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纸斜行闲作草》 第一章 大梦一场 河北道，渤海州，恒州城外，南山村 万里无云的天空，虽是清晨，但仍有些炎热。林中飞过一群麻雀，一边飞着一边叽叽喳喳地叫，急匆匆地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飞去。 突然伴随着石子破空声，有一只麻雀一声悲鸣，径直从空中坠落，其余麻雀受了惊吓，惊鸣着四散飞去，一转眼就消失在森林之中。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灰色粗布裤子的少年欢呼着跑到坠落的麻雀旁，弯腰捡起来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喃喃道：“力道又大了些，本来是想要活的。” 说完摘下腰间的一个布口袋，把麻雀装进去，重新系好袋口后，望了望面前的树林，略一犹豫，还是钻了进去。 只见他在林中向北走了一段路，然后突然放低身形，蹑手蹑脚来到一棵大树下，这树下有一个倒扣的小箩筐，少年顺着箩筐的缝隙往里看了看，满意地嘻嘻笑着说：“还好，废了大半天的力气，终于逮到一只活物。” 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箩筐的一边，伸出右手迅速地往里一掏，接着起身一提，手里正拎着一只灰色野兔的耳朵，那野兔眼神恐慌，两条腿一蹬一蹬地企图挣脱。 少年看着野兔笑着说：“小家伙别动，我不伤害你，和我回家吧。”那野兔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无法摆脱少年拎着耳朵的手，居然也不挣扎了，老老实实由着少年拎着。 少年将兔子双腿用绳索系好，寻了方向，向北一路走着，行了一里地，抬头望望面前的断崖，崖上长有一棵古树，少年仔细观望了一会，沉思片刻，然后转身原路返回，不多时出了树林，走上了一条土路。 路边一名樵夫坐在树下用斗笠扇着风降温，看到少年立刻笑着说：“颜小哥好本事，捉得好大一只野兔啊。” 少年笑着道：“也是运气好。”那樵夫摸着下巴道：“不如卖给我，今晚正好炖了下酒。” 少年道：“关叔别说笑，芸儿缠了我好久，要是今日不拿回去有个交代，只怕我晚上又要哄好久。” 那樵夫笑笑不说话了，起身弯腰背起一捆柴，和少年并肩一起向东走去。 走了一段路，樵夫对少年问道：“颜小哥来村中有三年了吧？”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随即淡然道：“是啊，关叔。” 樵夫没有看到少年的表情，自顾自地道：“当初你瘦弱的好像风一吹就倒，拎桶水都哆嗦，想不到如今却已成为这附近有名的猎户了。”随即伸出大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也健壮了好多。” 少年笑了笑，却也没说话，只是眼中的忧伤更浓了。 这少年姓颜名澪，今年十五岁，是南山村有名的猎户。 颜澪本不是本地人，三年前随父母流落到南山村，是村中几名猎户从附近山崖下将他抱回村中的。当时颜澪受了伤，昏迷不醒，他的父母神秘失踪。多亏村中一名姓黄的村民学过医，在他伤口敷用了些草药止血，又被村民用牛车送到镇上的医馆将他救活。 颜澪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村中那位姓黄的村民家中养伤。等到一个月后伤好了，便由里正担保，在镇上入了户籍，算是正式成为了南山村的一份子。 颜澪和关叔回到村中，与关叔路口道别，向自己家快步走去。推开简陋的栅栏门，走进院中将手中野兔放进笼中，然后将一把青草放进去，看着野兔嗅了嗅还算新鲜的青草，许是饿了，快速吃了起来。颜澪走到水桶边简单洗了把脸，也不擦，坐在院中一把木椅上，抬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虽然初来时的那种悲情消退了不少，可是总会有意无意的在心中涌起。想起再也无缘与父母朋友相见，而是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独自生活，颜澪总是眼中含泪。 这个世界确实陌生，和自己所熟知的历史绝不相同。这个时代和在前世网上经常看到的平行世界很相像，此时的世界，于南北朝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虽然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证明了自己所在时代似宋又似明，但国号却是吴，建都汴京。 颜澪暗自忧伤了一会，虽然自己也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悲伤，不禁潸然泪下。随后擦了擦眼泪，拿起工具开始制作木箭。 前一世的颜澪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荒野求生的主播，大学参军后，回到学校拿到毕业证后就开始参加各种野外求生的各种活动，有了些经验后就开始了直播，只是在一次参加活动的时候，安全绳突然崩断，自己坠入洞窟之中。再醒来就已经在南山村中了。 自己是附身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的，颜澪在河边看过自己的倒影，稚嫩且瘦弱，和自己前一世的年纪相差了七八岁，不过面容清秀许多。 刚来到这个世界，穷的叮当响，这三年要不是依靠自己的经验打来的猎物和不断的体能训练，只怕自己会因为饥寒交迫又要经历一次转世。 做好了十几支木箭，将工具收好，颜澪洗净了手，拎着装着野兔的笼子出了门，走到村东边的一间瓦房前，轻咳一声喊道：“黄叔在吗？” 这就是当初救了颜澪的那位会医术的村民家，这村民叫黄奇，名字听起来让人嘴里发苦。年少时在镇上医馆当了五年学徒，后来家中母亲病逝，携妻女回乡料理好家事后，就留在村中为村民治病。 听到颜澪的声音，黄奇从屋中推门走出，他今年三十岁，留着山羊胡，穿着一件青色布袍，笑呵呵的打开院门，将颜澪迎进屋内。 颜澪笑着将兔笼放在屋内桌子上，和黄奇寒暄了几句，接着低声道：“黄叔，今日我去打猎，发现有一头麝在一处断崖附近。” 黄奇惊喜道：“如今已经入夏，可是有麝香？” 颜澪道：“不太好说，目前还没有判断。” 黄奇问道：“确定是麝？” 颜澪点头道：“可以确定。” 黄奇捋须道：“若是真能取得，或许可值万贯了。” 颜澪好奇地问道：“我还以为黄叔你想留下制药呢？” 黄奇也不可惜，笑道：“这种珍贵药材，像我等乡野之人怎么可能留得住？府城中的那些医馆每月都派人下乡收药，或在药集上收购，亦或者上门卖给药铺。留在我这样的乡野郎中手中倒是十分可惜了。” 颜澪道：“这几日我再去林中看看情况。” 黄奇道：“确实，麝都是机敏狡猾，一不小心就是功亏一篑” 颜澪笑道：“当初若是没有黄叔，只怕我就没命了，一直想感谢黄叔的，若是侥幸得之，所得一定分与黄叔” 黄奇摇头道：“我是学医的，遇到病患自然要救。再说这几年你送我好些药材，这麝香是珍贵药材，也是难得的极品香料，是你辛劳所得，我怎么能收下。” 颜澪见他坚持推辞，只好说若不接受，自己也不敢登门了。这才让黄奇点头同意。 正说着，只听见门口有响动，一名穿着粗布长裙的妇人领着一名穿着青色布裙的小女孩推门进来，妇人手中抱着装满衣物的木盆，看来是在河边洗衣物去了。小女孩拎着柳条编的箩筐，里面装着满满的青枣。 颜澪站起身向妇人行礼，妇人姓罗，是黄奇的妻子，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小女孩是黄奇的孩子，叫黄芸儿，比颜澪小三岁。 罗氏放下手中木盆，洗净手笑道：“原来是澪哥儿来了，今晚留下吃饭吧，还有前日你送的野猪肉呢。” 自从开始成为猎户，颜澪就是黄奇家中常客，三五日就是一身的伤，每次都是黄奇医治，不过颜澪也不白白让他诊治，隔三岔五送些野味，或者帮忙采些药材。 不过随着打猎技术的提升，以及颜澪身体愈加健壮，受伤倒也少了，只说去年开春后至今，颜澪只是在捕猎时被一只大山猫抓伤过后背，便再没有受过伤。 颜澪答应一声，罗氏便在院中晾晒衣服，黄奇去院中水井处将野猪肉从井中提出，古代没有冰箱，通常都将不易保存的食材放在阴凉的井中或地窖中。 黄芸儿放下箩筐，蹦蹦跳跳地来到颜澪身边，大眼睛上下打量颜澪，然后气呼呼地道：“澪哥哥骗人。” 颜澪哑然失笑，奇道：“我骗你什么了？” 黄芸儿道：“昨日你说今天送我礼物的，可看你都没有带在身上。” 颜澪笑道：“我自然不能带在身上了。” 黄芸儿歪着头，大眼眨着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颜澪指了指屋内：“因为它在桌子上呢。” 黄芸儿听闻欢呼一声，蹦蹦跳跳来到屋里，仔细看了看笼子，然后欢喜道：“是只野兔。” 罗氏听闻放下手中衣物，走过来看了看，笑道：“好小，芸儿就养着它吧。” 几人正说笑间，突然听闻屋外有人说话：“黄兄弟在吗？” 黄奇转身望去，接着快步迎上前去，来到院门口行礼道：“原来是周里胥，屋内请。” 里胥就是负责管理乡里事务的公差，类似捕快。这名周里胥叫周石，只见他头戴小帽，穿着一身青色布袍，脚踩一双白底皂面长靴，闻言道：“不必，你我院内说话便好。” 见有客人来了，罗氏也走过来行礼，然后转身进屋倒水。黄芸儿拎起兔笼也跟着进屋了。颜澪看二人似有话说，正准备告辞，那周石道：“颜小哥也在呀，正好省了麻烦，这事也需你知晓。” 三人便在院中石桌前分宾主坐下，恒州地处偏僻，因此饮茶的人很少。罗氏给三人用瓷碗倒了清水后，就带着黄芸儿进屋去了。 许是路上走的急，周石喝干一碗水，然后说明来意。 吴国建国已二十余载，去岁太祖皇帝不顾年迈在征战北胡后身染重症，回京不足一月便病逝了，太子袁森继位，建号瑞庆，随即下诏秘密囚禁在京中的宁王和庆王，从而引发了诸皇子不满。福王袁莯于五月初三带领府中侍卫夜袭南城三门，一路攻进大内，联合禁军统领郑武，左武卫统领潘海发动宫变，右武卫统领范成护送瑞庆帝从东城而出，连夜调集宁城卫和安城卫进京平叛。 福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联合宁庆二王的势力，迅速反击，一时间京城内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只是也不知道瑞庆帝是被吓到了，还是被自己的弟弟伤透了心，当晚竟然不止调来了京中各卫所，而且连京畿周边的各府卫所都调来了，带着一万多人浩浩荡荡进宫平叛。结局当然就是寡不敌众的福王自刎，郑武、潘海伏诛。叛变虽然很快平息，但是瑞庆帝却也吓得不轻，不但生了一场大病，更是将与三王交好的王侯功勋、朝中官员一一缉拿入狱，一时间朝堂为之一空。 瑞庆帝病好后，虽然又释放了宁王和庆王，但目光却盯上了地方，今年五月下令调查与福王有勾连的地方官员，不论级别，一旦调查属实，一律缉捕入狱。 渤海州属河北道，但因位于河北道北部，地处偏僻，这恒州更是偏远，地处鸭渌江江畔，南山村虽属恒州地界，但却是在恒州东南处，再往东就是太白山脉，算得上更为偏僻了。 “难道说京中派人来咱们恒州了？”黄奇重新给周石倒上一碗水时问道。 “京中只是派了天子使节，河北道观察史得了诏令，前日便到了辽阳府，昨日便派人传唤各州县的知府、都督，当晚各州又传令给各县、乡，所以里正昨日连夜去了县城，今早回来就风风火火传达给了我们。”周里胥一口气说完，端起碗又喝干了。 “到底什么事？”黄奇问道 “听闻是福王有一子在那日趁乱逃出了京城。”周石看了看左右后，压低声音道。 “怎么会？”黄奇惊问 “听说那晚只围了庆王府，拿了王府上下人等。却不知道他还有个外宅，为福王生下一名私生子。抄家之后才发现，这时才知道还有一名内府管事和书童走脱了，等监察卫寻到外宅的时候，早就人去屋空了。” “若只是私生子，圣上何必如此？”黄奇问道 “那福王谋逆，一定是满门死罪。走脱的虽然是一个私生子，毕竟也是亲王血脉，只怕今后被人利用。再者圣上因这事大病一场，如今听闻此事，雷霆震怒，下诏各地州府严密抓捕。因其他各州都已经汇报了，只是咱们渤海州偏僻，因此才到咱们这。” “咱们恒州地处偏僻，想来这些人不会到咱们这吧？”黄奇追问道。 “这次圣上雷霆震怒，就是听说……”周石又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这内府管家要带这位庆王血脉，逃往高句丽。” “什么？”黄奇惊道，颜澪也是瞪大了眼。 “不错，一路监察卫追查行迹，方向就是咱们渤海州，里正今日通知我们务必把守进入太白山的各个山路，这不特来寻你，讨些驱散蚊虫鼠蚁的药粉，要不明日兄弟们进山，可要遭罪了。” “里胥适才说此事需我知晓，是要我做什么？”一直没有出声的颜澪问道。 “这恒州城谁不知道你是这附近有名的猎户，太白山方圆百里还有你不熟悉的地方？自然是让你帮忙引路了。”周石笑道。 颜澪忙道：“这么大的一座山，我哪里会熟悉。” 周石道：“放心，咱们只负责本村的管辖范围，其余地方有别村的人负责。”周石喝了口水笑道。 “那河道谁去负责？”颜澪问道。 “自然是交给恒州卫所和转运使，不过咱们村也不能闲着，得给他们提供吃食水酒，让他们可以歇脚。”周石道。 黄奇起身进屋给周石拿了些药粉，嘱咐他洒些在身上。周石道了声谢，也不白拿，从怀中取出几十文钱放在石桌上，和颜澪约定好时间地点，急匆匆的走了。 晚饭是没办法在黄奇家吃了，颜澪道声告辞，便回家为明天入山做准备去了。 第二章 摸鱼时的突然袭击 太白山便是后世的长白山，山高水清，纵横绵延。虽是火山，目前处于休眠期，因此丛林茂盛，郁郁葱葱，山中飞禽走兽，充满勃勃生机。 南山村紧邻太白山和鸭渌江，村民多以渔猎为生，这太白山中物产丰富，林中多是珍禽异兽，珍贵药材。山南便是高句丽，两国亦有交易往来，是以村民过的并不清苦。 颜澪前一世常来长白山探险求生，在这一世又生活在这附近，虽说此时的长白山和前世地形地貌略有不同，但既然当了猎户，自然三五日便进山打猎，依照前世总结的经验，倒也对这一带颇为熟悉。 只是这一带山谷甚多，错综复杂，颜澪这三年经常进山，自然熟悉，但周石等人却不是猎户，虽是土生土长，平时却并不进山。虽然熟悉一些地势地形，却不敢走进深山密林，且不谈哪里会突然出现毒虫野兽，只说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 昨夜里长召集了全村的里胥和猎户，五名里胥和一名猎户一组，把守一处山谷，严密盘查来往行人。众人中有人心中暗想这荒山野岭，甚少有行人会来，商旅都走官道和商道，只是却也不敢违令。但颜澪觉得这福王之子乃是逆犯，自然是要想方设法避开盘查，反倒会通过翻山越岭的方式逃去高句丽。 周石当先点名要了颜澪和自己同组，颜澪无奈苦笑，只是其他几组的里胥面露失望之色。这颜澪虽是外来户，却在这两年名声鹊起，成了远近闻名的猎户，不说他捕猎本事高超，之说他能在茂密的山林之中准确辨明方向这一本事便令众人佩服万分，一般只有村中十几年的老猎户才能做到，但颜澪只来这里三年而已。这样的活地图，谁不愿意同组？ 众人分组完毕便赶到值守的地界，几人先是巡查了一圈附近山林，不曾见过有人行走过的踪迹，颜澪和周石又爬上大树，眺望四周，见并无异常。几人便回到山脚下准备歇息一阵。 众人围坐在一起闲谈之时，颜澪正蹲在一颗大树的一段粗壮的枝干上，明亮的双眼缓慢的扫视四周，然后缓慢地抬起手中的短弓，张弓搭箭，谨慎小心地移动方向，接着快速松手，接着右手向身后抄出另一支木箭，迅速地又是一箭。 第一支木箭惊了一头麝，这头雄麝正在除去让自己腹痛的麝香，颜澪等的就是这一刻，因为麝这种动物生性机敏狡猾，知道猎人捕杀自己就是为了取麝香，因此听力嗅觉机器灵敏，如果被猎人追赶到生死绝境，会毅然决然吞食麝香，让猎人无功而返。但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每年开春时候，积攒一个冬天的麝香会让雄麝腹部坠痛难忍，因此雄麝会自己破取麝香，用屎尿掩埋，这样的麝香已是成品，极其难得，价值可值万贯。 那麝香刚被雄麝取出，颜澪的木箭也到了。雄麝听到破空声便向右窜起，本想扬起后蹄将麝香毁去，只是颜澪早已判断清楚，第二支木箭接踵而至，方向正是雄麝的后蹄处，雄麝急忙收蹄，接着身形躲闪，猛地转头向南，企图反方向逃窜的同时将麝香毁掉。 颜澪哪里能让它如意，张弓搭箭，咻咻又是两箭，他倒不是为了射中雄麝，只是为了赶走它。那雄麝眼见不能如愿，连蹦带窜躲开木箭，颜澪手中不停，咻咻咻又是几箭过去，将那雄麝赶远一些，自己迅速从树上爬下，又不放心，向雄麝逃窜方向用口技发出几声箭支破空声，惊得那雄麝远远跑开。 颜澪看雄麝跑远，满意地一笑，转身走到雄麝破取麝香的地方，蹲下身子寻了半天，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随即拨开一处草丛，用碎布包起地上一团棕褐色的物体，这物体散发奇特香味。便是极为难得的成品麝香。 小心将这团麝香层层包好，防止香气溢出，然后放进腰间的鹿皮口袋，颜澪满意地拍拍手，取回自己的木箭。寻了方向走出山林。 向东走了一段路，便见面前是一处谷口，谷口处有几人正在路口横放了一套桌椅，一辆牛车停在路中，几个穿着公差服饰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喝水聊天。 众人听得林中有响动，齐刷刷望去，见是颜澪从林中走出，几人松了口气，其中一人笑着招手道：“颜小哥这般快？不知在林中又猎到什么了？” 颜澪自然不会说自己取得了上品麝香，所以路上猎得几只野味来应付这几人，于是从背篓中取出野兔道：“今天运气不错，打得几只兔子，诸位有口福了。” 众人笑着称赞：“颜小哥好本事，要是我肯定打不到这么多。” 颜澪麻利地剥皮取肉，此时虽已入了六月，清晨山中气温还是较低，海拔最高处依旧有些冰雪未化，因此所有人都是穿得厚实，自然也不怕兔肉招惹苍蝇。众人又砍了些树枝，生起篝火，又搭成架子将野兔挂在上面。 众人聚在篝火边说笑了一阵，一名叫李五的里胥道：“这六月份山里还是有些冷，听说再往北的地界积雪还没化，很多野兽都跑进咱们的附近山觅食了。” 周石喝了一口酒道：“往年都是如此，去年雪下的大，封山了好久，不然那只山猫怎么会跑到咱们村祸害？” 一名里胥接着道：“多少人家的鸡鸭都被这畜牲祸害了，还伤了好多人，咱们兄弟不也伤了两个？围了半个月愣是没抓到，不过多亏了颜小哥。” 其余里胥点点头，向颜澪投来敬佩的目光。颜澪笑了笑也没搭话，只是也不禁回忆起去年开春那惊险的时刻。 去年从太白山北部来了一只山猫，许是大雪封山日久，四处觅食无果，竟然到处袭扰村落，南山村的家禽也不幸免，各村猎户进山围捕，谁知这山猫不但狡猾，而且凶悍异常。甚至抓伤了一名恒州的公差。于是恒州知府悬赏猎捕，几个村的猎户虽然心动，但是这几日见识过那山猫的厉害，因此踌躇不定，于是几个村的猎户聚在一起，商议一起围捕，赏金均分。 颜澪倒是没有和其他人商量，一人进山转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回来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就在几个村猎户一起满山寻找山猫的时候，第四天清晨，几名猎户见颜澪浑身血污地抱着山猫从山上一步一步走下来，众猎户迎上去一看，只见颜澪浑身抓痕，尤其是腹部的伤最为严重。 这一消息迅速传开，南山村的猎户兴奋异常，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喜气洋洋抬着颜澪就往村里跑。其他村的猎户自然不信只有十四岁的小孩能一人猎杀山猫，一路沿着血迹痕迹寻去，才发现半山腰的一处山洞前的洁白的雪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方知真是颜澪一人独斗的这只山猫，众人顿时敬佩万分。 消息传到恒州，县令听闻大喜过望，自己管辖区域内出了这般人物，少年英雄为民除害，这是一段佳话，自然也给自己的政绩添上了一笔。因此不但给了颜澪一笔丰厚的赏金，更是送了颜澪一把极好的匕首。 一时间颜澪算是在恒州有了一些名气，加上南山村的村民大肆宣扬颜澪，一时间颜澪已经是这一带最有名的猎户，尤其是他的猎物大部分能保持皮毛完整，品质极佳，又能在山中辨明方向。所以很多的商旅都找他收购动物皮毛，或者请他带路，一些医馆郎中进山寻药也请颜澪当向导。 其实那次狩猎，颜澪还是大意了，本来他在雪地里潜伏了一天，终于等到山猫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动偷袭，结果因为长时间的潜伏，手指冻得僵硬，弓箭失去了准头，眼见山猫向自己猛扑，颜澪只能近身搏斗，不过为了得到一张完美的兽皮，几次有机会重伤山猫都没有下手。 但山猫毫无顾忌，异常凶悍，身形敏捷。颜澪穿得又厚重，行动不便，身上被抓伤了不少，腹部也被山猫的利爪破出了一道伤口，但颜澪不进反退，抱住山猫翻滚了一阵，不顾山猫的抓咬，紧紧扼住山猫的颈部，用匕首划开了山猫的喉咙，接着反手用匕首将山猫牢牢钉在地上，总算是解决了它。 那次之后，颜澪养了半个月的伤，同时认真总结了一下，自己前一世的野外求生的经验在这一世还是稚嫩的很，自己的体能，耐心，搏斗技术，打猎技巧都有待提高。从此之后，颜澪开始了各项训练，依照前一世的经验严格制定了训练计划，甚至以战代练，一次次的总结，一次次的训练，一年的时间不但技艺提高了不少，身体也更加壮实。 回报就是颜澪受伤次数越来越少，狩猎成功率也越来越高，名气自然越来越大，重要的是，自己的存款也越来越多。 其实颜澪进山打猎很频繁，除了大雪封山的时候，颜澪总是去山上转，少则三五日，多则在山上待一个月，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当然带回来的已经不止是动物，还有草药、江鱼和各类山珍。 一些货郎和皮草商已经和颜澪很熟悉了，因为他们发现颜澪的货物都是极好的，收购之后转手再卖利润也是颇丰，而且这个少年很和善，只要价钱合适便点头答应，而且很多时候也不讨价还价。 当然颜澪也很仗义，他终究没忘记自己是被南山村村民救的，自己能够入了户籍，这些村民也做了担保，这三年他们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村中的一员。因此大雪封山之前总会挨家挨户送些山珍野味，平时也会在货郎来的时候买些甘蔗或是新鲜的玩具送给村中的孩子。 眼看就到了正午，阳光的照射让大家身上暖和了许多，周石和几名里胥在林中取了些树枝，把篝火燃旺些，众人在地上铺上鹿皮羊皮，盘坐在一起将颜澪打的野兔烤了，加上各自带的一些面饼，算是美美吃了一顿午饭。 此时突然见远方急匆匆跑来一人，众人望去见是村民赵虎。周石招手吆喝一声，赵虎急忙跑近，众人见他一脸焦急，急忙起身迎了上去，周石将一个鹿皮酒囊递过去，赵虎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也不顾烫，撕了一块兔肉吃了一口道：“好香。” “什么事情这么急的跑过来？”周石问道。 “辽阳府的巡查使来了，里正让我通知你们，这巡查使要进山视察各处关卡。”赵虎边吃边说。 “来就来吧，我们也没有懈怠。”一名叫陈友的里胥道。 颜澪想了想，问道：“可是这位巡查使不好打交道？” 赵虎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驱散些一路跑来体内的寒气，然后道：“听说这巡查使专门鸡蛋里挑骨头，脾气也不好，定州的几处关卡都被他处罚了。方才与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一起到了咱们村，趾高气昂的厉害，听县里的一名公差说，上午还处罚了北沟村的里正呢，打了十个板子。” 众人一听齐齐变色，周石率先起身道：“咱们也准备准备，别也吃了板子，再牵连里正。” 送走赵虎，众人一个个脸色忧愁，心中紧张又有些畏惧。颜澪道：“只要咱们小心谨慎，别让他们挑出毛病来就行了。” 周石等人点头，只是却不知如何做。互相望着却没有一人说话。 颜澪道：“这也好办，咱们这六个人合理分配一下，忙碌起来，让这巡查使觉得咱们这一上午没有闲着就好。” 周石眼睛一亮道：“对对，只要咱们忙起来，他想挑出我们毛病也难。。” 颜澪道：“但也要有方法。周大哥带着两个人去林中拖一颗树出来，拦住山路中间，其余两名兄弟和我去林中转一圈。”接着颜澪在周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周石听后脸色微变，疑惑道：“能行吗？” 颜澪笑着拍了拍周石肩膀给他宽心道：“相信我，这样做不但县令大人脸上有光，而且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奖赏。” 周石知道颜澪聪明，于是扬声道：“好！就这么办！兄弟们都听颜小哥的，忙活起来吧。”说完带着人钻进树林去了。 颜澪看着身后两名年纪比自己大几岁的里胥，一人叫李山，一人叫贺强，笑着道：“咱们去山林里转一圈，随意看看。” 三人钻进山林，颜澪带着他俩往山上走，四出打量一番，同时用木棍不断抽打周围的草丛，防止草丛有蛇，尤其是白眉蝮蛇，一旦被咬，那可来不及救了。 走了一段路，颜澪倒是没什么，李山贺强却有些双腿发酸，开始气喘了。颜澪也不远走了，折了一枝松树，在两人身上轻轻抽打。 李山下意识躲闪，贺强不禁好奇道：“颜兄弟这是干什么？” “咱们可是去山林中巡查的，身上如果没有落叶泥土，怎么会让那巡查使相信？”颜澪笑着说。 两人立刻明白了，于是脚也在地上蹭了蹭，沾了些灰尘泥土，颜澪也在自己身上用树枝拍打了一下，然后站在原地抖了抖，让自己身上的针叶分布得自然些。 不一会，三人看起来真的就像从山上转了好久的样子，然后颜澪笑着道：“咱们下山去谷口吧。” 沿着原路下山时，颜澪远远便发现远处山口正围着一群人，再走近些看到周石正点头哈腰在和什么人说话，颜澪等人不禁加快了脚步。 李山贺强也紧紧跟着，走近才看清是一名身穿朱红色圆领大袖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在谷口覆手而立，身后站着两名同样身穿官袍的人，一人也是朱红色，另一人则是绿色，三人身后跟着侍卫仆从。 绿色官服的人，颜澪是认识的，正是恒州县令王敏。三人急忙上前行礼，这年头民见官员不必下跪行礼，倒也让颜澪松了一口。只是为首的官员铁青着脸看着三人。 王县令道：“你们三人不好好在关卡值守，去山上做什么？” 李山贺强二人有些心虚，战战兢兢不说话，颜澪忙上前道：“启禀县令大人，因我等受王大人之命把守此处山谷，不敢懈怠。但这太白山丛林茂盛，极易隐藏行踪，为防止逆犯绕过山谷从山林穿行，我等便轮流入山巡查。” 几名官员上下打量他们三人，见他们浑身落叶泥巴，气喘吁吁的样子，倒也信了几分，只是为首那名官员哼了一声道：“看你三人年纪尚幼，这山林广袤，极易迷失方向，其他关卡都是众人严守谷口要道，定是你们喜爱玩闹，进山玩耍去了。” 颜澪还没解释，王县令抢先说到：“马大人息怒，这年轻人叫颜澪，是本县南山村村民，也是有名的猎户，不但身手敏捷，机敏聪慧，更是能在这山林之中明辩方向，这方圆百里的太白山属他最为熟悉。” 那姓马的官员正是巡查使，叫马令文，正五品官。此次瑞庆帝派他到渤海州巡查逆犯下落，马令文一路马不停蹄赶到辽阳府，随即开始了严格盘查，他之所以这样的雷厉风行，一是不敢违背皇命，二是这渤海州盛产人参鹿茸貂皮，自然是想带着极品山珍回去。 听王县令这么一说，马令文这才扫了一眼颜澪，见他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屑道：“此子年纪尚幼，怎么可能在这山中逐鹿追兔？王县令是在糊弄本官吗？” 王敏忙道：“下官不敢欺瞒，这颜澪别看年幼，却是一身打猎本领，去岁一人独力搏杀山猫，妇孺皆知，下官还将此事上报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的那件御寒用的披风，就是那只山猫毛皮做的。” 马令文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名红袍官员问道：“吴知府，此事当真？”那吴知府颔首道：“确有此事。”马令文点点头，这才算信了。 颜澪这才看了一眼那一直没说话的知府大人，只见他四十岁左右，三尺长须，一副文人模样，人虽削瘦但眼露精光，。 颜澪突然灵机一动，上前一步道：“各位大人一路辛苦，巡查到现在只怕早已疲惫，草民作为猎户这就去林中打些野味，还请各位大人在此歇息一会吧。”说完对王敏悄悄使了个眼色。 王敏心领神会，急忙道：“对对对，诸位大人稍作歇息，烤烤火暖暖身子，再行巡查吧。” 马令文从未来过这等偏远之地，今日凌晨就带领侍卫四处巡查，此时确实有些疲惫，见王敏这般说也不再摆架子，顺水推舟点头答应。周石等人急忙布置桌椅碗筷，将篝火加了木柴，从牛车上取来几坛米酒温了，给马令文等人换上新的酒碗，殷勤伺候起来。 李五等人也没闲着，又生起两个篝火，在地上铺了兽皮，招呼几位大人的侍卫随从来取暖休息，他们知道这些人等级比自己高，所以也为他们温酒生火，倒水牵马，极为热情。本来静谧的谷口一时间倒也热闹起来。 第三章 天上掉下来的铜绣球 颜澪取出弓箭，钻进山林打了些野味，除了几只野雉，还十分幸运的捉到一头小野猪。半个时辰后，满载而归的颜澪返回谷口，周石等人迎上来将猎物剥皮洗净，架在篝火上烤熟，片好的野猪肉自然是端上了马令文等人的桌上，野雉分给了侍卫随从。马令文等人用餐有专人伺候，周石等人此时便退到一边，围在牛车前远远观望。 “周大郎，你说几位大人能满意吗？听说他们都吃山珍海味的。”李山用手肘拱了拱周石，小声问道。 周石也是心里忐忑，但嘴上却道：“这个……颜小哥的手艺你们是知道的，所以嘛……是吧……”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李山问道：“难道很满意？可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石道：“这些都是大人，怎么能像咱们那样吃饭，你争我夺，大声喧哗，人家是有规矩的。” 李山等人又望向马令文，接着就听李山啧啧赞道：“大人物就是不一样，你看喝酒都很讲究，吐的也是那样的潇洒。” 前半句周石还在闭着眼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后半句猛然睁眼望去。见马令文正用布帕擦嘴，皱着眉指着酒碗对颜澪说话。颜澪无奈摊摊手，然后说了句什么，随即马令文摇了摇头，开始说着什么。颜澪行了礼，然后快步向周石等人走来。 周石等人急忙围过去，七嘴八舌问颜澪发生了什么事。颜澪耸耸肩无奈道：“不习惯喝米酒，就吐了呗。” “那马巡查最后说啥了？”周石不解的问道。 颜澪撇撇嘴：“他说白瞎了一盘好肉，然后就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诗，我就躲过来了呗。” 等马令文等人吃饱喝足，起身准备离开时，周石等人急忙迎上前，一脸谄媚的将马令文等人送到路口。颜澪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假装收拾东西，他实在不喜欢阿谀奉承，能躲就躲，躲不过去自然就装傻充楞。 王敏在队伍后面小声和周石说着什么，只见周石不停地在点头哈腰，脸上都笑出皱纹了。颜澪实在没眼看，嫌弃的闭上眼，转过身去把几堆篝火扑灭。 直到听到马蹄声逐渐远去，颜澪才转过身，见周石正笑眯眯地拿着一串铜钱仔细地数着。李山等人围在他身边，都是两眼放光，搓着手对着周石嘿嘿傻笑。 周石被他们盯的不耐烦，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做甚么？看看你们的嘴脸，没有颜小哥，哪能从县令大人那里讨来赏钱？” 李山几人又急忙夸赞颜澪，一开始颜澪还客气几句。谁知道这几人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尤自滔滔不绝，没新词了就开始重复刚才说过的，听得颜澪嘴角直抽抽。 颜澪急忙伸手打断他们，然后指着周石道：“别说话，分钱。” 一贯钱，每人一百六十文，周石等人蹲在一起看着余下的四十文发呆，颜澪收好钱后就抱臂看着他们，很好奇五名青壮男子对着四十枚铜币发什么呆。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颜澪实在忍不住了：“就算看到明天早上，四十还是四十。” 周石苦着脸抬起头：“六个人，没法分。” 颜澪叹了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用这四十文下山买些酒菜，咱们晚上吃呢？” 周石等人恍然大悟道：“好主意！”然后让腿脚麻利的李山和贺强下山买些好酒好菜。颜澪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在路边搭帐篷，然后钻进去美美睡了一觉，醒了就和周石等人侃大山，累了就接着睡。 就这样度过了平淡无奇的两天，这一天午时，众人正在吃着热汤胡饼，县里一名衙役骑马而来，通知众人福王私生子已经找到，众人可以回家了。 原来福王的管事和书童带着这位私生子，一路乔装打扮，隐藏身份，躲过好几次盘查后这才到了恒州。他们其实还真的准备逃去高句丽，谁知道在城中打探消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福王私生子可能觉得恒州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这里肯定没人仔细盘查。于是酒足饭饱睡了一觉的福王私生子一个人跑出客栈逛街去了。 逛街就好好逛街吧，他偏不，连吃带喝一圈下来，来到北市看杂耍。殊不知踮脚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一名闲汉的脚。 从小娇生惯养的福王私生子，从来不知道歉为何物，还在兴致勃勃看着杂耍，那闲汉被踩了一脚，期待中的道歉也没有来，于是狠狠给了面前这小子一记大脑贴。 被打懵的福王私生子不知为何挨揍，捂着头回头看见对方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委屈加上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大骂着和闲汉扭打在一起。不过高估了自己战斗力的福王私生子很快就被按在地上，这种屈辱让他气急之下脱口而出一句让他悔恨终身的话——“吾乃福王之子！” 福王两个字对闲汉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下意识就松开了手，心里还有点慌。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呀。福王？叛逆的福王？福王之子？被四处通缉的私生子？ 犹如久旱逢甘露，发自内心的喜悦让闲汉一瞬间转怒为喜，趁着周围的群众还在呆愣的时候，一把抓住福王之子的衣领，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管你真假，随我走吧。” 接下来的事就是福王私生子在知府衙门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管家和书童全部交代出来，内容那叫一个全面，细节那叫一个详细。至于他们的结局，颜澪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接下来自己的经商之路。 大生意做不了，小本生意还是可以的，颜澪打算在恒州开一家皮草店，自供自销，货品靠自己进山打猎，再从店里加工处理卖出去。等积累一些财富，就请几位裁缝制作成衣，到时候左一件大氅，右一件皮裘，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就在颜澪积极准备，在恒州城内四处寻找店址的时候，一向让颜澪嗤之以鼻的黄历上那句“不宜出行”的提示，在这一天充分得到了验证。 走到东市的时候，一阵锣鼓声将颜澪吸引过去，只见一家酒楼的二楼处正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为首是一名长须男子，看样子四十岁左右，衣着虽不华丽，但是看得出做工精细，正在大声宣布今日李家招婿，谁抢到绣球就可以入赘李家。 这李家是恒州城内的有名富商，家中从事很多生意，粮店布行典当都有，家主李一舟膝下有一爱女，取名李沐儿，今年已是二七年华，已经到了适宜婚嫁的年纪。李一舟舍不得爱女，于是打算进行招婿，一个绣球可以让李家白得一个劳动力，很划算呀。于是张贴告示，在自家新盖的酒楼里组织招婿，想得到一位不错的上门女婿。 条件很简单，家中贫困的，身强力壮的适龄青年均可以参加。但怎么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呢？李一舟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绣球外面挂上些许铜钱，谁抢到绣球，女儿和铜钱就归谁，重赏之下，必有贤婿。 想法是好的，可是李一舟没有学过物理，也不明白挂着铜钱的绣球从高处落下是没人敢接的。发表完演讲，看着楼下跃跃欲试的青壮男子，李一舟十分满意地从管家手里接过绣球，完全忽视身边伸手准备接绣球的女儿，自己大手一挥，在楼上楼下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把绣球抛了出去。 如果是李沐儿抛绣球，用尽全力也只是直线摔落，楼下的人还可以轻松接住。可李一舟这饱含热情的用力一抛，绣球向上飞了半丈，然后极速下降，径直向人群砸落下来。 大部分人的表情由惊愕迅速转变成惊恐，然后开始躲避，只有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表情坚毅，虽然腿都哆嗦了，但还是大义凛然岿然不动。眼见绣球越来越近，少年终于不再强自镇定，伸手拦向绣球，正所谓球可以不要，颜值需要保护。 绣球砸在少年手臂上，疼得少年啊呀一声，接着只见绣球弹起，转变方向飞了出去。目标正是在一旁抱着一袋果干看热闹的颜澪。 颜澪腾不出手去挡，只好下意识往后退避，谁知道身后也站着人，躲闪不及的一瞬间，绣球稳稳落在颜澪怀里抱着的果干上，只听得哗啦啦铜钱作响。其他人一看，轰然称好，接着就推着颜澪一路向前。书生少年悲愤地看着满脸疑惑的颜澪，狠狠跺了跺脚，然后哭着跑出人群，颜澪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人群推到李一舟面前了。 李一舟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颜澪，见他算得上眉清目秀，身体也算强壮，又见他一身猎户打扮，皮肤黝黑倒也正常，于是满意地拍了拍颜澪手臂道：“好一个英俊少年，当得上我李家的乘龙快婿。” 颜澪一听急忙道：“李官人，不要冲动，我们商量一下可好。” 李一舟奇道：“商量什么？” 颜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总要给其他人一个机会，不如三局两胜如何？” 李一舟更加好奇：“何为‘三局两胜’？” 颜澪将绣球塞进李一舟手里，然后笑着指了指楼下人群道：“李官人再抛一次，也要给其他人一个宝贵的机会，如果还能砸到我，我一定心甘情愿。” 李一舟低头看了看绣球，又看了看颜澪，将绣球往身后随手一扔，仰天大笑道：“贤婿真能说笑，李严，将姑爷带去更衣。” 颜澪急忙道：“李官人还是再考虑考虑，三局两胜对大家都有好处，公平且正义……”还没说完，只见身后突然出现两名家丁服饰的人，架起颜澪就往酒楼里走。 颜澪挣脱了几下，两名家丁没想到颜澪有些力气，被他挣脱开，颜澪跑到正向道贺的人群拱手还礼的李一舟身边说道：“李官人，我和你讲啊……” 本来笑容灿烂的李一舟闻言被吓了一跳，扭头见是颜澪，收起笑容皱着眉道：“李严，怎么还不带他下去？” 管家李严又带着两名家丁，加上之前的两名，紧紧拽着颜澪胳膊，拉着他往屋里走，颜澪还在挣扎着对李一舟道：“李官人，三局两胜真的是好主意，包办婚姻要不得……” 李一舟怕被人群看到，急忙指着颜澪大声道：“想不到你心中如此欢喜，竟然开始胡言乱语，快，再来几个人一起服侍这位小郎君。”随即又有几名家丁围上来连拉带扯。这下颜澪无力反抗，嘴巴也被捂住，只能悲愤的发出呜呜声，然后被六七名家丁拖进一间客房内。 关上房间门的一刻，颜澪被按在座位上，只见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短须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颜澪知道这就是李严，于是不满道：“你家官人怎么不会好好听我说话？” 李严笑着道：“敢问小郎君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颜澪没好气的回答：“颜澪，今年十五。” 李严点点头道：“与我家小娘正合适。” 颜澪急忙道：“不合适，极其不合适。” 李严笑眯眯问道：“为何不合适？我家小娘二七芳华，又是大家闺秀，温婉可人。” 颜澪叹口气道：“是我和你家小娘不合适，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缺点也不少，还有隐疾。” 李严瞬间收了笑容，然后一脸严肃又八卦的问道：“是何隐疾？”几名家丁闻言也盯着颜澪，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颜澪眨了眨眼道：“额……我有软脚病。”李严和家丁又低头看向颜澪的脚，接着满脸疑惑地看着颜澪。颜澪急忙点头表示，甚至弯腰准备脱鞋子。 李严伸手阻止颜澪道：“无妨，我家官人会为小郎君治病的。” 颜澪直起身道：“我缺点很多的，睡觉打呼噜，喝酒还打人，又懒又馋还不洗澡，而且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李严又一次伸手打断颜澪道：“小郎君其他话或许为真……” 颜澪急忙道：“句句属实，毫无虚言。” 李严笑着道：“但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句话我们是不信的。”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几名家丁，然后摊开手表示你自己看我说的对不对。 颜澪尴尬的笑了笑，李严也嘿嘿笑着回应，然后道：“小郎君在此稍候，我派几名裁缝和丫鬟来为你缝制衣服。” 颜澪气馁的叹了口气，突然把头一偏，对着李严和家丁身后惊喜地喊道：“好久不见，你也来啦。” 李严和家丁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到一扇紧闭的房门，转回头的时候，见颜澪此时正站在窗口。李严大惊失色，才知道屋内窗户没关，正要带着家丁冲过去，颜澪扭头笑着道：“李管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站在窗沿匆匆行礼，颜澪身形一闪，敏捷地爬上屋脊，看准方向几步奔向街口位置，扭头见李严正从窗口探出头对街上的家丁喊着什么，嘿嘿一笑纵身一跃，正好落在街角的一颗大树上。两手一抓一撑，卸去力道，然后如同猿猴一般荡下树，向西快速跑进人群中，须臾之间就没有了踪迹。 第四章 一场半夜举行的马拉松 颜澪在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八名穿着家丁打扮的壮汉跟在颜澪身后跑，不断的大呼小叫：“站住！” 又跑了一会，颜澪转身站住，看着气喘吁吁的几人笑着道：“你们别追了。”这几年颜澪在山中逐鹿追兔，又坚持锻炼，耐力和体力要比这些家丁强出太多。 家丁们扶着膝盖，为首一人气喘吁吁道：“跟……跟我们……回去。” 颜澪嘿嘿笑着道：“你看我个子不高，身材瘦弱，饭量还大，关键是我只有十五岁，身体发育还不完全，就像春天的新芽……” 话没说完，只觉得身后有人影闪过，颜澪迅速躲闪，但是身前的八名家丁飞扑过来，前后十几人架起颜澪就走，颜澪挣脱不开，于是急忙说道：“诸位，诸位听我说。我还小，还没长大，不能结婚，法律有规定，十八岁才是成年，二十二岁才可以……呜呜呜……” 一块粗布堵住了颜澪的嘴，终止了颜澪对家丁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一路被家丁架着，颜澪不用自己走路，大脑却没闲着，开始思考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大院之中，颜澪进入大门后就开始左顾右盼，发现这座院落里还真是别有洞天，三进三出，院中种着花草，后院应当还有花园假山。进了二门，颜澪见到了黑着脸的李严，歉意地冲他挤出笑容，转瞬就被带进了一处厢房之中。 这一次李严没有对他客气，五花大绑捆在圈椅上，外加粗布封口，颜澪心中很气愤，这是非法拘禁，他们家到底是商人还是响马？ 颜澪对李家的好感度瞬间降至冰点，不，是冰点以下。于是左右环顾房间内的布置，想找个方法解开绳索，这时只听得有人叩门，然后走进来一名穿着青色长杉的丫鬟。丫鬟很瘦且黑，将茶壶茶碗放在茶几上，匆匆向颜澪行礼后就离开了。 丫鬟很有礼貌，离开的时候把门轻轻关好，可以看出很有教养，李家企业文化可见一斑。但随即颜澪发现一个问题，端茶进来是给谁喝？自己吗？看不到我被绑着还堵上嘴吗？ 颜澪试着偷偷用手挣脱绳索，失败了，又用力活动一下身体，感觉椅子很结实。颜澪忍不住心中苦笑，自己是猎人，想不到今天自己却成了猎物，还被捆成个粽子。 颜澪是一名乐观的人，开朗的人，但并不是一名没心没肺的人。虽然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事实已经接受了，但并不代表可以接受一名素未谋面，不知美丑，毫无感情基础的少女成为自己的妻子。 体力不行，那就用脑力。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绳索呢？自己被束缚在椅子上，手是碰不到任何东西的，那就还是得从椅子下手。 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捆绑的情况，颜澪发现自己虽然被捆住，但是手却没有被固定在圈椅的扶手上，还是有一定的活动空间。正要打算试探一下其他的可行性操作之时，房门被推开了。 黑着脸的李严背着手走进屋子，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颜澪，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到一处圆桌前坐下，缓缓说道：“小郎君力气倒是惊人，但我李家诚意招你入赘，你又得到了绣球，正是天命难违，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颜澪看他悠哉地端起茶碗品咂了一口茶，更加气愤，索性闭上了眼。 李严只顾着看茶碗中的茶汤，见颜澪没有回应，心中责怪这小子太过无礼，等他目光对上颜澪的表情则更加气愤，我说话你还敢闭眼？ 正要大声呵斥，只见颜澪睁开眼，责怪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一个劲地仰头，还用眼神一个劲对自己示意着什么。李严一头雾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颜澪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愤怒中带着责怪的一声：“呜呜呜呜。” 李严恍然大悟，这才发现颜澪的嘴被堵住了，急忙过去把粗布从颜澪嘴中取出，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颜澪的一声怒吼。 “把我捆起来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响马吗？捆起来怕我跑能理解，堵住嘴干什么？堵嘴怕我喊也理解，还让个黑丫鬟端来一碗茶，我用什么喝？用鼻子吗？还好意思问我话，我用什么回答你！耳朵吗？” 李严被颜澪吼的一愣，然后突然觉得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低着头默不作声，好像逃课被班主任捉到的小学生。 颜澪吼过之后气呼呼地瞪着李严，见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没好气地道：“把我解开，我要喝茶。” 李严急忙答应一声，然后伸手解开颜澪身上的绳索。舒展一下发麻的手脚，颜澪坐在桌前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即准备摆出孔明骂王朗的架势，定让这人羞愧难当，自惭形秽，然后痛心疾首检讨自己的无礼行径，最后给自己道歉，并送上路费把自己送出去…… 谁知道还没等张口，就听得院中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一身锦袍的李一舟大步走进院中，径直走进厢房。李严急忙迎上去行礼，李一舟走进厢房，这一次仔仔细细上下打量颜澪一番，然后满意地大笑道：“听说为了抓到你，用上了十多个家丁，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婿。” 这个时代的富商都这般豪横吗？颜澪不满地皱起眉头道：“李官人，我何时同意当你李家的女婿了？” 李一舟转头看了看李严，见他直摇头，然后一脸诧异转过头问道：“你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到了我家绣球，自然就是我招的女婿，难道不对吗？” 颜澪无奈苦笑道：“那是砸在别人身上，落在我面前的。” 李一舟坚持道：“那也是你接到的” 颜澪叹了口气，对李严道：“李管家，适才你在现场吧，是否目睹了整个过程？” 李严急忙点头。颜澪让他详细说一下整个过程，李严于是开始详细陈述，一直说到颜澪被推到李一舟面前时，颜澪打断道：“李管家，你说绣球落在何处？” 李严脱口而出道：“不是刚才说过了吗，落在你抱着的一袋果干上……” 颜澪笑着道：“不错，落、在、了、果干、上。” 李一舟不解地问道：“小郎君这是何意？” 颜澪摊开手道：“所以是果干接住了绣球，不是我。” 李一舟：“……” 谈判失败了，双方不欢而散。 颜澪的巧舌如簧在商海沉浮多年的李一舟面前没有任何用处，坚持不让颜澪离开，不过这次没有把颜澪捆起来，而是派了几名护院看守颜澪。 对于这种拘禁换成软禁的行为，颜澪更加气愤，有钱的人了不起吗？就可以这般为所欲为，可是看到几名身材魁梧的护院，颜澪还是机智的选择了暂时妥协。 颜澪会打猎，但是不会武艺，他可以爬树翻墙，但对方也会，既然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就要换成智取。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家多了一位话痨，护院、家丁、丫鬟，只要是颜澪见到的，就开始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在第三天，一名家丁不耐烦地道：“这种事小郎君和我们这些下人说有啥用？” 颜澪闻言呆愣半晌，心中万分懊悔。是啊，和他们说有啥用，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于是颜澪开始对李一舟发动攻势，只是结果总是失败的。于是颜澪在这一晚趁着月黑风高，翻上了李家的院墙。 也不知道李家人为啥有这么多家丁和丫鬟，翻墙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发现就发现吧，也不知道是谁还敲了一下锣，吓得颜澪一哆嗦，差点从墙上掉下去。 趔趄着跳出院墙，颜澪落地就开始跑，李家在城东，颜澪跑到大街上认清了方向，奔着城门跑了过去，李家家丁和护院此时也追出门来，开始大呼小叫，接着紧紧追赶颜澪。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颜澪眼中放光，那是自由的光，是充满希望的光。 只是身后这帮人不消停，一路大喊大叫，终于吸引了巡城官兵的注意力，一名巡城百户借着灯光远远望去，认识为首的是李家的大管家李严，这可是城内首富的红人呀，接着隐隐约约听那些家丁大喊站住，当即判断是李家遭贼了。 于是迅速抽刀而立，指着颜澪喝道：“大胆小贼，某家值守时还敢盗窃，速速束手就擒！” 颜澪呆愣一下，脚步放缓，好奇这位军官指着我喊什么？接着回头一看身后的李家众人，当即明白这是误会，急忙道：“这位军爷，都是误会……” 只是两名士卒已经向颜澪冲来，身后李家众人也追近了，颜澪只能调转方向，继续跑。 两名士卒见颜澪如同脱缰野马一样瞬间消失于胡同之中，转头看了看百户，百户咬咬牙道：“追！” 于是，颜澪在前面跑，巡城卫和李家众人在身后追，跑了一阵，百户愈发惊奇，怎么这小贼似乎并不疲惫，一直以同样的速度在跑，看着速度不快，但是这么多人就是追不上。 暗道一声小贼好本事，从怀中抽出一支响箭，嗖的一声放入夜空，一声炸响算是惊动了全城的人。 颜澪听到了心中叫苦，心里恨极了李一舟，强抢民男还拘禁，派人追赶还惊动了巡城卫，追不上我竟然全城通缉。 李严却是一愣，难道今晚城中有盗匪？ 整个恒州城的各支巡城卫纷纷出动，寻着方位快速汇合，这名百户迅速描述了一下颜澪的样貌衣着，各队便迅速行动。 颜澪此时正在绕着城中大路狂奔，已经辩不得方向，只为了甩开身后的人，只是他跑的太快，即使是抄近路跑来的巡城卫也只能在他身后追赶。 李家的各商铺见李严带队也在跑，急于表现的掌柜伙计纷纷参与到追赶行列中，一些吃瓜群众不明白这么多人在跑什么，以为有热闹看，也纷纷热情参与。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恒州城内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体育运动就这样全面展开，所有人都跟在一名少年身后奔跑。一些酒楼食店眼看这百十来号人绕着全城来来往往跑来跑去，及时把握商机，纷纷在街边搭设桌椅，备上茶汤饮品。 颜澪逐渐跑的有些口渴，腿也开始发沉，恰好见路边有一家食店在门外摆了一桌茶汤，也不管是什么，端起来连喝两碗，舒爽的长呼一口气道：“好梅汤。” 那店家的茶博士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道：“多谢小郎君称赞，本店不止有梅汤，还有绿豆汤、梨汤，另有各类浆水和果蔬……” 颜澪没空听他打广告，扔下几文钱就跑，因为人群已经追过来了。 茶博士收好了钱，看着颜澪一瞬间跑远，心中疑惑不解，这时人群也到了，几名跑累的人气喘吁吁停下休息，茶博士急忙上前接待，几人也只是喝了几碗乌梅汤，然后付了帐就要接着跑。 茶博士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一人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今夜全城这是怎么了？为何都在奔跑不止？” 那人神秘地低声道：“你这算问对人了，我三叔家的二儿媳的外甥侄子在县衙当差，听他说恒州城内今夜进了一位神仙道人，有上天入地，消灾去祸的千年道法，若见他一面就能延年益寿，若是被他吹口仙气，不止百病全消，还能延寿十年。”说完就急匆匆地跑远了。 茶博士呆愣片刻，急匆匆冲进店内，向掌柜汇报这一惊人消息去了。 这么大阵仗，自然早就惊动了县衙，王敏刚刚处理完公事，准备回房睡觉，谁知这时候外面人声嘈杂，出门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满街男女老幼，贩夫走卒，商人官兵都在奔跑，于是急忙叫来几名衙役，让他们追上去问问发生何事。 只是人云亦云，各种消息都有，王敏干脆派人也跟着跑，务必打探准确消息。就这样，衙役家仆也稀里糊涂加入进来。 颜澪跑了一阵实在是累了，只好坐在路边休息，看着身后的人越追越近，颜澪心里一横，不跑了，把我抓回去也比累死强。 但是奔跑的人群却不这样想，很多人都是半程加入的，整支奔跑的队伍早就混乱不堪，巡城卫和李家众人也不知踪迹，人群已经没有了目标，也不在乎前面追赶的是谁，只是后面的催促着前面的，前面的盲目地找寻着目标。 于是这一批人在颜澪诧异又惊愕的目光中，从他身边快速跑过…… 第五章 骑着骡子去旅游 颜澪见这些人并不是帮助李家抓自己的，终于送了一口气，摸了摸布袋里的钱，应该足够在一家小客栈住一夜的。于是寻了一家面食店，喝了碗羊汤，吃了几张面饼，找了家小客栈住了进去。 住店之前自然要旁敲侧击一番，考虑到李一舟在恒州城内势力庞大，万一住进他家的客栈，半夜在睡梦中被逮住，那岂不是白跑了这两个时辰。 万幸，不是老李家的买卖。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颜澪还真是坚持不住了，关好门窗脱衣就睡，睡得很沉，睡得很香。至于街上吵闹的人群，颜澪早就置之不理，李家和巡城卫还不至于挨家挨户搜查自己吧。 李家是不至于，但县衙和巡城卫却不这么想，王敏连夜询问了李严事情的经过，然后大发雷霆，为了一个赘婿闹出这么大动静，你李家做生意做到昏了头吗？ 但是该怎么平息这场闹剧呢？现在全城百姓一个个在街上气喘吁吁，腰酸腿疼，不去大睡一觉是不行的。但是全城睡到日上三竿，影响了日常劳作和生产生活，尤其是还传出了道家先祖这样的人物，一旦让上官知道，定然下帖询问详情。 到时候如何解释？就为了一名赘婿？让数千人在城里奔跑追逐？那王敏还不得被吴知府训斥得狗血淋头，想到这里，王敏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让李严找来李一舟，又让百户请来巡城卫千户，三位大人物一碰头，连夜商量出来一个最佳解决方案。 颜澪睡了一夜，清早神清气爽地在房间内做俯卧撑，然后在附近食店简单用了一顿早饭，就结帐离开了客栈。 恒州城不可久留，还是赶快回到村中才是正经。颜澪买了一顶草帽，遮住面容，然后反向而行，打算从北门出去绕路回南山村。 只是到了北门才发现，城门口有巡城卫看守，对行人逐一盘查。另有告示张贴，颜澪走过去，仔细阅读了一遍告示的内容，然后大惊失色。 昨夜王敏、巡城千户与李一舟商量的结果是，一名江湖大盗近日乔装进城，其弟子设计得了绣球，要入赘李家盗取财物，想不到形迹暴露。大盗为了掩护弟子，因此伪称自己是道家先祖，诓骗世人，因此即日起全城戒严，抓捕盗匪。 不过告示旁边还有一幅画像，五大三粗面相奇丑，和颜澪根本就是两个人，这让颜澪稍微放下心来。于是就近找了一家茶铺坐下喝茶，偷偷观察巡城卫的盘查是否严格。 话说李一舟回家后，自然是愤恨不平。颜澪这一跑不但惹怒了王县令，甚至巡城卫也有不满，昨夜明说是找自己商量，其实根本没说上话，只是听从其他两位大人的安排。让颜澪入赘之事算是不行了，他都是盗匪的弟子了，就算县衙没有画像通缉，这个上门女婿也要不得了。 王敏之所以没有对颜澪画像缉拿，是他记得这个少年猎户，去年送了自己一张上好的山猫皮，消除了恒州一害，吕知府特此夸赞自己治理有方。前阵子马巡查使吃了顿上佳炙肉，也是连连夸赞，回城后对自己也热情了许多。 王敏是个讲究人，颜澪的这两个人情还是要还的，盗匪嘛，整日东躲西藏，乔装打扮，谁知道长成什么样子，干脆就随便画一张得了。 颜澪观察了这一阵，试探着走到城门口，巡城卫的一名士卒拿着画像扫了一眼颜澪的脸，就挥挥手让他出城去了。 颜澪心中大喜，出城后寻了方向，离开了恒州城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哼着小曲向南山村走去。 此时正是夏季，浑身大汗的颜澪走到河边去洗澡，泡在清凉的河水里舒服的直哼哼，洗净之后便爬上岸边。但是口渴得紧，颜澪又不敢喝河中生水，只好决定往前走一段路，等到遇到村落讨碗水喝。 他这一上岸，立刻引来了岸边大姑娘小媳妇的娇呼，颜澪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健硕的肌肉线条分明，因为常年锻炼，他比同龄人要高一些，看起来不像十五岁的孩子，更像一名十七八的青年。 河边的女人们羞红了脸，但还是大胆的偷偷看一看颜澪，有几个胆大的交头接耳，不一会又传来一阵娇笑。 颜澪目不斜视，擦干身子穿好衣服，洗澡的时候自然是穿着裤子的，虽然湿漉漉的很难受，但总比被人看光了强。要知道古代的少女们要比前一世的小孩们早熟的多，该懂的她们都懂。 在路边茶摊买了一碗绿豆茶汤，这是古代人民发明的一种饮料，就像后世的绿豆汤，清凉消暑，十分解渴。接着一路走回南山村，颜澪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把旧衣服扔在水盆中洗净了晾晒在院子中。 晾好衣服，颜澪发现这几天虽然没回家，但是屋子里却是整齐干净，猜想一定是罗氏打扫过的，对于黄奇一家，颜澪心里是万分感激的，在村中这家人对自己格外关心，真的是将自己当作家人一般。 午后黄芸儿来到颜澪院门外，看到房门紧闭，有些失望的嘟起嘴，然后绕到屋后的栅栏外。只是这里杂草丛生，黄芸儿却轻车熟路地低头找寻，然后拨开一处草丛。 这里有一处破损的栅栏，黄芸儿从这里钻进院中，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然后蹦蹦跳跳来到颜澪的房门外。侧耳细听，发现屋内没有声响，黄芸儿叹了口气，然后坐在院中石凳上发呆。 颜澪此时确实没在家，而是在黄奇家中，先是说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引得黄奇好一阵笑，接着两个人商量怎么把麝香卖个好价钱。 颜澪出发之前把麝香放在了黄奇家，这几天黄奇也多方打听，价格可值万贯，虽然这块麝香品质在中上，但恒州以及附近州县没有富商可以购买。所以黄奇觉得应当去辽阳府，那里富商较多，应该有人可以出的起价格。 颜澪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自己没去过这种大城市，遇到无良奸商坑骗自己怎么办？黄奇对这种事也没有经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想出好主意。 恰好此时黄芸儿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了，她等了颜澪一阵，以为他今天是不会回家了，谁知看到了院中晾晒的衣服，罗氏这几天没有给颜澪洗过衣服，说明是颜澪回来了，那他不是进山去了，就是到自己家里了。 黄芸儿转嗔为喜，急急忙忙往家走，刚进院子就看见爹爹和颜澪大眼对小眼，高兴地喊道：“颜哥哥，你回来啦。” 颜澪笑着道：“刚刚回来，给你带了礼物的，就在屋子里。” 黄芸儿听说有礼物，欢快地跑进屋，然后笑嘻嘻捧着一包果干就往嘴里塞。黄奇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对颜澪道：“今晚在我家用饭吧，有新鲜的野菜。” 颜澪起身道：“就差一坛好酒，我回家取来。” 黄奇闻言急忙拦住颜澪道：“且慢且慢，你还想把我灌醉吗？不怕你婶娘埋怨？” 颜澪嘻嘻一笑：“婶娘是不会埋怨我的，就说你要泡药酒嘛，少喝一点不妨事。”说完转身就跑。 黄奇苦笑一声，喃喃道：“是不埋怨你，倒是全冲我来了。” 酒肯定是不喝的，十五岁的孩子喝什么酒？所以颜澪除了带来一坛好酒，其余的都是浆水。浆水相当于后世的乳酸饮料，里面加上不同口味的食用材料，很适合小孩子喝。 其实颜澪还是想去辽阳府转一转，于是在饭桌上和黄奇一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总要走出去见见世面，才能不断进步，一辈子守在乡村，总觉得太过单调了。 黄奇夫妇没有再行劝说，倒是黄芸儿很不高兴，甚至还大哭一场，罗氏劝了好久，直到颜澪说给她带好看的布料做衣服，这才让黄芸儿破涕为笑。 又过了两日，里胥贺强一大早就赶着牛车来到颜澪家。颜澪带好盘缠衣物，锁好了门，把钥匙交给罗氏保管，坐上牛车，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前往县城。 到了县城，贺强要去杂货巷买些打鱼用的渔具，他老爹就是村里有名的渔夫。颜澪就此和贺强道别，只说自己这几日不回村了，贺强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颜澪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又去了果子铺买了一袋青梅干和梨干，然后问了店铺掌柜车马行的方向，掌柜告知往东去就是车马巷，整条巷子都是车马行。颜澪一路寻去，转过弯就看到了车马巷。 颜澪往巷子里走了一会，看到李家标志就绕着走，生怕是李一舟的生意。兜兜转转终于看到一家门面比较顺眼的车马行，抬腿就要走进去。这时只听身后有人呼喊：“可是南山村颜小哥？” 颜澪吃惊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穿深蓝长袍的青年人正笑着大步向自己走来，颜澪见那人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仔细回忆，觉得有些眼熟，不知姓名。 那人走到近前，对颜澪抱拳行礼，颜澪急忙回礼。那人看颜澪一脸茫然，于是笑道：“在下上个月还和爹爹在村中尝过颜小哥的炙肉，颜小哥不记得了？” 颜澪马上一脸恍然大悟道：“哎呀，是你呀？” 那人笑道：“是我呀。” 颜澪接着满脸笑容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姓甚名谁？” 那人笑容一僵，心想你不认识我刚才那么热情干什么？于是自我介绍道：“我叫刘鑫。” 颜澪笑着道：“原来是刘兄，哈哈哈……你找我什么事？” 刘鑫愣了一下，他是城中皮草商的儿子，有几次和父亲去南山村找颜澪收购毛皮，见过几次，但是没有说过话。这一次在城中见到，想起这也算是家中生意的老主顾，还是打个招呼熟络一下比较好，所以上前打个招呼。 实际上自己也没事找颜澪，见他这么问似乎不说点什么事就不合适了，于是眨了眨眼顺嘴问道：“吃了吗？” 颜澪往前探身问道：“没吃，上你家吃行吗？” 刘鑫更是一愣，他是要去我家做客吗？是应该拒绝还是应该盛情邀请？ 颜澪看他犹豫，也不难为他，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刘兄，后会有期。”说完就走进车马行内。 这个时代的车马行除了租卖车辆，也会卖一些牲口当坐骑，颜澪不会骑马，所以打算买头骡子，吃苦耐劳脾气好，省料省钱价值高，重要的是，刚好适合十五岁的自己。 在经过讨价还价，催毛求疵一系列操作之后，一百文的成交价，颜澪得到了这一世属于自己的第一头交通工具——黑鬃灰色小骡子一头。又花了二十文前买了一副乘骑装备，就这样悠哉游哉地骑着骡子赶到了县衙。 半个时辰后，颜澪得到了这一世第一张路引，上面写明了颜澪的年龄籍贯和样貌，这就属于身份证了，如果没有这张纸，无论去哪里都会被当成流民。 在午后的阳光下，心情愉悦的颜澪骑着骡子唱着歌，慢悠悠地离开了恒州的北城门，一路北行向着正州出发了。 这头骡子到底没有驴脾气，让它往北就一直往北，就是有点一根筋，好几次颜澪都需要拉拽它才会改变方向。 “你看，你看，要不是我拽你一下，就走河里去了。”颜澪气急败坏拽着缰绳，指着河水对着骡子耳朵大喊。他必须好好和这位伙伴好好讲解一下这个世道是有很多坎坷的，要学会变通，要知道遇到危险就躲避。 渴了就烧水喝，饿了就打鱼吃，困了就支帐篷。颜澪沿着沸流水一路前行，两天后总算是走到了官道上。 这个时代官道就相当于高速公路，而且很安全，不担心被盗匪打劫，而且还有邮驿和茶水铺，走走停停如旅游，还可以在邮驿写信给黄奇等人，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顺利，很安全，对，还有骡子，一样的安全。 匆匆写就一封信，小心封好，问明了价格，交付了铜钱，留下了黄奇家中地址后，颜澪继续出发。不用担心信是否会安全送到，民间的信没人会去拦截，除非信中内容…… 颜澪这一天清晨美美睡了一觉，钻出帐篷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收拾好行囊就牵着骡子往前走，他给骡子起了个名字，叫化肥。正所谓灰化肥，发黑嘛。 与化肥这几天相处愈发融洽，牵着就走，打着不退，颜澪和它说话解闷也会哼鼻子回应，有时候颜澪唱歌还会摇起尾巴，真是位旅途好伙伴。 第六章 路上遇到个好驴友 继续和化肥一路前行，时间长了，颜澪就有点烦躁了。一路上遇到过不少人，但都是擦肩而过，没人和自己聊天，这让颜澪有一种自己被人类社会抛弃了的感觉。 又走了三天，行程过半的颜澪终于忍不住了，长久的枯燥和乏味让他心中倍感孤独。化肥终究是动物，除了打响鼻就只会摇尾巴。颜澪此时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与自己正常交流的人类朋友。 在狠狠对路边大树进行了一阵拳打脚踢的发泄过后，颜澪心情舒畅了一些。但是胸口依旧感觉烦闷，天气又愈加炎热，此时的颜澪就如同一桶干火药，遇火就炸。 幸好老天没有想让颜澪爆炸，就在颜澪无精打采牵着化肥准备出发时，一阵呻吟声从路边的草丛中传出。 人！这是人的声音！颜澪眼睛一亮，然后顺着声音跑了过去。 找到了，路边田野间有一个深坑，颜澪扑倒坑边向下看，只见坑里蹲着一位白衣少年，灰头土脸的直哼哼。 颜澪抑制不住心中喜悦，情不自禁笑着道：“这位兄台，哈哈哈哈……” 坑里的人突然听到头顶有人大笑，急忙抬头一看。因为阳光的照耀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听笑声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自己困在坑里一上午了，又渴又累，主要是浑身酸痛，喊了一阵子也没人应答，本以为失去希望了，想不到竟然有人发现了自己。 激动的心情同样溢于言表，坑里的少年激动大喊：“这位兄台，哈哈哈哈……” 于是坑上坑下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或许原因不同，但是心情是一样的愉悦。 颜澪蹲在坑边探头问道：“兄台贵姓？” 坑下少年抬头行礼道：“免贵，我姓张，叫张栎予。” 颜澪回礼道：“我叫颜澪。” 张栎予：“幸会幸会。” 颜澪：“客气客气。” 张栎予问道：“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颜兄可有绳索？” 颜澪诧异地问道：“你要绳索干什么？” 张栎予道：“抬头和你说话让我脖子很累，另外我现在的处境似乎一目了然。” 颜澪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我这就救你出来。”又跑到化肥身边，取出绳索，然后跑回坑边将张栎予拉了上来。 刚出深坑的张栎予拍了拍身上泥土，刚要对颜澪道谢，谁知刚迎上颜澪的眼睛就不禁一阵恶寒。 颜澪的眼中发出一种野狼看到小鹿的兴奋光芒，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瘆人。喜悦的神情和一直发出的嘿嘿嘿的笑声，让张栎予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被匪盗盯上了。 张栎予壮着胆子道：“多……多谢颜兄出手相救。” 颜澪挥挥手道：“不必客气，都是江湖儿女，应当做的。”说完依旧两眼放光看着张栎予。 张栎予更紧张了，决定还是赶快离开，于是拱拱手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走，颜澪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张栎予的手腕道：“别走！” 张栎予被他这么一抓，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哆哆嗦嗦回头一看，只见颜澪依旧嘿嘿嘿的看着自己。这下张栎予彻底慌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响马，就是遇到了好男风的混蛋。 越看颜澪的眼神越觉得暧昧，张栎予遍体生寒，大喊一句：“去你的吧。”一拳打在颜澪鼻子上。颜澪哎呦一声松开了手，张栎予趁机撒腿就跑。 颜澪心中火起，捂着鼻子就开始追。救你逃出深坑，你居然还打我？ 这场田野追逐战在半柱香之后就结束了，颜澪很快就抓住了张栎予，一个腿绊将他放倒，按住后迅速捆好，将张栎予扛起扔在路边。 张栎予在地上拼命喊叫挣扎，颜澪不满地问道：“你这人什么毛病？救了你还打人？” 张栎予愤恨道：“因为你图谋不轨。” 颜澪瞪大眼睛问道：“我何时对你图谋不轨？” 张栎予涨红着脸问道：“那你对我嘿嘿嘿笑什么？” 颜澪愣了一下道：“难道我对你哭吗？” 张栎予模仿了一下颜澪的表情，然后不满道：“哪有用这种表情嘿嘿直笑的？” 颜澪恍然大悟，自己的表情确实很容易引起误会，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终于见到人了，有些激动。” 张栎予一脸惊恐道：“难不成你平时见到的都不是人？” 颜澪指了指不远处慢慢悠悠走来的化肥笑道：“平时见到的只有它。” 两位少年的误会来的快，去的也快，颜澪解开绳索向张栎予讲述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张栎予在喝光了颜澪的水，吃了几张胡饼后表示谅解。二人冰释前嫌，在路边一家食店喝茶聊天。 二人越聊越投机，同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聊得兴起之时颜澪当即决定要和张栎予结为兄弟，张栎予拍案而起，当即呼喊店家上酒！ 颜澪虽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平时喝的都是低度米酒，还没喝过这个时代酿造的白酒，张栎予倒是喝过一些，只是平时甚少饮酒。二人此时正是豪气冲云霄的时刻，端起酒碗一口饮尽，然后一起剧烈咳嗽起来。 周围食客见两位少年学起大人模样，觉得有趣，纷纷笑着看过来。二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重新坐好，小口饮酒，小声畅谈。 二人平时身边志同道合的人很少，年纪又相仿，便一直饮酒畅聊到深夜，醉醺醺的二人便勾肩搭背走出店铺，颜澪指着马厩角落里的化肥，大着舌头道：“张兄，这是我的坐骑，很听话的，让你去骑一圈。” 张栎予摇晃着身子，闻言摇头拒绝道：“我才不去，我要去睡觉了。” 颜澪咂咂嘴，不满地道：“胆小鬼，看我的。”说完牵着化肥摇摇晃晃走出马厩，然后跨坐上去，对张栎予笑道：“看我给你表演一个策马奔腾。” 张栎予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手鼓掌道：“颜兄放心去吧，小弟在此欣赏你的飒爽英姿。” 颜澪哈哈一笑，双腿用力一夹，然后狠狠一拍化肥，大喝一声：“驾！” 张栎予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见化肥驮着颜澪飞驰而出，直愣愣奔着路边的臭水沟冲个过去。 张栎予摇晃着大叫一声：“颜兄……”话音未落，只见颜澪和化肥一起消失，张栎予环顾四周，人呢？好安静啊。 食店里看热闹的伙计和掌柜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连拉带拽将颜澪和化肥拖出臭水沟，张栎予则一步三摇走过去，然后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满身污泥的颜澪黑着脸，醉眼朦胧指着张栎予问掌柜的：“他是在嘲笑我吗？” 掌柜忍着笑道：“这位小郎君是喝醉了，嗯，对，喝醉了。” 颜澪挠了挠头，然后对掌柜歉意一笑，不停的说见笑了见笑了。掌柜和伙计只好附和应答，正在颜澪准备转身去牵化肥的时候，就听一名伙计哎呦一声，接着就是扑通一声。 蹲在臭水沟边上的张栎予，在左摇右晃了半晌后，终于抵挡不住困意，一头栽进水沟里了。 等众人连拉带拽把张栎予也拖上来时，掌柜的脸黑的如同锅底，对着颜澪张栎予一顿训斥，让两个少年羞愧万分，低着头不吱声。 掌柜犹自滔滔不绝，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边挥着手斥责他俩的无礼行径，就在清了清嗓子准备下一段发言时，一名伙计拽了拽掌柜道：“掌柜的，别说了。” 掌柜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自然心情不爽，不满地瞪着伙计问道：“干什么？” 伙计指了指歪头靠在一起的颜澪和张栎予，然后无奈的道：“早就睡着了。” 掌柜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于是气愤地挥挥手道：“带进去，洗干净，扔到床上去。” 一阵鸡鸣声，算是消除了颜澪的睡意，强睁双眼发现自己住在一间客房内，敲了敲发晕的头，只觉得口渴，于是摇摇晃晃走到榻前坐下，见案几上有茶壶，倒了一碗茶汤一口喝尽。 回忆了一下睡前发生的事，只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不过终归记得自己认识了一个叫张栎予的新朋友。于是颜澪穿好衣服，迷迷糊糊走出房间。 刚出房门没多久，就听身后吱呀一声，颜澪回头一看，只见打着哈欠的张栎予从另一个屋里走出来。和颜澪一样的睡眼惺忪，一样的无精打采。 “早啊，颜兄。”张栎予拍了拍颜澪肩膀，然后打着哈欠道：“哈~我饿了，你饿没饿？” 颜澪也打着哈欠道：“哈~我也刚起。” “哈~一起吃一口？” “哈~正有此意。” 吃过饭，付了钱，二人准备离开。黑着脸的掌柜和伙计们集体行注目礼，看着颜澪牵出化肥，看着张栎予背起行囊，在朝阳中说笑着走出院门。 颜澪走了几步，然后好奇问道：“张兄要去何处？” 张栎予笑着答道：“颜兄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昨天清晨和家中商队走散了，要去找他们。” 说完俩人均是一愣，各自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颜澪道：“坏了，把这件事忘了一干净。” 张栎予道：“我也忘了，要是发现我不见了又找不到我，他们怎么回去见我爹爹？” 颜澪狐疑道：“那昨天他们怎么不来救你？” 张栎予眨了眨眼道：“我平时都待在马车里，那天清晨趁着众人没睡醒，我下车活动手脚，可能他们以为我还在车上吧，就直接出发了。” 颜澪撇撇嘴道：“你是有多懒？天天躲在车里，时间久了会四肢退化。” “司职退化？这是什么官职？”张栎予不解地问道。 “是一种让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颜澪没好气的说道。 张栎予抬起手臂道：“可我现在也差不多。” 颜澪拍了拍张栎予肩膀道：“坚持锻炼对你有好处，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让你少生病，以后遇到贼人，还可以保护自己。” 张栎予想了想，确实有些道理，于是两个人一边继续东聊西扯，一边慢悠悠向贵得州方向走去。 不过还没走出多远，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人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支马队快速接近二人，为首一人见到张栎予顿时喜形于色，高喊着让众人放慢速度。 张栎予此时也认清了对方，开心的往前跑着大喊：“哎！我在这呢！” 颜澪知道这定是张栎予的家仆护院，于是笑着放慢脚步，想静静欣赏主仆相见的感人场面。 马队在不远处停下，众人纷纷下马跑向张栎予，张栎予则挥舞双手激动的大喊大叫。就在双方越靠越近，即将出现家仆跪倒在地，痛哭着说请主人责罚，张栎予眼中含泪，笑着扶起他们说无碍无碍，让大家不必担心的完美场景时，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张栎予好巧不巧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跳跃时没有高抬腿，成功展示了一次右脚绊左脚的高难度动作，瞬间一个前仰，双臂前伸，搭在一名护院手臂上的同时，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主站仆跪的场面瞬间颠倒，出现了罕见的仆站主跪的奇景，这让周围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颜澪和众家丁护院目瞪口呆，动作停滞，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首的这名家丁最惨，见少爷突然跪在自己面前，第一时间是懵的，接下来吓得双腿发抖，然后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哭着缓缓跪下。 张栎予疼的呲牙咧嘴，还不忘了耍贫嘴，对着家丁呲牙问道：“你哭什么？” 家丁哆哆嗦嗦哭着不敢说话，颜澪此时牵着化肥慢慢悠悠走过来，蹲下身子不住地打量着两个人。 张栎予呲牙转头问道：“你看什么？” 颜澪咂咂嘴道：“学习一下你家里的见面礼节，主仆都跪着见面的场面很少见，参观一下，” 听闻此话，张栎予瞬间从地上跳起来狡辩道：“我是蹲着的，和你一样的蹲着。” 颜澪故作恍然大悟道：“蹲着也很少见，再来一遍给我看看，你我都是兄弟嘛，张兄不会这样见外吧？” 两人随即互相笑骂一阵，见张栎予和家人汇合了，颜澪也就打算就此告辞，总不能影响他们的行程。但是张栎予却不愿意，坚持要颜澪与自己同行。 一名护院见二人争执不休，于是上前向颜澪行礼问道：“这位小郎君既然是我家二哥儿的朋友，就一同走吧，路上也能相互照应些。况且听闻小郎君也要去辽阳府，与我家正好顺路。” 颜澪诧异地对张栎予问道：“你怎么不早说你也要去辽阳府？” 张栎予眨了眨眼，然后抬头望天道：“啊？是吗？我没说吗？一定是还没醒酒，哎呀呀，喝酒误事，误事呀。” 第七章 初到辽阳府 第一次乘坐古代的马车，颜澪心里有些小激动，钻进车里刚刚坐好，就两眼放光的东瞧西望。 张栎予已经习惯了颜澪这种眼神，得意洋洋地靠坐在软榻上炫耀道：“怎么样？我家的马车还不错吧？” 颜澪连连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就是没有真皮座椅，也没有天窗。” 张栎予好奇道：“那都是什么物件？从没听过，和我说说，我也去弄些来。” 颜澪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主要他也不知道怎么能做出来这两样东西。便打了个哈哈，倚靠在张栎予对面的软榻上。 聊了一阵闲天，颜澪打开车窗看风景，突然发现跟随的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几匹高大骏马身后，弱小的化肥正在努力地奔跑跟随。 颜澪鼻子一酸，化肥真是好样的，傻呵呵跟着大马屁股后面跑，累了也坚持着不掉队，自己怎么能将它弃之不顾呢？ 于是颜澪打开车门，一跃而下跳下马车，不顾张栎予的喊叫，跑到化肥身边一把抱住它的脖子。 温柔地摸了摸化肥的鬃毛，拍了拍化肥的脖子，颜澪抽抽鼻子，动情说道：“化肥，对不起，我不该抛下你。” 谁知这时候身后传来张栎予的声音：“我说你抱着我家骡子哭什么？” 颜澪闻言不满地回头道：“有钱人都什么毛病？不就坐了你家的车吗？想不到你却打我家化肥的主意，不要脸。” 张栎予愣了愣，然后气愤地指着颜澪道：“你才不要脸，坐我的车，还要我家的骡。” 颜澪张嘴就要回击，忽然发现斜前方一辆马车上同样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躺在牛车上的化肥抬起头看了一眼争吵的二人，然后打了一个响鼻继续躺下睡觉。 颜澪目瞪口呆看着舒适如大爷的化肥，随即尴尬地瞄了一眼张栎予，见他一副冷笑又很嘚瑟的表情，颜澪放开骡子，哈哈一笑道：“哎呀，你看这天上的太阳，再看这地上的……哎……那是什么？是麻雀吗？” 张栎予抱臂冷笑道：“哎哎哎，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刚才的那股劲呢？” 颜澪嬉皮笑脸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张栎予实在不知道应该气愤还是郁闷，看着颜澪负手望天东拉西扯，不禁摇头苦笑。 怎么遇到个这么奇怪的朋友？不过嘛，还算有趣。 一行人速度很快，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贵德州，在盘下全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后，张栎予自然也给颜澪留了一间客房。 推辞不掉，那就安心住下。颜澪也不是矫情的人，朋友嘛，富二代嘛，沾沾光无可厚非。 晚饭颜澪没有吃。这一世第一次旅行，来到一个新城市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出去逛街。 问清了城中情况，颜澪直接出发去东市，那里有贵德州最大的夜市，也是城中的商业中心地区。 跟着人群走了半里地，眼前突然灯火通明，颜澪站在路口痴痴望着一条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繁华场面。 这便是古代的夜市吗？影视剧自己是看过的，但真的接触，颜澪还是沉迷于这跨越千年的场景之中。 只见主街上灯火通明，街边摆满了小摊，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小商贩有的在唱名吆喝，有的在熟练的制作着不知名的小吃，还有一些卖发饰首饰的，也有卖彩灯果干的。 人群穿着各色服饰，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有的在挑选货物，有的坐在一起吃喝畅谈，有孩童追逐嬉闹，有少女含羞嬉笑挑选香囊。 颜澪看着这一幕，活在这个时代这么久了，第一次感觉到古代的繁华，自己如果地在这一世安然度过，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这条街的夜市规模很大，因为紧邻大道，两侧开了很多家商铺酒楼，还有不少商贩小摊。颜澪放慢脚步，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看着。 路过一家果干铺子，颜澪进去买了些零食，准备路上吃，挑了一包李子和梅干，刚付了钱。只见一名穿着绿色长衫的少女走进店内，声似银铃地对掌柜问道：掌柜的，可还有乌梅干吗？ 掌柜的歉然道：最后一包，已经被这位小哥买走了。 那女子顿觉失望，于是转身离开。颜澪想起前世自己抓走了一个小孩子喜欢的娃娃，那小孩子失望的表情和这个女子一样。心中突然有些歉意。于是道：掌柜，麻烦你把我这包梅干分开包好。 掌柜的分开包了两包，颜澪接过追了出去，看那女子又从旁边果干铺子出来，两手空空，于是迎过去把一包梅干递了过去。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颜澪，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还有些警戒。颜澪笑着说：梅干，分你一些。 女子小心翼翼接过来看了，见果然是梅干，于是笑着行礼道：多谢这位郎君。 颜澪笑着点了下头，感觉天色不早，于是道了一声告辞，寻了客栈方向，拿出一个李子边吃边走。 走了一段路，颜澪扭头看到街边的一个卖彩灯的商铺，正打算看看挂在街边的彩灯图案，发现那名少女也在自己身后，颜澪好奇地转过身看着她。 那少女见颜澪看过来，似乎有些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怯生生地道：“我……我还没给你钱呢。” 颜澪恍然大悟，看看古代人多么的古道热肠，绝不白占人便宜。但是女生的钱，颜澪实在不好意思张嘴，于是笑着道：“不必了，一包梅干而已。” 那少女道：这是你买的，送了我，我自然要给你钱的。 颜澪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梅干价格多少？” 那少女也犹豫了一下，大概也不知道给颜澪多少钱合适。颜澪笑道：“你也不必算了，算我送你了。” 那少女闻言脸颊羞红，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一会去问过价格，明日去寻你，你住在哪里？ 颜澪有些诧异，这个时代女子这般大胆？可以私下去寻陌生男子相见吗？于是急忙道：“我明日就离开了。” 那少女问道：“你去哪里？” 古代女子都这般开明吗？可以随意询问陌生男子的住处和去处？颜澪顿时感觉自己是在前一世的街头和陌生女孩搭讪闲聊。于是笑着回答：“我去辽阳府。” 那少女“呀”的一声道：“我也去辽阳府，明日便和家人一起出发。” 颜澪快速打量了一下年前的少女，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小，体态纤细，面容清秀，想来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商贾之子。只是似乎涉世未深，哪能随意和陌生人在街上透露这些？ 颜澪于是道：“如果有缘，辽阳府再见吧。”说完转身走了。 那少女见他走的很快，一时愣住了，刚要追上去问一下颜澪的姓名，只是突然想起什么，脸颊又是一红，急忙转身走了。 颜澪回到客栈，放好东西就脱衣上床睡了。第二天一大早，鸡鸣刚过，只听到外面有人大声报时，这是古代特有的人工服务，给大家汇报时辰的同时播报天气预报，听闻天气晴朗，颜澪洗漱穿衣，便带好行礼下楼了，没见到张栎予，于是问了伙计，知道张家正在后院忙碌，便拿着行礼过去寻人。。 张栎予正在后院无精打采的打哈欠，见颜澪过来，笑着说：起来了？等喂了马，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 颜澪把行礼和果干放在车上，就和张栎予一同去吃饭。这一次他们在客栈对面的一家食店吃了点胡饼和羊汤，便整装出发了。 颜澪最后是骑着化肥在张家之后才出发的。张家是要去辽阳府送货的，路上不能耽搁太久，颜澪和张栎予约定好在辽阳府相见，二人就此依依惜别。 过了贵德州，只需半日就可到辽阳府地界，这辽阳府是渤海州州府，也是最繁华的府城，又是军事重镇，这一路到处可见军营的军旗，卫所的兵卫。颜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路引和麝香，仔细收在怀中放好。 灰色的厚重又高大的城墙，颇有气势的城门楼的大匾上苍劲有力的写着——辽阳府。颜澪终于到了本次旅游的终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牵着化肥向城门口的几名士卒走去。 颜澪只是在博物馆里见过古代的盔甲和武器，在书本杂志上见过古代士卒的模拟画像，真实的古代士卒还没见过几次呢。 只见几名士卒穿着皮衣皮甲，手执长戈长矛，显得威风凛凛，颇有威严。上次被巡城卫追了两个时辰，根本没有好好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子，这一次颜澪算是开了眼界。 在查验完路引后，一人一骡进入了高大威严的城门，只见城墙上刀枪林立，各处都有士兵把守，城内大道上人群来往不停，街边商铺热闹非凡，吆喝声，聊天声，马嘶人吵声络绎不绝。 颜澪充满新鲜感的到处看，这是自己这一世来过的最繁华的城市，感觉就像到了前世黄金周的旅游景点。 宽阔的大道上挤满了人，有车夫一边驾驶马车小心前行，一边呼喊着人群避让；有几名菜农挑着担子，柳条筐里都是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有商贩大声吆喝着介绍自己的商品，还有杂耍在一处空地表演杂技，引得围观路人好一阵喝彩。 路过一家客栈时，颜澪驻足观望。这家客栈住客很多，大堂宽敞明亮，伙计穿梭不绝，几名食客正在饮酒聊天，还有几名歌姬奏乐唱曲。 颜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实在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服务业这样发达，只见大堂里那几名歌姬衣着华丽，面容娇媚，伴随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不禁让颜澪欣然向往。 但经历过后世灯红酒绿的颜澪怎能轻易就被诱惑，先去柜台问了价格，比贵德州要贵五百文。颜澪又问了几家，价格相差无几，平均价格七百文一夜，餐饮另付，但可以免费洗浴。 颜澪也不心急，反正已经进了城，大不了厚着脸皮去找张栎予，还是先四处熟悉一下，不能耽误了正事。 买了一份烤鸡肉，颜澪边走边吃边看，不一会找到了西城的杂事街。这里同样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叫卖，讲价唱名混杂一起。颜澪见此处鱼龙混杂，各行各业都有，于是将钱袋塞进怀中，先查看附近有没有香料铺。 东张西望了一阵，倒是有一条街巷开满了香料店，颜澪三两口吃光了手中的烤鸡肉，然后大步走进一家街口的一家店内。 一名伙计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发现颜澪衣着朴素，态度便有些冷漠。颜澪也不在乎，进店后就背着手走来走去，到处看店内的香料货架。 掌柜的一开始没在意，因为店内顾客很多，但是来的人都是衣着华贵，颜澪一身朴素打扮就像一张白纸上的小黑点，虽然小，但是引人瞩目。 颜澪闲庭信步，慢慢走到掌柜面前，沉声问道：“掌柜，麝香收吗？”那语气，很像街上卖不良光盘的小商贩。 掌柜的年近六十，见过不少客人。见颜澪个头虽高，但是看面相却年纪不大，笑着说道：“哪来的小子，麝香这种名贵香料哪能轻易得来，别开玩笑，快走吧。” 颜澪拍了拍胸口说道：“我真的有，你收不收？” 掌柜上下打量一眼颜澪，以为他是哪家府上的仆人，偷了主家的东西出来销赃，回想适才颜澪的语气，更加确信这是个销赃的小贼。于是皱眉道：“去去去，我们是正经商铺，快走快走。” 颜澪愣住了，眨了眨眼，不明就里地问：“正经店铺就不收麝香吗？” 那掌柜皱眉道：“谁知道你是哪家府上的，我们这不收偷来的东西。” 颜澪这才明白他是把自己当做贼了，于是笑着解释道：“我是猎户，麝香是我打猎得到的。” 掌柜又上下打量颜澪一阵，见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看起来很健壮，似乎相信了几分，但还是犹豫地问道：“当真？你这年纪会是猎户？这麝香极难得之物，你怎么可能取得。” 颜澪也不解释，拿出路引递给他，掌柜的接过看了，这才相信颜澪是猎户的事实，马上换成笑脸说道：“颜小哥当真是猎户，恕老夫眼拙，敢问颜小哥能否将麝香拿出来给我看看？” 颜澪从怀里拿出口袋，打开了放在柜台上。掌柜拿起里面的布包打开一看，瞬间眼睛就亮了，仔细又闻了闻，小心托起麝香放在灯下细细观察。 没过多久，掌柜放下麝香，一脸热情问道：“敢问颜小哥，想出价多少？” 颜澪自然不是愣头青，取回麝香，包好后收入怀中道：“此处不方便明说吧？” 掌柜还以为颜澪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听他这般说心里一惊。观察了一下左右，然后走出柜台，将颜澪带到大堂的一个角落，右手缩进袖子，肩膀往下一搭，手臂微微上抬，将袖口递向颜澪。 第八章 一跃成为万元户 颜澪自然明白掌柜的意思，这叫袖里吞金，是古代商人常用的一种交易方式。于是熟练的也将手缩进袖子，二人在袖中你来我往，只是颜澪一直很淡定，而掌柜却眉头皱起。 颜澪笑着缩回手道：“掌柜不必心急，我尚且要在城中盘桓几日，先行告辞了。”说完也不顾掌柜劝阻，大步走出香料店。 颜澪又用同样的方式逛了整条街的香料店，都没有敲定价格，因为颜澪的目的只是让这几家掌柜知道了自己手里有麝香，让他们心动，才能帮助自己明日有所行动。 颜澪走出街口，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的香料店的伙计鬼鬼祟祟站在不远处悄悄盯着自己。颜澪随即狡诈一笑，然后转身就走，奔着不远处的药铺街走去。 因为有些药材也可以当香料，所以这两个行当比邻而居也是正常的，毕竟没有太大的竞争，材料上还可以互通，甚至也会相互照顾生意。 颜澪在每一间药铺都进去问一句有没有麝香，但只是问了价格就走，为的就是制造假象，让这些香料铺的伙计以为自己对他们出的价格不满意，从而把目光放在了药铺这里。 果然有几家伙计在颜澪前脚离开药铺时，后脚就进去打探消息，然后转身跑回去汇报情况。但他们的行为没有逃过颜澪的眼睛。 开玩笑，密林丛中能看到兔子的颜澪，这双眼睛早就修炼的异常毒辣。这些小伎俩怎么能逃过猎人的眼睛， 颜澪终究还是没有去找张栎予，毕竟两个人还不算太熟，颜澪脸皮够厚，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厚，于是在走到城北随意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进去，价格才四百文，在辽阳府这样大的城市算得上是经济适用型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就出发去了那条香料街，谁知刚到街口就被不同服饰的伙计围住了，左拉右扯坚持让颜澪进店里坐坐。 多热情的一帮人啊，颜澪就像下乡干部一样微笑着礼貌的挥着手一一回应：“好的，好的……稍等，稍等……马上，马上……哎呀？谁呀？把我鞋都踩掉了？……别乱摸，小心我喊非礼了！” 颜澪被拽的七荤八素，有一种晕车的感觉，急得他大喊一声：“麝香碎了！” 这一声好似晴空大霹雳，拉拽颜澪的众伙计动作一滞，颜澪趁机甩开拉拽自己的手，跑出包围圈怒斥道：“干什么？干什么？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众伙计齐声道：“我家掌柜请小郎君进店一叙。”说完均是一愣，然后互相充满恶意瞪着对方。 颜澪假意试探道：“为了麝香？”众伙计连连点头，一脸谄笑。 “咳咳，我还是去对面的药行看看吧，这玩意毕竟很宝贵的。”颜澪说完转身就要走。 众伙计自然知道麝香不止是香料，也可入药，而且颜澪昨天还去了药铺问过麝香价格。见颜澪转身就要走，急忙冲上去拦住颜澪，但这次不拉扯了，而是围着颜澪七嘴八舌的邀请。 颜澪一边喊叫：“你们不要这样，这样我很为难的。”一边顺势慢慢后退，一脸很为难的样子。就这样在众人的不知不觉中，颜澪来到了香料街的中间。 经过这一闹，整个香料街都知道了这位衣着朴素的少年有麝香卖了，剩余几家干脆也派出了伙计，围着颜澪七嘴八舌，都是邀请之意。 颜澪被吵得心烦，于是发生喊道：“价高者得！” 众伙计一静，然后哄的散开，跑的很快，犹如脱缰疯狗。留下颜澪在街道上茫然四顾。 不一会，街口第一家店铺的伙计跑了出来，请出来一位老者。老者约七十岁，发须皆白，只是双眼却透着精光，走到颜澪面前道：“这位小哥请了，可否拿出麝香，让老夫鉴定一下？” 颜澪急忙行礼，这年代遇到老者必须行礼，不然会视为不敬。看起来这老者是这家店铺的鉴定师，颜澪也不推辞，取出麝香递了过去。 这时候，各家店铺都派出来了人，有的是店铺的东家，有的是鉴定师，有的是掌柜自己，纷纷围住二人观察情况。 老者接过麝香，仔细端详一番，又摸又按，取了一点麝香仁放在嘴里，闭眼感受，颜澪还是第一次见识古代鉴定师的鉴定手法，饶有兴致地看着老者的动作，也不说话。 老者又取了一点，放在伙计端着的托盘上，用灯引燃，只见一阵爆裂声后，麝香开始膨胀，然后开始迸裂燃烧。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鸦雀无声。 燃烧中的麝香香气扑鼻，不禁让众人陶醉其中，交头接耳地赞叹：“好香。”然后盯着燃烧的灰烬，见灰烬呈现白色，便又是一阵赞叹。 老者说道：“此香为生香，棕褐色，色泽均匀，条纹清晰、皮软有弹性、刺舌清香、香气浓烈，燃烧后白色，无异味，为佳品。”他这一句话，算是把颜澪的麝香定了级别。 老者似乎很有权威，几名掌柜听到老者的话，开始纷纷交头接耳。颜澪走到老者面前行礼道：“多谢老丈。” 老者捋须笑着道：“此香极为难得，老夫也多年不曾遇到，不知小郎君从何处得来？” 颜澪笑着说：“这麝香是我山中打猎所得。既然各位先生和掌柜都看过了，有意购买可现场谈价，价高者得。” 众掌柜一听颜澪这般说，有的和自己的鉴定师低声交谈，有的几家掌柜明显有了合作之意，相互交头接耳。 那名最先派出老者的掌柜张嘴刚要说话，被颜澪拦住，只见颜澪手缩进袖子，伸了过去。 那名掌柜和老者对视一眼，想不到这小子其貌不扬，却如此老道，还知道袖里吞金。于是将手伸进颜澪衣袖内。众人只见颜澪衣袖内两手翻动，却不知道各自出价几何。 几番讨价还价，颜澪始终保持微笑，但掌柜却面色微变了几次。 等双方收回手，众人也不知道二人是否交易成功，那掌柜沉思片刻道：“小郎君稍后，我进店与东家商议。” 颜澪笑着点头：“我便在此处等候。” 掌柜笑着点头致意，扶着老者走了。又有几名掌柜过来问价，依旧是袖里吞金，有的叹着气摇头走了，有的也说和东家商议一番。其余的自知资金有限，识趣散去。 颜澪却不心急，一会看看抬头太阳，一会掏掏耳朵，一会打个哈欠，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一会，一名店铺伙计跑了过来：“小郎君，我家东家有请。” 颜澪跟着伙计来到一家店内，正是自己昨日来过的其中一家，只见一名胖墩墩的中年掌柜一身青色长袍，满脸含笑看着颜澪，旁边坐着一名中年人，穿着一身锦袍，留着长须，也一脸笑意看着颜澪。 颜澪上前行礼，双方互通姓名。那锦袍中年人就是东家，叫蔡元固，是名员外，也算是辽阳府最大的香料商之一。 蔡元固道：“颜小哥的麝香，我十分心动，只是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 颜澪笑着说：“价格好说，这麝香适才那位老者已经鉴定过了，日后获利几何，蔡员外应该清楚。” 蔡元固沉思片刻，点头道：“小郎君是实在人，我也不虚套，只是这价格确实比以往购买麝香的价格要高。” 颜澪笑道：“我的价格可以让步，只是不能让的太多。毕竟我是猎户，取得这麝香也是废费了不少时日精力。你就给个公道价吧，也算你我有缘相识，权当我托大，和员外交个朋友。” 蔡元固捋须沉思片刻，迟疑问道：一万贯如何？ 颜澪知道二次加工后，麝香制成的香料获利要比原材料本身价格要高，古今皆如此。因此心里盘算了一下，一万贯确实比自己心理价位要低一些，不过也是一笔巨大收入了，少说也是万元户了。 但颜澪也是有些商业头脑的，淡淡一笑道：“蔡员外出价万贯？嘿嘿，这个价格我还需要考虑考虑。”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蔡元固暗道一声小狐狸，连忙起身笑着道：“颜小哥何必心急，一万五千贯如何？” 颜澪觉得也差不多了，一万五千两，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于是当即取出麝香，胖掌柜接过，确认是真品。蔡元固取出一纸契约，双方算是正式签订买卖合同，钱货两讫，一式两份。颜澪收好契约，和蔡元固相视而笑，看得出来双方都很满意。 蔡元固立刻叫来一辆马车，带着颜澪去钱庄取钱。颜澪还是第一次来钱庄，这个类似前世的银行机构，这个时代都是铜钱，银饼其实很少，一千枚铜钱就是一贯，相当于一两，十两为一金，但是金子只有皇家和富商才有，民间还是使用银饼和铜钱的。 一万五千两，这一辈子不愁吃喝了。颜澪虽然一路忍着笑，但是表情扭曲的很狰狞。蔡元固斜眼看了颜澪好几次，越看心里越发毛，小声问道：“颜小哥可是身体不舒服？” 颜澪忙道：“不是的，第一次来省城，感受盛世繁华，领略风土人情，心中愉悦以致于情不自禁那。” 蔡元固捋须大笑，颇有些自豪道：“老夫也算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了，咱这辽阳府在河北道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是关外最繁华的城市了。” 颜澪连连点头，便和蔡元固聊起城中景观，风俗习惯，人文美食来，蔡元固也是知无不言，渐渐的竟然和颜澪相谈甚欢起来。 又穿过一条街，伙计将马车停好，蔡元固和颜澪下了马车，发现正停在一处高楼门前，颜澪抬眼观瞧，只见牌匾上写着：利元钱庄。 蔡元固想来是经常来的，熟门熟路走进大堂，颜澪东张西望一番，发现这里两侧摆满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很多商人货主在签订着契约，不少伙计在门口迎来送往。 大堂正中间是一座屏风，绣着一副苍松图，屏风前的案桌上供着文财神，香炉贡品一应俱全。 蔡元固在一处柜台前和一名伙计说了几句话，那名伙计便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蔡元固向屏风后面走去。 颜澪没有跟着，而是背着手在大堂里看热闹，银行工作人员取钱也不会让客户跟着去库房吧，只需要自己等着，然后当面核对验收就好。 别管过程是什么，结果完美就行。颜澪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他只在乎自己把钱如数揣兜里。 但是揣兜里可能很难，这年头似乎没有纸币，是银票吗？年代不对，是交子吗？时代已经混乱了，谁知道交子还有没有被发明出来。 就在颜澪胡思乱想的时候，蔡元固微笑着回来了，身后是五名端着大托盘的伙计。颜澪及时回过神，然后找着看向蔡元固。 蔡元固哈哈大笑道：“颜小哥，一万五千贯，请查收。”说完挥了挥手，伙计们齐刷刷往前迈了一步，五个盛满铜钱的托盘出现在颜澪面前。 “好多钱！”颜澪目瞪口呆的脱口而出，接着突然热泪盈眶，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蔡元固呵呵直笑，然后捋须对颜澪道：“颜小哥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钱，喜极而泣也是可以理解的。” 颜澪转头看向他，然后抹了一把眼泪，悲伤的抽着鼻子道：“若是有缘再见，只怕蔡员外一定会认不出我。” 蔡元固轻轻递上一句商业互捧的话：“那是自然，恐怕当时候颜小哥已经……” 他本想说：“已经飞黄腾达了。”，谁知颜澪此时适时插嘴道：“……已经是一名驼背了。” 蔡元固被这句话噎的满脸通红，只听得颜澪不断地喃喃自语道：“这么多，怎么背回恒州去啊？” 蔡元固被逗笑了，道：“颜小哥若是要把钱背回恒州是不行的，不如直接存在钱庄里。这利元钱庄各城中都有分号，持本庄铁牌就可以在其他分号提取现钱。” 颜澪一听这话，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自己来自后世，银行的功能自己是知道的，钱庄在古代也具备了银行的一部分职能，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颜澪果断决定存钱，办理了一系列登记手续之后，颜澪得到了一块铁牌，上面有利元钱庄的标志，还有一张密押。 如果颜澪需要用钱，用铁牌密押在钱庄核对身份，准确无误就可以随意支取存款了。 颜澪只留了几贯钱，其余都存进了钱庄里。收好铁牌密押，颜澪便和蔡元固告辞，准备启程返回恒州。 蔡元固笑着告辞，并和颜澪约定如果寻得好的香料，可以优先与自己交易，价格保证公道。虽然可能只是句客套话，但是颜澪知道，如果自己想与香料商交易，第一个想起来的一定是蔡元固。 完成了要做的事，颜澪马上就有了新的目标，自然是在辽阳府观光游玩一番了。 给村民们买些礼物，给罗氏、几位村中婶娘和黄芸儿买些布匹做衣服，给村里几位长辈叔伯买些好酒。 颜澪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村里所有人对自己都很关照，一开始居无定所，村民们帮自己盖房子，没饭吃就邀请自己去家里吃，受伤了把自己背回村子，虽然也会吵架拌嘴，但是一碗米酒就会让所有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他们是一群纯朴的人，一群热心的人，一群把自己当成家人的人。 第九章 摆摊卖肉串 《木兰辞》中有这样一句话：“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说明买东西要有目标，依据自身需要去相对性的区域购买物品。而不是颜澪这样，如同暴发户一般看到好的就买，不，他就是暴发户。 做工精致的发钗，色彩艳丽的布匹，光滑柔顺的丝绸，闻名全国的羊羔酒和杜康酒，各类小孩子喜欢的玩具……虽然种类繁多，但是平均下来价格都不算太高。 事实证明男人在逛街购物这一方面也可以表现的很疯狂，肩挑手提着各种礼物的颜澪满意地返回客栈时已经太阳落山了，但很快他就有些苦恼。 看着堆在桌子、软榻和床上的各色礼品，颜澪觉得似乎礼品稍微买的有那么一丢丢的多，自己怎么带回南山村呢？租辆马车？可是自己不会赶车，雇佣个车夫？实在不太好意思折腾一名陌生人。 颜澪先把礼物分类放好，然后准备出去吃顿饭。来到这个时代的颜澪一直保持着现代人良好的一日三餐的习惯，不是因为他不想顺应时代，而是为了保持身体有充足的营养和能量，瞧瞧现在的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口气爬座山不费劲。 吃了一份煎鱼饭，一壶茶汤，颜澪又一次走到了大街上，和食店伙计打听了地方，便慢慢悠悠向城西走去。 一路欣赏街景，颜澪来到了一处两侧都是高门大院的大道旁，此时天色已晚，颜澪定睛观瞧，见一处门匾上写着大大的张宅，不过考虑到姓张的太多，还是问一下比较妥当。 走上台阶，颜澪很有礼貌地扣了几下门环，不一会门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张家丁的黑脸。他先上下打量一番颜澪，然后冷漠地问道：“敢问小郎君何事？” 颜澪笑着行礼道：“请问你家可是姓张？” 家丁翻翻白眼，指着上方没好气道：“这里是张宅，写的很清楚。” 颜澪发现自己的开场白确实有些白痴，于是道：“敢问家中小郎君可是叫张栎予？” 家丁闻言有些吃惊，好奇何时二郎认识了这么一位寒酸的朋友，但既然认识二郎，自然不好继续冷漠对待，于是马上换了一副热情的表情：“正是，不知小郎君贵姓，找我家二郎何事？” 颜澪这才知道，原来张栎予在家中排行第二，张二郎，叫起来还蛮有趣，于是清清嗓子道：“免贵，我姓颜，麻烦你转告你家二郎，说我有事相商。今日天色已晚，告辞告辞。”说完就行礼转身离开。 家丁看着颜澪的背影，眨了眨眼，只记下姓颜，找二郎有事。接着关上门，向后院跑去送信了。 张栎予此时正在家中和父母兄妹闲谈，说是闲谈，其实只是他一个人在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并且多次提起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只是他故作神秘，不说姓名，只说自己怎么掉进坑里，怎么被颜澪救上来，和颜澪聊了什么，吃了什么。当然了，喝酒摔进臭水沟这件事是不能说的。 张家家主张淼是辽阳府最大的餐饮集团董事长，在辽阳府以及附近州县有多家分店，年轻时走南闯北四处学艺，然后回家经商积累了丰厚家底后，便以经营酒楼为主。 此时他正捋须含笑，看着张栎予眉飞色舞地讲述。儿子多去外面见见世面是好事，多接触各类人群也能帮助他成长。 这次派张栎予跟着商队出去采购，看来是成功的，平时在家里无精打采，心事重重，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变了个人，变得十分健谈，而且开心了不少。 也不知道救了儿子的人是谁，竟然对儿子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张淼心中暗暗盘算，若是真心相交倒也无妨，若是有所企图，那就需要小心应对了。 在商界打拼多年，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张淼自然清楚，所以接近自己家人的人，诚信相交的同时，也要有所防范。 张栎予此时正说到颜澪动情地抱着自己家骡子，引得两个妹妹咯咯娇笑，突然内院管事进门禀报，一位姓颜的人找二郎有事相商。 他还没把话说完整，张栎予听到姓颜的人找自己就突然跳起来，满脸激动地道：“就是他！爹爹，大娘，就是他！”说完一溜烟跑出门去。 张淼和正妻韩氏看着儿子跑出门，相视苦笑，张栎予性格变得活泼开朗了，可是这般风风火火，却没有以前沉稳了。 张栎予跑出院子后，一路跑到大门，然后整了整衣冠，换上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然后让家丁打开大门。 张栎予微笑着迈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看也不看外面就先说道：“颜澪，有什么事求我呀，我告诉你啊，要是没有一顿……” 话还没说完，张栎予的微笑凝固了，只见门前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十分寂静。 张栎予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是说颜澪找我吗？人呢？ 回头看向家丁，张栎予指了指门外不满地问道：“人呢？没人你瞎通报什么？” 家丁急忙道：“他说天色太晚，明天来找二哥儿，就走啦。” 张栎予这才转怒为喜，点点头进了门，等到家丁把门关好，张栎予眼珠一转，然后一脸坏笑对家丁说道：“明天他再来，你就告诉他，来的太早，我还没醒，没有一顿炙肉我是不会醒的。” 颜澪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简单买了些时令水果，按照记忆找到张栎予家，刚到门口发现昨晚的家丁就在门口站着，见到颜澪满脸堆笑跑下台阶，对着颜澪一阵行礼。 颜澪急忙闪身躲过，然后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这是做什么？” 家丁热情地道：“昨晚不知道小郎君是我家二哥儿的朋友，多有冒犯，希望小郎君不要见怪。” 颜澪道：“不怪不怪，麻烦你去通报一声，颜澪拜访张二郎。” 家丁站着没动，而是搓着手嘿嘿直笑，颜澪皱着眉斜睨道：“咋了？难道进你家门我还得花钱买票？” 家丁道：“颜小哥说笑了，只是二哥儿有话让我传达。” 颜澪没好气道：“什么话？” 家丁清清嗓子，站直身子，学着张栎予的口吻道：“明天他再来，就告诉他，来的太早，我还没醒，没有一顿炙肉我是不会醒的。” 颜澪呆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上次在路上给张栎予做过一次炙肉，想不到这个人是个馋鬼。 颜澪黑着脸把水果递给家丁道：“给你家二哥儿的，你帮我带给他。”说完转身就走。 张栎予在内院大堂坐着，一边翻看颜澪买的水果，一边嘻嘻笑着问家丁：“他就直接转身走了？” 家丁连忙称是，韩氏不满道：“栎予，怎么这般无理胡闹？把客人气走，再说也是救过你的，应当请进家里好生招待。” 张栎予满不在乎，嬉皮笑脸对母亲道：“大娘，他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呢，一定是做炙肉去了，大娘，颜澪做的炙肉，可比家里的做的好吃。” 韩氏这一点是不信的，张淼厨艺颇佳，不然也不会开酒楼，厨师都是按照张淼亲自制定的菜谱制作菜肴，所以目前自己还没有见过比张淼手艺出众的。 母子二人闲聊一阵，正说着，突然她闻到一阵香味，是炙肉的味道，但是很香，飘进来的味道经久不散，让人情不自禁地感觉腹中饥饿，有几名丫鬟甚至要流口水了。 张栎予深吸一口气，然后吞了吞口水，哈哈大笑道：“这个味道，没错，他来了！”说完起身跑出屋子。 张宅门口的大道旁，颜澪架起一个火炉，把适才腌制好的羊肉切成块，然后用木签穿好，引燃木炭开始烤串。 在中药铺买了些花椒大料腌制羊肉，又买了些芝麻，把茱萸碾成细末，均匀撒在肉上。这种方法让颜澪的烤串可以称得上吴朝一绝。 手执蒲扇的颜澪一边烤串，一边扇着风，成功让香味飘进张宅，勾起全院上下几十口馋虫的同时，也在炙肉方面无形中击败了张家的厨师们。 张栎予毫无形象地跑出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颜澪，第二眼就是被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在视觉嗅觉的双重暴击下，张家二郎沦陷了。 一脸傻笑地走到颜澪面前，张栎予伸手就要拿起一串，颜澪手疾眼快一把拦住，然后目不斜视道：“这位张家二郎，你我素不相识，请你自重，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张栎予笑着把颜澪的手拍开道：“你我素不相识？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张家二郎，别废话，我饿了。” 颜澪往旁边的一个圆凳扫了一眼，张栎予默契坐下。颜澪把烤好的肉串往一个托盘里一放，张栎予就一串接着一串吃了起来，吃得满嘴留油，也不擦，鼓着腮帮子还在往嘴里旋肉。 颜澪适时递过一壶羊羔酒，张栎予灌了一大口，然后瞪着眼睛含糊道：“酒？” 颜澪斜睨他一眼道：“搭配炙肉，爽不爽？” 张栎予点点头，嘴里疯狂嚼着肉。 颜澪把新烤好的肉串往张栎予面前一放，道“那你问什么？吃爽了把这些端回去，给你家人尝尝。” 张栎予赞同着伸出手指连连点着颜澪，然后竖起大拇指，这些他都是和颜澪学的，意思是还得是你。 抓起一把烤串，张栎予起身跑到大门口，进门前还不忘大喊着从颜澪嘴里学到的吆喝：“哎～新鲜的羊肉串嘞。” 颜澪笑着看张栎予跑进大门，然后继续烤肉，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抬头一看是一名蓝领白袍的中年人。 颜澪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烤串，拿起两串递了过去。中年人有些忧郁，无奈肉太香，接过来小口品尝起来。 多优雅啊。颜澪看着中年人细细咀嚼，真想让张栎予那小子过来学学，让他知道自己吃相太难看，实在有碍观瞻。 中年人吃完一串，有些诧异道：“敢问小郎君，为何肉中似乎有香料味，却又有些药味？” 现代的一些食用调料在古代是中药材，这一点颜澪是知道的，但是自己又不会解释原理，于是随口应答道：“为了祛除肉中腥气。” 那中年人闻言瞪大了眼睛，接着捋须细细思考，然后也没问颜澪是否同意，又拿起一串吃了起来，还是慢慢咀嚼，似乎是在回味。 颜澪也不计较，烤熟几串也放在中年人面前，中年人道了声谢，拿着肉串起身告辞，颜澪看他坐上一辆马车，猜想应当是位有身份的人。 张栎予很快就返回了，气喘吁吁一屁股坐下道：“大娘说你烤得好，比爹好多了，就是我爹不在家，不然一定让他也尝尝。” 颜澪道：“肉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说完从地上拿起一袋子山楂，取出几颗，用水囊冲洗干净，递给张栎予。 张栎予吃了几颗，然后伸手道：“多给一些，我家人也要吃。” 颜澪没好气道：“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吃我的肉，还要我的山楂，别以为在你家门口我就不敢揍你。” 张栎予道：“小气劲，给你钱。”说完取出一贯钱递给颜澪。 颜澪也不客气，接过来揣进怀里，然后马上换上一副热情的表情，把布袋往张栎予怀里一塞，道：“都给你。” 张栎予把布袋扔给家丁，让他送进去洗净了给母亲妹妹吃一些，自己却还是坐在颜澪身边看他继续做肉串。 张栎予看了一阵，然后说道：“可以啦，我家吃不了这么多。” 颜澪撇撇嘴道：“谁说给你家做的？” 张栎予好奇道：“那你给谁做的？” 颜澪指着道边载着五只大木桶的驴车道：“这么多肉，不吃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做生意？” 到底是家中经商的，张栎予瞬间明白了，眼珠一转道：“几成？” 颜澪道：“三成。” 张栎予道：“五成。” 颜澪皱着眉道：“你有投资吗？只是让你帮忙卖，没你我自己也能卖，给你三成还不满意？回家去。” 张栎予道：“好吧，不过我要再吃一串，好香啊……” 两名少年，把炉子搬到道口，颜澪一边扇风让火更旺，一边大声吆喝道：“哎～新鲜的羊肉串，五文一串，走过路过尝一尝嘞～” 张栎予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不过闻着香味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火炉前围满了人，一开始都是买一串尝尝味道，结果吃过的人都说好，一瞬间就你五串我十串，最后竟然十几二十串的购买。 颜澪让张栎予买了几十张饼一些，用木签串好，涂抹上羊油，也放在火炉上烤，表面撒上芝麻和一些香料，香喷喷的烤饼和肉串很快就让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一瞬间，所有人短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商人，官差，农夫，伙计，丫鬟，民妇……不论职业，不论性别，都拥挤在道口。 张栎予和颜澪此时已经忙的满头大汗，一位指挥着大家排队，一位忙着烤饼烤肉，短短一个时辰，五桶羊肉竟然卖光了。 张栎予不顾形象，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哑着嗓子道：“颜澪，肉买完了，怎么办？” 颜澪正满头大汗，烤着最后的几十串羊肉道：“刚才我已经喊过了，肉串没有了，可以做烤饼，你让你的家丁去买一些来，最好是不同的饼，脚边木盒里有钱，自己拿。” 张栎予闻言一愣，拿起木盒看了一眼，果然里面满满的都是铜钱，这是二人一个时辰的收入，又看了一眼颜澪，见他正笑着把肉串递给一名农夫，说些小心烫手，下次再来。 颜澪转头看他拿着木盒傻傻的看着自己，诧异道：“累啦？”说完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张栎予猛然回过神，然后把木盒放下道：“我去买饼。”说完转身就跑。 颜澪看了看木盒，又看了看张栎予，嘀咕一句道：“真是忙傻了，钱都没拿就跑，拿什么买饼？” 第十章 关于人生的第一课 二人一直从辰时忙到未时，颜澪考虑到张栎予从小锦衣玉食，体力不足，所以几次让他去休息。张栎予见颜澪一个人忙碌于心不忍，又觉得颜澪可以做到自己为什么不行？于是咬牙坚持，直到送走最后一名顾客，满脸烟灰和汗水，衣衫不整的二人疲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看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两名少年哈哈大笑，颜澪递给张栎予一壶乌梅汤，自己也拿起一壶，二人以汤代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休息片刻，颜澪和张栎予起身坐到一棵大树下。木盒里装满了铜币，打开的一瞬间颜澪就两眼放光，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摆小摊这么挣钱，拍了拍张栎予的肩膀，刚张嘴要说什么，就见张栎予一脸惶恐看着前方道：“坏了，是征税司。” 颜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名身穿官服的公差和一名抱着账本拿着算盘的书吏正向自己走来，颜澪这才想起做生意需要交税，即使是地摊，也要征收，只是征收的比例要比店铺少一些。 两名公差和书吏走到颜澪和张栎予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二人一番，见只是两名少年，微微有些吃惊，还没张嘴询问，颜澪首先把木盒往书吏面前一举道：“交税是吧，请书吏查验收入，按律收税吧。” 公差和书吏微微一愣，还以为是愣头青，想不到人家年纪小，规矩是懂的。互相对视一眼，书吏接过木盒开始计算，两名公差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阴沉着脸看向张栎予。 依据吴律，摆摊需要官府同意，然后在规定地点摆设摊位，不得随意摆摊，否则杖五十。二人见张栎予衣着装扮，是个富商子弟，正打算以此威胁一下，恨敲一笔竹杠。但是二人又一次还没张嘴，颜澪适时端着两碗茶汤，抢先笑着对二人道：“二位公差辛苦，不如先喝碗乌梅汤解解渴。” 二人瞪了颜澪一眼，见他闲情自若满脸堆笑，和其他的小商贩全然不同，根本没有慌张和敬畏，镇定的十分反常。心中不禁有些诧异，还当颜澪是哪家少爷公子，但是见颜澪衣着简朴，双手粗糙，明显是山民农户。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点点头接过茶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给颜澪。颜澪笑着接过，然后看向拨打算盘的书吏。 两名公差这时便对张栎予沉声道：“你就是掌柜吧，小小年纪就敢违反律例，哼哼，与我们衙门内走一趟吧。” 张栎予哪里经历过这种事，之前也听父亲说过一些衙门里的事，只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自然不知所措，呆愣原地哆哆嗦嗦不敢说话。两名公差向前一步就要去抓张栎予的手臂，突然颜澪转头笑着道：“二位莫急，稍等片刻可好？” 公差中年纪稍大的怒视颜澪道：“休要多说，你也要和我们走一趟。”说完伸手抓住颜澪手臂，只是颜澪腰腿微微发力，那公差第一下居然没有拽动。 年纪大的公差一愣，再次用力去拽，颜澪上半身晃动，但脚依旧定在原地。见此情景，那公差松手抽刀喝道：“好小子，有些力气，莫不是要拒捕吗？” 颜澪笑着道：“二位别急，想必账目很快就计算清楚了。”说完看向书吏，只见那名书吏正收起算盘道：“一共十贯零二十文。” 张栎予和公差都有些吃惊，一些羊肉串和饼就能赚这么多钱。颜澪笑着道：“二十文原本是我自己的，收摊的时候顺手一起扔进去的，不算收益吧。” 书吏点点头，颜澪数了二十文放回自己怀中，然后对书吏道：“我朝律例，摆摊者要收取一定赋税，我算了算，需要交税三百文，对吧？” 书吏又是点点头，颜澪让他数出三百文，用麻绳串好，交给书吏。书吏接过，在账本上进行登记。 颜澪又看向公差道：“依据我朝律例：‘私自侵占街巷阡陌者，杖五十。’，对吧？”两位公差冷笑道：“算你清楚，那还不和我们走一趟？” 此时大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围观，颜澪笑着道：“但是依据律例，年方不满十六岁，应当体恤，可以银抵罪，对吧？” 两名公差对视一眼，实在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熟知律例，年纪大一些的公差问道：“那又如何？” 颜澪笑着道：“杖五十，依律可缴纳五贯抵罪。”说完从怀中数出三百文，放在木盒中，然后把木盒往年纪大的公差怀里一塞道：“我二人今年十五岁，一人五贯，这十贯钱是我二人的抵罪银。” 年纪大的公差愣了愣，被颜澪这一系列操作搞晕了，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这么，该说的这小子都说完了，抵罪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交给自己，自然不能再敲竹杠。于是结结巴巴道：“额……你说自己十五？可有证明？” 颜澪从怀中抽出路引，打开后递到公差面前道：“写的很清楚。” 两位公差见他确实只有十五，无奈之下只好收起小心思，那年轻公差不服气道：“你说这木盒里有十贯？谁信？” 颜澪扑哧一声笑出声，指着旁边道：“那位书吏先生刚刚算过，要不要请他再算一次？” 两名公差怏怏地走了，书吏倒是和颜澪点头微笑，算是对颜澪的机智表示赞扬。颜澪回头对张栎予笑着摊手无奈道：“今天算白干了。” 张栎予还在傻愣愣看着颜澪，然后不可思议地道：“这就……没事了？” 颜澪笑着道：“多亏我的机智，以及身上的钱足够。” 张栎予苦着脸道：“那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了大半日。” 颜澪不满道：“是你白忙了大半日，别忘了，你的抵罪银里有我的钱，按照规定，你只有三成收益，也就是三贯钱，我替你交了两贯。” 张栎予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颜澪拍着他的肩膀，十分肯定地点头道：“不错，张二郎，现在你欠我两贯钱。” 重新坐回树下，颜澪看着垂头丧气地张栎予，知道他今天经历太多，此时正是需要排解开导的时候，于是笑着道：“以前没有做过生意吧？” 张栎予无精打采地点头道：“第一次。” 颜澪道：“你看我们忙了这么久，可是我们只为了挣钱，没有考虑周全，所以我们就该付出代价，不然就是触犯律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张栎予看了颜澪一眼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还是不甘心。” 颜澪道：“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一些挫折，在挫折中才能进步。今天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铜钱，而是让你我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今后做生意，要遵守律例。” 张栎予叹了口气，随即笑着道：“第一次靠自己做生意，还真有趣，但是我不如你，我当时害怕极了。” 颜澪道：“嘿嘿，我也害怕，要是去了县衙挨了板子，和你一起爬着从县衙出来，可就惨了。” 张栎予听他这么一说，脑海中浮现出二人浑身血污，哭喊着爬出衙门，一路被人围观指责的悲惨场面，不禁浑身一阵哆嗦。 谁知颜澪幽幽叹道：“唉，真要是那样，万一你爬得比我快，先爬回家，我自己在街上多丢人啊。” 张栎予：“……” 二人说笑一阵，张栎予算是重新打起精神来，颜澪这才想起自己有事相求，于是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张栎予道：“哎，二郎，问你件事儿，我买了不少礼物，要送回村子里去，可我不会驾车，又不想劳烦车夫，怎么办？” 张栎予眨了眨眼道：“请镖局或者商队帮忙运送呗。” 颜澪问道：“价格是多少？” 张栎予道：“那自然越高越好，这样货物才能完整安全的送到地方，价钱越高，他们越尽心。” 颜澪心里盘算了一下，似乎运费比货物价值还要高，于是叹口气道：“我还是买辆小车，和化肥一起把货物拉回去吧。” 张栎予斜睨一眼颜澪道：“就凭你和化肥的速度，拉着一车货得半个月才能到吧？算了，还是我帮你吧。” 颜澪道：“怎么帮？” 张栎予摊开手掌道：“很简单，你拿钱，我找人。当然了，我也不多要，就五贯吧。” 颜澪不可思议看着张栎予道：“你是被炉子热晕了，还是吃饱了撑的？五贯钱？你看我值不值？” 张栎予道：“怎么？嫌多？这可是行价。” 颜澪见他不是开玩笑，也就信了几分，叹口气道：“五贯就五贯吧，只要能把礼物送到。” 张栎予“啧”了一声道：“是你先给我五贯。” 颜澪瞪大眼问道：“凭什么？” 张栎予一脸理所当然道：“谁找牙行不给钱？不然谁帮你办事？” 太黑了，颜澪当即拱拱手道：“告辞。”说完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张栎予急忙道：“哎哎哎，你等等。”说完起身拍着屁股追上颜澪。 两名少年嘻嘻哈哈逐渐远去，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几个时辰的所言所行，都被一名坐在马车里的中年人看到听到。见二人走远，中年人嘴角含笑，看着手里的一根羊肉串，然后对车夫道：“回家吧。” 颜澪没有回客栈，忙碌了大半日，劳动所得也被充公，虽然表面嘻嘻哈哈，但是心里也是不爽，去钱庄取了几贯钱，就大手一挥带着张栎予去了汤池街。 汤池就是后世的公共浴池，里面的服务也很全面，可以泡澡、搓背、按摩，喝茶聊天等休闲活动。颜澪一但心情不美丽就想泡在热水里放松自己，消除心中的烦闷和忧虑，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更是如此。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在体验了古代的按摩手法后，颜澪一身轻松，神清气爽地坐在汤池的一处单间内，和张栎予吃着各色果干，喝着梨汤，听着大堂中一名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讲着神话传说。 张栎予正抖着腿剥石榴，颜澪见他聚精会神的听着神话故事，于是趁他不注意抓了一把石榴籽塞进嘴里，然后把果核吐出来扔在一边。 张栎予一边听着，一边喃喃自语道：“海外的世界真奇妙，颜澪，你说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 颜澪笑着道：“能做凡人不可做的事，便是神仙。这世间的神仙大多是虚构的，他只是人民心目中对美好期待的幻想。” 张栎予扭头问道：“何以见得？” 颜澪道：“当我们遇到挫折，希望自己顺利，可是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心里想的肯定是神仙能帮助我们，如果期待事情成功，就希望这些神仙保佑我们。”张栎予赞同地点头称是。 颜澪接着说道：“可是神仙在哪呢？天上？地下？我们去不了，所以看不见。神像的存在只是让世人有目标去祭拜请愿，可是神仙的真实面容无人知晓。” 张栎予急忙道：“不可胡说，你这是不敬。” 颜澪无所谓道：“真的存在，那为啥你比我有钱？我天天请愿，就能让我比你有钱吗？” 张栎予道：“或许不会，但是可以保佑你事情顺利。” 颜澪实在不想在这方面和张栎予讨论过多，千年的观念差距不是鸿沟，而是海沟。于是笑着打个哈哈道：“那就保佑我事事顺利，不要影响我下一步计划。” 张栎予好奇道：“什么计划？” 颜澪端起茶碗，看着茶汤，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想走遍五湖四海，阅尽人生百态。”说完一口喝干茶汤，表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 张栎予愣了愣，看着颜澪无比坚定的表情，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陷入了沉思…… 回家的路上，张栎予皱着眉，嘴里一直嘀嘀咕咕，进了家门还是这个状态。 张淼和韩氏此时坐在大堂和两名女儿说话，见他走进大堂请安，便端正姿态受礼。但张栎予行礼后就皱着眉，坐在一旁嘀嘀咕咕，韩氏以为张栎予是被今天的经历吓到了，正心疼的想发问，但张淼却发现张栎予的眼神和平时不同，那是思考的眼神，是探索的眼神。 摆摆手让韩氏不要说话，又挥挥手让丫鬟退下。这些张栎予都不知情，他还在嘀嘀咕咕，丝毫不知道父母和妹妹正在好奇地一直等着自己。 紧挨着张栎予的是他的四妹，名字叫张柳儿，只比张栎予小两岁。她悄悄探身，仔细听着张栎予在说什么，然后走到父母身边轻声道：“二哥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张淼和韩氏好奇地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张柳儿问道：“二郎说的什么？” 张柳儿学着张栎予的声音说道：“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张淼闻言赞道：“好诗，不知是谁作出来的。” 韩氏听张淼夸赞，笑着道：“二郎一直念叨，那自然是二郎作的。” 张淼笑着道：“你就宠着他，若是他自己作的，怎么现在还紧皱眉头？一定是听别人讲的。”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二郎。” 张栎予突然听到父亲叫自己，回过神来慌忙起身行礼道：“给爹爹和大娘请安。” 张淼道：“早就行过礼了，你且说说今日做了什么？” 张栎予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张淼捋须闭目静听，等到张栎予说完，让他坐下然后问道：“今日可有收获？” 张栎予沉思片刻道：“儿子感觉颜澪比我沉稳得多，遇事冷静，处事不慌，心胸也豁达，我们忙活了大半日赚的钱被收走，他出力最多却还能安慰我，这一点我是不如他的。” 张淼捋须笑着道：“二郎，今日是你人生的第一课。” 第十一章 源自现代的一些小建议 张淼见张栎予一脸不解，道：“今日在道口看颜澪炙肉，为父也品尝了一下，肉香浓郁，口味绝佳，在这一方面为父可以说远不及他，便在车中看着你们在道边摆摊炙肉，为父见你也能和颜澪一起辛苦忙碌，这是你从小到大都不曾经历，却能坚持下来，为父很欣慰。” 张栎予想不到父亲对自己和颜澪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闻言起身行礼道：“多谢爹爹赞誉。” 张淼摆手让他坐下，然后喝了一口茶汤道：“见你们遇到征税司的公差，颜澪反客为主，办事成熟稳重，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为父便觉得你这个朋友，值得一交。” 张栎予点点头，自从认识颜澪以来，他能感觉到颜澪对自己是真心相交，而且或多或少可以在他身上学到些什么。 张淼道：“为父对你大哥很严厉，对你却疏于管教，现在看来，对你今后的发展不利。你今日遇事慌张，又因失去钱财而郁郁寡欢，今后如果遇到什么事，很难独当一面，还会过于计较得失。” 若是在以前，张栎予一定会觉得爹爹言过其实，甚至觉得厌烦，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让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有很多不足，也确实没有能力处理一些事情。 张淼见张栎予今日没有表现出往日不屑一顾的样子，知道他今晚已有获益，自己不必多说，只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教导。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说的诗，从何处听来？” 张栎予笑着道：“是颜澪说的，他想四处游历一番，见见世面，所以说了这首诗，孩儿觉得很有深意。” “这首诗确实有很深的道理。”张淼道：“你仔细品味，就能发现颜澪是个不一般的人。” 张栎予十分诧异道：“爹爹为何对颜澪如此高的评价？” 张淼笑着并未回答，而是问道：“你可知他要去何处？” 张栎予答道：“颜澪说要先回恒州，然后再各地游历。” 张淼点头道：“此诗是在告诉你，要坚持不懈去追寻，不要只是局限于书本或者道听途说，要自己去经历，去发现，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张栎予点头道：孩儿明白了，今日确实受益匪浅。 张淼沉思片刻，突然语气深沉道：“二郎，你怕辛苦吗？” 张栎予不知道父亲为何这般问，不解的问道：“辛苦我是不怕的，不知爹爹为何突然这般问。” 张淼道：“你今日先且回去，明日我再与你细说。” 张栎予眨了眨眼，还是不明白，但既然父亲这样说，只能行礼离开。 又让两名女儿也回去睡觉，韩氏忍不住问道：“官人，你可是也想让二郎出去闯荡。” 张淼满眼温柔看着爱妻道：“怎么？不好吗？” 二人多年夫妻，韩氏却还是被张淼看的有些害羞，脸颊微红对张淼道：“二郎从小就被公婆宠爱，十几年不曾吃苦受委屈，突然让他出去闯荡，我心中不舍，只怕他自己也不能愿意。” 张淼摇头道：“这次不同，这个颜澪有些不一般，他对二郎的影响很大，总是在潜移默化里改变着二郎，现在二郎开朗外向，也会思考问题，都是在认识颜澪之后才发生的。” 韩氏仔细琢磨，发现确实如此，于是道：“那叫颜澪的少年当真非同一般？” 张淼笑道：“明日让二郎请他到家中来，我再细细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颜澪一大早就起床了，从客栈简单用了早饭，就到了北市买了辆小蓬车，可以让化肥拉着走，然后开始将买的礼物放在车上，堆了满满一车，又担心倾倒磕碰，用麻绳捆绑固定，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转身看向化肥。 化肥这几日好吃好喝，长胖了一些，此时还在马槽里和几头驴抢草料。因为颜澪的大手笔，客栈掌柜对颜澪那叫一个殷勤，那叫一个服侍周到，对化肥也是十分照顾，每天让伙计好水好料三顿伺候，另有专人刷洗清洁。化肥一时间成了客栈后院驴棚大佬，飞扬跋扈，不但抢粮抢水，还霸占了一处通风干燥，舒适干净的草堆，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颜澪见掌柜如此上心，结账时就多给了几贯钱，表达自己的谢意。掌柜马上更加殷勤，让伙计准备好一口袋上好草料，给化肥大爷路上吃。 对于主人，化肥是没有脾气的，因为颜澪给了自己幸福生活，所以不敢蹬鼻子上脸，真实上演了什么叫对外骡仗人势，对内唯唯诺诺。见颜澪指了指小车，化肥乖乖走到马车前，伙计帮忙套好车，颜澪便对掌柜和伙计一一道谢，抖动缰绳向城东而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栎予打着哈欠向自己走来，颜澪拉住化肥，下车问道：“怎么起这么早？逛早市啊？” 张栎予道：“我爹爹让我来找你，邀请你去我家。” 颜澪不解地问道：“伯父找我？” 张栎予点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骡车上道：“快走，我困着呢。” 颜澪坐上车问道：“喂，你爹不会是想要我的炙肉秘方吧？” 张栎予眼珠一转，一脸不屑嘿嘿笑道：“我爹爹已经知道了你的秘方。我看过你炙肉，简单得很，根本不复杂。” 颜澪斜睨一眼道：“你抬头看看天上。” 张栎予抬头望天：“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颜澪抖动缰绳，让化肥走起来，然后对张栎予道：“仔细看，会有牛被你吹的飞起来。” 二人嘻笑打闹，等到了张家门口，早就有几名家丁在门口等候，张栎予让他们把骡车拉去后院，好草好料招呼，自己带着颜澪走进大门。 颜澪进门一阵东张西望，这是他第二次进商人家，第一次的记忆不美好，他希望第二次能心情愉悦。 张家也是三进院落，但是装修豪华，景色别致，一路随处可见各色花草，家丁丫鬟对颜澪礼貌行礼。过了垂花门，便进了后院，只见院中种着两棵柿子树，还有两个小池塘，养着几尾小鱼。 张栎予先将颜澪带到自己的房间，只见房间内装饰华贵，窗明几净，还点着不知名的香薰，颜澪环顾一周，然后一脸谴责地看着张栎予。 张栎予本来得意洋洋，展示自己家庭条件的同时，也希望看到颜澪的吃惊模样。但见颜澪的表情，张栎予竟然一瞬间有些心虚。 是自己太过张扬了？是自己隐瞒了真实身世，让颜澪感觉到了欺骗？张栎予眼神飘忽道：“怎……怎么了？” 颜澪收回谴责的目光，悠悠道：“知道你家有钱，那是不是应该算算账了。” 张栎予小心翼翼道：“什么账？” 颜澪伸出一只手道：“欠我的两贯抵罪银赶快还我，不然我就开始在你家搬东西了。” 二人闲聊一阵，内府管家来告知官人醒了，在正房大堂等待二郎带颜小郎君过去。 二人起身来到大堂，颜澪见主位上坐着一名蓝色锦袍的中年人，看着有些眼熟，于是和张栎予一起行礼道：“给张伯父（爹爹）问安。” 只听中年人道：“坐吧。”嗯，声音也有些熟悉。 颜澪按照规矩，坐在客位，这才仔细看向中年人，看到后略感吃惊，不禁“咦”了一声。 中年人笑呵呵道：“颜小哥认出老夫了？” 颜澪笑着道：“早知道是伯父，昨天就该多请您吃些炙肉了。” 张淼就是昨天在张家门口品尝颜澪烤串的人，于是坐在车里的那位中年人。见张栎予一头雾水，张淼笑着说了自己和颜澪在门口相遇的事。三人笑谈了一阵子，张淼便随意找些最近发生的事问了问两人态度。 张淼对张栎予的回答其实并不看重，而是想旁敲侧击的了解颜澪的为人。颜澪心思没那么复杂，只当是聊些家常，前世自己也和朋友们针对一些社会新闻谈论时弊，所以倒也对答如流。 张淼一开始表面还和二人谈笑风生，但心里却对颜澪产生了欣赏。