婉只觉得寒气逼来,让她十指冰凉,这个人或许就是前世那个楚修。 和她一样,重活一世… 孟婉被这个想法吓到,如果她能重生,楚修也能呢,她越发觉得这是前世那个已登上帝位的他。 望着他渐行走来,孟婉寒意袭满全身,站起身慌忙地后退,猛地将长凳撞倒,啪地一声。 孟婉慌忙地看了眼被她撞倒的长凳,回过头来时,楚修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吓得她猛地一抖。 见孟婉这副模样,楚修轻蹙了下眉,“怎么了。” 孟婉低着首摇头,不言语,也不再去瞧那楚修,将长凳扶起来后,仓惶地离开了那屋,她袖中素手握紧,指甲刻在手心中。 看着孟婉退了屋子,她步伐有些凌乱,楚修深眸凝起,往日里,她虽然不与他熟络,但至少不会像这般模样故意避之。 楚修侧首看向一旁困惑的陆竹姑娘,低声道:“你方才与她说了什么。” 陆竹回道:“她问我是如何结识纪王府做的门客。” 听言,楚修心绪一沉,默不作声。 - 孟婉疾步走在别院之中,寻找着宋芷儿。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临城,越远越好。 她和娘亲摆脱了孟侯府,又进了纪王府的郊外别院,是这种感觉就像从一个坑里掉入另一个坑里,令人感到沉闷。 孟婉转过墙角,那抹玄色却出现在她眼前,楚修倚靠在粉墙上,神色自若望着她。 见他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孟婉心头一紧,眨巴下眼,故作着镇定。 “你要去哪。”楚修提步走来。 孟婉下意识后退,扯出一丝微笑,声线僵硬,“我找我娘亲。” “我可以带你去找她。”楚修回道。 见他越走越近,孟婉忙摆了手,“我自己找就好。”说罢,她转过身。 楚修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岚月别院不算小,别漫无目的地找,我带你去。” 孟婉试着地将手抽出来,反倒被他握得更紧,“你做什么啊。” “你为什么避开我。”楚修低着眸,之前尽管她再不喜他,孟婉都不会避开他的,更不会有这副如见鬼魅的表情。 “我没有。”孟婉猛地将手抽回来。 纤嫩的小手从他手掌里脱离,楚修顿默着,垂下手,“你发现什么了。” 孟婉听言,缩一下脖子,总觉得这话像是舔着刀刃问她一样,“……我什么都没发现。” 楚修深眸瞥着她脸颊,伤势已经消肿了,他探身来,轻柔地说道:“让我瞧瞧你的脸如何了,方才见着你就避开我,也没能让我好生看下伤势。” 孟婉退了一步,撇过脸,“不用你管,我很快就会好。” 楚修沉默了一下,只好放弃,站立了身形,转开话题,“这别院如何,本想着你喜欢清静些,便选在了郊外,你已离了孟侯府,总要有个去处不是?” 孟婉道:“我和娘亲会回苏州的。” “你不喜欢这别院?那改日我们再去瞧一处吧。”楚修又道。 孟婉双手揪着衣摆,又道:“我要回苏州的,不要瞧什么别院。” 正在这时,墙角处越身一男子手持折扇走来,一袭金纹白衫衬得他身形纤长,眼角轻佻忽扫到二人,他惊喜道:“原来你们在这!” 孟婉侧首望去,那男子将折扇啪地一声收起,这人正是皇上独苗苗太子楚川,容颜清隽,细长的桃花眼,而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女子。 “这地也太偏了,害孤找得几分辛苦。”楚川说罢,从身后将那女子提上身前来,跟拎小鸡似的。“猜孤在飘音坊逮了什么。” 孟婉定眼一瞧那女子,额?这不是表姐宋云吗,怀里还抱着那把环佩玉琴。“这……” 楚川提着她的后衣领,又道:“一只小毛贼,这琴是孤亲手转送给婉婉的,还唬得孤吗,她还死不承认。” 宋云意图从他的制裁中挣脱出来,“我不是贼,没有偷。” “还说不是贼,信不信孤把你送进衙门里去。”楚川呲了下牙,吓唬道。 宋云见他如此说,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婉连忙上前去,踮着脚帮宋云从楚川手里挣脱出来,急忙道:“误会了,琴是我拿给表姐的。” “表姐?”楚川眯了眼,松开宋云。 孟婉连连朝他点头,小小的身子护着表姐宋云,“是我让她拿着琴去送给老师沐娘,让老师好给她找份差事做。” 楚川站直了身形,轻瞟一眼孟婉身后脸色渐黑的楚修,他笑了笑,“你拿这把琴送给沐娘?你问过送你琴的人了吗。” 经太子一提点,孟婉突然发觉身后发凉起来,是那种滋溜滋溜的寒意,虽说这把琴是太子给她的,实际上送她的人是楚修。 孟婉缓缓回头看去,楚修面容柔和,他缓缓走到楚川身旁来,“这琴世间少有,送人可惜了,还不如婉婉你自己留着用,是吧太子殿下。” 楚川没好气地轻睨他一下,对孟婉说道:“是,自己留着用,送人了孤也会不高兴的。” 孟婉与宋云抬首望着两人,这两人一样的身高,身形也差不多,一黑一白的,活像黑白双煞。 作者有话要说: 《浪花里起舞》作者:美人如瑜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因有人为你负重。(这是个救援队的故事) 第29章 二十九 兜兜转转这把琴又回到了孟婉的手里, 当着楚修的面, 她不得不接下去。 说不上她多没胆拒绝, 孟婉深知他的脾性, 他要给的东西, 就算不接,变着法子也会落进你手里。 当是太子送给她的玉琴,也无妨。 太子把玉琴给了孟婉后, 把她的表姐宋云带走了,也不是他愿意带走的。 只是孟婉知晓楚川喜好音律, 常去飘音坊,便让着他将表姐带过去同沐娘说说,哪怕是在坊里做名琴师也是好的。 表姐什么也不会, 也就只剩奏琴了,而且她还有些眼病,事物隔远了也瞧不清。 听了孟婉所言,楚川挑着眉,道:“你会奏琴?” 然后就把表姐拎走了, 表姐身形瘦弱,所以拎在他手里简直轻而易举。 本就是宋家不受宠的小姐, 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吃的, 下巴都瘦尖了,要是脸上有些肉,指定比现在好看许多。 孟婉只希望若以后再见到表姐时,能成为一个大琴师, 像老师沐娘一样掌事着几个琴坊。 走前,太子还说道着,明日再来见她。 孟婉一笑,跟太子说记得代她与皇后问好,以后恐怕难有进宫跟皇后请安的机会了。 回过首时,楚修深眸幽幽地瞧着她,孟婉不知如何是好,又提着裙摆躲开了。 于孟婉而言,少年时的楚修与那个登上帝位的他是两个人,一个清冷淡漠,一个阴鸷狠厉。 前世里,楚修的变化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从纪王爷战死于与北狄的沙场上时,他开始变了,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本就薄情的他,越发狠厉。 所以在此之前孟婉虽知道他会慢慢变成什么样,但却还忍不住对于如今少年时期的他总是抱有一点怀念,毕竟这是她曾欢喜过的楚修,谦谦有礼,清冷且温润。 但如果他身体里住的是前世那个楚修,孟婉只道是心惊不已,便是那一点怀念也烟消云散了。 或许他也在怀疑她是重生的,暗地里控制她衣食便成了很正常的事,若是如此,她孟婉还是躲得越远越好,就当她从未出现。 若她无力反抗与改变,倒不如避而远之。 - 许久后,楚修带着纪王妃离开了岚月别院。 待他们走后,孟婉便立即让阿九出门去寻辆大些的马车,苏州路程有好几天呢,大些自然也舒适一些, 于是别院里便只剩下了宋芷儿与孟婉。 宋芷儿一直在主屋里与纪王妃长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见了孟婉,她竟提了要不要留在别院里,今后便住下来。 孟婉不解,“为何要留下来,不是说只安顿两天就回苏州吗。” 宋芷儿默了片刻,她现在唯一念想便是孟婉了,只要婉婉今后能够过得好便好,纪王妃说得是,若回苏州去,也指不上宋家什么,母女二人也少不了辛劳。 况且纪王妃与她提了一件事。 “婉婉,虽然现在你还小,但三年五年后总是要出嫁的,纪王妃很欢喜你,便与我提了此事,王府世子似乎对你有意……” “娘亲,如果这是你想留下来的原因的话,那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留在临城,甚至嫁入纪王府,我宁愿在苏州过得轻松自在,如果非要嫁一个人的话,我不希望是留在临城嫁给纪世子。”孟婉望着宋芷儿的眼眸说道。 宋芷儿微愣,低眸一笑,或许她该尊重女儿的选择。 孟婉看着她,也轻轻笑着,“那么我们明天可以出发前去苏州吗。” “那便明天吧。”宋芷儿回道。 还好,娘亲没再犹豫。 不久后,阿九从城里把马车召来,几人合力把行李放好后,天色已晚,便收拾着用过晚饭,休息下。 深夜,屋里烛光还未灭。 孟婉坐在桌旁,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 手里握着笔,勾勒着字句,这是她写给太子楚川的书信,有些事在信里比较说得清,是不能让楚修知晓的事。 既然她已猜到楚修是重生之身,权谋之争,她插不了手,但她自应提醒太子提防此人。 烛火直到夜半,终于被剪灭。 却是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孟婉从卧房里出来,与宋芷儿在厅中用过早饭,就开始做准备离开别院。 让下人前去纪王府通报一声,她们已离去。 二人刚出别院准备上马车,便来了一行人,正是那孟连生与舅父宋衡带着家丁,见了便让人生厌。 派人堵住母女二人的路,孟连生来到跟前,朝着宋芷儿深深作了个揖,脸上是那讨好的表情,“夫人莫再生气了,快随为夫回府吧,住在他人别院里不惹人笑话?” 宋芷儿忙退了几步,生怕沾染上,“我看你就是个笑话,别一口一个夫人为夫的,你我早已撇清关系,还不速速让开。” 孟连生怔了下,身后的宋衡就开始上来打圆话,“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既然妹夫已经认错了,芷儿饶了他,大不了回去就给你写一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宋衡说完,孟连生连忙顺着话点头,“写,回去就写,哪里还敢再犯错。” “我和他不是夫妻,如果兄长今日是来劝我与他和好的,那就不必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宋芷儿打量了下二人,又道:“我也送你们一句话,好狗不挡道,快速速给我离开!” “爹,我还认你这个爹,你就不要把所有事都做得没皮没臊的,惹人厌恨。”孟婉失望的道。 “可你们是我唯一的妻儿啊,我又怎忍心失去。” 说罢,孟连生更是不要脸,硬是把路堵着,不让马车通行,还有意的把车往城内方向赶。 气得宋芷儿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滚开。” 正在这时,一行纪王府的家丁赶来,楚修一袭玄衣走来,身旁还有执扇的太子楚川。 见了这一幕,楚修深眸扫了眼那孟侯爷,心底多有鄙夷。 此人与前世一样,还是如此不要脸面,当年若非是孟连生朝野掌权过于贪婪,处处限制于他,且用太子之死威胁他,想权倾天下,楚修也不至于将孟家灭门,孟连生还恬不知耻地给他那假儿子送进户部当差,没少贪图聚敛。 如今孟连生打了婉婉那一巴掌,他还没与这人算这笔账呢。 楚修走上前来,“我当是谁呢,敢来我纪王府的别院闹事,原来是孟侯爷啊。” 孟连生见到楚修与楚川,便好声好气迎上来,“见过太子殿下与纪世子,今日来此,也是多有得罪了,孟家与纪王府也算半个世家,我与我家夫人正闹脾气呢,世子帮我好生劝劝。” 这小子不是还想念想他闺女吗,怎么说也应该站他这一边。 孟婉见孟连生这般说,气得鼓了脸,转头看向了楚修,只怕他真会让孟连生带着她和娘亲。 太子楚川摇着折扇上前来,讽道:“别以为我在东宫就什么都不知晓,孟侯不是与宋氏和离了吗,这怎么谈何你家夫人。” 孟连生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张和离书是我家夫人所写,我都还没画押这怎么能算数呢。” “孟连生!你太不要脸了。”宋芷儿在一旁听得是怒火蹭蹭往上涨,一张娇美的脸都红起来。 楚川看了一下脸绷得紧巴巴的娘俩,扬了下眉稍,唰地合上手中折扇,道:“那孤来帮你认证,孤堂堂东宫太子这点权利都没吗,来来,孤宣布从即日起,孟侯爷与其夫人正式和离,从此毫无瓜葛,互不相扰,若是以后出什么事,尽管来找孤这个认证人,这样行了吧。” 孟连生见他如此说,慌了神,连忙道:“太子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有何使不得,不光孤在这认证呢,这不还有纪世子吗。”楚川说着,用折扇拍拍楚修的胸膛。 虽然有时候楚修对他这个兄长几分嫌弃,但还好,不傻。 楚修唇角一勾,冷道:“既然和离了,此乃纪王府的地界,闲杂人等勿扰,把人都给本世子清出去。” 话落,王府家丁一拥而上,将那孟连生与宋衡一行人赶出别院门口。 楚修侧首轻瞥李管家一眼,李管家颌首退下去,无须多言,他便知孟侯回去的路上,怕是得吃些苦头了。 见那孟连生被赶走,孟婉抿了下唇,宋芷儿此时上前道谢。 “区区小事罢了,无妨。”楚修则是扫了眼那马车上的行李饰物,蹙紧了眉,“不过,伯母这是?” “思来想去,还是不愿再打扰王府,临城有孟侯在此,怕是今后少不了纠缠,还是前往苏州自在些。”宋芷儿回道。 楚修轻眯了眼,轻声道:“如果是这般,有我王府护着,孟侯爷不敢再来,伯母何须带着婉婉长途跋涉回那苏州。” “非亲非故的,我们哪好一直让王府护着,世子不必挽留了。”宋芷儿回道。 “那孤护着也行。”楚川在一旁笑道,说话间,孟婉挪在他身旁,将昨夜写的书信偷偷递在他手里。 楚川还正纳闷呢,孟婉已拉远了距离,朝着二人说道:“劳费太子与世子好心了,我与娘亲还是希望能回苏州,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孟婉认认真真地朝二人行了礼,随后便钻进了马车里去。 她坐在软榻上,透过车窗缝隙瞧着,再见,太子哥哥,希望自己写得那份信,他能对楚修有所警惕,今生皇帝健在,楚修还没那么容易得逞。 她不懂朝野,也无权无势,只能这般了。 宋芷儿见孟婉上了车,向两人道过别,便也上了车,马夫一挥长鞭,徐徐行去。 楚修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脸色越发阴冷,抿紧薄唇,袖中手握成拳不禁微颤,岂能容她离开他的视线。 身旁的楚川已将孟婉递给他的信打开瞧了一遍,嘴角轻扬,有意思。 他拍了下楚修的肩膀,楚修冷着脸,僵硬地侧首瞥向太子。 “不是吧,兄弟,脸色这么难看。” 楚川蹙眉,顿了一下,将书信递给他,“婉婉给孤留了封信,看挺有意思的,全是你的坏话,瞧瞧?” 楚修的深眸凝起,信?他将书信接过来。 上面的字字句句写着让太子谨防他夺位,还用了阴险狡诈,狠厉毒辣,等等词汇形容他。 看得楚修脸色不仅冷然还带上了忧愁,形象就这般差吗。 楚川笑意浓了几分,婉婉所言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他看得出来,楚修对帝位毫无兴趣,甚至隐约感觉到楚修有些反感。 楚修将书信塞回太子手里,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远去的马车,深思着。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楚川问道。 楚修剑眉深蹙,抿紧薄唇。 楚川笑了一声,打趣道:“你该不会是想把人掳回来吧。” 说到此,楚修扬了下眉稍,眸色微闪看向楚川,“啧…” 楚川笑容僵住,“…你可别…” 第30章 三十 娘俩回苏州的马车在官道上行了两日, 瞧着沿途风光秀丽倒也不显得烦闷。 马车之内, 宋芷儿端坐在软榻上绣着手中的刺绣, 瞧了眼自家女儿俏美的脸庞, 一只娇嫩的手放在车窗上, 望着车外细雨霏霏,神色轻松自若起来。 转过这个山路便是齐州,便在齐州歇息一晚再出发, 赶了两日的路,两人皆有些疲累, 山路陡凸总是摇摇晃晃的。 这雨水连绵不断,下了整整一天了,路上越发泥泞坎坷。 渐渐的, 漫天乌云笼罩过来,天色黑了下来。 孟婉将脑袋探出车窗去瞧,点点雨落在她脸庞上,忽然雨越发大起来,如同石子般, 细雨连连便成了暴雨如注。 孟婉坐了回来,将车窗关上, 以免雨水溅进来, “娘亲,雨下大了。” 马车内响起了哒哒的雨声,在不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十分震耳。 “这雨可真大。”一旁的阿九忍不住惊叹道。 宋芷儿放下手中的刺绣,撩开车帘, 催促车夫快些赶路,雨天路滑,还是早些赶到齐州较好。 车夫一扬马鞭,回道:“这雨下了一天,久了怕是这一带有山体滑坡,得加快行程了。” 宋芷儿听言心头一紧,前方的路道已被雨水扰了视线,白茫茫的一片。 忽,未有看清前方的路,马车猛地一抖,只听嘣的一声,似乎绊到碎石。 宋芷儿本就没扶好,倒进了车内,车上孟婉与阿九也撞在车壁上,马车停滞了下来,行不动。 没等车内几人稳好身姿,车夫披着蓑衣就下了马车,去察看情况。 大雨磅礴,听不清话语,只听车夫在车外朦朦胧胧道了一声:“坏了坏了。” 听言,车内娘俩皆是面容一沉,也不知是什么事,也不顾雨水了,几人赶忙下了车。 大雨打落在身上,微微刺痛,伴着轰隆的雷声,孟婉给吓了一大跳。 来到车后一看,那车轱辘陷入深水坑里,绊住了岩石。 “这荒郊野外,暴雨如石的,上哪去找人帮忙呀。”那车夫大声说道,奋力地推着车后,马车却丝毫不动。 三个女子全身的衣裳很快也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来,宋芷儿连忙对马车喊道:“这不还有我们吗,我们在这推,你去前面驾马看看能不能出来水坑。” 那车夫摇头,大声回道:“你们三个弱女子能有几分力气。” 孟婉被雨水冻得小脸苍白起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浓密纤长的睫毛都模糊了视线,“总不能一直停在这啊,你不是说这一带有山体滑坡吗。” 车夫听言只好点头,去前面扬鞭驾马。 三人便使尽浑身力气推着马车,力气太小哪里使得动,车身仍旧无丝毫动静。 忽然,听到山顶传来道道震耳的声响,似乎有什么来势汹汹。 车夫也顾不上了,赶紧跳下马车,慌忙大喊道:“赶紧跑!莫顾什么马车了!” 一时间脚下的泥水越发积多,慌乱之中,宋芷儿拉起孟婉的手慌忙随着车夫跑去。 又是一阵阵雷声,此时众人已顾不上什么了,仓惶奔跑着。 山顶一道泥流轰然坍塌下来,速度之快,看得孟婉心头颤抖。 奔跑中,震耳欲聋的声音越发强烈,孟婉人小,步子小,跑得慢,害怕得眼泪混着雨水流出来。 只听轰隆一身巨响,方才马车那处被泥石流掀翻覆盖而下,山路被严严实实的堵住,还好几人退离得快,不然就被压在下面了。 孟婉离塌陷仅隔两尺的距离,石流还在源源不断的下来,众人不敢停下来。 见孟婉跑得慢,宋芷儿正在回头去拉她,忽然一块硕大的滚石从山间滚落下来,猛然出现眼前,眼见要砸中宋芷儿,阿九连忙上前将她狠狠拽过来。 二人扑在了满是泥水坑的地上,地上的泥石子将宋芷儿的双手割了一道血痕,她那还顾得上,连忙回头望去,那块滚石已挡在了山路之上,孟婉已不见身影。 “婉婉!”宋芷儿坐在地上撕心哭喊起来,满身的污泥。 此刻车夫还在大声催促,“不能多停留,得赶紧找到一处遮挡处躲避。” 宋芷儿心里只念着孟婉,哪里愿意走,站起身来,就要前去找自己的女儿。 “夫人!”阿九见此,只好狠下心与车夫一起将她生生拖走。 看着突如其来的滚石,孟婉连连后退,大雨磅礴之中,伴着雷声,她也听不见滚石之后宋芷儿的大喊。 忽然,脚下踩中石块,猛然摔下山去,一只绣鞋掉落在水坑中。 孟婉昏昏沉沉中一路摔滚下去,尖锐的石子将她的衣裳割破,猛地撞在树木上,就此昏迷过去。 - 大雨冲刷着路上的石子,一辆清雅华贵的马车行在官道上,缓缓停下。 雨水朦胧间,远处一侍卫骑马飞驰而来,他满脸的雨,停在马车前,慌忙道:“世子!前方山路滑坡,不可再前行。” 话落下,一袭玄衣的楚修掀开车帘,神色凝重,从车内出来,冷声问道:“宋氏母女可到达齐州?” 那侍卫低头,“应是还未到齐州。” “前方山体滑坡……”楚修抿紧了唇,他心头一紧。 从马车上落下来,鞋履踩在水坑中,任用大雨打落在他整洁的衣物上。 他上前一把夺过侍卫的缰绳,一跃上马,大雨飞扬,扬鞭朝那山间飞驰而去。 …… 待楚修赶到那处滑坡时,雨水渐停,淅淅沥沥,山路上一片狼藉,孟婉所乘坐的那辆马车被岩土流掀翻,还有被掩盖惨死的马匹。 楚修苍白着脸,从马匹上仓惶跃下,从那马车奔去,只怕孟婉被岩土流冲在下面。 他不该容她离开的,明明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楚修神色慌张,仓惶地将马车上的岩石掀开,双手已尽是泥土污秽,直到见到马车口,里面空无一人…… 他面容僵了僵,扶住额,不过一些残破马车,便失了方寸,楚修颓然站起身来,孟婉不在车里。 正在此时,一众侍卫骑马赶来,见到那满身泥土的纪世子,他们纷纷越下马,“世子……” “立刻给我找到宋氏母女!”楚修阴冷着面容,一声令下。 “是!”一众侍卫退下,在山间寻找。 楚修深吸了口气,仍旧抑制不住指尖的颤抖,他不想再失去婉婉了,要他做什么都好,只要孟婉活着。 楚修侧首看向那残破的马车,渐行越过滑坡处,地上有些凌乱的脚印。 顺着走去,直到一块滚石前,楚修停下脚步,转眼间,在下坡处瞥见一抹粉色。 楚修眸色凝起,疾步越过滑坡处走过去,在混泥水坑里,静静地落着一只粉色绣鞋。 楚修将它拾起握在手中,鞋面上绣着桃花,他认得这双鞋,孟婉常穿的绣鞋。 他心头微喜,捏紧了那只绣着,顺着掉落方向往下走,片刻后,在树木之下,发现那抹粉色的小身子,正是孟婉。 他眸色微闪,疾步赶去,俯下身将人拥入怀中,孟婉已是满身伤痕,眼眸紧闭着,额角上又道伤口,鲜血不停地流下来,嘴唇淡白,已是昏厥状态。 楚修深眸慌张,心惊不已,抱着她的细腰的手越发紧,忙轻声哄道:“婉婉没事,我来了。” 却再难让他心安下来,听她气息渐弱,楚修心头犹如刀割,抱着人往外赶去。 - 与此同时,宋芷儿发丝凌乱,湿透衣物上早就泥土染身,在树林之处甩开了阿九和车夫。 出来四处寻找,红的双眼哭得微肿,一张娇美的容颜上几道泥水。 她要找到她女儿,她就这么一个寄托了,如果孟婉不在了,她也不活了。 山间处一片狼藉不堪,她身子摇摇晃晃行走着,只顾着哭,没看清脚下,忽然被个事物绊到脚。 宋芷儿扑在地上,正要起身回首时,脚踝被人狠狠抓住,她心头一抖。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健壮男人,光着上身躺在地上,把她的脚踝抓牢。 宋芷儿吓得慌张地蹬着脚,绣鞋甩在男人脸上,放声大哭。 这是哪来的乞丐啊……她要找她女儿…… 宋芷儿哭着挣扎着蹬脚,婉婉,娘亲马上来找你。 忽然宋芷儿被那乞丐抓着脚踝拖了在身下,只见乞丐撑着健壮身躯,他容颜上尽是污秽,看不清五官,雨水顺着凌乱的长发滴落宋芷儿的脸庞上,他道:“我……” 宋芷儿一惊,颤抖着想要逃跑。 那男人话还没说完,无力地扑倒下来,再度昏迷过去,像一座巨山般将宋芷儿压在了身下。 宋芷儿差点被他压得没喘过气来,惊吓过度的她懵住了头,流着眼泪试图挣脱出来,可男人身躯实在太大,比普通男人要壮硕得多。 本就疲惫的宋芷儿用尽全力也没将他推开来,被沉重的压着。 宋芷儿心生绝望起来,“婉婉……” 她的女儿生死未卜,她却被人制在身下无法动弹,宋芷儿望着漫天细雨,绝望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来个人救救她吧,她还有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狗真的很高大,身高192cm 娘亲才165cm。 阿娘太难了 大家中秋节快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逃之夭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蔷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三十一 在一片漆黑中, 孟婉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忽然漆黑中有了光, 缓缓亮堂起来, 直到她看到十五岁那年。 简朴的房间里, 烛火摇曳,她趴在床边,泪水已经湿了床单。 而在那床榻之上, 娘亲面容苍白着,毫无血色, 身体已经僵硬如冰,早已没了气咽。 她娘亲死了,死在这一年的秋季。 忽然房门被打开, 一个傲气凌人的女人走了进来,是许兰兰,她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死了就拿去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吧,别臭了整个侯府。” 接着家丁将孟婉从床边拖开,她哭得双眼红肿着, 求许兰兰不要把娘亲带走。 挣扎之中,桌面上的烛火被撞倒, 掉落在床幔上, 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忽然一道强光袭来,刺得孟婉双眼生疼,待再次睁开眼时,画面已转。 是她已坐在楠木轮椅上, 那时的她双腿废了,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楚修的衣袖,祈求地看着他,“…求求你,娶了我吧…” 可楚修仍旧神情淡漠对她对视着,始终未说话。 …… 终于孟婉从梦境中猛地醒来,深深的喘息着,胸脯上下起伏,她的眼角挂着泪,久久无法平静。 映入眼帘的是那淡黄色床缦,她身上盖着薄被,孟婉失神很久,才将意识收回来。 前尘噩梦消散而已,她早已重新开始了。 孟婉撑着身子坐起来,房间内一个人也没有,忽觉得额角传来疼痛,疼得她眉头紧蹙起来,抬手轻扶,额头上缠着白纱。 不仅额头疼,满身伤痛,打量过房间内的装潢,细细想着,这是哪里,她娘亲呢,那大雨磅礴间,娘亲可有受伤。 想此,孟婉掀开薄被,意图站起身来,却全身的疼痛,摇摇晃晃地又摔坐下来。 此时,房门打开,只见阿楠端着盆清水走进来,见到孟婉已转醒,她面色一喜,“小姐,你醒了!” 阿楠,为什么是她,孟婉蹙着眉头。 阿楠将盆放在桌面上,在衣服上擦擦手,走来把孟婉扶好,“您现在伤势过重,可不能乱动,会扯到伤口的。” “这是哪里?”孟婉问道。 “岚月别院,小姐您整整昏迷了两天啊。”阿楠说道,顿了片刻后,又道:“我这就去同世子说,您可别再乱动了。” 说罢,阿楠快步出了房门。 听到世子两字,孟婉心头一紧,她后背阵阵发寒,将发髻上唯一的玉簪抽出来,握在手里。 不出片刻,一袭月色衣袍的男子入门而来,他深眸中尽带喜色。 孟婉见他入门来,娇小的身子蜷缩在床角,满眼怯意与警惕望着楚修。 楚修见此,抿着薄唇。身后的阿楠端着药,他将药接过手里来,便让阿楠退下了。 “你总算醒来了,这两日让我好生担心。” 楚修端着药,缓缓走到床榻边坐下,他垂目看着棕黑色的汤药,修长的手指握着汤匙轻轻搅拌。 孟婉缩在一角,脸色苍白着,“我娘呢。” 楚修安抚着她,“她在齐州安顿下来了,不必担心。” “那我也要去齐州。”孟婉紧着眉。 “待你身子好起来再说,伯母那边我会派人去打声招呼的。”楚修深眸轻凝,盛着药递过来。 孟婉瞧着那药,手渐渐握紧,气急之下,一把将他手中药打翻,全洒在了那锦被上,脏了楚修的衣袖,他的双手被烫红起来。 见他手被烫伤,孟婉忙缩了缩身子,下意识撇着脸去,不敢去看那楚修,只怕他会惩罚自己。 楚修见了她这副模样,心头不禁难受,微叹了一声,将手上的药渣擦尽。 孟婉睨了他一眼,面容上没有丝毫气恼,她轻启嘴唇,“你究竟是谁。” 终于她问出了口。 楚修手中动作一顿,抬眸与她对视着,半晌后,“你不是一早就知晓了吗,你又何须再问,从始至终都是我,前世是我,今生还是我。” 虽然明明已经猜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孟婉仍旧如箭穿心,她颤着声线道:“你放过我吧,放我回到苏州,就当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楚修听言,手指颤了一下,“然后呢。” 孟婉抿着唇,哽了哽喉。 楚修垂着目,“让我看着你和别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吗,婉婉,这样我会疯的。” 孟婉一顿,“什么意思……” “我可以什么不要,但独独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怨恨我,更没有权利说这种话。” 楚修朝她苦涩一笑,深眸里全是真挚:“就当我们重新来过,这次换我爱你。” 孟婉惊谔住,凝视着他,楚修却逼近过来,“前世总是你求我,现在换我求你,求你别离开我,哪怕一寸一毫。” 见他气息逼来,孟婉眸色里一片警惕与冷然,身子已抵在床框上,退到无路可退。 “你也无须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楚修见她眼中冷然,顿了一下。 伸手去将人揽过来,他低下首去亲吻她的唇,便是壮着胆子偷个香。 孟婉被他含住唇瓣,身子也被牢牢制住,她心生厌恶,握紧了手中的玉簪,抬手猛地将那玉簪深深扎入他的肩膀,未有半分犹豫。 楚修身形一僵,肩上的血顺着玉簪流下来,很快便浸湿了他的衣衫,心口一窒,婉婉,真舍得刺伤他啊。 孟婉眸色中染着厌恶,擦了下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慌忙地跃下床去,远离了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一个前世要我死的人,今生却对我说爱我,可笑至极,楚修你图的什么。” 是的,她是怀念过少年时的楚修,温润尔雅,虽然不喜她,但不会伤害她,更不会利用她。 而眼前这个楚修,利用她杀死太子,又步步把她逼上绝路,令她万念俱灭。 于她而言,是两码事,两个人。 楚修僵着身形转过身去看她,孟婉的玉簪扎得极深,已经完全没入他的肩膀之中,他却感觉不到伤口的痛,孟婉眼中的厌恶才是最为刺痛。 孟婉深吸了口气,爱意消尽,覆水难收,如今若他非留她不可,便是逼着她恨他入骨。 “你让我走吧,你在我身上什么都图不到,我什么价值都没有,纠缠了一世还没够吗,你哪里懂什么是爱,就算是懂,我也不是曾经的我,我谁也不爱,更不想倾心于你。” 一朝重生,她便将心给扔了,如今是她要做那个薄情之人。 楚修抿紧薄唇,心头如被绞得生疼。 是他前世愚笨,一心以为孟婉所爱之人是太子楚川,他便事事与楚川相争,以为太子消失就好了。 可太子诈死之后,孟婉却越发怨恨他,越发容不了他。 那年秋后,孟家一门被他斩首于法场。 太子墓前,孟婉哭红了眼,她说她后悔当初没跟太子离开。 他藏于树后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听入耳。 终于他彻底扭曲,害怕楚川真的会回来把孟婉带走,与其担心受怕,不如摧毁她,守着她的尸首过一生。 在她握起鸩酒时,他心中念了百遍,只要孟婉求他,他就将酒撤下。 可是她没有…… 直到她死后,才渐渐知晓孟婉爱的人原来是自己,楚修痛不欲生,整整用了一世的时间去悔恨,去想她。 直到花甲之年,两鬓斑白时,在她棺木前仍旧泣不成声。 如今重活,她却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那还不如让他死去。 楚修沉默着,收敛心绪缓缓朝她走来,将肩上的玉簪拔|出|来,他轻蹙眉闷吭一生,血液在肩口越发涌多。 “不用你倾心于我,留在我身边就好。” 孟婉眸色一沉,冷道:“你就非得逼我恨你吗。” “那便恨吧,也算是一种念着我。”楚修用衣袖将那玉簪上的血迹擦净,轻轻插进她的发间,丝毫不顾自己肩上的伤口。 “楚修!”孟婉有些怒。 楚修瞧了眼她赤着的双脚,担忧道:“本就高烧刚退,莫要凉了脚。” 说罢,他将孟婉一揽入怀,她挣扎着却还是被楚修抱回了床榻上。 “你何时变得如此厚颜无耻!”孟婉咬牙切齿说道。 楚修勾唇道:“今生变的。” 说罢,他把脏了汤药的锦被扔在地上,又道:“我会令人换一床新的过来,还有一会再送来的药,你得喝下,若不喝我便守着你喝。” 楚修退步坐在八仙桌上,孟婉恨恨地与他对视着,将发间玉簪抽出来,狠狠扔在地上,玉簪滑落在他的鞋履旁。 楚修轻叹,将玉簪拾起,握在手里。 不过一会,阿楠便抱着干净的锦被进来,收拾好后,药也重新端来。 陆姑娘进门来,见了楚修满身的血迹,也是惊了一大跳,不过她没有多言,打开医箱便为楚修包扎,手指上的烫伤也上了药。 孟婉这一簪子是扎得极深了,差点没扎断他的手筋,不然左手就得废。 陆姑娘只是轻轻摇头,并未说出来。 孟婉缩在床角,攥紧被子,静静看着陆姑娘为楚修上药包扎,桌旁的药一口没动。 特意在她面前包扎,是想让她愧疚吗,可笑,卖惨给谁看。 待陆姑娘走后,楚修神色温和地将药端过来。 孟婉眸色凝起,从牙关里吐出字句:“楚修,你这是囚禁,我会恨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修:婉婉扎哪,都不疼,扎心最疼…… 作者:你再这样下去,那就不止是心疼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三 36瓶;可爱小仙女13788 3瓶;天空之城、阿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三十二 楚修来到孟婉的身旁坐下, 轻柔道:“我不会囚禁你, 待你身子好些, 想去哪我陪你。” “若留在你身边, 于我而言便是囚禁。”孟婉冷着面容, 不愿看向他,一双眸子水润润的,浸着泪水。 楚修顿了下, 看着孟婉这副欲哭又憋着眼泪的模样,鼻尖都给气红了, 他深眸中掠过哀伤,轻声道:“先把药喝了吧,身子好起来再说。” 他端着药, 虽是已包扎了伤口,衣衫还没换下,血迹斑斑,显得有些狼狈,手上的烫伤缠着纱布。 孟婉抿了抿嘴, 泪水扑地从脸颊上滑落,冷道:“谁知道你这药干不干净, 莫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了我的命。” 楚修僵了下脸色, 只好盛一匙尝了尝,些许的苦,再次道:“我替你试过了,可愿喝了吧?” 孟婉柔手抹去眼泪, 冷睨了他一眼,“你喝过的东西,我才不会喝了,脏兮兮的。” “这…”楚修一时为难,轻叹一声,“那我让人再去煎一碗来。” “煎来也不喝,你何时放我去同娘亲在一起,我就喝。”孟婉道。 楚修将药碗递给阿楠,吩咐她再去换一碗来,回过首瞧了眼孟婉,说道:“现在你这副身子,还想往哪跑,头也破,还发着烧,就不怕变成一个傻姑娘?” 孟婉扫了他一眼,冷道:“你怕是巴不得我变成傻姑娘吧。” 楚修默了一下,缓缓笑起,道:“是呀,我巴不得你是个傻姑娘,这样你就不会恨我了,更不会想着躲我。” 见他微笑,孟婉一顿,心里微凉,只觉得渗人。 楚修笑容浅了几分,将她柔嫩的手握在手掌上,“所以你不想这样,便好好喝药,待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见伯母。” 孟婉不说话,将手抽回来。 楚修抿了下唇,便要伸手去握,被她一巴掌打在烫到的伤口上,‘啪’地一声,他只好又轻轻缩回来。 “我不想看到你,药我会自己喝。”孟婉还是怕了。 楚修对她对视着,深邃的眸子幽黑,只能起身退下,前去将这身沾了血迹的衣衫换去。 孟婉见他退出屋子,眸色凝起,最后缓缓躺下来,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前世的压抑感再度袭来,让她喘不起来。 孟婉没那么多怨去憎恨一个人,这样太辛苦了。 为什么要逼她,这个煞神还想从她身上拿走什么,活在这个人身旁就是折磨,曾经的噩梦又让她再次体会一遍吗。 她想好好活着,远离临城的一切,珍惜眼下所拥有,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的,她一定要离开的。 - 齐州。 雨过天晴,来福客栈的雅间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红木桌旁,他一袭墨蓝色衣袍,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尽是为难,轻抿着薄唇。 他乃镇守大沧北漠的将领景远骐,麾下十万大军,如今却对一个女人发了愁。 景远骐抬眸瞧去,雕花窗前端坐着一个青衣女人,容颜娇美,身段曼妙。 对,是曼妙,他抱过,虽然当时有着神志不清,但他深刻记得这副娇躯的柔软,手感极好,竟有些贪恋起来。 不过这女子已经有好些阵子不与他对话了,只是眼带愁容的呆坐着,有时还会流下泪来,她又气又恼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拖着我,我就找着我女儿了,浪费如此的时间。” 确实,这女子被他压在身下整整半日,不得动弹,还是他那穆副将寻到二人,带回了来福客栈。 待再回那处山间时,哪里还找得到她那什么女儿,女人不依,哭得是稀里哗啦,景远骐只好把女人扛回了客栈。 打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他,除了自家阿姐,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哪会哄什么女人,搞得景远骐不知所措。 说来都是误会,月前,阿姐让皇上罢了他的官职,一脚将他提出了宫外,说是:若还不寻个媳妇回来,就别想再回北漠任职。 便领着副将穆青云闲游着来到了辽国,又经暴雨不断,山体滑坡,又与穆青云走散,于是撞见这个女人。 景远骐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挪到宋芷儿身边,说道:“或许你女儿还没死,你就别难过了。” 听言,宋芷儿侧身来,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谁说我女儿死了,她还活着!我会找到婉婉的。” 都是这个男人,将她困住好几个时辰,压着她不说,好端端的还发起情来,身·下那物顶着她的小腹,直教她叫天天不应,见地地不灵。 想到此,宋芷儿又羞又恼,恨不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虽然她嫁做人妇过,可哪遭过其他男人这般非礼。 “找!我帮你找。”景远骐回道。 宋芷儿心里难受得紧,想着婉婉,眼眸又溢出水来,啜泣道:“若没有婉婉…我今后怎么办啊…” 景远骐见此,深蹙眉头,俯下身来认真道:“我缺妻一枚,要不你跟了我?” 宋芷儿身子一僵,气极地咬着下唇,顿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我趴。 母女俩都是哭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小姐姐、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空之城、阮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三十三 被生生挨一巴掌的景远骐微愣, 看着宋芷儿气恼的容颜, “是…是我…唐突了。” 只是阿姐催得紧, 还因此被罢了官职, 难得见到令他心动的人, 方才那句话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 被打了后,意识到不妥,景远骐抿了下唇, 看这样子也知是位夫人,都已有女儿了。 虽然他皮糙肉厚的, 挨这一巴掌不痛不痒的,但景远骐还是有些尴尬的,他寻了把椅子坐在宋芷儿身旁。 心中想着阿姐说过对待女人要有耐心, 她不是军营里的士兵,要温柔一点。 向来习惯板着脸的景远骐试着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宋芷儿说道:“这事有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帮你找到你女儿的,你莫再难过了。” 宋芷儿抬眸看向他, 睫毛上还带着泪,眼前这个男人对着她露出凶恶的狞笑, 实在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她女儿丢了,这男人还笑得出来。 加上方才他那句话,是想强抢民女吗…… 想到此,宋芷儿心生警惕起来, 也不知此人是何身份,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还有两个人对他颇为尊敬。 长得也人高马大的,一张脸看上去也凶恶十足,满肚子的歪心思,怕不是一方恶霸吧。 宋芷儿手指一颤,她落入此人手里,别说女儿了,自己也难逃一劫…… 景远骐见宋芷儿深沉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便掩手轻咳一声。 宋芷儿被他吓得身子一颤,回神过来。 景远骐继续微笑,“我问你,你叫什么?” 宋芷儿眉头越发紧皱,怎么有笑得这般凶恶的人,连忙站起身与他拉开了距离,“你想做什么!” 见此,景远骐便自报姓名起来,“在下姓景,名远骐,你不必紧张,在下会帮你寻到你女儿的,不知你家住何处,可需要给家中传个话?” 宋芷儿抿了下唇,只觉得这人不会白白帮忙的,甚至意图已说了出来,要赔上她自己吗,这种恶霸,没少掳黄花姑娘吧,这不知该不该信他,若是一答应,他就不给她找女儿怎么办? 难不成她要从狼窝出来,又掉进虎口? 她现在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又怎么找得到谁帮忙呢,宋芷儿突然又悲泣出来,“我的命为何如此苦…我的婉婉啊…” 景远骐见她又哭了起来,再次不知所措起来,这女人的心思实在难猜,什么都不愿说,让他为难得不行,果然女人是水做的,泪怎么如此多。 “你莫哭啊……”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敲了敲,景远骐收敛心绪,道了声进来。 只见副将穆青云走进来,她是景远骐身边唯一的女副将,不过活脱脱像个男人,在北漠城里,也无人把她当女人,干起架来比谁还狠。 穆青云还领了个人进来,见着楚楚可怜的宋芷儿,她忙道:“景少爷,你又欺负她了?我都说了你这一杵,都能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景远骐听言,有些气,甩了下衣袖,转目看向现在穆青云身旁的人。“这是谁?” “不知道,但他一直说有位叫宋芷儿的娘子在咱们这。” 宋芷儿见着那人,忙收起了泪,正是纪王府李管家。“李管家?” 李管家一笑,朝她行礼,“见过宋氏娘子。” 说罢,他又朝景远骐躬了身,道:“见过北漠景将军,我是大辽纪王府的管家,今日是来寻宋氏娘子的。” 景远骐挑了下眉稍,轻睨一眼那个擦泪的女人,原来是叫宋芷儿。 她是纪王府的人吗? 李管家对宋芷儿说道:“孟小姐被我家世子带回了临城,您大可放心回苏州,您要不是放心,奴才这就接您回临城,也行。” “婉婉被世子带走了?”宋芷儿眼中一喜。 李管家回道:“正是。” “那我这就要赶往临城。”宋芷儿走到李管家身边来。 景远骐见此,眸色凝起,望了眼窗户外将黑的天色,“我看今日天色不好,既然宋娘子的女儿安然无恙,明天再出发也不迟,青云带李管家准备个房间歇息下来。” 穆青云顿了一下,笑道:“行。” 随后就将李管家推出房间,宋芷儿见了连忙想跟上,这房门却关上了。 “我这就要回临城去,不必歇息了。”宋芷儿开门就要出去。 景远骐上前拉住她,忙道:“明日再去吧,我看这天色怕是要下起雨来,你总不想又冒着暴雨前去吧。” 宋芷儿瞧了下窗外景色,道:“胡说,好好的大晴天哪来下雨。” 话音刚落,一阵雷声响起,宋芷儿身子一颤,渐渐的,窗户外便下起暴雨来。 景远骐见了那雨,道:“你看是吧。” 宋芷儿抿紧了唇,心中气恼起来,这个乌鸦嘴! - 岚月别院。 素雅整洁的偏房中,楚修将那身血迹斑斑的衣袍脱下,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左肩上缠着几层纱布。 事实上他左手已有些难以动弹,手心里却握着孟婉扔掉的玉簪。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害怕被婉婉察觉,却忍不住去掌控她的一切,结果还是被发现他是重生之身。 既然这张纸已被捅破,他也无须再隐瞒心思,那便将人栓在身旁,说他囚禁也好,恶心也罢。 楚修眸色深沉,未有丝毫痛色,只是沉默地换上干净的衣衫。 待出房时,阿楠已在门口候着。 “孟小姐喝了药没。”楚修问道。 “喝了,便睡下了。”阿楠轻蹙眉,顿了一下,又道:“世子……您的伤。” “无妨,明日把林厨娘也唤来别院吧,婉婉喜欢吃她做的菜。”楚修说罢,顿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阿楠眉宇间微愁,为什么小姐这般狠心,刺伤世子,明明是世子把她救回来的。 …… 养了几日身子,孟婉脸色渐渐红润起来,陆姑娘时常来给她换额头上的药,唯有那时她才找到人与她聊会天。 其余时间都是楚修来给她喂药,孟婉不想理睬他,时常坐着便一句不发,淡着面容把药喝完,却苦得她眉头蹙起。 楚修见了便将蜜饯递给她甜甜口,还说道:“这两日病重,身子都消瘦不少,腰上都没几两肉。” 孟婉听了就想反驳他,又想到她和楚修没什么好说的,便仍旧是不理睬楚修。 只想自己快好起来,就能离开这里去找娘亲。 也不知道娘亲如何了,肯定担心死她了,那场泥石流不知娘亲可有受伤。 见孟婉气呼呼地侧到一边去,楚修微勾唇。 因为肩伤,楚修便与关太傅告了假,好几日没去操练场与太子同上课业。 太子楚川便起了心疑,这好好的怎么就肩伤了。 楚修这刚将孟婉的药碗放下,庭院便传来了动静。 太子这家伙果然寻来了。 一入门来,见着孟婉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头上缠着纱布,双眼里尽是委屈。 楚川脸色微沉,看了楚修一眼,安抚孟婉几句话后,便把楚修叫出了房门。 在庭院来,楚川蹙着眉,“你做了什么,真把婉婉给掳来了。” 楚修眸色深沉,并未回话。 如果没有这场泥石流,他确实打算等孟婉到达齐州时把人给掳来。 不然他也不会带着侍卫跟了宋氏娘俩一路,只是一直没机会下手而已。 正逢暴雨天,泥石流差点要了婉婉的小命,这回他是一步也不让婉婉离开了。 见楚修沉默,楚川扶了额头,无奈道:“你这样不行的,还把人搞成这样。” “我没伤害她,是那日暴雨山间滑坡,婉婉受了伤,我只是把人抱来而已。”楚修说道。 听言,楚川微松了眉目,说道:“那就好,宋夫人呢。” “在齐州。”楚修淡然道,便不再与他多说,侧身要走。 “等等。”楚川用折扇拦下他,默了下,道:“你老实和我说,待孟婉伤势好后,可会容她去苏州?” 楚修眸色凝起,与其对视。 太子虽然平日里有些轻佻,但心思玲珑,又怎猜不中楚修的心思。 楚川只是不懂,虽然他也一直把孟婉当作妹妹疼着,但楚修这个死脑筋,明知孟婉不喜他,非得吊在这棵树上。 临城姑娘多得是,既然没戏换一个就是了,七年前他以为楚修只是一时兴趣罢了。 这家伙好,七年了,还不死心。 “我不会让她走的。”楚修认真道。 楚川那双桃花眼难得严肃下来,怪他之前嘴贱,没想到楚修真的会这么做。 “像这样把她留在岚月别院里?我看婉婉可不想呆在这,你还是让她回苏州吧。” 楚修眼底渐起冷意,“你懂什么。” 见他这模样,楚川无奈道:“你是不是觉得把人拣回来,她就是你的了?行了阿修,大不了换个人,多去曲尘楼走走,总会碰到个合心意的姑娘。” 和前世一样,太子总是喜欢多管闲事。 怎么就不是他的了,上辈子他把孟婉娶进门,从今往后都是他的妻,不管重生与否。 楚修脸板得紧,“我只要她,我会娶她的。” 说罢,推开楚川,往屋里回去。 楚川一时无言,静默片刻,他还是忧心楚修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女人,有这么重要吗?何不吃喝玩乐,好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你的想法很危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正在充电、诗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萌七七 20瓶;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三十四 孟婉也不知二人出去做什么, 便打算蹑手蹑脚地跟着去偷听, 还没跨出房门, 阿楠端了莲子粥入门而来, 见她问起。 孟婉摆了手, 便有回到了桌旁,阿楠在身后轻轻一笑,将莲子粥放下, 这是世子特意吩咐让林厨娘做的。 这时那兄弟二人回来,阿楠收拾了用过的药碗退下去。 楚川轻揉了下孟婉的发梢, 说是等她好了,便领着她去玩。 孟婉听言,咧了个笑, 随后便向他问起了表姐在飘音坊可还好。 楚川拂起衣摆坐下来,那个小琴娘?那日他把她扔给管事沐娘后,便走了,之后再去飘音坊倒也见过一面,不过他忙着去听曲, 匆匆而过罢了。 孟婉问起,楚川一笑:“好, 琴曲弹得好。” 见此, 孟婉低眸勾着笑,“那便好,我还想着她怕是去了多不适应,或是被人欺负。” “孤带过去的人, 谁敢欺负。”楚川回道,心道:下次去飘音坊将这小琴娘提来看看。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旁的楚修心里不是滋味,瞧着孟婉的笑容,由于有两个酒窝,她笑起来格外的美。 可偏偏都吝啬于他,孟婉在他面前多数都是哭,所以他嫉妒太子,不管前世今生。 楚修站起身来,“太子今日功课可做完了?不久后不是要开始着手公务了吗,怎还有功夫闲玩。” 说着就把楚川推出了房门,孟婉还有些不舍。 把太子送走,楚修回过身来,只见孟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些许不高兴。 楚修心里轻叹,来到她身旁,将那莲子粥盛在金纹碗里,还格外多盛了几个莲子,他将碗推过来,轻声道:“先把粥喝了,一会该凉了。” 孟婉瞥了眼,轻哼一声,站起身就要走。 楚修眸色微沉,将她的手腕抓住,一把将人拽来,孟婉猛地跌坐在他大腿上,小脸蛋轻擦过楚修的脸庞。 一下子就被牢牢扣住了腰,几番挣扎,孟婉无力道:“你想干什么。” “你别动了,会疼。”楚修搂着她腰,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委屈,他抿了下唇,又道:“你用玉簪扎过的地方会疼的。” 孟婉对他对视着,停下动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楚修这种眼神,就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见婉婉乖了下来,楚修唇角微扬,拥紧她,闻着发香,贴在她耳畔道:“过些日子后,我去和皇上求道赐婚,等你十五岁,我便娶你过门。” 听言,孟婉身子一颤,眸色瞬间转冷,低声道:“我死都不嫁你。” 楚修身形微僵,孟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起身,捏紧了衣摆,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是皇上赐婚,我也不会嫁。” 楚修凝视着她,便是那句死都不嫁,让他不知所措,最怕的是孟婉以死相逼。 孟婉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他们之间隔了星河,从始至终都有,最好谁也别打扰谁。 - 之后两日里楚修不再出现,少了一个他,孟婉心里轻松不少,或许是那日的话起了作用。 今日的莲子粥少了些莲子,桌上摆放着玉琴,孟婉托着脸,纤手轻轻拨弄琴弦,心里打着主意。 她看了眼身旁绣花的阿楠,别院门口还有个家丁守着,她该如何跑出去呢。 别院书房之中,淡着笔墨味,桌案上铺陈着宣纸,笔墨未干。 楚修沉默着,举笔却再落不下一字,眼中黯然,最终将毛笔扔在纸上,墨染了那情词,撕了那纸,他负手离开书房。 靴履踩过落叶,举步来到孟婉的卧房外,透过雕花窗缝隙往里瞧去。 房中的小人儿正百无聊赖地拨着琴弦,楚修轻轻勾着唇,如前世在怀晴宫时那般,孟婉总是时不时哼哼小调,拨拨琴。 不过她总是自顾自的哼曲子,坐在那楠木轮椅上,声线轻柔悦耳,飘在寝宫里。 那时的楚修每次都会来,就站在孟婉看不见的身后,听她哼曲,偶尔她还会不知想到什么笑起来,双眼一弯,便如画般美。 心知自己若出现,惹她不喜,便从未打扰过。 悄无声息地来了,便也悄无声息的离开。 忽,房中琴弦声停下,孟婉坐直了身形,与阿楠交谈着。 楚修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笑容淡去,闹了整整一世,依旧是用这种方式留住她,到底是他死性不改。 转身离开房门外,楚修眼眸低垂,庭落中陆姑娘缓步前来,二人相视一眼,道过几句话,他最终离开了别院。 房间中,孟婉嘴角轻扬,把阿楠支开后,陆姑娘又入门而来。 孟婉眼底滑过一丝烦闷,陆姑娘见着了便笑一声,为她拆来额头上的纱布。 伤口愈合得很好,消了不少,陆姑娘用药膏给她擦了些,药膏清清凉凉挺舒服的。 不再给孟婉缠上纱布,清理过伤口,陆姑娘便退下了,她总是这样沉默寡言,多的话一句不说。 房间里,只剩下孟婉一人,她在梳妆台里寻了些首饰金物,披上外衣,看了房中玉琴一眼,出房门而去。 别院里家丁都在忙着事物,早在几日前,孟婉就发现,楚修调了好些人来别院。 这里就只住着她一人,这么多家丁,无非就是想看管她,孟婉抿了下唇。 一路躲藏,孟婉便来到了院门前,竟一个看门的都没有,这不是给她机会逃走吗。 孟婉勾住唇,提着衣摆就跑出了别院。 逃跑来得太轻松,让她有些患得患失,孟婉轻抚嘴唇,不会被楚修给逮回去吧。 想到此,孟婉步伐快了许多,便跑了起来,眼下还是离远一些,离了那沉闷的岚月别院,心情都自在许多。 路过一地油菜花田,淡黄色田野,美不胜收,孟婉没有多做停留,想着先去飘音坊寻到表姐,再去把身上这些金饰拿去当了,用钱财租辆马车。 再到齐州接娘亲,然后赶往苏州,神不知鬼不觉的,楚修都找不到她了。 嘿嘿,她怎么如此聪明呢。 孟婉越想越开心,结果奔跑中,左脚绊到右脚,“哎哟!” 啪叽一下子扑摔在地上,还好是在青草地,没把她摔疼,孟婉瘪了下嘴,捋捋凌乱的头发,爬起来。 一只绣鞋也被摔掉了,她拍拍手上的泥土,回头去捡鞋,谁知那鞋掉入溪水里,顺着水流漂走。 孟婉连忙站起身来,跟着溪水去追,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绣鞋被冲走。 她望着少了一只绣鞋的双脚,心情瞬间不美丽起来,甚至有些难受。 一路朝着官道走,这回孟婉是跑不动了,终于明白楚修要把别院选在郊外了,起码离城院,没有马车! 沿路走了一个时辰,孟婉才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飘音坊。 