他是商人，观念和思想自然不是保守刻板的，所以颜澪的一些见解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渐渐竟然将颜澪视为忘年之交，完全不顾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张栎予，而是单独和颜澪攀谈起来。 也不知聊了多久，茶汤也喝了好几碗，二人尽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张栎予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反倒饶有兴致的看着父亲和颜澪对谈，一时间竟然觉得很有趣。此时二人正在谈论行商的一些观点。 张淼觉得运输货物时耗费巨大，道路艰辛，加上货物损耗，即使贩卖后，细细一算还是获利较少。颜澪觉得路上应当多做市场了解，不必拘泥于一处的货品，可在周边州县乡镇购买一些，这些地方的货品价格便宜。 颜澪举例道：“如定州鲜鱼，但同种鲜鱼在周边村镇也有贩卖，价格却要比定州低些，可在这些地方购买，获利便可多些。” 张淼问道：“若是要从他省进货，又该如何？路途漫长，食材不能保鲜，总是损耗过大。” 颜澪道：“不可避免之事，就要想法弥补抵消。如需从江南买鱼，陆运不便可行水路，若担心损耗，可从辽阳府带些江南紧俏货物过去贩卖，抵消回程的鲜鱼耗损，或许还可以赚上一笔。或可以在路程中打探沿途各地货品，回程时采购一些在辽东稀缺紧俏的，便可多多获益。” 张淼闻言大笑道：“颜小哥有此商才，堪比陶公了。” 颜澪急忙道：“不敢不敢，小侄才薄智浅，哪能比得上陶公？今后只怕还要和伯父多多请教。” 一波商业胡吹下来，张淼和颜澪相谈更欢，直到午时，二人腹中饥饿，才反省过来竟然已经聊了一上午。颜澪觉得耽搁太久，起身行礼便要告辞。 张淼道：“颜小哥便留下用饭吧，你的炙肉口味绝佳，昨天请我吃了，今天也尝尝我家手艺。” 颜澪道：“伯父盛情，小侄本不该拒绝，只是我还有事，已在辽阳府盘桓多日，急着回去。” 张淼摆摆手道：“无妨，你的事我已知晓，回头我派管事家丁帮你把礼物送回村中。” 颜澪张张嘴还要婉拒，张栎予道：“好啦，颜澪，今日就在我家住下，我也有事和你商量呢。” 颜澪只好点头应下，便与张家父子一起用饭，饭后张淼带着颜澪和张栎予在城中自家酒楼转了一圈，他倒不是炫耀，而是希望颜澪提出一些建议。此时的张淼没有再将颜澪当作一名毛头小子，他发现颜澪在商业经营上颇有见地，所以想听听颜澪的意见。 其实现代的酒店经营颜澪不懂，只是有些特点是古代没有的，相比于服务水平和种类特色，古代的水平更高也更加丰富。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外卖和跑腿业务，酒楼中有歌伎唱曲陪酒，酒楼内有单间雅座，其实没有什么需要颜澪提建议的地方。 但是颜澪四处看了看，又观察了一阵客人点菜的方式，若有所思。 张栎予悄悄捅了捅颜澪小声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颜澪回过神来，见张淼和张栎予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赶紧笑着道：“没有问题，只是觉得可以增加些项目。” 张淼问道：“什么项目？” 颜澪道：“点菜时只有菜名，没有图案，客人不知道菜的品相，正所谓‘色香味俱全，方是上乘。’所以，可以做些画着店中菜肴的画册，让客人翻看画册点菜。” 张淼细细思索，觉得有些道理，这种创新的点菜方式可以让客人直观挑选菜肴，小声嘱咐管家悄悄记下。 颜澪接着嘀嘀咕咕道：“似乎也可以每天推出一些特色菜，价格比平时降低些，会吸引食客的注意力，那就会有更多的人点特色菜。” 张淼和张栎予站在颜澪身后，听到这句话一起回头看着管家，管家急忙在本上匆匆记下。 颜澪继续嘀咕道：“这个会员制嘛……充钱打折还是持卡打折呢？嗯……都好些，会员就成了回头客，虽然价格优惠，但是来的次数会变多。” 张淼好奇道：“会员制？是什么意思？” 颜澪回过神道：“就是给熟客或者亲属朋友的一些优惠政策。可以在店里存一笔钱，给予凭证，然后每次消费登记下来，进行扣除，这样客人吃过饭就可以直接走人，等到存的钱扣除干净了，可以续费。” 张淼闻言眼睛一亮，张栎予道：“打折是什么意思？不给钱就把腿打折？” 颜澪笑道：“也是一种优惠，按照会员等级，享受优惠。比如一顿饭需要一百二十文，普通会员只需要付一百一十文，高等会员可以付一百文。” 张栎予瞪大眼道：“那岂不是亏本了？” 颜澪笑道：“可是占了便宜的人还会想着继续占便宜，给了优惠，就想着下次还来，不但自己来，还会介绍亲朋好友一起来。宣传了店铺的同时，也可以吸引更多的食客。” 张淼自然是一听就懂，眼神示意管家这条也记下来。张栎予好奇道：“你这些想法都从哪里学来的？” 颜澪微微一愣道：“额……我在山里认识过一位高人，是他教我的。” 张栎予若有所思道：“高人……嗯……确实是高人。” 等到日头落山，众人便在城中张家最大的酒楼吃饭，今天正好是张家大郎回家的时候，张淼便派人叫他一同前来。颜澪跟着张栎予来到一处雅间，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名穿着灰色长杉的青年走进来，张栎予急忙笑着迎上去行礼道：“大哥，你来了。” 来的人正是张家嫡长子张林盛，今年二十，正在辽阳府的书院中准备科考，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州试，所以张林盛不常回家，这次回来休息几日，便又要回书院去了。 第十二章 四年，归来已是青年 张淼平时对张林盛很严厉，要求也很严格，所以张林盛要比张栎予有文明懂礼貌、沉稳和善的多，而且说话办事沉稳周到，只是书生气过重。 颜澪倒是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很感兴趣，和张林盛东拉西扯，然后便开始谈论诗词歌赋，品古论今。人就是很奇怪的，有了一个善谈的人，气氛就会活跃起来，渐渐的张林盛话也多了，只觉得颜澪对很多事的观点十分独到，初听有些不解，但细品又有些道理。 直到张淼来到雅间，众人起身行礼，张淼便让掌柜布菜。席间四人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 宴席散去，张淼和张林盛同车，张栎予和颜澪同车，上车后不久，张淼问张林盛道：“大郎，你觉得颜澪如何？” 张林盛正色道：“儿子见他虽是猎户，但性格爽朗，颇有学识，言谈举止虽有个性，但是并非离经叛道。” 张淼捋须道：“此子绝不一般，稍经磨练必成大器。”接着看了一眼张林盛，然后呵呵一笑。 张林盛诧异问道：“爹爹为何发笑？” 张淼笑着道：“这颜澪很善于攀谈，很轻松就能带动他人的情绪，大郎，为父好久没见你开心大笑了。” 张林盛一愣，接着低头沉思，不知张淼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淼道：“为父平日对你严厉，本是要让你考取功名，能让家族繁盛。但今天和颜澪的接触，为父明白了一个道理。” 张林盛急忙问道：“请爹爹明示。” 张淼温声道：“为父对你过于严苛，这样不好，很容易让你失了本性。” 张林盛吃惊地张大了嘴，平日严厉的父亲竟然第一次温和地对自己说心里话。看着父亲温和的对自己笑，张林盛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另一辆马车就没有了温馨，颜澪对着张栎予恶狠狠道：“还钱。” 张栎予满不在乎地道：“我没钱。” 颜澪比划了一下马车里的豪华装饰：“这叫没钱？” 张栎予撇撇嘴道：“是我爹爹的，又不是我的。” 颜澪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你爹的钱和你没关系？” 张栎予道：“当然没关系，他又没把这些给我。” 这句话有道理啊。颜澪沮丧地叹了口气：“算了，钱我不要了。” 张栎予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好兄弟。” 颜澪突然想起什么，斜睨着张栎予道：“你不是说和我有事商量吗？什么事？” 张栎予向前探身道：“你当真要去游历一番？” 颜澪道：“离开村子，是我第一次远离亲人伙伴。但我发现了新的世界，新的天空，若不去闯荡一番，这辈子就是个猎户，在村中娶妻生子，终老一生。” 张栎予问道：“那你想闯荡出什么呢？” 颜澪笑着道：“我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想看看山河壮丽，磨练一番，然后置办一份家业，衣食无忧。” 张栎予瞪大眼睛诧异道：“就这些？” 颜澪撇撇嘴道：“怎么？这还不够？” 张栎予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要闯出一番大事业呢。” 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大的事业才叫大事业？像你家这样？还是像汴京富商？又或者建功立业？为官一方？” 张栎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颜澪笑道：“对我来说，只要是自己闯出来的，就是大事业。” 张栎予还是一脸懵懂，颜澪于是没好气道：“你要是不靠你爹，就能赚钱，那你无论干什么，对你来说就是大事业。” 张栎予眨了眨眼，觉得颜澪的话很有道理，如果靠着自己的能力去闯出一番事业，那些看不起自己，嘲笑自己只是有个好爹的人，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待，自己也能长出一口恶气。 证明自己，磨练自己，就能得到一个成功的自己。这是颜澪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此时张栎予忽然想起，见颜澪打开车窗看着车外夜景，张栎予握紧了拳，心里产生了有一股莫名的冲动。 在张家住了一夜，颜澪还是第一次睡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床上，梦里的自己躺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馒头上，热乎乎，暖洋洋，舒服的颜澪嘿嘿傻笑。 有钱人的日子过得就是舒服，颜澪少有的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床后洗漱干净，然后径直走向马厩，昨晚和张栎予笑闹一夜后直接睡了，也不知化肥现在在哪里。 还好张家安排的很周到，化肥也在马厩里，只是这一次它没了客栈的派头，老老实实缩在角落里。颜澪把它牵出来，仔细洗刷干净，想着一会怎么和张家辞别。 张家一大早就把颜澪买的礼物派车送回南山村，并写了一封书信讲明情况，颜澪无奈叹气，只能默默接受，不过还是给黄奇写了一封信，找了城中邮驿，讲明自己决心要游历一番，开开眼界，虽然不知何时会返回村中，但一定会定时写信。 今日一定要离开了，颜澪发现舒适的日子正在腐蚀自己，让自己更加懒惰，这样不好，人要进步，要奋斗。 和张家郑重告别后，颜澪牵着化肥，一人一骡一行囊，开启了自己今后四年的游历之旅。 走出城门，颜澪长出一口气，眼神无比坚定，正要迈步前行，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颜兄，等等我。” 颜澪诧异回头，见张栎予牵着一匹骏马，背着行囊笑眯眯走向自己。 颜澪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作什么？” 张栎予嘿嘿一笑道：“自然是要和你一起闯荡江湖。” 颜澪瞪大眼睛道：“你说真的？” 张栎予正色道：“自然是真的，不管前方多苦多难，我也绝不退缩。” 颜澪上下打量了张栎予一番，见他一身华贵，又看了看他牵的马，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栎予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欢迎我？” 颜澪道：“欢迎欢迎，这样吧，你往南，我往东，咱们汴京回合。” 张栎予道：“这是为何？” 颜澪没好气的道：“我怕和你一起走，没到锦州，就被山贼劫了。” 张栎予依旧不解道：“啊？什么意思” 在讲明了此次不是旅行，穿成这样很容易成为贼人目标的道理后，张栎予换了一身粗布麻衣，牵着一头驴走出家门，然后问道：“这次怎么样？” 颜澪点了点头，正要说这身衣服刚刚好，谁知歪头看了看张栎予身后，便没好气道：“不行。” 张栎予气急道：“又是为何？” 颜澪道：“化肥是骡，你牵着驴，化肥矮了一辈，不行。” 张栎予看了看驴，又看了看化肥，扑哧一声气笑了：“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我去换头骡子总行了吧？” 等二人出城，颜澪还是不敢相信张栎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于是问道：“你可想好了，这一次路程艰辛，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张栎予道：“放心，我昨夜想过了，也和爹爹谈过，我不想当你嘴中的笼中雀，也想当一次云中鹤。” 颜澪哈哈大笑：“既然如此，便出发吧。等我们再回辽阳府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一队人马急速奔驰在析津府平州的驰道上，为首的是两名头戴幞头身穿锦袍的青年，左边的青年皮肤黝黑，右边的青年皮肤白净，二人不似赶路，倒是像在策马竞赛一般。 这时皮肤黝黑的青年大声笑道：“二郎，最后二里。”白净青年也是大笑道：“别多嘴，赢了我再说。” 两匹马急速前行，一直齐头并进，只见黝黑青年突然伸手，抓向路边柳树，白净青年同样伸手，也向路边柳树抓去，二人接着勒住缰绳，吁的一声让马停下脚步。只见两匹马直立起来，接着在一阵马嘶人喊中，两匹马这才安静下来。 黝黑青年笑着张开手，十几片柳叶在手中飘落于地，白净少年也是笑着张开手，也是十几片柳叶。 二人低头扫了一眼，黝黑青年道：“十五。”白净青年叹了口气，没有说数目，但是显然承认自己输了。 黝黑青年得意道：“五坛酒。”白净青年也不生气，笑着道：“好，下次必定赢你。” 黝黑青年便扬声对身后的人道：“兄弟们，今晚二郎请喝酒。”众人齐声喝彩，纷纷对白净青年道谢。 白净青年嘿嘿一笑道：“颜澪，既然都是手下兄弟，你作为东家也不能吃白食吧？” 黝黑青年斜睨他一眼道：“张二郎，你这点小心思全用在我身上了。成啊，我请吃饭。” 这两名青年正是离家四年的颜澪和张栎予，此时的二人已经消除了当初的稚气，已经蜕变成两名俊俏青年了。 这四年，二人游历了大江南北，一路上跋山涉水，历经艰险，认识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事。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所遇惊险也是常人不曾经历的。 四年的艰辛，除了成长，二人也没闲着，行商护镖，采药打猎，挑担赶车，各行各业都做过，三教九流接触过，虽说吃尽了苦，但二人竟然用了两年时间搏出了一份产业。 两年前，以护镖起家的二人，用积蓄开始了跑商，各地缺什么，他们就卖什么，而且总能保质保量，加上诚信待人，惩罚分明，很快在各地就有了些名气。 二人很快利用积攒下的人际关系和财富，迅速置办产业，接连买下几家小商铺，改为成衣铺、香料店、金银铺、杂卖铺。业务多了，自然客户就多，客户多了，财富就多。 四年，曾经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的青年商人，愣是在真定府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便到了二人衣锦还乡的时候。 年初，考虑到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交通要道，沱河与驰道交汇之处，商旅往来络绎不绝，所以吃住是必不可少的。颜澪便和张栎予商量，在城中一条街道上找好铺面，张栎予开了一家酒楼，颜澪则是开了一家客栈。 直到过了端午，二人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决定回辽东一趟，外出四年，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于是将生意交给几名掌柜，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几名忠心的家丁出发了。 走的时候一人一骡，回来时已经是一人一马，身后还跟着众多随从，衣锦还乡倒也贴切。 在平州治下的营州休息一日，众人便启程出发，一路驰骋，几个时辰便到了赫赫有名的榆关。 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一道青灰色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这城墙上下威严雄厚，颇有气势，城下城上士兵披甲持刀，表情严肃。 时隔四年，颜澪在此见此情景仍有些心神激荡，这般雄壮的气魄让人不禁敬仰，接着让众人缓慢前行，榆关是咽喉要道，也是扼守北方民族的要塞，防卫森严，自然不能在此处策马驰骋。 看着眼前的榆关，颜澪心中忍不住赞叹。这是民族的骄傲，历史的珍宝。一个国家是否强大，国防实力极其重要。这样雄壮的关隘，这样英姿飒爽的士兵，正是印证了这个国家的强大。 颜澪心中升起一股雄心壮志，自己来到这个错乱的时代，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事，即使不去改变，也要奉献自己的力量。 众人出示了路引，守关士卒检查后便放行了，众人慢慢走出关隘，又行了几里地，这才重新开始策马驰骋。 接连走了几日，众人到了锦州附近，过了锦州，两日就能到辽阳府。颜澪决定再休息一日，在锦州买些吃食，也让马匹歇一歇。 等到夕阳西下，众人到了锦州城下，验了路引进了城，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颜澪和张栎予便让家丁在客栈休息，二人便出门逛街去了。 寻了一处夜市，颜澪和张栎予坐在一处小摊吃着一包肉脯，喝着羊羔酒，兴致勃勃看旁边的杂耍，精彩处便喝声彩。 张栎予扔进嘴里一块肉脯道：“颜澪，还记得那年在杭州吗？那踩高跷的从高处摔下来，嘿嘿，多亏我当时赶着装满布的牛车路过，那人正好掉在布匹上才保住了命。” 颜澪笑着道：“我看那班子里的小娘子对你有意，那眼神含情脉脉的，你也不正眼看她，真没礼貌。” 张栎予眨眨眼，一脸疑惑道：“哪个小娘子？” 颜澪双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对张栎予坏笑着挑挑眉。张栎予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脸嫌恶道：“恶心我是吗？那是小娘子吗？有长着络腮胡的小娘子吗？” 颜澪哈哈一笑，然后给张栎予倒上一碗酒道：“好好好，喝碗酒压压惊。” 张栎予没好气地喝了一碗酒，也不计较，继续饶有兴致看杂耍。二人边看边闲聊，正说笑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吵闹，接着就见有人喊着打人了。 颜澪和张栎予起身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天色又晚，看得不真切，但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女子哭泣的声音。 颜澪正要走进看看，张栎予一把拉住他道：“干什么？有巡城司，你管什么闲事？” 颜澪笑着道：“谁说我管闲事，我是去看看哭泣的小娘子长相如何。” 张栎予立马递上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接着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也去看看，你一向没眼光的。” 来到人群处，经过这几年的锻炼，二人发育的身高体壮，比围观的人高出不少，踮起脚就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只见人群正中一名闲汉正抓着一名青色衣衫的少女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少女坐在地上哭的悲切，周围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听了半晌，二人总算明白了事由，原来青衫女子来当铺典当，是由这名闲汉牵线的，结果典当之后，事先答应好一贯钱的中介费，青衫女子却反悔了。 颜澪有些于心不忍，但若是真事，那少女确实也是做的不对，那闲汉素质低下，骂的话愈加粗鄙不堪。 张栎予皱了皱眉，和颜澪交换了一下眼神，挤进人群对闲汉喝道：“住嘴，松手。” 闲汉见是一名锦袍青年，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少爷，便松开了手，张栎予左手一抛，一串铜钱丢给闲汉。闲汉接住，低头一看，正是一贯钱。 张栎予冷冷道：“拿钱走人，记得以后嘴里积德。” 闲汉得了钱，自然也不在乎是谁给的，连连对张栎予道谢，然后便走了，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也纷纷散去。 第十三章 得到一名小丫鬟 张栎予见那少女哭的梨花带雨，便柔声道：“起来吧，没事了。” 那少女抽噎着点头，站起身对张栎予行了一礼，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张栎予看着少女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头。 颜澪这时候才慢悠悠走过来道：“一贯钱救了一名小娘子，没有期待中的感激涕零，没有纯情表白，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张栎予斜睨一眼道：“你现在怎么功利心这么强？付出一定要追求回报吗？” 颜澪故作吃惊道：“哎呦？不要回报？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铁算盘’竟然也有这么无私的时候？” “铁算盘”是张栎予的绰号，因他办事时铁面无私，凡事都会在心中盘算清楚得失，从不出错，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张栎予听出了颜澪的打趣，于是笑着回击道：“是呀是呀，我哪有‘唇齿剑’那么冷血无情啊？” “唇齿剑”就是颜澪的绰号了，因为颜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常常让人哑口无言，甚至情绪崩溃。颜澪笑了笑道：“走吧，回去休息。” 二人回小摊结账，然后向客栈走去，谁知没走多远，竟然又发现前方有人围观，走近一看竟然又是一位少女被一名摊贩抓住，大声嚷着抓小贼。 二人仔细观瞧后对视一眼，发现正是刚才被张栎予解围的那位少女，看来她并不是可怜之人，而是骗财偷物的小贼。 张栎予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和颜澪低声说了几句。颜澪嘴角浮起一丝坏笑道：“不好吧？只是个姑娘哎。” 张栎予没好气道：“按理来说，她欠我一贯钱。”说完就挤进人群。颜澪笑着绕到另一边，然后抱臂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等着热闹发生。 张栎予来到小摊身边耳语一番，小贩就松开了手，张栎予拿出几文钱交给他，然后低头看着少女道：“这位姑娘请了，请借一步说话。” 那少女抬头看了看张栎予，认出他是刚才为自己解围的，想不到这次又是他，抽噎着站起身，神情紧张看着张栎予。 张栎予笑着道：“目前为止，你欠我一贯零五文钱，是不是该还钱了？” 少女闻言怯生生道：“我没钱，等我卖了东西，就还你。” 张栎予道：“可以，但是我不信任你，把你要卖的东西给我，就算抵债了。”说完摊开一只手放在少女面前。 少女闻言转身就要跑，张栎予突然道：“你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我抓住，到时候闲汉小贩皆会为我作证，我只需要将你送到县衙就行了，而且你要卖的东西会归我。” 少女慌张道：“你……你敢……” 张栎予笑着道：“为何不敢？”然后歪头对颜澪喊道：“喂！边上站着的那位！别看热闹了，把这小娘子送衙门去。” 颜澪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道：“人是你抓的，欠的也是你的钱，她要是跑我帮你抓回来，不过我劝你考虑一下。” 张栎予不解道：“考虑什么？” 颜澪上下打量少女一番道：“看这小娘子相貌不错，身材嘛……也还可以，卖了吧。” 张栎予故作恍然大悟道：“还是你厉害，不但抵债，还能赚一笔。” 少女听他二人转瞬间就要把自己卖掉，更加惊慌，抽噎着道：“光天化日……” 颜澪插嘴道：“现在是黑天。” “……你们竟然当街掳人。” “没有掳人，我们碰都没碰你。” “……贩卖人口，逼良为娼。” “也没有，而且我们觉得你是贼偷。” “我不是贼偷。” “不是贼偷？那你偷小贩的东西？” “我饿了。” “那我们不管，你现在欠我们钱，见官还是还钱，选一个吧。不过我觉得卖了更好。” 少女哭着说一句，颜澪马上回一句，见少女哭的上不来气，张栎予渐渐有些不忍，于是示意颜澪见好就收，颜澪只好闭嘴不言，继续抱臂站在一边。 张栎予问道：“那你说说，你骗闲汉，偷吃食，是为了什么？看你衣着也不像贫困人家。” 少女一边哭一边说，虽然断断续续，但张栎予还是听明白了。 这少女是一名商户家里的丫鬟，服侍家里的四姑娘。四姑娘今年十八岁了，早些年许过人家，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婚事作罢，拖到今年才找到合适的人家，只是四姑娘不愿意，连夜跑了出来。 接下来狗血的剧情出现了，懵懂无知的富家小姐带着丫鬟一路跑，半路遇到流氓，虽然被好心人你相救，但受了委屈便想回家。进了城钱被人骗光了，无可奈何只能典卖东西，谁知道典卖换的银钱太少，小丫鬟不满意，出了门就被闲汉纠缠，好不容易脱了身，路过小摊就饿了，身上没钱就偷了几张饼，结果又被抓了。 颜澪撇撇嘴道：“别信她的，小骗子满嘴谎话。” 小丫鬟抽噎指着颜澪道：“你……你是坏人……” 颜澪嘿嘿一笑：“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小丫鬟满脸惊恐地摇了摇头。颜澪邪笑着道：“我就是‘唇齿剑’，我什么人没见过？你的谎话我早就猜透了。” 小丫鬟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回忆后突然长大嘴巴：“你是‘唇齿剑’？” 颜澪道：“你也可以找出来第二个，让我见见是谁和我齐名？” 小丫鬟扭头看向张栎予道：“那你是‘铁算盘’？” 张栎予笑道：“哎呀，我们两个现在这么有名呀？” 小丫鬟点点头道：“听说你们两个很厉害，走南闯北，白手起家，交际广泛，仗义疏财。” 颜澪道：“停停停，你说的都是谣传，我们是出了名的坏人。” 张栎予不满道：“你是坏人，我可不是。” 颜澪歪着头道：“你凭什么不是？” 张栎予指着小丫鬟得意道：“这位小娘子说的，你不是好人。” 颜澪恶狠狠瞪着小丫鬟，小丫鬟吓得退后几步道：“我……我……” 张栎予站在一旁看热闹，见颜澪一个劲欺负小丫鬟，好几次又把小丫鬟吓哭了，终于不耐烦道：“你也算个人物了，欺负个小丫鬟干什么？” 颜澪这才收了恶人表情，笑着道：“这不是为了让她知道世事险恶嘛。” 张栎予对着抹眼泪的丫鬟道：“你饿了吧，那让欺负你的人请你吃饭吧。” 小丫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张栎予便对着路边的一家面食店喊道：“一碗面，几碟小菜。” 听到伙计吆喝着唱名，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颜澪和张栎予在路边坐下。伙计很快端上了小菜，不一会又端上一碗热汤面。 颜澪又要了些茶汤，一起付了帐，小丫鬟见此便放心地大口吃了起来。 颜澪见不远处有人卖木鸟，于是悄悄递给张栎予一个眼神，买了只木鸟回来，嘴里一边学者鸟鸣，一边摆弄着木鸟。 旁人看来只知道颜澪在秀口技，但是张栎予知道颜澪这是用密语和自己交谈，于是敲着桌子，用敲击声回答。 颜澪问道：“为何帮小丫鬟。” 张栎予回答：“看着可怜。” 颜澪问道：“不怕是骗子？” 张栎予回答：“跟着，看看是不是真有四姑娘。” 颜澪问道：“多叫几人过来？” 张栎予回答：“胆子这么小了？” 颜澪随即用一阵清脆婉转地鸟鸣回应，小丫鬟听的有趣，笑眯眯夸赞颜澪好厉害。张栎予便对小丫鬟道：“吃饱了，带我们去拜见一下你家姑娘行吗？” 小丫鬟马上戒备道：“你们要干什么？” 张栎予笑着安慰道：“我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准认识你家官人呢，既然你们要回家，我们可以护送你们一程。” 小丫鬟不可思议看了看张栎予，又看了看颜澪，见他们不像有歹意，但是唇齿剑和铁算盘现在名气正盛，也不得不防有人冒充。 小丫鬟道：“你们真的是唇齿剑和铁算盘？” 颜澪笑道：“你知道他们的名讳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张栎予无奈一笑，招了招手对食店的伙计道：“这位小哥，向你打听些事。” 那伙计二十几岁的年纪，闻言过来笑着道：“小郎君请问。” 张栎予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人，绰号叫铁算盘？” 那伙计道：“铁算盘呐，那可是这几年少有的少年英才，也是咱们河北道的人物啊，和唇齿剑一起白手起家，闯荡江南江北各州县，而且才貌双全，忠义无双，正是风头正盛的人物啊。” 张栎予笑着道：“那你可知道他们的姓名？” 那伙计得意洋洋道：“这是自然，他们二人的名讳早就在商人中传遍了，唇齿剑姓颜名澪，铁算盘姓张名栎予。” 张栎予闻言将怀中路引取出，打开后放在小丫鬟面前道：“认字吗？” 小丫鬟一边看，一边读道：“张、栎，予。”接着欢喜喊道：“你真是铁算盘？” 颜澪撇撇嘴道：“要不要这么张扬？你这是什么章程？” 张栎予道：“咱们这么有名了，干嘛还低调啊？” 颜澪道：“树大招风，少惹些麻烦不好吗？” 张栎予道：“何必在乎那些，麻烦来了一起解决就是。” 颜澪无奈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张栎予你看着办。小丫鬟确认了二人身份，于是便领着二人走进小巷来到一处小院外，在门口时小丫鬟先进院内，颜澪和张栎予便在院门外等候。 颜澪不解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去招惹事情，然后让我和你一起解决。” 张栎予没皮没脸道：“谁让我和你是刀山火海闯出来地兄弟。” 颜澪气笑道：“话是没错，不过这次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张栎予道：“你没听那小丫鬟说她家主公是商人吗？帮他护送女儿会不会感谢我们？” 颜澪不解道：“或许会吧。” 张栎予道：“那感谢之后，是不是就算熟人了？” 颜澪点点头，似乎猜到了张栎予要做什么。 张栎予接着嘿嘿一笑：“那岂不是多了一个客户？” 颜澪恍然大悟道：“生意？” 张栎予点点头，挑了挑眉道：“生意。” 颜澪便不说话了，若论心中盘算自己是不如张栎予的，所以他有什么计划自己不会干预，只需要配合就好，当然如果计划不完美，出了差错，颜澪也会拖着张栎予一起下水。 过了一阵子，只听得脚步声，然后院门打开，小丫鬟探出身子，见二人还在门口，于是轻声喊道：“四姑娘，他们还在呢。” 颜澪和张栎予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粉色长杉的年轻女孩从院中走出，对颜澪和张栎予行礼道：“见过二位郎君。” 二人急忙还礼道：“这位姑娘请了，徒有虚名而已。” 那女孩道：“二位赫赫英名，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从没见过，不知如何确定二位身份。” 张栎予道：“适才你家丫鬟见过我的路引了。” 那女孩沉默片刻道：“路引也可以作假，或是从别处的来。” 张栎予闻言一愣道：“姑娘这是何意？” 颜澪靠着墙噗嗤一笑道：“她的意思是，咱们是假冒的。” 张栎予板着脸道：“伪造盗窃路引，仗一百，发配一千里，别说有衙门登记，路引上也是有衙门公章的。既然姑娘如此说，那我二人便告辞了。” 颜澪打着哈欠道：“走吧，回去睡觉。” 二人转瞬便走出小巷，丫鬟急道：“姑娘，不能让他们走。” 那女孩摇摇头道：“若是真的，就不怕查，如果不是心虚怎么会走？看来你看到的定是假的。” 谁知巷口突然传来声音道：“是真是假，你也无权查看路引，要看也应我们主动给，而不应该是你主动要。而你尚且没看就觉得我二人造假蒙骗，离开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你的无礼。” 那女子寻声看去，只见张栎予和颜澪站在巷口，倚着墙吃着刚买的果干。一整天不曾吃饭的她，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颜澪笑着道：“哎，对了，你的丫鬟可是吃过了。” 那女孩回头瞪着丫鬟，丫鬟怯生生退后一步道：“奴婢……” 张栎予吃着果干，含糊不清道：“另外，你家丫鬟欠我一贯零五文钱。” 那女孩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见那丫鬟点了点头，女孩叹了口气道：“多谢二位郎君，只是我们现在没钱，但可以写下欠条，等我们回家必然归还。” 颜澪头也不抬，一边挑选果干，一边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女孩犹豫一下道：“我可以写下欠条，我……我是恒州商户的女儿。” 张栎予笑了笑道：“第一，你的身份我们不信，第二，我这位兄弟听到恒州就心烦。很不巧，你需要现在还钱，不然，我们去见官。” 颜澪不耐烦道：“行啦行啦，客气什么，喂，用你的丫鬟抵债吧。” 小丫鬟闻言惊慌失措看着女孩，一个劲地求饶，女孩迟疑片刻道：“行，但是不能用来抵债，我将雪梨卖给你们。” 不止小丫鬟，就连张栎予和颜澪都是一愣，颜澪不过是随口胡说，想不到这个女孩竟然一口答应。但二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颜澪便道：“可以，报个价。” 女孩道：“十五贯。” 颜澪道：“不值，最多两贯。” 女孩道：“十贯。” 颜澪没好气道：“两贯，不同意的话……”指了指张栎予道：“他去报官，我在这看着你们，等去了衙门你连两贯都没有。” 那女孩见张栎予吃光了手中的果干，拍拍手就准备离开，急忙道：“好，两贯就两贯。” 颜澪嘀咕一声：“小小年纪就这么冷血，不值得可怜，生意的事别考虑了。” 张栎予“嗯”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冷冷道：“取纸笔。” 那女孩转身走进屋子，小丫鬟雪梨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哭着道：“姑娘……” 只见那女孩冷着脸走出来，然后借着附近灯光，提笔写下一纸契约，递给张栎予。全程没有看雪梨，也没有说话。 张栎予看都没看，将契约直接撕碎，那女孩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张栎予道：“冷血无情之人，写的契约我不签。” 颜澪道：“二郎，你写一份契约。”又对女孩道：“你把雪梨的身契给我。” 那女孩道：“她的身契我怎么会带在身上？” 颜澪有些发怒，指着雪梨对女孩喝道：“没有身契，你就带着她到处跑？一旦被发现你可知道她的下场？” 女孩被颜澪喝的浑身一抖，然后将张栎予写的契约拍在女孩面前道：“签字。” 女孩手有些发抖的拿起笔，然后看了一遍契约，见上面写明了颜澪以两贯买下雪梨，犹豫了片刻，女孩签下自己名字。 颜澪看也没看，直接取出印章，盖在契约上。一式两份，收好自己那份塞进怀中。 然后取出三贯钱，将两贯啪的扔在女孩面前，然后对雪梨道：“和我走吧，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了。” 又把一贯钱扔给张栎予：“不能让你亏了。雪梨是我的人了。” 张栎予也不矫情，一码归一码，收好钱便和颜澪头也不回，带着雪梨一起走出小巷。 第十四章 与众不同的新官人 带着雪梨回到客栈，颜澪也没和家丁多解释，不过雪梨却发现这一行人里除了自己就没有其他女性，这一度让她怀疑起二人身份。按理来说有些威望和名气的人，出行都会带上丫鬟侍候，但是这行人里都是男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颜澪的家丁和张栎予的家丁时而争吵不休，时而勾肩搭背，在颜澪和张栎予面前吵吵闹闹没个规矩，主人家仆聚在一起吃饭喝酒。 这是什么氛围？奇怪？雪梨不太懂，她觉得这些人既是主仆，又是家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而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有尊卑等级的家人。 看着颜澪与家丁吵闹着抢菜，看着张栎予和家丁聊家常，看着大胡子家丁和粗眉毛家丁在一起划拳，看着瘦家丁和矮家丁在划拳行令，不知为何，雪梨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是多年未有的笑。 颜澪提着一壶羊羔酒，对雪梨笑着道：“吃菜吃饭呀，傻笑什么？你是女孩不能喝酒，想喝什么随便要。” 雪梨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规矩？虽然颜澪这么说了，但是雪梨还是有些拘束，颜澪见此就要了一壶梨汤，放在雪梨边上，就继续和张栎予等人笑闹去了。 雪梨犹豫着倒了一碗梨汤，小口喝着，然后一边饶有兴致看着这些陌生的男人，一边小口吃菜。或许是被这种和谐的气氛感染了，又或许是这些人开始主动和自己搭话，雪梨不知不觉也开始和众人聊了起来。 聊了自己的身世，聊了自己的经历，聊了自己如何被卖进商户家中，聊了自己被其他丫鬟排挤……雪梨哭了，又笑了，被颜澪带着众人向自己敬酒吓到了，被张栎予唱的戏曲惊艳到了。 这一晚，是雪梨从小到大最开心的一晚，是最放松的一晚，也是最自我的一晚，直到晚宴散去，回到颜澪为自己准备的客房，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睡梦中仍然带着笑。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就带着雪梨去了衙门登记，因为有了契约，颜澪又稍作打点，雪梨身份便成为了颜澪的女婢。虽然是死契，但是不知为什么，雪梨倒是很开心。 出了衙门，颜澪的家丁买了辆马车，雪梨不会骑马，便坐着马车随颜澪回恒州，颜澪直接将新身契交给雪梨，这让雪梨不知所措，颜澪只留下一句属于你的你自己保管，就下车与家丁骑马而行。 这样一来，马车里的雪梨倒是像富家小姐，其他人是护卫她的家丁，这让雪梨很不自在，多次邀请颜澪上车，但是颜澪总是拒绝，让她安心在车上坐着，看护好行礼。 过了锦州只需两日，便能到辽阳府，张栎予便和颜澪在沈州分别，张栎予带自己的家丁南下回辽阳府，颜澪则带着雪梨和家丁向东回恒州去。 雪梨这才相信颜澪就是这几年名声鹊起的唇齿剑，因为都知道唇齿剑就是渤海恒州人，暗自感谢菩萨保佑，居然遇到了这么好的新主人。 多了一位女婢，让整个队伍气氛活跃了很多，大家都对雪梨笑眯眯的，说话也客气，但是只要颜澪和雪梨说话，几名家丁就神神秘秘躲在一边，然后窃窃私语。 尤其是这几人看二人时暧昧的眼神让雪梨很不适应，终于有一天在休息的时候，半威胁让一名年纪最小的家丁说了实情。 天呀，官人竟然被逼婚过，虽然后来跑脱了，但是那次之后，他就一个人外出闯荡，先在辽阳府认识了张栎予，而后二人凭借四年的努力，才拼出现在的基业。不过颜澪从来不招女婢，家中上下皆是男丁，所以雪梨是颜澪的第一名女婢，也是颜家的第一名女性。 官人为什么跑呢？是在那户人家受了委屈吗？一定是的，不然不会外出闯荡的，一名无父无母的少年，无依无靠白手起家，一定吃过很多苦，很多心酸也没人讲。 官人也是苦命的人，雪梨看着在路边和家丁说话的颜澪，不知为何心中一酸，悄悄在马车里留下泪来。 今后要对官人好一些，这才是奴婢的本分。 走了三日，便到了正州，这里颜澪很熟悉，毕竟距离恒州很近。再者，颜澪在这里有一位熟人，是一家开客栈的。掌柜是一名老军汉，带着老伴儿子一起经营。 颜澪到达正州的时候，自然要去这家客栈，老军汉姓鲁，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因为曾有一年看病急需人参，颜澪在当猎户时帮他采来，因此这家人对颜澪一直心存感激。 多年不见，鲁老汉自然认不出颜澪，还是颜澪提起旧事，并说出老汉当年请自己吃的野菜团子，鲁老汉惊喜万分，急忙叫来老伴和儿子，并让儿媳也出来相见。 当晚众人就住在鲁老汉的客栈中，安顿好众人，颜澪便自己烧了桶热水准备好好泡个澡。这奔走了大半个月，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今晚总算可以舒服一下了。 刚脱去上衣，就听门口有人哎呀一声，颜澪循声回头，发现门口闪过一道人影，但听声音是个女性。 急忙拿起衣服穿好，颜澪有些尴尬的走到门口看了看，不知道刚才是谁，难道是鲁老汉的儿媳？声音不像啊，听着像年轻女性，难道是雪梨？她没事跑到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怎么想也想不通，颜澪挠了挠头，就转回屋里，关好门，舒舒服服泡进木桶。 雪梨满脸通红跑回客房，慌慌张张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自己本想去服侍官人，结果看到官人正在换衣服，哎呀，羞死人了。 虽然匆匆看了一眼，但是官人的身体好强壮，真看不出来是名十九岁的青年，虽然皮肤有点黑。 苦思乱想一阵，雪梨决定鼓起勇气，虽然这是自己第一次服侍男主人，但是应当不难，作为官人的第一位女婢，一定要争当优秀，这样才能让官人重视自己。 女孩的小心思，颜澪不懂。所以当雪梨又一次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见到猛虎尚且淡定的颜澪有些心慌。 刚问了一句：“什么事？”雪梨就推门进来了，满脸坚毅的对颜澪行礼，坚持要服侍颜澪洗澡。 颜澪有些心慌，两辈子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雪梨越走越近，颜澪急忙道：“等等。” 雪梨站住了，疑惑的眨着眼睛，颜澪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把门关上。” 说完这句话颜澪自己都愣了，这话是不是有些暧昧了？对一名女孩这样说，是不是没礼貌了？谁知雪梨还真走过去把门关好，然后走近怯生生道：“奴婢服侍官人沐浴。” 颜澪紧张的嘴唇发干，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 雪梨坚持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颜澪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 雪梨倔犟道：“服侍官人是奴婢的本分。”说完就要上前。 颜澪急忙道：“等等，等等。”然后拽了一条毛巾扔进木桶，掩耳盗铃的遮挡住水面。 雪梨见此脸颊更红了，但还是走到颜澪身边道：“官人，奴婢给你擦背。” 颜澪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这或许就是古代丫鬟的工作之一，但是这种工作可以不用去做，小姑娘有积极性是好事，但是也需要让她明白，有些事可以不必去做。 还没说话，颜澪就感觉到一双小手碰到了自己的后背，这让颜澪浑身一激灵，感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雪梨见颜澪浑身一抖，吓得她也一激灵，急忙道：“奴婢手脚没轻重，弄疼官人了？” 颜澪道：“没事没事，只是我不习惯，你……你……”看着雪梨一脸惶恐，颜澪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奴隶制是这个时代的特色，自己最多让他们和睦相处，一起吃饭笑闹已经算出格了，但是他们的思想，颜澪不能马上改变，只能循序渐进。 管不了太多的人，颜澪没有这个能力，思想的解放不能太急，不然会被时代所不容，历朝历代的改革，没有多少真正成功的，颜澪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和地位，所以只能顺势而为。 所以当雪梨又一次碰到颜澪后背的时候，颜澪没有了激烈的反应，而是任由雪梨给自己擦背。 感受到雪梨颤抖的手，颜澪以为她也是第一次服侍男人，于是笑着安慰道：“不必太过认真，简单擦擦就行。” 雪梨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敢马虎。”颜澪好奇她这是怎么了，回头一看雪梨正眼眶通红看着自己。 颜澪急忙问道：“怎么了？你若是不习惯，可以不必做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雪梨这样其实并不是紧张和害羞，而是她看到了颜澪满身的伤疤，每一条狰狞的痕迹似乎在告诉她，颜澪这几年经历了多少惊险，遭遇过多少危机。 一开始的震惊，但真实触碰到颜澪的伤疤，雪梨似乎看到那一幕幕惊险的场景。这是刀伤吗？这是是箭伤吗？这一条像野兽的抓伤，这一条像被利齿咬过的。 雪梨突然心里很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又看了看这名十九岁的青年，他如今的名气，付出的是其他人不知道的艰辛。 想想李家那几位少爷，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受了委屈就哭闹不休，人前文质彬彬，英俊潇洒，可是和颜澪相比，现在的他们少了一股气质，少了一种魅力。 具体的雪梨说不出来，但是她现在很心疼这位新主人，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颜澪叫她不说话，笑了笑道：“怎么了？傻愣愣的？” 雪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开始擦洗颜澪的手臂，无意间看到颜澪同样伤痕累累的胸前，水面下隐约还看到了腹部的抓痕。 顺着雪梨的视线，颜澪低头看了看自己，还以为自己遮挡的不严实，见雪梨看的是自己的伤疤，笑着道：“原来是这个，抱歉，我身上伤疤太多，吓到你了吧。” 雪梨听到颜澪道歉，慌的跪在地上道：“是奴婢照顾不周。” 颜澪摆摆手道：“你没有错，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人这一生，跪天跪地跪祖先跪父母，但不必为他人而跪。” 雪梨起身怯怯地道：“为何官人身上这么多伤疤？” 颜澪半玩笑半炫耀道：“男人身上有些伤疤算什么？这些大部分都是我当猎户的时候受的伤。”说完饶有兴致的指着伤疤讲解起来。 雪梨痴痴地听着，在雪地和山猫搏斗，和夜枭搏斗，和野猪搏斗，和猛虎搏斗，和山匪搏斗，和逃兵搏斗……颜澪来到这个世界的七年里，不断的搏斗，不断的生存，不断的在一次次拼搏中，积累着自己的实力，在一次次真诚待人中，有了名气，有了家业。 颜澪讲完这些，释然又满足的一笑道：“现在的我，可以歇歇了，做好生意，成家立业，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雪梨闻言问道：“官人今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呢？” 颜澪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等缘分到了才知道。” 雪梨不知道为何心中又是一痛，垂着头道：“一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 颜澪笑着道：“我还没决定，你倒是替我选了。” 雪梨慌张道：“是奴婢多嘴了。” 颜澪无奈道：“你呀，不必这么谨慎，我家里没那么多规矩的，你们虽然是签了身契，但是也是人，吃穿用度我也是要负责的，所以在我家里，我会让你们活的自在，活得开心。” 雪梨不解道：“可是这样就没规矩了，会被人笑话。” 颜澪道：“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们担心什么？” 雪梨闻言噗嗤一笑：“官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颜澪微微一愣，然后道：“不好吗？” 雪梨笑着道：“很好，跟着官人，很开心。” 颜澪感觉这个澡洗的也差不多了，于是让雪梨回去休息，自己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坐在软榻上看着账本。 自己开了几家客栈和成衣铺，虽然获利尚且客观，但是颜澪还是有些不满意，很多行业自己也不熟悉，很多事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比如服饰的花样和颜色，布匹质量，进货渠道，市场反馈，都要颜澪拿主意，觉得好麻烦呀。 后世的经验，让颜澪做了些创新，所以吸引了不少顾客，但是时间久了，新鲜劲过去，顾客就会适应了这种模式，同行业的店铺也会推陈出新，当时候市场竞争会很激烈。 颜澪从不小看古人的智慧，他们也会创新，也会长于心计，现代人的经验大部分源自于古代，继承与发展，青出于蓝才胜于蓝。 颜澪想开一家杂货铺，这样可以从各地购买货品，贩卖的同时，也可以为其他店铺供货。超市的那种模式可以参考，但是不能太过超前，过于影响行业内的规则，会引起大波动。 现在的颜澪还没这个能力去挑战整个行业，也没那个志向，所以安安稳稳积累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渤海州地大物博，很适合卖杂货，而且本地商业发展水平较低，不担心激烈的竞争，但是在何处开业，如何进货，是个问题。 其实颜澪有些想法，他想带动南山村发家致富，由村民们提供货源，山珍，皮毛，木材，水产，珍贵药材等，颜澪出钱收购，然后卖去其他州县，等销路打开，就可以开辟新的市场。 想法是好的，只是不知道村民们愿不愿意，他们大多都是纯朴老实的人，没有那么多的玲珑心，也没有过经商的经历，所以自己的计划对他们来说，是新鲜的产物，得想办法说清利弊，让他们自己选择。 颜澪陷入了沉思，他希望身边的人过的好，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衣食无忧，和睦安康。 第十五章 乡怯，乡情 颜澪一夜没睡，也许是近乡情怯，他很紧张，不知道村民们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虽然这几年里经常通信，也买过很多东西托人送回村里，但是自己一次都没回来过。 四年，自己的模样有很大的变化，性格也不一样了。颜澪担心村民们能不能认出自己，自己算不算有出息了？不知道村里的玩伴会不会和自己生疏了，不知道村中老人们是不是还把自己当做孩子。 众人感觉到了颜澪的情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兴奋的颜澪一夜之间变得沉默了，但是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嬉笑打闹，一行人就这样在沉默着缓缓前行。 颜澪困的受不了，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雪梨的马车，也不管因他突然闯入而稍许惊慌的雪梨，倒头就睡，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雪梨拍着胸口抚平心慌，然后静静坐在一旁看着颜澪熟睡，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男人睡觉，一开始害羞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渐渐发现颜澪睡觉的时候很安稳，呼吸很均匀。 有的人睡觉会翻来覆去，有的人睡觉会咬牙梦呓，有的人睡觉会呼声震天，有的人睡觉安安静静。颜澪就是很安静的这种，而且睡得很沉。这是颜澪的习惯，深度睡眠，以此尽快消除疲惫。 睡了一阵，颜澪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雪梨的脸，初始有些疑惑，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车里睡觉来着，起身打开车窗问道：“到哪里了？” 一名家丁挤眉弄眼道：“澪哥儿，已经过了山岭了。” 颜澪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他看的是雪梨，没好气道：“看什么？让大家放慢速度。” 家丁嘿嘿一笑，然后大声吆喝着让大家降慢速度，整个队伍仿佛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慢前行。 颜澪下了马车，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看着周边的景色，回忆如同潮水般不断涌现。 在这里的三年，虽然贫苦，但是很开心，每天逐鹿追兔，爬树攀岩，然后和村中的同龄人一起玩耍嬉闹。 来到一处小河边，颜澪想起来这是自己每日取水之处，于是喊停队伍，下马来到河边，捧了河水洗了洗脸。 还是那样的清凉。颜澪虽然不喝生水，但是喜欢用凉水洗脸，清凉的河水能让人消除炎热和疲惫。舒爽了一些，颜澪就招呼大家也在河边清爽一下。 众人也下马下车，然后在河边洗了把脸，颜澪和他们笑着介绍这是自己在村中日常取水之处，众人闻言纷纷夸赞这里山清水秀，景色迷人。 颜澪正向和众人打趣几句，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水声，循声望去发现是一名青色罗裙的妇人正在河边浣洗衣衫，颜澪定睛细瞧，然后惊喜大喊道：“婶婶！”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那名妇人也抬头看向颜澪，刚才她就见到了众人，只当是路过的客商，也就没在意，听到有人喊婶婶，下意识抬头看，发现是一名青年正一脸惊喜看着自己。 妇人疑惑地看着青年，没有认出是谁，以为他认错了人，就要低头继续洗衣服。谁知那青年趟水向自己跑来，妇人急忙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颜澪跑到妇人旁边，然后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了身份，多年的相思终于化作眼泪，哽咽道：“婶婶。” 那妇人见颜澪如此激动，看着虽然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柔声道：“小郎君可是认错了人？我家子侄中没有和你年纪相仿的。” 颜澪流着泪，笑着温声道：“婶婶，我是颜澪。” 这位妇人正是黄奇的妻子罗氏，虽然四年时光让颜澪容貌变化了，罗氏却一直容颜未改，虽然添了几条皱纹，服饰发饰变了，但是依旧是颜澪记忆中的样子。 听到颜澪两个字，妇人呆愣了一下，然后狐疑地上下打量，颜澪抹了把眼泪，撸起袖子对罗氏道：“婶婶不记得我了？还记得这条伤疤吗？我和芸儿去山上爬树，芸儿摔下来，我抱着她摔伤的。” 罗氏看了一眼伤疤，还是有些狐疑，摇摇头表示自己记不清。颜澪有些急了，也不顾是否礼貌，开始解开衣带脱外衣。 罗氏惊慌的捂着眼，一边喊着住手，一边向后倒退躲避。颜澪脱去衣衫，露出腹部的伤疤道：“婶婶你看，这是山猫抓伤的。” 这句话打开了罗氏记忆的大门，犹豫着放下手，看了一眼颜澪的腹部，然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伸手摸了一下伤疤，这才确认无误。 颜澪那次受伤是罗氏每天给他上药，自然清楚记得形状，看到这三道伤疤，再看了看颜澪的脸，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确认了就是那个每天在自己家里嬉笑玩闹的颜澪。 罗氏眼泪突然流下，四年不见，颜澪变得英俊了，虽然皮肤还是黝黑，但是恰好显出一股英气。 众人初见颜澪脱去外衫，露出健壮的肌肉和满身伤疤，顿时对颜澪肃然起敬，随即看着这温馨感人的一幕，又由衷替颜澪高兴。 可是笑容还没停留多久，就听颜澪一声惨叫，接着见到罗氏劈头盖脸对着颜澪拍打，颜澪一边躲避，一边喊着婶婶饶命，罗氏一边数落，一边伸手拧着颜澪耳朵。 在其他人心里颇有气势，威风凛凛，对任何事毫不畏惧的家主，此时像只小猫一样任由一名村妇拍打数落。但这场景并不丢人，而是充满了温馨。 罗氏打累了，叉着腰气呼呼看着颜澪，见他还像以前那样虽然缩矮身子，但是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尤其是熟悉的那句：“婶婶消气了吗？”让罗氏瞬间破防。 一把搂着颜澪哭着道：“你这孩子，四年了，怎么才知道回来……” 颜澪急忙道：“婶婶别哭，我回来了。” 罗氏抹了抹眼泪，然后急切道：“走，走，回家，跟婶婶回家。” 颜澪笑着道：“洗过衣服再走。”说完蹲下身子，帮罗氏洗衣服。 雪梨本来正在马车边被感动的悄悄抹泪，见颜澪蹲下身子洗衣服，急忙跑过去道：“官人，奴婢来洗吧。” 罗氏见是一位娇小美丽的姑娘，好奇地一阵打量，看的雪梨有些害羞。颜澪笑着介绍：“婶婶，这是我的女婢，叫雪梨。”又对雪梨道：“这是我婶婶，如同我母亲一样。” 雪梨和其他家丁见状，急忙对罗氏恭敬行礼，罗氏第一次经历这些，慌的不知所措，急忙摆手让大家不必客气。 颜澪怕木盆里有妇人贴身衣物，于是洗好一件外衫后就让雪梨一起帮忙，雪梨脆生生答应一声，就抱着木盆稍稍走远一些，蹲在河边清洗衣服。 颜澪一边洗，一边和罗氏聊起村中情况，自己之前几年一直漂泊，没有让黄奇等人回信，很多消息都不知道。 罗氏说了些村中近况，颜澪经常给村中寄送布匹粮食，钱财冬衣，村民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一些，但是毕竟是山村，但还是有些清贫。 洗好了衣服，颜澪将木盆放在马车上，坚持让罗氏坐车回村里，一路上众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 只是到了村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这么多人突然来到村中，引起了村民的围观，纷纷小声议论，尤其看到罗氏从马车上下来，更是炸开了锅。 “那位小郎君是谁呀？” “看他衣着华贵，这么多家仆，还有美丫鬟，一定是位贵公子。” “对了对了，刚才有人看到，那人光着上身，和黄奇那口子在河里打打闹闹呢。” “我也听说了，都搂在一起了，啧啧啧……” “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村，太嚣张了。” “小声点，你惹得起？” 谣传就是这样传开的，黄奇本来在村民家中看病，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张口结舌，接着火冒三丈，但他还是能稳住情绪的，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阴沉着脸往家走。 见村民都围在家门口，黄奇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村民们看自己的的目光中有鄙夷，有嘲讽，有可怜，有幸灾乐祸。 挤开人群，见满院子都是家丁，黄奇心中稍有惶恐，但见妻子正拉着一名年轻人的手，热情的说笑，表现的很亲密，气氛也很融洽。 看来是老熟人了，黄奇心中悲痛，有些踉跄着走到院门口，勉强挤出笑容道：“可是有贵客吗？” 颜澪转头看去，只见黄奇微笑着走进院门，还是那件灰色长衫，还是那个破旧木箱，还是那温文尔雅的微笑。 颜澪急忙起身，两步走到黄奇面前，拜倒行礼道：“小侄颜澪，见过叔父。” 众家丁已经知道了这一家人在颜澪心中地位，此时正是在家主面前表现，给家主撑场面的绝佳良机，于是齐齐拜倒道：“拜见大官人。” 黄奇呆愣当地，脑子一片空白，看着院子里的人，哆哆嗦嗦不知道说什么。罗氏走过去抹了抹眼泪道：“你也认不出了吧，刚才可是把我也吓住了。” 颜澪起身笑着道：“黄叔儿，当真不认得我了？” 黄奇愣愣地看着颜澪，眉眼有点像，但是比他高，比他壮，尤其是气质不一样，更像城里的李员外的那几位儿子，不，比他们更有气质。 “你是颜澪？”黄奇狐疑地问道。 颜澪看了一眼同样怀疑的村民，又一次脱了外衫，露出了周所周知的伤疤。 认人不认脸，只认伤疤，颜澪回乡时这一奇怪的相认方式在今后成为了张栎予等人的笑谈，这是后话。 黄奇和村民们看到了颜澪的伤疤，一起惊喜地哄叫道：“颜澪！真的是颜澪！” 黄奇一把抓住颜澪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然后这位待人和善的纯朴村医一瞬间喜极而泣。 受他的感染，颜澪也是泪流满面，哽咽道：“黄叔儿，我回来了。” 黄奇颤抖着手拍着颜澪道：“臭小子，回来的好，回来的好。” 此时村民们一起涌进黄家的院子，一个个挤上前来和颜澪热情的打招呼，颜澪和他们一一相认，笑容始终没有散去。 颜澪在游历之前就会资助村民，所以人人都记着颜澪的好，等到颜澪做了生意，就资助的更多了，所以村民们更是在心里感激颜澪。 听说他回来了，地也不种了，饭也不做了，扶老携幼齐聚黄奇家中。老人们围在颜澪身边问东问西，中年人站在院子里与颜澪东拉西扯，年少的在外围远远看着，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消息。 之所以这么轰动，一方面是对颜澪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村民们对颜澪的名气有所耳闻。 只用四年就强势崛起的青年商人，闻名遐迩的唇齿剑，是渤海州的骄傲，恒州的骄傲，更是南山村的骄傲。 颜澪很有耐心的回答所有的问题，和每一个与自己搭话的人聊天，遇到不开心的就轻飘飘一语带过，遇到开心的就多说几句，没有炫耀，没有做作，感觉就像多年前一样围在一起闲谈。 聊到了天黑，妇人带着孩子回家睡觉，而青壮年则一起来到颜澪家中，村民们在去年一起为颜澪翻修了房子，又按照颜澪书信中所托，多盖了几间房，刚好安排家丁们住下，只是雪梨没了住处，因为颜澪没想到给丫鬟盖房子。 只好让雪梨住在自己屋子里，颜澪和几位村中好友坐在院中喝酒聊天，曾经的少年们如今都已成了青年，有的甚至娶妻生娃，有的在恒州城内做工。 众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回忆往昔趣事。却不约而同说起了黄芸儿，因为都知道她与颜澪的感情非同一般，只是去年嫁给了恒州的一名药商之子，颜澪以兄长的身份送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又送了几车布匹。 但是说起这件事，颜澪至今仍然有些不舍，他一直将黄芸儿当作自己的妹妹，可是她结婚的时候，自己刚刚开店，实在是走不开，算是一个遗憾，嫁人后的妇人又不能经常回家，恐怕进城见面也不方便，颜澪暗暗叹了口气，端起酒碗一口喝干。 等到酒宴散去，颜澪送走众人，坐在院中看着满院狼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里似乎没有变化，但是又有了很多变化。 村民们虽然朴实，但是见到自己却更多的是称赞和吹捧，这让颜澪有些不自在，很多熟悉的人离开了，很多人的境况改变了，南山村还是南山村，但物是人非，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 颜澪拎起半坛酒，坐在院中老树下喝着酒，看着天上的弯月，幽幽叹了一口气。 突然听得一声轻柔的声音道：“官人，你不开心吗？” 颜澪听出是雪梨的声音，笑着道：“你也不必总叫我官人，就和他们一样，叫我澪哥儿就好。” 雪梨道：“是，奴婢知道了。” 颜澪有些醉意，看着弯月道：“我没有不开心，四年前我在辽阳府，牵着一头叫化肥的骡子，和二郎一起出去闯荡，在一次护镖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山匪，在一次激烈搏斗后我们决定，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意，不能一直漂泊，不混出个样子，我们绝不回家。” 雪梨坐在颜澪旁边的石凳上，托着腮静静听着。颜澪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可我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到了一处就买一处的特产，自己背到别的州县去卖，挣的钱舍不得花，积攒着准备开店，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可是遇到了地痞无赖每天欺负我们。于是我们就打，拼出来威名让他们不能随意欺负我们，但是两个毛头小子怎么会做生意呢，就只能继续一边跑商一边学。” “二郎很聪明，学的也快，而我只有一点经验，就要更刻苦的学。最后，我们发现已经游历了全国一圈，于是就决定在真定府开店做生意。今年我们的店铺总算有所起色，总算没有辜负彼此的陪伴和付出，现在我们回家了，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失去了什么？” 雪梨摇了摇头，她不懂颜澪失去了什么，但她听出来颜澪有些伤感。颜澪喃喃自语道：“失去了什么呢？是芸儿吗？是那份快乐吗？是这里陌生了吗？” 轻轻接过颜澪手中即将摔落的酒坛，放在地上，接着雪梨就听到了细小的鼾声，这才发现颜澪靠着大树睡着了。 雪梨试着去搬动颜澪，可不能让他在这里睡一夜，但是颜澪的体重对于雪梨来说太沉了，架不动，搬不起，气喘吁吁的雪梨想要去喊家丁们，忽听身后颜澪梦呓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雪梨愣了愣，确认是颜澪说的，她一直以为颜澪不懂诗词，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有文采，虽然是梦呓中的一句，但也可以称得上惊艳了。 第十六章 旧人相见，分外眼红 醉梦一场的颜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看着四周环境，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昨夜在树下喝酒，后面的事记不得了。 房间内还是自己离家之前的模样，只不过破旧斑驳的墙面已经粉刷一新，颜澪起身洗了把脸，刚用毛巾擦净，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颜澪推门一看，见家丁们已经起床，正在雪梨的指挥下打扫院子。颜澪有些诧异，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听小姑娘的话了。 如果颜澪知道，自己昨晚是被雪梨强拉硬抱才回到屋里睡下的，一定会觉得羞愧，如果知道自己压在雪梨身上的时候，正巧被一名起夜的家丁看到，颜澪一定会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就这样，雪梨在家丁们心里已经换了一种身份。见颜澪没起，几人就在院里等着，当一脸困意的雪梨整理着衣服推门出来，便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让雪梨安排工作。 雪梨一开始吓了一跳，本来昨晚自己扛着颜澪进屋后就累的不行，又被醉倒的颜澪压在身下，好不容易推开，仅存的力气也用光了，便倒在一边也睡着了。 醒了之后出门就被家丁们围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过后他们就对自己有些恭敬，但小姑娘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于是就让他们打扫院子。 谁知道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真听话，打水扫地，除草修墙，忙的不亦乐乎。 颜澪看着好笑，虽然不知道为啥这些桀骜不驯的汉子们突然这么听话，但看到雪梨叉着腰指挥，觉得这一幕很滑稽。 咳嗽了一声，引得家丁和雪梨对自己行礼，颜澪摆摆手，让家丁们休息一会，然后对雪梨笑道：“进屋，我有事要问你。” 雪梨怯怯地跟在颜澪身后，感受到身后家丁们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走进屋后，颜澪转身关门，见家丁们眼神暧昧看着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怒瞪一眼，惊得鸟兽散。 关好门，颜澪坐下后看着紧张的拽着衣角雪梨，雪梨本就紧张，以为自己指挥家丁让颜澪心中不悦了，再被颜澪盯着就更慌了。 颜澪见她这副模样，笑道：“慌什么，我是要问你之前在哪家当丫鬟的，我记得是姓李的。” 雪梨松了一口气，便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情况，颜澪沉思片刻道：“那家商户的家主可是叫李一舟？” 雪梨点了点头，颜澪轻轻哼了一下，然后便没有再说话，对于这位霸道的商人，颜澪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不是他，当年自己怎么会被人当贼追了一晚上。 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女儿也随了他，而且冷漠无情，铁石心肠。颜澪想起此事，心中愤愤不平，便皱眉凝思。 雪梨不知道颜澪和李家的过往，以为颜澪是在恼怒自己在李家没学好规矩，于是道：“奴婢进李家时间不长，很多规矩都不懂，今后奴婢再也不敢随意，请澪哥儿不要生气。” 颜澪没想到这小丫鬟心思还真的多，不过想的有些歪，又见她怯生生的可怜样，决定逗逗她。当即板着脸道：“看你刚才指挥他们，有模有样的，是要当我的内宅管事吗？” 雪梨慌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颜澪道：“那你是想当贴身女使？” 雪梨还是慌忙摇头。 颜澪不解道：“那你要做什么？难道是……”犹豫了片刻，一脸坏笑道：“你不会是想当妾吧？” 雪梨惊的呀了一声，瞬间满脸通红，低着头颤抖着不说话。 颜澪惊讶道：“还真是？你竟然馋我的身子。” 雪梨羞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妄想，只要在澪哥儿家里当个普通丫鬟就行，端茶递水，打扫清洗就好，其他的奴婢没想过。” 颜澪知道自己再逗下去她又要哭了，于是急忙让她起身道：“你也不必总叫自己奴婢，就说自己名字吧，而且和你说过不要动不动就跪下，我家里没这么多规矩。” 雪梨点点头，依旧低着头不说话，颜澪道：“跟了我好几天了，一直没给你明确的身份，从今天起……” 顿了顿，见雪梨一脸紧张看着自己，似乎等着宣判一样，颜澪笑着道：“你就当我的贴身女婢吧，回头我教你都要做什么。” 雪梨开心地点点头，丫鬟能够直接当贴身女婢，在别人家是极少发生的，而且颜澪又是青年才俊，今后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成为他的贴身女婢，只要好好做事，以后不管招多少女婢，自己的地位也要比她们高些。 颜澪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也是雪梨运气好，成为颜澪的第一个丫鬟，她不贴身谁贴身，全家上下十几口人，就这一个女生。 颜澪负手出门，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把手里活放一放，我说件事。” 家丁们把手里工具放下，看着颜澪等他说话。颜澪道：“从今天起，雪梨就是我的贴身女婢，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 家丁们闻言心中窃笑，昨晚不都贴身了吗，还用说给我们听？难怪之前家主不找女婢，原来是没看中，再看雪梨怯生生娇滴滴的，合着家主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平时和颜澪嬉笑惯了，家丁们一齐起哄的“哦～”的一声，然后嬉皮笑脸看着颜澪。 颜澪一头黑线，不就是多了个女婢吗？你们这一个个什么龌龊的思想，没好气的道：“你们这帮人啊，罚你们继续收拾，老五老六和我去趟恒州。” 老五老六迎上前道：“澪哥儿是骑马还是坐车？” 颜澪不解道：“有什么区别吗？” 老五嘿嘿一笑，道：“骑马的话，不就是咱们兄弟三个，坐车嘛……”说完冲着雪梨一阵挤眉弄眼。 颜澪飞起一脚轻轻踹在老五身上道：“废话真多，套车去！” 老五老六哎了一声，就跑远套车去了，颜澪对雪梨道：“带上契约和身契，和我去县里重新登记，现在是在我家了，不改一下会有麻烦。” 雪梨当即高兴起来，进屋取好东西，坐上马车，便和颜澪三人出发了。 路上很顺利，进了恒州也很顺利，到了县衙也很顺利，可是不顺利的是，登记的书吏不同意更改。理由是雪梨是逃出李家的，需要带回李家接受处罚后，李家愿意放人才行。 颜澪叹了口气，于是同意让李家派人来，虽然不想见，但是为了给雪梨改籍，又必须如此。 等李家人到了，颜澪一眼认出了领头的就是李严，还是那张令人厌恶的傲娇脸，还是那样的狐假虎威样。 李严带着几名家丁，进了大堂就奔着雪梨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瑟瑟发抖的雪梨，怒喝道：“你这贱婢，不但逃出家门，还拐带了四姑娘，说，四姑娘现在何处。” 雪梨又痛又怕，哭着说自己不知道，颜澪看不过去，伸手一把抓住李严手腕，轻轻用力，李严吃痛，哎呦一声松开了手。 颜澪冷冷道：“说话客气点，她现在是我的女婢，别动手动脚。” 李严丢了面子，怒道：“哪来的小子，敢和李家撒野？”说完招了招手，几名家丁立刻围了上来。 颜澪笑了笑，然后对书吏问道：“若他们打了我，是不是我可以直接让王县令升堂问案？” 书吏点了点头，李严急忙让家丁退后，颜澪松了手，对揉着手腕的李严道：“我有你家姑娘将雪梨卖给我的契约，两贯钱，白纸黑字，所以雪梨现在是我的人。” 李严狐疑地走到书吏那里取了契约看了，然后冷笑道：“哼，谁知道这个贱婢是不是和你同伙，绑了我家四姑娘，伪造契约想离开李家，两贯？哼哼，买她的时候可是五贯。” 颜澪无所谓道：“可以，我给你五贯，只要你把雪梨身契拿来。” 李严一愣，多年不见他已经认不出颜澪了，加上颜澪今非昔比，此时仔细观察，发现颜澪衣着华贵，不知是哪家贵公子。 李严换了一副笑脸道：“小郎君请了，雪梨身契自然可以交给小郎君，只是我家四姑娘和这贱婢一起出门，至今未归。适才见契约上有我家姑娘的签字，还望小郎君让我问清我家姑娘的行踪。” 颜澪道：“不必问雪梨了，我们是在锦州遇到的，当时她们二人急需钱财，便将雪梨卖给了我。” 李严狐疑道：“小郎君此话当真？” 颜澪冷哼一声道：“一买一卖，我何必隐瞒，至于她是不是四姑娘？我是不知道真伪的，她说是就是，我也只是卖下雪梨，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严想想也是，就看向雪梨，雪梨对他还有畏惧，急忙道：“真的，姑娘和我在锦州分别的，姑娘想回家，但是没了路费，就把我……”想到这里，雪梨眼眶红了，咬咬牙道“……就把我卖给了家主。” 书吏道：“契约也是这样写的，而且有签字画押，你看看是不是，如果确定，就拿出身契，我即刻更改。” 李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四姑娘的笔迹和印章，也只能点点头确认无误。书吏在簿子上进行更正，然后让李严交出身契。 颜澪接过，递给雪梨，雪梨喜滋滋地把身契放进怀里。颜澪在簿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对书吏行礼道：“多谢官人。” 谁知还没等离开，就见李严大声喝道：“你便是颜澪？” 颜澪见他认出了自己，笑着道：“李管家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 李严瞪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贵公子就是当年的贫苦猎户。于是急忙对书吏道：“这位大人，他就是当年从我李家跑出去的小贼，快快拿下他。” 不说此事颜澪还不生气，李严这么一喊，颜澪顿时心中火起，冷笑道：“李管家，我何时偷了你家东西？偷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 李严道：“休要强词夺理，来人，把他拿下！”李家家丁闻言就要上前，但老五老六迎上去将他们拦住，双方争吵推搡起来。 颜澪对李严冷冷道：“当年蛮横无理，如今依旧如此，你当我唇齿剑现在是好欺负的？” 一听到唇齿剑，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李严不敢相信看着颜澪道：“你说什么？” 颜澪道：“我说的什么你听得很清楚，现在一应程序都已经结束，雪梨从今天开始是我的人。” 从怀里取出钱袋，颜澪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案桌上道：“当着这位书吏的面，银子我给你，十两，你若还想诬告我是贼偷，过去的颜澪可以跑，现在的颜澪可不怕你李家。” 对着李家家丁道：“今天我颜澪就要从这里带着我的人走出去，谁想拦我尽管试试？” 李家家丁齐齐后退几步，颜澪抓起雪梨的手，笑着对老五老六挥挥手，几人挺胸抬头走出大堂。 李严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颜澪的身影消失，依旧不可思议地问道：“他说他是……唇齿剑？” 书吏点点头，然后道：“李管家将银钱收好，一应事必，告辞了。”说完收好账簿转回后堂。 李严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同样不知所措的家丁，咬咬牙道：“回家，禀告官人。” 颜澪出门后，一路沉思，雪梨和老五老六牵马拉车一路跟着，也不敢打扰，颜澪走到一处书摊前，向写字先生借了纸笔，匆匆写了几句话，然后吹干墨迹叠好递给老六道：“老六，辛苦你一趟，骑我的马去辽阳府，交给张栎予。” 老六也不多话，他知道颜澪一旦布置任务就是有大事，于是接过来小心收好，骑马出城而去。 颜澪接着道：“老五，你辛苦一趟，先回村中，告诉阿大，仓鼠小队开始行动，目标恒州李家。” 雪梨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幕，此时的颜澪浑身上下透着寒气，话语间隐隐有些杀伐之气，老五也不再想个懒懒散散的家丁，而是一瞬间变得像个战士，郑重道：“遵家主令。”说完上马便走。 颜澪坐上马车，掀开车帘笑着问雪梨道：“想吃什么？恒州有一家面食店很不错的。” 雪梨刚见他的杀伐之气，此时又见颜澪的温文尔雅，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怎么做到两幅面孔自由转变的？ 见雪梨有些畏惧看着自己，颜澪笑着道：“怕了？觉得我很吓人？刚才还要吃人，现在又和气起来了？” 雪梨点了点头，有慌忙摇了摇头。颜澪打趣道：“你享福了，丫鬟坐车，家主赶车，还得我请你吃面。” 雪梨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雪梨今后一定好好照顾家主。” 颜澪赶着车，一路和雪梨闲聊，根本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在颜澪的追问中，雪梨才扭扭捏捏说出了自己的本名。 雪梨叫周雪娘，因为出生在冬日大雪天，本来是农户家的孩子，但是前年受了天灾，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父母只好把她卖进李家，因为年纪小又老实，就让她当李家四姑娘的丫鬟。 只是她太老实了，每天被其他丫鬟欺负嘲笑，她一直默默隐忍，因为喜欢吃梨，所以四姑娘就叫她雪梨。 颜澪问道：“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雪梨道：“澪哥儿如果不喜欢，可以换的。” 颜澪道：“你若是不喜欢，就不用这个名字，我就叫你雪娘。” 雪梨道：“可是奴婢都是家主起名的。” 颜澪道：“别人家是，我家不一定是，不过雪娘叫起来确实少了意境，从今天起，你就叫凝雨吧。” 周雪娘默默点头，默默记下了自己的新名字，现在的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看着颜澪的背影，周雪娘想起了颜澪说过的那句话。 “你们也是人，和我们只是身份不同，跟着我，我改变不了你们的身份，但我可以让你们做一个真正的人。” 或许家主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但是却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他。原因周雪娘说不出来，但是跟着这样的家主，感觉特别的好。 第十七章 大幕拉开 张栎予收到颜澪得纸条时，正准备出门和好友郊外狩猎，看到老五风尘仆仆的模样，张栎予心中暗道不好，便笑着和好友们说改日再去，将老五领进家中。 打开纸条还没看内容，张栎予先撇撇嘴道：“你家颜澪不是回家了吗？这才几天啊，又要干什么？” 老五自然也不隐瞒，将整件事挑重要的说了。张栎予眉头紧皱道：“他不会还记着当年的事吧？不对呀，颜澪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呀。” 看了一眼纸条的内容，张栎予有些吃惊道：“仓鼠小队？这次阵仗这么大？” 老五也有些惊讶道：“啊？我临走时家主不曾说过呀。” 张栎予笑着道：“说了你还怎么给我送信，怎么跟了他这么久，还是没长进。” 老五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说话。张栎予仔细看完纸条的内容，眼珠一转笑着道：“不会是颜澪看上那个小丫鬟了吧？替她出头。” 老五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要是让颜澪知道自己说了他和雪梨的事，下场有多惨可想而知。张栎予没有再问，而是眯着眼盯着房间一处，他思考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 想了一阵，张栎予突然嘴角上扬，嘿了一声道：“好大的胃口，颜澪这是要一口吞下恒州李家。” 老五知道他想通了，于是上前问道：“敢问先生，我该做什么？” 张栎予没好气道：“你家颜澪冲冠一怒为红颜，却要我摇旗呐喊壮声势，真是愈加不要脸。” 老五知道张栎予只是说笑，便嘿嘿傻笑不搭话。张栎予将纸条放在案几上道：“你辛苦一趟，回去告诉颜澪，别想吃白食，也得给出力的留口汤。” 仓鼠，就是仓库里的老鼠，无孔不入，悄无声息就可以将一仓库粮食掏空，这就是颜澪在这几年培养出来的谍报小组，代号叫仓鼠小队。这几年颜澪都是培养他们出去探听对手的消息，然后找到缺口一击而中。 仓鼠小队的成员都是家丁，是一路跟随颜澪走南闯北的精英，他们本来是最贫苦最绝望的一群人，但是颜澪对他们坦诚相待，福祸相依，因此这十几人忠心耿耿签下死契，颜澪于是将他们培养成一支战术小队，用来收集情报，探听消息，打击对手，动摇根基。 小队只用了一天，就将李家的底细打听的一清二楚。这李家虽然是富商，但是也只是在恒州，做的生意很杂，但是这几年里多笔生意失败，导致家底愈发亏空，为了维持家业，李一舟决定与正州富商徐家联姻。 谁知道李家四姑娘不同意，哭闹绝食多日后趁着夜色离家出走，李一舟急怒之下一病不起，目前家里是长子李崇宁管理上下一应事宜。 李一舟实在是应该反思，颜澪当年就是夜里翻墙走的，四姑娘也是夜里翻墙走的，二人都视李家的院墙如无物，颜澪觉得李家的墙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一点作用都没有。 找了一阵子，李家没有找到四姑娘，但是婚期将至，李崇宁便想出来另一个方法：将几间店铺先卖掉，然后继续派人找回四妹，等和徐家结亲，在借助徐家的财力将店铺收回来。 所以周雪娘的出现让李家人欣喜异常，但是当李崇宁听说周雪娘已经被颜澪买走了，顿时呆立当场。他当然记得颜澪曾经差点成为自己的妹夫，只不过后来跑了。 “难道这两个人天生一对，都喜欢夜里翻墙？”李崇宁喃喃自语道。 李严小声问道：“大郎说什么？” 李崇宁回过神来道：“他当真说自己是唇齿剑？” 李严点头道：“不错，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小人还是怀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崇宁沉思片刻道：“都说唇齿剑，铁算盘，是形影不离的青年俊才，那颜澪说自己是唇齿剑，但是没见到铁算盘，看来是唬人的。” 李严道：“小人也是这般觉得，但是颜澪当时的气势确实吓人。” 李崇宁冷哼道：“你也是我李家老人了，大风大浪见过不少，怎么能让一个毛头小子吓住，他的衣服没准是偷来的，银子说不定是骗来的，总之跟着他的那名贱婢一定知道四妹的下落，找到她，带她来见我。” 李严犹豫片刻道：“可是现在那贱婢是颜澪的奴婢了。” 李崇宁道：“你去找人写张状纸，告那贱婢伙同盗贼绑架四妹，咬死契约是他们伪造，那颜澪对我家心存怨恨，便将我妹妹拐卖。” 李严道：“大郎，当真要如此吗？” 李崇宁道：“当务之急是找回四妹，那贱婢本就是四妹的丫鬟，抓回来理所当然，至于颜澪嘛……”他思考了一会道：“他也是见过四妹的，我们怀疑他也实属正常，错了就赔些汤药费安抚一下。” 李严得了命令，就出去找人写状纸了。李崇宁在屋里踱步一阵，然后一脸奸笑地看着窗外道：“找不找得到四妹不重要，反正我早有准备，但我李家不可能放任一名贱婢。” 有很多人的占有欲很强，李崇宁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允许自己家的东西被别人得到，失去的也会想办法收回来，周雪娘是李家的奴婢，两贯钱就被买走，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李严写好状纸，回家与李崇宁复命，李崇宁又细细交代了几句。第二天一大早，李严就带着几名家丁和丫鬟来到县衙门口，一名家丁上前咚咚咚敲响登闻鼓，不一会就走出两名衙役。 见是李严，两名衙役上前道：“不知李管事因何事击鼓？” 李严行礼道：“状告家中逃奴和南山村猎户颜澪。”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道：“李管家状告的可是颜澪？” 李严道：“正是。” 一名衙役道：“王县令昨夜收到请帖，已经启程前往辽阳府了。” 李严急忙问道：“不知王县令何时回来？” 两名衙役接下来的话，让李严惊得呆立当场，一瞬间出了满身冷汗。 “吕知府宴请，有两位宾客坚持要王县令赴约，而其中一位宾客就是你要状告的颜澪。” 颜澪收到老五的消息后，便带着老五和凝雨连夜出发，他要保证整个计划中李家要处于被动，所以必须要做好所有的准备，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整个恒州知道自己就是唇齿剑。 之所以这样，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压制李家的傲气，同时让正州的徐家也不敢妄动，那就需要大人物出马搭个台子，而这个大人物，就是辽阳府知府吕名岩。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理，颜澪希望张栎予以铁算盘的身份宴请吕名岩，作为他的治下之民，现在的名声鹊起的青年商人，衣锦还乡后不忘造福乡邻，准备自己出资修路。修的是什么路呢？当然是商道，修的是哪一条呢？张栎予翻修辽阳府通往保州的商路，颜澪翻修恒州到辽阳府的商路。 吕名岩一听大喜，连连表扬二人其心可嘉，张栎予急忙递上请柬，吕名岩犹豫片刻也就答应了。但是张栎予说颜澪是王敏治下的村民，不请王敏实在说不过去，吕名岩想想也对，于是张栎予便以颜澪的名义给王敏送了请帖。 对于知府宴会这一大事，王敏自然不敢懈怠，第二日鸡鸣时分就带着随从出发了，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李严就来到衙门告状来了。 颜澪赶到辽阳府时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带着凝雨和老五找了一家小摊吃了一顿汤面，然后就直奔张栎予家。 张栎予正打着哈欠站在门口等着颜澪，见到颜澪第一句话就是你有病啊？颜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安排一下，我们赶了一夜的路，要睡一觉。” 张栎予道：“那都好办，不过你睡醒了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澪笑着道：“怎么？难道又冒失了？” 张栎予没好气道：“不然呢？回家一趟又惹出这么大的事。” 颜澪道：“睡醒了告诉你，不过可以提前告诉你，这事不只是对我，对你家也有好处。” 张栎予这才笑着道：“有好处就行，睡吧睡吧，可劲睡。” 颜澪这一睡还真是不客气，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就来到大堂拜见张淼。 张淼笑着道：“世侄不必客气，多年不见倒是英气了许多，快快坐下说话。” 颜澪坐下后与张淼闲谈几句，接着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恒州之事上。 张淼不解地问道：“一个恒州小商户，便让世侄闹得这般大，是否值得？” 颜澪道：“世伯有所不知，这李家虽然是恒州一个小商户，本来不足挂齿，但小侄看中的是恒州的位置。” 张淼纵横商界几十年，略一思考就明白了颜澪的意思，捋须问道：“你是说太白山？” 颜澪点头道：“不错，太白山绵延万里，人参鹿茸，灵芝皮毛数不胜数，这些在关内可是价值连城。” 张淼道：“话是不错，只是如何打开销路？” 颜澪笑道：“小侄要在真定府开一家杂货铺，以此为中转，向江南各地销售。” 张淼一脸不屑道：“那于我家何益？” 颜澪暗道老狐狸，但表面依旧笑着道：“二郎负责江南各省，我负责西南西北，” 张淼惊讶道：“不觉得吃亏？” 颜澪道：“我与二郎情同手足，何必在乎这些。” 张淼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魄力。” 颜澪道：“世伯不如在正州开间店铺，如何？” 张淼笑骂道：“小算盘打在老夫身上了，怕我张家和你抢吗？” 颜澪也不辩解，只是笑着道：“谁让世伯老当益壮，小侄可是斗不过你。” 张淼大笑道：“好好好，张家不和你抢就是了。” 就是这样的说笑间，颜澪张家与李家徐家的商战拉开了无烟的序幕。 夜宴很成功，在颜澪和张栎予轮番的吹捧奉承中，又安排了辽阳府最有名的几名歌伎歌舞助兴，吕名岩和王敏尽兴而去。 颜澪看着夜空中的群星，悠悠叹道：“我终究活成了我讨厌的模样。” 张栎予道：“你现在愈来愈酸，经常抖书袋子，这样会显得我不如你。” 颜澪打趣道：“你肯定不如我的，因为你只会算账。” 张栎予正要反驳，颜澪笑着补充道：“但是我也不如你，因为我不会算账。” 张栎予笑着拍拍颜澪肩膀，然后回头看了看凝雨道：“哎，和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丫鬟了？” 颜澪也看了一眼凝雨，然后笑着道：“说不上来，一开始见她可怜，但是现在，觉得我的家中有个女人也不错。” 张栎予道：“是得有个女人了，一家子男人，不知道的以为进了土匪窝。” 颜澪没好气道：“谁像你，一院子几十口人，一半的俏丫鬟。” 张栎予耸耸肩道：“怎么了，谁家不是这样？你又要说什么奇怪的话了？我告诉你，不要过于特立独行，那样的话你就在这个环境中格格不入了。” 颜澪点点头，但还是倔犟道：“但他们终究是人，在我家里，跟着我，不能受委屈。” 张栎予道：“我明白，但只要你对他们和善，对他们宽厚也就是了，不要想着改变他们的思想，不然一旦离开了你家，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颜澪叹了口气，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有些规定不能改变，有些思想不能去想。顺应时代，才能生活在这个时代。 谁知张栎予突然道：“当初没发现这个小丫鬟这样的标致，不然我一定和你争一下。” 颜澪笑道：“十个换一个，我去你家挑。” 张栎予摇了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我们是兄弟。” 颜澪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凝雨，只见小丫鬟偷偷捏起桌上的盘中的梨干，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快速塞进嘴里，幅度很小地慢慢咀嚼。 颜澪噗嗤一笑，然后大声喊道：“茶博士！” 只见一名茶博士跑过来，殷勤地笑着道：“小郎君有何吩咐？” 颜澪道：“帮我买些梨来，要新鲜的，还有别的果子，一样一斤。”说完掏出一块银子道：“剩的归你了，要是不够你先付上，回来向我要。” 茶博士掂了掂银子，估摸着有五两，买果子也就需要二两，当下喜笑颜开去买水果了。等他回来，颜澪取过梨子，见果然都是新鲜的，让茶博士帮忙把其余的放在马车上，自己拿着梨子递给凝雨道：“想吃不要偷偷摸摸，这些都给你。” 凝雨是第一次见知府和县令，紧张的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颜澪让她干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宴席散去，她也是许久才回过神，此时觉得口渴难忍，这才取了梨干润喉。 见颜澪递给自己梨子，凝雨知道自己刚才的小动作被颜澪发现了，尴尬的羞红了脸，接过梨子小声道：“多谢家主。” 颜澪道：“外客都走了，不必拘谨了，称呼改过来吧，以后你还要经常遇到这样情景，慢慢适应就是。” 凝雨惊的吐了吐舌头道：“还要见这么多官人吗？” 颜澪笑着柔声道：“那倒不会，但是有些富商啊，世家子弟啊，还是会见到的。” 凝雨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问道：“澪哥儿，我今天没有做错事吧？” 颜澪故意板着脸戏谑道：“怎么没有，你今天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凝雨慌忙道：“我……我……请澪哥儿责罚。”她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颜澪悄悄在她耳边道：“你今天穿的衣服太素了，赶明儿做套鲜艳的。”说完对着凝雨眨了眨眼。 凝雨被他在耳边说话，耳朵痒痒的，羞得脸颊绯红，听他这么说就更害羞了，扭捏道：“是，奴婢回去就做新衣服。” 站在栏杆旁喝酒的张栎予，看着说笑的二人，若有所思，然后自言自语道：“唇齿剑也能有这样温柔的时候，说出去谁信？” 第十八章 不让出也不让进 炎炎夏日最是难忍，尤其是在干体力活的时候，往往让人汗流浃背，口渴难忍。 但是在恒州商路上，一大片工棚搭设起来，十里八村的劳动力都聚集在这里，带着草帽，扛着锄头和铁锹，静静地听着一名青年讲话。 颜澪也是一身短打扮，带着草帽对乡亲们喊道：“吕知府同意咱们修路了，公文也签发下来了。以前咱们十里八村的路坑坑洼洼，下了雨更是泥泞不堪，今天咱们就把这条路修好，把这几个村子连起来，嫁到隔壁村的回娘家也方便，运东西的也不用赶着车慢慢走了，去做客的当天去也可以当天回了。” 村民们齐声道好，颜澪道：“热了累了，就在棚子里歇歇，渴了有茶汤，一日三餐，有酒有肉，但是不能喝醉啊！” 村民们大笑，一名村民喊道：“澪哥儿，有没有唱曲儿的呀。” 颜澪知道他是隔壁村的，嘿嘿一笑道：“唱曲儿是没有的，不过修好了路，你想请唱曲儿的来也不是难事了，以前路不好，没有愿意来，只要我们修好了路，还怕不来人吗？” 村民们交头接耳，纷纷点头赞许，确实是这样的，以前恒州附近村子里一年也见不到几个生人，都说路不好走，过年过节请个杂耍班子都费劲，村民们想去别的县城需要绕好远的路。 “修好了路，按照点卯，我会依据所有人的做工天数，每人一天五十文！” 这可算是高工资了，一天五十文，十天就是半贯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村民们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颜澪大喊一声道：“开工啦！”村民们齐声称好，然后拿着工具就开始刨路。 颜澪是要将原来的路全部重修一番，所以这几日将十里八村的村民都调动起来，要做到村村相通，镇镇相连。 时间不是问题，不快不慢最好，颜澪的目的很简单，修路自然是主要的，同时他要彻底断了李家的商路。 其他商家的车队可以过去，理由是载货量少，车也少。但是只有李家不行，你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装了这么多货，等你们过去不但耽误工时，而且对路面磨损严重，要过去可以，每位民夫十文钱，有多少民夫？几百个吧。 过了这一段，又有人拦下来，还是同样的理由，同样的说辞，同样的每人十文钱，同样的几百人。 男女老幼齐上阵，轰轰烈烈的修路工程如火如荼展开，村民们喜笑颜开，累了能休息，渴了有凉茶，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虽然每人不多，但是这却是从来没有的待遇。 恒州城里城外，最不开心的是李一舟和李崇宁，听闻商路被阻拦，李家的货进不来，也出不去，这可让李家傻了眼。 想要去阻拦，颜澪手里有知府公文，有几千名民夫，怎么拦？靠谁拦？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被狠狠抽了两个大嘴巴的李严哆哆嗦嗦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大病初愈的李一舟此时指着李崇宁破口大骂。 “问都不问，查也没查，就贸然判断对方是冒充的，这么多年的书读进狗肚子里了吗？”李一舟对着李崇宁喝道。 李崇宁低着头不说话，心中恨极了颜澪。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太冒失了，但是从小众星捧月，娇生惯养，怎么可能忍得下这样的委屈和挫折。 李一舟继续道：“平时告诫你要三思而后行，偏偏就是收不起你的傲气。你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是什么实力？” 李崇宁嘴硬道：“不就是个白手起家的暴发户吗？” 李一舟闻言更是生气，啪的拍了一下案几喝道：“他是简单的暴发户吗？那是唇齿剑！闯南走北，刀山火海拼出来的名声，年纪轻轻能在真定府里开几家店铺，是我们这种县城小民能比的吗。” 见李崇宁低头默不作声，李一舟叹口气道：“那铁算盘也不是常人，是辽阳府张家的二郎，那是什么背景？什么实力？你和他们两个斗，都得过吗？” 转头又等着李严道：“还有你！以后出门少摆架子，还敢说他是小贼，写了状纸去告他，你凭什么？” 李严缩了缩身子道：“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怂恿大郎。” 李一舟道：“当务之急，是尽快与颜澪修好，他不让商队进出，明显就是在告诉我们，他就是唇齿剑，你们不信我就做出来给你们看，” 李崇宁虽然心中怨恨，但多少有些城府，表面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犹豫一下道：“爹爹，不如派人带些礼品过去，表明李家心意，只要他允许放行，先把货运进恒州再说。” 李一舟叹了口气，但此时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于是倒霉的李严带着一车美酒布匹出发了。 颜澪见到李严的时候没有认出来，李一舟的两个大嘴巴打的很重，腮帮子都肿起来了，颜澪努力辨认了半天，然后笑着道：“李管事这是怎么了？” 李一舟虽然心中也有气，但此时也不敢发作，干笑几声道：“小人是有眼不识泰山，家主小施惩戒，特让小人带上礼品，给颜小哥赔罪。” 颜澪正举着锄头除草，闻言手里活不停，将野草仔细除净，又把土里的石头挖出来扔在一边，然后直起身道：“李管事这是哪里话，当年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李严笑着道：“颜小哥大人大量，请问能否让我家商队通过，小人带了美酒，请众位乡亲们喝酒，另外家主准备好了银钱，每人十文，请颜小哥行个方便。” 颜澪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然后道：“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李家有诚意自然可以，只不过……” 李严急忙道：“颜小哥就不要打趣小人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小人好能回去告知家主。” 颜澪有些为难道：“这条路是为了造福乡里的，也是对恒州有好处，修好了路，李家运货也方便了许多。” 李严急忙点头称赞道：“颜小哥忠肝义胆，为恒州做了大善事，是众人的楷模。” 颜澪拜拜手止住他的话头，指了指堆在路边的沙堆土料道：“只是知府大人说要把旧路扩建，要把路修的又宽又好，我们的材料不够用，不知道李员外……” 李严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不解道：“颜小哥是说，让我李家也出一份力？” 颜澪顿时板起脸来：“怎么，这条路以后你李家不打算用？李家家大业大，既然绕得起路，那就请自便吧。” 李严急忙拉着颜澪的手道：“颜小哥别生气，只是家中现在确实有些难处，颜小哥先让我家商队过去，我这就回去禀告家主，到时是出人还是出钱，颜小哥和家主商谈可好？” 颜澪笑道：“你看这路面现在坑坑洼洼，你家车队过去也不安全，你还是先回去和李员外说一声，我也不多要，你们出些石灰和米浆，这样也能快速把路修好，乡亲们也记得李家的好。” 李严还想说些什么，但颜澪转过身指挥民夫干活去了，李严叹了口气，便带着家丁转身走了。 看着李严远去的身影，颜澪扛着锄头嘿嘿一笑，然后走到一处凉棚坐下道：“你看李严的脸，肿的老高，看来李一舟气的不轻。” 站在颜澪身后的凝雨递上一条湿毛巾，颜澪接过擦了擦脸，然后把毛巾扔进脚边的木桶里清洗。 见凝雨不说话，颜澪抬起头问道：“不开心了？” 凝雨笑着道：“我知道澪哥儿是为我出气的，只是觉得李严也很可怜。” 颜澪笑着道：“你就是心软，欺负你的时候忍气吞声，他被欺负了你又觉得可怜，倒显得我是坏人了。” 凝雨笑道：“澪哥儿是好人，我心里知道的。” 颜澪失笑道：“人人都说我是好人，是不是真心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说的，我却是知道的，一定不是真心。” 凝雨慌忙道：“我说的真的是心里话。” 颜澪冲旁边努努嘴道：“你要是真心觉得我是好人，就不会只发好人卡，而应该帮我倒完水。” 凝雨急忙端起茶壶给颜澪倒了一碗水，颜澪没有喝，而是拿起一个喇叭型的纸筒喊道：“干了一个时辰了，把工具收拾好，大家歇一会！” 民夫们听到颜澪一声喊，便放下手里的活，拿着工具走到凉棚休息，远方的自然有人传话，就近的几人走到凉棚，和颜澪喝水聊天。 午饭颜澪安排了仓鼠小队运送，借来的几名张家的厨师在颜澪的指导下厨艺突飞猛进，做出来的饭菜可以说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让村民们赞不绝口。 颜澪接过一名家丁递来的食盒，道：“老三，一会你们也去吃饭，然后你去一趟辽阳府，问问张栎予正州的情况，怎么这么久了也不来信。” 老三嘿嘿一笑道：“张先生来过信了，说已经拖住了徐家，此时他们顾不上李家了。” 颜澪打开食盒，见里面是几样凉菜，还有鸡肉块，一壶酒，皱眉道：“给我装酒干什么！我和凝雨也不喝。” 老三探头一看道：“应该是标配吧。” 颜澪没好气道：“说好了一个凉棚一小坛，我这怎么是一壶的，瞎献殷勤，拿走。” 老三拿着酒壶，然后问道：“澪哥儿，张家那边还要去吗？” 颜澪犹豫一下，然后问道：“还是去一趟吧，问问二郎，李家四姑娘找到了吗？” 老三撇了一眼凝雨，叫她只是低头布菜，没有什么情绪，于是便行礼离开。颜澪招呼凝雨吃饭，凝雨坐下道：“也不知道四姑娘如何了。” 颜澪道：“出不了大事，张家派人找过，没听说被歹人掳走，可能半路没钱了，又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凝雨担忧道：“可是万一……” 颜澪道：“她的性子刚烈，又傲气的很，遇到危险会反抗，再说她还是有些机智的，问题不大。” 话是这样说，其实颜澪也有些担心，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一个人离家出走，身上只有两贯钱，想顺利返回恒州可以说不容易。 但是颜澪实在是对这个四姑娘没有好感，不是因为她的傲气，也不是因为她的无礼，就是没感觉，只不过是位路人而已。 现在要找到她，只是为了让李家欠张家的人情，以此为桥梁与李家接触。 或许一开始时颜澪这么做很过分，一口吞掉李家产业也是过于偏激，原因也有些牵强，但是颜澪在收到仓鼠小队的消息的时候，就决定必须要这么做了。 因为李家要联姻的，不知是正州徐家，还有辽阳府陈家。 这个陈家，是张家的主要竞争对手，也是辽阳府的富商之一，多年来和张家竞争，所涉领域也是酒楼。 陈家想将势力扩展到渤海州，因此多次在恒州正州等地做生意，自然与李家有所往来，李崇宁见此机会，便想娶陈家的一名庶女为妻，但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李一舟是不知情的。所以李崇宁写了一封信，拜托一名多年好友去结交陈家的一名管事。 他以为这件事很隐秘，没有多少人知道，但仓鼠小队还是挖了出来，而且过程很狗血。 在打探消息的时候，两名队员本来蹲守在小巷暗处记录商队出发时间和规模，谁知道一名家丁冒冒失失跑出来，一头撞在马车上。 家丁当时手里拿着一张信封往怀里塞，这么一撞便松了手，信封便落在路边，等家丁晕晕乎乎爬起来，也不知道是撞晕了头，还是他本身就是糊涂人，信竟然没有捡起来就跑远了。 然后信就传到了颜澪手里，看过之后颜澪哑然失笑，心里甚至有些佩服李崇宁，那陈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人家庶女的嫁妆都快和你李家家产差不多了，而且结婚后你有什么资格去动媳妇的嫁妆？ 嫁妆不能动，还要搭上相应的彩礼，李崇宁凭什么豪横颜澪不知道，但他知道李一舟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再一次气病。 就算李崇宁做了陈家女婿，陈家凭什么全力资助李家？就因为亲戚关系？别说笑了，李家的生意在陈家眼里微不足道，那点家产也是微不足道，你这个人自然也微不足道。 庶子庶女，在这个时代是不被重视的，除非很优秀，能给家族带来可观的利益，你李崇宁做了女婿，能给陈家什么利益？ 没有实力就不要做白日梦嘛。颜澪撇撇嘴，本想随手扔掉，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似乎是个机会。 如果能给陈家造成一些损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后还要在恒州做生意，都知道自己于张家交好，那便避免不了与陈家起冲突。 不如趁此机会，让陈家对李家产生嫌隙，对与李家可能存在的外援，颜澪要第一时间斩断联系，要让李家感受孤独，感到绝望。 商场如战场，没有所谓的心慈手软，也不需要什么仁义道德，经商就是这样，要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不论派谁来，颜澪总是有各种理由来向李家要东西，今天工地上粮食不够了，希望李家帮忙，明天民夫们生病了，李家能不能请个医官来，总之言语很客气，态度很诚恳，甚至有些哀求。 这让李家左右为难，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颜澪就是要让李家继续花钱，但你的商队出不来也进不去。 绕路走，别想了，恒州城附近都是山岭，道路更加难走，难不成让家丁们背着货走山路？那耽误的时间可就更快了。 李一舟想拜托别的商户帮忙运货，只是那些小商户的马车有限，而颜澪又严格限制车队数量，急得李一舟只能不停叹气。 李家终于在七天后挺不住了，好多店铺关门营业，遣散伙计，家里的伙食也愈来愈差，家丁丫鬟也有了不少怨气，而李一舟地妻妾更是不断冲他发脾气。 焦头烂额的李一舟终于亲自出马，来到工地和颜澪诚恳交谈。颜澪当时正在工地督促加快工程速度，见到李一舟便笑着迎上去行礼道：“李员外，多年不见了，一切可还安好？” 李一舟此时显得有些沧桑，虽然心里也怨恨颜澪，但还是强颜欢笑道：“颜小哥多年不见，更显英气了。” 二人在凉棚坐下，凝雨走过来端上两碗茶，然后便站在颜澪身后。颜澪笑着道：“李员外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李一舟家中那么多丫鬟，他自然不记得凝雨，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老夫与颜小哥也算故交，多年不见，老夫时常想念，便来与世侄叙叙旧。” 颜澪心中暗笑：“和我叙旧？我可和你家没什么交情。” 李一舟又夸赞了颜澪几句，便将话题转到修路上面。 颜澪笑着道：“工期已经加速了，这也要多谢李员外的慷慨解囊，不知李员外今日来此……” 李一舟正要说想问一下现在能不能放自家商队通行，谁知颜澪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惊喜道：“李员外是要再提供一些修路材料吗？那太好了，现在还缺石灰、沙土、木柴……” 李一舟闻言被呛得剧烈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擦了擦嘴苦笑着道：“颜小哥，老夫不是要和你聊这个。” 第十九章 又遇四姑娘 颜澪用毛巾擦了擦汗，然后笑着道：“李员外刚才话中的意思我明白，可修路也不能耽误，我有句话，不知道李员外想不想听？” 李一舟道：“颜小哥尽管说。” 颜澪向前探身，然后一脸无奈道：“李员外，人是要睡觉的，白天修路你们走不了，可以从水路走啊，我可是没有在水上修路啊。” 李一舟闻言一愣，接着皱眉沉思，恒州附近有一段叫沸流水的河流正好在商道附近，流向刚好是恒州方向，只是这条河在山川之中，整条河道蜿蜒曲折，更有几处水流湍急，甚是危险。 见李一舟犹豫中又有些担忧，颜澪道：“李员外也不用多虑，我自然知道这条水路的情况，你我二人有些嫌隙，但不是不死不休。” 李一舟见颜澪突然点破两家恩怨，也不再虚伪，捋须道：“是有些多年的误会，用这么大阵仗，就为了逼我李家低头，但看我家如今的境况，想必颜小哥怨恨也消了不少吧？” 颜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自己的话道：“现在正在修建的路不能耽误，尚且有一段商路不曾动工，沸流水有一处平缓之地就在那里，李员外便将货物从水路运到未开工的商路附近，然后转陆路运回恒州吧。” 李一舟知道这个办法已经是唯一的解决的办法了，于是起身道：“那就多谢颜小哥了。”便要转身离去。 颜澪也起身道：“李员外，我修路不是为了对付李家，而是为了这些山民。” 李一舟诧异的转过身，不解地看着颜澪。颜澪没有看他，而是拿起锄头道：“山路不通，人民就富不起来，我修条路就能让你家的货进不来也出不去，如果是塌方洪涝呢？这条山路年久失修，修好它，对恒州有利，对恒州的山民们有利。” 李一舟捋须道：“那你有何好处，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颜澪笑着道：“你我都是商人，自然既为名也为利。” 李一舟哈哈大笑道：“老夫以为唇齿剑不为名利，要造福乡邻呢。” 颜澪也大笑道：“我为的是恒州扬名，为的是乡民取利。” 李一舟听到颜澪如此豪气的话，老脸一红，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颜澪知道他们这种人不会理解自己的，但是最好也不要来影响自己，不然的话，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了。因为山民们已经贫苦很久了，为什么就不能有好的生活？ 凝雨上前一步道：“澪哥儿真厉害，竟然能让李员外羞愤而走。” 颜澪道：“困了他家多日，出口气就行了。” 凝雨问道：“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颜澪笑了笑道：“要做的很多的，今晚出发去正州，那里的路也需要修，然后还要沿途都看一遍的，不能让工程出问题。” 凝雨苦着脸道：“要去这么远呀。” 颜澪笑着道：“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我是既要名也要利的，这次修路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至于利嘛，当然是一路收购一些值钱的货物啦，到了辽阳府就直接发往真定府，让那边的商铺卖掉。” 凝雨好奇道：“那岂不是要花好多的钱？” 颜澪笑着道：“沿途三州十几个乡镇的货物积压，此时都在急着出手，我自然可以低价购入，高价卖出。” 凝雨惊讶道：“那些商户会同意吗？” 颜澪道：“我也不强求，城里的不同意我就去乡镇中买，他们的价格更实惠。” 凝雨想不通这些道理，只是觉得现在的颜澪有些阴险，但又不好明说，只好嘀咕道：“澪哥儿是坏人。” 颜澪无奈地耸耸肩，做生意还讲慈悲？会被人当成大傻子的。但是富裕之后带动不富裕的人共同发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自己对这里，是有感情的呀。 颜澪走的时候留下了两名仓鼠小队的队员，嘱咐他们不要亏待乡民，修好路后要严格验收，再传信到辽阳府，自己也会来验收一遍，便和凝雨坐车向正州出发。 一路详细勘验，停留监督，没处施工地点颜澪都会停留三天，再加上行程，到贵得州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天以后了。 这一路凝雨一直跟着颜澪，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本来白嫩的皮肤也晒得黝黑，人也消瘦了一大圈，但是显得眼睛更大了，看着已没有了少女的稚气。 贵得州到辽阳府的商路其实没有必要整修，因为辽阳府会在道路破损是及时修整加固，但颜澪还是仔细查验了路面情况。 确认路面情况良好之后，颜澪便在贵得州调查市场情况，每天带着凝雨走街串巷，在香料、毛皮、山珍等领域开始了一轮讨价还价的探底运动。 凝雨这几日终于明白颜澪为什么叫唇齿剑了，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讲价的时候气势吓人，一阵品头论足就提出用最低价买，动不动就要去别家看看，惹得老板又气又恨，可又只能卖给他。 因为谁也不想把竞争对手养肥，颜澪买的数量大，品种多，又不强势压低卖价，又能在进价之上出价，让你觉得你能挣点钱，可又挣不太多。 颜澪这种在前世里菜市场学到的技能往往可以大开杀戒。凝雨就见到他在低价买进一批皮毛后还以自己买了这么多，掌柜的也不赠送点什么为由一脸期待的等着占便宜，掌柜的敢怒不敢言，嘴角抽动着挤出笑容说已经没有库存了。 颜澪得意洋洋在贵得州横扫八荒，然后又去了附近几处乡镇，这时又换了一副面孔，慷慨的高价收购，比城里的高出几十文，不断的夸赞山民们的质量高，色泽好，完整度最佳，结果离开的时候，又收获了几车山珍。 凝雨目瞪口呆，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颜澪是怎么操作的。低价在城里进货，省了一大笔钱，高价在村镇收货，白得了不少东西，最后一算账，竟然发现赚了几万贯。 一路收购，颜澪全部用张家的商队将货物送到真定府贩卖，当然不会白用张家的资源，和张淼约定好四六分账，给了张家六成，当然张淼也不会白享受多给的一成，他会帮忙寻找合适的客户。 等最后一批货物发出，颜澪便给自己放了假，忙碌了一个月，也是身心疲惫的，也需要好好休息。于是趁着这一天阳光明媚，颜澪带着凝雨来到了保州。 保州位于辽东南部，是鸭渌江入海口附近最大的城市，也是辽东的第二大港口，也是个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的繁华城市。 保州因为临海临江，所以八街九巷，鳞次栉比，颜澪和凝雨来到保州时又赶上即将迎来的七夕，所以街上小商小贩特别多，除了买小吃的，更多的是卖布帕，幞头，首饰，香囊的，走了一阵发现还有几家卖鲜花的。 颜澪见凝雨稀奇地东张西望，便放慢了脚步，由她在主街上走走看看，当路过一处摊位的时候，颜澪瞥见凝雪突然站在一处摊位前，拿起一支发钗和玉镯仔细端详。 颜澪见发钗和玉镯做工精细，应当是很贵重的，但不知为何摆在摊位上售卖，于是问道：“这发钗和玉镯怎么卖？” 摆摊的是一名中年妇人，见颜澪问话，急忙笑着道：“小郎君好眼力，这支发钗是在汴京打造的，做工精细，手镯也是上好的翠玉，既然家里娘子喜欢，我也不虚套，总共二十贯。” 若是论真实价格，二十贯确实不高，但颜澪拿起来仔细观看一番，然后笑着道：“太贵了，十贯如何？” 那妇人为难道：“小郎君，这可不行，打造发钗都得十五贯，加上玉镯，二十贯已经是公道价了。” 颜澪向前探身，用只有妇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也别说那些，这发钗上一处有名有姓，恰好我还知道这个名字，那不是买来的，就是骗来的，若我报官，只说这是贼脏，你会有怎么的后果，不必我多说吧。” 那妇人一脸惊慌，见颜澪不像是说假话，但依旧强作镇定道：“小郎君这是哪里话，嘿嘿，我怎么会收贼脏来卖。” 颜澪嘴角上扬道：“是与不是，我只要大喊一声，街上这么多人你也走脱不了，即使你能走，这么多人里自然有人认识你，一路找到你家，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妇人闻言终于忍不住了，眼珠一转突然向后倒下，然后哭着大喊道：“打人啦！哎呦！打人啦！” 颜澪早有防备，手疾眼快一把拽住妇人的手腕，把她拉起来，拿起发钗塞进妇人手里，接着抓住妇人的手，也大喊道：“有人行凶！快来人抓住她！” 周围人先听到妇人的喊叫，纷纷转过头来看，但看到的自然是颜澪抓住妇人的手，喊着有人行凶，再一看妇人手中的发钗，尖端正对着颜澪胸口。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大家急忙围过来，有人喊着快报官，有人嚷着别让那妇人逃了，有人堵在妇人身后，有人只是看热闹。总之，竟然没人觉得颜澪打人。 一部分原因是颜澪衣着普通，看着不像仗势欺人的样子，另一部分原因是颜澪喊的时候，用的是保州口音，众人自然以为他是当地人，因此第一反应选择相信他。 妇人见此，用力挣扎，但是挣脱不开，记得张嘴去咬颜澪的手。凝雨见状惊叫一声，没来得及提醒颜澪小心，妇人已经咬住颜澪。 颜澪哎呦一声，然后大叫：“当街行凶，还咬人，大家快看，不是我冤枉她，快快报官。”喊的时候手还是没松开，还是紧紧抓着妇人。 那妇人张嘴去咬，只感觉像咬在石头上，咯的牙疼，便松口去看，分明是人手，怎么会如此坚硬。 这都是颜澪这么多年坚持锻炼的结果，双手健壮有力，又是青壮年纪，骨骼坚硬，劈砖都可以，怎么会怕妇人张嘴来咬？ 只是这一咬还是咬破了皮肤，献血流了出来，凝雨心急着拿出手帕就要上前给颜澪包扎，但颜澪摆了摆手，然后大声道：“这妇人当街贩卖贼脏，被我识破，竟然行凶咬人，气焰十分嚣张，众人可是看见的。” 前排几人连连点头，颜澪道：“官差来了，还望乡亲们做个见证，我可是没打没骂，都是这妇人行凶。” 说着话，人群被分开，两名衙役走了进来，然后问了问情况，颜澪将事情大致说了，又有几人作证，衙役便将发钗手镯收好，将妇人锁了。颜澪带着凝雨，和两名衙役向衙门走去。 凝雨跟在颜澪后面抹眼泪，颜澪笑着问道：“别怕，一会在堂上你不必说话，由我来说。” 凝雨摇了摇头道：“澪哥儿的手怎么样，奴婢给你包扎一下吧。” 颜澪看了看手道：“小伤而已，我处理就行。” 凝雨红着眼道：“还是清洗一下吧，狠心的贼婆娘，咬的这么深。” 颜澪还是第一次听她骂人，觉得有趣，于是逗她道：“哎？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凝雨羞得脸红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颜澪嘿嘿一笑道：“等事情结束，你再给我包扎吧。”说完见已经到了衙门口，于是大步走了进去。 事情经过很清楚，颜澪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经过。但是对于发钗和玉镯的原主人，颜澪没有说，只是说了怀疑是贼脏。 保州知州姓付，叫付洪强，为人倒也刚正，细细听了颜澪的话，又询问了妇人，虽然那妇人犹自强辩，但是人证物证都在，最后付洪强下令用刑，吓得妇人只得老老实实交代了实情。 那发钗与玉镯虽然不是贼脏，但也是这妇人抢来的。妇人姓姜，叫姜大娘，她家本是开食铺的，平时她也会出来摆摊，由丈夫吴三郎看管店铺，因前几日有名少女来店中，吃过饭后没钱付账，因此被吴三郎扣在店中做工抵账。 吴三郎见少女貌美，就想霸占，多次强硬逼迫，那少女也是刚烈，宁死不从。吴三郎气急，便抢了她的随身物品，发现了发钗与玉镯，少女便想用此抵账，换取自由，吴三郎想人财都要，便将少女锁在柴房。 姜大娘见发钗和玉镯做工精细，知道价值不菲，只是她也清楚如果自己戴出去会被人怀疑，于是便想着卖出去，谁知道被颜澪一眼看破。 至于颜澪如何看破，自然是因为颜澪开了一家金银铺。知道很多人喜欢在首饰上刻写名字，被盗时以此证明原主是谁，因此看了出来。 至于发钗上的名字，更是熟悉，凝雨之所以看到发钗便不动了，就是因为上面写着李家四姑娘的名字——李丹儿。 李家四姑娘，就在保州城内吴三郎的后院柴房。 案情很简单，抓捕很顺利。吴三郎在柴房内逼迫李丹儿的时候，被冲进来的衙役当场逮住。曾经高傲的富家千金，此时粗布麻衣，素面干瘦，双眼没有了光泽。 看到这一幕，凝雨哭着上前抱住李丹儿，李丹儿浑身一抖，然后挣扎起来，在凝雨轻声呼唤中回过神来，绝望的眼神里有了些光芒，然后认出了凝雨，接着痛哭起来。 颜澪悄悄给两名衙役塞了些银块，二人捏了一下，知道份量不小，足有五两。笑着道：“颜小哥放心，这贼夫妻我二人会好好关照。” 颜澪笑着道谢，然后走到凝雨身边道：“带着她走吧，找家客栈先住下。” 李丹儿此时认出了颜澪，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咬了咬牙道：“多谢郎君好意，奴家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了。” 凝雨正要劝说，颜澪摆摆手让她不要说话，冷着脸道：“自然随你，在我面前收起你的傲气，可以给粗汉洗衣添柴，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别忘了是我救你逃出了苦海。” 李丹儿张嘴还要说什么，颜澪打断她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自然也随你。但当时我给你两贯钱买走凝雨，是你同意的，我没有强迫，做生意压价是常事，你不愿意讨价还价自然由你，如今心中怨恨又为何来？” 李丹儿低头不语，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表达心中依旧不服。颜澪冷笑道：“你还有傲气？觉得世人都亏欠你吗？你任性妄为，不管他人死活，真当这世间你是高高在上吗？你逃婚离家，带着凝雨，一旦被追回去，你毫发无损，凝雨却是要被打死的，你不是不知道这些，而是你不在乎他人死活，因为她是奴婢，而你是主人。” 颜澪越说越气，当街不留情面，对着李丹儿开始了一轮语言攻击。 第二十章 与凝雨开始谈恋爱 颜澪本来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见到李丹儿还在强装姿态，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对提供帮助的人还一口回绝，要面子可以，但不要装面子。 颜澪还想说几句，但对方毕竟是个女孩，说重了不合适，便叹了口气道：“拿好自己东西，和我们走，过几日送你回家。” 李丹儿倔犟道：“我不回去。” 颜澪冷冷道：“你李家现在没功夫逼你嫁人，你要是还想吃苦，自然随你，不过下一次遇到什么人，我不敢保证，你会经历什么事，我也不会再管。” 李丹儿闻言身体一抖，想起了离家后的种种遭遇，心中不由得一阵恐慌，颜澪瞥了一眼道：“凝雨，带她走。” 颜澪带着二女来到保州的一家客栈，因为最近要过七夕节，城中好多客栈都住满了人，颜澪高价包下两间客房，然后买了些吃食，凝雨端着一碗汤面、几样小菜和几张胡饼走进李丹儿的客房。 李丹儿这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吴三郎为了逼她就范，饿了她几日，见了吃食，李丹儿也不顾形象，风卷残云吃了这两个月来第一顿饱饭。 凝雨看着李丹儿心里一阵心疼，曾经锦衣玉食的商户小姐，如今却变得好像村妇一样，又吩咐伙计烧了热水，买了新衣，让李丹儿饭后沐浴更衣。 换好衣服，李丹儿坐在床上，见凝雨帮她收拾衣物，犹豫了一阵问道：“雪梨，你过得好吗？” 凝雨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骤然听到李丹儿这样叫自己，愣了愣神道：“四姑娘，我过得还好。” 李丹儿叹口气道：“看你过得确实不错，比在我家里还好，那个人对你是真心的。” 凝雨微笑道：“澪哥儿对我很好，对其他人也好，他虽然嘴里不饶人，可是待人却是真心的。” 李丹儿哼了一声道：“一会骂人的人，哪里是个好人？” 凝雨温声道：“澪哥儿确实是这样的，不然也不会得了个唇齿剑的名声。” 李丹儿闻言惊讶道：“你说什么？他是唇齿剑？” 凝雨点点头，李丹儿道：“难怪呢，这张嘴比妇人都厉害。” 接着李丹儿看着凝雨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凝雨满脸羞红，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李丹儿道：“但是你喜欢他。” 凝雨急忙摇头道：“不不不，我只是……只是……奴婢，真心服侍他的。” 李丹儿笑道：“你我都是女人，你又在我身边多时，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凝雨羞得低头不语，不停地摆弄衣角。李丹儿道：“可是他能不能给你名分呢？” 凝雨好奇道：“什么名分？” 李丹儿笑道：“若是他纳你做妾，你也就是个身份高一些的奴婢，这种情况在富商家中司空见惯，你以后要服侍他，还要服侍他的妻子，依旧是服侍人的命。” 见凝雨不说话，李丹儿接着说：“若是到了年纪，他不纳你，你这一生就在他家中做丫鬟，嫁不得人，一辈子做工，你真的愿意吗？不如你和我回到李家，到了年纪，我便找个老实本分的放你出去，做人妻子好过给人当妾。” 凝雨闻言惊讶道：“四姑娘，你这是……”还没说完，就听门口有人道：“她嘴上说的是不信任我真心待你，其实是她孤身一人，想让你跟着她吃苦受罪服侍她，让她重新当回大小姐，送她回李家去。” 二女惊的转头去看，见颜澪冷冷的站在门口看着李丹儿。李丹儿被说破心思，有些惊慌，但强作镇定道：“我说的哪里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会对她下辈子真心吗？” 颜澪笑着反问：“你李家对凝雨是真心吗？会真的放她出去？你以后真的会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吗？” 李丹儿刚要强辩，颜澪道：“你不必解释，我对凝雨如何她心中清楚。实话实说，我今后能不能给凝雨名分不是你可以关心的，凝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无非有点情分在，我颜澪今后娶谁也不是你来关心的。” 颜澪看了看有些惶恐的凝雨道：“凝雨在我家中，我会给她应得的，而且是你李家给不了的，至于她今后如何，要看凝雨自己的选择，在我家中来去自由，我绝不干涉，即使她现在是奴婢身份，可我如何待她却没必要证明给你看。” 李丹儿低头默不作声，颜澪对凝雨道：“凝雨，今夜你和她住一屋吧，照顾好她。” 凝雨低头称是，然后就去收拾屋中床铺。颜澪瞥了一眼李丹儿，然后道：“刚才你说的话，刚好提醒了我，我心里是不是喜欢凝雨，我以前还不知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喜欢她的。” 凝雨一听颜澪突然这样说，慌的手中的枕头啪嗒落在床上，然后满脸通红的转过身，心里扑通乱跳，不知所措看着颜澪。 李丹儿同样惊讶，哪个男子会当着他人的面如此开诚布公说自己喜欢谁，这……这太有些惊世骇俗了。 颜澪笑着心里暗想：“哼，就是要当你面撒狗粮。”走到凝雨面前，一把搂住凝雨，对着李丹儿挑衅的挑挑眉。 屋里两个女人顿时娇羞，李丹儿扭过头不去看，凝雨则颤抖着看着颜澪，满脸不可思议。颜澪温柔的看她一看，然后对李丹儿道：“至于凝雨是做妻还是做妾，由我决定，即使她当了我的妻子，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什么，谁要是敢乱嚼舌头，我会让他知道，我唇齿剑也是会伤人的。” 这样霸气的话，惊的李丹儿呆愣当地，这颜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行事作风如此惊世骇俗，所思所想和世间男子大不相同，更是公开宣扬自己的想法。 看着依旧面红耳赤的凝雨，李丹儿突然羡慕起来，如果也有这样的一个男子对自己，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颜澪见好就收，温声对凝雨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了房间。李丹儿回过神来，气道：“登徒子，雪梨，离他远一些。”说完往床上一倒，转过身背对凝雨。 凝雨笑了笑，转过身继续收拾床铺，二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表情。凝雨甜甜的羞笑着，而李丹儿则是撇着嘴流下两行清泪。 到了晚上，等待李丹儿睡熟，凝雨悄悄来到颜澪房间外，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敲门，只听里面颜澪问道：“是谁？” 凝雨听他说话，有些惊慌，第一时间想转身就走，又觉得不礼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颜澪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见是怯生生的凝雨，颜澪笑着问道：“这么晚了？怎么来找我了？” 凝雨低头摆弄手指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我来看看你手上的伤。” 颜澪笑着抬起手，凝雨见他已经自己包扎好了，有些窘迫道：“是奴婢不好，忘记了给澪哥儿包扎。” 颜澪笑着道：“无妨，我自己就可以的。”看了看走廊无人，便拉着凝雨的手道：“快进来。” 凝雨第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挣脱开，只是颜澪虽然轻轻握着，但一阵暖意从凝雨指尖传递到心里，便有些由着颜澪将自己带进屋里。 进屋后颜澪坐在软榻上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找我？” 凝雨本来想问颜澪一些事，但见到本人后就不敢说了，只是背着手有些扭捏地站在一旁。颜澪叫她这般可爱样，噗嗤一笑道：“你是想问我下午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凝雨急忙道：“不不不，奴婢想问……想问……”她被颜澪问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本想隐瞒又没想好说辞，结结巴巴实在没有想出来，只好道：“奴婢知道澪哥儿是要气四姑娘的。” 颜澪诧异道：“我为何要气她？我说的是真话。” 凝雨听他这般说，更加羞急，跺跺脚道：“可是那些话怎么可以随意乱说？” 颜澪觉得好笑，于是温声道：“为何不能说？难道要忍在心里吗？” 凝雨嘟着嘴道：“要说也不能放着别人面说，很羞人的。” 颜澪轻轻拉住凝雨的手，凝雨顺从的被他拉到身边，颜澪道：“这两个月来，你陪着我一路辛苦，我是知道你对我有情义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但我是对你有好感的。” 凝雨羞红了脸，娇声道：“我……我也喜欢澪哥儿的。” 颜澪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凝雨道：“澪哥儿对我很好，是真心的好，只是奴婢是下人，不敢高攀的。” 颜澪温声道：“你不要想这些，只需要我们心意相通，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凝雨担忧道：“可是会被别人笑话的。” 颜澪笑道：“笑话我喜欢你？他们自己还有不少龌龊事呢，管的着咱们的闲事吗？” 凝雨还要说些什么，颜澪摇摇手道：“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自然全心全意对你，阿大他们是在我贫困之时跟随我的，我拿他们当兄弟，对你，我也一样的真心实意。” 凝雨道：“可是奴婢没有跟着澪哥儿吃苦。” 颜澪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你是担心我区别对待吗？谁说我在贫困时不认识你的。” 凝雨吃惊道：“澪哥儿何时见过奴婢？” 颜澪笑着道：“你还记得那年送你梅干的人吗？” 凝雨偏着头沉思，然后不可思议道：“啊，难道是澪哥儿？” 颜澪笑了笑：“你当时追了我好远，要给我梅干钱，我没要，还说有缘的话，辽阳府见。还记得吗？” 凝雨惊讶道：“过了这么久，澪哥儿还记得？” 颜澪嘿嘿一笑，得意道：“我的记性不差吧？” 凝雨娇笑道：“只是那时澪哥儿和现在判若两人。” 颜澪也笑道：“你却没有那时候胆大了，敢随意和陌生男子说话，还问我的住处。” 凝雨叹口气道：“世事变化太快了。” 颜澪叫她有些伤感，于是安慰道：“等一应事必，我和你回一趟你家吧，把你母亲和妹妹接到我家去。” 凝雨摇了摇头道：“会给澪哥儿添麻烦的。” 颜澪笑着道：“接到我家来，你们母女团聚不是很好吗？有什么麻烦的？” 凝雨道：“我阿娘……有些……” 颜澪以为凝雨是想说的母亲有些贪财，或者势利眼，不过这种人见得多了，颜澪自然有办法解决。于是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我正好要在恒州做些生意，给你母亲找家店铺经营就好了。” 凝雨急忙道：“不是这样的，我阿娘身体不好的，把我卖进李家也是我同意的。” 颜澪道：“那更应该照顾了，你不必担心，我拜托张家找名医给你阿娘治病，实在不行就去真定府。” 凝雨感激道：“奴婢会认真服侍澪哥儿的。” 颜澪在凝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凝雨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颜澪道：“这个不好明说的，需要我们相处着看。” 凝雨不明白颜澪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新奇，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凝雨想了想然后问到：“那要怎么弹？” 颜澪嘿嘿一笑道：“当然是好好的谈，用心的谈，认真的谈。” 颜澪指了指胸口，意思是用这里谈。凝雨咬了咬牙，伸出左手，在颜澪一脸诧异中，用食指在颜澪指着的方位弹了一下。 颜澪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凝雨也是不解道：“澪哥儿刚才不是说要奴婢弹一下吗？” 颜澪失笑道：“是谈话的谈，不是弹东西的弹。” 凝雨一脸天真道：“奴婢嘴笨，还是听澪哥儿说吧，我不会谈话的。” 颜澪愣了愣，然后无奈笑道：“这个词你不懂，是我的原因，倒是不怪你。” 凝雨还是一脸懵懂，她听出来颜澪的话里有期待，但是不明白颜澪要和自己谈什么，只能好奇地看着颜澪，等他说些什么。 颜澪道：“就是一件很甜蜜的事，一男一女之间相处的一种感情模式。” 凝雨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脸颊又羞红起来，扭捏了一会道：“那……奴婢今晚就服侍澪哥儿安寝吧。” 颜澪道：“这也太快了吧，你还没答应我愿不愿意和我谈呢。” 凝雨娇羞道：“奴婢自然是听澪哥儿的。”说完就走到床边，然后给颜澪铺好床铺。 颜澪有些不解，平时自己睡觉习惯了，从没有让凝雨为自己铺床，凝雨也没有主动做过，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接着就看凝雨坐在床边把鞋脱掉，然后坐在床上，满脸通红就要去解衣服。 颜澪急忙走过去道：“凝雨，你误会了。” 当凝雨满脸通红慌慌张张跑出房间的时候，颜澪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好险啊，差一点就让凝雨以为自己有不纯之心。 虽然有些事颜澪能够理解，但是更多的是希望自然而然，和凝雨谈恋爱的这个过程里，自己还是希望一步一步来，慢慢体会这种恋爱的感觉。 互有好感的青年情侣，要循序渐进的培养感情，至于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 第二天一早，颜澪等人吃过饭，便出门逛街去了，七夕节将近，这是古代女孩们的重要节日，所以颜澪觉得应该好好陪凝雨过个节。 至于李丹儿，跟着吧，她愿意当电灯泡就当吧。 颜澪就像前世的小青年一样，牵着凝雨的手在街上闲逛，看到好的就买，也不讲价，一改唇齿剑的往日形象，在二女诧异的目光中买了一大堆东西，也不让凝雨拿东西，全都自己抱着。 瞥见李丹儿好奇地看着自己，颜澪白了一眼她，这有什么奇怪的，前世陪女朋友逛街，哪有女朋友拿东西的，她们只需要说自己想要什么，然后男朋友付账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他表现的不像主人，更像赘婿。这让李丹儿惊诧不已，让凝雨惶恐不已。 终于在凝雨找人帮忙把东西送回客栈的档口，李丹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颜澪冷着脸道：“谈恋爱，怎么了？” 李丹儿不解地问道：“弹恋爱？什么意思？怎么弹？” 颜澪一头黑线，古代人都是什么理解能力？于是指了指嘴道：“是谈不是弹，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李丹儿突然脸颊微红道：“登徒子，好不要脸。” 颜澪眨了眨眼，不解道：“好端端骂我做什么？凝雨是我的人，我和她谈恋爱怎么了？” 李丹儿不说话，而是转过身不理睬颜澪，颜澪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就是羡慕，我有凝雨，而你只是单身一人。” 说完不给李丹儿反击的机会，颜澪笑着走向凝雨，拉起她的手快步向下一处小摊走去。 第二十一章 温柔与惊险 疯狂采购一下午后，颜澪依旧兴致勃勃，带着凝雨去买新衣，因为七夕节这一天女子要穿新衣，在庭院中张灯结彩，摆放磨喝乐和瓜果美食，女孩们对月穿针，焚香列拜，用金盒盛装一只蜘蛛，等到第二天看结网的结果。 颜澪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经历七夕节，所以凝雨说要买什么，他都笑嘻嘻买下来，抢过来自己拿着，然后慢慢跟在凝雨身后。 李丹儿虽然一路被凝雨领着走，但越走心里越别扭，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很想离开这两个人，可是真的转身就走，又不知道该去何处。 尤其是颜澪每次对着凝雨温柔的笑着，拎东西的时候也笑嘻嘻的，牵着凝雨的手，给她擦汗，问她累不累的时候，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知为何自己也想被人这样对待。 但颜澪每次看自己的时候都会马上收起笑脸，冷冰冰的，也不和自己说话，虽然没有表现出嫌恶，但是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坚持到夕阳西下，颜澪和凝雨这才往客栈走，李丹儿松了一口气，这难熬的时间终于过去了。 到了客栈，凝雨便和李丹儿回房间换衣服，凝雨央求颜澪也给李丹儿准备了新衣和首饰，颜澪自然无有不允，大大方方给李丹儿买了一套。 等二女换好衣服，打扮停当，走出房间的时候让颜澪眼前一亮，凝雨穿了一套白色的裙衫，一件青色短襦，显得更加俏丽可人，李丹儿穿的是同样的搭配，只是短襦是深蓝色。 颜澪笑着迎上去道：“凝雨，你真好看。” 凝雨听他又这般大张旗鼓说着情话，羞得脸颊一红，急忙对颜澪使眼色，颜澪不管站在一旁的李丹儿，突然凑近在凝雨脸上啄了一下。 这一下更让凝雨娇羞不已，慌慌张张看向李丹儿，李丹儿看到这一幕竟然也有些害羞，气哼哼道：“你，你这登徒子。” 颜澪耸耸肩道：“我亲我的女朋友，也碍着你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碍事。” 李丹儿气急，张嘴就要回击颜澪，但颜澪直接将她轻轻推到一边道：“凝雨，这时候街上很热闹的，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凝雨犹豫一下道：“很累的。” 颜澪道：“你累啦，那我去买些小吃回来，你要吃什么？梨干？炙肉？栗子？沙糖？还是冰雪冷元子？”他说的都是平时凝雨喜欢吃的。 凝雨甜甜一笑道：“不必啦，你也累了一天，还是歇歇吧。”她没发现自己对颜澪已经不再用尊称了，这让李丹儿感觉有些惊讶。 颜澪倒是高兴极了，这才像谈恋爱嘛，于是笑着道：“不累不累，我去买些回来。”说完就噔噔噔跑下楼。 李丹儿和凝雨回到屋里，李丹儿问道：“雪……凝雨，你真的和颜澪……嗯……谈恋爱啦。” 凝雨笑着道：“他心里有我，而我……心里也有他，就按照他说的做，我没有觉得不好。” 李丹儿狐疑道：“可是，你……。” 凝雨笑着道：“他不在乎，而且是真的不在乎，他说过会真心待我，我也相信他。” 李丹儿叹了口气，然后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而且也接受了他说的谈恋爱。” 凝雨好奇地眨了眨眼，李丹儿笑着道：“你没发现你对他的称呼吗？现在已经不叫澪哥儿了，而是直接称呼你了。” 凝雨呀的一声，慌忙起身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奴婢，这是犯上的，我要去请罪。” 李丹儿笑道：“可你看他多开心，丝毫不介意。” 凝雨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有些诧异地坐下，不明白为什么颜澪不生气。 李丹儿若有所思道：“他确实是个奇男子，不在乎身份等级，不在乎世俗偏见。今天看来，他是真心对你的，若是外人眼中，你们二人真的是一对小夫妻。” 凝雨低头羞道：“四姑娘不要取笑我了，我知道我是不合适的，可是也不想让他难过。” 李丹儿道：“你和他说过这些吗？” 凝雨点点头道：“他说不在乎，也不要我去想这些。” 李丹儿问道：“那你究竟怎么想？” 凝雨道：“他对我很好，我只想好好待他。其实澪哥儿说过，我们只是在一起相处，培养……感情，相识相知后，由我决定。” 李丹儿想了想：“他的意思是，不强迫你，让你自己选择？” 凝雨点了点头，李丹儿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道：“凝雨，我真是羡慕你。” 凝雨惊讶道：“四姑娘为何这样说。” 李丹儿道：“世间女子，谁不希望自由的活，谁不希望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爱我敬我，宠我懂我。现在看来，颜澪对你就是这样。” 见凝雨一脸懵懂，李丹儿笑了笑道：“他要和你慢慢相处，让你熟悉他的为人，了解他的品行，然后由你决定嫁不嫁他，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凝雨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极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对我的好。” 李丹儿看着凝雨，有些羡慕，有些嫉妒，但是又见她一脸单纯的忧思，像新婚的小媳妇，叹了口气道：“或许只要你也真心待她吧，” 凝雨坚定地点点头道：“我会的。” 等颜澪抱着小吃回到客栈，凝雨两个人正在准备晚上乞巧要用的东西。此时客栈中已经装饰了彩灯彩带，院中也摆设了几处案几，到处都是节日气氛。 凝雨细心为颜澪擦了擦汗，然后让他坐在房中休息，自己和李丹儿要去院中乞巧。这种事颜澪自然知道不好一直跟着，于是点头同意。 这一天是女孩的节日，虽然也有一些男子参与，但是终究是少数，颜澪便在屋中喝茶，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来一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颜澪想不起来其他的词，因为这首词流传最广，所以背诵出来，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那么多诗人词人，颜澪厚颜无耻的独创出来。 平时颜澪不会写诗做词，也不会附庸风雅，所以极少人知道。这时候他在屋中独处，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只是颜澪不曾注意，门外凝雨已经潸然泪下，而李丹儿一脸艳羡，默默读着这首词。 颜澪流畅诵读，不像是临时构想的，整首词自然流畅，立意高远，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凝雨感动万分，再看窗下颜澪微笑着看向天空，眼神没有平时那般锐利，而是充满柔情。 凝雨的心，这一刻完完全全属于颜澪。而李丹儿，读了几遍词，然后悠悠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忧伤。 第二日，颜澪和凝雨便要将李丹儿送回恒州，虽然凝雨有些不舍，但她终究已经是颜澪的人，不再是李家的奴婢。 颜澪买齐了一路上的应用之物，把发钗和玉镯也交给李丹儿，便赶着马车出发了。 临走时写了封信，颜澪通知张栎予自己找到了李家四姑娘的事，同时询问张家与徐家的情况。保州到辽阳府只需要三日，但是因为带着两个女孩，颜澪放慢了速度，一路和凝雨说说笑笑，还会故意逗一逗凝雨，惹得凝雨经常面红耳赤地轻轻打他几下。 李丹儿逐渐习惯了自己电灯泡的角色，有时候会帮凝雨反击，颜澪虽然对她还是没个好脸，但嘴上已经客气了许多。走了一日，晚间在一条小溪边露营，颜澪砍柴生火，又在马车上铺好被褥，取了弓箭打了只野雉，摘了些蘑菇，洗刷干净后做了一锅鸡汤。 颜澪没让凝雨帮忙，一个人熟络的做着饭，又闷了一陶罐米饭，三人围在篝火旁吃了一顿别开生面的野餐。李丹儿一开始有些怀疑，见颜澪杀鸡淘米，竟然比自己家中厨娘都熟练，等锅盖打开，鸡汤香味扑鼻，陶罐里米饭香软可口，便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颜澪又砍了些木柴，到马车上取了毛巾和木盆，当颜澪烧好了水倒进木盆后，李丹儿震惊地发现，凝雨竟然坐在马车上泡脚。 颜澪见她目瞪口呆看着凝雨，于是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那盆是你的。” 李丹儿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洗？” 颜澪冷冷道：“你不洗，别上马车睡觉。”说完转身走到远处。 李丹儿知道他这是在回避，凝雨也说道：“四姑娘，你也来泡一泡脚吧，热水泡脚很解乏的。” 李丹儿犹犹豫豫走过去，泡在热水中的时候舒服的眼睛闭了起来，睁眼看了看远处的颜澪，见他只是蹲在一条小溪边清洗，然后擦干了脚，洗干净毛巾后就在草丛中寻找什么。 李丹儿心中不由得一暖，然后转头问凝雨道：“他真的是唇齿剑？” 凝雨点了点头，然后幸福地看着颜澪。李丹儿好奇道：“他怎么会做这些？” 凝雨简单说了些颜澪的过去，李丹儿笑着道：“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想说……”犹豫了一下道：“他是唇齿剑，是有些威名的青年俊才，身边没有其他随从，让你舒舒服服坐在车里，他在赶车；本来有些事应该你去做，可是他却在为你砍柴做饭，打水洗脚。他……他不觉得丢人吗？” 凝雨笑着道：“因为他说过，有些事他会让我做，有些事不必用我去做，他不习惯被人服侍，所以把我买下之前，他家中没有女婢的。” “什么？”李丹儿惊叫道。“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做这些？” “也有一些家丁啊，只是他们分工明确，我知道的也只是阿大负责采买，老三负责护院，老五负责赶车，老六负责记账，其他的我还没接触过，也不太了解。” 李丹儿不可思议看着颜澪，心里想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的家里会是什么样子？感觉一点规矩也没有，却井然有序的样子。 等到水温凉了些，二女擦干了脚，然后穿上鞋将水倒掉，洗干净毛巾木盆后返回马车。颜澪已经将马牵到一旁拴好，然后将马车周围的草上撒了些硫磺。 李丹儿和凝雨站在一旁看颜澪忙碌，等颜澪将车窗和车帘处挂满香囊后，示意二女可以上车睡觉了。凝雨见颜澪正在烘烤艾蒿，知道他要在帐篷里睡，于是解下几个香囊走到颜澪的帐篷外，将香囊挂在上面。 颜澪见她这样，走过去轻轻将香囊解下来，然后笑着道：“这个时节蚊子很厉害的，还是多挂一些在车上吧。” 凝雨见他解下香囊，急忙道：“不行的，被咬的话很难受的。” 颜澪轻轻在她额头一点道：“不用担心我，我过去在山中的时候，有驱蚊的办法，不必担心。” 凝雨还是不肯，颜澪便板起脸来，突然抱起她，不顾凝雨的娇羞和挣扎，将她抱到马车旁，不顾李丹儿诧异的目光，将凝雨轻轻放在车上。 飞速在凝雨脸上啄了一下，颜澪转身将香囊挂在车上，然后对李丹儿道：“上车睡觉，如果半夜有事，车里有香囊，记得带些在身上再下车。” 李丹儿不解地问：“为什么？”颜澪冷冷道：“因为野外会有蚊子，很厉害的。”说完就向帐篷走去。 李丹儿闻言便爬上马车。凝雨担忧地看了一眼颜澪，见他对自己笑了笑，然后点燃了一些艾蒿，挥舞着驱赶着蚊子，心疼的眼眶一红。 李丹儿也看着颜澪，幽幽地道：“他是个好人，这几个月以来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将你买给了他。” 凝雨流着泪笑道：“是呀，我也很庆幸，能遇到他。” 二女闲聊了一阵，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李丹儿有些内急，便轻轻叫醒凝雨，然后带了些香囊，和凝雨下车方便，等到返回马车的时候，李丹儿发觉凝雨突然动作一滞，回头看凝雨正看着一处呆立不动。 顺着凝雨的目光看去，眼前的一幕让李丹儿终身难忘，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仍是惊叹不已。 只见一个黑影手持弓箭，对着黑夜中几只不知名的野兽不断放箭，每射出一箭便有一只野兽发出嚎叫，只是黑暗中有无数发光的绿点，极是瘆人，李丹儿正要问凝雨这是什么情况？就听远端传来颜澪的大喊：“进马车里别出来！” 原来那黑影正是颜澪，凝雨心急的要冲过去帮忙，李丹儿一把拉住她道：“被冲动，听他的。” 凝雨道：“四姑娘，颜澪一个人我不放心。” 李丹儿还要说什么，突然一脸惊恐看着凝雨身后，凝雨急忙转身，瞬间也是惊恐万分。 三头眼中闪着幽光的野狼正一步步向而二女靠近，不住的发出阵阵低吼，六只狼眼仿佛六把锥子，将二女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丹儿和凝雨感觉浑身一阵寒意，三魂七魄少了一半，瞪着眼睛浑身上下颤抖不已。 也许是二女不动的原因，三只野狼找不到上扑的时机，只能慢慢移动找角度。就在一只野狼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就要扑向凝雨的时候，一支羽箭正中野狼脖子，喷溅的狼血惊得其他两头狼向旁白一跃，又听嗖嗖两声，另两只野狼呜咽倒地。 吓呆的二女傻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接着突然听到颜澪一声大喊：“凝雨！李丹儿！上车！” 这一喊成功将凝雨和李丹儿的魂喊了回来，二女急忙爬上车，然后颜澪把门重重一关，大喊道：“从里面反锁好，我不叫你别开门。” 凝雨知道颜澪是对自己说的，哆哆嗦嗦将门锁好，只听得门外嗖嗖的箭羽声，野狼的嚎叫声，接着就是沉闷的击打声，凝雨在马车里哭的撕心裂肺，李丹儿也是害怕的哭泣不止。 这听得一声清脆得咔嚓声，似乎就在马车附近，凝雨和李丹儿都清楚这时骨头碎裂得声音，接着就是颜澪的一声怒吼。 凝雨哭着就要去开门锁，李丹儿紧紧抱着她，也哭着道：“不行，你忘了他说的话吗？” 凝雨哭着喊道：“不行，我要去帮他。” 李丹儿咬着牙不松手，凝雨嚎啕大哭，最后二女哭累了，便倒在车厢里，李丹儿抹了抹眼泪，见凝雨正死死的咬着牙，紧紧的攥着拳头，哭的一抽一抽的。 李丹儿柔声道：“他不会有事的。” 但是凝雨不理她，李丹儿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静静地坐在旁白，现在的凝雨情绪不稳定，李丹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一阵敲门声，凝雨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向车门，只听外面传来颜澪气喘吁吁的声音：“凝雨，是我，你们没事吧。” 凝雨激动地颤抖着手打开门锁，看门的一瞬间见颜澪举着火把正对自己微笑，凝雨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在颜澪的怀里大哭起来。 颜澪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本来想拍拍凝雨后背，但似乎想起什么，手举在半空柔声道：“没事的，放心吧。” 借着火光，李丹儿看到了颜澪上衣已经被撕开好多口子，手上都是鲜血，胳膊上也在滴血，急忙道：“凝雨，颜澪受伤了。” 凝雨急忙松开颜澪，借着火光上下打量颜澪，借着更加大哭起来。这时李丹儿也发现，颜澪身上基本没有好的地方了。 浑身上下暗红一片的颜澪举着火把，笑嘻嘻看着凝雨，眼神中充满了温柔，这一幕深深刻在了李丹儿的脑海中。 颜澪安慰了凝雨几句，然后对李丹儿笑着道：“你的冷漠无情在今天总算有了用处，多谢你没让凝雨出来，保了她的安全，谢谢。” 见颜澪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李丹儿竟然有些受宠若惊，急忙道：“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颜澪笑着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不顾身上的伤痛，对凝雨道：“快快上车去，我去取些东西来。” 凝雨摇了摇头，第一次倔强的不听颜澪的要求，颜澪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凝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颜澪又说了什么，凝雨这才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去取伤药。” 颜澪便举着火把离开了，凝雨爬上马车，关上车门，摸出火折子点亮车内的一盏油灯，然后开始在行李中翻找伤药。 李丹儿好奇道：“他去做什么？” 凝雨头也不回道：“他说要去剥狼皮，要是有好皮子就到辽阳府卖掉。” 李丹儿惊呼道：“他浑身是伤，竟然还不忘做生意？” 凝雨拿着伤药苦笑一声道：“他就是这样奇怪的人。” 十五头狼，十五张毛皮，颜澪等到晾晒干净后就收起来放在马车里。等到天蒙蒙亮，一夜没睡的凝雨来到河边为颜澪换药，当颜澪脱去上衣，昨晚因光线不足而看不清的伤口展现在凝雨面前。 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布满颜澪全身，最严重的是胳膊上几处咬伤，凝雨含着泪给颜澪伤药，虽然很痛，但是颜澪依旧谈笑风生，问凝雨这些毛皮卖掉后，她是想要一件新衣服，还是想要一支发钗？ 就在二人甜甜蜜蜜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惊呼，二人转头看去，只见李丹儿捂着嘴满脸煞白看着颜澪。 颜澪也不在意，扭过头道：“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有礼貌，不过昨晚你保护了凝雨，我不怪你，下次要注意。” 凝雨怕这些伤口吓到李丹儿，于是道：“四姑娘，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李丹儿闻言急忙跑远，凝雨给颜澪上好药，将新衣服给颜澪穿好，便先跑回马车去了。 凝雨见李丹儿坐在马车边看着远处发呆，以为她被吓坏了，于是悄悄问道：“四姑娘，你没事吧？” 李丹儿呆呆地道：“我没事，只是我实在想不到，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伤。” 第二十二章 和家人团聚 凝雨看了看颜澪，然后笑着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也很吃惊，他以前过的很苦，受了不少罪。” 叹了口气道：“他决定游历的时候，只带着几贯钱，牵着一头骡子，和他的好友一起，两个人一起拼搏了很多年，经历了无数生死，被人欺凌压迫，如今有了一些名气，但是背后有多艰辛，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凝雨满眼柔情道：“我没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伴他，现在的他其实我根本配不上，可是他给了我所有的温柔和保护，我可以不要名分，只求这一生都陪伴他。” 李丹儿点了点头道：“经历了这一夜，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值得托付的人，你会幸福的。” 当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凝雨坚持自己赶车，可是她不会操作，抖了半天缰绳，可是马就是摇着尾巴不动，颜澪失笑道：“凝雨，还是我来吧。” 凝雨气鼓鼓道：“不行，你还有伤呢。”然后倔犟的抖着缰绳，也不知道那一下抖对了，马突然向前走去，然后拉着车想左跑了起来。 凝雨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向路边，紧张地一拉缰绳，马头一偏，马是向右了，马车却还向左边。 颜澪握着凝雨的手，抖动缰绳，嘴里喊着命令，马乖巧地调整方向，将马车顺顺当当带回路上，然后颜澪笑着教凝雨怎么赶车，怎么命令马匹前进和转向，俨然是一副古代版考驾照的场景。 等凝雨渐渐熟悉，颜澪就放开手，让凝雨自己试着赶车，向前走了一阵儿，就见前方烟尘滚滚，有几人骑着马快速奔向马车。 来人进了，颜澪和凝雨才发现是熟人，领头的一人正是张栎予，身后跟着仓鼠小队的几人，颜澪笑着喊道：“慢一点，别惊了我的马。” 张栎予也看到了颜澪，笑着放慢了速度，然后慢悠悠骑着马来到马车前道：“香车美人，你倒是好兴致。” 颜澪大大方方搂着凝雨道：“那是当然了，我忙碌了四年，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张栎予和阿大等人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张栎予一脸坏笑道：“我当初就说你是为了她，你却和我说了一大堆道理，现在你还想说什么？” 颜澪耸耸肩道：“缘分到了，自然就要珍惜。” 张栎予笑道：“难怪那么多莺莺燕燕你看不上，我还当你看破红尘，合着你是等着温柔可人的。” 颜澪没理他，而是吹出一阵鸟鸣。张栎予突然脸色一变，阿大等人单身下马，急忙上前道：“家主请车内休息，由我等护送家主。” 李丹儿一开始听到张栎予等人说话，知道是颜澪的朋友，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鸟鸣，接着又听到阿大等人说话，这才知道是颜澪的家丁们来了。 颜澪对车内扬声道：“李家四姑娘也来见见我的朋友吧。” 李丹儿便对着镜子打扮一下，然后开门下车，首先见到一名有些面熟的英俊的白净青年正和颜澪并肩站着，然后是几名家丁牵着马对一脸惶恐的凝雨行礼。 颜澪叫她下车，便对张栎予介绍道：“这便是李家四姑娘，之前见过的。”又对李丹儿道：“这是辽阳府张家二郎。” 李丹儿惊讶道：“你当真是铁算盘张栎予？” 张栎予笑道：“正是，四姑娘这次信了？” 李丹儿行礼道：“铁算盘，唇齿剑，形影不离，纵横南北。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只是当时我疑心太重，希望二郎不要介意。” 张栎予回礼道：“四姑娘客气了，请上车吧，先到辽阳府休息一下吧，颜澪正好也能养伤。” 李丹儿行礼谢道：“那便叨扰了。”便回到马车上。 张栎予看着李丹儿，悄悄问道：“颜澪，这位不会也？”说完对着颜澪挤眉弄眼。 颜澪斜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只对凝雨一心一意，可不会喜欢这样的。” 张栎予嘿嘿一笑道：“也不错的，你不考虑考虑，一妻一妾，很完美的。” 颜澪没好气道：“什么一妻一妾，我只想要凝雨一个。” 张栎予道：“当真？不过也是，你现在可是要吞下她家家产的，当然不会有这孽缘。” 颜澪低声道：“小声些，莫要漏了风声。” 张栎予不在乎道：“怕什么，就算惹恼了又能怎么样？李家现在焦头烂额，说不定想把这四姑娘改嫁给你呢。” 颜澪撇了一眼马车，低声道：“路上用暗语说。” 张栎予点点头，然后骑上马道：“快走吧，争取晚上找家客栈，你这身体现在不能住荒郊野外。” 颜澪笑道：“何时这般矫情了？你我在沙袋上都睡过，野外怎么了？” 张栎予撇撇嘴道：“此一时彼一时，想让我陪你住帐篷，十贯，不讲价。” 颜澪也不说话，对着仓鼠小队的几人吹了一阵口哨，悠扬婉转，抑扬顿挫，凝雨和李丹儿自然听不懂，只觉得好听。 阿大坐上马车，接过缰绳马鞭，老十策马先行，阿二和老八骑马等候，李丹儿在车窗里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她又发现了颜澪神奇的一面。 以口哨为令，别人不知道内容，也不知道方法，自然不懂什么意思，想记住口哨为很难，因为颜澪每次都会吹些转音，让别人即使记住了，也猜不透每个音代表什么字句。 接着颜澪和张栎予一路聊天。这一次不是鸟鸣和口哨，就是正常聊天，只是李丹儿听不出含义，而凝雨根本没在意听。 张栎予道：“布匹不错，我帮你看了。（路修好了，我帮你验收了。）” 颜澪道：“浣洗的时候没问题吧？（质量怎么样？）” 张栎予道：“没问题，就是需要很多水。（花了不少钱。）” 颜澪道：“反正水从南方来。（南方的货可以卖出高价。）” 张栎予点了点头道：“我爹的鱼少了几条。（给徐家留了几家店铺。）” 颜澪笑着道：“应该的。” 张栎予问道：“那你家的木头呢？（那李家怎么办？）” 颜澪叹了口气道：“砍多了，没地方放。（留几家，不能做的太绝。）” 张栎予点点头，然后咳嗽一声，表示暗语结束。 李丹儿听来是两个人聊家常，于是对凝雨问道：“颜澪买布还要浣洗几次吗？为了证明质量问题？” 凝雨想了想道：“对的，做成衣服后肯定要浣洗呀，质量不好就坏了，衣服也穿不了啦。” 李丹儿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又问道：“那砍木头做什么？” 凝雨笑着道：“烧火用的柴火，或者用来盖房子吧。” 李丹儿又点点头，然后心里暗想：“这颜澪要忙的事还真多，要验收布匹，又要管理木柴，看来管理好一个家很不也容易。” 想起自己家中，阿爹要忙的事会不会也这么多？也要大事小事过问一遍，负责全家上下的一应人等的花销，负责所有店铺的收入和支出。 阿爹也不容易。也少没想到这一点的李丹儿突然有些愧疚，她突然觉得阿爹要把自己嫁给徐家，是真的为了家里好…… 张栎予没有对颜澪要十贯钱，因为颜澪再次用厨艺折服了他，一锅鱼汤，一罐米饭，炒野鸭，拌野菜，吃的张栎予连连叫好，也吃的众人你争我夺。 李丹儿又一次震惊了，她第一次见到家丁和家主一起吃饭，还和家主抢肉吃，上一秒和颜澪笑骂打闹，下一秒就大声嚷着让颜澪再炒一盘菜来。 李丹儿终于相信了，颜澪说过的话，跟着自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自由自在，即使是下人，也能是个人。 这样的气氛，虽然处处显着无礼，但是却很和谐，很快乐，没有规矩限制，没有死气沉沉的严肃，每个人喜笑颜开，当真自由自在。 李丹儿终于忍不住，在张栎予等人在河边散步消食的时候，问了颜澪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做到没用规矩束缚，却能让他们跟随你的？” 颜澪扔进火堆里一把柴火，然后笑着道：“我若是自己说，恐怕会有夸口，阿大，你告诉她。”说完起身去找张栎予了。 阿大正在收拾碗筷，看了看李丹儿，一脸正色道：“因为家主救过我们每个人的命，给了我们生的希望，我们跟着他是因为我们愿意为他卖命，他不用那么多规矩，是答应了让我们快乐的生活。” 李丹儿有些不解，为什么家丁丫鬟也需要快乐，他们是奴籍，只需要为主家干活，需要快乐做什么？ 阿大道：“我们是奴籍，可家主说，我们也是人，人虽然有三六九等，但是都有七情六欲，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就没了情感，没了欲望。” 李丹儿有些吃惊，若有所思的低头不语， 阿大道：“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而且跟着家主，我们每个人都很快乐，比之前几十年都快乐。” 李丹儿道：“看得出来，不止是你们，凝雨也很快乐。” 阿大道：“如夫人以后会更快乐。” 看着颜澪等人在河边嘻嘻哈哈，阿二还与颜澪泼水嬉戏，颜澪也不生气，指挥着老八对阿二进行反击，李丹儿有些羡慕道：“不知道和你们住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说完这句话，李丹儿惊觉有些唐突。阿大听到也是一愣，心里以为李丹儿也对颜澪有意，这可不行，现在颜澪和李家商战即将拉开序幕，而且李丹儿的出现会不会对凝雨有影响？ 阿大追随颜澪多年，自然明白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将锅碗端起来道：“若是来做客的，自然很开心。”说完便去河边喊阿二帮忙洗刷去了。 夜晚的篝火边众人围坐在一起，因为帐篷不够用，所以颜澪让阿大阿二取下车上的油布，搭了一个很大的帐篷。一路劳顿，众人都有些疲惫，聊了一会，便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颜澪重新上好药，众人吃了米粥和饼，便启程出发。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开州，颜澪带人买了些米面果蔬，又去城中医馆看了看伤势，因为颜澪的伤药很有效，所以伤口没有恶化，医官重新上药，仔细包扎，颜澪又买了一些伤药纱布带上，没有在城中久留便继续出发。 继续走了半日，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阿二见前方烟尘滚滚，隐约觉得服侍眼熟，便吹着口哨询问，对方回应一声口哨，阿二转头道：“家主，他们都来了。” 原来昨日老十先行一步，赶回辽阳府通知小队其他几人，这一行人便抄近路赶来与颜澪回合。颜澪也见到了这几人，无奈道：“怎么都来了？没事可做吗？” 其实确实是没事可做，因为提前修好了路，张栎予猜测颜澪一定是赶不回来了，于是帮忙跑了几天，各处验收之后，仓鼠小队发现自己没有了新的任务。 颜澪还没有明确针对李家的计划，无所事事的仓鼠小队就赶到辽阳府，在张栎予家的一处客栈住下，听老十说颜澪受伤，便一起赶了过来。 颜澪吹了一声口哨，告知他们不用担心，众人这才放慢速度，下马站在路边等候颜澪。阿大驾车走进，仓鼠小队人员齐整，站在一起对颜澪和张栎予行礼道：“参见家主和如夫人，参见张先生。” 张栎予笑着挥挥手。颜澪笑着道：“何时这般客气了，我身体无碍，既然都来了就一起回去吧。” 阿大吆喝一声，骑马上车继续前行，张栎予笑着道：“排场不小啊，很得意吧？” 颜澪没好气道：“你家排场比我都大，好意思说我张扬？” 张栎予跳下马，一屁股坐在马车上道：“你进车里去，我骑马也累了，要歇一歇。” 颜澪只好钻进车里，也不管一旁透过车窗向外看的李丹儿，倒在凝雨腿上道：“我要睡一会。” 凝雨因为李丹儿在，有些害羞，脸红红的任由颜澪躺着，然后满眼爱恋的看着睡着的颜澪。 李丹儿有些尴尬，但见颜澪睡得很快，于是转过头去继续看窗外，马车内一时间除了颜澪轻微的呼吸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澪睡醒了，睁开眼看清了周围情况，见李丹儿坐在旁边，笑着道一声抱歉，然后爬起身问凝雨：“是不是被我压麻了？” 凝雨笑着摇了摇头，颜澪知道她不想说，于是帮她活动一下双腿，然后大喊道：“到哪里了？” 阿大扬声道：“快到东梁河了。” 颜澪掀开车帘对张栎予道：“走了两日了，人困马乏，坐船回辽阳府吧。” 张栎予道：“好啊，颠簸的我浑身都散架了。” 颜澪道：“派个人去趟恒州，让李家来接人。” 张栎予转头诧异看了一眼，见李丹儿没有表现出抵触，于是道：“派你的还是派我的？” 颜澪笑着道：“当然派你家人了，我若是派人去，恐怕不方便吧。” 张栎予点点头，然后笑着道：“那也要提前交代好。” 颜澪放下车帘，对李丹儿道：“到了辽阳府，张家派人去你家送信，到时候便随你家人回去。” 李丹儿犹豫一下道：“若我不会去呢？” 颜澪耸耸肩道：“都随你，我已经说过只帮你一次，你要是喜欢到处漂泊，我也不拦着。” 李丹儿道：“那我就住在你家里。” 凝雨惊讶地捂着嘴，实在没想到李丹儿会这样说。颜澪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道：“住在我家？可以，不过你的有资格住进我家。” 李丹儿诧异道：“怎样才算有资格？” 颜澪道：“一技之长，我家里不养闲人，你若什么都不会，住我家里做什么？指望着我养着你？” 李丹儿道：“若是朋友呢？” 颜澪笑着道：“朋友？你我现在不算朋友吧。” 这句话说的很无情，李丹儿愣了愣神，然后神情失落道：“是啊，我们不是朋友。” 颜澪的意思是我们只是顺路保护你，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到了辽阳府就各回各家，分道扬镳。 李丹儿突然有些心酸，这几个月自己受了很多苦，直到颜澪将自己救出来后。这几日朝夕相处，她很喜欢颜澪家中的氛围，也习惯了这种时而拌嘴打闹，时而其乐融融的生活常态，这和自己家中严肃刻板，死气沉沉的环境大不相同。 他是名声鹊起的青年才俊，对外威名远扬，杀伐果断，在家中却没有高高在上的威严，而是平易近人，亲和有礼。 这样的人，世间少见，却不知道为何有种别样的魅力，或许这就是这些人忠心跟随他的原因。 一行人又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东梁河的一处渡口，车上的人下车活动了一下身体，颜澪牵着凝雨的手，在河边走了一阵子，又悄悄说了些让凝雨害羞的话。 李丹儿坐在河边，看着湍急的河水向西流去，她觉得自己和这些人的缘分或许就止于此，这几日对她来说太值得留恋了，她很想和颜澪等人在一起，这样才不会觉得孤单。 回到那个严肃沉闷又毫无人情味的家中，接受父母给自己安排的婚姻，换一个地方继续苦闷的生活。 第二十三章 有朋自远方来 由于河水有些湍急，所以颜澪和张栎予找了一艘货船，恰好这艘货船是要往辽阳府运送粮食的，船体宽大结实，载货量大，比较客船虽然速度满了很多，但是重在平稳。 考虑到队伍中有两位女眷，又都是第一次坐船，所以货船要比客船合适一些，多付了一些银钱，颜澪等人成功登上了货船。 货船的船舱很大，里面堆满了粮食，虽然有些颠婆，但对于凝雨和李丹儿来说，比在马车上要舒服很多，仓鼠小队没有跟随，他们要将马匹和马车带回辽阳府，所以船上只有颜澪、张栎予、凝雨和李丹儿四人。 颜澪和凝雨柔情似蜜，张栎予虽然不在乎，但只因和颜澪斗惯了嘴，所以经常表达不满，李丹儿也有些尴尬，但却很少说话，只是在看不过去的时候，皱着眉转过脸去。 颜澪是不在乎的，无时不刻都在拉着凝雨，说着各种所见所闻，还和张栎予谈起来两个人这几年发生的趣事，虽然李丹儿听到有趣处也会笑起来，但是始终没有融入到颜澪几人之中，参与感不强的李丹儿只是个听众。 她也想聊聊天，可是没有话题，也插不进去话。这让李丹儿感觉到很压抑，很委屈，一种别样的孤独感充斥着内心。 颜澪确实在特意孤立李丹儿，就是不想让她和自己产生友谊，这样不利于计划的发展。与李家商战在即，此时如果有了情谊，会扰乱颜澪的心绪。 湍急的河流最终还是比骑马要快一些，颜澪等人在入夜时到达了辽阳府的码头。虽然已经入夜，但是码头上依旧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各家商号搬运货物的民夫和家丁，有些管事也在指挥着多点些灯笼，防止搬货时脚下打滑或者货品落入河水中。 颜澪举着灯笼扶着凝雨走下船，回头看到李丹儿正在小心走在踏板上，便将灯笼递过去道：“照着点脚下。” 李丹儿见他如此，有些吃惊，但还是接过灯笼，慢慢走下船。张栎予此时已经叫来码头自家的一名管事，叫来一辆马车，载着众人来到了自己一处小院中。 此时已经入夜，上门打扰不合礼节，颜澪等人就住在了张栎予买的小院里，虽然颜澪和凝雨已经有了感情，但依旧分房住，颜澪和张栎予上街买了些吃食酒水，就在小院中用了一顿便饭。 张家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派人赶到恒州，李一舟听闻女儿找到了，连连道谢，虽然女儿谈婚引起徐家不满，但是找到了人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最近李家生意上的波折太多，好不容易等到路修好了，商路重新畅通，但之前亏损太大，很多商铺依旧不能开门营业。 李一舟想先将货物销售掉，但是城内不知何时多了好多的杂货铺，日用百货什么都卖，而且定价较低，抢走了李家的不少顾客。 一开始李一舟并不在意，但是重新联络了几家老顾客后，他察觉出来不对了。 最先是交付了所有拖欠的货物，等再次交易的时候，数量和价格都被对方降低了，甚至有几家不再与李家交易了，而是重新换了供货商。 李一舟派人悄悄打探了一下，发现是不知名的商人接连开了十家杂货铺，请了周围乡镇的几名村民当掌柜和伙计，有意无意的买的都是李家经营的货物。 布匹，他们有，米面油茶，他们有，米酒禽畜，他们还是有。而且价格要比李家便宜几文，别小看这几文钱，生生将李家的生意抢走了一半。 李崇宁觉得只是一些村民，开了小店铺而已，不必担心养虎为患。但是他不知道现在李家已经是个空架子，急需一笔钱来维持日常开销。 跑了几家曾经的顾客，总算是同意了在此和李家合作，李一舟这才放心下来，刚刚回到家中，听到管家说辽阳府张家来人了，急忙来到大堂见客。 张家是大富商，虽说不是世家，但那也是高不可攀的。李一舟急匆匆到了大堂，这才知道原来是四女儿找到了。 对张家的管事千恩万谢后，李一舟一扫多日的阴霾，急忙让李严去张家接人，同时告诉李崇宁，让他查清家产，准备给李丹儿准备嫁妆。 李崇宁本身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反对与徐家结亲，他还在想自己娶陈家庶女，到时候没有丰厚的彩礼可不行，所以他急忙道：“爹爹，此事是不是缓一缓？” 李一舟奇道：“与徐家联姻才能解家中燃眉之急，为何要缓一缓？” 李崇宁直到如果说了自己想和陈家联姻，父亲定然不允许，但是他早就想好的理由，于是道：“爹爹，如今家中好多商铺关门停业，家中所剩银钱也不多，还要留些出来用以进货，此时给四妹妹准备嫁妆，实在不适宜。” 李一舟若是平时一定能冷静判断，只是这几个月心烦意乱，很多事失了方寸，听李崇宁一说倒是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觉得有一些道理，于是道：“确实如此，可是若与徐家反悔，又有些不妥。” 李崇宁道：“不如找个由头，拖到明年，到时候家中生意定然有了起色，再给四妹妹置办嫁妆也不必为难，弄好比现在东拼西凑，略显寒酸。” 李一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如何告知徐家，之前逃婚徐家已经不满，这次又要拖到明年，只怕徐家会就此悔婚。” 李崇宁道：“不如找个道士，只说今年四妹妹命里犯冲，不宜婚嫁，逃婚只是谣传，实际是找寻高人求破解之法去了。” 李一舟怒道：“胡说八道，这会误了你妹妹名声，传到他人耳中说她克夫，到时候还如何嫁人。” 李崇宁又道：“那说是身有隐疾？” 李一舟起身怒道：“都是一派胡言，这么一说徐家如何还敢娶她。” 李崇宁见父亲发怒，只好闭嘴不言，李一舟左思右想也没个好办法，悻悻一挥袖子，转身回后堂去了。 李崇宁摇了摇头，然后恨恨地嘀咕了一句：“管她名声做什么？”便转身回到房中喝闷酒去了。 颜澪没有在张家住多久，等到仓鼠小队到齐，就带着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李丹儿留在张栎予的小院中，等着李严来接自己。 颜澪计算着日子，猜到此时李家最需要的就是钱，而自己现在刚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李家一些甜头，来换取一些回报。 先前让几名山民在城中开设杂货铺，一部分原因就是了解市场，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打听李家现在的情况，等仓鼠小队带回来详细消息时，颜澪仔细听完汇报，嘿嘿一笑道：“是时候了。” 仓鼠小队众人齐齐行礼道：“请家主吩咐。” 颜澪道：“休息两天，计划还要完善一下，而且我也在等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颜澪等的是谁。颜澪笑着道：“恒州将来是我们的供货源头，很多事需要处理，自然要用我们的人，必须是踏实稳重，头脑灵活，不会背叛我的人来负责全局。” 阿大似乎想到了一个人，但是有些不确定，于是问道：“家主说的可是奚先生？” 颜澪笑着道：“还是你聪明，就是奚四郎。” 阿大惊讶道：“奚先生不是在杭州处理事情吗？” 颜澪无奈笑道：“他把事情推给八郎了。” 颜澪这几年走南闯北，自然结交了不少朋友，和不少人感情深厚。便和张栎予一起，与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的十人结为异姓兄弟，颜澪排行老三，奚秀臣排行老四，张栎予排行老十。为了尊敬，手下人都称呼这十兄弟为先生。 十人中，除了张栎予，颜澪与奚秀臣最为投契，所以关系最好。奚秀臣也是恒州人，这几年和颜澪一起走南闯北，共同经营不少生意。加上也是同乡的董八郎，三人在江南有不少店铺酒楼，只是颜澪全权拜托他们两个人经营，自己只有分红而已。 奚四郎不喜欢江南的潮湿闷热，一直想回恒州去，所以颜澪便写了封信，将事情详细说了，奚秀臣当即启程，讲江南生意一并推给董八郎，和颜澪一样只要分红，就马不停蹄往恒州赶来。 算算日子，奚秀臣也快到了，所以颜澪要等他一起到。仓鼠小队听闻倒也没有异议，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凝雨看颜澪坐在软榻上喝茶，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道：“澪哥儿，你是不是要对付李家？” 颜澪愣了愣神，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凝雨道：“这一路你都对四姑娘很冷漠，又把救她的事让给张家，就是为了不让她对咱们有情谊，这样你才能对付她家。” 颜澪笑了笑，轻轻拉着凝雨的手道：“我是要对付李家，对她冷漠自然是最好的，总好比有了情谊，我再对李家动手，她知道后会很难过。” 凝雨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对付李家？” 颜澪柔声道：“凝雨，或许我这么做很阴险，很冷酷，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恒州是山城，周围都是山民，一辈子住在太白山中，你也去过南山村，你也看到了他们有多清苦。” “李家在恒州一家独大，没有帮助山民，没有修正商路，所以山民只会越过越苦。我修了路，就是为了让山民走出去，我对付李家，就是要让山民有钱赚，他们帮过我，救过我，是时候让我回报他们了。” 凝雨点点头道：“澪哥儿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 颜澪见她怯怯的不敢说话，神情有些不忍，便猜到了几分，于是笑着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李家破产的，我有和他们没有深仇大恨。” 凝雨点点头道：“我知道澪哥儿是好人，但是还是有些不忍心，总感觉好可怜。” 颜澪失笑着道：“商场上如果可怜对方，就不去争取利益，那岂不是没活路了？” 凝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颜澪轻轻一笑道：“而且我也是在帮李丹儿。” 凝雨诧异的看着颜澪，颜澪道：“她不是不想嫁人吗，我就帮她把与徐家的婚事作罢。” 凝雨道：“真的可以吗？徐家怎么会轻易松口。” 颜澪神秘一笑道：“张栎予也不是白白得了个铁算盘的名声的。” 奚秀臣在两天后到达了辽阳府，颜澪和张栎予以为他是轻装简行，谁知道他浩浩荡荡的把自己的人全带来了，十几辆马车，数十名家丁随从，大张旗鼓地进了辽阳府。 颜澪和张栎予无奈对视，苦笑着迎上前去，奚秀臣见到二人哈哈一笑，跳下马来大声道：“三郎，十郎，几个月不见，想煞我也。” 颜澪笑着道：“少油腔滑调，你这么大阵仗是什么章程？” 奚秀臣坏笑道：“都知道十郎家中是开酒楼的，我准备带人吃到他家关门停业。” 张栎予笑着道：“随你去吃，就是送去医官的时候，你吃进去的得给我吐出来。” 三人笑闹一阵，奚秀臣谢绝了张栎予安排的住处，而是让一名管事直接带着所有人去河东村，那里是奚秀臣的家乡。 颜澪看着车队缓缓走过，然后拉了拉奚秀臣的衣袖道：“你这是把家搬回来了？连“喜鹊”都带回来了？” 只是兄弟每个人都有一支精英小队，颜澪的“仓鼠”，奚秀臣的“喜鹊”，张栎予的“猎犬”。见奚秀臣车队中的熟悉身影，颜澪不禁问道。 奚秀臣挑挑眉道：“给你唇齿剑捧场，自然要用最好的。” 颜澪笑道：“少说这些，你这疾风锤的名号也是越来越响亮了。” 奚秀臣虽然性格沉稳，但是做事雷厉风行，讲究速战速决，常常用雷霆手段打击对手，而且不会用正面对决的方式，而是从其他方向入手，让人措手不及，如同锤子一样，看似不锐利，但是往往能够重创对方，所以得了一个“疾风锤”的称号。 奚秀臣得意地哈哈一笑道：“咱们几个谁也别说谁，这一个小小恒州城就让我们三兄弟齐聚，李家值得骄傲了。” 三人说笑一阵，奚秀臣只留下喜鹊小队，找了一家客栈后，便到了张家的一家酒楼吃饭，颜澪本想带凝雨一起去，只是凝雨说家主吃去吃饭，妾室不能露面，虽然经过不懈努力，凝雨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但是总是以妾室自居，毕竟她还是奴婢身份。 颜澪还要劝说，谁知听到门外“哎呀”一声，就见奚秀臣一脸坏笑，不顾张栎予的阻拦，闯进颜澪房间道：“这就是嫂嫂吧？嫂嫂有礼了，我是三郎的结义兄弟，你叫我四郎就好。” 嫂嫂这个词，对于颜澪来说怪怪的，前世这个词代指某位潘家女性，颜澪急忙道：“是嫂嫂没错，但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奚秀臣诧异道：“那叫什么？” 颜澪道：“你可以叫三嫂嫂，但不要叫嫂嫂。” 奚秀臣不解道：“有什么区别？” 颜澪黑着脸道：“叫三嫂嫂是我的，叫嫂嫂就说不定是谁的了。” 凝雨急忙起身行礼道：“奴家见过四叔叔。” 奚秀臣眉开眼笑道：“三嫂嫂有礼。”说完悄悄对颜澪道：“你可算找了个女人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出家呢。” 颜澪没好气等了他一眼，然后对凝雨道：“收拾一下，和我们一起去吧。” 凝雨笑着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奴家一同去，实在不方便。” 颜澪是不在乎的，但是见奚秀臣和张栎予都是自己一个人，便点头同意，告诉她出门或者有事情找阿大等人，不要自己去做。又嘱咐阿大照顾好凝雨，便和奚秀臣张栎予出门吃饭去了。 酒过三巡，聊了最近发生的事，奚秀臣笑着道：“我看你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然你才不会做修路阻货这么麻烦的事，就是为了从李家身上找回三嫂嫂的委屈。” 颜澪也不做作，笑着承认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李家一个个都这般冷酷无情，蛮横霸道，吃点苦头不可以吗？” 奚秀臣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做的不够，远远不够。” 颜澪好奇道：“若是你，如何做？” 奚秀臣嘿嘿一笑道：“他李家开酒楼，我便开食铺；李家在城内开客栈，我便开在城外；李家有杂货铺，我便立小摊，扰得他不胜其烦，逼着他出钱把这些盘下来，我再用他的钱在正州渌州两地做与李家同样的生意，请山民到我这卖货，邀商旅在我这住店，抢他的客源，断他的货源，嘿嘿，恒州我让给他就是了。” 颜澪想了想道：“但你却断了李家新客源，抢走老顾客，山民又不给李家供应货物，一点一点消耗李家，蚕食之计，用心太歹毒了吧？” 第二十四章 台前幕后 奚秀臣耸耸肩道：“商场如战场，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怎么这次心软了。” 颜澪笑了笑没说话，张栎予和奚秀臣对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道：“哦～难道你看上李家四姑娘了？” 颜澪急忙道：“瞎说什么？不过想着也是同乡，不至于赶尽杀绝。” 奚秀臣撇撇嘴道：“可那李一舟没想过，你忘了他当时去各村收毛皮，带了好多家丁护院，把价格压得极低，其他商铺又不敢收，到时候拼死拼活也才赚几文钱。” 颜澪劝解道：“他是这样的人，可咱们不是，更不能变成他那样的人。” 张栎予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他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 奚秀臣喝了一口酒道：“我是不管那些的，既然你让我站在台前，我做事自有一套章程。” 颜澪笑着道：“只要你不亏待山民，你怎么做都随你。” 颜澪又问了问徐家的情况，张淼虽然同意了对付徐家，但是一应事宜却交给了张栎予，意思很明确，我就看看你们年轻人会怎么做。 颜澪三人也不是老狐狸，只是奇思妙想很多，所以往往靠着剑走偏锋，又或者及时把握先机。但这次是第一次进行商战，虽然一个个都心气极高，但是很多事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颜澪修路断货，张栎予牵制徐家，都是试探。下一步该如何做还没有明确章程，颜澪也只是有些想法，所以便和二人商量。 奚秀臣听完道：“你是想趁李家没钱，让我出面买下李家几间店铺？” 颜澪点头道：“正好削弱李家势力，虽然给了他一些好处，但是这也省了选新址的时间。” 奚秀臣道：“价格我来谈，不能让他占便宜。” 颜澪又道：“有了钱，李家会做两件事，第一是做生意，第二是准备与徐家联姻。” 奚秀臣不解道：“不让他做生意我理解，难不成你还要破坏这桩婚事？太缺德了吧。” 颜澪道：“不情不愿的商业联姻，破坏了也无妨，而且只要李家势弱，徐家自然看不起李家，在小小操作一下，徐家退婚也不是不可以。” 张栎予道：“怎么操作？我看徐家并不灰心，最近被我打压的很厉害，可还是与李家联系密切。” 颜澪道：“许是听说李丹儿回来了，李家毕竟家大业大，徐家也是急需助力的。” 奚秀臣不耐烦道：“你们这算计来算计去，太麻烦了，还不如按照我说的去做，何必瞻前顾后呢。” 颜澪道：“打垮也好，蚕食也罢，都是手段，只要有用就行。但是我们经验不足，李一舟可不简单，谨慎一些还是好的。” 奚秀臣和张栎予觉得有些道理，毕竟三人都是几十岁的年纪，要和一位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斗争，不谨慎是不行的。 嘴上可以说大话，心里都明白，李家不可能一口吞下，也不能直接击垮，只要占一些便宜就行了。 三人一直到宵禁之前才各自散去，颜澪和奚秀臣摇摇晃晃回到客栈，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奚秀臣嘿嘿一笑，对着颜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肩膀。 颜澪一头雾水，这小子什么意思，为什么笑容有些猥琐？ 奚秀臣冲颜澪房间的努努嘴，又挑了挑眉，意思是我明白屋里是谁，你小子好福气。 颜澪撇撇嘴，然后挥手让奚秀臣快走开。奚秀臣嘿嘿一笑，摇摇晃晃回自己房间去了。 颜澪正要推门，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凝雨在不在屋里，也不知道她睡没睡觉。 轻轻推开房门，颜澪先小心翼翼看了看屋内，没有人，然后走进去轻轻关好门，向左看，没有人，向右看，还是没有人。 松了一口气，颜澪脱去外衫，点了一盏油灯，用湿毛巾擦了擦脸，清爽了一些，然后走到软榻处喝了一杯茶醒醒酒。 正准备端起茶碗喝第二口，突然听前方有人说话：“呀！你是谁？” 颜澪也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茶碗咣当一下落在茶几上，慌忙起身放好茶碗。 难道走错了房间？不能呀，门牌号应该没认错呀，哎，喝酒误事呀。颜澪急忙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身后那人急忙道：“澪哥儿，我是凝雨。” 颜澪转过头，见睡眼惺忪的凝雨正看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与四郎好久不见，多喝了一些酒。” 凝雨起身道：“妾身……为澪哥儿宽衣吧。” 颜澪急忙道：“不必不必，我一身酒气，睡软榻就好。”说完就摇摇晃晃走到软榻前，将案几挪开，就要睡下。 凝雨满脸羞红，上前几步道：“服侍澪哥儿是妾身的本分。” 颜澪挠挠头道：“额……我……”心里有些紧张，一时间也想不出借口推脱。 凝雨见颜澪欲语又止，以为颜澪对自己有隔阂，于是委屈着道：“澪哥儿不是和妾身分房居住，就是分床而眠，是……是嫌弃妾身吗？” 颜澪笑着道：“你这是哪里话，我只是觉得和你一起睡，发展太快了。” 凝雨摇了摇头，心里委屈，哭着道：“澪哥儿总说一些妾身不懂的话，妾身已经是澪哥儿的人了，应当守好本分，澪哥儿如果想娶别家女子，妾身……妾身也不是不同意的。” 颜澪叫她哭了，更加心急，两世为人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虽然前世也交过女朋友，但是也没发展到躺在一起的程度，所以自己不是做作，而是真的不想。 急忙拉过凝雨，颜澪为她抹着眼泪，劝慰道：“我不是心意其他女子，而是……而是我觉得有些早，现在很多事没处理，而且也没有和你举办婚礼，所以……” 结结巴巴说了一阵，颜澪自己都觉得不信，反而更像找借口，见凝雨憋着嘴垂眼哭泣，颜澪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便上床去睡。” 凝雨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慢慢起身走到床边，为颜澪铺床，颜澪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凝雨转过身，俏脸晕红道：“澪哥儿请歇息吧。” 颜澪挠了挠头，走到床边坐下，凝雨吹灭了烛火，然后走到床边，颜澪向旁边让了让，凝雨坐到床上道：“澪哥儿还不睡吗？” 颜澪此时思绪很乱，有些慌张地应答道：“睡，这就睡。”说完就躺在床上。 感受到身边凝雨也缓缓躺下，颜澪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觉得心跳的厉害，拉过被子给凝雨盖好，然后道：“睡吧，明天还有事情。” 凝雨小声“嗯”了一下，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躺着，颜澪总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胡思乱想一阵，困意酒意上来了，便沉沉睡去。 鸡鸣后，颜澪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的时候突然一惊，发现身边是凝雨才松了口气，看着她熟睡的样子，颜澪爱恋的替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这一动，惊醒了凝雨，见颜澪正笑着看自己，察觉到自己流口水了，慌的她呀的一声钻进被子里，悄悄擦掉口水，但是却害羞的不愿露头。 颜澪笑着道：“难道一辈子不让我看你了？” 凝雨在被子里小声说道：“妾身太丑了。” 颜澪点头道：“是丑的，而且胖墩墩的。” 凝雨听他这么说，又急又气，眼泪又要流下来，但是就听颜澪还在滔滔不绝，老实的凝雨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哭着道：“你，你是坏人。” 颜澪笑嘻嘻把凝雨搂在怀里道：“如果不这么说，你恐怕要躲在被子里一整天。” 凝雨知道颜澪又在打趣自己，轻轻在颜澪胸口锤了几下，颜澪轻轻吻了下凝雨额头道：“不要哭啦，不然阿大他们以为我欺负你呢。” 凝雨气鼓鼓道：“你就是欺负我。” 颜澪突然吻住凝雨的嘴唇，惊的凝雨瞪大了眼睛看着颜澪，然后颜澪嘿嘿一笑道：“这才是欺负你。” 凝雨满脸通红，但是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甜蜜的幸福感，颜澪为她擦去泪痕，然后起身道：“你再睡一会，我今天要去和四郎办点事。” 凝雨也起身道：“妾身也不睡了，澪哥儿，咱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吗？” 颜澪洗了把脸，然后想了想道：“住在这里确实也不习惯，等办完事，我们回南山村去。” 凝雨还是很喜欢颜澪的小院的，便点头应了，颜澪嘱咐她和阿大等人收拾行装，下午就出发。 刚出房门，就见阿大等人都在大堂，见颜澪出来，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互相嘿嘿怪笑。 颜澪莫名其妙，这几人大早上发什么神经？顺着他们目光一看，只见凝雨正打着哈欠端着水盆站在自己身后。 见众人都看自己，凝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社死环节，慌慌张张转身回屋，然后啪的把门关上了。 众人嘿嘿一笑，然后对颜澪行礼道：“恭喜家主。” 颜澪实在不想解释，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道：“都回去收拾收拾，今天下午出发回南山村。” 众人领命而去。颜澪走到奚秀臣房门口，正要敲门，就听身边有人喊道：“哎哎哎，眼里只有你的人吗？我在这里坐了有一会了，没看到？” 颜澪转头一看，见奚秀臣正端着一碗羊汤，一边吹气一边夹起一块咸菜，颜澪笑着走过去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奚秀臣撇撇嘴，然后道：“一大早起来看你搜集的情报，看的心烦，自然要吃点好的安慰一下自己。” 颜澪道：“你来了我自然放心，再说了你的喜鹊也不是浪得虚名，我的情报杂乱无章，你挑有用的看就行。” 伙计又端上一碗羊汤，几张面饼，二人吃过了饭，便出了门去。二人今天要去城中与李家有合作的几家店铺看看。 辽阳府内和李家有生意往来的只有两家店铺，一家毛皮店，一家药行，虽然店铺不大，但和恒州的相比要强很多。 二人记下店铺地址和名字，走进去了解些情况，知道李一舟都是将珍品运来卖给他们，但数量不大，每次都一两车的货，颜澪询问能否多收，东家很热情地回答多多益善。 看来李一舟交易重点不在辽阳府，那么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保州，作为辽东第二大城市，一样可以满足李一舟的需求。 颜澪本想去保州，但是奚秀臣觉得不必着急，因为当初修路，李家的货运阻隔，没有任何情报显示保州有哪家商户为此着急，可见保州也不是李家的主要交易市场。 那会是哪里呢？难道还有情报没有打探到？回到客栈后，颜澪皱眉一直沉思，奚秀臣拿着厚厚的一沓纸看了一阵，然后将一张纸递给颜澪。 颜澪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李家虽然在附近也有生意，但是最大的交易是这里。” 奚秀臣笑着道：“也解释了徐家为何仍然想和李家联姻，这么大的市场，徐家也是想分一杯羹的。” 颜澪道：“这就有些麻烦了，山那边我们可是睁眼瞎，手伸不到那里。” 奚秀臣道：“所以计划就要变动了，必须先搞清楚，那边和李家交易的是什么。” 颜澪想了想道：“李家收购毛皮，药材，山珍，一小部分卖到附近州县，大部分都卖给那边，可那边也没什么等价的东西可以交易呀？” 奚秀臣拿起情报，每页仔细翻看，终于找到一张纸道：“李家前几年做过一阵子造船行业，而且是货船。” 颜澪喃喃自语：“货船，货船……”然后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奚秀臣奇道：“你明白了什么？” 颜澪道：“用毛皮，药材，山珍换取矿产。” 奚秀臣惊讶道：“不会吧？民间哪能贩卖铜铁啊？” 颜澪道：“不是明面上的生意，所以我们查不到。” 奚秀臣道：“如果真是这样，这铜铁卖到哪里呢？” 颜澪道：“李家应该是有货船的，运到江南或者川渝都可以。” 奚秀臣道：“有些道理，所以商路阻断的时候，李家这般着急，是因为收购的货进不来，没办法和那边交易。” 颜澪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还以为他只是守着辽东和渤海州，想不到其实是别的地方。” 奚秀臣道：“看来这李一舟还真是不简单。” 颜澪无奈道：“必须要调整计划了，不能把李一舟逼急了，谁知道他背后有谁撑腰。” 奚秀臣翻着情报道：“还是确认一下，李家商路被断的时候，知府一点表现都没有，如果李家有背景，他不会不闻不问的。” 颜澪听他这样说，于是开始细细思考，左思右想也没想到除了铜铁，还有什么能让李家获利。 奚秀臣把情报递给颜澪道：“你回去仔细再看一遍，我再派喜鹊出去探查一番，总能打探到消息的。” 颜澪收好情报，然后道：“我下午回南山村，顺便重新探查一番，恒州就交给你了。” 奚秀臣笑着道：“怎么感觉你是要做甩手掌柜呢？千里迢迢把我找来，自己带着美人躲清闲去了。” 颜澪道：“是你一直想回乡的，我这不是给你提供机会吗？再说了，你占大头，我只要分成就好。” 奚秀臣道：“这次你准备了这么多，还是五五分成吧，而且我也不想只有恒州一处，我的目标是整个渤海州。” 颜澪起身哈哈一笑道：“都随你，但我还是那句话。” 奚秀臣微笑道：“不要亏待了乡亲，我知道的，我也是这里长大的，放心吧。” 颜澪派人给张栎予送了信。自己要回南山村，有事情信件联系。他没有说李家的新发现，觉得还是确认无误之后再做计较。 这一次，颜澪临时改变了行程，带着一行人从保州绕路到南山村，既然有了新发现，那就顺路探索一下。 想想也是有趣，双方台前幕后各显神通，颜澪觉得这一次和李家的斗争，应该会给自己的人生再上一堂课。 第二十五章 和野猪的斗智斗勇 颜澪等人沿着鸭渌江一路前行，考虑到凝雨不会骑马，颜澪便买了辆驴车，自己驾车慢行，其他人打扮成货郎或者担夫，从保州向恒州出发。 由于走的是山路，而且沿河而行，所以众人走的极慢，刚好颜澪为了研究地形，也不着急，一路上和所有人说说笑笑，然后拿出一个小本写写画画。 阿大等人是知道颜澪这个习惯的，所以习以为常。凝雨倒是第一次见，很好奇颜澪这是在做什么。 颜澪笑着解释道：“每到一处，我会记录下路上的地形道路，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 凝雨见他画的很细致。将这一路的地标和山川详细记录，暗暗称奇道：“澪哥儿画的真好，和那些画师的画作不一样。” 颜澪一边画，一边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凝雨眨了眨眼睛道：“虽然只是几笔，却很明显的知道你在画什么，而且很真实。” 颜澪笑着道：“为了写实，就得用线条勾画出来，不然我记不住这些山川的。” 老三在一旁听着噗嗤一笑道：“澪哥儿就会说笑，太白山中还有你不熟悉的地方？根本不用画地图的。”众人也是大笑。 颜澪笑着没说话，凝雨疑惑地道：“真的吗？这么大的一座山岭，怎么可能熟悉呢？” 见凝雨这样问，老三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着道：“如夫人不知道，澪哥儿之前可是恒州一带有名的猎户，整个太白山里来去自如的。” 凝雨啊了一声，想起来颜澪那一晚和野狼搏斗，然后满是伤疤的身体，这才知道原来颜澪这般厉害。 颜澪笑着道：“也不行啦，不经常锻炼，身手差了好多。” 老四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谁，去年还在秦岭打了一头黑熊，我们都没能帮上忙……”接着叫阿大瞪了自己一眼，于是急忙闭上了嘴。 凝雨听他这般说，仔细想想才知道，那晚颜澪受伤是因为自己突然跑下马车，他为了保护自己和李丹儿才受了伤。于是起身默默走到驴车旁，躲在车后悄悄抹泪。 颜澪叫她如此，责怪地向老四扔了一块石头，意思是怪他多嘴，老四嘿嘿一笑，跑到一边喂马去了。 见气氛有些沉闷，颜澪道：“阿大，到前方休息一会，派个人带着多嘴的老四去捉鱼，罚他给咱们准备午饭。” 阿大笑着道：“我带他去，老七老八也去，省着这小子偷懒。”说完挥了挥手，不顾老四的反对，搂着他走远了。 颜澪收好纸笔，走到凝雨身边道：“好好的怎么哭啦？” 凝雨抽噎道：“那晚要不是保护我，你不会受伤的。” 颜澪笑了笑道：“那么多狼，天又很黑，怎么可能不受伤呢？别乱想了，我们去前面吃烤鱼去。” 凝雨点了点头，坐上驴车，其他人拿好行礼一起动身，在一处河湾平坦处找到了老四等人。 只见他们正拿着树杈正在水浅处捕鱼，见颜澪等人过来，老四急忙跑上岸边道：“澪哥儿，已经捉了几条。” 颜澪见他一副讨好自己的表情，笑着道：“好好好，将功补过，原谅你了。” 老四嘿嘿一笑道：“可是不够大家吃的。”颜澪低头一看确实如此，于是下了驴车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太慢了。” 众人嘿嘿一笑，各自放好行李就在附近砍了些木柴，堆了几处生火烧水，竟然真的没人打猎了。 凝雨也走下车，见大家都在忙，唯独不见了颜澪，正诧异间就看到本来捉鱼的老四等人走上了岸，正说说笑笑的穿衣服。 凝雨又环顾了四周，还是没看到颜澪，于是走过去问阿大道：“澪哥儿呢？刚才还听他说话。” 阿大冲着旁边一处山林努了努嘴道：“进山了。” 凝雨诧异道：“为什么？” 阿大道：“论打猎，谁也比不上澪哥儿，他嫌我们太慢了，就自己去打猎了。” 凝雨担心颜澪出事，于是急道：“这么大的林子，很容易迷路，如果遇到野兽怎么办，你们怎么不跟着去？” 众人听到哈哈一笑，凝雨更加不满，气鼓鼓瞪着众人。阿大笑着道：“你是太关心澪哥儿了，也罢，是时候让你见见澪哥儿的手段了。” 嘱咐大家看好行李，阿大道：“你随我来，就知道澪哥儿为什么不需要我们了。” 带着凝雨走到一处高地，阿大指着一处林子道：“你坐在这里好好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喊叫，澪哥儿最不喜欢打猎的时候被打扰。” 凝雨点点头，然后坐在一处石头上，刚抬头看向林子，就发现一道身影在林中穿梭，飘逸灵动，迅捷异常。 只见一头梅花鹿正在前方不断跳跃奔跑，而身后就是颜澪，只见他奔跑起来竟然丝毫不逊于野鹿，而且在树木之间竟然可以来回穿梭。 野鹿转弯他也转弯，野鹿反方向跳跃，他也能及时调转方向，接着就见他突然甩出了什么，野鹿突然倒下，挣扎着刚刚起身，颜澪如同豹子一样扑了上去。 阿大如同欣赏一场表演一样，赞叹道：“用澪哥儿的话来说，这就是艺术。” 凝雨早就看呆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颜澪的动作一气呵成，竟然看的自己有些痴迷，喃喃自语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阿大靠着大树道：“澪哥儿说自己在山中活了三年，基本每天都要打猎的。” 凝雨道：“三年，每天都去。” 阿大道：“所以他打猎很厉害，根本不用我们帮忙。” 凝雨幽幽一叹道：“就是弄得一身的伤。” 阿大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颜澪，这个自己发自内心崇敬的青年，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总是能在某一方面让人折服。 突然身后有响动，阿大急忙回头，手搭在腰间的铁棍上，发现是阿二和老四，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们怎么来了？” 老四笑着道：“担心澪哥儿自己拿不动，就过来帮忙呗。”说完坐在一旁看着林中的颜澪道：“太喜欢看他打猎了。” 阿二双手抱臂道：“这辈子我们是学不会了，所以每次出来都是澪哥儿负责伙食问题。” 老四道：“所以咱们能吃饱饭，跟着澪哥儿，衣食无忧呀。” 阿大阿二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凝雨看着树林道：“是呀，而且很开心。” 老四打趣道：“那以后不要哭了，不然澪哥儿会很着急。” 凝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才没有，我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阿大哎呦一声。接着往前一步道：“是野猪！” 众人一起向林中望去，只见颜澪正面对一头野猪，这野猪体型很大，隐约可以见到长长的獠牙，阳光下油亮的皮毛闪着金光，正瞪着颜澪一动不动。 凝雨呀的一声，急得起身就要喊，阿大眼疾手快，急忙拦住她道：“小声，澪哥儿听到你的声音，就有顾虑了。” 凝雨急忙忍住不喊，但还是着急的直跺脚道：“你们快去帮忙呀，他一个人不行的。” 谁知阿大等人悠闲道：“你耐心看看，刚才的还看不出澪哥儿的水平。” 凝雨急道：“你们只会看热闹，你们不去，我去！”说完就要提着裙子跑下山。 阿大道：“你下去了，澪哥儿还要分心保护你，受了伤，心疼自责的还是你。” 凝雨听了站住脚道：“可是……”她本想说这么大的野猪，连恒州的老猎人都不可能一个人解决，颜澪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凝雨震惊了，完完全全是目瞪口呆看完了整个过程。 随着阿大的一句：“开始了。”凝雨看向树林，只见颜澪不断的躲闪着野猪的进攻，每次都险之又险的擦身躲过。 野猪的进攻主要是冲拱和撕咬，颜澪便不让它碰到自己，绕着树干躲避野猪的进攻，趁着野猪转头的间隙，敏捷的爬上一棵大树。 凝雨见野猪在树下不停徘徊，就是不离开，心中更加心急，但是自己又不能上前帮忙，但很快她发现颜澪在树上用绳索在做什么，接着就看到了颜澪突然在空中飞了起来。 颜澪用绳索打了活结，做了荡索，在林中荡来荡去，引得野猪来回奔走，这可惹得野猪更加发怒，虽然气喘吁吁，但是依旧不依不饶。 野猪见颜澪如同猿猴一般，在空中飞来飞去，自己拱不到又咬不到，气得直哼哼，誓要给这名讨厌的人类一点颜色看看。又扑空了几次，它也不傻，就趴在一处树下休息，等着颜澪从树上下来 颜澪笑着待在树上，用小刀削着树枝，做成一支支木矛，然后背在身后，先拿了一支在空中荡起的时候对准野猪扔了过去。 动能加势能，木矛击中了野猪，但是它的皮毛很厚，所以木矛击痛了它，然后一阵吼叫声后，颜澪和野猪的躲猫猫又开始了。 又这样戏弄了野猪一阵子，双眼通红的野猪又一次趴在树下休息，颜澪悄悄荡到其他树上，然后趁着野猪不注意，快速用背后的木矛和绳索在一处大树下来回缠绕固定。 野猪听到了动静，睁开眼没看到颜澪，但是敏慧的嗅觉告诉他，那个讨厌的人就在前方，于是一边瞪着前方，一边慢慢向前走去。 凝雨看着心急，她知道颜澪就在树后面，见野猪越来越近，凝雨急得哭了出来。阿大等人看的也有些心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众人和野猪都小心翼翼的时候，突然颜澪从大树后闪了出来。野猪突然见到了目标，稍微有些迟钝，然后开心的正要向颜澪扑过去，就听旁边忽的一声，一排木矛对着自己横拍过来。 颜澪用了这短暂的时间，布置了一个陷阱，先利用绳索拉住木矛制成的木排，然后固定在另一颗大树上，砍断绳索让木排迅速回弹。木矛速度很快，来势很凶，野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身上终于被刺破了。 趁着野猪受伤，颜澪迅速向野猪身后跑去，野猪受了伤，自然更加愤怒，冲着颜澪追了过去。 看到野猪受伤，看热闹的阿大等人齐声叫好，凝雨也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她知道受伤的野猪更加可怕，所以马上又担忧起来。 颜澪跑了几步，又爬上了大树，野猪这次真的气急了，称王称霸这么多年，想不到遇到个这么狡猾的人类。 想想之前遇到的猎人，哪一个不对自己退避三舍，哪一个不是被自己拱跑拱伤，可这位呢？伤了自己不说，还逮不到他。 气急了的野猪变得更加极端，它拼命撞击大树，想把颜澪从树上撞下来，可是撞了几次，除了树叶和一些树杈，什么也没有落下来。 野猪看了看树顶，已经不见了颜澪踪迹，它急忙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转过身顺着味道寻了过去。 走到一棵大树旁，正要继续往前走，就看到左边又是一道身影，野猪愣了愣，发现正是颜澪，调转猪头就要冲过去。 然后，忽！啪！ 又是一排木矛，又是同样的原理。 这一次给野猪造成的创伤更大，直撞的它趔趄了一步，尖锐的木矛刺穿了它之前的伤口，这一次直接破了它骄傲的皮毛。 剧痛让野猪一声惨叫，还没回过神来，颜澪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野猪头上，又是一阵剧痛，头晕眼花的野猪趴在地上不动了。 颜澪知道野猪只是暂时头晕，所以撒腿就跑，但这一次跑的方向是一处高坡。 野猪摇了摇头，恢复了一些神志后，发现颜澪已经跑远，怒火冲天的一声嘶吼，然后用力甩动身上的木矛，它不在乎这样的行为会不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目标只有一个，抓住前面连滚带爬的猎人，然后给他点颜色看看。 等颜澪爬上高地，野猪也冲到了坡下，不管不顾就往坡上冲，虽然身上剧痛，但是这让野猪更加凶性大发。 野猪的伤口已经撕裂，血液大量流失，但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野猪不管不顾，失去了理智的它只想抓住可恶的人类。所以竟然一口气冲到了高地上。 刚刚到高地，野猪马上就确认了目标，颜澪正蹲在地上拼命的挖坑，野猪哼哼两声，对着颜澪猛冲过来。 三米，两米，一米…… 颜澪已经可以看到野猪通红的双眼，那种仇恨又愤怒的眼神闪着红光，若是其他人，早就吓得呆立不动了。 只是颜澪冷冷地看着野猪，然后突然往后窜了出去，本来距离已经很近了，加上颜澪动作也不慢，野猪根本没来得及躲开，前蹄直接踩进坑里。 这么浅的坑自然困不住野猪，颜澪的目的只是化解野猪的冲击，踩空的野猪一头撞在地上，带起一阵泥土，前蹄也因为自己巨大的冲击撞在坑里，一下子折断了。 挣扎着起身的野猪，疼得根本不能走动，颤抖着前蹄恶狠狠瞪着颜澪。 颜澪微微一笑，不断的用石子挑衅野猪，身受重伤的野猪冲了几次，都被颜澪轻松躲避，随着不甘心的又冲击了几次，前蹄伤势更加严重的野猪终于倒在地上。 颜澪走过去，熟门熟路解决了野猪，在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搏斗后，颜澪宣布胜出。 坐在地上歇了一阵，好久没有这样消耗体力的颜澪气喘吁吁的看着野猪，他突然有些苦恼，这么大的猎物怎么带回去。 隐约听到了有人喊自己，颜澪侧耳细听，发现有些像凝雨的声音，心中一暖，便吹响了口哨。 阿大等人带着凝雨很快找了过来，爬上高地，映入众人眼帘的正是坐在野猪旁边，笑嘻嘻的颜澪。 凝雨见颜澪身上殷红一片，哭着跑近道：“你哪里受伤了？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犯险呢？” 颜澪笑着道：“我没事的。”然后对阿大等人道：“发信号，山坡下有野鹿和一些野兔，还有这头大野猪，叫大家一起来把他们搬回去，我们吃烤肉。” 老四嘿嘿一笑问道：“那我的鱼呢？” 颜澪斜睨一眼道：“还能只吃肉吗？做鱼汤喝。” 阿大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笛子，又有吹响，这笛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吹的声音虽然尖锐，但是很悦耳，而且阿大吹得很有节奏，在空旷的山野中传出很远。 第二十六章 新方向，新思路 坐在河边吃碳烤是件很美好的事，颜澪洗干净一块平滑的石头，抹上些猪油，把肉洗净片好，升起火堆将石头烤热，然后开始烤肉。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颜澪这样炙肉，围坐在一起欣赏，主要也是不知道该帮什么，颜澪让他们去附近采些野菜，放在一起烤熟了，众人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肉香味飘出去很远，引得有一些野兽伏在草丛中观望，只因为人多，又生着火，所以大多远远观瞧。 颜澪将其他的生肉放在远处，让一些胆子大的野兽得些好处，这样就不会继续觊觎自己。果然有几只野狼围了过去，颜澪又让人生起几处篝火，将双方隔离开。 吃了些烤肉，颜澪洗净野猪的獠牙，这在很多地方算是一种工艺品，甚至可以制作成工具，但是颜澪只是收藏，用来纪念发生过的故事。 喝了一碗鲜鱼汤解腻，众人坐在河边烧水。颜澪的要求就是不喝生水，所以要求将河水烧开，灌进水囊里，然后扔进河水里快去降温，保证路上可以喝到卫生清凉的水。 最初阿大等人不理解，直到有几次喝过生水得了病，才知道颜澪说的有道理，所以也保持了这样的好习惯。 凝雨小心的检查颜澪的伤口，有几处被树枝划伤的，很轻微，颜澪便让她不用担心。可是凝雨还是责怪了他几句，要他以后不要涉险。 现在的凝雨，已然有了一些当家女主人的感觉，平时照顾颜澪的起居，但她也知道很多事颜澪做的比自己好，比如做饭。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会的，吃顿饭竟然有那么多花样，口味还极佳，这一点让凝雨很失落，后来知道自己拍马难及，也就放弃了。 颜澪和阿大等人相处的很融洽，凝雨自然不会摆架子，所以交谈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众人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但也会嘻嘻哈哈的回应。 这种大家庭的氛围，算是另类，可另类的让人舒心。 颜澪一路上写写画画，他在调查李一舟的商路。颜澪猜测他这种生意不能放在明面上，可是恒州南部是太白山，绵延万里，林谷纵横，都没有山路通往保州，那他是如何运货给那边的？ 水路吗？可是鸭渌江水里湍急，河道蜿蜒曲折，即使有平缓之处，河面宽阔，必须用大船逆流而行。 停靠大船又需要码头，码头这么大的建筑结构，可是不好隐藏的。况且渌州有港口通往保州，恒州不在江边，没有建造码头的必要， 一路上除了几家商船，官船，没有李家的商船，这样颜澪思路更加杂乱，一会怀疑李家用了别人的商船，一会又猜测会不会是李家有其他商路。 坐在驴车上看着情报胡思乱想，颜澪有些烦躁，任何想法都有可能，任何猜测却又摸不到脉，啪的把纸一摔道：“不看了不看了。” 凝雨笑着道：“你看了一路了，自然心烦，好好歇歇吧。” 颜澪闭着眼道：“我是要直接调查清楚，免得今后还要周折一趟。” 凝雨柔声安慰，问颜澪究竟在烦什么？颜澪便简单把自己要做的事说了一遍。凝雨笑着道：“你就是思虑过多，难道一定要李家运过去？就不能是那边的人过来取？” 一句话，让颜澪顿时眼前一亮，凝雨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打开了颜澪的新思路。 重新拿起情报看了一阵，果然在一页的最中间看到了一丝线索，李家虽然有过造船的经历，可是仅仅是提供材料和帮着切割木料，制作工艺他们并不熟悉。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造船，那就只能是陆运，正如凝雨所说，要么李家走过去，要么那边走过来。 可是到底在哪里呢？李家如何去，那边如何来？都是疑问，颜澪整理了一下思路，捋顺了一下自己掌握的信息。 李家在保州也有生意，和那边也有，第一种可能就是那边派人到保州或者其他地点和李家交易，第二种可能，还是李家陆路而行，或从保州进入，或从某处渡江而行。 这样一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着李家的商队，就能知道路线和方式。 颜澪一开始觉得一整支商队很难隐藏行踪，尤其是不可能穿山而行，所以真正的路线只有这一条，可目前看来，还是存在其他可能性的。 还是不够严谨。颜澪心里责怪了自己一阵，总觉得自己应该实地考察一下，但是却把事情想的太复杂。 既然都已经来了，是继续游山玩水，还是将错就错呢？颜澪有些尴尬。 一向英明的唇齿剑，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可大可小，有可能被嘲笑一整年，也有可能被忽略掉。 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吧，毕竟这些人都很信任自己，一路跟着也没有怨言和疑问，不能为了面子就继续让众人奔波劳碌。 颜澪摸了摸鼻子，正要喊着让阿大停车，大家向北回南山村去，只听得阿大隔着车帘低声道：“澪哥儿，远处有人。” 颜澪挑开车帘，见远处有一群人正在河边忙碌，似乎正在搭设什么东西。 颜澪急忙吹响口哨，仓鼠小队迅速隐藏身影，阿大用绳索套住毛驴的嘴，防止它喊叫，然后把驴车牵到林中藏好。 颜澪伏下身子定睛观瞧，看了一阵大概有了思路，又看了看河对岸，突然明白了他们在干什么。 其他人可能不了解，但是颜澪却知道他们是在铺设滑索，用韧度很强的铁索连接两岸，然后用滑轮和绳索将货传送给对方。 颜澪用鸟鸣声让阿大阿二悄悄摸过去了解一下情况，阿大阿二回应一下就出发了，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突然林中传来一阵鸟鸣。 凝雨知道这是颜澪等人传递消息的方式，虽然听不懂，但是却很悦耳，她也知道颜澪此时正在办正事，便老老实实坐在车里，听着颜澪等人悦耳的鸟鸣。 阿大阿二的消息是：“李家商队，运送的是毛皮，人参，和一些奇珍异兽。” 颜澪回道：“对方是谁？” 阿大道：“不能靠近，看不清楚，但不是我朝服饰。” 阿二道：“数量不小，约莫五六十担的货物，对方只是收货，没有其他行动。” 也就是说对方没有付款？那李家这么慷慨的是要做什么？颜澪急忙吹了吹口哨，派了身手比较好的老十靠近一些看看情况。 老十回应一声便猫着腰迅速向前靠近，不一会就回复道：“对方把货运走了，李家正在拆卸钢索。” 这就结束了？颜澪一头雾水让所有人集合，然后坐在地上仔细思索。 看来李家和那边的交易方式是先给货，再结账的，看来双方的信任度很高，绝不是第一次交易。 老十说：“河对岸那伙人临走时喊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懂。” 颜澪问道：“喊了什么？” 老十回忆了一下，然后学了出来，颜澪知道这不是汉语，便又让老十学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颜澪仔细思考一阵道：“是高句丽语。” 众人有些诧异，老十忍不住道：“李家和高句丽进行交易？不是说他们多年天灾，民不聊生吗？” 颜澪道：“总会有些贵族和富人的，这些事我们不必去管，我只想知道李家会获利多少。” 如果李家能从中获利，那么自己和李家的斗争就要重新计划了，李家有外援，而自己虽然有张家。但是李家外援的实力自己并不清楚。 颜澪担心的是斗来斗去后两败俱伤，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自己只是想占有一些市场，来改善山民们的生活质量。 众人见颜澪沉思，便悄悄走远，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凝雨见阿大对自己悄悄摆手，便坐在颜澪身后安静地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澪一声长叹，心中烦闷之下深呼吸了一下，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然后转过头笑着道：“怎么不在车里坐着？” 凝雨笑着道：“坐的时间太久了，下车活动一下。” 颜澪道：“这段时间舟车劳顿，等回南山村好好歇歇。” 凝雨坐到颜澪身边，靠在颜澪肩上道：“应该休息的是你。” 颜澪轻抚凝雨的手道：“我倒是不累的，只是有些烦恼。” 凝雨道：“妾身帮不了你，但是你做的决定有这么多人支持你，一定会顺利的。” 颜澪道：“我也在犹豫，是虎口夺食，还是白手起家。” 凝雨柔声道：“若是怕伤了自己，就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颜澪轻轻在凝雨额头亲吻一下，然后把她拉起来道：“就算是危险，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凝雨柔声道：“我也不希望你自己受到伤害。” 当晚在鸭渌江江畔夜宿，颜澪坐在篝火旁想了大半夜，等钻进帐篷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睡熟了。给凝雨盖好被子，颜澪看了看周围的帐篷，眼中有些担忧，又有些烦恼。 这一次，自己从一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选择了恒州最大的富商作为目标，随着不断的深入调查，颜澪发现事情不简单。 这一次，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或者一举成功呢？颜澪现在心里没底，也没有充足的自信。 奚秀臣和张栎予都被自己调动起来了，已经不能轻易回头了，所以计划一定要尽可能完美。 李家的致命弱点就是对外依赖性，对山民的依赖，对高句丽的依赖，李家就是靠着低价收货，高价卖出来盈利，想要给他重击，只能在这两个方面下手。 周围几个山村不可能全部占有市场，高句丽这边也没有关系来培养客户。这就是颜澪一直担忧的，也是一直没有最好的办法解决的问题。 况且李家还有别的生意，颜澪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来和李家竞争。可是从哪个行业入手呢？ 刚才仔细看了看情报，客栈，酒楼，成衣铺，金银铺，香料店，李家占据了很多行业的市场，这些是自己暂时比不的。 奚秀臣要如何做，颜澪不担心，因为他并不是莽夫，知道如何趋利避害，然后找准机会给对手打击。 而颜澪一向是游走徘徊，搜集情报，等到时机到了再进行投入，所以前期准备很长，却能保证成功率。 颜澪看着篝火里跳动的火焰，突然想到了什么。木头，木头，对了！木头！ 颜澪激动地站起身，然后在帐篷外踱步，这个行业目前为止李家还没有经营，那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入手了。 况且没有和李家有竞争，甚至于可以合作，以和为贵，才能安安稳稳的盈利，甚至于可以打开更大的市场。 颜澪终于放下了心事，他一开始心态不对，现在通过一天的反思，平静下来才明白，自己的目标现在转变也来得及。 凝雨迷迷糊糊听到帐篷外有声音，揉揉眼睡眼惺忪起身向外看，见颜澪神态轻松的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这一下凝雨有些紧张，还以为颜澪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想起来村里老人说的遇到这种情况要惊吓一下，把不干净的吓走就行。 于是凝雨悄悄走到颜澪身边，然后突然大喊一声。颜澪本来正在聚精会神构思，被凝雨吓了一大跳，浑身一抖就向旁边窜了出去。 完全是本能反应，颜澪直接摆出战斗姿态，接着发现是凝雨，莫名其妙问道：“你不睡觉吓我干什么？” 凝雨皱眉道：“你……你是谁？” 颜澪心中诧异，难道凝雨是在梦游？于是道：“我是颜澪啊，凝雨，你怎么了？” 凝雨仍然有些怀疑道：“你真的是颜澪？那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颜澪失笑道：“恒州北河村人，家里有阿娘和妹妹。” 凝雨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你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所以想把它吓走。” 颜澪苦笑一下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所以睡不着。” 凝雨道：“那也不要大晚上一边笑一边说话，怪吓人的。” 正说话间，周围帐篷里纷纷钻出人来，原来凝雨的大喊惊醒了众人，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颜澪歉意一笑道：“是我不小心吓到凝雨了，没事的，大家安心睡觉吧。” 众人见颜澪和凝雨在篝火旁站着，以为两位正在说悄悄话，青年情侣不都是这样吗？于是嘿嘿一笑，心照不宣的又转进帐篷。 颜澪和凝雨回到帐篷，将凝雨抱在怀里，哄着她睡着，放下心事的颜澪终于忍不住了，也沉沉睡去。 颜澪这一觉睡得很长，平时起的最早的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凝雨被他抱着也挣脱不开，其实她是见颜澪这几日很疲惫，所以刻意想让他多睡一会。 只是仓鼠小队的人不这样想，一个个坏笑些收拾行装，然后烧水做饭，是不是偷瞄一眼颜澪的帐篷，然后互相传递一个男人都懂得眼神。 直到颜澪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众人才收起表情，然后假装各忙各的，完全不在意颜澪的偷懒行为。 颜澪却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而是责怪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 没人回答，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颜澪诧异的环顾四周道：“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众人相互交换眼神，然后继续各忙各的，颜澪皱着眉不满道：“没人说话是吧，好，阿大，你说说，怎么回事？” 阿大有些为难，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于是犹豫着道：“澪哥儿，大家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嘛。” 颜澪愣了一下道：“让我多休息？我又不累，干嘛要多休息？” 阿大还是一脸为难道：“澪哥儿这么多年……没有……额……夫人，所以……难免有些……额……难以节制。” 颜澪愣了愣，然后看了看众人，见他们对着自己嘿嘿傻笑，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道：“你们是以为我……？” 阿大挥了挥手道：“澪哥儿，哥几个也是过来人，都已经成家了的，但是还是要劝你一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颜澪还要解释，只听身后有人打哈欠，回头看发现凝雨一只手端着水盆走向河边，一只手还捂着腰。 这个场景……解释不清的…… 阿大等人看到了凝雨，然后一起看向颜澪，阿大还一脸你还解释什么的表情，颜澪张了张嘴，然后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不解释才是正确的。 第二十七章 老爹不行?那换儿子 了解到李家确实与高句丽有商业往来后，颜澪觉得很多事就简单了，他不在乎李家有什么目的，也不再担忧对方的实力，因为自己要做的不再是斗争，而是要合作。 现在李家应该还没有收益，毕竟封路刚结束不久，根据这一次的交易规模来看，李一舟是把这一段时间积压的货物全部交易出去了。 那么现在最先解决的，就是趁机买下李家的一些店铺，然后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意。 颜澪直接转路回南山村，到了路口让凝雨和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带着阿大阿二直接去恒州。 颜澪到了李家门口，虽然曾经在这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回忆，但是如今的颜澪今非昔比，从地位上来说，稍微可以和李一舟平等对话了。 向家丁递上名贴，颜澪说有些生意要和李员外谈，家丁便转身前去汇报。 没多久就见大门打开，颜澪转瞬就换上了职业微笑，见来人是管事李严，笑着行礼道：“李管家，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李一舟听说是颜澪，一开始有些戒备，毕竟他也知道当初颜澪是真对自己，为了报复当年自己强留他当女婿，后来李崇宁和李严又得罪了他，虽然最后事情得以解决，但是李一舟心里还是有芥蒂。 听到颜澪是要做生意，李一舟犹豫片刻，还是让李严把人迎进来，毕竟颜澪现在有些名望，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见颜澪笑着和自己打招呼，李严也是个圆滑的人，笑着回礼道：“有劳颜小哥久等，我家官人有请。” 颜澪笑着和李严走进大门，一路说说笑笑，不时夸赞李家多么多么气派，布景多么多么雅致。 转过一处回廊，见到院中的果树，颜澪笑着道：“几年前见到这两棵果树，就想着果然别致，平时枝叶繁茂，树上还有鲜花，到了秋天还可以吃到新鲜的果子，哎呀，这是一举两得。” 李严刚要客气两句，谁知道颜澪又道：“再看树冠上一片片翠绿的树叶，处处洋溢着勃勃生机，再看笔直的树干……” 李严眨了眨眼道：“颜小哥，可以了。” 颜澪犹自滔滔不绝：“这让我想起了那一年，我粗布麻衣，进了院子也没能好好欣赏，可惜可叹。” 李严实在听不下去了，却又不好意思打扰颜澪的雅兴，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只听前方有人说道：“既然颜小哥喜欢，老夫便送你两棵果树。” 颜澪笑着转身行礼道：“大可不必，李员外，多日不见了。” 李一舟走下台阶道：“老夫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到门口相迎，颜小哥请到大堂吧。” 二人来到大堂，分宾主坐下，两名丫鬟端上茶水，颜澪品了一口道：“好茶汤。” 李一舟笑着道：“颜小哥今日登门，是有什么事？” 颜澪道：“自然是要和李员外做笔生意。” 正说话间，门外走过一道身影，突然站在原地不动，李一舟和颜澪向外看去，倒也不是别人，而是李丹儿。 从辽阳府回家后，李一舟关了李丹儿几日，谁知道李丹儿不吵不闹，乖乖待在屋子，看书写字，然后对着窗外天空发呆。 这让李一舟很惊奇，女儿之前一直都是性子刚烈，绝不向人妥协，这一次回来居然性格大变，他以为是女儿在外吃了苦，所以不再任性。 到底是心疼女儿，没几天李一舟就解除了禁令，只是女儿的状态一直让他很担心，听新丫鬟说四姑娘竟然嘀嘀咕咕，或者独自一个人偷偷的笑。 李一舟观察了几日，让妻子好好观察一下，防止李丹儿性格大变，变成神经质。 李丹儿的母亲正是李一舟的正妻冯氏，对这个女儿也是宠爱有家，她听了女儿这几个月的遭遇，哭了好几场，但是李丹儿隐瞒了颜澪找到自己的过程，只说自己是被张家找到的。 冯氏在家中也不限制女儿自由，但是如果她出门就要带着丫鬟家丁，其实要是颜澪看来有些多余，在恒州城里，应该没人敢伤害李丹儿。 这天李丹儿正好在院中散步，看到了院子里的果树，想去看看有没有结果，正巧看到了颜澪在自己家大堂和爹爹谈笑风生，不由得呆愣当地。 颜澪礼貌性对她一笑，然后继续和李一舟商谈，李丹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慌，她这几日总是会想起来自己和颜澪等人在一起的日子，突然再次见到颜澪，所以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心慌，急急忙忙躲到一旁。见颜澪在和爹爹商量买店铺的事，便悄悄站在门口侧耳细听。 只听颜澪笑着道：“李员外不必担忧，我买店铺不是和你竞争什么，我要做其他的行当。” 李一舟道：“颜小哥，实不相瞒，老夫不打算卖店铺，而且关门的几家我也会马上开门营业。” 颜澪道：“李员外，若是可以开门营业，又何必关门呢，我知道你此时有些难处，也是我修路造成的，只怕你心里对我仍有不满吧。” 李一舟喝了口茶，沉默不语。颜澪道：“我今日登门，就是为了和你修好。我也不多要，只要北城的两间香料店。那里也不是商业街，只怕盈利也不好，我出钱买下来，你赚一笔，我也省了盖房子的麻烦。” 其实这两间店李一舟早就想卖掉，毕竟城北大部分是平民或者手工艺者，香料店确实不盈利，当初选择在那里开店也只是因为运货方便而已。 李一舟还是有些心动的，但还是试探问道：“颜小哥想要香料店，可以，只是两间是不是有些多了。” 要是其他人，会打个商量，或者多出些钱，但颜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正好赵家车马行也要卖铺面，我与他商量吧，李员外，叨扰了。” 出人意料的果断让李一舟有些不知所措，这不对呀，不是应该讨价还价吗？怎么直接走了？ 见颜澪神色如常的起身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李家，李一舟捋须沉思，实在没弄明白颜澪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一出？ 李丹儿见颜澪看也没看自己，大步走出院门，还以为他生了爹爹的气，想要喊住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海中回忆起颜澪出现在柴房门口，在火光下让自己和凝雨躲进马车，浑身是伤坐在河边。 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虽然性格特立独行，但是他是为了一大家人，为了他的理想在奔走。 他救了自己，却让给了张栎予，也不以此为条件对爹爹提出要求，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欠了他人情的。 李丹儿咬了咬牙，转身走进屋里道：“爹爹，就把城北的铺子低价卖给颜澪吧。” 李一舟不解道：“这是为何？店铺哪能说卖就卖，况且还要低价。” 李丹儿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接自己的时候，李一舟和张淼千恩万谢，又送了不少礼品，又和张栎予好一阵感谢，此时告诉他救自己的是颜澪，实在是说不出口。 见女儿犹犹豫豫，李一舟心中一惊，难道女儿心里喜欢上了颜澪，这可不行，当年的给三女儿李沐儿招亲，颜澪逃了，李家好一阵成了笑柄，后来颜澪又报复自己，李家人决不能和颜澪有任何瓜葛。 李丹儿想不出合适理由，只好道：“他……一个人很苦，所以爹爹不如对他关照一下，这样对爹爹名声也好。” 李一舟心中暗道：“你是不知道他的能力，背后又有张家撑腰，县令都要去赴宴，还要我关照什么？” 李一舟决不能培养一个敌人出来，而颜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即使需要合作，自己也得掌握主动。毕竟那时候自己低声下气去见颜澪，又被他坑了好几次建材，这口气怎么能轻易忍下去。 李一舟心中不悦，便皱眉道：“生意的事，你不必多问，回房好好歇歇吧。”说完就离开了大堂。 李丹儿回到房间，叹了一口气，然后趴在软榻上想着怎么帮颜澪。 再说颜澪这边，对与李家的了解，颜澪绝对不能给李一舟机会，他知道李一舟对自己心怀芥蒂，过程不会很顺利，谈话一定不愉快。 所以和李一舟没必要浪费时间，更没有必要虚情假意，说走就走，不要犹豫。 毕竟自己还有新的目标，李一舟的嫡子，恒州城有名的青铜级别的纨绔子弟——李崇宁。 这小子花天酒地，还经营着一部分家中生意，李家有没有钱他最清楚，李家谁最缺钱非他莫属。 去哪里找他呢，很简单，不是在勾栏瓦舍，就是在酒楼逍遥，这两个地方肯定能找到他。 一路在东城和西城找了一阵子，看到了一家勾栏院门前站着李家服侍的家丁，不用说，李崇宁就在这里。 颜澪让阿大阿二守在门口，此时是白天，还没有莺莺燕燕站在门口，都在里面的台阶回廊上站着，颜澪大步走了进去，然后随意招呼过来一名歌姬，和她一起走上二楼。 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看着像欣赏布满彩带彩灯的楼内环境，其实他是在寻找李崇宁。 和歌姬问了一嘴，知道李崇宁在三楼和朋友饮酒，颜澪也不心急，便跟着歌姬在二楼雅阁内喝酒听曲。 颜澪听一段曲子，和歌姬喝了一会酒，眼睛却盯着三楼的楼梯口，他等李崇宁，也在等机会。 歌姬见他只是听曲，便随便唱了几段，颜澪也不在意，让她坐下和自己聊天，打听一些城内趣事。 那歌姬一开始不想多说，当颜澪将两块银子扔在桌上后，大到官员升迁，小到夫妻吵架，歌姬滔滔不绝地和颜澪聊了起来。 颜澪见这歌姬年纪和自己相仿，又快到了吃饭时间，便多给了她半贯钱，让她买些吃食端上来，和她一边吃，一边继续聊天。 让伙计告诉阿大阿二也去吃饭，颜澪随意吃了一些，便一个人小口的喝酒。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颜澪见三楼有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下楼，等一名伙计上前会帐的时候，颜澪发现众人看着一名青年，那人说了什么，结果其他人继续嘻嘻哈哈。 伙计也说了什么，就见那青年开始大喊起来，不用想，一定是没钱付账，被伙计阴阳怪气，加上同伴们起哄，青年感觉没面子了，只能对伙计撒气。 只是这种地方的老板大部分有背景，李家是最大的商户，却也有惹不起的人，商人本来就地位低下。有钱是有钱，但在这个时代却不一定万能。 农民可以在天灾人祸的时候享受免税和免徭役，商人不行，各种税收在无时不刻等待着他们。 颜澪悄悄问一句：“那人是谁？” 歌姬看了一眼道：“你不认识他吗？恒州首富的长子李崇宁呀。” 颜澪笑着道：“我多年在外，自然不认得，只是偶尔听说。” 歌姬笑着吹捧颜澪两句，然后趁机说起了李崇宁来。 李崇宁从小被李一舟娇惯的学了一身的毛病，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而且认识好多狐朋狗友，虽然李一舟后来对他严厉了很多，交给他一些生意店铺，但他也就是个甩手掌柜，每天都来何处勾栏瓦舍鬼混。 花钱大手大脚不说，这段时间还开始欠帐不给，好几家的大勾栏院都不让他进门，他要么威胁恐吓，要么就去别家，总之就是乐在其中。 颜澪嘿嘿一笑，然后一边和歌姬说笑，一边心中盘算。 只听得外面越吵越凶，楼上楼下挤满了人，李家的伙计冲了进来，勾栏院的伙计跑了上来，其他顾客和歌姬在走廊看热闹。 颜澪不为所动，捏着一块肉脯扔进嘴里，小口喝着酒继续和歌姬聊天。歌姬本来也想看看热闹，但看颜澪毫不关心，就按下了好奇心。 颜澪笑着问：“想去看热闹？那就去吧，等看够了再回来。” 歌姬急忙拒绝，但颜澪表示无所谓，她如果再等一会，就真的没热闹可看了。 于是歌姬行礼走了出去，过一阵又返回来，说的和颜澪猜的大体一致，只不过不止是付账，而是要把拖欠的一并交齐。 颜澪想了想，然后对歌姬耳语几句，歌姬不敢相信看着他，颜澪便拿出一方印章给她看了。 歌姬们也要学琴棋书画，所以自然识字，见了颜澪印章上的名字，立刻对颜澪尊敬起来。 闯荡南北，白手起家的青年富商唇齿剑，在勾栏院里更是有名，因为江湖有很多有关他的传言。 最近的就是他为恒州修建商路，这样的利民举措自然得到广泛好评，加上早就听闻他英俊潇洒，气质不凡，很多歌姬甚至把颜澪当成梦中情人。 这位歌姬也是如此，现在的她就像明星突然出现，真实站在自己面前时的小迷妹一样，幸福的要昏过去。 而且还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歌姬现在心脏砰砰跳，满面羞红，头晕眼花。颜澪笑了笑道：“怎么？还不信？” 歌姬点点头道：“信……信……”然后起身噔噔噔跑到楼下，走到老鸨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鸨本来正对李崇宁对骂，此时正完全处于上风，听到歌姬说话愣了一下，然后示意伙计们别让李崇宁走，然后跟着歌姬来到了二楼的雅阁内。 歌姬关好了门，外面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李崇宁见一名歌姬和老鸨说了什么，她就不骂自己而匆匆离开，实在好奇二楼这间雅阁内是什么人。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只见老鸨笑着从雅阁内走了出来，还十分客气对雅阁内说了句什么，然后亲自关好了房门，接着走到天井，对李崇宁不屑道：“李郎君和各位郎君可以走了，有贵客替你们结账了。” 李崇宁不可思议道：“当真？” 老鸨道：“那是自然，而且拖欠的也付清了，不过下次李郎君再来，千万要带上钱。”说完转身就走。 李崇宁忍不住道：“那名贵客是谁？” 老鸨道：“我是不便说的，李郎君自己去问吧。” 第二十八章 开业与惊喜 李崇宁走到二楼雅阁门口，整了整衣冠，然后敲了敲门道：“恒州李崇宁拜见。” 颜澪正和歌姬闲聊，问了歌姬姓名，歌姬此时还沉浸在惊喜中没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奴家……奴家……叫飞柳。” 颜澪笑着道：“飞柳啊，帮我开下门，好吗。” 飞柳激动的满脸通红，笑着起身打开门，颜澪起身走到门口，对李崇宁道：“李郎君不必客气，我只是想要个安静的环境听曲而已，区区小事不必挂怀。” 李崇宁见对方如此年轻，行礼道：“敢问小郎君姓名，今日之情日后必当奉还。” 颜澪笑了笑道：“真名就不必说了，朋友给面子，叫我唇齿剑。”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歌姬一片哗然，恒州最有名的青年富商竟然如此年轻，以前只是听说，却不曾见过真人，见过颜澪的都说他英俊潇洒，有的人以为是夸夸其谈，想不到真是如此。 只见颜澪一身白衫，头戴玉冠，温文尔雅，身材高大健壮，笑起来很温和，皮肤虽然黝黑，但是却显得极其英气。 但仍有人不信，交头接耳的怀疑询问。当下有一名商人凑过来仔细辨认，然后惊喜道：“啊，当真是唇齿剑。” 这商人是恒州本地的一名布商，去年在真定府进货时遇到过颜澪，当时在城门口，故意为难自己商队的巡城卫就是不放行，颜澪劝说几句，又帮忙解决了货物超载的问题。 他这样一喊，众人便纷纷围过来，颜澪倒也认出了他，笑着行礼道：“原来是张掌柜，最近生意可好？” 张掌柜笑着道：“托颜小哥的照顾，生意还不错，那天还没好好谢过颜小哥。” 颜澪摆了摆手道：“都是同乡，理所应当，当时你我都在外地，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张掌柜连连笑道：“那是那是，颜小哥侠肝义胆，不愧是唇齿剑。” 颜澪心中暗暗吐槽：唇齿剑和侠肝义胆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和张掌柜客气几句，他一直冷着李崇宁，这让李崇宁有些尴尬。 自己之前让李严写状纸告颜澪，结果没有成功，他又和颜澪没有过节，所以就没在意，知道颜澪和自己家中的过往，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这次不一样，自己欠了颜澪人情，李崇宁是要面子的人，不喜欢欠人情。只是颜澪和旁人畅谈甚欢，自己站在一旁等着属实有些尴尬。 好在颜澪说了几句就转向李崇宁道：“李郎君也不必介怀了，一件小事而已，就此别过了。” 李崇宁心想这正是结交颜澪的机会，于是道：“不知颜小哥是否方便，本人今晚在欢宴楼宴请，不知颜小哥是否方便？” 颜澪有些为难道：“李郎君宴请，本来我是想去的，只是……”沉默了片刻道：“我与你家……嘿嘿……还是不便前去，李郎君，就此别过。”说完就进了雅阁，飞柳笑着对众人行礼，然后把门关上了。 颜澪坐下后笑着对飞柳道：“现在可以安静一会了，你再给我唱首曲子吧。” 飞柳自然愿意，当下就唱了一首正火的一首词，只是现在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杰出的词人，写出来的词平平无奇，颜澪听了一会道：“不如我给你这一首词吧。” 这可给飞柳激动坏了，能得到唇齿剑的词，自己的名声和身价都会提高不少。古代有这样的风气，名人骚客都喜欢在勾栏院中题写诗词，成为自己的一桩雅事，更将自己的名声传播出去。 颜澪极少写诗词，首先是这几年一直漂泊，也没什么名声，有了名声后又一直忙碌，虽然也写过诗词，但是那也是搬运另一个时空的那些着名诗人的。 颜澪低头想了想，然后让飞柳拿来笔墨纸砚，听闻颜澪要写词，整个勾栏院的宾客都围了过来，有的站在回廊处，老鸨也赶了过来，笑着道：“唇齿剑写的词，定然是不错的，今天真是蓬荜生辉啊，又能得到一副墨宝，真是极好的事。” 颜澪满头黑线，自己虽然是为了扬名，但其实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只不过离开恒州太久了，有些事还需要做一做的。 颜澪提笔沉思，然后落笔在纸上写下第一句，飞柳骄傲的站在颜澪身边，大声读出第一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众人暗暗喝彩，又听飞柳念道：“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众人细细品读，有些文人明白颜澪这是在写一首忧思的词，便静静等待下半阙。 只听飞柳道“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众人这才知道，颜澪是在表达思乡之情，不由得有些不解，这样的环境为何要写如此悲情的词？ 颜澪没有停笔，而是默默写下最后一句，飞柳高声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周围一片寂静，实在不知道颜澪为何写出这样的词，只听张掌柜道：“好词，颜小哥这份乡情，我等远远不及。” 有些不明白的人急忙询问，张掌柜便道出颜澪多年漂泊，远离故乡，白手起家拼搏出一份家业，但时时刻刻思念故乡的经历。 众人听闻纷纷感动不已，颜澪放下笔道：“漂泊离乡多年，时常思念，所以便写下这首词，扫了大家雅兴，多多包涵。” 众人急忙夸赞颜澪思念故乡的情谊感人，颜澪笑着回应，然后让老鸨给每桌送上一份干果酒水，算是聊表歉意。 众人纷纷道谢，各自散去，颜澪笑着对飞柳道：“这首词唱着太伤感，我再送你一首其他的吧。”说完匆匆写下一首词，然后便付账离开了。 飞柳走过去读了一遍颜澪的新词，不由得呆了，门外其他的歌姬挤进来来，飞柳怕她们碰坏了颜澪的新词，急忙收在怀里。 众歌姬七嘴八舌询问飞柳，飞柳痴痴地道：“我见他第一首词是思乡，写的沉闷压抑，想不到第二首却如此……如此……” 众歌姬急忙道：“如此什么？妹妹快说呀。” 飞柳拿出那首词，柔声念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一首少女含羞的词，是李清照的早点代表作，流传前年，因为是第一才女写的词，所以更能贴近女性内心。 歌姬们听了这首词，不禁纷纷代入其中，有过经历的想起了词中相同的经历，没有的也想起了一些青涩的时光。 飞柳拿着这首词，不禁想起了自己少女时的经历，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见到的是哪家姑娘。” 这两首词很快传了出去，又给颜澪增添了一个文人形象，这般文采，又有商才，典型的高富帅啊。 于是第一首词在文人中传播，第二首词在深闺中流传，一个月内竟然传遍了大江南北。 为什么传播这么快，还是要感谢这些商人和歌姬。商人行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歌姬每天接待天南地北的顾客，因此口口相传，迅速传播开来。 等颜澪知道的时候，目瞪口呆了一阵，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内一整天，深深忏悔自己剽窃古人的行为。 颜澪从勾栏院出来后，便带着阿大阿二回了村中，他现在不急于和李家斗争，因为有奚秀臣在，虽然他现在也没有计划，真没有来找颜澪。但是颜澪知道，不会老实太久的。 在家中南山村待了一段时间，颜澪没有浪费时间，而是带着众人打造家具。太白山纵横绵延，山中有的是树木，颜澪就带着人每天进山伐木，然后加工制作成各种家具， 又在上面雕刻好花纹图案，这种事老四老五做的很好，刻出来的牡丹栩栩如生，双鱼活灵活现，再刷上树漆，放在院中晒干后，颜澪就把第一批家具运到辽阳府卖掉。 张栎予这次又帮忙了，他这几天收到了颜澪的信，然后联系了不少客户，等到这些商家见到这批家具的时候，发现确实质量上乘，花样新奇，最重要的是图案也很好看，于是纷纷争相购买。 你有了新的，我也要有，这就是这些商人互卷的形式之一，颜澪就是要用质量和新奇打动他们，这样自己才有市场。 当然不止是家具，颜澪还趁机发了广告，一切木头制作的东西都可以订做，只要提出合理要求，只要价格合适，我们就帮你制作出来。 送了一套家具给吕知府，又给恒州的王县令送了一套，让他们家中焕然一新，颜澪又特意用的上号木料，结实耐用，而且透着木香，花纹图案尽显典雅。 这让吕知府和王县令心中大喜，听闻颜澪想开一家店铺，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址，吕知府即刻书信一封，让王县令处理好此事。 吕知府之所以帮忙，是因为他需要颜澪为他找到好木头。汴京修建皇宫，在各道、省寻找上好木材，颜澪刚好可以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加上他也知道颜澪有打猎的本事，人参鹿茸皮毛这些特产也是京中权贵喜爱之物。所以帮颜澪也是帮他自己。 王县令也是这样想，加上颜澪多次帮自己在政绩上得到了嘉奖，这个忙王县令自然会帮。 于是城北的几家车马行成为了颜澪的木材特产销售店，而且是产销一条龙，开业第一天，恒州县衙能到的都到了，王敏干脆帮人帮到底，亲自捧场，并且为牌匾题词。 题词的时候，颜澪干脆请王敏写上了“恒州颜氏木器店”和“恒州颜氏杂货店”，名义上说自己不忘家乡，要为恒州创品牌，要为恒州增光彩。 说的王敏更是大喜，这可是带着恒州两个字，那不就是让恒州更加有名，加上颜澪手中的市场和人脉，在各地销售的时候，自然就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恒州。 自然而然，恒州县令是谁也会让人知道，王敏知道自己需要的就是一个引起朝中大臣注意的机会，颜澪便是一个跳板，因此王敏要大力支持。 颜澪自然不会只做高档家具，高中低档样样俱全，而且还用木屑加工制作成木板和纸张，虽然看起来薄利，但是却迎来了不少顾客。 有些家中贫困的，早就用木屑压制混合树胶制作成家具桌椅卖给他们，价格也不高。甚至还上门帮忙维修，收取一些维修费用。 加上颜澪依据前世商场的营销手段，买二赠一，第二件半价，限时打折，充分调动了全城的消费积极性，更是吸引了周围州县的居民，一时间颜澪的两间店铺生意十分火爆。 李一舟自然知道，一开始他觉得颜澪经营的还真的和自己没有竞争，卖木器嘛，自己又不经营这个行业，而且这种行业很薄利，所以并没有在意。 开业的时候，他也受邀前去，当王县令到场时，李一舟心里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何王敏会来给颜澪捧场，又见到王敏题字，这才惊觉不好。 颜澪这一顿操作，瞬间让自己名气大增，加上之前的词，已经让颜澪有了很大的名气，一名文采斐然，家财万贯的青年俊才，不忘乡情，回乡创业，已经把李家压了下去。 等颜澪店铺开张，更是很多人争相购买，花样质量俱佳的家具，上门维修的服务，很多优惠举措，一顿乱拳下来，李一舟这位老师傅彻底慌乱了。 颜澪很忙碌，每天谈客户，亲自上门介绍自己的产品，还画了小册子让顾客随意挑选，记下他们的要求，然后量身定做，好评如潮。 更有一些深闺少女为了见这位英才一面，故意挑三拣四，只为了让他多多登门，颜澪也不气恼，总是微笑着耐心处理，不满意就重新做，直到满意为止。 这一天颜澪很晚才会家中，他在店铺附近买了一个四合院，把凝雨和仓鼠小队都带来居住。白天让阿大等人忙着生意，凝雨在家中看家，晚上再一起回家吃饭休息。 见众人都在等他，颜澪笑着洗了手，然后招呼大家吃饭，等到吃到一半，颜澪从怀中取出几张纸递给凝雨道：“给你的。” 凝雨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不敢相信地“啊”了一声，然后急切问道：“这是真的？” 颜澪笑着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还能有假的？” 阿大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于是笑着道：“看来兄弟们马上就要勒紧腰带过苦日子了。” 老十忍不住问道：“大哥一定知道什么，说来听听，让兄弟们高兴高兴。” 阿大撇了一眼颜澪，见他笑而不语，于是对老十道：“澪哥儿如果娶了夫人，你要不要封个红包？” 老十道：“那当然了，可是澪哥儿……”说完看到颜澪正对着满脸喜悦的凝雨微笑，瞬间明白过来，不禁“呀”的惊叫。 众人那还能不明白，急忙起身行礼道：“恭喜家主，恭喜夫人。” 颜澪微笑道：“坐下吃饭，还需一些时日，到时候你们都当伴郎，一起热闹热闹。” 凝雨捧着手里的纸，那是一份契约和自己登记为奴的奴籍，颜澪交给她这些，证明她的奴籍已经被取消了，现在是平民的自由之身。 凝雨激动的流下泪来，一直以来这个身份都是自己心里的一根刺，她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颜澪，当个小妾已经是奢望了。 可颜澪为自己解除了奴籍，恢复了身份，说明他要娶自己为正妻，他要让自己当颜家主母。 颜澪给她擦擦眼泪道：“别哭别哭，先吃饭。”然后起身对众人道：“我去书房，你们继续吃。”便转身离开。 凝雨起身跟着颜澪，颜澪回身温声让她吃好饭再来，凝雨返回大堂，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一片嘈杂。 原来是阿大等人在说自己和颜澪的事，话语中都带着喜气，这个说自己要帮着布置灯笼，那个说自己要负责挂彩带。凝雨听着心中一暖，正要掀开门帘，突然听老五问道：“大哥，澪哥儿什么时候去的衙门？我们都不知道。” 阿大道：“澪哥儿早就打算好了，这几天到处奔波，带着我给王县令家里翻新了一遍，也没收钱，然后去山里猎了一头黑熊，剥了上好的一块皮子，送给县令让他冬天做大氅用。” 凝雨动作一顿，然后继续细听。只听阿大继续道：“咱们家里可是没有奴籍的，咱们兄弟几个当初也是澪哥儿给销的籍，虽然是下人身份，也是哥几个心甘情愿的。但是夫人不一样，澪哥儿知道她的心事，自然要亲自去办，让你们知道了消息，传出去就给不了夫人惊喜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然后继续嘻嘻哈哈，说的都是为颜澪准备结婚的事，只是谁也没有察觉。门帘后的凝雨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十九章 吴朝第一辆三轮车 颜澪在书房研究新的业务，前几天他钻进山林做了详细调查，然后详细记好笔记，再根据自身的经验逐步进行调整。 恒州城有一些制作家具和桌椅的店铺，但是规模不大，而且价格偏高，并且售后服务不好。颜澪就是依据这一点，以平民价格和优秀的售后吸引顾客。 周围的几家山村他也联系了，聘请山民帮自己采伐和运送木材，因为刚刚开业所以需要大量木材，等到过了这一段时间，就要控制一下了，毕竟自己不能大肆破坏山林，要做到可持续发展。 所以，林中的果实和山珍成为了颜澪新的经营产业，当然颜澪是要二次加工的，而不是将原材料进行运输贩卖。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很难保存，颜澪也知道如何制冰，无数小说影视剧中都有提到，只是颜澪不想这么做，这些东西运到外地，长期冰冻会不新鲜，可是不进行保鲜又会变质腐烂。 只能短程交易了，第一是节省成本，第二是培养辽东市场，然后借助他们再为自己宣传。 有了好的口碑，自然就有了市场，顾客多了就会盈利。所以颜澪顺便开始研究制作车辆，专门用来运货的。 渤海州有很多的驴骡，辽东地区也大部分使用驴骡运输，因为饲养马匹费用很高，基本都是乘坐使用，但是颜澪要制作的是另一种适合运货的车辆。 驴骡运货虽然方便，但是速度很慢，而且性格极其不稳定，喜怒无常且没有灵性。就好比化肥，被颜澪扔在真定府养老，主要就是太笨了。 颜澪研制的就是前世大街上经常看到的脚踏三轮车，他特意在后院开出一片空地，用来研究怎么制作古代第一辆脚踏车，虽然记忆力知道结构，但是看懂了，记住了，手却不知道怎么做。 研究了几天，找铁匠做了齿轮和车把，但是忘了还需要什么来带动后轮的转动，所以颜澪回到书房整理思路后，就去了后院研究三轮车。 自己不是要改变时代，历史的发展应当顺其自然，一点小发明不能做到改变历史。诸葛亮、鲁班这些名人都有过创新发明，但没有说改变历史进程。 颜澪比不上这些大人物，所以不担心自己的三轮车横空出世有什么不对，在古代文人眼里，这些都是不入流的。 颜澪不在乎，我只是为了自己方便而已。于是他很认真的研究，然后一点点思考如何让车动起来。 下午让老八把零部件放在了车厢里，颜澪仔细查看了一下，还算满意，毕竟古代人第一次制作这类东西，不能要求的太高。 将零件组装了一下，颜澪坐上自己依靠记忆做出来的三轮车。然后蹬着车在后院不断穿行，测试了几下转向，加速，车体是否结实耐用，发现车体结构不太稳固。 颜澪不懂怎么转动，停下车就蹲在地上研究车底，看了半天刚刚有些思路，突然发现眼前的地上有好多影子，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仓鼠小队所有人端着饭碗正一脸惊讶看着自己，前面还站着目瞪口呆的凝雨，颜澪没好气扫了他们一眼道：“别傻看着，帮我拿一条长布带来。” 阿大呆愣着“哦”了一声，然后跑到屋里拿出来几条布带，然后满眼新奇看着三轮车，走到颜澪身边道：“澪哥儿，这是什么？居然能跑起来。” 颜澪接过带子，一边打结一边道：“车啊，骑着就可以跑的车。” 阿大也蹲下，见颜澪用布带将车的前后轮连接起来，然后比比划划，跑回屋里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又用尺子比量一番后，又开始重新拆装。 众人一头雾水，主要还是沉浸在颜澪刚才骑车的惊讶中，他们第一次见到可以自己跑的车，不用马，不用驴，颜澪双腿一动就能往前跑，哦，还可以转弯。 老八一拍脑门道：“下午澪哥儿让我去铁匠铺取东西，铁匠说这些东西很奇怪，我还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原来澪哥儿是要做车。” 颜澪加固好车体，主要是支撑架和车把手，另外增加了车轮保护，将刹车部分也安装上后，一辆简装的三轮车就这样新鲜出炉。 推动车试了试，感觉还不错，颜澪又风风火火跑进仓库搬了好多东西，一股脑放在车厢里，然后蹬着车跑了起来。 骑了两圈，感觉比刚才好了很多，颜澪拉了刹车，卡住前轮的一瞬间车便停住了，松手的时候，刹车恢复原位，颜澪又踩了踩脚刹几次，这才满意地从车上下来。 看着又一次呆愣的众人，颜澪失笑道：“傻愣着干嘛？都去好好吃饭。” 阿大指着车哆哆嗦嗦道：“澪哥儿，你这是……这是……”他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震惊，总之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颜澪拍了拍车座道：“这车座太硬了，明天得做个软一点的车座套。” 阿大道：“不是，澪哥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颜澪指了指脑袋，笑着道：“想出来的。”说完便看着车厢，阿大也跑过去看了看，发现货物里面的东西除了有些凌乱，倒是没有破损。 颜澪喃喃自语道：“嗯，货物要用木箱装，最好是木条箱，节省材料嘛，就是不知道能装多少东西。” 阿大瞪大了眼睛道：“这是运货的？” 颜澪道：“是啊，就是车厢小了一些，不过多造出几辆车就行。” 阿大愣愣看着三轮车，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惊喜道：“也就是说……” 颜澪笑着道：“也就是说，以后不用费劲赶车了，而且不用养驴养骡了，省了好大一笔钱。” 颜澪又比比划划道：“这里可以支起来一个挡板，骑车的人就不怕淋雨了，这里开个小窗，里面坐人也可以的……” 众人越听越新奇，围过来看了看去，七嘴八舌一顿夸赞，颜澪挥挥手道：“都去吃饭，最后五名吃完的要刷碗。” 众人急忙跑回去吃饭，凝雨走过来新奇的打量着三轮车道：“澪哥儿，这真是你想出来的？” 颜澪笑着道：“是呀，不过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接着颜澪让凝雨坐上车，带她兜一圈。 凝雨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上车，颜澪一把抱起她，放在车厢里道：“坐稳了，你感受一下，也能告诉我还需要改进什么。” 凝雨坐在车厢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新奇，正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突然感觉车厢一动，突然向前移动起来。 凝雨被吓的“啊”的一声，然后就感觉并没有那么颠簸，很平稳的移动，顺着车窗向外看，后院的景色不断的移动变化。 路过了大堂，路过了厢房，穿过了院门，然后整辆车向左移动，又走到了二进院，看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马上又看到了厢房。 车慢下来了，然后视线里的景色快速转动，又看到了院门，接着是回廊，穿过院门，看到了厢房，看到了大堂。 颜澪骑车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然后踩住刹车，他感觉车况很好，明天可以骑出去测试一下。 打开车门，凝雨有些头晕的被颜澪扶下车，颜澪问道：“怎么样？” 凝雨道：“有些头晕，其他的都还好。” 颜澪笑着道：“不要一直看车外景色，不然会有些难受的。” 凝雨笑着点头道：“这辆车真好，也不颠簸，并且好快的，感觉比驴车要快。” 颜澪道：“明天再好好修整一下，以后我骑车带你出去。” 凝雨甜甜一笑道：“好的。” 颜澪将车里的东西搬回仓库，凝雨看着颜澪，眼中充满爱意，这个男人今晚给了自己太多的惊喜，可是自己该怎么回报他呢？ 颜澪不知道凝雨想的什么，知道了也会无奈叹息，这个时代的人在思想上和自己还是有一些冲突的，但是自己不是思想解放的先驱，他只想踏踏实实过完这一生。 颜澪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车出发了，在全城人惊奇的目光中，颜澪在车厢上系上铃铛，用绳子串联好，只要前方有人就拉绳子，铃铛响起来，对方回头就会让路。 不过这么新奇的东西突然出现，大街上的小商小贩都目瞪口呆，一些顽童觉得有趣，就跟在车后面，颜澪笑着一边喊着让路，一边摇着铃铛。 总算出了恒州城，为了实验，颜澪加快了速度，三轮车风驰电掣的在山路上行驶，拐弯处就慢行，前方有人就刹车。颜澪虽然时快时慢，但速度却比驴车快了很多，相对于马车还是慢了一些。 出门的时候，颜澪在车上装了很多不同的东西，用来测试运货的效果，等到了南山村附近，颜澪下车查看了一次，碗盘完整，果子没有磕碰，木桶里的水有些倾洒，但是不多。 颜澪继续前行，这一次他选择了沙石路，检测车子的坚固性和耐耗损性，停车后检查一番，车体很坚固，车轮外部有些磕碰的痕迹，需要外层保护。 用什么代替呢，这个时代没有胶皮，做不出轮胎，难道每次都要带上一副车轮？虽然也可以，但是多少有些增加了重量。 怎么办呢？颜澪仔细想了想，觉得外部应该包裹一层铜条，只要很薄的一层应该就可以，毕竟铜条这种东西打造起来虽然价格很高，但是可以维持很久，涂上一层漆，还可以防水。 当即决定试一试的颜澪认清方向，来到附近的村落，拜托铁匠做了两套铁条，然后和村民买了一些树漆，等到铁条做好，颜澪钉在车轮外部，仔仔细细涂了一层漆。 铁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车，觉得新奇，他是认识颜澪的，于是蹲下身问道：“澪哥儿，这是什么？好奇怪的车。” 颜澪笑着一边涂漆，一边道：“是我做的车，想用来运货用。” 铁匠不太懂这样的车怎么动，于是便坐在一旁看，颜澪等树漆干了，然后骑上车道：“王大郎，给你看一下我的车。” 王大郎点点头，接着就目瞪口呆看着这辆奇怪的车在颜澪不断蹬动中飞速前行。 颜澪在沙石上骑行，只听得嘎啦嘎啦的碾压声后，车辆虽然颠簸，但是车轮安全多了。 铜条上布满了划痕，但是却保护了木轮的表面，不必担心磨损了，颜澪感觉很满意，就决定骑行一阵，试一试长途的效果。 在商路上骑了一阵，颜澪累了就停车休息，恢复过来就继续，车前他安装了一个小框，用来放水囊和干粮，一边吃喝一边骑行，两不耽误，省时省力。 只要保持匀速，车辆耗损会变小很多，物品也能保持完好，如果路面不平，就固定好货物，然后小心谨慎，也可以保证运货的安全。 正常来说，三轮车和自行车速度相差不多，装载货物的话，每小时10公里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比马车要快很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到正州，考虑人的体力，中途休息和天气因素，最多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 这样的话，节省了很多的时间，相比于马车要快一些，虽然人很累，但是也只是腿酸一些，对比驴车骡车，那可是快了更多。 只是载货量就少了很多，只能多派出一些人一起出发了，虽然浪费了人力，但是颜澪就是追求这个快字。 速度快，可以快去快回，然后提取第二批货换人出发，颜澪现在最远也只是考虑到辽阳府，其他地方暂时不去配送。 中短程三轮车可以胜任送货任务，颜澪详细记下这些总结，然后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小时候没有出租车，不就是搭乘三轮车吗？自己可以送货，也可以送人啊。 想去正州吗？可以，一人十五文，很快就给你送过去，想去保州？也可以，三十文。 灵感一来，挡也挡不住，颜澪美滋滋地把这些写下来，然后笑嘻嘻地骑着车往回走。 等到了城门口，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只见恒州城城门口围了一大帮人，都在看着自己来的方向。 颜澪回头看了看，不知道这些人在等谁，于是放慢了速度慢慢来到众人面前，刚停稳了车，就被人群包围了。 颜澪急忙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你们这是……”还没说完，就见大家七嘴八舌，让颜澪打开车厢。 颜澪一头雾水，下车打开车厢，接着就被人群挤到一旁。 只见众人纷纷查看车厢内的东西，然后开始啧啧称奇。 “快看，陶碗没事。” “呀！水果也没有摔坏。” “水还有大半桶……” “好宽敞，也许可以坐人。” 颜澪怕他们把车碰坏了，急忙上前道：“各位听我说，各位听我说。” 众人看向颜澪，颜澪笑着道：“这是我家中用来运货的车，还没有打算使用，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家，请各位行个方便。” 一名中年人道：“澪哥儿，这是哪位高人造出来的？” 颜澪笑着道：“不是高人，是我。” 其他人一听更加惊奇，马上七嘴八舌打听这辆车是怎么做的。颜澪自然不会解释，只能说不便透漏，骑上车就要跑。 只是人群团团围住，颜澪一时半会不敢动，生怕伤了人，只能大喊道：“若想合作，大家明天可以去我家谈，但是如果你们拦路，那我可就要硬闯了，伤了各位请多担待。” 众人这才让出来一条路，颜澪笑着拱拱手，然后快速骑着车直奔城门。 进了城才发现更不好，满街都是人，都在围着自己看，不时互相交谈，还对着车指指点点，颜澪后悔今天从主街骑车了，实在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轰动。 新的东西出现，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等他们觉得新的东西很好，自然就会打听哪里可以得到。于是颜澪刚出城不到一个时辰，满城都知道颜澪有一辆奇怪的车。 目击者声称这辆车让颜澪坐而前行，来去如风，稳如磐石，灵动异常，最主要的可运货可乘人。 有人一路跟随，发现颜澪在山路上如履平地，货物毫无破损，在沙石路上车辆也没有损坏，并且速度极快。 一传十十传百，颜澪一时间成了鲁班传人，天纵奇才，加上之前众人熟知的事，更多的人坚信颜澪确实是个天才。 第三十章 一波未平 当人开始忙碌的时候，感觉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直到天气转凉，凝雨给颜澪做了一套秋衣的时候，颜澪才知道夏天已经悄悄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颜澪组建了三轮车商队，在他的严格要求之下，保质保量的建造了三十辆三轮车，每天都在城内来往送货。也进行商队贸易。 速度确实很快，而且商路山路都可以通行，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顾客，后来发现还可以乘坐的时候，出租行业的雏形就这样出现了。 颜澪感觉可以成功推广三轮车了，于是派阿二和老三带着图纸回真定府，当然是骑着车去，让他们及时汇报跑长途的情况，根据阿二的回信来看，效果不错。 颜澪便让真定府的几家店铺也制作三轮车进行送货和运输，经营模式和恒州一样，另外买下一家车马行，改建成制造场用来制作三轮车。 由于不太放心，颜澪又派了几名仓鼠小队的人前往真定府，重新规划经营，提高服务质量，承揽更多的业务。 这一天颜澪去见了奚秀臣，他也在恒州开了几家店，不过不是在城里，而是城外。 他最先开了一家浴池，装修很豪华，虽然只有两层，但是占地面积很大，又不知道从哪里雇用来一帮伙计和歌姬，每天都有很多人光顾。 服务项目也很全面，价格也很亲民，也不知道奚秀臣是怎么做的宣传，不只是附近乡镇，连辽阳府都有人来光顾。 借此机会，奚秀臣沿着恒州城外，开了客栈和食铺，吃住洗浴一条龙，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就灯火通明，门前全是马车和顾客。 颜澪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城外开这么多店，后来看了看他的地理位置，稍微有些明白了。 奚秀臣选择的地方依山傍水，风景很秀丽，环境很好，尤其是在江边还搭建了游廊和凉亭，不但可以吃喝玩乐，还能够欣赏美景。 更重要的是奚秀臣选址是在官道和商道附近，水路交通很便利，恒州又只有这几种交通线路，刚好都被奚秀臣利用了。 风景秀丽价格又不高，这就吸引了很多的顾客，平时也是人满为患，颜澪除了开业那天去捧个场，就再也没去过。 奚秀臣同样没有针对李家进行任何有敌意的事，他也知道了李家主要的经营是高句丽，而且查到了李家盈利的方法。 高句丽将从李家收购来的毛皮药材等货物重新包装，以高句丽的名义运往江南销售，用现代的理念就是贴上海外标签，换成国际品牌，提升产品价值从而获利，李家便依靠分成盈利。 这一点其实很好破解，只要让江南各地知道内情，不再信任高句丽的商品，自然也就不会购买，那么李家最大的助力也就没有了。 所以，正面斗争不可取，李家会进行反击，最后自然两败俱伤，说不定李家还会小胜。所以颜澪和奚秀臣很默契的选择了友好。 颜澪只是制作家具木器和提供运输服务等项目，没有再对李家进行调查，奚秀臣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不断，在几次的试探和骚扰下，李家的一些情况被他彻底摸清楚了。 徐家已经被张家打压的无法抬头，市场被挤占了一大半，逐渐入不敷出，因此想急着和李家尽快联姻。 只是李一舟这一次却犹豫了，原因很简单，他也不想招惹张家。这几年张家生意蒸蒸日上，已经从辽东发展到了渤海州，综合实力是李家远远不及的，这时候被徐家拉过去，就会被张家当做敌人。 徐家看来支撑不了多久，嫁女儿过去已经不再是双赢了，甚至自己也会惹得一身腥，因此李一舟以劝说女儿为由打发走徐家后，就一直避而不见了。 同时奚秀臣还打听到，最近李一舟的长子李崇宁却有小动作，他前一阵子突然跟着商队去了一趟太白山，然后运回来不少东西，喜鹊小队蹲守了一天，发现了除了银钱，还有不少铜矿和铁矿。 铜铁在民间是严禁贩卖的，一旦发现就是严惩，恒州紧邻太白山，每年都会为朝廷提供大量的铜铁和煤炭，但绝不会找民间商人帮忙，这是有律例明确禁止的。 民间除了生产生活的需要，不允许大量使用铜铁，所以李家这几车铜铁超出了规定，足够入狱治罪的。 奚秀臣就是找颜澪商量此事，便宴请他来自己的浴池中密谈，颜澪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道：“四郎，你是怎么想的？” 奚秀臣道：“可以利用此事，但是我始终没有想好，搞垮他和让他入狱可是两回事，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 颜澪道：“他要铜铁做什么？是对方没钱用此抵账，还是他有什么目的？” 奚秀臣道：“谁知道李一舟是怎么想的，也或许是他的草包儿子干的好事。” 颜澪不禁问道：“你也见过李崇宁？” 奚秀臣不屑道：“没见过，但总来我这里，没钱还充脸大的，到现在还欠着钱呢。” 颜澪问道：“怎么不去要账？这可不像你。” 奚秀臣嘿嘿一笑道：“我想着多攒一攒，到时候一笔收回来，顺便气一气李一舟。” 颜澪想了想道：“不如……敲山震虎一下。” 奚秀臣问道：“怎么说？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颜澪没好气瞥了他一眼，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奚秀臣听完笑着道：“难不成你又要去那家勾栏院？叫什么红尘乡的？不会是看上那位叫飞柳的了吧？” 颜澪叹口气道：“真是坏事传千里，没想到这消息传的这么快？不过我可对歌姬没兴趣。” 奚秀臣笑着道：“你还不知道你的两首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吧？这几天兄弟们纷纷写信问我此事，实在不敢相信你会去勾栏院，还写了两首这么好的词。” 颜澪瞪大眼道：“什么？怎么会传的这么快？” 奚秀臣笑着打趣道：“好的诗词本身就传播得很快啊，更何况你又是唇齿剑，还是有些名气的，自然引人关注。” 颜澪没好气道：“你的名气也不小，怎么不去关注你？” 奚秀臣耸耸肩道：“我没写出诗词啊，下次你也来我这给我题词，便宜别人不如照顾自家兄弟。” 颜澪笑道：“好，等中秋节我给你题词，然后天天来你这打秋风。” 奚秀臣惊喜道：“这倒是好事，最好带上嫂子一起来，一起热闹热闹，中秋你弟妹们也到了，刚刚好。” 一听“弟妹们”三个字，颜澪就感觉怪异，高端端的非得带个“们”字，古代的制度真是过分，家里养这么多老婆有什么意思？ 颜澪又和奚秀臣闲聊一阵，就要回店里忙碌了，奚秀臣塞给他一盒江南糕点，让他带回去给凝雨尝尝，颜澪也不客气，接过糕点约定好中秋来做客。 刚出了雅阁，颜澪穿过一处回廊，目光扫到一处角落，发现有一醉汉正拉着一名女子纠缠，颜澪定睛一看，接着勃然大怒。 把糕点塞给奚秀臣，颜澪撸胳膊挽袖子奔着那人冲了过去，奚秀臣刚要问话，接着眉头紧皱，把糕点扔给家丁，跟在颜澪身后冲了过去。 二人很有默契，走到那人旁边，周围吃瓜群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拉着女子的醉汉突然飞了出去。 颜澪一记右勾拳正中对方下巴，那人哎呦一声刚刚喊出，就被奚秀臣一脚踢了出了。 颜澪冷着脸端过一名伙计的水盆，直接泼在那名醉汉的脸上，那醉汉被冷水一激，酒意散了一部分，捂着脸喝道：“哪来的混小子？敢打爷爷我？” 颜澪冷冷道：“你叫什么？” 那醉汉爬起身，满脸嚣张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就是城北的花毛鼠。” 那时候的人有时候很喜欢报自己的花名，颜澪知道他只是个小混混，于是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飞天貂的人，回去告诉他，打你的是唇齿剑，我随时恭候大驾。” 花毛鼠愣了愣，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唇齿剑？” 颜澪冷笑道：“四年前我就认识飞天貂，你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另外你转告他，别忘了六年前的事。” 花毛鼠起身连连作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澪哥儿，但是这小娘子先撞的我，洒了我一身的酒，我才拽住她要她陪我衣服的。” 颜澪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子扔给花毛鼠，花毛鼠点头哈腰接过，转身就要走，颜澪道：“今天的事不算完，要么你自己出面，要么飞天貂出面。” 花毛鼠不解道：“澪哥儿的意思是？” 颜澪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衣服脏了可以陪，说就行了，但你拉拉扯扯，嘴里不干不净，这就是你的不对。” 花毛鼠还要说些什么，颜澪摆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把我和你说的话带回去，另外我告诉你，你拉的人，是我的妻子。” 花毛鼠闻言顿时浑身升起一阵寒意，双腿哆嗦着就要瘫倒在地，奚秀臣嫌恶的挥了挥手，几名喜鹊小队的人架起花毛鼠将他带了出去。 颜澪转过身时脸上的杀起顿时消散，看着身后哭的梨花带雨的凝雨温声道：“凝雨，你何时来的？” 凝雨此时已经回复了原名，便将凝雨两个字当做自己的小名，因此颜澪依旧叫她凝雨。颜澪买了几名丫鬟服侍她，但是凝雨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只留下一名年纪最小的在身边，剩下的都让颜澪安排去了别处。 这一天闲来无事，凝雨听说城外新开了一家浴池，可以泡温泉，便带着小丫鬟小燕一起前来体验一下。 她也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跟着伙计往前走，东张西望和小燕说这话，花毛鼠醉醺醺路过大堂，两人都没发现对方，撞在了一起，花毛鼠手里拎着一壶酒，正好全洒在身上，便拦着凝雨不罢休。 凝雨心里慌张，急忙挣脱，小燕倒是不怕，和花毛鼠吵了起来，花毛鼠便推开小燕，拉住凝雨，这一下凝雨更加心慌，突然被陌生男子拉住，这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做人。 正要大声叫嚷的时候，颜澪和奚秀臣谈完事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颜澪哪里能忍，便结结实实给了花毛鼠一拳。 温声安慰了凝雨两句，把她搂在怀里走进雅阁，又问了问小燕的伤势，见二人都没有大碍，便给凝雨擦了擦眼泪，笑着感谢了小燕几句。 小燕虽然知道家主和主母性格温和，待人也亲善，实没想到家主会对自己直白的道谢，有些不知所措，颜澪拿出几块银子，奖励她保护主母的功劳。 小燕开心的连连点头，然后拜倒在地，颜澪急忙道：“我家里没有这个规矩，不要动不动就跪拜，你做了应该做的，就值得奖励，以后要继续努力，不要骄傲。” 小燕起身收起银子，笑着连连答应，凝雨渐渐也止住了哭，低着头不敢看颜澪。 颜澪见她像小孩子闯祸一样，等着自己训话，笑着刚要安慰他两句，就听外面奚秀臣正在大声喊着什么，仔细一听，才知道他正在训斥伙计。 颜澪开到门口道：“四郎，差不多得了，他们也是无心的。” 奚秀臣犹自怒气冲冲，大声道：“请你们来，保护顾客也是职责，就站在旁边看热闹！遇到这种顾客以后给我打出去，有我给你们撑腰！傻愣在一边看着客人吵闹，当没事人那？都这样做以后谁还来咱们这？” 颜澪见一群人围着看，那伙计满脸通红，大小伙子已经流出泪来，急忙过去道：“好啦好啦，小事一桩。” 拍了拍那名伙计肩膀道：“今天辛苦你了，先去后面歇歇，一会我有事找你帮忙。” 那名伙计抬起头不可思议看着颜澪。颜澪见他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是个小孩，于是微笑着点点头，带着奚秀臣回到雅阁。 奚秀臣进屋就一脸歉意道：“让嫂嫂受惊了，小弟的不是，今晚就在我这吃吧。” 颜澪挥挥手道：“算啦算啦，改天我带着凝雨一起来，一会我就回去了。” 奚秀臣不解道：“什么意思？这么快就走？你也带着嫂嫂体验一下” 颜澪道：“你下次不如男女宾客分开带进来，找一些女伙计，这样也方便一些。” 奚秀臣觉得很有道理，颜澪笑着带着凝雨和小燕离开，约好中秋再来。 出了门，喜鹊小队的一名队员追上来道：“颜先生，家主让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给夫人。” 颜澪笑着道：“东西我不要了，阿喜，告诉四郎中秋佳节再多准备一些，我还要来题词呢。” 阿喜笑着道：“倒是盼着先生常来，多和兄弟们热闹热闹。”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便登上了车，。 凝雨和小燕坐在另一侧。三轮车已经成为了颜澪家中常用的出行工具，骑车的也是家丁，都是颜澪身边的老人。 颜澪见凝雨沉默不语，眼中还有惶恐，于是安慰道：“凝雨，回去我给你做炖羊肉吃好不好？” 凝雨摇了摇头，颜澪道：“那吃江鱼？” 凝雨还是摇了摇头，颜澪又说道：“还是炙羊肉吧，前几天我买了些香料，这次给你炙羊排。” 凝雨抬起头，流着眼泪道：“妾身今天闯了祸，澪哥儿还是惩罚我吧。” 颜澪奇怪道：“惩罚你？为什么？” 凝雨哭着道：“妾身今天私自外出，还惹了麻烦，而且……而且……”她迟疑着不敢说自己被别的男子拉扯，这在古代对女子是大事。 颜澪自然明白，于是笑着喊道：“李三郎，找一家成衣铺停下来。” 李三郎听到后，就停在了路边一家成衣铺门口，颜澪带着凝雨下了车，让掌柜的给凝雨选一件最好的衣服。 凝雨不知道颜澪要做什么，只好乖乖听话，重新换了一套衣衫，旧的衣衫被颜澪拿到门口，有向掌柜的要来一个火盆。 将旧衣服扔进火盆，颜澪拍了拍手道：“别人碰了你的衣服，你不喜欢，我就烧掉它。” 凝雨还要说什么，颜澪已经付过帐，然后拉起凝雨的手道：“我们走着回家，看到喜欢的就买一些，好久没有和你一起逛街啦。” 凝雨看着颜澪，见他满眼宠溺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澪哥儿，我想吃果子。” 颜澪笑着道：“好呀，我们买一些去，再买些石榴吧，回去我给你剥。” 两个人甜蜜的牵起手，向慢慢向前走着，李三郎嘿嘿一笑，然后对一脸羡慕的小燕说道：“上车，别跟着，家主和夫人要约会，不喜欢有人打扰。” 第三十一章 一波又起 颜澪带着凝雨吃了很多小吃，终于扫去了凝雨心中的阴霾，又变成了开朗活波的小姑娘。 只不过此时的城北一间小院中，花毛鼠正在和一名消瘦的中年人说些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话中自然有不少杜撰成分。 