门前一株大柳树,垂柳摇曳,坊楼的身后是一潭幽幽清湖,一排三座楼便都是飘音坊的地。 看着飘音坊牌匾,孟婉差点哭出来,现在她腿酸脚疼的,走了这么久的路。 入了门,正逢飘音坊的管事沐娘下楼来,她手里持着薄扇轻摇,眉目清雅。 见着孟婉走来,一身的落魄,沐娘柳眉轻蹙,慌忙走来,“这不是孟家小婉婉吗,这副模样怎么了。” 沐娘低眸看了眼她身下,小脚上没穿鞋,白色袜子上脏兮兮的,还沾着两棵青草。 孟婉还把脚往后缩了缩,扑进沐娘的怀里,“老师,我终于见到你了。” 好歹也是教了好几年的学生,沐娘自然是心疼轻抚她柔顺的墨发,“哎哟小可怜,这是怎么了啊,被谁欺负了?要不我把楼上那位主子叫来……” 孟婉靠在沐娘软柔的怀里,也没注意她的后半句,瓮声瓮气地道:“我是来找表姐宋云的。” 沐娘微愣后,红唇轻笑,“也行,她正在雅间给人弹曲呢,我这就领你去见她。” 孟婉眨巴了下眼,“我这就去,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都认识呢。”沐娘笑道,牵着孟婉望二楼雅间前去。 飘音坊不是花楼,装潢淡雅清素,青纱飘动,多的是闲情雅致。 孟婉随着沐娘入了雅间,房内摆嵌着青葱盆栽,偌大的山水屏风之后,传来声声清雅的琴音,令人心神宁静。 越过屏风,宋云身着一袭红衣坐在厅中,眉目如画,白葱纤手挑弄琴弦,气质淡雅。 见此,孟婉唇角含着笑,转眼间,厅中花木圆椅上坐着两人,一玄一白,她脸色立马僵住。 楚修身着玄色衣袍靠着椅上,清冷淡漠。 修长的手指扶着额角,眼眸轻阖,琴音从耳畔流过。 还是被太子拉着来了飘音坊,非说是就当解闷了。 听着曲子,楚修早就心不在焉,阖目养神,也就只有楚川兴致勃勃。 待抬眸时,一抹粉色出现在房中屏风旁,他眸色一沉。 见楚修眼眸望过来,孟婉心头一凉,慌张地往后退,脚下一滑摔坐在地上,他…他他怎么在这… 房中几人皆瞧见了这一身狼狈的孟婉,楚川不禁嘴角扬起,婉婉怎么跑来了? 孟婉摔得屁股疼,还没来得及喊疼,便见着楚修面色微冷朝她走来。 她挪身往后躲,兜兜转转,又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楚修要怎么对付她呢。 楚修蹲下身来,瞧着孟婉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脚上还丢了一只鞋。 这小丫头怕是独自一人跑出来的,是想逃跑吧?别院离城远,看来是没少折腾。 伸手去将她发间的青草捻下来,见孟婉脸色慌张,楚修松和了眉目,轻声打趣道:“婉婉这是……来找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35章写亲吻被锁了,大家等等一会放出来,作者哭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攸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三十五 房中的琴音也停下, 宋云瞧着婉婉歪了下脑袋, 婉婉不是和姑母回苏州了吗。 孟婉张望了雅间里的几人, 目光回到楚修身上, 往后缩了缩, 两日不见这人,他…他他竟然在飘音坊听曲子? “我……” 楚修不是一向不来这种地方的,明明跑出来了, 她又把自己送上门了,那她辛辛苦苦从郊外别院走进城, 为了什么,散步吗,还把鞋弄丢了。 楚修见小丫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低首轻轻一笑,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这曲子听得有些烦闷了,那便回去吧。” 他手臂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腰身,愣是没让她挣脱。 听言,孟婉慌忙摇头道:“我不回去, 我要和表姐在一起。” 她好不容易赶这里来,怎么可以又被逮回去。 宋云见此, 连忙上前几步, 道:“世子爷,既然婉婉来了,让她坐会再走。” “明日我会带她来。”楚修淡漠回道。 楚川无奈道:“正巧,孤想听听婉婉奏的琴曲, 便让她留会再走。” 楚修瞥了眼一袭红衣的宋云,道:“自会有人给你奏琴。” 孟婉扳着扣在她腰身的手臂,仓惶对楚川道:“太子哥哥帮我…” 听这一声太子哥哥,让楚修眼色微沉,不似方才那般轻柔。 孟婉心尖一颤,反而更想挣开他了,可惜气力太小,跟习武练剑的楚修比就像猫儿似的。 “阿修。”楚川唤他一声,语态微冷。 楚修顿了下脚步,还是将孟婉带走了。 见此,楚川剑眉轻蹙,将桌上清酒捻在手指间,若不是看在是兄弟份上,这酒杯就砸出去了。 这楚修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迟早得栽在女人身上。 想此,楚川瞥目瞧了眼宋云,沉默许久,女人是吗,提了丝兴致,道:“过来。” 宋云忙看向他,朝向前挪了两步。 楚川将酒饮下,眼眸微转,道:“以后便在孤东宫里奏琴,飘音坊便莫再来了。” 宋云抿着唇,思索片刻,道:“那你会给工钱吗?” 楚川蹙下眉,打量她一眼,“啧,你觉得孤还能少得了你钱?” - 出了飘音坊,楚修便将孟婉抱上了纪王府的马车,冷着张脸,一言不发。 孟婉是斗也斗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只能越想越委屈,走了这么久,腿又酸又疼,到头来却让她空欢喜一场。 她怒道:“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你这个大煞神,为什么不放过我!” 楚修将她的手擒住,欺身压上来,低声说道:“今日你胡乱跑出来,若是丢了我如何找你去。” 孟婉被他压得紧,抽不了身,冷道:“我宁愿把自己弄丢,也不要同你在一起,你让我厌恶极了。” 听言,楚修眸色越发阴冷,心中怒起,“是啊,你倒是一口一个太子哥哥把他人叫得勤,我便是那煞神惹你厌恶,好,我倒要瞧瞧你逃要去哪。” 见楚修眼底闪着阴鸷,孟婉有些胆怯,敛了心神,又嘲讽道:“对,这几日虚伪的面具可戴够了?做得一副温和的模样给谁看,现在才是你的本来面目……” 楚修俯首,朝她那抹粉唇啃/咬下去,未尽的话语淹没下来,成了轻嘤声。 孟婉微愣,随后便被他钳住下巴,撬开她的牙关,如同攻占城池般,专横地索取每一处角落,贪婪且霸道。 每次都是这样,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孟婉回过神来,眸子里的泪水扑簌往下掉,小脚踢在他腿上,身子被他压制的紧,只好一口咬下去,很快血腥味蔓延开来。 刺痛感传来,楚修身形一僵,轻蹙下眉,这才松开她。 孟婉水润润的眸子恨恨地望着他,重获呼吸的她轻轻喘气,胸脯微微起伏着。 楚修指尖轻拭薄唇上的血色,微顿了下,凝望着孟婉的双眸,一如前世那般带着恨意。 孟婉的唇殷红着,便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庞上,“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婉婉……” 见她眼角泪水,楚修哽了哽喉咙,一时不知说什么,舌尖还萦着血味和她的气息,冷静下来后,便是那愧疚袭来。 孟婉眼底尽是心灰意冷,犹如月下一枝带雨梨花,啜泣道:“怪我前世非要壮着胆子去求个花好月圆,所求皆溃塌,现在我不要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楚修神色黯然,方才说了太多气话,怕婉婉弄成这样,他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缓缓道:“以后你想要花好月圆或是良辰美景,我都陪你。” 孟婉已不知该如何去反抗楚修,每次挣脱换来的只有他更深的禁/锢,漠然地看着他。 楚修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闻着她的发香,“除了要我放手,其他的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去哪我都陪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把命给我,我就相信你。”孟婉抬眸望向楚修的侧颜,心间越发冷沉。 楚修顿默片刻,淡然一笑,便从腰间抽出一把金纹匕首,缓缓交到孟婉手上,“命给你,何时动手都可,不然我便不放手。” 孟婉握着那金纹匕首,凝视他的深眸,“你以为我不敢吗。” 她将刀鞘拔掉,刀刃抵在楚修的脖子上。 楚修却毫不在意,上辈子活了整整一世,早就活够了,若没有婉婉在身边,就是度日如年,她要拿他命,便拿去吧。 孟婉深蹙着眉,越发握紧匕首,却抑制不住颤动,对峙许久,终于她还是委屈地瘪嘴,冷道:“必要时我会下手的,不用你操心!” 她没杀过人…也气自己下不了手… 孟婉将刀刃收回刀鞘,一把推开楚修。 侧身躺在马车内的一角,手里紧握着匕首,必要时,她会下手的,绝不留情。 楚修坐靠在她身旁一言不发,不管她何时动手,他皆不在意。 马车轻轻摇晃着,晚霞染上天空,楚修透过车窗望去,一片油菜田野,如画般美。 - 待二人回到别院时,孟婉有些倦意来袭,惺忪着眼打哈欠。 因为她没穿鞋,楚修想把她抱下马车,可孟婉不领情非要自己跃下来。 回到卧房里,孟婉坐在椅上,她将楚修给的那匕首收起,若下次他再动手动脚,就别怪她孟婉不客气了。 楚修则是让阿楠给她寻双绣鞋来,看着孟婉一副警惕的模样,他轻叹了一声,自己还被她咬了一口呢。 见绣鞋拿了来,楚修轻轻半跪下身,替她脱了那脏了的袜子,露出白嫩嫩的小脚丫,脚上磨起了水泡,还磨破了。 孟婉忙把小脚蜷缩回来,怒道:“你干嘛,女孩子的脚不能乱碰,以后我怎么嫁人啊。” 楚修眉头一紧,说道:“除了我,你还想嫁谁。” 孟婉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将匕首对准他,“闭嘴,嫁谁都不嫁你。” 楚修无奈,不再与她争辩,再说下去怕是又要吵起来。 便让阿楠把药膏拿来后,楚修伸手去把孟婉的脚抓过来,轻声道:“不上药的话,还有的疼。” 孟婉想把脚抽回来,可被他抓得牢,“我自己擦药,不要你管。” 楚修却一言不发,沉默地替她涂上白色的药膏。 正在此时,一个家丁入门来,见了一幕低下眸,低声道:“世子爷,李管家回来了。” 听言,楚修勾起唇角,看了孟婉一眼,给她脚上缠了层纱布,道:“先候着,一会便来。” 说罢,便给孟婉脚上套上绣鞋。 家丁躬身退下,只道是,世子乃是宠极了孟小姐。 楚修站起身来,用干净的湿帕擦拭了手,轻揉孟婉的发顶,道:“走吧,去见宋伯母。” 孟婉没意识过来,“我娘亲?” - 岚月别院主堂中,宋芷儿坐立难安,赶了两日的路,这才赶来,只想见到婉婉安然无事。 若不是那个粗莽男人,她早该来了,又被他生生拖了两三天才出发。 而她身旁坐的便是那个粗莽男人,景远骐时不时将目光瞟向宋芷儿,自打听说她没有丈夫,和离过不久,现在就只有她和她女儿。 心里便有了主意,他自认为自己不算差吧,努力一下,应该可以抱得美人归。 在堂中坐了小半会,终于看到纪世子带着孟婉入门来,宋芷儿连忙起身上前,“婉婉!” 孟婉见到宋芷儿,憋了好几天的委屈一涌而出,扑进娘亲柔软的怀里,“娘亲,你没事就好。” “娘没事,你可有受伤啊?”宋芷儿也喜极而泣,抱紧孟婉,看到她额角上未愈的伤口,她心里一阵阵的疼。 “那日暴雨,是娘亲没有抓紧你,害你受苦,要是没了你,娘也不活了。” 孟婉连连摇头,连忙给宋芷儿擦眼泪,“婉婉好很多了,娘亲别担心。” 宋芷儿点头,哽咽道:“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堂中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心思各异。 楚修与他礼貌一笑,景远骐,前世曾与之有过接触,也是几番打听才知晓宋伯母被他带走,此人正直凛然,伯母在他手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见楚修谦谦一笑,景远骐颌首,在他眼里这只是个后辈而已。 然后两个男人侧首,沉默地看着娘俩重逢,相拥而泣。 活像两个小可怜抱在一起,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别锁我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月、天空之城、3101311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三十六 待母女俩抱够了, 孟婉才意识到随娘亲一起来的还有个体形高大的男人, 轮廓分明, 看上去有点凶蛮。 那男人还上前与她介绍, 是北漠城的统领, 大沧皇朝的镇北将军,原来是个大将军,难怪眉目间都带着丝凶悍, 听说,这沙场见多了, 人总会带上些厉气。 几人坐下来后,宋芷儿与楚修问起了自家女儿的情况,孟婉眉头一蹙, 心道:干嘛问他,你女儿就在你面前都不问我。 孟婉手托着脸颊,瞥了眼娘亲身旁的那个景将军,他是不是偷瞟娘亲,跟做贼似的。 喜欢一个人是从偷看开始的, 这家伙是不是喜欢她娘亲啊。 想着,孟婉便打了个哈欠, 今天对她而言, 太累了,走了怎么久的路,腿还酸呢,又累又疲乏。 不过见到娘亲安然无恙便很高兴, 她没想到楚修竟真的把娘亲带来了,之前她只想自己离去。 若她真跑出去了,是不是就见不到娘亲了,想到此,孟婉下意识瞧了一眼楚修,好吧今天是她胡闹了,就算如此,也不能亲她啊,活该被咬。 孟婉开始拉耸着眼皮,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总算放松下来。 楚修睨了眼身旁倦意来袭的孟婉,轻柔一笑,是让家丁带着宋芷儿与景将军前去休息。 宋芷儿抚过婉婉的发顶,旅途奔波确实有些乏累了,便道过几句话,退下了。 孟婉起身来,看着娘亲远去的背影,身姿玲珑有致,美韵十足,身后跟了个高大个,像只大狗,时不时想和娘亲说上几句话。 孟婉垂首瞧了眼自己的身材,便下意识摸了摸,有些平…… 好吧,她还小,前世她这身子还是很不错的 孟婉抿着唇,回首便瞧见楚修正在看她,顿时脸皮有些臊,故作若无其事地晃晃手,从他身旁走过。 楚修轻扬唇角,将她手拉住,“吃点东西,再回去歇息。” 孟婉轻轻蹙眉,看着被他抓得牢的手,甩了两下也没甩掉。 一路越过转角便回到卧房里,上了膳食后,在楚修的目光下,孟婉不自在地快速吃完晚饭,将他推出了房门。 渐渐夜色袭来,窗外已有虫鸣声。 早已乏累的孟婉轻靠在浴木桶里昏昏欲睡,疲惫又酸痛的身子浸泡在热水里越发舒缓。 孟婉不喜欢有人伺候着沐浴,也没让阿楠进房,她半阖着眼,细想娘亲终身大事,她瞧那景将军还不错,记忆里还是听闻过此人名号的。 大沧镇北将军,不是后来辽沧两国抵御蛮人,与纪王爷在北狄击退胡人的那个沧国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呐。 要是娘亲随了他也好,余生便有人护着,不用像前世一样,她重生归来,最为不放心的便是她娘了,娘亲好她便好。 爱一个人太累了,那便谁都不爱,所以她要尽早离开这里,找到个不会亏待她的人凑合过一生吧。 便是平平淡淡的就好,没那么多恨,也没那么多爱。 孟婉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便轻靠着睡过去,一缕柔顺的长发落在浴水里,雾气缭绕着她的脸庞,小脸不免泛起红晕。 过了许久后,热水渐渐转凉,仍旧孟婉睡得昏沉,白皙柔滑的肩头露在水面上。 忽然房门被缓缓打开,凉风溜进来,凉得孟婉缩了下肩,睡颜眉头微蹙。 早换去一身衣衫的楚修轻缓着走来,撩开珠帘,那娇小的身子卧在浴水里,孟婉沉沉睡着,长发微湿,贴在她的肩处,浴水下藏着一片春色。 见她睡着,楚修轻蹙眉,只怕她着凉,俯下身看着她的睡颜,又轻柔一笑。 心中泛起暖意,楚修眼眸柔情,便用指尖轻轻刮了下孟婉的微红鼻尖。 这个小丫头,如此久了也没动静,害得他担心她是睡着了,还真是睡着了。 探身过来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便是如此看着她,就已觉得心满意足。 楚修伸手探了下水温,水已凉,便下意识地欲要将浴水里的娇躯抱起来,刚触碰到她肌肤,动作忽停顿下来。 思索片刻后,楚修站立身形,凝望着孟婉的睡颜,转身退下。 出了房门,他瞧了眼门口候着的婢女,“孟小姐睡了,扶她去休息。” 婢女福身颌首,楚修便离开了。 - 别院客房中,夜色渐黑。 宋芷儿眉目自若地正在收拾着床铺,房门忽吱地一声,她侧首瞧去,那高大的身形走进来。 宋芷儿微蹙眉,有些无奈,这个叫景远骐的男人,似乎赖上她了,她回临城找女儿,便非要跟着来。 “原来你没有丈夫,我差些以为你是纪王府的人。”景远骐开口说道。 “不过是与纪王妃走得些近,便有几分交情而已。”宋芷儿转过身来坐在床榻上。 “你不知女子的房间,不可随意乱进吗。” 景远骐低眸轻声道:“我知晓初见时,你颇为怨我,再次给你赔礼了。” 说着便朝着宋芷儿深深行了一躬,还有几分模样,“你可莫在责怪于我。” 见此,宋芷儿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如似娇嗔。 也没见过这般柔的女子,自然是听得景远骐心头轻颤,他扬唇一笑,“我入房来,是想问问你,那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宋芷儿微惑,“何事?” 见她忘了,景远骐有些着急,忙道:“就那日问你可愿嫁我为妻一事啊,你若同意了,咱们就回北漠城去办婚事,你大可放心,我景远骐若要娶妻,便是风风光光的。” 宋芷儿打量他一番,这个男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的,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初时以为是个凶悍的恶人,结果是个愣头青。 不想那孟连生总是用甜言花语来欺哄她,承诺说了一堆却句句是假的。 想到此,宋芷儿心里便有些难受,瞧着景远骐,她轻嚅红唇,“那我若不同意呢。” 听言,景远骐一怔,低垂了眸,没有细想便道:“那我等着吧,你便再考虑考虑吧,别这么快拒绝。” 见他那呆样,宋芷儿竟有些想笑,撇过脸,“我有我女儿就够了,我这刚和离的女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多未出阁的姑娘你不考虑?” 景远骐忙上前了两步,道:“我轻薄了你,我自应要对你负责,况且我头一回抱过这么柔软的身子,便记着了,也不想其他姑娘,就想你了。” “你!”宋芷儿听了这话,脸微红,瞪了景远骐一眼,转了转眸,道:“那你岂不是每抱一位女子都要娶回家。” 景远骐蹙了眉:“胡说,我抱你一人就好。” 宋芷儿道:“你倒是想得挺美,我可没心思嫁人,景将军还是另择他人吧。” 这下景远骐有些发愁,转身坐下来,道:“你若嫁于我,我便只宠你一人,你们母女俩无依无靠的,日后便靠着我,令千金便是我将军府的千金,不会亏待于她,若受人欺辱,我镇北将军的名号,还不能给你母女撑腰吗。” 这段话下来,宋芷儿凝了眸,婉婉跟着她便只能是个寻常百姓的女儿,算不上什么小姐千金, 虽然她有心让婉婉同了纪世子,但婉婉却偏偏不依世子,要回那苏州。 若以后婉婉嫁作别家,受夫家人欺负,她宋芷儿无权无势的,不过一个弱女子,也护不了婉婉…… 思来想去,宋芷儿心中有了些松动,秋眸瞧了眼景远骐,这男人看上去也挺实诚的。 “我便再想想……” 见宋芷儿神色有些动容,景远骐略有喜色,本想再说几句。 “我这要歇息了,景将军先回去吧。” 听宋芷儿这般道,景远骐只好颌首,顿默片刻后,离开了房间。 宋芷儿瞧了眼他方才坐过的位置,心头思量着,也不知婉婉会如何想。 - 隔日清晨,孟婉醒来时,早已记不清是如何穿上衣裳回到床榻上的。 阿楠正给她梳着长发,说是婢女们将她扶上床的,还提醒下次可不能再在浴水里睡着了,若是着了凉,病下了,又得喝药了,而且世子也会责罚她们的。 孟婉听了轻轻颌首,梳妆完阿楠帮她在额角的伤口上抹上药,出了卧房去与宋芷儿一同用早饭。 宋芷儿端着筷子对孟婉总是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么事要同她说,可半天又不开口。 直到碗筷收下去,宋芷儿才道了一句:“婉婉,你觉得这个景将军如何。” 孟婉轻轻一笑,看来娘亲是对这人有些意了,想来好不容易脱了孟侯府,接着又给娘亲送来一个镇北将军,前世若没有生父孟侯,娘亲或许会过得很好。 娘亲姿色出众,多的是人喜欢。 孟婉转了转眸,微笑道:“好挺好的,不知以后如何。” 宋芷儿听言,若有所思地颌首。 听家丁说,今一早楚修便离开了别院,回了纪王府。 孟婉便在别院转了几圈,找到了那位景将军。 正在庭院里喝茶,周身也没有什么人,只见他将手中白色信鸽放飞,负手坐下时,便看见了走来的孟婉。 “景将军您这是……” 景远骐探手让她坐下来,轻声道:“不过是些公务罢了,出来许久,北漠城琐事繁多,便有人传来飞书。” 孟婉颌了首,“景将军作为北漠将领自然是繁忙许多。” 景远骐一笑,他在北漠被皇上罢了官,那飞鸽是他阿姐传来催婚的。 孟婉眉眼弯弯,直言道:“这两日来,我见景将军这模样,可是有肖想我娘?” 话落,景远骐面容微沉,低了眉头。 接着孟婉说道:“您帮我个忙,我帮你撮合你和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有加更的想法。 第37章 三十七 “哦?”景远骐看着孟婉莲步轻移入亭落中来, 轻挑眉稍, 这个小姑娘, 但有几分意思。 孟婉坐在石凳上, 斟着茶, “你要是有我帮你在她面前好话几句,兴许能成,这余生漫长, 我希望她过得好些,但如果以后你是个不良人, 我一样会带着我娘离开的。” “若得此缘,我自然会照顾好她,不会给你带走她的机会。”景远骐心头一突一突的。 孟婉细想着, 小脸蛋上尽是认真,道:“那我可否问你几句话,府上可有妻儿?” 景远骐摇头,“戎马半生,未有娶妻。” 他阿姐说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不能凑合,便一直形影单只到了现在。 孟婉有些诧异, 还有真有人这般年纪, 无妻无子的,“为何不娶妻?” 景远骐轻蹙下眉,“没欢喜之人,便不娶妻, 何必耽误他人。” 孟婉一愣,望着他的神色,想不到这震威八方的镇北将军,还是个如此较真之人,“如此说来,你欢喜我娘咯?” 景远骐低首一笑,还被一个小姑娘追着问,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正是。” 孟婉也随着他轻柔一笑,看样子像是可托付之人,想了想,道:“我便帮你好话几句,能不能成,说到底还是看你了。” 景远骐颌首,眉目间带着几分喜色,转眸道:“那你便说说,何事需我帮你。” 孟婉收了笑,拾起桌上茶杯,轻抿茶水,目光却在打量着四周,素雅青松的岚月别院。 “也不是什么大事,于你而言举手之劳而已。” 孟婉目光转到景远骐脸上,顿默许久后,道:“若我要求个自在,你能帮我吗。” 景远骐深蹙眉,与之对视着,她眸中浸着沧然,似乎藏无人得知情愫,“此话何意。” 孟婉低垂眉目,一缕清风拂来,衣摆微动,“帮我寻个与我身形差不多的女孩尸首来吧,我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话语道尽,景远骐挑了下眉稍。 孟婉苦涩一笑,收敛心绪后,道:“到时你便带我娘离开,记住要对我娘好点。” 孟婉已站起身来,去看那亭外风景。 “你帮我这一样便可,还请你莫要与我娘透露。”孟婉轻轻说道。 “你是想以死瞒过那个纪世子?”景远骐问道。 孟婉低垂着眸,未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景远骐不禁扶额,有些无法理解,“不知你与他有什么恩怨,像你说的余生漫长,非得用这种方式吗。” “便是这余生漫长,我才不想再有纠葛,也只有这样。”孟婉回道。 “景将军,你真欢喜我娘且对她好,我说什么都不会阻拦,此事,你若不愿助我也可。” 景远骐顿默片刻后一笑,斟了杯茶轻抿茶水,“十几岁的年纪,爱恨过于深刻,可真当是儿戏。” 孟婉侧身回首凝望他,道:“不是儿戏。” - 回到卧房中,见宋芷儿正抿茶,孟婉眉目微弯。 “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影。”宋芷儿问道。 “随意走走而已,见了那个景将军。”孟婉笑道。 她在房中将环佩玉琴寻来,那次风雨,楚修将这琴在残破马车里找来,又交到她手里,孟婉是又无奈又气。 宋芷儿放下茶杯,紧张问道:“你与他说什么了。” 孟婉将琴摆放在桌上,嘿嘿一笑,“我问他是否爱慕娘亲你。” 宋芷儿脸微红,看着孟婉的神色,似乎女儿并不反感。“那…你是如何想的。” 孟婉调试着琴弦,抬眸与宋芷儿对视,“娘亲可欢喜?景将军卓尔不群,家世也好,若娘亲跟了他,倒也余生安定。” “我……”宋芷儿眸色微柔。 孟婉低眸轻拨了下琴弦,笑道:“我给娘亲弹首曲子吧,你好久没听我弹琴了。” 说罢,她专注于手下抚琴,音律流出,一弦一音悦耳动人。 宋芷儿轻声说道:“也好,北漠将军府是个好门第,便是为了婉婉你……” 琴声停下,孟婉瞧着宋芷儿,“娘亲,你不必为我想,你就想想你自己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宋芷儿一愣,不知如何言语,她喜不喜欢…? 孟婉低下眸后,细想片刻,轻扬起笑,“你放心啦,世子对我这般好,还怕我被人欺负吗。” 孟婉轻声道:“你不是希望我和世子一起吗,便不用担心我今后了。” “婉婉,你这是…”宋芷儿眸色带上喜色,莫不是世子救过婉婉后,便中意上了? 孟婉颌首,勾着唇角,“是的,你想想自己的事吧,我见景将军还行,娘亲放不下之前的事,慢慢试试看,总会好的。” 宋芷儿神色几分动容,将孟婉拉到怀里来,心绪万千。 于此,便不再谈那事,皆是心知肚明,也难再说透明了。 孟婉眉眼弯弯,奏琴一曲,余声回荡在别院里。 孟婉看得出来娘亲眉目间并不讨厌景将军,若不是有了几分心思,今早便不会问她意见,如此也好。 房门外掠过一袭玄色,离去。 直至午后,那景远骐也顺着琴声寻了来,见孟婉抚琴,便夸赞了几句。 孟婉无奈一笑,扫了眼二人神色,将琴放下,晃了下手,识趣地走开了。 景远骐坐到宋芷儿身旁来,笑道:“你女儿真是奏得一手好琴啊。” “那…那是自然。”宋芷儿柔眸瞧他一眼,想着方才婉婉所说的话,她喜不喜欢…… 她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哪里还敢谈什么喜不喜欢,她怎么配得起这个男人。 见宋芷儿出神发愣,景远骐轻咳一声,惊了她一下,每次他都能把她吓到。 景远骐抿了下唇,道:“我是来问问你可想好了。” 宋芷儿心道:这个人怎么如此心急?一天都没到呢,只好起身来,“这茶水喝完了,我再去泡一壶茶来。” 景远骐抓住她柔嫩无骨般的手,“你莫回避我。” 宋芷儿支支吾吾起来,“那个…” 她凝视着景远骐认真的眼神,又叹了声,“我嫁过人,也有女儿,你为何又偏偏惦记着我。” 景远骐淡然一笑,手臂轻揽细腰,将人拉近过来,“我不介意这些,景某难有欢喜的人,你便依了我可好。” 宋芷儿怔然,嚅抿了下红唇,“我…我在想想?” “你要想到什么时候啊。”景远骐垂眸,像个低落的大狗。 “放手。”宋芷儿娇嗔他一眼,拍了下他的臂膀,“我还放心不下婉婉。” 景远骐顿默了一下,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与我提了,她要我带你走。” 宋芷儿一愣,“婉婉与你说的?” 景远骐颌了首,宋芷儿心间微酸,却不知该说什么。 - 岚月别院走廊之上。 孟婉心绪忡忡,细细思索着,莲步轻移。 抬首时,不远处一袭玄衣的楚修出现在眼前,他神色自若,缓缓走来。 孟婉脚步一顿,便想越过他,楚修走来握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房间里。 楚修将她拥入怀里,弄得孟婉措手不及,抬手推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呀!” “你先前与伯母所言可是真的?”楚修轻扬唇角,在她耳边轻声问。 孟婉一怔,蹙了蹙眉,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听到什么了?真的假的?她自然说的是假的。 楚修却欣喜着,又在她耳边再次道:“你说要同我在一起,可是真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孟婉眸色透着淡然,楚修竟为了区区一句话而欣喜,这还真不像他啊。 孟婉撇过眼,“假的。” 楚修身形一顿,松开了她,本欣喜的眉宇,低落起来,缓缓道:“那你为何要说……” 就怎么就偏偏让他听见了,这该让她如何解释。 孟婉沉默着不回话,只好转身欲要离开,楚修却一把揽住她的腰,不容她走。 楚修只当她是嘴硬,便莞尔一笑,“没事,总会在一起的,到时我去把那婚书求来,我便等着你。” 孟婉蹙眉,心绪微苦,每每看着他这双眉目,好几次差点就以为他真的爱她。 可前世种种不停在提醒她,莫要再被骗了,还没被伤够吗,还想再栽在他手里吗,还想再死一回吗。 孟婉知晓,这一切只是楚修那病态的占有欲罢了,他不爱,但也见不得她离开。 孟婉轻叹了一声,道:“世子爷,我说那话只是想让我娘安心,你若要当真,我也没办法。” 反正她已经打算等景将军带娘亲离开后,一场大火将自己和这里烧得一干二净,楚修怎么想,她不想在意。 见孟婉神色有些动容,楚修眸色里染着喜色,又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宠你护你,前世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好不好。” “你别说了,我过不去…”孟婉无力挣开他。 楚修只好随着她颌首,“好,我不说。” 从衣襟里将那玉簪拿出来,是那日孟婉用来扎伤他那一支,他轻轻放在她手里。 孟婉捏着那玉簪轻抚,抬眸瞧他一眼,苦涩一笑。 她静默着,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再次爱上楚修。 过了这几日,此生与他再无相见,她就不用再害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半半半、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前世番外 大辽元嘉三十五年深冬 临城漫天飞雪, 寒冷刺骨, 整个皇城透着冷寂, 天色昏暗, 伴着呼呼寒风。 宫廷外站着一抹淡金色的身形, 他双手负于身后,双鬓斑白,曾俊逸不凡的容颜上布满细纹, 早已是暮景残光。 唯有那双深眸一如往昔般幽黑,却浸着怅然失落。 无人披来裘衣, 无人共赏雪景。 楚修颤抖地伸出手接过片片雪花,缓缓勾起唇,胡须轻动, 长叹一声:“回去了。” 淡淡一句,低沉却轻柔,不知说给谁听,但还是说出口。 或许是说给她听吧…… 他转身入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去,年迈的背影早已没了壮年时那般挺拔。 偌大一个皇城不过是金囚笼, 空有虚表,尽是寂寥。 殿中早已有人在等候, 是个衣着儒雅的青年, 他作揖行礼,“参见陛下。” 楚修轻拂衣袍走到龙案旁,睨眼那青年,身形修长如同他年盛那般气宇不凡。 “你应叫朕皇叔。”楚修眸色收回来, 冷道。 他缓缓拾起玉玺在圣诏上深刻地盖印下,诏上字迹如龙般写着‘遗诏’二字,他沉默半晌后,放回玉玺。 楚修无悲无喜,将圣诏卷起来,步步沉稳走下来龙台,深邃的眼眸里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威厉的气势逼来,那青年做躬身听训状,连忙道:“皇叔。” 眼前这个帝王一身皇袍,威严可畏,却沉默着许久,他未有一句,将那圣诏交于青年。 掠过青年的衣角,渐行远去,最终消失在大殿中。 青年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沧桑而孤寂。 这便是大辽的皇帝,他的皇叔,当政三十五年,国家昌明,四海安定。 唯独终生无子,先皇后死后,他的后宫再无一人。 按照他爹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孤家寡人,寂寥一生。 …… 长长的红墙宫廊中。 那抹淡金色的身影行在飞雪之中,金线靴履踩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白雪覆上他灰白发间,楚修神色轻松,迎面而来的飞雪,已扰了他视线。 忽,他停下脚步,俯身低首掩口猛咳,许久后,才得以平息。 喘过气来后,楚修立稳身形,眼神坚定地继续朝前走去,手心上沾着深血。 直到满身霜雪的他跌跌撞撞入了怀晴宫,他仓惶地抖去身上霜雪,整理着发饰,似乎着急去见一个人。 三十多年过去了,寝宫内装饰依旧如新,看得出来时常有宫女清扫。 楚修转开檀桌上的墨砚,一扇封闭的门缓缓打开,幽深的隧道出现,里面传来阵阵寒气。 灯火通明,深处寒冰石上静静摆放着一副冰棺,地窖中寒冷刺骨。 楚修步伐蹒跚走到冰棺旁,坐在石凳上轻轻喘气,人老了,走几步都觉得乏累。 他凝视着那冰棺许久,如视珍宝,终于道:“朕……我看你了。” 推开棺盖,冰棺中安然的躺着名淡白衣裙的女子容颜柔美,面色苍白,毫无气息。 楚修痴痴地看着那苍白女子,轻扬唇角。 回首来,微颤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怀里寻出来几颗蜜饯,带着些体温轻轻放在女子冰凉的纤手中,“你爱吃甜,我特意带了些来。” …… “若我到了底下与你相见,你莫要恨我,这多年了,我好想你。” …… 楚修轻轻回到石凳上,衣襟里取出镶着白玉的发带,将束发上的玉冠取下,扎上白玉发带。 他眼里柔情似水,一笑,眼角的细纹皱起,说道:“如何,可好看?” “这是你十二岁那年赠我的,那时我可傻,以为你要赠与楚川,便将这发带偷来,看你气得直跺脚,我就愉悦,才得知啊,你原来是要给我。” 语态怅然,低沉不堪。 说到此,楚修笑着顿了片刻,又道:“知晓我方才来时见到谁了吗。” “楚川的小儿子,长这么高呢,要是你还活着,咱们要有儿子,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楚修比划了一下,笑意淡下。 “当年我没杀太子,孟侯把这个污名套在我头上,你怎么信他,偏偏不信我呢……” 楚修无力地垂首长叹,轻摆了手:“也罢也罢,都过去了。” 他佝偻着身形,宛如一个痴人,默了许久。 …… “楚川这臭老头竟然和你那表姐搞在一起了,害我寻他多年,总算是把他儿子送来了。” “把帝位丢给我这么多年,他无颜面来见我,可气可恨,我差点没把他那儿子臭骂一顿。” …… “我留了道遗诏,就急着来见你了,我怕是撑不了多久。” “死后你我便同棺合葬好不好,你可莫要嫌弃我苍老,不复往昔。” …… 说着说着,楚修已是潸然泪下。 他看着那苍白面色的女子,声线低哑着,哽咽道:“若能重来,我一定好好待你,我不要这江山,不要这九五至尊,我要你就好。” 话音落下,他猛然咳起来,生生咳出血来,最终无力地背靠着冰棺坐下来,急促地残喘着。 咳到最后气咽薄弱,直到缓缓平复…… 楚修抬手轻拭去唇角血迹,冷哼了下,轻声道:“那些奴才们说,我身子硬朗,能长命百岁,我哪里想要什么长命百岁啊,我只想早点下来见你……” “于是我偷偷的用了寒毒,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了。”他眸中闪过丝狡黠,苍老的面容下却像个得意的少年,气息越来越薄弱。 “没有你…度日如年啊…” 楚修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轻轻躺入冰棺,就在孟婉身旁,他握住她寒冰刺骨的手,残喘轻言:“我来陪你了……” 他合上双目,泪从眼角落下来,静待寒冷深入骨髓里。 这一生如亘古长夜,逼死孟婉是他,后悔的也是他,孤寂余生还是他。 总算落幕了… …… 第39章 三十九 几日来, 宋芷儿与那景将军走得越发近了些, 或许是两人本就有意, 从北漠而来书信再次飞来。 虽说是景远骐被罢了官职, 远在大沧的阿姐可不放过他, 已经在张罗着挑弟媳了,是各家女子的画像都拿来看了又看,就等着景远骐回来选了。 景远骐当初就是为了躲此, 才出来闲游,他的位置估计就是那穆青云给阿姐透露的, 若再不回去那边可是要来人了。 本在齐州等候二人的穆青云见好几日也无动静,也赶了来。 见此,孟婉便再次与宋芷儿谈, “景将军是个好人,娘亲便随他去吧,我在此与世子在一块没事,待我伤好后,我会来北漠看你与景将军成婚。” 这话不止说得让宋芷儿安了心, 一旁的楚修听了也是眉目上尽喜色,握着孟婉的手, 一再和宋芷儿保证, 会照顾好婉婉的。 让孟婉想反驳,还真是给这人捡了便宜,但碍于娘亲她只好耐下来,勉强微笑着。 加上穆青云天花乱坠的把自家将军吹捧了一遍, 多人相劝,宋芷儿越发有动容,便依了下来。 这日,景远骐是满面笑容,待众人退下后,他入门来,便将宋芷儿的细腰握住了。 既然已决心跟了这个男人,宋芷儿也不是那种忸怩的人,便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里,被他乱无章法的亲了好几口。 宋芷儿被他吻得身子发软,无力地贴在景远骐身上,只觉得好气又无奈,抬手便轻捏了这个男人的脸。 怀里的人儿是又娇又媚,嘴唇被他咬的殷红,景远骐心跳得紧,手上动作便越发放肆起来,轻轻一举,宋芷儿便被他抱在了桌子上,压着她柔软的身子就要乱来。 宋芷儿赶忙叫停住他,都还没过门呢,哪能说给就给的。 见她不愿,景远骐宽厚的肩膀耸下来,脑袋靠在她的小肩上,仿佛有两只耳朵也拉耸下来了。 宋芷儿不免一笑,轻轻抚他的黑发。 隔日一早,那前去北漠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带了些随行物品,便要出来。 孟婉不舍宋芷儿,一路送了好远,在遍地油菜花田间,母女俩又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孟婉见她娘哭,她也眼泪也崩不住,哽咽着安慰宋芷儿,会来见她的。 直到宋芷儿上了马车,孟婉都还在泪眼汪汪地抽泣。 一旁的楚修哪里见得她的眼泪,自然是心疼得紧,扯扯孟婉的小衣袖,将人揽过来,抬手给她擦眼泪,“莫哭莫哭,以后我护着你。” 孟婉将那只蹭上她脸庞的爪子推开,自己抹眼泪,“不过是为了宽慰我娘的话,你倒还句句当真了,谁要和你一起了。” 楚修勾着唇,道:“可不就句句当真了吗,你说的话我都当真,若不是和我在一起,为何要留下来?” 孟婉微顿,这个人的欢愉皆同她无关,她留下来,只是为了彻底甩开罢了。 孟婉不想解释,推开楚修便往回走去,剩他一人在那傻开心。 楚修看着孟婉淡粉色的身影,眉目间带着笑,她留下来,他便开心,虽然还在拒绝,起码在开始接受他是吗。 他想是的吧。 跟在孟婉身后,侧首看了眼那满山间的黄花,仿佛延伸尽头,与天地间相接,美不胜收。 楚修疾步上前,抓住孟婉的手腕,轻扬唇角,道:“也在别院这么久了,实属烦闷,有这满山的黄花,为何不赏赏再回去呢。” “我……”孟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楚修拉着朝那田野走去,他的手指修长但却能将她的手牢牢包握住。 这大半个月来,总是被楚修牵着抱着,就好像挣脱是她的事,要牵着抱着是他的事,互不干扰,可他却一样也没少。 孟婉有些气,甩了甩手,还是没挣脱,抬眸看向楚修带她领到的田野里,片片花田,金黄色的花,相连于天地。 之前她偷跑出来时,也望了满山遍野的油菜花,不过她只专心逃跑了。 记得还有条溪流呢。 走过几步,果然见着那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孟婉瘪了下嘴,道:“我绣鞋就是掉进溪水里丢的。” 楚修顿下脚步,顺着孟婉的目光看去,是条溪水,勾着唇笑道:“让你贪玩。” 孟婉蹙了眉,反驳道:“我没贪玩,就是跑得太快,扑倒了。” 听言,楚修回想到前世孟婉双腿正是一场大火,掉落的梁木生生砸伤,便再也无法站立。 之后,孟连生欲要将孟婉嫁给周军侯做小妾,楚修从外州心急如焚赶回临城来寻她。 那时的孟婉坐在轮椅上,身子消瘦着,哭得楚楚可怜,扯着他的衣袖,求他娶她。 想到此,楚修心中唯有心疼,眸色微深,回神过来,对孟婉道:“以后可要小心,莫在扑倒了。” 眼前的孟婉不以为然地瞧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入了油菜花田中。 孟婉下意识扬起笑,如和煦春风,她身子娇小,花丛环绕,那黄花都快高到她胸脯了。 楚修心间便柔软起来,缓步去摘了那花,上去将花插..入她的发间,笑道:“美不胜收。” 孟婉仰首望着他一愣,抬手摸了摸她发髻上的花朵,抿了下唇,算了,不与计较。 遥想前尘,如今的孟婉活蹦乱跳的在楚修眼前,他哽了哽喉,有些患得患失,就怕一不留神,她不见了。 孟婉见他又出神,挑了下眉稍,便继续往那花丛里去,楚修却将她拉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楚修已在她唇上如蜻蜓点水般吻过。 孟婉眉头微蹙,默了半晌,楚修以为她又要气呼呼起来。 没有发怒于他,也没有说半句话。 楚修眼眸一亮,便又要俯首再亲一口,被孟婉一手捂住了嘴,鼓脸气道:“你别得寸进尺。” 楚修笑意微浓,只好站立了身。 渐渐的,天空中开始飘起绵绵小雨,浮在发梢上,楚修将她拉到身边来,温柔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脱下衣衫盖在她的头上,孟婉紧抿唇,捏着他的衣衫颌首。 二人便在细雨霏霏中回到了别院,雨淋湿的衣裳换了去,坐在卧榻上,孟婉柔顺的长发微湿,听着外面的雨声,神色漠然,便出了神。 楚修入房来,拿起桌上的干巾坐到孟婉身旁来,轻轻擦拭她的长发。“不将头发弄干,会着凉的。” 楚修将她的发缕握在手上,柔软顺滑,他发觉这两日来,婉婉乖巧许多,很多时候都默认了他的靠近。 孟婉轻睨了他一眼,自己的墨发都湿漉漉的,怎还说她呢? 转了下眸,她故作漫不经心提问道:“明日你会回纪王府吗。” 听她问起,楚修微顿,婉婉一向不关心他的行踪的,如今可是在意他,轻扬唇角道:“清早会进宫一趟,午后便回来,要随我一同去宫里见见皇后吗。” 孟婉轻摇了首,“你自己去好了,我有些累。” 楚修放下手中干巾,将孟婉搂在怀里,“好,那你等我,我到时有样东西给你看。” 孟婉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那低沉清冽的语声,心却越发冷然,这一切好像很美好,在她认为却不是。 前世求的是他拥抱,求的是这般光景,如今最怕的也是这般光景。 孟婉轻轻伸手抱紧他的劲腰,便是突然想抱下这个人,心念道: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们再不相见。 见她的动作,楚修便欣喜起来,深深将她揉进怀里,如似珍宝般。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21点再来一更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好吃的喵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四十 长清殿中, 身着玄金色衣袍的皇帝坐于龙案旁, 桃花眼轻扫殿中的纪世子, 衣着儒雅, 谦逊有礼。 皇帝身旁还靠着燕容皇后, 笑脸盈盈地对着他。 为了一张婚书,这两人是在这殿中与他耗了半个时辰了。 “如今婉婉离了孟侯府,与宋氏孤苦伶仃的, 我可舍不得,好歹也是我半个闺女, 若以后嫁到纪王府也是好事,你便依了侄儿吧。”皇后揽着皇帝说着好话。 殿中的楚修眼眸望着龙案上那玉玺,就等着皇帝盖章赐婚了。 他好说歹说两日把皇后娘娘请出山, 只要是皇后出马,一定成,皇帝虽然铁面无私,但最吃皇后这一套。 皇帝默了片刻,说道:“其母宋氏可答应了?” 楚修勾着唇, 拱手道:“答应了,臣便是想着现在陛下您给侄儿做个证, 待三年后再大婚也不迟。” 皇帝没好气地一笑, 指着他晃了晃手,“朕瞧你是怕被别人抢了,提前先占个名份,恨不得让全城的人知晓, 这是你未过门的世子妃吧。” 楚修薄唇抿出微笑,道:“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挑了下眉稍,未再有话,提笔写下这婚书,玉玺落下,楚修的世子妃便是铁板钉钉的了。 楚修眼中跃上欣喜,掀开衣摆跪下行礼,“谢陛下。” …… 出了长清殿,楚修步伐轻快,手中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婚旨,喜上眉梢。 若将这婚旨拿给婉婉瞧,她便会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吧。 楚修嘴角抑不住地往上扬。 从东宫里出来的太子楚川整理着衣襟,昨日酒喝了有些多,脑子昏昏沉沉的。 昨夜里,他借了些酒意,把那宋云压上了床,便是一夜春色撩人。 早晨醒来,趴在他胸膛上的那小琴娘还未醒,娇嫩的身子上片片青红,让楚川些许愧疚,他竟把这小琴娘给办了,说起来还有点小激动。 但思来想去,没吵醒她,穿上衣物出来了,楚川轻揉额头,想起昨夜的事,他下意识地勾唇。 抬眸间,不经意瞧见了远处走道上的楚修,还挺愉悦的模样。 楚川便疾步上前叫住了他,“阿修。” 楚修停住脚步,顺着声音侧首瞧过去,只见满面春风的楚川朝他走来,他挑起来眉梢。 楚川瞧了眼楚修手上的圣旨,道:“我父皇写了什么旨意让你喜上眉梢的。” 楚修只是勾起唇不言语,闻到太子身上带些许酒气,轻蹙了下眉,“喝了酒?” 楚川笑道:“少许。” 顿了下后,楚川欲要拿楚修手上的圣旨,“写了什么。” 楚修将圣旨收起,按下太子的手,道:“这是我求的婚旨。” “你还真去求了婚旨,婉婉同意吗。”楚川惊异道。 “她会同意的。”楚修回道,便继续朝前走去。 楚川随在他身旁,“真该让人瞧瞧你这模样,得意洋洋的。” 楚修睨楚川一眼,不予理他。 二人一路刚走到宫阙外,纪王府的李管家慌忙赶来,见此,楚修蹙紧了眉。 李管家神色焦急,顾不上行礼,道:“世子爷,岚月别院大火。” 听言,楚修神色骤然大惊,抓过李管家,声线阴冷着道:“孟小姐呢。” “她…她……”李管家却支支吾吾的。 楚修心头一凉,甩下李管家,仓惶地上马车而去。 楚川眉目焦急,不做停留,随后跟上。 快马加鞭的马车中,先前的欢喜愉悦一消而散,楚修将手中婚旨越发捏紧,微颤起来,怎么会有大火,他的婉婉…… - 此时城外别院已燃起熊熊大火,犹如火舌吞噬着房屋,浓烟滚滚,众人慌慌张张,纷纷扑火,却不见火势下来。 “走水了!” “快来人啊!来人!” 慌乱的大喊声参杂在猛烈的大火声,一片混乱狼藉。 楚修赶到时,别院漫天大火,席卷着天空,火星四溅,尤为吓人。 他心急如焚,狠狠擒来一个救火的家丁,“孟小姐呢!” 那家丁被他眼里的阴鸷吓到,结巴道:“还…还在里面…孟小姐她在大火中……” 楚修没等他说完,便将家丁甩开,捏紧拳,便要闯入那大火中去。 摔于地上的那家丁慌忙抱住他的腿,哭喊道:“世子不可啊,这火势凶猛,保不齐要丢命啊。” 楚修双眼猩红着,狠厉地将那家丁踢开,他已顾不得什么,心如同悬在半空中。 前世他让婉婉独自面对大火的吞噬,今生不会的,他不可以再失去她了,不可以! 楚修不顾火势冲进庭院里去,门口狼狈不堪的下人们,心急火燎,又不敢跟进去。 后面的楚川赶到,见此,在大火外在大发雷霆,楚修这个蠢货,这不是添乱吗! 楚修仓惶寻入大火猛烈的卧房中,浓烟四起,直熏他来,混乱着他的视线,火势已烧灼在他的长袖之上,他将火光甩去。 火焰蔓延的卧房中空无一人,火舌烫伤皮肤,楚修大汗浸透,此时他只想找到孟婉。 “婉婉!” 他在熊熊火焰中大喊着,却听不见回音。 “咳咳!”浓烟呛得楚修猛咳着,霎时间,被烧断的方木猛地砸下来,生生砸在他的左手上,瞬间红肿起来,火焰顺着手爬上来。 楚修却不知疼,忙扑灭火焰,只顾着漫无目的的寻找,每一口呼吸都是浓烟,火辣辣地烧灼着他的喉咙,很快全身无力起来。 他藏在衣襟里的婚旨掉下,落入火焰之中,楚修一惊,仓惶地将手探入火中,把婚旨捡起来,慌张地扑去火焰,那旨却被烧毁了一大半。 望着那残破的婚旨上仅仅留下了那玉玺所盖的印,唯唯留下的字迹也是一片黑灰,楚修慌忙道:“没事没事,到时再去求一张。” 忽然一人掠到他身前来,一把抓住楚修的手臂,这人正是楚川,他湿帕捂着口鼻,未有二话,将楚修拖着走。 楚修却已神志不清,气息薄弱,只顾着道:“婉婉还没找到……” 声线被浓烟熏得低哑不堪。 楚川蹙紧眉,他不知孟婉在哪,眼下还是将这个疯子给带出去。 他拽着楚修越过几个火关,迅速地在火势中寻道,猛然冲出了大火肆虐的院门,下一刻那火焰蔓延的门框砸落下来。 出了熊熊大火,楚川将楚修摔翻在地。 几乎是同时,偌大一个别院瞬间坍塌下来,溅起火星百丈,声势之大,犹如巨雷轰鸣,惊得地面猛地一抖。 仿佛一瞬间时间静止,再听不进去什么。 楚修猩红的双眼看着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房屋,震谔不已,如同失了魂,喃喃自语:“孟婉……” 心似乎也随着这一声崩塌巨响停下跳动。 岚月别院没了,他的婉婉再次没有了… 明明他都已经把婚书求来了,明明昨天她还靠在他怀里,为什么会这场大火…… 欣喜不过半日,便又落入万年冰窖,折磨着他的心神。 匆匆七载,还没开始拥有,便又失去,如果是这样,他还不如没有今生。 往事种种掠过眼前,待他回过神来,犹如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心脏,挤压着,渗出血来。 楚修缓缓站起来,悲痛欲绝也不过如此。 他阴冷着脸色,霎时间戾气一涌而出,厉声怒吼:“给本世子找!如果孟婉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统统陪葬!” 此话一出,一众家丁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楚川凝视着楚修,唤了他一句,“…阿修。” 楚修被烧得浑浊不堪的左手中紧紧捏进那张婚旨,身形颤抖着,火光映在他的脸庞上,眸色深沉。 他不想再去面对那亘古长夜,以孤独为食的日子,悔恨早已让他痛心入骨。 若孟婉没了,剩下的岁月便成深渊,煎熬度日。 此时,淅沥的雨落下来,却浇不灭那熊熊大火,漫天烟尘,灼热至极。 楚修低沉着脸,顿默片刻,道:“我去寻她。”说罢,便又要往那大火走去。 楚川连忙上前去抓住楚修的衣襟,怒道:“你这个疯子,你不要命了!” 楚修面无表情,冷道:“放手。” 楚川死死绷着脸,怒火攻心,抬手狠狠一拳捶楚修面容之上,他摇摇欲坠,嘴角渗出血迹。 “孤好不容易把你从里面拖出来,你倒好又想回去送死。” 楚修轻抹那丝血迹,如同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继续朝大火走去。 楚川一把抓住他,阴冷下脸来,气不过又一拳揍在他脸上,“若你早放她回苏州,岂会遭此大火,半死不活的,还非得把自己命也搭上,我要是孟婉我都嫌弃你。” 楚修身形不稳,摔落于地,污水脏了他的衣物。 “你就不想想或许孟婉不在别院里,像那日一样跑出去了,等大火熄灭再说。”楚川眉头紧蹙,冷道。 楚修痴痴地望着他,最终颓然倒地,已在崩溃边缘。 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掉落而下,他嗓音低哑地说道:“楚川,我已经失去过她一回了,我已经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过一回了,你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吗。” 楚川侧首看向倒在地上的楚修,或许他真是疯了,冷道:“你在胡说什么。” 楚修颓然地顿默着,眼眸中再无光彩,黯淡无光。 这场大火确实来得奇怪,或许…… 楚修阖上双眼,苦笑一声,任由细雨落在他面容上,最终悲痛悔道:“如果她选择这样离开我,那么她赢了……” 他差点就以为孟婉会原谅他了,最终不是空欢喜一场。 错了便是错了,他没有权利解释。 开始懂了,他永远都不会获得原谅。 该去死的明明是他…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第41章 四十一 山野之外, 孟婉一袭白裳站在槐树下, 容颜娇俏, 神色黯然, 双眸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那所别院。 看得见大火肆虐, 空气中蔓延着烧毁的味道。 看不见那人的悲喜,或许楚修会气得发怒吧,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他不会在乎吧, 怒火过后,一年两年不就忘了吗。 孟婉抚着胸口,这大火烧的不只是别院, 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她深知或许只有死,楚修才会放过她。 从此他们之间情断恩绝,互不相扰。 不知觉中眼眸中滑下泪来,孟婉抬手轻拭, 细雨落下湿了她的发梢。 前世所事浮上心头,所爱之人要她死, 所求之事皆溃陷。 早就被万箭所穿, 千疮百孔的心,还如何去爱人,如今便是赌一个平淡安稳的余生。 忽然,一把纸伞递过来。 孟婉微愣, 侧首瞧去,宋芷儿手持纸伞,轻轻一笑。“…娘亲……”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那身形高大的景将军正靠在马车旁等候。 “你们不是走了吗。”孟婉声线有些哽咽。 宋芷儿将女儿拥入怀中,面容上一片心疼:“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 宋芷儿长叹一口气,再道:“不愿和世子,那就不和了,为娘不勉强你,何须哄骗我呢。” 孟婉低垂眉目,眼泪扑扑往下掉,手臂将宋芷儿的,“我怕你不允我如此做,我也不知该与你解释。” “若有苦楚,不说便不说了,为娘相信你自有你的理由,以后便随着我。”宋芷儿轻抚她的发顶。 孟婉哽咽地点头,擦着眼泪,“可是景将军与你说的。” 宋芷儿一笑,拉着孟婉向马车走去,“好了,先上马车再说,莫要淋湿衣物。” “嗯。”孟婉应声,最后再看了眼那远处的大火浓烟,转身走去。 临城的人与事,自此别过,疼她的皇后娘娘与太子哥哥,还望他们莫要为她难过,她只是去寻份自在安好了。 …… 细雨落尽,大火过后。 岚月别院已是一片黑色的残骸与废墟,什么没有了,环佩玉琴没了,她也没了。 