消瘦中年人就是飞天貂，是恒州城里有名的混混，听完花毛鼠的话，先是怒哼了一声，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皱眉沉思。 花毛鼠犹自喋喋不休，左一句颜澪对飞天貂不敬，右一句说颜澪如何飞扬跋扈，言称要给飞天貂好看云云。吐沫横飞，指手画脚，义愤填膺如同是颜澪骂了自己亲爹。 有的时候假话说的太多，就会让人生疑，飞天貂斜睨一眼道：“你嘴里说的这个人，是颜澪？” 花毛鼠点点头，飞天貂没好气的道：“话别说的太假，真要是这样，颜澪还会有唇齿剑这个名号吗？” 飞天貂虽然有些脾气暴躁，可是人却不傻，他和颜澪也算故交，况且五年前颜澪还在山里救过自己，那时候自己被一只黑熊追赶到绝境，多亏了颜澪猎杀了黑熊，自己才捡回来一条命。 花毛鼠带回来的话还是完整无误的。颜澪是要告诉飞天貂，我打了你的人，但是你也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江湖上的人最讲义气，一个是手下，一个是救命恩人，孰轻孰重你自己判断。 飞天貂自然不信花毛鼠的一面之词，招手让坐在下首的一名书生打扮的人靠近自己，小声吩咐了几句，那书生便起身离开大堂。 飞天貂安慰了花毛鼠几句，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一定会公平处置，然后就在大堂等着。 过了一个时辰，那名书生回来了，走进大堂道：“哥哥，打听清楚了，这件事，其实是咱们不对。” 仔细听完书生的话，飞天貂叹了口气道：“手下人闯了祸，挨了打却让我出面解决，我这个哥哥当的实在窝囊。” 那书生笑着道：“若是不方便，就由兄弟出面吧。”他叫修仲向，是一名落榜秀才，机缘巧合认识了飞天貂，因为飞天貂帮自己解决了一些事情，就跟在他身边当个智囊一类的角色。 飞天貂点点头道：“便有劳你去一趟颜家，带着礼品过去赔罪，我们的人被打是活该，以和为贵吧。” 修仲向便带了一名手下，备好礼品来到颜澪的木器店，他之前一直听说颜澪很忙，便直接来到店里，谁知掌柜的却说颜澪不在，便打听了他的住址，然后带着人前往颜澪家中。 好巧不巧，颜澪刚刚带着凝雨回家，在家门口正好遇到了修仲向，见门口家丁和颜澪行礼，修仲向急忙上前道：“可是颜小郎君？” 颜澪回头回礼道：“正是，不知你是哪位？” 修仲向便直说了自己是代表飞天貂来赔罪的，颜澪倒是不在意，挥了挥手道：“无妨，我当时那样说也是心中恼怒，麻烦你回去告诉飞天貂，多年不见，改日我请他吃饭。” 话是这样说，吃不吃不重要，不过是互相给台阶而已，这样的话其实双方知道何意就行了，修仲向笑着回应，二人闲聊两句，修仲向又对凝雨行礼致歉，然后将礼物递上去。 颜澪笑着接过，还没等说些客气话，突然听到路边一阵马蹄声，众人转头看去，看到一辆马车正好停在路口。 车帘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名女子，走到颜澪面前行礼问道：“请问可是颜澪？” 颜澪回礼道：“请问何事？”刚刚问完话，就听凝雨上前一步道：“三姑娘。” 颜澪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凝雨，凝雨笑着道：“这是李家的三姑娘。” 颜澪心中突的跳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倒退一步，这个三姑娘就是李沐儿，差点成了颜澪妻子的，所以颜澪对这个人始终有些戒心。谁知道那修仲向竟然也退后一步，正好站在颜澪身旁。 颜澪诧异地看了一眼修仲向，然后笑着道：“原来是三姑娘，有事你进院和我夫人说吧。” 凝雨大大方方走过来带着三姑娘走进大门，颜澪正要跟进去，谁知修仲向急忙道：“小生也有事想和颜兄商量一下。” 颜澪发现修仲向自从李沐儿出现就好怪异，不禁暗暗猜测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便也将修仲向请进家门。 凝雨和李沐儿在后院说话，颜澪和修仲向在大堂，李沐儿有什么事不知道，但是颜澪知道修仲向是没事找事。 坐下之后就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的，专说一些废话，眼睛却一个劲往后院瞧，如果不是颜澪心中怀疑他和李沐儿，早就把他打出去了。 颜澪轻咳一声道：“修兄，我家后院是我妇人和丫鬟。” 修仲向没反应过来，随口应和道：“是啊，是啊。” 颜澪没好气地道：“你总这么看，我会怀疑你打我夫人的主意。” 修仲向随口又要搭话，随后反应过来急忙道：“啊！不！不是的！” 颜澪看着他，见他惊慌失措，但不是那种说破心事的，于是道：“是因为那个三姑娘？” 修仲向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接着发现自己失言，于是有些惊慌的坐下，然后颓然地叹了口气。 颜澪笑着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却要问问修兄。” 修仲向低着头无精打采道：“颜兄请讲。” 颜澪道：“四年前李家的绣球，打中一名少年的胳膊，落在我的怀里，害得我被抓进李家，修兄知道此事吗。” 修仲向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颜澪向前探身低声问道：“那个少年，是你吧。” 修仲向惊慌地道：“颜兄！你……”见颜澪眼中精光，似乎直接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下意识躲开颜澪的眼神道：“颜兄居然还记得此事。” 颜澪笑着道：“如何不记得，我逃出来的那晚被全城人追赶了两个时辰，记忆犹新。” 修仲向也记得此事，只是不知道那晚追的就是颜澪，便询问此事，颜澪早已经不再介怀，便当成笑谈一样和修仲向说了。 修仲向笑着道：“我只知道颜兄翻墙跑了，后来又说城中有大盗，不知真假，想不到是这样的。” 颜澪看了看后院，然后笑着道：“也多亏我没有同意，不然你是没机会了。” 修仲向竟然有些害羞，但随即无奈地道：“唉，我二人注定不可能的。” 颜澪也不是八卦的人，便不再询问，正想安慰两句，这时候就见小燕来到大堂道：“家主，夫人请你去后院。” 颜澪起身对修仲向道：“修兄稍后。”就转身向后院走去。 到了院门口，就见凝雨站在门口等着，见到颜澪迎上来拽着颜澪的胳膊道：“澪哥儿，三姑娘有事相求。” 颜澪不解地问道：“什么事竟然让你也跟着着急？” 凝雨便将事情细细说了，原来李家果然出了事，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些铜铁。 李崇宁去和高句丽交易，对方用了几车铜铁抵账，李崇宁本来不敢收，可是对方执意如此，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李崇宁一时没了主意，对方更是将货物送到对岸就走了，头也不回，像极了渣男。 李崇宁无奈将铜铁运了回来，没有和李一舟如实禀报，悄悄藏了起来。他也知道这种东西很危险，但是获利颇丰，就找了一个胆子大的商人想把货偷偷卖掉。 谁知这个商人胆子大，智商不高，在勾栏院几杯酒下肚就和歌姬吹牛，说自己有一批货要卖，可以挣大钱，定然帮她赎身。 歌姬也是个嘴里没把门的，就此在勾栏院豪横起来，引起其他歌姬不满，一名歌姬便和这名商人的竞争对手透漏了消息。 对人派人半夜偷偷一查，马上就发现了铜铁，第二天就报官了，王敏带队当场扣押了铜铁和商人，一顿板子下来，商人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全招了。 于是，李崇宁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衙役上门了，丝毫不给李一舟面子，捆了李崇宁就走，这时候李一舟才知道儿子干了什么好事，当场昏倒在地。 现在的李家人人自危，一旦坐实罪名，如果价值超过十贯，李崇宁被处死是肯定的了，李家也会倒了，追查下去就会知道他们和高句丽的交易，然后也就知道了如何谋取暴利。 即使他不知道铜铁的事，单纯以走私来说依律要没收家产，查封店铺，李一舟最轻也会被杖六十，刺面发配流放。 至于家属，如果这些铜铁价值很高，她们是要被发配去做苦工的，甚至全部沦为奴籍。 李一舟醒过来后就急匆匆去见了王敏，只是王敏这一次铁面无私，不论李一舟说什么都是冷冷的回复，更是要严查李家账本，看一看是不是当真是第一次。 李一舟惊慌不已，回到家中就病倒了。李丹儿听闻后也是手足无措，她知道自己家中的生意经不起查，一查就会有问题，不然爹爹也不会如此惊慌。 在胡思冥想之后，李丹儿想起来的第一个人就是颜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颜澪会帮自己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颜澪能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李沐儿先想到了，自从颜澪突然出现在恒州，他的消息早就在各家闺阁中传遍了，李沐儿对于这位差点成为自己夫君的人本来心存不满，毕竟他逃婚了，跑的很快，都没见过自己就跑了。 这让李沐儿很伤心，所以对颜澪这个人没有好感，但是随着颜澪各种消息的传来，一个英俊潇洒，文采卓然，才貌双全的佳公子影响在李沐儿心中建立起来了。 所以遇到这种事，李沐儿和李丹儿一样，都觉得颜澪可以处理好，但是李丹儿还在犹豫的时候，头脑一热的李沐儿先来找颜澪了。 颜澪听了事情经过，第一反应一切都是奚秀臣的计划，这样的方法太像他的风格，而且他也知道李家是有铜铁的。 颜澪没有及时回复，只是让凝雨陪好李沐儿，然后去了大堂送走修仲向，说李沐儿和凝雨有私房话要说，晚上才能回去，看着修仲向失魂落魄地走了，颜澪急匆匆骑着车奔向城外奚秀臣的店中。 简单把事情说了，奚秀臣愣了愣道：“想不到这件事被发现的这么快？” 颜澪其实也不焦虑，而是问道：“行事风格和你太像了，是不是你的布局？如果真的是你，那我肯定不管了。” 奚秀臣笑着道：“我哪里会干这种事？一不小心自己就搭进去了，那商人嘴不严，把我指使他的事也说了，到时候给自己惹出一堆麻烦事。” 颜澪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也太巧合了一些，你我商量的几个重点都被利用了。” 奚秀臣想了想，然后一拍桌子，颜澪突然也想起来一个人，然后二人很默契地吐口而出：“张十郎！” 二人大笑几声，颜澪道：“不过也不好确定，他似乎和咱俩没那么有默契。” 奚秀臣道：“也不一定，这件事的关键都很明显，很容易利用起来，聪明人都会想到以李崇宁为突破口的。” 颜澪摇头感叹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放在李家却反过来了。” 再三确认不是奚秀臣的布局后，颜澪即刻书信一封，问了问张栎予，然后一边权衡自己该怎么做，一边走回家中。 刚到门口就见到了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的阿大，颜澪好奇的喊道：“阿大，在这里做什么？” 阿大见颜澪回来了，急忙跑过来道：“澪哥儿，你先别去后院，到书房躲一躲吧。” 颜澪不解道：“后院怎么了？凝雨不是在吗？” 阿大一边探头探脑，一边道：“夫人是在的，只是……哎呀，那边又来了一位……” 颜澪不耐烦道：“不然你用蜜语说？这样说话让我觉得很累。” 阿大眨了眨眼，便吹出一阵鸟鸣，意思是：“李丹儿也来了。” 颜澪无奈一笑，和自己有瓜葛的两个李家女人都来了，凝雨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于是笑着大步走进后院，见凝雨坐在主位，有些无措的看着李丹儿，然后又转过头眨着眼睛看着李沐儿，然后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颜澪便咳嗽一声道：“凝雨，我回来了。” 凝雨心中一喜，急忙起身走出屋外道：“澪哥儿……郎君，你回来了。” 颜澪心里暗笑凝雨的小心思，于是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正好也饿了，你要吃什么？” 凝雨急忙对屋里使眼色，颜澪假装不知情道：“红烧鲫鱼，一锅米饭，昨天我还腌制了几样咸菜。” 两个人甜蜜的聊着家常，这让屋里的两个女人很尴尬，一时间有些浮想联翩。 李沐儿不知怎么想起如果当初自己和颜澪结婚，他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而李丹儿却想起了曾经和颜澪一起吃住的情形，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沐儿很奇怪妹妹为什么笑，还没等问，就见颜澪拉着凝雨就要走，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屋里的样子，急忙轻轻咳嗽一声。 颜澪装作刚刚发现一样，进屋行礼道：“原来是李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多有怠慢。” 李沐儿和李丹儿急忙起身行礼，颜澪道：“既然来了，留下吃饭吧。”说完竟然拉着凝雨向厨房走去。 李沐儿呆愣一下，不敢相信地道：“他……要亲自做饭吗？” 李丹儿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颜澪和凝雨，又一次陷入回忆之中。 晚饭很成功，一人一条鱼，几样咸菜，一碗米饭。李丹儿是知道颜澪脾气的，吃饭就是开开心心的吃饭，有事饭后说，所以很自然的跟着颜澪去了大堂，找了位置坐下。 这可让李沐儿惊呆了，首先是妹妹竟然轻车熟路，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其他人也没异议，然后是颜澪系着围裙端上饭菜，招呼所有人一起吃饭，不论丫鬟还是家丁，也是自然而然的围坐在一起。 李沐儿和自己的丫鬟傻愣愣看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做，颜澪扫了她一眼道：“你不饿？” 李沐儿眨了眨眼，李丹儿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拉着李沐儿坐下，然后看着颜澪。 颜澪笑着道：“今天家里有客人，文明一些，别让人笑话。” 李沐儿心道这还不被笑话？你家里这是什么规矩？ 颜澪又对李沐儿的丫鬟道：“到了我家，就坐下一起吃饭吧，客随主便，而且我家里不喜欢有人站着看我吃饭。” 那丫鬟有些畏惧，看了一眼李沐儿道：“奴婢不饿。” 颜澪不高兴道：“那请你们主仆离开这里，有事明天吃过饭再来谈。” 李沐儿正要说什么，李丹儿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李沐儿便道：“既然如此，你也坐下吃吧。” 丫鬟便小心地坐在座位上，颜澪笑着道：“吃饭吧。” 第三十二章 又当了滥好人 这顿饭吃的李沐儿浑身不舒服，碍于有求于人，而且妹妹也在，所以也就耐着性子吃完了晚饭。 其实饭菜很好吃，平时吃的很少的李沐儿也胃口大开，但是气氛有些太活跃了，聊天的，打趣的，说笑的，一大桌人毫无规矩的围坐在一起。 这让一直深受封建思想教育的李沐儿精神收到很大冲击，她不理解为什么颜澪家中会是这样的氛围，为什么妹妹能够如此的从容，而且还能和家丁说笑。 等吃过晚饭，颜澪最后放下碗筷，在众人得意洋洋的神态中叹了口气道：“该干嘛干嘛去吧。” 李沐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家丁丫鬟轰然称好，然后起身离去，凝雨笑着对李沐儿和李丹儿招招手，带着她们回到后院。 李沐儿坐下后忍不住道：“那个颜澪，他不来吗？”毕竟事关自己家安危，而且自己在李家已经待了一下午，时间浪费的太多了。 凝雨笑着道：“他……有些事，忙完了就来。”说完扫了一眼李丹儿，李丹儿笑着不说话，因为她知道，颜澪家中的一条不成文规定：先吃完不管，后吃完刷碗。 颜澪洗干净碗筷，洗净了手来到后院，然后笑着道：“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便长话短说。” 李沐儿和李丹儿一起看向颜澪，颜澪道：“你们家中的事，我下午打听过了，事情有些棘手。” 李丹儿刚要询问颜澪有没有办法，李沐儿抢先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颜澪斜睨一眼李沐儿道：“没有。” 李沐儿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颜澪会如此回答，一时间没了主意，自己苦等了一下午，换来的只有两句话，当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颜澪皱了皱眉，李丹儿却了解颜澪的性格，急忙道：“颜澪，能不能帮我们出个主意？” 颜澪沉思片刻道：“铜铁的事，如果能证明你们家是被蒙骗，或许还有机会，但是现在王县令是要在你家中查账，一旦查出问题，只怕就不能挽回了。” 李丹儿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悲伤道：“我……我也不瞒你，我家的账难免没有问题，只想知道我爹爹能不能有办法脱离干系。” 颜澪见李丹儿对自己能够坦诚承认自己家中问题，可见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帮忙。下意识看了一眼凝雨，见凝雨也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 暗自叹了口气道：“既然四姑娘这样说，我也不瞒你，伯父的生意，是走私吧，你们也应该知道一些，一旦查实，家产充公，发配流放是一定的。” 听他这样说，李沐儿哭的更厉害了，颜澪也不管她，继续道：“如果是第一次，或许还好说，只需要如实交代交易过程，相信铜铁的事，伯父就可以摘干净。” 李沐儿哭着道：“那我哥哥呢！” 颜澪没有理她，继续道：“据我所知，伯父在山民手中收购的货物，很少卖给其他州县，对吧。” 李丹儿有些吃惊，她不知道颜澪是如何知道的，李一舟很多事自己都不知道，也是事情突然发生她才打听到一些，想不到一个下午颜澪就能掌握这些消息。 颜澪道：“这种事伯父知道瞒不住，所以账本一定做过更改，只看王县令能不能追查出来了。” 李丹儿担忧道：“爹爹的生意我们不清楚，具体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 颜澪沉思片刻道：“这种事，现在谁也不敢随意接手，仓促之间只会漏洞百出，除非有官方批文，倒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李丹儿叹口气，看来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想到自己将来很可能沦为奴籍，惊慌和无助让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颜澪和凝雨对视一眼，见凝雨因为二女悲哭也有些同情，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颜澪心中一软，然后突然吹出一声鸟鸣。 嘹亮悦耳的鸟鸣传遍整个院子，随后四周也响起几声鸟鸣，接着便寂静下来。 李丹儿知道这是颜澪传信的方式，擦干眼泪惊喜地看着颜澪，颜澪道：“凝雨怎么说也在李家做过工，现在她虽然脱了奴籍，但是这份情谊我替我夫人还了，但是事情能解决成什么样子，我不敢保证。” 李丹儿笑着道：“颜哥儿能帮我们，这份情谊已经足够了，就算不行……”她停顿一下道：“天命如此，我也认了。” 说完起身走到李沐儿身边道：“三姐姐，我们回去吧。” 二女离开后，凝雨走到颜澪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道：“澪哥儿，谢谢你。” 颜澪笑着道：“我都不敢保证能办好，你谢我做什么？” 凝雨道：“我也知道难办，可是四姑娘对我很好的，我实在看不得她受委屈，今后成了奴籍，会很惨的。” 颜澪轻轻拍了拍凝雨的手道：“等等看，阿大他们去打探消息了，到时候再作打算吧。” 半夜的时候，阿大等人将搜集的情报汇报给颜澪，李一舟的账本可以算是滴水不漏，每一笔都记载的很详细，与高句丽的收益都记载为是与江南几家商铺的交易。 现在就看王敏会不会派人去江南核查，毕竟与他们交易的未必是李家的人，很可能是高句丽的商人。 吴朝的对外贸易一般是官商进行，民间也有，只是征税很高，其实可以试一试让李家交齐商税，倒也可以保下李一舟。 至于李崇宁，颜澪没心思保他，铜铁的事已经坐实，怎么可能惹祸上身，所以颜澪自然将他排除在外。 此事是不是张栎予的布局，还需要问清楚，毕竟自己贸然参与，破坏了张家的布局，那就得不偿失了。 骑着三轮，回信自然快了一些，第二天中午张栎予就回信了，先是嬉皮笑脸一番废话，然后才说李家的事和张家没关系。 颜澪就此放心了，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让阿大注意好王敏的动作，有什么事及时汇报，然后去了店里嘱咐好几位掌柜做好生意，便出发前往辽阳府。 王敏这时候需要一个业绩，所以此时一定是铁面无私，颜澪自然需要一个可以和王敏说得上话的人，这个人自然是吕名岩。 吕知府应该还不知道李家的案子，毕竟王敏也知道证据尚且不足，还不会贸然上报。所以还有时间周转，颜澪便骑着车一个人前往辽阳府，抄近路不断骑行。 赶到辽阳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颜澪没有去张家，而是直接去了知府衙门，他现在需要的事与时间赛跑。 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颜澪也有自己的打算，不止是为了凝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李家现在属于待宰羔羊，一旦倒了，会破坏恒州的经济市场的现状，李家也是缴税大户，城内有很多产业，一旦被查封，现在没有哪家可以有实力收购李家的店铺，那么会在以后几年里影响恒州的税收。 恒州是山城，耕地很少，所以很依赖商税，一旦李家倒了，家产虽然充公，但只能是一朝吃饱，今后几年商税就会比往年少一大半。 那么如何向上级交代，王敏自然会加大力度，向其他商家提高商税，颜澪自然避免不了。所以，李家暂时不能倒，或者说不能倒的这么快。 颜澪向衙役递上名帖，说自己求见吕知府，没多时，衙役回报吕知府暂时没空，让颜澪明日再来。 颜澪脑筋一转道：“麻烦这么大人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恒州颜澪有急事，事关年末向朝中缴纳税银的事。”说完悄悄塞给衙役几块银子。 衙役把银子悄悄收入袖中听闻，转身进去汇报。没多时颜澪就走进了知府衙门，一路被带到大堂。 对吕名岩行礼后，颜澪便先将李家的案子如实汇报。吕名岩皱眉听完后道：“你是来给李家说情的？” 颜澪笑着道：“草民怎么会做这种事，只是有些担心税银的事，这才急匆匆来拜见大人。” 吕名岩狐疑道：“税银？你且说说看。” 颜澪轻咳一声，然后开始说道：“李家犯了罪，该处罚自有律例，草民不敢说情。只是恒州的税收来自商税，而李家是恒州首富，自然是往年的缴税大户。” 吕名岩皱眉沉思，然后点了点头，颜澪便继续道：“如果李家家产充公，今年的税银定然是足够向朝中缴纳了，但是往后几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吕名岩好奇道：“这是为何？” 颜澪道：“草民是商人，自然明白恒州城内的商业发展情况，如果没有李家，其他的小商户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如数缴纳规定的商税的。” “若是明年需要缴税，自然需要加大征税力度，这些小商户自然无力承担，一年尚且能够维持，可是长久下去，只能关门停业，那恒州这座山城，自然就没有了足额的税收。” 吕名岩是聪明人，他也知道没有了商税的山城，仅仅靠少得可怜的农田，怎么可能还有税收？于是沉思片刻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颜澪趁机笑着道：“大人，如今朝中在西北用兵，需要江南和辽东的税银和粮草，不如先给李家松一口气，保证这几年里辽东的税收可以如数交给朝廷。” 吕名岩想了想，然后怒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官为李家免罪？” 颜澪笑着道：“草民可不是这个意思，李崇宁私贩铜铁，依律治罪，可是李一舟并不知情啊。” 吕名岩道：“这奸商走私，收益颇丰，依律应当刺面充军。” 颜澪笑着道：“大人息怒，我朝律例：民间私自对外交易，需要上缴十成商税。不如将走私改为交易，让李一舟补齐多年商税，再给自己交上一笔赎罪银，这样如何？” 吕名岩犹豫着皱眉沉思，颜澪上前一步趁热打铁道：“长远来看，李家还在，恒州的商业就不会被冲击，未来几年会保持平稳发展。李家削弱了实力，今后不会再去走私，长子治罪让李家受到处罚，其他人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大人不必担忧。” 吕名岩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难免有些过于偏袒。” 颜澪笑着道：“听说朝中来了敕令，征调辽东的粮草，大人应该还差一些没有凑齐吧。” 吕名岩微微吃惊，这颜澪当真厉害，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颜澪察觉到吕名岩眼中的惊讶，笑着道：“如果李家此时献出钱粮，李一舟功过相抵，李崇宁依律治罪，大人赏罚分明，此案是否就够此结了结？” 吕名岩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唇齿剑当真名不虚传。” 颜澪心中一喜，笑着道：“大人过誉了。大人教化百姓，治理一方，颜澪也愿意献上一笔银钱，犒劳辽阳府府军。” 吕名岩哈哈大笑道：“你这么做，难不成是看上了李家的哪位姑娘？” 颜澪笑着道：“草民看上李家不假，李一舟有几家店铺草民早就垂涎已久了。” 吕名岩微微一愣，接着笑骂道：“好一个唇齿剑，都说商人轻义重利，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颜澪笑着道：“草民逐利不假，可如果大人有差遣，草民定当效劳。” 会谈很成功，吕名岩同意书信一封送往恒州，王敏接下来怎么做颜澪不必多想，他现在要拿着吕名岩的调令，赶回去见李一舟。 随手买了几种凝雨喜欢的辽阳府的特产，扔在车上后就出发了。骑了一天一夜，颜澪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强忍着困倦直接到了恒州县衙。 稍作打点，颜澪很快见到了李一舟，已无往日气派，一身血衣，蓬头垢面的李一舟见到颜澪，还以为他是来嘲笑自己，但是听到颜澪为自己脱罪而去找了吕知府，李一舟当即叩拜哭泣道：“颜小哥深情厚谊，老夫铭记于心。” 颜澪急忙道：“李员外不必如此，时间有限，你快快写下一封书信，我去你家中找夫人征调钱粮。” 李一舟急忙写下书信，颜澪看过后确认无误，然后笑着道：“李员外忍几日，我尽快处理好此事。” 李一舟道：“颜小哥义薄云天，老夫多次对你猜忌，真是小人之心了，惭愧惭愧。” 颜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 李一舟知道颜澪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大郎咎由自取，颜小哥也尽力了，老夫怎么可能不知好歹，他一人险些毁了全家，老夫不要这个儿子也就是了。” 颜澪行礼道：“李员外，事不宜迟，我这就得去办事了，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去家中？” 李一舟摇了摇头道：“已经劳烦颜小哥太多，老夫没有什么话带给家中。” 颜澪行礼离开大牢，急匆匆赶去李家。此时李家大门紧闭，十分萧条，颜澪敲开了门，说明来意，便被迎进大门。 一路来到后院，颜澪简单对李夫人说明情况，然后递上李一舟的书信。李夫人本来是妇道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没有主意的时候，颜澪此时出现让李夫人如遇救星，千恩万谢后就急忙派人去准备钱粮。 只是一时间实在无法筹集完整，李家管事李严也已经入狱，李夫人带着女儿和后院管事忙前忙后，才发现还差了几万贯。 李丹儿看了看颜澪，咬了咬牙对母亲耳语几句，李夫人迟疑片刻，便点了点头。 李丹儿走到颜澪面前道：“颜澪……能否……将这几万贯借给我家？” 颜澪苦笑道：“四姑娘有所不知，不止是你李家需要交钱粮，我也需要交一笔的。” 李丹儿吃惊道：“为何你也需要……？” 颜澪笑了笑不说话，然后对李夫人行礼道：“我还有事，李夫人，告辞了。” 李夫人不知道女儿和颜澪说了什么，竟然让颜澪突然告辞，见颜澪转身就走，李夫人愣了愣神，不解地看着李丹儿。 李丹儿道：“他也去筹钱粮了。” 李夫人问道：“那太好了，他能帮我们家解难，真是没想到。” 李丹儿摇摇头道：“娘，他不是为咱们家，而是他自己也需要缴纳钱粮。” 李夫人惊讶道：“为什么？” 李丹儿沉思片刻道：“定然是他以此为由，才让吕知府同意了放过爹爹。” 李夫人不禁“啊”的一声，有些感慨道：“自从出了事，其他人避而不见，想不到帮我们的竟然是他。” 李丹儿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走到院门的颜澪，心中有一股暖流。但很快她惊慌的看到，颜澪突然摇晃了几下，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第三十三章 浑水摸鱼 颜澪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睁开眼看到的是凝雨焦急的一张俏脸，意识清醒了一些便笑了笑道：“别担心，我好的很。” 凝雨责怪地轻轻拍了他一下道：“也不知道你这么拼命干什么，睡了一整天了，阿大都说从没见过你这样。” 颜澪起身喝了一口水道：“这件事很急，如果不尽快做好，以后我们就会很难。” 凝雨嗔怪道：“那也不必如此，后脑都磕坏了。” 颜澪这才发觉自己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感觉有些疼痛，拉着凝雨手笑着道：“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凝雨看了看颜澪，然后犹豫了一下道：“澪哥儿……你……你是喜欢上四姑娘了吗？” 颜澪心中一惊，问道：“谁说的？我怎么会喜欢她？” 凝雨狐疑地道：“因为……澪哥儿如此帮李家，你可是和李员外并不友善，除了四姑娘也不曾和其他人来往。” 颜澪愣了愣，想不到自己的行动居然让凝雨产生了误会，笑着点了一下凝雨的鼻尖道：“苦思乱想，我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敲门，颜澪只好扬声问道：“谁呀？” 阿大道：“家主可是醒了？” 这句话让颜澪听出了一些不同，说明和阿大在一起的还有外人，不然阿大不会称呼自己家主，于是扬声道：“刚醒，还没回过劲，有事吗？” 阿大听到颜澪的声音，心中的担心也放下了，于是道：“李家有人求见。” 颜澪对凝雨眨了眨眼道：“带客人到大堂稍等。”然后听到阿大渐渐走远，然后对凝雨笑着道：“你不要听别人瞎说，也不要乱想，我这么做是因为李家在恒州还是一座山，在一方面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 凝雨不解地眨了眨眼，颜澪笑着道：“说的太多，你也未必知道，你先陪我见见客人，稍等我再和你细说。” 凝雨点点头，将颜澪扶起来穿衣服，颜澪其实从没有让凝雨为自己穿过衣服，只是今天身上有伤，行动有些不方便。 穿好衣服，在凝雨脸上亲了一下，颜澪走到门口打开门道：“走吧，颜夫人。” 凝雨脸羞红地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颜澪，然后和他相扶着走到大堂。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丹儿，颜澪晕倒后李丹儿急忙跑过去看，李夫人让管事将颜澪扶起来。见他流了血，李丹儿急忙让人将他送到了医馆，同时派人给凝雨送信。 听到医师说颜澪是过于劳累，李丹儿心中一阵愧疚，看着昏睡过去的颜澪，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凝雨急匆匆地赶到，一脸焦急冲到床边看颜澪，见他头上包着纱布，眼泪扑簇簇地掉了下来。李丹儿愧疚道：“凝雨，医师说并无大碍，是我李家欠他太多，我在此拜谢了。”说完就对着凝雨行了大礼。 凝雨急忙躲开，扶起李丹儿道：“四姑娘不必如此，颜澪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他醒着，也不会接受你这样说的。” 李丹儿感激道：“总归是我家欠了颜澪的人情，我……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还他。” 凝雨见李丹儿的神情，心中突然一惊，难不成李丹儿对颜澪……这么一想凝雨自然戒备起来，但是表面却笑着道：“四姑娘不必和我说，等颜澪醒了再说吧。” 说完便让阿大帮忙将颜澪抬到车上，谢过了医师，匆匆赶回家中。 李丹儿等到晚上，始终心里不安，自己家中现在还差几万贯不能交差，时间不等人，若是不尽快想出办法，恐怕就难办了。 因此犹豫了片刻，李丹儿乔装打扮，然后从后门出去，一路赶到颜澪家中。她知道这样做很唐突，也知道这么多有些过分，但是现在她觉得能帮到自己的，只有颜澪了。 颜澪满头纱布出现的时候，李丹儿心中又是一阵愧疚，想了一路的说辞顿时也说不出口了。等颜澪坐下后，李丹儿不安的问道：“颜澪，你的伤不要紧吧。” 颜澪笑着道：“不妨事，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知道这么晚了，四姑娘到我这里来，所谓何事？” 李丹儿迟疑道：“我……我只是看看你伤势如何。”她实在说不出来借钱的话，这笔钱不少，而且颜澪为了自己家的事，疲劳受伤，现在说出来，真的有些蹬鼻子上脸。 颜澪笑着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深夜到我家中，被人知道可是要有损名节的。” 李丹儿本想说我是乔装的，可是还没张口，颜澪摆摆手道：“四姑娘，我知道你的来意，我也不瞒你，为了有个交代，我也需要向辽阳府运送一批粮草，所以我没钱借给你家。” 李丹儿微微有些吃惊，然后颓然的坐在座位上，颜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有些不高兴的凝雨，于是道：“这样吧，我有个提议，你回去转告给李夫人吧。” 李丹儿抬眼问道：“什么提议？” 颜澪道：“卖店铺，将李家的几家店铺和附近山林尽快卖掉，因为这些现在并不是你们需要的，筹集好银子才是正道。” 李丹儿想了想道：“可是真的多的产业，这么短的时间，恒州城哪里能有人一并买下？” 颜澪道：“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恒州城里的几家富商，你们问一下就能知道了。” 李丹儿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 颜澪道：“四姑娘，你也不必心疼，这些东西如果舍不得，到时候衙门让你们家中补齐税款，拿不出来这些就会充公，不如换成现银更稳妥。” 李丹儿点点头，起身行礼道：“多谢……颜哥儿，我就告辞了。” 颜澪嘱咐阿大将李丹儿悄悄送回去，然后拉着凝雨回到屋里，简单说了自己的计划，这才打消了凝雨的疑虑。 只是凝雨仍然有些愤愤不平，始终责怪李家太过分，一下午也不派人过来问问，来了还偷偷的来，偷偷的来也就罢了，还是顺便来借钱的。 颜澪笑着哄了她好久，才让凝雨稍微消消气，颜澪这两天确实疲惫，搂着凝雨说了一阵话，就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估摸着明天吕名岩的书信就会到，于是带着阿大先准备好钱粮，恒州本身是不产粮的，所以只能去保州附近筹粮，又准备了一些银钱。 看着这些银钱装箱运走，颜澪叹了一口气，这些本来是要准备和凝雨结婚用的，只能先提出来给吕名岩了，不过这笔账，他会让李家来还， 等到下午，钱粮筹集的差不多了，颜澪又在钱庄里取了一些存款，然后准备去衙门拜见王敏。 毕竟是自己的直属父母官，颜澪的小动作瞒过了他，如果让王敏知道了，以后自己在恒州就会很难了，所以还不如主动上门请罪。 还没出门，老十急匆匆走进来，在颜澪耳边轻声说了也几句，颜澪低声道：“当真？”老十点了点头，颜澪笑着道：“四郎这一次可算找到机会了。” 原来李夫人派了管家问了问城中几家富商，虽然平时都对李家不满，但是这么大一笔银钱，没人可以拿的出来，虽然眼馋，但是终究还是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实力。 最后，这个便宜自然让奚秀臣得到了，他大笔一挥，直接买下李家城中的一半店铺，还有附近的几十亩山林。大方的一塌糊涂，潇洒的引人侧目。 颜澪赶到县衙的时候，在衙门口见到了送信的信使，这让他有些吃惊，实在没想到信使这么快就到了，这让颜澪提前想好的措辞落了空。 一路快速重新措辞，一路走到大堂，见王敏正皱眉沉思，颜澪知道他已经看过吕名岩的信了，于是就站在台阶下等着。 王敏看完了信，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到了颜澪，颜澪急忙行礼道：“草民颜澪，见过王大人。” 王敏奇道：“你来有什么事？” 颜澪脑筋一转道：“草民今日特来拜见大人，是因为草民想在城南开一家店，特来衙门报备。” 王敏道：“此时你只需要和负责此事的小吏说一下就行，何必来找本官？” 颜澪道：“只是这家店铺，是李一舟家的，草民想买下来，只是听说他犯了罪，所以……” 王敏哼了一声道：“这老匹夫就在牢里关着，他的家产你也不要惦记了，很快就被充公了。” 颜澪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王敏收到的不是吕名岩的书信，因此急忙道：“啊呀，是这样啊，草民糊涂了，这就作罢。” 王敏不耐烦挥了挥手，颜澪行礼告辞，只是走的时候却很慢，因为他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吕名岩的信还没到，一旦查实了，王敏给李一舟彻底定罪，那就无力回天了。 因为卷宗更改，一旦落人口实，当做把柄麻烦就大了，而且牵扯到的人很多，自己也躲不开。颜澪大脑快速转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走到大门口，颜澪正低头沉思，没注意前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那人和颜澪擦肩而过，刚跨过大门就喊道：“王县令，吕知府的书信到。” 颜澪闻言猛地转头，然后惊喜地微微一笑，来的好不如来的巧，这封信来的正是时候。 吕名岩是个聪明人，他在信中没有暴露颜澪，只说是听闻李家人说，李一舟父子因为涉嫌走私铜铁被抓了，但李家运送银钱粮草犒军，也是大功一件，他的儿子该治罪就治罪，李一舟把税款一并交齐，杖责二十就放了吧。 王敏看了看书信，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愤恨地一拍桌子。他不知道李一舟何时与吕名岩有了联系，也不知道吕名岩为什么帮李一舟，本来是想要破个大案，让上级看到自己的能力。 只是吕名岩的一封信，让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可他又不能不听，因此心里实在愤愤不平。 颜澪转身又走进大堂，他有了一个主意，即可以无形中和王敏交好，又可以保证表面上自己和此事无关。 走到大堂，王敏上前行礼道：“大人，草民……” 王敏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不是让你走了吗？” 颜澪道：“大人，草民真的想买下这几间店铺，还望大人通融一下，草民听说李一舟为吕知府筹集粮草，草民不会像他那般钻营，为大人筹集一些如何？” 王敏听他这么一说，有了一些兴趣，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颜澪笑着道：“草民也筹集一些银钱粮草，运送到辽阳府，只说是给辽阳府府军的，当然一切都是大人的教诲，是大人考虑即将入秋，今年又有天灾，担忧府军衣衫破旧单薄，缺钱少粮，草民谨遵大人教诲，因此也来犒军。” 王敏斜睨一眼颜澪道：“只怕，你有别的目的吧。” 颜澪笑着道：“草民不是说了吗？想要李家的城南商铺。” 王敏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么做，自己确实有些好处，在吕名岩那里自己也可以再表现一把，而且这可是颜澪主动的，不是自己逼迫的。 王敏于是点点头道：“那便如此，至于李家的店铺，此案结束再说。”说完转身去了后堂。 颜澪微微一笑，出了衙门直接向家中走去。进了大门才发现门口有一辆马车，仔细看了看然后没好气地道：“来就来吧，非要摆这么大的排场。”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奚秀臣，他收购了李一舟的城东所有店铺和几处山林，送走了李夫人，看着厚厚的一沓地契房契，仰天哈哈大笑。 身边的阿喜笑着道：“好久没见家主这般笑了。” 奚秀臣指着地契房契道：“好一个唇齿剑，颜澪这波操作这是让我佩服万分，比我还狠，还便宜我拿下李一舟城东所有店铺。” 阿喜道：“颜先生真是厉害，一步步算计的天衣无缝。” 奚秀臣道：“他可不是计划的，而是临时起意，就能让李家在危难中再受重创，哈哈哈，真厉害，” 阿喜道：“家主这般高兴，要不要去颜先生家中拜访一下？” 奚秀臣瞪了他一眼打趣道：“就你懂得多，他说不定现在就在家等我呢。”说完仔细看了看地契，然后拿了几张，又看了看房契，先拿了几张，然后想了想，又放回去几张，只带了一张房契。 阿喜自然知道奚秀臣的盘算，偷偷笑着，奚秀臣整了整衣冠道：“你去备车，用最好看的那辆。” 阿喜忍着笑跑出去备车，然后奚秀臣满脸喜悦地来到了颜澪家中。只是他到的时候，颜澪不在，索性就在大堂和阿大闲聊起来。 见颜澪走进大堂，奚秀臣嘿嘿一笑道：“三郎送的大礼，弟弟我十分感激，特来家中道谢来了。” 颜澪没好气道：“来就来吧，干嘛堵我的门，你的马车把路都占满了。” 奚秀臣笑着道：“三郎不想要谢礼了？”说完将怀中的地契放在桌上，轻轻推给颜澪。 颜澪扫了一眼，不屑一顾道：“就这个？” 奚秀臣又抽出一张房契道：“加上这个呢？” 颜澪立马笑着道：“下次停车随便停，停多久都可以。”说完快速收好地契房契，刷刷刷写了两份份转让契约，自己写了名字盖了印章，递给奚秀臣。 奚秀臣取出印章，写下名字盖了章，然后笑着道：“你就不该叫唇齿剑。” 颜澪笑着问道：“那我该叫什么？” 奚秀臣想了想道：“你应该叫无影刀，不知不觉就能割下对方一块肉。” 颜澪和奚秀臣说笑一阵，奚秀臣问道：“我还真不理解，你为何要帮李一舟？” 颜澪便说了自己的想法，奚秀臣点点头道：“确实可能如此，但……是不是太谨慎了，李家不在了，不是还有你我吗？” 颜澪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有你。” 奚秀臣诧异道：“这是何意？” 颜澪笑着道：“我不会久留恒州，这边的店铺有几位掌柜在，到时候我再给黄叔一家店铺，生意顺利了，我就带着凝雨离开。” 奚秀臣急忙道：“你要去哪里？”语气中充满了不舍。 颜澪眼中充满了对美好的向往，悠悠道：“如果顺利，明年或者后年，我就和凝雨结婚，然后带着她走一遍我这四年走过的路，就去真定府啦。” 奚秀臣愣了愣，然后羡慕的一笑道：“你永远都有计划，就算有了变化也会处理好，我是不如你了。” 颜澪嘿嘿一笑，然后道：“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终究会是我们的。” 第三十四章 中秋将近 李一舟从牢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八月初七这一天，因为还需要调查李崇宁的问题，而且王敏本身对这件事就心里有气，所以就以此为由又关了李一舟几天。 李一舟被家人从牢里接出来的时候，颜澪正在装修着自己家中的后院，中秋之前，仓鼠小队全员会陆续赶来，大家一起喝酒赏月，好好放几天假。 今年颜澪花了不少钱，支出与收入不成正比，好处是在恒州城里已经有了十间店铺，并且都在经营着生意。 出租和运输很火爆，现在不止是恒州城内，甚至辽阳府里都开始流行了，这种快速便捷的服务方式很受大众欢迎，而且和马车驴车价格差不多，经济实惠。 颜澪的木器行因此也火爆起来，除了打造各种家具桌椅，为各地订做三轮车也成了主要业务，颜澪当然也把握机会，开始生产三轮车的零部件。 现在只有自己明白如何制作这些，所以完全是独家经营，出现了损坏也只能找自己维修更换。这样一来，生意自然兴隆。 李一舟的店铺，颜澪暂时还没有去动用，奚秀臣将里面的一切都搬空了，也取下了牌匾。颜澪打算明年再研究一下用这些店铺经营什么行业，只需要经营好现在的行业就行了。 算了一算，目前盈利很可观，积少成多下来，目前已经盈利了十万贯。颜澪前一阵花了太多的钱，但始终没有动用店铺的。 真定府的经营也获利颇丰，颜澪的客栈食铺是主要的资金来源，金银铺倒是可以偶尔有几个大生意，新开的三轮车店和快递运送服务也在蒸蒸日上，目前获利达到三十万贯。 这些都是缴税后的剩余，可见颜澪之所以名声鹊起并不是夸大其词，他运用了后世的经营模式，再结合古代的时代背景，推陈出新的不断用新奇的事物吸引顾客。 过了两天，老五老六从真定府回来了，二人除了带来好多的礼物，也带来了一些真定府的情况。 颜澪仔仔细细看了，然后逐条分析，写出应对策略，然后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老五老六，歉意道：“辛苦你们再去一趟，事情处理好再回来。我给每个掌柜和伙计都准备了中秋礼物，同时告诉他们中秋节这一天三倍工资。” 老五老六嘿嘿一笑道：“明天再走行吗？我们俩想吃澪哥儿做的饭了。” 颜澪没好气笑着道：“刚回来就赖上我啦，好，今晚吃铁锅炖。” 老五老六高兴极了，颜澪挥了挥手道：“去和兄弟们叙叙旧，好好睡一觉。” 送走了老五老六，颜澪在礼物中挑选了一阵子，村里乡民的礼物过几天由真定府的马车直接送过去，这一批都是近期需要颜澪走关系而准备的。 张家父子，奚秀臣，吕知府，王县令，还有城里一些和自己有生意往来的商户。这些自己平时经常接触的人，用的上的人，都需要走动一番。 算了算日子，初十就得各处走动一番了，颜澪将礼物分类放好，突然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礼盒。 打开一看笑了笑，颜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老五老六真是多嘴，王锦这孩子这次还真是下血本。” 王锦是颜澪在一次山洪中救下来的，从此就一直追随颜澪，但是他年纪太小，又始终以颜澪的弟弟身份自称，所以始终当一个小跟班。 后来颜澪培养他打造制作金银的技巧，想不到他天赋异禀，一点就通，颜澪干脆就把金银铺交给他来打理。 这个礼盒是王锦送的，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金耳环，上面镶嵌了一颗珍珠，还有一对镂空银手镯，花纹图案寓意百年好合。 一看就是为凝雨准备的，颜澪笑了笑，收好礼盒出了屋，向后院走去。 凝雨现在也在忙碌，她和小燕最近也在各处走动，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带着家中妻子女儿来颜澪家中拜访做客，凝雨自然认识了不少大家闺秀，因此在准备过节时送些礼物过去。 颜澪走到门口，见凝雨正在忙来忙去，对小燕挥了挥手，小燕捂着嘴笑着跑了出去，颜澪悄悄走进屋道：“凝雨，这些都不急的。” 凝雨被颜澪吓了一跳，走过来拍了他一下道：“走路也没声音，这些不准备好，过几天就来不及了。” 颜澪笑着道：“你先歇一歇，我有事和你说。”说完拉着凝雨坐到软榻上。 凝雨眨着眼不明所以，颜澪笑着取出礼盒，然后道：“打开看看。” 凝雨打开后，马上就被耳环和手镯吸引到了，拿起来仔细端详，然后满脸喜爱道：“真好看呀。” 颜澪宠溺道：“是王锦打造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凝雨将耳环和手镯放回礼盒道：“澪哥儿这是要给哪位夫人姑娘送去的？” 颜澪差点笑出声音道：“是呀是呀，是给恒州城里的一位即将成为夫人的姑娘的。” 凝雨不解地问道：“是谁呢？没听说有谁家姑娘要嫁人呀？” 颜澪笑着道：“是城北颜家。” 凝雨还没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严家？没听说呀，哪个严家？呀！”此时凝雨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满脸羞红道：“澪哥儿又打趣我了。” 颜澪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总之我是要娶你的，明年带你去见见我的几位兄弟，然后四处走走，回来我们就结婚。” 凝雨越听越羞，但是心里却愈加甜蜜。颜澪笑着道：“明年我会找媒人上门提亲，你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不必担心彩礼的事，我会负责的。” 凝雨摇了摇头道：“娘说我遇到了澪哥儿是福气，让我好好跟着澪哥儿，当个小妾就好。” 颜澪不解道：“这是什么话？” 凝雨低着头道：“澪哥儿以后是要做大事的，飞黄腾达身家万贯也不是不可能，今后自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做妻子的。” 颜澪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我的妻子就是你了。” 这还是颜澪第一次这样对凝雨做保证，突然说出来让凝雨有些心惊，随即心里欢喜异常，这让她更加害羞，低着头道：“奴家……奴家……” 颜澪看着娇羞的凝雨，故意逗她道：“你不愿意？那好吧，我也不强迫你，那我把耳环送给别人去。” 凝雨急忙抬头道：“不行的！不行的！” 颜澪嘿嘿一笑，把凝雨搂在怀里道：“怎么会呢，你可是要成我的妻子的。” 凝雨依偎在颜澪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充满爱意地说道：“奴家能遇到澪哥儿，已经是一生的幸运了。” 颜澪轻轻吻了一下凝雨额头，深情地道：“我也是，遇到你也是很幸运。” 颜澪连续忙碌了几日，在八月十三这一天才赶回恒州，家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仓鼠小队全队也已经集合，正在院里到处忙碌。 现在的凝雨已经是主母身份了，所以正在指挥着布置彩带，仓鼠小队的所有人也都笑嘻嘻的服从着，颜澪不禁想起之前凝雨在南山村里指挥他们的场景，细细想来，竟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一家人当晚依旧围坐在一起，颜澪亲自做了一大桌饭菜，然后对仓鼠小队的所有人道：“大家忙碌了大半年，中秋都是团圆的日子，到时我们欢闹一晚，然后也给你们放个假，回去陪陪老婆孩子。” 阿大等人闻言一愣，凝雨也一脸惊讶看着颜澪。颜澪笑着道：“你们都成家立业，跟随我四处奔波，我们是家人，是大家庭，可你们也有自己的小家，回去陪陪他们，有事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阿大犹豫一下道：“澪哥儿，我留下吧，你身边总得需要留一个兄弟的。”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 颜澪摆摆手道：“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们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总得让你们歇歇吧。不必担心，这边还有四郎和十郎呢。” 阿大还要再说什么，颜澪假意嗔怪道：“跟着我越久，你们就越唠叨了，就这样定了，再说我有准备的。” 众人见他这么说，也就只好乖乖听话，颜澪见气氛有个压抑，说了几个笑话，讲了一些自己和几个结义兄弟的趣事，惹得大家一阵大笑，最后开开心心吃了一顿晚饭。 八月十四，李一舟来了，这几天他身体恢复了一些，颜澪派人送了一些滋补药品给他，看起来他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精神状态大不如前。 李一舟来是为了感谢颜澪，他已经从李丹儿那里知道了颜澪是如何帮助自己的，自从他入狱以来，只有颜澪为他家忙前忙后，他本来以为颜澪会狮子大开口，可是等了几天也不见颜澪有什么动作。 这让李一舟有些狐疑，派人打探发现颜澪除了四处走动就是回家吃饭，似乎根本没有对自己产业有任何想法，这让李一舟相信颜澪真心帮自己。 但是李一舟还是想知道颜澪的真实想法，所以这一天以感谢救命之恩为由上门拜谢，顺便试探一下颜澪。 颜澪很热情接待了他，嘘寒问暖一阵，李一舟道：“颜小哥义薄云天，对老夫有救命之恩，对我李家有维护之恩，老夫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 颜澪笑了笑道：“李员外倒也不必如此，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李一舟心中一跳，但表面淡定的笑着道：“哦？颜小哥的意思是？” 颜澪笑着道：“实不相瞒，之前的事我们不必多说，误会猜忌始终存在，我只是想和李员外保持好关系，如果我们斗来斗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总不能让其他商户看我们两家的热闹吧，” 李一舟看了看颜澪，见他眼中十分真挚，于是捋须笑道：“颜小哥快人快语，真是个实在人。” 颜澪笑道：“我不想树敌，自然也不会落井下石，李员外，今日我可以实在的告诉你，我不想争什么踏踏实实赚钱，安安稳稳生活，娶妻生子，平淡一生。” 李一舟道：“只是你现在的英名，以后当真还能如此吗？” 颜澪淡淡的道：“事在人为，只要我想，就能做到。” 李一舟一愣，看着颜澪那双清澈的双眸，和善的微笑，当即叹了一口气道：“是老夫小人之心了，惭愧惭愧。” 颜澪笑着道：“李员外何必担忧，目前李家处于困境，相信不久便能东山再起。” 李一舟摇摇头道：“此事之后，老夫有心无力，准备将生意交给下一辈人了，还望颜小哥今后多多关照了。” 颜澪急忙客气两句，李一舟便起身告辞。送他离开后，颜澪坐在大堂细细思考，李一舟这是要退居幕后了，也不知道会是谁来担起李家的烂摊子。 李崇宁已经押解到辽阳府了，李家也交齐了商税，现在的李家彻彻底底成了空架子，这时候派出新人当家吗？ 会是谁呢？李家除了李崇宁，其他都是女子，去年二姑娘倒是生了孙子，因为二姑爷也是赘婿，所以这个孩子是李家的，但再怎么说还是婴儿。 难道让这个几个女儿出面？倒是也有可能，毕竟也有一些女商人的，她们有很多男商人没有的特长和才能，所以也不可轻视。 胡思乱想一阵，颜澪准备去一趟城外，准备去城外的山林去看一看，城里李一舟的店铺他没动，城外山林他却开始经营了。 颜澪在这里规划了一下布局，奚秀臣倒是大方，房契没给多少，山林的地契给了自己一半。而且这里有一座山庄，环境倒是很美，只是太寂静了些。 所以颜澪的改造很简单，拆了重建，毕竟李一舟和自己的风格不同，他要建造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庄园。 护林的一家人是老熟人，因为此处就在南山村边，李一舟找了村里的一户王姓村民看护院子，颜澪便回村里请村民们帮忙把这些都拆了， 村民们拆的很快，三天就将这里拆的一干二净，除了石阶还留着，其他的一概不剩。颜澪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了一阵，然后又测量了尺寸，坐在树墩上开始画草图。 写画着出神，颜澪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多年的习惯让颜澪反应很迅速，他飞快放下纸笔，抽出一根铁棍警惕地来着一处草丛。 草丛被扒开，只见一只小奶狗摇摇晃晃爬了出来，它很小，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断奶，见到颜澪有些害怕，笨拙地转身又向草丛里爬去。 颜澪小心地走过去，小狗有些惊慌，这让它的爬行更加滑稽笨拙，颜澪失笑道：“别爬了，小笨蛋。” 看了看前方草丛，颜澪顺着小狗爬行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一棵大树，树下有一个树洞。 颜澪走进小心往里看了看，发现里面有一条大狗正一动不动的侧躺在里面，几只小狗正缩在一起可怜地哼哼。 颜澪轻轻碰了碰大狗，不由得叹了口气，大狗已经没有了气息，不知道什么原因送了性命。 看了看几只小狗，颜澪笑了笑道：“也不知道凝雨害不害怕，如果她不敢养，就把你们送给四郎吧。” 小心的将小狗们抱出来，然后把大狗也拖出来，草草掩埋了，小狗们可能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呜咽一阵就对着颜澪哼哼起来。 颜澪小心将他们捧在怀里，慢慢走下山，感受到小狗们因为寒冷直哆嗦。颜澪就先回到南山村，向村民要了一些羊奶，会自己家中煮热了喂给小狗们。 见它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吃，颜澪失笑道：“若是以前，芸儿一定会缠着我要走你们的。”随即想起来她已经嫁人了，一直也没见到，自己忙碌的也一直没问过她的现状。 黄奇和罗氏这几天回娘家了，要一个月后回来，颜澪想到这里，将小狗们用一块兽皮盖上，然后来到黄奇家中，为他们打扫一下院落。 看着熟悉的小院，院子里树叶有些发黄的杨树，颜澪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的一幕幕回忆。 和黄奇喝酒聊天，罗氏为自己缝补衣服，黄芸儿缠着自己要这要那，受伤了他们焦急的给自己上药，孤独了他们陪在自己身边安慰。 不由得流下泪的颜澪，看了看锁门的青砖房，悠悠叹了口气。有些人变了，可有些人没有变，这么多年颜澪知道自己心态和思想变了不少，可是这些村民却始终如一。 黄奇家是自己帮忙盖的砖房，可夫妻俩还是朴素依旧，也不去颜澪家里做客，依旧生活在村里。颜澪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才让黄奇接受了自己给他的店铺。 擦了擦眼泪，颜澪起身锁好院门。回家看了看小狗，见它们几个睡得很熟，把他们小心翼翼包裹好，揣进怀里坐车回恒州去了。 第三十五章 迎中秋，题佳词 出乎颜澪意料的是，凝雨一点也不害怕这些小狗，反而很欢喜地接过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然后放在软榻上伸手逗弄着。 颜澪叫她很喜欢，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呢。” 凝雨逗弄着小狗道：“不会呀，以前家里也养过小狗的。” 颜澪道：“买一只母羊吧，它们看起来还没有断奶。” 凝雨哎呀一声，急匆匆地跑到外面让小燕赶快去买一只母羊回来，然后跑回来将小狗们包裹好，爱护的一塌糊涂。 颜澪失笑道：“你是把它们当做孩子啦。” 凝雨白了他一眼道：“养狗有好处的，你看现在家里没有鸡鸭鹅，除了花就是草，我是不喜欢的。” 颜澪笑着道：“花花绿绿不好看吗？” 凝雨侧着头想了想道：“就是感觉少了一些生机。” 颜澪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好好养它们吧，养大了也能看家护院。” 凝雨蹲下身盯着小狗们，柔声问道：“要给它们取名字吗？” 颜澪也蹲下身，看着几只睡着的小狗道：“你想想吧，我取名字不太擅长。” 凝雨道：“还是你起嘛，你写诗词都那么厉害，取名字也一定是很好的。” 颜澪想了想道：“一共有五只，三公两母，等再长大一些，看看特征再取名吧。” 凝雨：“也好，它们现在就知道睡觉和吃饭，以后才知道是什么样呢。” 逗弄了一阵小狗，颜澪便出门准备明天的事宜，首先是上午去奚秀臣那里热闹一番，然后下午回家布置晚宴，如果有客人来也要招待一下，晚上吃过饭带着凝雨去街上逛逛夜市，然后赏月喝茶。 晚宴由颜澪亲自备菜，炙羊腿，炒青菜，红烧鲫鱼，炒猪肉，叫花鸡，醋溜白菜，炸丸子，拌凉菜，顺便还做了十几块月饼。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月饼的雏形，叫做小饼，颜澪感觉和面饼差不多，于是就按照前世的制作方法改进了月饼，不过他没有用这个做生意，而是过节时候给家人朋友做一次。 在木器店做的模具起到了作用，做出来的月饼图案新颖，花纹别致，摆放在一起赏心悦目。 颜澪一直在忙着准备东西，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今天大家吃了一顿羊汤面，当然，也是颜澪做的。 回到卧室想休息一会，见凝雨在屋里也在忙碌，她要准备明天要穿的新衣服。颜澪见她在屋里跑来跑去，每次都举着不同的衣服在铜镜面前比量一番，然后又去换下一套。 颜澪走过去轻轻在背后搂抱住她道：“怎么还不休息，没有选好衣服吗？” 凝雨轻轻一笑，甜蜜地靠在颜澪怀里道：“选来选去总觉得不合适。” 颜澪看了一眼凝雨手里的衣服道：“我看着很好呀，很适合我家夫人。” 凝雨轻轻拍了他一下，羞涩地小声道：“还没结婚呢，不要乱叫。” 凝雨之所以一直在颜澪家中，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把自己解除奴籍的事情告诉家里。如果是那样，就要回到家里，颜澪舍不得，凝雨也不愿意走，所以就选择了隐瞒。 所以颜澪心里一直觉得亏欠，毕竟凝雨这样做会被人指指点点，现在虽然没人明说，但是在这个时代里，这样做会让凝雨承受很大的压力。 颜澪看着凝雨挑选着衣服，想了想道：“凝雨，过完节我陪你回家一趟吧。” 凝雨听他突然这样说，惊的手里衣服掉在软榻上，急忙回身迟疑道：“不行……不行的……” 颜澪好奇道：“为何？和你回家不好吗，迟早也要去家里提亲的。” 凝雨不好意思地涨红着脸道：“我家里……太简陋了。” 颜澪微微一笑道：“给你的钱都给伯母治病了吧，不如过完节去你家，直接把伯母和妹妹接来吧。” 凝雨急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会添麻烦的。” 颜澪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我会安排好的。” 凝雨看了看颜澪，见他温柔的看着自己，心里的感激无法言表，对颜澪行了一礼道：“多谢澪哥儿。” 因为没有任何仪式，凝雨其实在颜澪家里一直是不主不仆的，阿大等人把她当做主母，奚秀臣张栎予把她当嫂嫂，可是在外面，风言风语其实不曾断过。 凝雨的性格有些粗枝大叶，可也听到不少嘲讽，可是她从来不和颜澪说，因为她知道颜澪是爱着自己的，现在又很忙，所以一直忍着委屈。 现在颜澪说出来，凝雨心里很欢喜，但是又有些担心，她担心颜澪会觉得自己家里贫困，会嫌弃生病的母亲和目不识丁的妹妹。 颜澪抱着她哄了几句，然后和她一起挑选衣服，又兴致勃勃试穿自己的新衣，两个人说说笑笑，为明天过节做着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就起床了，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凝雨，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起身穿衣，蹑手蹑脚出了房间。 颜澪准备好给奚秀臣的礼物，犹豫了一下又准备了一些带去李家，虽然那天李一舟的来访已经将话说开了，可是始终不知道他要让谁出面当家，颜澪觉得还是去拜访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观察到一些端倪。 到了李一舟家，李严入狱后管事就换了人，颜澪以前没见过，看外表是很忠厚朴实的一个人，递上名帖后，李一舟竟然亲自到门口迎接。 颜澪将礼物送上，除了李一舟夫妇的，还有李沐儿和李丹儿等人的，李一舟笑呵呵地道谢，然后二人在大堂说笑一阵。 李一舟二女儿李乐儿已经嫁人，所以倒是也可以出来迎客，可李夫人听闻是颜澪来做客，记着她的恩情，竟然带着三个女儿都来到了大堂。 她其实有自己的心思，听说颜澪还没结婚，家里虽然有女眷，可是一直没有名分，所以这一次带着李沐儿和李丹儿来见颜澪，一是感谢，二是希望女儿们和颜澪相看一番。 颜澪见李夫人带着三名女儿走到大堂，急忙起身行礼，见一名青年跟在最后，猜到是李乐儿的夫婿，也笑着和他行礼。 分宾主做好，李夫人先是感谢了颜澪在李家危难时施以援手，李沐儿和李丹儿也行礼感谢，颜澪笑着回礼。重新坐好后，李夫人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颜澪的家事。 颜澪下意识扫了一眼李沐儿和李丹儿，见李沐儿有些羞涩，李丹儿却有些尴尬，当即明白了什么。这时李夫人正好说道：“也不知颜小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颜澪笑着道：“李夫人关怀之情，颜澪心里明白，只是中秋后，我就要上门提亲了。” 李夫人惊讶道：“提亲？是哪家女子？” 颜澪笑着道：“就是我的夫人。” 李夫人道：“你说的是雪梨呀？哎呀，她跟了你是福气，做个小妾也就是了……” 颜澪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笑着保持礼貌道：“不，凝雨是正妻。” 李夫人一愣，不解地问道：“她一个丫鬟，怎么能做正妻，和颜小哥也不般配呀。” 颜澪道：“凝雨不是奴籍，她是平民身份，之所以一直留在我身边，是我考虑不周，所以中秋后我就要去她家中下聘订婚了。” 李沐儿听闻，有些失望，李丹儿则看了一眼颜澪，又看了一眼母亲，她了解颜澪，已经感觉到颜澪有些生气了。 李乐儿自然也察觉到，悄悄对李一舟使了使眼色，然后笑着道：“哎呀，那可是要恭喜颜小哥了，到时候我们定当送上贺礼，讨杯喜酒喝。” 颜澪暗赞李乐儿机敏聪慧，为人圆滑，很会察言观色，看来李一舟要培养的一定是她，于是笑着道：“多谢二姑娘，到时颜澪定当恭候大驾。” 李一舟自然也明白，捋须笑着打趣几句，悄悄对李夫人使了个眼色，李夫人这才闭了嘴，坐在一边赔笑着。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颜澪起身告辞。出了李家后颜澪轻轻哼了一下，然后直接前往奚秀臣的汤池，奚秀臣喜欢在这里招待客人，尤其是一些文人墨客这段时间也喜欢在江边题词作赋，所以中秋时奚秀臣干脆在这里举办了诗会。 诗会当然是晚上，颜澪是不喜欢参与的，所以选择白天来，让奚秀臣晚上可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应付其他客人。 颜澪到的时候，奚秀臣正在江边布置场地，几艘画舫和小船上挂着彩带彩灯，凉亭游廊也装饰一番，并且重新粉刷一新。 颜澪笑着打趣道：“我要提前恭喜了，今晚这一场，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吧。” 奚秀臣笑着锤了他一拳道：“这可是很累的，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头发都白了几根。” 颜澪欣赏着美景道：“王县令今晚也来吧？” 奚秀臣道：“自然是了，还有城里那些书生，而且周边州县和辽阳府的一些官吏富商，文人墨客也会来，听说还有一些汴京官吏呢。” 颜澪惊讶道：“排场不小啊，怎么请来的？” 奚秀臣苦着脸道：“我哪里能请来他们，是听闻我这里环境好，景色别致，所以经常光顾。这不听说我要举办灯会，一传十十传百，就都要来了。” 颜澪叹了口气道：“够你忙的，今晚我带着凝雨逛逛夜市，也就回去赏月了。” 奚秀臣笑着道：“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一会要给我题词的。” 颜澪本想拒绝，可是这毕竟是奚秀臣第一次请自己帮忙，便点头答应。二人闲聊一阵，颜澪说了自己要去凝雨家中下聘订婚的事。 奚秀臣高兴道：“你小子可算迈出这一步了，还道你还和以前那样不解风情呢。” 颜澪笑了笑道：“以前漂泊，现在想稳定了。” 奚秀臣点点头道：“这是好事，到时候我给兄弟们写封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二人来到雅阁里，说笑了一阵后，奚秀臣就催促颜澪题词，颜澪无奈一笑，就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沉思。 奚秀臣笑着道：“你慢慢想，我去看看画舫，写好了告诉我。”说完就急匆匆出去了。 颜澪犹豫了一阵，他实在不想写这首词，可是佳品又只有这一首，虽然已经被无数人用的有些烂大街了，可是依旧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颜澪苦笑一下，然后道：“东坡先生，可惜这一世你不在，晚辈便冒昧了。”说完认认真真写下那首流传千古，让后人传唱千年的《水调歌头》。 没有署名，颜澪觉得自己不配，写下这首词后，颜澪走到江边和奚秀臣告辞。 奚秀臣忙碌完毕，回到雅阁休息一会，然后起身来到书案前扫了一眼颜澪的词，顿时惊呆当场，读了几遍后，奚秀臣双眼灼灼。欢喜道：“三郎，你想低调也不行了，这首词，足以传唱千年不朽，你就在我这里一夜成名吧。” 颜澪回到家里就开始忙碌做饭，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来了客人就让阿大等人帮忙，自己应付完再回来接手。 有些麻烦的是，李丹儿下午来了，和凝雨说了好一阵话，颜澪没有过去，专注于今晚的晚饭，今年是颜澪最开心的一次中秋，他的好兄弟们在，家人们在，而且还有了凝雨，只可惜黄奇一家没有过来。 看着一大桌子菜，颜澪很满意，如果有手机，一定要拍下来发出去，让好友们羡慕一下。 颜澪吹响了口哨，这是颜家吃饭的信号，随即四处传回来几声鸟鸣，不一会众人纷纷来到大堂。 众人看到一大桌子菜，都很开心。老十惊喜道：“又能吃到澪哥儿的菜了，我回家一定会想念的。” 老八笑道：“想吃就回来嘛，你还怕澪哥儿把你撵出去？” 颜澪佯装责怪道：“给你们放假回家过节。自然是想回就回，想走就走，以前也是这样，我什么时候撵过你们？” 众人嘿嘿一笑，阿大道：“这不是心里想澪哥儿吗？主要是舍不得你做的饭。” 颜澪笑着招呼他们洗手去，然后喊凝雨来吃饭，谁知道凝雨竟然拉着李丹儿一起过来了，颜澪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凝雨和李丹儿都有点不好意思，颜澪知道两个女生肯定不是同一个原因，于是不解地问道：“什么情况？四姑娘不回家吗？” 凝雨低着头道：“四姑娘想……在家里用个便饭。” 颜澪愣了愣，然后笑着道：“既然如此，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坐下吃吧。” 李丹儿实在有些窘迫，她想起上午颜澪来过，母亲的话有些无礼，心里本就对颜澪有愧疚的她下午便来找凝雨，本想和颜澪解释一下，诚恳致歉，结果颜澪一直没露面，竟然拖到了晚饭时候。 她本来是要走的，可是凝雨拉着她不让她走，还请她一起吃饭，这让她实在抹不开面子，可是又不想婉拒，所以半推半就到了大堂。 颜澪想着既然是过节，客人来了就一起吃吧，反正也是热闹，而且李丹儿和大家在一起吃住过一段时间，互相之间也不陌生。 众人围坐一起，每个人都笑嘻嘻的，颜澪端起酒杯道：“今天，是团圆夜，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他这么一说，别人没觉得异常，可是李丹儿却有些害羞，说实在的她是个外人，和颜澪也说不上是朋友，身份其实很尴尬。颜澪这么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颜澪有什么亲密关系。 阿大发现了李丹儿的异常，下意识看了一眼凝雨，见她笑嘻嘻的看着颜澪，心里暗叹颜澪粗心大意。 谁知颜澪接下来道：“而且还有老朋友来，今晚大家吃好喝好，好好尽兴一场，不过有女眷在，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说话注意些。” 仓鼠小队哄堂大笑。李丹儿听颜澪说有老朋友来，心里一喜，也笑着端起酒盅。颜澪对着众人敬了酒，在李丹儿面前也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也干了一杯，然后热闹的晚宴就这样开始了，说笑声，大笑声，吵闹声，划拳声，行酒令，起哄的，耍赖的，一时间欢声笑语，颜澪家的小院里顿时热闹非凡。 颜澪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奚秀臣的汤池里，墙壁上的一首词轰动了全城，乃至轰动了整个文坛。 奚秀臣在颜澪离开后，将《水调歌头》整整齐齐抄在了大堂的一面墙上，位置特别醒目，能让来往宾客都可以看到。 华灯初上时，宾客们接踵而至，奚秀臣忙着在门口接待客人，将客人迎进大门后，马上有伙计将客人带到江边，去江边自然要穿过大堂，而这首词就出现在每个人面前。 初见这面墙，所有人都觉得惊奇，随即仔细看去，马上就被吸引住了，读了几遍，马上就被这首词的浪漫吸引住了。 美啊，太美了，这是所有人读完后的第一感想，便忍不住再读一遍，这样的景色，这样的节日，这样的氛围，美景配佳词，称得上美轮美奂。 众人驻足于这面墙前，抬着头读了好几遍，然后依依不舍地被伙计带去江边，心里却还在品味。 第三十六章 噩耗传来 这首词之所以能够传唱千年，就是因为浪漫的意境，被评价为“此乃天仙之笔。”极赋诗情画意，其中的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 吕名岩自然也看到了这首词，他是陪同几名汴京的官员来此饮酒作诗的，一进屋就看到了这首词。读着读着就失神了，喃喃自语道：“当真是仙人所写吗？” 一名长须的老者在吕名岩身前也在读这首词，笑着回头问道：“吕知府，不知这首词是何人所写？” 吕名岩自然不知道，于是派家丁唤来奚秀臣，奚秀臣满脸堆笑赶来，见这几名大人物都在看着颜澪的词，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快步走近行礼道：“草民见过诸位大人，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吕名岩笑着指着墙上的词，问道：“这首词是谁写的？” 奚秀臣故作迟疑道：“是草民的一名好友，今日到我这做客，因为他有些文采，所以就让他帮忙写了这首词。” 吕名岩闻言诧异道：“这么说他就在恒州了？是哪位书生？” 奚秀臣道：“是草民的生意伙伴。” 那名老者突然问道：“可是写下《苏幕遮》和《点绛唇》的颜澪？” 奚秀臣本想卖个关子，谁知道竟然被老者说破了，便承认了是颜澪所写。 那老者捋须叹道：“好文采，只可惜从商了。” 旁边一位高瘦的老者却笑道：“怀永有所不知，这颜澪也算儒商，去年河北西路一场大旱，多亏了他捐粮捐钱，又擒了盗匪，带着难民修建河渠，这才没让民怨沸腾。” 长须老者诧异道：“哦？原来是他，想不到是同一人，老夫还以为叫这个名字的都去当商人了。” 高瘦老者道：“倒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能写出这样的词。” 这两位老者一位是鸿胪寺卿卢正，一位是户部尚书邢永明。因为听闻入京学子多数说起过，恒州的鸭渌江畔有一处景色优美的汤池，还有游廊小亭，是个绝妙佳处。 卢正在接待高句丽的一些官员的时候，也听他们提到过。因二人都是辽阳府的，这次刚好有公差来辽东，吕名岩就邀请二人带着家眷来恒州游玩一番。 吕名岩也是封疆大吏，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恰好又是中秋佳节，便应邀前来。 奚秀臣知道这样的大人物喜欢安静，于是安排了最好的两个画舫，专门招待他们。一行人登上画舫，在鸭渌江畔缓缓前行，看着江边的彩灯，听着小曲，饮酒作乐，好不热闹。 卢正笑着道：“倒是不虚此行，想不到辽东还有这等美景，和江南大不相同，却别有一番风味。” 邢永明道：“尤其是看到了一首佳词，此词自中秋一出，余词皆废。” 一众陪同官员连连称是，突然听江边有喧闹声，众人纷纷向窗外望去，只见不知是什么人在放烟花。 这个时代只有在元旦和春节会放烟花，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没有爆炸声，只是释放出耀眼的火花，如昙花一现，倒也十分好看。 另一条画舫上是官员家眷，好多人都在观看，不时鼓掌叫好。卢正和邢永明年纪大了，不喜欢热闹，于是只顾说笑饮酒，突然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快看江上！” 这一喊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甚至岸边的人也在奔跑欢呼，画舫此时也缓慢转向，将船横了过来。 只见江上不知是谁挂起来无数个灯笼，做的很大，上面还写着字，只是离得太远看不太清。 但是这么多灯笼，映得江面上一片暖光，卢正和邢永明眯着眼看了半晌，也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于是吕名岩让画舫再靠近一些。 只是前方水流湍急，画舫靠近会不安全，所以吕名岩派人过去仔细查看。不多时家丁回来汇报，原来这些灯笼上的字组合起来是一首诗。 卢正和邢永明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一个名字，吕名岩大声道：“是什么诗，快快报上来。” 只见一名嗓门很大的家丁大声喊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是谁？是谁写的这首诗？这是所有听众心里的第一想法，接着很快就开始流传，有的记性好的迅速写下来，一时间众人都在讨论。 卢正笑着道：“不知道是哪家郎君，这般轻浮张扬，大庭广众写出这样的诗，哪还有姑娘好意思嫁给他？” 邢永明道：“少年人做些张扬的事，倒也是平常之事，想来这家姑娘一定是要嫁给他了。” 同时不论是画舫上还是江边，所有女子纷纷赞叹这首诗的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羡慕，碍于这个时代思想上的束缚，何曾有男子会在大庭广众给心仪女子写诗，还在大庭广众用这样浪漫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们也希望有男子这样对自己，已经结婚的暗暗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婿，心里有些责怪，没结婚的开始幻想，未来的夫君也能给自己这样的惊喜。 吕名岩低声对自己的家丁道：“去问问是谁，闹出这么大动静。” 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自然是颜澪，在宴席散了之后，颜澪带着所有人去江边散心，他在之前就悄悄安排了仓鼠小队的人布置好这个惊喜，便故意带着凝雨往这个方向走。 论安排浪漫的仪式，恐怕整个吴朝没有人比得过颜澪，在前世这些小浪漫根本不算什么，司空见惯了，但是在古代，可就不一样了。 牵着凝雨走到一处浅滩，颜澪捂住她的眼睛，然后吹着口哨让阿大等人准备好，等到时机一到，颜澪突然松开手让凝雨睁眼。 凝雨看到的，正是被绳索串起来的一个个灯笼，然后又被对岸的人用绳索滑轮引到江心位置。正一头雾水想问颜澪这是要做什么，颜澪点着一根绳索，火苗迅速蔓延，点亮了颜澪特制的灯笼。 凝雨以为颜澪要给自己放彩灯，谁知道一个接着一个点亮后，上面的字让凝雨愣了愣，然后小声读了一遍。 凝雨其实也不是大字不识，跟着李丹儿懂了一些诗词，跟着颜澪也每天读书写字，她自然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心里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感动，捂着嘴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颜澪笑着问道：“喜欢吗？布置了好久的，可是辛苦了阿大他们。” 凝雨扑在颜澪怀里道：“喜欢，喜欢。”然后幸福地看着灯笼甜甜的笑。 灯光映照在两个人身上，阿大等人躲在暗处嘿嘿傻笑，不去打扰二人，突然听到颜澪吹气口哨，意思是凝雨很喜欢，多谢兄弟们。 几声俏皮的鸟鸣回应后，颜澪牵着凝雨的手坐在河边，享受属于二人的浪漫。 李丹儿本来跟在身后，看到这一幕也远远避开，她也看到了这首诗，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不由得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船上，不是因为这首诗颜澪署名了，而是这些灯笼附近只有他牵着凝雨，不是他又是谁。 恰好吕名岩身边的家丁见过颜澪，自然一眼认出，于是急忙回去禀报。 卢正听到又是颜澪，和邢永明对视一眼，然后捋须大笑道：“今年的中秋佳节，老夫真是不虚此行，哈哈哈，平忠啊，多谢你呀。” 平忠是吕名岩的表字，听到卢正这般称呼自己，吕名岩心里大喜。能称呼自己表字，说明卢正对自己亲厚了许多，想不到颜澪的两首诗词无形中让自己和卢正关系拉进了这么多。 邢永明笑着道：“平忠，这个颜澪不一般啊，可见你平时教化百姓也是用心的，这样的儒商，可是辽东的骄傲啊。” 卢正道：“今夜之后，这个颜澪即将名扬天下了，仅仅是《水调歌头》，足以流芳百世了。” 吕名岩见二人夸赞颜澪，便也说了些颜澪的事，比如自己出钱修建商路，前一阵还运送钱粮犒军，邢永明点头道：“倒也有仁义之心。” 卢正愈加对颜澪好奇，便想见一见这位年轻商人，只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今后颜澪恐怕会有麻烦，无形中将他高高捧起，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尤其是官商之间，很容易被人说三道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和邢永明饮酒聊天。 今晚文人的风头被颜澪抢走了，很多人做了一些诗词，却怎么看都别扭，便没有人再写了，正好是应对上了“余词皆废”四个字。 颜澪不知道这些，他此时已经带着凝雨回家去了，两个人在夜市逛了逛，然后和李丹儿告辞后，又去了一趟灯市看灯。 灯市上挂满了各种彩灯，上面绘画着各种人物风景，还有神话典故。颜澪在路边买了一些果干，和凝雨边吃边看。 凝雨开心地东瞧西望，什么热闹看什么，像个小学生一样的开心，她本来就性格纯朴，而且只有十八岁，依然还有孩子心性，颜澪自然由着她嬉闹，只是宠溺地微笑着跟着她。 凝雨走到一处小摊前，颜澪叫她看着一对银钗，于是笑着道：“不用看啦，买下来吧。” 凝雨摇了摇头道：“今天买的东西太多啦。” 颜澪笑着走过去，两银钗拿起来给凝雨戴上道：“喜欢就买嘛。”说完问了价格，便递上几块银子。 凝雨道：“妾身知道澪哥儿对我很好，可是不能总这样宠着，会纵坏我的。” 颜澪见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失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不宠你了，去宠小燕去。” 凝雨一听有些急了，想说不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怜兮兮拽着颜澪衣角。 颜澪牵着她的手道：“我自然要宠你啦，小燕现在也是家人，不过可得不到你的待遇。” 凝雨笑着用力点头，然后小手用力握着颜澪的手，颜澪便说道：“再逛一逛，我们就回去吧，还要回去拜月呢。” 凝雨欢快的答应一声，便和颜澪接着逛了一阵，便买了一些果子回家拜月去了。 阿大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颜澪给他们放了假，自然不管他们去哪里玩闹。锁好院门拜了月，颜澪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大等人依依不舍地和颜澪告别，虽然心里不舍，颜澪却还是笑着将他们送到门口，只是唠唠叨叨的嘱咐暴露了他的心情。 真定府来的几名家丁丫鬟接手了阿大等人的工作，他们也是跟着颜澪多年，只是他们只负责家务事，不像阿大等人要忙的事很多。 拜过家主和主母，他们的工作就开始了。凝雨有些心慌，她还是第一次接受这么多人的拜见，有些手足无措，回到后院还在轻轻拍着胸口。 颜澪喝了一碗茶道：“后天我们出发，去你家里吧。” 凝雨刚刚平复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有些着急道：“不行的，不行的，我还没做好准备。” 颜澪诧异道：“这需要什么准备？我们先订婚，然后把伯母和妹妹接到家里来。” 凝雨迟疑道：“可是娘未必愿意来的。” 颜澪搂住凝雨道：“如果伯母不愿意来，就说带她去治病嘛，先接到家里再说嘛。” 凝雨想了想也是办法，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颜澪和她说笑一阵，让她开心一些，便去书房看了会书。 谁知小燕突然急匆匆跑来汇报，说有个人给凝雨送信，告诉她母亲病危，让她赶快回家，凝雨哭的昏过去了。 颜澪急忙跑到后院，冲进屋里见凝雨躺在床上哭，几名丫鬟在门口也不敢进去。 颜澪轻轻走过去道：“凝雨。” 凝雨听到是他，急忙起身哭着道：“澪哥儿，我娘她……” 颜澪把她抱在怀里道：“一会我们就收拾一下，骑车去村子里。” 凝雨抽噎道：“不行的，你还有事，我自己回去就行。” 颜澪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给她擦了泪水道：“无妨的，没有我，他们也会做的很好，我陪你回去。” 颜澪说完就让小燕收拾行李，又喊来家丁和丫鬟，让他们看好家里，一切如旧，有访客就说自己去外地办事。 小燕收拾的很快，颜澪将行李放在车上，便骑车载着凝雨出发了。 凝雨的母亲刘氏和妹妹住在北村，距离恒州也不远，自从凝雨父亲去世，母女三人一直漂泊，最后无奈把凝雨卖给李家，而刘氏带着小女儿暂时住在了北村。 过了一道山岭，就看到了北村，凝雨说了位置，颜澪骑的很快，一柱香时间就到了一处土房前。 隐隐闻到了一阵药味，颜澪停好车将凝雨扶下来。凝雨焦急地跑进屋里，推开门见到母亲躺在床上，顿时悲从中来，大哭着扑到床前。 颜澪跟着进了屋子，看着破败的家，心里也是不舒服，接着就看到床上的刘氏和跪在床前的凝雨，旁边还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两个女孩都泣不成声，刘氏听到了凝雨的呼唤，睁开眼睛看着凝雨，气若游丝地道：“大丫，你来啦。” 凝雨见此，伤心的大哭道：“娘，女儿不孝。” 刘氏慈爱地摇了摇头道：“娘对不起你，为了你妹妹把你卖给了李家，现在又拖累你了。” 凝雨哭着摇头道：“娘，女儿从来没怪你。” 刘氏摸了摸凝雨的头道：“你说你跟了很好的家主，娘就放心了，以后要好好的跟着人家，尽心尽力，就算是当小妾，也要服侍好家主。” 凝雨伤心的只顾着哭，颜澪走过去轻声道：“伯母，我就是凝雨的家主，我叫颜澪。” 刘氏见到颜澪，想起来女儿的书信中提过，见他衣着华丽，急忙挣扎着侧过身道：“颜小哥，老身病重，失礼了。” 颜澪急忙郑重行礼道：“伯母不必如此，小侄这就带你去城里看病，无论如何，也会治好您的病。” 刘氏摇了摇头，虚弱地道：“多谢颜小哥，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能见到大丫就无憾了，这孩子单纯，还望你今后多照顾。” 颜澪心里一酸，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郑重道：“伯母，我已经决定娶凝雨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刘氏叹了口气道：“颜小哥身份尊贵，大丫能当个小妾已经是高攀了。” 颜澪从怀里取出聘书道：“本想后天来下聘订婚的，想不到会是今天。伯母，我颜澪便在你面前承诺，凝雨是我颜家正妻，请伯母应允。” 刘氏接过聘书，点点头虚弱地道：“我时日不多，大丫说你对她很好，能嫁给你，我放心，也同意了，只是……”说完看了一眼跪在凝雨身边的小女孩。 颜澪急忙道：“从今天起，凝雨的妹妹就是我的家人，今后我来照顾她。” 刘氏感激地点头示意，然后摸了摸凝雨，又摸了摸小女孩，叹了口气道：“是娘对不起你们……”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手也无力地落在床上。 凝雨和小女孩痛心悲哭，颜澪也流下泪来，走过去轻轻抱着凝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安慰着自己的爱人。 第三十七章 办理后事 颜澪找到村里的里长，出钱买了一口棺木，然后拜托了一名村民去城里送个信。听说他是颜澪，里长格外热情，组织村民里里外外跟着忙碌。 家里的丫鬟家丁第二天带着一应丧仪之物来到北村，颜澪以女婿的身份披麻戴孝，处理所有的后事。 请来的风水先生挑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点，颜澪暂时拒绝了，他和凝雨商量过要将老两口合葬，因此派人将凝雨父亲的棺木请出，运过来一起入土为安。 颜澪这一世没有父母，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因此凝雨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格外用心，几天不眠不休的安排事宜。 奚秀臣急匆匆赶来了，他本来是要和颜澪商量点事，到了颜澪家门口惊的差点摔倒，还以为颜澪出了意外，打听之后便急匆匆带人赶到了北村。 喜鹊小队帮忙将刘氏的棺木抬出村子，凝雨和妹妹哭的双眼红肿，颜澪也双眼通红。见到奚秀臣，颜澪郑重行礼道：“四郎，多谢你了。” 奚秀臣急忙回礼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又转向凝雨道：“嫂嫂节哀。” 凝雨也郑重行礼道：“多谢叔叔，此情妾身感恩于心。” 奚秀臣拉过颜澪道：“我路上派人给十郎送信了，他也应当是往这边赶，只是……”看了一眼凝雨，奚秀臣询问的眼神让颜澪瞬间明白过来。 颜澪拍了拍他肩膀道：“婚事已经定了，聘书也接下了，我以女婿身份操办，守三年孝期。” 奚秀臣闻言点点头道：“这便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颜澪道：“只是婚礼要三年之后了。” 奚秀臣道：“好饭不怕晚。不过要不要通知其他兄弟？” 颜澪犹豫一下道：“安葬后我再写信告诉他们吧。” 奚秀臣道：“二郎过几天来辽东，可以见到。” 颜澪表示来了再说，便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去了。凝雨的父亲安葬在恒州城外，先将母亲棺木运到颜澪家中安置，然后去城外举行仪式为凝雨父亲迁坟。 忙碌了一整天，最后还是颜澪决定将老两口合葬在山上，那里有一处小河，也算是个风水宝地，只是那片山林有一处不是颜澪家的，奚秀臣出面买下那片山林，凝雨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颜家也开始布置灵堂白幡，搭设灵棚，挂起了白灯笼。城里一些商户纷纷前来吊唁，身穿孝服的凝雨和颜澪一一答谢，下午的时候王敏竟然也来了。 慌的凝雨和妹妹急忙上前叩拜行礼，王敏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给颜澪面子，毕竟他声名在外，而且为恒州也做了不少贡献，自己也多次因为他得到吕名岩表扬，因此亲自前来。 郑重行礼吊唁后，王敏和颜澪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颜澪将王敏送出大门，目送他离开后，转身就要回去，突然听到一声呼唤，转头一看，是张栎予到了。 颜澪迎过去道：“一路奔波，辛苦了。” 张栎予翻身下马，大步走近道：“和我还说这些？怎么这么突然。” 颜澪叹了口气道：“刚接了聘书，定了婚事，就去世了。” 张栎予拍了拍颜澪肩膀道：“我也带了手下人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颜澪感激道：“多亏有你和四郎。” 张栎予微微一笑道：“哪里的话，都是兄弟。”说完便闪过身子行礼道：“嫂嫂节哀。” 颜澪转身见凝雨正站在身后，眼睛红红的对张栎予行礼道：“多谢叔叔。” 颜澪走过去轻声道：“你和妹妹去歇息一会，一切有我。” 凝雨摇摇头道：“不能所有事都让夫君来做，这几天你也没有休息。” 颜澪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我，你若是挺不住，我会更心疼的。” 安慰了几句，颜澪才把凝雨哄去休息，自己和奚秀臣张栎予坐在大堂商量接下来的事。 颜澪的意思是风光大办，老两口贫苦一生，自己一定要将后事办好。所以一应事宜逐步完善，后天将二老入土为安。 颜澪这几天不眠不休，只睡了两个时辰又开始忙碌。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奚秀臣和张栎予的手下抬着棺木，丧乐开路，颜澪和凝雨捧着牌位走在前面，凝雨泣不成声，几次脚下趔趄着，小燕一直搀扶着才往前走。 出了大门拐进主街，颜澪惊讶地发现竟然街边已经站满了人，各家商铺搭设灵棚，书写挽联，以表哀思。 颜澪小声对凝雨道：“我们一一答谢吧。”说完扶着凝雨走过去，以大礼答谢每一家灵棚。 李一舟也搭设了灵棚，李乐儿李沐儿李丹儿竟然都来祭奠，这让颜澪有些意外。 李一舟带着三女郑重行礼道：“还望节哀。” 二人郑重回礼，凝雨起身后道：“多谢李员外，多谢几位姑娘。” 李乐儿道：“颜家对我李家有救命之恩，凝雨也和我家有些渊源，如果今后有需要，李家愿助一臂之力。” 颜澪道声多谢，便带着凝雨去了下一家。整支队伍缓缓前行。一个时辰后才除了城外。 看着两口棺木入土，颜澪等人亲自填土，凝雨哭的险些晕倒，妹妹周柳娘跪在地上哭的厉害。 忙完这一切，颜澪给了每一位帮忙的人一封银子，以表谢意。等回到家中的时候，颜澪一个人坐在大堂，悠悠叹了口气。 看来要在恒州再待三年，守孝期的时候，人是不能随意前往外地的，也不能举办婚礼，不过二人年纪尚轻，颜澪倒是也不着急。 凝雨带着周柳娘来到大堂，见颜澪闭着眼休息，跪倒在地道：“多谢夫君。” 颜澪猛然睁开眼，见凝雨和妹妹跪在地上，急忙起身要扶起她，可是凝雨倔犟的不起身，颜澪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凝雨感激道：“妾身知道今天这么多人来祭奠爹娘，都是因为夫君，妾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颜澪把她强扶起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定了婚事，你的娘自然是我的娘，家里事为什么要说谢？” 凝雨抽噎道：“可是……” 颜澪知道她的意思，轻声安慰道：“婚事不急，我们既然订了婚，自然就是夫妻了，你不要多想，等三年又何妨，你我又不是见不到了。” 凝雨点点头，颜澪道：“柳娘就住在家里吧，以后就是我们的妹妹，一家人就在一起不分开了。” 柳娘道：“多谢……姐夫。”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颜澪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到时候自己才二十二岁，急个什么劲儿？ 颜澪哄了一阵，才让凝雨和柳娘回去休息，自己来到书房写了几封书信，派人送了出去。 阿大等人颜澪不想召回来，他们很多人多年不回家了，让他们好好陪陪家人，恒州有奚秀臣，颜澪也放心，张栎予下个月就要回真定府，那边的事可以拜托他关照一下。 今年经历了太多的事，颜澪此时突然有些疲惫，望着窗外的天空，颜澪有些怅然若失。 颜澪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会去野外转转，放松心情，可此时他却只是坐在屋里，看着窗外发呆。 很多事要办，很多事要操心，他也只是个十九岁的青年，却扛起来这么多的事。 平时在众人面前，颜澪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也很睿智，总能处事不惊地处理一些突然事情，但是颜澪心里还是希望自己也可以有个依靠。 他有兄弟，有家人，但是这一生的亲属却一个都没有，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陪伴，这让颜澪有一种特殊的孤独感。 凝雨是自己要娶的人，这一生会陪伴自己，可颜澪心里还是希望会有父母在，哪怕是一名远房亲戚都可以，只是遍访各地，却没有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最终我还是个孤独的人吗？颜澪在心里默默说出这句话，神情有些悲伤，闭着眼叹了口气，便起身站在院中的梨树下。 颜澪拍了拍树，坐在地上道：“树兄，这一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现在我身边有了兄弟，有了爱人，有了朋友，可是……” 说着说着，颜澪突然悲从中来，有些哽咽道：“我也希望有家人在，虽然很多人我都叫他们是家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和我有血缘关系，我是否还是孤独的人呢？不完全是，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活着呢？” 靠着大树，颜澪流着泪道：“我突然有些累了，可我知道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累了，我不想让大家失望，也不想和他们抱怨，那样太矫情了，儿女之态要不得。” 凝雨睡了一会，起身想去看看颜澪在做什么，穿过院门正好看到颜澪从屋里出来，坐在梨树下自言自语。 颜澪的话让凝雨突然有些心疼，她是第一次见颜澪这般状态，他不愿意和自己说，也从来不和其他人说，和阿大他们不去说，和奚秀臣张栎予也不说。 此时的颜澪像个无助的孩子，靠着大树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他也是个普通人，一个会多愁善感，有血有肉的人，可他太孤独了，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内心。 颜澪悠悠一叹道：“树兄，我没有真正的亲人，和你说的话，也没人会知道，说出来，心里舒服了，还得往前走不是？” 凝雨此时真的想过去和颜澪说，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妻子，会安慰他照顾他。可是她却有不想打破属于颜澪的时刻。 颜澪闭着眼道：“树兄，我累了……”说完突然头一歪，竟然睡着了。 凝雨轻轻走过去，看着眼角还带着泪光的颜澪，心疼的道：“何必想的这么多，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呀。” 随即凝雨也是一叹，颜澪说的没错，他身边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个孤独的人。 而他一个人，历经艰难万险，拼出现在的家业，在众人眼中，他是坚强乐观的人，是带着大家拼搏的人，是从不认输永远沉着冷静的人。 他一个人扛起所有，只是十九岁的年纪，没有父母亲属帮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想尽办法做的最好。 世事艰难，却没有让他改变初心，他为了村民，修建了商路，甚至为了救和自己有矛盾的李家，也是奔波劳碌，自己还没正式嫁给他，却能尽心尽力为自己父母操办丧事。 这个人，真正了解他之后，才发现他好的让人心疼。凝雨心里一酸，轻轻为他盖上自己的披风，看着颜澪熟睡，凝雨便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陪着他。 奚秀臣和张栎予大步走进院门，还没张嘴呼唤，就看到了这一幕，凝雨靠坐在颜澪身边，而颜澪靠着大树正在熟睡。 二人对视一眼，悄悄走出院门，他们不想打破这份宁静，看了看这一对恋人，奚秀臣和张栎予相视一笑，便退了出去。 颜澪睡了一会，被秋风一吹感觉有些凉意，便睁眼醒了过来，见到自己盖着披风，转头见凝雨正靠着自己，轻声道：“怎么在这里？天气凉了，小心得了风寒。” 凝雨道：“你还不是睡在这里了？”说完伸手摘掉颜澪身上的落叶。 颜澪起身拉起凝雨，将披风给她披好，然后柔声道：“我们回屋里吧。” 凝雨点点头，和颜澪走进书房，颜澪倒上热茶，让凝雨暖暖身子，然后道：“我给其他人写了信，告诉他们我和你订婚了，只是家事很多，要过几年再完婚。” 凝雨问道：“阿大他们也回来吗？” 颜澪摇了摇头道：“他们很多人好多年没回家了，让他们陪陪家人吧，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他们。” 凝雨也不是任性的人，知道仓鼠小队的人一直跟随颜澪，自己家里的事也不是一定要他们操持，于是点点头道：“应该的。” 颜澪揉了揉脸道：“最近事情太多，家里可能就需要你多操持了。” 凝雨笑着道：“这是妾身的本分，夫君何必这么客气？” 颜澪愣了愣，然后嘿嘿笑着道：“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 凝雨责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今后有事，夫君还是和妾身多说说话，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外人。” 颜澪不知道自己和梨树说话都被凝雨听到了，有些诧异为什么凝雨这样说，心里猜测凝雨代入角色还真是很快。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颜澪见凝雨在屋里一直帮自己收拾东西，这些以前自己可从来没让她做过，本想劝她回去休息，可是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不要打击积极性，要适应凝雨的妻子身份。放在前世自己这个年纪结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潜意识里是和凝雨恋爱的，有些事自然不会让凝雨去做。 但是时代不同，如果以前还好说，可是现在凝雨是自己未婚妻。有些事她想做就去做吧。如果自己拦着，反倒凝雨会心慌。 要不要试一试？颜澪突然有些恶趣味，于是对凝雨说道：“凝雨，帮……把桌子帮我擦一下。” 说完这句话颜澪有些忐忑。不知道凝雨会是什么表现。凝雨听到后就转身出门了，颜澪还以为她生气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打探情况。 谁知凝雨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盆水，进屋后就用抹布开始擦桌子。颜澪有些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后，见凝雨始终笑着，心里才松了口气。 凝雨也发现颜澪跟在自己身后，转身问道：“夫君有何事？” 颜澪眨了眨眼，然后结结巴巴地道：“额……我……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凝雨微笑着道：“你是家主，坐着就好，或者去忙其他的事，家务事交给我就好。” 颜澪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坐回书桌后看书，其实看书也是掩饰，其实还是看着凝雨。 凝雨擦完桌子就去擦家具，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屋子，颜澪轻轻一笑，觉得这样也很好，分工很清楚，男主外女主内。 第三十八章 张家二郎 颜澪看着凝雨将自己的书房打扫得整齐洁净，微微一笑道：“凝雨，陪我在书房看会书吧。” 凝雨甜甜一笑，坐在软榻前的一处案几后，也拿起一本书。她虽然认识的字少，却很认真的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颜澪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失笑道：“这样是不行的，你要用笔写。”说完拿着纸笔走过去，告诉凝雨怎么握笔写字。 颜澪握着凝雨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然后让凝雨试一试，接着再握着她的手写一次，笑着再看着凝雨自己写。 凝雨其实是会写一些字的，颜澪便和她一起坐在案几后，一笔一划地写字。 其实颜澪可以不用写，但是练字是一件很枯燥的事，自己陪着凝雨能让她不烦躁，所以一边和凝雨讲着寓言故事，一边在说笑中练习写字。 凝雨累了，颜澪也不强迫她，就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看着，遇到书上有趣的故事就讲给凝雨听。 说实话，颜澪虽然和凝雨在谈恋爱，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过长时间的聊天和相处，这一次两个人坐在书房，通过不断的闲聊增加着对于彼此的了解。 颜澪说了一些自己在游历时遇到的山川景色，让凝雨无限憧憬，又说了一些各地小吃，让凝雨垂涎三尺。 聊着聊着，二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环境，只记得很开心，对彼此心里的神秘感也在逐渐消失。 一直到小燕过来通知开饭了，二人这才惊觉已经很晚了。厨师听说家主和主母正在谈心，便没有提前准备食材，谁知道颜澪一直不来，只好自己决定了今晚的晚餐。 颜澪走到大堂，发现竟然是砂锅和面饼，有些黑着脸地询问厨师为什么这么简单？ 厨师苦着脸解释说你聊天忘了时间，我等到时间来不及了，只能随意做了一些，不然现在都吃不上饭。 颜澪愣了愣，然后看了看窃笑地众人和害羞的凝雨，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这次是我不对，快吃饭吧。” 众人分分起哄，颜澪笑骂几句，让众人赶快吃饭，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吃过了饭，凝雨和周柳娘要去给母亲诵经，颜澪怕她晚上着凉，就给她们准备了厚的披风，地上铺了厚厚的软垫。 这个时代长辈去世入土为安后，还要念七天的经文，所以这七天每天晚上凝雨和周柳娘都要诵经，颜澪便等她们结束后返回房间，才会去忙其他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氛围还是有些压抑，颜澪知道时间会治愈悲伤，家里的氛围还需要时间去恢复成以前那样热闹。 这一天颜澪出门去城北的木器店去看看生意，刚走没多久，突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颜澪家门口。门口的家丁一看车上的标识，突然一愣，接着向门里跑着送信去了。 凝雨见家丁气喘吁吁的，脸上也有些惶急，凝雨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物，急急忙忙想跑到门口。 小燕急忙拉住她道：“你不能随便出去见客呀，尤其是陌生男子。” 凝雨有些手足无措道：“那怎么办？又不能让他在门口等着。” 小燕转头问家丁道：“到底是谁？让你这么惊慌。” 那家丁急忙道：“是张先生。” 小燕不解地问道：“那个张先生？” 那家丁道：“就是家主的结义兄弟，京东路齐州的张家的张凌。” 凝雨哎呀一声道：“是夫君的二哥。”说完更慌了，急忙就要出去迎接。 小燕听到是家主的结义兄弟，也不敢怠慢，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凝雨走到大门迎接。 大门外确实站着一个人，穿着蓝色的长衫，带着一顶玉冠，正笑眯眯地抬头看着颜澪家的大门。察觉有人向门口跑来，低头一看愣住了。 他没见过凝雨，见一个女人来到门口，心中诧异，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接着想起来奚秀臣说颜澪已经有了妻子，便知道了这就是弟妹。 只是这样的迎接方式却让张凌有些心慌，但不是因为是凝雨跑来迎接自己，而是他害怕颜澪。 就凭颜澪这张嘴，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妻子跑出来迎接自己，自己还跟着进了屋，下场一定是自己被骂的狗血淋头啊。 想起来颜澪几次骂自己的情景，张凌浑身一抖，做出了一个决定，跑！撒腿就跑！ 于是还没等凝雨看清楚门口的人，张凌袖子一挥，对着车夫大喊一声：“跑，随我先去找四郎去。” 车夫愣了愣，接着就看张凌大步向前跑去，又看了一眼刚刚跑到门口的凝雨，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喊，张凌就已经消失在街口了。 凝雨喘着气跑到门口，只看到了马车，却不见到人，东张西望了一阵问道：“兄长人呢？” 车夫羞愧道：“跑了。” 凝雨奇怪道：“跑什么？” 车夫低着头有些羞愧道：“不瞒夫人，我家郎君，怕你家三郎。” 凝雨愣了愣，然后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 “所以你就跑到我这里了？” 奚秀臣五官扭曲地憋着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气喘吁吁的张凌。 张凌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他没在家，谁知道是他家夫人出来迎接啊，我怕他生气，如果不跑，挨骂的就是我。” 奚秀臣道：“我不是告诉你，你来就来吧，到了恒州就先到我这里吗？” 张凌道：“三郎家里有事，我想着先去看看他，再一起来你这里。” 奚秀臣道：“这话要是让三郎听到，他一定会告诉你应该听我的话。” 张凌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我跑的时候被没被发现，不过应该不能。” 奚秀臣耸耸肩道：“你的脸肯定没被看到，可你奔跑的背影，应该是一览无遗的。” 张凌愣住了，然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给自己挽回面子，奚秀臣赶紧摆了摆手道：“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等着三郎来找你。” 颜澪刚回家，就见凝雨一脸忐忑坐在书房等自己，笑着问了问什么事。 凝雨扭捏着说自己把颜澪的兄长吓跑了，颜澪还没反应过来，小燕又叽叽喳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颜澪笑着问道：“你是说，二郎看到是凝雨到门口，就跑了？” 小燕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嘀咕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颜澪唤来门口的家丁，问他为什么张凌来慌慌张张跑进后院禀报？家丁说考虑到是家主兄长，不敢怠慢。 颜澪狠狠训斥了家丁一顿，告诉他可以告诉对方家主不在，让他来店里找我，而不是惊动了主母，客人不跑难道被外人看到后，传我颜澪的妻子接外客进门吗？ 颜澪平时对家丁丫鬟很和善，很多人第一次见颜澪这样生气，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颜澪没好气看着家丁道：“罚你明天去木器店工作，一个月后再回来。” 那家丁急忙称是，颜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然后皱眉想了想后，笑着道：“不用担心，下午他就会来。” 凝雨奇怪道：“夫君为何知道？” 颜澪道：“二郎这个人，思虑极多，现在肯定躲在四郎那里呢，然后和四郎唠唠叨叨的，四郎呢肯定心烦，一定会带他来见我的。” 果然吃过午饭，奚秀臣的马车就到了颜澪的家门口，车上自然是奚秀臣和张凌，颜澪走到门口迎接。张凌见到颜澪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表情，没有看出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带着二人走到大堂，凝雨从后院出来和张凌见面，互相行礼后，凝雨就退到后院，颜澪便和张凌奚秀臣坐在大堂闲谈。 颜澪笑着道：“二郎怎么突然来辽东了，这么远的路，一路累坏了吧。” 张凌笑着道：“不累不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正巧到了河北道，就干脆顺路来看看你们。” 颜澪和奚秀臣对视一眼道：“啊……顺路……” 张凌听出来颜澪语气不对，心虚的道：“不是，不是，就是来看你们的。” 颜澪斜睨一眼道：“来看我？怎么还跑了。” 张凌赶紧解释两句，颜澪皱着眉挥了挥手道：“你要是不方便，可以在自己的马车上做着等我，让我的家丁给我送个信，没必要撒腿就跑。” 张凌愣了愣，然后有些懊悔的叹了口气，奚秀臣忍着笑道：“就跑到我那里了，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让我心烦。” 三人闲聊了一阵，颜澪几次看出张凌心中有事，犹犹豫豫又不想说，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心中起疑，但是却没有问。 说了一会话，张凌和奚秀臣也不便在颜澪家里久留，于是起身告辞，颜澪悄悄嘱咐奚秀臣问问张凌来辽东的真实目的，奚秀臣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颜澪走到后院时，见凝雨正在给自己熨烫衣服，便走进屋关好门道：“休息一会吧。” 凝雨笑着道：“送走了？怎么感觉二郎像是有事的样子？” 颜澪笑着道：“你也看出来了？我总感觉二郎这次来，肯定不简单。” 凝雨笑着叠好衣服道：“那怎么不问问？” 颜澪摇了摇头道：“有些事，二郎是不问不说，问了也不说，非得骂他才说。” 凝雨诧异道：“哪有人会这样的？” 颜澪无奈道：“他就是这样的，唉，嘴硬心软。” 两个人简单地在屋里一起吃了一顿饭，颜澪便又和凝雨腻歪了一阵，便走到书房看书去了。 这个时代真的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颜家又在守孝，所以颜澪就找出几本前人的游记消磨时间。 张凌这边的事，颜澪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现在任何猜疑都没有用，奚秀臣打听不出来，到时候只要逼问一下就知道了。 看了一会书，颜澪就要考虑生意的事了，现在入秋了，马上就不能再采伐树木了，所以过冬要用的柴火，店里制作维修需要的木材都要尽快准备出来。 城南的店铺可以开业了，颜澪这一次要开的是砂锅店，可惜不能制作铜锅，否则颜澪一定要开火锅店的。 辽东的冬天很长，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所以砂锅这种暖洋洋的美食一定会受到欢迎，发配各种面食，米饭，坛肉，泡菜，肯定会吸引不少顾客。 颜澪早就考察过，每到冬天，很多酒楼食铺生意都会惨淡，就是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做炒菜炙烤一类的，没有研究出汤羹为主的餐饮。 颜澪腌制了很多清脆爽口的小菜，大部分以蔬菜为主，主要就是应对冬天没有新鲜蔬菜，他实在想搭建出来一个蔬菜大棚，只是能力有限，做不出来而已。 其实只要满足温度，光照，水分，应该可以制作出来，不过颜澪还是综合考虑了一下，准备明年建造暖房。 三轮车也应该暂停使用了，因为这个时代没有防滑胎，冬天骑车出去很危险，所以雪橇应该开始应用了。 养在南山村的马驴骡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将三轮车的车厢拆下来，就可以当成马车驴车，简单实用，也很方便。 做好这些计划，颜澪将这些详细记下来，看了看时间还有些早，于是在厨房取了一些糕点，又沏了一壶茶。 这相当于颜澪的零食，每天一壶茶，几块糕点，吃了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就睡觉。习惯其实很不健康，但是颜澪实在是不适应古代大量的空闲时间，什么都不做太浪费了，那就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吧。 看着书，吃着糕点，再喝一口茶，悠哉悠哉的小日子让颜澪很惬意，直到凝雨来帮他收拾书房，这才让颜澪反应过来到了睡觉的时间。 颜澪现在虽然和凝雨同床共枕，可是始终都没有发生什么，首先是颜澪觉得凝雨年纪还小，其次是一旦凝雨有孕，对她的影响不好，最后一条，还没正式结婚呢。 所以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没有点破，每天抱着一起睡，偶尔有些亲密举动，可总能及时控制，凝雨也明白颜澪的意思，心里也是感激。 颜澪躺在床上的时候，问凝雨道：“柳娘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赶明儿为她挑选个丫鬟伺候吧，也能在一个屋里陪陪她。” 凝雨正在梳头，闻言笑着道：“我也问过她，可是她不肯，说是我当过丫鬟，她不喜欢有人伺候。” 颜澪叹了口气道：“一个人也不方便，几个月后就入冬了，到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少了人气那屋子里会显得阴冷的。” 凝雨躺下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她脾气太犟了，明儿个我再去劝劝她。” 颜澪道：“你要是去说，还是失败的，明天我想办法吧。”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就买回来一名小丫鬟，年纪只有十四，是个贫苦人家的，让她跟着周柳娘，每个月工资和小燕一样。 小丫鬟叫二丫，颜澪为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小鹊，让小燕教她一些规矩，然后就负责伺候柳娘。 柳娘不同意，但是颜澪告诉她，她可以不要丫鬟，但是也不能一个人住，不然就搬到自己房间的耳房去，和小燕一个屋。 柳娘对颜澪还是有些敬畏，所以只好答应了。颜澪嘱咐凝雨好好看着她们，让这对新主仆慢慢磨合，便出门去了。 先去各处的店里转了转，中午叫齐所有的掌柜，提出了自己要改变经营的计划，再和众人一起完善了一下，便让他们逐步施行。 然后回家看了看，发现柳娘和小鹊竟然相处的很好，也许是年纪相仿，而且都是吃过苦的，所以没有那么深的隔阂。 两个人此时正在院子里踢毽子，颜澪在院门外观察了一会，见二女玩的很开心，一个没有姑娘的架子，一个没有丫鬟的卑微，很好，很和谐。 小燕应该会告诉小鹊规矩的，时间久了也会了解自己，只要家庭和睦相处融洽，不去外面作威作福惹是生非，这就可以了。 张凌的秘密下午也打探清楚了，原来这小子是逃婚出来了，而且逃婚的过程很滑稽。 张家与叶家是世交，三代人的关系都很好，于是两家一商量，想叶家的长女嫁给张凌。 这种包办婚姻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可是张凌自从知道了颜澪把丫鬟娶为正妻后，觉得这么浪漫的事我也要做一次。 于是他带着自己的贴身女婢连夜出逃，准备以这种方式拒绝这场婚事，然后女婢怀孕了，再学颜澪的办法为她赎身。 谁知计划很荒唐，过程很离奇。张凌跑出来的时候因为刺激和惊慌，竟然忘了最重要的环节，带上女婢。 一路狂奔就出了齐州，因为这是第一次叛逆，张凌极其兴奋，马不停蹄强忍激动，出了齐州仰天长啸，开始得意洋洋地开始和车夫炫耀自己的成功。 说得正起劲，口干舌燥下意识要水喝时才发现车上只有车夫和自己，温柔可人的女婢被自己忘在了家里。 要回去接女婢吗？不可能，张凌跑出家门前十分嚣张的留下书信，细说自己委屈的同时又表达了自己的不屈，这样的信，除了挨揍没有别的后果。 不能回头的张凌，苦着脸看着车夫，本来还想着一路软玉温香，想不到都成了幻想，一咬牙一跺脚，编了个谎话给奚秀臣，直接奔辽东避难来了。 第三十九章 烦人的张二郎 张凌最初心里很憋屈，本次逃出家门计划其实失败的一塌糊涂，估计他老爹看到信后一定很生气，看到根本没跟着儿子逃跑的女婢一定很迷茫，继而猜疑张凌到底和谁一起跑的。 很有可能接下来的局面就是：张家大郎和车夫私奔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城，张家家主老脸丢尽，大发雷霆派人出来抓人。 具体情况颜澪不知道，此时张凌正十分嚣张的在自己面前畅谈自己的计划。 他的计划也是路上临时改变的，那就是也和颜澪奚秀臣一样白手起家，拼出一番事业。 很可惜的是，颜澪听完他的计划，没有表现出支持，也没有表现出赞扬，张凌眨了眨眼，然后忐忑地坐回位置道：“三郎，你觉得如何。” 颜澪叹了口气道：“很宏大的目标，一旦成功你一定会名扬天下。” 张凌惊喜道：“真的？哈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得到你的肯定。” 颜澪道：“不过前提是，你的资金呢？” 张凌信心满满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颜澪道：“那好吧，你有多少钱进货？” 张凌得意洋洋的伸出两根手指，颜澪挑了挑眉道：“二十万贯？” 张凌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摇了摇头。颜澪问道：“两万贯？” 张凌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本来充满自信的手指也放下了，颜澪没好气道：“如果是两千两百的话，你就不必说了。” 张凌道：“我有两千啊。”语气牛的跟什么似的。 颜澪问道：“你一会和我一起去进货，了解一下价格，看看你的两千贯够买多少的。” 张凌眨了眨眼道：“不会这么贵吧，只是进一些药材，多买几种，缺哪种我就卖哪种呗。” 颜澪斜睨他一眼道：“跟我走，我让你看看两千贯够干嘛的。” 颜澪带着张凌走进一家药铺，买了几种药材，不多不少两千贯，然后对张凌道：“自己看好数量。” 随即药铺伙计扛出来十几个麻袋，里面装满了药材，颜澪仔细查看了质量，然后就招呼人装车运走。 张凌看着十几袋药材，不敢置信道：“就这么点？就两千贯？” 颜澪哼了一声道：“不然呢？你以为是几大车？” 张凌还是不敢相信道：“被骗了吧，几十文钱的汤药，里面有好几种药材，怎么可能这么贵？” 颜澪随后的眼神让张凌很不舒服，充满了可怜和无奈，还有一丝鄙视。 颜澪没有解释，然后拍了拍手招呼人把药材拉回家，自己则和张凌步行来到自己的店铺。 木器店后面的仓库堆满了木材，做好了防潮和通风，颜澪仔仔细细视察了一圈，和掌柜交代了几句，便又去了其他的店铺。 颜澪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不断转型升级后，除了木器店，快递运送，还开了几家食铺，生意也还不错。 算了算收益，几家店一个月盈利大概会在六千贯左右，这让颜澪很满意，等到砂锅店开始营业，应该可以突破八千贯。 新店开业的热度过去了，收支才是正常的，不过还需要仔细观察，毕竟才开业没多久，今年的支出又很多，想要盈利就要想办法始终能吸引顾客。 各处看了看，提了一些意见，颜澪便走到一处小摊坐下，要了两碗馄饨，边吃边和张凌聊天。 张凌道：“看你做生意很简单嘛，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艰难。” 颜澪笑着道：“你还是先有资金再考虑吧，两千贯，够干嘛的。” 张凌满不在乎地道：“你和四郎匀给我一家铺子，桌椅板凳我从你那里进货，你再帮我送送货，这不就行啦。” 颜澪阴沉着脸道：“好一招空手套白狼，你一分钱不花就从我们俩手里得了两间铺子。” 张凌道：“怎么啦？都是兄弟嘛。” 颜澪冷冷一笑道：“那你信不信我俩能把你捆起来揍一顿，然后给你家里送信，说你花天酒地，欠了勾栏院银钱不给，被人打了。” 张凌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信的。” 颜澪冷冷一笑道：“我就可以把假的变成真的。” 张凌愣了一下，然后紧张地道：“你别乱来啊，大不了我只要一间铺子。” 颜澪挑了挑眉道：“少给脸不要脸，我们手里的铺面没有白来的，想要可以，两万贯。” 张凌惊叫道：“趁火打劫，还是不是兄弟？” 颜澪哼了一声道：“亲兄弟明算账，我凭什么要白给你一间铺子？” 张凌白了颜澪一眼，然后嘀嘀咕咕低下头吃馄饨，颜澪也不管他，一边吃，一边看着街对面的一家铺子。 这家铺子其实平平无奇，是一家卖陶器瓷器的，颜澪之所以关注这家，是因为他要开一家砂锅店，需要定制一批砂锅。 只是恒州城里很多店铺都去了，只有这一家还没去过，颜澪准备吃完饭过去看看，买一个陶锅回去试试。 张凌吃过了馄饨，擦了擦嘴顺着颜澪的目光看去，只见是一名卖菜的女孩，长的也算标致，除了皮肤有些黝黑。 张凌偷偷看了一下颜澪，见他看的出神，嘿嘿一笑道：“想去就去嘛，大男人还犹豫什么。” 颜澪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总得对比一下。” 张凌道：“我感觉不太好，太黑了。” 颜澪诧异地看着张凌，心里纳闷他怎么突然对陶器这么了解？于是道：“那你说大小怎么样？合适吗？” 张凌仔细打量了女孩一遍，道：“还可以吧，我觉得有点小。” 颜澪没好气地道：“还以为你很懂，看来是我想多了。”说完起身付了账，然后向陶瓷店走去。 张凌在身后跟着，眼看着颜澪走到了卖菜女孩身边，心里却想着可不能让颜澪对不起凝雨，还没结婚就勾三搭四，以后可怎么得了。 于是抢先一步跑到颜澪面前道：“不行，不行。” 颜澪诧异道：“什么不行？” 张凌一脸严肃道：“你不能这么做，回家后你怎么交代！” 颜澪一头雾水道：“你怎么回事？我不买怎么知道效果如何？” 张凌张大嘴惊讶道：“你……你要花钱买？” 颜澪把他扒愣到一边道：“说的废话，我还能明抢吗？”说完迈步就要往前走。 张凌一把抱住颜澪的腰，把他往后拽，嘴里大喊道：“你可不能这么做呀。” 颜澪突然被他抱住，又被他这么一喊，早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众人纷纷议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颜澪现在也是恒州名人，很多人认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外乡人，这么大胆居然抱着唇齿剑，嘴里还大喊大叫让他不要去做。 难道颜澪要买下这家陶瓷店？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里三层外三层，都在这里看热闹。 颜澪不便使用蛮力，要是自己真的用力，早就挣脱了，不过怕伤了张凌，这才没有动手，谁知道张凌发了疯一样紧紧抱着自己，这让颜澪又急又气。 陶瓷店的老板也一头雾水，探头看了看门口的情形，他也是见过颜澪的，也不明白怎么这个外地人抱着颜澪不让他往前走呢？ 看颜澪的位置，是要进自己的店铺啊，颜澪要做什么？居然被人阻拦着不让？是要买自己的店铺？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有些高兴，如果颜澪真的想要自己的店铺，也不是不可以卖给他，这可是恒州城内有钱的主，买下自己的店铺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于是老板整了整衣冠，决定先把颜澪请进来，然后一切事情慢慢的谈，刚走到门口就见颜澪一脸怒气地抓着身后的男子，大喝一声扔了出去。 老板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颜澪走到自己面前道：“老板，我想……” 老板浑身一抖，吓得直接脱口而出道：“卖了。” 颜澪眨了眨眼，自己还没说买什么呢？ 老板道：“唇齿剑能来小店，是小店的荣幸，不论颜小哥要什么，都卖了。” 颜澪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容我挑一挑。”说完就走进店内。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张凌，老板叹了一口气，不愧是唇齿剑啊，这是示威啊，挡他的路，下场一定很惨。 谁不知道李家当初和颜澪有矛盾，可是颜澪愣是封了商路，就已经差点让李家揭不开锅了，自己哪里敢和颜澪作对呀。 小心翼翼跟在颜澪身后，老板苦着脸不断的苦思乱想，颜澪先是看了看货架上的瓷器，发现质量一般，接着就走到陶器的货架处，拿起陶锅仔细端详。 感觉还不错，颜澪笑着转身指着陶锅问道：“老板，多少钱？” 老板正胡思乱想，闻言抬头看向颜澪，他只听到“多少钱”，顺着颜澪手指的方向一看，接着惊呆了。 老板的一名小妾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悄悄掀起门帘想看看热闹，好巧不巧，颜澪转身指着陶锅的方向，正好也是她的方向。 老板抬头看到的情景，就是颜澪和善地指着门帘后露出半张脸的小妾，问他多少钱？ 老板哆哆嗦嗦，有些怨恨地看着颜澪，这是什么人啊？居然要买我的小妾，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可眼前的人，是颜澪，自己惹不起，也不敢惹。老板心里挣扎了一阵，叹了口气道：“既然颜小哥想买，一千五文。” 颜澪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黑店！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敢和自己这么定价。 颜澪不高兴了，皱着眉道：“一千五百文？这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老板双手颤抖，结结巴巴道：“颜小哥给个公道价吧。” 颜澪拿起陶锅晃了晃，没好气道：“你说呢？” 这个姿势更像威胁了，老板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道：“颜小哥，我不要钱了，你就直接把她带走吧。” 颜澪惊讶道：“这是什么话？我像强买强卖的吗？” 老板苦着脸摇了摇头，红着眼道：“颜小哥，你想要就拿走吧，只求你对她好一些。” 颜澪恍然大悟，啊，看来这家店里的陶锅是老板的心爱之物，一定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当即郑重道：“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珍惜的。” 老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陶锅走到门口，然后嘿嘿一笑道：“多谢啦，陶锅我可就拿走啦？” 老板突然睁开眼，看了看门帘后的小妾，又看了看颜澪手里的陶锅，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颜澪，起身道：“颜小哥，你是要……陶锅？” 颜澪笑着道：“是啊，不然我来你家干嘛？可是你说的我想要就拿走，我就不客气啦。”说完笑着走出大门。 老板想要说些什么，犹豫着没有张嘴，好像自己确实这么说的，自然不能反悔。转头看了看小妾，这才发现自己额头满是冷汗。 颜澪走到张凌身边道：“你当这里是齐州？再不起来，我就揍你。” 张凌马上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然后悲愤地瞪着颜澪，正要怒喝颜澪，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那卖菜女孩呢？为何颜澪手里端着陶锅？ 颜澪没好气道：“想丢人，回你的齐州去，别在这里耍无赖。” 张凌指着陶锅道：“你是买陶锅？” 颜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买的什么？” 张凌嘿嘿干笑几声，不断躲避着颜澪充满凶光的眼睛。颜澪没好气地松开手，哼了一声就往家走。 张凌整了整衣服，见颜澪已经走远，急忙跑着追上去，嬉皮笑脸跟在颜澪身后。 颜澪走了一段路，然后回头无奈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张凌好奇道：“那我去哪？” 颜澪道：“回你的旅店，或者回你的齐州。” 张凌没皮没脸的道：“去你家借宿一阵，不会不愿意吧？” 颜澪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真好，我确实不愿意。” 张凌本来还嬉皮笑脸，听完颜澪的话一愣，然后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要把我赶走？” 颜澪道：“两条路，第一就是找四郎收留你，第二就是去辽阳府找十郎。”说完转身就走。 张凌皱眉沉思片刻道：“对呀，又不是只有三郎一人。”说完嘿嘿一笑，转身向城外走去。 颜澪买了好几种陶锅，摆了整整一屋子，经过加热，冷却，熬煮等一系列实验，又用每一口锅做了一顿羊汤面，每份都尝了一口，总算选择选择好了一种陶锅。 这口锅刚好可以放不少东西，而且耐高温，于是找到这家陶瓷店，订购了一大批陶锅。 砂锅店还要半个月的准备，这些陶锅做好，测试结束就可以正式开业了，恒州的男女老少就能在入冬之前，吃到热乎乎的砂锅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凌没有来烦颜澪，颜澪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便懒得去问。 在凝雨父母墓地旁边，颜澪建造了一个房子，自己和凝雨搬了进去，粗茶淡饭，粗布麻衣，守孝三年。 虽然条件不是很好，可是颜澪和凝雨都是苦出身，这些自然可以适应，每天挑水劈柴，除草洗衣，每天小燕会带一些蔬菜水果过来。 各店铺有事，掌柜也会来询问如何处理，或者写信送来，颜澪便一一回复，更多的时间是和凝雨在一起每天按着规定进行祭奠。 这种乡村生活，给了两人专属的宁静，每天看书写字，关系逐渐亲密，两个人也在朝夕相处中更加熟悉。 相遇，相识，相知，这就是颜澪和凝雨爱情逐步稳固的过程。直到一个月后，颜家砂锅居开业，颜澪才下山一次，参加了开业典礼。 掌柜是颜澪很信任的村中老人，姓吴，一家人都被颜澪从南山村接了过来，让他们帮自己经营管理。 交代了一番，颜澪当天傍晚就返回了山上，可不能把凝雨一个人扔在山里，不安全。 泡了泡脚，解解乏，颜澪给凝雨做了一碗炸酱面，将野菜煮熟，搭配一大碗黄豆酱，简简单单吃了一顿饭。 凝雨道：“夫君，这几天山里愈加凉了，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好木柴？” 颜澪笑着道：“已经准备好啦，柴房里堆满了，我再每天砍一些枯木回来，可以坚持到明年开春。” 凝雨笑着道：“你都把事情做了，我除了每天上香，别的也没有可以做的了。” 颜澪见她有些失落，安慰道：“我一直在山里住，自然知道要怎么做，不过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提前做几套冬衣，今年的冬天山里一定会下大雪，很冷的。” 凝雨点点头，然后好奇地问道：“夫君是怎么知道的？” 颜澪笑着道：“处暑前后几天，天气不热，那么今年立冬就会下雪，冬天一定很冷的。” 凝雨道：“我都没察觉，不知道会有这么个说法。” 颜澪道：“多做一些是好的，就算不是冷冬，山里也很冷，还是穿暖一些比较好。” 颜澪在屋里搭了一个很大的火炕，就是为了应对冷冬，而且此时已经过了中秋，早晚温差很大，颜澪反应凝雨受寒，山里又潮湿，所以每天都会让火炕热起来。 凝雨一开始不适应，颜澪苦口婆心劝了几天，凝雨才勉强答应，有几次确实感受到了寒意，对于颜澪把炕烧热再也没有了异议。 第四十章 惩罚家仆 一场秋雨一场寒，颜澪和凝雨在山中感受的更加明显，天气逐渐变冷，所以两个人尽量躲在屋里不出门。 今天又下了一场秋雨，颜澪看着窗外的雨景，然后悠悠一叹道：“一晃就到了重阳节，凝雨，到时候我们也去应个景吧。” 凝雨放下笔道：“节日还是要过的，只是却不能吃酒玩乐。” 颜澪笑着道：“那是自然，不如我们登高赏菊，然后买一些重阳糕，就不去街市了吧，回家看一下柳娘和小燕把家里照顾的怎么样。” 柳娘之所以没有搬到山里，是颜澪决定的，家里总要有人看护，而且柳娘年纪还小，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凝雨点点头道：“是该回去看看，有些事柳娘怕是不会处理，别给小燕他们添乱。” 到了重阳节这一天，颜澪和凝雨坐车进城，先去了街上买了重阳糕，然后到了城内的城楼上看了看景色，就回到了家里。 刚进家门口，颜澪发现有些不对劲，门口的家丁自己居然不认识，刚刚停好车，就见家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快走快走，这里不让停车。” 颜澪皱了皱眉道：“为何不行？” 家丁打量了一番颜澪，见他粗布麻衣，只当是附近的村民，于是道：“这是颜家的院子，你是什么身份，快走快走。” 颜澪闻言心中火气，走上前道：“现在谁是管事？” 家丁见颜澪语气不善，皱着眉道：“外院里是刘管事，怎么？你要见刘管事？” 颜澪冷着脸道：“让小燕出来。” 家丁听他这样说，不屑地道：“你这人口气是真不小，快走快走。”说完伸手就推颜澪。 颜澪心中彻底怒了，自己离开家这几天，这几个人就把家里管成这个样子，伸手一把抓住家丁的手，飞起一脚直接踹中对方肚子。 家丁吃痛，哎呦一声倒在地上，颜澪大步走进院门，那家丁忍痛大喊道：“快来人呀，有人闯门！” 颜澪也不管他，大步走进去，走到二进院大喊道：“小燕！出来！” 此时已经有家丁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棍棒，小燕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有些耳熟，放下茶碗正在疑惑，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接着就听到击打声，这才心里一慌，起身急忙向外院走去。 穿过院门，就见有几个家丁倒在地上不停的呻吟，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冷冷地站在院里，头上还在流血。 看清对方长相，小燕慌的哎呦一声，急忙跑到颜澪面前行礼道：“见过家主。” 凝雨走进院门，冷着脸看了一眼一地的家丁，然后就看到颜澪头上有伤，急忙走过去用手帕给颜澪擦血。 颜澪冷冷对小燕道：“这些人哪来的？” 小燕心里慌张，低着头不敢说话，颜澪心里更加生气，喝道：“你当我好拿捏吗？以为我不在家你就有了身份地位，问你话给我回答，人哪来的？” 小燕浑身一抖，扑通跪在地上道：“是奴婢买来的。” 颜澪冷哼道：“谁给你权利动我的钱？” 丫鬟私自买奴仆，在这个时代是重罪，而且还背着家主动用银钱，颜澪就算打死她，衙门都不会管。 刘管事这才匆匆跑来，见小燕跪在一个人面前，自然知道这就是一直没有见过的家主，急忙上前赔笑道：“小老儿见过家主。” 颜澪瞪了他一下道：“我问你话了吗？你又是谁？” 刘管事急忙自我介绍，颜澪冷哼一声道：“在后院吃喝的不错呀，下次记得擦干净嘴。” 刘管事慌张地擦了擦嘴，颜澪低头问小燕道：“这个管事，是谁决定请来的？” 小燕哆嗦着道：“是周姑娘。” 颜澪听到是周柳娘，看了一眼凝雨，凝雨也是冷着脸，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颜澪。 颜澪对小燕喝道：“你把我的家当成你的家了？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是吧。” 小燕自然知道颜澪的脾气，平时温文尔雅，一旦生气那就是雷霆万钧，吓得急忙磕头。 颜澪让所有人集合，家里的老人见是颜澪回来了，心里一喜，随即看到颜澪冷着脸，头上还有伤，急忙上前纷纷道：“家主请吩咐。” 见到老人，颜澪脸色更加阴沉，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颜澪等他们排队站好，然后对着家中几位老人张口就骂。 “家里被你们管成这个样子，也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了，买新人，请管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几个老人自然熟悉颜澪的性格，听他这样说自然知道颜澪动怒了，心里没有怨恨而是惭愧。 颜澪越说越气，直接挥挥手道：“辽东这里不用你们了，收拾东西回真定府去。” 几名老人心里这才慌了，颜澪这样说，已经对他们极度失望，让他们离开，回真定府自己还怎么在颜家待着去，一定会被撵出。 颜澪平时对大家很宽厚，家中老小也多加照顾，自己被赶出去不但丢尽了人，再也不会有人聘请自己，家里的父母妻子也不会饶过自己。 几位老人急忙跪倒，连连求饶，颜澪冷着脸不管他们，扫了一眼新来的家丁丫鬟，然后对几个老人道：“将功赎罪也可以，拿起棍棒，这几个滚蛋，给我打。” 几位老人见颜澪指着新来的家丁，一骨碌爬起来捡起棍子，毫不犹豫对着新来的家丁打去，一时间院子里又是一阵惨叫哀嚎。 颜澪道：“我一向讲道理，仗势欺人，殴打家主，我打死你们都是应该的，你们不服气自然可以去衙门告我。” 哪里有人不服，打了家主是事实，颜澪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颜澪对着刘管事冷冷道：“收拾你自己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刘管事一愣，但是看到颜澪的眼神，浑身不由得一抖，就像一头野兽看着自己，无情冷漠，带着杀气。 刘管事也明白，自己不是家主聘的，合约自然作废，根本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于是狠狠瞪了一眼小燕，转回后院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颜澪看了一眼新来的丫鬟，见她们畏惧的看着自己，挥了挥手道：“去后院等着，让主母决定你们的去留。” 丫鬟们如蒙大赦，急忙行礼向后院走去。颜澪对小燕道：“按照律例，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动了家主的钱，私自够买奴仆，以下犯上，娇纵跋扈，小燕的命现在完全在颜澪手里。 