那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被白布盖住,楚修沉默不言,未有去看那尸体一眼。 整整花了一天一夜,这场大火才熄灭。 身着一尘不染的衣袍,心却尽是灰烬,左手臂上已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垂在他身侧。 楚修心如死灰,眸中黯淡无光。 楚川看着身旁这个一言不发的少年,竟也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尸首,他心中尽是悲痛,更不用说楚修。 李管家手里握着一支玉簪靠过来,“世子,这是孟姑娘身上找到的。” 楚修睨向那玉簪,黑灰斑斑,上面的流苏烧断,但认得出这是她的,也是扎过他的那支。 他将玉簪捏在手心,缓缓上前去轻掀白布的一角,看那黑焦的尸体一眼,深眸轻凝,楚修放下那角白布。 无悲无喜,低哑着声线道:“…这不是她。” 李管家哀痛地看着自家世子爷,他知道世子接受不了,但这便是事实。“身形与孟姑娘一致,又有孟姑娘的玉簪,如何不是她,世子……” 话落,房门外响起脚步声。 身着青绿衣袍的孟连生赶来,见到堂中盖着白布的尸体,他身形一震,随即两道清泪崩下来。 孟连生步履变得沉重,走到尸体旁,嚎啕大哭起来,“婉婉!爹爹来晚了……” “你怎么成了这样,不曾想我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孟连生大哭着,又转向众人哭着询问道:“她娘宋芷儿呢…可在大火中寻到……” 李管家回应:“宋家娘子已离开临城了,尚在安好。” “我把婉婉交给她,她就是这般照顾婉婉的吗,我果真看错了她啊…早知当初我拼死留下女儿啊……”孟连生悲泣着。 楚修眸色深沉,看着孟连生便是几分厌恶。 这孟连生忽扑向他来,抓住楚修的衣物,“婉婉是在纪王府别院里而死,你为何害我闺女,为何!” 楚修一言不发,眼中却渐起狠厉,手在袖中缓缓捏紧,低声冷言:“滚!” 楚川见楚修戾气越重,上前将他按下,“阿修!” 楚修双眼微红,与他对视,眼底尽是悲恸。 与此同时,纪王夫妇也匆匆赶来。 纪王妃见了这情景和那一处白布,如遭雷击身子般倒在纪王的怀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楚修淡漠着面容,却心如刀绞,转身而去,不再顾身后的几人。 那不是婉婉…… 没人能比他更识她,哪怕化成灰,即便是一眼,他会能认出她…… 她都以死相逼了。 他怎敢再索要她什么,若此生不相扰,这是她想要的,那他成全……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私且偏执,自私地霸占她,偏执地将自己的爱强加给她。 婉婉曾所说的,他没想过她的感受。 因为害怕再次面对没有她的日子,所以仓惶,患得患失,唯恐失去,唯恐此生再留他一人孤寂。 如果这是她给的惩罚……服期未满,他坦然接受。 他去做这个行尸走肉的人,只愿她花好月圆。 - 大火中寻到的焦尸被孟连生带走,洒过冥钱,孟侯府几日里白布高挂,寻个去处立了碑头, 身在后宫的燕容皇后得知此次悲痛不已,打小就把孟婉当干闺女看待的她又如何不伤心。 皇帝见不得燕容的眼泪,便下旨将孟婉追封为乐安县主。 仿佛所有人都以为,孟婉真的死了。 唯有楚修越发漠然,连那立的碑都未去看一眼。 半年之后。 太子殿下已亲政朝野,事务繁忙起来,理应该为其挑选太子妃,朝臣纷纷上奏,是各家都想把女儿往东宫送。 太子楚川是心力交瘁,在皇帝面前寻了借口给躲过去。 不过听闻东宫里似乎藏了个娇,皇帝楚子阙也没再多问下去,他倒盼着太子早日成家,权掌朝堂,到时便好退位,带着皇后养老去。 太子这事还没处理好,随即御医诊出皇后有喜,皇帝大喜,夫妻俩苦心多年,终于是又怀上了。 自然是把太子殿下的婚事给抛下不管了,楚川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又欣喜若狂,若是个皇弟降生,这帝位便可转给他也成,若是个皇妹,那他便将她捧手心里疼着。 他这东宫里确实藏了娇,便是那小琴娘,公务繁累后,没事抱着哄着,也自在几分。 这太子妃的事情,暂时未曾想过,先隔着吧。 楚川这边忙得不亦乐乎,而那纪王府的世子闲散人一个,自从孟婉死后,越发不务正业,死气沉沉。 不关心政务,不入朝堂,纪王爷几番将他提入金殿,楚修又不见了踪影。 流连忘返于花柳酒香,以酒为伴,上次见着楚修,还在忙着酿几壶桃花酿。 楚川本想着他若来入朝,可帮他出谋划策,结果几番在纪王府寻他不见人影。 半年过去,仍旧是死气沉沉。 顺着管家的指引,楚川便寻到了飘音坊。 楚修以往一向不爱来这处,曾拖着他来,都是说,奏琴没有孟婉好听,去了也乏味。 如今但还净来这乏味之地了?也不知他是来寻酒喝的,还是寻音律听的。 踏进二楼雅间,满间酒香。 入眼而来的,便是楚修正半倚在榻旁,双目微阖,手持一壶浊酒,浑浑噩噩。 听座下琴师指尖流出的琴曲,雅间中有李尚书家公子,还有临城几个纨绔子弟,东歪西倒的坐着。 其中一人还说:“下次换个地,这地方连陪酒娇娘都没有。” 随后,几个纨绔见了楚川进来纷纷端坐好身形,还想与太子搭上话。 楚修手扶着额角,眉眼轻挑着瞧过来,一袭金线白袍上沾了些许酒水,神色淡然清冷,左手上是那烧伤的疤痕,蔓延在整个手臂。 楚川有些气不打一出来,挥袖让这一众纨绔退出了房间,琴师也停下琴曲退下。 瞥了一眼太子楚川后,楚修抬酒轻饮,哪怕是千杯不倒,也想求个醉生梦死,耗费时光罢了。 楚川上前将他手中浊酒夺过来,啪地放在做桌面上,“你真该醒醒了。” 见酒壶被夺走,楚修颇为烦躁地一瞥,“没醉过,何来醒字一说。” “若她还在世,该有多厌恶你这副德行。”楚川冷道。 楚修顿默良久,苦涩道:“她没死,或许上了去往北漠城的马车。” 他比谁都了解孟婉,也比谁都不了解她。 他微晃从榻上起身,推开面前的楚川,他的声音不复以往那般清冽,被浓烟呛伤了喉,变得低沉微哑,苦笑一声,“她怎会在乎我是怎样的,无论我是哪个模样,都厌恶我。” 听言,楚川眸色微凝,道:“你去寻她啊,这副模样给谁看。” 楚修背对着他,拿起桌上的酒轻抿,壶中酒已被饮尽,他将酒壶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寻了,像你说的,我早该放她走。” 他如今不过是想虚度时光罢了,他的余生太长了。 楚修在另一方桌上,又寻的壶酒,不再看向楚川,淡漠道:“日后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别来找我。” 说罢,便身形稳了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间,落寞着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的故事,我在想以后放番外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光倾城 14瓶;咸鱼粥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四十二 在飘音坊里生生给这楚修气到, 太子甩袖而去, 不欢而散。 楚修便成这般模样, 将话都说尽, 也无丝毫改变, 就怕他如此废了。 什么叫若无要紧的事,别找他? 想起来便是恼怒,楚川剑眉蹙得紧。 一路便回到了东宫, 太监顾福又端着道折子跟在他身后,“殿下, 皇上说皇后近来安胎,尚为繁忙,税赋之事皆由您处理着。” 楚川步伐一顿, 抬手轻扶额角,“此等也交给孤处理,孤瞧父皇是借着母后身孕,想给自己放放假。” 顾福抿了抿笑,不言语。 “先放去书阁, 孤一会再批。”楚川回道。 他便往寝殿行去,“那宋云在做什么。” “正忙着研究琴谱呢。”顾福回。 楚川唇角微勾, 放快了步伐。 不一会便进了卧房, 檀色珠帘后,那身姿可人的女子坐在梨木椅上,身下铺着白绒软垫,淡紫色的衣裳衬得她几分娇媚, 白嫩的小手里握着本书。 柳眉轻蹙,小模样正看得认真,令他心生欢喜。 以前在宋家宅院的小后院里,也没读过几本书,也极少有人管她,大多的字都不识得,后来见宋云越发亭亭玉立,便被父亲宋衡压着学琴,自然是想用她走通官员。 如今莫名其妙到了东宫,还是那太子教她识字,勉强也算看得懂书。 正要翻页时,便听了动静,那月色衣袍的太子撩了珠帘走来,还未有一句话,便给抱起来,坐在他腿上。 “在看些什么,给孤说说。”楚川道,见着她,心里的烦闷便清了去,几分愉悦起来。 “这个……”宋云睫毛轻颤,突然一下落入太子怀中,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从那次被太子欺上了床榻,这半年来,她与太子是越发亲密,不止是给他抱着搂着,还夜夜同榻共眠。 本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如今她在这东宫里不尴不尬的,算不上妾,但有些像个陪床丫头,可又是以琴师的名义进来的。 这东宫里的宫女私底下说得难听,便是一口一句狐媚子的唤她,怎么说也让人听着难受。 宋云将手中的琴谱捏得紧,“不过是新的曲子,便先看着了。” 楚川颌首,将她手中的琴谱拿过来,端着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桌上。 揽着她的腰轻抚,这个小琴娘养了这么久,可算是长些肉,不似以往那般瘦弱,虽有些瘦小,身段却极佳,那日酒后便欢喜上了。 想着,楚川有些心痒痒,轻咬了口她的唇瓣,抱着人便往那床榻而去。 见此,宋云眉头蹙得紧,这太子一向随心所欲,若容了他,不知那些太监宫女们又该说些什么了。 宋云忙道:“我见方才顾公公找太子殿下来着,可是有公务?再说我琴谱还未看完呢,” 楚川将她放在榻上,桃花眼微弯,“明儿再看。” 说罢,便把那床缦放下来,俯身而来,宋云连忙双手抵住他的胸膛,“那个…我来月事了,太子还是莫要胡闹。” 楚川挑着眉稍,道:“你月事可不是这几日,还想哄骗孤。” “我…我我一会还得去飘音坊…”宋云朝他眨巴着眼。 楚川眸色微凝,顿一下,“以后别去飘音坊了,就安心留在东宫,还怕孤养不起你?” 言罢,便贴紧了她的身子肆意妄为起来。 宋云有些微气,轻轻咬了一口楚川的肩膀,又不舍得将他咬疼了,也罢,每次都斗不过他。 莫名其妙的被他从飘音坊抓住,莫名其妙的来他东宫奏琴,也莫名其妙被他破了身子。 如今更是爱慕上这个太子殿下,她身份低微,只知配不上,却还是动了情,以后他若有太子妃,她便更无所适从了。 …… 春色之后,被折腾得不行的宋云乏累地睡去,睫毛些许湿润,白皙的双肩半露在薄被外。 楚川凝视她的睡颜,不知觉地带上笑意,俯首亲吻她的唇角,便将薄被拉上来些,让宋云身子盖好。 随后,起身换上衣袍,便出了寝卧。 刚将门关上,门外的太监顾福早已等候多时,“太子,总不能老是让这样一个小琴娘侍寝,久了迟早也会腻味,您是不是该好好瞧下皇上令人送来的画像,早日立个太子妃。” 听言,楚川面容微沉,本一愉悦的心情又给这老家伙扫了去,说到太子妃这事,他便烦闷。 “那便等孤腻味了再说,莫在与孤提此事。”楚川随意敷衍他一句,挥袖便离开。 顾福低首忙跟在他身后,眼中滑过不易察觉的神色。 楚川走过几步后,步伐微停,沉着面容,他不是没考虑过太子妃之事,心中满满当当装着这个小琴娘。 他初入朝野,尚未掌得了权,压不住这群大臣,倒是个个想将女儿嫁他做太子妃,以此压制他。 若是表明他想立一个琴女为太子妃,到时少不了朝臣反对,若群起上奏折子,父皇不依他的话…… 还是先将此事压下去,以后再说。 卧房中。 本该乏睡的宋云微睁开眼,眸色黯淡下来,紧紧抿着唇,鼻尖酸起来。 门外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 最终她将脸埋进被子里,身子微颤。 是啊,迟早…会腻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说我短小。 到这里刚好是把前面的事写完。 之后就是三年以后了。 晋江只能拉灯…(咬手绢,我想开车…呜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谁家小郎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四十三 秋季雨水多, 待宋云从床上醒来时, 花窗在已下过了一场雨, 泛黄的树叶凋零。 宋云坐起身来, 白皙滑嫩的肌肤上残留着爱痕, 盈腰上还有被掐过的掌印。 她将放在床榻旁淡紫色的衣裳穿上,掩去白皙的身子,起身时腰些许的泛酸, 动作便轻缓许多。 缓步走到窗棂旁,上面尽是雨水, 指尖轻点了下,便回身坐在了梳妆台旁。 桌上铜镜里映着美艳容颜,柳眉褐瞳, 青丝搭在削肩上,朱唇微肿,都给那太子给咬的。 眸子一转,又瞧到颈上红色,衣领没能盖住, 宋云探前点,轻抚那几点吻痕, 心中微气。 一定又是他故意的, 不止一次同他说不要留下痕迹,每每都这样。 宋云只好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却还是没能盖住,她不想被人私下说闲话。 正此时, 卧房的门被忽然打开,宋云捏着衣领的手一抖,侧首瞧去。 正是顾福,身着绛色衣装,他缓步行来,“宋姑娘,可睡得好?” 宋云见着他来,垂下手,微低了眉,“顾公公您这是?” 顾福叹了口气,将些银两放在了桌面上,“方才门口太子所言,你可听清了?不是老奴存心想赶你走,太子这高枝你攀不起,这好歹也大半年过去了,你连个名份都没有,连妾侍都算不上,太子的意图你还看不出来吗。” 宋云心间犹如针刺般疼,嚅动朱唇:“我……” “难不成你还肖想太子妃这位置?你出身低微,如今还是个乐坊琴女,能算个什么人物,赶紧停了这想法吧,抵不过一年两年,到时太子腻味了,落得凄楚个的下场,苦的可是你,还不如趁早另择高枝吧。”顾福劝说道。 “我不是想攀太子,也从未想过什么太子妃,我自知好赖,不用你劝说,我会走的。”宋云回道,她是贪恋对太子的情,从小到大没人宠过她,便沉沦下了。 见她如此说,顾福微微一笑,将桌上的银两推了推,“这是五百两,应是够你所用的。” 宋云站起身来,蹙紧了眉,忙道:“我不要你们的钱。” “老奴也知晓你无依无靠的,拿着它离了临城,好讨份生活,你也不想一个女子清苦的过活吧,若有人家看中,也能给自己置办套好些的嫁妆。”顾福笑眯眯地说道。 宋云眸色轻凝,望着那银两久久不言语。 顾福轻拍了下她的削肩,“宋姑娘好好想想吧,老奴也是为你着想,既然无可期,不如趁早给自己谋生路吧。” 说罢,那顾福躬着身退出了房间。 宋云两行清泪落下,无力的坐在椅上,哽咽地哭出声。 是她低微,爱上星光,却无法触及星光。 …… 一来几日,太子楚川繁忙至极,每停下歇息时,都会将那还在花街巷柳处喝酒的楚修低骂几句。 若这朝堂之事,有楚修助他几分,他也不必如此焦头烂额了。 宋云也端着糕点来书阁过几次,楚川实在有些繁忙,与她逗弄过几句,便不再多言。 父皇有心税赋改革,便将圣旨公于天下,善后推崇之事一概不管,全权交与他处理,这不是坑儿子吗。 楚川在书阁批过文书过,抬首瞧了眼在一旁梨花椅上静静等待的宋云,对她微微一笑,起身走过来,手掌轻抚她的脸颊。 “孤这就前去长清殿一趟,一会便回来。” 宋云朝他颌首,乖巧可人。 令人端了奏折,楚川便离开书阁了。 宋云沉默着,始终未有一句,回到卧房里去。 将早早准备好的随行之物拿好,不过是一把琴罢了。 刚到寝殿,胸口忽有呕意袭来,她忙扶住身子,眼中微起水意,停顿许久,才缓过来。 稳了稳身形,还是退出了寝殿,离开了东宫。 楚川从长清殿出来后,又转去延春宫看过燕容皇后。 皇后面容红润,养得越发白白胖胖了,肚子微微显怀。 燕容将糕点放在楚川手里,“本宫知晓你现在还不想立太子妃,弱冠未到,不着急,你父皇当年娶本宫时都二十有五了。” 楚川握着那块糕点,心绪微起,轻笑着,“母后,若将来儿臣想要的妻,不是朝臣之女且身份卑微,您可会生气。” 燕容顿默会,眼里带着笑意,“本宫为何生气,若喜欢便娶就是了。” 早就听闻他那东宫里藏了个女子,还喜欢得紧,她向来开明,年轻时她不也没个公主样吗,最后不还是母仪天下。 唉,儿子还是长大了,以前如此小小一个,还和她抢糖吃,如今都开始想媳妇了。 楚川听言,眼色微悦。 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晚,念着还想与宋云共进晚餐,来到寝殿却已是人去楼空。 楚川望着空荡荡的卧房发愣,深蹙下眉头。 便令顾福去找,却只见那顾福躬着身道:“宋姑娘走了,说是回苏州了。” 楚川脸色转冷,侧过身来,“为何走。” 顾福回道:“奴才不知,或许是知晓太子您迟早也是要立太子妃的,自讨没趣便走了。” 楚川心中生起怒火来,低声冷道:“那就找,去苏州把人给孤逮回来,孤还没发话,她还敢自己跑了?” “一个小琴娘罢了,不过是个女人,走了便走了,到时奴才再给您几个模样好的来,太子殿下何须挂记此人。”顾福颤颤巍巍地说道。 楚川阴沉着容颜,袖中手缓缓捏紧,不过是个女人……? 楚川一把将顾福抓过来,眸色越发狠厉,低吼道:“孤命你找,可是老糊涂听不清!这个女人要是丢了,孤拿你是问!” 说罢,将那顾福摔翻在地,脑袋撞到墙上,猛地一响,还没来得及吃痛,顾福慌忙跪在地上,道:“太子息怒!奴才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顾福仓惶地起身退下去。 伺候太子多年,太子殿下脾性一向很好,哪里见过他动如此大的怒,活活要吃人似的。 本想着为太子好,这样低微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太子殿下,可这回只怕是真踢到太子的硬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想开的车,还是世子和婉婉的。 但是他们还没和好,我很难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四十四 三年后 炎炎夏日, 临城曲尘阁。 红纱衣裳的女子莲步轻盈紧跟在身姿肥胖老鸨身后。 此时曲尘阁之后的清湖, 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停靠在岸边, 舫中来往四处皆有靡靡乐调。 红纱女子随着老鸨入了画舫, 女子名为红鸢, 是阁里新来的清倌,这身子干净还未破,便是领着去见位爷, 正是这临城的世子爷。 听闻这位纨绔世子,沉迷酒水, 事事不上心,不近女色,性情冷淡, 仪表不凡。 先前便有花娘对其倾心,生些不该生的心思,欲想爬上这世子的床,落得个下场极为凄楚。 红鸢身子有些发寒,今儿她便是前去伺候这位爷的, 若是好,得他临幸宠爱, 不愁荣华富贵, 若是不好,恐怕就是去这清湖喂鱼。 想着,人已到了舫间门口,老鸨便推了红鸢一把, 吩咐她进去后,可别乱说话。 红鸢颌首,怯着身子便入了舫间。 金色帷帐挂于两侧红柱上,方桌上摆放青葱盆栽,案几上摆放着几壶酒,几碟小菜。 一男子正坐在檀木椅上,玄色衣袍些许凌乱,左手上缠着白色绷布,握着清酒,他眉目深邃,却带着阴郁。 此人正是纪王府世子楚修,三年光景逝去,身形显得越发高大,五官棱角深刻,下巴处些许胡渣。 眼中早已没有曾经的光采,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便是如此混过。 座下是临城几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楚修一向与这些人玩乐。 今儿还新来了个,是那宁巡抚之子宁酋,画舫之宴,便是他做的东,初到临城融入圈子罢了。 此时宁酋正笑着,拥着花娘在她颈上啃着。 堂中有两名伶人抱着琵琶轻奏,几名舞姬翩翩起舞。 楚修放下手中清酒,只道是觉得无趣,起了想走之意。 正这时红纱女子低首走来,玲珑有致,跪在案几旁,轻轻柔柔地道:“妾身红鸢见过几位爷。” 宁酋从花娘胸脯上抬起首来,忙对世子笑道:“这位美人,是在下特意为纪世子挑选的。” 宁酋这目的,冲着楚修来的,皇亲国戚,也最为他最尊贵,便想着与此攀关系,还想用女人讨好他,实在是找错人了,他不过闲人一个。 “将头抬起来,给世子爷瞧瞧。”宁酋对红鸢道。 那红鸢缓缓抬头,容颜精致,紧抿着红唇,还旋着两个酒窝。 见到这张脸,楚修冷眸凝起,掠过诧异,手握酒壶一顿。 在座众人纷纷有些惊异,李尚书之子李怀小心翼翼瞥了眼楚修神色后,笑道:“绝了,还真和几年前那孟家小姐有些神似。” 宁酋微微欣喜,对红鸢道:“还不赶紧给世子爷伺候着。” 听闻这位世子有个心心念念的女子,不过死得太早,这红鸢可是他特意挑选的。 红鸢听了连连点头,起身向着上座那冷漠的世子爷走去,这位爷容颜极佳,身形高大修长,但气势吓人,着实让她心生怯意。 便缓缓依靠在他身旁,娇媚着道:“就让妾身来陪爷喝酒吧。” 楚修冷哧了一声,将那冰冷的酒壶抵在她的下巴,生生将这张娇滴滴的容颜仰起来,七分相似。 楚修高挑眉梢,眸色越发阴沉,声线低沉,“笑起来。” 红鸢屏住呼吸,怯怯地咧开笑颜。 像…着实像她…… 楚修勾起不明意味的笑,手中酒壶松开红鸢的下巴。 “世子可喜欢?今夜便让她伺候着了。”宁酋喜上眉梢。 众人见此,都带上笑意,打趣道:“世子今日这是喜得佳人了?” 楚修将酒壶摔在地板上,酒壶碎裂声响起,舫间安静下来。 红鸢惊得身子一抖,不敢在靠着这个男人。 楚修冷瞥宁酋,沉着脸简短道:“扔湖里。” 红鸢听言,身子一震,瞬间慌了神。 泪眼婆娑起来,瞧着眼前这个冷漠的人,连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世子饶命啊,是妾身冒犯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妾身吧。” 听此,楚修下意识紧了眉,些许不耐道:“拖走。” 这女子顶着张相似孟婉的脸与他求饶,像她,可惜不是她…… 他从来都不需要替代品,只要孟婉。 随即上来两个奴才将红鸢哭成泪人生生拽走。 楚修睨了眼宁酋,“本世子不希望还有下次。” 宁酋僵着脸,不敢再多言。 楚修站立起来,衣摆掠过他的身旁,离开舫间。 留下一群人松了口气,这位世子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暴戾且狠厉。 之前把人手给卸了,只因一句话惹他不快,可谓是临城一霸。 大辽三年,风平浪静,百姓乐安,什么都好,唯有今生少了孟婉。 楚修面容冷淡,轻拂衣袍上的些许酒水,出了画舫。 华贵的马车内,他半倚在软塌上,懒懒散散,单手撑着额角,淡淡一句道:“去皇宫。” 车夫神色有异,若非什么大事,世子已很久没有前去宫中了,如今太子专于朝堂,亲政亲民,而他家世子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这两人已许久没有接触,怕不是为了去寻太子。 不过随意一想,车夫扬起马鞭,往临城皇宫驶去。 楚修阖目养神,淡淡思索着,前世这一年,北狄胡人侵入北方,来势凶猛,大军逼近。 胡人性情凶狠,辽沧两国联手派军击退胡人,父亲纪王战死北狄,为他心中一痛。 消息还没传开,临城一如往常般平静繁华,不过,这两日金殿上应是热闹非凡。 到底谁率军前去,至少今生他不会让父王前去。 - 长清殿,朝中几名重臣众说纷纭,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 明殿上的皇帝神色凝重,略有烦躁。 太子楚川身着檀色金绣衣袍站于殿内,身形修长,气宇比起曾经稳重不少,五官清隽挺立,似笑非笑的眸子瞧着那争辩中的重臣们。 “关太傅武将世家出身,又历经几悍战,北境有周军侯镇守,二人率军与北漠军共击胡人,胜算为大。”兵部王尚书凛然道。 禁军刘统领将他的话驳下,“关太傅年老体衰,曾原野战役上负伤,腿疾多年,依臣之见,不可,新晋武将袁宇高大威猛,才是合适人选。” “不过一个小小武将怎能担此官职,袁宇是你禁军出身,我看刘统领是有私心吧。”王尚书冷哧道。 “胡说!金殿之上,王尚书可莫乱言!可是要担责的。”刘统领回道。 “行了。” 皇帝越发烦躁,瞥了眼自家儿子,道:“川儿,你怎么看。” 楚川回首,蹙眉轻思,道:“较为看重袁将军,关太傅年迈理静养,不如让儿臣与袁将军前去。” 皇帝挑了下眉梢,些许满意,他年轻时手握十万大军,何等气魄,如今太子早已弱冠,也该扔出去历练一番。 “此次北狄胡人进犯,便由太子前去。” 两个重臣听言神色更加凝重,无比默契起来。 “皇上不可,多年来您就出太子与宁清公主二子,若是太子沙场上出了事,储位无人啊。” 皇帝嘴角抖了抖,这话是嫌弃他生得太少吗?? 这时,孟侯爷上前搭话,道:“臣心中有个人选,纪王爷年壮时英勇战役不计其数,可以一举。” 话落,众人看向他,两名重臣随即应口,推举纪王爷楚子钦。 皇帝面容些许难色,沉思片刻。 忽然殿外走来一人,身着玄色衣袍,“不如让臣去吧。” 只见楚修入殿而来,神色冷漠,带着酒气。 “阿修…”楚川凝视着楚修走到身旁来,几分诧异,这家伙如今是打算振作了吗。 可前去北狄击退胡人可不是小事,这家伙整日游手好闲会什么? 楚川上前一步,拱手对皇帝道:“父皇,儿臣愿赶往北境,痛击胡人,扬我国威!” 刘统领打量着楚修,一身酒味,下巴胡渣都没剃,懒懒散散,临城首席纨绔公子哥,不过一个废物,率兵击退胡人,笑话! “纪世子从未上过战场,且玩世不恭,还是让纪王爷领此重任吧。”刘统领朝皇帝说道。 其余之人随他的话附和着,楚川深蹙眉头,扬声将他人的话压下,“父皇,还是让儿臣前去,儿臣年盛,且须多加历练。” 皇帝见楚修出现,众人反应越发激烈,来了几分趣味。 楚修漠视地扫视众人,他前世独活一世,何种大风大浪没见过,征伐沙场还少吗。 “谁去都不一样,与其在此争论,还不如早日率军前去北境,况且不是还有个老家伙周军侯吗,真当我楚修,样样不行?” 说罢,楚修凝视着皇帝的双眼,眼眸沉着,不过是他一句话罢了。 皇帝与其对视着,最后长扬一笑,这个侄儿有时候看起来还真不像个纨绔,眸中神色何来的沧桑。 皇帝缓缓收起笑,指尖在龙案上轻敲,思虑片刻,道:“既然纪世子有心,便由世子与那袁武将率兵前去北境,联合大沧北漠军共退胡人。” “父皇!”楚川些许心急,楚修浑浑噩噩三年,他了解这个人,只怕楚修不止为击退胡人而去…… 楚修淡漠一笑,掀开衣袍跪下,平和道:“臣接旨。” 谁去都一样,北狄战场凶恶,不过一个死字,前世父王战死北狄,换他去吧,至少不用独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和小云儿的车已经开起了。 我放在微博里。id阿洋是方长 今晚秋名山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多肉葡萄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四十五 夏夜微凉, 月色如灯。 桃花林的长亭处, 即便没有点灯, 却一片白茫, 月色洒在草木上, 泛起光辉。 楚修坐在石桌旁,桌上一壶清酒,瓷白的酒杯中斟满酒水。 左手缠着白色绷带, 唯露出五指,在桌面上轻点。 绷带之下藏着骇人的疤痕, 他从满心期待到绝望颓然,大起大落,不过仅仅那一日而已。 伴着声声虫鸣, 桃花已谢,满地花瓣。 他喝酒无数,不管醒着还是醉着,都想她,想她今日穿怎样的衣裳, 怎样的玉簪。 落雨何人为她执伞,天寒何人为她暖手。 一世两世, 始终是思之不见, 佳人不还。 楚修微叹,夜深人静,何须掩去悲恸,望着大桃树, 仿佛还能见到那日喝了桃花酿的她。 若她没发现他重生,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对他了。 楚修低首,也罢,今日最后一次来此了。 指尖刚捻起酒杯,忽然酒杯被夺走,楚修侧首看去,一袭白衣的楚川立身后。 他怎么在这…… 楚川捻着那酒饮尽,道:“来讨几杯酒喝。” 楚修回了眸,淡然笑着,捏着酒壶斟了另一杯酒,声线低沉微哑:“不过是几杯苦酒,有什么好喝的。” 自三年前大火之后,他的嗓音低哑不复以往。 “即便是苦酒,你也喝了几年。”楚川回道,将酒杯放下。 楚修饮着酒,未有言语,转而看向那偌大桃树。 楚川低眸,语态沉重:“今日金殿上,你可是认真的?胡人凶残可不是戏言。” 楚修轻蹙眉,却笑道:“圣旨已接,我自然是认真的,区区胡人敢扰我大辽边境,实为可恨。” 楚川有些恼,这家伙整日好逸恶劳,一颓不振的,什么时候这么激昂了。 “沙场凶险,孤看你是没想活着回来。” 楚修浅笑着,“命由天选,何叫我没想活着回来,太子殿下可真会说笑。” 说着,楚修笑意又淡下,深沉道:“若能去北漠见她一面呢。” 要找到她不难,只不过是怕被她厌恶,更怕见着她身旁有了别人相伴,也怕扰了她的清静。 楚川起了身,负手走到亭栏旁,望向夜空中那一轮明月,“孤差点以为你打算放下了。” 楚修沉默许久,怅然道:“我看满城烟火,看万里河山,无一不是她,如何放得下。” 楚川神色微怔,双手垂在身侧,他又如何不是呢,寻那人千百回,却如石沉大海。 楚川长叹一声,最终道:“别给我死在北狄了就好。” 楚修回道:“你也别太小看我。” 楚川转过身来与他对视,楚修一笑,将那杯中斟满酒,“不是来喝酒的吗。” 楚川无奈摇头,回到石桌旁,掀开衣摆坐下,便端起那酒杯。 楚修轻睨一眼他的眉目,这几年楚川变得稳重许多,退去以往的轻佻,忙于朝堂之间周旋,少有玩乐。 “说说你吧,何时立太子妃,众朝臣又开始催了,你是大辽太子,早日成婚较好。” 楚川些许低落下来,抿了一口酒,“可孤……还没寻到她。” 楚修挑了下眉稍,“莫寻到她时,早已嫁做人妇,你还是一个人。” 前世晚年找到楚川时,他和宋云正在湖边钓鱼,过得太惬意,还说他是孤家寡人。 听言,楚川心间一紧,捏着酒杯的手指些许用力,那孤饶不了她。 这么些年,翻遍大辽也没她,若给他逮到...... 忽咔一声,楚川回过神来,手中酒杯已裂。 气氛些许安静,二人相视一眼,楚川收敛心绪,面无表情地将那碎裂的酒杯扔下。 亭外虫鸣声清脆,楚修也不再多言此事,起了身,“夜深了,早些回去吧。” 说罢,楚修走出长亭,背影渐行远去,消失在月色里。 楚川轻瞥一眼指尖,渗了丝血。 转眼已是三年,竟找了那小琴娘三年,自她走后,心间空一处,什么都填不进去。 …… - 是梦。 那是一片狼藉残红,寒风肆虐,似乎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孟婉一袭粉裳站在其中,一尘不染的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环顾着遍地的尸首残骸,血流成河。 此番景象,不禁让她身子轻颤,心绪不安,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直到望见这片沙场之中,半跪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盔甲残破,手持一把矛枪深插入地,低着首,看不清面容,似乎早已死去。 孟婉微怔,见着他,心微安定下来,提着衣角越过脚下的尸体,本能地缓缓朝那男子走去。 在他的身前停下来,忽一阵寒风刮过,男人摇摇欲坠,最终倒在地上,容颜映入在孟婉眼里。 他脸庞上染着血,眉目深邃,早已没了气咽。 孟婉身形震了震,惊谔地望着男人的面容,泪水夺眶而出。 莫大的痛楚袭来,她喉间哽咽,说不出一字。 他是…楚修…… - 一梦惊醒来。 孟婉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满头细汗地喘息着,神色仓惶,眼角带着泪。 淡雅素净的闺房内,寂静无声,已是清晨,初阳透过窗户照进来。 直至良久后,心中痛楚渐渐淡下来,孟婉微微失神着,手指轻颤。 又是这个梦,每次惊醒来,她都久久不能平复。 孟婉掀开锦被,轻拭眼角的泪。 岚月别院大火之后,孟婉和娘亲来到北漠,远离了临城的所有和楚修。 半年后,娘亲与景将军成婚,她成了这北漠将军府的大小姐,北漠虽不及临城繁华,但也自在安定。 如今娘亲已为景将军生下一子,一切都美好圆满,自由自在。 而孟婉也快要将往事尘封,可近日来,她又开始时常梦到楚修,是她不曾经历的。 一片残红沙场和没了气咽的他。 孟婉心中犹如沉下巨石,她轻揉额角,楚修怎么会死呢,梦里都是相反的,他怕是过得比谁都好。 孟婉下了床榻,身上仅穿着白纱里衣。 一晃三年已去,她容色绝美,墨发柔顺地垂至细腰,身形纤细诱人,愈显雪胸。 孟婉将衣裳换上,美目低眸,系着腰肢上的衣带。 此时房在传来敲门声,丫鬟小七在房门外道:“小姐可醒了?” 孟婉系好衣带,道:“进来吧。” 声线柔糯,令人听了心尖一酥。 小七推了门,端着盆清水走来,湿了绣帕后,孟婉轻拭着面容。 小七见她眼角泪痕,道:“小姐可又是做恶梦了?” 孟婉动作一顿,眸色微黯,净了脸后,绣帕落回清水中。 见她不回,小七便转了话头,“又有媒人来说亲了,小姐您姿色好,今年都是第五回 了,这回说的千辰山庄少庄主。” “嗯。”孟婉低眸着,漱口后坐回梳妆桌前。 小七让人将东西退下,在她身后梳着发饰,“听闻这少庄主,仪表堂堂,德才兼备,将军与夫人皆有些中意,正等着您梳妆完,前去厅堂一趟。” 孟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言不发。 女子十五出嫁不早也不晚,只要是个品行端正的人,于她而言都能嫁。 小七替孟婉梳好发饰后,又整理了下衣裳,这细腰上的衣带,孟婉系得着实难看。 随后,越过将军府里的走道,身着粉裳的孟婉便去了厅堂。 宋芷儿坐在檀木椅上,碧色襦裙趁衬得她面容娇美,气色尚佳,景小少爷被奶娘给带下去了。 一旁的景远骐劲装着身,身形高大威猛,底下便是那媒人正在夸夸其谈。 媒人张夫人衣着淡雅,面容上些许细纹,她眼带笑意,她是纺织业季庄家的大夫人。 乔庄主请了她来作媒,是十分重视了。 千辰山庄离北漠不远,虽说是江湖之家,不过势力也不小,产业,也时常与北漠军有些走动。 那少庄主乔延,景远骐也见过几面,谦谦和气,是个不错的人选。 见婷婷玉立的孟婉入厅来,张夫人又是一喜,“这便是将军小姐吗,果然如人所说的那般倾城绝俗,貌美如花。” 孟婉轻柔一笑,以做回应,酒窝衬得她笑容甜美。 在厅中坐下后,那张夫人又与她介绍着千辰山庄,孟婉托着脸蛋,心绪又开始飘远,近日来,她总是出神。 直到宋芷儿问她可相中,孟婉瞧着娘亲略带喜色的面容,又看了眼张夫人,“千辰山庄少庄主叫什么?” 厅中众人神色微僵,感情她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景远骐几分无奈,清了清嗓子,“乔延,二十有三,身高七尺,此人我见过,才貌双全,是个不错的人。” 孟婉眨巴了下眼,身高七尺?那比楚修矮了些许。 张夫人接过话,“我知晓孟姑娘生得水灵灵的,不愁嫁,但您要想想啊,这难得再遇一个门当户对,品性温和的人了。” 孟婉看向娘亲与景远骐,似乎都挺喜欢这个乔延的。 见孟婉沉默起来,有些不情愿,景远骐抿了下唇,“不喜欢也没事,我和你娘不会为难你,你自己做决定。” 谁知孟婉低吟了一下,道:“既然您都说是个好人了,那便嫁吧。” 话落,张夫人喜上眉梢,“那我这趟回去后,去让千辰山庄的人准备一番。” “婉婉你可想好了。”宋芷儿只觉孟婉随口一应。 孟婉坐立了身子,一笑:“都听你们的。” 也没说愿不愿意,便是这么一句都好,都听你们的。 宋芷儿有些发愁,她还是希望孟婉能自己中意的。 景远骐也轻蹙了下眉,转而对那媒人道:“这事先放着,我亲自和乔庄主交涉,到时再商议,不用劳烦张夫人再跑一趟了。” 张夫人一愣,便又笑道:“这…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叮当 6瓶;圆、可爱小仙女1378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四十六 将那送张夫人走, 不知为何孟婉松了下心。 厅堂中, 宋芷儿将孟婉留下, 夫妇二人欲想与她谈谈心思, 孟婉甚感无奈。 宋芷儿瞧着孟婉连连点头的容颜, 极为难,如今也不知女儿在想什么,明明心中有着分寸, 却又显得随意。 景远骐只好道是,让孟婉与那乔延少庄主相处一段时间, 再提此事,如今还不着急。 北狄胡人进犯也尤为头疼,沧帝的圣旨下来了, 辽沧两国联军共退胡人,恐怕不出一月他便要出征北狄,孟婉的婚事缓缓也行。 竟然都在厅内,景远骐便将北狄一事与母女俩说了。 宋芷儿听了心头一颤,胡人进犯北方一事早就传遍北漠城了, 就想过景远骐会出征,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见宋芷儿愁容, 景远骐抱着轻哄, “我沙场见多了,不过区区胡人罢了,况且大辽到时也会率军支援,我会凯旋归来的。” “可胡人不比他国, 胡人凶残,食人血且训狼为武,更是骑兵三十万,此次出征你且小心,莫要轻敌。”宋芷儿忙着吩咐他。 孟婉瞧着二人,回想前世,两国联军,大辽来得是纪王爷,北狄战役中景远骐只是负了伤,而纪王爷被胡人困于山峡之中,支援未能及时,纪王爷被胡人斩杀,尸骨无存。 便是从这时起,楚修开始变得阴狠,或许是为了记恨皇帝指派纪王爷出征,所以才有心夺位。 也是这一年,她失去双腿,嫁给楚修为妻。 正在此时,一身劲装的穆青云从厅外走来,手中握着一份信封。 见到几人,她行了礼,将书信交到景远骐手中,“大辽飞书而来的,应该是率军前来。” 前往北狄的路上途经北漠,所以大辽的军队在北漠停驻回合。 景远骐将那信接过来,打开细读,眉头渐渐皱起,“竟是纪王府世子率军前来,联合大辽北境周军侯也可。” 听言,孟婉浅声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景远骐侧首瞥向孟婉,心知他这个继女与那纪世子情缘颇深,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信,便给了她。 孟婉捏着那书信,上面一笔一画勾勒的正是楚修的名字,纪王爷死在北狄战役中,楚修又怎会将此重蹈覆辙,自应想到是他来的。 那么她所梦到的,如果是真的,楚修可是会死在战场上…… 孟婉平静地书信还给了景远骐,“这么说纪世子会来北漠?” 说着,她端着桌上清茶轻抿。 宋芷儿瞧了眼孟婉平淡的面容,三年前婉婉为躲纪世子,一场大火烧了岚月别院,虽然她不曾追问,但她知晓婉婉对纪世子是介怀的。 况且纪世子怕是不知晓婉婉还活着。 “为赶去北狄,纪世子的军队应不会在北漠城多做停留,婉婉到时便躲他几天吧。”宋芷儿说道。 孟婉抿着唇,茶香在口中蔓延,轻声道:“娘亲不必担心。” 楚修死便死吧,与她无关,以后也不必躲着他了。 今日不是有人来说媒吗,如果成,她嫁他也行。 - 之后几日,北漠整顿军队,景远骐颇为繁忙。 那张夫人来说媒后,千辰山庄的少庄主也登门作客来了,谋的便是孟婉。 与他见了面,是个温润尔雅的男子,笑容温和。 这乔延说是见过孟婉,便倾心上了,所以才让张夫人来说媒。 孟婉瞧着乔延的脸,却怎么都记不起来自己见过他,但这人面善,听闻还挺有才干,若自己嫁给他,应该苦不到哪去,凑合着过吧。 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总比自己去爱人好过。 乔延来过后,也不知从放出来的传言,说她与乔延两情相悦,婚事将近。 直叫孟婉听了想笑,两情相悦这太难了。 夏日炎炎,北漠城的街市上。 孟婉身穿一袭齐胸襦裙,手里持着一把纨扇轻摇,莲步轻盈。 身后是那乔少庄主手中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颇为狼狈,俊俏的面容上几分薄汗。 孟婉唇角轻扬,与这个家伙相处过几次,发现还挺好欺负的,既然今日将她约出门,那便帮个忙吧。 孟婉摇着扇,转头又走向另一个摊位旁,摆的各色扇子,便拿起来一支扇好生瞧看。 “好看吗。” 乔延连忙上前来,道:“孟姑娘手里不是有一把吗。” 孟婉拉着自己的裙摆,说道:“可是我觉得手里这把纨扇和我今天的衣裳不太相配。” 乔延低吟了下,“可是姑娘今天买了好几把扇子了。” 孟婉却又笑道:“夏日酷暑,多几把也没事,要不我送你一把。” “不必不必,在下自有折扇。”乔延回道。 忽然长街上一阵骚动,两行官兵把来往的行人拦在路边,听到动静,一些屋里的百姓也出来看热闹,本宽敞的街道拥挤起来后, 身形娇小的孟婉也给挤到边上,正靠在乔延身旁。 “发生何事了?”人群中有人问道。 “哎,不过是大辽军队入城了。” 听言,孟婉低思会,探着小脑袋往长街尽头望去。 果然见着一行军队缓缓走来,大辽的军旗高举,步伐整齐,威武至极。 为首的两个将领骑着骏马,一个魁梧健壮,五官硬朗,孟婉没见过。 另一个将领身形修长,身穿墨蓝色劲装,但面具遮去了他半张容颜,孟婉还有些看不清,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时,孟婉忽察觉到腰间被一拽,摸了摸腰,钱袋不见了,她慌忙张望去,只见那小贼拿着她钱袋钻入人群中。 孟婉将纨扇递给乔延,小身子挤入人群中,要去追那小贼。 乔延还没反应过来,连忙随着她身后,“孟姑娘!” 人潮涌动,孟婉被绊了一下,再抬首时,那小贼已不人影,一片混乱间,她被人群猛然挤推到街道中。 突然之间,她已闯入马蹄下,孟婉一惊,来不及闪躲,马背上之人忙拽紧缰绳,骏马仓惶抵住马蹄,发出哼哧的声音。 孟婉被吓得缩起身子,僵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感觉到那马的停驻,才敢仰首怯怯望去。 烈日下,那骏马上正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他紧紧捏着手中马缰,深抿薄唇,双眸深邃地俯视着她。 随着他的停驻,大辽军队也渐渐停下来。 乔延见孟婉被推挤入军道上,扔了手上大包小包提的物品,赶忙从人群挤出来。“孟姑娘!” 见此,一旁的魁梧将领粗蛮道:“哪来的小姑娘,带出去。” 面具男子冷横了他一眼,那将领不知所措地闭上嘴。 随即男子跃身下马,眸色些许紧张看向孟婉,探身问道:“可有受伤?” 话刚落下,乔延已赶来孟婉身旁来,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身旁了,见她有些呆愣着,关心道:“可还好?被撞到没,有没有被吓到。” 孟婉看向乔延,摇摇头道:“…我没事。” 面具男子眸色微沉,凝视着乔延紧握她手腕,紧抿着薄唇,压制着袭来的情绪。 他却只能默默地半退身形,浅声道:“军队匆忙,马蹄下无眼,姑娘须小心。” 孟婉瞥向那男子,他的声线些许低哑。 此刻她只担心若是被那纪世子瞧见就完了,便摆手忙道:“……是我突然闯入,自应我赔礼。” “这……”乔延还想为孟婉理论一番,却被她拽起正要退出长街。 正这时,长街另头,一身甲衣的景远骐带着一行人赶来迎接,他还未到跟前,声先到。 “刚从外巡防归来,未能及时前来迎接,在下景远骐,还请多海涵。”景远骐覆手赶来。 魁梧将领见他到来,便下了马。 面具男子将目光从孟婉身上移开,看向景远骐,顿默下后,回道:“在下…袁宇,久仰景将军盛名,是我军提前一日赶到北漠城,多有仓促,劳烦了。” 魁梧将领微惑地看了那所谓的袁宇…明明他才是袁宇,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他正要说话时,只见纪世子又对景远骐介绍道:“这是我那副将张二河。” 说着,楚修冷瞥了他一眼,袁宇只好拱手上前,不情愿地道:“在下张二河见过镇北将军。” 不得不说,世子给他取的名字实在难听。 听言,景远骐忙颌了首,正巧瞥到了一旁正要退下的孟婉与乔延,诧异道:“婉婉?你们怎么在此。” “方才发生些小插曲,孟姑娘险些被这马撞到,好在没事。”乔延回道,他自然是护着孟婉的。 景远骐相顾了几个人,道:“没事便好,你们先退下去吧。” 说罢,他转向楚修解释道:“这是我那长女,些许贪玩,还请袁将军见谅。” 孟婉行了个礼,缓身离去。 “无妨。”楚修回道,深蹙着眉头,看向孟婉身旁那男子,心绪久久无法按耐下。 时隔三年,他终于再次见到她,还没来得欣喜,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可以拉她的手! 她有喜欢的人了吗?他仍旧这般嫉妒,该如何是好。 “袁将军。”景远骐唤了他一声。 楚修回过神,眸色中些许仓惶,“嗯。” 景远骐挑了下眉,疑道:“书信上所说由纪世子与袁将军率军出征,为何不见他身影。” 楚修按下心绪,睨眼身旁的袁宇后,思索回道:“世子路途中有些事耽搁下了,待几日后出征北狄时自会赶到,景将军无须在意。” 话语声不大也不小,却还是听得见…… 早已入了人群中的孟婉步伐微顿,面无表情着。 “方才你是怎么了,突然跑开。”乔延还在问道。 孟婉轻蹙了下眉,回道:“我钱袋被小贼偷了。” “哈?怎么不同我说,我帮你去追呀,还险些被马蹄踩到,多危险呀,没被吓到吧。”乔延在她身旁叨叨絮絮。 孟婉顿默了一下,对他扬笑道:“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a858600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四十七 楚修负手站于北漠城墙之上, 眺望城外景象, 神色深沉。 十万辽军扎营于北漠城外, 休整一日后便联合北漠军前往北狄。 胡人越发逼近, 周军侯的军马正在北狄苦守, 他们也不可再停滞了,还是早日赶赴沙场, 袁宇站于楚修身旁, 心里直打鼓,他是个粗人, 实在琢磨不透世子的想法,为何要戴面具,为何要冒充他。 问过纪世子, 也是不答,只道是委屈他几天。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楚修顺声看去。 正是身穿甲衣的景远骐,他来到跟前,说道:“北漠军大致已备, 前往北狄的路程需要三日。” 楚修点首,“那后天便可出发。” 景远骐瞥了眼他的脸, 银黑色的面具遮去半张容颜。“仅休整一日便走, 纪世子的兵马能赶上吗。” 楚修淡漠道:“不必等了,他不会来北漠,到时由我与张将领率军便可。” “哦?”景远骐微疑,又道:“这是为何?” 楚修顿默片刻, “来时遇刺,世子负了些伤,便留在苏州稍作停留。” 听言,景远骐扬了下眉稍。 城墙台阶转角处,孟婉靠于墙后,眸色轻凝,未有停留便离去。 这么说…楚修便不会来北漠。 - 由于大辽军只在北漠休整一天,楚修二人便暂住在将军府,宋芷儿吩咐管家,很快便安排好客房。 宋芷儿心里几分惆怅,不久,景远骐便出征北狄,这三年来,二人相处都十分和谐,几乎没有争吵,景远骐向来都顺着她,她也不会与他闹。 起初景远骐带她去见大沧皇后时,宋芷儿是忐忑得紧,她也没想到这景将军竟是大沧皇后的亲弟弟,毕竟是位贵人,只怕是她自己配不上。 好在皇后是个开明的人,十分客气,不久后便举行了婚宴。 细想来,景远骐着实对她好,她是越发依靠这人,如今他要赶赴沙场,心里阵阵舍不得。 宋芷儿正将小儿子景淮哄着睡下了,便见着景远骐入房来,她便低着眸。 景远骐将宋芷儿揽入怀里,以他的身形来说,抱着她跟抱小孩子似的。 宋芷儿将脸埋进他胸膛里,“我在北漠等你归来。” 景远骐颌了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眸子里尽是依恋。 将军府的西苑中。 天色渐黑,夏日的夜晚来得总是很快。 孟婉坐在石桌旁轻抚玉琴,琴声悠扬,弥漫在庭院之中,听不出来悲喜。 琴弦断开,指尖刺痛,渗了丝血来。 孟婉深蹙眉,看着手指上的血,她果然还是心不在焉啊。 忽然一张白色丝帕递在她眼前,孟婉微愣,抬首瞧去,是白天那个戴面具的袁宇将军,他深眸幽黑。 “袁将军?” 孟婉抿下唇,接过他手中的丝帕,轻拭指尖血丝。“谢谢。” 见她接了丝帕,楚修唇角微勾,眼眸中几分柔和,“不客气。” 他在门口听了很久的琴,还是她的琴声最为好听。 “琴声幽幽,十分悦耳。”楚修将一汝瓷酒壶放到在桌面上,便坐下身来。 孟婉握着素手,琴弦都断了哪里悦耳。 “不过是闲来无事奏一曲。”轻轻嘟囔道。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左手上缠着绷带,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又怎么看都陌生。 “我很喜欢听。”楚修轻轻瞥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他深知越是看她便越是贪恋。 来到北漠时,他戴上了面具,若许只有孟婉不识他时,才不会对他有所芥蒂。 “喝酒吗?”楚修将酒打开,淡淡的桃花香溢出来。 孟婉鼻尖动了动,望着那酒,惊道:“桃花酿。” “是的,可喜欢喝?”楚修淡淡一笑,曾说过要酿桃花酿给她喝的,如今算是遵守诺言,给她斟了一杯酒。 “……我我不喝。”孟婉赶忙回,顿了下后,轻声道:“只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她很少饮酒的,因为自己一喝酒就倒。 楚修顿默会,沉思道:“纪世子让在下将这桃花酿给你。” “楚修?”孟婉讶异,便又很快思索着淡下神情,“他知道我在北漠?” 楚修淡然道:“或许是,他说还望你把桃花酿收下,当作赠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孟婉望着桌上那汝瓷酒壶,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没死。 梦中情景一闪而过,心绪微起,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他会前去北狄战场吗。” “世子为辽军将领自然会去。”楚修笑道。 孟婉眸色轻凝,“他若去了会死的。” 楚修微愣,端起那杯桃花酿饮下,“战场本就凶险,生死不定。” 明明说的是自己,却平淡得像个外人,她已有所爱之人,婚事将近。 而他不过是北狄寻个痛快,或生或死,何惧。 倘若他活下来,那就把孟婉抢走,囚着她,锁着她,他见不得她嫁于别人。 楚修将目光放在孟婉的面容上,所以婉婉,还是希望他死在战场上吧。 孟婉与他对视着,柳眉轻蹙,双手放在桌面上托着脸颊,一时疑心起来,“为何袁将军要带面具。” 楚修收回目光,一笑:“长得骇人,面目狰狞。” “我是不是有些冒犯到你。”孟婉抿了下唇,这个人身形与楚修太相似,但声音却不像,他低沉粗哑。 “无妨,很多人都这样问过。”楚修回道。 孟婉转而又看向他那左手,“袁将军的手受伤了吗。” 见此,知晓她在怀疑什么,楚修挑起眉稍,只怪彼此过于熟悉,他欲要绷带解开,故作不满道:“多年伤疾,疤痕肆虐,孟姑娘要瞧瞧吗。” 这声音一沉,孟婉眨眨眼,老提人家的伤,对方都生气了,赶忙摆摆手,“不瞧,我只是太好奇了。” 见小丫头有些慌张,楚修有些想逗弄她,便板起脸,冷哼一声。 孟婉局促地捏着那丝帕,指尖已经不在渗血了,这军中之人,多数爽快且易怒,她眸子转了转,抬起手斟了一杯酒。 “为了给袁将军赔礼,我自罚三杯。”说罢,便举杯饮酒。 楚修见此,眉目里轻柔,还自罚三杯,上次也就三杯桃花酿都醉得迷迷糊糊的,自己什么酒量还不知道吗。 孟婉认真着娇脸,这桃花酿还是很甜,淡淡的酒香,事实上她还是很想喝的,便再斟了杯,又举杯饮下。 楚修手指在桌上轻敲,“我不至于和你个姑娘家置气,不必再喝了。” 孟婉舔了下唇角,瞧向他道:“是我失礼了。” 渐渐的小脸蛋上浮起红晕,像两片粉云,煞为可爱。 楚修将深眸低下,斟酒自饮。 三杯下肚后,孟婉趴在桌上发起愣来,呆呆的望着前方。 “孟姑娘是醉了,让人扶下去歇息着吧。”楚修瞧着她这副呆样。 孟婉双眸如水,胡言乱语起来,“我想好好的过这一生。” 可是为什么放不下呢,为什么那个人还要出现在她的梦里,搅得她心神不定。 孟婉瞧向那酒壶,望向楚修,“这酒我不要,你替我还给他吧,我不喜欢他的东西。” 楚修听言,哽了哽喉,竟是无言。 孟婉站起身来,抱着自己的琴,些许摇晃,步伐不稳地走了两步。 楚修起身轻搀着她的玉手,细腻柔软,心下软了几分。 孟婉稳住身形,收回了手,“我没事。” 言罢,便渐行回房中去,楚修紧抿着薄唇,明明很想靠近,可又是陌生人而已。 他回首看了眼那桃花酿,最终还是任由它留在了桌上。 孟婉回到房中,放下怀中琴,便趴在床榻上,脸埋在被褥里昏昏沉沉睡下去了。 直到过了好一些会,小七进房来见着了,也不知孟婉上哪喝了酒,忙着服侍她睡好,盖上被子。 隔日起来时都快到午时了,孟婉都还有些脑子不清醒,庭院里的桃花酿放了整整一宿,瓶身上都沾了露水。 孟婉还是沉默着将酒收了起来,放在了柜中。 她的玉琴弦断了,稍整仪容后,出门前去琴铺接弦。 刚到府前,又逢那乔延入门前来寻她,听闻她要去琴铺接弦,便将孟婉怀中琴接过拿着,也要跟着去。 这个乔延几乎是每日都见她,孟婉只是淡然一笑,随他去。 二人行过北漠城东市街,便寻到了那处琴铺,牌匾上写着‘清琴’二字。 孟婉微微一笑,便入了门,里面摆设各色琴弦与木琴,装潢文雅素净。 台柜旁正坐着一身穿淡蓝襦裙的女子正在给把木琴接弦。 她梳着妇人发髻,细眉连娟,容色出众,专注于手中事物。 一缕青丝搭落下来,又抬手挽在耳后。 在她腿边,有个精致可爱的男童,小短手抱着她的腿,仰首嘟囔道:“娘,阿潇好…无趣啊~” 男童不过两岁,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大概致能听得懂在说什么。 女子停下手中动作,看向男童,摸摸他的发顶,对他说道:“乖啊,等为娘接完弦,再陪你玩。” 见此,孟婉走来,掩嘴轻笑,“表娘来陪阿潇玩,怎样?” 娘俩将目光投过来,那小男童容颜上一喜,松开女子的腿,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保娘,泥…来惹!” 孟婉忙将他抱入怀里,哭笑不得地捏他的鼻子,“是表娘啦,每次都叫保娘。”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加更一章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吉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四十八 见儿子宋潇跑过去, 宋云放下手中的活, 眼带喜色, “婉婉。” 转眸又看到她身旁跟着一位仪表不凡的男子, 这北漠城里风风雨雨的, 听闻婉婉与千辰山庄的少庄主走得近,都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宋云起身走来,身段韵美, “这位是千辰山庄少庄主吗?” 乔延向她行了礼,“正是, 在下乔延。” 孟婉抱起阿潇,这小家伙近来又重了些,“保娘, 阿潇想出去玩!” 宋云侧身来对儿子道:“阿潇近日有些着凉,要乖,等好了后再出去玩。” 宋潇嘟嘴哼哼着,他不高兴了。 孟婉淡淡笑起,瞧着宋潇这眉目长得极其好看, 总觉得这张脸太像小时候的…额……太子哥哥。 两年前,孟婉遇到宋云时, 那时的她就已经怀上了, 面容苍白,也不知经历了些什么。 好在后来调养得好,还算顺顺利利的生下了阿潇。 待孩子在长大一些后,表姐便在城里开了一家琴铺, 也算是自力更生。 孟婉后来几次追问表姐孩子他爹是谁,表姐都说是死去丈夫的。 其他事情,表姐都闭口不谈,孟婉也不好在问下去。 不过阿潇什么都学得快,聪明伶俐,乖巧懂事。 宋云瞧着乔延手中的玉琴,断了根弦,“这玉琴怎么断了弦。” 宋云将那玉琴接到手里来,抱着就往八仙桌旁去。 孟婉瞧了抱着阿潇跟在她身后,“昨日弹的时候,崩断了一根。” “没事,我就给你换一根。”宋云说罢,让店里的伙计去处理刚那木琴,转而给孟婉的琴接弦。 孟婉则坐在一旁和阿潇玩耍,她前世都未有过孩子,见着了便喜欢得紧。 近来总是心事繁重,来时竟忘了给阿潇买糖,他翻了翻孟婉的袖口,郁闷下来。 “表娘,下次记得给阿潇带糖。” 小孩低落着神情,睫毛浓密且长,孟婉顿时觉得自己罪该万死,还得小孩空欢喜一场,哄着他道:“下次来,给阿潇带双份的。” 见孟婉喜欢小孩,乔延坐在她身旁,轻声细语:“若以后你嫁了我,我们生好几个孩子。” 听言,孟婉却下意识地蹙眉,沉默着,和这个人以后会生子,她可还从来未想过这种事。 乔延只当她是害羞,便勾唇笑起。 宋云将手中弦拉直,轻瞥了眼二人,心绪微动,她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也不会多问什么。 能和儿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若不是为了阿潇,她也不会从大辽躲到了沧国,只怕那个人来和她抢儿子。 阿潇是她的命脉,谁也不能带走他。 如今北狄胡人进犯,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波及到北漠来。好在这些年,宋云也存了些银子,若是要奔波也还够用。 待玉琴接好弦后,宋云把琴给了孟婉。 孟婉轻抚那琴唇角轻起,表姐的手艺是越发精湛了。 在店里多坐一会后,孟婉与乔延便道了别,离开琴铺回府。 宋云抱着宋潇回屋去,店铺便先让伙计看着。 宋潇有些困困的,小脑袋正趴在阿娘的怀里,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眼半阖着。 孟婉抱着琴回将军府,北漠城不似临城,小得多,通常步行就好了。 乔延跟在她身旁,一路话少不了。 “我可以叫你的闺名吗,方才听你表姐叫的婉婉着实好听。” “嗯。”孟婉答应道。 “婉婉。”乔延便叫道,又嘿嘿一笑,“咱们都这么好了,我是不是该挑个日子来将军府提亲,趁景将军还未出征。” 二人此时正走到了将军府门前,孟婉顿了下,随意道:“要提亲,便快些吧,我爹明日便离开北漠了。” “啊,这么快,大辽军不是刚入城吗。”乔延道。 孟婉抿了下唇,刚跨过门槛,撞见那身着墨蓝劲装的‘袁宇将军’要出府去。 只见袁将军神色低沉,浑身上下散发寒气。 二人便停了话语,朝他恭敬行礼。 楚修打量着那乔延,未有半句话,听到二人谈论婚事,他是如何也温和不起来。 便冷着脸将孟婉与乔延分开,从中间越身而过。 孟婉微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来,只见乔延深蹙着眉头,咬紧牙忍着脚下传来的痛楚,“他踩我!” 孟婉低头看去,乔延的靴履上好大一个脚印,她忍不住一笑,“可能是没注意。” 乔延只当是自己认亏,也不再多言。 方才提亲的话题,就停下了,二人道过别,乔延也就回去了。 - 隔日,北狄军报飞来,前线危机。 城外铁骑严阵已待,军旗高举,黑压压的一片,犹如气壮山河之势。 景远骐一身盔甲,手持长矛枪,身形高大。 宋芷儿抱着他,泪水都落下,还是不舍他。 二人是如胶似漆,众将士看得直勾勾的,他们将军夫人娇滴滴的,身段娇柔,哭起来更是让人心生怜爱,难为景将军没事总往家里跑。 就连孟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自打娘亲嫁给了景将军,越发爱撒娇,偏偏景将军又吃这一套。 楚修早已上了马,身形修长潇洒,腰间挂着佩刀,却不知觉的偷瞄孟婉,又低了眸,他不想放她自由了。 随后,北境铁骑浩荡前往北狄,兵马涌动,渐行远去。 望着这一切,孟婉心越发沉重,最终她还是没让袁将军转告纪世子别上战场。 见军队远去,宋芷儿是长叹了一声,孟婉劝慰她道:“别太担心了,我后爹命硬。” 之后的几天里,北漠城恢复了平静,因为前线北狄战役,城中部分百姓收拾行李离城了。 城里便显得越发清静,虽然景远骐赶往北狄,但留下了穆青云护城。 宋芷儿便等着景远骐的军信,那个乔延时常上门来寻孟婉,几次和宋芷儿谈论提亲一事。 宋芷儿都只道是:“先放一放吧,不着急,如今前线战况激烈。” 见乔延这副模样,孟婉是倍感无奈。 直到等来军信来报,战况尚佳,胡人士气低落,宋芷儿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孟婉却关心着书信上纪世子还未赶赴战场。 时日一去,便是半个月,孟婉时常抱着弟弟景淮去琴铺见表姐宋云。 景淮和宋潇这两个小家伙,一见面是亲热得紧,不一会又要打架,一打起来谁也不放过谁,互相扯得衣服都乱七八糟的。 但是没过多久又和好了,嘿嘿的笑得可开心。 孟婉只道,这小孩真好玩。 在东市里,人人都道宋云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长得娇美,所以也总有男人惦记宋云。 孟婉想到此,都叹了口气,若不是将军府的名头大着,她表姐怕是去年就被季庄家强取豪夺了去。 如今宋云表姐就是个小财奴,一心就想赚钱,养儿子,等阿潇再长大一些,也该读书上学堂。 表姐是怕若是嫁了他人,别的人家里对阿潇不好。 在琴铺里坐了不久,孟婉便带着景淮回将军府了。 回去的路上,城中士兵来回流动,疏离百姓出城,一片的兵荒马乱。 孟婉眉头紧了紧,脚下步伐微快,到了将军府,便见到穆青云副将,神态凝重。 “如今得迅速将北漠城的百姓疏离,夫人你也赶紧收拾行李,到时我会派将士护送。”穆青云对宋芷儿说道。 孟婉入了厅堂来,放下怀中的景淮,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穆青云见她走来,认真回道:“探马来报,胡人军队正在赶往北漠城,目前还不知军马多少,恐怕今夜就会到达。” “什么!”孟婉惊谔道。 宋芷儿双手握着,忙道:“为何会有胡人,难道北狄战败了吗。” 穆青云神色黯然,回道:“尚且还不知,但我相信将军他不会有事的,眼下还是赶紧离去吧,不能再拖了。” 她行礼退下,前去召集连暮军将士。 母女俩相视一眼,怕也来不及再议。 孟婉便让宋芷儿先去将行李准备好,她前去东市把表姐接来。 随后,孟婉便出府,不过回来一盏茶的时间,街坊上已经全是忙着逃亡的百姓,若不是有连暮军维持秩序,恐怕是一片混乱。 孟婉提着裙摆,就急匆匆往东市赶去,表姐无依无靠的,又带着小阿潇,她不能丢下表姐不管,怎么说也要随她一起离开北漠城。 刚走过长街,越墙转角便撞上了一个人。 孟婉忙退了几步,抬首一瞧,正是那身穿蓝色衣袍的乔延,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乔延?”孟婉疑惑道。 那乔延却二话不说,抓住了她的手腕,便拽着她走。 孟婉有些不知所措,自然是不愿意,她还要忙着去接表姐呢。“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我还有事呢。” “胡人军队要来了,我在城外早已备好马车,我带你去千辰山庄,留在城里不安全。”乔延拽着她道。 “我会和我娘撤离北漠城的,眼下我须得去东市把表姐接来。”孟婉挣扎道。 乔延高挑了眉稍,松开孟婉,“不必管你娘了,你随我去就好。” 孟婉握着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 乔延不再去管她,冷道:“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真的不会取内容标题。 凑合着吧,你们不会介意的吧 第49章 四十九 在北狄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车内, 锦缎制的软垫上, 孟婉昏睡于其中, 她双手都被绳子捆住, 双目微湿却紧闭,柳眉深锁着,额头上尽是薄汗。 梦见她躺在冰棺里, 周围四壁都是寒冰,她却不知寒冷, 一个神似楚修的老者在冰棺旁。 他说了很多话,她一字一句听入耳。 直到她猛地被梦惊醒,眼眶湿润, 不停喘息着,难以平复,孟婉怔然失神的看着车顶,心口传来的痛楚越发深刻。 忽然,马车的车帘被撩来, 孟婉才回神过来,只见那乔延走进来。 孟婉慌忙地坐起身来, 双手被牢牢捆住, 她已经在这辆马车上两天了,被乔延生生拖离北漠城。 渐渐地便进入了北狄,根本就不是去千辰山庄的路。 乔延探身见到她满眼的泪水,不禁挑了眉, “怎么,发现要入胡人的领地,害怕了?” 听到胡人二字,孟婉身子一颤,警惕地看着他,声线微哑:“你到底要做什么。” “啧啧,这副模样还真是楚楚可怜。”乔延笑道,缓缓向她逼近来:“也难为大辽那纪世子对你念念不忘。” 孟婉蜷缩在角落里,眸子水汪汪的,却怒道:“快放了我!” 乔延收起笑,伸手去擒住孟婉的下巴,“我确实曾打算娶你的,怎料你竟曾是纪世子的人,这半月来,胡人几次战役在纪世子手里吃了亏,拓跋将军若见了你一定十分高兴。” 乔延欺身压上来,将她那细腰死死掐住,孟婉眼泪扑簌往下掉,心中越发厌恶,双手死死抵在他胸膛上,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这个混蛋,离我远一点!” 乔延凝视着她,冷哧一声,“若不是拓跋将军有令,我早就把你办了。”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侍卫扬声道:“少庄主,洛池山到了。” 乔延顿下来,神色几分恼怒,将孟婉放开,便出了马车。 孟婉躺在车里,她一向胆子小,哪里受着这些,被吓得不轻。 听乔延的意思是要把她带给胡人,可是楚修不是不在北狄吗。 马车缓缓入了军营,直到半晌,孟婉被乔延从马车上带下来。 一入眼的便是一群高大凶猛的士兵,装束粗莽,简单的皮草,裸露着上半身,脖子挂着铁饰。 他们轮廓深刻,眼中放着寒光,死死盯着孟婉,军营里哪来过女人,如今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出现,犹如一个肥美的肉,何人不想尝一口。 忽然声声狼嚎吓得孟婉一抖,不远处笼子里关着的全是野狼,她今日要死在这吗。 乔延冷笑着,抓起孟婉的手臂往主营帐走。 孟婉忍着害怕的眼泪,看向乔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说罢,她便被推进了营帐中。 帐内,上座中坐着名满面的男人,赤面凶煞,身穿盔甲,体形无比威猛,坐姿粗鲁,座下垫的是黑灰的狼皮,身后柱子上,挂着两把大刀。 而他旁边坐的个中年男子,一袭华服铺地,神色温和,孟婉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千辰山庄的庄主乔毅,也就是乔延的爹。 千辰山庄竟与胡人有所勾结。 乔延扬起谄媚的笑,上前恭敬一拜,“拓跋将军,您要的人,在下已经带来了。” 座上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正是胡人将领拓跋察,他目光一扫投向孟婉。 孟婉身子轻颤着,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嘴巴一瘪,又是想哭,她突然觉得楚修一点都不凶恶…… 拓跋察打量着孟婉,他毛发浓密,就连眉毛都快长成一字,用蹩脚的汉语道:“这就那纪世子心上女子?” 乔延将孟婉推上前来,“正是她,听闻三年前纪世子为了她险些死在大火中,若以她做引诱,那纪世子定能上勾。” 听言,孟婉眸里水雾渐起,是要那她做人质吗,她忙哑着声道:“纪世子不是不在北狄吗!你们抓我来没用的,他不会…不会管我的。” 拓跋察猛地拍桌面,厉声道:“两次重击我胡,他纪世子在北狄的名号可大着呢。” 孟婉吓得往后退,乔延侧首看向她,“就凭你是景远骐长女,任他们谁,都不会放任你不管。” 乔庄主此时发声道:“景远骐已率北漠军赶回北漠城,北狄如今是纪世子把守,到时只需将他引敌深入,一举歼灭,洛池山地形复杂,易伏击围剿,那纪世子难逃一死。” 拓跋察站起身来,扬声笑着,走到孟婉身旁来,道:“正谓是擒贼先擒王。” 孟婉眸色渐沉,心间越发害怕起来,冷道:“他不在北狄,也不会来的,你们别白费力气了。” 拓跋察却不再多看她一眼,“把人带下去,即刻将消息放出。” 帐中几人应声,胡兵上前来将孟婉拖走,她挣扎着,力气如猫,哪里着挣得脱。 出了主营帐,孟婉被带到一处帐中,她摔落在军垫上,外面重兵把守着。 如果她的梦是真的,那么楚修真的来救她,也真的会死吗…… 孟婉蜷缩在角落里,心中仓惶起来,他不在北狄,他不会来的,梦都是假的。 她不该被乔延抓走的,也不知道娘亲和表姐现在怎么样了,她该怎么办…… - 翌日,北狄辽营,将士尚在休整。 身穿劲装的探马快马而入,忙跃下马匹后,他奔向营帐。 主帐中,身着盔甲的楚修站于沙盘旁,器宇轩昂,他神色沉着地看着沙中部署。 沙盘上堆制着北境一带地形,其中几处红砂写着辽字,皆是击退胡人之处。 沙盘旁几名大将,正在辩论着部署。 袁宇打量着楚修的神色,本对他些许看轻,竟没想到临城这纨绔世子爷对于兵法颇有研究,排阵布局极有远见,几次突袭与撤离打得胡人措不及防,犹如老将上阵。 一月余来,我军大胜胡军多次,怕是用不得多久就将胡军一同剿灭。 楚修将手负于身后,前世当政为帝三十五年,于他而言,胡人不过一群尚未开化的粗鄙之人罢了。 正在此时,帐外扬声传来:“报!” 随即,探马进入营帐,众人争辩停下,齐齐看向他。 “敌军探报,景将军之女孟婉被挟入胡军,三日之后,胡军欲引洛池山一战,如若不战,景将军之女以喂群狼。” 此话一落,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楚修眸色凝起,身形微震,沉敛着心绪,“孟姑娘不是在北漠城吗,如何到得了北狄。” 他戾气逼人,探马慌张:“听…听听闻是千辰山庄的人擒的。” 楚修面色冷沉下来,千辰山庄,那个乔延? 袁宇看向军事沙盘,寻到洛池山,他眸色一沉,忙道:“洛池山,山峡之处,易进不易出,若是去了怕是埋伏,不可战。” 楚修冷瞥了眼沙盘,他又如何不知洛池山易进不易出,前世父王便是死于洛池山中。 另一名副将龙蒙,双手撑沙盘桌边,细细打量着地形,道:“或许也是一同剿灭胡军的机会,洛池山四处封闭,我辽军十万大军围截而上,犹如瓮中捉鳖。” “如此的话,便是不顾孟姑娘死活了。”袁宇紧锁眉头。 探马低声再道:“那胡军拓跋察还说,只能纪世子前去换出孟姑娘,所带兵卒不可过千,方圆百里内若有大军袭来,立马斩杀孟姑娘,撤离而去。” 袁宇顿默着,道:“向着世子来的,这不可前去。” 沉默许久的楚修终于开口:“龙将军说得没错,这是个剿灭胡军的机会。” 他立稳身形,冷视在场一眼,“众将士听命,三日之后,伏军于洛池山下,本世子将带五百兵卒深入敌军,尔等应接孟姑娘逃出山下后,率军而上,一举剿灭胡军。” 众人听言,神色凝重,袁宇慌忙道:“那世子您呢?此举凶多吉少。” “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胡人是向着您来的,必定不会放过世子,您会没命的。”龙将军仓惶道。 楚修眸色漠然,肃道:“军令如山,尔等不可抗令。” 几名将士听言,面容上尽是不愿,在他们眼里辽军不可群龙无首,纪世子的命自然重要得多。 见此,楚修微勾起唇角,低声道:“我会撑到你们赶来的。” 他本就是为死而来,只不过是再见到婉婉后,这场战役他想活着回去抢走她。 如今就算是拼死也要护她安康,只怕婉婉此刻可有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23点加更 第50章 五十 北漠琴铺里屋中, 此时天色将晚。 宋云神色慌张, 将银两与衣物皆收拾入包袱中去, 北漠不能再留了。 宋潇正坐在椅之上, 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他不懂为什么娘如此着急。 宋云将包袱收拾好,回身轻抚宋潇的小脸蛋,“阿潇, 娘带你离开。” 说罢,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宋潇却道:“娘,我们去哪泥,要去找爹爹嘛?” 宋云一愣, 神色黯然,她知道阿潇一直想要个爹,便不忍心欺骗阿潇他爹死了,于是说爹爹在月亮上。 “我听景淮嗦,月亮上住的是嫦娥, 爹爹是嫦娥嘛?”宋潇扬着天真的脸庞。 宋云将他身子抱起来,哄道:“是的, 但我们上不去, 娘带你去苏州,那里的月亮更圆。” 宋云步伐微快,抱着宋潇出了店门,外面的长街上到处都是人, 她按着儿子的小脑袋。 也不知婉婉和姑母如何了,她们应该会有士兵相护,这天色暗下,不能再多留,还是赶紧退城而去。 刚越过长街,便听见城门处传来剧烈响声,是士兵的怒吼。 此时百姓统统往回走,一个男子嘴里喊着:“连暮军快撑不住,胡人要破城了,大家快跑呀。” 宋云心头一惊,将儿子搂得死死的,步伐往后退,又只能原路返回,看来外面全是胡人。 她慌了阵脚,急急忙忙地又回到琴铺里去,将儿子放在凳子上,将店门关得死死的。 天已黑了,宋云却不敢点灯,只怕胡人顺着灯火找到,可阿潇怕黑,一直在颤着声道:“娘,点灯……” “阿潇别怕,娘在这,要睡觉了,就不用点灯了。”宋云安慰着宋潇,便推着台柜堵在大门上。 台柜实在太重了,待她弄完,已是浑身疲惫,满头大汗。 宋云停下喘了口气,坐在板凳上的宋潇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声音糯糯的,“阿娘…点灯…” 宋云赶紧过来把儿子抱紧,轻哄着,“娘哄你睡觉,乖啊,阿潇。” 此时门外混乱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哭喊着救命,砰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砸在大门上。 屋内的母子俩吓得一抖,宋潇听到这声被吓到,大哭起来。 宋云慌忙地捂住了宋潇的嘴,手都是颤的,轻声道:“阿潇莫哭,会有坏人来的,娘亲保护阿潇,不能哭。” 宋潇泪珠子往下掉,怔然的望着宋云,却能感觉到阿娘的害怕,他瘪了嘴,把哭泣憋回去,小短手抱住宋云的脖子,“阿潇不哭,我要保护娘。” 此时,门外响起一句话,“哟,这屋里还有人。” 说罢,那人抬起大斧砸起门。 宋云心惊,紧紧捂着宋潇的嘴,躲进琴柜子里去。 砸门声持续着,“砰!砰!” 如同砸击在宋云的心上,直到那个胡人砸破了大门,走进来扫视着琴铺里里外外。 直到看到有个琴柜在颤动,那胡人冷笑了一声,缓缓走过去。 宋云听着那脚步声越发逼近,大气不敢出,抱着宋潇止不住的颤抖。 柜门猛地被打开,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胡人站在柜前,他狰狞地笑着,“还是个美娇娘!快给爷爽爽!” 在宋云的恐惧之下,她被那粗莽的胡人拖出琴柜。 阿潇坐在柜子瞬间大哭起来,不过是个两岁的小孩,要从柜子里爬出来要保护娘亲,却扑通摔在地上。 看得宋云心惊,她挣扎着哭喊:“阿潇!” 那胡人轻而易举地将宋云提起来,撕开她的衣裳,白皙嫩滑的香肩露了出来。 “求求你!放了我!呜呜……” 胡人眼放精光,宋云哭得声音嘶哑起来,手臂在勒得血红,她绝望又无助,谁来帮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落下,鲜红的血液溅起,那胡人笑容凝固住,他还来不及有一句话:“额……” 宋云娇嫩的面容上溅到几滴血迹,早已吓得怔然,泪水湿着她的睫毛。 那胡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已没了气咽。 太子楚川出现在宋云的眼前,手持一把金柄长剑染着血迹,他云祥劲服,目光微寒。 宋云哽咽地哭着,身子不停的颤动,衣裳也被撕破,可怜极了。 楚川俯下身来,抬手轻拭去她面容上的血迹,粗鄙胡贼!他的人也敢碰? 宋云却仓惶地推开楚川,想去琴柜旁抱儿子,谁知被楚川一把揽住细腰。 “想跑去哪!”楚川提着这个小可怜。 宋云被他抓得紧,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坐在地上哭,“阿潇……我的阿潇!” 此时的宋潇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楚川梓猛扑过来,用小短手不停的捶他的腿。 “坏人!泥放开我娘!” 楚川脸色冷沉着,看着腿边的小孩,这女人竟然有儿子了! 一团怒火攻心,将那小孩子单手拎起来,对着宋云冷道:“你儿子?!” 宋潇突然腾了空,不停的扑腾着,恶狠狠地道:“泥放开我!” 宋云怯怯地看向冷脸的太子,只怕被他看出来宋潇的身世,哽咽道:“是我的儿子!” 楚川冷笑着,原来这三年躲在北漠,若不是率军支援北狄时,途径北漠,差点这笨女人就没了! 方才还欣喜着逮到人,下一刻就告诉他,这女人有儿子了?! 楚川是越想越气,恨不得把这小孩扔进护城河里。 “给谁生的儿子。”楚修阴沉着脸,自打这女人跑了后,他脸色就没好过。 宋云仰首瞧着他,泪珠子不停的落,她已经很委屈了,刚惊吓还没缓过来,这个太子又对她凶神恶煞的。 她也不想见到他呀,可是…可是还好他来了…...但是不要和她抢儿子! 此时,在楚川手中扑腾扑腾的宋潇,鼓起了脸,怒道:“我是嫦娥和娘亲的儿子!” 楚川神色越黑,常鹅是谁? …… 在北漠城的长街之上,一片狼藉不堪,大辽援军及时赶到,城中胡人多数已被清杀。 城中开始渐渐恢复平静,北漠连暮军将士多数负伤,正在包扎。 大辽的士兵们手持长矛松了口气,回过头来,正瞧见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从一家残破的琴铺里出来。 只见太子一手提着个娇小的女人,一手提着个小孩,脸色阴冷得可怕。 那女人身上披着太子的外衫,泪眼汪汪的。 士兵们纷纷给太子殿下让开道来,便见着太子把人带上马车里去。 北漠扶桑驿中,母子俩给提到厢房里。 楚川神色稍缓,轻抿着茶水消消气。 床榻上宋云仪容未整,发丝些许凌乱,她紧紧抱着宋潇,母子俩紧紧抱在一起。 宋云还未缓过来,身子些许抽啜,紧绷的神经松下来,此刻她唯一担心的是宋潇。 楚川放下茶杯,方才是他动怒了,上下打量起这个他找了三年的女人,还有她抱着的孩子。 宋潇此刻靠在宋云的怀里,脸蛋上还有泪痕,睁着一双桃花眼与楚川对视。 楚川不禁蹙了下眉头,这小屁孩…似乎有些像他? “这孩子几岁了。” 宋云思索起来,这可不能说真话,要是楚川不给她抚养孩子,以后她就难再见孩子一面,从今以后天涯两隔。 宋云嚅动下朱唇,正要回应。 宋潇趴在她怀里脆生生道:“我两岁惹,可以保护我娘惹,泥不准欺负我娘!” 宋云忙把儿子的嘴捂住,慌道:“他才一岁。” 见此,楚川心间松下几分,这可看着不像一岁,可是这小琴娘偷了他的种就跑? “这是谁的种。” “我死去丈夫的。”宋云眼神忽闪。 “不老实。” 楚川顿默一下,瞥一眼身旁的侍卫,“先带下去。” 只见那侍卫上前来将宋潇抱走,宋云慌张起来,本就哭肿的眼又掉下泪来,她忙走到楚川身旁来跪下,小手扯着他的衣角,哑声道:“是太子殿下您的孩子,劝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儿子…我只有他了…” 宋潇见他娘哭,他便想挣脱来揍楚川,可还是被侍卫带出了房间。 楚川凝视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宋云,这突然当爹的感觉有些微妙。 他将宋云从地上抱起来,安坐大腿上,自然不舍得她再哭下去, “孤不止要带你儿子,还要把你一同也带走。” 宋云怔然地瞧着他,没懂他的意思,还是怯怯道:“……你还我儿子…” 楚川冷道:“你带着孤的儿子躲起来,才是罪该万死,罚你老老实实和孤回东宫里去。” 宋云抿紧了唇,这和她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 “孤只是带他下去休息,孤就这么坏吗,要你们母子分离?”楚川道。 宋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呆愣地瞧着他。 楚川掀开她披在身上的外衫,宋云的衣裳被撕一大片,若再往下一点,半抹雪胸便露出来了。 小肩上被划了丝血,宋云缩起身子,将外衫掩盖好。 楚川轻蹙眉头,又将她那外衫掀开察看肩上的伤痕。 若不是他途径北漠,发现胡人乱城,就不会在平乱时,无意间听见宋云的哭声。 见那胡贼摁着宋云,恨不得将这胡贼碎尸万段。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想到此,楚川搂紧她的细腰。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太子喜提媳妇和儿子 忽然喜当爹。 宋潇气鼓鼓:坏银! 太子:我是你爹! 宋潇:我爹是嫦娥! 太子:瞎说!你爹要是嫦娥,就没你这个小屁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 5瓶;天空之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五十一 已是初秋, 洛池山的风很大且寒, 孟婉站在木笼里, 仅是一袭单衣, 些许的薄凉。 秋风而来, 长发被吹得凌乱,挽落在她的削肩上。 山中黑压压的全是胡人兵卒,野蛮且粗俗, 他们手里都牵着恶狼,狼嚎声不停的在山谷中起伏, 回声不断。 孟婉手握着木栏,清眸望着远方山谷口处。 直到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出现,他手持一把银矛枪, 面容冷冽,驾着黑马而来,身后不过区区几百兵卒。 秋风吹起,地面尽起黄沙。 他还是来了。 孟婉眼眶微湿,小手紧紧握着木栏, 指甲刻入木中。 不知为何心中有万般委屈想同他说,在这群胡人之中, 她害怕被恶狼吃掉, 更害怕被胡人将她撕碎,但她不希望楚修是为了她而来死的。 三年过去,竟是这种方式见到他,明明他们已经毫无瓜葛了, 为什么要来。 那高台中的拓跋察见到楚修驾马缓缓走来,粗眉高挑,扬声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 楚修勒紧马缰停下,扫视着胡人大军,泛着腐臭的味道,直到找到木笼中一抹粉色,娇小的脸绷得死死的,胆怯又紧张。 婉婉虽重活一世,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怕是被吓得不轻。 拓跋察从狼皮座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声音粗旷,“自古英雄难逃红颜,纪世子你还是来了。” 楚修冷漠着神情,扫了眼他身边的乔延和乔庄主,“想不到千辰山庄竟是胡贼的走狗,难怪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漠城有胡人攻城。” 乔庄主起身说道:“北胡浩恩,才是一方霸主,纪世子你死到临头还尽出污秽之语。” 楚修冷笑一声,“先把我的人放了,再来拿我的命。” 拓跋察顿默着,瞥了身旁的胡人。 随后,孟婉被从笼子里带出来,一路被拽到正中,她双眼水润润的望着楚修,又是将哭的模样。 楚修从马背上跃下来,朝她轻柔一笑。 孟婉提步向他走去,眼泪果然还是掉下来,望着他的容颜,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明起来。 那个楚修,是她所不认识的楚修。 他说不要江山,不要九五至尊,只要她…… 眼前的他穿的盔甲,与她梦境里所见的一样,还未残破,但孟婉却看得心惊。 楚修看着孟婉流泪走来,着实让他心疼,将她拽到身边来,轻声抚慰:“好了,别怕,我在这呢,一会出去后就没事了。” 孟婉瘪着嘴,这个人越安慰她,便越放肆的委屈起来。 明明委屈的是她,内心深处却怕楚修为她而死,她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恨不了他,她真的没救了…… 都是因为楚修,她就不会被抓来喂狼,就应该永远不要认识他,就应该讨厌他,恨他入骨…… “你知道他们要你的命吗。”孟婉哽咽着。 楚修搂住她的腰肢,淡然回道:“我会带你离开的。” “你会死的。”孟婉轻声道。 正此时。 高台上的拓跋察冷笑一声,低声对手下将士道:“我的狼群可以开餐了。” 话落下,一群恶狼嚎叫着从铁笼里放出来,流流恶心的口水,猛地向朝山谷中的辽兵迅速冲来。 胡军的恶狼都是经过驯练的,日日啃食人肉而长,十分凶恶,极其缠人。 见此,孟婉下意识抓着楚修的手,紧绷着脸,百名辽军都陷入了与恶狼缠斗中。 楚修手持银矛枪将猛扑而来的恶狼生生刺穿,长|枪一挥将恶狼甩开。 果然这拓跋察向来不是个守信之人,根本没打算让孟婉离开这里。 一时间,万名身着皮草的胡人手提大刀狂奔而来,眼看山谷路口将要封死。 楚修转首看向孟婉,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抱着人上马背,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驾马奔驰,将阻拦而来胡人斩于马下。 拓跋察见此,喝下一口血酒,取下身后两把大刀,猛然从高台之上跃起,落入马背之上。 胡人向来精通马术,骑兵震名北狄,眼看就要追其而来, 楚修拽起马缰,靠在孟婉的耳旁道:“抓紧马缰。” 孟婉仓惶着小脸,她听楚修的话,慌张地将马缰握在手里。 “这次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从今以后,就当没我这个人存在。”楚修轻声道,呼吸萦在她的耳旁。 孟婉慌忙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泪珠子扑簌往下掉。 楚修微勾起唇,“别回头看。” 孟婉哽了哽喉,低下首抓住他的手臂。 拓跋察的马已追了上来,手挥大刀砍来,楚修神色一凛,手疾眼快使|枪将刀刃挡下。 将拓跋察的刀甩开后,楚修手中银矛枪猛打在马后,坐下黑马仰首长啸一声,孟婉忙紧握着缰绳。 楚修便跃身而起,长|枪迅猛地刺入拓跋察的马脖中,那马徒然倒地。 他和拓跋察摔落下马,孟婉回头望去,只见楚修半跪于地,而她身下黑马,还在往山谷外奔驰着。 孟婉心中痛楚哽住了她的喉。 正在这时,高台上的乔延眸色阴沉,接过士兵递来的弓箭,只要除去此人,辽军将是大败,胡军若能占领北境,他千辰山庄必为北漠之主。 乔延举起手中长弓,对准了楚修的身影,弓弦猛地松开,羽箭飞驰而去。 刹那之间,羽箭穿过盔甲射|入楚修的肩胛中,他身形一震,唇角边一道深血流下。 孟婉瞳仁放大,望着渐渐远去的楚修,她哭喊出声:“楚修!” 楚修半跪下,听见孟婉的在唤他,苦笑一声,这个笨蛋婉婉,都说让她别回头了。 他将肩胛上的箭拔|出来,顿时血从伤口中流出。 那箭头玄铁而制,难怪能穿透盔甲。 一时间,数名胡人向他一涌而至,楚修站稳身形,长|枪迅猛独扫,掀翻一众喽啰。 楚修看向拓跋察,今日就当是他报前世杀父之仇。 孟婉远去的视线中,只见胡人涌向楚修,直到他消失在山谷中,一片喧嚣和厮杀远离而去。 孟婉紧握着马缰,眼泪怔然流下。 洛池山中胡人众多,恶狼肆虐,楚修他如何活着下来。 她再也不用躲着这个人了,可是为什么她好难过。 孟婉失着魂,脑海中全是梦境的场景,楚修在她的冰棺前痛哭出声,还有他死在沙场上的场景。 她竟不愿见他死…… 黑马一路奔驰下洛池山下去,孟婉疲累地趴在马背上,眼角带着晶莹的泪珠。 忽听到山下一阵躁动,孟婉俯首见到满地的尸首,洛池山下竟也是一片狼藉。 阵阵的嘶喊声,迅猛骑兵厮杀成河,遍地献血,山中大火肆虐,大辽的军旗高扬,几万胡人成阵拼杀。 袁宇手持长刀斩下胡人头颅,心间深沉,洛池山中果然有伏击,胡军早已布下方阵,将他们困下,只怕来不及前去山谷支援世子。 袁宇抬首时,正巧瞧见孟婉的黑马奔驰而来,他眸色一凝,长吹口哨,那马儿听见,朝着袁宇奔来。 孟婉神经紧绷着,还没下马便仓惶道:“张将军!世子还在山谷里还没出来。” 黑马渐停,袁宇抿了抿唇,将孟婉从马背上抱下来,“我军被胡人困住,龙将军已率着三军的士兵前去山谷,还是速速将你撤离到安全地方去。” 孟婉站稳身形后,紧紧抓住袁宇的衣摆,“我不离开,就让我留在这,要等到世子的消息。” 战役凶险,哪里容得了她,袁宇只能将孟婉带去早已备好的马车,将挣扎的她抬上马车。 将孟婉安顿好,袁宇还没半句话。 孟婉又从马车窗口探出脑袋来,小脸紧张着,双眼红红的,鼻尖红红的,“不要让人带走我,若是听不到他活着的消息,我心口疼。” 袁宇望着她的神情,沉默不语。 - 山谷深处,早已是一片血流成河。 辽兵尸首被恶狼吞食,楚修的盔甲被血染红,面目冷峻,杀红了双眼,满眼的戾气。 手持大刀将那拓跋察的头颅一斩而下,尸身轰然倒地。 原握在手中的长|枪早已刺穿乔延的喉间,将他生生钉在高台的柱上。 楚修已身残力竭,也摇晃着无力倒在地上,残喘着…… 胡军将领被斩杀,胡人群起而至,血腥味只会使得他们越发兴奋。 一人敌不过众,楚修阖上眼,等待恶狼啃食尸首。 想不到他楚修死相竟会如此难看。 …… 忽然,山谷中响起阵阵壮阔怒吼声,铁蹄踏碎而来。 楚修艰难地喘息着,身上血流不止。 脚步声落在他耳边,一把长剑尚未出鞘,轻拍动了一下楚修的脸庞。 “孤不是说过别死在北狄吗。” 楚修微勾唇,无力地睁开双眼。 那个意料中人正站在他的头顶,深蹙眉头俯视着他。 楚川佩剑再次拍拍楚修被血染得模糊不清的面容,“啧啧,不愧是纪王府世子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让我大辽败于胡贼手中,能让孤省点心吗。” 楚修轻轻喘息着,再次乏力合上眼。 声音微弱低哑道:“能别再说风凉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莫顾 5瓶;左岸的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五十二 虽然说着揶揄的话, 楚川却眼眸凝重, 立刻传唤军医, 山谷内残骸遍地, 好在他率援军及时赶到。 来时, 在厮杀中,楚修躺在地上,若不是看他起伏的胸膛, 都以为这人死了。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赶来, 溅起黄沙,山下的战事已平,来人正是孟婉与袁将军。 孟婉仓惶地下了马车, 她的衣裙些许的脏乱,身子单薄,远远的便见到那被血染的楚修,他的双眼已合上,没有丝毫动静。 霎时间, 孟婉眼泪往下掉,她顾不得什么裙摆了, 疾步来到楚修身旁, 她望了眼太子凝重的神情。 楚川见孟婉模样,本巧舌善辩的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婉怔然看着楚修被血污的五官,紧阖着双眼,方才还抱着她说离开, 现在躺在这里失了气息。 明明三年前的大火早就烧得干净了,为什么还要前来,为了她去死。 她无力地坐下来,哽咽道:“你给我起来,我们两清不了,你欠我还有好多好多。” 楚修他死了,她应该开心的,可是却笑不出来,从今以后,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让她如此讨厌了。 “我不准你死……”孟婉低下首,莫大痛楚绞着心,泪水落在楚修的手指上,轻声道:“你还没告诉我,前世的事…可是真的,你没有杀太子可是真的……你在冰馆前说的话可是真的?” 楚修气息微弱,半睁着眼,见孟婉低着首哭得可怜, 军医急匆匆地赶来,他忙放下医箱,将酒倒在楚修的伤口上,拿出止血药撒上,他手法十分娴熟。 只听楚修一声吃痛的低吟。 孟婉擦了把眼泪,愣愣地看着军医的动作,再不知所措看向楚修的脸,那人正半睁着眼,气息虽薄弱,但还活着。 “你还没死……”孟婉呆愣道,她又看向楚川。 楚川蹙着眉头,“他现在半死不活。” 楚修哪还有力气回她,军医正忙着暂时包扎他的肩胛伤口。 孟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瘪着嘴,只怕下一刻这人的呼吸又没了,没死却害她这么伤心。 直到伤口处理好,楚修被抬上了马车里。 孟婉坐在楚修的身旁,马车赶往北狄军营,山谷中的血战落下帷幕。 楚修轻阖着眼,虚弱地躺在马车中,盔甲已被脱去,身躯高大,唯一的残破里衣也被脱下,裸露着健壮的上半身,肩胛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在他肩上有一块淡淡的疤痕,孟婉知道那是她曾经用簪子插过的地方,她抿紧着朱唇。 这是孟婉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这样无力喘息着,军医说他全身上下只有肩胛的伤,身上的血都是敌军的。 想到此,孟婉轻嘟一下嘴,害她以为他死掉了,哭得眼睛都涩涩的。 楚修疲惫将目光转向她,心中久久念着方才孟婉哭泣的话,最终还是开口道:“前世的话都是真的。” 孟婉微怔着与他对视,抿紧着唇。 楚修轻柔一笑,“既然我们两清不了,欠你这么多,你说我怎么还你。” 孟婉沉默着,不知如何回应。 见此,楚修便阖上了双目,等不到她的回答,撑不住疲倦地乏力睡去。 孟婉俯下身来,看着楚修的睡颜顿默许久,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看在你这么虚弱的份上,我们下次再算。” - 胡军大败,重损骑兵十万,元气大伤,胡人不得不退出北狄,大辽周军侯清理北狄战后琐事,景远骐率军回北漠城后,将千辰山庄一同歼灭。 自打孟婉不见后,宋芷儿哪里放得下,就没离开北漠城,心急如焚,直到北狄洛池山战役结束之后,才得知孟婉的消息。 竟被那胡人掳了去,见到孟婉完好无损的回来,她是抱着女儿心疼得不行,不过那纪世子为此也负重伤,安顿在扶桑驿里,迟迟不见转醒。 孟婉便往那扶桑驿里守着楚修,她本来还担心表姐和阿潇,在驿里便瞧见了太子怀里的表姐,她微惊,阿潇果然是太子哥哥的儿子啊…… …… 楚修醒来时,初阳洒进房间里,实在刺眼,他只觉全身伤痛,他眉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伤。 楚修侧首瞧去,身形小小的孟婉正靠在床框旁浅睡着,眉头蹙得紧,睫毛纤长且浓密。 见此,他轻轻一笑,缓缓坐靠起来,也不知她在此坐了多久,想起在洛池山时,这小丫头哭着道不准他死…… 顿默片刻后,伸手去轻抚她的脸颊,这张脸实在长得小,还没他手掌大。 “你真该盼我死的,如今又落在我手里,这回可跑不掉了。”楚修轻声道。 孟婉迷糊中听到话语声,睫毛微动,揉着眼坐立起来,只见楚修已转醒过来,静静地看着她。 孟婉眸色一喜,上前来察看他的伤势,忽顿了一下,又退回去,轻声道:“你醒了就别乱动,怎么还自己坐起来了。” 楚修抿着薄唇,听她指责,一双深眸盯着她。“我没事,你在担心我吗?” 孟婉轻蹙了下眉,板着小脸道:“没有,我是怕你要是死了,到时罪责怪我头上,我不就成罪人了吗。” 楚修微扬唇角,道:“何人敢怪你,回去我把他军职革了。” 孟婉顿默下来,一言不发地起身退出房间。 楚修见此,挑下眉稍,不禁有些失落。 不一会进门的便是大夫和楚川,那大夫重新给楚修诊治一番。 楚川沉默着,大夫见伤口没有恶化,便退下了。 “我昏了几天?”楚修道。 “两日,总算是醒了,不然婉婉还得急死。”楚川道。 楚修听言,心间郁闷散了不少。 楚川则坐在一旁叨叨絮絮的,“醒来就行,待你伤势好些,便回临城,回去后会给封军功,到时朝政上还有公务处理,别在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 “孤过两日就率军回去,便不等你。” 话刚落,孟婉端着药入门来,面容认真。 楚川便把话停下了,给自己倒杯茶水,轻抿起来。 孟婉来到跟前,把那碗药送到楚修的眼前,道:“自己把药喝了。” 楚修低下眸,看那碗中的棕色汤药,她原来是去煎药了,他轻瞥一眼喝茶的楚川。 楚川哧了一声,起身拂下衣摆,“孤还有军务在身,不多坐了。” 说罢,他便离开房间。 楚修抬眸瞧向孟婉,道:“我手抬不起来。” 孟婉抿着唇,看了眼那药,“我……” 楚修叹了一声,道:“我是伤者,你若不喂我,我喝不了。” 孟婉轻蹙着眉,坐下身来,冷道:“等你好后,你就离开北漠,可别让我再见到你,我才不会管你了。” 说着,她盛着药,轻吹了吹。 楚修眸色黯然,轻声道:“你三年前狠心丢下我,如今不好容易见你一面,你又要把我赶走……” 孟婉轻瞥楚修的容颜,低落着深邃的眉目,她将药递向他,“呐…喝药。” 楚修轻轻勾唇,低首将药喝下,口中漫着苦味。 很快,药碗见了底,两个人难得也不争不吵的。 直到孟婉将碗放下,问道:“那个戴面具的袁将军是不是你。” 楚修顿默了下,认真道:“不是。” 他的声音低哑了许多,左手上缠着的绷带,在他昏睡时,孟婉解下来,全是道道伤痕,那是烧伤的痕迹。 孟婉低眸看了眼楚修满是伤痕的左手,“你骗我有意思吗。” “我不想骗你,可你不愿见我。”楚修道,顿了片刻,将孟婉的手抓住。 “婉婉,你看到前世的什么了。” 孟婉轻轻收回了手,撇着脸,轻声道:“我看到你像个老者。” 楚修凝视着孟婉的双眼,缓缓说道:“在洛池山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告诉你吗,前世我确实想杀太子,因为你事事都想着他,但我没动手,当年先帝写的遗诏是真的,帝位继承上是我的名字,太子在先帝临死前所求,他放弃帝位,先帝才不得不写了我。” “太子离开临城前,他来找过你,我不知他与你说了什么,可我怕他带走你,便不得不将你困在怀晴宫,不让你见任何人。” 孟婉微怔,太子哥哥确实来找过她,他是来询问表姐的下落,也确实与她说了若过得不开心,便随他一起离开。 可她当时如何放得下楚修,便还是留下来。 楚修面容阴冷下来,再道:“后来我登基为帝,孟连生权倾朝野,蛊惑人心,致使朝野腐败至极,新帝谋杀太子,篡改遗诏的传言四起,我步步维艰,不得民心,于一年后,才将孟家一举拿下。” 听言,孟婉身子一颤,怔然的望着他。 “当时我身在帝位,身不由己,你怨我谋杀太子,我只当你心里放的人是他,或许也是为了报复,我将孟家满门抄斩。” 说到此,楚修剑眉越发蹙紧,“之后我便听到你打算暗自离开我,我疯了,一道圣旨将你赐死。” “这就是前世,你听了若怨恨我,那也没办法,我不想放手。”说罢,楚修再次将孟婉的手抓过来。 孟婉泪水溢出来,小手捏着他的手掌,泣不成声,“可你偏偏杀死了我……”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偏偏杀死你…”楚修说着,轻拭婉婉的眼泪。 孟婉却哭得像个小孩,眼前的楚修既陌生又熟悉,她曾经以为的世界都是错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真的难受,来晚了,对不起大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双木成林 30瓶;左岸的微笑、莫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五十三 自从那日楚修醒来, 一连三天来, 孟婉都不曾再踏入扶桑驿, 她实在是不敢去见他, 纵使给自己找千个万个理由, 好像都不能坚定心思了。 这次击退北狄胡军,纪世子是功臣,多的是人去看他, 她不去也没关系吧。 还有那个张二河将军,明明他才是袁将军, 被孟婉追问下来,嘿嘿一笑,说都是世子不准他声张。 想起楚修之前送她桃花酿, 这个人是怎么好意思让她自罚三杯的。 孟婉轻趴在桌上,脸颊都挤在一起,轻叹一声后,她抬眸看向站在琴铺外的表姐,身旁还站着小小的宋潇。 胡人进城来时, 烧杀抢掠,琴铺的门也被砸坏了, 此刻表姐打量着破烂的大门, 忧心如何修门呢。 孟婉起身,脸蛋上还有些印得红红的,走出琴铺来,站在表姐身旁, 这大门是被用大斧劈开的,实在是破烂得不忍直视。 不止是门,就连琴铺里也丢了好多琴,简直狼藉一片,宋云在扶桑驿里几天,总算是趁太子不注意,带儿子出来看看琴铺,结果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回得重新换大门,可是这要花很多钱。”宋云说道。她攒了一年的银两,混乱之中被给弄丢了。 宋云将宋潇抱起来,愁眉苦脸看着琴铺,孟婉抿了下唇,问道:“表姐,你不和太子回大辽吗?” 宋云听言,蹙了下眉头,“那里不适合我。” 琴铺的生意开得红火,这可是她的心血,回到大辽东宫去,就什么都没了,太子本就与她不过是床榻上的关系。 宋云看不懂太子的心思,更不想去猜,她身份低微,也考虑得长远,宋潇是太子的儿子,自然不会受亏待,可是若以后时间长久了,总有太子将她赶出东宫那一天。 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再患得患失,所以才不会认宋潇给太子的,没人比她更需要宋潇。 宋云虽然卑弱,但也想抓住她所拥有的,起码在琴铺的生活让她有安全感。 孟婉瞥向宋云的脸庞,轻声道:“表姐,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宋云有些诧异,疑道:“羡慕我作甚,一个人带着孩子东奔西跑的。” 孟婉莞尔一笑,“因为你总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宋云微低眉,轻启红唇:“这有何羡慕的,我不过是想陪在阿潇身边,看着他平平安安长大。” 孟婉看向宋云怀里的宋潇,正在泛着困意,眼睛忽眨忽眨的,小手搭在宋云的颈上,看样子是想睡午觉了。 见此,孟婉轻轻一笑,心绪微动。 二人在琴铺停留没多久,东市的租主便来了,一个瘦弱精干的女人,这女人叫王彩云,大家都叫她王大娘,平日里对宋云还算是客气。 王大娘瞥了眼残破的店面后,道:“来了好几趟,算是见到宋小娘子你,你这琴铺怕是开不成了,我今后可就不租给你。” 听言,宋云心头一紧,忙道:“这是为何,上回交的租金还没到期呢。” 王大娘耸了下肩,“这店面被位爷瞧中,花了好大价钱买下来,还特意吩咐道决计不能再租给宋娘子您了,这位爷可有钱,穿得都不是普通人能用得料子。” 宋云神色有些发怒,“王大娘,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这店面我都租了快两年,说盘给他人就盘给他人了。” 王大娘也有些为难,从腰间掏一小袋银两,道:“我这做生意的,哪能跟银子过不去呢,就当我给你赔礼,这钱是你之前的租金,便还给你了。” 说着,王大娘抓过宋云的手,将钱递在她手里。 孟婉见此,神色也沉了下来,“那人花了多少钱,我出更多的。” 王大娘摆摆手,道:“那位爷的钱能买好几间店面,更别说租,不是我赶宋娘子走,是那爷根本就不让我租给宋娘子,他还说若宋娘子实在气不过,可以找他论理。” 孟婉气恼地插起小腰,道:“在北漠城里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那人叫什么,我和表姐这就找他去!” 王大娘道:“那爷只说姓楚,别的就不再说。” 听言,两人有些哑口,宋云脸色渐渐黑起来。 孟婉高挑起眉梢,能管表姐的事,毋容置疑这姓楚的爷,就只有太子楚川这么嚣张了。 “明天就把东西收拾收拾吧,这大门也不用宋娘子管了。” 王大娘把事情交代好,就摇着手帕走了。 宋云抱着宋潇是气得跺了一脚,阿潇被迷迷糊糊的睁眼来,道:“娘,泥怎么惹。” 宋云又只好敛下心绪,轻声回道:“娘没事。” 孟婉抿着唇,表姐这事她应该帮不了什么忙…… 王大娘刚走一会,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停在姐妹二人的身旁,正是太子派来接宋云回扶桑驿的。 宋云没说话,孟婉低首想了想,还是随宋云上了马车。 到了扶桑驿后,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太子殿下的身影。 宋潇困乏着,又不愿离了娘亲,宋云只好抱着他去床榻上休息。 来到这里,孟婉越发想去见那人伤势可好些,还是往楚修那间厢房去。 孟婉便在房门在踌躇着,怯怯地探着脑袋往里瞧,打量许久,可厢房里空无一人,床榻上整整齐齐的。 正逢楚修从亭院里回来,便见着孟婉猫着身子在房门口。 楚修勾唇淡笑,走上前俯身靠在孟婉身后,也学着她往房间里瞧了一眼。 孟婉丝毫没发现身后有人,不禁嘟囔道:“这怎么没人呢,全身都是伤还到处跑……” 楚修低声回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来,我在房里如何待得住。” 此声一出,吓得孟婉身子一抖,“呀!” 惊慌地回首,便见着楚修靠在她身后,神色自若,淡淡地笑着。 孟婉微气,瞪着眸子轻推他一把,“为什么吓我!” 楚修轻蹙眉头,苦道:“你推到我伤口上了。” “我我……”孟婉眼眸里紧张起来,踮起脚尖,伸手掀楚修的衣襟,想查看伤势。 “莫掀了,大夫刚来换过药。”楚修回道。 孟婉便停下动作,仰首瞧着他,“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该在屋好好躺着吗。” 楚修回道:“歇息够了,便出来走走。” 他瞧着孟婉的小脸蛋,再道:“伤为你受的,你还不来见我,小没良心的。” 说罢,楚修便入房间里去,坐在八仙桌旁。 “我……”孟婉揪着衣裙倚在门框边,看着楚修,他肩上披着件青白外衣,容颜上细微的划伤,好好的剑眉也成了断眉,左手不大能动。 看起来确实狼狈不少,孟婉就没见过楚修这么狼狈过,以前都衣着整洁,清冷尔雅,怎么看都是欺负人那个。 如今外衣都不好穿进去,何时遭过这种罪…… 她好像是挺没良心的,可是……她只是不敢来见他。 她也搞不明白现在是谁欠谁的了,以后楚修可别再欺负她了…… 楚修瞧一眼孟婉出神的模样,轻笑道:“怎么还发呆了,帮我倒杯温茶吧。” 孟婉回神过来,瞧了眼桌上的茶,便走进来,乖巧地给他斟茶,站在他跟前。 楚修抿着茶水,放下杯后,看向小丫头,心绪微起,试探道:“如今北狄胡人已退,过两日大沧公主会从京中赶来以表两国和睦,我与之接见一面后,便会回大辽。” 孟婉微顿,颌首道:“嗯好。” 见孟婉连瞧都不瞧他一眼,楚修眸色微沉,又道:“伤势痊愈后,我回大辽。” “那便回吧。”孟婉再次道。 楚修气不过,冷道:“好歹也试着挽留我一下,哄哄我开心。” 孟婉抬眸瞧向他,“反正迟早也是要走的,我才不会在意。” 听言,楚修心思渐沉,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嘴里真是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 孟婉跌坐在他腿上,只怕弄到楚修的伤口,也不敢怎么动。 楚修身上还有些淡淡的药材味,这几日是没少敷药,想着,孟婉便伸手去拥抱他。 “这样总行了吧。”孟婉浅声道。 楚修凝视她的眼,一手捏起婉婉的脸蛋,弄得她水润的红唇嘟起。 孟婉含糊道:“你要做什嘛……” 他低首亲吻住婉婉的唇,轻咬了一口后,笑道:“这样都不够。” 孟婉瞪起眸子,忙将他的手拍掉,“你……” 从他怀里退出来,孟婉站起来,有些慌乱,连忙道:“你还是去歇息着,我改天再来看你。” 失了那柔软的身子,楚修眸色微黯,只见孟婉提着裙摆就离开了。 孟婉低着首走在扶桑驿的游廊上,手指轻抚着唇瓣。 …… 楚川在城外军营里处理些事务后,便回到了扶桑驿,他轻拂去衣角的灰。 寻到卧房里时,床榻上的母子睡得正香,楚川轻柔一笑。 走近后,看着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正趴在宋云的怀中,见着竟有些吃味,便让婢女把宋潇带到偏房去睡。 正好,他也有些乏了,楚川将外衣脱下后,便躺在宋云身边,将人往怀里抱。 小云儿的身子温热香软,惹他喜爱。 宋云睡得甜,便下意识往楚川怀里埋,小脑袋在他胸膛蹭蹭,像猫儿一般。 楚川轻笑一声,搂紧宋云心里便起了邪念,大手放肆起来。 宋云轻蹙着眉,腿间有什么在顶着她,惺忪地睁开双眼,便见楚川将她抱得紧。 想起中午店面的那事,宋云心中恼怒起来,抓起那不老实的手,一口咬下去。 门外路过的婢女只听厢房里传来太子殿下的低嚎声—— 下人不敢多言,疾步匆匆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阅兵什么的真好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静妤 8瓶;艳艳?、aa858600 5瓶;天空之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五十四 厢房之中, 身着白衣衫的楚川坐在床边, 眉头深蹙着, 瞧着手指上一排深深的牙印。 身后的宋云板着娇脸, 靠坐着床框, 里衣都被楚川那双贼手搅得凌乱。 “你还真咬我。”楚川侧过首来,将手指伸给她看,又道:“若别的女人, 孤割了她的舌头。” 宋云转眸来与他对视,几分生怯, 低着首委屈道:“您要是想割我的舌头…便割吧…反正你们这些贵人,我一介民女也斗不过你们,到时能放过我和阿潇一命, 就算我上辈子积德了。” 听这话,楚川只想把方才那话给吞回来,便探身过去点点宋云的鼻尖,将她从床里揽进怀中,道:“你倒是越发不乖巧了, 孤舍不得割你舌头,疼你都来不快, 当年怀上孩子偷偷逃了, 这笔账孤还得跟你好好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孤该怎么办。” 宋云的细腰被他制得紧,她撇着脸, “与太子殿下床笫之欢的女子多了去,您何须非抓着我不放,您放心,阿潇的身世,我嘴巴严,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您就当我和阿潇不存在,不行吗。” 楚川听言,蹙紧了眉头,“与孤床笫之欢的就你一人,孤便是喜欢你,叫孤如何当你不存在,怎么?把孤吃干抹净后就想走?” 宋云微愣着瞧他,明明就是她被吃干抹净的那个! 等等,他说喜欢谁…… 楚川冷道:“若是当年你怀了孩子,乖乖待在孤身边,即便是权臣反对,孤也要娶你为妻,说好等孤回来,却一跑两年多了无音讯。” 楚川想着有些气,便在宋云的盈臀上轻柔地拍一巴掌。“给你的惩罚。” 虽然打得一点都不疼,宋云还是缩了下身子,眨巴了双眼,小脸些许的红,这么大的人了还被打屁股,便抓住他的手。“你!” 楚川却一笑,认真道:“此次回去后,孤便娶你,孤知你这两年委屈,所以今后乖乖的。” 宋云看着楚川,有些不太相信,她这辈子都过得苦,也没人疼她,好不容易遇见楚川,却又是虚情假意,只好匆匆离去,说到底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 “不是迟早都会腻味吗,为什么还要娶我。” 楚川反身将宋云压在床上,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眉目,带着些许薄茧,挑起她的下巴,便低首尝舐着那抹朱唇,笑道:“怎么都不会腻呢。” 宋云双眼湿润起来,“可我的琴铺……你是不是让王大娘收回店面了!” 楚川俯身靠在她耳边轻吻,大手便在她腰间轻柔抚摸,“回临城,你要琴坊孤都给你开。” 