现在颜澪只要把她带去衙门，自己会被杖六十，然后被刺面，卖入教坊司中做杂役，一辈子都会在苦难折磨中度过。 小燕哭着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鲜红一片。颜澪有些不忍心，于是道：“你也去后院，让凝雨决定吧。” 小燕心里一喜，她是凝雨的女婢，自然知道凝雨是温柔心善的人，欢喜地连连道谢，然后起身向后院跑去。 颜澪听着家丁们惨叫心里烦躁，于是让老人们住手，对着他们道：“你们跟着我走南闯北，我信任你们，可你们怎么把家里管成这样？” 一名家丁上前道：“澪哥儿，小的们知错了，但是有些事都是周柳娘安排的，她说家里人要多一些，请个管事支应里里外外的事，我们也能轻松一些。” 颜澪道：“就因为她是我的小姨子，你们就听话了？” 家丁们羞愧的低下头，颜澪叹了口气道：“把这几个人扔厢房里，找医师给他们看看，别闹出人名，明天我再处理他们。” 家丁们急忙称是，然后扶起地上呻吟的新人，颜澪起身走到后院，刚进院门就听到凝雨正在发脾气。 问了问几名丫鬟，凝雨知道了大部分都是周柳娘的主意，自己的妹妹把颜澪家里搞得乌烟瘴气，这让凝雨羞愧难当，自己还没和颜澪正式成婚，妹妹就开始仗势抖落起来了，以后还怎么得了。 于是凝雨摆出长姐的气势，不留情面对周柳娘一顿教训，小姑娘眼泪汪汪低着头，惶恐的缩着头不敢动。 凝雨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家里是颜澪说了算，还没结婚你就狐假虎威，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怎么对得起颜澪的信任？欠颜澪的还不够多吗？ 颜澪走进屋里，周柳娘见到颜澪急忙扑通跪倒，哭着大喊自己错了，姐夫你别生气。 这倒是让颜澪有些心软，毕竟这小丫头可怜兮兮，一口一个姐夫叫着，总要给凝雨面子吧。 颜澪坐下道：“几个丫鬟就留下吧，家里正好也缺一些人手，让人牙子明天来重新签身契，至于那些家丁，我全部带去山里。” 周柳娘自然没有意见，连连点头。颜澪看了一眼小燕道：“你虽然有错，但也不全是你，明天你也跟着去山里吧。” 小燕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也不会被颜澪治罪了，急忙磕头道：“多谢家主。” 颜澪道：“进山里也不是让你们闲着，给我干活去。” 小燕“啊”的一声，然后憋着嘴瘫倒在地。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找来人牙子，重新签订了这几人身契，然后让家里的老人们管好家里事，不要让周柳娘管事。 几位老人自然尽心尽力，不敢在辜负颜澪的信任。其实这是颜澪和凝雨商量的办法，变相软禁了周柳娘。 六名家丁和小燕跟着颜澪来到了山林里，这里一片空地都是颜澪的产业，颜澪打算明年在此处种一些果树，所以将树木砍伐掉了。 小燕和家丁们的工作，就是平整土地，趁着还没入冬，土壤疏松，方便清理。 颜澪先让几人搭建帐篷，毕竟他们犯了错，被惩罚也是应该的，有怨言的话，颜澪的态度就是：忍着。 小燕和家丁们自然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颜澪便演示了一下搭建帐篷的方法，接下来就走回不远处的房屋里，帮凝雨收拾带来的行李。 几个人搭建好帐篷，已经用了一个半时辰，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众人都疲惫地坐在地上，然后忍着饥饿看着冒着炊烟的石屋。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屋子，突然听到身后树林里有响动，小燕有些紧张，急忙起身躲开，几个家丁小心翼翼捡起一些树枝，盯着树林戒备起来。 一处树枝被拨开，颜澪的身影从山林里走出来，看着几个人戒备的样子，皱着眉道：“怎么，还想和我打一架？” 家丁们急忙扔掉树枝，见颜澪背着柳条筐，手里拎着几只兔子，急忙迎了上去，有的人帮忙拿兔子，有的人帮忙拿筐。 颜澪道：“这是一些兔子和野菜，我和凝雨不能吃肉，都给你们了，晚上自己生火，天气冷，注意添柴。” 众人哪敢有怨言，当即忙碌起来，几个人将兔子烤熟后分了，就在颜澪的指挥下开始清理石头和平整土地。 做完这些，颜澪又让几个人给自己搭筑了一条石阶，在帐篷外围了一圈简易的栅栏。 做完这些已经入夜了，颜澪熬了一锅粥，热了一些面饼，家丁和小燕简单吃了一顿晚饭，就围在篝火边聊天，小燕挺不住了，就回到帐篷睡觉去了。 家丁甲道：“真倒霉，竟然来做苦工。” 家丁乙道：“小点声，被听到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家丁丙道：“都别抱怨了，打了家主还有命的家丁，也就是咱们几个了，换在别人家早就被打死了。” 叹了口气，家丁甲道：“不过今天看来，咱们这位家主年纪轻轻，身手真不赖，咱们几个都没打过他一个。” 家丁丙道：“听闻他是有名的猎人，后来又走南闯北，没有点身手怎么敢呢。” 家丁乙道：“不过，开始的时候真是担心咱们几个被惩罚，但是你们没发现吗，咱们今天的饭，都是家主做的，真奇怪。” 家丁们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而且颜澪让大家搭帐篷，做栅栏，一整天以来，大家就是干了一些体力活，真正的惩罚可是没有。 众人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安，烤着火各怀心事，但是这几个家丁却怨恨不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这样的家主，虽然奇怪，可是却很好相处。 第二天一早，一名家丁起床方便，出了帐篷发现天蒙蒙亮，山里气温很冷。 家丁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衣服，然后急匆匆跑到一棵大树下。方便之后，急忙缩着身子跑向帐篷。 突然他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越看越心惊，眨了眨眼睛，他回过神来，急忙跑到帐篷里，把其他家丁叫了起来。 示意所有人小声一些，他带着众人来到栅栏旁，然后指了指着颜澪和凝雨的小院。 其他人虽然觉得不妥，但是还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一个个都呆愣着张大嘴巴。 只见这样冷的天气，浑身狰狞伤疤的颜澪，正光着膀子在劈柴，强健的肌肉上已经布满了汗水。 用毛巾擦了擦，颜澪穿好衣服，拿着弓箭推开院门，小心翼翼关好，然后向山林深处走去。 几名家丁十分好奇，悄悄跟在颜澪身后，随后便看到颜澪那赏心悦目的打猎技术。 有看着颜澪挑水存在水缸里，几名家丁这才回到帐篷，一个个仍然震惊不已。 家丁甲道：“家主……太强了。” 家丁乙道：“可是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做这些？” 家丁丙迟疑道：“或许是要我们做别的事吧？” 家丁甲没好气道：“你见哪家是家主干活，家丁可以睡觉休息的？” 家丁乙不解道：“咱们犯了错，对吧？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感觉到惩罚？” 家丁甲想了想道：“要么，惩罚还没来，要么，昨天做的那些就是惩罚。” 家丁乙诧异道：“还真的是。换成别人家，一定是苦活累活折磨我们，可是家主，似乎……” 说完看向小院位置，他喃喃自语道：“似乎，就这样算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沉默不语，他们知道自己犯了错，可是颜澪没有压迫他们，只是让他们体力劳动了大半天，还管吃管住，这让他们心里有些感动，更加愧疚了。 尤其是颜澪这一身的伤疤，让他们崇敬万分，若是让自己去经历过这些，哪怕只有一次，只怕早就没命了。 颜澪小心回到屋子里，悄悄关上门，看着还在熟睡的凝雨，宠溺地轻轻为她盖好被子。 旁边还有几口人，虽然犯了错，过于娇纵了一些，不过自己也能看出来，都是朴实的人，也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一看就是在之前人家混不下去的。 还是给他们一些机会吧，毕竟仓鼠小队不在，颜澪确实缺人手，不如就自己亲自管理吧。 等到鸡鸣后，凝雨醒了过来，发现颜澪又早起了，知道他已经把该做的做过了，甜甜一笑道：“夫君每天都这样，倒是让妾身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颜澪笑着道：“看书写字，收拾家务，你要做的也不少的。” 凝雨起身穿好衣服道：“小燕他们怎么办？还要让他们继续干活吗？” 颜澪便说这几个人自己亲自带，看看能不能培养好，凝雨自然不反对。给父母上香叩拜后，两个人手拉手走出小院。 颜澪见小燕和家丁们已经起床了，便对他们说道：“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回城里了，跟着我吧，算是对你们的惩罚。” 家丁们心间暗暗腹诽：这算什么惩罚。但还是一起恭敬行礼道：“是，小人们听命。” 看了看小燕，颜澪道：“你搬到小院里吧，打扰灵堂，听凝雨的话，以后再敢犯错，我就把你打一顿，然后送衙门去。” 小燕急忙叩拜道：“婢子多谢家主。” 第四十一章 收服新人 其实颜澪目的只是示威，除非犯了自己不能接受的大错，一般来说颜澪不过就是体罚而已。 满意地点了点头，颜澪边让所有人休息一会，然后跟着自己干活去。 具体干什么活，颜澪其实没有什么计划，他准备先了解一下这几个新人，然后因材施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是现在没有被挖掘出来，颜澪想试一试，毕竟手下多一些人不是坏处。 不过真要是朽木不可雕，颜澪也没办法，一切都在于他们自己能不能把握机会。 颜澪测试的方法很简单。先带着六名家丁在山林中转了一圈，考验耐力和体能。 六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勉强跟住颜澪的步伐，其他人落后了好几米，颜澪用本子记录下情况，然后问了一句话：“指出来哪个方位是南？” 六个人面面相觑，颜澪面无表情地道：“现在开始，你们六个人合作，走出山林，记住，我们住在南边。” 六名家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家丁甲小心翼翼问道：“家主的意思是……？” 颜澪微微一笑道：“就是说，我要走了。”话音刚落，身影一闪，颜澪奔着山林深处跑去。 家丁们齐齐变色，这么大的山林，没人带路如何走得出去？几个人心里一惊，慌张地张望一眼，然后向颜澪跑远的方向追去。 只是哪里还有颜澪的身影？几个人跑了几步，只能满心抱怨地重新聚在一起。 但是几个人却没有说什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几个人东张西望了一阵，一起向西走去。 一开始几个人还跟团结，走的速度很均匀，方向不明确也会互相商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逐渐出现了。 体力好的嫌弃体力弱的人拖慢了速度，怀疑的人指责领路的人带错了方向，饥肠辘辘的几个人责怪打猎的人捉不到猎物。 很快负面情绪不断蔓延，也不断积累，看不到出路的几个人聚在一起默默无言，垂头丧气的或坐或靠，各自都在心里盘算。 家丁甲看了一眼众人，叹了口气道：“我们这样下去永远出不去，不如想办法生火取暖，采一些野果充饥。”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可见他们谁都不会在野外生火，家丁甲看向两名家丁道：“我们常年在城里人家做工，自然不会生火，可是为什么你们乡村来的也不会？” 他这么说引起了两名家丁的不满，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开始反击：“难道城里人不用生火做饭？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城里人还不如村里的孩童懂得多。” 家丁甲闻言大怒，起身就要骂人，其余几个人急忙纷纷劝阻，将两个人隔开，避免矛盾升级。0 家丁甲气哼哼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找能生火的东西，至于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你们俩总清楚吧？”说完转身去找生火之物。 有两名和家丁甲熟悉的家丁看了其他人一眼。跟着家丁甲低头寻找。两名乡村来的家丁便走向另一边寻找野菜野果去了。 家丁甲运气不错，捡到了几块碎燧石，敲打了几下发现可以迸射出火花，于是又捡了一些干草和树叶。等到点燃起一小堆篝火，其他的家丁带着一些野果回来了。 大家把野果分了，然后坐在篝火旁边默默无语，气氛很压抑，可是谁也不想说话。 颜澪此时正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上看着众人，这几个人在面对困境的时候，没能坚持住，一支不团结的团队，并不是颜澪需要的。 仓鼠小队的成立，就是阿大在危机时刻站了出来，团结众人，带领着所有人走出困境。 重新组建小队的念头取消了，只能观察他们接下来有什么行动，然后带回去看看他们家务活会做什么吧。 又看了一眼树下的六人，颜澪取出腰间的弹弓，一颗石子径直打中篝火，迸裂的火花吓了六个人一跳，纷纷起身警惕地四下观瞧。 颜澪此时很耍帅的从树上荡了下来，潇洒的从六人头顶解开腰间的绳索，接着拽住一根绳头用力一拉，树上的绳结顺势解开。 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颜澪双手快速收起绳子，然后冷着脸道：“本以为你们可以携手共渡难关，现在我很失望。” 六个人这才知道颜澪一直跟着自己，把所有人丢在深山也是考验，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颜澪也没说话，坐在篝火边往里面扔了一些树枝，休息了一会起身抽出弹弓，也不瞄准就对准一处草丛发出一颗石子。 只见草丛中一阵慌乱，颜澪走过去弯下腰，站直身子时手里已经拎着一只野兔。 把野兔绑在腰间，不顾吃惊的六人，颜澪走进山林，没过多久就从另一处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野雉。 六人见颜澪这么快就打到了猎物，心里纷纷敬佩不已。颜澪把野雉野兔扔在篝火边，然后剥皮拔毛，将雉兔用树枝串好，放在火上炙烤起来。 众人傻愣愣站在原地，被颜澪的一系列操作震撼不已，颜澪没好气地扫了他们一眼，不满道：“真不知道你们之前都在哪里做工，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小燕把你们买来是图便宜吗？”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反应过来，哪里有家主忙碌，仆人傻看的道理，急忙上前开始分工，有的接手炙烤，有的拿出水果，有的添柴。 颜澪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吃着水果监督六人，总算是在天黑前饱餐了一顿。随后颜澪扑灭了火，带着众人，转了两个弯就走出了山林。 一路上因为颜澪冷着脸，六个人谁也不敢说话，垂头丧气跟在颜澪身后，都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失败，所以都在心里懊悔。 回到小院，凝雨带着小燕一直站在院门口张望，见颜澪带着几个人回来，急忙迎上来。 她倒不是担心颜澪会在山林中出问题，毕竟颜澪的实力自己很清楚，只是一整天不见，有些想念。 走进了一些，颜澪身上的几处暗红色让凝雨心里一惊，小跑着来到颜澪面前，焦急地四处查看道：“怎么受伤了？” 颜澪笑着安慰她道：“是动物的血，我没事的。” 见衣服没有破损，凝雨这才放心，颜澪因为手上有血污，没有牵凝雨的手，而是走到小院的水缸边，打水洗干净手，这才拉起凝雨的手走回屋子。 六个人面面相觑，也很识趣地走回自己的营地，每个人心事重重的，坐在营地里不断思考着今天的事。 没过多久，颜澪从屋里出来，走到河边洗干净一些蔬菜，在院子里开始切菜洗米，然后生火做饭。 声音吸引了六个人，看着颜澪不断忙碌，众人更加吃惊，难道家主平时都是给主母做饭的吗？他这么有名的人，居然会做出来这种事？ 看着颜澪手脚麻利，比厨娘都熟练，六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小燕走出屋子，将颜澪换下的衣服扔在木盆里，准备打水洗衣服。 家丁们急忙围过去，家丁甲小声问道：“小燕姑娘，家主这是做什么？” 小燕转头看了一眼颜澪，习以为常的道：“家主在给主母做饭，怎么了？” 家丁甲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家主……家主给……给主母做饭？” 小燕笑着道：“每天都如此啊，家主厨艺天下一绝，以前在家里，经常给全家人做饭，我们都吃过呢。” 家丁们更加不敢相信，家仆女婢可以家主一起吃饭？可以让家主做饭？ 小燕道：“以前阿大他们还在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每次过节都是家主做的，连王嬷嬷和其他厨娘都是家主教出来的呢。” 家丁乙好奇道：“阿大是谁？” 小燕道：“他们也是家丁啊，但却是家主亲信，跟随家主多年的，和家主即是主仆，也是兄弟。” 家丁乙道：“为何我们都没见过呢？”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小燕道：“他们都回家探亲了，家主给他们放了一个月的假，说他们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 家丁们这一次彻底三观崩塌，这位年轻的家主为何如此特立独行，而且这样无规无矩，主仆之间没有明显的等级，随意就可以回家探亲。 小燕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做菜汤的颜澪，叹了口气道：“家主平时都不会发火的，这还是第一次对家人发火的。”说完低着头开始洗衣服。 家丁甲敏锐地发现了小燕话里的一个词，他不确信地问道：“小燕姑娘，你说的家人是谁？我们犯错，家主可没和主母生气呀。” 小燕用手画了一个大圈，然后用理所当然的口气道：“所有人，都是家人。” 家丁们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家丁甲不敢确信的问道：“所有人，包括我们？” 小燕点点头，对颜澪努努嘴道：“家主说的，进了颜家就是一家人，即是主仆，也是兄弟姐妹。” “啊！” 众人吃惊地脱口而出，然后不敢相信地目瞪口呆，每个人心里都涌出一道暖流。 做好了饭，颜澪把饭菜端进屋里。看着小屋，六个人突然觉得好温馨，就像真的是在自己家里，看着自己的兄嫂的感觉。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很乱很杂，可以察觉出来很急切，小燕起身擦干净手，踮起脚向远处看去。 只见十几名骑着马的人快速向自己这边奔来，小燕有些诧异，随即看清楚了为首一人，惊喜道：“呀！是阿大！” 来的正是仓鼠小队所有队员，阿大也看清了小燕，知道颜澪和凝雨一定就在这里了，急忙吹响口哨。 马队迅速降慢了速度，几个人在石阶前纷纷下马，然后大步跑进院里，看着小屋静静站着。 颜澪在屋里听到了口哨，愣了愣神，然后无奈一笑道：“阿大他们回来了。” 凝雨自然听到了口哨，也是无奈一笑道：“是谁告诉他们的？” 颜澪端起碗筷道：“虽然不知道，但是回都回来了，我们去见见吧。” 凝雨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碗筷放下道：“你端着这些做什么，让他们笑话。” 颜澪嘿嘿一笑道：“也是哦，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订婚了。”说完拉起凝雨的手，走出小屋。 阿大等人看到一身粗布麻衣的二人，急忙大步走到颜澪面前，齐齐拜倒道：“拜见家主。” 颜澪道：“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阿大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个个愧疚地看着颜澪，然后转身又对凝雨拜倒道：“见过主母。” 凝雨慌的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急忙道：“阿大，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担不起的。” 阿大道：“兄弟们听说了周姑娘和澪哥儿订婚的事了，只可惜兄弟们都不在，自然要正式拜过主母。” 颜澪笑着道：“行啦，走个形式就行了，快起来，别耽误我刷碗。” 阿大等人嘿嘿一笑，满脸泪痕起身道：“兄弟们来的晚了，没送上老夫人，心里愧疚的很。” 颜澪和凝雨微微一笑，对着众人微微摇头，意思是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阿大等人自然明白，心里更加愧疚，一个个围着二人表述思念之情，直看的六名新人一愣一愣的。 这些就是小燕说的家丁？看家主和主母与他们说话的语气，相处的氛围，还有眼神和表情，分明就是兄弟嘛。 也可以说，就是家人相见的感觉。 看来小燕说的不错，颜澪就是把所有人当成家人的，而自己却…… 有些羡慕，有些懊悔的六个人，眼巴巴看着颜澪和凝雨与阿大等人相谈甚欢，一个个亲热的好像弟弟们来宠爱自己的长兄家里过节一样。 多感人啊，六个人心里一暖，鼻子一酸，忍不住也落下泪来。 小燕不好意思过去，因为自己犯了错，只能躲在一边洗衣服，颜澪眼神扫过，略一沉思，然后悄悄对凝雨递了一个眼神。 凝雨早已经和颜澪有了默契，看了一眼小燕就明白了颜澪的意思，笑着微微点头。颜澪便笑着道：“小燕，怎么见了阿大他们也不过来？难不成这几面有你喜欢的人？” 阿大等人看着小燕哈哈大笑，小燕听颜澪这么说，脸一红道：“澪哥儿就知道欺负我。” 起身看着颜澪和凝雨目光柔和看着自己，凝雨还对自己招了招手，小燕鼻子一酸，哇地哭了出来。 她知道从这一刻，颜澪和凝雨原谅自己了，加上阿大等人，马上回忆起来中秋那天大家在一起吃喝玩乐，嘻笑打闹的情形，终于忍不住了，大哭着跑过来道：“你们终于愿意带上我了。” 颜澪笑着道：“小燕在你们走了之后，淘气的很，打碎了我的花瓶，虽然没多少钱，但你们要好好替我欺负她。” 这句话看似打趣，其实也是告诉阿大等人，小燕闯了祸，不过我已经原谅她了，今后再有事就得你们解决了。 阿大等人嘿嘿一笑，齐声道：“我们一定好好欺负她。”引得小燕又是一阵嗔怪。 当晚阿大等人就住在林子里，整个小队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搭帐篷，有人负责圈栅栏，有人在砍柴生火，有人将马牵走栓好， 这给六名家丁极大的震撼，什么是真正的团结，真正的效率，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简易的营地就搭建好了，而且根本不用颜澪指挥。 而且搭帐篷的人是给所有人撘好了帐篷，生火的人在给所有人做热汤，没有人抱怨，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自愿。 对比一下，自己这边到底是多么的杂乱无章，是多么的貌合神离，六名家丁脸上火辣辣的，这些老人用实际行动给新人上了生动的一课。 颜澪洗好了碗筷，然后把仓鼠小队的人叫到一起，说了几句话就走到他们的营地聊天去了。 这让六名家丁失落地互看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营地，一时间觉得很孤独，篝火也不如刚才温暖了。 家丁甲沉默片刻道：“说实话，我们差得太多了。我们也是在一起的，和他们一样同吃同住，却根本比不过他们。” 家丁乙撇撇嘴道：“可是他们在一起时间很久了，自然有默契，又是追随家主多年的，我们肯定比不过。” 家丁丙叹了口气道：“听小燕姑娘说，他们和家主在一起出生入死，感情自然不一般，我们想和他们比，别做梦了。” 家丁甲看了一眼仓鼠小队，道：“我的意思不是要和他们比地位，是要和他们比能力。” 见众人不解，家丁甲道：“我们六个人，为什么不能团结一致？为什么不能相互配合？为什么不能也成为兄弟相互帮衬？做得好，我们也可以是他们，做的帮，就没人可以看不起我们，以后在家主面前自然可以得到信任。” 其他人互相对视，又一起看了看仓鼠小队，他们羡慕，他们自然也嫉妒，他们也希望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于是在火光中，六个人郑重点头，就此成为一生的兄弟，也逐步成为了对颜澪最忠心的小队之一，如果说仓鼠小队是左膀，那么这六个人和今后加入的一人一起组成的“北斗”就是右臂。 第四十二章 回忆与激励 接下来的几天，仓鼠小队一直留在山上，每天除了帮着颜澪修建房屋，去山下带口信，就是和颜澪一起去山里闲逛。 让颜澪没想到的是，六名家丁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和自己一样晨起锻炼，在林中自己打猎采集，每天晚上还坐在一起总结反思。 颜澪观察了几天，本来对他们六人很失望，现在已经另眼相待了，因为他们很刻苦，甚至比阿大等人最初时还要刻苦。 颜澪发现家丁甲有一些领导能力了，虽然很多决断不成功，可是其他人也没有抱怨，反而安慰他。 颜澪决定再给他们六个人一个机会，因为他们都很年轻，颜澪身边也需要一些新的活力，同时也让仓鼠小队有些危机感。 于是，在这一天的晚上，颜澪走到了六人小队的营地，加入了他们的总结会议。 颜澪坐在篝火旁，笑着让他们继续说，六个人起初有些拘谨，但看到颜澪鼓励的眼神，便纷纷开始畅所欲言。 今天他们准备盖一间房子，只是石料问题没有很好的解决，很难保证每一块石头都同样大小，所以都在想办法解决。 只是七嘴八舌中，始终没有达成一致，颜澪看了看他们的房子的草图，然后笑而不语，走到石料处仔细观察起来。 六个人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都在等着颜澪提出一些意见。颜澪拿起石头，扫视众人道：“大小不一的石头，可以分列组合，没必要局限于整齐划一。” 说完就拿起一些石头，大块排列在一起，小块用来填补缝隙，然后告诉他们可以用涂抹泥巴让石块封闭组合在一起，等泥巴干了，就成了一面石墙。 六个人一点就透，然后开始为明天的工作分工，颜澪笑了笑，然后走回篝火边坐下。 家丁甲沉思片刻，带着几个人来到篝火旁，然后对颜澪道：“家主，能和我们讲讲你和阿大等人的事吗？” 颜澪愣了一下，见六个人都很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无奈一笑道：“这倒说来话长了，那得从三年前开始说起……” 那一年颜澪和张栎予已经游历了全国各地，见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于是准备回辽东去。 只是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身上也只够路费的，什么都不带也说不过去，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闯荡，不混出个人样来不回去。 于是二人就开始在码头干活，帮忙搬运货物，当时阿大是一名家丁，老实本分，看着很憨厚的样子，正被他当时的主人随意喝骂，阿大咬着牙隐忍着，正巧被颜澪看到。 颜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阿大是为了躲避一名奔跑的孩子，才失手打碎了主人的花瓶，剧情有些老套，打动颜澪的也不是阿大的善心，而是阿大的坚持。 他在骂声中秋捡起来碎片，然后小心地用衣服包起来，粘好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做出来一个新的还给了主人。 随后有几次，颜澪总能在码头看到他，一个人扛两个人的货，推着装满东西的手推车，满头大汗憨笑着接过颜澪的毛巾说谢谢，每天都是如此。 于是颜澪用了一张黑熊皮和熊胆，把阿大买了过来，其实也不能说买，而像是聘用。 阿大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人要买自己，还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只知道颜澪对自己很友善，同吃同住一段时间后，颜澪张栎予带着阿大开始了护镖。 有一次在岭南，商队遇到了强盗，阿大很害怕，手脚都在打哆嗦，紧张的拿着棍子看着颜澪和强盗们打斗。 他想冲上去帮忙，可是走不动路，也没有勇气，此时的阿大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没注意旁边一名强盗挥刀向自己砍了过来。 颜澪看到了，大喊一声向阿大扑了过来，撞开阿大的同时右臂也被划开了一个伤口，阿大一下子反应过来，怒喊一声一棍子打昏了强盗。 强盗跑的很快，丢下了几名昏迷倒地的同伴，那一次的货物很安全，东家一开心，多赏了每个人一贯钱。 颜澪和张栎予很开心，当天买了好酒好肉，带上阿大一起吃了一顿好饭。 阿大见颜澪缠着纱布的胳膊一片殷红，有些担忧，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在意，然后端起酒碗一口喝干。 酒过三巡，颜澪取出十文钱，趁着张栎予趴在桌子上打呼噜的时候，塞给阿大。阿大连忙推辞，颜澪只是笑了笑道：“你家里还有母亲要照顾，而我孤身一人，没有牵挂。” 阿大哪里敢要，颜澪今天救了自己，是欠了他一条命的，可是颜澪强行塞给阿大，让他是个男人就不要聒噪。 此后一路上，颜澪一直对阿大很照顾，对他也越来越信任，阿大也是见证了颜澪如何一步步崛起，一步步成为了唇齿剑。 颜澪用积攒的钱，在真定府买了一间食铺，带着阿大做起了汤面铺子，做的面很好吃，阿大每顿都会吃两大碗，颜澪总是笑着说阿大会把自己吃倒闭的。 开了半年食铺，颜澪又开始招揽打猎生意，哪里有了野兽，颜澪便一个人去消灭掉，领了不少赏金，就和张栎予开始跑商。 张栎予进货送货，颜澪就经营汤面铺子，看着很普通，但是阿大知道，颜澪每一次领回赏金，身上总有一些伤。 阿大觉得自己很无能，他想帮颜澪，可是自己没这个能力。颜澪和张栎予的钱越挣越多，很多人都对他俩客气了许多，阿大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骄傲。 颜澪开始教阿大读书识字，开始让张栎予带着阿大各处跑商，教他为人处世，教他讨价还价，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把阿大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掌柜。 汤面铺子交给了阿大，颜澪和张栎予就出去跑商，生意越做越大，阿大也在第二年的夏天，成为了一家酒楼的掌柜。 这期间，阿二来了，他是被颜澪救回来的；老三来了，是被颜澪从遭遇山洪的村子里带回来的；老四来了，是被颜澪从戈壁滩带回来的；老五老六来了，两名可怜的孤儿乞丐；老七老八来了，他们是颜澪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老九来了，颜澪把他从狼嘴里救下来的；老十来了，是被颜澪从强盗营地里救出来的。 十个兄弟一起经营着酒楼，颜澪和他们说过，从今天起大家就是异性兄弟，同吃同住，患难与共。 阿大知道，每个人都欠了颜澪一条命，每个人都很用心为颜澪做事，颜澪也没有食言，吃住和他们一起，面对困难和他们一起，挣了钱也分给他们。 到了秋天，颜澪把酒楼交给其他人经营，带着兄弟们一起跑商，大江南北四处闯荡，斗垮了很多土豪劣绅，结识了不少知己好友，名气越来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强。 阿大等人一直跟着颜澪，直到去年的元旦，颜澪在家宴上当众销毁了他们的奴籍，让他们有了自由之身，从此众人来去自由，是平民身份。 阿大等人没有走，第二天一大早一齐在颜澪面前立下誓言，一生不离不弃，永远跟随颜澪。 从此，他们有了代号：仓鼠小队。名字很奇怪，听起来有些像小偷，感觉不好听，但是颜澪说，很多事就是要他们在悄无声息中战胜对手，老鼠又如何，自己就是大老鼠。 有名声又如何？众人的一切都是颜澪给予的，没有颜澪他们还是最底层的人，是被欺辱压迫的人，或许将来会是小偷强盗，或是一辈子为奴为丐，或是早就没了性命。 每一次帮助颜澪打探消息，然后作出计划战胜对手，阿大等人都是如有荣焉，他们用一次一次的功劳，报答着颜澪，颜澪则用相应的回报，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家里有亲人的，颜澪把他们接过来照顾，有了心仪女子的，颜澪出面替他提亲，等到众人都成家立业后，却发现颜澪还是孤身一人。 颜澪就是一个大家长，照顾着这十个人，十个人也努力回报，让颜家不断崛起。 所以，唇齿剑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一个人。 听完这些，六个人心中震撼不已，之前只是听说颜澪出名很快，想不到居然是这样，也难怪颜澪见到阿大等人，态度会和别人大不相同。 家丁甲沉思片刻，郑重道：“家主放心，我们六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颜澪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我等着看，看着你们也成为人才。” 不远处的阿大等人，也听着颜澪的话，每个人都陷入回忆，回忆着这两年发生的事，相视而笑，看着颜澪眼中只有崇敬。 阿大将一节木柴扔进篝火里，然后道：“都别只顾着笑，有人向我们发起挑战了。” 老三不屑道：“就那六个新来的？嘿嘿，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阿大道：“澪哥儿的意思很明确，是要培养新人，让我们不要懈怠，难道你们想被新人超越？” 众人当即收起笑容，郑重地看着阿大。阿大看了看颜澪，微微一笑道：“澪哥儿用心良苦，没有对手我们发现不了自己的不足，既然如此，这个挑战我们必须接下，丑话说在前面，谁丢了人，就按照老规矩办。” 颜澪不知道自己已经挑起了两个队伍的好胜心，他回到屋子里和凝雨说了一会话，然后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下，看着星空长长一叹。 最近颜澪有些疲惫感，思虑太多，睡得并不好，晚睡早起让颜澪气色不佳，尽显疲态。 凝雨听见了颜澪的叹气声，走到门口看颜澪仰头看着天空，取了一件披风走过去披在颜澪身上道：“澪哥儿，你不开心吗？” 颜澪微微一笑，拉着凝雨的手道：“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凝雨坐在石凳上道：“你我已经订婚，妾身也已经决定做颜家妇了，难道心里话也不和我说吗？” 颜澪没想到凝雨突然会说这些，有些诧异地看着凝雨，凝雨微微一笑，然后温柔的看着颜澪，期待他说出来。 颜澪无奈一笑道：“好吧，既然是夫妻，自然要交心的。”随即给凝雨紧了紧披风道：“我只是最近有些疲惫，似乎很多事都要去办，交给别人又不放心。” 凝雨道：“家里是有妾身，妾身做不好的也可以慢慢学，外面的事，不是有阿大他们吗？” 颜澪道：“阿大等人确实有能力，但是还不够，他们都不能完全做到独当一面，现在跟着我，四处奔波何时是个头？还是需要他们每个人都能单独处理事情。” 凝雨想了想道：“那就多给他们一些机会嘛，让他们历练历练。” 颜澪摇了摇头道：“我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怎么会放心他们单独出去。” 凝雨微笑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行？又怎么知道他们不行？” 颜澪闻言呆愣一下，凝雨道：“你们都需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来证明你有能力，他们来证明他们有能力。” 颜澪沉思片刻，微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真没想到你会想的比我通透。” 凝雨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道：“我也是很厉害的。” 颜澪哈哈一笑道：“当然了，我一直觉得你要比其他女子厉害。” 两个人手拉手坐在院中，一起看着星空，凝雨不禁小声道：“好美啊。” 颜澪点了点头道：“星辰大海，璀璨银河，茫茫人海中遇到你，你就是我的星河。” 凝雨脸颊一红，靠在颜澪肩膀上柔声道：“你也是我的星河。”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柔和只属于两人的宁静。 阿大没有睡，家丁甲也没有睡。两个人都在各自院子里看着颜澪和凝雨，颜澪说自己累了，他应该休息。 颜澪这几年一直在拼搏，阿大是亲眼见证的，家丁甲是听颜澪口述的，他们都觉得这名十九岁的青年值得钦佩，也值得自己跟随。 那么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家丁甲或许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回报心思，他只是想不再被人小看，阿大是要为颜澪分担一些，最好是自己能全部承担。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是古代人最看重的恩情，很多人为此肝脑涂地，甚至付出生命。 颜澪不需要愚忠，他只是希望自己真心对待每一个人，然后他们也能真心对自己。 人心很复杂，颜澪不喜欢太复杂的交心，即使一些人因为等级身份等原因对自己毕恭毕敬，颜澪改变不了时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家规。 他很庆幸，自己认识了很多好友，也有很多跟随自己的人，他们都对自己是真心的，现在又有了凝雨，这一生，颜澪觉得很满足了。 等和凝雨结婚了，就带着她回真定府，将一些生意逐渐分出去，让阿大等人负责，也让他们当当掌柜，如果家丁甲……呃，回头给他们也起名字吧，如果他们也能培养成才，那自己能更省心。 颜澪心里盘算着，凝雨抬头看出来他又在思虑，凝雨轻轻叹了口气，颜澪就是这样，多思多虑，才会如此伤身伤神。 看来，自己也得多多为他分担一些了，凝雨心里暗暗决定，毕竟看着颜澪如此劳累，是真的心疼。 第二天颜澪一大早起床，正准备活动一下后就做饭，推开院门却发现旁边两个小院的人都已经起来了。 颜澪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太阳，没错呀，自己没有晚起，怎么今天自己不是第一个起床的？ 阿大见颜澪起床了，笑着道：“澪哥儿今天早上就休息吧，事情交给我们。” 家丁甲不甘示弱，也上前道：“家主就陪主母吧，有事就吩咐我们。” 阿大淡淡撇了一眼家丁甲，大声招呼其他人道：“兄弟们该活动一下了。” 家丁甲轻轻哼了一声，对身后五人道：“咱们也别闲着，干干活了。” 颜澪吃惊地看着两队人，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见十几人挑水劈柴，洗衣做饭，忙的不亦乐乎，热火朝天好像打了鸡血一般。 一头雾水回到屋里，颜澪还是有些不解，凝雨此时已经被吵醒了，揉着眼问道：“外面吵什么？” 颜澪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一大早就抢着干活，也不知道昨晚吃了什么东西，脑子坏掉了。” 凝雨噗嗤一笑道：“他们干活不好吗？” 颜澪苦笑道：“干活当然好，只是他们要给你我做饭。” 凝雨不解道：“做饭？也好呀，我还没吃过阿大他们做的饭呢。” 颜澪叹了口气道：“不止阿大，两队人都要做。” 凝雨瞪大眼睛，吃惊的捂着嘴。颜澪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六人小队我不知道厨艺如何，阿大他们……我实在是不敢吃啊。” 第四十三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两个小队无声的对抗就这样开始了，这边盖起来一个石屋，那边马上修好一面石墙，这边今天打了一头野鹿，那边下午就捉了一头野猪。 不过颜澪很及时的制止了他们打猎行为，因为过了中秋，猎户们就会开始储备食物，不会再进山打猎，直到明年开春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颜澪在这一片山林里要种一些果树，以苹果树和梨树为主，第一个原因是凝雨喜欢吃梨，第二个原因是这两种果树好生养。 颜澪的林地中有一些果树，有一些矮小的大部分都被颜澪采下果子后砍伐了，果子颜澪尝了尝，觉得有些酸甜，可以做成果酱。 唯一留存的是几棵山楂树，颜澪准备储藏种子多种植一些，可以做菜或者做成果干。 明年再种一些蔬菜和瓜果，美滋滋的乡村生活让颜澪无限遐想，自己和凝雨种地织布，养一些鸡鸭，捡回来的小狗也长大了，正好看家护院。 颜澪感觉自己的心态有点像老年人，越来越希望闲居了。本身自己就没有什么远大追求，只希望能够在这个时代平凡度过一生。 现在衣食无忧了，等到以后把生意交给阿大他们，自己只需要每个月领取分工就行，远离纷扰，享受安宁。 虽然不能面朝大海，但是颜澪很喜欢那种关心粮食和蔬菜的田园生活，甚至觉得可以建造一个农家院。 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颜澪才发现这片山林的位置不够好，可以当一个临时小院，但是不能长久居住。 首先是凝雨父母安葬在山上，不能扰了清净，其次这里距离水源有些远。 所以最好的是河边，而且方便修路的地方，这件事其实不急，颜澪也只是构思，明年再做打算。 回到屋子洗了手，颜澪见凝雨正在屋子里坐着，有些惶恐的看着自己，这让颜澪有些纳闷，于是问道：“怎么了？” 凝雨抬起手指着墙上，然后身子一缩，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颜澪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墙上正爬着一只蜘蛛，个头不小，比一枚铜钱还大，看着确实有些吓人。 颜澪快步走过去，然后拿起扫把，将蜘蛛扫在地上踩死后扔了出去。凝雨这才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好吓人，为什么蜘蛛这么大？” 颜澪笑着抱着她安慰道：“这里是山林，又是秋天，蜘蛛就会变多，下次遇到就马上喊我。” 凝雨有些惊魂未定，颜澪就带着她来到屋外，采了一些橘子和驱赶蚊虫的草药，他在黄奇那里学习过一些制药的知识，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自然很熟练的做好了。 蜘蛛很讨厌柑橘的味道，颜澪将橘子压成汁，然后在屋子的角落和棚顶喷洒一些，又将驱赶蚊虫的草药铺在院子里，准备晚上再用。 凝雨见他熟练的做这些，愈加有些羞愧，总觉得在这个家里自己一点作用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颜澪是入赘的。 颜澪见凝雨有些失落的表情，大概明白了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了，于是笑着对她招招手道：“我有个重要的事交给你做。” 凝雨走过去好奇道：“是什么事？夫君请吩咐。” 颜澪笑了笑道：“你带小燕下山一趟，把家里的小狗们带过来。” 凝雨这几天也刚好惦记着家里的几只小狗，于是欢喜地喊来小燕，由老十骑车送二人下山。 仓鼠小队和家丁小队的比拼还在继续，颜澪看着两个小队如此积极向上，心里很满意，但是必须尽快制止。 他们在这里不断开荒基建，很不合适，也很不理智。这里现在是墓地，只是自己和凝雨服丧三年的暂居之所，被他们这样发展下去，就变成村落了。 于是颜澪来了一个会，会议内容很简单，停止无意义的乱搭乱建，多余的房屋都是违建，必须拆除。 看着众人满脸失望之色，颜澪也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所以提出了一个竞赛。 让两个小队分别领取两万贯，自己决定如何进货，货品种类也自由决定，为期半个月，哪个小队盈利多，就是赢家。 家丁小队满脸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仓鼠小队则平淡无奇，因为他们和颜澪有过行商经验。 表面来看，比赛对仓鼠小队很有利，但是困难也很大，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自己做主，有些方面和家丁小队一样，没有任何经验。 阿大当过掌柜，自然了解一些，当晚就带着其他人做出了一个计划，家丁甲等人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七嘴八舌中勉强做出了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各自拿着颜澪的书信，两个小队下山领了银钱，然后开始分头准备。 其他事颜澪不会去管了，他只需要结果，也不需要担忧，因为本身就是为了图清净。 挣了钱，是好事，赔了钱，就当给这十几人交学费了。颜澪只想和凝雨安安静静一阵子，享受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每天就这样不断重复着，祭拜，做饭，洗衣，劈柴，看书，颜澪觉得这才是过日子，而自己也终于闲下来了。 凝雨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现在颜澪和自己越来越了解，也逐渐适应了相互陪伴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是却感受到了幸福。 这中间两个人下山了几次，除了回家看看柳娘，看看生意情况，其余时间都在山上，一切如旧，也一切如常。 柳娘也被带到了山上，因为她一个人待在城里实在是苦闷，好多家丁看着自己，她又气又委屈，可是又不敢反抗，哭唧唧地求了凝雨大半天，这才让颜澪同意了。 来到山里，柳娘开心了很多。每天带着自己的女婢小雀和凝雨一起织布缝衣，然后和颜澪一起读书识字，听他讲一些典故和寓言。 为了不让凝雨和柳娘苦闷，颜澪把希腊神话改编了一下，带有东方文化特色的新神话横空出世，两个姑娘听得很起劲，后来小燕和小雀也坐下听。 今天讲了一段阿波罗大战波塞冬，不伦不类却让几名女孩兴奋不已，意犹未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颜澪笑了笑，然后起身出门活动筋骨，却发现台阶下站着一个人，正在不断的东张西望。 颜澪走过去问道：“请问有何事？” 那人听到有人说话，茫然地看着颜澪。颜澪这才发现那个人的服侍有些不同，走下台阶向那人走去。 走进了颜澪才发现这个人的服侍竟然是扶桑国的，于是换成扶桑语道：“请问有何事？” 那人惊喜万分道：“你居然会我们国家的语言，请问你是哪个地区的？” 颜澪笑着道：“我是吴朝人。” 那人也不失望，依旧惊喜道：“会说我们国家需要的天朝人太少了，我迷了路，还希望小哥帮我。” 颜澪问了问情况，才知道这个人是扶桑国的商人，本来是和商队一起到辽阳府做生意，只是自己和同伴走散了。 颜澪听他这样说，心里是不信的，扶桑国都是依靠商船，在保州北上的，而不是穿行高句丽，所以心里有了戒备。 颜澪笑着指了指辽阳府方向，然后问对方喝不喝水，对方点了点头，颜澪便说进屋给他取水。 来到屋里，颜澪对凝雨等人道：“外面是扶桑人，但是满嘴谎话，你们千万不要出来，我先把他打发走，然后跟着他看看情况。” 凝雨紧张道：“可是有危险？你不能一个人去。” 颜澪笑着道：“山林里我最熟悉，保证不会出问题，野兽我都不怕，怎么会怕他呢。” 凝雨还要说什么，颜澪倒了一碗水道：“听我的话，千万别出来，我先把他打发走，一会再和你们细说。”说完就端水出了屋子。 扶桑人喝了水，道了声谢，颜澪告诉他从山里小路穿行很快，能早一天到。那人道了声谢，就急匆匆地走了。 颜澪回到屋里，取了短弓箭矢道：“一会我跟上去，看看这个人要做什么，我走之后小燕赶快下山，去家里把家丁们都叫来保护你们。记住，你们不要去找我，这样我才没有顾虑。” 凝雨自然知道，连连点头，满脸担忧的嘱咐颜澪小心。颜澪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换上自己打猎时穿的短衣，想了想又穿了一层皮甲，带上一些装备就出发了。 悄悄跟着扶桑人，颜澪见他只是赶路，果真是沿着颜澪指着的方向走着，走了一段路，那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颜澪也靠着大树远远观察。 这个扶桑人有很多疑点，当然了，不说实话的原因也很多，颜澪不想猜测，他只觉得一个人穿行太白山，衣服却很整洁，身上也没有带多少行李，而且真要是和队伍走散，也不会这般淡定。 扶桑人起身又有了一段路，这一次加快了速度，颜澪还是远远跟着，保持着距离，心里却更加奇怪。 这个人的体力很不错，半个时辰一直都在走着，而且速度不紧不慢，这让颜澪疑虑更深。 大概快到了正州附近，扶桑人突然站住，颜澪急忙隐藏身影，只见扶桑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对着四周挥舞起来。 这时候草丛里突然走出来两个人，一个皮肤黝黑，一个高高瘦瘦，两个人和扶桑人说了几句话，三个人就一起向树林里走去。 颜澪悄悄走到三人碰头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一棵树上刻着一个符号。 颜澪不认识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多想，悄悄钻进树林，没多久看到了前方有浓烟，走近一些发现是一个小营地。 那个扶桑人也在这里，正和一名满脸横肉的人说着什么，两个人身边围着很多人，或站或坐的，看着不像善良之辈。 颜澪在草丛里匍匐前进，在营地另一侧停下来，然后趴在草地上听着二人说话。 两个人说的是扶桑语，前半部分颜澪没有听到，只听到满脸横肉的人道：“三成是不行的，你知道这件事是有危险的，我的人都是把头拴在腰带上的，” 扶桑人道：“四成，不然我可以换别人做。” 满脸横肉的人道：“你以为能找到我们这样的很容易？如果你想换人就请便吧，我保证他们的价格比我高。” 扶桑人沉默片刻，道：“好吧，五成。” 满脸横肉的人嘿嘿一笑，然后带着人走远了，颜澪没有动，他想看看扶桑人还要做什么。 扶桑人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就在营地里等着，颜澪想了想，慢慢倒退出去，然后向另一伙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扶桑人应该是在营地等消息，实施者是这一伙人，他们要做什么跟上去一看就知道，没必要守着扶桑人了。 颜澪跑的飞快，没多久就看到了一群人正在一处山谷里对着另一群人冲去，嘴里呐喊着，手里是刀枪弓箭。 颜澪认出了其中一伙就是满脸横肉的人，他们冲到山谷里就和另一伙人打了起来。颜澪心里暗道这群人果然不是良善之辈。 但是另一群人似乎早有准备，应对的很冷静，护卫们竟然开始列阵迎敌，颜澪微微有些惊讶，随即突然明白了。 对方这群人也是扶桑人，而且是专业的，没有上过战场也一定是见过血的，不然不可能这般应对。 这可就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了，性质已经不一样了，对方如果是扶桑士兵，非官方活动进入其他国家，那是入侵。 颜澪心里自然是想插手的，可是犹豫不决，自己只是平民，随意插手只会引火烧身 两方都不是，坐山观虎斗自然是最好的，甚至可以做一次黄雀，颜澪也不去看，而是靠着大树静静听着山谷里的打斗。 过了一阵，山谷里声音听了，颜澪探头一看，满脸横肉的一伙人都倒在了地上，另一伙人虽然也折了几个人，但终究是胜利者。 颜澪仔细观察，发现这伙人中有一名骑马的人应该是首领，此时他正奔马上前，指挥着手下人清扫战场。 颜澪伏在草丛里，犹豫了一阵，咬了咬牙还是动了，他用一块黑布蒙住脸部，然后向猎豹一样行动了。 一支箭正中一名侍卫，众人一惊向树林里看去，只见有一支箭飞来，又一名侍卫惨叫倒下。 扶桑首领哇啦哇啦大叫，指挥其他人解决林子里的人，只是他不知道颜澪能听懂扶桑语，指挥都被颜澪听到。 颜澪快速地不断转移，一支箭又放倒一人，然后迅速滑倒，短弓横着又是一箭放倒远端一人。 扶桑首领急得哇哇叫，不断怒吼着指挥侍卫，但是颜澪神出鬼没，跑的又快，侍卫们能看到，但是就是追不上。 颜澪跑了一大圈，突然跑出树林，对着扶桑首领刷刷刷就是三箭，扶桑首领大惊失色，慌忙用刀格挡。 但是突然他听见一声嘶鸣，身子突然一晃，被马甩了下来，颜澪的两支箭正中马匹，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扶桑首领逃跑。 扶桑首领昏头昏脑从地上爬起来，颜澪没有理他，身子诡异的一扭身，又跑进树林。 扶桑首领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声让所有人追进去。颜澪身如游龙，箭如流星，一柱香时间就将剩余侍卫解决掉了。 此时扶桑首领才感觉到了恐慌，转身就要逃走，只是颜澪哪能轻易放过他，一箭正中他的大腿，然后迅速冲了过去。 扶桑首领中箭没有倒地，而是强忍着往树林里跑，颜澪快速追上去，扶桑首领挥刀向颜澪劈砍，颜澪低头躲过，然后一个德式背摔将扶桑首领摔倒在地。 扶桑首领头晕目眩，颜澪手脚麻利，快速把他捆了起来，然后问他：“你们是什么人？” 颜澪用的扶桑语，又压低了声音，扶桑首领一愣，随即怒吼道：“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 影视作品里反派废话多看来不是杜撰，颜澪也不搭话，伸手直接一记耳光，然后反手又是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打的扶桑首领连连惨叫。 颜澪拿起他的短刀，然后说道：“回答问题，不然我就给你切腹，你就在这里慢慢等着血流干吧。” 扶桑首领这次彻底害怕了，急忙道：“我是小衫家的家将，我家主公让我追捕福田家的次子。” 颜澪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他怀里摸了一下，果然有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小衫家将恒田荣一。 颜澪把木牌扔给他，道：“好了，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必须马上回扶桑去，不得再来吴朝。” 恒田荣一连连点头，颜澪将他的刀扔在地上，然后道：“自己想办法解开绳索吧。”说完取回箭矢快速跑进山林。 恒田荣一的生死自己不在意，现在他要去找那个在营地的扶桑人，他应该就是福田家的次子。 颜澪这一次还是绕路，跑到营地附近见福田次子还在营地，正焦急地转圈。 颜澪悄悄靠近营地，然后对着一棵大树扔了一颗石子，随后趁着对方惊慌查看的时候，冲上去一拳打中对方面门。 福田次子哎呦一声，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还没回过神就被颜澪抱摔在地。 颜澪依旧手脚麻利地把他捆起来，然后哑着嗓子道：“福田家次子，抓到你了。” 福田次子听到对方知道自己身份，惊恐万分，随即自己被对方拉起来，就见一名蒙面人冷冷看着自己。 接着颜澪突然一记右勾拳，福田次子只感觉一阵剧痛，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死斗和惩罚 将福田次子扔在恒田荣一身边，颜澪拍了拍手，哑着嗓子道：“现在我但是很期待，你们两个见面后会发生什么？” 恒田荣一本来想捡起来短刀砍断绳子，结果发现自己被捆的很严实，只能在地上蠕动，却站不起来身子。 直到刚才的蒙面人扛着福田次子出现，恒田荣一这才停止挣扎，惊恐又疑惑地看着颜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福田次子满脸是血的摔在自己身边，恒田荣一有些幸灾乐祸，听到颜澪的话，盯着福田次子，满眼都是憎恨。 福田次子也是满脸憎恨，瞪了一眼颜澪后，迎上了恒田荣一的眼神，竟然毫不畏惧的回瞪对方。 颜澪笑着道：“想不到你们两个之间仇恨这么深，那太好了，你们的事情你怎么自己解决吧。” 这群人在别的国家里偷渡还玩刺杀，这种无视他国的行为让颜澪很痛恨，不论前世还是今世，颜澪都不愿意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颜澪拖着福田次子走远了一些，然后解开他的绳索，又走过去解开恒田荣一，接着冷笑道：“听说你们喜欢决斗，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赢的人离开，输的人就永远留下。” 恒田荣一和福田次子闻言有些不敢相信，接着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产生一个想法：先解决这个蒙面人。 颜澪自然心里有防备，抽出弓箭道：“想解决掉我也可以，看看你们能不能躲得过我的弓箭。”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福田次子的想法，恒田荣一倒是不怕，捡起短刀道：“武士不忍屈辱，福田家的事即使我不去做也会有人再来，但是你对我的侮辱，我今天必然要有个了结。” 颜澪笑了笑道：“可以，我也不用弓箭。”说完扔下弓箭，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道：“你先来吧。” 恒田荣一怒吼一声，抽刀冲向颜澪，用力挥刀向颜澪劈砍而去。 颜澪的护镖生涯让他也学了一些格斗技能，见对方一刀劈了过来，也不躲闪，反而一矛刺向恒田荣一的面门。 恒田荣一急忙用刀格挡，颜澪丝毫不给他机会，快速刺出几矛，恒田荣一格挡着不断后退，颜澪将矛头向下压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挑，恒田荣一短刀脱手，身子趔趄着向后倒去。 颜澪见好就收，矛尖指着恒田荣一，冷哼道：“你输了。” 恒田荣一满脸灰败之色，然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道：“我输了，你请便吧。” 颜澪收回长矛道：“你们两家的矛盾我不管，今天赶快解决，然后离开吴朝。”说完扔掉长矛，捡起弓箭站在一边看戏。 恒田荣一震惊地抬起头，他以为颜澪还在羞辱自己，可是见颜澪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才知道颜澪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命，这才起身对福田次子道：“既然如此，就完成我的使命吧。” 福田次子冷着脸道：“我福田家主城被小衫家攻破，我的父母兄弟的仇我一定会报。”说完对颜澪道：“我是来吴朝寻求庇护的，还希望你不要插手。” 颜澪转过身不看他，表示自己没兴趣，福田次子面向恒田荣一，悲愤道：“如果我死了，也是天命，我福田家大仇不得报，就来世再找你们报仇。” 恒田荣一正色道：“如果我死了，你也算报了一个仇，我自然不会怨恨。” 颜澪听完忍不住撇撇嘴，什么毛病，决斗就是决斗，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福田次子和恒田荣一捡起短刀，然后一起怒吼一声，向对方冲了过去，只听一阵金属碰撞声，颜澪不禁回头去看，只见两个人都是满脸狰狞的正在死斗。 这个场面可不多见，颜澪扶手看热闹，只见恒田荣一胜在经验，福田次子则只靠着一腔愤恨。 两个人打了一阵，恒田荣一用刀格挡住福田次子的劈砍，然后挥刀砍中福田次子的胸口，福田次子闷哼一声，然后捂着胸口推后几步。 一方受伤，胜负已经很明显了，再拖下去对福田次子很不利，颜澪摇了摇头，然后抽出弓箭，准备一旦恒田荣一胜出，就逼迫他离开。 谁知福田次子突然发了狠，大喊一声冲向恒田荣一，恒田荣一全身戒备，谁知福田次子突然一挥衣袖，左手挥向恒田荣一。 恒田荣一下意识向后躲避，然后挥刀向福田次子的手臂砍去，福田次子快速缩回手，右手短刀劈中恒田荣一的手腕。 一瞬间两人都受了伤，恒田荣一痛哼一声急忙倒退，福田次子趁机欺身而上，短刀不断劈砍。恒田荣一急忙举刀格挡，一时间手忙脚乱。 可是福田次子胸口有伤，时间久了疼痛让他无法坚持，力气也逐渐变弱。恒田荣一侧身躲过一记劈砍，一刀磕掉福田次子的短刀。 福田次子心里一惊，没来得及躲闪就被恒田荣一挥手砍中，这一下正中福田次子的脖子。 颜澪心里一惊，他虽然也见过一些类似场面，可是还是不能接受。福田次子仰面倒下，身子抖了一阵，便一动不动了。 颜澪心中一阵恶心和反感，张弓搭箭对准恒田荣一，见他捂着手腕一动不动，定睛一看才发现位置正好是动脉上。 颜澪收起弓箭，这样的结局其实也好，福田次子倒下，恒田荣一动脉受伤，失血过多的结果不言而喻。 恒田荣一苦笑一声，然后喃喃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说完转过身看了一眼颜澪，见他冷冷的看着自己，恒田荣一苦笑一下，然后准备给自己包扎。 颜澪看着恒田荣一，闭上眼握紧拳头，心里有些矛盾，他在犹豫要不要解决掉恒田荣一。 他带着侍卫来刺杀，这种行为觉不可饶恕，深山密林中发生的一切惊险都无人知晓，自己无论做了什么，也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只是，必须去做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颜澪不想惹麻烦，也不想主动走进麻烦。 叹了口气，颜澪睁开眼道：“你带人刺杀的行为我不会饶恕，但我也不想惹麻烦，你的侍卫是我解决的，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恒田荣一愣了愣神，这才知道颜澪本来是要把自己也解决的，这让他心里有些恐慌，毕竟自己重伤，生死就在颜澪的一念之间。 颜澪道：“你走吧，只此一次，再也不要进入吴朝，也不要再进太白山，否则你就没有机会再活着了。”说完颜澪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留下后患，颜澪不知道，他的心情很压抑，也很矛盾，别人家的事却在自己家里解决，这不该容忍。 虽然自己不想管，颜澪心里的一股气却一直都在，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愤怒。 转身看了一眼，颜澪皱了皱眉，然后快速向事发地走去。 他要跟着恒田荣一，看看他会不会做别的事，毕竟颜澪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放虎归山。 恒田荣一有伤，所以走的很慢，尤其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摇摇晃晃走进山林，向南趔趄着走着。 颜澪依据地上的血迹一路跟着，没多久就找到了恒田荣一，暗自赞叹他意志力倒是很强，手腕受伤还能走出这么远。 恒田荣一越走越累，头晕的厉害，视线也逐渐模糊，扶着大树喘息了一阵，正准备挣扎着往前走，抬起头时突然身子一颤，呆立着不敢再动。 就在恒田荣一前面的草丛里，趴伏着一只猛虎，一双虎眼正死死瞪着恒田荣一。 颜澪自然早就察觉到了，此时正躲在一颗大叔上看热闹，血腥味刺激了猛虎，眼中凶光毕露，不住地发出低吼。 恒田荣一上过战场，见过很多残酷的场面，但是此时的他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恐惧让他忘记了伤痛，双腿颤抖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颜澪心中冷笑，这次可不是我要你的命，而是你自己天命如此，怪不得别人。 猛虎耐心有限，向前不断逼近，恒田荣一心中恐惧，回过神来就要转身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猛虎向前一扑，恒田荣一发力狂奔的一瞬间速度很快，猛虎扑了个空，怒吼一声虎啸山林，这一身后震慑人心，恒田荣一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接下来的场面颜澪不用去看了，猛虎扑过去后恒田荣一的惨叫就响起了，接着就悄无声息，小衫家的家将就这样喂了猛虎。 颜澪快速绕路而行，在天黑时返回了山中小屋，凝雨带着小燕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院外是颜澪家中的家丁们，一个个拿着棍棒戒备着。 见颜澪完好无损的回来，众人欣喜万分，颜澪笑着安慰了众人，让家丁们下山回家，自己则洗净了手，坐在院子里平复心情。 今天见到的场面有些震撼，这让颜澪心绪很乱，一个首领儿子，一个府中家将，就这样客死他乡，葬身密林山谷之中，不由得让人唏嘘不已。 凝雨看到颜澪一脸凝重，知道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想走过去问问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只好静静站在颜澪身后。 颜澪察觉身后有人，回头见到凝雨，笑着道：“天气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凝雨走过去担忧道：“你有心事，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颜澪笑了笑，他不打算告诉凝雨，小姑娘胆子小，这么惊心动魄的事还是不需要让她知道为好。 可是颜澪今天手机沾了血，心里烦闷得很，看着凝雨眼神有些躲闪道：“没事，今天有些疲惫。” 凝雨走过去，蹲下身握着颜澪的手道：“许是你不想说，可我们是夫妻，应该福祸相依才对。” 颜澪看着凝雨，见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关怀，一向坚强的颜澪心里一软，叹了口气道：“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不想让你担忧。” 凝雨笑着道：“说出来，心里舒服了，就不用去想。” 颜澪微微一愣，知道如果不说凝雨反而更加担心，于是叹了口气，将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凝雨听的心里惶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又听到颜澪和恒田荣一搏斗，惊的手抖颤抖起来。 颜澪急忙安慰道：“我是没事的，只是有些唏嘘，他们在自己家里好好待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凝雨道：“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以身涉险了。” 看着凝雨诚恳关爱的眼神，颜澪笑着把凝雨扶起来，然后抱着她道：“好，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躲起来，不管不问，任由他们折腾去。” 凝雨靠着颜澪，轻轻点头道：“你总是喜欢管闲事，我又不能说什么，也帮不了你，可是你的安危对我，对阿大，对身边人都是最重要的。” 颜澪闻言轻轻拍着凝雨后背道：“我知道的，所以明年我就把生意交给阿大他们，等服丧期一过，我们就在山下找一处地方，盖座小院，过咱们的小日子去” 凝雨脸红红道：“那当然最好，我们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颜澪微微一笑，将凝雨抱得更紧了，一对恋人在无声中互相给予着对方温柔，让一切纷扰烟消云散。 颜澪本来还担心这件事会惊动很多人，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王敏没有派人来，也没有其他人找自己，这让颜澪心里松了一口气。 阿大等人回来的时候，是九月最后一天，一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一大早就围在颜澪的院门口，等着汇报自己的成果。 颜澪坐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喝了一口茶，然后道：“别急，我需要综合判断。” 阿大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是说哪个小队盈利多就算赢吗？综合判断是什么意思？ 颜澪先对仓鼠小队问话，了解到他们卖的是水果，卖给了辽阳府和保州的酒楼客栈，获利六万贯，也就是说盈利了一万贯。 接下来是家丁小队，他们很有创意的选择卖海鲜，卖给了辽阳府和贵德州的酒楼食铺，获利五万八千贯，盈利了八千贯。 胜负已定，仓鼠小队人人面露喜色，得意洋洋欢呼着庆祝着，谁知马上发现颜澪阴沉着脸，心里顿时一惊，急忙收起笑容。 颜澪轻咳一声道：“如果让我判断，是家丁小队输了，可我对你们一样不满意。” 阿大等人闻言有些紧张，颜澪道：“你们跟着我也有两年了，阿大更是当过掌柜的，一万贯就把你们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指着家丁小队，颜澪道：“他们才跟着我不到半个月，就能盈利八千贯，输是输了，可输的并不丢人，反倒比你们好得多。” 家丁小队本来人人失望，听颜澪这样说心里有些喜悦。颜澪左右看了看道：“总结一下。” 阿大等人急忙站好，家丁们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也学着阿大等人站的笔直。 颜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仓鼠小队，小胜。但是我不满意，卖水果也该调查好市场。辽阳府酒楼客栈很多，可卖水果的也不少，不可能卖出高价，所以你们前期一定没有做好调查，临时转路去保州后卖出了好价格，可是水果一路上有耗损，本来可以获利更多，却因为临时更改了路线，平白无故少赚了不少钱。” 仓鼠小队一个个低着头有些愧疚，颜澪虽然没有跟着他们，却对整个过程了如指掌，这完全是依靠自己的经验和掌握的情报就判断出来的，不得不让人钦佩。 颜澪又道：“家丁小队，前期准备充足，一开始就决定了市场范围，对吧。” 家丁甲点了点头。颜澪笑了笑道：“只是选择的货品不成功，你们想直接卖可以获利颇丰的海鱼，一路上着急赶路，想不到耗损很严重。” 家丁甲吃惊的看着颜澪，想不出来颜澪是如何知道的。几个人一路上的确是着急赶路，结果车翻了几辆，运送中不少海鱼还变质发臭，卖出去的确实很少，虽然挣了不少钱，但是耗损实在太大。 颜澪道：“海鱼本身就不容易保存，所以要用冰块降低温度防止变质，虽然这样做不如鲜鱼质量好，但是却可以保证大部分可以卖出去。所以如果你们用冰块保鲜，获利可以比阿大他们多。” 家丁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垂头丧气的懊悔不已，他们只想着时间快一些，鱼就不会变质，所以一开始很着急的赶路。但是翻车后他们就放慢了速度，谁知道海鱼不断变质，等到了辽阳府和贵德州，可以卖的海鱼只剩下一半了。 颜澪总结完道：“输的一队，惩罚你们将多余房屋拆除，只留下你们自己居住的。” 家丁小队没有异议，低头称是。颜澪又对仓鼠小队道：“对你们很失望，老规矩还记得吧。” 阿大等人也是垂头丧气，低头称是，然后回到营地取出野营用的东西，向密林走去。 家丁甲有些疑惑，于是小心翼翼上前道：“家主，他们这是……？” 颜澪满不在乎道：“惩罚他们去野外露宿一天一夜，自己解决生存问题。” 家丁们面面相觑，心里暗道颜澪实在是严格，今后要用心做事，不然一不留神就会受到惩罚了。 第四十五章 又来新人 家丁小队将多余的房屋全部拆除掉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对于破坏的土地，颜澪顺便修整了一番，可以明年用来种一些果树。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宁静的田园生活让颜澪很享受，尤其是做了两把摇椅，每天和凝雨坐在摇椅上慢慢摇一阵。 天气越来越凉，尤其是又下了几场秋雨之后，山里的温度下降的很快，于是颜澪让仓鼠小队下山回家，看护好院子和生意。 家丁小队暂时留了下来，因为这一段时间他们所有事表现的都很积极。颜澪本来以为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谁知道这六个人竟然挺过来了。 颜澪趁着入秋，山里果实成熟的时候，采摘了不少野果和药材，让他们拿到附近州县去卖，一是考验他们，二是让他们也逐渐学习一些经商的知识。 卖了几天，逐渐出现了一些问题，最近有几家药铺价格有些低，家丁们逐渐有些怀疑，于是细细打探后才知道，有不少人都在卖药材，而且卖的数量很多。 颜澪知道后微微一笑，然后劝慰了几人一番，带着他们下山四处走访。 家丁甲们总去的药铺是恒州城内最大的一家药铺，颜澪与东家和掌柜都熟悉，见到颜澪来，掌柜的很热情，直说多日不见，很是想念。 客气了一番，颜澪便问了问最近生意如何，打听了几种药材价格，随后就问掌柜桔梗是否需要？ 桔梗又叫包袱花，为临床常用药，味苦、辛，性平，归肺经。功能开宣肺气、祛痰止咳、利咽散结、宽胸排脓。药铺也有需要，所以掌柜略一沉思，便说确实有需要。 颜澪便很随意地说自己可以帮忙打听一下，就带着六人告辞离开。 转了几条街，颜澪带着六人去了一家面铺，每人点了一碗面，有点了几样小菜。 家丁甲好奇道：“家主，包袱花也挣不到多少钱呀，你为什么要问那掌柜的呢？” 颜澪笑着道：“恒州本就是山城，周围山民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药材，每年这个时候，山民们都会把自己采集或种植的药材在城里贩卖，你们卖的别的山民也卖，自然不可能卖出去高价了。” 家丁乙道：“所以家主是要换一种药材卖？” 颜澪笑着道：“包袱花是常用药，这时节正好到了成熟的时节，漫山遍野都是，你们为什么不如卖？” 家丁甲犹豫道：“可是……这个价格……” 颜澪耐心指教道：“小利你们都不想得，却总想着大利，今后怎么能掌控全局？一样货品卖不出去高价，可以换个地方去卖，也可以换成其他货品，不要局限于一种，而要打开眼界。” 家丁们面面相觑，挠了挠头都表示不太懂。颜澪笑着举例道：“这个地方卖米不行，可以卖面，也可以去缺米的地方卖。” 家丁甲一拍大腿道：“对呀，恒州卖不出去，我们可以去正州，也可以去保州，也可以换成其他的可以卖出高价的药材。” 颜澪拍了拍他肩膀道：“要多问多想，多打听一些情报，这样才能对自己更有利。” 家丁甲受宠若惊，欢喜道：“多谢家主教诲。” 颜澪道：“等你们有些能耐了，就给你们也起个名字，今后就跟着我去办事。” 家丁们喜笑颜开，拍着胸口做保证，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正说笑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喧哗，颜澪等人向外看去，只见一名人牙子正拽着一名少女往勾栏院方向走。 人牙子长的很猥琐，嘴里骂骂咧咧，用力拽着少女的手腕，疼得少女一阵喊叫，家丁们纷纷义愤填膺，皱着眉头摩拳擦掌。 颜澪也皱了皱眉，虽然自己不想去管闲事，可是那人牙子实在是有些惹人嫌，对家丁们使了个眼神，家丁甲一声喊，六个人奔着人牙子冲了过去。 家丁甲痞里痞气，飞起一脚正中人牙子屁股，踢的他哎呦一声，回头对家丁甲怒视，家丁甲毫不畏缩，皱着眉回瞪着。 人牙子见他家丁打扮，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也不知是谁家的狗腿子，敢管我的事。” 家丁甲指了指胸口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家的人，嘴巴放干净点。” 人牙子顺着家丁甲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家丁胸口绣着一个颜字，一时间没想起来颜家是谁，冷笑道：“哼，颜家，没听过，少管闲事，好狗不挡路。” 家丁甲怒了，但是又不敢动手，只能指挥着其他人将人牙子围住。 人牙子倒也不怕，拽着少女和家丁们对骂。众人正闹着，突然一根筷子飞了过来，正好砸在人牙子脸上。 人牙子脸上吃痛，捂着脸看向筷子飞来的方向，只见一名青年皱着眉看着自己。 没来由的，人牙子心里一慌，这青年的眼神仿佛是一只野兽，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只要自己接下来稍有不妥之处，这个人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颜澪负手走到街上，不满的瞪了一眼家丁们道：“有人骂我颜家的人，动手都不敢了？这样的胆子还想活出个人样？” 家丁们低头惭愧，一个个眼神不善看着人牙子，人牙子浑身一抖，感觉自己是被一头大狼和六个小狼盯着一样。 颜澪看着人牙子，冷哼道：“看来是我在城里不常露面了，所以没人知道我了。告诉你，这个女孩我要了，现在把你的手给我松开。” 人牙子慌忙松手，少女急忙缩回手，揉着手腕眼泪汪汪看着颜澪。 颜澪没有看她，而是对人牙子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不怪你，你骂了我的人，这样的事我忍不了。” 人牙子看了一眼家丁甲，然后道：“不知这位小哥姓甚名谁？小人赔礼了。” 旁边一些商铺的人出来看热闹，闻言哈哈大笑道：“魏六，还真是瞎了眼，整个恒州城里谁不知道唇齿剑的名头？” 唇齿剑？颜澪？颜家？魏六瞪大了眼，一下子都想起来了，一时间急忙行礼道歉。 颜澪厌烦的挥了挥手，然后让家丁甲照顾好少女，先回家里等自己，就跟着魏六办理了手续，拿着少女的身契返回家中。 进了家门，阿大等人都在家中，正在大堂围着少女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见颜澪回来，急忙行礼。 少女急忙跪倒行礼道：“多谢家主。” 颜澪摆摆手道：“我家里不行跪礼，你起来说话。”少女起身，然后有些忐忑地站在一边。 颜澪走进大堂，坐在主位上问了少女的情况。少女叫楚二娘，今年十四岁，是恒州本地人，因为父亲好赌，所以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颜澪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叫颜澪，既然买了你，你就好好在我家里住下来吧，明天和我去山里，跟着凝雨吧。” 楚二娘怯怯道：“不知凝雨姐姐是做什么的？奴婢一定认认真真。” 颜澪一愣，感情楚二娘是把凝雨也当成丫鬟了。还没解释，家丁甲急忙低声道：“胡说什么，那是家里主母。” 楚二娘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颜澪急忙道：“你快起来，我家里不是这样的规矩。”等楚二娘起身，颜澪让其他丫鬟带她去后院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丫鬟们刚走，颜澪突然吹了一阵鸟鸣，家丁们不明白，可其他的老人们却是懂的，阿大点了点头，也吹了几声，仓鼠小队便转身离开。 家丁们傻愣愣看着阿大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家主想要养鸟？ 阿大等人办事很利索，一个时辰就把所有事打探清楚了。楚二娘说的没错，她确实是被赌**亲卖给人牙子的，母亲病逝多年了，很小就操持家务，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魏六也被盯着，等到晚上被老五老六蒙头揍了一顿，因为他平时得罪人很多，也想不起来具体是谁，自然也就没有报官。 而颜澪提前带着楚二娘回到山上，给她取名叫留香，恶趣味的很，估计楚大侠知道了一定会找颜澪算账。 留香见到凝雨的时候，实在没想到家主和主母会如此简朴，也如此的平易近人。 她本来想好好服侍颜澪和凝雨，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因为很多事颜澪和凝雨都亲自做了。 小燕有了伙伴，自然很开心，带着留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丝毫不像女婢的样子。 家主劈柴做饭，挑水洗衣，主母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干着丫鬟们干的活。 可是丫鬟们呢，小燕小雀不过就是偶尔打扫房间，缝补衣服，接着就是坐在院子里聊天，颜澪和凝雨偶尔会安排一些事给她们做，也不是很难，更多的是搭把手。 晚上这顿饭，更是让留香大开眼界，家主亲自做的饭，还让自己也坐下来一起吃，听说别人家的丫鬟这样做就会被打的，可是见颜澪小燕小雀也坐下来了，她才忐忑不安的坐过去。 看着小燕小雀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颜澪给凝雨布菜，和柳娘说笑，还笑着对自己说多吃点。 小心夹起盘子里的一片菜叶，尝了一口，真的好吃，留香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菜，接着又吃了一口羊肉，没有膻味，满嘴都是肉香。 吃着吃着，留香的速度加快了，因为饭菜太好吃了，一碗米饭不够，颜澪笑着给自己盛饭，凝雨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留香愣了愣，看着颜澪和凝雨微笑着看着自己，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扑簇簇掉了下来。 小燕笑着给她擦眼泪，小雀也轻声安慰她，这让留香体会到了自己一直羡慕的家的感觉。 颜澪和凝雨就像兄嫂，也像父母一样，对所有人都很温和，也很关心，柳娘是主母的妹妹，吃饭最慢居然要洗碗，主母也不生气，小雀也不去帮忙，她不是柳娘的女婢吗？ 自己住的屋子很整洁，家具也很漂亮，这是给自己住的吗？留香有些不敢相信，去年在赵员外家里帮忙做工，见过他家姑娘的房间，和这里差不多，家具很新，也很干净。 小燕过来给她介绍，这里暂时给她住，这才对，丫鬟怎么能住在这里呢？不符合身份的。谁知道小燕说以后还得下山，家里的屋子比这里还好。 愣了愣神，留香便和小燕打听自己要做什么？小燕说都由家主和主母商量后才能知道，然后就拉着留香聊天，说了一会话，就哎呀一声，拉起留香就向大堂跑。 懵懵懂懂被小燕拉到大堂，直接跑向家主的书房，留香有些心慌，自己冒冒失失闯进去，会不会惹家主生气？ 进了书房，发现颜澪凝雨，柳娘小雀都坐在一张好大好大的床上，小燕拉着留香脱了鞋坐在床上，留香小心的坐在床沿上，触手感觉很温暖，才发现原来床是热的。 小燕拉着留香坐在床上，听着颜澪讲故事，然后五个人在书房看书。 留香也拿到一本书，只是她没有翻开看，而是看着其他人，神情有些惶恐。 颜澪笑着问留香怎么了，留香结结巴巴问着自己也可以看书吗？颜澪只说了一句话：读书才能明理。 接着凝雨就教留香识字，让她每天没事的时候就来自己房间写字，然后读书，先从一些简单易懂的看。 这些都是一名丫鬟应该有的待遇吗？留香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回到房间，留香头晕晕的，她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来，进入颜家开始，这一切都很梦幻。 小燕抱了一些干柴进来，教留香如何生火，这时候晚上很冷了，气温很低，所以每个屋子都是火炕，晚上睡觉不怕着凉。 留香美美睡了一觉，睡得很沉，也睡的很香，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生活，很舒适，很美好。 留香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很漂亮的屋子里，她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 走出屋子，就看到了颜澪正在端着碗往大堂走。见到留香起床了，颜澪笑了笑道：“洗洗脸，精神精神，我煮了面，快来吃。” 留香呆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梦吗？”随即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个荷包蛋，一碗清汤面，还有清脆可口的小咸菜，留香终于知道了以后自己就是这样的生活。 吃过了饭，留香心里十分不安的找到凝雨，问她自己要做什么，毕竟自己是丫鬟，不是姑娘， 凝雨笑着指了指墙上，告诉她这是日程表，是颜澪做的，每个人每天要做什么都在这里，除了临时安排的，每天只需要做好这些就行。 留香看不懂，凝雨就指着墙上的木牌给她讲解，她才知道自己上午要去打扫院子，下午去厨房洗菜。 这很简单，留香觉得并不难，自己能够做好，可是晚上做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问了问凝雨，才知道晚上可以随意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不随意跑出去玩，不闯祸，不违法，干什么都行。 拿着扫把清理落叶，虽然有些累，但也并不难，留香觉得这样的活实在不算什么。 看到颜澪正在劈柴，留香觉得自己急忙去帮忙。颜澪不让，告诉她扫完院子可以看看其他人需要做什么，帮她们一起做。 小燕在做衣服，小雀在打扫房间，柳娘在院子里洗衣服，凝雨在洗菜，都不需要留香帮忙。 这让留香很不适应，她觉得只有多做一些活计，才能让家主满意，才能得到主母的表扬，这样自己才能更有价值。 但是现在的自己，实在不知道干什么，端着水站在颜澪身后，被他赶走了，站在凝雨身边，也被赶走了。 是不是他们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留香心里有些委屈，坐在院子里心里有些复杂。 自己实在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这里的饭菜很好吃，被子很温暖，其他人也很和善，比别的富商官吏家中要舒适的多。 可是，自己什么都不做，怎么继续留在这里呢？留香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主动一些。 于是她开始主动打扫房间，见到水缸里没有水了，就去河边挑水。 颜澪观察了一阵，然后走过去对留香道：“你刚来家里，有些事你不懂，我就告诉你吧。” 留香急忙站好，颜澪示意她也坐下。等她不好意思地坐好，颜澪笑着道：“进我颜家，每一个人都是家人，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留香点了点头，昨天小燕和自己说过，她也见过了主仆之间的相处方式，确实很像家人。 颜澪接着道：“你们每个人的工作不同，你愿意主动做，这就很好，但也不必做的太多。” 留香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理解什么意思，颜澪只好告诉她让你做的就去做好，不让你做的可以不做，没事干了可以去看书写字。 留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颜澪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继续劈柴，他要在入冬之前准备好足够五个人过冬的柴火。 蔬菜和肉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准备，家丁小队和仓鼠小队挖了好多地窖，颜澪每天都在里面储存一些果蔬，现在已经储存满了五个地窖。 第四十六章 寒冬到来 储存的物资每天都在增多，一切都是因为入秋之后，气温要比往年更低，颜澪担心今年的冬天会很冷，所以多准备了一些。 但愿只是自己的一个猜测，颜澪有些担忧，可是却不能和凝雨说，不然一定又会吓到她。 颜澪写了一封信，嘱咐真定府的人也多准备一些过冬的物资和衣物，担心他们不在意，颜澪刻意使用了暗语，这样即使他们不放在心上，也会多多少少比往年多准备一些。 木器店特意进行了加固，其他食铺也准备了一些粮食，颜澪特意站了一天下山处理好一应事宜，虽然引起很多人的不解，但终究还是照着做了。 阿大等人不太理解，于是偷偷问了问颜澪，得到的答案让他们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巴，第一次对颜澪产生了质疑。 颜澪没有多解释，这种事怎么解释都不行，反而强行给自己扣上一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帽子，传出去又是一阵轰动。 颜澪将甚至将一些食铺变卖了，几种人力经营砂锅店，买了好多鸡和羊，开始推出鸡汤和羊汤。 外人看来都以为颜澪是推陈出新，其实颜澪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低成本的制作暖身汤，如果不是买不到太多的姜，他一定堆满两个屋子， 奚秀臣也不太懂，他最近生意很火爆，大部分的顾客是前来看颜澪的词，泡泡温泉喝喝茶，题诗作对，红袖添香。 颜澪找到奚秀臣说出自己的忧虑，奚秀臣一开始也是心惊，可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颜澪自然希望不是真的，可还是态度严肃的让奚秀臣做些准备。 将这些事处理好，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并且已经过了霜降，天气很冷，早晚温差很大。 颜澪带着仓鼠小队，偷偷进入深山，砍了几棵树，回到小屋后开始制作雪爬犁。 颜澪制作了三个宽大的爬犁，可以送人运货，在雪地里方便行驶，成本也不高，只需要马匹拉着就行。 剩余的木料做了几个小的，纯粹是准备给个人使用的，接着就开始制作冬天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以皮毛为主，很厚实还挡风。 就在颜澪认真准备的时候，严寒就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到来。 气温又在一场寒雨后继续下降，人们感觉越来越冷，有的甚至已经穿上了厚冬衣。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在意，还只是以为气候异常，没几天会回暖一些，可是愈加寒冷的气温让一些人觉得有些疑惑。 这天冷的邪性，而且不下雪，寒风吹的脸颊有些疼痛，一些门口的伙计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奚秀臣想起来了颜澪的话，又惊又慌的让人准备木柴和河水，甚至将自己的一些生意关了，专门经营汤池。 张栎予那好自己也通知了，北方暂时没有让自己担心的事情了，颜澪总算放下一件心事，只是愈加寒冷的气温让他愁眉苦脸。 如果有天气预报，如果有发达的信息情报，那么自己应该就能提前做好更多的方法。 “生死由命，唉，虽然我没有大肆宣扬，但是也尽我所能的嘱咐了。” 颜澪喃喃自语，心里有些不安，更是有些焦虑。 村子里现在什么样子呢？应该都做好准备了吧，黄奇一家是不是搬到城里啦？自己好久没见他们了，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每一次担忧，颜澪就会想起来村子里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了，想归想，陪伴自己的还是阿大等人。 消除担忧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解忧，一个是事情发生，自然不用担忧。 很不幸的，就是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一场大雪连续下了三天，气温骤降，真正做到了滴水成冰。 寒风夹带着大雪，三天三夜让整个太白山银装素裹，积雪掩埋了官道和商路，河水结冰，一时间整个恒州变得与世隔绝一般。 颜澪这几天做好了准备，他每天都会出门几趟，带着家丁小队和仓鼠小队顶风冒雪的清理积雪，然后躲回屋子里喝口热水，聊一阵天。 所以等风雪停止，小院里的积雪并没有影响出行，推门出来的一刻，寒风让所有人都冷的一哆嗦。 颜澪指挥众人安装厚实的门帘，带好皮帽和手套，拿起工具赶快清理出下山的路，众人齐齐称是，随后就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老十走到阿大身边，轻声道：“兄长，你说澪哥儿是怎么知道要下雪的？提前就让咱们准备好了，难不成他真的上知天文？” 阿大看了一眼正在清理积雪的颜澪，满眼钦佩道：“我哪里知道，不过还真的说得准，回头问一问，澪哥儿一肚子学问，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老十点了点头，也是一脸钦佩道：“真是神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完就弯腰铲雪去了。 一开始大家都不相信，可是大雪开始下起来了，所有人才发现颜澪的话真的成真了，这倒不是诅咒，因为颜澪的脸上充满了忧虑。 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颜澪便回到屋子里，让四名女生用毛皮做了一些建议的面具，总算缓解了一些疼痛。 院子里清理的差不多了，颜澪还在门口堆了两个雪人，看的小燕和小雀心里喜欢，穿好衣服蹦蹦跳跳地来到雪人面前，看了看去，觉得很新奇。 下山的台阶也在清理中被发现了，不过颜澪没有记着清理干净，只是让大家在这里进行了标记，就让所有人回屋子里暖身子。 阿大等人搓着手，一边抱怨天气冷，一边围在一起端着茶碗喝热茶。等缓过神来，老十终于忍不住了，问颜澪道：“澪哥儿，你是怎么知道今年冬天很冷的，还会下雪？” 颜澪正倒了一碗茶，闻言端在手里暖着手道：“我不知道，只是猜的。” 啊？所有人闻言一愣，老十有些失望，刚刚自己才对颜澪充满了敬佩的。 颜澪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让你们知道一些规律，以后自己也可以判断出来。” 众人急忙纷纷看着颜澪，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颜澪道：“今年入秋后，雨水很多，已经比往常要冷一些，今年冬天一定是寒冬的。” 众人小声的交头接耳，这才发现确实如此。颜澪又接着道：“我一开始只以为是寒冬，可是这个月雨水特别多，太白山我住了四年，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颜澪继续道：“随即我就进山看了看，好多动物早早就开始躲进巢穴里了，这就给了我一个信号，今年的冬天一定不一般。” 家丁乙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动物躲进巢穴就是要下雪吗？” 颜澪笑着道：“动物的一些反常行为，往往是出现了能够让它们害怕或者不能战胜的事，而这种事，我们更是无能为力。” 老五问道：“那动物会有什么行为？我们也看不出来呀。” 颜澪道：“你们想想，下雨之前，燕子是不是飞得很低？” 小燕抢先道：“对呀对呀，阴天了，燕子就会飞得低，没一会就会下雨的。” 颜澪又对阿大道：“还记得有一年，我们路过普州吗？我说会有地龙翻身。” 阿大这才猛然想起，脱口惊呼道：“啊！是了，当时澪哥儿带着我们坚持住在野外，张先生还抱怨呢，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地龙翻身，城里房倒屋塌，本来我们要住的客栈里的客人一个都没跑出来，都埋在底下了。” 众人惊呼，然后看颜澪的眼神更加崇敬。颜澪笑着道：“地龙翻身，动物就能比我们提前感知到，这是它们的天性。比如牛马会不停的烦躁乱刨，狗会狂吠不止，白天老鼠成群出洞，河水里的鱼大群漂浮，甚至跳出水面。” 阿大接着道：“是了是了，那天骑的马很不听话，也不吃东西，不停的踢来踢去。” 众人纷纷惊诧不已，纷纷问阿大事情情况，阿大信誓旦旦说了自己的回忆，所有人便信了几分。 颜澪道：“很多事都有规律，你们要自己多了解，然后判断出即将发生的事，提前预知，及时应对，就能减少损失。” 众人纷纷点头，颜澪看了看窗外道：“各自去仔细检查房屋是否坚固，上房赶快清理屋顶的雪。” 众人起身称是，喝干了热茶，就穿戴整齐出门干活，颜澪觉得还会下大雪，屋顶的雪需要尽快处理，不然会有隐患，只要房屋坚固，就不担心安全问题了。 地窖上搭建了棚子，颜澪出门一一加固后，清理了地窖口的积雪。 他本来想把房屋、库房和地窖口都交接起来，可是这样做很不方便，而且耗材很多，最主要的是不安全，万一塌了一处，直接就是牵连一片。 来来回回抱了一些物资回去，颜澪要控制好每天需要的物资数量，绝对不能先松后紧，不然这个冬天熬不过去。 家丁小队和仓鼠小队住的屋子里也都是大火炕，颜澪给他们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告诉他们每天不能浪费，又嘱咐了几句，告诉他们如果不听话，这个冬天就等着挨冻吧。 众人本来就对颜澪敬佩不已，自然是点头称是，仓鼠小队不用担心，颜澪说什么就做什么，家丁小队虽然没到这个程度，但至少这段时间颜澪是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自然也是乖乖听话。 凝雨收好物资，见颜澪回来，急忙迎上去帮他脱去大氅，颜澪把衣服挂在衣架上，然后笑着道：“这几天会很冷，炉子不能灭，大门偶尔可以开着，散散炭气。” 凝雨点点头，然后道：“澪哥儿，今年的冬天会一直下雪吗？” 颜澪见她满脸焦虑，轻声安慰道：“我虽然不知道会下多大的雪，但是我准备了很多东西，你就放心吧。” 凝雨轻轻点头道：“我自然不担心，只是不知道村子里的情况。” 颜澪道：“我回来之前去了村里，和里正谈了谈，每家每户也给了一些米肉，告诉他们加固房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颜澪并不是十分放心，毕竟只凭自己一人之言，实在不知道村子里的人会不会信。 与黄奇一家只有书信往来，他们一直在正州，颜澪也没时间去看他们，所以实在不清楚他们的情况，这才是让颜澪有些不放心的，毕竟书信的只言片语并不能让人提高警惕。 心里默念但愿没事，颜澪在书房里看书喝茶，顺便研究怎么做滑雪杖。 之前在木器店里做了一些滑雪板，只是一直没有实验，第一是没有雪，第二是滑雪用的手杖没来得及做就回山上了，不过幸好滑雪板带回来了。 研究了一阵，颜澪用书房里摆放的木料简单制作了一副，等到风雪过去就试一试。 起身活动一下，听到外面五个女人在说着什么，颜澪有些好奇，就走到书房门口侧耳倾听。 只听小燕叽叽喳喳道：“澪哥儿真的很厉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懂得可多了，而且还会作词呢。” 柳娘笑着道：“这我倒是不知道，姐夫什么时候做过词呢？” 凝雨微笑着没说话，小燕抢先道：“怎么没有，很有名的。” 柳娘故意逗她道：“我是不信的，你说来听听。” 小燕看了一眼凝雨，见她也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眼神小燕一下子就明白了，起身得意道：“澪哥儿可是和城外的奚四郎是结义兄弟的，奚四郎还来家里做过客，澪哥儿就是中秋那天在他的汤池店里题词的。” 柳娘微微一愣，道：“啊？难道是《水调歌头》？” 小燕嘿嘿一笑，更加得意道：“是呀，那天晚上澪哥儿还给夫人也写了首诗呢。”然后就绘声绘色将那天晚上颜澪在江上为凝雨写诗，用灯笼挂起来让全城人看到的事仔细说了， 柳娘自然听过，只是他不知道这就是颜澪写的，小雀和留香自然听过，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是颜澪写的。 三女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以为颜澪只会一些生意经，要么就是奇思妙想的发明，生活经验很丰富，就是没有写过诗词，还以为他不会呢。 小燕道：“所以澪哥儿很厉害的，比我之前伺候的人还厉害，比有的文人书生还要厉害呢。” 低头想了想，小燕又道：“虽然之前也给别人写过词，可那是在……”小心看了一眼凝雨，然后道：“在逢场作戏，所以都是瞎写的。” 柳娘道：“姐夫还写过其他的词？是哪首？” 凝雨迟疑着不想说，此时颜澪推开门道：“那时候我为了刻意扬名，只能去勾栏院里题词了，迫于无奈，就随意提了两首。” 众女急忙起身行礼，颜澪摆摆手让她们坐下道：“我如果在自己家里还要写诗作词，那就成文人了，那还怎么过日子。” 柳娘奇道：“当文人不好吗？考取功名，将来登阁拜相。” 颜澪笑着道：“可我更想和你姐姐一起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衣食无忧就行了。” 凝雨甜甜一笑，看着颜澪眼中满是温柔，柳娘似懂非懂的想着什么，突然听留香惊呼道：“家主，你……你可是……唇齿剑？” 众人微微一愣，柳娘奇道：“不会吧，我姐夫他……”说完看向凝雨，发现她面色有些尴尬，心里也是一惊，呀的一声捂着小嘴看着颜澪。 小雀见柳娘这样的表情，也是惊讶道：“姑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姑娘是知道的呢。” 听她这么说，柳娘和留香忽然起身，异口同声道：“你……你……真的是唇齿剑？” 颜澪和凝雨对视一眼，苦笑一下，凝雨道：“哎呀，平时太忙了，就没告诉你们。” 她嘴里说的很随意，可是话里却明显带着一丝得意，这让柳娘和留香确认了猜测，马上惊呼一声，满脸羞红的坐下，已经不敢正视颜澪。 颜澪自然不知道自己凭借一首“蹴罢秋千”俘获了无数少女和大家闺秀的芳心，见两个少女的样子，有些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他不知道，凝雨却是知道的，责怪地白了他一眼，就把颜澪赶回书房。 颜澪一头雾水，搞不懂现在什么情况，只好拿起书莫名其妙的看着房门。 柳娘欢喜地拉着凝雨道：“姐姐，你怎么不说呀，姐夫这么有名，他这么有名，可是有不少人都想嫁给她呢。” 凝雨紧张道：“我不知道啊？我……我只是……知道他很有名。” 柳娘八卦道：“那你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呀？” 凝雨沉思片刻，甜甜一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六年前，还记得爹娘带我们去辽阳府，路过贵德州，我晚上出去买乌梅干吗？” 柳娘点了点头，凝雨看着书房，笑着道：“那袋乌梅干，就是他送给我的。” 柳娘惊讶道：“啊！那个时候你们就见过了？”随后憋着嘴道：“真羡慕你。” 凝雨气笑道：“他那个时候还是粗布麻衣，而我只是一个农户的女儿，谁能知道他以后会那么有名，而我会被他买走当了丫鬟。” 第四十七章 雪灾发生 这时候小雀和留香才知道凝雨原来也是一名丫鬟，是颜澪销了她的奴籍，然后与她订婚了。 凝雨回忆着与颜澪这几个月以来的相遇相知，到相恋的过程，不知道颜澪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只记得颜澪突然对自己说要谈恋爱。 回想起这些，凝雨有些害羞，甜甜一笑也不管小燕和小雀叽叽喳喳的说笑，而是端起一壶茶，走进书房。 颜澪微笑着看着凝雨，他听到了几个女孩说话的内容，其实喜欢上凝雨正是她不辞辛苦的陪伴，在修路的时候，和自己在工地上同吃同住，不但没有怨言还一直陪伴。 很善良的一名女孩，也很单纯，说实话没有李丹儿长的漂亮，可是颜澪要的是能够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人。 所以只能是凝雨，颜澪本来就对凝雨有好感，机会只有一次，他不想犹犹豫豫的错过。 至于别人会怎么说，颜澪不在乎，自己又不是要去做官的人，不过就是名商人而已。 看到凝雨给自己倒上一碗茶，颜澪笑着道：“看来平时我们都太忙了，缺少沟通，很多事大家都不知道。” 凝雨轻笑道：“实在其实没必要说，你不是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吗？要那么多名头干嘛？” 颜澪嘿嘿一笑，道：“这句话倒是很对，是我想的太多了，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人。” 凝雨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寒风吹进屋子里，凝雨冻的一哆嗦，急忙紧了紧衣领。 颜澪道：“通风不用太久，一柱香的时间足够了。” 凝雨笑着道：“你呀，总是喜欢把所有事交代清楚，也要让我们自己做事吧，唠唠叨叨的，累不累？” 颜澪闻言一愣，随后失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该面面俱到，也该让你们自己觉得如何做事。” 凝雨走到颜澪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道：“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这样做你会很累，而我们永远不能成长，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吧。” 颜澪点点头，轻声道：“你说得对，我总是担心他们做的不好，所以自己做计划，然后亲自去做。” 靠在椅子上颜澪叹了口气道：“确实有些累，这个毛病以后要改一改了。” 凝雨道：“怕是一时间改不了，所以我得亲自监督你。” 颜澪觉得有趣，于是道：“那你要怎么监督我？” 凝雨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道：“你可以给大家布置任务，然后让他们自己去做，做的好坏都行，你只需要提出建议就行。” 颜澪想了想，然后道：“不如自由分工吧，我只看结果，不论过程。” 凝雨起身道：“都随你，只要你不要再唠叨了。”说完调皮一笑，转身离开书房。 颜澪眨了眨眼，他第一次见到凝雨这个样子，真的就像妻子劝说丈夫一般，幸福一笑，然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嗯……茶水温度也刚刚好。 大雪在午饭后又开始下，这一次更像暴风雪，颜澪吩咐大家做好准备，各屋赶快准备柴火和吃食。 下意识又要嘱咐几句的时候，只听凝雨轻轻咳嗽一声，颜澪便挥挥手让他俩自己去准备。 阿大等人自然能够察觉，颜澪平时交代事情面面俱到，今天怎么说话奇奇怪怪？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而是愣愣地看着颜澪。 颜澪也看着阿大等人，不清楚他们怎么了？难道还想在自己这里住？于是没好气道：“傻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准备？” 阿大迟疑道：“澪哥儿还有别的吩咐吗？” 颜澪这才反应过来，阿大等人都是一直听从吩咐，看来自己平时确实有些专断了，于是笑着道：“给你们一个自己做决定的机会，等风雪停息，看看你们能不能自己处理好所有事。” 阿大等人对视一眼，随即笑着道：“保证不会出问题。”说完就离开了颜澪的屋子。 两个小队顶风冒雪，按照自己所需在地窖搬运食物，然后去库房领取木柴。 颜澪见他们倒也没有拿的太多，满意地点点头，等他们都返回屋子，颜澪穿好衣服，也拿了一些物资，随后躲进屋子里。 他不知道这场大雪会下多久，只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不会饥寒交迫，但是山下的情况只怕会很艰难。 这是自己也帮不上什么，这么大的雪，又不能通信，也不知道张栎予和奚秀臣如何，有没有做好准备。 苦思乱想一阵，颜澪走进书房看书，可是心里焦虑，也看不进去，正烦闷间，突然听到书房外一阵娇笑，所以起身走到门口查看情况。 只见小燕和小雀正捂着鼻子大呼小叫，凝雨和留香笑着正拿着帕子，颜澪于是问道：“这是怎么了？” 凝雨道：“小燕和小雀在屋里睡觉，我告诉她们屋子里热，不要一直烧着火炕，两个小丫头不听，这不，热的流鼻血了。” 颜澪失笑道：“真是贪心，快快处理了。”随后想着怎么降温，毕竟屋子里确实很热，时间久了人体会承受不住。 对呀，冰棍。颜澪颜澪一亮，随后返回书房，做了几个冰棍模型，然后用果汁做了五根冰棍，分给几名女生。 几个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颜澪告诉她们这是用来吃的，可以降温，让大家不会太热。 众女闻言尝了一下，马上就喜欢上了，吃进去冰冰凉凉，还有水果味，身上果然舒服了一些。 颜澪又将秋梨放在室外，几天后取回来，变成了几个黑黢黢的冻梨，这一次小丫头们不喜欢了，觉得好丑，而且这样的梨一定不能吃。 颜澪笑了笑不说话，等解冻后，自己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凝雨自然是信得过颜澪的，而且自己也喜欢吃梨，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第一口就让凝雨眼睛一亮，这样的梨自己还是第一次吃，冰冰凉凉，梨汁鲜甜，于是也招呼大家一起吃。 等颜澪吃了一个，抬头看去，冻梨已经被分的一干二净，不由得笑着道：“都是小馋猫。”说完就起身准备午饭去了。 这几天风雪一直没停，虽然有一天下的很小，可是第二天又下大了，往年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这让颜澪更加担忧，自己准备了几个月的物资，足够自己这边的二十几人坚持到明年开春，可是其他地方的人能不能挺住这场雪灾呢？ 颜澪不是圣人，可是山下有自己朋友，又可比家人的乡民，自己不能熟视无睹，也不能见死不救。 现在出去不明智，因为这么大的雪谁也出不去，等风雪过去再下山查看情况吧。颜澪叹了口气，放下心事，开始认真做饭。 中午吃的是砂锅和油饼，颜澪特意在油饼里加了鸡蛋，他只是准备很少的一些，毕竟鸡蛋不能被冰冻，储备时间长了又会变质，所以没有多准备，这一顿饭刚好用完了。 众人正吃着，突然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惊的几名女生放下碗筷，颜澪皱着眉走到门口，这么大的雪，外人是不能来的，一定是两个小队有急事。 开了门，只见门外的人把自己包裹的很严，颜澪侧身让他进屋。那人急忙钻进屋里，摘了帽子和面罩，竟然是阿大。 颜澪给他倒了一碗热水，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急事？” 阿大喝了一口水暖暖身子，随后搓着手在火炉便取暖道：“澪哥儿，兄弟们发现有人上山。” 颜澪闻言一惊，下意识皱眉怒道：“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大的雪，是谁随意出入的？” 阿大听出来颜澪生气是在关切，急忙道：“兄弟们没有随意出入，只是老十想看看风雪什么时候停。” 喝了一口水，阿大道：“我们有一个屋子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山下，老十打开后发现风雪里似乎有人，一开始以为看错了，谁知道那个人影一直都在。” “当真？”颜澪闻言也是一惊，这么大的雪，是谁随意上山，当真不要命了？ 阿大道：“老十急忙叫我去看，我仔细看了看，确实像是个人，不知男女，向东走了。” 颜澪沉思片刻道：“不管男女，能走到这里的不是山民就是恒州城里的，先把人救下来。”说完起身开始穿衣服。 凝雨听到了消息，满脸担忧道：“不行的，这么大的雪，怎么出的去。” 颜澪安慰道：“我会滑雪，不用担心的，那个人走不快，我追上后带回来，不会有危险。” 凝雨不解道：“滑雪？什么滑雪？” 颜澪没解释，而是穿戴好衣帽和手套，从书房取出滑雪板和滑雪杖，在屋里开始把滑雪板套在脚上。 众人好奇地看着颜澪，只见颜澪步伐奇怪的走出屋门，随后神奇的在雪地上不断前行，速度竟然比走路还快。 阿大也是第一次见到颜澪滑雪，惊讶的张大了嘴，眨了眨眼对凝雨问道：“澪哥儿这是……怎么做到的？” 凝雨也呆愣着道：“不知道，只是我好奇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 颜澪认准方向，一路滑行，速度不紧不慢，向东不断搜索人性，果然在距离仓鼠小队的营地外的一颗大树下发现了一个穿着兽皮的人。 颜澪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失温症，而且看得出来体力消耗很大。虽然看不清男女，但是身材瘦小，当下也没多想，拆了滑雪板背起这个人，用绳子捆在自己身上，艰难的转身往回走。 那人迷迷糊糊，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睁开眼看到自己被一名穿着兽皮的人背着走，张张嘴想问问情况，只是自己浑身无力，意识也不太清晰，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颜澪走的也很艰难，在厚厚的积雪里走路，还背着一个人，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颜澪急忙在树后站立休息一会，同时重新辩清方向。 他记得自己是一路滑行，方向是正东，路上还做了标记，摸索了一阵发现了自己留在大树上的箭头，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幸好距离仓鼠小队的营地不远，颜澪坚持走了一阵，就看到了高高的旗杆，咬着牙走到旗杆处，扶着休息了一阵，然后加快速度急忙前行。 阿大全副武装在院门等着，见颜澪回来，急忙过去帮忙，颜澪挥了挥手，让他帮忙开门，自己背着那个人快步走进屋里。 凝雨此时已经准备好了，见颜澪安全回来松了一口气，急忙给他倒了一碗热茶。颜澪解开绳子，把那人扶住道：“准备几床被子，重新加一个火炉，喂他喝姜汤水。” 阿大和几个女生急忙帮忙，把那人扶进屋子里，结果刚进去不久，阿大就慌慌张张跑出来，结结巴巴道：“澪哥儿，这，这，这是李家四姑娘！” 颜澪一口热茶喷了出去，然后呆愣着道：“什么？怎么是她？” 凝雨也跑出来道：“确实是四姑娘，她怎么跑进山里来了？” 颜澪闻言大惊失色，难不成恒州城里出了事？李一舟自己不会多担心，但如果是他家都出了事，那就说明恒州城有危机。 按照颜澪的方法，李丹儿很快里缓过了劲，人也不颤抖了，沉沉的睡了过去。凝雨说她没有大事，多亏她穿的很厚，可能是太冷了，而且体力不支，这才倒在树下。 颜澪虽然想知道情况，但也得等人醒了再问。喝了会热茶驱散了体内寒气，颜澪就到书房等李丹儿醒来。 直到晚上，李丹儿才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挣扎着起身查看情况。 自己的衣服被换了，这让她心里一惊，想起自己晕倒的时候，是被一个男人背着，难不成自己被他…… 这一惊之下，气息也乱了，李丹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只听屋外有一名女声道：“夫人，她醒啦。” 李丹儿听到夫人两个字，这才有些放心，迷迷糊糊做起来，见屋门打开，一名女子走进屋里，柔声道：“你醒啦。” 李丹儿意识不清，没听出来凝雨的声音，有气无力道：“多谢这位夫人……” 话没说完，只听对方笑着道：“许久不见，四姑娘居然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李丹儿好奇看去，接着惊喜道：“雪梨……凝雨！是你！” 凝雨笑着道：“是我呀，四姑娘可认出来了？” 李丹儿这才反应过来，接着惊道：“是你们救了我？那背我回来的难不成是……？” 凝雨笑着还没回话，只听门口一声沉声道：“四姑娘猜的没错，背你回来的人是我。” 只见颜澪负手站在门口，然后没好气道：“凝雨的名字你现在还记不住，这样的记性可怎么得了。” 李丹儿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到颜澪，李丹儿实在是没脾气，自己欠了他好多人情，又救过自己两次，不，这是第三次了，所以平时很任性傲娇的李丹儿，见到颜澪只有老老实实的份。 颜澪坐下道：“这么大的雪，你进山做什么？” 李丹儿悲苦道：“大雪来的突然，城里实在没有准备，城里已经断粮了，听说不少人都冻饿而死，我家里但是还有一些，只是也不多了，所以准备出城去正州运粮。” 颜澪听闻恒州断粮，心里一叹，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于是道：“正州恐怕也是如此，风雪从北而来，那里如何能躲避得了。” 李丹儿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我家里也断粮了，爹爹身体不好，此时已经病了。”说完低头痛哭起来。 凝雨急忙轻声安慰，颜澪皱眉沉思道：“这样的大雪，运粮下山绝不可能，你也别折腾了，暂时在我这里住下吧。” 李丹儿闻言急忙道：“这怎么能行，没有粮，我家里人怎么活？” 颜澪沉声道：“此时你运粮进城，也于事无补，这样的风雪百年不遇，谁能带人运粮进城？顶风冒雪所有人都要折在半路上，再说了，运粮进城的那一刻，马上全城就会知道你家里有粮，后果会是什么你很清楚。” 李丹儿闻言一惊，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这样的大雪早就把路掩埋了，运送实在是艰难，就算到了，只怕全城人都会到自己家里抢粮，听说城南几家粮商就被抢了，屋子也被人拆了生火。 颜澪问道：“你家里还有多少存粮？” 李丹儿哭着道：“只有三天的。” 颜澪点点头道：“别着急，你先在这里住下来，等风雪停了你就下山，让令尊举家尽快前往保州。” 李丹儿抽噎道：“这样的风雪什么时候能停？若是超过三天，家里断粮，那时候该怎么办？” 颜澪道：“不会的，两天就会停息，到时候我送你下山。”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李丹儿听他这么说，愣了愣神，颜澪怎么知道这场雪两天就会停？ 见李丹儿满脸狐疑，凝雨轻声道：“你就相信他吧，不会错的。” 第四十八章 再救李家 大雪果然两天后就停了，其实颜澪并不确定，只是感觉风雪小了很多，猜测两天就会停歇。 随口的一句猜测，竟然真的应验了，这让众人更加敬佩颜澪，甚至有些奉若神明。 颜澪告诉大家尽快清理积雪，这一次要辛苦一些，将雪清理到山下，不要堆积在院子里。 李丹儿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颜澪深思熟虑后让她还是住在山上不要动，自己下山依靠滑雪很快就能到，带上她的话时间就会被耽误。 李丹儿也知道自己下山会影响颜澪的速度，只是不知道他如何下山，当颜澪取出滑雪板，这一次用的不是两块，而是一大块，然后在众人惊讶又崇拜的目光中快速滑行，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李丹儿呆愣着，喃喃自语道：“他……他，怎么想出来这些奇怪的东西的？” 凝雨甜甜一笑道：“谁知道呢，只要他觉得有用，就能想出来。” 颜澪半个时辰就到了恒州城，远远就见一片白茫茫，仿佛整个恒州城都被冰冻了一番，城门口还有一些人在忙碌。 颜澪急忙走上前去，只见城门口的是县衙里的一些衙役，正拿着工具清理积雪。 颜澪上前打听一番，才知道现在城里的情况很艰难，比自己想象的情况严重很多。大雪压塌了北城的好多民房，不少民众冻饿而死，大雪封堵了道路，粮食进不来，当然也派不出去人求救。 进了城内，映入颜澪眼中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场景，大街上行人颤抖着裹近身上略显单薄的衣物，正在寒风中快步前行。 颜澪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想先去城西的郊外看看奚秀臣，所以强忍心痛快步前行，对一路上的饥民熟视无睹。 奚秀臣倒是躲过一劫，颜澪通知他之后，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奚秀臣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当天晚上关门停业，带着所有人去保州了。 见留守的几名家丁颤抖着和自己说话，看面色也好久没吃饭了，颜澪便对他们说可以去自己家里，这几个家丁自然知道两人关系匪浅，急忙跪下叩谢颜澪救命大恩。 颜澪带着他们快速查看了一番，将所有房屋全部锁上，贵重物品放进地窖中封藏，便带着这几个人返回家中。 家里准备的倒是很充分，粮食木柴很充足，不过由于面积限制，所以储备的不如山上的多。颜澪先安顿了奚秀臣的家丁，然后嘱咐家中几位老人，操持节省，尽量不要让周边的人知道家里物资充足。 在极端条件下，人是会变的，所以多加防备是十分必要的，颜澪这几年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所以深知灾难面前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颜澪仔细写了几个锦囊，交给几位老人，让他们在危急情况下打开看，便直接去了李家。 李一舟病的很重，这一次雪灾来的很突然，没有防备的人家都受灾了，李乐儿无奈之下命令家丁拆房取暖，所以颜澪进李家时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破壁残垣。 见颜澪来了，李一舟强撑病体出来见面，颜澪急忙劝他回屋休息，自己则和李乐儿在大堂说话。 李乐儿不愧是李一舟的女儿，见到颜澪没有表现出焦急和不安，可是一直没有展开的眉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的情绪。 颜澪也不废话，直接告诉她自己救了李丹儿，现在在山上很安全，李乐儿连连道谢，自己这一家人可是欠了颜澪多次人情，这让她对颜澪态度和常人不同。 颜澪道：“目前的情况，风雪虽然停了，但是这样的严寒恐怕会持续下去，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李家暂时脱困。” 李乐儿这几天就是在苦思冥想脱困的办法，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道：“什么办法，颜小哥请讲。” 颜澪道：“我刚好要让手下的一些人离开恒州避难，李家可以随他们一起出城。” 李乐儿皱眉沉思道：“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奴家也想举家出城，可是没有去处，更何况朝中一定会派人赈灾，不如耐心等待。” 颜澪摇了摇头道：“道路不通，加上风雪严寒，赈灾其实遥不可及，等他们到了，只怕恒州城里没有多少人可以坚持的住。” 李乐儿想想也是，随即苦着脸道：“可是我们能去何处？” 颜澪微笑道：“如果李家不嫌弃，便随我手下的几名掌柜一起去真定府吧。” 李乐儿闻言一愣道：“真定府？为何那么远？” 颜澪道：“这样大的风雪，北方各道、州府应当多地受灾，真定府应该还没有受灾，而我的很多家业都在那里，可以照顾一二。” 李乐儿闻言静静看着颜澪，而颜澪目光清澈，面露微笑也看着李乐儿。见颜澪真诚的样子，李乐儿心里感动，颤声道：“颜……颜小哥，你对我李家大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 颜澪微笑道：“我也实话实说，帮李家我也是有私心，同时也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 李乐儿不禁问道：“私心？人情？” 颜澪点点头道：“李家家大业大，这一年经历不少事，元气大伤，我想在恒州做一番事业，自然不会结仇，帮你们李家是为了今后可以多多合作。” 停顿了一下，颜澪笑着道：“至于人情，这要问问李夫人，她的那件黑熊皮大氅，是我打的第一个猎物，也是李家让我赚了第一桶金，使我不必忍饥挨饿。” 李乐儿愣了一下，随后道：“这等小事，想不到颜小哥竟然记在了心里多年，而父亲和兄长却……”叹了口气，李乐儿道了一声惭愧。 颜澪道：“过去的事，不必记怀，二姑娘还是尽快和李员外商议一下，我今晚必须返回山上，四姑娘就在我这边照顾吧，请尽快决议，午后我的人就要出发了。” 李乐儿叹道：“丹儿就在你那里吧，我们也放心，只是父亲病重，只怕不能长途远行。” 颜澪道：“我的一名掌柜略懂医术，我会让他路上多加照顾，如果就在城内，这样的严寒只怕不利于恢复身体。” 李乐儿略一沉思，咬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便做主决定了，有劳颜小哥了。” 颜澪起身道：“我这就去准备，你们也快一点准备，尽早离开，迟则生变。” 李乐儿点点头，颜澪行礼离开，快速赶到砂锅店，城里所有的生意都停了，几家掌柜伙计都在这里躲避风雪。 见颜澪来，众人自然心定，欢喜的迎上来问这问那。颜澪急忙道：“诸位跟随我多年，我觉不会让你们身处险境，即刻准备出发，你们速速返回真定府。” 众掌柜闻言心里一喜，他们这几天困在店里，虽然不至于饥寒交迫，却也没有主意，心里正万分焦急，颜澪这么一说，算是给众人吃了定心丸。 指挥大家迅速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带足盘缠，想了想又提出来五万，嘱咐几位掌柜和全部伙计照顾李家，交代了李一舟身患重病，要尽力照顾。 午后颜澪的车队带着李家一起出城，带不走的颜澪也没有浪费，食物直接送去了恒州县衙，柴火分给了城里一些居民，随后钉板封门，将所有店铺关门停业。 做完这些，颜澪回到家里，看着桌上的铜钱陷入沉思。 除了带走的和路上用的，颜澪留下了八万贯，这些钱他本来想资助灾民，但是天灾并未彻底停息，现在拿出去捐了，只怕没有好处。 僧多粥少，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颜澪不会去发丧尽天良的财，他要的是名声。 人的名树的影，名声在这个时代价值千金，所以颜澪要的就是名声。将银钱包裹好，颜澪便出发返回山上。 上山不能滑雪，颜澪也知道不能一直走，这么厚的积雪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雪在阳光下反光，很容易得雪盲症。 颜澪出了城，然后一路上山，滑雪走一阵，就坐在树下闭眼休息，起身后就在树上做好标记，以免再次下山时找不到路。 就这样反反复复，等到了山上小院时太阳已经落山，凝雨等人正焦急的在屋里等待，阿大等人分散出去，担心颜澪迷路，正在各处迎接。 颜澪看到了众人，心中一暖，一声口哨声通知大家自己回来了，随后林中传来几声口哨，几个人影快速穿过林子迎了过来。 和仓鼠小队汇合，众人开心回家，凝雨见颜澪安全回来，急忙迎上去帮他拿东西。 颜澪轻轻吻了一下凝雨额头，让她放心，随后众人返回屋中。颜澪脱了衣服，喝了几碗热茶，驱散了身体寒气道：“事情都办好了，只是城里受灾严重，也不知有多少人能坚持的住。” 众人面露担忧之色，颜澪见李丹儿眼眶通红，笑着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二姑娘让你在我这里住下，你们全家被我的车队送出城了，就先去真定府住一阵子，等雪灾过去再回来。” 李丹儿闻言心中欣喜，随后急忙问道：“可我爹爹……” 颜澪喝了一口热茶道：“我手下的付掌柜略懂医术，路上会照应的。” 李丹儿闻言鼻子一酸，起身突然拜倒，哽咽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颜澪慌忙放下茶碗，闪身避开，凝雨也急忙将李丹儿扶起，颜澪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李丹儿双眼通红道：“绵薄之力已经是我李家的大恩，你多次帮我李家，我……我……” 颜澪急忙道：“你对凝雨很好，虽然当初……”略一停顿又道：“凝雨不怪你，我自然也不会，实不相瞒，当初我家中贫困，孤身一人，还是你家里买了我的熊皮，解了我燃眉之急，这个情谊我是记得的。” 李丹儿闻言一愣，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虽然颜澪是这般说，可是这点小事实在谈不上人情，和颜澪所做相比，不足挂齿。 颜澪实在见不得女人哭，所以借口自己疲累，挥手赶走阿大等人，躲进自己卧室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颜澪附中饥饿，所以起身准备吃着东西，推开房门发现凝雨正背对着自己吃东西，失笑一声走过去偷偷站在一边观看。 凝雨正在火炉便吃面，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颜澪笑嘻嘻看着自己，哎呀一声起身，把饭碗藏在身后，像偷吃零食的小孩，忐忑不安的低着头不敢看颜澪。 颜澪见她可爱模样，笑着问道：“在吃什么好吃的？” 因为夫君没吃饭，自己就先吃了，依据这个时代的妇道而言，实在是大错。凝雨觉得这样做很不好，所以打算偷偷地快点吃完，想不到还是被颜澪发现了。 颜澪拿出手帕，仔细给凝雨擦擦嘴角，然后笑着道：“你也知道我家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饿了就吃嘛。” 凝雨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饿了吧，我去给你盛一碗。”说完放下碗筷，急匆匆跑进厨房。 颜澪坐在火炉旁，等凝雨端上来一碗汤面，端过来秃噜秃噜吃了起来。 凝雨也坐下来了，端起自己的碗筷，小口吃起来。颜澪一边吃一边道：“自由一点，怎么突然这么拘谨了？” 凝雨微微一笑，见颜澪一边吃，一边宠溺地看着自己，心里甜甜的，随后也大口吃了起来。 凝雨的厨艺自然不比颜澪，总是担心颜澪挑剔此事，可每次颜澪都吃的很香，这让凝雨心里感觉很暖。 颜澪去厨房取了一些自己腌制的小咸菜，和凝雨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饭后洗干净碗筷，就和凝雨躲进卧室里说悄悄话。 谁知没过多久，柳娘就带着小燕和小雀叽叽喳喳闯进来要听故事，身后还跟着留香和犹犹豫豫的李丹儿。颜澪心里苦笑，于是让她们坐在热炕上，开始给几名女生讲故事。 等讲完了故事，颜澪就去了书房，小燕和小雀拿起纸笔开始练字，留香走到书架拿起书看，柳娘和凝雨坐在一起读《诗经》，李丹儿惊讶的看着众人，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凝雨笑着道：“澪哥儿说这是读书会，我们每天都要看书写字的。” 李丹儿道：“怎么连小燕小雀也看书识字？” 小燕嘿嘿一笑道：“家主在这个家里，不能碌碌无为，所有人都要读书写字的。” 李丹儿“啊”的一声，有些诧异问道：“所有人？” 小燕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道：“你看阿大他们的屋子，也点着灯，他们也在读书识字的。” 李丹儿狐疑地走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小院里，透过窗影看得出有人拿着书在看。 小燕又指了指另一边，笑着道：“小甲他们也在看。” 李丹儿侧过头，只见另一边的院子里，正传出读书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堂。 小燕关好窗户，缩着脖子搓着手道：“我们每天读书写字的时候可多啦，手里的活干完了，就要读书写字的，家主说要做有文化的人。” 李丹儿愣了愣神，然后看了一眼书房方向，见颜澪正在聚精会神看着书，心里想道：“难怪他能写出那么好的词，甚至家里的家丁丫鬟也读书写字，真的是很不一样。” 走到书架前，见上面分类摆好了很多书，各种类型都有，这让李丹儿更加惊奇。 小燕和小雀写好了字，吹干了墨迹，然后蹦蹦跳跳拿去给颜澪看，只见颜澪夸了几句，然后给了二女几文钱。 李丹儿更加好奇，不禁问道：“这又是为何？” 凝雨看了一眼道：“澪哥儿说有进步就有奖赏，退步了就惩罚。” 李丹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看颜澪在纸上写了什么，小燕和小雀便接过来笑着离开。 李丹儿好奇，借过来看了一眼，随后满脸惊讶，只见纸上满满的清秀小字，比好多深闺女儿写的都好，这竟然是颜澪的两名女婢写的。 再看上面，是颜澪清秀的一行行书评语，看着实在赏心悦目，不由得呆住了。 小燕小心收起来，然后把书放回原位，带着小雀和留香跑回屋里玩耍去了。 李丹儿发现每一次见到颜澪，他总会让自己大开眼界，最初自己以为他只是个贫寒的农户，然后听说他闯出了名堂，心里觉得也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他蛮横的买走颜澪，觉得他十分无礼霸道。 直到他救了自己，浑身浴血和野狼搏斗，几次救了自己全家性命，多次帮助自己脱困，这一次又见到了他的家风，每一次都有新的感受，每一次都很震撼。 他对人平和，待人真诚，不论等级，不看出身，家里没有严格的规矩束缚下人，反而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和权利，却能让这么多人全心全意跟随他。 这样的人格魅力的确迷人，和他在一起能够感受快乐和温暖，很舒心，很自在，自己如果可以一直住下去，感觉一定很不错。 想到这里，李丹儿没来由的心里一热，随后心跳脸红起来，一直住下去首先是要成为他的家人，那不就是…… 第四十九章 想出了融雪办法 又下了一天的雪，颜澪感觉这一次后应该会有几天不会下雪，毕竟极端天气的势头逐渐衰弱，这是持续的低温却是新的危机。 下雪后的气温是很低的，尤其是现在积雪太多，整个太白山的气温真正达到了滴水成冰，白茫茫的显得十分萧条。 颜澪带人清理出来一条下山的路，然后沿途安插路标，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把道路清理出来。 颜澪始终有些惦记城内情况，第二天便和凝雨打了一声招呼，带着阿大下山回到恒州城。 一路上看到不少拖家带口的人，每个人都面露悲戚之色，淡淡看了一眼颜澪，便缩着脖子继续往前走。 他们去哪里颜澪不知道，也不想问，自己怎么帮助他们？能帮到什么？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去帮整座城的人。 路上积雪很厚，两个人走的很慢，来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里正不断有人走出，看门的兵丁拿着长矛哆嗦着值守，颜澪发现他们的衣衫不是很厚，这样可抵御不了严寒。 城里的积雪没有多少人清扫，主路上走起来嘎吱嘎吱的响，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有车的倒是不害怕，但是行进的很慢，马车里冷的如同冰窟。 颜澪回家看了看，发现家里的老人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只是有几间厢房被积雪瓦塌了。 颜澪没有责怪他们，让阿大留下在家里处理一下塌毁的房屋，自己则走到街上去查看自己的几间店铺。 因为房屋加固，所以几处房屋都很安全，颜澪坐在堆满木料的仓库中，苦苦思索如何解除现在的危机。 城里断粮了，所以需要运输粮食，吕名岩一定会开始组织赈灾，可是道路不通，粮食运不进来，而想让道路通常，尽快消除积雪是当务之急。 清雪清雪，怎么能让雪快速融化？颜澪脑筋快速飞转，突然他眼睛一亮。 虽然自己是文科生，可也知道融雪剂的作用，通俗是叫盐，成分是氯化钠或氯化钙。 复杂的化学颜澪自然不懂，但是他知道生石灰遇水可以发热，温度很高，足够可以消融积雪，不过低温之下水会结冰，最好是用浓盐水。 盐这个时代是很贵重的，也是掌握在朝庭手中，大量的盐颜澪肯定弄不到，所以只能找王敏帮忙。 颜澪想到这里，却犹豫起来，古代人不了解这样的化学反应，自己如果说盐可以融化积雪，只怕没人会信，甚至会把自己捉拿下狱。 生石灰可以吗？颜澪不清楚，生石灰遇水产生大量热量，肯定可以消融积雪，只是危险程度有些大。 自己没有那么多化学试剂，制作不出来合适的融雪剂，颜澪皱着眉闭眼沉思。 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条件有限，没必要思考这么多了，颜澪起身后快步向县衙走去。 王敏此时正在后堂烤火取暖，多日的暴雪和严寒让他十分难熬，城里一定会受灾的，如果还不想办法解决，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冻饿而死。 端起一碗没几粒米的稀粥，这还是那天颜澪给自己府上的呢，王敏喝了一口，然后裹紧了衣袍。 听说城里有不少人已经离开了城里，王敏叹了一口气，自己无力保证什么，只能让他们自己寻找出路了。 想着妻子和女儿这几天因为冻饿得了风寒，此时都在后院卧床休息，王敏心里一阵悲凉，他希望辽阳府能够知道恒州受灾，能够尽快派人赈灾。 正要端起碗再喝一口，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惊奇问道：“大人怎么坐在这里？” 王敏抬眼看了一眼，见一名青年正对着自己微笑，因为积雪反光，王敏没有认出来是谁。 眯着眼看了一眼，随即惊讶道：“颜澪？” 颜澪行礼道：“草民见过县尊大人。” 王敏激动的不顾寒冷，起身三步来到颜澪面前道：“你可算回来了，本官知道你足智多谋，你可有寻粮的办法吗？” 不知为何，每次颜澪出现都可以为王敏解决一些问题，所以对颜澪王敏心里是很信任的，总觉得只有他可以解决现在的险境。 颜澪苦笑道：“大人过誉了，草民没有办法寻粮。” 王敏失望的叹了口气，正要挥挥手让颜澪离开，谁知颜澪的下一句话为王敏心中重新点燃了希望之火。 “草民或许有办法，让积雪消融。” 听了颜澪的想法，王敏有些狐疑道：“当真有用？本官可从没听说过。” 颜澪微笑道：“草民恳请大人试一试，即使不成功，总比现在什么都不做要好，府城一定会派人前来赈灾，到时候知道大人毫无作为，只怕吕知府那边不好交代。” 王敏沉思片刻道：“好，本官就试一试，如果成功，定为你请功。” 颜澪婉拒道：“草民不是要功劳，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草民是大人治下之民，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王敏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早就名扬天下了，再过谦逊，就是沽名钓誉了。” 颜澪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而和王敏建议调动现在还在城中的居民，主动参与清理积雪的活动之中，好处嘛，就是赈灾衣物和粮食到了，谁参加就可以优先领取。 王敏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不然只靠城中的衙役，根本不可能清扫全城的积雪，全民一起行动，清理起来会很快的。 于是全城居民在半个时辰后就收到了县令大人的公告令，全城愿意参加清理积雪的，到衙门登记，县尊大人要带领大家清扫积雪。 众人一开始不愿意去，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动，可是马上听到县尊大人说谁参加了，衙门会根据登记，优先提供赈灾的衣物和粮食。 这下全城人的积极性都调动了，青壮年都来了，妇人们也来了，甚至有老人带着孙子也来了，恒州县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人人排队登记，然后拎着一袋子生石灰回家。 到了午时，全城男女老幼走上街头，在积雪上撒满生石灰，然后按照颜澪说的跑回屋里，静静等待。 阳光消融了积雪的表面，撒上生石灰的那一刻迅速发生了反应，大量的热气蒸腾而起，站在屋顶的妇人们看着这一幕惊奇不已，而地上的男人们则暗暗咋舌。 生石灰遇水不断滋滋地产生高温，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融化。等反应挺直，本来厚实的积雪已经消融了大半。 接着一阵锣鼓声响起，房顶的妇人们急忙把壶里的酒向下面泼洒下去。 温度消散的雪水遇到酒精，就很难再冰冻起来，楼下的男人，老人和孩童急忙取出农具，将雪水快速清理。 人人面露喜色，这样的清扫很省力，只需要一些生石灰和酒，就能让全城男女老幼节省了不少力气，融化的雪就这样被推出了道路，残余的冰雪也随后被生石灰融化掉了。 王敏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又惊又喜的哈哈大笑，颜澪没有过早的开心，马上让衙役们带着一部分居民，将这几天取暖残留的碳灰和草木灰铺在路上，吸收水分的同时，也可以防止再次冰冻。 看着大街上喜气洋洋的众人，颜澪松了一口气，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可以消除积雪了，到时候把积雪运送出城，再用相同办法清理官路，赈灾物资很快就可以到了。 王敏感激地看了一眼颜澪，突然转身对颜澪恭敬一礼道：“颜先生请受本官一礼，恒州谢先生救命大恩。” 颜澪实在没想到王敏会这样做，急忙侧身让开，郑重回礼道：“大人何必如此，草民愧不敢当。” 王敏声音很大，引得街上的人纷纷看过来，颜澪正慌忙扶起王敏，感觉身后静的可怕，转身一看，只见所有人都感激地看着自己，然后一起对颜澪郑重行礼。 “恒州谢先生救命大恩。” 这句话，彻底震惊了颜澪，看着男女老幼真挚的神情，颜澪鼻子一酸，郑重回礼道：“为助乡民，理当如此，颜澪不敢受此大礼。” 众人起身，微笑着看着颜澪，然后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老少爷们加把劲，清理了道路，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 这一声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颜澪听出了声音是自己家里的家丁，心里无奈一笑，拿起一把铁锹也跟着一起干了起来。 所有人对颜澪十分信任，颜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犹豫，效率出奇的快，两个时辰竟然就将城里的雪清扫干净。 颜澪站在城墙上，看着恒州城内，似乎这里没有经历过雪灾一样，城里街道上铺满了灰褐色的草木灰和碳灰，有的路上还有一些碎石。 这就是人民的力量，颜澪心里由衷感叹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是人多力量大，只怕整个辽东和渤海州，恒州会是第一个脱离雪灾的州县。 颜澪让家中的几位老人取出粮食，每家每户分了一些，虽然不多，可也算是缓解了饥荒，仓库的木料也取出了一些，让所有人生火取暖。 不过这一次，发放这些的是王敏，颜澪没有出面，大灾面前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家中物资充足，也不能自己去资助，否则会引起麻烦，稍不留神就是收买民心。 