宋云抬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些许哭腔,“这是你说的,欠我的琴坊。” 楚川无奈轻笑,感情他说的这么多,最后用琴坊收卖她的……? - 由于大沧宁阳公主要赶来北漠,为两国之和睦设庆功宴,本该先行率军回大辽复命的太子楚川不得不留下来。 楚修好在没伤到腿,是能走能动的,不过上半身都难以动弹,夜里翻身都不行,虽然有婢女守着,但仍旧不痛快。 孟婉见他可怜,便给楚修找来个鹅毛软枕,也算是好过一些吧。 过来没两日,宁阳公主便亲临北漠了,此人孟婉曾在京中见过一面,是大沧皇帝义女,只觉得应是她个高傲的女子,少有接触。 宁阳公主常住京中,孟婉自然见得少,也不曾熟悉,倒是景远骐听到她要来,眸色深了些许,低笑了一声。 当天到达将军府时,这位宁阳公主的排场着实大,高乘华丽祥纹辇车,两排的宫女手里端着花篮。 只见她身穿红白相间的襦裙缓缓走下辇来,身旁还有宫女搀着她的手,容色美艳,发上的步摇金饰衬得她刚刚好。 此时宫女们就开始撒粉色花瓣,看得孟婉是一愣一愣的,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是越发渐多。 宁阳公主神色傲然,莲步轻盈走到景远骐跟前道:“宁阳见过舅舅。” 景远骐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几分无奈。 宁阳便将目光转向楚川,微微一笑,道:“这便是大辽太子吧,果然是器宇不凡,此次击退胡人,父皇特派我以表感谢。” 都是些客套话,楚川谦逊有礼,将她的话应付过去。 众人便携着她入了将军府,宁阳是左顾右盼,最终还是道:“为何不见辽军将领纪世子?听闻此人英明神武,文韬武略,令我十分敬佩。” 听了这话,孟婉低眸,哼,把楚修夸得一点都不像样。 “纪世子伤势过重,便在扶桑驿养伤。”景远骐回道。 宁阳颌了首,神色自若。 在京中时,听了此人的名号,剿灭胡军十万,何等气魄,宁阳公主图的就是见此人一面。 所以才弄了这么大的排场,可不能丢面子,结果那人来都没来…… 迎接过宁阳公主,孟婉与她不相熟,坐过没多久,便跑到了扶桑驿。 厢房里的楚修还正在午睡,孟婉见了诽腹一句,别人都在外面念叨他呢,他倒好,睡得挺香的。 孟婉便蹲倚在床边,指尖戳楚修的脸。 楚修将她那使坏的手抓住,从方才她进来的开门声,他便醒了,结果婉婉二话没说就戳他脸。 楚修缓缓睁眼,说道:“不是去见那宁阳公主了吗,怎么还往我这跑。” “见过了,正在将军府呢。”孟婉收回手,见楚修要从床上起来,她伸手去扶他。 楚修从床塌上站起身来,扬唇轻笑,“顺便帮我把外衫披上。” 孟婉抿着唇与他对视,想想便从架子上拿来衣衫掂脚披搭在楚修肩上。 二人刚坐下,就来了个婢女,低首道:“世子,宁阳公主来了。” 听言,楚修微颌首,让婢女退下。 不过一会,那宁阳便神采飞扬地入门来,只见楚修正在掀弄着杯中茶叶。 见着她,孟婉起身行礼, 宁阳朝她轻颌首后,便与楚修交谈起来,眉眼带笑,方才在将军府端的公主架子,这回全放下来。 楚修单手扶额,眼底渐沉,这位公主话有点多,什么都要谈一谈。 孟婉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还说起了设宴之事,她是一句话也没插上,心里便有些置气,自顾自的削起苹果,然后又自顾自的吃起来。 待宁阳公主走后,孟婉也把苹果吃完了,把果核放在桌面上,撂下一句:“自己好好养伤。” 然后拂拂衣裙就走了,楚修看着婉婉留下的果核,吃得还挺干净。 …… 两日之后,宁阳公主在将军府设宴,将三军将领皆请来,军中都是粗莽壮硕汉子,烈酒满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热闹。 为表敬意,宁阳向众人一杯酒,说道:“若非有众将士痛击胡人三十万骑兵,北境疆土辽阔,怕是失于胡人,在宁阳眼中两国将士皆为英雄。” 说罢,一碗烈酒豪爽饮下,神色不佳,众将士劝慰道不必如此。 看得一旁酒桌上的孟婉都对她几分敬意起来,不愧是一国公主,尽显气度。 宁阳将目光转宴席上座的楚修,身形高大,虽负着伤却不失潇洒,她又端了碗烈酒,步伐不稳地走到他身旁来。 “我敬世子一杯酒,愿世子早日恢复,前程似锦。” 宁阳便一饮而下,身子些晃,便轻轻搭在楚修的身旁,咧开笑容后,又拉开了距离。 楚修瞥眼她,回敬了一杯,这宁阳公主说是为表庆功而来,却总盯着他不放。 随后,宁阳便坐在楚修身旁,与他把酒言欢。 孟婉眉头蹙得紧,看向桌上烈酒,咬了咬牙,不就是会喝酒吗,她也可以的。 想着,就端起酒一饮而尽,坐孟婉身旁的宋云都没来得及拦她。 这可是烈酒不比桃花酿,孟婉喝下后,辣得她喉咙生疼,眼泪都辣出来了,趴宋云肩头猛咳得不停。 宋云连忙盛着汤给她喝下,孟婉立马就晕乎乎起来,脸蛋一片绯红,她眨巴着双眼,有点迷糊…… 宴上,楚修眸光时不时瞟向孟婉,很快便见到孟婉脸颊红扑扑的,啪一下倒在宋云怀里,他下意识深蹙眉头,眸色微凝。 宁阳见楚修神色不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喜,便缓了缓话语。 不远处的宋云只好将醉倒孟婉抱回闺房中去休息。 酒宴之后,三军将士散去,下人们正忙着收拾剩下一片狼藉,夜些许深了。 楚修本想去见孟婉一面,再回扶桑驿,可毕竟婉婉如今是北漠将军府的人,他也不好随意妄为。 在将军府前,景远骐轻睨了眼楚修的神色,道:“纪世子伤势恢复得如何?” 楚修神色淡漠,颌首:“尚佳。” 景远骐顿了下,沉声道:“世子还是早些回大辽吧,宁阳脾性可不一般,久了只怕她不容你走了。” 听言,楚修微蹙眉,“景将军这话的意思是?” 景远骐低声一笑,神色有些无可奈何:“宁阳是图你来的,她在京中时曾放言谁若击退胡人,便招那人为驸马,这丫头一向戏言甚多,京中之人未放心上,如今看这模样怕是有几分较真。” 景远骐顿了顿,侧身来与楚修对视,清咳了下嗓子,“若婉婉愿意随你…咳…还是尽早回大辽吧。” 楚修低声一笑,拱手行礼,“在下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空之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五十五 一杯烈酒下肚后, 孟婉是一觉睡到了翌日清晨, 脑袋昏昏沉沉的, 果然那酒还是太烈了。 愣是坐在床上许久, 一把清水洗净脸后, 头都还疼,妆点过仪容,丫鬟们便端上来清淡小粥, 几碟小菜。 昨日宿醉,还是用些清淡的吃食比较好, 孟婉便胃口大开,也就忘了头疼。 一旁的小七还在告诫她,“下次小姐可不能喝这样的酒了, 一喝酒倒,还好是在府上,若是在外面,小姐就被人抱走了。” 孟婉咬着瓷勺,昨天是她脑袋发蒙, 那楚修和宁阳把酒畅饮着实刺眼! “对了,今日表小姐随那太子殿下去大辽, 方才还让人来通报, 小姐您睡得太死了,怎么唤您都不应。”小七说道。 “表姐要和太子去大辽,这么快?”孟婉手上动作一顿,低声又道:“那…那纪世子可也要走了。” 小七思索着道:“世子伤势未愈, 应还要休息几日再走,不过表小姐和太子这会估计都快到城外了。” 孟婉听了,连忙将碗里的粥喝掉,脸颊两侧都鼓起来,跟个小松鼠似的,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出门去。 太子哥哥还是把表姐给带走了…… 不过也好,前世这两位不也闹在一起了吗,她今生才知道…… 孟婉一路走到府前,忙让管家招来马车,便匆匆往城外赶去。 城门外,果然是一片振军待发之象,楚修与后爹都在,就连宁阳公主也站在楚修身旁。 孟婉下车后,福了下身,看着太子和表姐二人,太子腿边正是宋潇,小家伙正抱着楚川的腿,吃着糖葫芦。 宋潇人小,但聪明得很,自从知道楚川是他爹后,态度好转不少,再加上楚川时不时用糖来收买他,宋潇自然粘了楚川几分。 孟婉则伸手去把宋云抱住,靠在她肩头,轻声道:“表姐,你走了后我会想你的。” 宋云轻抚孟婉的长发,眼眸轻瞟那一言不发的纪世子,回道:“山高水远,我们会再见到的。” 孟婉颌首,将手放在宋云的耳边,说着悄悄话道:“太子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以后表姐和阿潇会幸福的。” 宋云下意识瞥了楚川一眼。 孟婉瞧向太子,双手放在身后,“太子哥哥,表姐就交给你了,要对她好。” 虽然她不知太子和表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太子可托付的是个良人。 楚川轻笑一声,将宋云的手捏在手掌里,“那是自然。” 随后,便见着二人上马车,宋潇懵懵懂懂地扯着太子的衣摆跟在身后,便被楚川提上车。 军队渐渐远去,消失在这一片广阔的北漠疆土中。 众人转身回城中去,楚修便依身跟在孟婉的身旁,低声细语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孟婉侧首看向他,嘟囔道:“你不折腾我就已经很好了,我看世子近来是能多走动了,还不打算走吗。” 楚修认真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孟婉将步伐缓停下来,心绪微动,眼前的他,深眸里带着浅浅温柔。 不远处的宁阳公主跟上来,来到楚修身旁,说道:“纪世子,我见城外枫林景色宜人,可愿共赏?” 宁阳看了一眼孟婉,又道:“孟姑娘一起吗?” 孟婉眸色微淡,打量二人,“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儿。” 孟婉低着首,疾步上了马车离开。 重新开始?想得美,他们之间还隔山万里。 见孟婉离去,楚修神色冷下来,瞥了眼宁阳公主,漠然道:“宁阳公主邀他人共赏吧,在下伤势未愈还需歇息。” 说罢,楚修负手离开,宁阳抿了抿唇,她就不信,还有她拿不下来的人? - 回到将军府中,宋芷儿正坐在厅中,细眉轻蹙,刚哄着景淮喝完药。 见此,孟婉忙上前来,看着景淮脸蛋微的模样,道:“这是怎么了?” “昨夜下人照看不周,着了凉,些许的发烧。”宋芷儿回道。 “可有严重?”孟婉抬手去摸了摸景淮的额头。 “轻烧,这刚喝下药,大夫说这两天得注意些,很快就会退烧的。”宋芷儿道,景淮浑身无力,便又要昏昏欲睡着。 孟婉便坐在一旁看着弟弟,模样可怜,心疼得紧。 宋芷儿看着孟婉,问道:“纪世子可是回大辽了?” 孟婉托着脸,淡淡回道:“人家忙着和宁阳公主共赏景色呢。” 宋芷儿轻笑着,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 厅外传来了动静,来人正是纪世子楚修,托着肩伤,向着人行了礼。 见此,宋芷儿哪敢怠慢他,忙让楚修坐下,还未说话,孟婉瞥楚修一眼,起身就走了。 “额……”宋芷儿有些哑口。 楚修看着孟婉方才坐的椅子,沉默片刻,朝宋芷儿微微一笑。 …… 离开厅中,孟婉去到长亭里,手里捏着鱼食往清池里洒,池中金鱼簇簇围来。 待手中鱼食喂完,孟婉便坐回桌旁,婢女们端来桂花糕放在石桌上,不经意侧目间,瞧见楚修缓缓走来。 楚修入亭坐下来,轻柔一笑,“别与我置气了。” 孟婉道:“我才没与你置气。” “那为何见到我就走。” 孟婉瞥了眼池中鱼儿,道:“我是忙着喂鱼儿,他们今早还没吃食呢。” 楚修低笑着,借口太牵强了。 他顿默会,看着孟婉的眸子,道:“婉婉,跟我回大辽吧。” 孟婉顿了顿,“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我回去做什么。” “有的,三年来我很想你,临城的一切都有你的存在。”楚修轻声道,声线低沉却润耳。 “婉婉在大辽可是乐安县主了,就不想回去见见皇后娘娘,她向来疼你。” “我……”孟婉有些支吾,她还是很想见皇后娘娘的,但这一走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看娘亲…… 孟婉敛着心思,“娘亲在这,我哪都不去。” 楚修眸色轻凝,再次道:“可现在伯母如此美满,你有何放心不下的,婉婉,这么多媒人上门给你说亲,我见了心紧得很。” 孟婉撇过脸,这家伙太能说了,自己都说不过他,“我…我我不走,我在这里挺好的。” 楚修看着婉婉,面容精致柔美,肤如凝脂,墨发上的朱钗微摇,三年来是出落得越发倾城绝俗,他怎能不着急。 孟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玲珑小脚踢了一下楚修的鞋履,“看什么啊!” “看看也不让。”楚修低笑了声。 听言,孟婉抿了抿唇,楚修从盘里拿了块桂花糕递在她唇边,“吃块糕点吧,明日我便离开北漠,就让我多看你几眼。” 明日就走吗,孟婉瞧着楚修的深眸默了一下,低首咬了一口桂花糕,酥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 楚修见此,轻轻一笑。 孟婉在桂花糕在口中咽下,看着楚修的笑容,这个笑,怎么有些不怀好意呢。 正想着呢,忽然困意来袭,孟婉轻摇了下小脑袋,“我觉得……” 话未到尽,便阖上双眸倒在桌上。 楚修淡笑着将睡过去的孟婉抱过来,指尖轻拭她唇瓣上的糕渣,轻声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大辽了。” …… 秋风萧瑟,枫叶片片凋落,北方的秋天向来冷得多。 一辆马车缓缓行在官道之上,车身四周皆有侍卫骑马随行,早已离了北漠城。 待孟婉睡醒来时,已是在这辆马车中了,听着马车咿呀声,她意识还在迷迷糊糊的,揉了下双目。 入眼而来的便是楚修那深邃的眼眸,他身着月色衣袍,神色自若地微笑着。 孟婉身上还盖着薄毯,她坐起来,轻蹙了下眉头,看向窗外景色,道:“我怎么在这里。” 楚修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尖,道:“我已经和伯父伯母道过别了,我们回大辽。” “回大辽……”孟婉思吟着,一股子恼火涌来,“我何时要同你回大辽了。” 楚修渐黯下神色,道:“既然咱们两清不了,你也别想离开我,我不介意把你拴在身旁。” 孟婉瞧着他,心里又气又怕,一下将楚修扑到车壁上,眼泪扑地就掉下来,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楚修被她撞到伤口,轻蹙了下眉,可眼前的孟婉哭得哽咽,道:“你怎么可以给我下药……我…” 车外随行的侍卫听了皆瞟向马车,也不知里面是怎么了,也不敢问。 楚修见她哭心慌起来,不顾得伤口,抱着婉婉,道:“莫哭,我错了。” 孟婉低着首,越发伤心,“…你又要给我下毒吗…楚修……” 此话一出,楚修心如刀绞,知晓婉婉是害怕前世的事,慌忙将她抱紧,“对不起,是我该死,我不该对你下药,婉婉你打我吧。” “我只是为了甩开宁阳公主,可你不愿和我走,才出此下策,只是一点入眠药,我怎敢伤害你。” 孟婉怔然地看着他,抿着唇沉默许久,心绪微敛,道:“回北漠去……” 楚修肩上的衣衫忽渗出血来,想来是伤口裂开了,他却未察觉,轻叹着拭去她的泪水。 “好,回去。” 孟婉轻轻伸手碰了他衣衫,指尖微湿,忽道:“伤口…” 楚修垂着眸,道:“…无妨。” “……起码也让我回去与娘亲道别…”孟婉轻声道。 楚修微怔,轻柔一笑,孟婉却将他衣物掀开,里面的纱布已尽是血,眉头蹙得紧:“…得重新止血包扎了。” 第56章 五十六 本悠悠地离开北漠的马车又调头朝着官道回去, 随行的侍卫们都为自家世子爷叹了一声, 偷人果然是不成的, 孟姑娘一哭, 还不是得乖乖往回走…… 孟婉在行李中找到伤药, 楚修的上衣脱了去,半赤着身躯,带血的纱布给已被扔在一旁。 车内淡淡血腥味, 孟婉小脸凝重地看着楚修肩胛上的箭伤,新愈合的伤口裂了些, 将伤药洒上,动作轻缓地给他缠着纱布。 “才好了一些,又严重了。” 楚修却勾着唇角, 不知疼痛。 孟婉将纱布绑好,给他换上干净的衣物,楚修的劲腰着实还不错…… 她沉默系着他衣物上的腰带,非礼勿视,这个人还真一点都不避讳。 楚修伸手将她的腰肢揽住, 轻声道:“婉婉,你是在乎我的。” 孟婉低眸看了眼那只贼手, 提了提他的腰带, “……谁在乎了,你自己系!” 楚修笑意浓了几分,道:“不承认也无妨,如今身子被你看了去, 你说这怎么办。” 孟婉朱唇微张,呆愣了一下,忙道:“你你…你这破身子,我上一世就看过了。” 楚修颌首,神态认真,“对哦,两世都被你看过,也被你碰过,那便是你的人。” “什么歪理。”孟婉眸子微圆。 楚修含着笑,用手指点了点嘴唇,示意道:“既然都是你的人了,任卿采撷。” 见此,孟婉面容腾一下红了,自是看懂他的意思了,磕巴道:“你你…厚颜!” 楚修低声一笑,“那便任君采撷一下。” 他将孟婉压在车厢上,低首覆上那朝思暮想的朱唇轻吻着,厮磨中探入牙关,去寻那抹清甜,绵长地索取她的气息。 孟婉怕弄到楚修的伤,只能任他越发深入,身子渐渐无力起来,见他手的去向不对,忙抓住,呜咽道:“…够惹…”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生气的…… 楚修松开她时,朱唇上一片水润,孟婉轻轻喘息着,眸色娇媚地怒瞪了他一眼。“你……” 难得见婉婉如此顺从,便一时情自难耐,心中自然是肖想她身子,为了以后长远打算,还是不能太放肆。 虽未能满足,楚修仍低眸轻笑,指尖轻抹她唇上水色,试图转移婉婉的注意:“与伯母道过别后,我们顺道去趟苏州吧,婉婉不是一直想去吗。” 孟婉眨了下眼,愣道:“你不是回宫复命吗。” “有太子率军回去复命就行了。”楚修揶揄回道。 孟婉抬眸看着他的眼,罢了,还真是斗不过他,苏州…她已经很久没去了。 “那便去瞧瞧。”她轻轻嘟囔道。 - 将军府中,宋芷儿坐在榻旁,刚给景淮喂完药,递了个玩偶给他,容色温柔。 忽房门被推开,婢女慌忙走进来,手里端着张书信,“夫人!” 宋芷儿瞥她一眼,“怎么了,如此慌张。” “大小姐不见了,在闺房中有封信。”婢女说道。 “什么!”宋芷儿忙站起身来,上前来把那信拿来,她心头微紧。 将景淮交给婢女照看,便出了房门,脚下步伐微快。 在卧房中,巡防归来的景远骐正将一身甲装换下,宋芷儿入房来,忙道:“相公,婉婉被世子带走了!” 景远骐将外衣穿上,神色微异,将她手中信接过来,道:“世子不会伤害婉婉的,你别慌。” 宋芷儿柳眉轻蹙,“我自然是知晓世子不会伤害婉婉,可是好好的闺女,说带走就带走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就怕婉婉闹脾气,他们又闹出什么事来。” 景远骐将她搂住,安抚道:“好了好了,不会有事的,这信上所言,婉婉是愿意随世子走的。” “不会的,婉婉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不吭就走了。”宋芷儿愁容着。 景远骐道:“别想太多了,放宽心。” 不得不说女人心思敏感细腻,总是放心不下。 宋芷儿是在府中坐立难安,主要是三年前婉婉为了躲开世子都做到那般地步,她又如何安心。 在厅堂中,宋芷儿眉目带愁,景远骐是万般安抚都没用,直到管家匆匆从府前走来。 “老爷夫人,大小姐与世子在府前呢。” 宋芷儿听了微松着心,疾步就出了厅堂,来到将军府门口,正停着一辆样式华贵的马车,看样子是要远行回大辽了。 孟婉与纪世子站于车旁,见宋芷儿出府来,孟婉迎上去,委屈地瘪嘴。 宋芷儿握着她的手,道:“婉婉,你这是……” “我……”孟婉支吾着,将宋芷儿抱住,“娘亲,婉婉是来和您辞别的。” 宋芷儿睨向纪世子,一种嫁女儿的心情漫上心头,世子总算是修成正果,可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北漠离临城这么远,她们母女将要分别,难得再见。 想着想着,宋芷儿又喜又愁,好在世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了,也放心得下,“我知晓,你愿意就好,不要记挂娘亲。” 母女俩抱着又轻泣起来,说了好多话,宋芷儿还吩咐楚修可莫要辜负婉婉,简直一副嫁女儿的模样。 楚修是含着笑,连连点头。 孟婉又去厢房里见了弟弟景淮一面,回到闺房中收拾的些衣物,母女俩依依不舍,仍旧是挥了手。 纪世子这辆马车总算是可以安心离开北漠,孟婉又回到车内,望着车窗外的枫林渐行渐远。 孟婉回过身来,有些倦意,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依靠在楚修,抬眸看了一眼他的面容,便垂首睡去。 既然逃不过,那便遵循心底深处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想靠近他了。 …… 北漠回大辽的路途遥远,起码也需要七日,在马车上坐了两日,孟婉就坐不住了,时常停下来歇息游玩。 官道上尽是泛黄的树叶,秋日细雨多,淅淅沥沥的显得沉闷。 孟婉不喜这种感觉,便时不时唱调儿解闷,自来就有这习惯,她声线柔糯,听着甜得很,一如前世那般。 楚修总会放下书卷看向她,孟婉大有不自在,便又停下声,以为是自己吵到他。 楚修低笑着,道一声:“好听。” 孟婉那圆眸子瞧着他,抿着唇浅笑,旋在脸颊两侧的酒窝煞是可爱。 看得楚修心头痒痒的,如今的笑可是属于他的了?探身过来在她酒窝上浅吻。 又给他占了便宜去,孟婉轻哼一声。 赶了五天的路,总算是到了苏州,好在这路上,楚修的伤口没有因为路途奔劳而发炎。 寻了间环境上佳的客栈,算是休息下来了,孟婉在掌柜那里拿了两个房牌,就乐滋滋地跟着小二去看房间。 楚修是只能摇头,本想着二人共一间的,孟婉不依他,这几日来都习惯抱着婉婉了。 总算是到苏州,路途上都没有吃好,孟婉可要好好吃一顿。 在雅间里,一桌的好菜,孟婉眼眸直溜溜的,她点了好多呢,有红烧鲫鱼,宫保鸡丁,酱肉蒸饺等等。 不过楚修伤势未愈,这些辛辣油腻的菜可不能动,所以,婉婉还是很照顾他的,点了清淡的排骨汤给他。 孟婉特意画了条线,“这边的菜,你都不可以吃。” 楚修是扶着额,见这婉婉地给他下了严令,他手里端着汤。 对桌的婉婉夹着鱼肉,轻掩入口,眉目弯弯。 本来是不动心的,可他家婉婉吃饭的模样,怎么看都有食欲,是个吃东西就会笑的丫头。 楚修低笑着,便举筷子伸向了那红烧鱼,孟婉见着了忙用筷子将他拦下,道:“大夫说了鱼是发物,不可以吃!” 楚修只好放下筷子,僵着脸一言不发。 孟婉轻瞟着他的神情,夹了蒸饺在楚修碗里,“这个可以吃…” 楚修这才松缓了眉目,莞尔而笑。 用过餐后,桌上的残羹剩菜很快就来人收拾干净。 孟婉懒洋洋地半倚在榻上,这是她这几天来,吃得最好的一次,嘟囔道:“肚皮都鼓起来了。” 楚修低笑着给她斟了一杯清茶解解腻。 夜色渐黑起来,孟婉用过茶,休息了会,楚修吩咐客栈小二准备洗沐,便退出了她的房间。 沐浴换下脏乱的衣裙后,孟婉剪了灯火,爬上床歇息着,月光洒在桌面上,些许光辉。 秋夜凉,客栈的被子都不暖和,孟婉起来看了眼圆月,把半阖的窗户关上,关窗后房间里又显得黑。 孟婉缩着身子回到床铺上,抿着唇睡去。 转眼已是深夜,忽然房门传来细微的声响,本就没睡着的孟婉惊了下,她不是锁门了吗。 她睁着眼瞧去,来人穿着白衫,身披外衣,轻手轻脚的。 正是本该在隔壁房间休息的楚修,见孟婉没睡,他步伐停顿下。 在黑暗中,二人是大眼瞪小眼。 楚修微微勾唇,来到床榻旁,将外衣放下后,神色自若地上了床,盖好被子。 他将婉婉香软的小身子揽入怀中,她手脚都冰凉着,便给她捂捂。 孟婉被他抱得牢,眸子微亮地瞧着楚修闭上深眸睡去,好像就是过来睡个觉而已。 这个白来的大暖炉,孟婉抿着笑,小脑袋埋在他胸膛里蹭了蹭,这下就暖和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修:我们去旅游! 婉婉:好呀! 太子:楚修给孤回来!朝政繁忙! 第57章 五十七 江南苏州, 水乡古镇, 不似临城繁荣匆忙, 却有小城的安逸悠闲, 多的戏楼茶馆。 太湖旁的石板路上, 孟婉斜挎小荷包,脚步轻快,走在柳树下, 柳叶随风凋落在她发髻上,流苏钗微摇曳, 笑颜似花。 楚修一袭金白色衣袍随在她的身后,白玉束发,薄唇含笑, 目光落在孟婉身上。 二人刚从太湖旁的茶馆里出来。 孟婉转身后退着走,抱怨道:“这位世子爷,害我差一点点就吃不上这家的早茶了,他们家的蟹粉小笼包和龟苓膏最好吃,我可念得紧了。” 楚修微挑眉稍, 明明是这丫头抱着被褥不撒手,便让她多睡了会。 起床时孟婉慌慌张张的, 着急吃早茶, 跑到客栈下。 秋日凉,楚修见她穿得薄,又把婉婉拉回了房间,多加了件衣裳, 把她弄得又气又急。 到了茶馆,想吃的早茶都卖光了,孟婉的小脑袋垂得可怜,眉目低落下来,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开心。 楚修便进了后厨,冷着脸威逼厨子再做一份给婉婉。 这才把婉婉要的小笼包和龟苓膏端上来,看到吃的她便笑颜逐开,果然是小孩性子。 楚修将孟婉轻轻拉过来,怕她倒着走绊到脚,抬手捻去她发髻上的落叶,道:“既然婉婉喜欢,便把那厨子带回临城,给你做早茶。” 孟婉抿着唇,看着楚修将落叶扔下,思索道:“这家是老字号,若是厨子走了,人家茶馆怎么开呀。” 太湖旁这家茶馆是小时候娘亲经常带她来吃,手艺极好,所以念得紧。 况且她想带楚修去尝尝,结果他却很少动口,净给她吃了。 孟婉轻声问道:“你喜欢吃早茶吗。” “喜欢。”楚修回道。 见此,孟婉抿出笑意,便不再言语,不知为何觉得楚修本深刻的眉目,原来也很温柔。 沿路风景甚美,婉婉这个小话精,停不下来幼年时在苏州的趣事,说好多大婶和夫人都可欢喜她了。 楚修浅笑着应她,他也欢喜婉婉。 二人登上古桥,孟婉倚在石栏上,水里倒影着俏丽面容。 渐渐的行人开始多起来,在街道上摊贩处,孟婉挑了把折扇给楚修,说他持着折扇,才和苏州的风雅契合。 秋季雨水多,午后便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来是不能再游玩下去了。 楚修在摊贩处买了把油纸伞,遮去雨水,孟婉仰首看着他,额头前的小细发些湿,轻柔抹了下。 婉婉娇小,只高到他胸膛处,每每对视时总得仰首。 看她这乖巧的小模样,楚修下意识扬起笑,攥起她的小手,“我们回去吧。” 听着雨水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孟婉倚在楚修身侧,“嗯。” 回到客栈中,孟婉的绣鞋略湿,便回房换去,又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双小脚丫露在床畔外。 待孟婉醒来时,早已安稳睡在床上,身上的被褥盖的严实,想必是楚修来过了。 窗外的雨声仍未停歇,清风阵阵,似乎比回来时更加大了。 孟婉穿上衣物便出房间去,在隔壁客房都锁上了,也没找到楚修,便提着裙摆下楼去看看。 楼下竟有说书先生在侃侃而谈,一众百姓皆听入了迷,说的是《万秀娘仇报山亭儿》这段。 孟婉都听愣了,她没事没少看话本子,小二在她身旁说是请来招揽客栈生意的。 孟婉颌了首,便问道:“可曾见到那个与我同行的楚公子。” 小二愣了下,思索道:“那位公子出门去了。” “这么大的雨…”孟婉看着外面的秋雨,小二自个忙去了。 孟婉缓缓走到门前,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突然迎面撞来一人,她绊到门槛,脚步不稳,猛地扑下来。 那人连忙伸手揽住她,孟婉半扑在他身上,发髻上玉簪掉落下来,怔然看着石板地,险些就摔了。 “姑娘,你没事吧。” 孟婉忙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穿墨蓝衣袍,容颜清隽,淡淡笑着。 “我…没事。”孟婉站稳身姿,往后退了几步。 那男人看了眼地面上掉落的玉簪,俯身将那玉簪捡起来,“是在下鲁莽,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孟婉睨着在他手里玉簪,摆摆手,嚅噎道:“无妨。” 刘深看着眼前的女子,娇颜可人,方才有幸揽到那轻盈腰肢,令他心头酥麻。 “在下刘深,不知姑娘芳名。”刘深低声一笑,上前靠近过来,捏着手中玉簪替她插.入发髻。 孟婉还没反应过来,正要推辞,手腕便被人攥住,强有力的将她与刘深拉开。 她微惊忙侧首看去,入眼的正是楚修的俊脸,却些许的冷沉,衣袍上还带着雨水,貌似刚从外回来。 孟婉一喜,道:“楚修!” 楚修对她浅笑,瞥眼她发髻上玉簪,侧首看向刘深,笑意渐冷下。 临城刘统领之子刘深,于他而言,不过一个寥寥之辈。 刘深见楚修将那娇女子护在身后,颇为敌意,他下意识低眉,却微笑道:“没想到纪世子在苏州,世子可是率军归临了。” 楚修漠然道:“不过是闲暇,在苏州停留几日。” “听闻纪世子不近女色,如今这身旁有了女人,着实是绝色。”刘深道。 “刘大公子对此是不是过于上心了些。”楚修脸色微冷。 刘深见他不快,便不敢追问下去,这位世子爷在临城的名声不见得是个和善之人。 楚修回过首,将孟婉发髻上的玉簪取下来,对她道:“掉了的玉簪,就别要了。” 说罢,扔给了客栈小二,冷道:“赏的。” 小二握着玉簪大喜,连连躬身道谢,“多谢大爷赏赐!” 这可是品相极好的玉,这次可发财了。 刘深脸色微僵,纪世子摆明就是扫他的面子。 楚修冷瞥他一眼,一旁的孟婉看着自己的玉簪没了,瘪嘴还没一句话,楚修就将她带走,上二楼而去。 见此,刘深眸色轻凝,对于纪世子身旁那女子仍旧心有戚戚,也不知他是从那寻来的绝色佳人。 着实令他心动了,有几分惦记。 - 回到房间里,孟婉瘪着嘴,“怎么把我的玉簪赏人了。” 楚修铁青着面容,拎着她几步抵在墙边,冷言:“你还想留着做定情信物吗?我不在,就勾三搭四的?” 孟婉轻蹙眉,见他生气,凶神恶煞的,她有些怂了,还是硬着嘴道:“你在胡说什么呀,我也没做什么,说得这么难听……那玉簪不要就不要了嘛!” 将他捏着她脸蛋的手推开,声音都被捏得含糊了,她才没有勾三搭四。 “除了我,谁也不能碰你。”楚修抿着薄唇。 她和那人靠得如此之近,让人给她戴玉簪,还说没做什么,她明明就该是他的人。 楚修眸色越发深,便是越想越容不得,抓起孟婉的手,大步将她拽入床榻。 他手上不知轻重,孟婉跌落在床榻中,虽然没跌疼,她仰首望去,楚修面容阴冷,手指解着外衣。 孟婉心头一惊,他这是怎么了。 “楚修……” 楚修欺身压来,那就把她变成他的人。“回去后我娶你过门。” 他这模样如前世那般阴鸷,孟婉心生怯意来,往床角缩进去。 楚修却将孟婉捞过来身旁,衣裳被滑落下来,半掩着她的肩头,他顺着朱唇往下啃咬,大手往衣裳里探去…… 孟婉眼里水润起来,前世楚修没少在床事上折腾她,每次都不让她好过,越发恐惧起来。 推也推不开他,只能抖着手抱住楚修,软着声音求饶:“你放了我吧,我害怕……” 楚修听言顿住,眼前的她怯怯地看着他。 孟婉算是知道了,楚修吃软不吃硬,忙勾住他的脖子,蹭蹭他俊脸,下意识就脱出口道:“修哥哥…放了我吧,我没准备好……” 楚修心顿时酥软几分,方才那怒火一扫而光。 顿默良久,抱着婉婉的腰肢,伏在她小肩上,声线低哑道:“你叫我什么。” 孟婉见他没在继续下去,微放下心,原来楚修这么好收服的吗,嘟囔道:“……修哥哥?” 楚修抿着薄唇,低声道:“你很久没这样叫我了。” 记得前世幼年时,婉婉追着他身后跑,便是如此叫他的。 孟婉顿住,好像撒娇挺管用的,便软着声音道:“那你放过我吧,你伤势未好……还是以后再说…” 楚修轻轻抱怨,“可你方才与那刘深这般亲密。” 孟婉解释道:“我只是险些被他撞倒……” “我不喜欢。”楚修眸色沉着,仍旧把孟婉抱得死死的。 “你莫生气了……”孟婉道。 见楚修丝毫未动容,孟婉埋进他怀里,先将他缓下,柔声道:“……等你娶我,我便给你。” 楚修只是骑虎难下而已,难受得紧,便抓住孟婉柔嫩的手,靠在她耳边低哑难耐道:“婉婉…帮帮我吧。” 孟婉面容通红着,将手抽回来。 楚修低首凝视着婉婉,最终还是起身松开了她。 她眼眸水润润,衣缕凌乱,雪白的颈上咬得红红的,姿态娇媚。 楚修眸色轻凝,给孟婉将衣物穿好后,便自个出门,想办法泄火去了。 孟婉见他离去,不禁低笑一声,第一次看他这般模样,心中竟有些愉悦,她好像找到对付楚修的法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n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五十八 金秋十月, 太子率军而归, 百姓围街而观。 “听闻太子带了个女子和孩子回来, 是个平民之女, 可那孩子是太子遗落在外的血脉, 马车中估计就是那母子在里头。” “朝中不是在给太子挑选太子妃吗,这个女子借着孩子攀龙附凤,要飞黄腾达了。” “你以为入了宫能当太子妃不成?且而不说当今皇上同不同意, 长和园里那位皇太后决计容不得的,这说到底还是个贫贱之人, 怕只是混个妾室坐坐罢了,这母凭子贵,也算是享了福。” …… 随行马车之中, 宋云透过车窗间隙窥着车外的百姓们,虽说她视力一向不好,但这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她还是听入了耳里。 心里自然是难受,宋云回过首来, 看向一旁不知忧愁的宋潇,伸手去轻轻捏着他的小手。 直到马车到了宫阙外, 楚川将宋云扶下车, 入了东宫,一群太监宫女皆在寝宫门口低首候着。 见到二人,顾福上来恭恭敬敬的,带着谄笑, 让宋云颇不自在,小脸绷得死死的,她抱紧宋潇。 在寝殿中,楚川将宋云安坐在榻上,便让奴才退下了,俯身抚了下她的秀发,“怎么了?像是没过来孤的东宫一样。” 宋云只顾抱着儿子,锁着眉沉默。 宋潇睁着和他爹一样的桃花眼,好奇地看着二人,这个地方房屋都好高大! 见宋云不言语,楚修在她身旁坐下,道:“方才是不是听见不好的了。” 宋云望着他的面容,轻声道:“你真要立我为太子妃吗,会不会太冲动了,像他们说的……” “你听孤说的就好。”楚川截了她的话,又道:“不准胡思乱想,之前在北漠与你说的话,孤不想说第二遍,你记住就好,可不可以多信任孤一点。” 宋云心尖微颤,平静下来,动了动唇又释然一笑。“我信你。” 见此,楚川满意地扬唇,抬手掩在儿子的双眼上,便探过来轻吻宋云的朱唇,厮磨着她的唇舌。 宋潇被挡住的视角,瘪嘴扒拉着他这个便宜爹的手,又背着他对娘亲做什么? 待宋潇扒拉下那大手时,娘亲的嘴巴都略微红肿着,他懵懂地歪头,“娘亲,你吃什么惹?” 宋云面容上浮起绯红,便瞪了楚川一眼。 楚川却跟没事人似的,道:“孤去洗洗风尘,一会还得去长清殿面圣复旨,你在东宫乖乖等孤。” 宋云颌了首,“好。” 楚川含着不怀好意的笑,挥手让宫女先把宋潇带下去。 他起了身,将宋云揽在怀里,“你这身衣裳也该换去,便由你伺候着孤一同沐浴。” “啊?”宋云没反应过来。 楚川拉起她的手,往那浴殿去。宋云见此,只觉得不妙,这人力大,硬是被带着走。 “殿下还是让奴才们伺候吧,我手脚笨,怕是伺候不好。”宋云忙道。 “无妨,云儿同孤一起沐浴便可。”楚川应道。 宋云被他拉到殿门口,她便紧紧抓住门框不撒手,对着楚川直摇头,“殿下先洗着,我一会再沐浴,皇上不是还在等着殿下前去复命吗。” “不着急。”楚川将宋云打横抱起,抱入浴殿里,越过偌大的画屏,便是浴池,之中早已备好浴水。 宋云被他放在浴池旁的椅榻上,楚川熟练地解去衣物,转眼间衣裳就被他脱去。 见他含笑的容颜,宋云又没在他手里逃过,被扒得半缕未留,见这曼妙身段让楚川心头欢喜得紧,抱起便下了浴池。 楚川掐着宋云的细腰,亲得她晕乎乎的,肌肤泛着潮红,就知道,哪是什么简单的沐浴嘛,肯定又是她遭殃。 淌着那浴水,宋云被压着做了好几次,最终累了,趴在他怀里轻轻的呜咽。 沐浴总算是结束后,宋云双腿无力,腰肢也酸得紧,她躺在床榻上与楚川堵气,奈楚川怎么唤她,她都不理人了,侧着身也不想看他。 楚川将衣物穿整好,带着餍足的神色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便出了东宫。 宋云乏累得紧,盖着锦被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前去长清殿上的楚川心情大好,一路上的宫女太监见了心道:这怕是这三年来,太子最为愉悦的一次了。 入了金殿,明座龙案上的皇帝正端看着手中奏折,一旁的燕容皇后百无聊赖地吃着手中提子。 就连母后都来了,楚川无奈一笑,恭敬上前一拜。 见他到来,皇后是来来回回张望着,似乎在找寻着人。 楚川便与楚子阙汇报着北狄与胡人战役事宜,还有纪世子在北漠养伤之事。 待父子俩将事务说完,燕容皇后是再也耐不住了,道:“本宫儿媳和皇孙呢?怎么没领来。” 面对二老的目光,楚川清咳了下,缓缓道:“云儿路上沾了风寒,身子弱,儿臣让她先歇下了,明日儿臣再带她与皇孙来,还请父皇母后原谅。” 皇后眼中大有失望,但也同情达理,“既然病下了,那便多休息着,明日本宫去东宫见她好了。” 她今日在此便是为了见自家儿子心上人和孙子,结果扑了空。 楚川莞尔一笑,应了下来。 - 宋云在床榻上睡了一个时辰不到,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她睫毛轻颤,缓缓醒来。 “宋姑娘……” 听声,是位宫女。 宋云身着单薄的白衣坐起来,领口微开,里面春色尽是爱痕,她将领子拉上来些,盖住后柔声道:“进来吧。” 那宫女丽秀进来福了身,道:“宋姑娘,长和园来了大宫女夏月,说是请宋姑娘与皇孙前去坐坐。” 宋云心头咯噔一下,长和园住何许人也,便是那位少未露面的德欣太后,她刚入东宫,太后就来请人了,可想而知。 宋云撑着身子下床,腰肢一阵酸疼。 见她身子无力,丽秀连忙将她搀扶起来,担忧道:“要不就找个理由推辞过去,去了长和园宋姑娘您怕是少不了折腾。” “那夏月可在殿外候着了?”宋云问道。 丽秀点首,“是。” 宋云叹一声,道:“太后有请,我怎能推辞呢。”若是冒犯到太后,惹她不快,便不好了。 丽秀听言,只能为她将衣物穿好,整理过姿容,宋云忍着身子不适,出了房门。 宫女们把宋潇领来,他见宋云来,便脆生生喊了声娘亲。 宋云一笑,牵着他便到了寝殿,那夏月大宫女早已等候多时,她上下打量宋云一眼,笑脸盈盈地道了请字。 随着夏月便去了长和园,园内环境优美,草木修得整洁,还有一潭碧水,清澈见底,不过秋季里鱼儿都少有活动了。 沿着鹅卵石长道,宋云被领入了典雅文致的厢房里,房中香炉淡淡檀香,青葱盆栽显得淡雅清新。 上座黄梨花圈椅坐着雍容华贵的老人,慈目善颜却又显得庄严大气,她半阖着双眼,手中攥着佛珠转动。 宋云见此,心中微怯,牵着宋潇走到跟前,跪拜下来,磕首道:“妾身宋云见过皇太后。” 听见这声,德欣太后才抬了眼皮,扫了一眼宋云,她虽在这长和园中,但也不是事事不问,太子寻了这女子三年的事,早已了然于心,看这面容着实是个美人,只不过这出身…… 太后瞥向宋云身旁那粉雕玉琢的皇曾孙,微扬和善的笑,对夏月道:“把曾孙牵过来让哀家瞧瞧。” 夏月将宋潇牵到太后跟前,太后抚着他的脸蛋,“果然是像极了太子那模样。” 小家伙眉头锁得紧,一脸的不高兴,他不明白为何娘亲一入门就跪下了,也不起来。 宋云跪在地上,没有太后的发话,她怎敢站起来,德欣太后便是为难她,也得忍着。 只是腰肢疼得紧,双腿本就无力,很快便轻颤起来。 德欣太后丝毫未瞥她一眼,将糕点递在宋潇手里,慈和地笑着。“叫什么名儿?” 宋潇握着糕点,却看向宋云的神色,脆生生道:“为什么让我娘跪着。” 德欣太后这才瞥了一眼宋云,仍未发话让她起来,只是道:“哀家曾孙起得什么名啊。” 宋云额头上些许薄汗,轻声回道:“回太后,叫…叫宋潇…” 太后眉头一蹙,略有不满,“改日将这名字改了,堂堂皇长孙怎能随母姓。” 宋云轻颌着首,“是。” 宋潇心疼娘,想去将宋云拉起来,却被太后握住了手,他直道:“快让我娘起来。” 太后见宋云身子轻颤着,挑着眉稍,这刚入东宫的民女,自然得多调.教一番,冷道:“今日便是让你不该生的心思收回去,别想着借哀家的曾孙能成太子妃,若以后太子登帝,母仪天下的位置不是你这等女子坐得起的。” 宋云将头低了低,深咬着下唇,“我……” 太后将宋潇抱入怀里,她起了身,“便先跪着吧。” 话刚落下,一宫女入殿来,福身道:“太后,太子殿下来了。” 听言,太后眸色微凝,瞥了一眼颤着身子的宋云,还未开口。 那身着淡金衣袍的楚川疾步走来,见那抹削瘦的人儿跪在地上微颤,他神色略沉,顾不得行礼,忙将宋云从地上抱揽起来。 楚川托着宋云的腰肢,道:“皇祖母,您这是做什么,若是您要罚她,便罚在孙儿身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 4瓶;天空之城、min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五十九 德欣太后神色如常, 本想抱着皇孙游园, 见太子赶来, 只好将宋潇递给夏月抱着, 手中佛珠转了转, 道:“这宋姑娘是多金贵?不过是行个礼,哀家能罚她什么,太子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了。” 宋云面色微白, 倚靠在楚川身旁。 楚川轻蹙着眉,回道:“云儿身子弱, 还请皇祖母莫要为难她。” 太后瞥了一眼宋云,果然如那顾福所说是个狐媚子样,勾了太子的魂。 瞧这护劲, 跟当年皇帝一个样,燕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这女子不过是被苏州宋家丢弃的庶女,又是曾是飘音坊琴女, 怎么想来都叫人鄙夷。 太后敛起心绪,缓缓做回椅子上, 道:“不是哀家为难她, 这丫头不知礼数,礼行得不够规矩,便是让她吃个教训。哀家同她说给曾孙儿改个名儿,她倒是死活不依。” 听言, 宋云心中焦急起来,“我没有。” 太后冷横她一眼,手中佛珠停下转动,“这奴才们都看着的,哀家还能冤枉你不成?” 楚川将宋云站稳,掀了衣袍,朝德欣太后恭敬作礼,认真道:“皇祖母,您若是不喜皇孙随母姓,那便改了去,但宋云,孙儿是非娶不可,此事孙儿已同父皇母后提了,还请皇祖母体谅。” 宋云怔然地望着他,眼中不免起了水雾。 太后见他这模样,脸都黑了不少,怒拍了下桌面,愤道:“此事哀家不同意!” 楚川秉了口气,说道:“孙儿可以等到皇祖母同意为止。” 太子脸色微僵,楚川转过首看了眼宋潇,东宫的奴才上前忙将宋潇从夏月手中抱过去。 “皇祖母也该乏累些,孙儿就不叨扰了,先带云儿回东宫了。”楚川淡淡道。 说罢,便将宋云打横抱起来,出了寝殿,身后的太监抱着宋潇忙跟上。 太后见二人离去,心中越发不快,单手扶着额头。 太子这脾性是跟皇帝学了个干净,且不说这女子出身,就只怕太子也落得个子嗣单薄…… - 回去路上,宋云是攥着楚川的衣领,小脸一个劲地往他胸膛里埋,直道:“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只怕让人看了笑话,宫里头的奴才们时不时偷瞄过来,宋云宁愿自己走回去。 楚川低首瞧她一眼,将宋云抱得牢实,思索一下后,缓声道:“今日是孤把云儿要得太狠了,那孤抱着……” 话还没说完,宋云赶忙用手将这位大爷的嘴捂住,自然是羞,这在外面呢,他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楚川瞧着她低笑了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宋云又忙将手收回来,万般无奈之下,将头发扯过来掩住容颜。 入了东宫,楚川便把宋云放在美人榻上,捏着她的脸蛋,道:“听着,太后再来唤你去长和园,便找个借口推辞过去,之后孤再去长和园同她赔礼。” 宋云抿着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那可是皇太后我怎能说不见就不见。” “孤可不想你这双腿跪出什么毛病来,听孤的便是。” 楚川揽着她,大手在她腰肢上轻揉,“可还酸疼?” 宋云望着他的容颜,渐渐地眼眶溢出泪来,轻声道:“明明是一国太子,为何偏偏对我如此好,为我这样不值得……” 楚川眼底闪过些的诧色,轻然一笑,擦着她的眼泪,道:“孤喜欢宠着你,因为是你,便都是值得的。” 宋云啜泣着思索,如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薄唇落下一吻,柔软得楚川心头微酥。 正在此时,寝殿门被轻轻推开,宋潇小小的身子从门外挤进来,哒哒地朝二人跑来。 见到娘亲的睫毛微湿,宋潇强行将二人分开,挤到宋云怀里,“娘不哭!爹爹是不是又咬你嘴唇了!阿潇吹吹就不疼了。” 宋潇还真轻轻吹起来。 楚川见此,将宋潇从宋云怀里提出来,放在地上,道:“你小子,可知什么叫先来后到?” 说罢,楚川就把宋云重新抱在怀里,这让宋潇好生气,自从他这个爹爹来了后,他就很少有机会和娘亲同睡,连抱抱都少了。 “娘亲是阿潇的!泥不能跟阿潇抢。”宋潇扯着楚川的衣摆发怒。 楚川眉头一锁,将衣摆收回来,都被他扯得皱巴巴的。 宋潇爬上榻,又将二人分开,抱着宋云的腰昭告主权。 宋云淡淡一笑,把儿子抱紧,侧身躺去,道:“殿下还有公务未处理,莫要耽误了。” 看着母子相抱而睡,楚川心头吃味得紧,有个儿子还真不好。 - 宋云刚从太后那走了一遭回来,隔日,皇后摆驾东宫,嘉怡宫过来的太监是传了一排。 只怕这皇后又会怎么发难于她,听闻这位皇后和善,但宋云还是战战兢兢的,带着宋潇在殿中候着。 燕容皇后步伐轻快,一入殿就直朝二人来,握着宋云的手道:“可算见着了。” 皇后面容是稍许细纹,但仍旧是美韵犹存,没等宋云行礼,就把人拉到了座位上,道:“以后就有多个伴陪本宫了。” 宋云本就不太会说话,看着皇后也不知是说什么,本以为又是一阵刁难。 皇后自顾自着抱起宋潇,上下的打量,想不到她竟有孙子了,虽不太适应,但心里自然是欣喜的。 让人把给宋潇准备的小衣服,糕点,玩具都拿来,燕容拿着蹴踘哄着宋潇,记得太子小时候最爱踢蹴踘的。 小孩子就是如此,谁陪他玩,他就和谁亲近,不过一会,便与皇后打成一片了。 宋云见着心也松下来,淡淡地笑着。 见宋潇蹦跳着踢着蹴踘,皇后是心中些许感概,对宋云道:“你一人带着孩子漂泊在外,一定很辛苦吧。” 宋云微愣,低首道:“还好,都过得来。” “太子早在三年前就与本宫提过你了,既然是他喜欢的人,想来也不会差。” 皇后与宋云对视一笑,又道:“昨日你去长和园的事,本宫都听说了,你莫放在心上,本宫会前去长和园说道说道,太后年迈,有些固执,时间长了总会接受的。” 宋云听言,心头一暖,忙起身行礼道:“谢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带着笑颜将她拉起来,“不必拘礼。” 随后便与宋云说起来太子幼年时的趣事,这家伙不只是顽皮捣蛋,话还很多,在长清殿里给皇帝捣乱。 皇帝是可烦这个儿子,便把纪世子找来与他陪读,本想着楚修脾性较冷,稳得住太子。 谁知这两小子凑一起,是天天上房揭瓦,大臣家的儿子没少被他们揍。 听着听着,宋云便笑起来了。 燕容皇后说得正上劲的时候,楚川处理完公务而归,入门来拂了下衣物,外面正在飘着毛雨。 皇后便将话停下,楚川见着宋云眼里含着笑意,也不知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开心。 他来后,皇后与宋潇多玩了一会,便会嘉怡宫了。 楚川便问起皇后与她说了些什么,宋云只是笑而不语。 之后几日,长和园又有宫女来请,楚川便把宋云给按下,让她在东宫里等着。 随后,他便放下公务前去长和园,宋云只好耐下性子。 楚川再入长和园中,这回德欣太后身旁多了一个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裙,巧笑连连。 楚川见过那女子,在那群挑选太子妃的画像中,刑部尚书之女齐紫函。 他眸色凝起,只怕宋云要是来了,心里必定会在意这些。 楚川上前作揖,道:“太子楚川给皇祖母,父皇请安。” 太后瞧向他,不见那宋姑娘,便道:“那宋姑娘怎么不来。” “今日天寒,她身子病着,孙儿便让她歇着养病。”楚川回道。 太后心中略不快,瞧瞧,这护得着实让她生气,连见都不让她见。 太后转眸睨眼齐紫函,缓了心绪,道:“也罢,太子来了便与紫函见一面也好,多培养培养感情。” 齐紫函上前来柔柔福身,说道:“小女子齐紫函见过太子殿下。” 楚川轻蹙了下眉,道:“不了,孙儿陪皇祖母说会话,便要回去批奏折。” “公务先放放,陪哀家坐坐都不可吗?”太后声线微沉。 楚川沉默不语。 太后继续道:“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定要娶那宋云也成,但这太子妃的位置,哀家看啊,紫函冰雪聪明,温婉可人,时日长了,太子你自然会喜欢,到时便将两人一同娶入东宫,紫函为正妃,宋云为侧妃。” 楚川冷瞥了眼那齐紫函,道:“皇祖母,孙儿除了宋云,谁都容不得。” 太后冷着眼,道:“这已是哀家最大的让步了,此事哀家会同皇帝商议,由不得你容不容!” “还是让齐家小姐回去吧,孙儿下个月便娶宋云为妻,做我的太子妃,不管云儿多不合皇祖母心意,但合孙儿心意就好了。”楚川回道。 太后震怒,捏着手中佛珠,道:“太子长大了,便不把哀家放眼里了!你可谓是不孝子孙!” 楚川深蹙眉头,道:“孙儿不是不孝,孙儿只是想爱我所爱的,不管您怎样逼我,我也只要宋云一人。” “你!你……”太后道了两字,脸色一僵,抚着胸口猛咳,“你非得把哀家这个老太婆气死不成!” 说罢,人便晕倒过去。 楚川忙上前将老人家扶住,心头一紧,直叫传唤御医,扶起德欣太后便往卧房中去。 齐紫函慌忙跟上,宫女们仓惶着前去御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天空之城、268520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六十 来福客栈前, 孟婉看着侍卫将马车赶来, 在苏州游玩了几天, 不可多待了。 若十月一过, 天便冷下来, 到时路途上寒冷,多有不便。 这是楚修对她说的原话,好吧, 虽然她些许舍不得。 一阵寒风吹来,仅穿身襦裙的孟婉打了个寒颤, 好像是冷了不少。 随即一件披风落在她肩头,孟婉抬首瞧去,正是楚修。 “不是说让多穿些吗。” “我没想到今天如此冷。” 见孟婉呆呆的, 楚修温和一笑,将她搀上马车。 待准备就绪后,马车便悠悠的出发了,车窗还好是木制的,不然指定得漏风进来。 孟婉将绒毯盖得严严实实的, 明明前几日都还挺热的,转眼就冷了不少。 身旁的楚修将这两日婉婉买的话本子端起来,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买的, 总之他无意间找到的,看了几页便觉得想笑。 故事里讲的是江湖之事,序言便是魔教之女与武林盟主爱恨情仇。 孟婉瞥到楚修手里拿的话本子,她便扑来将书抢来, 藏在身后,“你怎么翻我东西呀。” 楚修温和一笑,道:“想知道你为什么看这个会哭,故事结局是什么。” 孟婉抿着唇,将话本子放回行李中,低声道:“……是不好的结局。” “那以后莫再看这本了。”楚修回道。 孟婉挪着屁股倚过来,脑袋靠在他肩膀,颌了首。 “楚修,我之前梦见很多事。” 孟婉抬眸瞧他,道:“我梦见你死在战场上,梦见前世的你白发苍苍,满面细纹,一笑起来,都皱巴巴的。” 楚修顿住,抬手挽去她的发缕,低声道:“然后呢。” 孟婉喉咙微哽,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赶来的,衣袍上带着霜雪,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听着你说以前的事。” 楚修将她揽进怀中,顿默许久,终于道:“前世的事都是梦,莫在去想了。” 孟婉垂着眸,面容轻靠在他的胸膛,道:“那天有多冷。” 楚修淡然一笑,低语:“很冷。” “所以婉婉,你是不是忘记送我白玉发带。” 孟婉抬首,望着他眨巴眼,这一世她就没想送东西给他。 面对楚修颇期待的神色,孟婉抿唇笑,道:“回去后,再给你做发带,明明以前都不肯戴。” “我是舍不得戴。”楚修回道。 孟婉轻柔地哼一声,趴在他怀中。 - 在路途中行了两日,孟婉每次怕冷就往楚修身边钻,似乎都习惯贴近他,反正前世不也在一起过吗。 她身子娇软,任谁也都受不了她这样贴着蹭着,楚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心中自然会有邪念,每次都被孟婉弄得呼吸沉重起来。 本就是日思夜想的人,又这般躺在他怀里,一点心思都没有才奇怪,孟婉觉得他暖和,便也习惯了。 之后几次,楚修都轻轻将她推开,却惹得孟婉不快,又要贴上来。 楚修便把她压住,道:“你若是再乱蹭,我便吃了你。” 小丫头听了老实几分,也没之前那般放肆,只敢半靠着他。 轻睨一眼楚修的面容,孟婉些许懊恼,她是越发习惯亲近他了。 总算是回到临城,孟婉打开车窗便往外瞧,三年不见,有些地方也变了,但仍旧是那般繁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楚修对她说,“当年岚月别院烧了后,我便将它重建,现在我们去纪王府见父王母妃,把婚事提了,再迎你过纪王府的门,只能先委屈婉婉暂住在岚月别院里。” 孟婉点着首来瞧他,顿默片刻,道:“好。” 又想到一会就要见到纪王妃,她心头扑扑的。 楚修莞尔一笑,靠过来亲她的脸颊,道:“我会在岚月别院陪你的。” 很快,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二人不再说下去,便下了车。 王府前仍旧是气势恢弘,台阶干净,牌匾上的鎏金大字格外的气派。 孟婉有些踌躇,却被楚修握紧了手,牵着就进入大门。 听到纪世子归来,府上的李管家带着小跑赶来,直道:“世子,您回来也不说一声,害得奴才们都没前去迎接。” 话刚落,李管家才注意到他家世子牵着的人,他吓了一跳,忙欣喜道:“孟…孟小姐??” 孟婉下意识靠近楚修,轻声道:“李管家好。” 楚修眉目带笑,让管家去通报王妃。 二人刚到厅堂,那温雅婉约的纪王妃赶来,忙将人拉住,满面欣喜,道:“一早便听闻,你在北漠养伤的事,见你没事,为娘就放心了。” 说罢,纪王妃又把孟婉双手握着,见她安好,眼中漫了些水意,万般话语汇成一句,“……活着就好。” 三年前,见到那尸体时,早就把婉婉当是儿媳的纪王妃,又如何不悲痛。 自婉婉没了后,自家儿子过得一蹶不振,浑浑噩噩的,纪王妃见了是又气又悲,不管她怎么教诲,阿修也听不进去。 如今见到孟婉安然无恙,还跟着楚修回来,便是喜极而泣。 见纪王妃这番模样,孟婉心中愧疚,当年大火,让好多人为她伤心。 纪王妃含着泪问:“你娘过得可还好。” 孟婉点首:“娘亲与北漠将军一同,生了个弟弟,过得很好。” 纪王妃心安下,几人便坐在厅堂中。 楚修顿了顿,便问了纪王爷。 纪王妃还在握着孟婉的手,说来了王府,婉婉便是她的闺女。 楚修只能等母亲这些话说完,再问一遍他父王怎不在府中。 纪王妃这才看向被她冷落的儿子,低思下,道:“德欣太后病重,你父王前去看望了。” 听言,楚修微蹙眉,道:“太后吉人天相,怎会病重?” 在他前世记忆中,德欣太后还能再活几年。 孟婉也疑惑了,太后向来安康,在长和园享乐清闲。 纪王妃轻叹了声,道:“前些天,太子归城时带的那对母子,闹得临城沸沸扬扬的,要立那宋姑娘为太子妃,便把太后给气病下了。” “怎会这样呢,那表姐她现在如何了。”孟婉忙道。 纪王妃也知晓宋云与孟婉是表姐妹关系,将她轻抚下,道:“宋姑娘正在东宫里,太子护得紧,倒也无妨,就是太后病重,逼着太子将齐尚书之女娶为妻。” 楚修低了眉,这事可不好办,如今太后病重,别说太子,他的婚事也得往后拖。 “可有叫陆医师给太后诊治?” “没有,不过有御医诊过了。”纪王妃说道。 楚修看眼天色不早,道:“明日我入宫复旨,便顺道去长和园看望下皇祖母。” 纪王妃颌首。 随后便在王府里用晚膳,纪王妃是揣着好些话与二人说,如今孟婉愿意同楚修回来,这两人的那事,纪王妃是早就盘算起了。 孟婉是心中惦记表姐,她想明日随楚修一同进宫,见表姐一面。 楚修自然是依了她,晚膳用后,纪王妃本想将孟婉留在王府住,可思来想去还是不合礼数,只怕旁人说闲话。 二人便去了岚月别院,孟婉落下马车,她望着院前的字匾,心里又几分愧疚。 重建之后,岚月别院比曾经更好看了些,院子里有一棵槐树,地面上铺着落叶,深秋,自然见不到槐花。 “这是从哪来弄来的槐树。”孟婉问道。 楚修轻笑着,不予回答。 孟婉抿唇走出庭院,掂着脚尖往山野望去,她曾在槐树下遥望大火肆虐。 那山野之外的那槐树果然不见了,孟婉回过头来,道:“你把它挖来了。” “是的。”楚修道。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那。”孟婉轻声问。 楚修顿默许久,才说道:“梦见的。” 孟婉一笑,便走回庭院中,如今的槐树比以往壮了一圈,她道:“那梦里的我有没有告诉你,这里需要个秋千。” 楚修走到她身边来,“那便让下人来装上秋千。” 孟婉凝视着楚修,不曾想过如今她跟着他回到临城来,尽管他偏执,咬着她不放。 只能凑合着过呗,谁让这家伙样样顺着她。 孟婉心绪微动,掂起脚亲亲他的薄唇。 楚修心头一暖,道:“感觉不够。” 孟婉扬了下眉,自顾自的入屋去,这家伙在她这,永远都不够。 行李已被家丁们安顿放好,收拾得干净整洁。 正屋中,阿楠正在忙活着,腿边还有只白色猫儿喵喵叫,孟婉眼中一喜。“阿楠。” 见人进来,阿楠福身,喜道:“小姐安好!” 如今的阿楠也长成个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的,一直都留在岚月别院。 孟婉转眼看向了那猫儿,白绒绒的,养得圆圆的,“大白?” 曾因为要前去苏州便把猫儿给了表姐,后来楚修知晓后,又从宋云手里拿了回来。 阿楠将大白从地上抱起来,递到孟婉怀中,好家伙,这只猫怎么如此重了。 “好胖呀。” 随后进来的楚修见此,笑了笑道:“不是你希望它又大又胖吗。” 孟婉眉眼带笑,撸着猫毛,说道:“胖得我都抱不动。” 白猫抖抖身子,从孟婉怀里跳出去,盘坐在椅子上。“喵呜。” “它都不亲近我了。”孟婉瞧着大白懒洋洋的舔毛。 楚修一笑,让阿楠下去备热水。 “先洗个热水浴,奔波了两日,多有辛劳。” 孟婉朝他点首,“嗯好。” 见此,楚修揉一下她的发顶后,便退出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a85860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六十一 难得舒缓下身子, 感觉这几日在路上奔波, 骨头都散架了。 孟婉将里衣穿上后, 阿楠便入门来, 将浴水撤下去, 将房间珠帘间收拾干净。 孟婉正在坐在床榻旁,阿楠时不时瞥她一眼,不禁抿着唇。 只见她墨发微湿, 柔顺地垂至细腰,孟婉抬手揉揉脖子, 衣领微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往下便是傲人雪胸, 单薄的里衣勾勒着玲珑有致的身段。 阿楠垂下眸,心中暗道,三年不曾见,小姐是越发出落得水灵,看得眼睛她都直了, 好在世子终于抱得美人归,她应该为世子高兴的。 阿楠眼中闪过丝苦涩, 福了身道退。 孟婉抬眸瞧向她, 轻柔一笑:“嗯,去休息吧。” 刚落下话来,房门被推开,一阵风就溜进来, 孟婉冷得一颤,正是楚修推门进来,她便整理了下衣物。 阿楠不敢打扰,关门退下去。 此刻的楚修早已沐浴过,换了身衣袍,孟婉瞥他一眼,抬脚上了床。 楚修眉目笑意浅浅,走过来便要上床。 孟婉忙抬起小脚抵在他硬邦邦的腹部上,嗯,触感还不错,不过她将楚修隔在床榻外。 “回你自己房间去。” 楚修轻蹙了下眉,道:“这些天不是同睡吗。” “都到临城了,你我事儿还没成呢,怎么能睡一起,传出去多难听。”孟婉脚丫蹬了他两下。 楚修纹丝不动,反倒要俯身过来,“谁不要命了敢乱传,再说婉婉前世为我妻,为何不能睡在一起?” 孟婉又将他蹬回去,蹙眉道:“前世不算数,回自己房里去。” 楚修些许不悦,手掌握住她的脚丫,僵着脸劝说道:“婉婉,夜里凉,冷着就不好了。” “被褥厚着呢,不会冷到的。”孟婉挣开他的手,将脚收回来。 楚修抿着薄唇,站在床榻旁,深眸瞧着她的腰肢,今晚是抱不到了。 二人如此僵持着,孟婉将床幔放下来合上,从幔里探出小脑袋,道:“世子请回吧。” 说罢,她便钻进被褥里躺好,楚修还在站在床幔之外,他撩开幔帘,探身进来。 孟婉蹙了眉,欲要说话,他便低首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她眸色几分警惕。 楚修却勾起一抹笑意,替她将被褥盖好,道:“晚安。” 说罢,他便退出床榻,将桌上的烛火吹灭,灰暗下来后,楚修关上房门离去。 孟婉侧过身子,嫣然轻笑,合目安睡。 - 一夜无梦,孟婉睡得安稳,没有楚修在身旁,还是有些冷脚丫的。 洗梳好后,她穿着身淡粉色衣裙,去到厅中,桌面上是几碟清粥,楚修早已在桌旁等待,二人便用过早膳。 楚修的伤势恢复得很快,今日换下一道药后,下次便可拆去纱布。 别院门前的马车已在等待,二人便前去皇宫。 昨日说了,孟婉想去东宫见见表姐,不过去东宫前还得去见皇上皇后,如今好歹封号乐安县主,归城来自然是要去见下那二人。 马车徐徐行到皇城宫阙前,孟婉随着楚修进宫,皇宫还是这般气势雄伟,绿瓦高墙,广阔恢弘。 长清殿,转入内殿,太监通报之后,二人才见到那坐在龙案旁,单手扶额的皇帝,德欣太后病重对他还是颇为愁心。 殿中还站立着淡金华服的太子,面无表情着,似乎刚被皇帝批完。 见楚修二人行礼,皇帝抬眸瞧来,神色缓和许多,北狄胜战,着实解决了边境问题,如今兵权收回,自然该赏还得赏。 便提笔写下赏旨,提封为正一品玄翎世子,赴刑部侍郎一职,赏白金万两。 楚修是接过那圣旨,蹙紧了眉,刑部在此之前便由父王管制,如今纪王爷辞官养老,这摆明是让他接手。 楚修暗叹,拱手谢旨。 皇帝将目光转向孟婉,温和一笑,便问了些许情况,孟婉皆都乖巧答曰。 皇帝便让她去见见燕容皇后,孟婉应下来。 楚修又与皇帝提了三年前的婚旨被烧之事。 皇帝挑了眉稍,只得再给他补一张,楚修领下婚旨便转手交给孟婉,这才是他最想要的赏赐。 孟婉见他那神采,抿嘴轻笑。 随后,便问起德欣太后情况,皇帝也是些许愁色,一旁太子眸色轻凝。 待三人退出长清殿后,孟婉与太子道想前去东宫见表姐一面,便与二人道别。 待孟婉走远后,楚修与太子同去长和园,他想瞧瞧皇祖母是真病还是假病。 太子是见着楚修那婚旨心里堵得慌,偏偏皇祖母死活不依他,她被气倒后,很多权臣皆起来反对此事。 楚修轻拍他肩道:“别太伤神,等太后病愈后再慢慢来。” 楚川瞥眼他,负手于后,“多有厌烦这朝野,名为太子,却连此事不可自行做主。” 楚修淡然一笑,二人转眼入了长和园,宫女夏月领着去到卧房,床榻之上的德欣太后正闭目养神。 二人上前一拜,太后抬眸见到楚修,神色一喜,忽又猛喘起来,兄弟俩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后。 太后平复之后,道:“北狄打胜仗是喜事,小修是越发英勇了,也该抛去那玩乐的性子。” 楚修颌首,漠然道:“孙儿如今只想皇祖母早日康复。” 太后瞥了太子一眼,道:“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只要你们这做小辈的莫气哀家,事事都好。” “皇祖母的病,御医怎么说。”楚修问道。 一旁的大宫女回道:“心口郁郁,且有中风症状。” “这都治了几日,皇祖母仍旧是气喘不停,不见好转。”太子些许生怒。 太后半倚在着榻,虚弱道:“哀家心里堵得紧,你又不依哀家,只怕离入土也近了。” 太子深蹙眉头,皇祖母总是这般逼迫他。 “便让御医院的陆医师诊治一番,她医术精湛。”楚修接话道。 太后眸色微沉,道:“一女医师罢了,不必劳烦,哀家这些日也渐好些许。” 楚修道:“为了皇祖母的能安康,再诊治一番也无妨。” “不必,哀家这是心结,再多医师也难治。”太后手握佛珠,些许不悦。 楚修颌首,与太子相视一眼,不再多言,这话摆明冲着太子来的。 …… 东宫之中,孟婉随着老太监顾福到寝殿中。 不曾想燕容皇后正在与宋云作伴,孟婉一喜,上前福身行礼。 皇后大喜拥着她,话语都断续了。 只怪孟婉太感性,见到皇后,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她还是很想念燕容皇后的。 宋云也是一笑,还在又皇后相陪,她也不至于整日胡思乱想的。 孟婉见她还好,心中放下心来,三人相聊甚欢。 燕容皇后身旁还有一个女童,眸子睁得大大的,脸蛋粉扑扑的,正是千璃小公主。 梳着两个发髻,着实可爱,如今皇后也诞下一女,若无陆姑娘出面,只怕皇后与世长隔,怎会有这般美满,只叫孟婉羡慕起来。 叙旧之后,皇后身子本就虚,便领着小公主回去,孟婉也不好再多作停留,一同离开。 或许是见了燕容皇后,孟婉心里便有几分高兴,出了皇宫,正要回岚月别院去。 远远地便见一管家落下马车,朝她走来,孟婉稳了下身子,那管家正是孟侯府的。 近了,朝孟婉躬身一拜,管家满含泪水,哽道:“昨日便听闻小姐您回到临城,小姐您果真还活着啊!” 侯府管家一向人好,孟婉见到他还是多有怀念的,“我活着呢……你别伤心。” “小的这不是伤心,是喜极而泣。”管家抹了下眼泪,又道:“小的是特意来接小姐回府住的,侯爷在上府等着见您呢。” 孟婉微微一笑,“我如今在岚月别院住下了,便不回府,当初我娘与爹和离,随着她出了侯府,我又怎好再回去住。” 管家听言,话微噎,又道:“那便去见见侯爷吧,这些年侯爷很想念夫人与小姐您,自打以为小姐您死后,侯爷是郁郁不乐,寝食难安。” 孟婉沉思着,毕竟孟侯是她生父,对他有再多的不满,多少还是挂记的,管家劝说着,她些许松动。 点首后,便上了去孟侯府的马车。 马车很快便将她带到孟侯府,如今的侯府,似乎不如曾经那般气派,落寞许多。 孟婉心中多有感概,毕竟是她曾经长大的地方,自然会怀念。 踏入侯府中,管家笑意微浓,领着人往厅堂去,孟婉张望着曾经的一切,府上似乎有些落败。 孟连生早在厅堂等候多时,见孟婉入厅堂中,他起身走来,僵着身子与她对视,有种女儿死而复生的感觉。 如今的孟婉是长得越发绝美脱俗,比她娘更甚几分,让孟连生感概万千。 被他打量着,孟婉也不知说什么,只觉得他爹苍老了许多,三年前的事还是对他有所打击吧。 孟连生忙将女儿抱住,道:“三年,爹爹还以为你不在了,总算是回来了,我的女儿。” 孟婉只好安抚着他,孟连生欣喜着,心绪久久不得平复,便将她手握着。 忽,孟连生身后站起来一人,他缓缓走来,说道:“恭喜孟侯爷寻回千金,这是喜事,快坐下叙叙旧。” 孟婉这才注意到原来厅堂中,不止他爹一人,她瞥眸瞧去,轻蹙眉头,这人几分熟悉。 这不是在苏州见到的那个刘深吗。 刘深微微一笑,上前作礼道:“在下刘深,孟姑娘,我们见过。” 孟婉微愣,福身回礼,道:“刘公子好。” 第62章 六十二 孟婉顿了下, 又问道:“不过你怎么在侯府。” “公务上有些许问题, 便来请教孟侯爷了, 正巧遇见你们父女重逢。”刘深笑意浓了几分, 挽袖手中捏着一只玉簪, 向着孟婉递来,又道:“那日孟姑娘虽未告知芳名,在下还是认出姑娘, 这玉簪配佳人,丢了实在可惜。” 孟婉垂眸瞧了一眼那玉簪, 微蹙眉头,她不喜欢陌生人私藏着她的东西,便将那玉簪收了回来。 “多谢。” 转念想若是楚修瞧见这玉簪, 指定会与她生气,之后便扔了吧。 孟连生拉着孟婉到厅中坐下,道:“……如今你娘过得可还好。” 孟婉抿了下唇,淡淡地回道:“很好。” 孟连生眸色低落下来,他也听闻了宋芷儿再嫁的事, 想来尽是苦涩。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儿,他道:“好就好, 既然你回来了, 别莫在离开,留在府中多陪陪为父。” 孟婉鼻尖微动,闻到孟连生身上带着药味,看来是有常年喝药, 但她还是道:“不了爹,一会我还得回岚月别院去呢。” 孟连生些许不满,道:“当年就是在那别院中出事的,如今还回去做什么,即便是外面再好,哪有家好。” 话音落下,华服妇人翘首而来,装扮几分庸俗,是孟连生后来纳的妾室姜玫,她笑容盈盈道:“妾身听闻寻回大小姐,这下侯爷定是欣喜不已。” 姜氏扭着水蛇腰朝孟婉走来,忙握着她的手,“不愧是老爷的亲闺女,这模样着实生得俏。” 孟婉见着她,几分不适,便收回手。 刘深此刻手里端着清茶微抿,眸光留在孟婉的面容上,便这张俏颜惹他念念不忘。 姜氏神色稍尴尬,笑道:“我是府中二夫人,婉婉这是还不熟悉呢,无妨,以后渐渐的便熟悉了。” 说罢,她转向管家,道:“快去给小姐把厢房收拾出来。” “不必了。”孟婉将她的话打断,顿了下,转而看向孟连生,道:“女儿今日是来看望爹您的,见您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我住在岚月别院挺好的,一会还得回去。” 孟连生蹙眉,语态微沉,“可是为了那纪世子?” 这三年来,他孟侯在朝堂上处处遭纪王爷势力打压,如今是半点实权都没有,早为对立局势。 如今孟婉与纪世子关系不一般,连孟府都不愿回,孟连生心中自然有怒气,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刘深按下。 刘深平和一笑,“何必如此匆匆回去,既是重逢,便用过晚膳再说。” 孟婉道:“可是……” “孟侯爷思女心切,想必孟姑娘不会这般无情吧,你倒放心,到时晚膳之后,在下亲自送姑娘回岚月别院如何,相信回府的事,孟侯爷可以慢慢等你愿意。”刘深浅笑道。 孟婉忙摇头,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摇晃,“不不,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刘公子送。” 楚修本就不喜她接触刘深,她自然要避讳些,省得生出事端。 刘深转眸看了孟连生一眼,孟连生一笑,还是吩咐厨房酒菜。 孟婉有些为难,但还是依下来,毕竟是她亲爹,三年未见,还让他因为她假死而伤心。 尽管前世再多不对,孟婉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在孟家下大牢时,哭着去求楚修放过孟家。 见孟婉松动,孟连生神色一喜,很快酒菜便端上了桌。 借此,孟婉张望着孟府的一切,多少是怀念的,不过孟府早已不是以前的孟府。 姜氏热情地与她闲聊,对话中,孟婉大概明白,在她和娘亲走了后,父亲一连纳了三名妾,而姜氏应该是父亲最为疼爱的。 孟连生神色较难堪,便把姜氏的话按下了。 孟婉不禁觉得可笑,三名妾却没有一名能为父亲生下一子。 孟连生便给孟婉夹菜,她低着头只顾吃饭,还是早些回去较好。 姜氏端着酒给孟婉斟了一杯,道:“这么多年不见,与你爹喝一杯吧。” 孟婉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哪有人生来就会喝酒的,还不都是练出来的,这在自己家,还怕什么。”姜氏掩嘴笑了笑。 孟连生这回也将酒杯抬起来,神色有些异样,但还是道:“难得重逢,婉婉,陪为父一杯酒也不为过。” 孟婉有些为难,瞧着那酒水,小小的一杯而已。 刘深见此,便道:“孟姑娘何必拘束,若真是不愿喝,这礼也不能不接,便饮一杯吧。” 孟婉被这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是迟疑的端了酒杯,一饮而下。 刘深眸色微深,与她赔下一杯酒。 孟婉放下酒杯,只觉得脑袋昏昏的,这可坏了事,脸很快便红起来,果然她是喝不得酒的,忙道:“我…我得回去了。” 孟婉站起身来,步伐摇晃,又不是北漠的大碗烈酒,为何她竟有些受不住了。 姜氏忙上前去扶住她,道:“孟姑娘是困了?二娘送你回房休息着?” 孟婉轻拍额头看向姜氏,天旋地转的,很快便倒下不省人事。 姜氏嘴角含着笑,将孟婉揽住。 见此,刘深起身走来,凝视着孟婉的睡颜,心绪微动,“孟侯爷,您答应我的不会反悔吧。” 孟连生还是有些许担忧,“这……” “这人可是我替你找到的,与其白白落到纪世子手里,不如给了我。”刘深顿了顿,转过身来,对孟连生道:“别忘了,若不是我刘家保下您,您早就被纪王爷挤出朝堂,赶回苏州。” 孟连生沉默着,手指捻着酒杯。 刘深抬手轻抚孟婉的脸颊,道:“我刘家统领临城五万禁军,势力不比纪王府弱,这就当是你我两家联姻了,事成之后,孟侯何须再惧纪王府。” 孟连生将酒饮下,最终道:“姜幽,给刘公子寻个客房歇息下。” 姜氏应道:“是,老爷。” 刘深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揽住孟婉的盈腰,打横抱起,这副娇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令他心绪难耐起来,抱着人便离开。 - 在长和园与太后辞别后,楚修便与太子分开,他缓缓出了皇城,轻抚额角,细想太后这一事。 不难看出太后是装病,摆明就是想让太子服软,娶那齐尚书之女。 到了宫阙外,王府的马车尚在等候,楚修瞥了眼马车,道:“孟姑娘可回别院了?” 车夫躬身道:“孟侯府来人将孟姑娘请走了。” 楚修听言,神色渐渐沉下来,上了马车,冷道:“去孟侯府。” 很快,马车便赶到侯府。 楚修下车之后,孟府家丁见他来,赶忙想将府门关上。 楚修见不妙,身后几名带刀侍卫上前将此阻拦,他疾步入府中去。 竟如此怕他前来,只怕是有鬼。 楚修心间越沉,走到厅堂时,孟连生慌忙迎出来,笑道:“不知纪世子到访我侯府有何事。” 这刘深刚将人抱下去,这位煞神便赶到了,孟连生自然慌张。 楚修侧过身,冷瞥他一眼,“孟婉人呢。” “歇下了,世子若想见小女,明日便来吧。”孟连生回道。 “孟侯爷以为本世子是来你侯府转转而已的吗。”楚修冷喝,眸色扫到厅中餐桌上的酒水,意识到什么,又道:“侯爷还是自行将人带出来,可莫让本世子去搜。” 孟连生咽了咽口水,道:“孟婉本就为我闺女,理应留在我孟侯府,纪世子这可是要抢人?” 楚修将他推开,疾步往府中厢房而去。 孟连生想将楚修拦下,可纪王府的侍卫着实凶悍,只能连忙让家丁下去通报刘深。 谁知楚修已赶去卧房,将那房门猛然一把推开。 只见床榻之上,孟婉昏睡不醒,外衣已被解去,剩下单薄的白纱,那刘深正抱着她的盈腰。 霎时间,楚修神色阴冷,大步入房来,戾气一涌而出。 刘深见此,慌忙放下昏睡中的孟婉,“纪…纪世子!” 楚修一言不发,上前便是一拳,狠厉地打在他的面容之上。 刘深猛然撞在八仙桌上摔落,桌上茶具碎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半躺在地上吃痛哀嚎着,嘴角溢出血迹来。 楚修缓步走到刘深身前,气息越发冷冽。 见他逼近威压而来,刘深仓惶地往后退,“纪世子……有话好好说。” 楚修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杀意弥漫开来,一手掐住了刘深的脖子,深眸阴狠至极,低沉道:“谁借你的胆子,敢动本世子的人。” 刘深的脸瞬间涨红得可怕,肺中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抽离,无力的挣扎着,这个人疯了吗,竟然想杀他。 被惊吓的孟连生回过神来,眼见刘深就快翻白眼,连忙上前道:“纪世子!不可!这可是刘统领家公子啊。” “滚!”楚修厉喝,手上越发用力。 孟连生惊退,只怕刘深这回要死在纪世子手里。 “……楚修…” 忽然,床榻上传来柔声嘤语。 楚修顿住,心尖一颤,侧首望去,孟婉神智不清地梦呓着,脸颊粉红。 楚修回神看向奄奄一息的刘深,狠厉地将他甩开。 刘深落在地上,如被大赦般猛然地喘息着,喉咙火辣辣的疼,不停地喘咳,差一点他就死了。 还没来得及平复,楚修从侍卫手中拿过佩刀,神色漠然。 见此,刘深慌了神,低哑道:“纪世子…饶命……” 楚修举起长刀,寒光一闪,干净利落朝刘深斩去。 在众人震谔之中,一只手臂被斩断掉落,血溅于地,房间内顿时响起了刘深声嘶力竭的痛嚎声。 楚修却面无表情地将长刀扔下,走到床榻旁,将孟婉横抱入怀,她仍在细声梦呓,寻到熟悉的气息,便本能地贴近他。 楚修神色渐柔,步伐稳重地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修大爷暴怒中。 生人勿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68520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六十三 孟婉意识不清, 身子无力, 一路被楚修抱上马车, 便赶往岚月别院。 她衣物单薄, 紧紧靠着楚修胸膛, 孟婉迷蒙地瞧向他,呓语:“…楚修…” 声线柔糯得紧。 楚修却铁青着脸,搂紧她, 应一声:“嗯。” “修哥哥……”孟婉脸颊粉扑扑的,贴着他的颈肩轻蹭, 气息炽热地撩过他的喉结,委屈道:“我热…” 她脑袋晕乎乎的,只知道身子好热, 便将小脸蛋贴在楚修的俊脸上。 楚修深一口气,将缠着他的小丫头拉开些,捏住她的下巴,见她这样子也知是被下了催情。 忆起刘深抱在她腰肢的手,他便怒意难平。 楚修冷沉着声线对孟婉道:“听着, 以后我不在身旁时,谁的酒都不准喝!” 这会她意识迷糊着, 哪识得话, 瘪着朱唇道:“...你凶我…” 楚修松了她的下巴,冷沉着面容一言不发。 “...我热…”孟婉软绵绵得靠着他乱蹭,倒是把他搅得腹部一阵火热,她却浑然不知, 呓语着说热。 …… 待马车刚到别院,楚修抱着衣衫不整的孟婉入院来,板着脸,疾步朝卧房而去,气压低至冰谷。 院里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一入卧房,孟婉就被他抵在墙上,二人贴得极近,楚修托起她的身子,低哑道:“知道我是谁吗。” 孟婉半阖着眸点首,些许呆愣,道:“楚修…” 说罢,又蹭蹭他的俊脸。 看着孟婉早已迷乱的容色,楚修眸色冷凝,“我不想再等下去。” 也等不下去了。 在孟侯府看到的一幕,让他极度惶恐,哪怕什么都还没发生,仅是婉婉靠在别人怀中,他都憎恶且暴戾。 楚修俯首亲吻孟婉的唇,早已被她撩拨得难以忍受,他是个男人,不是神,没办法对所爱的人坐怀不乱。 此刻只想占有她,让她彻底属于他,谁都不能染指。 “婉婉,今后我什么都依你,宠你。” 将那纤腰握在手掌间,楚修在她耳畔低语:“给我。” 说话间,他大手肆意轻抚着,便是势要必得。 孟婉呼吸微重,抬起的眸色些许清明,身子微颤地紧贴在他胸膛,二人如此对视着,她细声应道:“嗯。” 楚修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手指熟悉着她身子的每一个角落,前世无论过了多久,永远都是他的婉婉。 便是日思夜想,深刻着她的模样。 月色撩人,此夜漫长。 …… 清晨下了场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显得分外清耳。 被折腾了一宿的孟婉深睡着,呼吸平稳且绵长,似乎是累极了。 楚修凝视着这张睡颜,睫毛浓密纤长,朱唇微肿,满身痕迹,他揽紧她的腰肢微笑。 昨夜里婉婉还是哭了,一直很乖巧,却死活不让他进去,怪他前世初次没给她留个好印象,她怕疼,哭得不行。 待痛楚去后,那娇媚的模样格外的可人,便要了她好几次,是怎么吃都不够。 孟婉下意识将脸蛋靠在他怀中,睡得香甜,楚修便想着,心绪又起。 那双大手又肆意妄为着,小丫头却未醒来,只是不适地轻蹙眉。 忽觉有异,她半睁开眼,楚修眉目带着笑意,些许不怀好意。 孟婉意识到有物抵着,一下子清醒过来,心尖轻颤,身子往后缩,委屈道:“你…不要再来了……” 声线里带着睡醒来的柔糯。 楚修压上去,低沉道:“婉婉太可口,怎么办。” 随即,卧房中又响起喘息,伴着雨声连绵不断…… 打算为二位主子沐浴更衣的婢女们,来到房门前,听见这声,都绯红了脸,端着东西又赶忙退下去。 世子爷如此旺盛,只怕是苦了孟姑娘。 过了许久,才传唤人进去。 事后,孟姑娘沐浴时,死活都不让世子帮忙,还堵着气,将他赶出了房门。 她自己身子无力,是又恼又羞,只让婢女阿楠扶着入了水。 见此,阿楠都不禁咽口水,这一身红痕还有牙印,也难为小姐与世子置气。 孟婉自然是羞,便让阿楠退下,待洗净身子后,才让阿楠扶着上了床。 她全身酸疼得紧,虽然知晓楚修做事儿起来,一向强势,可怎能如此没完没了。 被褥与床单早已换过,孟婉乏累躺在床榻上,阿楠退下后,房门又被人推开,来人衣袍整洁。 见着他,孟婉转过身去。 楚修淡然一笑,坐在床边,伸手将人转回来,道:“对不起。” 孟婉轻哼一声。 楚修顿默,又道:“你可知昨日多危险吗,今后孟家便不准去了,其他事情我会处理。” “嗯。”孟婉抿着唇,眸色微黯,昨日那杯酒下去之后的事,她都不记得太清了,只能记得有楚修的气息。 又怎料到她的生父竟会如此对她。 楚修轻抚孟婉的容颜,果然孟连生永远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为此不惜将女儿推出去,前世是这样,今生依旧如此。 此事不会如此算了的,仅要了刘深一只手,太便宜他,碍于禁军刘统领的势力,忍一时,暂留他一条命。 楚修平下心绪,道:“我已经写了封信,传去北漠,告知伯母不久后,便是你我大婚,如若你还觉得缺什么,也可派人前去提亲。” 孟婉眨了下眼,嘟囔道:“都这样了,还需提什么亲。” 孟婉顿了顿,“北漠这般远,也不知到时,娘亲应是不会来了。” “不来也没关系,会让婉婉风风光光入我王府,谁人敢说闲话。”楚修道。 他起身在她嘴角落下一吻,道:“先歇息下,我回府一趟。” 说罢,捻了下被褥。 孟婉望着他点头,楚修便退出房间去。 这下就算是可以休息,孟婉乏累得紧,很快便睡着。 楚修刚走出厢房,家丁便来传,纪王爷让他回府一趟。 楚修眸色轻凝,不用想便是刘深那事,他砍刘深手的事,一夜之间都满城风雨了吧。 - 纪王府书阁中,纪王妃坐在椅上满面焦急,楚修这孩子,怎么回来第一天,就把刘统领之子的手给斩了,闹出这般大的事。 一旁的纪王爷面色冷然,端起茶杯抿下一口。 楚修入门来,便给二人行了礼。 纪王妃耐不住性子,只道是问,他与刘深那厮是怎么回事,今日一早刘统领已经写了折子奏到皇上那去。 楚修冷笑道:“那便让他去参我一本,不妨长清殿中与他对峙。” 纪王爷见他这神态,起身便道:“混账,你惹得祸事还不够多?” 楚修将二老怒气安抚下来,与之缓缓道了事情的原委,便又将皇帝赐的婚旨递来。 “白纸黑字所写孟婉是孩儿未婚妻,岂容他人玷污,妄想夺我妻,即便是要他一只手,孩儿要他一条命,都不为过。” 二老瞧着楚修的神色,缓下情绪,深知他极看重婉婉,也难怪会出这事。 如今这侯府确实是落败许多,可这孟侯怎何事都干得出来,孟婉可是他亲闺女,纪王妃想着便心疼起来。 纪王爷扫了楚修一眼,如今他辞了官职,清闲自在,便缓和道:“此事你便自行解决。” 楚修淡然笑着,“是。” 纪王妃问道:“婉婉可还好,有没有伤着,那药可重?醒了没。” 楚修想起昨夜事,轻咳了一下,笑意微浓,“未有伤着,还在睡着,些许乏累。” 纪王妃颌了首,放下心来,便又转念一想,打量自己的儿子,毕竟是过来人,眼光自然毒辣。 纪王妃蹙眉说道:“你可是碰了她?” 楚修沉默着,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二老相视一眼,纪王妃站起了身,忙道:“这…这都还没嫁过来,你这小子!” 只怕是婉婉心里有怨,就不好了,再说这也不合礼数,她怎么说也得去趟别院安抚下婉婉。 纪王妃瞪了楚修一眼,又对纪王爷道:“我就说不能让这两人住一块,王爷你非让我莫管,你看,这哪有婚前就洞房了的。” 被王妃说,纪王爷些许尴尬,瞥了眼楚修,也不好说什么。 纪王妃无可奈何地睨着楚修,道:“罢了,这事可不能传出去,这关乎女儿家的名声,婚事得赶紧操办起来了。” 楚修低首一笑,又行了个礼,道:“劳烦母妃费心。” 纪王妃又道:“岚月别院我管着,你就别去了,更不准留下过夜,等成婚后再说。” 楚修顿住,忙道:“母妃,这怕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你就别想乱动什么在心思。”纪王妃回道。 纪王爷还是想替儿子说话的,看她态度坚决,把话又咽下去。 纪王妃瞧着父子俩,道:“婚姻大事不能乱来,得合礼数,我这也是为了你与婉婉好,省得传出什么不好的来。” 话刚落下,李管家连忙入门来,躬身道:“长清殿传旨,让世子前去。” 听言,众人变了脸色,纪王爷冷哧一句,“怕是刘深那档子事。” 楚修与二老告了退,前去长清殿。 纪王妃思来想去,殿上这事,她也管不着,便去别院看望下儿媳。 作者有话要说: 试着去微博补个完整版。 别锁我,我这章清水(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养乐多 6瓶;圆 5瓶;左岸的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六十四 长清殿上, 一袭金色皇袍的皇帝单手扶额, 神色凝重, 龙案上是本奏折。 殿中的禁军统帅刘盛雄满脸愤然, 告状那纪世子出手砍了他儿的手, 说道许久。 大太监端从嘉怡宫端来的莲子粥,皇帝都还没来得及喝,这侄儿刚从北狄回来又惹事, 前年折他人的腿,如今又砍他人的手。 正此时, 太监传唤:“纪世子进见。” 这刘盛雄才停下话,往殿门望去。 只见身着玄金衣袍的纪世子神色自若地入殿而来,步伐稳重地走到跟前, 他睥睨一眼刘盛雄,朝皇帝行稽首礼道:“臣拜见皇上,不知陛下传臣所谓何事。” 皇帝见他神色淡然,眉目微锁,挥手道:“免礼平身。” 楚修刚站稳身形, 那刘盛雄便气不过,忙道:“陛下!纪世子楚修妄自尊大, 暴戾恣睢, 胡作非为,将我儿右手砍下,实为恶劣!还请陛下为我儿做主呀!” 楚修瞥向他冷笑,这一连几个恶词往他头上装。 皇帝只是将目光放在楚修身上, 冷道:“刘统领之子的手可是你砍的?” 楚修回道:“是臣砍的。” 刘盛雄见他承认了,便更加怒然起来,铁了心让楚修为此付出代价,拱手道:“还请陛下治罪!您一向公正执法,不能仅因为世子刚从北狄而归,便不予责罚!” 楚修冷瞥他,道:“刘统领,你真当天子脚下,陛下会什么都不知吗?” “你什么意思。”刘盛雄忙回道。 “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贵公子谋合孟侯以看望之名请乐安县主前去府中,又在杯中下手段,企图玷污乐安县主,此事,您不会不知晓吧。”楚修眸色深凝。 皇帝的视线瞥过来,刘盛雄似乎早有准备说辞,道:“如今乐安县主平安而归,孟侯为其父,如何不能将县主接回家中,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孟侯本就有意向将女儿许配给我儿,何来玷污之名!倒是纪世子你将乐安县主禁于别院之中,才是别有企图,别忘了三年前她可是在你王府别院中丢失的。” 听言,楚修冷笑一声,看向皇帝神色,道:“婚姻大事,那当今皇上做不做得了主?” 刘盛雄眉头一皱,只见楚修怀中取出一则圣旨,展开来。 “我与乐安县主两情相悦,陛下早下过圣旨赐婚,她乃我名正言顺的未婚之妻,贵公子刘深是何许人也!休想染指于她,若非我及时赶到,乐安县主怕是被你儿夺了清白之身!” 楚修越发怒然,逼近两步,刘盛雄脸色一变,慌忙后退,“这这!” “刘统领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你那儿子欺的是谁的人。” 楚修神色冷沉,转首望向龙案明君,恨恨道:“那臣也告上一状,刘统领之子刘深好逸恶劳,为非作歹,色胆包天,意图玷污臣未婚之妻,乐安县主仍深中药物昏迷不醒,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刘深可赔得起?!” 这下刘盛雄慌张了,竟没想到这纪世子与那孟侯之女有赐婚一旨,刘深这个混账,被美色迷了眼!惹出事端。 刘盛雄又连忙为儿子辩解道:“不可能,乐安县主怎会昏迷不醒,不过一些催情之药而已,可世子砍我儿右手,致使他终生残废,实属恶劣凶残,若不加以管束……” 楚修高挑了眉梢,道:“刘统领这是承认在酒中下药了?如今乐安县主确实昏迷不醒,臣寻医师诊治过,只怕今后会落下|体虚乏力的病根。” 刘盛雄急了起来,忙道:“胡说八道!纪世子你颠倒黑白……” 话音刚落,皇帝怒拍桌案,冷喝:“给朕闭嘴。” 刘盛雄立马低首噤了声。 皇帝扫视着殿中二人,铁青着脸,道:“此事乃刘深惹出的事端,使这苟且伎俩,就怪不得纪世子砍了他的手。” 太后一事就已经让他心烦气躁,这又闹出这等事,扰他心神,皇帝将刘盛雄的奏折甩下龙案,啪地一声砸在他头上,掉落下来。 “那刘深便使出此龌蹉伎俩,使得乐安县主患病在床,你刘盛雄教子无方,还有那孟连生妄为人父,竟做出此等事来,你们有何脸面在朕跟前讨说法。” 皇帝起了身,下旨道:“从即刻起,将那刘深流放荒蛮之地,永不回帝都,你刘盛雄与那孟连生罚一年俸禄,算是给乐安县主一个交代。” 刘盛雄忙跪在地上还妄想求饶,皇帝却冷着面容,拂袖而去。 楚修瞥眼那刘盛雄,冷笑一声。 - 岚月别院中,孟婉深睡一个多时辰,才转醒过来,渴得紧,撑着身子坐起来,又是腰上一阵酸疼。 便轻轻唤了一声,守在房门前的婢女阿楠入门来,忙给她倒了杯水。 孟婉连喝了两杯水,阿楠从她手里接过杯子,道:“小姐可饿了,我这就让人上些清淡的膳食来。” “嗯嗯。”孟婉忙点头,她是饿得快不行了。 阿楠一笑,便吩咐人下去准备,又道:“对了,纪王妃来了,见小姐在休息便没打扰,在主堂中等着呢。” 孟婉些许讶异,楚修不是回王府了吗,王妃怎么会来。 起身下床前去主屋,双腿还有些酸疼,阿楠扶了她一把。 选件盖得严实的衣物,给孟婉穿上。 正好纪王妃入门而来,将她拉着坐下,道:“可还有累,哪里不舒服你同伯母说。” 孟婉抿了下唇,以为纪王妃什么还都不知,道:“婉婉只是贪睡,伯母不必费心。” 纪王妃是打量着这丫头,脖子上的点点深红都没盖得住,她是心疼又欢喜,好好的姑娘家怎就折腾得这模样,床都下不来。 纪王妃握住她娇软的手,拍拍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腰可疼得紧?你且放心我下次说道世子,如今事已成舟,你同世子的婚事,伯母这就筹备起来。” 孟婉呆愣了一下,意识到纪王妃的话,昨夜之事浮上脑海,她噌地红了脸,道:“伯…伯母,我没事。” 纪王妃知道她羞着,便轻轻一笑,“我也就不问了,若是世子欺负你,同伯母说,我一定治他,这个月且不让他来别院闹你,成婚后再说。” 孟婉抿着唇,酒窝微深。 正此时,下人端着膳食来,纪王妃将她扶到桌旁用膳,见孟婉这模样,她深蹙眉,着实是做得有些狠了。 便给孟婉盛着排骨汤,加些菜,怎么看都觉得心疼,纪王妃这是真心把她当作自家闺女看待。 孟婉低首喝汤,怪不自在,便顺口问一句:“世子呢?” 纪王妃蹙了下眉,与她说了刘统领奏世子一折子的事。 孟婉显然不知道世子将刘深手砍断的事,听了纪王妃一说,她心头一惊,担心世子因此受责罚。 纪王妃安抚下孟婉,让她莫担心,此事世子会处理好的。 孟婉只好定心神,楚修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人,应会无事吧。 待用过膳,纪王妃也不好再打扰,还是让孟婉多做休息,其他的事便交给她来,就离开了。 看过孟婉安然无恙,她也就放下心,走之前还特意吩咐下人提防世子。 孟婉是哪哪都不舒服,在游廊上走了几步,又撑着墙停下来,出房间想散步解闷也不行,又因昨日孟侯府之事让她心中烦闷。 还在想着呢,腰肢就被人从背后搂住,孟婉一惊回首瞧去,正是从长清殿回来的纪世子。 楚修低首亲吻她脸颊上的酒窝,低声道:“睡得可还安稳?” 孟婉转身面对他,柳眉蹙得紧,忙问了心中事:“你把那刘深的手砍了?皇上可有罪罚你?” 见她这模样,显然是知道他去长清殿一事,楚修淡然笑了笑,将她横抱起来,回房间走去,道:“皇上为何要罪罚我,敢对你下手,理应是他受罪罚。” 孟婉仍旧未松眉头,楚修见此,柔声道:“此事,我已在长清殿上解决,你莫担心,不过是要他一只手而已。” 回到卧房之后,楚修将孟婉放在床榻上,低声问道:“身下可还疼?” 说着,就要解去她的衣裳,孟婉慌张起来,忙将他的手抓起,气恼得不行,道:“你要做什么,不可以了。” 见她紧张的模样,楚修低笑了声,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玉瓶,道:“这是从陆医师那拿来的药,擦上好受些,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孟婉神色还是有些怯,道:“我自己来。” “自己怎么来?”楚修道,将人搂进怀中,脱去她的下裳,露出白嫩的纤腿,还有昨夜里留下的掌印。 孟婉脸微红,瘪着嘴,眸子打量着楚修的神情,虽怕他又对她乱来,但还是很乖巧。 楚修淡笑着,将药抹在那微青的痕迹上,渐渐地便拨开纤腿,些许红肿,便沾着药膏的手指往城门抹去。 药膏有些清凉的,孟婉身子一颤,慌忙抱住他,委屈道:“我…我自己擦药…” 楚修手上动作微顿,还是耐着性子替她将药擦好,手指便退出来,他声线微沉,轻哄道:“好了,我不会乱来的。” 楚修替她将衣裳穿好,小丫头这副模样,他也不敢再来了。 孟婉见此,这才安定下来,哼,谁要这只狼帮忙擦药了,明明她自己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车开在微博了( ̄▽ ̄) 微博名叫阿洋是方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n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六十五 楚修确实想偷几分香, 刚把药膏抹进去, 孟婉紧张得不行, 总想把腿合上, 他便只能匆匆了事。 孟婉是被楚修搅得耳朵尖都红得紧, 坐在他大腿上如坐针毡。 前世的时候有腿疾,楚修总是如此抱着她,欺负她站不住就没少占便宜, 如今她能跑能跳,才不会任他宰割。 孟婉见衣裳穿好, 就要挪着屁股起身。 楚修瞧着孟婉一副防贼的模样,尤为好笑,但只是神色自若将她搂住, 轻揉那腰肢,“累就不要乱动了。” 孟婉抿着唇,腰间的酸痛感顺着他的力道缓解着,舒爽许多。 有人给按摩,她便老实地侧靠在他肩膀上。 渐渐慵懒起来, 双腿微晃悠,想到楚修去了长清殿的事, 还是忍不住问:“那刘深……” 楚修挑了下眉稍, 道:“流放荒蛮了,毒害乐安县主,这罪名不算轻。” 即便是他派人将刘深弄死在路途之上,也是正常的。 孟婉与他的深眸对视着, 道:“毒害?” 楚修顿默片刻,问道:“你可知被下了催情?” 孟婉轻咬指尖,道:“我不是醉酒吗。” 楚修深眸微眯,停下给她按摩的动作,“醉酒也不可以,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你可想过若我没及时赶到……” 孟婉哽了下喉,被说得有些后怕,忙埋进他怀中,瓮声瓮气地道:“我不喝酒了。” 楚修低声问道:“回来时,马车上我同你说了什么,可记得?” 孟婉顿住,脑子一片空白,当时只晓得热。 楚修只好作罢,看来是问不出她什么,板着脸道:“以后我不在身边时,便不准喝酒,也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 孟婉微愣,怎么感觉教小孩子似的,看着楚修格外认真的神情,她低下首轻声道:“……嗯好。” 见此,楚修神色才温和下来,便覆上唇去亲吻她,还未深入厮磨。 正在此时,传来敲门声,阿楠的声音在房外响起:“世子,王妃唤您回府。” 楚修眉头微蹙,缓缓松开孟婉的唇瓣。 阿楠又道:“王妃说您要是不回,她就亲自过来请了。” “行了,退下吧。”楚修些许不耐,孟婉瞧着他轻柔一笑。 待门口的阿楠等到纪世子出来时,他板着个脸,拂拂袖而去,房中的孟婉半倚于榻上。 阿楠微耸肩,不知道这位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是王府来人请,别院的还无一人知晓,世子都把孟姑娘抱进房了。 这趟之后,孟婉在别院里安生了几天,楚修每日还是会来陪她,不过很快又得回去了。 临城百姓口中皆在传她被生父所害,落下|体虚乏力的病,若不是有纪王府护着,只怕是被害了一条命。 是越传越玄乎,孟侯的名声是越发难听,他有些坐不住,便来别院想见孟婉一面。 经此事之后,孟连生不过自然是连门都没进来,被家丁赶回去了。 期间孟婉随楚修去了趟长和园见太后,好在太后也只是见见她而已,还算和气。 只是孟婉不懂,太后为何就是不依太子与表姐在一起,如此僵持着。 从长和园回来之后,王府渐渐也喜气起来,挑了日子把成婚定下,楚修便被严令禁止再去岚月别院。 在凡事帝都的权臣贵族皆都收到王府的喜帖,除了孟家与刘家,满城都在谈论这纪世子的大婚。 趁着几日清闲,孟婉去了趟宝玉阁,寻到块白玉,便让阁中伙计打磨一番,刻为勾云纹,不过还要等上好几天才刻好。 前世她曾在楚修赠一白玉发带,不过磨磨蹭蹭没敢给他,倒还这个家伙还偷了去,害她着急好几天。 从宝玉阁回来,便见到别院门口停着十几辆马车,车中好几个红漆箱子,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楚修正站在马车前,一袭玄蓝色长袍衬得他身形欣长高大,见孟婉回来,他眉目温和下来。 按大辽的习俗,婚前新人半个月内不可相见,这打婚事将近,二人是许久未有见到。 孟婉瞧见他自然是一喜,便提着衣裙扑进他怀中,还没温存上,就被纪王妃给分开,硬是让人把楚修给拽走。 孟婉攥着袖子,先前日日在一块,如今便有些不习惯了。 见二人这模样,纪王妃一笑,将封信递给孟婉,正是从北漠寄过来的。 孟婉心中欣喜,打开书信,上面正是娘亲的字迹,字字句句尽是关怀,景将军事务繁忙,二人便不能赶来临城。 这十几辆马车里的东西,也正是从北漠而来给她准备的嫁妆。 直叫孟婉鼻尖酸酸的,想到娘亲,她眼泪落下来,纪王妃将她揽在怀里哄了哄。 待平复之后,孟婉哽咽着把信收好。 马车上的箱子也尽数抬近别院里去,回到厢房中,纪王妃令人把孟婉的绫罗嫁衣和凤冠拿来。 七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 很美,孟婉轻抚那绛红的嫁衣,她曾穿着这身嫁衣入过纪王府,希望这一次是真的花好月圆。 纪王妃几乎是笑得合不拢嘴,这嫁衣几乎是三十几个绣娘花了半个月绣制出来的,上面的金色凤纹格外栩栩如生。 将嫁衣安放好后,纪王妃便离开别院了,孟婉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嫁衣首饰,些许欣喜。 北漠来的嫁衣都放好后,别院里也没平静下来,阿楠喜气洋洋地忙来忙去,所有人都为这婚事奔波。 孟婉也帮不上什么忙,抱着白猫坐在槐树下的秋千摇啊摇,她真的觉得大白得减肥,太重了。 日子是越发冷了,这大白还掉毛,孟婉低首对它道:“毛掉光了,看你怎么过冬。” 话音刚落,秋千忽然停了下来,孟婉一愣,她抬首望去,那张眉目深邃的容颜映入眼中。 见到他,孟婉欣喜起来,楚修轻柔一笑,将她怀里的大白拎开,趁还没人看见他,抓起她的手便往房间去。 刚入房,孟婉就被他压上来,抱得死死的,她只顾着欣喜,“原来你还没走……” 楚修眸色微亮,覆上还说话的红唇,绵长地深吻下去。 孟婉被吻得身子发软起来,贴靠在他怀里。 良久后才松开,孟婉轻喘着气,二人呼吸相融,几分娇媚地望着楚修的眸子。 他眸色幽深,声线低哑道:“我想你了。” 一边说着,手还不老实,解着她的衣带,孟婉抓住他的手,道:“别闹,还没成婚呢。” 楚修与她对视着,停下手中动作。 “喵!喵呜~”房门外传来猫儿声。 楚修眸色微凝,大白在门外叫个不停,还用爪子挠起了门。 很快就把人引来了,路过的阿楠将大白抱起,道:“怎么了,大白。” “喵!”猫儿又是冲着房门叫唤,阿楠便瞧向了门。 楚修只好捧着孟婉的脸亲一口,“下次别抱着猫儿,我开始讨厌它了。” 孟婉不禁一笑。 “我走了。”楚修便松开孟婉,推开房门。 见楚修从房中出来,抱着猫的阿楠一愣,“世…世子?您怎么在这。” 楚修轻咳一下,不予回答,然后镇定如常地离去。 阿楠走进房去,只见孟婉衣裳凌乱,她紧张起来,世子爷又是什么时候偷跑来的?这可不行,他们做奴才的会被王妃责罚的。 只道是别院得严加防范起来,可不能再让世子溜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流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六十六 一连几天, 天冷了许多, 便是立冬。 屋子里开始烧起炭火来, 孟婉的衣服又加厚了一层, 盘坐在炭火前, 身子暖洋洋的。 下人们来来往往,时不时问道她大婚当日选什么颜色的口脂,胭脂水粉等等。 还会有福婆婆告诉她礼仪习俗, 叨叨絮絮在她说了一大堆,孟婉望着炭火发呆。 福婆婆只好拍了下她的肩, 道:“小姐哟,你可听清了没,尤其是接入新房后, 可不能下床,不能掀盖头,坐福等到姑爷来。” 孟婉回神过来,轻睨了福婆婆一眼,点头:“知晓了。” 这些事不用福婆婆提醒, 她自己前世走过一遍了。 阿楠从门外赶来,她朝福婆婆道:“福婆婆, 那红篮里似乎是少了些东西, 下人们不懂事,可能弄掉了,您快去瞧瞧吧。” 福婆婆站起身来,嘴里念叨着话, 走出房门。 支开了福婆婆,阿楠瞥了孟婉一眼,眸色微凝,走近过来,“小姐……” 孟婉莞尔一笑,“怎么了。” 阿楠道:“那宝玉阁的传话过来,您选的那块白玉刻裂了,这会儿请小姐您重新再去挑选白玉。” 孟婉低了眉,“怎么会裂呢,宝玉阁的手艺不是一向精准吗。” “我也道是呢,他们来人时,奴婢是骂了许久。”阿楠回道。 孟婉只好离开暖和的炭火,披上见白裘便出门去,阿楠见她上了马车,抿着唇。 到了宝玉阁后,孟婉只顾着跟伙计问那白玉,店里伙计只好赔笑,那玉也不算是裂,不过是正玉中有了些暇疵,问她可需要换玉重新雕琢。 孟婉握着那将成的白玉,不过小小一块,玉中一点泛红,反倒点睛不少,便让人不必换,等着把玉打润后便成了。 孟婉将玉收起,给些赏钱,就此离开宝玉阁,之后就可以把束发玉带缝制出来,她轻然一笑。 回去路上途径飘音坊,孟婉便打开车窗,风吹进来,些许寒冷,瞧这天,怕是不久后便下雪了吧。 孟婉望着车外风景,飘音坊似乎更热闹几分,多的是来避寒的人。 忽然见一人从坊中出来,神色黯然,身上衣物单薄,看容颜,不正是表姐宋云吗。 孟婉连忙叫人停下车,唤了一声宋云。 车外寒得很,她就把表姐愣是拉上马车道:“表姐不是该在东宫吗,怎么来了飘音坊,还穿得如此单薄,会着凉的。” 宋云身上还带着包袱,苦涩一笑,“不碍事,我只是想来看看。” “我送你回东宫去吧,回去多加件衣裳。”孟婉说道。 宋云拉住了她,忙道:“不必了,我不去东宫。” 孟婉顿住。 宋云眉目轻扬起来,道:“婉婉你这都快成婚了,我都没时间来看,正好今日凑巧。” 说着,她便包袱里翻找出来白布,里面翡翠手镯,宋云道:“表姐没什么好送你的,就有这手镯是个好东西。” 孟婉瞧着她的包袱,都是随行物品,似乎要远行,“表姐,你要去哪?” 宋云微顿,笑道:“我…我回苏州一趟。” “阿潇呢?”孟婉再道。 宋云抿了唇,眼底尽是悲伤,“阿潇过得很好,比和我在一起好。” 孟婉紧锁了眉头,“表姐,你和太子哥哥发生了什么,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 “不碍事。”仍旧是一句不碍事。 孟婉心里有些急,道:“你是不会抛下阿潇独自离开的,哪里不碍事了,你要不说我就亲自去东宫问太子。” 说罢,转身就要吩咐马车前去皇宫,宋云连忙按下她:“别去……” 宋云眼眶红了起来,道:“是太后抱走了阿潇,太子爷…他在长和园。” 宋云神色淡漠着,“我也想开了,我或许真的不适合做阿潇的娘。” 太子一夜未回,长和园一早便让人来把阿潇抢走,待她赶到长和园,却见到楚川搂着齐家小姐在床榻上熟睡。 随后,太后便把她赶出了长和园。 孟婉慌忙将宋云拥住轻哄,表姐什么都不说,让马车赶去皇宫。 正在此时,马车猛地一震,二人措手不及,摔在车壁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孟婉坐稳身子来,掀开车帘,还未反应过来,车夫倒地而亡。 车外正是人烟稀少之处,周围尽是蒙面黑衣人,手持大刀,凶恶十足,孟婉摔坐在车里,宋云也惊吓到将她揽住。 忽上来一人,把二人拖出马车。 孟婉跌跌撞撞的,却抓紧宋云的手,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冷呵一声:“何人是宋云。” 听言,二人心头微紧,相视一眼,孟婉忙道:“我们不认识什么宋云。” 那黑衣人扬了下眉,下令道:“都带走!” 刚刚落下,二人被打晕过去,扔进另一辆马车上,一群黑衣人迅速离去。 - 岚月别院 这到傍晚都不见孟姑娘回来,福婆婆有些急,便寻到阿楠问道情况。 阿楠眸子微黯,直道:“婆婆,您别担心,我上宝玉阁问过了,小姐还在等玉打磨好。” 福婆婆插了腰,这还有些事还没交代呢,过两日便是大婚了,新娘子怎可随意出门乱跑。 阿楠安抚着她,“您还是去休息吧,小姐回来我便再告诉你。” 说罢,阿楠便把福婆婆送进偏房里去休息,可她仍旧是不放心,便坐了不久,起身前去王府通报。 王府上下忙着布置新房,楚修正在书阁中,听到此消息,心头一沉,随即便派人前去宝玉阁寻找。 只听那宝玉阁的伙计说道:“孟姑娘一早就拿了白玉离开。” 纪王妃今日前去庙里求福,刚入门便瞧见自家儿子黑沉着脸,带着一众侍卫出门。 她赶忙拦住楚修,问道:“这带着侍卫要去哪。” 福婆婆忙上前,苦着脸道:“王妃,孟姑娘今儿个前去宝玉阁,这眼见天都要黑了,都不见归来。” 听见这话,纪王妃心头一抖,神色慌张起来,楚修将她安抚下,“我这就去将婉婉找回来,母妃切莫担心,在府上等消息。” 说罢,就把纪王妃送回府里,便带着人出去寻找。 这一找便是匆匆一夜,仍旧不见踪迹。 从黑夜到清晨,王府灯火通明,无一人睡着,王爷夫妇守在厅内等了又等。 纪王妃坐在椅上抹着眼泪,焦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好好的人就不见了。” 纪王爷负手回来走动,岚月别院的下人统统被押到王府,只听他怒道:“若是出了什么事,这群奴才全逐出王府!” 话落下,只见一袭淡白衣袍的楚修回来,他神色阴沉,带着从外而来的寒气。 纪王妃连忙上前追问,“可有消息?” 楚修一言不发,寻了整整一夜,他几乎要将临城翻过来,仍旧是毫无消息,他心焦至极,快要疯了。 见他神色,纪王妃转身扑在了王爷怀中,哭道:“婉婉啊,这样是出了什么事,如何跟芷儿交代。” 站在角落的阿楠轻瞥众人,动了心思,从一开始她就不希望小姐回来,这么多年来,她才陪在世子的那个人,如今小姐不见了,便是好事。 阿楠将目光投向纪世子,站了出来,怯懦道:“小姐恐怕是自己离开的。” 话音一出,众人将目光转向她,阿楠深吸口气,谎道:“小姐前几日同奴婢说她不愿与世子成婚,若是能离开就好了。” 楚修心间猛地一紧,瞥向阿楠,神色越发冷沉,道:“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没别的了,只是让奴婢莫要与他人说,可现在小姐不见了……奴婢是瞒不下去了。”阿楠深低着头。 楚修的手暗自捏成拳,顿默片刻后,冷道:“拖下去仗责二十大板。” 阿楠慌忙抬首,啪地跪下来,忙道:“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啊。” 见此,纪世子拂袖而去,王爷夫妇冷视一眼,便令人将阿楠拖走。 - 待孟婉醒来时,已是深夜,身处房间之中,一片漆黑。 她慌忙下了床,房间中并无宋云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婉忙走到房门前,已被锁住了,便摇晃起房门,道:“放我出去!我表姐呢!把我表姐还给我!” 却无一人回应,孟婉心里慌得紧,房间里黑黑的,也没有灯火,叫人还没有应。 孟婉站在门边,一遍遍的敲打房门,“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啊,我要出去!” 突然被抓来关在这里,她想见楚修,她还不想死… 见没有回音,孟婉在漆黑中摸索,想去找到窗户,又被桌凳绊到,险些摔跤,却疼得紧,蹲下来揉了揉。 好不容易找到窗户,也是被死死锁住,推不开。 孟婉越发害怕起来,又冷又黑,她还好饿。 便又摸索着回到房门边,只能靠着信念敲门,声线带了些许哭腔,“放我出去…为什么要抓我…这里好黑…” 要是不喊,她害怕,会不会有鬼啊。 “放我出去…还有我要见表姐……”孟婉瘪着嘴,越发想哭,越是害怕就越想楚修。 渐渐火光在房门外袭来,一人在门外道:“别嚎了,明日自会放你走。” 门外终于有人回应,孟婉忙拍拍房门,“为何要抓我们,我表姐呢!” “死了。”淡淡一句,那人带着火光离去。 孟婉震谔住,猛敲房门,泪水决堤般落下,“不可能!你们把表姐怎么了!” 她一遍遍敲着门,却再也听不见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担心,会没事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六十七 深黑之中, 那人走后, 孟婉仍蹲在门框旁, 推动着房门, 满脸泪痕, 轻声呜咽:“为何要这么做,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把表姐怎么了……” 夜寒气重, 冷得她身子发颤。 忽然想起了一阵打斗声,持续了好久, 一些烛光渐渐照亮而来。 孟婉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趴在房门上往门缝上瞧,希望可以瞧见什么, 可仅仅只是些烛光。 外面的打斗声越发越烈,好像死人了,孟婉慌张起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烛光照亮而来,孟婉双眼有些不适应, 轻揉了一下。 有黑影映在房门上,被一剑刺杀, 血溅而起, 着实吓人。 孟婉吓得身子一抖,忙后退几步,房门外持剑之人走来,猛然斩断房门上的长锁。 她缩起了身子,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进来的是皇家侍卫。 孟婉松了一口气,便被那侍卫请出了房间。 地上躺着几副尸体,她跟随在侍卫身后。 此时,她才看清身处于何地,湖岸楼船中,脚底踩的是甲板,仔细感觉还有些摇晃。 楼船中一片狼藉,过了长道,待缓缓走入船厅,孟婉抬眸看去,身着淡金衣袍的太子楚川站于正中,烛光映照在他面容上,却显得几分冷意。 一个黑衣男子跪于他的身前,直道:“太子殿下,饶了小的吧,你要找的宋姑娘小的不知。” 听这声,孟婉低下眉,似乎就是先前告诉她表姐死了的那人。 楚川神色微冷,抬起金线鞋履碾踩在男子的手指上,“那便看看是你的命为重,还是你背后那人的旨意为重。” 那男子顿时呲牙咧嘴地吃痛起来,颤着声线道:“殿下,小的真不知晓啊。” 楚川冷笑一声,抽出佩剑,剑刃抵在男子喉间,深血顺着剑流下。 男子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他倒吸了口凉气,仓惶道:“小的说…” 楚川手中的剑微顿,松了几分力,鞋履从他手指上退下。 “正…正在甲板底下深处还藏着一个仓库,极为隐蔽。”男子颤颤巍巍道。 楚川高扬了眉稍,随即,便有侍卫退下前去甲板下寻找。 