忙了一整天，有些疲惫，本想今晚回山上去，可是官路不通，他还不能走，王敏也希望他留下来，为自己分担一些事情，最主要的是带领众人清扫官路。 颜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于是返回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王敏征调的民夫就全副武装，在颜澪的带领下开始清扫官路的积雪。 这一次颜澪用上了三轮车，不但负责运送工具，还可以送人送饭，大家知道时局艰难，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总比前几天一直忍饥挨饿要强。 清理官路就容易多了，只需要将积雪推到路边就行了，所以进度很快，三天时间，竟然打通了前往正州的官路。 当送信的人欢呼着在三轮车上宣布喜讯的时候，恒州城内沸腾了，打通了正州的官路，就说明恒州城不再是一座死城了。 五天后，赈灾的车队到了，带队的正是辽阳府的一名同知，姓郭名政，是吕名岩最得力的手下。 郭政过了正州，突然发现前方道路没有积雪，干净的十分反常，尤其是路边还插着彩旗，似乎是在引导着赈灾车队。 满心疑惑的郭政带队前行，前方居然还有一些衙役正在路边烤火，郭政叫来几人仔细问了，因为各地都在受灾，冻饿而死的已经有数百人，怎么恒州却是一片和平景象？ 那衙役如实汇报，郭政这才惊奇不已，这恒州城竟然在雪停当天就组织人手打通了道路，要知道其他州县昨天才能通行。 惊疑不定的走进恒州，郭政更是惊奇，恒州城内井然有序，虽然也有不少人家门口挂上了白幡，证明自己家中也有人受灾去世，可是整座城内并不慌乱。 尤其是城内积雪被清扫一空，虽然天气寒冷，可是行人并不是饥饿多日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健康。 到了县衙，交接了赈灾物资，王敏在后堂设宴款待，郭政见桌面上虽然是粗茶淡饭，却有一条江鱼，不禁好奇问道：“王县令，这个时节竟然也有江鱼吗？” 王敏笑着解释道：“不瞒郭同知，这是本县山民打来的。因为城中受灾，饥荒严重，一名山民就带着人去江上破冰捕鱼，衙役们运回城内分发下去。” 郭政惊讶道：“当真？这山民的办法真是极佳，但也解了燃眉之急。” 王敏道：“确实如此，此人还想出了融雪之法，才让本县可以打通官路呀。” 郭政惊道：“这人是谁？竟有这般智才？” 王敏神秘一笑道：“说起此人，郭同知也是认识的。” 就在王敏郭政在县衙交谈时，颜澪正带着几十人在鸭绿江上破冰捕鱼，一张大网在众人的口号声中被拖出冰窟窿，一条条新鲜的江鱼在冰面上不断扑腾着。 县衙的赵县丞笑着道：“颜先生，今天又是大丰收啊。” 颜澪看了看渔网，然后道：“是呀，只可惜下次捕鱼就要换一处地方了。” 赵县丞不解道：“为何？我看这江里的鱼很多呀，再捕几次也捕不完的。” 颜澪笑着道：“不可能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都捞干净了，明年开春后，恒州城里就吃不到鱼了。” 赵县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真是饿怕了，看到这么多鱼，心里高兴，竟然忘了这一茬。” 颜澪微微一笑，然后向前大喊道：“告诉对面的人，树砍的差不多了就回来。” 城里缺少充饥取暖之物，颜澪只好带上全城青壮出来捕鱼砍树，他自然不会选择在恒州附近，而是跑到与高句丽接壤的深山中。 破坏也是破坏他们的资源，颜澪没有愧疚感，或许是前世的一些纠葛吧，颜澪对高句丽和扶桑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自己会说他们的语言，但是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如果可以，颜澪还是喜欢坑他们一次的。 满载而归的车队返回恒州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王敏邀请郭政出来看，只见几十匹马拉着的雪橇上装满了木材和江鱼。 郭政皱了皱眉道：“冬日不得砍伐树木，这是谁干的？是无视律例吗？” 赵县丞急忙回禀道：“同知大人，这不是吴朝的树木，而是高句丽的。” 郭政愣了愣，然后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你们私自与高句丽买来的？” 赵县丞笑着走上前行礼道：“同知大人，这是下官带人去高句丽那边砍伐的，惠山一战虽然过去八年了，但我们可没忘了，现在去那边要点利息，并不过分，也没有触犯律例。” 郭政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干的很好，恒州城里人才济济，当真的好。” 赵县丞被夸奖，心里一喜，却也有些脸红，这些话都是颜澪教的，江鱼和木材也是靠颜澪得到的，自己领了功劳，实在是受之有愧。 郭政满意地走了，他回去就讲恒州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吕名岩。吕名岩听闻是颜澪想出了融雪办法，大喜之下大举推广。 同时为王敏和颜澪向朝中请功，而这些颜澪是不知道的，他没有回城，而是返回了山上，七天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凝雨等人情况如何。 其实他多余担心，他走了之后，众人按部就班，每天按照值班表严格执行，工作之后看书写字，按时早睡早起，就是吃不到颜澪做的饭菜，少了一大乐趣。 第五十章 想出一个损招 雪灾的问题解决了，颜澪便回到山上躲清闲，这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愿追逐名利，一时间人人歌颂称赞。 于是颜澪变成了一名隐士高人，遇到危机才会出来解决问题，平时住在山中，和妻子过着隐世隔绝的生活。 外面的人说什么颜澪不愿意关心，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李员外的意思是，让我娶你女儿？” 颜澪目瞪口呆看着李夫人，不可思议地问道。 李夫人点点头道：“颜小……颜先生对我家有大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所以夫君和妾身商议了一下，觉得不如就将我家女儿嫁给先生。” 颜澪眨了眨眼，感觉李夫人并不是开玩笑，苦笑一下道：“李夫人，我现在是在服丧期间，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李夫人奇道：“什么？颜先生家中有长辈去世吗？怎么不曾听说？” 这句话充满了漏洞，颜澪搬到山上的原因早就传遍了，李一舟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看来要么就是这个李夫人自作主张，要么就是他们觉得不曾举办婚礼，还可以趁机插手。 不管什么目的，这样的行为都让颜澪心中不悦，但仍然脸上保持微笑，将自己以女婿身份为凝雨母亲服丧的事说了。 果然李夫人闻言笑着道：“不曾举办婚礼，就是没成婚嘛。” 颜澪微笑着打断道：“李夫人有所不知，已经结过婚了。” 这下子换成李夫人吃惊了，脱口而出道：“何时结婚的？” 颜澪还是礼貌的回答：“这个……李家不必知道吧？” 李夫人走了，心情好不好颜澪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自己心情很不好。 这个李夫人现在还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也不知道豪横什么？李家这一年折腾下来，元气大伤，早已经没了往日的荣光，居然还高高在上，而且还口不遮拦。 颜澪皱眉沉思一阵，随即摇了摇头失笑道：“先生？嘿嘿，王县令啊，你可是害苦了我。” 这个名头有点大，颜澪觉得实在是担不起，让自己好像诸葛孔明一样，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雪灾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避难在外的平民商户都陆续回来了，城中日常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李一舟和奚秀臣自然也回来了。 奚秀臣感谢的方式很简单，送了颜澪一大堆瓷器书画，他知道颜澪平时就喜欢这个，可是他不知道，颜澪之所以喜欢，是因为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古董，只是为了收藏而已。 颜澪哪里会品鉴这些东西，只是受到前世考古纪录片的影响，很喜欢收藏把玩这一类的东西，虽然奚秀臣送的都很喜欢，但是最喜欢的是一串檀香木的手串。 颜澪欢喜的每天把玩，凝雨等人见他很喜欢，平时都小心保管，所以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到都不会去动。 颜澪把玩着手串，皱着眉在书房发愣，凝雨走到门口见到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在为李家提亲的事为难。 咬了咬下唇，凝雨端着一碗茶走进书房，笑着道：“澪哥儿可是有为难的事吗？” 颜澪随口答道：“还不是李一舟，让他夫人来家里提亲……”话说一半才惊觉是凝雨在问，抬眼看了看她，见她满脸焦虑，自然知道这件事让凝雨心里不舒服了，失笑道：“你呀你呀，瞎想什么呢，我自然是不答应了。” 凝雨道：“四姑娘人很好，妾身能看出来，她对澪哥儿也是……”咬了咬嘴唇，垂下头道：“澪哥儿不必考虑我，想娶就娶吧。” 颜澪见她声音哽咽，急忙道：“我又不喜欢她，难不成一定要娶她？” 凝雨憋着嘴道：“澪哥儿多次帮她，妾身是明白的，澪哥儿不必哄我的。” 颜澪气笑道：“我看你呀，是在屋子里待的，我这么用心帮她李家，原因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就觉得我是心里有她？” 凝雨道：“可是澪哥儿只帮忙了，从来没向李员外索要过什么呀？” 颜澪看了看书房外，将屋门关好后，拉着凝雨的手坐下道：“李员外这一年连续大病，只怕身体大不如前，虽然李崇宁咎由自取，可再怎么说也和我有关。现在他家二姑娘当家，这个人我不了解，此时做什么事都不是最好的时机，你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趁火打劫的人吧？” 凝雨点点头，然后迟疑地问道：“澪哥儿……此话当真？” 颜澪笑着刮了一下凝雨鼻子道：“若是你再不信，我可就真的娶了她家四姑娘。” 凝雨急忙道：“不行的，不行的，我……我不允许……” 颜澪笑着捧着凝雨的脸道：“那就不要胡思乱想，我可是周家的女婿。” 凝雨甜甜一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颜澪便带着凝雨到山中散散步，观赏了一阵雪景，这才让凝雨忘记了不愉快。 晚上颜澪给凝雨做了一根冰糖葫芦，看着凝雨吃的很开心，还给了小燕小雀留香三女一人一颗，颜澪才笑着回到书房。 今年的冬天来的很早，天寒地冻让恒州粮食紧缺，这也让保州和辽阳府的粮价上涨了不少，好多人买不起米，只能用粗粮代替，可粗粮很快也上涨了价格。 阿甲等人出去打探了一下，现在整个辽东和渤海州的粮食都很紧缺，虽然不排除有人在囤积粮食，但就现在来看，能吃的几种粮食数量很少。 这些事由衙门负责处理，颜澪不想去管，山民们家中都有存粮，尤其是每家每户都有储存的肉干和窖藏菜，暂时不用担心没吃没喝。 所以雪灾发生的那段时间，对山民们影响不大，可是时间长了，只怕就会出现问题。 可是这些吃多了也腻歪，而且也不能保持新鲜，所以往年冬天都会进山打猎，可是今年这么大的雪，野兽都躲避起来冬眠了，有的甚至跑到了高句丽那边，打猎会很艰难。 颜澪本身不想管这些，但是前一阵里正上山找到自己，说了这件事，颜澪就得想办法解决了。 今年提前了一个月的寒冬，储备食物比往年都少，虽然有颜澪的提醒，可时间仓促，储备的并不多。 食物紧张的问题隐隐有爆发的趋势，阿甲等人打探的情报显示，各地已经有了民怨，虽然只是不满，最多是聚在一起说一说，可是长期不能解决，就会彻底引发民怨。 而粮价问题将会是导火索，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弄来粮食呢？恒州也是有数万人口的，如果等到明年开春之前，这么多人得需要将近两万石的粮食。 这可是个大数目，现在颜澪可是没办法弄到，除非……这个想法有些大胆，虽然颜澪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不过还是留在万般无奈的时候在做。 就这样忧心忡忡之中度过了几天，这对颜澪属实有些难熬，毕竟等待事情发生是一种折磨。 这几天颜澪不断思考着各种办法，也研究了好几种方案，可是自己的身份限制了很多方案是不能实施的。 自己是商人，地位其实不高，这个时代商人虽然等级提升了不少，可还是被很多人看不起，颜澪之所以有名，也主要是因为人品好，文采好，可以称得上儒商，这才让人高看自己一眼。 方案始终没有想出来，颜澪心里烦躁，索性不想了，自己又不是父母官，凭什么费力劳神。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想的时候，事情反倒发生了。 恒州城内的一家粮店，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愤怒群众强行砸开了，掌柜让人打了个半死，粮食也被抢夺一空。 原因很简单，城里缺粮，粮价太高，很多人买不起，而很快就有传闻说这家店里在屯粮，准备大赚一笔，当晚就被抢夺一空。 王敏带人查了几天，没有头绪，因为不知道是谁抢的，当然并不是找不到嫌疑人，而是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一切都是奸商引起的，如果他们不是为了获取暴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而左邻右舍自然不会帮奸商，纷纷作证，帮着抢夺者们隐瞒。 查了几天，事情也没有平息，又有几家粮店被抢，王敏十分头疼，现在辽阳府的赈灾物资运送不过来，吕名岩让各地州县自行解决，王敏无处筹粮，本来就记得团团转，又发生了抢粮的事。 心里暗恨奸商，王敏却不能不管，随口打发两名衙役出去查案，自己则靠在椅子上重重叹气。 这时候赵县丞正好回衙内送公文，知道了王敏目前正在头疼此事，于是走上前悄悄提醒了一下。 不如去问问颜澪。 王敏眼睛一亮，是啊，颜澪这个人主意很多，说不定就会想出办法来解决。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敏换上便装，坐上马车出城进山，来到了颜澪的院外。 见到县尊大人，颜澪慌忙带着凝雨和柳娘出迎，对于恒州最高领导，凝雨和柳娘表现的战战兢兢，小燕和小雀端茶的时候也微微颤抖。 颜澪赶紧让她们返回自己屋里，自己和王敏在书房说话，王敏喝了一口茶也不啰嗦，直接说明了来意。 颜澪笑着道：“大人，此时草民恐怕也没有最好的办法。” 王敏闻言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本官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来问问先生。” 这句话已经给足了颜澪面子，父母官叫自己先生，这已经是很高的称呼了，尤其王敏放低了姿态，隐隐是以学生的身份来请教，这就说明王敏对颜澪很尊敬。 颜澪看了看一脸忧愁的王敏，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办法不得不实行了，于是小声道：“草民有个办法，只是……” 王敏眼睛一亮，急忙道：“本官就知道先生有办法，快快说来。” 颜澪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惊的王敏连连摇头道：“太大胆了，这可不行。” 颜澪道：“如果做的好，可以马上解决现在的问题，先平稳了民怨，大人再去收拾拿着奸商吧。” 王敏还是一脸震惊，起身在屋里不断踱步，然后有些惊惧道：“先生可知道，一不小心，那可就是……国战。” 颜澪知道现在自己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如果想实施，就得给王敏服定心丸，于是自信的笑着道：“大人，有一件事，草民不曾说。” 王敏奇道：“什么事？” 颜澪神秘一笑道：“草民不但会说扶桑语，甚至还知道他们的服侍特色，打扮一下，绝对看不出来。” 王敏惊疑不定地看着颜澪，见颜澪笑容中带着自信和狡黠，眨了眨眼，半晌说不出话。 一身和服加一把木刀，在吧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颜澪沉声道：“大人，草民像不像一名扶桑人？” 这句话是用扶桑语说的，王敏看着眼前的颜澪，惊的呆立当场，指着颜澪结结巴巴道：“这……这……” 颜澪笑着道：“现在，草民的办法，应该可以实施了。” 王敏瞪大眼睛道：“若不是本官和先生相识，当真以为你是一名扶桑人。” 颜澪又在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块银牌道：“这便是福田次子的腰牌，他被人杀掉后，腰牌被我捡到了。” 颜澪自然不会说福田次子和恒田荣一的死都和自己有关，而且自己还亲手解决了不少扶桑武士，只说自己是在山中偶遇这件事的。 王敏沉思片刻道：“若是先生亲自前去，本官自然相信此事会顺利，可是……”犹豫一下小声道：“本官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颜澪笑着道：“一名扶桑人抢了高句丽的粮食，和咱们吴朝有什么关系，高句丽要怪就怪扶桑去，怎么也落不到咱们头上。” 王敏咬咬牙，一拍大腿道：“好，此时交给先生去办，但是切记不能暴露行踪和身份。” 颜澪笑着答应，随即眼睛一眯，睁开时双眼里闪着精光。 颜澪的办法很简单：伪装成福田次子，然后到高句丽那边抢粮。最好是一次性多强一些， 颜澪对此没有什么不安，抢的就是你，省着你们在南边每天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咬一口东方巨龙。 颜澪叫来了仓鼠小队，这种事自然是带得力干将，仓鼠小队的人最合适，每个人都见过这类场面，而且经历过很多危难，这一次自然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这一去需要几天时间，颜澪决定今晚好好陪一陪凝雨，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几年传出小燕兴奋的叫声。 “真的，我刚才路过。亲耳听到的，县尊大人叫澪哥儿先生呢，先生是什么？是尊贵的人，只有那些老夫子才可以称为先生。” 屋子里的人围坐在一起，都兴致勃勃听小燕说话，眼睛里闪着光，都对颜澪表现出了无脑崇拜。 小燕笑着道：“我就说过，当初澪哥儿买我回来，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以前我服侍的那些富户们，每一个人比得上澪哥儿的。” 小雀红着脸道：“是呀是呀，我听说是澪哥儿家里，开心的一晚上都没睡呢。” 留香弱弱道：“澪哥儿很厉害。” 凝雨心里充满了满满的幸福，自己的爱人这样厉害，能让县尊大人如此尊敬，这可是值得骄傲的事，常人谁会有这待遇。 颜澪觉得再不阻止，只怕小燕就要把自己说成天上的神仙了，于是咳嗽一声，推开了屋门。 只见屋里的众人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对颜澪行礼。颜澪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小燕，突然笑着道：“你呀你呀，就是管不住你的嘴，这种事在家说就行，别传出去，不敢会有麻烦的。” 小燕怯怯地点了点头，然后推到一边，凝雨走过来道：“夫君累了吧，坐下休息吧。” 颜澪笑着道：“你也来打趣我？在家里没有外人，用什么尊称呀？” 凝雨行礼道：“夫君可是县尊大人看重的人呢，听说现在全城的人都在叫夫君为先生呢。” 小燕和小雀急忙连连点头，然后对颜澪行礼道：“对对对，我们可不能随意了，现在家主可是比以前有名，是全城的先生呢。” 颜澪满脸黑线，正色道：“不用如此，就和往常一样，不让我就罚你们抄书去。” 类似前世的罚写，颜澪一般用抄书惩罚小燕等人，写不好就接着写，知道颜澪满意为止。 小燕和小雀听到后下意识缩了缩头，看来是被惩罚过，而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五十一章 演出一场夺粮的戏 由于太白山的阻挡，高句丽的西京没有受到太多的雪灾影响，虽然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商队行人往来不绝。 从元山运粮的官路上，有十几辆马车正在缓慢前行，运粮的官员不敢让马车行驶太快，以免马车侧翻损坏。 只是他不知道，在附近的一处雪山中，几棵松树下的积雪突然动了动，一名身穿白衣的人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运粮队，然后嘴里发出一阵麻雀的鸣叫。 运粮官员听到了，下意识往林中看了一眼，只见几名麻雀在林中飞出，他谨慎的停马观瞧，没见到有野兽，也没有看到有人影，这才慢慢策马前行。 天气冷的厉害，运粮官小声咒骂了一句，想着到前方村镇就下令生火取暖，让车队休息一下。 谁知这个时候前方的一名士卒大喊着汇报，前方有人在林中生火。 运粮官抬眼望去，果真看到不远处的山林中有炊烟升起，便让人上前探查。 没多时士卒返回禀报，是一名山民正在烤麻雀吃，运粮官皱了皱眉，带着人上前盘问查看。 士卒拽着一名青年走了过来，运粮官见村民皮肤黝黑，脸颊被冻的通红，双手都是碳灰，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摇了摇头，然后惶恐地指了指嘴，那名士卒道：“大人，他好像是个哑巴。” 运粮官死死瞪着青年，突然举起马鞭抽像青年，青年吓得举手遮挡，捂着手臂蹲在地上不说话。 士卒蛮横地拉起青年，运粮官见他疼得流出眼泪都没有说话，倒是信了几分，然后问道：“你是哪里的人，为什么在这里？” 青年惶恐地指了指一处山沟，然后连比带划的似乎在解释。运粮官看不懂，皱着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跑到路边折断一支树枝，然后跑回运粮官面前，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我，家，在，山谷。” 运粮官见他用的是高句丽文，又皱了皱眉，高句丽的山民一般都大字不识，怎么这荒山野岭的一名青年却会写字？ 运粮官沉声道：“是谁教你写字的，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摇了摇头，然后在地上写了“医官”，然后又开始比划起来。 运粮官想了想道：“字是医官教的？你村里有医官？” 青年点了点头，还憨厚地用衣袖擦了擦鼻子，运粮官又问了他的名字，青年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会写。 运粮官暗想：“看来是只会几个字，应该是村里医官写的时候学到的。”然后道：“我是运粮官，你带我们回你家，我们在你家中烤烤火再走。” 颜澪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为难。运粮官取出几枚铜钱扔给青年道：“赏你了，快去家里告诉你父母准备。” 青年惊喜地趴在地上，把铜钱快速捡起来，然后一个劲的行礼，接着转身就往一处山谷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热情的给运粮官指路。 运粮官微微一笑，然后让车队跟着青年走，拐了个弯进了山谷，发现了一处破旧的木屋。 青年对运粮官行礼，然后跑进屋子，马上就跟着一名老人走出屋子。 老人看青年指向运粮官，慌慌张张跑过来道：“大人，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命令，我的两个儿子可是已经去当兵了，只剩下哑巴的小儿子了。” 运粮官听老人纯正的口音，戒心这才放下，冷冷道：“不是来征兵的，我们是运粮的，在你家中烤烤火，但我们人多，你在外面也生起火吧。” 老人卑躬屈膝道：“是是是，小民这就去办。”说完就催促着青年赶快去砍树生火。 运粮官和几名什长和伍长走进木屋，只见屋子里虽然破旧不堪，可是炉子里的火却是很旺，环顾了一番，却也没有坐下。 老人走进来给炉火添柴，然后找了几张破旧椅子，擦干净后谄笑着让几人坐下，运粮官板着脸坐在炉火前，一边暖手，一边让老人给自己准备热水。 老人嘿嘿一笑道：“大人到了小民家中，蓬荜……生辉呀，小民有一坛子好酒，这就找出来献给大人。” 运粮官闻言故作愠怒道：“本官有公差在身，岂能饮酒？” 老人一惊，急忙道：“那请大人喝碗米酒，不过就是暖暖身子而已，又不是多喝。” 一名什长小声道：“是啊，大人，一碗米酒，没到西京酒气就散了，不会被发现的。” 运粮官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都嘿嘿笑着，眼珠一转道：“一人一碗，不能多饮。” 众人齐声称好，老人便大声吆喝，青年在里屋床下取出两坛酒，老人接过去把酒温了。 青年脸上还是带着畏惧，拎着两只母鸡走进来，举起来对着运粮官晃了晃。 运粮官没看懂，老人此时走过来怒道：“几位大人喝酒你过来干嘛，把鸡宰了，炖成鸡汤款待大人。” 运粮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要阻拦，可是想到这一路上自己顶风冒雪的，吃顿鸡肉也没什么吧，毕竟是老人自己主动款待。 青年急忙把鸡拿出去，老人端着酒坛殷勤地为每个人倒上一碗，然后满脸谄媚站在门口。 运粮官看了看酒碗，干咳一声，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先别喝，端着碗走到老人面前道：“老人家辛苦，你先喝吧。” 老人闻言笑着道：“多谢大人。” 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老人畅快的哈了一口气，然后嘿嘿笑着对运粮官行礼。 运粮官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一边和几名什长伍长聊天，一边暗自观察在外面给士卒倒酒的老人。 他有戒心，可苦了其他人，看着酒不敢喝，一直等着青年把鸡汤端上来，见老人并无不妥，这才示意其他人开始喝酒。 老人给运粮官重新倒上一碗酒，领着青年正要走，谁知运粮官突然喊住二人，在鸡汤里撕了一小块鸡肉，又舀了一些汤，指着碗道：“把它吃了。” 青年愣了愣，怯怯地看了一眼老人，老人踢了一脚青年道：“大人赏你的，还不快去谢谢大人。” 青年闻言走过去，行了礼端起鸡汤一口喝干，然后用手抓着鸡肉吃了。 见他没有犹豫，运粮官彻底没了戒心，几个人放心的开始吃喝起来。 老人领着青年走出屋子，借口去砍柴，一路走到谷口，看了看运粮的士卒，见没人注意自己，老人松了口气，然后对青年行礼致歉道：“颜先生，多有得罪。” 青年急忙扶住老人道：“李员外切勿如此，我还得多谢你能帮我呢。” 老人正是李一舟，青年便是颜澪，他们联手的目标正是这支运粮队。 李一舟担忧地小声道：“颜先生，你说的药什么时候发作？老夫喝了酒，刚才看你吃了鸡肉，这……” 颜澪笑着道：“李员外多虑了，食物酒水都没有问题，药没下在里面。” 李一舟奇道：“那怎么迷晕他们？” 颜澪轻声道：“士卒的酒水里有问题，屋子里的，迷药在屋子里。” 李一舟自然明白，颜澪是用的迷香，正要细问，突然听到车队里一阵骚乱，士卒们纷纷倒在地上不动了。 李一舟惊喜道：“成了。”颜澪笑着道：“这里就不需要李员外了，还请李员外速速赶到山上，等待粮食运到。” 李一舟行礼道：“为了恒州百姓，老夫义不容辞。”说完走到谷口，一声口哨，一辆马车从另一侧山谷飞速驶来，接上李一舟扬长而去。 颜澪也是一声口哨，附近的雪堆开始动了，一瞬间钻出十几人，正是仓鼠小队和家丁小队。 颜澪用鸟鸣口哨让仓鼠小队分出一人，清扫掉李一舟的马车的车辙印迹，其余人用马拉雪橇装载粮食。 又对家丁小队道：“你们不要说话，也不能露脸，把所有士卒给我捆起来堵上嘴。” 众人领命而去，颜澪走到木屋门口，从门缝里看到屋子里倒了一堆人，微微一笑，用面巾蒙面，推门而入。 迷药是颜澪藏在火炉里的，受热炸裂，迷药瞬间腾起烟雾，猝不及防之下将所有人迷晕。 颜澪将这几个人捆好，然后堵住了嘴，又把运粮官捆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脸。 见他没醒，颜澪端起一碗米酒，泼在运粮官脸上，运粮官浑身一抖，才悠悠转醒。 见一名蒙面人正看着自己，运粮官大惊失色，正要大声呼救，颜澪伸手捏住他的嗓子，用扶桑语道：“别叫，小心你的命。” 运粮官自然听得出这是扶桑语，满脸不可思议，颜澪抽出一团布堵住他的嘴，然后笑着道：“我也不瞒你，我是小衫家的家将。” 运粮官心中更加惶恐，高句丽一直都和扶桑作战，每次都战败，他们对扶桑人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听对方这样说，心里自然惊恐不已。 颜澪冷笑一声，取出他嘴里的布团道：“我听说福田次子来过这里，你可知道他的行踪？他见过你们高句丽什么人？” 运粮官慌忙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福田次子。” 颜澪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道：“你不信我是小衫家将？还是觉得我不会对你们下手？” 运粮官见到牌子，上面写着：小衫家将恒田荣一，还有小衫家的徽章。 颜澪抽出一把短刀，这种扶桑短刀运粮官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颜澪走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说道：“如果你不说，我就让你知道切腹的痛苦。” 运粮官颤抖着身子，一脸惊恐道：“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见过谁，我只是把他送去西京。” 颜澪想不到自己只是为了做戏做全套，随意编的话竟然真的起了作用，当即阴恻恻道：“你送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去见了谁，想骗我？” 说完刀尖在运粮官手腕一划，接着迅速扬起手，浅浅的伤口迅速流出血，顺着运粮官指尖往下滴。 运粮官顿时惊慌，颜澪道：“血流干之前，说出实话我还可以帮你包扎，不然你就等着你的手下醒过来，帮你收尸。” 运粮官慌忙挣扎，可是手腕的疼痛让他无法用出全力，颜澪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运粮官吃痛，呻吟一声开始剧烈咳嗽。 颜澪道：“你在浪费时间。” 运粮官急忙道：“是西京李家，我负责送到门口，没有进去。” 颜澪狐疑道：“真的？” 运粮官颤抖着身体，连连点头道：“是真的，是真的，我不骗你。” 颜澪取出布条，把运粮官手腕包扎好，真假他不在乎，演戏而已，然后冷冷道：“你帮了小衫家的敌人，所以你的粮食我全要了，带话给西京李家，从今天开始他们是小衫家的敌人。” 说完潇洒的收起短刀，学着电影里武士离开时的样子，打开门后转头道：“你，永远不会成为勇士。”说完就大步离开。 山谷外，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颜澪道：“快走，这里不能久留，我在前面带路，老三老四押后清理痕迹，确保身后没有尾巴。” 众人急忙上马，马拉雪橇也被套好，颜澪吆喝一声，故意用扶桑语大喊出发，然后策马向前疾驰而去，身后众人纷纷跟上。 沿着大同河一路急行，速度很快，等到了边境附近，颜澪才放慢了速度，这里有巡逻士卒，所以要小心一些。 一路在山谷里兜兜转转，两天后才等到老三老四返回。众人碰头后，就向和李一舟约定好的地方前行。 这一次获得的粮食足足有五六十石，颜澪检查了一下，确实是大米，众人欢喜不已，纷纷称赞颜澪。 颜澪没有在意，这次的行为其实很危险，而且根本拿不到台面上，于是低声道：“此事到此为止，你们知道，这不能拿出来说，一但让其他人知道，会给我们带来祸患。” 众人急忙正色道：“是，我们绝对不会说。” 颜澪特意对家丁小队的几人道：“阿大等人追随我多年，这种事干过不止一次，你们要牢记，不能说出去，尤其是醉酒后或者是和家人们见面，也不能说，不然我绝不留情。” 阿甲等人急忙拜倒道：“家主这是哪里话，兄弟们跟随家主，自然忠心耿耿，这件事是为了恒州，兄弟们感觉荣耀，却也知道这是要命的事，怎会到处乱讲。” 颜澪点点头道：“这件事后，你们五人就算通过考验，今后就是我颜家的家人。” 阿甲等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颜澪，阿大走过来道：“不错，共患难后就是兄弟，我们十兄弟今后也拿你们当兄弟。” 看着众人真挚的眼神，和善的笑容，阿甲五人顿时心中一暖，拜倒道：“家主和兄弟们这般真心，我兄弟五人今后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颜澪急忙让他们起身道：“不用发誓，要真的能够做到这些。”阿甲五人连连点头，阿大等人也热情的上前和五人打招呼，彼此间开始熟络起来。 颜澪道：“山谷之中。车马难行，我们现在辛苦一些，得把粮食尽快运送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能将这么多粮食运到山上。颜澪看了看四周，认清了地点，笑着道：“这太白山纵横绵延，山中河流不少，这个时节正好都已经冰冻住了，可以跑马行车，我们就在河面上走。” 阿大问道：“澪哥儿，大同河可是已经过去了，哪里还有河可以到达我朝啊。” 颜澪自信一笑道：“你有所不知，太白山中有一条川江，源头就在我朝境内。”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颜澪道：“我已经和李一舟约定好了在那附近汇合。” 阿大犹豫一下道：“可是，他真的会在吗？” 颜澪微微一笑，心里暗道阿大真的是进步了，这一点都能想到。随后无所谓的道：“无妨，出发前，我已经和王县令约定好，他也会派人在我们的回程上接应我们。” 起身拍拍身上的雪，颜澪不屑道：“李一舟怕惹祸上身，如果不敢来，我也能带着你们把粮食运回去，不过这个机会我可是给过他了，他不要，不能怪我。” 众人也跟着起身，在颜澪的指挥下，调转方向，向川江而去。 第五十二章 斗奸商 川江的源头就在太白山脉的一处山谷中，因为山川喝酒的原因，道路崎岖，所以巡查士卒基本不会到这里巡查。 所以颜澪一行人很快就从河面的冰层上赶到了目的地，这里就是颜澪和李一舟约定的地点。 四处查看了一番，颜澪没有见到人的踪迹，这几天没有下雪，如果有人来过这里，不可能没有踪迹。 虽然也怀疑李家有消除踪迹的高手，可是对于颜澪来说，他们的水平不可能躲过自己的眼睛。 无奈的摇了摇头，颜澪知道，这是李一舟害怕了，所以根本没带人来接应自己。 众人自然也明白了，纷纷不满的冷着脸，有的甚至开始咒骂李一舟，颜澪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毕竟这不算小事，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看了看附近，颜澪认清了方向，指着前方道：“下山小心一些，不要让雪橇损坏，先下去几个人接应，剩余的人将雪橇慢慢滑下山。” 众人答应一声，当下老三老四带着阿乙阿丙先下山去，然后在下面等待，颜澪和其余人慢慢将雪橇向前推，让雪橇滑下山。 由于是在深山，颜澪也不担心被人发现，所以并不心急，又分出两个人将马匹牵下山，重新套好雪橇。 等最后一架雪橇滑下去，颜澪等人慢慢走下山，见老三已经将马匹套好，于是笑着道：“兄弟们辛苦了，再有几里地就是我朝境内，那里有衙门的人接应我们。” 众人闻言嘿嘿一笑，都面露欢喜之色，颜澪将酒囊摘下来道：“喝口酒暖暖身子，歇息一会我们就出发。” 众人接过后，没人分着喝了一口，顿时感觉身上温暖了一些，精神为之一振，靠着雪橇休息了一阵，颜澪一声吆喝，众人开始向北而行。 果然走了几里地，颜澪等人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群人正在一处谷口，隐约可以看到不少马车，众人心里一喜，急忙加快了行程。 走进后颜澪吃惊的看到，为首两人正是王敏和李一舟，怎么他们两个在这里等待自己？尤其是王敏竟然亲自前来。 颜澪下马快步走过去行礼道：“大人，李员外，为何亲自前来？” 王敏呵呵一笑道：“颜先生都亲身赴险，本官怎么会不亲自迎接啊。” 李一舟也行礼道：“颜先生勿怪，老夫本来是要去约定地点的，只是对这山中并不熟悉，实在是怕迷失方向，所以就在这里等待了，实没想到大人竟然也来了。” 李一舟的话，颜澪也不信，毕竟他之前和高句丽有过生意往来，怎么可能对山里的情况不熟悉？不过也没说破，只好行礼感谢。 其实李一舟确实是不敢来，他和高句丽之前做生意，自然不愿意去招惹，但颜澪是为了解决粮荒，和李一舟也有切身关系，所以这才带人又赶了回来。 等路过谷口，恰好看到王敏带人前来，李一舟觉得机会来了，所以便说了自己是和颜澪合作的，正要去接应他。 王敏当场表达了对李一舟这种奉献精神的高度赞扬，这让李一舟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在王敏面前恢复了一些形象。 颜澪不管这些，当场交付了粮食，王敏看到了这么多粮食，足够让恒州百姓吃上几个月了，当即大喜，握着颜澪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跟随而来的民夫也都是恒州本地人，见这么多的粮食，一个个欢喜不已，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众人齐声声道：“拜谢颜先生。” 颜澪见众人又要行礼，急忙道：“乡亲们，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都是县尊大人的吩咐，要谢也该谢县尊大人。” 李一舟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了颜澪的意思，率先对着王敏行礼道：“多谢县尊大人。” 众民夫：“多谢县尊大人。”这让王敏呵呵直笑，连忙摆手让众人起身。 大米一袋一袋被运送到马车上，王敏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亲自出去筹粮的，具体怎么“筹”的，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粮食了，同时这也是为颜澪解围，不然这么多粮食，会给颜澪带来不小的麻烦。 因为王敏接下来，就是要对那些囤积粮食的人下手了。 现在衙门有了粮食，免费来的，而且免费送，你们囤积的没人买，就等着烂在仓库里吧，谁熬不住来找自己，或是要毁掉这些粮食，到时候就是王敏一网打尽的时候。 颜澪带回来的粮食让王敏有了底气，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心里舒畅得很。 因此一路上王敏笑着和颜澪李一舟不断说笑，哪里还有颜澪上次见他的时候那般灰败。 到了恒州附近，颜澪便告辞回家，将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李一舟，李一舟倒也承接了这份人情，与王敏意气风发回到恒州。 颜澪等人则打扮了一下，绕路而行，来到城北的家中，一路上虽然没有欢迎，但人人心里都乐开了花。 虽然做好事不留名，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很骄傲，到了家中颜澪让人去山里给凝雨送个信，自己和众人匆匆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 每个人都累坏了，一时间颜家小院里鼾声震天，一个时辰都没有停止。 凝雨急匆匆带着小燕下山回到家里，颜澪一走就是七天，也没有消息带回来，虽然听说了王敏带着粮食回来了，可是却听说颜澪去了别处。 王敏最终还是将颜澪参与运粮的事说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最好不要隐瞒，一个青年救了恒州两次，不让全城知道，实在说不过去。 凝雨想了一阵，觉得颜澪应该是不喜欢热闹，绕路去了城北，不愧是恋人，确实是很了解颜澪。 急匆匆跑进家门，凝雨满脸焦急直接来到后院，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半掩着的门，知道里面的一定是颜澪。 几天的牵挂在这一刻总算放下心来，凝雨眼眶一红，蹑手蹑脚推开门走进屋里，马上就看到了倒在床上的颜澪。 颜澪睡得很沉，凝雨坐在床边看着他，突然想起了颜澪和野狼搏斗，然后在马车上睡着的时候，自己也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 凝雨甜甜一笑，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自己最爱的人，做了这么大的事，这一路是什么样的情况？有没有危险？ 她很想问，可是她知道颜澪不会说，只会微微一笑然后告诉自己没事的，接着就得意洋洋说自己很厉害的，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自己。 凝雨很骄傲，自己的夫君很厉害，是自己见过最有才气的人，也很满足，因为自己前半生贫苦辛劳，可认识颜澪之后，自己的生活很幸福。 看着颜澪熟睡，凝雨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突然见颜澪动了动嘴，然后突然说了一句梦话：“李丹儿……” 凝雨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有些黯然，她看得出来李丹儿对颜澪有情愫了，自己也问过颜澪几次，颜澪却总是说自己不喜欢她。 这一次梦里居然说了实话，凝雨心里一空，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的伤心。还没留下泪来，突然听到颜澪喃喃自语道：“你爹真是个老狐狸，哼。” 这句话引得凝雨破涕为笑，再看颜澪皱着眉的样子，原来是在梦里对李丹儿发泄不满，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一下让颜澪猛然惊醒，他正在梦里痛斥李一舟的道貌岸然，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心里一惊以为是李一舟呢，瞬间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了床边的凝雨，颜澪急忙起身道：“凝雨，你怎么回来了？” 凝雨甜甜一笑道：“好几天没有你的消息，听说县尊大人运粮回来了，家里又有人送信，我自然要回来陪你了。” 颜澪嘿嘿一笑道：“那种场面我不喜欢，就回来睡一觉，准备明天就回山上的。” 凝雨道：“没关系，柳娘在呢，回来住一天也无妨的。” 颜澪笑着拍了拍床沿，凝雨心领神会走过去坐下，被颜澪轻轻搂在怀里，凝雨幸福地一笑，闭上眼睛听着颜澪强壮的心跳声，感受着这份安全感。 颜澪又睡了一阵，到了晚上才悠悠转醒，吃了一份砂锅，这才彻底缓过劲来。 第二天颜澪就带着凝雨回到山上，这一次留下了仓鼠小队，带着家丁小队返回山中。 留下仓鼠小队的原因，是颜澪让他们开始盯着这几家粮商，观察他们在王敏发粮后的一举一动，一旦有情况就赶快向衙门报告。 有些这些粮食，粮商们的利益就没有了，他们手里的粮食现在不能拿出来，自然卖不出去了，现在拿出来，缺粮的时候干嘛去了，不是赌咒发誓自己没粮食吗？ 所以，他们要么会和衙门的人偷偷联系，要么就会走极端的破坏这些粮食，所以一定要盯紧了。 回到山上，颜澪加大了对家丁小队的要求，开始教一些技能给他们，这让阿甲等人当场拜倒，磕头认颜澪为师。 颜澪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也觉得这六个人人品不错，心里也接纳了他们，便答应了收下他们，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收徒。 虽然他们还是奴籍，但是颜澪不在乎，等明年开春便帮他们解除奴籍，正式收徒，这让六个人更加感激涕零，指天指地的一阵发誓。 过了五天，阿大上山汇报了情况，城里有几家粮商最近来往密切，甚至和城里的一些香料商也有接触，密谋了几天，还真的打算破坏粮食。 破坏的方式竟然是用香料污染粮食，这样这些粮食不能吃了，自然就没法发放下去，他们手里的粮食就成了宝贝，到时候高价卖出。大赚一笔。 至于县衙追查，他们不在乎，打算交出一些家丁顶罪，自己再花钱打点一下，也就不了了之。 颜澪气愤地重重锤了一下桌子道：“好算计，只可惜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阿大察觉出了颜澪隐隐爆发的杀气，心中一凛道：“家主，这事该怎么办？” 颜澪冷哼一声道：“他们想毁粮食，白日做梦，兄弟们冒险带回来的，怎么可能让这些蛀虫毁了。” 阿大也冷冷道：“兄弟们心里也有气，都等着家主下令呢。” 颜澪沉思片刻，眼中闪出一道精光道：“和这种人没必要讲道义了，阿大，你辛苦一下，下山告诉兄弟们……” 阿大听完颜澪的计划，呆愣一下道：“澪哥儿，这……是不是太狠了？” 颜澪诧异道：“该狠的时候要心狠，阿大，你怎么越来越心软了？” 阿大嘿嘿一笑道：“澪哥儿，倒也不是我心软了，而是兄弟们好久不做事了，难免有些懒惰。” 颜澪心中一动道：“这件事怎么完善，交给你了，怎么做我不管，还是那句话……” 阿大抢先行礼，接过话头道：“只看结果。”说完狡黠地抬头和颜澪对视。 颜澪哈哈一笑道：“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你们为什么叫仓鼠小队。” 阿大起身，气势一下子变了，傲然道：“兄弟们可是好久没活动了，澪哥儿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干的干净漂亮。” 阿大走出大门后，阿甲等人从书房走出来，颜澪道：“今天让你们学学，看看阿大他们是怎么做的。” 阿甲不服气道：“先生，阿大他们当真厉害吗？” 颜澪撇了一眼六人道：“你们也别不服气，动真章你们六个一起也不如阿大一人，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他们的能力我自然知道，你们要学习一下他们是怎么做事的。” 阿甲等人心里一惊，颜澪的话里带着杀伐之气，这和平时的颜澪大不一样，就像一名将军正在带兵打仗一样。 颜澪道：“商场如战场，与人斗也是打仗，一不留神就是麻烦，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以后你们会经历到的。” 阿甲等人急忙称是，颜澪点点头道：“这段时间你们也别闲着，我会把我经历过的一些事写下来，让你们知道今后你们需要做的事。” 阿甲不解道：“先生，是什么事需要我们呢？” 颜澪道：“阿大他们平时是收集情报的，就像密探一样，可以帮我做到知己知彼，而你们今后要做的，也有这方面的事，当然不只是这些事。” 阿甲等人对视一眼，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颜澪笑着道：“你们这十六人，不可能一直跟着我吧，我呢，就是要把你们培养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精英。” 阿甲等人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自己今后叱咤风云大样子，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颜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可你们心性距此差得太远，还需要磨练，快去读书写字，要做到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行。” 阿甲等人哄然称是，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修身养性去了。 反客为主，掌握先机。这是颜澪一向的行事准则，所以要让奸商们得到教训，不让他们得逞，颜澪就要抢先行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颜澪的要求，仓鼠小队商议一夜，最终定下了一个计策。 行动也很快，也不知道是他们压抑太久，还是有心要在阿甲等人面前炫技，总之当天半夜就行动了。 几名粮商早起的时候，就被慌慌张张的家丁们汇报了一个噩耗：仓库里的粮食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几家香料店也遭了灾，囤积的香料被淋上了水，一晚上都被冻成了一坨坨的冰块。 奸商们慌了，他们急忙派人出去打探，这种事他们不敢报官，因为王敏一旦知道粮商有粮食，追回来也会充公，自己还会被捉拿下狱。 香料商可以报官，可是他们做贼心虚之下，竟然也选择了闭口不言，暂时压下这件事。 只是他们派出了不少人，追查这件事，只是他们调查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头绪。 仓鼠小队这一次用实际行动，给六名家丁好好上了一堂生动的实践课。 首先，仓鼠小队用城外积雪烧了几大桶水，连夜全部泼进香料商的仓库，毁了他们的香料。 然后，十个人来到米仓，本来十个人不可能一晚上搬空米仓，可是颜澪来意前世，他很早就研究出来了手动式传给带。 现在有了三轮车，颜澪更是改进了一下，只需要脚踏板就可以让传送带开始运作，这就节省了人力和时间。 几个人轮流操作，两个时辰就把粮食运到了城外奚秀臣的汤池店中。 奚秀臣没回来，所以这里还是关门停业的状态，一般没有人会想到这里，仓鼠小队打扫完痕迹，还故意留下一些车辙印和脚印，让这些粮商以为盗贼去了城里，而不是城外。 过程还算完美，颜澪看了看详细汇报，却还是有些不满意。 第五十三章 智斗和科学 整个行动实施的很草率，不过时间仓促下能想到这些其实很好了，而且目前看来没有留下痕迹。 但是颜澪不满意，他不是追求完美，而是不想留下破绽，毕竟恒州城里就这么大，真想追查很容易就能查到自己头上。 目前粮商和奸商没有行动，完全在于他们的心虚，不敢放手去查，也没有理由去查。 借刀杀人，祸水东引才是最好的办法，颜澪沉思片刻道：“目前看来很不错，但是痕迹太明显。” “你们一次性解决了香料和粮食问题，其实是惊动了对方，让他们的联盟更加牢固，只有破坏他们的关系，才能让他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而是开始相互猜忌。” 阿大等人想了想，确实如此。两方都有不小的损失，正在气头上，从而更加稳固了他们的关系，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颜澪接着道：“断人财路。就像釜底抽薪，对方一旦追查到我们身上，就是彻底结仇，平白无故的树敌了。” 阿大急忙道：“澪哥儿，兄弟们很小心，不会留下痕迹的，而且我们还扰乱了对方呢。” 颜澪淡淡道：“看似夜深人静，你们如何保证附近没人看到你们，雪橇印迹和三轮车车轮印迹很明显就是指我们。” 阿大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其余的人，只见老六老八心虚低头，阿大自然明白，气急之下狠狠瞪了他俩一眼。 颜澪道：“也别心急，雪橇他们没见过，暂时还有疑虑，三轮车肯定瞒不住了。”叹了口气道：“现在收尾还来得及。” 仓鼠小队心里愧疚，低着头默不作声。颜澪看了看家丁小队。然后端起茶碗道：“阿大阿二，在城东三轮车的车库房里做个假现场，伪装成被人偷了车一样，然后去县衙报案。” 这是开始下令了，阿大阿二起身道：“是。”然后转身迅速离开。 颜澪淡淡道：“老三老四，老七老八，带上家中其他的家丁，把粮食从四郎的汤池店里运出来一部分，以四郎的名义，捐给县衙。记住把袋子换成新的，旧袋子立刻焚毁掉。” 四人齐声称是，立刻离开。颜澪看了一眼剩余的人道：“你们几个的工作危险一些，不过做起来很简单。” 其余几人齐齐起身道：“家主请吩咐。” 颜澪道：“等阿大报案之后。你们再去报案，就说家里收到了威胁信，至于信嘛……”颜澪看了一眼家丁小队道：“让阿丙来写。” “啊？”阿丙惊叫一声，实在没想到颜澪会点自己的名字，急忙道：“不行，家主，我的字写的不好。” 颜澪笑着道：“要的就是写不好，等会我口述，你来写。” 然后又转向仓鼠小队道：“报官之后，你们就到木器店放火，记住，要在大庭广众蒙面纵火，只烧咱家店铺。” 老五急忙道：“家主，那里可都是木头呀，稍不留神，可就会烧成一片。” 颜澪道：“烧成什么样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安全，放火之后马上就跑，别让人追上，但是记住别忘了骂人。” 老五好奇道：“骂谁？” 颜澪坏笑道：“你就骂我多管闲事。” “这……”众人惊恐不已。 颜澪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是我让你骂的。不要有顾虑，快去做事吧。” 老五等人急忙起身离去，颜澪这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 阿甲等人不解道：“先生，这么做就能解决问题吗？” 颜澪笑着道：“不一定，但是我这一套乱拳下来，怀疑我的人会疑惑，暂时不会针对我，反而会老老实实不敢妄动。” 阿甲道：“可是事情还是没解决呀？” 颜澪微微一笑道：“要的不是解决事情，而是解决搞事的人。” 阿甲等人似懂非懂地互相对视一眼，颜澪笑着道：“以后你们会懂的，现在啊，阿丙，开始写信吧。” 颜澪这一套迷踪拳当着起到了效果，香料商和粮商本来有些怀疑，可是突然有人开始报复颜澪，不但三轮车被偷了，还被烧了房子。 他们心里欢喜，觉得出了一口气，却很快发现这让自己很被动，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干就有人为自己出气，可是出过气之后，很可能要他们来承担后果。 因为那帮人在放火后大骂颜澪，还扬言要把颜澪赶出恒州，很嚣张跋扈，就像恒州是他们说了算一样。 这可引起了全城人的愤怒，因为颜澪救了恒州两次，现在人人称赞，你在这时候烧我们救命恩人的屋子，还骂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于是满街开始追打这些人，可是他们跑的很快，到了城南竟然突然消失了，愤怒的人群找了好久也没看到，只好悻悻而去。 而城南，正是这些奸商们的住处所在。 随后几天，颜澪每天都去衙门，先对这种报复行为表达了痛恨，然后心灰意冷带着家丁离开了恒州，最后竟然引得整条街上的人纷纷挽留。 颜澪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不顾众人挽留，失落的离开了恒州城。 颜澪走了不久，很快城里就流传出一条消息，有人互相勾结，想要毁掉赈灾粮食，被颜澪发现后并阻拦，想不到遭到了威胁和报复。 半真半假的传言，让奸商们惊恐不已，看来事情是颜澪做的，可是自己还没行动，就有人为自己做了，这让他们心里有些不安。 于是他们怀疑这里这帮人中有人沉不住气了，可是是谁呢？猜疑就这样在他们中间产生了，问谁都说不是我，我没有。 领头的几人心中有气，做就做了，没必要隐瞒，不然怎么同舟共济，现在谁都撇清自己，真要是东窗事发，这个人很可能先出卖自己。 尤其是颜澪心灰意冷的离开，现在全城人心里都憋着气，团结一致开始打探消息，一定要为颜澪出口气，揪出来这些没良心的。 粮商们都被盯得死死的，毕竟颜澪是直接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所以嫌疑最大。这导致粮商们出门都感觉满大街不善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 有几个胆子不大的就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敢出城躲避，因为这样做反而更加惹人心疑。 颜澪又运送了一批粮食，这让所有人情绪更加高昂，看看这是多么好的人啊，在恒州城受了委屈，还在给大家送粮食，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也得为颜先生做些事。 做什么？就是要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于是一些热血沸腾的书生聚集在一起，来到衙门给王敏施压，让他一定要捉拿奸商。 粮商们的家门口人更多了。明里暗里都是人，甚至还有人在夜里不断的往粮商们的院子里扔垃圾。 一些与此事无关的粮商也被殃及池鱼，这让他们也忍无可忍，憋着气开始打探消息。 奸商们惶惶不可终日，粮商们忍不住了，毕竟现在压力都在他们这里，香料商们却悠哉悠哉的。 香料商们自然不敢有什么行动，这时候谁动谁是傻子，就会暴露自己，他们只能好言相劝，让粮商们沉住气。 只是粮商们现在怨气极重，你们说的好听，可是现在谁能和我们做到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所以，在了解到这些的颜澪，决定重新添一把火。 在一个普通的冬夜，几名粮商的院子里出现了几道人影，不久很快消失。 一些人看到了，可是没有在意，反倒觉得这些人是飞贼，盗亦有道，偷走这些没良心的财物，大快人心。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的一名衙役打着哈欠开门时，见到大门上挂着一个包袱，打开后大惊失色，连滚带爬重进大堂，向王敏汇报。 这个包袱里，都是粮商们和香料商们来往的书信，王敏越看脸色越青。最后愤怒地重重一拍桌子，直接下令拿人。 衙役们带着闲汉，手持枷锁铁链，如狼似虎冲进粮商们家中，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喊声让周围的人都围聚过来。 当看到是衙门里的人正在拿人，几名粮商满脸惊恐被锁拿，顿时周围一片叫好声，然后就是不绝于耳的咒骂和指责。 审讯很顺利，粮商们交代了一切，王敏铁青着脸，其实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颜澪，真让这些人得逞，实在很难想想恒州会是什么样子。 香料商们也被捉拿，只不过有几人提前收到消息，本来想跑出城去避一避，只是拖家带口没走多远，就被衙役们追上了。 这些人有贼心，但未必有贼胆，四面楚歌的时候更加没了胆气，进了大牢自然如实交代，此事到此总算彻底结束。 至于给他们怎么定罪，颜澪不关心，因为不管什么结果，都对颜澪产生不了影响。因为此时的颜澪，正在自己家中呼呼大睡。 颜澪平时生活习惯很好，极少睡懒觉，可是今天却一直睡着没起床，这让凝雨有些担忧。 阿大来到山上看了看颜澪，然后笑着道：“没事，澪哥儿这是老毛病了。” 凝雨急忙道：“他这是怎么了？” 阿大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出去说，等到了大堂，阿大笑着对凝雨道：“澪哥儿做实验，又把自己麻晕了。” 凝雨不解道：“实验？那是什么？” 阿大嘿嘿一笑道：“澪哥儿每年都在做这个实验，是一种麻药，用来防身用的。” 凝雨不解道：“他做麻药干什么？” 阿大看了一眼屋内，见颜澪还在睡着，于是小声道：“澪哥儿往年都要进山打猎，有时候会遇到野兽，他想研究出来一种可以放倒野兽的麻药。” 凝雨自然相信，因为她很信任颜澪，自然知道他不会作奸犯科，去做麻药害人。 可是颜澪中了自己的麻药，再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也不知道，于是有些焦急地问道：“那他要睡多久？” 阿大道：“一般开窗通风就行，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麻药，我也说不好。” 凝雨不安道：“我开窗了呀，可是他也不醒，拍他也没感觉。” 阿大也有些不安了，皱眉想了想，然后道：“澪哥儿每次都会把方法写下来，我们找找看，也许澪哥儿会告诉我们怎么做呢。” 凝雨点点头，走进屋里开始在桌子上翻找，最后看到了一张纸条上写着：“虽然没办法吸氧，也许长期通风和用凉水可以缓解药效，等一个时辰，应该会醒过来。” 凝雨看不懂，拿给阿大看，阿大读了一遍，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半个时辰吧，也许澪哥儿会醒过来。” 其实没到半个时辰，颜澪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浑身发麻，迷迷糊糊眼神呆滞，凝雨急忙打开窗户，然后给颜澪穿好衣服。 阿大好奇的看了看颜澪放在案几上的一杯不明液体，有些惊恐地看着。 颜澪发明的这种东西太可怕了，不能留，这要是让其他人得到，恐怕会做出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颜澪缓过来了精神，口齿不清道：“阿哒，不愣牛。” 阿大没听懂，走过去问道：“澪哥儿，你说什么？” 颜澪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很有节奏的轻微响声让阿大瞬间明白了，依据暗语，阿大毁掉了麻药的配方。 颜澪微微一笑，随后头一歪，在阿大和凝雨的惊叫声中，又晕了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颜澪才彻底恢复了精神，迎来了凝雨好一阵埋怨，看得出来凝雨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颜澪温声劝慰了好一阵。 麻药确实是颜澪用各种有麻醉效果的药材制作的，只不过剂量没有掌握好，这也让颜澪十分后怕，差点成了痴呆儿。 毁了麻药，颜澪心里安定了不少，因为这种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心怀鬼胎的人会用来做什么可想而知。 颜澪这几天研究了好多东西，尤其是成功研制出了烟雾弹，还在院子里表演了一下，经久不散的白色烟雾让众人惊奇不已。 颜澪没有告诉他们烟雾弹的原理，因为自己其实也是研究了好久，不知道怎么用通俗易懂的原理讲给他们听，也不知道怎么让他们接受这样的知识。 麻药的事彻底放弃，颜澪在无所事事中又开始研究其他的东西，不过这一次凝雨总是跟着他，生怕他又研究出其他危险的东西。 颜澪想了想，于是道：“凝雨，我会法术你信不信？” 凝雨诧异地上下打量了颜澪一番，有些迟疑道：“你会……法术？” 颜澪微微一笑道：“当然了，你想不想看？” 古代人相信迷信，凝雨也是如此，可是颜澪一直没有展现出自己会法术的事，所以凝雨还是有些怀疑。 颜澪在书房准备了一下，随后表演了一个很简单的魔术，就是用一根绳子，让凝雨剪断一处绳子，在手里搓了搓，结果绳子没有断，还是完整的一根。 这可惊呆了凝雨，拿过绳子仔细查看，没有发现异常，满眼崇敬看着颜澪。颜澪笑了笑，然后让凝雨拿来手帕。 在表演了手帕变纸屑，铜钱消失出现在凝雨耳后这些简单魔术后，凝雨彻底震惊了，然后看颜澪的眼神彻底变了。 自己的夫君，是会法术的！这让凝雨不止对颜澪有了爱恋，更多的是崇敬。 一直到晚上睡觉之前，凝雨都对颜澪恭恭敬敬，颜澪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让她做什么也急忙就去做，更有甚者，吃饭也殷勤伺候。 颜澪一开始还有点享受，马上就有些别扭，直到吃过了饭，返回书房，见到凝雨恭恭敬敬给自己递茶端水的样子，颜澪终于忍不住了。 本来只是秀一下，结果没想到凝雨成了信徒一样，这可不好，颜澪最反感迷信，觉得是时候给凝雨上一课了。 只不过这个尺度要把握好，稍有不慎摧毁了凝雨的世界观，那可能就是极大的刺激。 于是颜澪选择了几个简单的魔术教给了凝雨，凝雨明白了原理后，马上有些失望，颜澪微微一笑，告诉她这是颜家的秘技，只能教给妻子。 这算让凝雨来了精神，她觉得这种传承很厉害，自己学会了也是一种荣誉，便缠着颜澪让他再教给自己一些魔术，颜澪无奈苦笑，告诉她自己也只会这些。 凝雨这次没有失望，反倒觉得自己学会了不得了的能力，而且颜澪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了自己，可见真的是真心，激动的在颜澪脸上亲了一下，拿着绳子和铜钱去找柳娘表演去了。 颜澪失笑一声，然后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隐隐听到对面房间里不断传出女生的惊呼和赞叹。 第五十四章 偶遇凝雨的童年伙伴 春天来的很晚，往年三月时辽东就开始冰雪消融了，今年直到四月才开始消融。 颜澪带着全家搬回城里有一段时间了，第一是回家过年，整个正月都在城里居住，因为还是服丧期间，所以没有张灯结彩。 奚秀臣回来了，张栎予也来过几次，日子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颜澪除了每天去各店铺中查看生意，就是在家里不出去。 阿大等人开始接手了店铺，这是颜澪深思熟虑的决定，也需要让他们得到历练了，所以真定府的那些掌柜就没有召回来，而是让他们经营好真定府的生意。 仓鼠小队遵照萧规曹随的方针，一直按照原先的经营方式，这让因为换了掌柜而有些担心的伙计放下了心。 城里受灾，所以颜澪又招聘了一些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人当伙计，补充了新鲜血液后，生意还算顺利。 这当然也有城中百姓报答颜澪的想法在内，毕竟明里暗里救了全城两次的人，总是要捧捧场吧。 颜澪也没太在意，平常心地每天忙里忙外的经营，晚上回家就带着女眷们看书学习。 现在小燕小雀和留香已经摘掉了文盲的帽子，距离知书达礼还差很多，凝雨和柳娘倒是往大家闺秀发展了，可是颜澪还是觉得两女有些天然呆的样子。 出了正月，颜澪和凝雨回山上住了一个月，春分后就回到了城里，现在山上冰雪消融，肯定不方便住人了，所以颜澪和凝雨商量了一下，便每天早上辛苦一下，去山上祭奠后再回来。 阿大有经验，其他人又有老伙计帮衬，颜澪制定的规章制度也严格遵守，所以生意的事颜澪不担心，便把重心放在了生活中。 这一天一大早出门，颜澪终究还是买了几头驴骡回来，山上泥泞不堪，三轮车行驶不方便，所以还是坐驴车更好一些。 这让颜澪想起了化肥，也不知道这个老伙计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躺在马厩里好吃懒做呢？ 化肥年纪也大了，跟着颜澪这么多年，也是经历过生死的，颜澪把它留在真定府养老，它是没有后代了，余生颜澪一定要把它伺候好。 拍了拍骡子，颜澪叹了口气，恰好凝雨拿着东西走出门，见颜澪这样，好奇道：“澪哥儿，怎么了？” 颜澪笑着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化肥，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凝雨笑着道：“不如把它从真定府接过来吧。” 颜澪笑了笑道：“虽然我嘱咐了他们每天让化肥保持锻炼，可是谁知道是什么样呢，等阿大他们去真定府送货的时候，顺带接过来吧。” 说了一阵话，颜澪赶着车进了山，一路上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所有人都对颜澪恭敬行礼，然后口称颜先生。 颜澪笑着回礼，这现在是每天出门的必备活动，虽然颜澪心里觉得繁琐，可是不得不这么做。 凝雨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心里很骄傲，自己的未婚夫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尊重，自己出门好多人对自己也恭恭敬敬的，可是她没有自傲，而是有些脸红。 颜澪笑着说你得多适应，虽然不能摆架子，但是也得有些气势，待人和善是对的，可有时候也得有威严。 凝雨自然见过不少富商的夫人，知道她们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似乎当家主母都必须有这样的威严。 颜澪道：“这些在咱们家里，只是演给别人看的，平时还是和善一些，他们也不容易，不如用心对待，和善宽容，这样才不会在危机和利益面前背叛出卖我们。” 凝雨这才明白了一些，点点头表示赞同，颜澪也不说话了，小心地赶车前行。 到了山上，祭奠打扫完毕。颜澪和凝雨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把要带回去的装在车上，收拾停当颜澪做了一顿炒饭，和凝雨简单吃了一顿午饭。 正吃着饭，颜澪突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隐隐听到就在院外不远处，而且还有叫骂声。 颜澪急忙起身打开门，见到山上正跑着一个人，身后是几名土匪打扮的人，颜澪也没多说，拿起弓箭嘱咐凝雨不要出门，然后风一般冲出屋子。 正好逃跑的人路过院门外，惊慌之下一头摔倒在树下，身后的土匪大步跑过来，抓住那人就大声咒骂。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羽正中那名土匪的衣袖，土匪身影一歪，衣袖被钉在树上，一时间挣脱不开。 其他土匪也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急忙看向颜澪，颜澪不慌不忙拿出一支箭，冷冷道：“别动。” 一名土匪见此情形，上前用切口问了几句，颜澪自然明白意思，也用切口回了几句。 土匪一听，大惊失色，急忙恭敬行礼道：“惊扰了颜先生，是兄弟们的不是，” 颜澪道：“这个人不论做了什么，能否给我个面子，就此作罢？” 土匪急忙道：“颜先生哪里话，此事就此作罢。” 颜澪知道他就是领头的，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道：“算是给兄弟们的喝酒钱。” 土匪笑着结果，一个个眉开眼笑，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带着同伴嘻嘻哈哈一顿奉承颜澪。 颜澪拔下箭，被钉住的土匪也不生气了，一脸谄媚对颜澪作揖行礼，颜澪也不想结仇，便客气的行礼，然后转身往院里走去。 谁知地上那人突然起身，一个前扑拽住颜澪衣摆道：“求先生救我。” 颜澪诧异道：“你这是为何？有话起来说。” 那人也不起身，而是不断地磕头，颜澪于心不忍，急忙伸手把那人扶起来道：“不要磕头，有事先说。” 那人哭哭啼啼道：“我随主人前来辽东，只是路上主人生了重病，请先生救救我家主人。” 颜澪听这人声音怪怪的，然后上下打量一番，顿时明白了这人是男扮女装。 其他人看不出来，可是颜澪是穿越来的，前世见过不少这样的女孩子，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颜澪没有说破，直接问道：“人在何处？” 那人急忙道：“就在路边的车里。” 颜澪道：“带我去看看。” 女孩便带着颜澪往山中跑去，穿过一片树林，就看到一处林间小路上听着一辆牛车。 颜澪看到了就暗道不好，车上那人一动不动的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这么大动静他都没有动，看来病的不轻。 颜澪仔细看了看，发现被子里缩着的人正满脸通红，不断的哆嗦着。颜澪仔细看了看病人，心里有了个大概，问了问女孩什么病症，这才知道这人得了风寒。 看来这两个人也是和当初的李丹儿一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生了病还硬挺着。 颜澪皱了皱眉不满道：“为何不进城看病？” 女孩哭着道：“平时得了，过几天就好了呀。” 颜澪黑着脸不说话，现在天气刚暖和，可还是很冷，尤其是春天本来就是病毒高发期，在山中待着是好不了的。 颜澪急忙用手背探了探病人的额头，发现滚烫的厉害，急忙道：“得赶紧去城里看病，只是现在的状况你们不能折腾，先去我家里吧，我夫人在家。” 女孩急忙磕头道：“多谢先生。” 颜澪急忙道：“不必谢我，快快上车，我带你们回去。” 凝雨见颜澪赶走了土匪，松了一口气，接着看颜澪跟着被救的人跑了，心里就察觉有事。 看到颜澪赶着一辆牛车回来了，凝雨好奇地走出屋子，接着看到颜澪把牛车停在院子里，大声道：“凝雨，你快来，这里有病人。” 凝雨急忙跑过来，颜澪道：“你快去把阿甲他们的屋子打开，让病人在里面休息，我去请医师。” 凝雨答应一声，跑着去打开屋门，然后跑回来帮颜澪打开院门，这时候车上的女孩正好在凝雨面前抬起头，正要张嘴道谢，突然看到凝雨的脸，惊讶的愣了一下。 凝雨跟着牛车走进院子，正打算帮忙把病人扶下来，颜澪担心传染，便没有让凝雨帮忙，自己把缩在被子里的人抱进屋里。 女孩跟进屋子里，看着主人被放在床上，心里算是安心了一些，转身看着仔细洗手的颜澪，又看了看凝雨，有些迟疑道：“这位夫人，可是……姓周？” 颜澪闻言惊讶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凝雨，好奇地看向女孩。凝雨满脸惊讶问道：“这位小哥，为何认识奴家？” 那女孩闻言更加确认，走过去看了看，颜澪担心她身上也带了病毒，传染给凝雨，正要制止，忽然听到女孩哽咽道：“雪娘，我是杨雪儿。” 凝雨惊讶的捂住了嘴，然后仔细打量起来，只是女孩满脸泥土，一时间分辨不出。那女孩急忙用衣袖擦了擦脸，然后道：“我们从小一起摘梨子吃，每次都被周大娘训斥的。” 凝雨这时认出了那人，呀的一声激动地拉住女孩的手，兴奋的大叫起来，看的颜澪心头一紧，这得消毒了。 凝雨又蹦又跳，欢喜地红着眼道：“雪儿，你怎么在这，你这是怎么了？” 杨雪儿哽咽着说不出话，神情有些伤感，颜澪急忙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凝雨，你来照顾他们，我去请医师。” 凝雨急忙点头。见二女熟识，颜澪也算放心了一些，走的时候让凝雨开窗通风，便赶着车向恒州去了。 请来了医师，把脉问诊后，开了方子，颜澪行礼道谢，交了诊金。医师道：“颜先生，病人体弱，不便行动，多开几副药吃一阵子，老夫再来复诊吧。” 颜澪恭敬道：“赵医师圣手仁心，一路辛苦。” 赵医师笑着道：“颜先生哪里话，若不是你，老夫只怕早就冻饿而死了。” 颜澪急忙谦虚几句，赵医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颜澪便把他送回城里，顺便开了药带回山上。 这段时间，凝雨和杨雪儿算是好一阵叙旧，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是邻居，后来凝雨家中突发变故，被卖入了李家，而杨雪儿因为家里受灾，去年被卖给了正州的一家商户。 颜澪煎了药，杨雪儿千恩万谢，接过来给主人喂药，凝雨这才给颜澪讲了事情经过。 原来受灾后，这家商户自然顶不住了，就变卖了家产，买了一些柴火和粮食，打发了伙计家丁，杨雪儿无处可去，便求着商人留下自己。 本想着熬过去就好了，谁知道商人的家人们在寒冬里相继病逝，这商人接连遭受打击，安葬了家人后一蹶不振，便低价卖了宅子，准备搬到救灾最好的恒州去。 结果想抄近路，穿山而行的商人也病倒了，没钱少粮之下病的更重，杨雪儿自然心慌，只好乔装打扮准备下山求救，想不到遇到了土匪，惊慌之下误打误撞跑到了颜澪的院门口，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颜澪也感叹杨雪儿的忠诚，也能理解她现在只能跟着商人，不然也无处可去了。 杨雪儿洗净了脸，给商人喂了药后来到大堂，面向颜澪拜倒道：“雪儿多谢先生。” 颜澪急忙道：“和你说过不要跪下的。”凝雨也赶紧扶起杨雪儿，把她拉倒自己身边坐下 颜澪道：“目前你就住在这里吧，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但是柴火粮食充足，我和凝雨每天都会来的。” 凝雨的事杨雪儿也已经知道了，说实话她心里很羡慕凝雨，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还帮她解除了奴籍，成了她的夫君，闻言眼中有些黯然。 凝雨告诉了杨雪儿怎么烧火炕，柴火和粮食的地点，便和颜澪下山去了。杨雪儿看着两人离去，不知怎么心中一酸，看了看床上的商人，不禁哭了起来。 喝了三天的药，商人病情缓解了一些，意识清醒后见到救自己的是颜澪，大惊失色，急忙挣扎着起身道谢。 颜澪一反常态，接受了他的道谢，然后坐在椅子上道：“你也不必谢我，你的女婢和我夫人是旧识，我才会帮忙的。” 凝雨发现颜澪语气不对，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杨雪儿，见她也有些忐忑，便悄悄看了一眼颜澪，但没有说话。 商人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道：“颜先生，你的名声我是知道的，当年是我不对，冲昏了头才百般为难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颜澪笑着道：“我哪里是记仇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救你的，把你扔在山里就行了。” 商人叹了口气道：“颜先生大人大量，我实在是自愧不如。” 颜澪道：“你也醒了，话就得早一点说了，不然那天你趁我不注意就走了，那可就晚了。” 商人大惊失色道：“颜先生，你现在威名在外，我现在落魄不堪，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颜澪微微一笑道：“我要你的女婢，开个价吧。” 凝雨和杨雪儿大惊失色，凝雨隐隐有些生气，颜澪怎么好像个欺男霸女的奸商一样，而杨雪儿吃惊后竟然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颜澪给凝雨递了一个眼神，然后对犹豫不决的商人道：“一万贯，如何？” 商人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颜澪摆了摆手道：“一万贯，够你回正州重新开店做生意了，你要是在恒州，有我在这里你会活的很艰难，我也不难为你，你的女婢照顾你到病好，钱我一分不差的给你，人到时候我再带走。” 商人点了点头道：“好，一切由颜先生决断。” 颜澪笑道：“契约我已经写好了。”说完走到床边，让商人签字画押。 凝雨嘟着嘴，满脸愤怒看着颜澪，她以为颜澪看上了杨雪儿，这可不行，她是自己的童年伙伴呀，颜澪怎么能这样呢？ 可是这个时代，男人纳妾很正常，妻子不能多说什么，尤其是颜澪现在的能力和名声，纳几个妾都可以。所以凝雨心里不舒服，却不敢说什么。 颜澪看了一眼凝雨，差点笑出声来，不过马上板着脸道：“夫人，与我来，为夫有家事和你说。” 现在颜澪已经把暗语教给了凝雨，凝雨一听明白了颜澪的意思，狐疑地跟着他出了屋子。 颜澪牵着凝雨的手回到自己屋里，然后道：“你生什么气呀，看不出我在救你的姐妹吗？” 凝雨嘟着嘴道：“刚才没察觉，现在感觉到了。” 颜澪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这个商人是出了名的黑心，杨雪儿跟着他，以后一定没好日子过。” 凝雨不解道：“澪哥儿，你好像和他有过节，怎么回事？” 颜澪道：“我做猎户时候，打的猎物拿去正州卖，结果他不但坐地压价，还趾高气扬仗势欺人，后来我略施小计让他没有得逞，所以他就处处难为我。” 凝雨惊讶道：“呀，竟然是这样。” 颜澪冷哼道：“这人贪财好色，不但纳了好几个小妾，还曾经抛弃了原配，让一名小妾当了主母，刁难下人，几个儿子也是败家子。” 凝雨这才放心，可是有些不舍道：“所以你不想让雪儿跟着他，可是一万贯也……太贵了吧。” 颜澪失笑道：“还不是你们俩关系好，我才会出高价，那人现在落魄了，只有出高价才会让他松口，不然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可。” 凝雨笑了笑道：“那怎么当初你买我的时候，只有两贯钱？” 颜澪被噎得满脸通红，急忙道：“当初是给李丹儿一些教训，她让你也身处险境，自然要难为她。” 凝雨白了颜澪一眼，颜澪嘿嘿一笑道：“我的好夫人，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凝雨道：“羡慕我什么？” 颜澪神秘一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城里有几间店铺是你的名字，还有一片山林，真定府的一家店铺，也都是你的。” 凝雨惊诧莫名，起身道：“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颜澪拉住她的手道：“这是你的嫁妆呀，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凝雨捂着嘴道：“这些，都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呀。” 颜澪温柔一笑道：“一直都在办，岳父岳母都不在了，我总要给你准备好这些，不能让你受委屈，而且还有柳娘呢，她今后也要嫁人的呀。” 第五十五章 和凝雨的闺蜜吵架了 颜澪看到凝雨眼眶红红的，笑着轻声道：“你看你哭什么，又要把眼睛哭肿了。” 凝雨抽了抽鼻子，看了看颜澪道：“澪哥儿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总是帮不了你什么。” 颜澪笑着道：“你陪着我不就是帮我吗？” 凝雨闻言终于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颜澪轻轻抱着她道：“别哭别哭，现在的生活是幸福的，要开开心心的。” 凝雨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那雪儿怎么办？” 颜澪道：“她倒是不同，虽然是奴籍，可又是你的好姐妹，还是得问一下她的意思，如果不愿意待在家里，就给她安排一下，总好过跟着歹人。” 凝雨表示会和雪儿谈一谈，颜澪便做了一锅米粥，特意端了一碗到商人床边道：“楚掌柜，喝些粥吧。” 见是颜澪亲自端来，楚掌柜有些心慌，颜澪招招手让凝雨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纸笔墨砚。 颜澪冷冷道：“住在我家里，就不要你钱了，但是看病抓药请诊的钱你是要给我的，而且还是我亲自去的，这个价格嘛……” 楚掌柜有气无力道：“颜小哥，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钱给你。” 颜澪道：“我买下杨雪儿，可是实打实的铜钱，救你还能白救吗？你的命难道不值钱？” 楚掌柜哭丧着脸道：“颜小哥，颜先生，你若后悔了，钱我可以不要这么多的，没必要如此为难我呀。” 颜澪挑了挑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拿不出这些钱？还是觉得我是反复无常的人？” 楚掌柜被噎得说不出话，涨红着想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契约作废，这个杨雪儿我送给颜先生了。” 颜澪摆手道：“你可别这样说，好像我落井下石一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钱我是要给你的。” 楚掌柜心里暗骂颜澪，他这句话意思就是自己欠他的也要还，可是目前的情况自己只能顺着颜澪。 楚掌柜努力挤出微笑道：“颜先生什么意思就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颜澪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把买杨雪儿的钱给你，你给我出欠条，写明白我救你的命，然后治病抓药请医师的钱一共多少，这种恩情值多少钱，哪天给我，哪里给付了。” 颜澪絮絮叨叨一大堆，本就生着病的楚掌柜听得更加头晕脑胀，咳嗽了一阵子后道：“颜先生，杨雪儿我真的送给你了，一分不钱不要，你若是和我提钱，就是看不起我。” 颜澪摇了摇头道：“楚掌柜，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要明白我堂堂唇齿剑，怎么会出尔反尔呢，怎么会落井下石呢，我真的是觉得算账要分明，互不相欠才是正理……” 楚掌柜听得头大，急忙打断道：“颜先生，这是我真心话，我真的一分钱不要，杨雪儿给你了。”说完挣扎着起身，从怀里取出杨雪儿的身契，塞进颜澪手里。 颜澪急忙推脱道：“可不行啊，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 楚掌柜取出契约，当着颜澪的面扔进火炉里，然后人畜无害的微微一笑，摊开双手对颜澪眨了眨眼。 颜澪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这里还有一份。”说完一脸为难取出自己手里的契约。 楚掌柜一把抢过来，然后扔进火炉里，道：“哪里有契约？” 颜澪愣了愣神，楚掌柜道：“颜先生，我现在头痛欲裂，想休息一会。” 颜澪“哦”了一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说完起身离开屋子。 杨雪儿呆愣地看着楚掌柜躺在床上，眼中留下两行眼泪道：“不愧是唇齿剑，这张嘴就是催命符。” 杨雪儿不解道：“这……这是何意？他是不是不愿意出钱了？” 楚掌柜叹了口气道：“他出了一万贯买下你，自然拿的出，他的随意一家店铺的几个月盈利就有数万贯，他自然不在意这些钱，而是让我写下欠条，我现在身无分文，拿着他的钱无论干什么，他就可以随时向我要钱。” 杨雪儿惊道：“那岂不是……” 楚掌柜道：“我做生意，赔钱了他可以上门要账，轻松得到我的店铺，我赚了钱，他可以随意向我要钱，因为这是救命之恩，要几次我都得答应他。” 杨雪儿这才发现，颜澪真的是个恐怖的人，本来有些好感瞬间荡然无存，甚至觉得他一定是花言巧语骗了周雪娘。 于是，正义感爆棚的杨雪儿怒气冲冲来到了颜澪的小院，看到颜澪和凝雨正在收拾东西，走到门口大喊道：“颜澪，我有话和你说。” 颜澪和凝雨愣了愣神，莫名其妙对视一眼，不明白杨雪儿这是什么意思。 凝雨道：“雪儿？你这是怎么了？” 杨雪儿冲进屋里，拉住凝雨道：“你快快和我走，不要跟着他，他不是好人。” 颜澪诧异道：“我不是好人？” 杨雪儿点了点头，然后义愤填膺道：“你快离开吧，凝雨我要带走。” 颜澪失笑一声，然后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道：“杨雪儿，麻烦你想清楚你的话，凝雨是我的未婚妻，可是岳母同意的，这件事你改变不了，再者这是我的房子，你让我离开？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杨雪儿闻言心里一惊，颜澪最后的话很有气势，语气冰冷的让她不禁浑身一抖，刚才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结结巴巴道：“你……你落井下石，你趁人……趁人之危，不是个君子。” 颜澪冷哼道：“和你商人谈君子？真是可笑，我是商人，追名逐利是本性。” 杨雪儿涨红着脸还要再说什么，颜澪摆了摆手道：“你是觉得我对楚掌柜太无情，还是觉得我没有出一万贯买你让你失望了？” 杨雪儿羞愤道：“你……你胡说，我……我怎么可能……” 颜澪冷冷道：“我和你说明白，你若不是凝雨的姐妹，你以为我会帮你？你真以为那个楚掌柜是个什么君子？他当年做过什么你去问问他，看他会不会和你说？我只是把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再做一次，当年他如何对我，今天我如何对他。” 杨雪儿惊的不敢说话，呆愣着看着颜澪。颜澪板着脸道：“他家中五六个小妾对吧，你知不知道他的正妻当年也是小妾，是他休了原配才让小妾上位。你去正州打听打听，看看有多少人恨他欺行霸市，恨他刻意压价，恨他以次充好。” 颜澪起身道：“什么都不知道还来质问我，你凭什么？就凭你是凝雨的姐妹，我告诉你，如果是柳娘这样做，我的话会更难听。” 凝雨走到颜澪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颜澪住了嘴，然后把要带走的东西搬到驴车上，没有再看杨雪儿一眼。 凝雨看了一眼杨雪儿，见她咬着嘴唇，眼中含泪，心里一软道：“雪儿，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澪哥儿我也了解，当年他吃过很多苦才有今天，所以说话不留情面，你别生气。” 杨雪儿心里委屈，哽咽道：“他如此蛮横，难道不能说吗？” 凝雨柔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等你了解他之后，再做判断吧。” 杨雪儿道：“你不要被他骗了，这个人嘴厉害的很。” 凝雨微微一笑道：“他是不是骗我，这我能知道，他对我的情谊，我也能知道，至于他如何对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心里有我就好。” 杨雪儿还要再说什么，颜澪正好走进来拿东西，然后对凝雨道：“临走把钥匙交给她，省着晚上找不到粮食。” 杨雪儿正在气头上，冷哼道：“我们不稀罕。” 颜澪冷笑道：“你不稀罕，可是楚掌柜稀罕，另外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婢，和家主这样说话，我怎么处置你都是合理合法。” 杨雪儿心里一惊，有些惶恐地怒道：“你敢！” 颜澪眯着眼睛道：“还敢质问我，你说说我凭什么不敢？” 杨雪儿结结巴巴道：“你……你……” 颜澪心里实在有些厌烦这个泼辣又冒冒失失的女孩，这样的脾气当女婢，只怕到了家里就会得罪一帮人，还会事事给自己一个道理。 颜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当真以为我想要你？既然如此你继续跟着你的楚掌柜吧。” 说完走到院子里，颜澪朗声道：“楚风，你的女婢还给你，这样的人我颜澪不屑于要，另外告诉你，病好了就赶紧给我滚蛋。” 杨雪儿气道：“你……你怎么这样？” 颜澪头也不回地喝道：“在我家里还和我吵吵闹闹，没人教你规矩吗？” 杨雪儿涨红着脸，死死咬着嘴唇，凝雨见颜澪真的动怒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劝慰谁。 颜澪道：“即使是客人，如此无礼我就可以把你们赶出去，我救了你们却在我家里质问我，哼哼，你当真以为我脾气很好吗？” 楚风这时候起身推开屋门道：“颜先生，适才是我不对，胡言乱语，请你包容一二。” 说完又面向杨雪儿道：“颜先生说的不错，适才我也发现了，颜先生的所作所为，皆是我当年做出的事。” 杨雪儿急忙道：“掌柜，你莫怕他。” 楚风摇了摇头道：“遭此大难，我突然想通了，颜先生适才是告诉我，我之前的可恨之处。” 颜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楚风行了一礼道：“颜先生，你能救我，已出我所料，救命之恩永生不忘，我之前欠你良多，所做之事也为人不齿，现在全家遭难，也算是报应吧。” 颜澪听他这般说，叹了口气道：“楚掌柜，你能想通这些，已经是很好了，颜澪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完郑重行了一礼。 楚风急忙回礼道：“颜先生折煞我了，若不是听到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能想通这些，应该是我多谢你才是。” 颜澪道：“安心养病吧。”说完对凝雨招了招手，凝雨对杨雪儿微微一笑，然后对楚风行了一礼，便坐上车和颜澪下山去了。 楚风看二人走远，喃喃自语道：“家主为主母赶车，生平罕见。” 杨雪儿看着赶车的颜澪，想着凝雨说的话，不禁陷入沉思。 回到家里，凝雨见颜澪阴沉着脸，知道他还在生气，怯怯的不敢说话，只在颜澪身后跟着。 这让全家上下都不敢说话，阿大等人是知道颜澪生气时的可怕，所以没人敢触霉头，其他人则是被颜澪的气势吓住了。 小燕小心翼翼端来一碗茶，颜澪没有喝，而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大堂，凝雨坐在他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颜澪突然笑着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凝雨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颜澪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结结巴巴道：“吃……吃什么呀？” 颜澪笑着道：“你是当家主母，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去做。” 凝雨一头雾水，刚才还满脸怒气的颜澪怎么转瞬之间就消气了呢？ 颜澪笑着道：“我生杨雪儿的气，又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生家里人的气。” 凝雨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道：“那你决定吧。” 颜澪点了点头道：“吃铁锅炖吧，一会我去买些排骨和青菜回来。” 凝雨看着颜澪，发现他又恢复了和善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柔，心里有些感动，知道他不会迁怒于人，也不会随意发脾气。 凝雨其实很担心，毕竟杨雪儿是自己的好姐妹，今天杨雪儿的冒失确实有些过分，让自己好一阵为难，见颜澪和她剑拔弩张，自己有些害怕，没有帮颜澪说话，还以为他会责怪自己。 说知道颜澪坐了一会就像没事人一样，凝雨虽然心里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他的未婚妻，按照现在的规矩，自己是要站在颜澪这边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表示。 换成其他家里，夫君会对妻子撒气，责怪和为难，又或者是打骂，可是颜澪却没有。 凝雨有些愧疚，于是道：“我也帮你做吧。” 颜澪笑着道：“你就在家歇歇吧，带着小燕和留香把冬衣收一收。” 凝雨还想说着什么，颜澪却已经起身，带着阿甲出去买排骨去了。 颜澪自然不在乎这样的不愉快，生过气后很快就忘了，不但买了排骨青菜，还买了几斤五花肉和调料，不但做了一顿铁锅炖，还做了一锅红烧肉。 吃的众人捂着肚子撑得直哼哼，颜澪打趣了众人几句，就回书房看书去了。 凝雨等了他一阵，到了睡觉时间也不见颜澪来卧室，心里不禁有有些担心，以为颜澪其实没有消气，现在正在生自己气呢。 鼓起勇气，凝雨做好了一切准备，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屋门，看到颜澪在油灯下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轻轻敲了一下门，见颜澪好像做贼一样，快速收起纸笔，然后有些惶恐道：“是谁呀。” 第一次见到颜澪这样，凝雨的心中的不安早就荡然无存，觉得有些可笑，要知道平时颜澪可从来没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凝雨忍着笑推开门道：“澪哥儿，怎么还不回卧房？” 颜澪急切地起身道：“啊，对对对，该睡觉了。”说完就走到门口，拉着凝雨的手就要回卧房去。 凝雨怎么可能马上就走，而是笑着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颜澪挠了挠头道：“我在……记账。” 凝雨道：“妾身也想看看，为夫君分忧。” 颜澪有些不安道：“明天吧，明天起床我就教你。” 凝雨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看着颜澪，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自然明白彼此的表情和眼神是什么意思， 颜澪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纸，递给凝雨道：“给你看吧。” 凝雨接过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眼小星星的道：“这是什么呀，真好看。” 颜澪道：“是我做的图纸。”然后有些窘迫道：“你喜欢吗？” 凝雨点点头，盯着图纸随口问道：“喜欢，是要做出来卖吗？” 颜澪笑着道：“不，是给你做的。” 凝雨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看着颜澪道：“真的吗？这是给我的？” 颜澪道：“当然了，是给你的纪念日礼物。” 凝雨不解道：“什么是纪念日？” 颜澪解释道：“就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日子，用来纪念重大的事。” 凝雨不解道：“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颜澪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再过三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一年了呀。” 凝雨惊的捂住了嘴，随后激动的扑在颜澪怀里，柔声道：“时间过得真快。” 颜澪抱着她没有说话，凝雨甜甜一笑道：“却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第五十六章 杨雪儿闯祸 对于和凝雨的婚礼，当然是中式的，可是有一些细节却可以参考前世，比如订婚首饰和蜜月旅行。 虽然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是颜澪现在很闲，所以就一点点的开始做计划。 不过颜澪没有告诉凝雨，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干扰自己的计划呢。 所以颜澪想到什么就记下来，两辈子第一次结婚，有憧憬，也有些紧张。 结果今天晚上被凝雨发现了自己设计的首饰，这让颜澪第一次表现出了做贼心虚，凝雨觉得可笑，回到了卧室还是笑个不停。 颜澪有些尴尬，没好气地瞪了凝雨一眼，然后板着脸道：“取笑夫君，胆子不小。” 凝雨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丝毫不在乎颜澪的脸色，颜澪羞恼道：“看来我是太宠你了，哼，家法伺候。” 凝雨急忙道：“不笑了不笑了。”可是刚看到颜澪的脸，就会想起来刚才的事，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颜澪冷笑着走过去，凝雨知道他要干什么，急忙道：“不笑了，不笑了，妾身不笑了。” 颜澪没好气道：“看你还敢不敢。”他的家法就是挠痒，好几次都让凝雨笑的喘不过气，所以凝雨一想起来就害怕。 二人说笑了一阵，也就睡下了，两个人现在虽然住在一起，可是始终没有突破。 服丧期间，没有正式成婚，凝雨是不同意的，颜澪自然不会强求，所以两个人逐渐恩爱的同时，始终未及于乱。 第二天一早，二人出发到了山上，杨雪儿见颜澪恭恭敬敬为凝雨父母的灵牌上香，然后把屋子打扫干净，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下。 看着颜澪忙里忙外，问了问凝雨要吃什么，就去了地窖取来青菜和面粉，凝雨则坐在一边看着，这让杨雪儿微微吃惊。 难道真的是颜澪每天做饭吗？雪娘真的什么都不做？杨雪儿有些怀疑，趁着颜澪出门取冰烧水，便跑到院里和凝雨说话。 凝雨见她问自己是否做饭，笑着道：“澪哥儿正在做呢，我们中午吃汤面的。” 杨雪儿撇撇嘴道：“为何吃汤面，不会太寡淡吗？” 凝雨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这句话很无礼，凝雨母亲病逝，服丧三年，不能吃的过于丰盛，大鱼大肉更是不行。 可是凝雨对于自己的这位童年伙伴也不好发脾气，所以没有搭话，这已经表达了自己已经不开心了。 杨雪儿还要说着什么，只听得身后有人冷冷道：“我岳母刚刚去世，服丧期间如何大鱼大肉，自然以清淡为主。” 说话的正是颜澪，他听到了杨雪儿的话，凝雨不说什么，不代表颜澪不会说，对于杨雪儿，颜澪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杨雪儿转身看了一眼颜澪，说实话她心里对颜澪有些害怕，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这件事，自知失言，可是当着颜澪的面又不好意思和凝雨道歉。 颜澪瞪了一眼杨雪儿，然后冷哼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和我夫人一起长大，关系甚好，说错了话却连道歉都不会吗？” 杨雪儿闻言道：“我自然会道歉的。”说完对凝雨郑重行礼道：“雪娘，是我说错了话，实在对不住。” 颜澪没有再看她，而是把水倒进盆里开始和面，轻车熟路让杨雪儿大为震惊，等发好面了，颜澪也已经把青菜洗净了，厨刀快速将青菜切好，开始做拉面。 这样的手艺让杨雪儿不由得赞叹不已，凝雨则像看变戏法一样，欣赏着颜澪表演厨艺。颜澪做的拉面很细，杨雪儿觉得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把面拉成发丝一样。 将青菜整齐铺在面上，撒了一些茴香等调料，然后把两碗面端在桌子上，又取了自己做的腌菜，然后对凝雨笑着道：“吃饭吧。” 两碗面，明显就是两个人的，没有带上杨雪儿，这让杨雪儿有些尴尬，因为颜澪做的面看起来很好吃，也很美观。 凝雨看了一眼杨雪儿，又看了看往桌子上摆放筷子的颜澪，虽然气氛尴尬，可是凝雨这一次没有选择中立，而是坐下端起面碗开始吃面。 颜澪目不斜视道：“真不知道你动不动规矩，三番五次的无礼，没人教你不应该在主人家里盯着别人吃饭吗？” 这句话自然是对杨雪儿说的，杨雪儿脸色一变，然后转身跑出了屋子。 颜澪和凝雨默默吃面，等凝雨放下碗筷，颜澪开始收拾，凝雨也没有说话，而是满屋检查还有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 老八用驴车将赵医师带到了山上，检查了一下楚风的病情，虽然还没到复诊的时候，可是颜澪实在有些厌烦了杨雪儿，想赶紧将她打发走。 楚风的风寒好了许多，赵医师说再吃几副药就康复了，楚风对赵医师好一阵道谢。 颜澪全程没有说话，将赵医师送走后，颜澪开始搬运凝雨收拾好的东西。 楚风看出来了颜澪的情绪，自然知道一定又是杨雪儿惹了颜澪，虽然身体还是虚弱，可多少走了一些体力，让杨雪儿为自己披好衣服，走到门口对颜澪喊了一声。 颜澪把一套被褥放在车上，面无表情走到小院里，楚风满脸堆笑道：“颜先生，后天我身体就能恢复了，到时候我便告辞了。” 颜澪点了点头道：“你要回正州？” 楚风道：“是啊，想来想去还是回去吧，我家里人都安葬在那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颜澪已经对楚风转变了态度，于是道：“你也是有情有义的，既然如此，后天我来送你，派个人把你们送回正州。” 楚风听出了颜澪的意思，急忙道：“已经叨扰了很久，这几天多亏了颜先生的照顾，怎么还敢有劳先生，更何况杨雪儿已经是颜先生的女婢了，我自己回正州就是了。” 颜澪看都没看杨雪儿一眼，冷冷道：“不必，我家里有女婢，她来了不方便，当初只是戏言，我也不需要你的回报，只希望你能够改掉恶习。” 楚风道：“那是自然，经此一事，我也想明白了，颜先生的教诲，楚风铭记于心。” 颜澪道：“今年你再委屈一下吧，明天我来把你接去恒州，等你病好了再回去吧。” 楚风正要婉拒，颜澪打断他道：“山里很冷，不利于身体恢复，落下病根一辈子遭罪。” 楚风想想也是，便感激地行礼道：“那就多谢颜先生了。” 颜澪回礼告辞。楚风返回屋里，坐在椅子上喘了一阵，看着杨雪儿叹了一口气。 杨雪儿是唯一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心里是感激的，可终究没有太深的感情，自己目前的情况大不如前，哪里还能养的起杨雪儿。 杨雪儿签的虽然是死契，可是每个月的月响还是要给的，楚风不是颜澪，对下人是用心结交的，主仆之间怎么可能真的有情义。 服侍主人是应该的，即使成了小妾，那也是地位高的女婢而已，生了男丁地位会更高一些，可终究是奴婢的身份。 所以，楚风虽然感激杨雪儿不离不弃，可这种情感不会长留，现在她和颜澪交恶，看来是卖出去了。 没错，楚风就是想卖了杨雪儿，然后回正州去从头再来，现在看情况是不可能了，只好到恒州再做打算了。 没错，对于下人来说，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无情，家丁女婢，丫鬟小妾，都是被压榨剥削的人，他们大部分人不敢反抗，也不敢追求什么，只是服从命令，然后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颜澪下了山就恢复了常态，和凝雨嘻嘻哈哈的说笑，凝雨今天也有些生杨雪儿的气，所以并没有觉得颜澪的做法有什么错。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杨雪儿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让凝雨彻底与她断交了。 事情就发生在当天晚上，颜澪一家正在吃饭，突然有一名家丁跑进来，说山上小院起火了，守山的山民跑下山来汇报情况。 颜澪闻言大惊失色，凝雨也惊慌失措，众人急忙借来几匹马，颜澪抱着凝雨，策马向山上狂奔。 到了小院附近，颜澪看到了好多人打着火把，围在院门口，颜澪阴沉着脸翻身下马，把凝雨扶下来，然后两个人快步向小院走去。 山民都是南山村的，见到颜澪急忙让出一条路，颜澪看了一眼被烧塌一半的家丁小院，在看了看自己的院子，木屋也被烧了一部分。 颜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率先跑进屋子里，查看凝雨父母的灵牌，万幸没有烧毁。 凝雨见他恭敬跪拜，走过去也跪倒，颜澪大声道：“不孝女婿颜澪，护家不周，惊扰先人，还望宽宥。” 凝雨哭着跟着行礼，郑重拜了三拜，颜澪起身扶起凝雨，然后走出屋子对山民郑重行礼道谢，每人给了五贯钱，答应还有厚报。 颜澪送走山民，坐在院中石凳上问道：“怎么回事？” 楚风和杨雪儿从颜澪到来就一直躲在人群里，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颜澪心中怒火中烧，阴沉着脸问了一句，见二人神色慌张，颜澪怒喝一声道：“哑巴了？说话！” 杨雪儿浑身一颤，楚风哆嗦着道：“颜先生……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喝了药就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起火了。” 颜澪虽然生气，可并不是没了理智，楚风的话值得信，那么唯一知情的就是杨雪儿，冷冷看了杨雪儿一眼，颜澪沉声道：“给我，给凝雨一个解释。” 杨雪儿知道自己闯了祸。心里十分害怕，哆哆嗦嗦说了原因，颜澪闻言心中更加生气，起身走过去，啪的给了杨雪儿一个耳光。 “你想吃肉，就不顾炉火，跑到我的地窖里找，杨雪儿，你当你是什么人？是我颜澪什么人？” 颜澪怒吼着，指着杨雪儿道：“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无情无礼，恣意妄为，今天的事，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杨雪儿捂着脸，本来还害怕的她却来了脾气，起身大声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把肉都藏在地窖里的？” 颜澪冷冷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吃我的食物？主人没吃肉，你个女婢也敢吃？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吗？” 杨雪儿闻言更加蛮不讲理，大声嚷着道：“不就是烧了房子吗？我给你重新盖一个。” 颜澪怒道：“你配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雪儿闻言正要发怒，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道：“杨雪儿，你住口！” 杨雪儿诧异地看向凝雨，见凝雨满眼含泪怒视自己，怀里正抱着自己父母的灵牌。 凝雨冷冷道：“你多次无礼，我看在往日情分不曾多言，今日你险些烧了我父母灵牌，却毫无悔意和我夫君蛮横胡言。” 杨雪儿见此心里更是一惊，急忙道：“雪……雪娘，是我不对，我不知……” 颜澪冷冷打断道：“你不是不知，你是不在乎。” 杨雪儿正要狡辩，颜澪道：“你明知道我和凝雨每天都会来上香，多次亲眼看到，你现在说你不知？” 杨雪儿低下了头，咬着嘴唇默不作声，颜澪走过去搂住凝雨，让阿甲赶快下山，取匣子把灵牌装起来。 凝雨不再看杨雪儿，坐在石凳上擦眼泪，杨雪儿这才愧疚万分，可始终没有说什么。 颜澪查看了一下四周，还好山民灭火及时，在凝雨的父母墓地前拜了三拜，表明自己要把二老接回家里。 其实这样不合礼仪，毕竟家里有颜澪父母的灵牌，不曾成婚就把凝雨父母灵牌供在家里，会被人指责的。 可是颜澪不在乎，对外都知道自己已经和凝雨成婚，怎么做别人管不着，而且事发突然，这样做也是应该的，没人会多说什么。 阿甲很快就赶着车回来了，凝雨小心翼翼用白绸包好灵牌，和颜澪又一次叩拜后，捧着匣子到了车上。 杨雪儿看出了凝雨对自己失望透顶，心中愧疚万分，轻轻喊了一声：“雪娘。” 凝雨在车里没有露面，只是冷冷说了一声：“杨雪儿，从今日起，你我情谊便断了，从此不必往来。” 杨雪儿如同五雷轰顶，呆愣着看着驴车，颤抖着双手道：“雪娘，我……我……” 凝雨没有在说话，此时她正在无声地痛哭。颜澪皱着眉看了一眼杨雪儿，这时院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影，冲到杨雪儿面前对着她又是一记耳光。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发现这个人是周柳娘，只见她对着杨雪儿怒道：“杨雪儿，从小你心高气傲，身边无人愿意理你，我姐妹二人待你如何？待你父母如何？” 杨雪儿捂着脸看着周柳娘，默不作声，周柳娘怒道：“今日你险些烧了我父母灵牌，想不到你除了刻薄寡恩，还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你母亲病重之时，我母亲时时关照，你今日这般如此，连句道歉都不会说吗？” 杨雪儿咬了咬嘴唇，道：“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周大娘，可我也是无心之过。” 周柳娘指着杨雪儿道：“好一个无心之过，还在为自己找理由，你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不齿。”说完还要抬手打去，颜澪急忙道：“柳娘，不必打了。” 柳娘对颜澪自然言听计从，闻言放下了手，颜澪道：“上车，和你姐姐送岳父岳母回家。” 柳娘恶狠狠瞪了杨雪儿一眼，然后跑回车上，颜澪冷声道：“楚风，你的下人我管不了，但家仆惹祸，家主难逃罪责，但是我不为难你，杨雪儿我今天就要带走。” 杨雪儿惊道：“你……你要如何？” 颜澪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冰冷的好像一头恶狼，面向杨雪儿缓缓道：“烧我屋子，偷我东西，扰我先人，你说我会怎么做？” 杨雪儿浑身一颤，这三条罪责，颜澪将自己打死都不为过。 颜澪道：“私刑我不会做，但是我知道，一切依律而行，就不会有人说我有错。” 杨雪儿惊恐道：“你……你……你是要将我送去衙门？” 颜澪没有回答她，而是骑上马道：“其他人随我夫人回家，阿乙，跟我去衙门报官。” 楚风急忙道：“颜先生，先请息怒，此事可无我无关，都是杨雪儿一人所为。” 杨雪儿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楚风，随后心中万念俱灰，满脸灰败的瘫坐在地，颜澪冷冷道：“谁犯了错，就让谁承担，我不会牵连无辜，也不会恶意栽赃。” 楚风连连称是，颜澪道：“不过我需要你如实作证，不然就别怪我无情了。” 不等楚风回答，颜澪便策马扬鞭，带着阿乙向山下奔去。杨雪儿看着远去的众人，伏地痛哭起来。 第五十七章 世事无常 一行人回到家中，颜澪和凝雨恭恭敬敬将灵牌放好，郑重叩拜后，凝雨一言不发回到屋中。 颜澪暂时没有回去，而是带着阿甲阿乙去了衙门，和王敏说了此事，王敏当即派了两名衙役上山，没多时就把楚风和杨雪儿带回衙门。 二人来到堂下，楚风还算好，虽然有些害怕，可是毕竟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即使怪罪也事杨雪儿的问题，自己最多是个管教不严。 杨雪儿则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紧紧拽着衣角，低着头默默抽泣。她现在心里充满了怨恨和恐惧，她怨周雪娘，怨颜澪，怨楚风，害怕自己被处罚，被流放，甚至被发配。 王敏穿着官服来到大堂，坐下后拍了一下惊堂木，杨雪儿浑身一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跪下一般。 只听王敏一声：“带苦主。”杨雪儿看了一眼身后，只见颜澪从门口大步走进，对王敏行礼道：“草民颜澪，见过县尊大人。” 王敏道：“颜澪，这二人可是纵火烧屋的人？” 颜澪看了一眼楚风和杨雪儿，道：“禀报县尊，正是二人。” 王敏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堂下二人，姓甚名谁，速速报上。” 楚风急忙道：“草民楚风，渤海州正州人士，是一名商人。” 杨雪儿从未经历过这些，早就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王敏又问了一次，杨雪儿才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杨雪儿，恒州人士。” 王敏问道：“苦主颜澪状告楚风女婢杨雪儿纵火烧屋，杨雪儿，本官问你，可有此事？” 杨雪儿紧张的不敢说话，虽然低着头，可是颜澪看出来了她此时惊慌到了极点。 王敏见杨雪儿不说话，当即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杨雪儿，本官问你，据实作答！” 杨雪儿浑身一抖，慌忙道：“禀报县尊大人，奴婢这是一时大意，不是故意为之。” 王敏转向楚风，问了问情况。楚风只说自己病重，当时喝了汤药已经睡下，自己被杨雪儿摇醒时，屋子里已经起了大火。 颜澪也如实说了楚风病重，暂住自己家中，由女婢杨雪儿照顾，自己留了食物柴火，可杨雪儿未经同意，私自到其他院中拿取食物，导致引发大火，不但房屋焚毁，而且险些焚毁先人灵牌，若不是山民及时发现，可能墓地也会被焚毁。 王敏又询问了衙役，两名衙役如实汇报现场情况，又问杨雪儿，杨雪儿依旧避重就轻，只说自己是一时大意。 王敏皱眉喝道：“作为女婢，不顾主人安危，私自外出，盗取食物以至于引发大火；身为客人，焚毁主人房屋，惊扰先人，竟然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杨雪儿跪着哭道：“颜澪留下的食物过于清淡，奴婢这才去找食物的。” 颜澪闻言大声道：“县尊应当知道，草民岳母去世后，便和妻子一同在山中建屋守孝，我朝律例，守孝三年，简约朴素，不得奢靡。不得婚嫁，草民饮食清淡何罪之有？” 看了一眼杨雪儿，颜澪又道：“再者楚风是因为生病，行动不便，草民才把他安顿在山中暂住，本不该招待，但草民于心不忍，便收留二人，吃住一应提供，难道这也是草民之错？” 王敏道：“颜澪守孝之事，全县都已知晓，饮食清淡是因守孝，杨雪儿，莫要以此为自己脱罪！” 杨雪儿闻言急道：“大人明鉴，颜澪守孝是真，可山中藏有腊肉，奴婢亲眼见过此事的。” 颜澪闻言就知道，杨雪儿是要给自己扣上一顶帽子，也不气恼，气定神闲道：“大人，腊肉只是贡品，草民不曾和妻子吃过腊肉，大人现在可派人前去查看。” 杨雪儿道：“你早就派人去销毁证据了，现在查看也没有痕迹。” 颜澪对王敏行礼道：“大人，草民家中买过多少肉，城中屠户可以证明。” 杨雪儿道：“你曾经是猎户可以进山打猎。” 颜澪不紧不慢道：“今年大雪封山，哪有野兽可以猎取？冰雪消融后，草民便下山了，只有清晨进山祭拜，下午便回，满城皆可作证。” 王敏点了点头，道：“杨雪儿，休要巧言令色，本官只问你，是否认罪？” 杨雪儿恨恨道：“奴婢无心之过，我……我不认罪。” 王敏冷哼一声道：“杨雪儿，你可知律例？” 杨雪儿低头道：“奴婢不知。” 王敏道：“本朝律例，奴仆纵火，杖五十，刺面，发配，若过失，杖五十，发配。” 杨雪儿闻言，浑身上下再无一丝力气，伏地痛哭起来。 王敏道：“此案就此作罢，楚风管教不严，本应承担责罚，念你病重且不知情，便不作处罚，杨雪儿虽是无心之过，但纵火一事确是其所谓，杖五十，收入大牢，择日发配。” 颜澪冷冷地看了一眼杨雪儿，在笔录上签下名字，然后对王敏和楚风行礼后，转身走下大堂。 杨雪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两名衙役走过来之前突然起身，扑向颜澪，嘴里大声喊道：“颜澪，你害我好苦。” 颜澪听到身后风向，已经有了防备，回身躲过杨雪儿，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杨雪儿被打的一时间呆立当场，颜澪怒道：“你当这世间谁都对不起你吗？你烧我房子，扰我先人，竟然理直气壮，你当真以为违法就不该受罚吗？” 杨雪儿恨恨道：“我无心之过，为何不能原谅？” 颜澪冷笑一声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原谅你？” 杨雪儿道：“我是雪娘……”颜澪打断她道：“你没资格提我夫人，你要是当真和她有情义，就不会做出这种事，顺便告诉你，别觉得自己可以和她平起平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个女婢！” 杨雪儿凄然一笑道：“女婢就该任人欺凌吗？” 颜澪冷冷道：“你焚毁房屋之前，我夫妻二人何曾欺凌过你？就因为没给你吃肉？” 杨雪儿一时语塞，颜澪冷笑道：“你心里知道我们都在服丧期间，不曾吃肉，你却因此觉得委屈了你，哼，一个奴婢，主人都没说什么，自己却委屈起来了，你当真以为我好欺负吗？” 杨雪儿也知自己理亏，可是就是不服气，加之自己现在就要被关进大牢，恐惧已经冲昏了她的大脑，当即尖叫一声，就要伸手去打颜澪。 颜澪一把抓住杨雪儿的手腕，手上轻轻用力，杨雪儿痛的大叫，颜澪道：“你心胸狭窄，嫉妒怨恨，别忘了在山上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就死在土匪手里了。” 杨雪儿闻言彻底放弃了抵抗，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全无道理。 颜澪将她推给衙役道：“忘恩负义之辈，还想暴起伤人，县尊大人，此人应当怎么办，还请依律而行。” 王敏刚才一时间没有回过神，现在听到颜澪的话，马上道：“惊扰公堂，杖五十，来人！按住了打！” 接下来的事，颜澪并不关心，不顾杨雪儿的哭喊，颜澪行礼后离开衙门，径直回到家中。 凝雨此时默默坐在屋子里哭泣，她今天实在是伤透了心，心里也有气，杨雪儿蛮横无理的一面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灵冲击。 颜澪站在门口看了凝雨一阵，然后轻轻走进屋里，凝雨见是他回来了，想问一句杨雪儿如何，可是如鲠在喉，实在是张不开嘴。 颜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县尊大人依律已经处罚了。” 杨雪儿闻言有些伤心，毕竟是自己童年伙伴，心里实在不舒服，眼泪又流了下来。 颜澪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没有说话，让凝雨靠着自己的肩膀，默默地陪着她。 凝雨哭了一阵，止住了眼泪，只是精神状态很不好。颜澪做了一些清淡的米粥，和凝雨吃过了饭，便一直陪她在院子里坐着。 见凝雨闷闷不乐，满脸悲戚的样子，颜澪这一次没了办法，只好轻声问道：“凝雨，我们出去走走吧。” 凝雨抬起头，双眼红肿的问道：“去哪里？” 颜澪微笑道：“去夜市好吗？走一走，去散散心。” 凝雨点了点头，颜澪便伸手拉住凝雨，然后走出门去。 这时节的夜市卖的东西很少，两个人也不是为了买东西，只是想在夜里走一走，可是到了晚上，人的情绪就会更加失落，凝雨还是没有打起精神。 颜澪暗暗有些烦躁，他两事最不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哄女朋友，回忆前世在网上看到的方法，就问凝雨想不想看戏剧？ 这个时代没有电影，只能看戏剧了，吃饭逛街看电影，应该是这样做吧？ 凝雨点了点头，颜澪便带着她来到了一处茶楼，点了一出欢快的戏剧，终于让凝雨有了一些笑意。 又买了一些凝雨喜欢吃的点心和果干，总算是让凝雨笑了起来，颜澪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或许终究不是最亲近的人，加上杨雪儿的表现让人失望，凝雨过了几天就忘记了失去童年伙伴的伤感，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冰雪彻底消融了，瑞雪兆丰年也被印证了，颜澪用布料做的口罩也没有用上，毕竟他考虑开春的时候，是病毒高发期，很容易感冒。 每天保持通风，勤洗手，又准备了一些治疗风寒的草药，颜澪发动全家上下做好了防流感的准备。 观察了几天，发现全家上下没有人生病，颜澪也就放心了，于是带着阿甲等人开始了建造农家乐的计划。 同时请了南山村的一些山民，在自己的山林里开始种植果树，砍伐下来的树木直接运送到木器店了，相信今年秋天，应该就可以吃到自己家的水果了。 颜澪不太懂耕作，所以一直都没有购置农田，毕竟恒州城里农田太少，如果在山坡上开垦，颜澪又担心水土流失。 如果自己第一个这么做，必然会有很多人这么做，王敏也会大力支持，毕竟粮食是根本，那么后果就是山上植被逐渐减少，必然引起了山体滑坡。 所以颜澪准备经营果林，靠山吃山嘛，守着太白山，对于颜澪来说就可以衣食无忧。 果树以苹果，梨，橘子为主，很奇怪这个时代就有了很多水果，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引进的，颜澪没有在意，他只在乎能不能长成。 一晃过了半个月，果树生长的很成功，颜澪放下了心，就开始制作暖房了，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暖房的雏形，只是消耗资源很多，颜澪不断的设计更改草图，可总是在提供热能方面停滞不前。 想不出来就不要纠结，颜澪不愿意浪费时间，科学研究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需要不断的实验，在失败中取得成功。 颜澪不会去用科技改变时代，只是创新一些新事物，最多就像河水里扔一颗石子，引起波澜而已，很快就会消失。 可是越不想做的事，终究还是会发生，逼迫自己不得不去做。 颜澪没想到自己设计的三轮车从真定府火爆起来，很快在各地州府流行起来，这导致了很多人的关注。 就在四月初的一天，颜澪正在山中查看果树的生长情况，打算去看看自己刚刚选址建造的农家乐的时候，县衙的一名衙役快速跑来，告诉颜澪工部来人了。 颜澪很好奇，工部来人你找我干什么？衙役喘匀了气，告诉颜澪，工部派来一名侍郎，要见颜澪，询问三轮车的事。 这让颜澪有些吃惊，马上就有了疑惑，自己研究的三轮车为何会引起工部的注意？难道是想要设计图纸？ 其实这种图纸自己也没必要当成宝贝，给了就给了，颜澪也不心疼，如果各地都开始使用，颜澪也不心疼，甚至觉得还不错，毕竟以后去各地的时候就方便快捷很多了。 不过工部侍郎不可怠慢，颜澪急忙和衙役返回县衙，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见面，给他今后的生活带来了不平静。 第五十八章 工部来人 颜澪静静地坐在院中石凳上，皱着眉陷入沉思。 见过了那位工部侍郎，总体印象还不错，平易近人，说话和气，但是谈话内容却让颜澪有些后悔。 工部现在要建造一条通往西北的驰道，只是目前人力物力消耗了无数，工程却被迫停止了。 原因在于六盘山，纵横南北的山岭难住了工部的人，按理来说这种事很好办，他们可以绕路，沿着渭水修建道路，可是由于财政问题，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持。 六盘山的重要性对于吴朝是十分重要的，自古就有“山高太华三千丈，险居秦关二百重”的赞誉，同时山岭西侧就是边防重镇西宁州，是防守突厥的重要据点。 所以这条驰道对于西宁州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有了这条大道，粮草兵马驰援就很快了，要知道兵贵神速，越早越好。 只是早些时候，西宁州运送粮草都是靠水路，时间很慢，尤其是渭水还有结冰期，始终不如道路方便。 所以瑞庆帝开始修建一条驰道，打算从汴京直通西宁州，工部官员组织民夫，征调骡马，开始了声势浩大的修路工程。 偏偏到了六盘山，不行了，六盘山的走势让工程队绕无可绕，南北绕路预算不够，总不能跳过这座山，在渭水源头修路吧。 所以工部的全体人员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月，就是没办法敲定一个办法，工部尚书愁的天天发脾气，头发也白了好多。 终于有一天，老尚书和户部尚书邢永明闲谈时，对此事抱怨了几句，说了一句希望能有一名懂得修路的人才。 邢永明猛然想起了吕名岩说过的一个青年，回忆了半晌才想起了名字，便和工部尚书提起了颜澪。 老尚书正愁没人，便书信一封询问吕名岩，吕名岩自然如实交代，老尚书便想召来颜澪，无奈雪灾突然到了，这才没能派人前来。 直到冰雪消融，老尚书马上派了一名工部侍郎来辽东，特意嘱咐对颜澪要客气一些，就算请不来，也要试试问出一个办法来。 不得不说这位工部尚书品行不错，态度也很好，让颜澪倍感意外。 颜澪听完工部侍郎的话，陷入了沉思，六盘山公路自己是见过的，不但蜿蜒曲折，而且还得有山体隧道，古代虽然也有，可是年久失修，早就破损荒废了。 所以这么大的工程，无论怎么做，都是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 颜澪去过六盘山，也走过前朝山路，知道情况不乐观，而且很多弯路，在此基础上修路也不容易，而且费力耗时。 工部这次来，第一是想要设计图图纸，因为老尚书调查颜澪时，知道了在真定府等地突然风靡的三轮车就是这位十九岁青年研究出来的，心中大喜，走了三轮车，运送材料就方便多了。 至于第二，就是希望颜澪想出一个修建山路的办法，其实在颜澪看来，这才是重点。 三轮车的图纸没有问题，颜澪本身也不打算把它当成宝贝，给了工部也没问题，就当是为了那些劳苦的民夫们。 只是修路的办法，让颜澪很纠结，开凿隧道颜澪肯定是知道办法的，只是提前发明爆破，实在不是颜澪想要去做的。 这是会改变历史的发明，就凭瑞庆帝的雄才大略，怎么可能把这种发明单纯用在开山裂石上呢？ 提前研究出来，颜澪自然成了功臣，而且也是配方的唯一知情者，可换来的必然是被严加看管，明里暗里有人盯着自己，这可不是颜澪想要的。 可是其他方法，只能人力为之，说白了就是用秦直道的办法：堑山堙谷。 这样一来，三轮车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然后在山脊上修建道路，用熟土石灰糯米水等材料，利用夯实的方法，修建出坚固耐用的驰道。 可是，这样的工程，不但过程漫长，而且需要大量的人力，没有一两年的时间，不可能修建好。 颜澪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他估计自己能想到的，这些官员也想到过，所以就得想想有没有现代修路的办法可以借鉴一下。 除了爆破，挖掘隧道，颜澪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从县衙回来到现在，一个时辰了，颜澪就是这样坐着，不断的在脑海里想着各种办法。 凝雨看着颜澪，听他烦躁的叹了口气，取了一件披风给他。颜澪这才惊觉，回过神来笑着问道：“怎么还不睡？” 凝雨问道：“澪哥儿，这件事很麻烦吗？” 颜澪道：“没事的，我要是想出办法，就告诉赵侍郎，他觉得合适就会向上汇报的。” 凝雨道：“可是为什么会找到你呢？” 颜澪苦笑一声，便说应该是吕名岩说的，毕竟能和汴京说上话的人，颜澪只认识他一个。 凝雨自然知道这件事很重要，自己也没有建议，只好安慰了颜澪几句，让他不要心烦，成与不成尽力就好。 颜澪微微一笑，他能想到的办法不过就是这么几个，多的自己也想不出来了，现在只是试一试还有没有新的可能性。 实在想不出新的办法，颜澪便回到书房，将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写在纸上，小心吹干了墨迹，然后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在不断补充修正，颜澪总算觉得满意了一些，微笑着喝了一口水，这才发现桌子上和地上都是纸团。 想不到自己写了这么多，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有些紧张，想做到最好，所以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了一些， 写了太多的字，颜澪头脑发昏，便打水洗了把脸，提起精神走进卧室。 看了看坐在床边的凝雨，颜澪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种事放在去年的话，自己可以马上和这位赵侍郎出发，去六盘山实地考察。 可是现在的颜澪不能，有了凝雨之后，颜澪就变得很恋家，不愿意再到处奔波了，只想待在一个地方。 况且这次又不是圣上下旨，自己没必要为了一名老头就屁颠屁颠扔下妻子跑去帮忙，毕竟两个人不熟。 可凝雨还是听到叹气声，见颜澪笑眯眯看着自己，虽然两个人现在如同夫妻一般，可凝雨还是有些害羞，低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颜澪。 颜澪走过去，抱着凝雨说了一会话，便洗漱一番上床睡觉了，只是心中有事，看了好一阵房梁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带着自己的计划书去了县衙，和赵侍郎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赵侍郎听完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道：“颜澪，你的意思是，想要节省人力物力，加快进度，就得使用机械？” 颜澪点头道：“回禀大人，正是如此。小民发明的三轮车就是机械，不但方便快捷，而且一物多用，所以在六盘山上修建驰道，这样的工程，缺少不了机械。” 赵侍郎看了看颜澪的计划书，其实颜澪写的东西有一部分他不理解，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看了又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却不知道如何张口去问。 还好王敏此时问道：“何为机械？” 颜澪便解释了一下，比如利用齿轮皮带，几个人输送就可以运送比平时要多几倍的沙土，而且时间也可以大大节省。 说着颜澪就让阿大等人组装了一架手动传送带，赵侍郎看着颜澪和几名家丁摇动把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把几袋碎石和沙土从县衙门口运送到了大堂上。 赵侍郎惊奇不已，不顾仪态走下去仔细观看，甚至自己也实际操作了一番，不由得连连称奇。 颜澪又带了一副简单的滑轮组和滑索草图，给赵侍郎讲解了使用方法，赵侍郎听得云里雾里，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安装使用。 颜澪无奈，只好请他们到城外实地操作一下，看着颜澪坐着滑索从山上滑下来，又看着几筐沙石从山上运输下来，惊的目瞪口呆。 颜澪刚要将这些交给赵侍郎，让他带去使用，谁知道赵侍郎突然对颜澪恭敬行礼道：“颜先生，本官有事相求。” 颜澪心里一惊，似乎猜到了赵侍郎的意思，急忙郑重回礼道：“大人切莫行此大礼，小民担当不起。” 赵侍郎郑重道：“颜先生大才，本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颜先生能和本官前往六盘山。” 颜澪道：“赵大人过誉了，只是小民……正在服丧期间，不能远行。” 赵侍郎闻言一愣，看向王敏，王敏急忙道：“上官容禀，颜澪岳母去岁离世，确实是在服丧期间。” 赵侍郎道了一声失礼，随后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对颜澪道：“颜先生，你的这些……太过精巧，有些地方，本官实在是很难理解。” 颜澪想想也是，毕竟刚接触的东西不能马上熟练掌握，于是道：“小民不能远行，可手下几名……徒弟却是会的。” 他本想说阿大等人是家丁，想了想有些不妥，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各店铺掌柜，所以只好说他们是自己的徒弟。 也没毛病，他们的能耐都是自己教的，亦师亦友，说徒弟也不是假的。 阿大等人心里都是一喜，这还是颜澪第一次当着大人物的面称呼自己是徒弟，一个个眉开眼笑地看着颜澪。 赵侍郎听闻也是一喜，急忙道：“颜先生的意思是，令徒也会这些？” 颜澪点点头道：“他们十个人常年追随我，我会的大多教给了他们，不如就让他们十人随大人前往六盘山吧。” 赵侍郎大喜，连连道谢，约定好自己先回汴京将此事上报，等尚书同意后，再来邀请。 颜澪表示同意，同时将几份设计图交给赵侍郎，让他带回工部，赵侍郎大喜，又是对颜澪一阵夸赞。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回家，阿大等人心里激动，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坐在院子里说个不停。颜澪笑着看着他们，然后起身回到书房。 阿大等人马上安静下来，看着颜澪走进书房关好了房门，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颜澪突然怎么了。 等颜澪走出书房时，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走到石桌前放好，然后微笑着道；“以前你们也单独出去办事，可这一次不一样，是为朝廷做事，我又不在，所以做事一定要谨慎，其他的事不要参与，只需要做好修路的事。” 打开箱子，颜澪道：“这是你们身份凭证，你们不是家丁，当初给你们，一个个都不要，现在必须给你们了，不然出行不方便。” 满院子的人看着一反常态，絮絮叨叨的颜澪，都默不作声，尤其是仓鼠小队，每个人都恭敬地看着颜澪，就像弟弟听着兄长的嘱托。 颜澪说着说着，突然心里一酸，声音突然哽咽道：“这次是你们出人头地的机会，好好把握……以后……没准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呢。” 说完颜澪转过身，仓鼠小队这几年从没有离开自己太久，如果这一次去了六盘山，可能就得有几年不见，颜澪心中实在有些不舍。 阿大等人眼眶一红，一齐叩拜道：“兄弟们能有今日，全是家主所赐，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颜澪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然后轻咳一声道：“散！”说完就走进书房。 阿大抹了一把眼泪，抱起箱子道：“领命。” 凝雨眼眶红红的，小燕小雀和留香哭的稀里哗啦，柳娘抹了抹眼泪，看着阿大带着几人大步离开。 书房里传出一阵鸟鸣声，但是这一次，不是暗语。 第五十九章 暴露了自己的家底 阿大等人离开时，颜澪和凝雨在城外为他们送行，仓鼠小队第一次远离了自己，颜澪这几天没有睡好，每天都熬夜到很晚，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书房。 给每个人准备了衣物和盘缠，颜澪将十本小册子塞给每个人，这是他连夜赶制出来的修路的方法，还有几种机械的设计图。 “遇到困难，就看看册子上的，我能想到的都写在上面了，希望能帮得上你们。” 颜澪给阿大整理衣服，扬声让每个人都听得清，然后给其余人也整理了衣服，像个大家长一样仔细叮嘱。 阿大等人眼角含泪，颜澪退后一步，对众人行了一礼道：“山高路远，万事小心，不可逞强好胜，一切听从各位大人安排。” 赵侍郎被这一幕感动了，上前道：“颜先生请放心，令徒们是为朝廷做事，本官保证，他们定不会受委屈。” 颜澪对赵侍郎郑重行礼道：“他们都是平民，有些规矩并不熟悉，还请赵侍郎多关照。”说完从凝雨手里结果一个小包袱，塞进赵侍郎手里。 赵侍郎低头一看，在包袱口出看到了里面的银钱，正要推辞，颜澪上前一步小声道：“大人，这是小民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笑纳，小民能结交赵大人，已是三生有幸，如果我的人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赵侍郎宽容照拂一二。” 赵侍郎感受怀中沉甸甸的银钱，笑着道：“好说好说，本官定会好好关照。” 颜澪对阿大等人道：“若有艰难之处，及时书信与我。”走到阿大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和兄弟们聊天多用暗语，以防他人猜忌，宁可藏拙，不可展露锋芒。” 阿大点了点头，颜澪便行礼扬声道：“为师就等你们旗开得胜了。” 众人哄然道：“谨遵家师教诲。” 一行人骑马上路，转眼间就走出了很远，颜澪取出一支短笛，吹了一段悠扬的曲子。 凝雨静静听完，笑着道：“澪哥儿就是狡猾，借着笛曲送别，其实是有其他安排。” 颜澪笑着道：“和一些人打交道，不多一点防备是不行的，拿着设计图我留之无用，能给就给出去，省着以后给自己惹来烦恼。” 凝雨转而道：“阿大他们一走，城里店铺怎么办？” 颜澪满不在乎道：“副掌柜们可以接手，问题不大，再说让阿大他们接触生意，不过就是锻炼能力而已。” 凝雨伸手挎着颜澪，颜澪拉住凝雨的手，看了一会远去的众人，便转身向城中走去。 凝雨道：“阿甲等人在山上修建石屋去了，这么一来，家里要有几日冷清了。” 颜澪笑着道：“没关系的，冷清几天也好，我们可以自己吃点好的。” 凝雨闻言笑了：“就知道欺负他们，这次你又研究出什么新吃食了？” 颜澪道：“做了一块铁板，回家给你做煎饼果子吃。” 颜澪的煎饼果子以面食蔬菜为主，加了调料和酱料，做出来也是香喷喷的，凝雨吃的很开心，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颜澪又做了一些米粉，晚上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酸辣粉，这时候没有辣椒，就用芥菜汁和花椒粉代替，搭配鸡汤，吃的凝雨等人脸色通红，好像牙疼一般吸着气，手却不听地捞米粉， 颜澪不喜欢吃辣，所以只用鸡汤煮了米粉吃了，见众人吃的开心，便放下碗筷，回到书房看书去了。 颜家下人的待遇很好，一天三顿饭，每人有自己的工作，每个月十五日发月薪，还有新衣服，每七天放两天假期。 这让城里很多贫苦人家都想把自己的子女送进颜家，甚至于颜澪的店铺里每天都有应聘的人。 家丁小队又招进来一个人，一名小乞丐，无父无母，在街头生了病，颜澪见他可怜，就把他送去了医馆。 治好了病，小乞丐就来到颜澪家门口，他是听过颜澪的名字的，知道他救了全城，也知道他为山民修路，更知道他待人和善。 在考验了品行后，颜澪还是比较喜欢这位耿直憨厚的小孩，只有十一岁，什么都懵懂，也是好培养的时期，所以就让阿甲带着他。 颜澪就此给家丁小队起了名字——北斗，北斗七星嘛，正好他们现在是七个人。 颜澪又招了几名孤女，让小燕，小雀和凝雨负责管理，从此前后院正是分割出来。 吃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平时分出前后院，颜澪对他们终究不如对待阿大等人的样子，毕竟认识的时间很短，况且没有共同经历过艰难。 就这样平凡地过了几日，阿大等人的信到了，这封信阿大写的很巧妙，前半部分是写众人到了哪里，一切安好，让颜澪不要担心，后半部分用了暗语，表达了工部想要所有设计图的要求。 颜澪算了算日子，根据路程计算出了他们即将停驻的州县，马上写了一等书信，表面是叮嘱，暗语则是让他们把图交出去，不要引起猜忌。 这种思想要不得，况且颜澪现在不需要考虑什么专利，因为有些图纸的原理，他相信工部的人看不懂，还会找到自己的，到时候自己再找时机提出条件。 阿大等人是去检验这些机械的，大工程下如何保证质量和效率，是否有需要改进的问题，都需要这一次来验证。 颜澪最后嘱咐了阿大，书信要送去真定府，再由真定府转来辽东，不要觉得麻烦，紧急的事就标注好符号，其他事他们自己商量。 将书信送出去后，颜澪便开始专心经营商铺，偶尔再研究一些机械。 这一天颜澪正在木器店里改造三轮车，突然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摇头笑了笑，就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一名青年走进店内，先四处打量一番，然后仰面朝天道：“有没有人招呼一下？” 一名伙计急忙走过来道：“这位小哥，可是要打造家具？” 青年鼻孔朝天，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态度嚣张道：“嗯，对的，不过我要打造的你们可不行，必须是你们东家亲自打造。” 伙计闻言心里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颜澪，急忙转回视线，笑着道：“这位小哥，店里的师傅们手艺都很好，全是东家亲自传授的手艺。” 颜澪蹲在车后，青年没看到，听伙计这样说，大声喊叫道：“谁知道你的东家手艺如何？我看这店里的家具都很一般嘛。”说完用手重重拍在门口的一张案几上，故意嫌弃道：“一点都不结实。” 伙计脸色一变，这人分明是来找茬的，如果自己处理不好，东家看到了一定会责怪。 颜澪的店铺口碑就是服务态度好，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多少胡搅蛮缠的人都能满意而归。伙计自然不会砸了颜澪的招牌，于是正要赔笑，突然一块脏兮兮的抹布飞了过来，啪的一下砸在青年胸襟上。 