长剑挥之,男子喉管被割破,倒地身亡。 孟婉一惊,秉住呼吸,忙后退一步撞到方桌上,太子向来温和…… 听见声响,楚川侧首望来,见到孟婉,他几分诧异,神色些许缓和。 孟婉轻声道:“太子哥哥。” “你怎在此。”楚川疑道。 侍卫上前来说道:“是在底下房间里寻到孟姑娘的。” “我与表姐一同被黑衣人掳来。”孟婉回话道。 楚川瞥孟婉一眼,轻叹一声,将剑扔下,对那侍卫道:“通知纪王府来接人。” 话音刚落,那前去夹仓的侍卫匆忙回来,伏首道:“仓库里没有宋姑娘踪迹,船底有艘渔船遗失,有一行黑衣人逃了,只怕宋姑娘被带走了。” 楚川眉头紧蹙,带上一队侍卫,疾步欲要去追赶。 孟婉攥着衣角,见他去寻宋云,便跟在身后,问道:“我也要去找表姐。” 说着,她便又指了指地上那具尸体,哽咽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他说表姐死了,我心慌得紧。” 楚川回首瞧向她,步伐微顿,道:“她没死,他们还来不及动手,孤会把她找回来的,你暂且在此等候,楚修会来接你。” 他也未曾想太后如此心狠,对宋云动了杀心,是他入了太后的圈套,中了蒙汗药,醒来身旁便躺着个女人,待他匆匆赶回东宫,已是人去楼空。 若非如此宋云也不会离开东宫,更不会陷入危险中,是他没保护好她。 不愧为皇祖母,将人藏于楼船上,若不是他早备下眼线,便寻不到此处来。 孟婉顿默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颌首。 楚川一挥长袖,将外衣脱下,递在她手里,道:“夜凉,湖面寒气重。” 说罢,他匆忙地离去。 随后,地板上的尸体被侍卫拖了下去,楼船上的仅留下几人。 孟婉回到榻上坐着,烛火微微摇曳,之前出门前披的白裘,被抓来时遗失在马车上了。 衣裳单薄,已是初冬,她便把太子留下的外衣披上。 天亮渐渐起来,灰暗退去,孟婉心里惦记着宋云,等着消息,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趴在椅榻上睡着了。 一旁等候的侍卫便将微阖的窗户锁上,直到烛火也被燃尽,已是一片亮堂。 此时,楚修已得到消息,带着护卫心急如焚地赶来。 深湖在城外,来时些许奔波,岸边正停靠着一艘楼船。 船中一片狼藉,都打斗的痕迹,楚修神色发冷沉,而他此刻只想见到婉婉。 转身入到船厅中,只见那娇小的身子半躺在椅榻上,盖着件外衣,发髻上的珠钗都弄掉了一只,正安然无恙入睡着。 楚修轻了脚步,走到孟婉身旁来,她身上所盖之物,令他不快,便是一眼认出是太子楚川的衣袍。 楚修沉着面容,将那衣物掀开。 本就有些神经紧张的孟婉被惊醒,还未看清人,身子已落进带有暖意的怀中。 涣散的目光定在楚修的脸庞上,孟婉欣喜起来,忙伸手揽住他蹭蹭胸膛,瓮声瓮气地道:“…你怎么才来啊…我又冷又饿又困……” 楚修抿着薄唇,暗自松了一口气,唯怕婉婉是自己离开的。“是我来晚了。” 孟婉又紧紧搂着他的劲腰,总算找到人委屈,忙道:“我好怕见不到你了,他们把我关在黑漆漆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见她这模样,楚修轻笑,果然是他多想了,轻抚她的背,道:“我在这,莫怕,可有受伤?” 孟婉摇摇头,道:“未有,可是表姐被抓走了。” 楚修轻吻下她的额角,道:“你没事就好。” 整整一夜,没有孟婉的消息,他心慌至极, 偏偏是这成婚将近的时候,她若没了,他这次真的会疯的,他不想再像三年前那般空欢喜。 孟婉小手凉得紧,就伸进他的衣襟里去捂着。 楚修瞥了一眼那留下的外衣,道:“太子何在?” 将自己外衣脱下,披在孟婉肩头。 “太子哥哥去找表姐了,那些人似乎是冲着表姐来的。”孟婉道。 楚修顿默会,将孟婉拉起来,“我们先回别院。” 转身向太子留下的侍卫道:“若太子回来,便与他说改日邀他饮酒。” 侍卫应了声,孟婉瞧了瞧椅榻上的衣物,“衣物还要还给太子哥哥呢……” 话落,牵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孟婉瞧着楚修的神色冷下,她噤了声。 楚修道:“那侍卫会还给太子的。” 说罢,便将牵她出船厅,下了楼船。 楚修轻睨了一眼老实的孟婉,道:“你把那太子叫得这般亲密,对我就直呼其名,以后不准如此称他。” 孟婉抬首瞧他,貌似楚修一直都介怀这个,每每都会生气。 她轻轻一笑,“好吧,称太子行了吧。” 楚修满意地勾起唇,道:“那我呢。” 孟婉抿抿唇,“以后再说。” 见她如此,楚修便也不再追问,扶那她小手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孟婉靠在他怀中,身子暖和起来。 便把今晚的事皆同楚修说了,小脸绷得死死的:“那些人还说天亮就会放我走,却又同我说表姐死了,我难过了好久好久。” 楚修轻蹙着眉,婉婉一难过指定是要掉眼泪的,他都能想象得到这张小脸哭成什么样子。 此事不难看出是谁做的,他家婉婉怕是被牵连的,唯有是太后所为,选择放走婉婉的理由便说得通了。 且皇祖母不会容一个琴女入皇室族谱,动了除去之心。 楚川是不会退步之人,只怕逼急了,他放弃储位带着宋云远走,毕竟这等事,他不是没做过。 着实令楚修有些忧心。 想此,他敛起心绪,瞥了眼孟婉,安抚道:“前世太子与宋云过得很好,她不会死的。” 孟婉微愣,轻声问道:“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楚修顿了顿,缓缓道:“不知。” 见他这模样,也回不出什么,孟婉倦意袭来,便睡着过去。 还没睡得够,便回到岚月别院,她些许的不乐意,还是被楚修叫起来,“不是还饿着吗,吃些东西再睡。” 便乖巧地与他下了马车,见到孟婉回来,福婆婆喜上眉梢,递了件裘衣给孟婉披着。 虽说这新人婚前不可见面,但闹了这一出,他们也不好再把世子推出门去,再说了孟婉把世子的手捏得紧,怎么说嘛。 回到厢房里,暖炉多加些炭火,让人把膳食端上来,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 孟婉咽咽口水,忙着吃起来。 见她吃得急,楚修倒了杯温水给她,回身来,这小脸蛋上便沾了饭粒。 楚修手指轻拂去那饭粒,心中放不下阿楠那句话,虽然他不信,仍旧存有芥蒂,道:“婉婉…你可愿嫁于我。” 孟婉一愣,手中筷子停顿下来,喃喃道:“突然问这个。” “不是突然,是我想知道。”楚修道。 孟婉低首轻声道:“人都到这里了,你还问。” 楚修抿起薄唇轻笑,探身轻吻她唇角。 待孟婉用过膳后,吃饱后便更想睡觉,但楚修说消消食再睡。 这消着食,她还是靠着他肩头睡着了。 楚修便将孟婉抱上床榻,拥着她睡去,他一夜未眠,早已乏累。 见两位主子歇息下,下人皆不敢打扰,算了习俗还是与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六十八 自孟婉找回来后, 岚月别院是把她看得严, 就怕是弄丢了。 她仍担心着表姐, 却始终未有消息传来。 孟婉身旁也换了个婢女伺候, 叫菁儿。 孟婉纳闷怎不见阿楠了, 菁儿道:“阿楠嘴里不干净,被世子赶出去嫁人了。” 仔细问过才知那晚她被掳走时,阿楠在纪王府说的话, 难怪那日回来,楚修会问她可愿嫁他。 孟婉眸色轻凝, 便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匆匆两日,便是吉日。 天还微亮,孟婉便被下人丫鬟们唤起了床, 外面已热闹起来。 掐着她的腰,将凤纹嫁衣穿上,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因还带着些起床的惺忪,神态不经意间几分娇媚。 坐在梳妆桌前, 孟婉发着愣,回想前尘。 那时出嫁, 身在孟侯府, 不得孟家重视,无人为她绘妆,皆是自己一点一红所妆。 而如今婢女围簇着妆扮。 铜镜里容颜美艳绝俗,轻抿口脂, 额中妆点梅花钿,发上凤钗流珠微晃动。 福婆婆在孟婉身旁,轻抚她的长发,手拿桃木梳,嘴里念道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孟婉望着铜镜的自己,双眼泛红起来。 福婆婆满眼喜色,直道美人儿,姑爷可是好福气。 很快门外敲锣打鼓吵闹起来,婢女入来道:“花轿来了!” 红盖头落下,掩去孟婉的容颜,福婆婆扶着她出了厢房。 楚修身形欣长,一拢绛袍,发束金冠,俊逸轩昂,眉目淡淡笑意。 喧闹之中,他眸中只有那袭嫁衣似火,从福婆婆手里接过人,将佳人抱上锦盖花轿。 绛衣骏马,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城中百姓纷纷前来观望,络绎不绝。 孟婉坐于花轿中,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心儿跳得紧,不都是第一次嫁他,为何如此紧张。 一路喧闹,韶乐声不断,迎到纪王府。 下花轿,同跨过火盆,楚修轻捏住那如柔荑般的小手后又松开,持着红绸子,入府堂中。 纪王夫妇欣喜不已,王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高堂三拜,送入洞房,繁琐的礼仪结束。 楚修紧握着孟婉的手,他轻声道:“等我。” 红盖下,孟婉眼眸微弯。 …… 王府婚宴,权臣贵族皆在场,宫里头来圣旨,赏赐不少珍宝为礼。 燕容皇后更是亲临王府前来贺礼,她拉着纪王妃便要一醉方休,只念叨何时见那太子成婚。 纪王妃安抚皇后:“孙儿都有了,成婚迟早的事,我这还没孙儿呢。” 二人是手拉着手款款而谈,楚修见了低首一笑,将宾客送走。 不过一会,便来人将皇后请回宫了。 尝过百杯酒,已是天色渐黑,婚宴尽散。 新房中红烛通明,楚修让门口的婢女退下后,推门而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那佳人忙扯了扯衣袖盖住手,乖巧地坐在婚床之上。 楚修瞥眸看向八仙桌上,玉碟中少了个苹果,还有几个桂花糕,他笑意浓了几分。 缓步走来,拾起红盘上的金称挑起那红盖头,凤钗之下,一张美艳动人的小脸,杏眼朝他扑眨扑眨的。 孟婉抿着唇一笑,酒窝旋出来。 着实是美,不过这红唇旁还沾着桂花糕碎渣。 楚修低声笑,使着金称掀过她的衣袖,那只小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还被她咬了两口。 孟婉捏着桂花糕的手往后缩了缩,偷吃被抓,还想藏起来。 楚修将金称放于桌,俯身轻舔她唇边糕渣,深眸柔和似水,道:“可是饿了?让人给婉婉端碗粥来。” 孟婉摇头回道:“我不饿。” 说罢,衣裳里掉出一个苹果核,落在地上。 孟婉歪一下头,又道:“我都吃饱了。” 楚修将她手里的桂花糕取下来,放在桌上,“真的不用吗。” 孟婉认真颌首。 楚修顿默会,将桌上合卺酒地递于孟婉手中,浅笑道:“今此,你我结为夫妻,朝夕百年,皆是你。” 孟婉捏着那合卺酒,怔怔地望着楚修,眼眶些许湿润。 他勾住孟婉的手,二人共饮交杯酒。 酒水下肚,孟婉脸颊些许红晕,轻攥着他的衣袖,“楚修……” 楚修勾揽住她的纤腰,声线低沉:“叫相公。” 孟婉顿住,凝视着他的星眸,卟唧一声在他侧颜亲一口,乖乖巧巧唤道:“相公。” 他这张俊脸上便有了一个红唇印,惹她笑出声来。 楚修将喜庆的床幔落下,抱着孟婉压于床榻,低声道:“你可知母妃在宴上说什么吗。” 一双大手在她纤腰上轻抚,渐渐往上探去。 孟婉缩了缩身子,“说了什么?” “说想要个孙儿。” 说罢,楚修覆上她的唇红,小口中带着桂花糕的香甜,格外好吃。 孟婉阖上眼眸,一点一点地回应着楚修。 两世时光,最终还是逃不过他。 嫁衣半敞,春光撩人,红色将她肤色衬红润凝脂,宛如一朵海棠,娇美至极。 娇声轻喘,榻上尽是靡乱。 新房之外,婢女偷听,掩嘴轻笑一声,匆匆退下。 …… 一夜春宵渐去,红烛燃尽。 时辰不早了,却始终没有下人来打扰。 新房中,暖炉温热,红帘撩起,孟婉乏睡在楚修怀中,光线进来,她多有不适,撇着脸往他臂弯里埋,那娇躯上又是爱痕连连。 楚修轻然一笑,吻住那红唇将她唤醒。 “先去给父王母妃敬茶,再回来睡。” 孟婉轻揉了下惺忪的双眼,还未反应过来,楚修便托着她的腰下床。 孟婉忙把锦被盖回来,些许紧张。 楚修倒是镇定自如的换上衣袍,浅笑道:“可要为夫替你更衣。” 说罢,便把孟婉从捞起来,再有不好意思,还是被楚修压着把衣裳穿好。 孟婉腿上还有些无力,楚修托着她的腰,系着她的衣扣,初冬寒得很,衣领环着短绒毛,小脸红扑扑的。 很快便召来下人为二人洗漱,孟婉一头青丝挽成妇人髻,玉簪典雅华贵。 牵着她的手往兰雅阁而去,孟婉步子慢,他便缓着步。 纪王府地界宽,行过游廊,又是花园石子路,犹记得这粉糯团子在此坏了衣裳。 兰雅阁中,暖炉炭火烧得旺,纪王夫妇身着华服坐于堂上,眉目带着喜色,见世子扶孟婉跨过门槛进来。 孟婉瞧了纪王爷与王妃,前世初来王府时,她没有来敬茶,因为被楚修做得太狠了,是初.夜又患着腿疾。 第二日才来敬改口茶,好在纪王夫妇未有生气。 那时楚修还是哄她的,板着个脸,话说凶巴巴的,还端着粥喂她喝,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哄女孩的样子,更加觉得是在羞辱她。 孟婉是委屈得一边哭一边喝粥,楚修便把碗粥啪地落在桌上,吓得她身子一抖,他甩袖便走了。 成婚后第一日,孟婉把眼睛都哭肿了,第二日楚修又板着脸送来眼膏。 二人就像是冤家,没有一天能和和气气的。 楚修性情不定,对她时好时坏,现在看明白了,才知是这家伙总是莫名其妙吃飞醋。 就连她与家丁说上几句话,他都看不过去,净说她勾引别人。 楚修只想她不准和任何男人接触是最好的,奇怪的占有欲。 想到这些,孟婉暗自气恼起来,掐了楚修的手一下,都刻下指甲印了。 楚修轻嘶一声,神色些疑惑地瞥向孟婉,不知她怎的就生起气来了。 二人缓缓走上前来,跪下后,端起热茶。 “儿媳给父王母妃敬茶。”孟婉的声线轻柔。 纪夫妇接过茶水轻抿后,王妃着急让二人起来,“快坐下,省得累着了。” 在侧位坐下来,见二人浓情得紧,纪王妃见便欢喜。 纪王爷与楚修交代了些公务,时日也过去,之后是该老实上早朝,辅佐太子。 楚修轻颌首,这几日里,太子那边还没传来行踪消息,恐怕他若再不回来,这宫里头就要派人出去寻了。 在兰雅阁里用过早膳,楚修便领着孟婉回云野居。 作为刚入门的世子夫人,又要接过府里下人们的拜见,好在楚修一直陪在她身旁。 说是陪,也有示威的意思,下人们暗自里皆有数,世子如此疼爱世子妃,量谁也不敢给世子妃使绊子。 前些日子还没过门前,不就有个叫阿楠的婢女被仗责二十大板,逐出王府了。 待下人们皆退下后,孟婉坐得屁股都疼了,王府上下一百多人,这仅仅只是府中仆人罢了。 纪王府实权势大,王府亲兵皆有上万人。 见孟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楚修把她抱到大腿上安坐着,按捏她的纤腿,“可累得紧。” 孟婉点着头,趴在他的肩头,“嗯,又困了。” 楚修轻然一笑,抱着人回卧房去。 前世婉婉有腿疾,虽说那时楚修与她赌气,心里自然是心疼的,便不让她接下人拜见,怕有辛劳。 却导致府中下人里总有几个没把孟婉放眼里,时常刁难她,婉婉性子较软又与他隔阂重,样样也没敢同他说。 他们不是没有过孩子,身边婢女照顾不周,婉婉也未察觉有了身孕,加上体弱,因此流产了。 之后她那身子越发虚弱,大夫曾道若在要孩子,只怕会要了婉婉的命。 楚修便不容她怀了,逼她喝避子汤,因此,婉婉没少恨他。 他们便是如此,一点一滴的积攒隔阂与芥蒂,明明爱一个人不是秘密,却总是没说出口,最终错过。 如今楚修不想重蹈覆辙,只想把她捧手心里宠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修改了。 新婚之夜,我收起了开假车的心。 周三使我冷静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修玹 6瓶;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六十九 纪王为皇帝同母胞弟, 作为皇戚, 如今世子夫人进门, 还是需进宫拜见太后皇后一趟。 孟婉还在被窝里熟睡时, 楚修便已起来, 整理仪容,前去上早朝。 还不忘捏捏她的小脸道:“待我早朝回来,便陪你一同去拜见太后。” 孟婉被子盖得严实, 仅露出个小脑袋,迷迷糊糊地朝他点头:“嗯。” 紧接着, 楚修轻然一笑,便退出卧房了。 他走之后,被窝里仅剩下余温, 渐渐地就不暖和了。 孟婉没过多久便醒来,在被子里赖会床,天是越来越寒了,手臂一伸出去就很冷。 冻了个激灵,孟婉便起床了, 将衣物穿好。 菁儿端来早膳,用过之后, 便动了起女红, 绣起束发带,用那白玉衬好几个颜色,孟婉还是选择淡金色。 一晃时间便过去了,待楚修下朝回来, 孟婉忙让菁儿把女红收好。 楚修入房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揽着她亲吻。 孟婉问道:“太子与表姐可回帝都了?” 楚修眸色微凝,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有,不过已经派人出去寻了。 回罢,未多做停留,楚修便给孟婉披上狐裘披风系好,牵着她便出了云野居。 二人先是去到嘉怡宫,阿潇便暂由皇后照看着,着实让皇后伤神。 便又去到长和园见过太后,入了门,那太后单手扶着额,手里握着佛珠凝思。 见这对新人来,她心中难得有些缓和,还是楚修懂事,不用她操心。 楚修对太后还是有几分不快,因婉婉就因此差点受伤。 太后将孟婉唤到跟前来,赏了个冰翡翠手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算是给后辈见面礼,更是亏欠孟婉的,底下的人不识事,把孟婉连累进去,差些就没了这个孙媳。 楚修端热茶品茗,眸光轻瞥太后神色,心中起了一番冷笑,待孟婉回到他身边坐下。 楚修放下热茶,勾唇淡笑:“皇祖母,孙儿有件事想与您提,望您斟酌几分。” 太后瞧向他,手中佛珠一下下的转动,“小修成婚刚不久,有何想要的,哀家听着,依便是了。” “皇祖母一向善解人意,孙儿要提的事,是太子的事。”楚修道。 太后手中佛珠不经意间停顿了一下,“就连你都来相劝哀家了吗。” “孙儿不是来相劝皇祖母,是提醒。” 楚修从容道:“太子性情,孙儿自小了解,看似轻浮,一旦认真起来,眼里便只有所看重之事,这一点与皇上些许相似,皇祖母不会不知吧。” 楚修转了转眸,“孙儿是怕皇祖母再阻拦下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便不好了,泱泱大辽皇朝仅这么一个太子。可别忘了,四十年前,传国玉玺遗落,大辽陷入二十年无帝位继承人时期,内战不断,若不是皇上将玉玺从大沧寻回,这天下,就不是楚家的天下了。” 太后捏着佛珠,凝视着楚修,满是皱纹的脸微僵。 楚修思索道:“如今太子失了行踪,孙儿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便与皇祖母提提,尽管那琴女出身低微,与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您好生斟酌。” 太后未有回应什么,轻阖上眼,道一声乏累,退下吧。 楚修淡然一笑,告退后牵着孟婉退出寝殿。 当然,帝位更不要落他头上,上辈子当政,几十年如一日,烦心得紧,站得越高,责任便越大,心系百姓苍生,权衡朝堂。 就当他今生想拥着婉婉养老可行?两辈子加起来,好歹也活了近百岁,早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脾性。 楚修看向身旁呆愣愣的孟婉,还在琢磨方才在殿中他说的话,抬手轻抚她的脸庞,柔声道:“我们回府。” 行在宫廊中。 孟婉迈着莲步随在楚修身旁,她哈了口气于双手,冻得紧,忽一片雪花落在手中,顿时愣住。 忙拽拉住楚修的衣袖,举着小手探到他的身前,欣喜道:“下雪了,相公你看!” 楚修渐停下脚步,这声脱口而出的相公,着实听得他心都化了,捏着她冰凉的小手,抿笑:“见着了,婉婉可喜欢雪。” 此刻,四周飘起漫天飞雪,白茫了视野,唯有她的容颜越发清明。 “喜欢。”孟婉笑道。 楚修轻捻她发间雪,孟婉身披的狐裘毛上沾着雪花,缓缓道:“那便与你共赏雪景。” 回去得让人做个带兜帽的裘衣,省得冻到小脸。 孟婉被他牵着走,还问道:“那相公陪我打雪仗吗。” “陪,但我可舍不得打你。”楚修回道。 孟婉微蹙了下眉,“那多没意思,堆雪人呢?” 楚修道:“婉婉想堆什么样的。” “像你这样的。”孟婉掩嘴轻笑。 楚修顿了下,淡笑道:“那堆的雪人一定很好看。” 孟婉轻声嘟囔:“臭美!” 漫天雪花,二人出宫阙后,掸去霜雪便上马车回王府。 可把孟婉给冻坏了,窝在炭火旁好一阵子。 渐渐霜雪堆积起来,白茫覆盖了庭院。 云野居的雅间中,绒垫陈铺了一地,暖炭旺火,雅间的地板下隔了层土,土下烧着炭火,踩在其中暖洋洋的。 楚修一拢月色衣袍,席地而坐,身前一方桌,暖茶与书卷。 那耐不住性子的孟婉跑出庭院外,冒着大雪,蹲在院中,赤着手捏雪,冷得她一颤,还真堆起雪来。 楚修见了,眉头微紧,放下手中书卷,拂身走来,将人带入怀,“等雪停后再玩,别把手冻伤了。” 说罢,就把她揽回雅间中坐下来,握紧孟婉的小手,都冻僵了还傻乐呢。 被他抓回来的孟婉瘪了下嘴,“陪我玩。” 楚修轻笑:“大雪纷飞,等等可好?” “好。”孟婉眸光睨向外面大雪,依身靠着他肩膀,“雪天真美。” 楚修听言,顿默许久,轻笑道:“山河大地,万里雪飘,皆不如你美。” 说罢,他将孟婉压至身下,凝望她的眼,便吻下去,探入牙关,汲取那抹清甜。 楚修的吻向来缠绵又霸道,每次都被他牵着走,孟婉脑子很快就酥麻下来,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眸色些许媚态。 楚修来了兴致,亲吻中大手便往她身下摸索,将那下裳褪去,白嫩纤腿显露出来,落在毛绒软垫上。 孟婉心底突的一下,撇开楚修的亲吻,她唇红水润,“你怎么使坏呀!” 楚修嫣然微笑,揽起纤腿,附在她耳旁:“我如何使坏了?” 孟婉轻蹬他一下,嘟囔道:“说好的赏雪呢。” 楚修动作越发放肆深入,“人和雪我都赏。” 孟婉几分迷乱,贴身抱住他的臂膀,轻柔道:“这儿冷,门还开着呢。” 楚修抬眸,勾起唇角在她眉心一吻,一把将孟婉横抱起来,往里屋中去,将她放在美人榻上,气氛暧昧且燥热着。 孟婉小脸红扑扑的,只能任他俯身采取,细腰盈盈一握,尽显媚弱之态。 纤腿忽地一抖,娇声漫出口,孟婉眼眸迷离,伏首在楚修的肩膀,身子轻轻摇晃,心中些许气不过,咬一口他。 待大雪停后,孟婉已是满身乏累,双腿无力,被楚修抱着清理过身子,便卧在榻上,眉目些许困倦。 眼眸转向一旁楚修,神色如常地忙于批看文书案子,脖子上还有她咬下的牙印。 孟婉轻颤着起身走来,钻进他怀中安靠着,还不忘看一眼他的神色,便阖上双目睡去。 楚修深眸柔和,搂紧怀中人。 …… 冬日寒凉,白雪皑皑,三旬时日渐去。 孟婉在云野居里果真还是堆了个雪人,拉着楚修一起,便说此为云野居的辟邪吉祥物。 这日子入了深冬后,也不知天寒还是怎么的,孟婉是越发犯困,时常身子乏力,就连胃口也便差了,些许反胃,总是烤着炭火,不经意间就睡着了。 孟婉总是嫌床铺一个人睡冷,不是在炭火旁,就是靠着楚修,身上裹着狐裘,小脑袋迷迷糊糊的,身旁的大白随她一起眯着眼。 楚修每每从刑部处理公务回来,都见着这一幕,便将人揽入怀中,倒是贪睡得跟猫儿似的。 听他回来,孟婉便些许清醒过来,脆生生叫一声相公。 楚修见她这模样,却低蹙着眉,揽着她的腰轻抚,好不容易养来的一些肉,又退了回去,“下午让陆医师过来一趟吧,莫不是着了病,越发嗜睡了。” 孟婉趴在他肩头,懒洋洋地轻声道:“只是天气太冷了,慵懒了许多。” 楚修仍轻蹙着眉,转手抚到她的小腹,道:“那也还是瞧瞧吧,婉婉这月的月事都没来。” 孟婉眼眸睨向他,思索了下,道:“你怎么比我还记得清楚些。” 楚修柔声一笑,应道:“你的一切我都清楚。” 话音刚来,雅间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正是李管家走来。 见到二人抱得亲密,李管家低下首,忙道:“世子,太子殿下回城了,在长清殿上摘了玉冠,欲弃储位,德欣太后令人来请您前去阻拦。” 听言,二人皆是一惊。 楚修脸色微沉下来,将孟婉安坐在软垫上,她拉住他的手臂,道:“我也想去。” 楚修道:“天寒地冻的,你这身子易寒,还是府上等候消息。” 说罢,吻了她的额头,他便疾步离开。 孟婉紧抿着唇,心绪微敛。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章被锁,我承认我搞颜色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修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七十 一望宽广无遗的皇朝高阶上, 寒风刺骨, 空中又下起鹅毛大雪。 楚修身穿狼裘披风, 步伐急促往长清殿赶去。 待他赶到时, 长清殿中气氛冷然, 只见太子楚川身着淡金衣袍,墨发落下,金冠已放于明堂之上。 德欣太后神气仿佛刹那间年迈多许, 急促地喘息着,大宫女夏月搀扶着她。 皇帝楚子阙铁青着容颜, 已是怒急之像,喝声怒骂:“你为太子,应担国之重责, 心系百姓山河,为此重任,储位岂是你说弃便弃的!” “父皇,如果身为太子,不能权衡自己一生, 如同行尸般受他人摆布,以儿臣言便是囚徒, 终其一生不得所爱, 儿臣宁愿不为这个太子。” 楚川说罢,将目光转向太后。 太后冷僵着脸,愤道:“太子!你这可是威胁哀家!” 楚川顿了顿,露出几分苦色, 道:“皇祖母,孙儿威胁您又有何用?您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宋云已不知生死,孙儿回来不过是想带走阿潇罢了。” “川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燕容轻声问道。 楚川一扫众人,他神色黯然,一字一顿地道:“儿臣卸下金冠,褪去华袍,归隐山野,王府世子,虽不是父皇之子,但也与儿臣一脉相承,还请父皇思酌。” “太子楚川,你……”楚子阙怒极,这混账儿子,怎可如此意气用事。 说罢,太后犹如遭雷击,捏着佛珠的手轻捶胸口,两行清泪落下,哭道:“报应啊…为何要这般对我这老人家…” 楚川掀袍跪下,朝殿上几人磕三道响头,道:“父皇母后谅儿臣不孝,不能担此大任。” 拂衣站起,刚转身,便被赶来的楚修按住肩膀。 楚川抬眸,眼前的楚修冷峻着容颜,他挑了下眉稍。 “太子,你可想好?” 楚川沉默着,不言语。 果然这楚川把他给拖出来挡箭,楚修瞥了眼太后,朝殿中几人行礼,道:“臣是个蠢材,不识大局,不懂政事,仅是会个喝酒听曲的主,太子望托于臣身上,太草率了。” 楚川刚要反驳,又被楚修按下。 “就当为了大辽,太子一向重民重责,岂能容臣这种贪图享乐,庸俗之人为此重任呢,太子心中有结,解开便是。” 楚修这是要给太子与太后台阶下,拱手朝德欣太后一拜,道:“皇祖母,您宅心仁厚,德淑慈心,一个月前您与孙儿说的话,孙儿可记着呢,宋姑娘不是您安顿休养着吗,倘若再不与太子说,太子还得误会您。” 这人老气性重,楚修这话里藏着话,给了太后十足的面子,她忙着将楚修叫来,不就是为了打圆场吗。 太后再固执也知这个理,楚修在长和园的话,她半信将疑,仍不信太子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今日太子归来,竟将金冠摘下,为她心中之痛。 皇帝望向太后,唤了她一声:“母后。” 太后敛了心神,双鬓苍白,语重心长地道:“…哀家允你…在那佘山杜若寺中,你将那宋姑娘带来,从今以后,哀家再也不插手管此事了。” 听言,楚川眉目黯然消散,转身便要离开,又停顿下,喜色道:“谢皇祖母成全。” 随后,便匆匆离去。 太后宛如抽尽气力,阖上双目。 - 云野居中,孟婉怀里抱着猫儿抚.摸,发愣地望着燃烧的炭火,心里挂念着事儿,好像最近脑子也不够用了。 菁儿端来的银耳红枣汤,她喝了两口却反胃得很,放下便不再动。 菁儿见了心里着急,这是王妃让人送过来的,夫人仅喝两口,就难受得紧。 “夫人怎么了,可是着凉,不舒服?” “我只是在想长清殿中怎么了。”孟婉一不小心扯到猫毛,惹得大白不高兴,轻轻咬她一下,她忙缩回手,好在大白只是吓唬吓唬她。 菁儿将大白从她怀中抱走,以免孟婉再被咬到,道:“世子爷已经赶去了,您就放心下来,奴婢还是去请陆医师。”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 孟婉顿了顿,本想说她没事,只好又将银耳汤捧起,耐着性子喝完。 楚修将披风脱下交给婢女,刚入雅间便见孟婉席地而坐,端着空碗要放桌上。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却把孟婉吓得一抖,手中碗摔在身前,雅间里铺着软垫,没有摔碎。 “呀。”孟婉惊道。 楚修将地板的碗捡起放在桌上,看向孟婉,近来她是越发容易被吓着了。 孟婉见到是他,转过身来,用小手捧住楚修的俊脸,道:“怎么样了,可有见到表姐?太子真的弃储位吗,那你不是要和前世一样吗?” 抓住他就是一连三问。 楚修搂着她的细腰,一一回道:“没有见到宋云,不过太子已经去接她了,一切会相安无事的。” 孟婉歪了下头,“什么意思?” 楚修便将殿中之事与孟婉道清,她才点了首,立马道:“那那表姐不用受苦了?” “嗯。”楚修回应,见她朱唇水润润的,便问:“方才喝什么了。” 孟婉乖巧回道:“母妃送来的银耳红枣汤。” “好喝吗。”楚修道。 孟婉道:“好喝,可我却喝了总觉得腥。” “那给我尝尝?”楚修笑道,将她的手抓下来。 “我都喝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湿润的薄唇堵上,轻而易举地就被攻占城池,酥酥麻麻的。 孟婉手也被他捏着,这个家伙擒她的手段是越来越熟练了。 楚修松她的唇,浅笑道:“果真很好喝。” “你少来。”孟婉愤愤说道。 她顿了一会,伏靠在他肩膀,轻声道:“我悬了一个多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楚修神色思索着,“可我的心怕是要悬起来了。” “什么意思?”孟婉道 楚修将手掌抚.摸到她的小腹,尚在平坦,手指轻点着。 “你做什么。”孟婉抓住楚修的手掌,被他做多次了,就怕他往腿.间探去。 楚修微微一笑,“可去请陆医师了?” 孟婉迟疑着颌首,“菁儿去了。” 楚修未回应,深眸凝着她的容颜,孟婉被他瞧心里发毛,怪不自在的。 顿默良久,他低哑声线道:“我在想婉婉是不是怀了。” 正因几日来有了这想法,他是忍着没动婉婉分毫。 “嗯?”孟婉心中咯噔一下,楚修的手掌温热地捂着她小腹,朝他眨巴了下眼。 “会…会吗。”余音有些雀跃。 楚修低声一笑,“所以才想让陆医师过来瞧瞧,距离岚月别院那次过来如此久,也不是不可能。” 听言,孟婉脸颊腾一下红起来。 忽,雅间房门被轻敲了下,响起了菁儿的声音,“世子,陆医师到了。” 楚修将孟婉安坐在软垫上,道了声进来。 菁儿领着陆竹进来时,二人没再抱起一起。 陆竹行了个礼,几年过去她也已嫁于位御医为妻,夫妻二人同在御医院为职。 皇帝没有后宫,所以御医院的职务一向清闲,也十分自在。 陆竹坐下后,眉目温柔,轻声道:“世子夫人气色上佳,不像是染了病。” 楚修沉声道:“近来她有些反胃,让我些许忧心。” 随后,孟婉将手放在脉枕上,看着陆竹为她把脉的神色,她心里噗噗跳得紧。 陆竹勾起唇,瞥一眼神色凝重的楚修,缓声道:“恭喜世子,夫人这是有喜了。” 得到心中的答案,楚修眼眸染上一层神采,忙将目光转向孟婉,她还呆愣着不知所措。 菁儿听到此话,狂喜起来,“夫人有喜了!奴婢这就去告诉王爷和王妃,这个天大的喜事!” 说罢,菁儿冲出雅间,乐得不行。 楚修压不住心中欢喜,一把将孟婉紧紧抱住,只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孟婉眼里水润起来,埋进他胸膛轻蹭蹭,道:“相公…” 前世她流过孩子,心情如同失而复得,虽她不曾提,却一直在意着。 “想来应有一个月身孕,前三个月需格外小心些,我还是留份安胎方子。”陆竹瞥了二人一眼,浅笑着低首写起稳胎药方。 楚修转过身来,眉目含着喜意道谢。 陆竹写罢落笔,将方子给到婢女手中,心中些许感叹,想当年初次见到这两个小主子时未脱稚气,如今都已结为夫妻。 陆竹未多做停留,便告了退。 人一走,孟婉泪珠子扑簌往下落,手捂着腹部,如同触及心底柔软,哽咽道:“相公,我有孩子了。” 楚修轻拭她的眼泪,道:“有我的功劳,婉婉还不快夸夸。” 孟婉打了下他的手,侧过身子去。 楚修莞尔一笑,又将她捞过来,低首轻闻她的发香,轻抚她的身子道:“还需再把婉婉养胖一些。” 孟婉靠着他,浑身都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轻声道:“可是胖了就不好看了。” “好看,婉婉好看得紧。”楚修道。 …… 不一会,兰雅阁的纪王妃就赶来了,一进门就欣喜若狂地把孟婉拉过来,哽着声连道了几声好。 往云野居里多加人手伺候着,总算是把世孙等来了,这回孟婉可成了府上最金贵的人。 王府上下都乐开了锅,要不怎么说他们家世子爷能干呢。 自打夫人一进门,世子爷是抱着搂着,疼爱得紧,这怀上世孙还能得了?只怕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住手里怕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努力加更 都说一孕傻三年,婉婉本来就有点傻,这可怎么办。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左岸的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七十一 随后几日, 冬日出了暖阳。 孟婉总想着去见见宋云, 念得紧, 见天气稍好些, 楚修便给她穿得棉绒绒的, 去了趟东宫。 只见表姐削瘦不少,气色也差了许多,孟婉见了不免轻叹。 从东宫回来后, 孟婉便很少有机会出门,主要是天冷, 楚修怕她出去着了风。 渐渐的,孟婉孕呕越发明显,偏食严重, 总是容易困倦,趴在楚修怀中便会睡着,却让他心疼得紧。 纪王妃道过了这个月便会好些,膳食也清淡不少。 到了年边公务些许繁忙,楚修一下早朝, 不管忙着还是闲着,总往王府回, 谁见了都拿他没办法。 回到云野居里, 孟婉慵懒地睡在榻上,柔软的身子盖着被褥,暖炉在一旁烧得正旺,娇美的睡颜些许红润。 还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子转便另一边去,楚修缓缓走来,轻声将她唤醒,孟婉睁眼瞧了是他,便往他身上蹭,怕冷还把手往他衣服里伸。 孟婉是笃定了这两个月楚修不能拿她怎么样,便越发放肆。 楚修轻蹙眉头,捏了下她的鼻子,抱着人去到桌旁,用过晚膳,给婉婉剥几个橘子吃,解解反胃。 随后,孟婉吃着橘子,小脑袋微摇又浑噩地趴楚修怀中睡着,他只能轻叹一声,抚着她尚未隆起的小腹,道:“在里面莫欺负你娘,待你出来有你好受的!” 将孟婉放于榻上,书案上烛火摇曳,楚修坐于案前,再过几日,便是皇帝生辰大宴,每年这时候礼部最为繁忙,接待各国使臣。 楚修为刑部侍郎一职,自应与他无关,望着手中折子,修长的手指扶着额角,些许无奈。 折上所写,大沧宁阳公主前来帝都给皇帝贺辰,指名纪王府世子接应安顿,为表好客之礼,皇帝允了。 楚修睨向榻上熟睡的孟婉,他眼中柔光似水,将折子放置一旁,便批阅案子着。 直到夜渐渐深,他放下手中公务,拂衣起身。 将孟婉抱上床,脱了衣物,楚修搂紧怀中人,她身子近来越发娇软,似乎那胸脯越大了些许…… 便是想着想着,邪念再起,身体燥热起来,孟婉还不知觉地蹭蹭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打在喉结上。 楚修不禁吞咽,她的体香在鼻尖萦绕,黑夜里,他捧起婉婉的小脸便啃咬下去。 孟婉被他惊醒,便是略粗重的气息在耳边,本就身子乏力,很快就败下阵来,神色渐渐迷濛起来。 单薄的里衣一褪而去,身子还有些许的凉,孟婉颤了下,让她几分清明起来。 她将一手抵住他胸膛,一手护住自己的腹部,怯声道:“相公…婉婉怀宝宝了……” 楚修凝视着她的眼,舔了下唇角,低沉哑声道:“……我不会太过分的。” 他顿了下,几分可怜起来,轻哄道:“婉婉…且帮我可好…嗯?” 孟婉绯红着脸颊与楚修对视,他鼻梁高挺,深邃眼眸里尽是难耐,几时见过他卖可怜,上一世那个凶巴巴的他上哪去了。 楚修见她沉默,伏首在她颈上,亲亲那张小脸,被窝里暖堂堂的。 在安抚下,孟婉脑子晕乎乎,柔手被他握住牵引。 待到事后,孟婉紧抿着唇,看着楚修笑意越浓的眼眸,心中甚是窝火,哼了一声。 孟婉侧身而睡,拉开些距离,又被楚修揽入怀中,二人相拥而眠,总算是安生了。 …… 虽天寒,但皇帝生辰大宴,临城仍是热闹起来,周边附属小国皆来朝贡,带了许多新奇玩意。 大沧两国实力相当为盟国,今年宁阳公主竟会前来,正逢风雪天。 城门已聚集使臣,皆引去官驿安顿,唯那大沧公主迟迟未到。 楚修带一行护卫,安于马车之上等候,他心有不耐,已是下午,挂记府中夫人,沉着声道:“回去吧。” 护卫立于车前,刚应了声是,转身便瞧见,远处官道上那大沧的使节队伍缓缓出现。 “世子,大沧使节来了。” 楚修深蹙着眉望向远处,几分不悦,还是拂了衣袍皱褶下马车。 他一袭玄袍肩披狼裘,高大修长,站于城前,不经意间尽显威严,深眸凝视渐行而来的队伍。 队伍举着沧国旗帜,其中三辆华贵的马车,车身前后侍卫数名,为首的一辆较为宽大典雅。 缓缓停下后,首车帘被撩开,容色俏丽的宁阳公主从里探出身来,一双美目很快就锁在了楚修身上。 她笑脸盈盈,道:“纪王府世子,久违了。” 楚修拱手行礼,“宁阳公主。” 宁阳公主眉目带喜,身旁婢女搀扶她下马车,她却收了手,对楚修道:“许久不见,好歹算是旧识,世子可愿搀本公主下车?” 楚修顿了顿,瞥眼她身旁婢女,漠然道:“这怎合礼数,公主还是让婢女来。” 见他婉拒,宁阳抿了下唇,也不好再强求,让婢女扶下车,款款而来,见楚修神情几分冷漠,以为是怨她迟了时辰,便道:“今日在路途上时,马车轱辘裂了,更换轱辘费了些时间,让纪世子久等些许。” 楚修轻瞥那马车一眼,轻声回道:“无妨,随后还有风雪,还是将公主引入城中官驿安顿。” 宁阳环顾四周,隐约着是飘雪起来了,她眼眸柔望着他点首,道:“可否能与世子同乘一辆马车?” 楚修自然是要拒绝,那宁阳微微一笑,越过他,提着裙摆自行上王府马车中,还唤了一声他。 见此,楚修蹙了眉,眼下还是将此人送到青雅驿中,交给底下人安顿着。 随后,便将大沧队伍引入城,此刻霜雪越发下大,楚修神色淡漠地靠着车壁,轻揉下眉心,忙了一天,还未得回府又来次接应。 宁阳眸光偷瞥他几眼,在北漠时这人离去,竟不与她说一声,心里自然是失落得紧,总算是得机会来大辽。 这会她又不知说些什么了,宁阳顿了顿,道:“纪世子近来可好?” 楚修眼眸转向她,心中念到婉婉的容颜,下意识勾了下唇,“皆好。” 难得见他一笑,宁阳眸色微悦,道:“一会儿世子引我见见临城吧。” “霜雪飞舞,公主路途遥远前来大辽,还是早些休息下,明日还需进宫见我朝圣上。”楚修回道。 见楚修回绝,宁阳再怎么主动,好歹是个姑娘家,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暗自叹气,这样的人未免也太冷漠,她都暗示得如此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见我(捂脸) 第72章 七十二 马车行到青雅驿前, 行装甫卸。 宁阳公主一袭绛色衣裙, 站立于厢房前, 转身向身后楚修, 道:“世子可是在回避我?” 楚修挑了眉稍:“未有, 公主误会了。” 宁阳微笑:“这大雪纷飞的,那世子何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待雪稍停后再走。” 楚修轻睨庭外霜雪飘零, “正是这大雪纷飞,家中尚有夫人等候, 还得早些回去。” 听言,宁阳瞳仁微缩,愕然道:“夫人…你成婚了?” 楚修瞥向她, “正是。” “分明三个月前你还未有妻室,这怎么成婚了。”宁阳上前两步道。 楚修轻蹙眉头,漠然置之。 见此,宁阳缓下心绪,淡淡一笑, “是我冒昧了,我是想说怎样的女子竟能让世子倾心。” 楚修眸中掠过一丝轻柔, 道:“家中夫人貌美静淑, 公主若有他事,询问底下护卫便可,在下先告退了。” 说罢,他拱手转身离去。 宁阳收敛心神, 攥紧双侧的衣裙,凝视楚修没入飘雪中的背影,提及他那夫人时,略有柔色。 待他消失不见,宁阳挑眉,掠过一丝冷然。 …… 楚修回到王府,李管家赶忙上前,掸去他披风上的霜雪,“世子怎又未带纸伞。” 楚修拂去发间雪,举步往云野居去,说道:“无妨,夫人可用过晚膳了?” “还在等您呢,今日您一日不在府上,又迟了如此久,夫人有些不悦。”李管家随在他身后。 楚修无奈一笑,道:“让人把晚膳送来吧。” 李管家应了声退下。 楚修步伐微快,刚入云野居的庭院,忽一雪球砸在他胸膛上,弄得他身前满是白雪。 他撇眼望去,那身子娇小的婉婉披着狐裘,冻得红红的手里还捏着个雪球,小脸绷着,愤愤道:“相公今日为何如此晚,天都快黑了。” 庭院飘着雪,落在她的发梢上,睫毛上。 看得楚修微蹙眉,赶忙上前去把他的小祖宗拉回来,又挨了一雪球在肩上。 孟婉被他揽回云野居的屋檐下,习惯了午睡起来就有楚修在身旁的她,今日却见不着人,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她还想等他回来,送他礼物呢。 楚修将她冻红的手放在手掌心捂了捂,解释道:“今日接应各国使节进城,公务些许繁忙,婉婉莫怪了。” 他没有说宁阳公主一事,在他眼里,不值一提,更不想让孟婉为此不快。 孟婉望着楚修,神色松和下来,“那好吧。” 楚修握着她的手,往雅间里去,神情严肃到:“倒是你冒着雪,不嫌冷得慌,若是受了寒还如何是好,肚子还有一个呢,菁儿怎么不看着你点,待我罚她一番。” 听他叨叨絮絮的,孟婉抿唇浅笑,“是我支开菁儿,你就别罚她了。” 回到雅间里,二人将毛裘脱下转给婢女,楚修拂去衣物上的雪,晚膳很快便端了上来,散着热气。 楚修给她挑菜,如今她孕呕重,吃不得味大的,一点青葱也给他挑得干净。“下次我若回来得晚,你便莫在等我了,自行先吃。” 孟婉捧着小碗喝汤,回道:“谁想等你了,只是一个人用膳,吃着不香。” 楚修轻笑一声,顿下筷子,道:“那我以后尽量早些回来,莫再让婉婉等我了。” 孟婉望着他的容颜,“嗯。” 放下小碗,又从衣裳里拿出那祥玉发带,蹭蹭地放在他手心里,“给你的。” 这发带她一直都是偷偷做的,每次都避开楚修,磨磨蹭蹭搞了一个月,加上最近老打瞌睡。 见到此物,楚修眸色微亮,孟婉勾着唇佯装不在意,他捏着那祥云,原来她还记得,微笑道:“婉婉,替我带上试试吧。” 孟婉乖巧地颌首,倚靠过来,抬手抚上他的墨发,将顶上那玉冠摘下,发带缠绕环上,不小心揪到他一缕长发,楚修紧住眉,轻嘶一声。 孟婉忙停了下,看他一眼。 楚修道:“无妨。” 待祥玉发带束好,少了玉冠的贵气,显得他几分儒雅清净起来,容颜俊逸。 楚修抚了下发顶,将她揽进怀中,道:“如何,可好看?” 孟婉掩唇一笑,“好看。” 楚修伏首亲一口她的丹唇,“那便好。” 用过晚膳,楚修便处理些公务,听婉婉在一旁抚琴,她抚着,琴声忽然停下。 楚修抬首一瞧,那小丫头又趴下睡着了,忙将她抱过来,拥在怀中。 - 清晨,下过早朝,青雅驿里的那位公主入了长清殿,拜见皇帝之后,又让楚修引着去了嘉怡宫,这宁阳便是故意的缠着。 嘉怡宫中,正好太子也在殿中与皇后作伴,楚修见了,二人是面面相觑。 宁阳为沧国皇帝义女,名义上便也是燕容皇后的侄女,她能说会道的,又拿了沧国的特产,送了皇后一把金鞭,是把皇后哄了个开心。 宁阳目的性很强,提了在北狄战役,话语里时时念上世子两字。 这让楚修些许烦闷,太子靠过来,低声细语道:“这宁阳似乎对你不一般。” 楚修目光淡漠落在宁阳身上,不言语。 宁阳浅笑着,提着手中茶壶,给皇后斟茶,“此为云南普洱茶,这次来访特意带了些来,不知燕容姑母喝不喝得惯。” 说着,她又将热茶给楚修二人斟上,“太子殿下与纪世子也试试味,若是世子喜欢,带着回府给世子夫人尝尝也可。” “谢公主厚礼,家中夫人不喜茶水,还是罢了。”楚修回道。 宁阳温和颌首。 这一坐便许久,一盏茶饮尽,不再叨扰皇后,楚修退身出嘉怡宫,宁阳随即便跟上了。 在宫墙之内,楚修停住脚步,转身望向她,道:“这临城大有闲情雅致之地可玩乐,宁阳公主何须跟着在下不放。” 宁阳忙上前来,抬首望着他,“我也要知晓哪处有闲情雅致之地呀,你带我去玩啊。” 楚修冷道:“我会派人带你去。” “我要你陪同我去。”宁阳站他身前来。 楚修将她推开,眸色中闪过一丝厌烦,越身而过。 “不去也行。”宁阳跟在他身旁,道:“我知晓你有夫人了,就当我请你喝一次酒,往后我便不再纠缠你,我总不能千里迢迢来到大辽,结果白来一趟吧。” 楚修顿了顿脚步,漠然回道:“这与我何干。” “就与你有关系,我是为了见你而来,不过喝杯酒,纪世子难道就没胆量吗。”宁阳说着,脚踩到冰霜,不小心滑倒,扑一声摔在地上。 楚修侧过身,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宁阳公主。 见他如此,宁阳心中窝了一股火,这个人都不会扶她一把吗,英雄救美会不会?这真的惹怒她了。 宁阳顿了顿,揉着脚踝,委屈道:“我脚好疼!” 楚修深蹙眉头道:“还能走吗。” “不能。”宁阳道。 随后,楚修便召来太监,将宁阳抬上乘辇,一路抬出了皇宫,放于马车上。 宁阳冷下眼,瞧着马车下的楚修,说道:“纪世子,你很没有风度,很难想象你家夫人是怎么过的。” 楚修冷瞥她一眼,欲要转身离去。 忽觉心口猛地一痛,宛如万虫撕心,顿时楚修身形一震,他眉头紧锁起来,手撑扶于马车。 宁阳公主眸色微亮,扬唇冷笑,道:“看来是时辰到了,我方才说的不过一杯酒水,都不愿随我,那也没关系,喝了本公主的茶,你也躲不过。” 楚修按着胸口,霎时间额头上满是细汗,抬眸看向宁阳公主,低沉道:“什么意思?” 说罢,疼痛感袭满全身,他无力地半跪着地。 宁阳高挑着眉,手下侍卫将楚修拖上马车,随即,朝青雅驿去。 马车之内。 楚修脸色苍白,疼痛难耐地靠在车壁之上。 宁阳用丝帕轻拭他额上冷汗,柔声道:“你且忍忍,回去便好了。” 楚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底阴鸷至极,“你做了什么。” 宁阳凝视着他的眼,轻轻一笑,缓缓道:“嘉怡宫中唯有你那杯茶水放了蛊虫,此为蚀心蛊,中蛊之人每过十五日,便要受噬骨蚀心之苦一次,唯有蛊主的血方可缓解,你若做我的驸马,便不会受此折磨。” 听言,楚修猛地将她脖子捏住,越发狠厉,声线低至冰点,“立刻给我解蛊!” 宁阳顿时窒息感涌来,她涨红了脸,从喉咙里挤出字来,“此蛊无解!” 不过短短一息,剜心之痛猛地加重,楚修低吼一声,不得不松开宁阳,倒下身去。 宁阳得以解脱后,猛然喘息着,喉咙火辣辣的疼,她声嘶道:“你杀不了我,蛊虫护主你可知!” 楚修倒在车榻上,痛楚已让他意识恍惚起来,妄他两世,竟落到个小姑娘手里。 宁阳平复了呼吸,看着他面容,道:“不曾想带走孟婉,你竟娶了她为妻,我薛宁阳哪点没她好。” 见他意识浅薄,宁阳依身靠过来,轻声道:“唯有我能让你解除痛苦,你便莫再去想你这妻室,回到青雅驿,我滴血为你缓解蚀心之苦。” 蚀心之痛使得楚修身形颤抖,唯有一双眼眸阴鸷地冷凝着她, 宁阳抿了抿唇,轻抚他的脸庞,道:“世子厌恨我也没关系,这蛊有奇效,待你尝过几次我的血,便会死心塌地欢喜上我。” “你这张脸,应该有很多女子喜欢吧。” 宁阳含笑微顿,再道:“至少我是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的话不能全信。 不出意外的话,三章就下线。 不会虐,就是婉婉抢夫。 大家别气呀,我我平躺挨揍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七、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七十三 云野居中, 今日孟婉始终心不在焉, 午睡时不得安枕, 好不容易睡着了, 却被大白的猫儿声给吵醒。 醒后, 心里突突地跳得紧,孟婉便下了床,大白在便来挠她的绣鞋, 她将猫儿抱在怀里,却喵喵叫个不停。 菁儿走了进来, 有些讶异,瞧了眼大白道:“夫人,今日怎么就睡了一小会, 可是大白吵到您了。” 孟婉将大白放下,道:“心中有些烦闷,总觉得不安。” 菁儿过来把大白抱起,“不知怎的,这大白从方才就一直在乱叫乱挠, 可是发.情了?” 孟婉挑了下眉,“哪有猫儿冬日发情的。” 菁儿耸耸肩, 便将大白抱出卧房, 道:“出去玩。” 还拍了下大白的屁股一下,险些它被咬。 孟婉思来想去,便让菁儿端来玉琴,刚抚上琴弦, 指尖一痛,竟被琴弦割伤,一点晶莹的血红滴在弦上。 望着那血,孟婉有些发愣。 菁儿见了一惊,忙去拿来纱布:“夫人,你在想什么,世子爷回来所见到这口子,指定还得心疼呢。” 世子…… 孟婉忽中微窒,看着菁儿为她包扎的神态,忽想到什么,缓缓道:“这皇上生辰大宴,我记得引接使臣不是应该是礼部的公务吗,世子为刑部,为何他要前去?” 菁儿愣愣的,道:“菁儿是识字少,不懂这些事。” 很快,孟婉手指便被包扎好了,她凝了下神,起身将狐裘披上,“李管家呢。” “在花园令人扫雪呢。”菁儿道。 孟婉便出了云野居,寻到繁忙中的李管家,问道:“李管家,你可是近来有哪些使节进城,大沧来了什么人。” 李管家低吟了一下,笑道:“大沧宁阳公主来了,说来也奇怪,非得由世子爷负责着呢。” 孟婉心头一沉,顿时火气便上来了,这个楚修竟然瞒她,与那宁阳公主混在一起,镇定道:“那宁阳公主是在官驿?” 李管家摆了手,道:“世子将她安顿在那青雅驿。” 孟婉跺了一脚,疾步就往府外去,李管家连忙拦住,“这外边冷得很,夫人莫要出去受寒。” 孟婉不顾他的劝阻定要出府,难怪心里总慌得紧,原来是宁阳公主来了。 现在这是她相公,才不会给宁阳占了去。 李管家见孟婉一脸的怒意,连忙让几个王府护卫和菁儿一同跟上去。 备了马车,便到青雅驿。 问过驿中奴仆,说是见纪世子引着宁阳公主出去,还未回来。 孟婉心中更是气得慌了,站在庭院里便等着,菁儿见了劝她去屋中坐着等。 不行,她这心里不安,又慌又怒,坐不下来。 过了片刻后,终于见那印有大沧徽记的马车停在驿前。 孟婉还未上前,远远便瞧见衣着华贵的宁阳公主从马车上下来,她嘴角含笑,随后便是纪世子被人抬出来。 孟婉心头猛地一紧,小跑出了庭院到驿前。 此时的楚修已经昏厥过去,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你们把我相公怎么了!”孟婉上前来便道。 宁阳抬首便见她跑来,下意识蹙了眉,端庄着身形,本当这孟婉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背着她竟嫁到大辽来,跟了纪王世子,夺了她的人,着实惹她气恼。 “噢,不过是与本公主喝些酒,醉下了,便扶到青雅驿歇息下。” “你胡说,相公从来都不会醉酒,他一向酒量好。”孟婉一把将宁阳推开,便要从她侍卫手中将楚修扶过来。 宁阳被孟婉退了两步,这一口一个相公,听得她起了怒意,将孟婉手抓住,冷道:“想带人走,这可不行,他醉着这酒非凡品,唯有本公主可解。” 孟婉顿了顿,将宁阳甩开,相公身上丝毫酒气都没有,还想哄骗她。 “什么酒需得宁阳公主才得解,这到底是酒还是毒,我看你是别有用心!若是我相公出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 说罢,孟婉便要上前。 宁阳怒上眉心,她乃是苗疆圣女,又为大皇帝义女,仗着蛊术傍身,京中何人不惧她,何人不讨好她,骄纵惯了性子,凡事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宁阳怒视一眼侍卫,情急道:“给本公主把人抬进去,谁也别想带走。” 孟婉攥紧了手,目光凝在楚修脸上,只见他满头大汗,似乎疼痛难耐,只叫她心里疼得紧,这绝非是什么醉酒。 “菁儿!”孟婉扬声喊道。 此时,驿前围观的人越多,菁儿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道:“夫人,在在!” 孟婉咬一口银牙,道:“回府告知纪王与王妃,就说世子爷受奸人所害,昏迷不醒,势不放人,望告父王带三千亲兵前来。” 随即,菁儿退下回王府通报。 宁阳怒视孟婉,气急败坏,“你!你满口胡言!” 孟婉便让身后几个护卫夺人,转过身来,对宁阳冷道:“胡言?在场的人都看着的,此地为大辽境界,我乃纪世子夫人,宁阳公主凭何不放人,我纪王府岂是你随意欺压的,你远道而来,我大辽敬你是客,可你存心谋害王府世子,居心何在!” 宁阳被她句句怼得哑声,眼见纪世子被王府护卫抢去,她冷道:“听着,你若将他带走,他身体里的蛊毒,会让他此生都痛苦万分。” 孟婉将楚修扶住,他身形高大,孟婉那小身板却牢牢拥住他,她冷言:“你对他做了什么。” 宁阳轻笑,“若同我在一起,便不会受这般痛楚。” 话音刚落。 孟婉的纤腰忽然被楚修牢牢揽住,以为他转醒,她忙侧首看向他的容颜,眉头紧锁,仍是昏迷中。 孟婉瘪了下唇,朝宁阳怒道:“那也是我的相公,你休想将他抢走。” 说罢,孟婉令护卫将楚修扶上王府马车,随后不再看宁阳一眼。 宁阳眸色深凝,手捏成拳,她倒要看看撑得了几时,早晚哭着来找她。 - 王府马车上,楚修躺在车内,已是冷汗侵身,面色痛苦,深闭双目,低声轻嘶。 孟婉上了车,泪水就憋不住了,扑簌往下掉,慌张的小手不知所措,哽咽道:“楚修…你哪里疼…婉婉给你揉揉……” 只见楚修将身体蜷缩起来,手按胸口,痛苦万分。 孟婉忙将楚修拥住,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楚修是怎么了,她好害怕。 忽然一双大手紧紧揽住她的腰,楚修气息低弱,低哑道:“…今日世子夫人很厉害…没有…没有将我送与他人…” 一字一顿的,犹如从喉咙中挤出来似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要强求她,从未明确的知晓婉婉内心深处的想法。 若是她将自己交给宁阳,那他也认了,毕竟婉婉曾恨他入骨。 孟婉听言,是哭得更凶了,靠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哭咽道:“相公…你别吓婉婉呀…若好起来,婉婉都听相公的话……” 楚修轻声喘息着,扯出一丝笑,靠在她耳边,“那婉婉还爱我吗。” 孟婉小手将他拥得紧紧的,眼泪都把睫毛湿漉漉的,道:“很爱你…只爱你…” 每次都自欺欺人,骗了所有人,骗不了自己。 这个蠢货,她若不爱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楚修就是想听她亲口说,他全身无力地趴在她身子上,冷汗都透了孟婉的衣裳。 蚀心蛊,云南苗疆蛊术,他自然知晓此蛊。 前世的陆竹年过半百,已为云南一代神医,却死于门生卫启手中。 楚修死前给自己下的寒毒,便是卫启所制。 那卫启身内便有蚀心蛊,且为陆竹死前所下,每月皆受蚀心之苦,却道:蚀心蛊有解,不过是他不愿解去此蛊。 所以在十年前,他才明确知晓陆竹姑娘身在云南,他与纪王妃便是如此寻到陆竹,将她带回大辽。 