伙计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青年也皱着眉看了一眼胸襟上的污渍，正要发怒，抬头看到面前的人，顿时喜笑颜开。 扔抹布的自然是颜澪，只见他板着脸道：“一年不见，能耐不小了，滚过来坐好，别吓唬我的伙计。” 伙计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和东家相识，心里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青年嘿嘿笑着，屁颠屁颠跑到颜澪身边，惊的身后的随从目瞪口呆。 颜澪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没好气道：“带了这么多人，好大的排场啊。” 青年满脸堆笑道：“这不是第一次来嘛，多带一些人给澪哥儿帮忙。” 青年的随从们从没看过自己的家主这样的表现，纷纷惊奇这位粗布麻衣的青年到底是谁？竟然让在真定府赫赫有名的家主这样的赔笑？ 见他们呆愣愣的，青年不满道：“还不行礼？这是我的家主。” 众人这才惊呼一声，顿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慌忙叩拜，齐声道：“见过颜先生。” 颜澪对众人道：“起来吧，别影响我做生意。”转向看着青年道：“王锦啊，你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夫人很喜欢，多谢你了。” 王锦又惊又喜道：“真的有夫人啦，澪哥儿，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不说一声，我都没有准备。” 颜澪低声道：“服丧期间，不能完婚。” 王锦惊觉失言，急忙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后道：“澪哥儿，阿大他们去了六盘山，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辽东忙不过来，就过来帮你了。” 颜澪笑着道：“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迎接你，突然就来了，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王锦道：“就是为了给你惊喜。”随后招呼随从把马车赶到后院去。 恒州城里没有马车，突然出现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马上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看是停在颜澪店铺门口，窃窃私语，好一阵赞叹。 颜澪见他带了好几辆马车，不解问道：“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搬家的？” 王锦道：“有几车是礼物，还有几车是铜钱。” 颜澪不解道：“你带铜钱来是做什么？” 王锦讶然道：“真定府的分红收益啊，都是澪哥儿你的。” 颜澪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额头，他忘了每年分红的事情了，于是急忙洗净了手，让王锦带着马车和自己回家。 小院门口的小巷被马车堵住了，一箱箱银钱被人抬进颜澪家中，凝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院子里的箱子，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慌。 颜澪带着王锦笑着走进院子，对凝雨道：“凝雨，我来给你介绍，这就是王锦。” 凝雨听颜澪提到过，记得他送给自己的首饰，急忙行礼道：“见过叔叔。” 王锦回礼，然后嘻嘻一笑道：“夫人可不能这么叫我，我是澪哥儿的家仆。” 颜澪见凝雨尴尬地一愣，笑骂道：“瞎说什么？你的身契早就没了，最多算我的徒弟。” 王锦道：“那也是给澪哥儿当过家丁的，这可不能忘。” 颜澪笑着对凝雨道：“别听他瞎说，这是我大徒弟，和阿大他们一样，也都是一家人。” 王锦欢喜道：“澪哥儿真是变了，还是第一次承认兄弟们是你的徒弟呢，而且我是大徒弟，太好了。”说完对凝雨叩拜道：“见过师母。” 凝雨急忙想要回礼，颜澪走过去拉住他，然后对王锦道：“行啦行啦，繁文缛节都扔掉，回家里了，就叫嫂嫂吧。” 王锦答应一声，起身道：“既然回家了，那……澪哥儿，能不能……” 颜澪挑了挑眉道：“馋了？” 王锦也不害羞，嘿嘿一笑道：“都一年了。” 颜澪点点头道：“让你的人把箱子搬进库房，我去做饭。” 凝雨不解道：“这些箱子都是什么？” 王锦见最后一个箱子抬进来了，便让人关好院门，然后扬声道：“打开箱子！” 凝雨和闻声而来的柳娘等人顿时惊呆了，只见一个个箱子被人打开，里面是成堆的铜钱和银饼。 在阳光下，铜钱熠熠生辉，银饼闪烁寒光，不断冲击着几名女生的内心。 凝雨颤声道：“这些……是……？” 颜澪还没说话，王锦率先道：“嫂嫂，这些是澪哥儿在真定府去年的盈利分红，总计二十万两。” 二十万！凝雨惊呼一声，不敢相信的看着颜澪，颜澪挥挥手道：“你就不能改改这个毛病，在家里也要炫耀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 王锦道：“合理合法挣得钱，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就算有飞贼，咱也不怕。” 颜澪无奈道：“收起来，然后等着吃饭。”说完带着凝雨向后院走去。 凝雨整个人现在还在强烈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颜澪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这才惊叫道：“怎么这么多钱？” 颜澪笑了笑没说话，坐在厨房生火的王锦却笑着道：“澪哥儿，你怎么不和嫂嫂说呢？” 颜澪切着菜道：“我本来打算完婚后就带着全家搬回真定府的，所以就没有说。” 凝雨茫然四顾道：“你们再说什么？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颜澪见凝雨面露恐慌，笑着温声道：“是咱家挣得钱。” 凝雨还是不敢相信，惊呼道：“什么生意，竟然挣得这么多？” 颜澪觉得自己说似乎有些卖弄，于是对正在吃点心的王锦使了个眼色，王锦领会，咽了点心，喝了口水道：“嫂嫂别慌，澪哥儿在真定府的生意你不知情，整整两条街，都是澪哥儿的店铺。” 两条街！凝雨想了想恒州城的两条街的规模，嗯，很大一片呢，可是就算都是店铺，也不能这么多钱吧。 见凝雨有些疑惑，王锦道：“嫂嫂，不是恒州城的两条街，你想想看，是辽阳府的两条街。” 凝雨皱眉想了想，惊的起身道：“辽阳府的两条街！那得是几十家店铺呀！” 王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是啊，还有两条街是张先生的，我的几间店铺都开在这几条街上。” 凝雨惊慌失措的比划道：“那……那……好多的店铺呢，怎么管的过来？” 颜澪放下菜刀，擦了擦手走到凝雨面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所有掌柜都是我的人，自然放心，不然你的夫君凭什么叫唇齿剑？” 凝雨回到卧室时，还是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小燕小雀和凝雨兴奋的围着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柳娘也激动的摇动凝雨，可是凝雨始终喃喃自语，谁都不理。 柳娘趴在凝雨身边，费力才听明白凝雨在说什么，然后满脸迷惑地对小燕等人道：“什么是两条街？” 小燕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柳娘轻声问道：“姐姐，什么是两条街？” 凝雨此时回过神来，瞪大眼睛满脸惊讶的对众女生道：“两条街，澪哥儿有两条街的店铺。” 柳娘等人惊呼一声，然后问道：“在恒州吗？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没听说？” 凝雨还是满脸震惊，有些骄傲又有些惊喜道：“不是恒州，是真定府，你们就想一下，辽阳府的两条街，所有的店铺，都是澪哥儿自己的。” 第六十章 忙碌的人生导师 “你骗我！” 这是颜澪和王锦促膝长谈后回到卧室时，迎来凝雨的第一句话。 颜澪愣了一下，然后一边洗手一边笑着问道：“没来由的为什么这么说？” 凝雨气鼓鼓地道：“你不是说自己只有几间店铺吗？” 颜澪点点头，诚实回答道：“确实是只有几间。” 凝雨也愣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道：“两条街，一年二十万两，这是几间店铺？” 颜澪失笑道：“我只是自谦，可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凝雨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那么多钱，是李家都没有的。” 颜澪轻轻拍了一下凝雨肩膀，见她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自己，笑着道：“成了有钱人，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看似说笑，实则试探。凝雨一时没有听出来，下意识道：“要收好，不能乱用。” 颜澪饶有兴趣道：“那用在哪里？” 凝雨想了想，然后数着手指头道：“可以施粥，可以修桥，可以开新的店铺。” 颜澪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道：“真是我的贤内助。”坐在软榻上道：“我朝规定，商人衣着不可豪奢，出行不可张扬。还要缴纳不菲的商税，稍有不慎就会有人说商人逐利忘义，不去劳作就能取得银钱。” 凝雨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不能乱用，得是用在还用的地方。” 颜澪笑着道：“所以呀，有钱未必是好事，也可能是个麻烦。” 凝雨又是点点头，然后就皱眉沉思。颜澪笑了笑，然后有些得意道：“夫人，现在看来，我们也是恒州首富了。” 凝雨看了颜澪一眼，没好气道：“快别说了，现在我还心慌呢。” 颜澪道：“那你明天可要辛苦了。” 凝雨不解道：“这是为何？” 颜澪神秘一笑，举起案几上的一本账簿晃了晃，然后笑着道：“因为以后家里由你来管理钱。” 管理银钱，凝雨还是第一次，所以颜澪找了几名账房来帮她，用了三天，才让凝雨明白了怎么记账。 倒不是凝雨脑子笨，而是她第一天太紧张，懵懵懂懂没听懂，第二天好了一点，可是前一天说的没记住，新的知识又来了。 颜澪便在晚上教给了她一些记账的技巧，还复习了之前讲过的知识，第三天凝雨便全部明白了。 凝雨是本分农户人家，没有那么多心思，只觉得这钱要经管好，不能浪费，每一文都要用在正确的地方。 这让颜澪很欣慰，毕竟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凝雨会像前世暴发户那样，谁知凝雨并没有，反而觉得这是一份责任。 颜澪带着王锦出去转了一圈，让他了解自己在恒州城内的经营行业和模式，回到家里发现凝雨正聚精会神用算筹计算账目。 颜澪有些心疼，这傻姑娘已经这样四天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走过去轻声道：“忙了一天，怎么不歇息？” 凝雨放下手中算筹，不满道：“哎呀，我还没有计算出详细数目，你不要打扰我。” 颜澪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轻脚离开卧室，回头见凝雨又拿起了算筹，便一头钻进书房里。 总数是二十二万五千三百贯，凝雨算好之后果断让人封闭了库房，每天支取必须经过自己的同意，同时给家里的女眷们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 艰苦朴素，勤俭持家被凝雨演绎的淋漓尽致，不骄傲，不自满也成为了新的家训，凝雨就像大管家一样，把持住了经济大权。 当然了，颜澪支取银钱，凝雨也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向颜澪询问钱用在了哪里？ 颜澪觉得这样一来也不错，是应该有个人管理银钱，便将自己开设农家乐，种果树的事告诉了凝雨。 听说是生意，凝雨没有说什么，而是详细记下来，然后就不再过问了。 颜澪自然不会乱花，自己早就有了盘算，只是他没有马上开始筹备农家乐，而是把精力放在了种果树的事上。 现在是春天，正好适合耕种，所以种果树也是好时间，而且土壤的温度也适合了，所以种果树的事情就得优先了。 山民们每人一颗树苗，在颜澪用石灰画好圈圈的地方开始挖坑，把树苗埋进去，填土浇水，又用颜澪设计的支架固定好。 颜澪看了看手里的示意图，像个包工头一样指挥着北斗小队，不断的调整着果树的位置，要保证每棵树的位置互不影响，光照充足。 这几片果林，颜澪交给了北斗小队管理，阿甲等人很开心，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不出大事。 阿大等人的离开，让北斗小队的好胜心更旺盛了。虽然自己不能向阿大等人那样有机会争取官职，但是如果在颜澪这里表现出众，不也可以换取好的前程吗？ 奚秀臣和张栎予来了几次，除了叙旧，还说了一些其他兄弟的近况，约定端午后来辽东相聚。 张栎予许是好久不见颜澪，便打算在恒州住几天，见到王锦更是开心，每天带着王锦到处闲逛。 王锦不怕颜澪，可是对张栎予倒是有些拘谨，毕竟当初在张栎予手下那段时间实在是不堪回首。 颜澪和张栎予培训的强度实在是恐怖，比不上特种兵却也不次于，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做，这边扛着木头跑步，还得背着《诗经》，那边打造着机械还得大声背《论语》。 成果就是仓鼠小队和王锦被培养成能文能武的人，那些一路收留愿意跟随的乞丐和流寇成了掌柜和镖师，每个人都开始了全新的人生，也都有了自己的店铺。 虽然每间店铺颜澪占了四成分红，可是没有人有异议，因为他们的本事都是颜澪教的，当然张栎予也教了一些，可是颜澪的更有用。 所以，这些人都是颜澪的徒弟，只是颜澪很少承认，也从不主动承认。 所有人愿意跟着颜澪，即使很多次颜澪允许他们自己出去单干，可是没有人同意，因为他们知道，颜澪好比自己的再生父母。 颜澪也给了他们很大的自由，只有一纸契约在束缚着众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每个人都以下人自称，可其实他们早就是自由身。 甚至跟随颜澪最早的一批家丁，现在也都开着店铺，种着庄稼，娶妻生子，衣食无忧。 王锦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始终对颜澪不离不弃，颜澪当年救了自己的命，山洪中自己本来已经绝望，放弃了生的念头，却被颜澪救了上来，并收留他在自己身边。 一路上多艰难啊，流寇，土匪，地震，雪灾，暴雨，甚至那些衙门小吏的故意为难，一些官员的以势压人，颜澪带着众人一一解决，也时刻保护着众人。 颜澪不是无私的人，可对身边的人，无私的令人发指，他总说大家是一家人，颜家就是他们的家，这让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的人感受到了温馨，感受到了温暖。 一个大家长，带着全家人不断拼搏，拼出了名头，拼出了一份家业。 只是，艰难的日子，始终没人忘记，可为什么那时候那么累，心里却那么开心？ 王锦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他在真定府有三家金银铺，还有几家食铺，虽然钱赚的多了，却再也没有那么开心了。 所以他来了辽东，他想颜澪了，他很希望自己回到几年前，自己跟在颜澪身边学本事的日子。 张栎予看王锦无精打采的样子，笑着道：“你小子心不在焉，怎么？和我出来不开心了？” 王锦急忙笑着道：“张先生哪里的话，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张栎予探寻的眼神让王敏有些紧张，可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心里的疑惑。 张栎予静静的听完，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酒楼道：“你随我来，但是你要请客。” 颜澪见到王锦的时候，他正烂醉如泥般躺在奚秀臣的汤池雅阁内呼呼大睡，嘴里还含含糊糊说着梦话。 奚秀臣苦笑道：“这小子真能喝，十几坛酒呢，不过他俩应该不知道，喝的是我家酒楼的酒。” 颜澪黑着脸道：“喝完了发现没带钱，对吧？” 奚秀臣点点头道：“还砸了我的几张桌子。” 颜澪没好气地轻轻踢了王锦一脚，然后道：“霸王餐还砸场子，这小子在真定府学了多少毛病，算算账，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奚秀臣满不在乎道：“算了，小事情。” 颜澪撇撇嘴道：“少来，一码归一码，不过今晚就让他睡在着，但是你不能让他走，等他酒醒了捆起来送我家里去。” 奚秀臣看了看在梦里嘿嘿傻笑的王锦，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啊。” 第二天一大早，王锦就被捆成了粽子送到了颜澪家里，看着坐在大堂的颜澪和凝雨，王锦羞愧不已，低着头走到颜澪面前道：“师父，师娘，徒弟错了。” 颜澪板着脸道：“丢人也就罢了，就当是长长记性，你是怎么想的，丢人丢到四郎的店里？” 王锦愧疚道：“我喝多了，张先生和我聊了很多，一时间上了头，以为是在真定府呢。” 颜澪啪的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真定府你就可以这般胡闹了？一年不见，养出来这么多毛病，幸好是在四郎店里，不然我哪有脸面还在恒州待下去？” 王锦急忙道：“师父消消气，我真知道错了。” 颜澪叹了口气道：“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把你的毛病改一改。”说完挥了挥手让家丁解开绳索，看着揉着手腕的王锦道：“给我丢人了，自己去领罚。” 王锦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惩罚是什么，颜澪皱眉怒道：“怎么？我真是太娇纵你了，把家法都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 一听“家法”，王锦浑身一抖，急忙哇哇大叫道：“知道啦知道啦。”快速向后院跑了进去。 凝雨不解道：“是什么家法？” 颜澪指了指后院，余怒未消道：“你听。” 凝雨侧耳倾听，只听见砍柴的声音中夹杂着“子曰：学而时习之……” 凝雨噗嗤一笑道：“这便是家法？” 颜澪微笑道：“你可别小看这个，一边劈柴一边背书，其实很难有人能做到的，尤其是不能有错字漏字，不然就要从头再来。” 凝雨想了想，似乎感受到了这种煎熬，不忍道：“是不是太严厉了。” 颜澪摇了摇头道：“如果不这样做，他们的人生就只能是一下人，而不是现在的样子。” 凝雨还是有些犹疑道：“可是真的需要这么严厉吗。” 颜澪道：“他们呀，每个人经历的事情不同，思想也不同，对人生的态度也不同，养成的习惯又根深蒂固，不扒层皮，怎么能重新做人？” 牵着凝雨走到后院门口，看着劈柴背书的王锦，颜澪道：“包括阿大，包括王锦，包括真定府的那些人，他们都经历过最阴暗的人生，最绝望的时刻，遭受过欺凌和侮辱，你可以认为他们曾经是小鬼，为了让他们重新做回人，我只能这么做。” 凝雨似懂非懂地看着王锦，笑了笑道：“如果是我，可能会恨你的。” 颜澪也笑了笑道：“恨我的人也不少，只是你没看到。” 王锦宿醉，此时头疼的厉害，可是自己犯了错，就该受罚，尤其是在颜澪的家乡丢了人，特别是在颜澪的义弟的酒楼里。 很后悔，为什么要和张栎予喝酒啊，他一定是知道那家酒楼是谁开的店，明显是给自己摆了一道。 狠狠劈开了木柴，王锦嘴里大声背着《论语》，只是语气带上了愤恨，重重把一段木头放在地上，还没等抡起斧头，就听颜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王锦急忙转身，见颜澪端着一碗汤站在自己，接过羊汤一饮而尽，宿醉都感觉缓解了很多，颜澪道：“这一段应该是‘从心所欲’，而不是‘随心所欲’，背错了。” 王锦“阿”的一声，急忙道：“是，徒弟知错了。” 颜澪道：“知道你昨天醉酒了，现在难受的很，坐下休息吧。” 王锦如蒙大赦，急忙放下斧子，坐在地上擦着汗道：“澪哥儿，感觉你不一样了，是因为师母吗？” 颜澪微笑着道：“为何这么问？” 王锦嘿嘿笑着道：“以前你很严厉的，虽然平时对我们很好，也很和气，不分尊卑，可是犯了错就会严厉训斥惩罚我们的。” 颜澪道：“因为那时候，我对你们不放心，与其在我这多吃苦，也好过在外面被人欺负。” 王锦问道：“那现在呢？” 颜澪笑着道：“现在你们都可以独当一面了，算是我的功夫没白费，总算把你们培养出来了。” 王锦沉默片刻道：“澪哥儿，你离开的一年，我感觉并不好。” 颜澪淡然道：“我知道，现在到了人生的新阶段，迷茫很正常的。” 王锦讶然道：“澪哥儿怎么知道的？”随即恍然大悟道：“一定是张先生说的。” 颜澪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道：“明明是真定府的人告诉我的，别什么事都往十郎身上安，你们如今成材了，也有他的功劳。” 王锦挠了挠头，调皮的眨了眨眼道：“还以为你要陪师母，把我们忘了呢，” 颜澪道：“别总叫师母，在家里就叫嫂嫂吧。”然后起身道：“把剩下的柴劈好，然后洗洗澡，换身衣服和我出去。” 王锦答应一声，捡起斧子问道：“去做什么？” 颜澪没有说话，端着碗吹着口哨走远了，王锦眨了眨眼，无奈一笑道：“又来这一套，有了坏主意就用暗语。” 第六十一章 开始筹划 颜澪带上王锦，来到了奚秀臣的酒楼，酒楼的名字很有趣，叫观月记，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颜澪登上酒楼最高层，找了一间走廊尽头的单间，王锦不知道颜澪要做什么，老老实实跟着走进去。 单间里点着熏香，摆放着几盘果脯和点心，颜澪坐在主位，让王锦坐在自己旁边，嘱咐他一会不要说话。 没过多久，一名带着斗笠的人被掌柜的引进来，掌柜的行礼后就急忙退下，还细心的把门关好。 那人在颜澪对面坐下，摘下斗笠，露出自己的面容，只见他三十岁左右，留着长须，皮肤白净，眉眼间露出阴柔之色。 颜澪给他倒上一碗茶，然后道：“不必担心，他是我的弟弟，以后他会和你多见面的。” 王锦牢记颜澪的话，低着头默不作声，颜澪悄悄的用手指不断在膝盖敲打，王锦盯着颜澪的手指，轻轻咳嗽了一声。 长须男子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说话声音又尖又细，好似女子声音。 王锦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一名乔装打扮的宦官，不由得心里一惊，颜澪用手指敲着暗语，不断给王锦传递信息。 宦官道：“颜先生的名声，我是听过的，这几年我家里也托颜先生关照，弟妹们也有了自己的营生，我在此替他们谢过了。”说完起身行了一礼。 颜澪起身回礼道：“不必如此，机缘巧合与令弟相识，既然是朋友，相助也是应尽之义。” 二人重新坐好后，宦官道：“颜先生你说有事找我帮忙，要我以采办的名字来恒州，不知所为何事？” 颜澪笑着道：“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带一些货品，献给辽王殿下。” 宦官道：“这没问题，可不知道是什么货物。” 颜澪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宦官，宦官接过看了几眼，然后道：“颜先生，这几样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澪道：“你不用担心，凡事需要循序渐进，我需要让辽王殿下逐渐认识我，而不是马上认识我。” 宦官也不多问，点了点头道：“颜先生的名声，也不需要我多介绍，你的几首诗词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辽王殿下也是听过你的名字的。” 颜澪笑着道：“徒有虚名而已，你不必多说什么，只说这些是我进献的。”沉思片刻又道：“如果殿下细问，再帮我美言几句吧。” 宦官道：“这是自然。”颜澪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银块，放在桌上推到宦官面前。 宦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颜澪笑着道：“一半你自己留下，另一半你用来上下打点。” 宦官心中感激，可还是疑惑的问道：“颜先生为何如此助我？” 颜澪笑着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道：“我和你弟弟尚算朋友，从情义的角度，我也该助你，另外帮助你对我也有好处。” 宦官叹了口气道：“我只是王府的末等宦官，能给颜先生带来什么好处？” 颜澪笑着道：“这一次你抢到了外出采买的活，回去后再打点一番，今后自然会被重用，慢慢来，不要心急。” 宦官暗自苦笑，人能活多久？自己都三十几岁了，还能有几年时日去往上爬？ 颜澪好似能看出他的心思一样，不紧不慢道：“你也不要心急，实不相瞒，我需要一个官商的资格，而辽王殿下很容易可以帮我做到，只要顺利，两三年内就可以做到，那时候你的地位自然也会提高。” 宦官眼睛一亮，谁不希望做人上人，尤其是在王府中，如果能成为辽王器重的人，那前程自然无忧。 宦官虽然心里欢喜，却也知道分寸，于是道：“既然如此，我一切都听先生的。” 颜澪道：“这次回去，你打点的时候，不必谨慎多花一些也无妨，毕竟有人眼红，就得给他们点油水，不然下一次你就没这个机会了。” 宦官点头道：“这我明白。” 颜澪沉思片刻道：“殿下最信任的高公公，听说喜欢文玩？” 宦官苦着脸道：“我这样的身份，哪里能打听到这些？” 颜澪取出怀里的一个锦盒道：“这枚手串，以你的名义送给高公公，具体怎么措辞你应该明白。” 宦官不解道：“为何不以先生的名义？” 颜澪笑着道：“你都说了，我的名字殿下知道，现在需要提高你的地位，所以你需要表现的机会，我今后也需要你的引荐。” 宦官也是个伶俐人，自然明白了颜澪的意思，于是将钱袋和锦盒收好，颜澪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便不送你了。” 宦官起身行礼告辞，颜澪回礼后又重新做下，闭眼沉思片刻道：“王锦，你明白了吗？” 王锦道：“澪哥儿不必担心，我知道怎么做。” 颜澪睁开眼，王锦见到了颜澪眼中的精光，心中不由得一凛，呼吸有些沉重，只听颜澪道：“成了官商，只是一切的开始。” 宦官当天就带着人返回了辽阳府，同时带走了十几辆车的货物，颜澪准备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大量的建材。 雪灾之后，辽阳府自然是要重建，只是有些紧缺，颜澪早就打探好了，所以进献了木材石料和沙土，没多少钱，可是对王府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接下来的事，颜澪暂时搁置，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果树上，目前来看都很顺利，果树也很健康。 颜澪交了一大笔钱，终于买下了城北的一条街的房屋，这里遭受了雪灾后，很多房屋都倒塌了。 这里的住户们也都被安置到了新的地方，所以一直处于空闲状态，面对倒塌的房屋，王敏也很头疼，拆除了吧，没有那么多人手，不拆吧，影响市容。 所以颜澪接手了，很多人觉得颜澪就是个冤大头，有钱没地方花了，买了一条街的废旧房子。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颜澪带着家丁和木器店的伙计们，在这一带搭建起了一片房屋，而且不是木屋，是砖木结构的房屋。 尤其是那些没见过的机械，引来了全城人的围观，脚手架，起重机，滑轮组，不但可以让建造速度加快，而且省人省力。 房屋盖好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接着新家具搬进了每一间店铺，一个个牌匾挂了上去，山民们进了城，穿上胸口绣着“颜”字的工服，当起了伙计和掌柜。 开业的时候，迎来了不少人的捧场，这条街上衣食住行样样俱全，而且价格公道实惠，更吸引人的是开业后前七天，买一送一。 以保质保量为基础，以良好的服务态度为保证，颜澪的店铺本来就口碑很好，加上全城的人都记得颜澪的恩情，捧场的人很多。 颜澪趁机开始打广告，用三轮车做宣传，周围乡镇和州县也可以送货，在招揽顾客的同时，也和不少商户开始了合作。 大量的山民被颜澪雇佣，妇人织布成衣，男人运货跑堂，几处很大的院子里，成排的房屋是单身男女的宿舍。 员工福利很不错，每个月半贯钱，还有新衣服，过节也有假期，这样的福利让城中的人都眼红不已，于是也来应聘当伙计，或者让家中妇人来做工。 这样一来，资金消耗的很快。这让家中女眷很心疼，凝雨也有些不高兴，颜澪安慰了她很久，最后让她等到下个月，算一算收益再说。 平民的价格很吸引人，占便宜的心态也会促进消费，加上颜澪不遗余力派人打探市场信息，什么东西紧缺就卖什么，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就派人上门，广告也做得很好，大力宣传之下，生意异常火爆。 恒州是山城，民众手中很少有钱，颜澪就用公道价以物换物，然后用商队卖出去，在买紧缺物品回来贩卖。 转眼过了一个月，这个月很忙碌，颜澪甚至都忘记了日期，直到王锦带着账本来找自己，他才知道已经又过了一个月。 凝雨用算筹计算了两个时辰，看向颜澪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而颜澪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然后笑着问：“赔了？” 凝雨放下算筹，然后叹了口气道：“妾身始终不明白，一开始投入了那么多，看起来并不能赚钱的，可是为什么可以获利呢？” 颜澪道：“这主要是因为顾客心理，我们的投资成本其实并不高，七万贯，开了十五间店铺，再以顾客可以接受的价格进行交易，以良好的服务让他们下一次还会光顾，我在对手中的原材料加工处理，将成品高价格销售到其他市场，自然可以获利了，” 凝雨似懂非懂道：“有了顾客，培养成回头客，他们会带来新顾客，再加上……嗯……广告效应，打开各处市场，资金就会增多了，对吗？” 颜澪笑着道：“夫人真聪明。” 凝雨脸颊微红，可是心里却很得意，王锦也不断称赞，三人正说笑间，门外一名家丁走进来道：“家主，辽阳府来人了。” 颜澪看了一眼王锦，使了个眼色，王锦会意，起身和家丁走出院子，凝雨奇怪道：“怎么了？不是十郎？” 颜澪没有告诉凝雨自己要当官商，只说是辽阳府的生意，王锦去忙就行。 凝雨收好算筹，然后道：“这个月获利了五千六百贯，按照这个程度，年底可以获利近四万贯。”叹了口气道：“好像赔了。” 颜澪笑着道：“做生意嘛，第一年肯定是亏本的，第二年才可以真正盈利的。” 凝雨笑着道：“总之都是你来拿主意，我是不管这些的。” 颜澪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思却在想另一件事。 辽阳府来人了，无论是张家还是辽王府，都应该是好消息，毕竟两个月的付出也该有些回报了。 果然，王锦兴冲冲跑进来，告诉了颜澪一个好消息：辽王要见颜澪。 凝雨听到后惊慌起身，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颜澪，颜澪微微一笑道：“别急，辽王殿下是和我谈生意。” 凝雨更加惊奇道：“你何时认识的辽王殿下？” 颜澪神秘一笑，然后摊开手道：“我自然不认识，去了辽阳府才算认识。” 凝雨狐疑道：“不认识怎么会召见你？” 颜澪十分得瑟道：“因为我的绰号啊，很有名的。” 凝雨知道颜澪名声很大，这几年名气更盛，可还是不信，于是哼道：“你又瞒了我什么？” 颜澪道：“为什么说‘又’？” 凝雨不满道：“你的家产有多少，我今年才知道一些，你都不提前说，这次辽王殿下又召见你，又是不说。” 颜澪拉着她的手道：“有些事，不能提前说，说了就不灵了，不如做好了再和你说。” 凝雨知道颜澪一向谨慎，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可还是掐了颜澪一下道：“横竖都是你有理，哼，我去找柳娘她们去了，不理你。” 颜澪微笑着看着她走出院门，对嘿嘿坏笑的王锦道：“走吧，我们去见见客人。” 王锦答应一声，跟着颜澪往外走，心里却想：“还是澪哥儿厉害，王府来人都扔在一边，先把嫂嫂哄好，我是比不得了，以后得好好和澪哥儿学学。” 第六十二章 辽王召见 辽王派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宦官，见到颜澪的时候丝毫没有摆架子，而是恭敬有礼，对颜澪十分客气。 颜澪不敢托大，对宦官也同样的恭敬有礼，宾主落座后，宦官自报家门，姓李。 颜澪道：“李宦官一路辛苦，不知陛下有何事需要草民效劳？” 李宦官笑着道：“倒是一件大喜事，殿下派咱家请颜先生去一趟辽阳府。” 颜澪不解道：“草民何德何能？” 李宦官道：“颜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唇齿剑的名号，妇孺皆知，尤其是颜先生做过这么多为国为民的善事，殿下一向礼贤下士，早就想与先生见上一面了。” 话都这样说了，颜澪自然不能推辞，至于什么事，去了才能知道。 于是颜澪当即同意，回到后院吩咐了凝雨几句，便只身一人带着一些礼品和李宦官出发了。 王府的马车质量上乘，坐在里面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而且也听不到车轮的嘎吱声，松软的垫子坐着也舒服，靠着也舒服。 颜澪当然不敢靠着，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李宦官看到后笑着道：“颜先生不必拘谨。” 颜澪笑着道：“倒也不是拘谨，只是多年习惯了。”其实心里却在想如果我真的靠着了，你会不会说我举止无礼？ 王府的马车出洞，肯定有排场，颜澪看了看窗外跟着的几名骑士，不由得感叹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 王府的车自然是走驰道，可到了辽阳府也需要两日，一路上颜澪有意无意的结交，也和李宦官熟络起来。 颜澪没有打探什么，只是和李宦官谈天说地，偶尔讲一些自己的经历，见过的地域风光，听得李宦官啧啧称奇。 李宦官也是年轻人，见颜澪性格率真，而且博学多才，也有心结交，毕竟殿下是看得起的人，所以多数时候也主动攀谈。 有了可以聊天的伙伴，一路上也不枯燥，住店吃饭一应花销颜澪全部负责，这也赢得了侍卫们的好感，更是让李宦官喜笑颜开。 到了辽阳府，恰好是第三天的上午，马车入城后便径直去了城东，在一处宽阔的大道上停了下来。 颜澪没有着急下车，而是悄悄塞给李宦官一袋银块，笑着道：“李宦官一路辛苦，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李宦官只觉得手中一沉，知道份量不轻，眉开眼笑道：“颜先生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颜澪道：“希望以后李宦官能多多帮扶。” 李宦官将钱袋往袖子里一收，然后道：“好说好说，颜先生下车等候片刻，咱家进去通传一下。” 颜澪下车后，对几名侍卫行礼称谢，趁着李宦官走进王府的空挡，也悄悄给了几名侍卫“辛苦钱”。 这个时候颜澪才上下打量着王府，暗暗赞叹果然气派，朱红色大门，朱甍碧瓦，两个石狮子威严神圣。 恍惚间颜澪仿佛回到了前世，以游客的身份欣赏古代的建筑，心中不由得赞叹，看着门前的侍卫，心里复杂难言。 仿佛前世今生不断重叠，这不是电视剧，而是真实的感受着古代的生活，虽然自己有志向，可是并不是多大的志向，他既然来了这个时代，就得融入这个时代。 颜澪知道自己正在逐渐脱离前世影子，可他又不想彻底忘记，所以研究出一些现代的小发明，不只是方便舒适，还是一种留恋。 苦思乱想中，只听有人大喊道：“殿下请颜澪入府。” 颜澪回过神来，整了整衣衫，不徐不慢的跟着走进王府侧门，然后被一名管事领着一路走到王府的大堂。 颜澪低头前行，没有左右环顾，虽然很想看看古代王侯的真实生活，可是谁知道这个辽王是什么脾气，万一说颜澪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图谋不轨打进大牢怎么办。 到了一处宽阔房屋处，管事对屋内道：“启禀殿下，颜澪带到。” 屋内一名沉厚且带着欢喜的声音道：“请颜先生进来。” 管事笑着转身，对颜澪行礼道：“颜先生，请。” 颜澪行礼谢过，将礼物交给管事，大步走进屋内，在门口就对屋里首座一人行礼道：“草民颜澪，拜见殿下。” 首座那人笑着道：“颜先生请起，不必拘谨。” 颜澪起身，这才敢抬起头来，匆匆扫了一眼辽王，只见他四十岁的年纪，留着长须，笑容满面，穿这一身锦袍，气度华贵。 见颜澪看了自己一眼就垂头不语，辽王笑着道：“切莫拘谨，本王早就听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意请来，就是想见见大名鼎鼎的唇齿剑。” 颜澪虽然拘谨，可是对古代王侯却没有多少畏惧，因为他没见过，也因看过不少电视剧，对王爷公主这样的身份并无多少感觉。 都是人，只是你出生好而已，难道你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吗？ 颜澪躬身行礼道：“草民承蒙殿下赞誉，愧不敢当，区区薄名而已。” 辽王笑着让颜澪坐下，然后道：“听闻颜先生多才多智，研制出来的东西也新奇异常，几名下人也对先生赞誉有加。” 颜澪谦虚了几句，腹诽道：“别净客套，说说正事啊，总不能把我找来就是夸我吧？” 所幸辽王也不愿意说太多客套话，很快就直入主题道：“本王府上也换上了先生的家具，还用了三轮车，最近听闻先生研究出来一套机械，用来建造运货都很方便。” 颜澪道：“是草民几年前研究出来的，省时省力，也能节省人力，但一直没有推广普及，只是家中自用。” 辽王来了精神，便让颜澪详细说说，颜澪也不隐瞒，便为辽王解说了传送带和滑轮组的原理。 辽王虽然没太懂，可是也觉得惊奇，颜澪便要来纸笔，画出图纸交给辽王。 辽王让管事交给府中工匠，即刻打造，自己要看看效果如何，颜澪也明白，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王府工匠打造的很快，一个时辰所有的零件都打造完毕，颜澪带着几名王府奴仆将机械组装完毕，然后在院子里开始演示起来。 辽王瞪大眼睛，看着两名奴仆不断踩踏，几个装满沙土的麻袋在皮革上从院门口运到了屋门口，一名奴仆将沙土搬运下来，确实比人力搬运要省力，而且快捷的多。 只要人踩踏的快，运货速度就快，而且坐着踩踏几下而已，又不费力，辽王眼睛一亮，接着又让颜澪演示滑轮。 颜澪拉着铁索，用滑轮将地上的几块大石慢慢吊起来，然后将铁索固定住，转动机械将石块转移到别处。 辽王看的目瞪口呆，这一次走到院子里亲自查看，石头是真的，就用了几个人，转瞬之间，就能把平时五六个人才能搬动的石块移动到其他地方。 辽王亲自操作了一番，愈发觉得有趣，俨然把实验当成了游戏，玩的忘乎所以，玩的不亦乐乎。 尽兴之后，辽王哈哈大笑，似乎好久没这样开心了，指着颜澪道：“这样的机械，利国利民，颜先生大功。” 颜澪躬身行礼道：“殿下过誉了。” 辽王拍了拍传送带道：“好啊，好啊。”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颜澪心中一动道：“草民想将此物献给辽王。” 辽王闻言大喜，道：“大善，颜先生大仁大义，这等利国利民之器，不知道能少征召多少民夫走卒，为朝廷节省不少银钱。” 面向颜澪，辽王道：“先生之前进献建材，解了本王燃眉之急，今天进献此器，可想要什么赏赐？本王也可以举荐你入朝为官。” 颜澪略一沉思道：“草民斗胆，想求得一个官商名号。” 辽王诧异道：“哦？官商？先生大才，为何不想入朝为官？” 颜澪微微一笑道：“闲云野鹤，不敢高居庙堂。” 辽王看着颜澪坚决的神情，也不强求，于是便答应下来。 各州官商需要各地审批后，统一向朝廷申请，不过也有特例，就是贵族举荐，省去了审批的过程，而且由于是皇族举荐，不会被拒绝。 辽王是瑞庆帝的堂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当初选择封地时，真是考虑到辽东的战略地位，瑞庆帝便把这位最信得过的堂弟分封到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辽王是少有的可以带兵和管理地方政务的亲王，瑞庆帝给了辽王很多的特权，同时让他可以随时进京。 颜澪知道辽王的地位崇高，所以才刻意逢迎，能献出来的全部献出来，一点都不保留。 颜澪见辽王答应了心中大喜，躬身行礼道：“草民多谢殿下。” 辽王随意地摆了摆手，注意力却在滑轮上，颜澪趁机上前一步道：“草民这次来，带了一些特产进献。” 辽王好奇道：“你有心了，是什么特产？” 颜澪看了一眼管事手中的礼物道：“草民之前收购了一些名贵药材，能够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辽王示意管事打开，只见都是人参灵芝鹿茸之类的，虽然这些辽王见得多了，但是一搭眼就看得出来是极品。 辽王笑着道：“不错不错。” 颜澪顺竿往上爬，又道：“车上还有一物，是献给殿下和王妃的。” 管事闻言就让几名下人将礼物取来，那是两件做工精美的毛皮大氅，不但光滑柔顺，阳光下还隐隐闪出紫光。 辽王见此，便知道这是紫貂皮，深知这种毛皮极为难得，便知道颜澪是用心了，笑着命人将礼物收好，对颜澪更加和善了。 破天荒的和颜澪聊了聊家常，又赏了颜澪一些金银蜀锦，颜澪诚惶诚恐地谢恩后，便带着赏赐告辞离开。 事情应该解决好了，虽然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但是颜澪有信心。 婉拒了王府要把自己送回去的好意，颜澪来到了张家，没有进门，只是把张栎予叫出来。 见到颜澪来了，张栎予很高兴，热情带着颜澪来到自家酒楼，颜澪便请他帮忙，等自己回恒州后，宴请几次王府管事和宦官，不为了别的，就是让辽王不要忘了自己所请。 张栎予自然满口答应，当天颜澪住到张家，和张淼畅谈了一夜，第二天就告辞回恒州去了。 这次颜澪是骑车回去的，自己家的车，骑回去有什么关系，也不用还了，还省了租车的钱。 一路风驰电掣，颜澪当天晚上就到了恒州附近，考虑到宵禁之前不可能进城了，所以颜澪所幸直接去了山上的小屋。 小屋在烧毁后，已经翻盖一新，这次用的是砖石，不必担心遇火即燃。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自己煮了一碗粥，找了半天才翻出来一个泡菜坛子，虽然没有变质，可是也不能说新鲜了，颜澪草草吃了一口，然后给凝雨父母仔细扫墓后，骑车进城。 一路上还是不断有人行礼打招呼，颜澪是不能骑车了，就招呼了城里一名正在送货的自家伙计，让他把赏赐的东西先送回家，自己步行在街上对路人回礼。 慢慢悠悠走回家中，马上就迎来了全家人的询问，人人面露喜色，尤其是凝雨和王锦，更是激动的难以言表。 辽王召见也是荣耀，而且还得到了赏赐，证明这一次会面是成功的，是友好的，是不虚此行的。 当颜澪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听闻官商一事得到了辽王应允，王锦激动大叫道：“太好了！成了官商，以后做生意就方便太多了。” 凝雨虽然不懂称为官商的好处，但是她见颜澪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开心。 颜澪总算还有理性，笑着道：“也不能说一定就成，还得再加把火。” 王锦不解道：“殿下不是答应了吗？” 颜澪道：“你呀你呀，官商的牌子没到咱家，就不能算板上钉钉，趁着热乎劲，就得再往前一步。” 王锦点点头道：“还是澪哥儿谨慎，哪接下来怎么做？” 颜澪沉思片刻道：“张伯父提起，最近辽阳府征集粮草越来越多，可见是要防范北国会有异动。” 王锦神色一变，惊道：“难不成……？” 颜澪低声道：“去年大雪，北国也不好过，受灾一定比我朝严重，大灾之后，必有刀锋。” 王锦不禁担忧道：“那……会不会……” 颜澪自然明白他要说什么，笑了笑道：“先不必担心这些，暂时不会发生的。” 王锦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那澪哥儿要做什么？” 颜澪神秘一笑道：“自然是雪中送炭了。” 第六十三章 颜氏家族的改变 颜澪从来不会选择锦上添花，要的就是雪中送炭。 把王锦派出去，让他负责辽阳府的生意，同时搜集辽王府的消息。 颜澪知道这一次虽然成功，可是很难保证辽王能够记住自己，所以自己要表现。 表现的尺度也要把握，不能像个苍蝇一样惹人烦，偶尔露一面，保证辽王能够想起来。 辽王府上的两名宦官可以用，但不能只用他们，还需要其他助力，府上总有两名宦官为颜澪说好话，辽王不猜忌才怪呢。 而且，颜澪发现身边的人手又不够了，北斗小队在负责山上的果林，仓鼠小队在六盘山还没回来，虽然书信上说工程顺利，可颜澪觉得还得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工。 幸好有奚秀臣在，颜澪才把王锦放出去，他已经是成手了，而且和张栎予也熟悉，让他去辽阳府正合适。 奚秀臣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店铺也逐渐开到了城里，甚至发展到了正州。 颜澪感觉自己和辽东的商户们，就像正在玩大富翁一样，不断的发展，扩大势力中积累财富。 只不过颜澪并没有大肆扩张，他还是把发展的重点放在了真定府，每七天就写一封书信，对真定府的生意进行监管和改革。 为什么自己一直对辽东不太用心，颜澪也是在一次和奚秀臣吃饭时，被他一问才开始思考的。 原因也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北方的契丹，草原民族的威胁始终存在，谁知道哪一天他们就会策马南下？ 尤其是今年，现在夏天即将到来了，而一反常态的是契丹没有大的动作，这样颜澪十分奇怪。 按理来说去年的大雪，契丹各部落一定受灾严重，到了春天一定会袭扰吴朝北境，可是今年却一直没有动作。 难道是受灾太严重？有的部落没有挺住，彻底告别了历史舞台？颜澪摸着下巴沉思。 这种可能性不大，草原民族生存环境异常艰难和恶劣，适应大自然的能力要比吴朝强的多，他们要追逐野兽，要和他们抢地盘，抢食物，还要不断对抗其他国家。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打消念头，对吴朝客客气气，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颜澪派不出人去调查，也无法抽身去调查，可这件事一直让颜澪担心。 就像明知道屋子里有蚊子，可是就是打不到，等它出现又很煎熬，却又怎么也等不到。 所以颜澪始终没有在辽东发展，就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兵锋面前，一切都不堪一击。 就算成了首富，又能如何，铁蹄面前，银钱只能召开灾祸，虽然自己也和奚秀臣深刻谈了几次，就彼此在辽东的产业发展交换了意见，可谁也不能提心吊胆的做生意吧，很容易得心脏病。 所以颜澪就停止了发展势头，打算积累财富，顺便观望辽东局势。 凝雨和几名账房每天都在计算各家店铺的收益，白天很忙碌，所以颜澪发明出来了饭盒，装好饭菜给凝雨送去。 这种方便快捷的发明很快流行起来，一开始只有颜澪家里在用，后来有人看到了，觉得确实方便，就开始找颜澪定制，很快就在恒州流行起来。 大街上的人开始拎着一个小包袱，里面不是银钱，而是饭盒，随时随地端起来就吃，凉了就在蒸笼里热一下。 各家伙计家丁端着饭盒，围坐在一起，连饭带菜一起吃，洗刷干净后放在一起。 学子们一边打开饭盒，端着吃的同时还能看着书，一心二用，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 颜澪没有在乎这些，小发明而已，又不是什么镇国利器，只是便民的服务而已。 虽然脚不沾地，每天都在忙碌，颜澪还是会时常让自己放松一下，比如经常去奚秀臣的汤池。 在温泉里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享受古代的按摩，之后在雅阁内睡一觉，舒服的很。 这样的日子很普通，上班，下班后和恋人约会，空闲时间和好友放松一下，和前世一样的生活，只是时代不同了。 颜澪早就没有了初来这个时代的悲凉，虽然偶尔也会想起来前世的好友和父母，这种留恋往往让他大醉一场，靠着大树喃喃自语。 凝雨每次见到，都心疼的含泪坐在他身边，温柔的看着他，听着他的喃喃自语，陪着他默默流泪。 她还有妹妹，可是颜澪没有任何亲属，他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结婚后，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知道颜澪今夜大醉后梦到了什么，凝雨看着颜澪流着泪，不断的说着什么，可是听不清。 凝雨轻轻为颜澪擦了擦眼泪，突然听到颜澪笑着道：“娘，我有未婚妻了，她叫凝雨。” 凝雨微微颤抖一下，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随即颜澪的一句话，彻底让凝雨破防了。 “爹，娘，我好想你们啊。” 院子里，小燕小雀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留香不停的抹眼泪，柳娘哭的直抽抽，家丁女婢哭成一片。 众人都知道，颜澪的父母去向不明，不是生死，这几年里颜澪也托人四处寻找，也没有任何消息。当然他们不知道，颜澪的灵魂不是这一世的。 似乎听到了哭声，让颜澪醉眼惺忪睁开眼，看着凝雨道：“嗯？凝雨，你怎么来了？” 凝雨擦了擦眼泪道：“我来陪你。” 颜澪微微一笑，然后四处环顾着道：“爹，娘，这就是我的未婚妻……” 凝雨哽咽道：“澪哥儿……伯父伯母……” 颜澪没有看到父母，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道：“他们不在了，我见不到他们了。” 院子里哭声一片，颜澪仿佛没有听到，仍然喃喃自语，然后挣扎着起身，凝雨想去扶他，颜澪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见颜澪晃晃悠悠起身，然后抬头望天，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悲痛的向后倒去。 凝雨惊呼一声，急忙过去扶住，几名老家丁急忙跑过来，将颜澪抬进卧室，放在床上躺好。 凝雨叹了口气，然后面向众人道：“澪哥儿这几年过的很苦，一个人扛起了这么多事，他总说我们都是家人，妾身虽然尚未进门，可还是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辅助澪哥儿。” 一名家丁道：“主母放心，家主对我们仁厚宽和，待我等如同家人，我等定会不离不弃。” 众人纷纷点头，满脸坚毅，无声的表达自己的忠心。 凝雨点点头，然后对众人行礼道：“如此，我替……替夫君谢过诸位了。” 这是凝雨第一次正式以主母身份，也可以说是第一次承认自己主母身份。 于是，第二天颜澪酒醒后，突然发现全家上下突然勤奋起来了，而且气氛很融洽。 互帮互助，互相关心，一片和谐的景象，让颜澪呆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柳娘穿着粗布麻衣，用拖布擦地，小燕小雀在扫后院，再洒上水，留香帮着几名女婢搬运布匹，以往每个人都是各干各的，现在竟然打成一片了。 颜澪挠了挠头，伸手拽住一名扛着扫把从自己面前路过的家丁问道：“李虎，今天怎么回事？” 李虎见颜澪对众人努努嘴，笑着道：“澪哥儿，你不是说咱们是一家人吗，这不就是家人才有的样子吗？” 颜澪眨了眨眼，笑了，笑的很舒心。 你们这些杀才，终于明白了，可是什么时候明白的呢？ 颜家上下通过颜澪的一次醉酒，莫名的融合成了一个大家庭，更是在今后成为了老人教育新人的要求，也成为了颜家必须遵守的规矩。 不只是家里，颜澪在城里的各间店铺也是如此，员工们关系好的如同亲兄弟。 颜澪就亲眼看到几名三轮车伙计和酒楼伙计勾肩搭背，和木器店的伙计们热情打招呼，约定好晚上一起吃饭。 一头雾水问了问了，几名掌柜也是这样回答，不只是家里才是家人，我们也是一家人，都是颜家人。 原因无他，北斗小队干的好事。 颜家里里外外的关系，被凝雨和北斗小队以查账为名，一大早就聚在一起开了大会，会议内容很简单，在颜澪的带领下，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彼此关系也要更加密切。 都是颜家的人，就要有家人的样子，不要有歪心思，也不要觉得彼此间不需要有交集，要在保持忠心的前提下，团结一致，友好相处，共同发展。 如果有人不同意，很好，不用澪哥儿决定，我们就先把他赶出去，不让他做颜家的生意。 掌柜和伙计们连连点头答应，因为他们没觉得不好，既然都是跟着颜澪，就没必要各自为战，而且大家都是邻居，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于是，颜氏企业从上到下自助完成了一次改革，效果很成功。 可是作为董事长的颜澪却一头雾水，没明白才一天没见，他们怎么就变得这般亲密了。 亲密是好事，最起码各部门之间不会产生矛盾，也不会有人明里暗里跑自己面前告状了。 随意走到自己的一家食铺里，颜澪要了几盘果干，没有喝酒，慢悠悠的喝着茶，看着街上自己的店铺忙碌的景象。 很有成就感，整个城北现在都是颜澪的生意，衣食住行样样俱全，生意兴隆，井然有序。 真好啊，颜澪很享受这样的景象，尤其是自己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在恒州站住了脚，而且大概率可以有官商称号了。 心里不得意是假的，颜澪喜滋滋地喝着茶，随后准备起身回家。 这时候一名伙计走过来道：“客官要走了？圣惠，一共二十文。” 颜澪愣了一下，看伙计年纪不大，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却不想开玩笑的样子。 颜澪笑着问道：“新来的？” 伙计笑着道：“刚来第一天。” 颜澪好奇道：“之前是做什么的？” 伙计笑着道：“小人之前在李家做工。” 颜澪点了点头，李家接连遭受打击，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开除几名伙计也是情理之中。 颜澪没有说破身份，付了账后就直接离开了。 伙计开心的到柜台，把钱放在柜台上，食铺的张掌柜正在满脸堆笑送走颜澪，见他放下铜钱，诧异道：“哪一桌的？” 伙计指了指颜澪坐过的位置，张掌柜呆愣着问：“你去要的？” 伙计诧异地点点头，道：“我看客人要走了，就过去报账了。” 张掌柜惊愕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他是谁吗？” 伙计一脸懵的摇了摇头，难道这名客人的钱不能要？ 张掌柜埋怨道：“你也算是恒州本地人，怎么连他都不知道，那是颜先生，是咱们的东家。” 伙计“哎呀”一声，急忙想取过铜钱追出去，张掌柜没好气道：“别去了，你还回去像什么话，东家还能收回去？” 伙计忐忑不安道：“那咋办？我该不会被开除吧？” 张掌柜道：“东家性子温和，不会在乎的。”说完点着伙计的头道：“下次机灵点，全城谁不认识颜先生，怎么就你偏偏迷了眼？” 伙计瘪着嘴，委屈道：“小人之前在李家，规矩很严，没出过门，只听说过，没见过呀。” 张掌柜皱眉道：“你以后少提李家，不知道东家和李家的事吗，乱说话，惹恼了你就别想在这干了，城里也没人会要你。” 伙计吓得缩了缩头，然后悄悄道：“掌柜的，我在李家就是打杂的，没听过东家和李家有什么事啊。” 张掌柜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小声对伙计说了颜澪和李家的恩怨纠葛。 第六十四章 成为了官商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除了辽王和果树，颜澪没有再关心其他的人和事，因为小民就要过好小民的日子。 王锦那边的进展很顺利，带着商队来往于辽东各府州县，运回来不少银钱的同时，也带回来了不少的情报。 辽王府的家仆们最近正在各地采买奇珍异兽，越珍贵的越好，造型越独特越好，品种越少见越好。 现在已经近了六月，天气愈加炎热，辽王府的家仆们不辞辛苦地钻进林子里，到处找猎物。 后来他们就到了太白山，颜澪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在找人参鹿茸，麝香熊胆，可是逐渐发现并不是这样，一直好奇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王锦带回来的情报对于颜澪来说很有用，辽王需要奇珍异兽，这便是一个机会。 至于辽王干什么用，颜澪不想去打听，大人物的事少打听，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现在颜澪很少打猎了，除非是家里想改善一下伙食，又或者是想用皮毛做衣服。 所以这一次，颜澪也不打算进山捉个猎物给辽王送去，没有必要，而且很浪费时间，但是颜澪又不想浪费这个机会，于是打算进山找些珍贵药材。 只是这个时节，山中药材还在生长，不适合采摘，颜澪转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所性就不打算进山去找了。 找不到就不强求，虽然王敏也找到过自己，想让他帮助衙役们进山打猎，被颜澪以守孝期间不能杀生为由拒绝了。 当然颜澪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忙，站了一天去了县衙，现场教给衙役们怎么制作捕捉大型野兽的陷阱，以及自己的一些追踪经验。 又过了几天，颜澪发现王府的人还没有走，有心帮忙又不知道怎么提出来，毕竟只见过辽王一次，而且还是交易，两人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李一舟恰好也在收购，不过似乎一直都不满意，颜澪一连几天见到李家往院子里搬东西，很快又搬出来了。 这样一来，颜澪更不愿意去找了，现在一天最少几十贯上下，自己没有时间陪他们玩，就算有时间，也要陪凝雨。 但很多事就是这样，有心花开花不放，无心插柳柳成荫，王敏这个不安分的人这一次给颜澪送上了一份大礼。 礼物很贵重，也是十分难得的香料，恰好又适合王公贵族。 王锦在辽阳府做了一单大生意。客户是扶桑人，看到王敏的三轮车十分欢喜，便请王锦帮忙运送货物。 王锦当即带了几名伙计帮他把货物送到了客栈，结账的时候颜澪看到了一个小盒子，觉得很好看就打算买下来。 扶桑商人正在搬运货物，草草扫了一眼就同意了，王锦按照颜澪的规矩，让他在买卖契约上签字画押，然后拿着盒子就走了。 拿回恒州后，王锦拿出盒子，就感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还以为盒子沾到了什么，于是就打算清洗一下。 正好颜澪在院子里劈柴，见王锦回来就和他聊天，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盒子，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王锦道：“从一名扶桑商人手里买的，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味道怪怪的。” 颜澪不解道：“你买个盒子干嘛？” 王锦道：“送给嫂嫂，放首饰用不是正好。” 颜澪笑道：“那你放在桌子上，一会我洗净了给她。” 王锦答应一声，便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洗手后便坐在一边喝水。 颜澪劈好了柴，拿起盒子就要走，谁知道果然闻到了一股味道，虽然有些熟悉，可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问了问王锦里面装了什么，王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颜澪就撬开了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里面装着一大团好像石头的东西，味道就是它发散出来的，颜澪愣了愣神，接着拿起来闻了闻，感受一下手感，接着心里一动，便哈哈大笑起来。 王锦诧异的看着颜澪，不知道什么事这么高兴，放下瓷碗走过来问道：“澪哥儿，这块石头是什么？为啥这么高兴？” 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这买卖赚大了。” 王锦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颜澪，颜澪轻轻捏起盒子里的一块碎渣，取过一个瓷碗，用火折子将碎渣点燃。 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而且持续弥漫，整个院子里都是香气，经久不散。 王锦也是跟着颜澪见过世面的，瞬间惊讶道：“澪哥儿，这是……” 颜澪急忙示意他小声些，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王锦惊喜万分，然后满脸通红，兴奋的小声道：“澪哥儿，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 颜澪也是惊喜万分，搓着手嘿嘿笑着道：“好东西，好东西。” 王锦咧着嘴笑着道：“澪哥儿，那咋办？” 颜澪听他这么一问，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小声道：“这东西我们手里不能留。” 王锦不解道：“澪哥儿，为什么不能，我们拿去汴京卖了，那些达官贵人一定会给出天价的。” 颜澪摇了摇头道：“这东西我们暂时不能留在手里，那扶桑人如果知道了，也会是个麻烦，虽然是买下来的，可是等他反应过来可就麻烦了，” 王锦道：“澪哥儿不必担心，签了契约的，谅他不会不认。” 颜澪道：“不行，这种东西是极其珍贵，我们不交出去，被人知道了就是祸事。” 王锦撇撇嘴道：“不至于吧。” 颜澪笑着道：“你呀你呀，不要只顾着钱财，要考虑更长远的利益。” 王锦闻言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长远利益……” 颜澪合好盒子道：“就是能让我们一直挣钱，以及其他的利益。” 王锦似有所悟道：“澪哥儿的意思是……” 颜澪神秘一笑道：“没错，到了雪中送炭的时候了。” 三天后，颜澪笑着从辽王府走出来时，手里同时拿着一个锦盒，王锦本来在马车边焦急等待，此时急忙迎上去道：“澪哥儿，事情怎么样？” 颜澪微微一笑，然后道：“车上说。”同时对着王锦眨了眨眼。 多年的默契让王锦明白了颜澪的暗示，忍着兴奋狠狠挥了挥手，然后笑着对车夫大声喊道：“回恒州。” 马车慢慢悠悠出了城，颜澪吩咐在商路上慢行，王锦忍不住问道：“澪哥儿快说，到底怎么样？” 颜澪拍了拍锦盒道：“辽王殿下本身就可以办理官商，一应手续都办齐了，而且给了我官商的牌子。” 王锦激动的又是一阵挥拳，随即道：“这可太好了，以后就可以做更多的生意了。” 颜澪笑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别高兴，虽然做了官商很多限制没有了，可是税收却多了。” 王锦微微一愣道：“啊？是这样吗？” 颜澪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们要交七成商税，而且必须按时缴纳。” 王锦垮着肩膀，低着头无精打采道：“这样一算，可是有点亏了。” 颜澪哈哈一笑道：“你呀你呀，怎么还是这样，和你说过不要看眼前利益，官商除了商税，其他的税收就不用缴纳了，而且可以和其他国家做生意。” 王锦还是打不起精神，撇着嘴道：“那也少了好多呢。” 颜澪斜睨一眼王锦道：“怎么？你不信我能从别的国家赚到钱？” 王锦闻言眼睛一亮，不解道：“怎么？澪哥儿你早就计划好了？” 颜澪微微一笑道：“要是不做好了打算，我干嘛费尽心机要当这个官商？” 王锦敬佩道：“还是澪哥儿厉害，我来辽东真的是来对了。” 颜澪道：“你回去后给真定府的各商铺写封信，告诉他们在店里挂上官商名号，按时缴税，同时打开我留在观星阁里的锦囊，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做。” 王锦点头答应，然后有些犹疑道：“澪哥儿，你不回真定府吗？没有你在，恐怕刘伯他们做不好啊。” 颜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了，真定府那边有人盯着，不必担心。” 王锦道：“啊？阿大他们去了吗？” 颜澪道：“你来以后，十郎就准备启程回真定府了，他会帮我打理的。” 王锦松了一口气，心里既放心又庆幸的道：“张先生去了，那就不担心了。” 颜澪打趣道：“哦？你不担心你的那几间店铺吗？十郎要是说把你的店关了，怎么办？” 王锦眼中闪过一丝惶恐。随后便逝去了，然后嘿嘿一笑道：“没关系的，关就关了，我的作坊不在城里。” 颜澪哈哈一笑道：“你也学会了狡兔三窟，看来这几年基本很快。” 王锦有些不满道：“还不是因为澪哥儿和张先生，动不动就搞一次演习，我只好做些准备了。” 颜澪道：“那是给你们一些惊醒，以后遇到别人这样做，你们也能及时应对，不至于措手不及。” 王锦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喃喃自语道：“那也太频繁了，三个月便一次，都没心思做生意了。” 颜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自己就是要让身边的人，手下的人明白，多受磨难，保持警惕，这样才能真正处理好各种突发意外。 回到恒州的时候，颜家上下一片欢喜，奚秀臣也扔下生意过来庆祝，众人都明白官商的重要性，也都知道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 听闻颜家得到了官商资格，城里的商户，周边州县的商户纷纷前来祝贺，同时表达了自己想要和颜澪一起做生意的迫切愿望。 颜澪一一婉拒，理由是自己要先试一试，等到能够盈利了再主动联系他们。 当晚颜澪大办宴席，宴请了众商户，同时悄悄安排北斗小队，记录下所有人从事哪种生意。 第二天，颜澪也开始对业务进行了调整，保留现在的所有店铺的同时，直接在恒州对高句丽和扶桑进行生意往来。 计划很快下达，颜澪直接又买了一间小铺子，这是个接待处，家里的几名家丁临时担任伙计，由颜澪亲自带领，和高句丽与扶桑的商人接触。 这两地的商人需要的东西，颜澪就用三轮车车队进行运送和售卖，然后经过讨价还价购买两国特产，再送去真定府或者江南贩卖。 六月的剩余几天，颜澪培养了几名固定顾客，由于高句丽语和扶桑语颜澪说的很熟，没有交流障碍，一切都逐渐走入正轨。 七月，颜澪亲自去了一趟高句丽，不断收集情报，最后和高句丽做起了农产品的生意，月底，颜澪从辽王那里获得矿产交易和开发资格。 九月，颜澪开办养殖场，同时用开始用粮食换取高句丽北部的铁矿和金银矿。 十月，颜澪用农副产品交易而来的铁矿和金矿运往了辽阳府，获得了辽王赞誉，同时允许颜澪开办瓷窑。 十月中旬，颜澪开发煤炭，高温制造出来的陶器和瓷器深受欢迎，质量上乘的恒州瓷也成为了汴京和江南贵族富商们的新宠。 十一月，颜澪扩大了作坊和瓷窑的规模，同时在山中建造了很多暖房，种植的蔬菜高价卖给了高句丽。 十二月，颜澪取得海商资格，并和扶桑商人约定好了明年的海商贸易事项。 等到元旦前三天，颜澪才给自己放了假，出了恒州城，一路向东来到一处宽阔的庄园。 颜澪现在把家搬到了这里，办公就去城里办，这几个月的不断发展，颜澪自然成了恒州首富，而且隐隐已经是辽东首富了。 走到庄园门口，门口的家丁行礼后将马匹牵到马厩，颜澪抖了抖趴在地上晒太阳的小黑狗，然后大步走进大门。 这个庄园的设计是颜澪深思熟虑的，前院都是暖房，用来种蔬菜，足够整个庄园的人吃一个冬天。 庄园四周是养殖场和果林，鸡鸭鹅猪羊养了好几群，苹果白梨橘子桃子杏种了好几片， 山顶就是颜澪住的院子，一条大路一直延伸到山脚下，马车也可以通行，院子占地不大，是个三进院。 这里空气很好，景色宜人，东北方向的山谷里还有一条小河，颜澪打造了一套取水系统，将上游的水引到院子里，而到了冬天，则用车将冰块运上来融化后使用。 颜澪走进大门后，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冷的他打了个哆嗦，然后走进主房。 一身冬衣的凝雨正坐在屋子里烤火，见颜澪进屋迎上来给他脱下大氅，挂在衣架上，然后道：“澪哥儿，今年是个暖冬呢。” 颜澪笑着道：“是啊，今年不用担心雪灾。” 凝雨现在整个人已经变了，彻底没有了当初的青涩柔弱，而是隐隐有了雍容典雅的气质。 坐在颜澪身边，凝雨捧着一个小暖炉，心疼道：“王锦回真定府后，你可是越来越忙了，不如把阿大调回来吧。” 颜澪没好气道：“给了他官职他不去，非要跑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凝雨柔声道：“还不是想跟着你，你也知道他志不在此。” 颜澪道：“他不愿意也就算了，还带着老三老六回来了，就该让他在外面受惩罚，太任性了。” 凝雨笑着安慰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嘛，干嘛这么生气？” 颜澪叹了口气道：“我怪的不是他们辞官，而是他们三个不吭不响就跑回来了，平时还算是惊喜，可这次是惊吓。” 凝雨噗嗤一笑，颜澪收到工部为阿大等人封官的消息，开心的一晚上没睡，谁知道半个月后阿大带着老三老六出现恒州，让颜澪以为他们偷偷没去上任，着实吓了一跳。 直到阿大说了缘由，几个人都没有去当官，一起上书辞了官职，跑回恒州了。 颜澪很生气，凝雨知道他的心思，是想让阿大等人有个好前程，可是几个人自作主张，没有和颜澪打个招呼，就跑回来了，颜澪心里是开心，可是也着实担心了好久。 所以，阿大被派出去了，被颜澪派去了高句丽，以此惩罚他这种任性的行为。 第六十五章 筹备大婚 辛辛苦苦算计着给他们铺路，结果一个个不稀罕，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全都打了水漂。 颜澪很生气，便把阿大等人赶去了高句丽。 谁知道其他人竟然也纷纷上书辞官，前仆后继回了恒州，颜澪气的第一次真的发了脾气，一股脑让他们都去了高句丽， 凝雨前几天收到了阿大等人的信，生意做的很不错，可是想回家，请主母帮忙求求情。 颜澪叹了口气，看了看凝雨道：“好吧，你给他们写信吧，运送完这批铁矿就回来。” 凝雨微微一笑，便为颜澪布置饭菜。两个人吃过了饭，颜澪翻阅了一阵账本，不禁陷入沉思。 生意确实做的很大，颜澪的农副产品生意做的如火如荼，种植业和养殖业发展的很不错，可是他并不满意。 这几个月，颜澪慵懒的性格逐渐消磨，野心开始膨胀起来，拿下高句丽的矿产市场，就是一个开始。 高句丽有大量的矿产资源，缺点就是耕地极少，颜澪正是把握了这一点，迅速用粮食蔬菜控制了高句丽的矿产。 加上家禽家畜，颜澪的商队成为了高句丽各地的座上宾，只要看到了“颜”字的车队，士卒护卫进城，官员亲自接见。 大量的铜铁被运送到了恒州，以市场均价卖给朝廷，再用这些钱买来高句丽的手工业产品，高价销售到江南。 而江南购买的商品，又可以高价销售给高句丽和扶桑，价格还很公道，一时间两国商人都对颜家商号趋之若鹜。 颜澪把握时机，在高句丽的西京开京两地开设商号，铜铁对于高句丽来说很重要，可是吃得饱才最重要。 接着金银矿也成为了颜澪主要进口的矿产，只是要的不多，他不希望去打破国内的货币平衡，而是就地在高句丽境内打造成工艺品，转而卖到江南去。 至于扶桑，只有金银是颜澪主要进口的，开玩笑，小小岛国还能有什么矿产能值得颜澪看重的。 但是考虑到他们的渔业和航海业发达，所以颜澪也不犹豫，大力发展海商，金银器源源不断运送到了江南各地。 这就形成了一个交易圈，颜澪用大量的农副产品交易来金银铜铁，再用金银铜铁赚取资金。 随着企业的发展，颜澪自然不再满足，他把目光放在了北方。 渤海州大部分是山区，耕地面积极少，所以颜澪的粮食都是在江南和西南各地采购的，为了节省成本，颜澪自然想要自己生产粮食。 而北方，就是赫赫有名的东北黑土地。 肥沃的东北黑土，还没有在这个时代被人重视起来，所以没人觉得有什么宝贵。 但是颜澪知道，不但知道，而且已经开始觊觎了。 之所以用觊觎。是因为这片土地不但不是颜澪的，甚至也不是吴朝的，而是契丹的。 想想这片黄金之地，成为了契丹的草场，无数牛羊在上面吃喝拉撒，想想颜澪就觉得气闷。 气闷之后，颜澪只好改变了思路，土地自己是得不到了，但是羊却可以。 北斗小队现在就在负责这些，他们用一些金银器交换来大批的绵羊，除了在辽东售卖的，其余的一股脑高价卖给了高句丽和扶桑。 吃的好了，高句丽和扶桑的官员就很开心，虽然知道这些矿产的宝贵，可是面对一船又一船的大米，一车又一车的肉，他们服了，服的很彻底，甚至欢迎颜家商队多带一些矿石离开。 只是颜澪没有选择这样的行为，长远来看，交易需要持续下去，就得掌握好交易次数和货品数量，贪多嚼不烂。 尤其是市场平衡，颜澪也要把握好，毕竟大批量的进口不利于产业的健康发展，也是在浪费资源，这个时代工业并不发达，手工业和种植业才是主流。 不过颜澪给吴朝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朝廷的几次嘉奖就说明了金银铜铁的重要性，颜澪不在乎朝廷用这些做什么，在乎的是自己能赚多少。 有些事不是自己可以关心的，就不要去管，只要对自己有利，就算他们用来做大炮也和自己没关系。 如今入冬了，颜澪就把矿产交易停止了，主要发现农副产品。颜家的暖房足够供应自己家的需求，同时也满足了辽东各级官员富商的需求。 除了辽王和吕名岩，其他的人颜澪都是卖菜给他们，开玩笑，自己可是官商，还是被瑞庆帝赐了嘉奖的，谁敢不给钱？ 瑞庆帝在上个月派人宣旨，颜澪为国购买铜铁，功劳甚大，赐锦布百匹，金牌一面，山林百亩，专门经营与高句丽和扶桑的生意。 也就是说，颜澪是指定代理人，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只有他可以负责两国的交易事宜，各地官员都要配合。 瑞庆帝的态度很明确，你颜澪不喜欢当官是可以的，多次拒绝我也理解，那你就安心做生意，我给你最大的支持，但是你得把我需要的东西交给我。 颜澪巴不得这样，心里十分感谢瑞庆帝的宽宏，同时也明白了瑞庆帝的雄心壮志。 要铜铁干什么？打仗。要金银做什么？铸币。 雄才大略啊，颜澪心里暗暗赞叹。 今年契丹毫无作为，让颜澪猜忌了好久，现在看来，瑞庆帝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情报，要提前做准备了。 颜澪好巧不巧，为瑞庆帝贡献了足够的资源，用粮食赚取铜铁，这个买卖很值。所以无形中让瑞庆帝对这个千里之外的年轻商人有了好感。 封官，颜澪不要，赏赐，颜澪不缺，瑞庆帝想了想，就给了颜澪特权，让他放手去做，这些东西朕多多益善。 颜澪胡思乱想一阵，便算了算账，自己现在可以说是万贯家财了，衣食无忧，这辈子值了。 可是为了这辈子能安安稳稳，颜澪还是要殚精竭虑的，毕竟越优秀，越惹人猜忌和嫉妒，所以颜澪一直很低调，绝不像前世那些纨绔一样，而是低调谦和，勤俭朴素。 同时约束家人，不得生事，不得娇纵，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颜澪的家训，就是讲究越朴素越好，越低调越好，消消停停过日子，别管其他人是不是锦衣玉食。 颜家上下严格遵守，其实他们也不在乎别的富商如何，颜澪对下人的待遇很好，一年四季有新衣，有休息日，有加班补助，尤其是在吃饭方面，那可是汴京的大户人家和世家阀门都比不上的。 每个人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一小壶酒，主人和下人吃的一样，色香味俱全，一天三顿，顿顿不重样。 颜澪的家丁女婢，没有一个愿意离开颜家，这样的待遇傻子才会走，尤其是颜澪还把家人安顿好了，一人一间大房子，有羊有牛有鸡鸭，每个月还有三贯钱的收入。 而且随着颜澪越来越有影响力，颜家的人出去都被人高看一眼，听说是颜家的家丁，酒楼掌柜都笑呵呵亲自接待，倍儿有面子。 渐渐的，恒州的经济也发展起来了，颜家的消费促进了恒州经济的发展，手工业和冶金业的发展迅速崛起，各地商队闻名而来，无形中带动了服务业的发展。 本来有些破旧的小山城，逐渐富裕起来，这个变化逐渐的显而易见，只靠商税就能让王敏今年上交给朝廷三十万贯。 颜澪改变了恒州，用自己的努力，为这一世的家乡做着自己的贡献。 恒州人自然明白，是颜澪改变了大家的生活，也是颜澪即将让这座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两年后。 八月十七，天气晴朗。 恒州商道上的一支车队慢悠悠地向城门靠近，守城士卒走近查看，第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上斗大的“颜”字。 士卒便收回目光，重新站好，甚至连检查的姿态都不做，一名正在接收检查的外地客商看到了这一幕，埋怨道：“为什么这家商号的马车不做检查？” 检查的士卒看了一眼车队，对着客商不屑一笑，然后道：“在这等着。” 颜家车队缓缓进了城门，车窗上贴着红纸剪成的喜字，行人们纷纷主动让路避让。 第一辆车上跳下一名年轻人，对守城士卒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大声吆喝后面的车跟上，又对行人们行礼道歉，说耽误大家行路，请多多包涵。 行人们笑着回礼，一名老人问道：“可是颜家的喜事？” 年轻人笑着道：“自然，是家主的喜事。” 老人呵呵一笑道：“颜先生的喜事？哈哈，那可是大好事。” 年轻人笑着答谢，等到最后一辆车进城，便跃上马车离开了。 客商不解地对一名菜农问道：“这是谁家？这么大的排场？” 菜农正笑着看马车远去，闻言道：“第一次来恒州吧，连颜先生都不知道，这马车就是颜家的车队。” 客商好奇道：“颜家？颜先生是何人？” 菜农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中充满骄傲道：“颜先生自然是唇齿剑颜澪了，辽东第一家。” 客商哎呀一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唇齿剑，失礼失礼，只是这颜家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菜农嘿嘿一笑，指了指城内道：“颜先生近日大婚，这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各地商户都来祝贺了，今天这都是第五批了。” 客商惊讶道：“我是来进货的，如此看来，今天颜家是没空和我交易了？” 菜农笑着道：“颜先生的生意照常做的，你进城后向东，那里有颜家的人接待你。”客商闻言大喜，行礼谢过后驾驶马车进城去了。 进了城，只见城北整条街上挂满了彩带红绸，每个商铺的门窗上贴着红色喜字，同时挂着红灯笼，门口的伙计大喊着庆典酬宾，买一赠一，全场两折。 客商不明白全场两折的意思，带着疑虑慢慢前行，只见伙计们热情揽客，人人面带喜色，热闹的如同过年。 客商到了一家陶瓷店，想不到进价竟然优惠了一多半，而且还赠送了一批瓷器，客商惊喜万分，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忐忑忙问这是为何？ 掌柜笑着道：“客官别急，家主近日要和主母完婚，这是颜家的大喜事，家主决定举行庆祝活动，不但打折，而且买多少就赠送多少。” 客商不解道：“那岂不是赔了？” 掌柜的哈哈一笑道：“我家家主是辽东首富，这么大的喜事自然要庆祝一番，给些优惠无伤大雅，就是为了让每位客户沾沾喜气。” 不止是城北，恒州城内多处街道张灯结彩，张贴喜字，打折优惠活动吸引了众多顾客，大街上热闹非凡，人山人海，一片欢喜的气氛。 没错，三年守孝期后，颜澪要和凝雨完婚了。 凝雨本来不想大张旗鼓，可是颜澪不同意，低调了这么多年，高调一次没什么的，再说这是喜事，没人会说颜澪铺张浪费。 所以颜澪广发请柬，各地好友都邀请了，然后开始准备彩礼。 只是颜澪忽视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产生的连锁反应。 颜澪的名气和人品，决定了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婚礼，各地好友纷纷表示祝贺的同时，礼物也是纷纷派人送了过来，各地分号更是积极主动，大车小车络绎不绝，各色礼物运往恒州。 恒州更是热闹了，全城上下顿时喜气洋洋，如同过年，为了感恩颜澪的恩情，城里的男女老少人人都带上贺礼前来登门祝贺，一时间颜家门庭如市。 不知如此，辽东各级官员也送来了贺礼，虽然不方便当场，可是心意表达很足，理由也很充分，我们不是官商勾结，而是为了表达颜澪为辽东多年做出的贡献。 颜澪忙的头脚倒悬，每天都要亲自接待各路人等，不得不从山庄搬回了城里，每天还要把礼物送到山庄去，无他，院子里装不下了。 由于要结婚了，凝雨和柳娘搬到了城南的院子里，暂时和颜澪不见面了，颜澪不用去也知道，凝雨这几天也不会轻松。 各家闺秀姑娘纷纷登门拜访，官员的女眷也上门祝贺，外地朋友的家眷也纷纷到来。 颜澪送走了一批宾客，苦笑着对阿大道：“阿大，我有些后悔了。” 阿大心里一惊，道：“澪哥儿，这时候可不能乱说话呀。” 颜澪知道他误会了，失笑道：“我说的是后悔没听凝雨的话，低调一些就好了。” 阿大也是苦笑，随即道：“但是只怕今后各位先生们前来责怪，各地客户们也会询问。” 颜澪叹了口气道：“还好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赶紧结束，不然真要把人累坏了。” 阿大略显疲惫，笑着道：“澪哥儿说的是，兄弟们这几天累的倒头就睡。” 颜澪道：“婚礼结束后，就好好放个假，我准备带着凝雨去度蜜月，你们也回家休息一个月。” 阿大道：“澪哥儿要出去？还是我们跟着一起去吧，路上也安全一些。” 颜澪挑挑眉道：“阿大，度蜜月就是我和凝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们凑什么热闹？” 阿大愣了愣神，然后道：“那谁来服侍你们？” 颜澪道：“我和凝雨都不是矫情人，互相可以照顾。” 阿大还要再说，颜澪没好气地轻轻踹了他一脚道：“说了我们俩就是我们俩，你们谁也别跟着，不然把你们都赶到高句丽挖矿去。” 阿大嘿嘿一笑道：“澪哥儿，大家一起，也热闹一些，我们又不打扰你们。” 颜澪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怎么都赶不走，好吧，到时候再说。不过丑话放在前面，别捣乱，你们玩你们的，别打扰我。” 阿大嘿嘿一笑，连忙答应，这时突然听门口迎宾大喊道：“辽王府有客道！” 颜澪急忙整整衣冠，大步向门口迎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新的开始 辽阳府派来的是一名宦官，姓李，颜澪在辽阳府见过几次，也算是相熟的人。 这两年颜澪给辽王府上送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几次进京觐见天子时准备的贡品，还有朝贺时献上的礼物，都是颜澪一手准备的。 辽王自然也给了颜澪不少好处和便利，路过各处关卡城池，颜澪的商队都是免检，明里暗里和几名官商提到过颜澪，各地官员也派人打了招呼。 所以这次颜澪大婚，辽王自然派了人来，送些贺礼，明面是给颜澪捧场，实则也是让自己和颜澪的联盟更加紧固，颜澪回礼也会更加丰厚。 颜澪叩拜行礼，谢过辽王，然后请李宦官进屋闲聊一阵，临走时悄悄塞了一袋明珠给李宦官，随后让阿大把两个锦盒拿来，让李宦官带回去进献辽王。 李宦官先笑眯眯接过袋子，心里却比表面更加开心，这一趟公差多少人抢着来，因为都知道颜澪出手阔绰，懂得人情世故，一定是个肥差，自己能抢到也是塞了不少钱，现在可全都收回来了。 看着锦盒，李宦官悄悄问了问颜澪里面是什么，颜澪笑着道：“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一些取钱凭证，是殿下和世子的分红，另一个盒子是一些翡翠，献给王妃、公主和世子妃的。” 李宦官笑着道：“每次和颜先生见面，总能让咱家获益匪浅。”便告辞坐上马车离开了。 颜澪在门口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然后对身后的阿大道：“来的都差不多了，倒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阿大微笑着道：“这几天着实累坏了，也不知夫人那边如何。” 颜澪苦笑着道：“只怕也是忙的不亦乐乎，甚至要比我们还要忙。” 凝雨确实很忙，不但要接待每天来的宾客，还要试吉服，试婚妆，一些亲属也要接待。 好几天没见到凝雨，颜澪实在有些想念，换了一身衣服，就带着阿大阿二悄悄来到城南，躲在凝雨院子对面的酒楼里，在最高层找了个雅阁，打开窗户悄悄看一眼。 院子里人来人往，女婢家丁搬运着各色贺礼，布置着红绸喜字，打扫庭院，颜家的一名管事正在门口热情的迎宾，满脸笑容好像他才是嫁女儿的。 颜澪笑着对管事丢了一粒黄豆，那管事第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第二粒黄豆接着打了过来，管事愠怒的四顾张望，这才听到头顶有人一阵鸟鸣，抬头一看，瞬间惊讶的“啊”了一声。 颜澪急忙皱眉让他小声一些，示意他上来说话。管事丝毫不犹豫，小跑着进了酒楼，然后在雅阁外恭敬行礼。 颜澪笑着道：“老郑，别行礼了，进来说说，最近忙不忙？” 郑管事走进屋里道：“忙是忙，可是忙得开心，家主和夫人完婚，我们可是打心眼里高兴。” 颜澪轻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们都没有父母了，如果他们能看到那该多好。” 几个人见颜澪语气伤感，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幸好颜澪的伤感转瞬即逝，然后笑着道：“偷偷给我传个信，让柳娘别淘气，别忘了婚礼结束后还要回家里住，小心我罚她写作业。” 老郑笑着道：“这几天二姑娘可是高兴坏了，夫人还说让她有空写写作业，不然家主一定要责罚的。” 颜澪道：“告诉她，要是不淘气，不为难，作业就免了，我会好好给她放长假。” 老郑笑着应了，颜澪问了问最近的准备，缺什么少什么就去庄子里拿，酒席也要好好准备，很多宾客都是从外地来的，不能失了体面。 正说着，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大声叫嚷，颜澪探头向外看去，只见一名矮瘦的青年正在门口大声叫嚷，几名家丁出来大声呵斥，那人竟然就要往里闯，被家丁们阻拦下来。 颜澪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人是要做什么，老郑见此急忙跑下楼，颜澪见他走到青年旁边问了几句，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颜澪，接着便大声呵斥那人尽快离开。 谁知青年竟然开始撒泼，坐在地上开始打滚哭喊，一时间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颜澪有些生气了，正打算亲自下楼问一问究竟，阿大阿二见此急忙阻拦，毕竟婚前不能见面，颜澪实在不能出面解决。阿二下楼问了问情况，上楼时表情犹犹豫豫，欲语还休的样子让颜澪更窝火。 原来这人是小燕的堂哥，如今颜澪的名气越来越大，辽东人人皆知，小燕虽然还在颜家做工，可是已然是内院的三把手，仅次于凝雨和柳娘。 待遇自然也是不同，每个月的月钱就有二十贯，其他的家丁女婢对她也是尊敬，甚至一些小商户见到她也是毕恭毕敬。 富在深山有远亲，更何况不是远亲，小燕的堂哥自然听说了这些，于是经常来找小燕要钱要物，小燕补贴了好多次，可是堂哥却越来越贪心，非让小燕给自己安排一些活计。 人事任命都要颜澪同意，小燕知道自己的堂哥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好赌好色，却又无奈，只好委婉推脱。 这几日颜家都在准备大婚，小燕作为凝雨的贴身女婢，自然忙得头脚倒悬，哪有功夫搭理他，所以这人就闹上门来。 颜澪看了看窗外，低声吩咐了阿二几句，阿二转身出门，不一会老郑就带着惊慌失措的小燕来到了雅阁。 看着颜澪皱着眉看着楼下，小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家主，是小燕的错。” 颜澪温声道：“你先起来，事情要解决，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小燕起身，心里害怕让她低着头不敢说话，颜澪道：“你的这位堂哥，父母在何处？” 小燕道：“伯父伯母都在城里，就在城东的一间成衣店当掌柜。” 颜澪点了点头道：“听说你的伯父伯母老实本分，踏实肯干，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儿子，难道是骗我的？” 小燕闻言更加心慌，颜澪这句话明显是在问责，急忙道：“婢子哪里敢欺瞒家主，伯父伯母确实是老实本分的，只是我这堂哥……游手好闲，离家多年，养出了一身的坏毛病。” 颜澪道：“你也是我家里的老人了，我自问待你不错，你若有什么难处自然可以和我说。” 小燕急忙谢过，颜澪道：“若是平时，我可能会替你教育教育他，可是我马上就要大婚，不愿意动粗，加上他跑到凝雨这里闹事，我纵然有气，也不能现在发作，” 小燕急忙连连道歉，颜澪道：“为了颜面，你去一趟城东，让你伯父伯母把他带回去好好管管，要是管不好，那就交给我管，到时候我就不会留情面了。” 小燕闻言心里这才放松下来，答应一声便下楼去了，颜澪靠着窗口，对楼下吹了一声口哨。 街上的家丁抬头见到颜澪，正要行礼，只见颜澪打了几个手势，这个手势颜家的人都学过，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当下毫不客气，几个人扑倒小燕的堂哥，将他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小燕的伯父伯母很快赶了过来，对着儿子好一顿喝骂，不断对着众人行礼道歉，老郑和他们说了句话，二人抬头看了一眼酒楼，急忙进门到了雅阁。 颜澪见他们二人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一脸憨厚，老实巴交的样子，只是见到自己有些惶恐，甚至满脸歉意。 颜澪温和的笑着道：“人是我让绑的，二老别怪小燕。” 二人连称不敢，小燕的伯父道：“这个逆子无礼冲撞，真是给颜先生添了麻烦，老汉这就带回去好好管教。” 颜澪摆了摆手道：“小燕是我夫人的女婢，我也把她当妹妹看，这样吧，我匀给你们一间食铺，交给你们一家打理，也让他有些营生，希望他能改过自新吧，” 小燕的伯父伯母连连道谢，颜澪道：“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他打着颜家的名义胡作非为，或者又来骚扰小燕，我就不会向今天这样客气了。” 二人心里一凛，急忙承诺一定管教好儿子，便一边道谢，一边道歉地下楼了。 颜澪看着二人将人带走，大声的喝骂声不断传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回去吧。” 事情没有对颜澪产生太多的影响，因为很快又要忙碌了，虽然有仓鼠小队和北斗小队，还有几十名家丁女婢，可是颜澪还是忙得头大，因为所有事都要自己做决定。 忙来忙去，距离大婚便已经剩一天了，一应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颜澪亲自制订了菜谱，以及为宾客们安排住处。 颜澪这一世没有亲属，只有好友和这些下人，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时，不知怎么，颜澪突然感觉一阵悲凉。 有些落寞的走进后院，颜澪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拿起一壶酒，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起来。 本来秋天就容易产生愁绪，颜澪独自坐在院中心里更加悲伤，喃喃自语道：“爸，妈，这一世，我会好好活着，现在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达到了你们心中的成功。” 喝了一口酒，颜澪被呛了一下，咳了半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颜澪擦了擦眼泪，瞅了瞅鼻子，一边喝着酒，一边自言自语，没多时一壶酒就喝了个干净。 门外的客人他不在乎，来与不来也不介意，他好希望能来一个人，不论是谁，见到自己时便说自己和他有血缘关系，哪怕是远房亲戚，哪怕是二叔家儿媳妇的表弟的小姨的外甥呢。 只可惜，一个都没有，即使现在自己很有名了，即使腰缠万贯，可这些对颜澪来说并不是重要的。 颜澪想要家人的温暖，血缘的联系，已经十年了，这种伤悲虽然淡了很多，可是这一天，却勾起了十年的伤怀。 对于结婚，颜澪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是兴奋，可是这几天，他看到了很多，路上的行人，追逐的土狗，成群的鸡鸭。 他们都有家人，都有血脉相连的感情，这样颜澪很羡慕，虽然没达到嫉妒恨的程度，可是却十分悲伤。 阿大等人在门口忙了半天，正打算去后院歇歇，顺便看看颜澪在做什么，十个人嘻嘻哈哈走进后院时，便看到了醉倒在院子里的颜澪。 阿大等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走过去，看了一眼颜澪，见他流着泪倒在石桌上，众人自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老三凑的最近，惊讶的“咦”了一声道：“澪哥儿写了一句话。” 众人走到他的身后，顺着目光看去，只见石桌上用墨写了一句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众人看后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这时候北斗小队嘻嘻哈哈走进院里，仓鼠小队齐刷刷示意他们闭嘴，北斗小队见此急忙收了声音，轻手轻脚走过来，小声询问怎么回事。 阿大等人比划着几个手势，北斗小队恍然大悟，先看了一眼颜澪的状态，然后看向桌面上的那句话， 摇了摇头，老十取来一件外衣，轻轻给颜澪盖好，谁知这一动恰好惊醒了颜澪。 颜澪趴在桌子上努力抬起头，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众人，歉意一笑道：“抱歉。” 阿大微笑着道：“澪哥儿，你就歇歇吧，事情教给我们做。” 阿甲也是嘿嘿一笑道：“是啊澪哥儿，我们可是一家人。” 颜澪微微一愣，不知怎么，阿甲的这句话一下子扫除了颜澪心中的阴霾。 是啊，我不是没有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可是他们和家人一样陪着我，信任我，关心我。 这就够了。颜澪突然释怀了，毕竟十年了，有些事忘了，有些事也该过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新的篇章吧。想到这里，颜澪起身道：“休息一下吧。” 众人见他眼中的伤感已经一扫而空，那份坚韧，那道光芒，那股气势，就说明颜澪的情绪平复了，他们就不用担忧了。 新的开始，就要用新的面貌。颜澪心里暗暗想着，然后在众人欣慰的目光中大步走进书房。 我，颜澪，要开始新的人生。 第六十七章 大婚时来了个捣乱的 八月廿二，是个好日子。 这一天，恒州城里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有鼓乐队吹锣打鼓，舞狮奏乐。 围观的人群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面带喜色，踮起脚往里看，只见一名身穿大红喜服的英俊青年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正笑着不断的向众人行礼。 一些不明情况的菜农挑着菜路过，拉着一人道：“这位郎君，这是谁家的喜事？” 那人正在看热闹，闻言笑着道：“还能有谁，咱恒州城里的颜先生，今日和夫人完婚。” 菜农哎呦一声，放下担子，也不着急送菜了，踮着脚也往里面看。 忽然前方人群分开道路，只见颜澪骑着马，正笑着对人群行礼，身后跟着乐队，慢慢前行，乐队后是八抬大轿，轿子两侧是捧着托盘挎着篮子的女婢，家丁们两人一组，抬着用红绸包裹的箱子。 人群跟在后面，都要看看这场热闹，而且早就听闻颜澪乐善好施，出手大方，跟着去没准还能得个喜钱，混顿席面。 颜澪不在乎有人占自己便宜，这点钱自己还出的起，就算请全城人吃顿饭都可以，所以他笑呵呵一边行礼，一边向着凝雨的院子缓缓前行。 一路来到城南，这里的街道早就布置好了红绸，一部分是为了喜庆，另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引路。 颜澪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两世第一次结婚，虽然彩排了好几次，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下了马，颜澪笑呵呵对着站在街上的人群行礼致谢，然后大步走到小院门口。 这里也站满了人，为首一人正是留香，正笑着看着颜澪，见到颜澪走到门口，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道：“还请家主做一首催妆诗。” 颜澪笑着道：“怎么就你在？小燕和小雀呢？” 留香笑而不语，颜澪明白这是第一关，后面还有考验，于是道：“羞向明窗结佩珰，穿衣宝镜暗生光。生憎乌鹊来相噪，默默无言下象床。” 众人齐声称好，留香笑着往旁边一闪，其他堵在门口的家丁女婢也让开道路，颜澪笑着对身后的阿大阿二使了个眼色，二人即刻会意，笑着在身后一名女婢的托盘里取出铜钱，一人一串开始发喜钱。 颜澪大步走进院门，就见前面又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小雀。 颜澪笑着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小雀行了一礼道：“夫人请家主回答一个问题。” 颜澪不解道：“什么问题？” 小雀道：“夫人问，家主和夫人第一次见面时，送了什么？” 回忆突然闪现，颜澪微笑着道：“那日我买光了梅干，我夫人没有买到，我便送了她一半。” 小雀微微一笑，然后闪身让开道：“家主请进。” 颜澪大步走进屋内，只见大堂里主位上摆放着凝雨父母的牌位，侧手坐着凝雨的叔叔婶婶，在看另一侧，一身婚服的凝雨正用一把团扇挡着脸。 颜澪对凝雨的叔叔婶婶行礼，凝雨的叔叔婶婶见到颜澪有些紧张，毕竟自己的侄女婿是个大人物，若不是他，周家现在仍旧只是贫苦的山民。 不自在的动了动，凝雨的叔叔道：“如今将雪娘托付给你，我们也放心，希望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凝雨的婶婶也叮嘱道：“希望你们子孙繁茂，福祸同享。” 颜澪和凝雨行礼，然后对着牌位郑重叩拜，接着二人起身，颜澪牵着凝雨的手，向屋外走去。 虽然二人同住了一年多，此时此刻凝雨也不知是激动还是难舍，手有些颤抖，颜澪感受到了，轻轻握了握凝雨的手，低声道：“别怕。” 二人出了门，小燕扶着凝雨，欢喜地大声道：“新娘子出门啦！” 门外顿时一片叫好声，鼓乐欢快地敲打起来，小燕扶着凝雨登上马车，转身看到颜澪看着自己，心里一惊，对颜澪行了个礼，然后便和小雀留香站在了轿子两侧。 颜澪微微一笑，然后骑上马，阿大阿二还在发喜钱，见此急忙跑过来，大声喊道：“迎亲毕。” 颜澪笑着一抖缰绳，然后调转马头向城北前行，身后众人紧紧跟上，路上的行人连连道贺。 一路回到城北，在大堂拜了颜澪父母的牌位，司仪大声宣布拜堂，颜澪和凝雨郑重行礼，又对着坐在侧位的黄奇夫妇行礼。 颜澪这一世如果没有黄奇一家，也不会有今天，所以颜澪便请来二人，作为自己的长辈接收行礼。 黄奇眼角含泪，欢喜的呵呵直笑，罗氏一个劲的抹泪，但却满脸欢喜，黄芸儿也笑眯眯的看着颜澪，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凝雨。 代表长辈祝福两句，二人行礼叩拜后，凝雨被送进洞房，颜澪则带着仓鼠小队和北斗小队款待宾客。 里里外外数十桌，幸好整条街都是颜澪的生意，几间院子都被用来设宴款待，颜澪挨个院子走进去，挨桌敬酒致谢。 颜澪的酒量不错，可半圈不到就有些醉意了，两支小队此时开始挡酒，这才没让颜澪醉倒在地。 颜澪来到主院，这里除了南山村的村民，就是几名结义兄弟，众人多年不见，正好坐在一起畅谈一番。 见颜澪到来，众人起身道贺，颜澪和他们饮了一杯酒，众人坐下后，一个个笑着打趣颜澪。 十兄弟里颜澪排行老三，所以众人都直接叫三郎。奚秀臣抢先道：“三郎也是好福气，真定府的莺莺燕燕视而不见，自己回乡找了个温文淑雅的好嫂子。” 张栎予道：“这件事我可是第一个发展的，当时三郎还嘴硬，没成想不久后就拿下了。” 已经知道内幕的众人齐声哄笑，六郎刘鑫笑着道：“还以为三郎不好女色，原来是没有钟意的。” 颜澪笑着道：“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再次相遇，自然不想放弃了。” 奚秀臣哈哈一笑：“只可惜了真定府的流莺姑娘。” 颜澪笑着道：“你这说的痛快，要是让我夫人听见，只怕多多麻烦。” 众人说笑一阵，突然阿大走进来，小声在颜澪耳边说了句话，颜澪微微变色，下意识看了一眼奚秀臣。 奚秀臣顿时醒悟，惊讶道：“不会吧？难道是流莺姑娘千里迢迢而来？” 颜澪没有说话，只是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众兄弟都了解暗语，闻言齐齐变色。 奚秀臣冷哼一声道：“是在砸场子吗？” 六郎刘鑫道：“当年在苏州就不该给他松口气的机会，想不到今日居然来闹事了。” 奚秀臣起身道：“这件事我去处理，三郎大喜之日，岂能为了我闹得不愉快。” 其余人也起身道：“我们同去，三郎不能抽身，这大喜之日不能让这个混账破坏了喜气。” 颜澪微微一笑道：“别急，让他去闹，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一会有他的苦头吃。” 对阿大小声吩咐几句，阿大领命离开，颜澪笑着张罗几人吃菜喝酒，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几个人也不问了，只有奚秀臣仍有一些忿忿不平。 来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颜澪等人的对头，名叫陈冬，是苏州一名富商的儿子，早些年横行乡里，目中无人，被游历的奚秀臣正好撞见。 路见不平的奚秀臣和颜澪好好教训了他一顿，谁知陈东动用了家里关系，不但污蔑了奚秀臣，而且扣下了颜澪的商队。 当时颜澪还只是一名行商，惹不起陈家，只好找来其他兄弟帮忙，双方在苏州开始斗法，最后陈家输了一招，险些破产。 这个梁子就此结下了，这几年明里暗里斗了好几次，互有胜负，怨念更深。 所以陈东这次来，就是为了恶心恶心颜澪，你大喜之日我来捣乱，就不让你好过。 只是他哪里知道颜澪在恒州的实力，而且来的也不是时候，因为颜澪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也在这个时间会来。 刚好借刀杀人，而且这把刀不是颜澪准备的，而是陈东自己迎上来的。 就在陈冬带着几名家丁到了恒州城内，在奚秀臣酒楼闹事的时候，辽阳府方向的一辆马车也快到恒州城了。 陈东闹了一阵觉得无趣，听闻颜澪真好今天结婚，于是打算过去捣乱。 也不知道这几年他的智商是不是降低了，千里迢迢就为了来恶心人，平时是有多闲。 而陈冬之所以敢来闹事，确实也有倚靠，他最近结识了不少汴京的宦官子弟，有些飘飘然，一个月前在析津府游玩，听闻了颜澪做的诗词，知道了他名气正盛，心里嫉妒又不忿，就打算诬陷颜澪。 于是他给一名歌姬，想借此用她给颜澪添些污名，想起辽阳府的陈家和自己还有一些亲戚关系，自己是本家，辽阳府的只是旁支，自己到了还不是被待为上宾，所以便没有多考虑，不辞辛苦来了恒州。 此时他正带着人向城北走，路上还盘算着怎么布置阴谋，殊不知一辆尊贵豪华的马车正停在颜澪的院外。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辽王世子，而颜澪要借的，就是这把刀。 辽王世子李佑明，今年只有二十岁，长的温文尔雅，仪表堂堂，与颜澪私交莫逆，不只是颜澪给了辽王府不少好处，主要是两个人都是性格率真，兴趣相投的。 所以颜澪结婚，李佑明便亲自前来，虽然二人身份悬殊，可是李佑明不在乎，朋友嘛，爱谁说谁说去。 颜澪听闻他来，急忙在门口郑重行礼，将李佑明迎进大堂，一众宾客叩拜行礼，李佑明笑眯眯让众人自便，自己和颜澪到了后院单独摆了一桌。 颜澪笑着道：“世子亲自前来，草民三生有幸。” 李佑明挥了挥手道：“过来坐下，这是在你家，不要客气，那些虚套不要对我用。” 颜澪只好坐在一旁，和李佑明聊了一阵，正说笑间，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大声呼喝，吵吵闹闹还有女人哭喊。 李佑明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吵什么？” 颜澪起身道：“定是女婢服侍不周，草民这就去看看。” 李佑明点了点头，颜澪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阿大慌慌张张跑进来，见到李佑明慌忙叩拜。 李佑明问道：“外面怎么了？” 阿大犹犹豫豫，见颜澪点了点头，于是道：“苏州一名纨绔子带着一名女人进来，又吵又闹，说那女子是和家主有婚约的。” 李佑明道：“婚约？我和颜澪相识日久，怎么没听过你还有婚约？” 颜澪只好仔细说了自己和陈冬的矛盾，李佑明冷哼道：“认识几名勋贵子弟就翘起尾巴了？哼哼，还敢来辽东闹事，陈家，哼！” 颜澪道：“既然是来找草民的，草民去打发了就是，世子安坐。”说完就带着阿大离开了后院。 李佑明喝了一杯酒，正夹起一块红烧鸡翅，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吓得他浑身一抖，鸡翅落在了地上。 身边的宦官急忙查看，所幸没有污了衣衫，李佑明阴沉着脸道：“去看看。” 走到大堂，只见一些桌椅被掀翻，一名女子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颜家几名家丁正在阻拦着外面的人，双方大声喝骂，争吵不休。 李佑明没有说话，低头看了看那名女子，只见她村妇打扮，可是皮肤却很白净，又见那女子掩面痛哭，眼睛却偷偷看着门外。 李佑明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了一些，又看了看一地的狼藉，不满地哼了一声。 颜澪此时站在女子旁边，大声到：“我颜澪敢做敢当，你说与我有婚约，何时何地，何人作证，说出来才行。” 门外的陈冬大声道：“颜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三年前在析津府强占了她，许了婚约，现在却不敢认吗？难道你要以势压人吗？” 颜澪正色道：“既然如此，还请拿出凭证。” 陈东挤进来道：“颜澪，别装正人君子，你做的好事想要推的干净，这位娘子，你且说说，这么多人在，定能还你公道。” 女子见陈东进来，有了一些胆气，于是抽抽噎噎说了陈冬教的话，颜澪怎么看中了自己，怎么醉酒强占了自己，怎么承诺娶她为妻，说的有模有样。 颜澪冷笑道：“漏洞百出，我何时进入你的房间？为何没有惊动你的家人？” 女子迟疑答不出来，便嘤嘤哭泣，陈冬正要说话，颜澪道：“陈东，事不关己，你有什么资格替这女子说话。” 陈冬冷哼道：“正义执言，我凭什么不能说？” 颜澪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我却好奇，你是怎么在苏州知道析津府的事？” 陈冬道：“我在析津府做生意，见这娘子可怜，便帮了一把，自然知道了你的禽兽行迹。” 颜澪道：“析津府几十万人口，偏偏就能让你遇到？好巧。” 陈冬冷哼道：“我一身正气，上天自然会有安排。” 颜澪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众人看看，哪有村妇会有如此白皙娇嫩的面容。” 众人闻言一看，果然那女子面容白皙，满堂都是村民，自然知道风吹日晒下的村妇，不可能有这样的较好的皮肤，这女子不像村妇更像是大家闺秀。 陈冬心里一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狡辩，颜澪指着女子道：“更何况这位娘子还没说出来我是如何进的她的房间，如何没有惊动父母，如何悄无声息离开的。” 女子顿时惊慌，下意识看向陈冬，李佑明早就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上前一步，李佑明道：“这位娘子可要想好，诬告之罪，可是要流放的。” 陈冬见他衣着华贵，以为他只是一名富户子弟，没有搭理，狠狠对歌姬使了个眼色。 歌姬浑身一抖，咬了咬牙道：“那……那夜，你……你用了迷香。” 陈冬闻言张狂大笑道：“颜澪想不到你如此下作。” 颜澪也不心急，而是笑了笑道：“也难为你想的出来，我既然用了迷香，为何不把你也迷晕过去，反而让你认得我？” 歌姬迟疑道：“我……我中的迷烟要少。” 颜澪道：“好，一切听来都顺理成章，能想到的你都想到了，不过，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身上哪里有伤疤？” 这句话让歌姬闻言一愣，她只知道颜澪是赫赫有名的富商，哪里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伤疤，一时说不出来，又怕胡乱说出来一个是错误的，只好道：“澪哥儿身上没有伤疤。” 闻言满堂顿时怒喝，这一屋子南山村的人，结识颜澪都已经有十年了，谁不知道颜澪浑身伤疤。 李佑明也是见过颜澪的伤疤的，闻言哈哈一笑，然后道：“颜澪，此事已经明了，快快报官吧。” 说完又对陈冬道：“心术不正，污人清白，千里迢迢如同跳梁小丑，当真愚蠢。” 陈冬闻言怒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泼皮货？要你多嘴。” 颜澪面色阴沉，心里却一喜，当下怒喝道：“阿大，动手拿下陈冬。” 阿大答应一声，还没等动，突然见李佑明身后人影一动，一直垂头不语的宦官突然冲到陈冬面前，挥手一记耳光打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陈冬顿时眼前一黑，接着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疼，当下怒道：“他奶奶的，一名下人敢打我，给我动手！” 陈冬的家丁就要往里冲，阿大等人推搡阻拦，陈冬见手下进不来屋，正要动手，突然见面前的人缓缓拿出一块金牌，大声喝道：“大胆！见到辽王世子还不跪下！” 陈冬闻言一愣，接着看向金牌，上面的字让他顿时腿脚发软，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第六十八章 度蜜月 颜澪看着瘫坐地上的陈冬，冷漠道：“陈冬，你我恩怨不必多说，今天你来闹事，若是平时我还可以忍让，但你在我大婚之时对辽王世子无礼，更是污我清白，当真以为有陈家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李佑明冷冷道：“来人，将这贼子和妇人带出去，交给恒州县衙严审。” 一脸灰败的陈冬和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歌姬被院子外的侍卫夹了出去，跟着来的下人也被阿大等人押送走了。颜澪安慰了几句，宾客这才重新坐下吃酒。 颜澪对李佑明郑重行礼致谢，李佑明道：“无妨，认识你快一年了，今天才亲见唇齿剑的厉害，果然是机警聪敏的人。” 颜澪谦虚几句，便请李佑明到后院，闲聊了几句，李佑明见四下无人，轻叹一口气道：“我今日亲自前来，一是祝贺你新婚，二是……有事相商。” 颜澪心里一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佑明表现出忧愁之色，于是急忙道：“世子但说无妨，草民若能帮忙的，一定相帮。” 李佑明喝了一口酒道：“颜澪，实不相瞒，你也知道我父王执掌辽东多年，自然会引人猜忌，朝中最近有很多这样的声音，虽然陛下还没什么表示，可是这却让父亲更加不安。” 颜澪微微点头，确实，有的时候领导不问反而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下属又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有什么行动。 李佑明又叹了口气道：“父王派人去汴京打探消息，想不到原因竟然是因为去年夏天。” 颜澪诧异道：“难道是去年的旱灾？” 李佑明道：“是，可也不完全是？去年旱灾严重的可不只有辽东，整个北方都在受灾。” 颜澪虽然有猜测，可还是心里一惊，似乎想到了无数凄惨景象，面色也开始有些凝重。 李佑明道：“当时朝中都担心契丹会在这个时候向南出兵，因为这是大好时机，按理他们不会错过。” 颜澪点了点头，前世玩过不少策略游戏，排兵布阵，发展城池，内政外政都有涉猎，所以也明白这个时候确实是出兵的好时机。 “但是契丹没有出兵。”李佑明叹了口气道：“反而给开始和我朝和谈。” 颜澪自然听说了这些，契丹这几年的行为很反常，三年前的雪灾，今年的旱灾，都没有对吴朝北方进行过任何行动，这不禁让人有些怀疑。 李佑明道：“和谈也就罢了，派使节去汴京就好，可偏偏一名副使来到了辽东，要来见我父王。” 颜澪心里一惊道：“殿下可见了？” 李佑明道：“父王没有见他，反而当众将他赶出了辽阳府。” 颜澪心里赞叹辽王，这时候不但不能见，而且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把人赶走了，这才不会有人猜忌。 李佑明压低声音道：“颜澪，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是我身边好友里最聪明的，接下来的事不可宣扬，也请你帮忙出个主意。” 颜澪急忙保证，李佑明这才小声道：“只可惜，府中出了一位小人，暗中见了副使。” 颜澪吃惊道：“什么？这人是谁？” 李佑明面带怒色道：“是一名管事，他贪图副使的钱财，在城外一家庄子外见了副使。” 颜澪道：“只是见了面？没有承诺什么？” 李佑明道：“只是见了，父王发现后大怒，用了大刑，相信说的是实话。” 颜澪皱了皱眉，暗自将自己当成了副使，假如自己是契丹副使，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佑明道：“等那副使有了两个月后，汴京就有了留言，说我辽王府见过了契丹使节，并且打成了交易，而恰好此时，契丹使节向陛下提出在辽东互市互通。” 喝了一口酒，李佑明语气焦急道：“这便是大事了，使节进京前见了父王，而谣言又说父王见过了，这本来就是逾越，加上现在提出的请求，这不就是说我父王无视陛下吗。” 颜澪虽然听到了李佑明的话，而他现在还在思考契丹的操作到底是要做什么，一时间也没有说话，而是敲着桌椅皱眉沉思。 李佑明看出来了颜澪的状态，没有询问，只是有些焦急的看着颜澪，大概一刻钟后，颜澪缓缓喃喃自语道：“若是如此做，便一切都顺理成章。” 李佑明急忙道：“你想到了什么？” 颜澪道：“契丹是离间计，就是想让陛下对辽王产生猜忌，管事和副使见面，无论怎么样都是殿下的错，管教不严是跑不了的，而谣言四起后，提出的条件恰好印证，只怕现在陛下已经开始猜忌了。” 李佑明有些惶急道：“颜澪，你可有办法解决？” 颜澪沉思片刻，起身将李佑明带进书房，从里面锁好了门，然后道：“世子不必心急，此时尚有缓和余地。” 李佑明面带喜色道：“快说说。” 颜澪道：“首先不能侥幸，现在陛下没有询问此事，有可能是在暗自调查，也可能是在等殿下主动解释，无论怎么样，殿下都应该把我主动。” 李佑明想了想，点头认可。 颜澪道：“其次，也要知道，陛下有没有派人暗中来辽东查访。” 李佑明道：“目前没有，事发不到半个月，朝中派人来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辽东。” 颜澪道：“最后，殿下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局面。” 李佑明道：“难就难在这里，所以我才来请教你。” 颜澪微微一笑，走到李佑明面前小声道：“世子，殿下只需要如此这般……” 李佑明渐渐眼睛发亮，最后激动地一拍大腿道：“好主意，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打消陛下的猜忌，还我父王清白，还可以给这些契丹狗一个好看。” 颜澪道：“动作越大越好，时间越长越好。” 李佑明也是聪明人，笑着道：“不错，闹得越大，越证明与我父王无关，时间越长，他们日子不好过，万一朝中派人暗中调查，也能让他看到我辽阳府是怎么做的。” 颜澪微笑道：“不错，甚至可以击杀几名反抗的，就说是契丹细作。” 李佑明迟疑道：“这……有必要吗？” 颜澪道：“无妨，即使陛下知道了，生气总好过猜忌吧。” 李佑明咬咬牙道：“对！更好过现在每天担惊受怕。” 起身对颜澪郑重行礼道：“伯明谢过颜先生。” 见他如此行礼，甚至说了自己表字，颜澪慌忙回礼道：“世子不必如此，草民如何敢当。” 李佑明正色道：“先生解我王府大难，当受此一礼。” 颜澪慌忙连称不敢，李佑明得了方法，便告辞离开，到院门外说此事之后，定有重谢，便策马带人离开了。 颜澪目送李佑明远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进院继续款待宾客。 一直闹到晚上，颜澪有些疲惫，可还是强打精神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看着满院狼藉，不由得松了口气。 今天开始，自己就有新的身份了，也开始承担丈夫的责任。 坐在院中，拎起一壶残酒，颜澪一口喝尽，然后抬头看着星空道：“爸，妈，我结婚了，希望你们能够感应的到，能为儿子感到高兴。” 叹息了一阵，又喝了一壶酒，颜澪起身向后院正房走去，到了门口轻轻推开门，只见凝雨正坐在桌前吃着饭菜，看来也是饿极了。 轻笑一下，颜澪轻轻咳嗽一声，就见凝雨慌张的放下碗筷，拿起团扇跑回床上，端正坐好。 颜澪进屋后，假装没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晃晃悠悠走到床前，行礼道：“夫人。” 凝雨起身行礼道：“夫君。” 颜澪听她说话有些含糊，再见她脸部正在快速活动，失笑道：“好啦好啦，放下扇子，我陪你吃饭。” 凝雨闻言大窘，急忙道：“妾身不饿。” 颜澪轻轻拿过她手中的扇子道：“三年同吃同住，怎么今日更加害羞了。” 凝雨白了他一眼道：“今天是大婚，要按照礼节来，不然不吉利。” 颜澪看着凝雨，发现她今日特别美丽动人，温柔地牵起她的手道：“有不吉利的事，你夫君会解决，现在我的夫人饿肚子，才是不吉利的事。” 拉着凝雨坐回桌边，把碗筷放好道：“吃吧，我也陪你吃一点，今天忙碌了一天，我也没正经吃口饭。” 凝雨微微一笑，端起碗筷道：“听说今天世子来了，和你说了好一阵话，而且还有人闹事？” 颜澪笑着道：“小事情，我都可以解决，最起码这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打扰我了。” 二人边吃边聊，犹豫有些晚了，凝雨也没有吃太饱，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喝过合卺酒，便上床睡觉了。 一夜浓浓情义，唯有红烛不断炸裂着火花。 第二天一大早，颜家上下都来祝贺，凝雨也梳起了夫人发饰，正式成为了颜家主母。 颜澪笑着给全家上下发了大红包，然后大手一挥宣布为期一个月的特价酬宾，买一赠一，一律两折。 接下来几天，颜澪就待在家里，和凝雨回门省亲后，便打算和凝雨进行蜜月旅行。 凝雨没听过这样的新奇词语，也不知道蜜月旅行要做什么，颜澪兴致勃勃地和她解释，倒也把凝雨说的有些心动。 而且颜澪离开了真定府三年，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毕竟那里对于颜澪来说也是家。 将王锦和阿大等人留下，颜澪本来就想自己和凝雨出去的，可是细细想来，一路上也不算太平静，毕竟去年大旱，流民四起，有的地方出现了土匪强盗。 于是小燕小雀和留香都被带上了，北斗小队这一次也跟着去，一行人欢喜雀跃，在三天后出发前往真定府。 这一次颜澪用的是马车，因为他实在不想骑着三轮带着凝雨进行蜜月旅行，想想都觉得有点不着调。 一路向南，一行人里除了颜澪，都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而且是一路游玩，所以欢声笑语，人人面带喜意。 颜澪自然成为了向导，同时照顾着所有人，毕竟有时候露宿野外，生火打猎的活都是颜澪在做。 凝雨自然是见过的，可是其他人没见过，一开始见到颜澪打兔子捉野雉还只是啧啧称奇，直到一次目睹了颜澪搏杀了一头花豹，这才彻底被震惊的五体投地。 颜澪擦了擦手，神情自然的就像杀了只鹅，笑着道：“剥了皮，拿到前方城里卖了。” 凝雨虽然担心，可她见过颜澪太多次搏杀野兽了，温柔的帮他擦了脸上的血迹。 阿甲目瞪口呆，哆嗦着走近，用树枝捅了捅花豹，确认它不可能再动了，结结巴巴道：“澪哥儿……这这这……” 颜澪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年少时就已经是一名猎户了？” 阿甲满脸敬畏道：“知道，可……这也……太强了。” 颜澪道：“多年不动，还是生疏了一些。” 阿甲苦着脸道：“家主你也太谦虚了，现在我相信了，你其实不需要我们，自己就能保护好主母” 颜澪笑着道：“哪里的话。现在就需要你们。” 阿甲眼睛一亮道：“家主有何吩咐。” 颜澪道：“花豹肉骨都可入药，抬到前方城镇医馆卖了去。” 阿甲急忙招呼还在目瞪口呆北斗小队的其他人，几个人将花豹抬上马车，先到前方城镇卖了花豹的肉骨，然后又剥了一张完整的豹皮，卖了几贯钱。 颜澪现在不太在乎这些，而是赶着车和凝雨说说笑笑，慢慢悠悠走着，直到北斗小队返回，这才稍微加快了速度。 颜澪给予众人的震撼很大，导致晚上众人还在聊这件事，震惊之余便是无尽的崇拜。 几个人这才知道，这名只有二十一岁的家主，除了有很高的智慧，还有很好的身手。 能文能武，温文尔雅，谦逊有礼，怎能不让人心服。 重要的是，众人也知道了一件事，颜澪狠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适才击杀花豹时冷漠又镇定的目光，摄人心魄，让人不寒而栗，回忆起来，甚至有那么一刻，花豹都有些恐惧了。 阿甲越说越激动，最后起身兴奋道：“跟着澪哥儿，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现在看来，家主比大多世人强出太多了。” 众人也是连连称是，阿甲道：“所以，我们兄弟七人，今后一定要忠于颜家，忠于家主和主母，跟着他们，我们能过的比别人更好，即使一辈子做家丁，我们也值得骄傲。” 众人一脸坚毅地点头，殊不知颜澪正满脸黑线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突然这样满目崇拜自己是为什么。 凝雨轻笑道：“夫君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崇拜你呢。” 颜澪道：“崇拜我做什么？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凝雨道：“有的时候你总是觉得自己普普通通，可你做出来的事却不是，想想恒州城，为何大家对你恭恭敬敬，叫你一声颜先生。” 颜澪无奈笑道：“可我真的只想当一名普通人，和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凝雨靠在他的肩头甜甜一笑道：“现在不就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颜澪温柔地看着凝雨，深吸一口气，然后和她一起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的风景。 又走了几天，距离析津府已经越来越近，颜澪这一路也没闲着，该游玩游玩，该打猎打猎，顺便将皮毛和能入药的部分都卖了。 一路上这般算下来，竟然还赚了两贯钱，凝雨笑着打趣颜澪，说他根本就是带着众人来行商的。 颜澪带着他们沿着渤海州一路前行，这样既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缩短路程，最重要的是可以带他们看看大海。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众人，先是痴痴地看着，直觉得一股波澜壮阔冲击着自己的内心，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 颜澪站在海边喊了一嗓子，然后让众人也开始喊，阿甲等人早就按耐不住，纷纷大声喊叫起来，凝雨有些害羞，可是见到众人开始喊，便也开始大声喊了一声。 刚喊完，就感觉心情舒畅了很多，仿佛身心一下子自由了，感受着海风，凝雨舒服地眯起眼，轻声道：“心里好舒畅。” 颜澪微笑道：“你若喜欢，每年我们都去海边，我朝幅员辽阔，不同的海域，不同的季节，景色都大不相同。” 凝雨惊喜道：“真的吗？” 颜澪宠溺地为她拂了一下秀发道：“那是当然，我会慢慢的带你领略大好河山。” 凝雨有些感动，更多的是激动，她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从没想过，听到各种奇闻轶事，只能心里羡慕，成了颜澪妻子后，更是没想过能走出去。 颜澪自然没这个想法，有机会一定要带着凝雨出去走走看看，领略大好河山，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第六十九章 北方不宁 在海边游玩了两天，颜澪做了两顿海鲜盛宴，不敢给大家多吃，毕竟闹肚子是小事，得了痛风可就麻烦了。 尝了鲜，看了海，一行人改道向西，向真定府进发。 出了辽东，很明显的就是路上的行人增多，城镇和城池也不少，所以在外野营的活动也就停止了，基本上都可以找到房屋居住。 一路到了霸州，颜澪决定在这里休息几天，除了补充饮水和粮食，还要准备秋衣。 这时候只要入秋，北方的气温就会很低，相较于辽东，河北东路与河北西路的气温略微高一些。 进城后找了一家客栈，定制了几套冬衣，颜澪凭借记忆带着凝雨等人在城里游玩。 霸州的花灯很有传统，或繁或简，有大有小，种类也很丰富，人形、花鸟、植物、风物、建筑等等，到了晚上当真是争奇斗艳，色彩斑斓。 捧着小吃，在花灯中穿行，凝雨等人手中提着花灯，开心的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颜澪虽然数年没来，倒也是轻车熟路，先是领着几人逛夜市，等花灯中的蜡烛燃尽，众人过够了瘾，便前往城西一家食铺吃饭。 这家食铺是两名老人开的，颜澪以往总来光顾，时隔三年，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二老还在不在。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招牌还是老样子，颜澪走到门口时往屋里扫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给顾客端饭食的一名中年人，不由得微微一笑，换上霸州方言道：“一盘金丝小枣，十二碗藕粉。” 那中年人听到后，还没转身就已经开始唱名，转身时看到微笑着正看着自己的颜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颜澪笑着行礼道：“赵五郎，别来无恙。” 赵五郎哎呀一声，惊喜万分迎上来道：“颜小哥？当真是颜小哥！” 颜澪道：“多年不见，家里可还安好。” 赵五郎激动的热泪盈眶，连称都好都好，当下将颜澪等人请进后院，招呼着伙计摆放桌椅，又将父母请了出来。 赵老汉看到颜澪，也是激动的呵呵直笑，魏氏拉着有些害羞的凝雨直夸奖。随后几个人纷纷坐下，赵五郎让伙计照顾好生意，也请出妻子和颜澪见面。 小小的后院一时间热闹起来，颜澪简单说了这三年的经历，又询问了赵老汉的身体情况，家中现状。 赵老汉道：“当年多亏了颜小哥，如果不是你教会了我们如何做藕粉，种枣树，哪能有现在的衣食无忧。” 赵五郎道：“多年不见颜小哥，我去把老少爷们都叫来。” 颜澪不想多打扰，连忙拒绝，赵五郎却一个劲让他安坐，跑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这一下可是更热闹了，颜澪急忙起身与大家一一叙旧，年纪大的叫一声叔伯，年纪小的便称呼兄弟，一时间小小食铺里挤满了欢天喜地的人群。 叙旧之后，迎接颜澪的自然是铺天盖地的感谢，说的颜澪不禁有些脸红，当年只不过帮他们出了主意，随口提了一些建议。 凝雨等人越听越震惊，实在没想到颜澪在霸州也有一些声望，而且帮过这么多人。 赵五郎干脆也不做生意了，店门一关，和几家商户一商量，直接在店里摆宴设席，说是要为颜澪接风洗尘。 这样颜澪心里不禁苦笑，有些后悔来这里了，此时也不好推脱了，只好对着凝雨等人歉意一笑。 凝雨等人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有些兴奋，虽然听说颜澪交友广泛，可没想到这么广泛，看着一屋子最少三十多人，人人对颜澪都是恭敬有礼，不禁觉得与有荣焉。 颜澪正和几名老者聊天，其他人时不时少来敬酒。气氛正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赵五郎大喊道：“今日有客，不做生意。” 谁知门外一人爽朗大笑道：“赵五郎，好不晓事，你设宴款待颜小哥，为何不找某家？” 颜澪听到这声音便想起来是谁了，看赵五郎正笑着开门，当下大声道：“不带一坛羊羔酒，不许进来。” 大门此时已经打开，只见一名壮汉大笑着，拎着酒坛走进来道：“颜小哥既然回咱霸州了，当年约定吴某自然遵守，羊羔酒在此。” 颜澪笑着起身行礼道：“吴同知，多年不见。” 壮汉闻言一愣，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必如此称呼，私下还是叫我吴恒就好。” 这吴恒是霸州同知，三年前颜澪路过霸州时，除了帮助了一些贫苦乡民外，还帮霸州解决了河道堵塞，当时就是和吴恒一起完成的。 吴恒为人豪爽仗义，相处下来也和颜澪做了朋友，本来今晚在街上打算到城南吃口饭，结果听闻颜澪到了赵五郎的食铺，当下买好了酒便赶到了。 吴恒是官，自然坐在主位，和颜澪叙了旧，听闻颜澪新婚，责怪一声为什么不早说，便要去准备贺礼。 颜澪急忙劝住他，连忙说自己只是路过，还要赶往真定府，带着贺礼有些不便。 颜澪从后院请来凝雨，和诸位见面，自然迎来一阵道喜，凝雨不曾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害羞，但还是大大方方回礼。 一直闹到很晚，宴席这才散了，颜澪喝的有点多，被阿甲等人一路搀扶，吴恒找来马车，将颜澪和凝雨送回客栈。 第二天颜澪酒醒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霸州的酒很甘冽，喝多了很上头，回想昨天的热情，颜澪当即决定，今天带着凝雨等人去龙泉寺。 龙泉寺在霸州城外，风景优美，安静祥和，很适合游玩，也很适合躲避打扰。 古代人很相信神佛，凝雨等人都很恭敬的对佛像行礼上香，颜澪也恭恭敬敬的，还捐赠了不少香油钱。 随后颜澪等人就在寺庙闲逛，接连看过了大佛殿，千手观音殿，感受着佛像的庄严肃穆，欣赏着寺庙周围的景色，身心舒畅了许多。 颜澪有意躲避吴恒和赵五郎，所以带着凝雨等人转了一大圈，在太阳落山后才慢悠悠回到霸州城内。 当晚在客栈吃了一顿晚饭，连夜取回定制好的秋衣，决定明天就启程出发。 人，热情起来，有时候确实很难招架，如果颜澪不走，只怕这几天一定会每天喝的大醉。 在别人的地盘，颜澪实在不好拒绝，留下两封书信，告知吴恒和赵五郎，真定府有事，原谅自己不告而别，有时间便来真定府，到时再把酒言欢。 第二天清晨，留下书信，拜托客栈伙计帮忙转送，颜澪带着凝雨等人从西门悄悄离开，告别了热情的霸州。 继续游山玩水，算算日子，离开辽东已经一个多月了，距离真定府也越来越近，颜澪突然有些心潮澎湃。 真定府的产业是自己最用心经营的，三年来虽然人不在，但是半个月就有消息汇报，而且张栎予也经常帮忙看管照顾。 一路过了保州，颜澪在望都休息了两天，在一次补充了物资，让众人好好歇歇，消除赶路的疲惫。 算算路程，再走七天就可以到真定府附近了，这时候应该好好休息，旅途劳顿导致疲劳积累，会生病的。 幸运的是一路上自己一直担心的说服不服没有发生，众人除了有几人得了风寒，倒也没有什么病症，路过城镇在医馆买些药也就是了。 幸好这里城镇之间的距离不远，村镇也不少，买些鸡鸭，钓鱼捕虾，也不愁吃喝。 从望都向西南方向出发，走了两天便到了定州，本来颜澪不打算进城，而是想继续前行，可是路过定州城门时发现有好多人正在城门口聚集。 去看看，不知道又有什么热闹。颜澪带着阿甲阿乙走过去，只见城门口张贴告示，没有急着往里挤，而是在围观人群中打听了一下。 原来门口告示牌上贴的不是官方告示，而是一些可以公开的谍报，众人关注的正是刚刚贴出来的最新消息。 颜澪打听了一下，又让阿乙挤进去详细看了看，两相确认，颜澪面色有些阴沉。 契丹有行动了。 就在上个月，契丹出兵二十万，雷霆之势席卷了西北的几个小国后，不断袭扰吐蕃各部落，但就是不推进，反而和吐蕃形成了胶着状态。 谍报很短，可是颜澪却感觉不太对劲，契丹近几年的操作有点迷。实在猜不出真实打算。 今年的动作有点大，先在辽东用离间计，又在西北吞并小国，继而袭扰吐蕃。 没有固定目标的四处为战，契丹到底要做什么？这让颜澪一头雾水，皱眉沉思了半晌。 阿甲和阿乙也不敢打扰，直到凝雨走过来轻声呼唤，颜澪才回过神来，然后决定进城住一晚。 晚饭的时候，颜澪始终提不起精神，其他人也从阿甲阿乙口中得知了谍报的消息，知道颜澪是在担忧这件事。 军国大事颜澪自然不会多操心，因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所以担忧是因为一旦发生战争，北方各地都会收到波及，真定府作为府城，一定会筹集兵粮，商人自然首当其冲。 回到房间，颜澪取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凝雨收拾行李后，坐在颜澪身边轻声道：“夫君，你到底在忧虑什么？” 颜澪道：“契丹在西北和辽东都有动作，我在想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凝雨道：“这是军国大事，自然有朝中大臣决定。” 颜澪道：“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我朝正北方与契丹接壤，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府城，一旦有战事，真定府就不会安宁了。” 凝雨吃惊道：“难不成会打过来？” 颜澪叫她语气惊恐，急忙柔声道：“哪有那么容易，但是一旦开战，真定府就要负责筹集钱粮，调集兵马，商人自然会收到很大影响。” 凝雨这几年经过颜澪培养，加上耳濡沫染，已然懂得不少生意场的事，仔细分析，自然明白了颜澪担忧什么。 战事一起，筹钱筹粮，自然先对商户进行征调，商路也会截断，北方为避战乱，也会向南迁徙，真定府一定是要容留流民的，城里粮少人多，难免不会发生动乱。 颜澪想的更远，一旦这些都发生了，自己的产业自然不可能保全，更严重的情况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恒州和真定府都是很容易被战乱波及的，虽然颜澪在江南西南也有一些产业，但是这两地的重要性可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 如果有银行就好了，最好是国际银行。颜澪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拿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凝雨见他不再皱眉，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甜甜一笑便起身出门，到另一个房间和三名女婢聊天去了。 颜澪确实有了盘算，只是实施起来有些繁琐，而且还不确定契丹的下一步行动，便简单写了一份草案。 匆匆写了一封信，让阿甲送去邮驿，多给一些钱，尽快把信送去真定府交给张栎予。 做完这些，颜澪看着桌子上自己画的地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神色坚毅地自言自语道：“就让我们斗一斗吧。” 没错，颜澪做事，就要掌握主动权，一旦被动，处处都是掣肘，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颜澪没有翻云覆雨的本领，也没有只手遮天的地位，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根据情报，预判对方的行动。 辽东目前不着急，辽王也不是昏庸无能的二世祖，此时正在满城搜捕契丹密探，相信契丹暂时不会剑指辽东。 过定州，到新乐，真定府越来越近，颜澪总算有了些好脸色，毕竟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张栎予又来迎接了，参加完颜澪婚礼他就先行一步，比颜澪早九天到了真定府，收到颜澪的信他大吃一惊，匆匆出城先来找颜澪了。 颜澪不再坐车。而是骑马和张栎予带头前行，同时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张栎予听完了颜澪的分析，道：“三郎，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会不会杞人忧天了。” 颜澪道：“所以我才没有进行大动作，幸好辽东现在安全，恒州又在后方，不然可是够我喝一壶的。” 张栎予还是有些怀疑：“可我总感觉不太可能，这几年契丹也接连受灾，能出动二十万进攻吐蕃已经不易了，怎么可能对我朝出兵。” 颜澪叹了口气道：“难道我朝北方就没有受灾吗？” 张栎予愣了一下，然后沉思道：“北方各地受灾的确严重，可是圣上已经救灾赈济，免了赋税，免了徭役，受灾的影响正在不断消除。” 颜澪道：“如果我是契丹君主，就不会放弃现在的机会。同样缺粮的情况下，先把有粮的抢了，然后吃顿饱饭去抢更有粮有钱的。” 张栎予道：“你的意思是，契丹吞并西北各国，就是吃了一顿饱饭，和吐蕃胶着是不让他和自己抢食，而他真正的目标就是我朝？” 颜澪笑着道：“或许是我想错了，但是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可能，现在看来利用反间计让圣上对辽王猜忌，提出在辽东互市互通，都是阴谋。” 张栎予不解道：“哦？为何这样说？” 颜澪分析道：“一切都是铺垫，一旦契丹从西北出兵，那之前的反间计就会更加成功，因为往年辽东都是契丹进攻的目标，可是都被辽王反击回去。” “如今圣上猜忌，又转而进攻西北，圣上更会确认辽王和契丹有勾结，不然为什么契丹会轻易放弃辽东？最好再做出一些对辽王不利的事，传播一些谣言，勾结一些奸臣，你说圣上会不会将辽王调离辽东？” 张栎予面露惊色道：“辽王离开，辽东就危险了。” 颜澪点头道：“不错，到时候兵分两路，西北辽东同时进军，刚刚恢复元气的北方各州县能不能挡住恶狼的刀锋？” 张栎予闻言心惊，这要是真如颜澪所说，北方各地如何抵挡得住？河北西路的北部防线一旦崩溃，真定府自然首当其冲。 越想越心惊，张栎予急忙道：“三郎，如是真的，我们就要提前准备了。” 颜澪道：“所以，我要情报，所有关于契丹的情报，越多越好，越祥细越好，这样我们才能掌握主动。” 第七十章 回到真定府 真定府，河北西路的府城。 颜澪和张栎予领着凝雨等人走进城内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城池的凝雨等人彻底被吸引了。 宽阔的道路上挤满了人群，商铺占满了街道两侧，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真定府有三十万人口，比辽阳府还要多出二十万，占地规模很大，城高池深，商旅云集。 颜澪笑着给凝雨介绍，至于她听没听进去颜澪不知道，只看到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稀奇的东张西望。 这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现让颜澪摇头失笑不已，随即和张栎予在前方带路，领着一行人来到了城西。 刚刚转过一条街，突然见前方站着一群人，凝雨正诧异间，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接着乌泱泱在街道两侧冲出来一群人，另一条街也是如此，两群人整齐划一分列两侧，在几十名或老或少，一身掌柜打扮的人带领下，笑着看向颜澪和张栎予。 颜澪也对他们笑，然后下马后示意众人下车。就在凝雨等人走下马车，颜澪刚刚拉着凝雨的手轻声道一声“别怕”的时候，只见这数百人齐声行礼，大声道：“恭迎家主！恭迎夫人！” 数百人的齐声行礼，毫无任何作伪，声势颇大，引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的同时，也让凝雨吓得哆嗦了一下。 颜澪笑着回礼，大声道：“离家三年，有劳各位，颜澪在此谢过了。” 众人轰然行礼道：“皆是分内之事。” 凝雨愣愣的呆立当场，恒州的时候，颜澪的三十几名手下已经够多了，这突然出现数百人，还在大街上对自己行礼，害羞，诧异，不知所措。 颜澪笑着轻声道：“别怕，他们都是我的手下。” 凝雨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手划了一个半圆，吃吃问道：“这……这……真的都是你的？” 颜澪笑着点点头，然后大声道：“不做买卖啦？散了吧，我走了两个多月的路，现在很累，我夫人也很累。” 众人大笑，凝雨眨了眨眼，然后任由颜澪领着往前走，周围的人恭敬行礼，凝雨也是下意识回礼，可是脑中还是蒙蒙的。 颜澪在真定府的院子也在这里，只不过周围都是食铺，和其他地方相比显得很幽静。 北斗小队与有荣焉的一脸得意跟在颜澪身后，表示自己是颜澪的忠诚手下，小燕小雀留香跟在凝雨身后，因为兴奋涨红着脸，也是昂首挺胸的慢慢往前走。 幸好各商铺的人行过礼就转身去经营生意了，街道很快恢复了常态，颜澪一路带着众人走到自家院子门口，招呼了一声，几家食铺里的伙计就跑出来帮忙往院子里搬行李。 三进院落，后院还有花园，管事是一名老人，姓胡，当初差点家破人亡，多亏颜澪相救，这才带着家人跟着颜澪成了家中管事。 