转眼便迎来五岁的孟婉从苏州来到临城。 不然以他的执念,一早便去苏州寻孟婉了,何须等她来到临城。 一阵痛楚袭来,待楚修咬牙耐下去后,又虚弱道:“…那去把陆医师请来…或许她能帮我。” 听罢,孟婉仓惶地对车外护卫道:“去…去把陆医师请来纪王府!” 楚修低声道:“…就算解不了蛊,撑过今日,明日我便不痛。” 孟婉见楚修意识浅薄,痛苦难耐,小手按在他胸膛轻揉,轻声道:“相公不痛,婉婉给你揉揉。” 楚修沉默着,剜心般撕裂着的痛阵阵传来,但有婉婉在,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婉婉…唱首曲子…给相公听……” 孟婉此刻哭成了泪人,难过得紧,泣道:“我…我唱不出来…” 楚修也无力再言语,勾唇低笑。 孟婉身子一下一下的抽动,还是啜泣着唱起歌来,带着哭腔,可怜兮兮。 待马车赶到王府,便立马扶去云野居,纪王忧心忡忡地询问护卫,这是如何一回事。 纪王妃见了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为娘的如何不心疼,眼泪是抹了又抹。 前脚刚将楚修放床榻上,后脚府前便迎来了陆医师,她神情严肃,一路跟着管家到了云野居。 入了门,也顾不得礼仪了,直道:“纪世子怎会中蛊术呢。” 陆竹看着楚修神色苍白,不再有二话,伸手便将他衣袍解开,只见左胸口上,赫然一道鲜红的红圆痕迹。 陆竹顿默下来,道:“此为蚀心蛊,还好,蛊毒刚入体内,易除。” 简洁一句话,让孟婉顿时放下心,紧抿着唇,泪水未干,看向楚修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5966473 3瓶;左岸的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七十四 “雄黄酒, 蒜子, 菖蒲三味寻来。”陆竹转身对菁儿说道。 菁儿听言, 连忙退下去寻。 孟婉看着楚修难受, 自己心里不好过, 泪哒哒地问陆竹:“蚀心蛊是什么毒。” 陆竹已经拿出一排银针,铺陈在桌面上,她转头看向孟婉, 缓缓解释道:“便是体内被放了蛊虫,期间每隔十五天受蚀心之苦, 痛不欲生,这虫是由蛊主以血喂养而成,只有饮其鲜血便能缓解, 且蛊虫听从蛊主命令,久而久之,中蛊之人便会丧失心神,不识人只认蛊主。” 听了此话,在场人怒然而起, 纪王爷冷厉道:“可是那宁阳公主所为?好大的胆子,将我王府可放入眼里。” 孟婉点着头, 抹了把眼泪。 见她如此, 纪王爷负手于后,怒不可遏地踢翻椅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说平日里对他多有放养, 但夫妻俩暗地里向来宠溺楚修,给人整得半死不活的,如何不怒? “本王便看看她大沧公主有几分能耐,本王这就入宫禀明皇上,若他大沧国不给出个交代,此事莫想罢休。” 说罢,纪王爷看了一眼昏厥的楚修,拂袖而去。 孟婉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宁阳公主是这般阴险毒辣,回想让她后怕起来,若是她真将楚修给了宁阳,便成了那无心神之人,她…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宝宝就没有爹爹了。 孟婉是东想西想,泪水有汹涌起来,她一向不争气,憋不住眼泪,总是爱哭,本就哭了一路,双眼都有些肿了。 此时菁儿已经拿来三味药,便令人将雄黄酒洒满楚修的上半身,陆竹在各穴道上施银针,封住经脉,防止蛊虫乱跑。 只听孟婉哽咽道:“那解蛊时,我相公可会疼。” 陆竹望她一眼,笑道:“会疼,不过一点而已,夫人可别哭了,你现在尚在孕期,情绪起伏不可过大,孕初易滑胎,这般状态可不好,你不想你家相公醒来后见你坐胎不稳吧?” 听言,孟婉连忙低着首擦眼泪,纪王妃忙拍拍她的背,“没事的,你别瞎想了。” 此时楚修上半身已布满银针,陆竹浅笑道:“蛊虫会从腹脐出来,二位回避一下,我怕那蛊虫吓到你们。” 孟婉还想留,见陆竹态度坚决,还是与纪王妃退下了。 出了里屋一刻钟后,便听见屋内传来了楚修一声沉重的低嚎。 孟婉从坐垫上忙站起身来,见她要进去,纪王妃又将她按坐下来,孟婉一脸的苦色,手攥着衣角,这就是陆医师说的一点疼而已? 许久之后再进屋时,床榻上的楚修银针已被取下,腰腹缠了圈纱布,婢女为他穿好衣物。 孟婉忙上前去坐在床边,他似乎仍是昏睡,少了那钻心痛楚。 桌面盘中是蛊虫的尸体,陆竹整理着医箱,道:“喝几日药,便可痊愈,还好我曾解过此蛊,不然世子这回可真是要受人之苦了。” 孟婉便陆竹行了礼,忙道:“多谢陆医师,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陆竹微微一笑,“无妨,不过是我职务所在罢了。” 纪王妃上前将她手握住,应道:“定得谢你,不然修儿就毁了。” 陆竹不好再客气什么,吩咐了煎药的火候,便要离去,纪王妃送着她出去。 待婢女退下,房中便只剩下了孟婉,她伸手将楚修的手掌紧扣住,望着他的面容失神发呆着,高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便小心翼翼的掀着他刚穿好的衣物,见那胸膛上的红印呈淡色,似乎在慢慢消散。 楚修身上还有些淡淡雄黄酒的味道,孟婉伸着小手去触摸那处红印,心里苦涩。 半晌后,床榻上的人双目闭阖,突然吱声道:“夫人再摸下去,为夫便是真的睡不着了。” 声音虽然很轻,但确实是楚修在说话。 孟婉一怔,挪着屁股坐近了些,“你没睡着!” 楚修睁开双目看向她,他家小夫人双眼哭得肿肿,鼻尖微红,便将她小手抓牢,道:“你哭得这么厉害,我如何睡得着。” 孟婉将他手抬起来,蹭蹭脸,道:“婉婉这会儿不哭了。” 楚修撑起身体坐靠起来,不过还有些无力,还好,心口不再疼痛,他将孟婉按过来,吻一下她的唇,从方才就想这么做。 孟婉呆愣愣的,忙将他抱紧,靠在那宽厚的胸膛上,“相公,我好担心你。” 楚修低首轻闻她的发香,道:“我没事了,莫怕。” 孟婉连忙点首。 楚修顿默片刻,轻声道:“我差些以为婉婉不要相公了。” 在青雅驿时,楚修并不是毫无意识,不过是蚀心蛊罢了,何能惧到他,唯有最怕的是孟婉会听信宁阳的话。 好在她没有,一直以来要把她拴在身旁的是他,把她带回大辽的是他,说要娶她的也是他。 是他死性不改,是他下意识一点点地在强求她,人是贪心的,越是拥有便越会想要很多,婉婉对于他所作所为的想法,是无可奈何的屈服还是说她爱他,楚修模糊了两者的边界。 在无力挣扎时,也是最容易无法掌控孟婉时,便怕她将他推给别人。 孟婉拥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抬首道:“你在想些什么,天冷没有相公暖床怎么办,没有相公陪婉婉用膳,还有很多很多,你想过这些问题没,我又不是傻子。” “最重要的是……”孟婉退出他怀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没有你,他也不会开心。” 楚修望着她的容颜,顿默片刻,浅笑道:“没有婉婉,我更会不开心。” 孟婉贴近楚修,将他衣物穿好,道:“你若喜欢上别人,我会很难受的。” 楚修凝望着她的眼说道:“前世不会,今生更不会,不管什么蛊术,我也要回来寻你。” 他捧起孟婉的脸,微微一笑,吻住她唇舌舔.咬。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菁儿端着煎好的药进来,见到二人亲密,顿时红了脸。 听声,孟婉连忙缩回身子,楚修眉头轻蹙,侧过首冷视菁儿,心中不快。 菁儿被吓得端着药仓惶跪下,忙道:“奴婢该死!忘了敲门!” 孟婉看眼菁儿端的药,攥了下楚修的手指,安抚下他,对菁儿道:“把药端过来吧。” 菁儿便起身过来,孟婉将药端手里,盛着吹了吹,喂给楚修,他神色柔和下来。 一碗药喝完后,孟婉便用热毛巾给他擦净身体,解蛊时被淋了一身的雄黄酒,孟婉不喜欢楚修身上满是酒的味道,也脏兮兮的。 擦着擦着,这人身下又犯事,抱着她毛手毛脚的,孟婉几分羞恼起来,伸手捏他的脸,楚修还是得老实下来。 待弄好孟婉也累了,趴在楚修怀里睡着了,累得比他还快,难为让婉婉伺候他。 休息下后,纪王爷从宫里回来,青雅驿已被王府亲兵所围禁,沧国那边若不派人来将此事平息,就算是生辰大宴之后,宁阳公主必然是别想回沧国去。 就算是纪王爷不追究,纪世子向来是个有仇必报之人,保不齐宁阳公主会出事,随即,便有辽国使节快马加鞭回去通报。 宁阳只气恼还是的孟婉出现坏了她的事,若非是孟婉出现,这会她早就将纪世子拿下,何须生出这些事端。 不过宁阳思来想去,自认为下了蛊,握了纪世子把柄,忍得了一次,忍不了二次,总会有承不住之日来求她。 不过是软禁而已,向来性高气傲从未在蛊上吃过亏,纪世子敢来见她,有金铃在手,便让他再尝尝蚀心之痛,乖乖听从她的话。 一连两天,宁阳皆被困在青雅驿中,皆不见那纪世子来瞧她,只道他是怕了。 殊不知纪世子的蛊早被人解了去,还在此得意。 燕容皇后算是她的姑母,便来了一趟青雅驿,劝说她亲自与王府世子赔礼道歉,倒是生再什么事端,害了自己,此事还有折损了沧国颜面。 谁知宁阳却自傲妄为,不肯服软,说道:“自会让纪世子做我驸马,凭何姑母您两国联姻换来百姓安定,两国和谐共处,我想与世子联姻便是折损沧国颜面。” 燕容皇后是话与她道尽了,还是如此死不悔改,便拂袖而去。 渐渐的,宁阳公主身旁的婢女侍卫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这让她有些忧心起来,无非是王府所谓,她乃大沧公主,竟真有对她动手的意思? 就…就不怕挑起两国战争吗。 眼见皇帝辰宴来临,因宁阳一事,沧国效率还是很高,沧国太子段鹤安复命前来,一是为了辰宴上给辽帝庆贺,二便是为了宁阳此事,给王府与楚室皇族个交代,收拾烂摊子。 邻国太子都来了,算是给足了面子。 辰宴前一日,那沧国马车再次入了城,随即便去到那被王府亲兵严严把手的青雅驿中。 太子段鹤安见了宁阳公主,把她狠狠骂一通,宁阳的德性一向恶劣,此事沧帝已知,回去之后宁阳必定是要受罚的。 未做停顿,便将宁阳公主提去纪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左岸的微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七十五 休养两日后, 楚修便拆去了腰间的纱布, 是孟婉替他解给的, 她才不想那些婢女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 还是她亲自动手的好。 好在蛊毒只在楚修体内停留了三个时辰不到, 便被陆医师除去,不过短短两日,这家伙精力便是好得很。 孟婉看着眼前这个从酒窖里拿了壶桃花酿回来的男人, 神采奕奕,那叫一个气宇轩昂, 不得了。 都开始怀疑之前在马车她哭得气都喘不起来,是为什么,她都感觉楚修要死掉了, 都哭成那副模样了,他还让她唱曲子! 陆医师说楚修这几日需得饮些酒,以免蛊虫在体内生得有其他不干净之物。 楚修是喝了些清酒,兴致使然,今日便去酒窖寻了壶桃花酿。 把婉婉瞧得眼睛都尖了, 踢踢小脚,不知道她可不可以蹭两口喝。 雅间中, 二人席地坐在暖炭旁, 孟婉的小屁股下垫了两个坐垫,楚修笑道:“还有一个是给我儿子垫的,可莫乱动。” 这几日他总是用这个理由,孟婉用膳时, 若吃得少了,他就道:“多吃点给我儿子。” 孟婉有些好气又好笑,楚修将桃花酿放于暖炭旁温酒,刚拿过来,有些凉。 孟婉是盯着桃花酿不放,虽说她酒量实在差,可她心心念念的这桃花酿就很好喝,酒度可低了。 “这酒你何时酿的?” 楚修侧首看向孟婉,微微一笑:“你不在的三年里,我都有酿,等着若有机会能与婉婉同喝,不过婉婉尚在孕期不可喝酒呐。” 这可下了禁止令,孟婉咬了下唇瓣,“那你为何在我眼前要喝桃花酿!我不能喝你也不准喝此酒。” 说罢,便要把桃花酿拿回来,楚修忙把她制住。“喝了几日清酒,便让我改改口吧。” 孟婉转念一想,坐下来道:“三年里你就酿酒啊,我可听人说你整日寻花问柳的,还去花楼?啧啧,世子爷可是好不自在呀。” 楚修微顿,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胡话,便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她那张小脸蛋捏在一起,反问道:“上哪听来的缪言?我去割了他的舌头。” 使得孟婉被迫嘟起小嘴,虽知晓楚修向来洁身自好,花楼寻欢不太可能,但她心里不痛快,蹙眉道:“我就是听人说的,你怕被我知道呀,作贼心虚!” 楚修顿着,想起她诈死之时的狠心,他心里酸酸的。 “我没有。” 他松开了孟婉,拾着方桌上的书卷,僵着脸端看。 孟婉瞧着楚修这脸色,便知他是跟她置气了,轻轻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撒娇道:“好了,婉婉信你,相公最最最冰清玉洁,你要给我喝一杯桃花酿,你就最最最好的。” 楚修瞥她一眼,将她双手擒住,含笑靠上来,沉声道:“那时婉婉惹我难过,在花楼不过只是饮酒罢了,婉婉想喝桃花酿的话,知道该怎么做……” 孟婉双手被他反擒于身后,不得不挺起腰身胸脯,眼见这坏家伙要解去她的衣领,她紧张起来:“婉婉今后不惹相公难过了,那…那个桃花酿温好了!” 楚修动作停顿下来,瞥眼暖炭旁的酒壶,孟婉抿唇一笑,酒窝甚甜,他亲一口小嘴,才放开她。 将那桃花酿从暖炭取出来,放置方桌上,斟了一杯酒。 孟婉瘪着嘴,看着样子别说两口了,一口都蹭不到喝的。 这时,李管家来到雅间门前,躬身道:“世子,大沧太子携宁阳公主前来探望。” 楚修神色微冷下来,默了片刻,“王爷可在厅堂中?” “正让人去兰雅阁请了”李管家道。 楚修勾唇一笑,将婉婉揽入怀中,道:“让王爷与王妃在兰雅阁歇着,与那大沧太子说我尚在体弱静养,还请二位等待些许,收拾下便出来。” 李管家颌首应声退下。 孟婉窝在楚修怀中,抬首神色讶异道:“大沧太子来了。” “嗯。”楚修轻抚她柔顺的长发,道:“便让他们等等,过会儿婉婉扶着相公出去吧。” “扶着相公出去?可是相公自己能走呀。”孟婉一时没反应过来。 “啧。”楚修指尖端起她的下巴,道:“小傻子,这还需要我教吗,方才刚说相公尚在虚弱,便是要装些,不然只让宁阳来王府陪个礼,就放过她?” 孟婉眨了下眼,忙道:“我…我知晓了,我讨厌宁阳公主,她差点抢走相公,才不会放过她。” “如此,我便给婉婉一口桃花酿喝。” “嗯好。”孟婉一笑。 楚修勾唇微笑,将桌上酒饮下,覆上那红唇,清甜的酒顺着舌渡入她口中,与酒交缠着。 孟婉眸子圆溜溜的,这还真是一口酒…… 还没尝到味就没了,孟婉望着楚修面容,咂巴下嘴,口中只有甜甜的酒香,她都没得咽,净给他喝掉了。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孟婉小脸微鼓,嘟囔道:“根本就没喝到。” “喝下去对宝宝不好。”楚修捂着她的小腹轻轻抚.摸。 孟婉只好把气散去,趴他肩头上。 …… 纪王府的厅堂中,宁阳公主身着紫衣,坐在梨花圈椅上,神色自若望了眼前的义兄。 太子段鹤安,他站于厅中,一袭白金华袍,容颜清隽,温润尔雅,剑眉微蹙,一番翩翩儒雅的气派。 宁阳低眉轻蹙,不过一个伪君子罢了。 二人已在此等待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王府里有什么动静。 宁阳道:“那世子不敢来见我,我看还是回去。” 段鹤安侧目瞥她一眼,冷道:“不敢来见你?怕人家是想刁难一番,此事为你之过,还妄言不断。” “他被我下了蛊,见我就是自讨苦吃,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听从我。”宁阳手中捏着金铃。 段鹤安听言微怒,冷言:“你还有脸提下蛊一事。” 话落,厅外一阵脚步声,只见那王府世子步伐虚浮,神色淡漠,步步走来身形不稳。 一旁的世子夫人扶着他的身躯,容颜上尽是担忧之色。 见此,段鹤安眉头深蹙下来,竟如此严重,难为纪王府亲兵把守青雅驿,若是宁阳把人给弄死了,必定是要拿她赔命。 待纪世子夫妇在厅中坐下后。 段鹤安拱手上前,道:“孤乃大沧太子段鹤安,今日将宁阳押来给纪世子赔礼,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罢,他瞥眼身旁侍卫,几箱名贵惜药与金银珠宝抬了过来。 “一些歉礼,请笑纳。” 楚修瞥眼那赔礼,手掌在孟婉细腰上轻轻拍提醒。 孟婉忙看向段鹤安,板了板小脸,直言道:“大沧太子,不是王府不愿给你面子,世子如今被折磨得不成模样,险些丧命,我王府岂缺你这些东西。” 说罢,她还有意为之的看了安然地坐在椅上的宁阳公主。 宁阳看向楚修,明明休养如此之久,为何如此虚弱,她虽想要楚修做她驸马,但害他丧命的心,必定没有。 宁阳转向孟婉,道:“若非你没带走世子,他又怎会受这般苦,有我在他一切安好,明明我才能照顾好他,偏偏你害世子受苦。” 孟婉听到这话,怒气蹭蹭往上涨,“我乃世子夫人,凭何不能带走他!反倒宁阳公主是何许人!凭何让你照顾他,不知廉耻,意图我家相公。” 宁阳冷着脸道:“就凭他中了本公主的蛊,没有我,他便是死命一条,若非是你的自私,纪世子如今怎成这般虚弱。” 此话一出,段鹤安面色冷然,对宁阳冷喝:“给孤闭嘴。” 宁阳愤然咬牙,站立起来,欲要反驳。 孟婉此刻也是气头上,怒道:“公主给我相公下蛊,原来是想害我相公命,还怪作我头上,你这个坏女人!” 宁阳公主也顾不上什么了,怒道:“你!分明是你抢了他,在北漠时,你明知我对他有意,如今竟偷跑来与他成亲。” “我与纪世子本就两情相悦,这本就是我相公,我们在三年前就在一起了。”孟婉攥紧了衣角,站起了身。 真是两个女人吵起来,不争个你死我活,都停不下来。 听孟婉的话语,楚修下意识勾唇,将孟婉的细腰揽起,拉到身边来,重新坐下。 他转而冷眼看向宁阳,道:“公主给本世子下这阴险蛊术,如今句句歪理邪说,这大沧可皆是如你这般蛮横,也无需赔礼了。” 楚修故作虚弱猛咳几声,对段鹤安道:“沧太子若不将宁阳公主惩治,今日既然来了,王府便要亲自押宁阳公主入我刑部大牢。” 此刻,段鹤安面色铁青,这话显然是不打算给他大沧太子的面子了,错方在于宁阳,大沧有理由对她严加管教,他自然不得再护宁阳什么。 这个薛宁阳,愚蠢至极,劳费他为此奔波,还丢了大沧颜面。 段鹤安冷视宁阳,道:“宁阳!巫蛊邪术乃京中禁忌,凡用之,可为死罪,早年就把你那蛊虫统统烧之,竟没想到你竟在大辽对王府世子下了巫蛊。” “此事沧皇已知晓,他向来痛恨巫蛊,旨意已下,念你是忠臣之女,大沧公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行之后将你发放云南,你竟还在此不知悔改。” 听言,宁阳心头一震,站立起来,“什么!” 云南可不比京中富足,一旦离开京中,怕是终身便留在云南,哪里还有她挑选驸马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从云南入了京中,成为公主,如今怎能接受再度回去。 宁阳看向纪世子,她喜欢他,就算要去云南,也要他陪着,那也够了。 想罢,宁阳举起手中金铃,如同豁出去一般,走上前来,威胁道:“纪世子,现在宁阳就问你一句话,选我还是孟婉,不然便让你再吃一次蚀心之痛。” 楚修转眸瞥向她,冷笑道:“本世子自有家中夫人,公主何须再问。” 宁阳愤然咬牙,将金铃摇响,自以为定要楚修痛不欲生,却见他仍是面无表情。 “怎么回事!”宁阳不停的摇响,仍旧是毫无动静。 孟婉又再站起身来,双手叉腰道:“宁阳公主莫摇了,我相公蛊毒早已清除,你摇一百下,都没有用!” 宁阳心中唯一的弦崩断,摇头道:“不可能,没有人能解我的蛊。” 楚修缓缓走来,步伐仍旧虚浮,道:“为解你这蛊,差些要了本世子的命,不过也值得了。” 段鹤安一手负于身后,对楚修道:“好在纪世子蛊术已解,这孤便放心了,孤会将宁阳带回大沧严加管教,绝不会对此姑息,给纪王府一个交代,纪世子且放心。” 听言,宁阳两行清泪流下,怔然道:“就是说,我费尽心思,到头来一无所有,还赔了自己,我欢喜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错。” 孟婉轻轻靠到楚修身旁来,捏住他的衣角,只觉得宁阳就像前世的自己,爱而不得。 段鹤安凝着她的泪眼,道:“错在你欢喜错了人,更不该使如此阴险招数,待辽皇辰宴之后,速随孤回国。” 宁阳低着首,将金铃摔至地面,怒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己都是个强娶强买的人!” 宁阳满眼泪水,看向楚修,她一向是个要强之人,且不服输,已到此时,还对楚修冷道:“你不选我会后悔的,我哪里比不过孟婉!” 楚修捏住孟婉的手,冷言:“你哪里都比不过她,公主请回吧,今日有大沧太子在此,为了两国和气,巫蛊之事便在此作罢。” 段鹤安面色冷然,令人侍卫将挣扎着的宁阳带了出去。 段鹤安缓和了神态,道:“是宁阳惹了祸事,多有叨扰,纪世子相安无事为好,望多加休养。” 楚修回道:“劳烦大沧太子为此前来,闹了两国和气,待辰宴之上,定与太子共饮醇酒,尽地主之谊。” 段鹤安温润一笑,随后便与他告了退,带着侍卫离开纪王府。 楚修看着厅堂中的赔礼,拂袖让下人抬下去,这几箱补品药材还不错,可以给他家婉婉补补身子。 侧过首,身旁的孟婉揪着他的衣角,见楚修看她,便扬了笑。 楚修俯首亲吻她的唇瓣,轻声道:“婉婉真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男主路过,别慌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左岸的微笑 3瓶;390548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七十六 翌日清晨, 平日皆是楚修早朝起得早, 孟婉总会赖会儿床, 天气太冷了。 今日可不一样, 是皇帝生辰, 还是得早些起来,虽不舍婉婉起早,楚修还是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抱怀里, 她还迷迷糊糊睡着,一件件的替婉婉把衣物穿上。 孟婉靠在他肩上, 半阖看着楚修轮廓分明的侧颜,成婚不过两个月,是越发依恋他, 如何是好。 她慵懒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蹭蹭他的俊脸。 楚修轻轻一笑,一早便跟他撒娇,可是闹起床气。 待整理好一切,孟婉可算清醒一些, 楚修拉着出了卧房,二人用过早膳。 楚修因中蛊的原因这几日皆没有去早朝, 二人便整日在一起, 纪王夫妇见了都腻得欢,自打孟婉有了身孕,纪王妃时常念着,什么东西都往云野居里送。 早膳过后又送杏仁煲鸡汤来, 孟婉还是乖巧,虽然害喜厉害,愣是给一点点喝完。 楚修喂给孟婉话梅,缓缓害喜症状。 眼见巳时到了,下人端来狐裘,楚修便替她穿好,系好领子,衬着容颜娇媚可人。 自然而然地亲吻自己的媳妇,她还浅浅地红脸,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总红脸,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还学会适应相公才是。 待王府车马到了皇宫,入长清殿中,文武权臣早已在底下安坐好,殿中的皆为重臣,殿外的不过是官阶正四品以下。 孟婉握着楚修的手跟随他进殿,相公兼刑部侍郎,世子玉阶又为正一品。 到了殿上侧座,坐于为纪王夫妇的侧身。 孟婉靠近在楚修身旁,悄声问道:“临城就你这么一个世子爷,还分什么玉阶。” 楚修睨向她,轻笑道:“临城没有而已罢了,如今陛下辰宴,各封地王爷皆来庆贺,正好让你瞧瞧。” 说罢,他目光轻瞥殿座之下,在靠孟婉耳畔悄声,“呐,那儿裕世子,还有那儿淳世子,底下一排皆是。” 孟婉顺他的目光看去,数了数,一二三四,整整十三位嫡世子,她张圆了眸子道:“好多呀,那相公为什么不和他们坐在一起。” 楚修柔声道:“加上父王,大辽总共十四位王爷,当年夺嫡激烈,唯有父王与皇上同出,且无心帝位,扶持皇上登基后,其他王爷皆被分封赶出帝都,我那玉阶自然比他们高出些。” 孟婉看得愣愣的,却道:“皇上好厉害,能从十五位皇嗣之中成为帝王。” 楚修轻蹙眉,将她脸转过来,“莫再看了,不可盯着别的男人看。” 孟婉望着他的脸,眨巴眼。 楚修又酸味十足的道:“我也厉害,前世当政几十年,不仅扩大国土,还百姓富足,四海昌平,谥号乃为楚肃皇……” 孟婉忙将他嘴给捂住,轻声道:“前世的皆不算数了,隔墙有耳,可别让人听了去,你这纪世子还当不当。” 楚修无奈一笑,孟婉松了手,嘟囔道:“酸溜溜的,相公回去吃碗醋好了。” 随后,便见着太子楚川领着宋云与皇孙楚潇入殿了,阿潇已改姓为楚,穿的小华服煞为可爱,最近还胖了一些,小脸肉肉嘟嘟的。 孟婉看得直了眼,下意识伸手抚着肚子,虽然还感觉不到小家伙,但他存在。 楚修见此,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眼。 太子的大婚定在三个月后,表姐也苦尽甘来,与太子在一起。 待皇帝入殿,辰宴正式开始。 百官高呼万岁,声声贺言传彻整个皇城尤为壮观,声势浩荡。 外国使节献礼,贺大辽昌盛繁荣。 皇帝满面笑颜,礼仪结束,众朝臣回到座位上,举杯共饮。 大沧唯有段鹤安在殿中,看来宁阳公主被关在青雅驿中,他与皇帝表示了敬意,端上贺礼,天佑两国交好。 之后段鹤安还敬了楚修几杯酒,以做歉意,儒雅温和,尽显翩翩君子之气,随后坐下,这二人还闲聊起来,好似相见恨晚一般,从朝权政事到兵法武术,各持见解。 韶音袅袅而起,歌舞上来之后,二人才停了话题。 听闻今年燕容皇后亲自要给皇帝献舞,好不自在,众人可以一饱眼福了。 楚川听了却摇头,唉,还真怕她扭到腰。 大殿中见一排粉裳之中,燕容皇后身着红衣,曼妙起舞,嗯……动作果然很僵硬呢,拍子也没对上。 可殿上的那个帝王却笑颜连连,眼中柔情似水,就算跳得再差,这文武百官何人敢说一句不好。 舞曲落下,孟婉满眼欣喜,她是看得很尽兴,拍手两下,却发现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皇帝冷眼一扫众朝臣,一阵激烈的掌声响起,依然是李尚书拍起了马屁,“皇后娘娘的舞姿宛如天仙下凡,好!史官需得记下,让后人瞻仰。” 皇帝喜色道:“允,记下。” 这个李尚书年年都拍马屁,今年也没落下。 太子位上的楚川扶额无奈,够了吧,史书上都把母后写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世美人了,这样子,史官很难做耶。 待辰宴结束之后,已是下午申时。 回府路上,孟婉轻倚着楚修,浅声问道:“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楚修心底微暖,却想了很久,活了两世,也没当过爹,自然是两者皆想要。 孟婉见他不回,便摇了下他的手。 楚修再三思量,道:“儿子女儿都要。” 孟婉道:“不行,只能选一个。” 楚修无奈道:“这太难了,生儿生女且随天意,越是求强便越不如愿。” 孟婉听言,顿默一会,又道:“相公可想好孩子的名字。” 楚修低吟一会,将孟婉搂了搂,语重心长地道:“这可得好好想想。” 孟婉便莞尔一笑:“嗯。” …… 二人回到云野居,楚修身上都带着淡淡酒气,本想亲亲自家媳妇,却被孟婉捂住他的薄唇,他喝的又不是桃花酿,她才不喜欢。 楚修转转眼眸,笑着牵她要一同去浴间沐浴,孟婉直摇头,肯定少不了被吃。 见婉婉不依他,楚修便连哄带骗的将人带入浴间中,更是没费多少力气解去衣裳。 楚修将孟婉抱下浴池中,浸着浴水俯首。 终了,还是被孟婉的小尖牙咬一口。 痛楚传来,楚修眸中几分清明起来,双手松开她,他肩上一排牙印。 孟婉脸颊红扑扑的,眸色些许胆怯。 楚修轻叹,三个月内实在是漫长,他的婉婉怎么看怎么可口。 孟婉些许愤然,楚修一言不发与她拉开了距离,只能安抚着她,万般无奈之下,披上衣物离开浴池。 孟婉浸在热气腾腾的浴水之中,身子往浴水中藏了藏,他这一言不发走了,她心里也不好受。 就此之后,楚修老实许多,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便与孟婉分房睡。 这把婉婉弄得委屈,连续两天来,夜里都没楚修在身旁,被窝里空空的,还不暖和。 眼见他又要走,孟婉忙将楚修的手臂抱住,低声问道:“相公可是怪婉婉了。” 楚修回过首,孟婉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让他狠不下心来,他怎会怪她,只是……太难熬了些。 他只好又把孟婉拥入怀轻哄,这分房睡是分不了了,重新靠在楚修怀中的婉婉,不一会便安睡过去。 皇帝辰宴之后便是过年了,王府上下都带着喜庆,下人们过年时都会得到些赏赐,月钱也会多加,自然人人喜气洋洋的。 孟婉也换上新粉色衣裳,专门让人缝制的,她本想自己给父王母妃还有楚修做,可来不及了。 加上楚修也不让她动一下子做好几件衣物,所以就算了。 孟婉托了托脸庞,看着他家相公穿的新衣服,一袭玄色外袍内搭金衫,好看极了,加上身形修长,衬得内敛且贵气,可惜衣袍不是她做的话。 孟婉扑上去抱住楚修劲腰,直道:“明年相公穿婉婉做的衣袍。” 楚修轻然一笑:“好。” 随后,二人便去兰雅阁里拜见了纪王夫妇,喝了几盏暖茶,王妃疼婉婉,什么吃的都往她手里塞,还端上来莲子汤,弄得她嘴里就没停过。 到了下午,府外放了好一阵的鞭炮,孟婉赌着耳朵,看鞭炮霹雳哗啦的。 随后便是王府一家子坐在一起用年夜饭。 近来,孟婉害喜轻了,吃得也多些,可也抵不住楚修老给她夹菜,实在吃不下去,都要闹脾气了,他只好自个将她碗里的菜吃完。 楚修摸着她的腰道:“再胖一点,再可爱一点。” 孟婉攥着他的衣襟掂脚又落,她已经很努力了。 除夕之夜,烟花满城,繁华似锦,喧哗了整个夜空。 二人穿上裘衣,出府散食,霜雪未融,被清扫在长街边,一堆一堆的,由于是除夕夜,街道上来来往往,多的是出门看烟花的人。 孟婉牵着楚修的手,望着夜空中的烟花绽放,美不胜收,将临城的繁华美景尽收眼底。 楚修侧首望向她,笑颜盈盈,那双酒窝旋在脸颊,清透的双眸里倒影着烟花,欣喜不已。 忽一巨大烟花升起,霎时间将城照亮,宛如白日,甚美,是皇宫那边放的烟花。 孟婉张着口,松了楚修的手,步伐轻快走上前几步,指着夜空道:“相公,你看你看!” 见她这兴奋劲,楚修扬唇微笑,瞥眼夜空里的烟花,低声回道:“我在看。” 随即目光落在她容颜上,楚修缓缓上前,情之所动,低首覆上丹唇。 在行人来往的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待松开时,行人偷瞥二人,孟婉脸上红晕久久未散去,手被他牢牢握住。 楚修却神色自若牵着她走,缓缓道:“这是我们今生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孟婉抬首望向他的侧颜,微微一笑:“往后余生皆要一起过。” “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真难被放出来,还有两三章正文就完结了。 番外的话,还在思考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七十七 积雪融去, 大地复苏。 转眼已是春三月, 日子渐暖起来, 不过又是日日春雨连绵, 落在庭院里雨声悦耳。 雅间中的绒垫换成软垫, 孟婉靠躺在椅上,身上衣裳宽松,小腹已隆起, 显怀起来,身孕五个月, 小腹似乎要比寻常孕妇要大些。 纪王妃笑说肯定是要生个大胖小子,弄得孟婉都些许不好意思。 静听雨声连连,孟婉手里捻着细针, 专注着绣着花,她脸蛋都胖了一圈,肉嘟嘟的,微微有些双下巴。 孟婉的女红算不上最好,也算不上差, 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看的。 也不知肚子里的小家伙是小子还是姑娘,但绣一件小裙子总是没错的, 大不了, 小子也穿小裙子。 沉稳的步伐声传来,孟婉抬首望去,那身白金华服的男人推门而来,发梢上微湿, 看来是冒些雨水。 见着他,孟婉抿唇一笑,放下女红,欲要起身,楚修疾步走来将她扶起。 “怎么淋了雨,今儿个不是说带伞出门吗。” 孟婉捏着衣袖,踮起脚尖给他擦擦额头上的雨。 见她踮脚,楚修便俯下身,手臂轻揽她的腰,“下马车时,未遮伞。” 婉婉腰上几分肉肉的,楚修搂着轻扬唇角,孟婉瞥他一眼,瘪嘴道:“你笑什么啊,你可是嫌弃我了。” 看着孟婉蹙眉不快,楚修捏捏她的小肉脸,“欢喜都还来不及,哪敢嫌弃。” 这有身孕的女人,情绪越发不稳定,婉婉常突如其来地便难受起来。 先前还因为送来的青枣不够甜,她吃着吃着,楚修便看着婉婉圆眸里眼泪扑扑落下来,泪眼朦胧地说枣不甜。 楚修是好笑又心疼,怎么越发傻呼呼了,忙抱着轻哄,让下人把枣给撤下去。 用过晚膳,孟婉又靠在楚修怀里,这么久来,早已习惯如此,他忙着公务,而她只是在他怀里寻安稳,谁也不打扰谁,默契且自然。 近日,太子大婚将近,满城风雨,道尽这场婚事,百姓曾以为宋云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太子妃,可这成婚将近,个个是闭了嘴不敢再道一句不是。 大婚那天,华贵至极。 在金殿上,孟婉望着一袭嫁衣似火的宋云与太子同入殿中,执手落上金册,礼成。 孟婉鼻尖微酸,这一世的事事美满,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侧身靠向楚修,如今了去一切恩怨情仇,他在身旁。 这夜,东宫红烛通明。 由于孟婉身孕得早些回去,楚修也未在婚宴上停留,与楚川喝过几杯喜酒,便揽着婉婉回府了。 在云野居中,孟婉几分乏累,半躺在榻上,楚修将薄被轻轻盖上,靠在她身旁。 一只大手轻覆在孟婉的腹上,今日肚子的小家伙似乎安生了许多,未听着乱动。 平日夜里总是折腾,时常害得孟婉睡不好。 孟婉侧首埋在楚修的颈间,见他疑惑,笑道:“可能是他也累到了。” 楚修轻笑一声,却不舍将手移开,孩子的名字,他思酌许久,暗自定下,若生儿便唤作楚桓,生女便唤楚瑜。 待楚修回过神来时,孟婉呼吸浅浅,睡得正香,着实母子皆累了,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雨水渐少些后,孟婉闲来无事时,总不能老躺着,便在王府里的清荷园里散步,荷池中鱼儿一簇一簇的,手里捏着鱼食。 纪王妃见她闲闷,便让些达官夫人常来做客,可孟婉与这些夫人找不到一块的话,颇为不自在,偶尔表姐会来见她。 仍是闲来无趣,唯独有趣的是,春日到了,她与楚修养的猫儿大白这两日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只橘色小母猫,两只猫儿常与孟婉讨糕点吃,靠在一起格外的亲密。 可她家相公近来繁忙,也不知何时忙完手上的案子,多陪陪她,果然是她太粘人了吗。 刚念想过此事,傍晚楚修从刑部回来后,便与孟婉提,“明日与婉婉去杜若寺走走。” 孟婉咧嘴一笑,她好久没同楚修出王府去逛逛了,平日里都是与纪王妃一起,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她隆着个肚子,也不好走远,唯有和楚修在一起时心里安稳。 孟婉抚着腹部道:“正好前去寺中给孩子求福。” 说罢,孟婉停顿了下,她挪着身子靠过来,指尖轻戳楚修的侧颜,憧憬道:“相公,我等不及想当娘亲了,孩子模样一定很像你,但是脾性不能像你,长大后会让姑娘伤心的。” 楚修听言,挑挑眉稍,将她的手指捏住,“为何,我对婉婉不好吗。” “以前对我一点都不好,哼。”孟婉道。 楚修轻轻揉捏她的手,“以后我会加倍对婉婉好,不让你伤心。” 孟婉与他对视着,便颌首。 杜若寺立于临城外的佘山,不算路远,婉婉整日在府中,楚修便想带她出来散散心,他陪着她,心里才安稳。 翌日,备好了马车,孟婉眉目里尽是喜色,坐在马车里小脚一晃一晃的,挺着肚子,煞为可爱。 楚修便揽住她的腰,以防车上颠簸,摔到自家媳妇儿,沿路的官道上都长起了青草,不似冬日般冷寂,鸟语花香,甚美。 孟婉看着车外景色,喃喃道:“可以放纸鸢了,相公,我可以吗。” 楚修顿了顿,在她眼角一吻,柔声道:“待婉婉把孩子生下后,相公陪你放纸鸢。” 听言,孟婉还是有些失落,也罢,她这个样子也放不了。 楚修揉揉她的发梢。 马车缓缓停在杜若寺前,将孟婉从车上搀扶下来后,楚修整理了下她的衣裙。 寺庙清净,朱漆匾上雕刻着二字杜若,层层青板石台阶些许的高,似乎刚有僧人清扫过。 寥寥百姓端着香纸入寺中去,楚修搀着孟婉行上略高的台阶,到了庙堂前,望着偌大的佛像,孟婉起了些敬意。 孟婉是相信有神明存在的,始终想不通她与楚修能重生,或许便是神明护佑吧。 接过三柱香,跪于佛前,孟婉小脸极其认真,叩拜之后,楚修将她扶起,手中香插入炉。 一旁的青衣僧人见到二人,微挑眉梢,神色高深,轻轻笑着,将签筒握在手中,“二人有缘人既然来了,何不求支签,佑腹中之子平安。” 话音传来,孟婉兴致来了几分,楚修侧首望向僧人,从容道:“有劳大师了。” 便从僧人手中接过签筒,楚修转给孟婉,她抿紧唇,心中几分忐忑。 按僧人的指引下,孟婉捧着签筒跪于佛前,阖目念道:但求护佑往后的日子里美满幸福,身旁的他皆在,更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 摇起签筒,忽啪一声,一支签掉落。 僧人上前从地上拾取,签像似乎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他将签递于楚修。 楚修轻蹙眉,捏着那支签。 “可是好签?”孟婉轻声问道,掰过楚修的手,签像所写,中签,她笑容微僵。 楚修眸色微沉,对僧人道:“大师,此签何解。” 僧人将签收回筒中,道:“此签为中,不为上不为下,悲喜各半,或许是腹中之子有变故,或许是夫人有变故,两者唯有一方平安。” 此刻,孟婉的鼻尖微微酸起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楚修握着孟婉的手,些许仓惶道:“此签可改?” 僧人浅笑道:“若要选一,世子选谁。” “自然是我家夫人。”楚修未有细想,脱口而出,在他心中的天秤一直都是为孟婉而倾斜的,毫无疑问便是孟婉。 孟婉指尖微颤,瞥向楚修的侧颜,不会的,她和宝宝会相安无事。 僧人眸色微深,笑道:“二位本就是改命之人,自然能改此签。” 他握着签筒在香炉上萦烟三圈,口中低念后,收回签筒,重新递于孟婉眼前,道:“不过皆看贵夫人造化了。” 孟婉接过签筒,指尖握得发白,再次摇签,迟迟不落,她便用了力,掉落一支签。 僧人再次捡签,笑意浓了几分,道:“此为上上签。” 二人欣喜起来,楚修忙将孟婉扶起。 “不过还需多加小心。”僧人道。 楚修凝视僧人,看不出来神色,唯有淡淡笑着,方才那改命之人四字,让他心中微震,此人绝非一般人。 楚修上前拱手作揖,道:“敢问大师法号,还请大师为我与夫人指点迷津。” 僧人浅笑,缓缓道:“贫僧一南,不过是有幸见到,像二位这般的世间少有,贵夫人有前世尘缘相护,那幼子前世未如愿,今生再次寻入夫人腹中占据一席之地,所以夫人方才所求为中签,此为一劫。” 楚修敬重几分,低首细听。 僧人神色淡然着,道:“世子前世为真龙天子,阳气盛旺,夫人命格便有世子相护,若非如此,夫人必躲不过此劫,所以夫人再求之签为上上签,此为一福,为求平安,贫僧还从世子身上取走一物。” “何物?”楚修问道。 “待夫人诞子后,世子自会察觉。”僧人道。 楚修沉思下来,孟婉愁容着脸蛋,怯声道:“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我家相公。” 僧人瞥向孟婉一笑,“这皆是世子方才作出的决定,事已至此,不可退回,不过夫人可放心,不过是件小物,不会有何影响。” 楚修捏着孟婉的手,对她道:“无妨,只要婉婉平安,便让他取走吧。” 孟婉眉头微蹙。 随后,楚修便令人多供奉了些香钱。 直到二人走出杜若寺,孟婉仍是久久不能释怀,稀里糊涂听了一大串,也没听明白,只知一劫一福,不就平了吗,为何还要拿走相公的东西。 也不知是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一南大师前来纪王府,扯走世子一根腿毛~ 楚修掀桌:神经病呀! 作者: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放轻松一点。 楚修:若婉婉出事,便宰了你。 作者咽口水:……不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赛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 4瓶;天空之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七十八 楚修见孟婉低耸着肩膀, 似乎没有之前那般愉悦了, 微停脚步, 抬手轻抚她的长发, “不会有事的, 你与孩子皆会平安。” 孟婉抬首望着他,瘪嘴道:“可我不想你受伤,若是缺胳膊少腿咋办。” 楚修安抚道:“这怎么可能, 一位僧人他要我胳膊与腿做什么,乱想什么, 或许是身外之物呢。” 孟婉些许松容,“那便好,大师可是知晓前尘?我都听得一头雾水。” “我想应是, 他那番话只怕是婉婉腹中为前世之子。”楚修回道,牵着孟婉走到马车前。 孟婉抿嘴一笑,道:“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呀,都是娘亲的孩子。” 说罢,她眉头轻低, 腹部在动。 孟婉便抓住楚修的手腹在肚子上,欣喜道:“你看, 他听见我们在说他了呢。” 掌心传来微微顶动, 楚修心底一片柔软,含笑道:“若害得婉婉辛苦,待他出来,我非教训他一顿。” 腹中动得激烈了些, 使得孟婉轻蹙眉头,几分不适。 楚修扶住孟婉,板下容颜对那小家伙冷道:“老实些。” 腹中动静渐渐缓下来后,见他模样,孟婉掩唇一笑,“好啦。” 楚修神色缓下,将孟婉抱上马车,靠在软榻之上。 幽幽鸟啼,王府马车缓缓离开了杜若寺。 寺中僧人打坐参禅,木鱼轻敲,若不取走那物,只怕这位世子会扰到当今太子登基,世间不可有两位真龙。 木鱼声停下,即是世子所愿,挡去其夫人一劫也无妨。 二人回府路上,孟婉瞧见长街上吆喝的冰糖葫芦,一手抓住楚修,轻声道:“给我买……” 楚修浅笑一声,让马车停下,便亲自与那糖贩买了两支糖葫芦给孟婉。 孟婉喜上眉梢,将冰糖葫芦递在他眼前,含着山楂道:“很好吃,相公吃吗。” 楚修见她脸蛋圆圆的,像个吃食的小松鼠,低声道:“我想吃婉婉口中的。” 他揽住她的腰,覆唇深入,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孟婉含的那红糖块也被他卷去,轻轻蹙眉,待松开时,口中已被席卷一空。 楚修目光落在她殷红水润的唇上,孟婉微红脸,将他的脸别过去,恨恨咬下一口山楂。 楚修却低笑一声。 …… 渐渐时日流去,孟婉的肚子越发大起来,夜里翻身都难,腰酸背痛的,脚丫会疼。 坐立皆不好受,孟婉闹起脾气来,靠着楚修就委屈道:“怪你,你让婉婉难受。” 楚修只能拍她的肩轻哄,着实苦了她,见孟婉如此他又如何不心疼,每晚都给她揉腰。 日子近了,眼看要临产,纪王妃常用药膳给孟婉补身体。 吃得孟婉渐渐腻味起来,可是却没办法,王妃劝道她若是不吃,身体若跟不上,怎么办。 可她实在吃不了,只好跟楚修撒娇,楚修将王妃劝下了,暗自将王妃送来的药膳给了下人喝。 他还是心疼婉婉的,可这事被王妃知晓后,把楚修骂了一顿,这怎么能给下人喝呢。 楚修抿着唇,找不到话反驳,回云野居后,还是得老实哄婉婉喝药膳。 孟婉却觉得他背叛自己了,气鼓鼓的,说好要帮她的,连理都不理楚修了。 她都胖成球了,她不喜欢。 楚修确实觉得婉婉吃得太腻味了,只好将偷摸着让人把药膳给倒了,在他的威逼下,这回可没有一个人敢泄露出去。 见如此,孟婉这才不与他闹脾气。 七月微热。 孟婉靠在软榻上熟睡,一旁的菁儿守着她,知了在树枝上鸣叫。 身下又传来阵痛,孟婉阖目蹙眉,她被惊醒,从昨日开始就有些许的阵痛,接生婆便入了府。 这次阵痛格外的痛,孟婉醒后紧张起来,想撑起身子,越发痛起来,一阵一阵的未停息。 菁儿慌忙搀住她,道:“夫人……” 孟婉将菁儿的手握得死死的,冷汗额上渗出来,道:“好痛!” 菁儿低首瞧去,孟婉身下衣裳湿润一片,羊水…羊水破了! 随着嘶喊声响起来,菁儿冲出卧房,慌张喊道:“夫人要生了!” 王府上下慌乱起来,忙把请接生婆入卧房去,兰雅阁的王爷夫妇也坐不住了,往云野居里去。 长清殿上,太监高呼退朝。 楚修身着玄绛衣袍,神色凝重地走出长清殿。 太子楚川本想与他询问刘大人案子一事,见楚修冷沉着脸,向来是孟婉将临盆在即,让他忧心吧。 便放下公务,问候婉婉近来如何了。 楚修轻瞥他一眼,“昨日接生婆已入府,怕是这几日便要生产,不多言了,近日刑部公务先由太子殿下替我处理些。” 楚川笑道:“你还真当孤是闲人啊。” 话音刚落,只见王府护卫神色焦急,匆匆赶来,楚修见此低了眉头。 “世子,夫人要生了!”护卫躬身道。 楚修眉心一跳,来不及与太子辞别,二话不说,便离去。 云野居里,已是繁忙一片,婢女们端着清水入房中,孟婉哽咽哭喊着。 她声线本就柔细,听起来分外令人可怜。 纪王妃已入了卧房,留在王爷房外等候,微微蹙眉。 楚修远远就听见了孟婉的哭声,心间犹如被一只手捏紧,难受得紧,他不禁快步起来。 赶到房门外,婉婉的哭咽越发明显,令他胆战心惊,见纪王在房外等候,连忙问道:“父王,婉婉如何了。” “接生婆刚进去不久,需得等等。”纪王爷靠在椅上。 楚修负手于后,来回走动,心急如焚。 思来想去,要推门而入被婢女拦下,连忙说道:“世子,您不能进。” 楚修脸色深沉,对婢女冷道:“退下!” 见他执意要入,纪王爷瞥了眼楚修,低声:“楚修。” 楚修侧过身来,纪王轻抚胡须,道:“怎这般沉不住气。” 楚修只能作罢,退下几步,在外房等候。 庭院里下起漫天雨水,带着青草的味道,雨水冲刷着瓦片,顺着屋檐流下来。 阵雨声伴着孟婉的哭声,楚修袖中的手握紧成拳,这是今生第一次,听着她的哭,自己却无能为力。 时辰渐渐过去,婢女端了清水进去,端出来的却是血水。 楚修眉头越锁越紧,婉婉最怕疼了。 忽一声婴啼哭声响起,清脆而明亮,楚修如舒一口气,堵在房门前,众人一片欣喜。 “是公子!”房内欣喜道。 一婢女又端着血水出来,可房中婉婉的嘶喊未停下。 楚修忙拦下出来的婢女,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也慌张得很,道:“小公子生了,可…可接生婆说还有一个……” 楚修凝神一秉,放开婢女,忆起一南大师的话:那幼子前世未如愿,今生再寻入夫人腹中占据一席之地。 楚修越发忐忑不安,徘徊踌躇,纪王爷起身轻拍他的肩,安抚道:“会母子平安的,你且放心。” 话音落下,只听里头接生婆一句:“夫人醒醒!夫人没气力了!” 此话宛如针刺般袭来,楚修不顾阻拦,推开门疾步而入,卧房中蔓延浓浓的血腥味。 摇篮中已有一个幼婴,婢女在轻哄着。 只见床榻上,孟婉虚弱至极,一身白裳已被汗水湿透,面色苍白,湿发粘在面容上,红着双眼,分不出是汗还是泪了。 她深深喘息着,已濒临昏厥,呜咽咬着毛巾。 纪王妃在一旁焦急如焚,轻唤着她:“儿媳,不能睡!孩子卡住了,再使些力。” 孟婉连咬毛巾的气力都无了,怎知肚子里还有一个,低哑哭咽:“…都怪楚修……” 楚修疾步走来,他面容凝重,顾不得什么,上前来紧握住孟婉无力的小手。 他仓惶道:“怪我,都怪我,是我让婉婉受苦。” 孟婉意识朦胧瞥到楚修的脸,她的声音已经哭哑,“……相公…” 见世子进房来,这紧要关头,众人也顾不上什么,接生婆慌忙道:“夫人提提力气,在这样下去别说保不住孩子,您也会大出血的!” 楚修紧握着孟婉的手,抚去她唇边的发丝,柔声道:“婉婉…用力……相公在这里陪你,你莫怕,我…我不想失去你,以后再也不让婉婉生了。” 孟婉眼神迷蒙,急促喘息着,楚修的话语在耳旁,轻柔如温水般浸着,她捏紧他的手指,咬紧牙关,深一口气,下身使尽气力。 孟婉已听不清楚修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在身旁这样就够了。 孟婉双眼猩红,指甲深刻楚修的手掌之中,满头大汗。 “马上出来了,夫人再用力!”接生婆婆扬声道。 楚修紧握着她的手,心如被高高悬在崖上,落下便是无尽深渊,一遍遍提醒自己,他的婉婉会没事的。 直到又一道婴儿哭声清亮响起,这次总算是母子平安,接生婆婆欣喜若狂,用柔软的丝绸将孩子包起来。 纪王妃见了那婴童,喜上眉梢,连道几声好,“乃上天所赐恩浩,是…是龙凤胎!” 孟婉却无力阖上双目,唯有轻轻喘息着。 楚修担忧散去,心终于放下来,他亲吻她的手,轻抚她的脸庞,颤抖着声线道:“没事了……以后我有你就够了。” 孟婉虚弱地睁开眼,望向那个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男人,泪水缓缓从他深眸中落下,滴落在她的脸庞上。 孟婉微愣,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楚修的泪水,她还以为他不会哭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孟婉轻轻抬手抹去楚修的眼泪,好吧,他给她擦过这么多次眼泪,这次便换她给他擦一次吧。 “……我没事了。”孟婉声线嘶哑。 楚修伏首轻轻吻她的唇,柔声中带颤意:“我知道。” 明明知道她在痛,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让他心如刀绞。 孟婉轻轻扯起唇角微笑,“……相公是哭包。” 楚修微怔,低声道:“很在意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哇!好舍不得这两只 第79章 终章 生下这两个小家伙, 差点把孟婉累死, 不过看着他们, 心里暖洋洋的。 楚修初见这两只时, 双眼都还没睁开, 他道:“皱巴巴的,丑。” 随即,挨了孟婉一巴掌, “丑也是你的种。” 楚修初抱孩子实在太笨拙,小心翼翼的, 活像抱了个烫手山芋,惹得床榻上的孟婉笑脸盈盈。 不过他就抱了一会就放下来,面容凝重, 摇头道:“还是抱婉婉顺手。” 孩子还没出生前,就寻了个干净的乳娘来府上,姓瞿,是个死了孩子的穷苦人家,丈夫也将她休了, 身世着实可怜。 孩子便暂且让瞿乳娘带着,不过头两天, 这两只确实让乳娘有些忙不过来。 生产后没几日, 王妃便将收腹带系在孟婉腰上,孟婉有些不习惯,喊着:“又紧又疼。” 王妃便拍拍她的臀,道:“这点力就疼了?现在若不赶紧的, 以后这肚子可收不回来了。” 孟婉看着系在腰间的收腹带,咬咬唇,女人都是爱美的,若是便成小肥腰,楚修嫌弃她怎么办,紧便紧些吧。 月子里吃的也清淡,盐放得淡,喝些清汤。 楚修常给她削苹果吃,也常陪她,扶着婉婉在雅间里散散步,鲜少去刑部,还时常不去早朝,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太子的话来说就是:“你这是跟着婉婉一起坐月子吧。” 因为有乳娘在,也不必孟婉喂养孩子,加上楚修或多或少也不允她下奶,在他的潜意识里,婉婉是他的,不允便就是不允,自己儿女的醋也吃得紧。 便是如此,孟婉月子里胸脯涨得难受,抱着孩子也总觉得亏待。 待孩子五官长开了,越看便越讨喜,小模样像极楚修,王妃还念叨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修听了这话,虽什么都不说,但眸里皆是柔水,私下没少亲吻自家媳妇。 一南大师曾说过会取走世子身上一样东西,却迟迟不见大师登门,不过孟婉月子里时,楚修掉了一颗智齿,害得世子爷脸肿了好几天。 看着楚修板着个俊脸,右脸肿肿的,孟婉噗嗤笑了,又好笑又心疼,不知为何如今见他吃瘪,就觉得很好笑。 楚修还蹙紧眉头,低声问道:“是不是丑了。” 孟婉抿着笑摇头,用鸡蛋在他脸上轻轻打圈按摩,道:“不丑,相公可俊了。” “那你笑什么。”楚修话语里有几分委屈。 听此,孟婉却忍不住笑意更深,“笑相公真俊,快把婉婉迷死了。” 楚修挑了下眉稍,虽然这话糊弄他的,但听着怪舒服的。 临城里谁若知道向来清冷严肃的纪世子,在自家夫人面前是这副模样,恐怕都得惊掉下巴。 王府里办起满月酒,朝臣恭贺纪世子喜得龙凤,分外热闹,世子儿女双全,公子名桓,千金名瑜,一兄一妹,惹来众人称羡。 孟婉曾问过楚修为何给孩子取这两个字。 楚修道:“桓为栋梁之意,瑜为美玉之意,思酌许久,便定了这两字。” 孟婉轻轻一笑,望着摇篮中的兄妹,道:“桓儿,瑜儿,好听。” 待三个月后,孟婉身子好许多,楚修带着她又前往了杜若寺,同一南大师道谢。 大师取走之物果然是楚修的一颗智齿。 孟婉此次本该生女儿,偏偏前世那子捣乱,这才成了龙凤胎。 孟婉听了浅浅一笑,满心欢喜:“多谢大师相助。” 一南大师淡然道:“无需谢我,皆为世子所选,也为他所护。” 从杜若寺回去后,楚修望着孟婉怀中的楚桓,微蹙眉,道:“此子性情蛮横霸道,需得多加管教。” 孟婉微愣,笑道:“这你都看出来了?桓儿还这般小。” 楚修抬眸看向她,“若非霸道,怎么跟着婉婉两世不放,差些害得你丧命。” 孟婉将桓儿抱紧,回道:“我是他娘亲,自然要跟着我,再说了你不也一样吗,性情也没好到哪里去,碰见你们爷俩,我才是倒霉。” 见孟婉护着儿子,楚修是一口气堵在心间,道:“你不是不愿他性情像我,怎还护着他了。” 孟婉瞧着纯真的儿子,嫩滑滑的,对楚修道:“他还这么小,日后再说,你干嘛凶人呀。” 楚修抿着薄唇,不言语了。 渐渐两只小家伙长大,粘着娘亲,孟婉一心都扑在儿女身上,就连夜里睡觉都没有楚修的床位了,闹得楚修几乎每天都在吃闷醋。 楚修只好将两个小家伙送到兰雅阁,给王妃带几天,总算是清净了。 孟婉对他这样无奈得紧,一点都没有当爹的模样,还和孩子抢人。 楚修将她压在床榻上轻吻,婉婉身子恢复得很好的,生孩子后是越发娇媚,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些韵味。 很快,殷唇被他咬得微肿,楚修抵着她的额头,道:“这么久了,婉婉是不是该犒劳下我。” 孟婉被养得好,身子丰润十足,细腰轻盈,细嫩柔滑,抱起来柔软,如何不让楚修心动。 见着他深眸亮晶晶的,孟婉便容了楚修。 但也被这只恶狼折腾得乏累,白皙的身子浅浅痕迹,趴在楚修怀里懒洋洋的。 迷迷糊糊中,还是楚修抱着她入了浴池,那修长的手指清去秽物。 孟婉软绵绵地贴在他胸膛,颇有肉感的脸蛋也靠在楚修肩头,阖着双目,安稳十足。 楚修见她这小模样,含着笑意道:“可舒服?” 孟婉意识朦胧,本能应道:“…嗯。” 忽然填满感袭来,孟婉猛地睁开眼,一声娇呼,入眼的便楚修坏笑的俊脸。 “你……”孟婉气息微喘,媚眼瞪着他,长发浸在浴水中晃动。 许久之后,二人才浴房中出来,这回孟婉彻底没力气,任由楚修抱上了床。 孟婉蹭蹭楚修的颈肩,轻柔柔地道:“晚安。” 近几个月来,她终于可以睡了个安稳觉,楚修揽紧她的腰,相拥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写几个好玩的番外吧,番外脑洞大开,但还是甜甜的,慎买哟。 太子那边就不交代了。 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