这三年他把院子照顾的很好，窗几明亮，一尘不染，后花园也照顾的很好，颜澪郑重感谢了他多年辛劳，又像他介绍了凝雨等人。 老胡见到主母，当即召开所有的家丁女婢，对凝雨郑重拜见。一院子四五十人，慌的凝雨手忙脚乱的回礼。 北斗小队和三名女婢见到颜澪家中这么多家丁女婢，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看来以后要想办法和他们竞争一番了。 颜澪指着阿甲等人道：“胡伯，这是我培养的小队，要单独安排。”又指了指小燕等人道：“这是我夫人的女婢，就住在后院吧。” 老胡笑着道：“老汉自然安排妥当。” 颜澪对众人道：“还是以前的规矩，人数虽然多了，可进了我颜家就是一家人，不要有什么小心思，平时我会一视同仁，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众人齐声称是，颜澪便领着凝雨来到后院，老胡是不会来这里的，后院的管事是他的妻子赵氏，两口子分工明确。 颜澪笑着和赵氏又介绍了一番，赵氏笑着对凝雨行礼，还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总算在闭眼之前看到了颜家夫人。 两个人以往都是庄户，踏实本分，颜澪在恶吏手中救下一家人，又带着他们和自己闯荡，最后请他们当了家中管事，老两口心里感恩，自然尽心尽力。 时间久了也把颜澪当成了自己的子侄，所以颜澪的婚姻大事自然成了二人的心头事。 见到凝雨，赵氏一边笑着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一边满眼的欢喜，凝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声回答赵氏的问题。 颜澪则看向八名女婢，笑着道：“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几年不见，倒是成长了许多。” 八名女婢行了礼，也不拘谨道，一名年长一些的女婢笑着道：“澪哥儿一走就是三年，我们几个姐妹结婚都没来。” 颜澪道：“我不是送了贺礼吗？还给你们夫君安排了活计，这还不满意？” 另一名女婢道：“我们还是希望澪哥儿能参加呀，你是家主哎。” 颜澪笑着道：“我的大婚你们不也没来，好啦好啦，这三位是新来的，你们以后可别欺负她们。” 八人看了看小燕三人，笑着道：“澪哥儿不要胡说，都是主母的女婢，我们那里敢欺负。” 颜澪笑了笑，起身道：“老规矩，按照值日表工作，我带夫人回屋休息，然后出去转转。” 带着凝雨来到自己的主屋，打开房间见里面还是老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 凝雨走进屋子，见里面装饰布置很典雅，比恒州不知道好出多少，好奇问道：“怎么在恒州不这样布置？” 颜澪道：“因为这是真定府。”凝雨就没有再问，而是坐在床上，感受着柔软的被褥。 颜澪道：“你先歇歇，一会和我出去转转。” 凝雨闻言急忙摇头：“不行不行，阵仗太大了，我应付不来。” 颜澪失笑道：“不会再有刚才的排场了，他们正在忙着做生意，没空搭理咱们。” 凝雨还是有些犹豫，颜澪便说从后门出去，这才让凝雨同意了。于是二人穿过花园，从后门走到街道上。 街道果然恢复了日常，叫卖声，吆喝声，伙计招揽顾客，小贩讨价还价，好一片车水马龙的盛世景象。 颜澪带着凝雨去了另一条街，在人群中缓步前行，一边炫耀自己的产业，一边查看各种问题。 走的累了，凝雨又有些口渴，颜澪二话不说带着她走到一家食铺门口坐下，大声道：“许大郎，来两碗梨汤。” 许大郎听到喊声，回头一看，瞬间喜笑颜开迎上来道：“家主不在家休息么？” 颜澪道：“出来转转，快来两碗梨汤，最好来几枚梨子。” 许大郎恭敬地上了两碗梨汤，然后唤来一名门口卖果蔬的女子。女子挎着篮子，里面摆满了各种水果蔬菜，还有两小坛酒。 颜澪明显认识这个女子，对凝雨轻声介绍了一下，一边拿起两个白梨，一边笑着道：“霜儿姑娘，记得我曾经建议你推车卖货，怎么还在挎着菜篮。” 霜儿行了礼，笑着道：“澪哥儿主意是好的，推车也有的，可用菜篮也方便呀，两不耽误的。” 颜澪拿出两坛酒，然后递给霜儿一块银子道：“酒我也买了。” 霜儿有些尴尬道：“澪哥儿给的太多了，我身上没有零钱找给你。” 颜澪道：“你父亲还要看病，拿着吧，若是心里过不去，就麻烦你家里做两套冬衣，我记得大娘的针线活很好的，做的冬衣也暖和。” 霜儿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多谢澪哥儿了。” 颜澪笑道：“只要别再做成绯色的，穿出去太招摇了。” 霜儿失笑道：“娘说这样穿才配得上澪哥儿，奴家记下了，回去就和娘说。”说完就拎着菜篮离开了。 凝雨扭头问道：“这小娘子你也帮过？” 颜澪还没说话，许大郎抢先接话道：“主母有所不知，我们都被家主帮过的。” 见凝雨有些吃惊，许大郎指了指街上，又指了指对面的街道，然后道：“每家每户，曾经都是走投无路的人，都受过家主大恩，带着我们在真定府安家立业。” 颜澪轻拍了一下许大郎的肩膀道：“就你多嘴，我哪能帮得了这么多人？” 许大郎嘿嘿憨笑，便接待其他顾客去了，喝了一碗梨汤，吃了半枚梨子，颜澪便带着凝雨继续在街上闲逛。 刚出了门，许大郎就大喊道：“澪哥儿，酒，你的酒。” 颜澪头也不会道：“不白喝你的梨汤，酒送你了，别喝醉了，要是听你又醉酒打婆娘，我就把这间铺子给你婆娘打理，你去沱河挖河沙去。” 又走了一阵，一路上不少店铺的掌柜和伙计对颜澪行礼，然后说笑一阵，凝雨渐渐有些适应，便开始默默关注。 她发现所有人对颜澪既恭敬，又亲善，从神情看没有一个人是虚伪的。 凝雨有些好奇，这两条街的商户，到底与颜澪发生过什么？看这关系，既像手下，又像老友。 又走了半条街，凝雨终于忍不住了，便轻声问道：“夫君，你和这些掌柜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颜澪笑着道：“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是家主，他们都是我的手下，帮我做生意赚钱。” 凝雨摇头道：“妾身才不信呢。” 颜澪挠了挠头道：“可就是这样啊，有的我认识了六年，有的四年，一直都在一起做生意，一起经营店铺，一起跑商，就是这样。” 走着走着，突然颜澪笑着一指道：“看，这是王锦的店铺。” 凝雨扭头看去，只见那是一家炙肉店，生意很兴隆，不断有顾客进进出出，一名胖胖的掌柜满脸堆笑的在大堂招待顾客。 颜澪道：“这小子从我这里学了炙肉的手艺，就自己开了一家，要不我们晚上就在这里吃？尝尝王锦的手艺。” 凝雨微笑道：“也好，这几年一直吃你做的，看看王锦是不是青出于蓝。” 正说着，胖掌柜目光正好扫过来，见到颜澪愣了愣神，马上欢喜地跑到门口道：“啊哈哈哈，是澪哥儿，是澪哥儿。” 颜澪诧异地转身，只见一堵墙迎面撞了过来，下意识要躲，可是为时已晚，接着就被一股巨力紧紧抱住。 颜澪喘着粗气道：“快松开，快送开。”胖掌柜闻言急忙松手，然后嘿嘿直笑搓着手看着颜澪。 颜澪活动了一下手臂，凝雨帮他整理好衣服，颜澪看了看胖掌柜的脸，挑了挑眉，试探性问道：“你是……白鹏？” 胖掌柜激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点头道：“想不到澪哥儿还记得我。” 颜澪皱着眉道：“你这怎么回事，要是不凑进，我都认不出来了，王锦不在，你就又不节制了。” 白鹏不好意思道：“还不是澪哥儿的手艺太香了，我天天看着炙肉店，忍不住呀。” 颜澪没好气道：“以后不许多吃，赶紧锻炼身体，不然我替王锦做主，把你送辽东的山里去。” 白鹏连连点头，急忙对凝雨行礼道：“见过嫂嫂。” 终于没人叫自己主母了，凝雨觉得很开心，连忙笑着回礼道：“见过叔叔。” 颜澪笑着道：“这是白鹏，是王锦的兄弟，也跟了我好多年的。” 白鹏笑的眉眼不见道：“要不是澪哥儿教了我们一些吃饭的手艺，我们还在街头讨饭呢。” 颜澪看了看店里，觉得顾客很多，便不打算打扰他做生意，于是道：“你先去忙，晚些时候我来店里吃饭。” 白鹏激动道：“那敢情好，正好让澪哥儿指点一下，我总觉得庖厨的手艺还有待提高。” 告辞了白鹏，颜澪又带着凝雨逛了逛，在几家店铺里转了转，提出一点改进。 领导刚回来就来视察，这让掌柜和伙计有些紧张，不过颜澪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到处挑毛病，只是要求整洁干净，嘱咐服务态度要好，就离开了。 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牵着凝雨，两个人在街上闲庭信步，仿佛逛公园一样，一路说说笑笑的走着。 白鹏安排的很好，一间安静的房间，上好的羊肉和猪肉，一些新鲜的蔬菜，葱姜蒜酱料，还有爽口用的果盘和腌菜。 颜澪查看了羊肉道：“腌制的时间有些仓促，调料放的太多。”又看了看猪肉道：“切的太厚了，这样炙烤的时候，不能完全熟透。” 一排庖厨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骄傲，在颜澪亲自展示了厨艺，白鹏又气急败坏说自己的手艺还是颜澪传授的，你们这些我教出来的混账昂首挺胸个屁之后，他们一个个垂着头，战战兢兢地拿着小本本不停的记录。 “酱料太腥了，可以找一些可以食用的香料和药材放进去，但不要太多。每天下班后，用一刻钟时间试菜，大家自己发现问题，及时改正就好。”颜澪笑着说道。 白鹏毕恭毕敬，将颜澪说的都记下来，颜澪又鼓励了庖厨们几句，大棒加甜枣的政策运用的很成功。 颜澪亲自动手，白鹏殷勤伺候，凝雨享受着两个人的服务，吃的满嘴流油。 吃了八分饱，颜澪起身去后厨，说要做凉菜给白鹏，知道这是颜澪又要传授自己手艺，白鹏喜笑颜开，可是颜澪不让他看过程，说做好了端过来再教他。 颜澪离开后，凝雨擦了擦嘴，沉思片刻道：“妾身有事想问问叔叔。” 白鹏急忙道：“嫂嫂请问，我定知无不言。” 凝雨问道：“我只想问，这些掌柜们，到底和我夫君一起经历过什么？” 白鹏神色一变，随即微笑道：“澪哥儿，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人，艰难险阻他总是能够解决，而我们，这整条街上的很多人，都是深受澪哥儿大恩的。” 凝雨心中一动，追问道：“是什么大恩？” “救命，再造之恩。”白鹏笑着道：“澪哥儿早些年四处游历闯荡，和张先生一起护镖的时候，路上便救过一些乞丐流民，后来行商的时候，又救了一些人，这些人便跟着澪哥儿四处闯荡。”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就是澪哥儿说的话，不识字的，澪哥儿教他们识字，没手艺的，澪哥儿就教手艺，因材施教以往对我们来说只是四个字，而澪哥儿是实打实的在做。” “有手艺的，澪哥儿就告诉他怎么提高手艺，做生意时也带着我们一起学如何为人处世，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过离开澪哥儿，因为我们坚信只有跟着他，我们才能活出澪哥儿说的‘人样来’。” “等到澪哥儿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在真定府开店了。”白鹏喝了一口酒，回忆道：“那时候太难了，这可是真定府啊，澪哥儿手里没有多少钱，想拼出来一份家业太难了，我们就和很多人斗，和很多人争，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也没人退缩，一口气在真定府站稳了脚跟。” “澪哥儿说，有家人的，都接过来，他来安顿；没家人的，就和自己住在一起。教我们的手艺这时候就有用了，我们自己开店谋生，澪哥儿提出意见，我们就去做，果然生意越做越大，每个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 白鹏一脸崇敬道：“这样的恩情，对我们这些受尽苦难的人来说，就是大恩，所以我们决定，加入颜家，甘效犬马，永不叛离。” 凝雨深感震惊，心跳的极快，她不知道颜澪前几年经历过什么，白鹏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可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名十几岁青年，扛起了多么大的一个担子，度过了多少艰难的日子，带着一群失去希望的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自己的夫君，名气不是白来的，而自己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有名。 第七十一章 颜澪的布局 考虑到凝雨等人不适应气候和饮食，颜澪偶尔会做些本地人常吃的菜，主食也加上了面食。 幸好凝雨等人没有乍富之后养成的坏习惯，都是吃过苦的人，也很容易满足。 生活如旧，只不过颜澪回家的时间变得很晚，每间店铺都要顾及到，大量的情报开始汇总，商队，镖行，漕帮，只要是颜澪能动用的关系全部被调动起来。 颜澪晚上回家后，吃过了饭就钻进书房，开始整理情报，希望可以预测出契丹的下一步行动。 可是等来了第一场雪，也没等到契丹表现出有入侵的迹象，但是颜澪还是在不断打探消息，即使晚几天都没关系，可必须得有。 颜澪做了一张地图，挂在书房的架子上，每天都在看，每天都在沉思，写写画画后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暖炉里。 凝雨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自己帮不上，也帮不了，这是男人的事，家国大事不是一名妇人可以说话提意见的。 颜澪的工作没有白做，派出去的人很快就送信回来了，契丹还是在和吐蕃保持着僵持，辽阳府的细作清理活动也完美结束。 至于其他事，颜澪没有关注，因为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阳谋都不足为奇。 颜澪苦笑一声，然后低头写下这一天的汇总，起身现在书房门口，看着院中的残雪，深吸了一口气，冷意让颜澪浑身一抖，消除了心里的一些烦躁。 来到真定府的第一个月，除了吃吃喝喝，带着凝雨四处闲逛，颜澪就是在不断的查看情报，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北斗小队承担了将情报分类的职责，就在颜澪的一家酒楼的后院里，所有的消息在这里分类汇总，然后晚上会统一报送给颜澪。 直到进入腊月的第三天，总算有一份情报吸引了颜澪的注意力。 这一天颜澪洗漱好，陪着凝雨出门做冬衣，采购年货的时候，西北方向的几份情报被阿甲阿乙单独挑选出来。 阿甲以独特的敏锐，发现了这几份情报的不对劲，契丹让西北各小国开始与吴朝做生意了，朝廷居然也同意了开放边市。 颜澪的一支商队以身犯险，果然做了几笔生意回来，接着其他商号便络绎不绝，沉寂了五个月的西北商路重新热闹起来。 颜澪皱着眉看了看，站在地图前沉思不语，然后对阿甲道：“告诉老李和老郑，轻易不要进入契丹境内，同时任选一支契丹商队，盯住他。” 阿甲问道：“家主担心这是陷阱吗？” 颜澪有意培养他们，于是道：“如果我是契丹君主，开放边境贸易，恢复商路后，几个月内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就是为了麻痹，放松了戒备，这样有利于细作潜伏和士卒伪装。” 阿甲点了点头，然后禀报道：“辽东现在没有特别的消息，可也没有互通互市。” 颜澪苦笑道：“辽王抓到了不少契丹细作，算是给了陛下一个交代，所以陛下允许在西北开放贸易，不会选择在辽东了。” 阿甲急忙称赞了颜澪几句，颜澪笑道：“其实这个办法并不好，一度搞得很僵，我现在感觉其实陛下是想和契丹修好的。” 阿甲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颜澪道：“辽东每年给朝廷带来的好处太多了，铜铁金银，木材药材不计其数，这让辽王获得了不少赞誉，太过突出，自然会有人心里不安。” 看了看地图，颜澪道：“看来，需要让辽王有一些污名了，陛下想敲打，咱们就帮帮忙。” 阿甲道：“家主可是有办法了？” 颜澪道：“以往，咱们都是和辽王做生意，这一次，就得和陛下做生意了，我已经写了两封信，派人送去辽东了，相信世子和阿大会明白怎么做的。” 阿甲沉思片刻，道：“家主，小人多一句话，辽东是非之地，不如尽快脱身。” 颜澪笑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一年你的长进很大，眼光也独特，可是都交出去是不行的，需要留一条退路。” 阿甲微微有些心惊道：“家主是担心辽东会……？” 颜澪点头道：“北方有猛虎，一旦狼烟四起，身后的长白山就是阿大等人的退路，还有南山村的村民，四郎和十郎的家人，我不能连带他们一起放弃，所以，高句丽和扶桑，就可以让他们躲避灾祸。” 阿甲笑道：“还是家主考虑周祥。” 颜澪挥了挥手道：“少来拍马屁，对了，今后会有高句丽的消息，记得单独分类。” 阿甲急忙道：“啊？难道高句丽也会有情况？” 颜澪失笑道：“你有迫害妄想症吗？好像到处都有敌人要害我，实话告诉你，我在高句丽造船呢。” 阿甲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多了。” 颜澪道：“退路就是这个，契丹铁骑固然凶狠强悍，海上他们就只能干瞪眼了，到时候几艘大船开出来，接上阿大他们，契丹的骑射再厉害也奈何不了他们。” 该布置的都布置了，颜澪能做的就有限了，阿大等人不需要多担心，奚秀臣和张栎予也都是聪明人，至于辽王……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到时候再说吧。 腊八这一天，颜澪做了一锅香甜的腊八粥，然后陪着凝雨去街上感受了一下真定府大集，这样的大场面，着实让凝雨大开眼界。 颜澪笑着道：“如果带你去汴京，只怕你会惊掉下巴的，那里的夜市热闹非凡，人群涌动，你都停不下来。” 凝雨眨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颜澪哈哈一笑道：“因为身后的人会推着你往前走。” 凝雨大惊失色道：“那我不要去了，人太多，就不好玩了。” 颜澪赞同地点头道：“所以还是恒州待着舒心。” 凝雨沉思片刻道：“澪哥儿，你选择来真定府，是不是因为辽东那边有大事？” 在大街上，颜澪不好说的太细，于是道：“也许吧，我也不知道猜测的对不对，但是提前准备一下总没错，而且真定府的产业我也不能随便抛弃，迟早也要回来的。” 凝雨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可是离开了家，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颜澪叫她神色黯然，握紧她的手道：“今年委屈你外地过年了，明年夏天，我们就回辽东一趟。” 凝雨摇了摇头道：“既然嫁了你，我就要跟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才是妇道。” 颜澪笑着道：“哪里话，恒州也是我的家乡，回去不是正常的吗？” 凝雨道：“两地奔波，很累的。” 颜澪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但愿是我猜错了，辽东一切安宁。” 两个人继续在大集上闲逛，买了几样新鲜玩意，凝雨心情重新好起来，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颜澪宠溺地由着她东瞧西望，她才二十岁的年纪，已经嫁给了自己，成为了妻子，前世这个年纪的女孩还只是学生。 所以颜澪始终和她像恋爱一样，希望让她无忧无虑一些，不会因为自己而担惊受怕，时刻担忧自己的安全。 大集上很多人都在买年货，大多以布匹为主，果脯和香料也有不少人购买，提前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凝雨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了，也开始到处买过年要用的东西，颜澪自然是买单的那一个人，但是拎包就不用了，因为每家店铺都有伙计送货上门。 凝雨的购物欲让颜澪感叹千年传承，似乎这是女性独有的，虽然有些累了，可是不想去破坏凝雨的好心情，心里默念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正跟在凝雨身后，突然颜澪感觉身后有人，还没回头去看，就听那人小声道：“颜先生，世子殿下有话带到。” 颜澪面色一变，看了看在首饰摊前的凝雨，然后头也不回道：“去城西，有一家茶室，就说是我的客人，会有人安排你。” 那人沉声道：“颜先生，此事很急。” 颜澪道：“我知道，可辽东我有安排，有事等我把夫人送回家里再说。” 那人不满道：“世子亲……”颜澪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即使是世子亲到，他也会同意我这样做。” 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说一一句：“请先生速来。”就大步离开了。 颜澪则快步走到凝雨身边，笑着道：“夫人，先回家吧，买了不少东西呢，用要分类收好吧，不然柳娘又要乱摆乱放了。” 凝雨点头道：“好，让她收拾的话，我是不放心的。” 颜澪便带着凝雨往家走，心里却有些不安，李佑明突然派人来，自己没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这不禁让人生疑。 虽然没有安排人盯着辽王府，可是李佑明有事会和张栎予商量啊，没必要偷偷派人过来，这不像他的风格，也不符合王室身份。 颜澪将凝雨送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想了想又去了一趟书房，穿了一件软甲，他不太信任这个信使。 来到城西茶室，颜澪站在大堂问道：“马涛，客人在哪？” 马涛是茶室的掌柜，闻言急忙道：“在三楼最里面的雅阁。” 颜澪道：“他有什么表现？” 马涛轻声道：“澪哥儿，这个人怪怪的，说是你的客人，什么也不要就上楼了，而且用斗笠挡着脸，神神秘秘的。” 颜澪道：“打开隔壁暗格，我先看看这个人什么样。” 马涛闻言，自然知道情况有变，急忙招呼过来一名伙计，带着颜澪来到三楼，每个茶室颜澪都设计了暗格，就像密室一样，用来帮颜澪打探消息，同时遇到危险也可以躲藏。 颜澪走进暗格，在猫眼里向雅阁内看，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对伙计低声吩咐了一句，又下楼对马涛吩咐了两句。 那人在屋里等的不耐烦，在雅阁内坐立不安，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急忙起身道：“请进。” 颜澪笑着推开门道：“失礼失礼，让贵使久等了。”一名茶博士把茶具端进屋里，然后躬身退出了雅阁。 颜澪坐下后问道：“贵使带来了什么消息？” 那人道：“世子殿下希望颜先生能在年底前，从高句丽多进购一些铜铁，然后送到正州去。” 颜澪挑挑眉，然后道：“需要多少？” 那人伸出手道：“五百斤。” 颜澪点点头道：“倒也不多。” 那人强调道：“先生，是多进购五百斤。” 颜澪道：“我听懂了，也就是说，一千五百斤。” 那人点点头，看着颜澪不再说话。 颜澪道：“没问题，不过上个月我刚刚和世子说过此事，世子拒绝了，怎么又同意了？” 那人闻言一愣，然后低头眼珠一转道：“这个，小人不知。” 颜澪笑着道：“你自然不知，你只是下人，没必要知道。” 那人面色一沉，随即马上笑着道：“颜先生说的是。” 颜澪微微一笑道：“正事说完了，贵使可不可以帮我带个话给世子呢？” 那人问道：“先生请讲。” 颜澪道：“下次派人来，挑个聪明人，我虽然是商户，但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那人闻言惊色道：“你说这话是……”还没说完，就见颜澪吹了一声口哨，突然雅阁的门打开，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出现在门口。 那人惊慌喝道：“颜澪，你要做什么？” 颜澪道：“伪装王府的人，给我下套，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傻很天真？” 那人惊慌起身，手中已经出现了一道寒光，颜澪大喝一声：“来的好！”端起茶壶泼了过去。 一壶开水一滴不剩全都泼在了那人脸上，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捂着脸在地上翻滚，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 颜澪冷冷道：“捆了，扔在后院去，我要亲自审问。” 壮汉们走进雅阁，当先一人取出腰间的绳索，将那人捆得结结实实，另一人取出麻布，堵住了那人的嘴。 颜澪见那人被拎起来，又道：“等一下，搜一下他的身上，看看都有什么。” 两名大汉走过来开始在那人身上搜索起来，连鞋底都查看了，一共搜出来一袋铜钱，一包药粉，一块令牌，算上地上的匕首，一共四样。 颜澪让壮汉把人先带下去，拿起令牌看了看，随后面色阴沉，将令牌拍在桌子上。 起身在雅阁内踱步几次，颜澪又扭头看了看桌上的令牌，恨恨道：“想把我拉进浑水，哼，真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吗？” 第七十二章 一盘大棋 用了前世电视剧中学来的审讯经验，颜澪很轻松就知道了这个人的来历。 想害辽王的人很多，朝中那些人颜澪不想知道，第一是自己惹不过，第二是知道了也没办法处理。 自己只是和辽王是生意伙伴，关系还没那么牢固，利益共同体而已，颜澪还不想投靠辽王。 可是别人不这样想，都以为自己就是辽王的人，今天这个人就说明了，朝中有人惦记上自己了。 人是户部的一名侍郎派来的，目的很简单，搜集辽王作奸犯科的证据，即使是捏造的也可以。 这就有点丧心病狂了，而且有点值得深思，户部侍郎想动亲王，是谁给的胆子，很明显，那个人的权势很大。 颜澪不想被利用，也不想惹麻烦，可是对比一下，麻烦还有解决的办法，被利用就处处被动了，所以颜澪要掌握主动。 你们的布局里带上了我，夜不经过我的同意，很好，天王老子又怎么样，辽王的命我保了，陛下也要不走，我说的！ 颜澪即刻书信几封，这件事不能把张栎予和奚秀臣牵扯进来，只能让阿大等人去做。 既然你们要布局，那先看看我的布局。 颜澪从三年前的雪灾开始，就察觉到契丹的不对劲，所以明里暗里开始在北方布局，用的自然都是自己信得过，而且三年来着重培养的人。 李佑明和自己交好，即使不帮辽王，也要帮他，作为世子，一样躲不过明枪暗箭。 所以，这两年，关于北方的情报网就已经撒开了，北斗小队负责的就是这些，商队们打探着各地重要的情报，辽东的几名掌柜将情报汇总，仓鼠小队将所有情报筛选后，交给北斗小队分类汇报。 颜澪一直不想劳动自己这几年培养出来的生死兄弟们，可是今天，颜澪动了。 一部分是因为生气，不想被人摆布，另一部分原因，是让其他魑魅魍魉知道，自己虽然是商人，可也不是随便拿捏的。 决定好了，先把这个人关起来，然后给李佑明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有人要动你爹，我帮你处理好这位，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你小心一点。 然后给阿大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在高句丽造船的事要盯紧，要保质保量，你们要亲自下水试航，同时停止北方的铜铁生意，将北方的铜铁买给扶桑和琉球。 做完这些颜澪就开始喝茶，然后心里不断的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 断了北方的铜铁，辽王自然明白自己的用意，朝廷的铜铁断了一半，自然心急，就会派人来问。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把那个人交出来，一脸委屈惶恐，说这个人用辽王威胁自己，私自与他贩卖铜铁，拿出一应证据，自己畏惧不敢报官，也不敢私自处置，更担心被报复，这才把人好吃好喝关押起来。 如果朝中没人来问，很好办，就是自己还没那么重要，没了自己的铜铁，朝廷也不心急。 至于这位倒霉蛋，构陷亲王，这件事不能曝出去，自然有人或来调查，或来暗访，一旦查到这条街，嘿嘿，谁来都没用。 想通了一些，又不断完善接下来的应对措施，颜澪惊觉此时已经喝了一个时辰的水，茶水已经被泡成白水了。 带着一肚子水，颜澪回家没有吃饭，而是一直在书房里，直到回卧室睡觉。 没有和凝雨说这些，家里人不必知道外面的危险，家只是家，是港湾，是倚靠。 负责真定府打探消息的，是食铺和小贩，这些孤苦无依，四处流浪的人，被颜澪充分利用起来，给了他们安稳的生计，他们为自己提供情报。 几天之后，一名叫宋狗蛋的小贩跑来对颜澪说，几名汴京口音的人，正在四处打听一个人。 真定府里人人都知道颜澪是这两条街的话事人，可是不会到处说，外地人一般不知道情况，他们只知道颜澪在这条街有生意而已。 随着宋狗蛋的离开，街上的小商贩们开始动了，在无形中围住了几名汴京来客，挑担的，倒水的，吆喝的，直到跟着这几个人来到了郑家食铺。 几个人要了羊汤面，几张烧饼，几样小菜，吃着喝着的同时，目光紧紧盯着挂着颜家牌子的一家酒楼。 颜澪悄悄从后门来到食铺，站在柜台看着这几个人，示意老郑不要说话，给自己找来一套伙计的衣服换上。 几名来到店里的顾客惊慌地看着颜澪给自己倒水端菜，正要起身打招呼，颜澪笑着道：“莫做声，这是在体验生活。” 顾客不懂体验生活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莫做声，于是安安静静吃饭，看着颜澪打扫完桌子，端着碗筷走进后院。 “想不到颜先生居然能屈尊来当伙计。” “没听到是什么体验吗，应该是来视察吧。” “别说，要不为啥他能成功呢，一点架子都没有，亲民得很。” “价格也公道，听说今天成衣铺有活动，又是打折，我家婆娘去买衣服了。” “哎呦，这我可没听说，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去没去。” 顾客们闲聊天，汴京来的几人没听到，他们只顾着看街对面的酒楼了。 颜澪却已经发现了，这几个是官场的人，应该是为了之前那人来的。 别管是谁派来的，总之不是陛下，所以只能是户部侍郎。颜澪决定把这几个人糊弄走，心思一转，便换了自己衣服，来到主街，大步向酒楼走去。 一路上自然有人对自己行礼打招呼，颜澪笑着一路回礼，然后走进自己的酒楼。 对面铺子的人见到人人对一名青年打招呼，知道这就是颜澪，放下碗筷，结账后匆匆向酒楼闯了进去。 颜澪听到了脚步声，转身微笑道：“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到楼上雅阁吧。”说完便向楼上走去。 为首的长须男子闻言一愣，见掌柜正笑眯眯看着自己，惊愕问道：“他如何知道？” 掌柜老刘微笑道：“说句托大的话，我家澪哥儿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不知道的。” 长须男子不敢置信看了一眼正在上楼的颜澪，又看了看大街，已经明白了什么，狠狠咬了咬牙道：“大意了。” 说完无奈地对身后几人道：“上楼吧，都客气点。”便当先向楼上走去。 颜澪带着他们走到一个雅阁，笑着道：“各位因谁而来，我当然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已经走了。” 长须男子坐下后，也没想到颜澪直接开门见山，愣了愣神，随后明白了这青年早就把自己等人看透了，说不定整件事都已经知道了。 这种情况，也不需要客套，冷着脸，长须男子道：“我如何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 颜澪笑着取出一封信，递给长须男子道：“他口述，我写的，然后他就去辽东了。” 那人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不屑的一笑，道：“当真以为我蠢笨吗？这信一看就是假的。” 颜澪喝了一口茶道：“真的假的，你判断不了，拿着回去交差吧，或者你们也可以去趟辽东探查一番。” 长须男子眯着眼道：“他真的去了辽东？” 颜澪道：“我不敢构陷辽王，所以停了铜铁生意，现在辽东谁来负责，自然由辽王决断。” 长须男子道：“你为何停了铜铁生意？” 颜澪道：“说过了，我不敢构陷辽王，或者说，我不愿意卷入朝政之中。” 长须男子迟疑片刻，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收起来揣进怀里道：“若是骗我，我必回来找你。” 颜澪笑着道：“你自然可以盘查，不过也希望你回汴京后，能帮我带一句话。” 长须男子问道：“什么话？” 颜澪笑着道：“我并非投靠辽王，也不要想利用我，否则换来的只能是把我推向辽王，不会让我妥协。” 说完又取出一个钱袋，丢给长须男子道：“几位一路辛苦，小小心意，权当盘缠，去辽东还是回汴京，你们决定。” 长须男子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也不推脱，拿起钱袋行礼道：“唐突打扰，请勿怪罪。” 颜澪笑着回礼道：“不必如此，我只是配合调查。” 长须男子道：“多谢。”便带着同伴们一起下楼离开。 老刘笑着站在门口，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家主应付人的本事越来越精通了。” 颜澪恰好走到他身边，笑着道：“你应该想想怎么应付我。” 老刘浑身一激灵，急忙转身道：“澪哥儿，我随口胡说的。” 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最近投诉有点多，你越来越懒惰了，懈怠了，大意了。” 老刘苦着脸道：“澪哥儿，我自然不如你的，实在想不出来吸引顾客的办法。” 颜澪笑着道：“所以我来了，别慌，还有什么事不好解决的？” 老刘笑着道：“那敢情好，澪哥儿，你来了我就安心多了。” 颜澪眨了眨眼道：“先别说这个，我去后厨做几道菜，你把你家大郎二郎叫来，和我吃一顿饭。” 老刘激动道：“哎呀，好久没吃过澪哥儿的手艺了，我这就去叫他们。” 老刘的两个儿子是开镖局的，自然也是颜澪的镖局，手下招聘了一大群人，都是颜澪特意训练出来的高手。 表面是镖局，其实也算是颜澪的个人保镖，颜澪的布局里，需要他们去做一件事。 酒过三巡，颜澪说了自己的任务，刘大郎当即表示没问题。 颜澪道：“戏要演好，要谨慎，你们兄弟俩我信得过，便拜托了。” 刘大郎道：“澪哥儿说的哪里话，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我们兄弟俩一定办好。” 颜澪想了想，然后道：“到了辽东，告诉阿大，最好弄出点动静来，尤其让高句丽在汴京搞出声势来。” 刘二郎忍不住道：“澪哥儿，会不会闹大了？” 颜澪笑着道：“动静越大，对我们越有利。” 见二人一脸懵懂，颜澪低声道：“各种情报显示，北方不安宁，所以我要早做打算，回真定府就是为了让我夫人安全一些，可我还有乡亲好友在，总要多做打算。” 刘家两兄弟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澪哥儿，难道是……契丹？” 颜澪点了点头，见三人一脸惊恐，急忙笑着道：“虽然是猜测，可是做好准备总是好的，放心，如果战事将起，我自然会保所有人安全。” 看着颜澪年轻的脸庞，真定从容的神情，三人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对颜澪的话充满了信心。 仔细想想，颜澪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成多败少，永远从容淡定，几人便更加有信心。 刘家二郎当即表示，下午就出发，先行一步，同时将颜澪的吩咐先行送往辽东。 颜澪微微一笑，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这盘棋，你们下你们的，我下我的，看看谁胜谁负。 第七十三章 开始博弈 真定府下了一场小雪，看样子今年是个暖冬，也不知道辽东今年如何，颜澪希望春节之前气温可以再低一些，瑞雪兆丰年嘛。 小燕小雀在院里扫雪，虽然想堆雪人，可是真定府的雪没有辽东冬天里下的恢宏，少得可怜，这样两个小姑娘很失落。 凝雨第一次在外地过年，尤其还在这么大的城市，每天都在研究着怎么布置院子，缺什么少什么，要做什么样的衣服才合适。 柳娘和留香带着其他的女婢在后院清理花园，颜澪打算明年开春后把花园建成菜园，搭建一个葡萄架，种一些蔬菜水果，既美观又实用。 家里一切安好，谁也不知道颜澪在外面与人布局对弈，这让颜澪觉得很好，心里也安定，毕竟在外面忙忙碌碌，回家看妻子家人愁眉苦脸，实在是身心疲惫。 刘家二郎已经出发三天了，这种事他们以前干过，自然有经验，颜澪还是信任的。 可是西北方面的消息，却一直让颜澪很担忧。契丹在西北对吴朝采取的和平稳定，让颜澪实在觉得很可疑。 吞并几个小国，然后和吴朝和平共处，属实有点多此一举，尤其还在压制吐蕃，似乎一切都对吴朝有利。 但颜澪始终觉得这是障眼法，是为了麻痹瑞庆帝，辽东一定是下一个目标，不然为什么要针对辽王？ 辽王镇守辽东，多年来抵御契丹，是鹰派的代表人物，要不是他不怎么回汴京，朝中那些将军和好战分子一定推选他当领袖。 情报里的事一直很平淡，商队们也陆续回真定府了，快过年了，就不让他们跑出去了，颜澪自然也不愿意去当黄世仁，所以吩咐他们耐心仔细搜集情报，年底前带着最后的情报回真定府过年。 阿大等人来信却是好消息，海船建造完毕，下水试航后很成功，载货量也很好，现在正在接受海浪大风的考验。 颜澪想了想，在回信下安排了一件秘事，嘱咐阿大一定要做好。 每天处理情报和生意，让颜澪很充实，当然也很累，回到家里都会在书房眯一会，被凝雨叫醒再吃饭。 停了铜铁的影响，让朝中很快有了反应，又过了三天，真定府的知府石仝亲自来找颜澪询问此事。 颜澪假装有些为难的不敢说，表达了自己老老实实，绝不会再碰，自己已经把生意让给别人了。 跟着石仝一起来的一名年轻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低头假装喝茶，石仝撇了一眼年轻人，于是笑着问道：“颜澪，若没有你，真定府也不会这般繁华，说来本官还是要感谢你。” 颜澪受宠若惊道：“大人过誉了，小民不敢收。” 石仝道：“颜澪，辽东的铜铁一旦停了，对朝廷来说不痛不痒，可是毕竟聊胜于无。” 颜澪笑着道：“大人，和高句丽做生意的不止小民一人，相信辽王会找到合适的人。” 石仝叹了口气道：“道理没错，可是麻烦在于，没有你就是不行。” 一旁的年轻人轻轻哼了一声，不满地瞪了颜澪一眼。颜澪自然不在乎，而是苦笑道：“大人，小民实在是没办法，并不是小民恃才傲物，而是真的不敢再做这样的生意。” 石仝没说话，年轻人却先说道：“巧言令色，你明明还在做。” 颜澪也不生气，笑着问道：“敢问这位大人，为何这般说？” 年轻人道：“琉球，扶桑两地的铜铁，都是由你从高句丽进行贩卖的。” 颜澪笑着道：“藩属之国，终究也是国，我从一国取货卖与他国，有什么错？和我朝没有任何关系。” 年轻人道：“可你是我朝人士。” 颜澪道：“我卖的是外国的铜铁，换来香料特产，回国牟利，本来就是商人之道，各取所需，何错之有。” 年轻人气急道：“你将铜铁卖给他国，总是有的。” 颜澪板着脸道：“我卖铜铁可不是我朝的铜铁，难道你的意思是高句丽只能卖给我朝吗？” 年轻人说不出道理，恨恨瞪了颜澪一眼，便不再说话。石仝急忙打圆场道：“颜先生，现在朝中缺少铜铁，还是想想办法吧。” 颜澪见他用了商量的语气，心里一软，摇了摇头道：“大人莫言难为小民，再做这样的生意，我就有杀身之祸了。” 石仝和年轻人对视一眼，石仝低声问道：“颜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威胁过你？” 颜澪叹了口气道：“言尽于此，大人莫要再问了。” 石仝和年轻人见此，只能止住话头，起身告辞离开。 颜澪将二人送出大门，然后站在门口恭敬送二人送上马车，目送二人离开。 身后阿甲走过来道：“澪哥儿，石知府为何带个年轻人来？看起来不是凡人。” 颜澪道：“能让知府携同而来，非富即贵，不过也不是咱们能结交的。” 阿甲道：“澪哥儿可以和世子结交，为何不能和这个人呢？” 颜澪笑着道：“佑明性子率真，待人真诚，再看这个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似乎很瞧不起商人的样子。” 阿甲撇撇嘴，没有说话。颜澪笑着问道：“阿乙他们还在忙吗？” 阿甲道：“西北来了信，是常掌柜送来的，和平时不大一样。” 颜澪闻言急忙往院里走，来到后院一处厢房推开屋门走进去，这里是阿乙等人对信件分类的工作室，也是颜家的机密要地，不允许外人进来。 接过阿丙递过来的一封信，拆开看了看，颜澪眉头紧皱，坐到桌前匆匆写下一封信，吹干墨迹塞进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下地址，匆忙道：“阿丁腿脚最快，赶快把信送到邮驿。” 阿丁也不犹豫，结过信就跑了出去。阿甲等人见颜澪一脸严肃，于是围过来看书桌上的信。 信是颜澪商号里许掌柜写的一份情报，内容是秦凤路会州一处酒楼里，几名契丹人聊起来国内的事，许是喝醉了，说的又是契丹语，一时大意，说话声音也大了。 聊天内容，是几个人说起多久不曾回家，实在想念得很，也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有命令，打过了仗捞点军功回家去。 他们聊的开心，却不知隔壁屋子的许掌柜听得懂契丹语，取出纸笔记下契丹人说的话，也不着急，和伙计从容不迫喝酒聊天，甚至故意大声说笑。 没有引起契丹人怀疑，等这几人离开，几名伙计前后跟着，按照颜澪教的跟踪技巧一路跟着，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客栈内。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是契丹的商队侍卫，许掌柜留了个心眼，半夜偷偷派出两个身手好的伙计，翻进客栈内查看了后院契丹人的货车，发现除了皮革等物，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许掌柜回想起他们提到的将军，还是不放心，第二天在市集以购买皮革为由，仔细探查了一番，总算发现了问题。 契丹的马车和牛车，用的是契丹军队运输物资的车辆，车轮宽大，运载量很大，这种车运送粮草是不担心道路泥泞，危机时还可以当掩体。 许掌柜当即书信汇报，算来已经一个月了，颜澪虽然暗恨这个时代传递信息的不及时，可也很无奈，只能匆匆写下应对之法，让人当即送信。 阿丙问道：“澪哥儿，莫不是西北不安全了？” 颜澪皱眉沉思片刻道：“契丹士卒伪装商队进城，想来不是好事，只怕秦凤路的各州府都被渗透了。” 阿甲等人焦急地对视一眼，心里愈加不安，纷纷看向颜澪，期待他能想出办法。 颜澪见他们都看向自己，笑着道：“这种事不是我们可以担心的，我刚才写信，通知许掌柜联系各地商队，卖出手中货物后，就尽快返回。” “西北离真定府很远，就算契丹进攻，一时也不可能打过来，只是不知道河北各路的正北方是什么光景，辽东的消息也没有，所以暂时不需要担心。” 众人心中稍定，颜澪道：“阿乙，将保州，雄州，霸州各地发来的情报尽快找来。” 阿乙答应一声，便去柜子里寻找，颜澪又道：“阿甲，把辽东的情报也找一找，我只要关于辽州的。” 阿甲马上去柜子里翻找。颜澪看着其他人道：“江南西南各地的情报，现在可以放置一下，又情报就分类收好，我有空会看的。” 其他人点头称是，便开始忙碌，这时候阿甲阿乙已经把情报找到，颜澪将辽东的情报放在一旁，专心查看西北三州的情报。 虽然都是商业信息或市井传闻，可是颜澪知道，很多时候可以在这里打探到有用的信息，颜澪就是靠着这些，改变商队的交易方式，从而保证双方获利。 挑选了二十封有用的情报，颜澪仔细查看，反复思索，然后在屋子里挂着的一张地图前站了好久，最后重重一摔手中的情报。 阿甲等人吓了一跳，急忙围过来，见颜澪紧紧盯着秦凤路的一处，满脸愤恨的沉默不语。 阿甲等人不敢询问，只能捡起地上的信纸，然后放回桌上，颜澪此时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道：“阿甲，准备一下，明天出发。” 阿甲心里一惊，马上就要过年了，颜澪这是要去哪里？急忙问道：“澪哥儿要去哪里？” 颜澪恨恨一指辽阳府道：“去辽阳府，见辽王。” 安慰了凝雨，答应她过年前一定回来。颜澪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骑马出城，一路快马加鞭，向北疾驰而去。 昨天查看了情报，颜澪突然想通了契丹的布局，为什么要让陛下猜忌辽王，为什么陈兵西北而不动，反而开始和吴朝互通互市。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真正的目标，是辽东。 西北陈兵，和吐蕃对峙，都是演给吴朝看的，西北各小国被灭，物资集中起来，货品卖给吴朝，换取的银钱和吐蕃购买粮食牛羊。 凭证就是颜澪发现，互通互市之后，秦凤路的契丹商人竟然开始卖水果和牛羊，要知道草原上的人可想不到这些，也不会舍得去卖牛羊。 这就很反常，除非这些牛羊不是他们的，或者不是他们需要的，那他们要做什么？ 很简单，渗透的同时，用交易来的银钱，和吐蕃交易马匹粮食。 这些马匹粮食又会送去哪里？自然是契丹国内，几年来灾害不断，契丹国内受灾严重，这样一来正好可以缓解压力。 等国内其他部队不愁吃喝，又有马匹粮食，下一步要干嘛？别忘了之前使团的行为，让瑞庆帝猜忌了辽王。 虽然抓捕契丹细作，让辽王给了瑞庆帝一个交代，可是现在朝中还有人在对付辽王，不然也不会派人来和自己碰面。 马上就要过年了，辽王要去汴京朝贺，辽王一旦离开辽东，契丹的机会就来了，不愁吃喝的契丹铁骑，是不会因为春节就放弃入侵的。 现在判断，辽王应该要启程进京了，所以颜澪需要尽快和辽王见面，同时安排好辽东事宜。 一旦发动战事，辽王刚走，契丹就发兵，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你辽王到底和契丹副使见面，说了什么？ 太巧了，你刚走，契丹就打开了，加上之前风传的副使见面事件，推波助澜的莫须有罪名，辽王就得承担所有的责任。 辽王不在，辽东就危险了，那阿大和乡民们，也就危险了。颜澪想通这些，自然心中惊骇不已。 一路奔驰，颜澪昼夜不听，不顾马匹的狂奔，路过州府，就买下新的马匹，旧的低价处理，继续向北狂奔。 一连跑了几天，这一天颜澪正在白沟河附近的驰道上狂奔，突然看到对面有一队人马正在前行，靠近一看终于露出了笑容。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辽王车驾，颜澪当即勒停马匹，大声道：“前方可是辽王殿下？小民恒州颜澪，有急事求见。” 为首的侍卫听到了，不由得一愣，一名侍卫认识颜澪，仔细一看果然是他，急忙调转马头向马奔去，没多久又跑回来喊道：“世子请颜先生进前。” 颜澪当即骑马靠近，到了车驾前翻身下马，跑向为首的一辆马车。 马车车门打开，颜澪不顾行礼，急匆匆跑到车门附近道：“世子，我有急事见殿下。” 李佑明跳下马车道：“颜澪，我父王不在这里，他月初就去汴京了。” 颜澪闻言大惊，一把拉住李佑明道：“世子，快派人先行赶到汴京，告诉殿下，辽东危险了。” 李佑明闻言一愣，见颜澪满头大汗，一脸惶急，认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这样，急忙正色道：“你先别急，到底何事？” 颜澪将李佑明拉倒马车里，也不顾礼节，将怀里情报递给李佑明，李佑明接过来看了看，不解道：“这些都是正常的交易，有什么不对？” 颜澪当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李佑明听完也是震惊，可是心中有些犹疑。 颜澪急忙道：“世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民也不希望自己猜的是对的，可一旦发生，辽东危险，殿下也危险了。” 李佑明沉思片刻，急忙唤来几名侍卫，自己取出纸笔写了一封信，让几人快马加鞭，先行将信送到汴京，交给辽王殿下。 作为异姓王，又军功赫赫，经历过福王叛乱的瑞庆帝，这几年对亲王的戒备和猜忌更加严重，经常不冷静的下旨处罚。 辽王自然也在其中，瑞庆帝多次想对辽王削权，可朝中不少大臣轮番劝诫，这才一直没动手，今年本来因为契丹副使和辽王见面一事想要处罚，谁知道辽王抓了十几名契丹细作表忠心，让瑞庆帝又一次放弃了念头。 现在契丹又搞阴谋诡计，到时候瑞庆帝找个理由处罚辽王，真的是百口难辩，只国土沦丧这一条，辽王全家便在劫难逃。 现在只能保全辽东，辽王才安全，而辽东的安全，又全靠辽王的决策。 第七十四章 无力破局 颜澪赶到恒州时已经是腊月二十，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五名辽王府的侍卫，其中一人还是侍卫长赵辉。 李佑明不能随同颜澪回恒州，可也不敢大意，毕竟他觉得颜澪说的有道理，所以让赵辉持辽王府令牌随颜澪赶回辽东。 几个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辽阳府的时候，赵辉先回王府调集人手四处传令，颜澪则找到张淼，和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张淼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将手下所有人调动起来，同时让全家收拾好行装，准备随时跑路。 颜澪没有停留，当即赶往恒州，见到阿大等人的时候，不顾几人惊讶的表情，一把拽住阿大胳膊，压着嗓子道：“派出所有人，打探有关契丹的情报。” 阿大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张张嘴还没说话，就见颜澪突然向后一倒，竟然昏了过去。 阿大手疾眼快，一把拉住颜澪，大声呼喊其他人，众人把颜澪架进屋里，掐人中喷凉水，才让颜澪醒了过来。 颜澪只觉得头昏眼花，使劲摇了摇头，然后把脸扎进水盆里，冰冷的水激得他瞬间精神了许多。 不顾擦脸，颜澪正色道：“仓鼠小队全体行动，派出恒州没所有人手，盯住契丹的一举一动。” 阿大等人对视一眼，哄然称是，阿大对阿二道：“放信号。” 阿二点点头，掏出一个烟花，走到院子里用香点燃了，随意一声炸响，屋里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没多久，颜澪院子门口就涌来一大群人，恒州城内颜家的掌柜伙计，家丁女婢，纷纷来到前院，对站在台阶上的颜澪躬身行礼：“见过家主。” 颜澪道：“有劳各位，我赶回辽东的原因就不细说了，现在各位的任务，就是分派出去，盯住契丹的一举一动，有情况即刻回报，和以前一样，分工协作。” 众人领命而去，阿大等人打开厢房，让女婢们开始对情报分类，有关契丹的消息全部找了出来。 颜澪看了一会，强忍着困意仔细思考，实在挺不住了，就用院子里的积雪或者凉水拍脸，一直看到了晚上，这才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腊月二十二，张栎予赶回辽东，闻听此事，惊慌的和奚秀臣登门拜访后，当即派出各自小队帮颜澪打探消息。 腊月二十四，各路消息回报，遂州辽州二城城外出现契丹牧民，颜澪当晚便带着仓鼠小队赶往遂州。 腊月二十六，颜澪和赵辉在遂州城外抓到一名契丹牧民，回城后严刑拷打后，得到了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赵辉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看着颜澪半晌说不出话。 颜澪苦笑道：“我猜对了。” 赵辉虽然阴沉着脸，可还是敬佩地点点头道：“先生猜测的丝毫不差。” 坐在一旁的遂州卫指挥使冯旭道：“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尽快让殿下知晓。” 颜澪苦笑道：“来不及了，三十万铁骑正向辽东奔驰而来，等信使到达汴京，只怕遂州已经城破了。” 冯旭恨恨道：“契丹好歹毒的心思，趁着过年突袭辽东，恰好殿下又不在，各地不能统一指挥。这可如何是好。” 颜澪沉思片刻道：“先将细作口供传遍辽东各卫所，让各地加强戒备，不得大意。” 赵辉和冯旭点点头，颜澪又道：“这几天操练士卒，准备防城器械，可以解释为清点入库，这样不至于满城恐慌。” 赵辉道：“可是细作被抓，已经惊动了契丹，都暴露行踪了还会进攻吗？” 颜澪道：“会，而且还会加紧前进，趁着我方没做好充足防备的时候，提前突袭。” 冯旭赞同道：“确实如此，此时此刻，不打肯定不可能的。” 赵辉叹了口气道：“时间太紧迫了，粮草军械哪里来得及准备充分？” 颜澪此时只觉得又回到了前世玩策略游戏的时候，起身走到冯旭挂在屋里的辽东布防图前道：“锦州至迁州一线，最为重要，这里是辽东生命线，一旦被掐断，辽东真的危险了。” 冯旭和赵辉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道：“先生既然懂兵法，还请帮末将筹划一番。” 颜澪惊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头了，这种事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急忙道：“我对兵法并不精通，还是得靠诸位将军。” 赵辉道：“目前来看，先生是唯一看透契丹诡计的人，还请先生不要推脱，辽东十万将士，三十万百姓，请先生为了他们，不要推辞了。” 颜澪苦笑道：“责任太大，我太有压力了。” 冯旭道：“先生不必有顾虑，殿下临行之前有过交代，由末将代行辽东军事，先生才智过人，就请谋划一番吧。” 颜澪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恨自己多嘴，何必多管闲事，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推脱了，于是道：“看来我答应夫人回真定府过年，这次要食言了。” 转身指着地图道：“迁州有长城，所以不必担心，契丹这一次目标就是辽东，所以一定要掐断锦州至迁州的驰道。” 冯旭点点头道：“不错，这里是辽东运粮运兵的要害。” 颜澪又道：“遂州、辽州和显州是辽阳府的北部重镇，一定是契丹重点进攻的方向，三州中任意一州失守，辽阳府就危险了。” 颜澪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半圆道：“锦州，显州，遂州，辽州，银州为一线，一定是契丹进攻的主要方向，三十万铁骑一定是分兵两路，一路围住锦显遂三州，一路突袭银州沈州，目标就是辽阳府。” 冯旭道：“这样看来，正州和恒州一线是安全的。” 颜澪道：“路途太远，又是山区，不利于契丹进攻，自然安全。” 冯旭道：“既如此，调集正州恒州渌州三卫士兵，驰援银州。” 颜澪道：“自然可以，来的时候顺便带上粮草来，还有石灰。” 冯旭不解道：“为何要带石灰？” 颜澪笑着道：“守城。” 冯旭还是不明白，难道颜澪的意思是用石灰眯眼睛？ 颜澪道：“石灰不但可以眯眼睛，还会遇水发热，我当初就是用的这个方法清雪的，冯将军难道忘了？” 冯旭眼睛一亮道：“好办法，不但让他们看不清，还可以狠狠烫他们一下。” 颜澪道：“如何守城，我是不懂了，这就是各位将军的任务了。” 冯旭和颜澪又将契丹进军路线和方式仔细推演了一番，赵辉详细记录，然后在冯旭的一声令下，十几名斥候当即出发，向各州卫所传递军令。 颜澪和赵辉则连夜赶往辽阳府，赵辉要去找吕名岩调集兵马粮草，颜澪则找到张栎予，让他把家中女眷尽快送去恒州避险。 腊月二十九，契丹前锋一支万人队抵达遂州城外，冯旭沉着应战，用石灰粉多次击退契丹进攻。 与此同时，锦州，显州，辽州也被契丹突袭，虽然提前收到军令，可守城器械准备不足，三州士卒伤亡不小。 颜澪收到消息，即刻赶回恒州，将自己在恒州的钱粮全部拿出，交给王敏支援前线。 城中百姓虽然有些慌乱，可是毕竟战事还没有打到这里，城里还是井然有序，就是人人面色忧愁。 颜澪将家中女婢都送到了南山村，他不希望这些女孩受到战争地摧残，能远离就尽量远离吧。 第二天颜澪就把自己的店铺都关了，让阿大等人带上城中的南山村的老人妇女儿童，一起回到南山村躲避。 不提前走不行，战事一起，男丁要么征调为民夫，要么就是征召入伍，趁着现在还没有下令，能趁早离开固然最好。 不知道消息有没有传到汴京，也不知道凝雨现在是不是在焦急万分，颜澪暗暗责怪自己这次太冲动了，老老实实在真定府不好吗？ 可是这里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乡亲，有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自己不能抛弃他们。 阿大见颜澪坐在院子里叹气，走过来轻声道：“家主，不必担忧。” 颜澪道：“船队的情况怎么样？” 阿大道：“都停在高句丽境内，只要我们过去，会有人接应的。” 颜澪道：“你们明天提前出发，先把船队开出来，带上粮食饮水，不要在高句丽境内停留太久。” 阿大领命而去，颜澪起身骑马赶到恒州城外，接上奚秀臣一家，回到南山村。 现在没人注意自己，所以一行人很顺利就来到了南山村，奚秀臣一边搬运行李，一边道：“三郎，是不是有些太小心了，契丹真的会打过来？” 颜澪也帮着搬行李，抱着一个大包袱道：“辽东除了太白山。无险可守，你觉得没有辽王在的情况下，那些将军能守多久？” 奚秀臣闻言有些惊骇道：“不会打到这里吧？” 颜澪道：“有可能，不过我做好了准备，放心，有退路的。” 奚秀臣见他信心满满，心里安定了不少，放下行李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不然你也不会突然跑回来。” 颜澪看着村里的乡民们，无奈地道：“我能救的人有限，尽力而为吧。” 奚秀臣道：“已经不错了，如果有人怪你，那就是蹬鼻子上脸，到时候我给他好看。” 颜澪笑着道：“行啦，别说这些，明天就是春节了，晚上吃饺子。” 奚秀臣也笑着道：“我带了好酒，饺子配酒，越吃越有。” 北边打的热热闹闹，颜澪此时在村里包饺子，他能做的已经做了，趁着暂时安全，简简单单过个春节吧。 村子里的气氛很压抑，没有孩子奔跑嬉笑，没有大人喜庆大笑，每家贴好对联就都躲进屋里，不再串门，不再道贺。 颜澪简单吃了一顿饭，然后开始研究逃跑路线，虽然这条路自己很熟悉，可是自己不可能带走这么多人。 村里的里正带着村里的男丁往前线运送粮草去了，村里的老幼妇孺怎么办？辽东这一次的危机很大，不能有侥幸心理。 契丹谋划三年，一定是要吞下辽东的，到时候这些老幼妇孺的命运就会很凄惨，自古以来，平民在战争中是最可怜的，背井离乡都是好的。 要把这些人带出去，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颜澪回到辽东的原因，因为自己刚来这个时代时，就是他们照顾自己。 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颜澪突然不后悔回来了，如果坐视不理，这辈子一定会悔恨万分的。 晚上包好了饺子，猪肉大葱的，切好一盘烧鸡，一盘小菜。等着奚秀臣来。 拎着两坛酒的奚秀臣，带着果干的张栎予，兄弟三人带着心中愁绪，在颜澪的屋子里，边哭边笑，痛快的醉倒了一场。 正月初一，银州城破。 契丹五万铁骑一路南下，攻破贵得州后，一万铁骑转道直奔正州。 颜澪听闻后，当即带着村中的所有人钻进深山，至于恒州的其他的，他管不了了。 颜澪是活地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虽然携家带口，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浮现轻松的神色，因为他们信任这个年轻人。 村中被征调走的男丁，就走前都找到了颜澪，每个人都没有别的话，只说求他照顾自己的妻儿老小，颜澪含泪郑重答应。 吴朝规定，没有孩子的，家中独子的，不用参军，也不在征调之列，颜澪自然躲过了，所以他现在真的是全村的希望。 走了一阵，颜澪让众人就地休息，生火煮雪，让大家暖和身子。 这是山林，即使契丹人看到了，也不用担心，长白山内山谷沟壑纵横交错，没有当地人带路，极容易迷失方向。 就算找到了当地人，在颜澪面前也不够看，因为密林深处没有比颜澪更熟悉的。 尤其是队伍后面的是奚秀臣的小队，一边走一边清扫足迹，所以颜澪不担心契丹人跟上来，他担心的是队伍里的人能不能坚持住。 等到太阳西下，颜澪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山谷里，看了看方位，颜澪大声道：“乡亲们，今天在这里过夜。” 队伍里传来了欢呼声，所有人加快了脚步，蜂拥而入，平时人迹罕至的山谷一下子挤满了人。 男人们砍树清雪，点起了几堆篝火，颜澪带着女人小孩，如同扫荡一样开始搜刮几棵大树，这里有松鼠们储备的粮食和野果，足够一顿晚饭的了。 这处山谷里没有风，颜澪指挥大家搭建帐篷，为了防止野兽，又布置了一些路障。 契丹人追不过来，所有人暂时放下了担忧，烤着火取暖时有人唱起了思乡的歌。 颜澪听得心里发酸，听到队伍里有哭泣声，他没有制止，也没有跟着流泪，而是计算路程和时间。 里长走过来问道：“澪哥儿，现在乡亲们都出来了，你和大家交个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颜澪往篝火里扔进一根木柴，道：“去海上。” 所有人闻言一愣，里正急忙问道：“海上？” 颜澪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我这几年一直觉得契丹反常，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里正和几名村中老人挤过来问道：“怎么？你早就知道契丹会打过来？” 颜澪道：“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我的商队给我传递的消息，我发现了契丹的阴谋，可如果我提前说出来。是没人会信的。” 里正道：“是啊，人微言轻，说出来谁信。” 颜澪道：“我只能保护好身边的人，用我最大的努力，现在可以告诉大家，坚持几天，只要几天，我们就可以穿过太白山，在海边登船前往江南。” 里正等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犹疑，村里的张大娘走过来问道：“澪哥儿，你是说，太白山的另一边，是大海？” 颜澪点点头道：“是的，我去过。” 众人闻言精神一阵，一些昏昏欲睡的也清醒过来，一时间交头接耳起来。 颜澪大声道：“不错，我去过，所以我可以肯定，我的手下就在那里迎接我们。” 众人闻言欢呼一声，一整天的猜忌和疑虑统统抛开了，他们看到了希望。 不用担心身后有人追赶，不用担心未来的坎坷，所有人喜笑颜开，一些人当即掏出皮囊，喝一口酒来表达庆祝。 雪夜，背井离乡的一群人，却围着篝火欢笑起来。 第七十五章 脱离险境 这一晚篝火不曾熄灭，颜澪奚秀臣和队伍中的男丁轮番值守，不断的添柴，这样既可以驱寒，也可以驱赶一些没有冬眠的野兽。 直到天蒙蒙亮，一些老人妇女睡醒了，颜澪等人才躺在篝火旁睡了一阵。 要想翻过太白山，是一件很难的事，如果只有颜澪自己，问题倒是不大，主要是这么多老幼妇孺，每天行走的路程很短，速度也很慢。 多亏颜澪熟悉路线，带着队伍一直走的都是山谷，大致方向也没有改变，甚至有一段路为了抄近路，改为在山中一处河流上穿行而过。 这支为了躲避战乱的队伍，就这样在山林中缓缓前行，颜澪感觉这有点像冰河时期的原始人迁徙，再看队伍中每个人穿着毛皮衣服，嗯，更像了。 在雪地里爬坡，是一件很耗费体力也很耗费耐力的事，颜澪走一段就下令休息一会，顺便查看一下身后的情况。 身后一直没有人追过来，这让颜澪放下了心，让所有人将积雪融化后烧开喝，就着烧饼对付一顿，让身子暖和起来后再出发。 没有了追兵，颜澪要考虑的就是山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迷路，野兽，缺吃少喝都可以解决，唯独低温不可避免。 颜澪宁愿放慢速度，也不想有人因为失温症而倒下，所以一路上经常生火取暖，反正这里有的是木头，不担心燃料问题。 和奚秀臣带着几名男丁抓到了几只野兔，做了一顿兔肉汤，虽然肉少得可怜，可聊胜于无，没有人提出不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能有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终于在第三天，颜澪低着头爬着山，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前方不对，抬起头一看，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一大片山林就在自己脚下，四天的时间，他带着这支近百人的小队，来到了太白山的山脊。 身后的奚秀臣跟了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色呆立当场，然后伸手激动的抓住颜澪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 身后的其他的不明白情况，一股脑涌了过来，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激动的热泪盈眶，有人开始默默抽泣，有人兴奋的满脸通红。 颜澪眼角含泪道：“终于走完了一半，只要下了山，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里正大声道：“乡亲们加把劲！下了山，就安全了！” 乡民们呼喊一声，然后一个个大笑起来，颜澪不敢大意，站在山脊查看附近山势和地形。 得带着所有人往东北方向走一段，从山脉的平缓地带走下去。 颜澪叫来里正和奚秀臣，加上几名村民代表，简单说明了情况，高海拔不适合逗留太久，不然人体会出现大问题。 山民们有的妇女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缺氧情况，这会不断消耗人的体力，即使休息也很危险，必须尽快到一处地势较低的地方。 商量好对策和路线，颜澪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处平缓的地势，众人相互搀扶着走下去，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脊上休息。 颜澪看了看方位，笑着道：“要不是着急赶路，真想去天池看一看。” 奚秀臣闻言问道：“什么天池？天池不是在西北吗？” 颜澪指着北方山脉的最高处道：“那里就是天池，特别的美，有机会叫上兄弟们一起来看看。” 奚秀臣一脸向往道：“那肯定要看一看，天池，会不会有仙女？” 颜澪笑着道：“没有，不过听说里面有水怪。” 奚秀臣闻言有些惧色，转眼看颜澪微笑着看着远方，气笑道：“又骗我，要是真有，你才不会笑呢。” 毕竟只是传说，颜澪笑着不置可否，招呼大家赶快生火，恢复体力。 点起篝火也是要传递信号，这是颜澪和阿大等人约定好的，虽然现在距离大海还有距离，不能保证他们能看到，可颜澪总要尝试一番。 等众人缓过劲，就继续往山下走，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因为下山的路没有太多可以受力的地方，脚下一滑就容易摔落下去。 幸好都是山民，自然知道下山的安全方式，虽然速度依旧缓慢，可队伍中的气氛却活跃起来了，说笑打闹者有之，唱歌嚷叫者有之，开心的好像是在旅游。 颜澪带着队伍走了一阵，突然站住了，紧跟在他身后的里正一头上来，然后捂着头向后倒去。 身后的两名山民急忙扶住他，奚秀臣正在举着皮囊喝水，见此情景急忙快跑两步，来到颜澪身边问道：“怎么了？” 颜澪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你们在此处等我，不必跟来。” 众人一头雾水，就见颜澪面色凝重，快步向一处冰冻的大湖便走去。 这里现在还没有名字，可在前世，这里叫长津江。 饱含家国情怀的颜澪，对着长津湖摘下帽子，低头默哀，然后三鞠躬后，戴好帽子走回队伍。 所有人默默地看着颜澪，没有人问，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颜澪为什么对一条被冰冻的江这么崇敬。 颜澪没有解释，他们不明白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那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不在这个时代，至于还会不会发生，颜澪不知道，他只想表达对前世那些先辈们的尊敬。 指着长津江，颜澪道：“我们沿着江走，就到海边了。”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又在江水边要比爬山省力多了，他们以为这就是颜澪奇怪行为的原因，当即也恭恭敬敬对长津江行礼。 颜澪没有解释，在队伍前面默默走着，心里无比的惆怅。 本以为自己对前世的一切都已经抛弃了，可是触景生情，颜澪说不出的心酸，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记忆，普通洪水一般，让颜澪一瞬间全都想了起来。 在长津江上，这一晚所有人都改善了伙食，烤鱼和鱼汤提供了热量和营养，也喝到了清澈的江水，不知道是谁唱起了山歌，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颜澪坐在稍远的大树下，看着温馨的这一幕，心中的烦闷消散了许多，他已经在这个时代了，前世的一切就该抛弃了。 回不去的曾经，就不要留恋，不然精神的折磨很难熬，一般人承受不住。 颜澪捡起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再走两天应该就可以到达海边了，也不知道阿大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船队肯定能容纳这些山民，至于到了真定府之后，如何安顿他们才是个问题。 现在所有人都是流民，虽然有路引户籍，可是要想在真定府定居，这么多人，该安顿在哪里？ 而且真定府也未必安定，契丹突袭了辽东，秦凤路与河北三路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虽然有长城，但是颜澪觉得契丹不会傻到去硬碰硬。 西北能不能坚守住才是关键，可惜现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颜澪觉得接下来的行程要加速了，早一天登船，就能早一天回真定府。 这几天和乡亲们商量了，他们愿意先跟着自己去真定府，至于今后，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就出发了，或许是人人都知道距离目的地不远了，不用颜澪说，队伍就加快了速度。 这样一来，反倒比预期中更早到达了海边，长津江在这一世奔流入海，所以在两天后的中午，队伍就看到了日本海。 整个队伍沸腾了，男女老少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这一路有多艰难谁都清楚，横穿太白山，没有一个人冻饿而死，也没有一个人面对契丹刀锋。 里正站起身，哆哆嗦嗦对众人摆了摆手，然后所有人对颜澪跪拜下来。 颜澪急忙擦了擦眼泪，闪身让开，一把扶住里正，又对乡亲们大喊：“快起来，万万使不得。” 里正哽咽道：“澪哥儿，南山村能留下种，村里八十口人，谢你救命大恩。” 颜澪道：“我也是南山村的人，大家快起来，说这个就生分了。” 众人缓缓起身，里正大声道：“南山村八十口人，永记颜澪救命大恩，世代追随，永不叛离。” 众人齐声道：“世代追随，永不叛离。” 颜澪愣住了，在这个重视承诺的世代，这句话的意义十分重大，这个意思就是，所有人心甘情愿，世代追随自己，成为了自己的下属。 颜澪慌忙道：“不可，大家都是乡亲，不可如此。” 里正道：“澪哥儿，就算你推辞，我们也会这样去做，能救下这些乡亲们，功德无量，我们永记这份恩情。” 奚秀臣走过来道：“三郎，你我是生死兄弟，我奚家发誓，与颜家建立生死同盟，世代相交，永固同好。” 颜澪苦笑道：“此事不必多说，还是尽快到海边去，看看船队在何处吧。” 队伍重新出发，一个时辰就到了海边，颜澪让众人生火，浓烟升起，没多久就看到远方有船只航行过来。 颜澪手搭凉棚向远处望，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远方的船只，等船靠的进了，颜澪笑着大喊道：“是，是我的船队！” 奚秀臣也看到了，兴奋大喊道：“没错，没错，旗帜上是‘颜’字。” 来的正是阿大等人，因为冬天到了，海上出现了海冰，船只行驶并不安全，所以阿大等人就带着船夫将船开到了高句丽境内，每天来海边巡航。 此时他们正打算向北巡航，某位的一艘船上，老十看到了浓烟。急忙用旗语告知其他船只，调转船头靠了过了。 见岸边的人欢呼雀跃，阿大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见为首一人正用一块布比划着旗语，看了半天，阿大大笑道：“快！快！靠过去！是家主，是澪哥儿他们！” 阿二笑着道：“就你激动，你看看那些海冰，还是用小船去接吧。” 阿大点头道：“对，对，快放下小船，把人接上来。” 颜澪登上船的一瞬间，就被大笑着的阿大阿二抱住了，两个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颜澪也被感染，哽咽着拍着二人的后背。 其他人也陆续登船，十几艘船接上了百十口人，惊险艰难的逃脱之旅终于结束了。 各船船夫、家丁和仓鼠小队的其他人，站在甲板上齐声喝彩，然后大声喊道：“恭迎家主，家主脱离险境，可喜可贺。” 颜澪大声道：“多谢各位兄弟，颜澪在此谢过。” 阿大兴奋大喊道：“各船出发！绕行沧州！” 船夫们闻言哄然称是，开始掌舵调帆，船队转变方向，向南行去。 颜澪睡了两天，第三天醒来还没缓过劲来，吃了一顿饭后，起身走出船舱。 阿大阿二正指挥着船夫们，见到颜澪睡醒，急忙迎过来道：“澪哥儿，你醒了？” 颜澪笑着道：“睡了好久，辛苦你们了。” 阿大道：“不辛苦，就是之前一直担心你的安全。” 颜澪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问道：“到何处了？” 阿大道：“刚过了对马岛。” 颜澪道：“绕过去后，上岸补充淡水食物，看看乡亲们有没有生病的，买些药材。” 阿大急忙用旗语告知其余各船，船只纷纷改变方向，靠向高句丽的海岸。 颜澪这几年和高句丽做生意，所以各地都认识颜澪的旗帜，一看到颜家的商船，本地民众热情的迎上来，有些商户也派人前来迎接。 本着不亏本的原则，各船都带着货物，颜澪一边和商户们讨价还价，一边以物换物和民众们进行交易。 补充了淡水和食物，买好了药材，船队重新出发，向西直奔沧州而去。 望着北方，颜澪叹了口气，现在真的是背井离乡了，也不知道大军能不能收复辽东。 五天后，船只在沧州靠岸，脚落在地上的一刻，颜澪心里倍感轻松，看着从船上走下的乡民，颜澪感觉心中彻底轻松了。 当地官员在码头登记后，听闻他们是从辽东来的，一个个惊诧不已，颜澪急忙问了辽东的情况，听到辽东已经沦陷，几十万人流离失所，正携家带口，纷纷南下。 众人心中一黯，不少人开始哭泣起来，那些家中男丁被征调的妇人哭的最厉害。 颜澪吩咐阿大等人将货物卖掉后，就返回真定府，船队由沧州的商户接手，买了几十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真定府。 颜澪写了一封信，送到邮驿给真定府报信，离家半个月了，凝雨一定心急如焚。 颜澪本想走南边的路回真定府，可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北边的路，没准一路上还能看到辽东的难民，有南山村的就接上一起走。 只可惜走了几天，打听了几处州县府城，恒州和南山村的一个都没有，队伍里气氛又开始压抑，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颜澪想了想，觉得辽东来的大部分应该都在析津府，所以和众人商议一番，先去真定府安顿下来，再派人去析津府寻人。 过了保州后，队伍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北斗小队，见面又是一阵拥抱哭泣，阿甲说凝雨听闻辽东沦陷，哭晕了好几回，家里派人到处寻找颜澪踪迹，可一直没有消息。 听闻两条街上的掌柜们都派人出去打探消息，颜澪心中一暖，让阿甲等人赶快回去送信。 谁知过了望都后，来迎接的人越来越多，各家掌柜，王锦白鹏，还有几家交好的商户，颜澪感谢回礼，这样一来队伍更加庞大了。 里正和乡民见颜澪有如此声望，竟让能让这么多人前来迎接，不由得对颜澪更加敬重。 等到了定州，颜澪正在前面和王锦奚秀臣说笑，突然间前方又来了一辆马车，王锦笑道：“嫂嫂来了。” 颜澪转头望去，只见马车上跳下来一名穿着冬衣的女子，看到颜澪便呆立当场，然后双眼一红，大声哭了起来，正是颜澪的妻子凝雨。 颜澪跳下马车，风一般跑过去，将凝雨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别哭别哭，我回来了。” 凝雨大声哭着，挣脱开颜澪捶打道：“骗人，骗人，说好的回家过年，一个人跑回去就没了消息，我都担心坏了。” 颜澪任由她捶打，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把乡亲们带回来了。” 凝雨不管不顾，一个劲的捶打，最后不顾众人，扎进颜澪怀里痛苦起来。 颜澪抱着凝雨，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了一阵，这才让凝雨哭声渐止。 众人继续前行，终于到了真定府城外，颜澪吩咐各家掌柜回去安排房屋，安顿乡民，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抬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第七十六章 麻烦事总是这么多 回到真定府的几天，颜澪没有闲下来，先带着乡民在真定府外的庄子里安顿下来，花了一大笔钱买粮买肉，让所有人好好吃了一顿。 然后派人通知外出的颜家的各商户，立刻赶回真定府，不得遗漏一人。 最后，颜澪就坐在书房里皱着眉沉思，回想着几天前真定府的外发生的一切。 张栎予带着全家逃出了辽东。暂时在析津府安顿下来，可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家。 安顿好之后，李丹儿却闲不住了，总找张栎予打探颜澪的消息，可是这兵荒马乱的，谁也没有打听到，她干脆留下书信，自己又一次翘家了。 不过这一次她有了经验，带够了盘缠，走的也是商路，跟着镖局一路来到真定府。 到了真定府后，她没有去直接去颜家，上次来也没记得路，打听到了颜澪的商铺，走进去旁敲侧击，察言观色发现他们也没有颜澪的消息。 深知自己如果登门会造成误会，所以干脆住在了颜澪开的一家客栈，每天出去闲逛，就是为了打听颜澪的消息。 只是时间长了，就引起了几家商铺的怀疑，派人偷偷跟着，李丹儿经验还是缺乏，反倒被人猜测出了来历。 见她没有恶意，反倒对颜澪满满的关心，颜澪的几家店铺不留痕迹地关照她，同时一条传闻也不胫而走。 传来传去，自然味道就变了，两条街上传遍了颜澪在辽东的小妾找上门来了。 消息自然瞒着凝雨，而李丹儿也发现客栈掌柜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心里隐隐有所察觉，便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幸好没过多久，颜澪回来的消息就送到了真定府，李丹儿心中一喜，急忙回客栈确认事实，刚听到掌柜说确有此事，还没开心，就见整条街上的人都活跃起来了。 每家掌柜都挤进来问，然后大笑着说苍天保佑，还商量着出门迎接。 送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接着对面街道的人也过来了，得到了颜澪正在往真定府走呢，开心的哈哈大笑，便约定好一起去迎接。 李丹儿一头雾水，急忙询问客栈的掌柜：“郑掌柜，为何这么多人前来询问颜澪？” 郑掌柜心里高兴，加上以为她是颜澪小妾，便带着她来到大街上，指着整条街道：“这些店铺，都是澪哥儿的。” 没等李丹儿惊讶之色浮现，又指着对面的街道，得意洋洋地道：“那条街，也是澪哥儿的。” 李丹儿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转身看了一圈，每家店铺的牌匾上都写着颜家某某铺，颜家某某客栈，颜家某某酒楼。 顺着街道一直走，每一家都是这样，颜家两个字显得格外醒目。李丹儿不敢相信地走着，越走越吃惊，最后心里竟然莫名的敬畏。 两条街，真定府这样的大城，竟然可以拥有两条街的商铺，李丹儿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颜澪的院子外。 这院子也不小，三进三的院落，并排有三个，都是颜澪的院子，这比辽阳府的张家都气派，而自己家的院子，相比之下就像个破木屋。 李丹儿愣了愣神，呆呆地站在颜澪院外，这让一些人以为她要上门和凝雨摊牌，从而进门称为颜家人。 就在交头接耳的猜测中，李丹儿快步离开，这让很多人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就把所见所想传了出去。 李丹儿回到客栈，发了一会呆，突然噗嗤一笑，她笑自己的父亲还想着和颜澪争夺辽东的生意，笑姐姐竟然还打算在析津府和颜澪打擂台。 多可笑，看看人家的产业是什么规模，自己家只是恒州的小商小户，拥有一两条街就得意了，可和颜澪相比，哪里拿的出手。 听说他还有一些结义兄弟，江南巴蜀也有生意伙伴，加上真定府、高句丽和扶桑，李丹儿觉得父亲和姐姐实在是坐井观天，可笑至极。 三天后，李丹儿发现整条街上的掌柜都牵着马走到了街上，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她知道这一定是颜澪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想去迎接颜澪，想见一见他，想知道他是如何逃出辽东，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 在客栈坐了一阵子，李丹儿咬了咬牙，还是骑马出城了，一路跟在大队伍的后面。 她看到了颜澪，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流民，看到了众人恭敬地对他行礼，她心里不由得也觉得有些骄傲。 看到了身后坐着马车的凝雨，看着两个人相拥，李丹儿心里一酸，有些嫉妒地撇了撇嘴。 握紧了拳头，给自己下了决心，她奔马向前，出现在颜澪的面前。 看着颜澪一脸震惊看着自己，李丹儿心里有些得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颜澪这样的表情，笑着道：“李丹儿见过颜先生。” 凝雨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李丹儿狡黠一笑道：“自然是来找颜先生，谈谈生意。” 这下不止是颜澪和凝雨，所有人都震惊了，郑掌柜嘴角抽动，以为这名女子是颜澪的小妾，谁知道竟然是生意伙伴，自己还对她客气了好几天，又免单又打折的。 颜澪此时回过神，微笑道：“既然如此，四姑娘便和我们一起回真定府吧。” 和凝雨坐在车里，颜澪关好车窗便问道：“李丹儿怎么会在真定府？” 凝雨摇头道：“妾身不知。”接着上下大量颜澪一番，狐疑的打量着颜澪。 颜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我回辽东之后，到处周转奔走，哪有时间去见她。” 凝雨眯着眼道：“那她怎么来了？” 颜澪无奈地摊开手道：“我如果和她有什么纠葛，一定会亲自带她出来，很明显，她和我不同路。” 这句话倒是有点道理，凝雨信了几分，皱着眉道：“那她怎么到真定府了？难道是李家逃过来了？” 颜澪也皱眉沉思片刻，然后笑着道：“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夫人去谈吧，” 凝雨诧异道：“要我去？怎么谈？” 颜澪笑着道：“你想怎么谈都可以，总之这一次，先问问她是怎么来的。” 凝雨道：“怕是又偷偷跑出来的。” 颜澪道：“我觉得也是，就是不知道她什么目的，难道李家派她过来，想打探我的消息？” 凝雨撇了颜澪一眼道：“打探消息有可能，但不会是李家派来的。” 颜澪听她酸溜溜的说话，故意逗她道：“嗯，看来她是奔我来的，一定图谋不轨。” 凝雨闻言急道：“哼！一定是的，我早就发现她对你的态度不一般。” 颜澪失笑道：“那你觉得我对她的态度呢？” 凝雨嘟着嘴不说话，瞪了颜澪一眼就气鼓鼓侧过身子，颜澪急忙哄了半晌，下车前才有了一些笑模样。 颜澪下车的一瞬间，又一次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满街的人一起行礼，口称家主一路辛苦，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这样里正，乡民和李丹儿震惊不已，奚秀臣倒是表情平淡，可他的家丁女婢们却惊骇不已。 当晚，颜澪安顿了乡民和奚家，也给李丹儿安排了客房，就开始忙碌起来。 李丹儿来的目的也知道了，她来找颜澪的理由是李家想在析津府安顿下来，然后开店营业，希望颜澪帮扶一下。 听闻张家也逃出来了，颜澪松了一口气，当即书信一封派人送去析津府。 至于李丹儿，颜澪还是不太相信，李家和自己谈生意也不应该派她来，不说身份不合适，就说李家人都知道两家的纠葛，好几次的主要参与者就是李丹儿。 颜澪自然不信，他隐隐察觉李丹儿对自己有了情愫，可是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如果她一厢情愿，颜澪只能铁石心肠的拒绝。 相信李丹儿也明白，前主人当小妾，女婢却是正妻，哪有人会同意，这个女人还是有点傻傻的，任性的毛病还是没改。 凝雨见颜澪皱着眉，还以为他是在犹豫和李丹儿的关系，心里自然不高兴，可是又不能说什么，便板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 颜澪想了一阵，抬眼见凝雨板着脸，不知道为什么在生闷气，正要温言问她，突然门口有人道：“家主，有客来访。” 颜澪起身问道：“阿甲，是谁来了？” 阿甲走进屋子，将一张拜贴交给颜澪，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笑了。 晃了晃手里的拜贴，颜澪对凝雨道：“李乐儿来了，可算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凝雨听闻李乐儿来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不高兴，轻哼一声起身和颜澪一起出门迎客。 接见李乐儿是在大堂，她现在是李家的当家人，可是颜澪一直和李一舟打交道，所以李乐儿名义上辈分矮了一辈，对颜澪和凝雨都十分客气。 加上她看到了颜澪的院子就知道，颜澪的实力不是自己家里可以比得了的，气势上更是弱了几分。 宾主落座后，李乐儿道：“家妹任性胡闹，又给颜先生添麻烦了。” 颜澪客气道：“没什么，不过就是在我这里盘桓几日，不算麻烦。” 李乐儿叹了口气，黯然道：“辽东沦陷，背井离乡，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灾祸。” 颜澪劝慰两句，李乐儿心里凄苦，不由得哭了起来。颜澪便和凝雨交换了一下眼神，凝雨会意，便起身坐到李乐儿身边轻声安慰。 颜澪道：“二姑娘，四姑娘就在我家里暂住，一会凝雨带你去相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起身走到门口，招手让凝雨过来，低声道：“炫耀一番，让她见识一下咱家的实力，让她们知难而退，哪来的回哪去。” 凝雨扭头看了一眼李乐儿，迟疑道：“会不会有点无礼？” 颜澪道：“既然是李乐儿来了，自然是有更大的图谋，乡亲们还没彻底安顿好，我哪有功夫应付李家。” 凝雨点点头，然后就回到李乐儿身边，低声安慰两句，就带着她向后院走去。 颜澪则来到大街上，带着阿丙随意找了一家食铺，找了一处僻静的座位，要了果干糕点，慢慢的喝茶。 阿丙不解道：“家主不去接待客人，跑出来干嘛？” 颜澪道：“有些人，见面是麻烦，我最近事太多，不想再操劳。” 阿丙若有所悟，便换了个话题，低声道：“家主，今早有消息传来，契丹攻占辽东后，就不进军了。” 颜澪道：“这我猜到了，攻城他们不擅长，占了辽东已经达成了战略目标，接下来要么逼迫朝廷和谈，要么就出兵西北。” 阿丙道：“西北的消息断了，一时打探不到，不过析津府的消息却有不少。” 颜澪吃着糕点道：“说来听听。” 阿丙道：“难民涌进析津府的不少，足足有二十万人，知府黄明将难民平均安顿在各州县，这几日正在难民中征调民夫加固长城呢。” “汴京那边也有消息，辽王被陛下斥责，严令闭门思过，同时朝廷派了大军前往辽东，带军的将领是河北西路指挥使段明然。” 颜澪沉思一阵，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道：“辽王此时算是被幽禁了，我们帮不了，可也不能让朝廷怀疑我们。” 阿丙道：“那该怎么做？” 颜澪笑着道：“打仗嘛，打的就是资源，我们想撇清关系，就得付出点东西。” “明天让船队去高句丽采购一批铜铁，让庆红联络工部的人，我们为国捐献铜铁。” 阿丙犹豫片刻道：“家主，真的不帮辽王吗？” 颜澪摇了摇头道：“此时朝中恐怕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我们和辽王有来往，替他想办法就是没事找事，只有让陛下不对我有戒心了，才能找机会帮助辽王，不然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烧身。” 阿丙一一记下，颜澪便让他先回去准备，自己则又一次开始到处视察，拖拖拉拉直到晚上才回家。 凝雨倒是不生气了，因为李乐儿见到李丹儿就是一顿训斥，虽然没有太过严厉，可也让凝雨心里开心了一些。 吃醋的女人好腹黑，颜澪无奈苦笑，用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道：“她们说没说什么时候走？” 凝雨摇头道：“没说，李乐儿说想和夫君谈谈生意的事。” 颜澪道：“这种事你负责就行，如果觉得有利益，就同意，以后和李家的生意就你负责。” 凝雨惊讶道：“夫君是让我去做生意？” 颜澪笑着道：“有何不可？李乐儿都可以掌管家中生意，我的夫人为什么不行？” 凝雨有些兴奋，脸红扑扑的道：“夫君说的是真的？” 见颜澪点点头，凝雨突然有些胆怯道：“妾身……担心做不好。” 颜澪笑着道：“没关系，你带着柳娘一起做，小燕小雀和留香也跟着你，你们也该锻炼锻炼了，家里的钱你随意支用，不过一定要合理。” 凝雨点头答应，颜澪嘱咐了几句，如果遇到不好决断的，再来问自己，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就早早睡下了。 第七十七章 四处奔走 李家的事交给了凝雨，颜澪接下来的事除了做生意，就是考虑着如何救下辽王。 其实自己和辽王只见的关系不远不近，倚靠辽王的权势来做生意，挣了钱分给辽王一些好处，自己的官商名分也是靠辽王得到的，总要还这个人情吧。 李佑明这个人倒是不错，值得交的一个人，和颜澪也是朋友，现在辽王全家被幽禁，必须想个妥善的办法来救他。 这几年颜澪和工部户部的一些官员都有来往，平时上下打点也多，虽然户部侍郎吴嵩派人想让自己构陷辽王，自己没明确答应，还扣下了人，不过由于自己做了准备，恰好契丹入侵，这个人的生死反倒没人惦记了。 可颜澪也不敢大意，毕竟追查消息的那队人下落不明，所以颜澪决定试探一下户部尚书邢永明的态度。 左思右想，这件事还是得自己去一趟汴京，和邢永明手下的人接触一下，尤其是吴嵩，不然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正巧正月十五过去了，正月结束就要恢复朝政，颜澪狠狠心，提前在家里摆了宴席，又好好赔了凝雨几天，就准备前往汴京。 带上了仓鼠小队，颜澪准备好了满满一车的礼物，在正月二十出发前往汴京。 这一路走的倒是不紧不慢，颜澪正好借此机会想想对策，一路悠哉悠哉，也不心急，正好在二月初赶到了汴京。 相比于北方因为战争有些慌乱的气氛，汴京依旧是一片祥和，辽北战事最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来过汴京很多次了，颜澪自然轻车熟路，先到了在汴京城外的一个院子里，这是颜澪前几年重金购置的。 众人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先去邢永明府上递了拜贴，给管事塞了一封银子，便带着仓鼠小队在城内闲逛。 颜澪本着不能白来的思想，就算见不到人，争取做做生意，而且要给凝雨买些礼物回去。 丝绸首饰，最流行的服饰发饰，颜澪在城东城西转了一大圈，然后大包小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下午颜澪也没闲着，给工部的几名官员递上了拜贴，好巧有几人刚好在家，于是颜澪和他们增进了一下感情。 不过颜澪没有打听辽王的事，只哀怨了几句辽东沦陷，背井离乡，今后生意难做一类的。 对于这些大官，颜澪始终保持不交心的原则，表面上逢迎，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见他神色如常，也没有提及辽王的事，几名官员心里倒是松了口气，颜澪也不耽误时间，送上礼物，只说因为北方战事，来的匆忙小小心意不要怪罪。 官员们自然不会怪罪，因为知道颜澪不会随意对付，一定是极好的礼物，便客客气气地收下。 到了晚上，颜澪便去拜访工部尚书高浩然，很顺利地见到了，高浩然一开始也以为颜澪是来打探辽王消息，可是见颜澪似乎并不着急，聊了几句后，颜澪突然询问铜铁是否充足。 高浩然心里不禁有些狐疑，他一直以为颜澪是辽王的人，见他问起铜铁之事自然产生了猜测，便捋须笑问道：“不知你为何这么问？” 颜澪道：“小民在高句丽购进铜铁，以往都是从辽东运输进京，现在辽东沦陷，这铜铁接下来该从何处运送进京，还请大人示下。” 高浩然犹豫片刻道：“这铜铁嘛，朝廷自然是缺的，现在北方战事吃紧，需要打造兵器铠甲，你若有，朝廷自然是需要的。” 颜澪道：“大人也应该知晓。之前小民因为身在辽东，只能交给辽王来办，现在的情况……嘿嘿，小民可就不知道朝中谁来接手了。” 高浩然道：“这倒是问题，换别的州府，需要明文审批，办理手续，才能在当地登录运输。” 颜澪苦着脸道：“小民现在就有一批铜铁，积压在了高句丽，这费用如流水一般的花费着，还请大人帮忙。” 高浩然故作为难，皱着眉道：“这个，本官也不好办啊，这件事还需要和户部沟通。” 颜澪想了想道：“小民之前的方式一直都是从我朝购买货物，或贩卖，或以物换物，在高句丽换购得铜铁运输回国。” 见高浩然点头便是知晓，颜澪趁机道：“以前小民都是和辽王接洽，好处自然是殿下的，如今形势风云变幻，小民想……不如和大人合作。” 高浩然此时才来了兴趣，悠然道：“哦？你且说说看。” 颜澪道：“小民将铜铁直接交给工部，沿途各州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从此朝廷不缺铜铁，小民也可以方便经营。” 高浩然捋须半晌，仔细分析利弊，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毕竟朝廷不花钱就可以获得铜铁。 虽然心里接受了颜澪的建议，不过高浩然还是问道：“如此，你有什么好处？” 重点不在“你”，而是在“好处”上，颜澪笑着道：“小民贩卖其他货品更加方便，有了朝廷的手续，来往方便，加上官商的名头，在各地采购也能压低价格，少交一些商税。” 高浩然不满道：“这样一来岂不是需要你交的商税就少了？” 颜澪道：“小民自然不会逃避商税，只是赚一些差价。” 高浩然没兴趣知道颜澪能赚多少，他现在想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颜澪察言观色，急忙道：“一旦大人同意，小民在各地采购的香料丝绸，瓷器茶叶，在其他国家获利颇丰，换取来的铜铁不用朝廷花钱，小民换来的当地货品在运到国内卖了……” 停顿了一下道：“工部得了铜铁，不花一文钱，陛下一定欢喜，财政也不会太紧张，大人也会得到圣上夸奖，而且小民也会分给大人及下属官员一些好处。” 高浩然这才心中愉悦，笑着道：“修建六盘山驰道的时候，本官就知道你是能干的，如今看来，本官没看错人。” 颜澪急忙恭敬道：“多谢大人赞誉。” 高浩然答应帮颜澪办好手续，签发公文，颜澪笑着感谢，同时答应，这批铜铁下个月酒送进工部。 工部这边算是解决了，户部这边却麻烦一些，毕竟吴嵩和邢永明很明显是和辽王对立的，未必会给自己好脸色。 第二天，颜澪来到邢永明府上拜访，管事回复说大人下午才能回来，知道了颜澪来过，要他午后再来。 对付邢永明，就得做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颜澪坐在东角楼街巷的一家食铺里一边吃饭一边想办法，最后只能咬咬牙，决定多交一成商税。 邢永明在午后接见了颜澪，气氛尚算融洽，聊了两句后，邢永明突然问道：“正月前，本官派人和你接洽，那人却在真定府失踪了，不知你是否知道此人行踪。” 颜澪心里一惊，急忙回道：“大人，这人确实来过。”便将这人和自己见面后说了什么和盘托出，然后便谎称那人转道去了辽东。 接着颜澪一脸歉意道：“小民不知道他是大人的手下，以为他是辽王的人，便同意了，让他去恒州接收铜铁，后来又有几人来寻他，小民这才知道事情原委。” 邢永明盯着颜澪，见他满头大汗，惶恐的样子不像作伪，于是摆摆手道：“无妨，此事就此翻过。” 颜澪慌忙道谢，邢永明又道：“左右辽王现在已经被幽禁，也不需要本官去做这些事了。” 颜澪松了一口气，故作小心翼翼道：“大人……小民的官商身份是辽王给的，现在他这般处境，小民的官商不会受影响吧？” 邢永明道：“影响是有的，不过要是想不被朝廷收回，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颜澪苦着脸道：“大人，小民只是将铜铁运送到辽王府，别的事情，辽王也不会让我参与啊。” 邢永明笑着道：“难道没有权势压人？没有盘剥商税？” 颜澪苦笑道：“大人容禀。这种事多少会有，可是不足以算个罪名吧，毕竟是辽王封地，有权征收赋税，小民只能依律而行。” 邢永明点头表示认可，见颜澪紧皱眉头思考着什么，还道他正在想辽王有什么不法之事，见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颜澪先回去。 颜澪趁机送上礼物，请求邢永明保住自己官商身份，这样自己生意做的多了，可以多缴纳一些商税。 这当然对户部有利，朝廷多一分税银不是坏事，邢永明自然答应下来，因为颜澪有些才名，自己见过他的诗词，对颜澪有些好感，如今见他又和辽王撇清关系，自然对他少了一些戒心。 户部和工部都搞定了，颜澪自然心情大好，回到家中草拟了一份计划，第二天和高浩然商定了在滨州建造码头小镇，用来给颜家商队商船运货所用。 高浩然写了条陈，只说辽东沦陷，只能在滨州建造码头，以方便高句丽等国运送铜铁之用，考虑国库资金有限，可允许官商筹钱建造，邢永明自然明白此事和颜澪有关，便大笔一挥，批准了一处地界。 颜澪自然是第一个收到了消息，见事情解决，便让阿大和阿二先回真定府，叫上奚家和南山村乡民，即刻启程出发去滨州。 颜澪则带着其他人，先一步带着户部和工部的公文，快马加鞭向滨州赶了过去。 滨州知府收到了公文，当即让一名同知带着衙役前往海边，丈量了一处地界。 颜澪在官册上登记画押，将此处登记为南山镇，南山村乡民进驻此处，每个人登记造册后，便成为了沧州住户。 里正和乡民们心中大喜，背井离乡到现在，总算又有了定居之所，从此大家心中才算安定了。 颜澪让老九老十前往沧州，让商队将铜铁运送来，再运送一些沙石木材，用来建造房屋。 将仓鼠小队留下帮助乡民，建造码头，从此奚家和南山镇就负责颜家商队和商船的对外贸易。 颜澪只身一人驾车返回真定府，因为奚秀臣也会去，其他事不必他操心，奚秀臣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凭他的能力，在南山镇发展产业是小菜一碟。 这一来一回，便是一个多月，回到真定府已经过了春分，虽然凝雨知道颜澪此行没有危险，可是这一年来到现在聚少离多，心里实在牵挂，也有些不满。 颜澪哄了她好几天，承诺今后不再到处周折，这才让凝雨高兴了一些，其实凝雨也知道颜澪做的都是正事，不过就是没有适应过来而已。 颜澪写信告诉了自己的所有商队，今后的对外贸易就在南山镇进行，同时在析津府找寻辽东恒州的难民，愿意去滨州的可以一起前行。 将真定府三个月的收益，一大半拨付给了南山镇，刘家兄弟负责押送，据他们回复说，小镇的建造进程很快，奚家也在当地建造起商铺食铺，开始做生意了。 所有事都很顺利，可是如何解救辽王却一直没有头绪，奇怪的是瑞庆帝也没有再问责，辽王就这样继续保持幽禁的状态。 颜澪重新开始思考，有什么事必须是辽王能做的，也只有他可以做的，这样才能让瑞庆帝将辽王放出来。 辽王镇守辽东，带兵打仗，经略边镇是最拿手的，可现在哪里还有可以让他去镇守的边镇州府啊？ 而且现在辽王全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就成了闲散王爷，无权无势而已，颜澪觉得目前来看，自己没必要帮他。 不过颜澪还是偷偷派人给李佑明送过几次东西，毕竟颜澪做不出那种见人失势就避而远之的事。 第七十八章 担任翻译 一连过了两月，在户部工部的支持下，颜澪的生意不断扩大，一连在真定府又组建了三支商队。 江南自古富庶，又少经刀兵，颜澪以官商身份，收购瓷器茶叶，丝绸蜀锦，在暹罗等地购买当地香料中药等特产，一路沿途贩卖致江南各州府，获利之后，再购买一些江南特产转路去高句丽换购铜铁。 加上其他产业的发展，颜澪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不过颜澪并没有打算去江南发展，首先是自己的资金不足以支持，其次是江南固然富庶，手工业也发达，可是征收的商税却很高。 目前契丹没有在发兵，攻占辽东后便派使和谈，契丹不再进军，不过吴朝要开放边界，同时契丹与吐蕃交战时，不可出兵援助吐蕃。 瑞庆帝连开三天超会，终于同意了，原因在于契丹使节明里暗里透漏了一个消息，就是吴朝可以不同意，契丹大不了进攻析津府，同时联合吐蕃，从西北西南进攻吴朝。 一时间，群情激愤，视为国耻，酒楼酒肆多有议论，颜澪心中不喜，便在让自家酒楼的伙计多加注意，如果有醉酒讨论的，一定要及时制止。 端午节后，天气渐热，颜澪减少了外出，躲在书房讨清闲，现在他的书房又算上了旁边的耳房，堆了一屋子的书。 前世的颜澪没有看书的习惯，可是这个时代除了看书听曲，实在没太多有意思的娱乐活动，所以这几年逐渐养成了看书写字的习惯。 这样恰好可以修身养气，这让颜澪的外表彻底变成了儒商形象，除了熟识颜澪多年的人知道他也有一身武艺。 每天处理完生意的事，查看情报后，与一些好友聚会喝酒，陪凝雨逛街游玩，颜澪悠闲自在的一天天的度过。 转眼进了六月，这一天颜澪无所事事地在城里闲逛，突然听得街上一阵骚动，颜澪只当是接头吵闹引人围观，于是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突然阿甲飞奔过来，气喘吁吁让颜澪赶快回家，汴京有人来找他。 颜澪吃了一惊，急忙和阿甲回到家中，只见前堂站着一人，见颜澪走进院门，转身看着颜澪，笑着道：“这位可是颜先生？” 颜澪不知此人来头，见他三十几岁的年纪，于是行礼道：“正是，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回礼道：“在下鸿胪寺主簿东方海。” 颜澪急忙行礼道：“原来是东方大人。”心里却惊诧万分，不知道鸿胪寺为何会找到自己。 请东方海入座后，东方海笑着递给颜澪一副卷轴，颜澪疑惑不解地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扶桑文字。 颜澪自然认识，仔细阅读之后，先看了一眼东方海，见他只是笑着看自己，然后问道：“大人，这副卷轴上写的是扶桑的一篇文章，是赞颂扶桑圣山的。” 东方海点了点头道：“颜先生果然识得扶桑文字，听闻先生还会高句丽文和契丹文，更是能够熟练诵读。” 颜澪谦虚道：“小民前些年四处游历，自然学得，这几年又多与一些外邦商人做生意，自然会看会说。” 东方海道：“颜先生对扶桑语是否精通？” 颜澪道：“扶桑共有四岛，各地皆有方言，小民尚且能听懂。” 东方海眼睛一亮，道：“既如此，有一事有劳先生。” 颜澪道：“大人请讲。” 东方海就讲事情详细说了，原来七天前，扶桑有使节到汴京拜见瑞庆帝，原本鸿胪寺是负责接洽的，也有一些官员会扶桑语，可是这个人的语调很怪，一些汴京的扶桑人听得也不慎了解。 鸿胪寺为难了，听不懂人家说的话，怎么知道他来的目的啊？一筹莫展之际，卢正便询问邢永明，有没有会扶桑语的官员。 邢永明思虑半晌，实在没有想起来，卢正见他有难色，正要告辞离开，邢永明本来有些歉意，目光扫过大堂的一处端午节颜澪送的屏风，猛然想了起来。 于是卢正派了东方海前来找颜澪，想让他进京当翻译，协助鸿胪寺处理本次与扶桑的一应事宜。 这虽然是好事，按理来说颜澪应该同意，可是颜澪如果就此当官，只怕手中自己名下的生意就要转让出去。 吴朝不允许官员经商，虽然律例上是这样写的，可是不少官员还是有一些私产的，只是不在自己名下。 于是颜澪称自己可以担当翻译，可是不愿意为官，东方海也觉得如果仅仅凭会说扶桑语就当官确实不合适，所以表明自己先回汴京复命，让颜澪等候消息。 送走了东方海，颜澪觉得担当此任也无不可，正好可以带着凝雨去汴京看看，体验一下国都的繁华。 五天后，东方海的书信就被送到了，颜澪暗暗咋舌官方信件的快捷，打开书信一看，让颜澪收到信后即刻启程来汴京。 将李家生意的事交给柳娘负责，北斗小队留下辅助，凝雨带上了小燕小雀，一行四人出发前往汴京。 路上颜澪不敢耽误，虽然三女开心的一路叽叽喳喳，幻想着汴京的繁华，颜澪则有些忐忑，这是第一次承担国事，也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事。 翻译的工作很简单，两边传话，看看对方的文书内容，告诉那些官员这些扶桑人说了什么，写了什么。 到汴京已经十日后，颜澪先把三女安顿在自己的小院里，买了一些粮食果蔬，让她们先不要随意走动，这里人多，迷了路很不容易寻找。 三女自然点头答应，颜澪有些不放心，便找了汴京的一名相识的商户，请她家中女眷去陪凝雨等人说说话。 颜澪一路到了鸿胪寺，给衙役递上了名贴，没多久东方海就迎了出来，将颜澪带进鸿胪寺拜见卢正。 卢正年纪大了，行动多有不便，颜澪虽然不是敬畏他的官职，但是考虑他年事已高，于是倒也礼貌恭敬。 颜澪熟识扶桑文字和语言的事，东方海已经禀告了卢正，卢正便让鸿胪寺左少卿孟子伟和颜澪见了面，颜澪暂代署丞之职，明天担任翻译会见扶桑使节。 颜澪领了官服腰牌，回到小院里时引来了三女的啧啧称奇，凝雨开心的脸颊绯红，颜澪笑着道只是暂时的，结束后就要归还的。 凝雨倒是不在乎，她觉得颜澪就算只当一天，那也是当过官的，美滋滋地夸颜澪穿着官服好精神，气质也不一样了。 颜澪换了便服，带着三女进城简单转了转，三女都是第一次来，除了紧张和兴奋，还有一些敬畏。 颜澪先带着她们到了宣德楼，转而去了州桥投西大街，这里都是果子行，颜澪一路买了几样果子，一路过了州桥，找到有名的肉饼店。 三女一路看花了眼，至始至终都兴奋地笑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也深深被大都市的繁华所震撼。 颜澪带着她们走的很慢，所以四人都有些饥渴，到了肉饼店要了八张肉饼，鲫鱼汤，两样凉菜。 四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笑，三女不停的说自己的所见所闻，哪家宫灯好看，哪家果子好吃，哪家的酒楼真大，哪条街人真多。 颜澪笑着听她们说，想想自己第一次来汴京也是这样的心情，便任由她们抒发自己的情绪。 吃过了饭，颜澪带着三女原路返回，三女兴致盎然，躲在卧房里继续说个不停，颜澪坐在书房看了一会书，便打了一声招呼，终止了三女的夜话，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颜澪一大早穿好官服，拿着腰牌来到鸿胪寺，和孟子伟东方海接见扶桑使节。 颜澪坐在孟子伟身后，见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另一个很年轻，从衣着来看是随从。 皮肤黝黑的人坐下，便叽哩哇啦说了起来，颜澪听闻微微一笑，这人说的是北海道土语，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名派来的。 北海道有三家势力，北川家，小衫家和豚永家，小衫家颜澪不陌生，当年自己还解决了他们的一名家将。 来的是北川家的一名家将，最先抱怨了几句，最后说请求吴朝能够支持北川家，助其夺得北海道全岛。 孟子伟听不懂，转头看向颜澪，颜澪逐句翻译过来，孟子伟顿时大感轻松，他本来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现在终于能知道对方说什么了，于是赞许地对颜澪一笑。 孟子伟多少也知道扶桑国内的形式，势力纷杂，各自为战，比春秋战国时期还要混乱，虽然也有不少大名派遣使臣前来，以往都是随意打发，只是这个北川家还是第一次接触，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颜澪不熟悉北川，可是熟悉北海道，略一沉思，和孟子伟请示了一下，于是用北海道土语问道：“北川家能拿出什么诚意？” 北川家使臣见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竟然会说北海道土语，不由得一愣，满脸惊诧地对视一眼。 颜澪笑着道：“本官也不瞒你，我叫颜澪，家中是官商，在扶桑国做过生意。” 北川使臣顿时恭敬道：“原来你就是辽东颜家的家主，失礼了。” 颜澪道：“孟大人是本官上级，使臣不必对本官恭敬。” 北川使臣急忙对孟子伟恭敬行礼，语气诚恳地说了一串话，孟子伟眨着眼看向颜澪，颜澪道：“大人，北川使臣说自己多次失礼，请大人不要怪罪。” 孟子伟点点头，马上换成一副天国气派的样子道：“无须多礼，我朝不便插手他邦国事，帮助你们北川家怕是我朝天子不会同意。” 颜澪翻译后心里暗叹，没事摆什么架子，问也不问就拒绝，这是什么毛病。 北海道是有名的渔场，矿产也很丰富，尤其是煤矿，虽然吴朝现在还没有重视开发煤炭，可是依旧有利可图啊。 北海道是有名的牧场和粮仓，也有丰富的矿产和森林资源，吴朝虽然不缺，可是多多益善总是好的吧。 不过如果进行海商，收益上来说并不合适，运送木头和鱼的成本太高，煤炭暂时用不上，可是冶炼需要的铅和锌，北海道还是有的。 同时北海道也产粮，畜牧业也很发达，这些都可以通过贸易来获取，如果是颜澪，一定会把握住机会。 尤其是北海道有一个吴朝需要的矿产，鸿之舞金矿就在北海道，貌似还在北川势力范围之内。 颜澪沉思片刻，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孟子伟，这件事如果让瑞庆帝知道了，一定会支持北川家，出兵也好，声明也好，不过就是为了金矿。 而北川会不会臣服，颜澪根本信不过，不但信不过，而且还有防备，这个民族会在强者面前臣服，可是虎狼之心犹在。 颜澪心里盘算一番，看了一眼满脸失望的北川使臣，低声道：“大人，是否请容下官一言？” 孟子伟诧异道：“你有何见解？” 颜澪道：“北川家所在岛屿，虽然气候宜人，盛产牛羊和粮食，可是距离我朝太过偏远，运输不便，成本又高，表面看来支持北川家并无好处。” 停顿一下，颜澪低声道：“不过下官是商人，或许可以以商牟利。” 孟子伟多少也知道颜澪经商有一套，犹豫片刻，道：“你随我到后面，细细详谈。” 第七十九章 凝雨有孕 二人转至大堂后的耳房，孟子伟坐下后问道：“颜澪，你有何见解？” 颜澪道：“大人，扶桑国内一盘散沙，如同春秋战国，各家族各自为战，厉兵秣马，却无一家有吞并各家之力，因此北川才会派使臣前来。” 孟子伟颔首道：“本官也知道扶桑国情，曾经报予上官，因此陛下决定不予支持。” 颜澪道：“可是下官觉得，或许可以此牟利。” 孟子伟似乎不太感兴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与国谋利？此事不可为。” 见颜澪满脸诧异，孟子伟道：“朝廷支持任何一家，都不合适，也不需要，扶桑小国而已，战不能援兵，灾不能援粮，贫不能援钱，反倒需要我朝提供援助，一旦被灭，我朝必然颜面受损。” 颜澪道：“下官不是要朝廷出面，而是要官商出面。” 孟子伟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派出官商的商队和他们交易？可这能获得什么利益？” 颜澪道：“下官就是商人，大人，若是下官去做，在高句丽用一部分铜铁，帮助北川家统一北海道，让他们耕种，以后用资源换取北川家的粮食，囤积于高句丽即可。” 孟子伟道：“荒唐！这与我朝有何利益可言？况且这样一来成本极高，劳民伤财。” 颜澪道：“大人，劳的是下官的人，伤的是下官的财，不需要朝廷付出什么，下官只需要大人提出与北川家贸易互通就行。” 孟子伟迟疑道：“按你这样说来，似乎可行，可为什么要将粮食囤积于高句丽？” 颜澪笑着道：“高句丽更加缺粮，下官就是要用扶桑的粮，为我朝换购铜铁呀。” 孟子伟看了颜澪一眼，现在他突然不敢小看颜澪了，也终于明白为何他在商界如此出名，便道：“此事还需本官上报，陛下同意才行。” 颜澪也明白这是必要流程，于是道：“应当如此。” 二人来到大堂，让北川使臣先回去等信，孟子伟将颜澪的建议向卢正禀报，卢正只说此事还需陛下同意，便让孟子伟和颜澪等待圣裁。 这让颜澪不得不留在汴京，官商不得随意与外邦进行贸易往来，必须要官方同意才行。 这样一来，颜澪也不知道该不该提出辞去署丞之职，便带着三女在汴京住了下来。 住了几天，颜澪也没有收到新的工作安排，每天带着三女在汴京游玩，好处是以署丞身份结交了一些官吏，坏处就是几个人逐渐发现汴京的生活自己不适应。 这里规矩很多，一板一眼让几人浑身不自在，再者这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太快，繁华虽然似锦，可是终归没有归属感。 这一晃就是半个月，要看就要进入六月，汴京天气很热，让颜澪等人更加烦躁，就连凝雨都开始发了几次脾气。 颜澪决定不等了，第二天就到鸿胪寺提出辞职，孟子伟思虑再三，便同意了。 颜澪也就知道了，自己的建议没有得到瑞庆帝的支持，虽然有些失望，可是却并不在意，带上三女乘车返回真定府。 颜澪想不懂，扶桑的真金白银是吴朝急需的，可是又不能表露出来，不然吃相太难看了，为何不能用其他的方式先打开贸易路线，今后徐徐图之？ 难道没有人知道扶桑国有大量的白银？这可就奇怪了，难道历朝历代都没有和扶桑进行过贸易往来吗？ 颜澪猜不透瑞庆帝的心思，所幸也不猜了，东南亚的香料药材目前获利颇丰，商路已经打开了，吴朝目前的金银矿产都通过这里进口而来。 既然不需要多多益善，那颜澪操这个心干嘛？所幸不再考虑，而是把重点放在了与东南亚的贸易往来。 回到真定府，颜澪一心投入到工作中，钱是赚到了，商队和商船的规模也扩大了，日子过得平淡且充实。 眼看就要进入七月的时候，颜家突然传出来一件大喜事，颜家夫人怀上身孕了。 各家掌柜纷纷前来贺喜，颜澪找来真定府的医官，仔细询问了情况，每天小心谨慎的照顾凝雨的饮食起居。 凝雨的孕吐不是很强烈，只是突然很喜欢吃肉，颜澪变着法的给她做，可以不想由着她，耐心劝了好久，这才让凝雨同意每顿少吃。 凝雨怀孕，让颜澪有些紧张，这是自己两世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同时颜澪终于对这个时代有了归属感。 要说这十年光阴，颜澪应该早就适应了这个时代，内心深处却异常孤独，可有了子嗣，这就不一样了。 自己的血脉在这个时代延续了，这个意义大不一样，直接改变了颜澪的内心。 自己在这个时代，终于有了血脉关系的至亲，心里的那份孤独，终于消散了。 颜澪很宠溺凝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各家商户掌柜送的礼物都是给凝雨的，补品药材，丝绸蜀锦，堆满了半间屋子。 凝雨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颜澪道：“这要用到什么时候？” 颜澪道：“除了你用，柳娘她们也可以，家里女婢也可以分一些嘛。” 凝雨叹了口气道：“这个家越来越不好当了。” 颜澪笑着让她坐下，然后道：“你要是累了，就交给阿甲他们去做，柳娘现在也能分担一部分了，你就安心养胎吧。” 凝雨道：“那怎么行，女子嫁人就要操持家务，辅助夫君，处理好家事。” 颜澪道：“莫要这样想，很多事也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培养磨练一下新人，今后离开咱家也能吃喝不愁。” 凝雨颔首道：“是这样的道理，可是你的名气越来越大，我也得拿出来颜家夫人的样子来，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颜澪倒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可以这个时代舆论能压死人，所以也就由着凝雨，二人说了一阵闲话，颜澪正要去书房，突然见柳娘匆匆跑来。 二人急忙问她什么事慌慌张张，柳娘道：“大姐，姐夫，李家来了消息，李一舟病故了。” 颜澪闻言心里一黯，叹了口气道：“病故他乡，可悲可叹。” 凝雨想起李一舟虽然对自己不够亲善，可父亲病故时还是他给了银钱安葬，自己虽然成了李家女婢，可也没有被欺凌。 凝雨心善，想起李家遭遇，不由得眼眶一红，道：“澪哥儿，我们去一趟析津府吧。” 颜澪道：“也好，人都去了，过去的事就揭过了，咱家现在和李家也有生意往来，应该去一趟的。” 凝雨怀有身孕，可也还能够远行，二人便收拾行装，带上小燕阿甲，前往析津府吊唁。 李家在析津府开了两间店铺，逃出辽东的时候，家财遗失不少，凝雨给了李乐儿不少资助，便开了这两间店铺。 李一舟之前身体就不好，多年经历波折，契丹入侵让他惊惧不已，一路跑过来身体就垮了，虽然靠着汤药维持了一阵子，可年老体衰，背井离乡，家境每况愈下，长子问斩一系列事彻底击垮了这位恒州前首富。 李家三姐妹披麻戴孝，谢过颜澪和凝雨后，李乐儿道：“多谢颜先生前来，一路辛苦。” 颜澪道：“二姑娘不必客气，还请节哀。” 李乐儿垂眼拭泪，然后道：“颜先生多次助我李家，这次来析津府，又资助我家，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 颜澪看了一眼凝雨，凝雨心领神会道：“二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辽东人，这个时节应当互助的。” 李乐儿叹了口气道：“奴家也想帮助，可是现在这个光景，李家是白手起家，比不得颜家呀。” 颜澪笑道：“二姑娘是女子，做生意自然艰难一些，我有一些建议，不知对二姑娘是否有用。” 李乐儿闻言心里一喜，颜澪的建议自然值得一听，便道：“先生请讲。” 颜澪道：“李家现在是二姑娘当家，今后的发展可以改变一下，客栈食铺，成衣化妆，不如多做一些和女子有关的生意。” 李乐儿道：“奴家也有这个想法，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析津府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姑娘夫人们需要什么。” 颜澪摇摇头道：“不必先考虑他们，而是要从平民做起，只有名头打出去了，才会吸引她们主动前来，到时候二姑娘再去结交也不迟。” 李乐儿想了想道：“先生说的有道理，可是如何打出名气？” 颜澪笑着道：“做广告，实行优惠活动。” 李乐儿不解其意，颜澪笑着道：“二姑娘先处理家事，一应事毕，可以来真定府，看看我是如何经商的。” 李乐儿闻言一愣，实在想不到颜澪会这样说，做生意讲究商业机密，哪能把自己的优势教会他人，要知道很可能培养出一个竞争对手的。 李乐儿看了看凝雨，又看了看颜澪，见二人不像说笑，迟疑道：“颜先生此话当真？” 颜澪笑着道：“我欢迎你来学，能学多少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你李家搬来真定府也没关系，甚至也可以和我当竞争对手。” 看了一眼李乐儿，颜澪拉起凝雨的手道：“我夫人有了身孕，我又生性慵懒，只需要吃喝不愁，妻子安康就好。” 李乐儿急忙恭喜凝雨，凝雨羞涩回礼，颜澪道：“既然是同乡，又是故交，能帮的我自然帮，二姑娘如果想来真定府，颜家自然欢迎，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李家学去也无妨。” 李乐儿再次谢过，颜澪和凝雨起身告辞，在析津府寻了一家客栈先住一晚，明天再出发返回真定府。 到了晚上，颜澪借用厨房给凝雨做了顿饭，凝雨吃过后在床边收拾被褥，同时问道：“夫君真的想把咱家的经营模式教给李家？” 颜澪喝了口茶，听她这样问笑着道：“怎么？你担心李家会抢走咱家生意？” 凝雨道：“那倒不是，可是以前夫君帮李家是为了让李家挡灾，现在帮李家又是为了什么？” 颜澪道：“咱家生意做的大了，自然要把眼光放长远，现在高句丽和南边的外邦的生意很好，我准备再扩展一下。” 凝雨惊讶道：“还要扩大？” 颜澪道：“不错，朝廷允许官商与外邦做生意，可是限制很多，咱家主要经营的是香料药材，这些虽然获利颇丰，可是倚靠的却是这些外邦商人提供，他们呀，动不动就涨价，可如果我们自己种植生产香料呢？” 凝雨想了想道：“这就是你说的……嗯……自产自销？” 颜澪笑着道：“对，自产自销，可这些香料药材只能种在外邦，因为我朝土地大多以耕种粮食的，各州府不会同意让我这样用耕地的。” 凝雨道：“也就是在外邦种，然后运回来卖？” 颜澪道：“不只是种，还要做，请当地人种植香料，再制作成品，从两广一路卖到江南，省时省力，成本也能降低。” 凝雨笑道：“就你的脑子灵活，总能想出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颜澪道：“该省省该花花，你夫君又不是冤大头。” 凝雨道：“可是谁去南方外邦呢？家里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手。” 颜澪笑着道：“我早就把阿大他们分拆开了，各自历练一番，阿大阿二负责港口，老三老四和老八负责南方各邦，老五老六负责江南，老七老九负责两广和福建，老十负责成都路。” “十支商队，让他们各自管理，南山镇的乡民有一部分跟着老三他们去外邦了，种植香料药材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凝雨有些担忧道：“他们……能处理好吗？” 颜澪道：“不必担心，跟着去的一个人，我最放心。” 凝雨好奇道：“是谁呀？” 颜澪眼中充满了敬意道：“是黄叔一家，芸儿的夫君病逝后，他们就留在了真定府，黄叔擅长对香料药材的鉴定，他去最合适。” 凝雨道：“黄叔叔去外邦，这……能行吗？” 颜澪道：“黄叔一家不是古板之人，我一说，黄叔还没同意，婶婶倒是先同意了。” 凝雨嗤笑道：“想不到婶婶看起来温顺平和，竟然也有雷厉风行的时候。” 颜澪道：“婶婶呀，是被吓怕了，从辽东一路跑过来，自然想去南边，因为那里更安全。” 凝雨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也不知道其他乡亲们现在如何。” 颜澪道：“帮不了的，我们也没办法，能帮的我们也帮了，其他人……就得听天由命了。” 凝雨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再说下去，二人便早早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阿甲早就套好了车，小燕服侍凝雨后，几人乘车返回真定府。 第八十章 新的身份，新的计划 海外贸易分配出去了，颜澪安心守在真定府，等待凝雨生产。 对于颜澪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衣食无忧，有妻有子，三五知己，平淡且祥和。 辽王在月底解除了幽禁，旨意是玩忽职守，轻敌大意，致使辽东失守，夺亲王位，降为郡王，封析津府都指挥使。 不痛不痒的一道旨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颜澪怀疑瑞庆帝实在找不出人来收复辽东，处罚了辽王后又得起用他。 李佑明来找过颜澪两次，一次是为了感谢颜澪在家里失势时的不离不弃，一次是想让颜澪为自己出主意。 出主意的事，颜澪婉拒了，用凝雨有身孕为借口，不参与国事，李佑明也没有强求，离开后就随辽王赶赴析津府了。 同时鸿胪寺这边也派了人来，来的是熟人东方海，表达了对颜澪的感谢后，也希望颜澪能出世为官，颜澪依旧婉拒了。 老三老四和老八来了信，种植园搭建很顺利，当地官员没有那么多讲究，收了礼金后又听闻可以获利，便点头答应了。 民夫聘请的是当地人，三人一口气买下五十亩地，不止种香料药材，还开始种水稻。 阿大阿二那边也有消息，高句丽的铜铁生意没问题，北川家的牧场和耕地难度却很大，因为北川势力不够强大，占有的地区并不大，只有森林，山地和湿地。 颜澪仔细思考后，告诉二人，山地湿地也可以放牧耕种，联系北川家臣，用铜铁换取耕牛水稻。 这件事可以去做，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可这种事一些商户都在做，朝廷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颜澪也就不想得到瑞庆帝支持了。 这些事都不值得让颜澪头疼，最头疼的是凝雨，怀孕的女人脾气不好，抓住一些小事就又哭又闹。 颜澪总是笑嘻嘻地哄她，有几次忍不住和她吵了几句，后果自然是颜澪先致歉，然后做一桌好饭菜哄得凝雨破涕为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就到了十月，凝雨的小腹也渐渐隆起，好在不发脾气了，每天待在家里养胎。 东南亚得天独厚的气候优势让香料和水稻成熟很快，第一批种下去的作物已经成熟，在仓鼠小队其余几人的努力下，短短十几天就抢占了国内市场，交易额不断提升，银钱货物源源不断地搬进了颜家库房。 颜澪果断加大投资，组建商船，建设仓库，联系各地商户，以一波流的势头在吴朝各地开设颜家商号。 手下的人多了，这些新人颜澪自然不放心，便将仓鼠小队召回真定府，嘱咐好好对手下人进行培训，忠心固然重要，能力也要有，宁缺毋滥。 仓鼠小队十人都开设分号，各自独立掌管，阿大等人正式独立经营生意，颜澪不插手，只负责监察、人事和分红。 收集情报自然还要做，由仓鼠小队队员亲自筛选上报，掌柜伙计都要进行严格培训。 颜家在各地开枝散叶，隐隐以雷霆之势席卷了各州府县，颜家的商队往来南北，各种店铺拔地而起，绣着颜家标志的工装出现在大街小巷。 到了正月，颜家已然成为了吴朝第一富商，合作的商家越来越多，颜澪一时间春风得意，事业也达到巅峰。 进了正月就是年，春节第二天便有很多人纷纷上门，除了拜年还希望今后可以和颜家合作，颜澪只说正月后再详细商谈，一个接一个客客气气地打发走了。 作为前世人，颜澪自然清楚自己现在虽然风光无限，但是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稍有不慎就会一跌不起。 所以，颜澪首先做的，就是给真定府捐了一大笔钱，修桥修路，加固城墙，犒劳士卒，翻新文庙，建造学社。 颜澪就是要名声，要的是儒商的名声，所以结交官吏，拜访贤才，打通关系，乐善好施，虽然做不到在恒州那般人人敬仰，可也获得不少称赞。 同时颜澪也开始结交汴京的官员，不找他们办大事，就是要这个人缘，在辽东有辽王，真定府有知府，可这些关系对于现在的颜家来说远远不够了。 整个正月都在会客，甚至四处拜访，凝雨虽然不知道颜澪要做什么，可她知道颜澪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不过颜澪有一天晚上说出了一句：“我终究活成了自己讨厌的人。”让凝雨终于知道了颜澪心里的无奈。 颜澪每个月都请来妇科圣手来给凝雨检查身体，现在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凝雨和腹中的孩子，颜澪不能倒下，因为他还有家人要照顾。 对于这个孩子，颜澪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没有来，更多的是担忧，他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年纪，二十三岁的年纪不但当了丈夫，还当了父亲。 难怪说古人早熟，可这也熟的太早了吧，前世这个年纪还在上学呢，如今却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 颜澪对产业的发展有未来的规划，对自己也有，唯独对孩子，还没有，因为不知性别的情况下，只能自己不断发展，这才能就给孩子雄厚的资源， 颜澪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他只知道自己的努力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就贫困潦倒，或者担惊受怕。 颜澪尚且有前世的经验，可新生儿哪里会有，除非和自己一样是穿越的，可是那有什么用？只会躺着哇哇哭，几年以后才能走能跑能说话。 原来当父亲是这样的感觉，有时会慌乱，有时会调整底线，有时会患得患失，有时毫无怨言的拼搏。 颜澪无奈地笑了一下，自己两世就是因为思虑过多，所有没来由给自己找了很多烦心事，这一世自己要改一改这个毛病了。 凝雨吃着冰糖燕窝，这是阿大按照颜澪的吩咐，聘请当地人在高山峭壁上采摘的，一个就要一百两，颜澪直接买了一千个，给凝雨滋补身体。 见颜澪拿着礼单看，不由得噗嗤一笑道：“怎么今年你这么关心别人送的礼了？往年你都是看都不看就让人扔进库房的。” 颜澪苦笑道：“往年哪有人送这么多，导致我让阿大他们采购的东西都混在一起了，不看礼单真的想不起来。” 凝雨责怪道：“你今年大手大脚的，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干嘛用。” 颜澪笑着道：“一部分是给你补身体的，一部分是我买的样品，物以稀为贵，总有一种可以卖出高价。” 凝雨道：“你呀，今年生意突然做的这么大，我总是有些担心。” 颜澪道：“我也有些担心，所以正好用这个月时间理一理思绪。” 凝雨便不再说话，吃完了燕窝就按照医嘱在院子里走动，颜澪看着小燕小雀扶着凝雨，这才把目光移回礼单上。 看了半晌，终于看到了金鸡纳，颜澪松了口气，这种能治疗疟疾的良药此时还没有被利用，所以颜澪准备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种药材一旦引进，那以后就不担心疟疾了，尤其是大灾之后疟疾很容易盛行，金鸡纳正是急需的。 可是现在还没人发现它的药用价值，所以药铺不收，即使献给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恐怕也不会有人觉得有效。 可是颜澪知道，所以让阿三将金鸡纳制作成容易储存的药粉，找人实验了几次，效果极佳才送到了真定府。 颜澪来到库房，把金鸡纳从礼物堆中找出来，放在了干燥通风的地方，封存好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拿起礼单又看了看，意外的发现竟然有北川家的一份礼物，这让颜澪有些吃惊，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副金首饰。 颜澪没有在意首饰是什么样的，反而察觉到了礼物的材质，那就是金矿。 北海道是有金矿的，储藏量还很可观，也不知是北川家发现了金矿，还是从别的家族购来的。 这就需要查一查了，毕竟因为铜铁交易，北川家这半年时间实力强大，一连和其他两个家族打了几次，抢了不少地盘，又因为颜澪有意无意的指点，农耕和畜牧业也开始发展起来。 这金矿，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颜澪决定让阿大阿二仔细询问一番，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北川家野心勃勃，颜澪目前之所以原则和他合作，就是为了这个金矿，一旦发现后，自己就要转变对高句丽和扶桑的商业策略了。 颜澪写了一封信，阿大阿二为了过年，正月前把家人一起搬了过去，就地过年，所以颜澪便写信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好好查一下。 北海道的金矿，只需要高温冶炼，锻造出来的金属材质极佳，若是弃之不用，颜澪就不配这个吴朝首富的名头了。 辽东失守让颜澪失去了重要的能源储备，幸好高句丽北部各北海道有煤炭，吴朝不能开采，规矩条件限制太多，所以颜澪自然把目光放在了这两个国家身上。 铜铁对于很多国家来说都是禁运的矿产，可是煤炭不是，这种能源还没有成为主流，所以颜澪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纯度高的金银铜铁的价值不言而喻，可是如果便宜了外邦，那对吴朝是不利的，所以颜澪要把握好尺度，这样的知识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 所以颜澪决定，只要找到北海道的金矿，马上采购一部分原石，用高温冶炼锻造出纯度高的金子，那可就彻底发达了。 不论盛世还是乱世，黄金都是硬通货，颜澪哪里会放弃这么宝贵的东西，而且随着颜家对外贸易的发展，今后很可能遇到欧洲的商队，生意自然越做越大。 等凝雨生完孩子，稍微长大一些，就带着他们离开吴朝，去海外长长见识，尝尝热带水果，欣赏异国风情。 凝雨走的累了，回屋见颜澪沉思着，嘴角还带着微笑，不由得好奇道：“夫君在笑什么？” 颜澪脱口而出道：“想着以后带你和孩子出海玩玩。”随即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凝雨。 凝雨感兴趣地道：“是高句丽？扶桑？还是老三他们去的南方各邦？” 颜澪道：“这些国家当然好了，要是有了更好的船，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不过有些危险，所以现在不能去。” 凝雨摇了摇头道：“不去不去，危险的地方不要去，而且要乘好久的船，我可不适应。” 颜澪点点头，这时代的航海业还不发达，长期坐船，沿途各国也不熟悉，不欢迎的话淡水都补充不了，所以就近走走看看就行了。 再看了看阿二的礼物，颜澪眼睛一亮，他终于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阿二送来了一份扶桑的清酒，这可是稀罕物，配上寿司生鱼片才是极佳，不过真定府买不到新鲜的海鱼，有些可惜了。 颜澪将清酒保存好，准备明年去港口的时候，带去做一顿生鱼片尝尝鲜。 一边看礼单，一边和凝雨商量着礼物的分配，两个人说笑间就把最让二人为难的事解决了。 礼物太多，库房放不下，自然要处理掉，所以每次都是二人商量，或送或赏，不但提高了手下人的工作积极性，也收买了人心。 见凝雨有些疲惫，颜澪扶她回卧房休息，自己来到书房，写了几封信，除了嘱咐仓鼠小队的，还有自己的几名结义兄弟。 这几年各自忙各自的事，除了张栎予经常见，其余人都很少见面了，自然要书信联络一番，维持感情的同时，也能知道最近有何情况。 奚秀臣在滨州，偶尔会来真定府，他现在也开始了对外贸易，不过是以手工制品为主，虽然和颜澪比起来不算什么，可贵在俏皮珍贵，销路很不错，而且没有什么潜在危险。 不过奚秀臣却独辟蹊径，他特别喜欢服务行业，酒楼茶店，食铺戏楼，汤池曲社，吃喝玩乐全都有，听说最近还开了不少勾栏瓦舍，当真是个纨绔子弟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有女婉儿 颜澪现在坐镇真定府，除了年节去汴京走动，便再也没出过门，一心一意守在家里等待凝雨生产。 迎来送往都在真定府，即使有事颜澪也是派人去外地处理，或者书信告知，说来也巧，没有亲力亲为，生意却越来越顺。 随着凝雨的预产期越来越近，颜家里里外外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尤其是颜澪，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不发达，生孩子真的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真定府的几家妇科医官颜澪都送上了礼物，就是为了在生产时以防不测。 预产期在四月中旬，这期间颜澪可是半个月就带凝雨检查一次，连凝雨都烦了，可是颜澪始终不敢大意，最后每每将医官请上门来。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终于到了凝雨生产的日子，这一晚颜澪正在给滨州的阿大阿二写信，突然小燕慌慌张张跑来，说凝雨腹痛难忍。 颜澪惊的手里的笔都扔了，让阿甲赶快去请稳婆来，其他女婢赶快准备接生物品。 在颜澪的指挥下，后院突然忙碌起来，等几名稳婆到来之后，颜澪就在后院中不断踱步。 听着凝雨的痛呼，颜澪每一声都狠狠敲击自己的心，这让他更加心焦，好几次都想闯进去。 可是一到门口，就被几名女婢推了出去，这让颜澪大为光火，不过仔细想想也对，自己可没有浑身消毒，在这个时代还是得听有经验的人说的话。 凝雨是农户出身，身体很健康，虽说这几年因为嫁给颜澪后养尊处优，可是还是保持着勤劳的习惯，所以听这喊声中气很足，让颜澪稍微安心了一些。 电视剧中狗血剧情没有出现，也没有稳婆女婢跑出来问颜澪保大保小，一个多时辰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颜澪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阿甲等人也欢呼起来，齐声贺喜道：“恭喜家主，恭喜夫人。” 颜澪笑着道：“同喜同喜，你们也辛苦了大半夜，每人发一百两红包。” 随后颜澪冲进屋内，只见小燕，神色迟疑地冲出来道：“澪哥，是个女孩。” 这个时代重男轻女，颜澪也没有妾室，主母生下个女孩，都担心颜澪会不高兴。 颜澪哈哈大笑，摆摆手道：“女孩好，女孩好，凝雨怎么样？” 说完也不管小燕，直接闯进屋内，见凝雨满头汗水，虚弱地躺在床上。 见颜澪进来，凝雨有气无力地张张嘴，然后哽咽道：“夫君……” 颜澪温柔地坐在凝雨身边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多说话。”说完还给凝雨擦了擦汗。 凝雨轻微地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道：“是个女孩。” 颜澪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道：“女孩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男女都一样。” 凝雨闻言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转头去看，稳婆这才把孩子抱过来，放在枕边。 颜澪看着这皱巴巴的小脸，眉眼间有些像凝雨，只是那张嘴却像自己。 颜澪轻轻吻了一下凝雨，然后对一屋子的人道：“多谢各位，颜澪十分感激，每人给二百两的红包。” 听闻如此厚赏，稳婆女婢都欣喜异常，连连拜谢，又开始承载颜家千金，将来一定是大家闺秀，出了名的美人。 颜澪倒是不在意这些，始终笑着看看孩子，看看凝雨，用只有凝雨能听到的话轻声道：“我的孩子，这一生都要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她。” 凝雨欣慰一笑，然后道：“澪哥儿，取个什么名字呢？” 颜澪笑道：“这个，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凝雨惊讶道：“她才出生，怎么决定呀。” 颜澪道：“我取了两个名字，一个姓颜，一个姓周，等周岁抓阄的时候，让她自己选。” 听闻颜澪要让女儿跟自己姓，凝雨坚决不同意，孩子又不是没有父亲，而且子随父姓，这是规矩。 颜澪见她坚持，也不强求，于是道：“那好，那就叫她婉儿，希望她美丽温柔。” 凝雨点点头，满眼宠溺看着自己的女儿，颜澪微笑着看着她们母女，心里说不出来的激动。 这是自己这一世，唯一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今后自己要将一切都交给她。 颜家诞下千金的事很快就传开了，颜澪的各商铺纷纷登门道贺，并且送上贺礼，虽然一部分人希望颜澪有嫡子继承家业，可是见颜澪开心的样子，便彻底收起了念头， 颜澪自然不在乎这些，有女儿没什么不好，而且颜澪本身就是个女儿奴，前世对自己的外甥女和侄女可是好的不得了。 生过孩子，凝雨要坐月子，饮食起居被颜澪一手承包，滋补的药膳和补品源源不断被颜澪买来。 凝雨终于顶不住了，对颜澪进行抗议，再这么补下去，自己的身体才真的承受不住了，这才让颜澪停止了这种溺爱。 颜婉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晚上也不消停，又哭又闹还要吃，颜澪终于明白了古代为什么要有乳母这个行业了。 说白了就是前世的月嫂，顺便承担了为婴儿提供饮食的职业，能让产妇好好休养。 颜澪提出过一次，不过凝雨没这么多讲究，以乳母代养会让母女生分为由拒绝了。 这可就苦了凝雨和颜澪，每天半夜起来，一个喂孩子，一个换洗尿布，然后一起哄孩子睡觉。 其乐融融一家人，让颜澪很享受，这才像家的样子，有妻有子，颜澪真想感叹一句夫复何求。 过了四月，颜澪抽空去了一趟汴京，将铜铁生意交付给户部和工部，这种生意现在颜澪不需要了，毕竟铜铁在吴朝是禁品，有人防备，有人眼馋，有人窥探，总之是个烫手的山芋，必须要交出去了。 户部和工部自然愿意，这中间存在的各种关系，能够获取的各项利益，难免不被人眼红眼馋，现在颜澪主动交出来，又能让这两个部门和高句丽那边有往来，好处多多，自然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颜澪很早就想将交出去，只是当时与高句丽官员熟识，其他官商他们不认，只想和颜澪做生意。 没办法，颜澪只能找其他的贸易方式，好在高句丽资源匮乏，颜澪便从东南亚运输香料大米，用来换购高句丽的金银。 虽然少，可是有，在阿大阿二的指导下，高句丽成功开发了金矿银矿，本月正式可以用金银交付了。 高句丽的山参，绸缎和宝石成为了颜家的主要货品，这些在吴朝深受达官显贵，富商世家的喜欢，也不用担心朝廷会为难自己。 交出铜铁生意，换来的好处就是入港时的税收减少了很多，颜澪自然不会过于天真，坚持让阿大比地方商税多交一成。 老三老四和老八的香料和水稻种植很成功，几个月就能收获几百石的粮食和百斤香料，加上珍珠药材，现在东南亚的贸易成为了颜家新的主流业务。 进了六月，天气逐渐炎热，凝雨出了月子后就重新掌管家中事务，许是一年里没有活动，精力有些旺盛，经常忙起来就没完没了。 颜澪见她一天里打扫了五次书房，笑着道：“若是待不住，我就带你出去转转，别总待在家里了。” 凝雨满头汗水，脸颊红扑扑的道：“妾身闲了一年，再待下去就彻底忙不动了。” 颜澪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低头看书，凝雨走进打扫书架，路过颜澪身边时，带起一股香风。 颜澪闻了闻，抬头道：“你用了香粉吗？” 凝雨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最近天热，自己又每天忙碌，经常满身是汗，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就用了香粉。 颜澪笑着道：“你呀，别多想，常洗浴就好了，用香粉香囊味道太重，对婉儿也不好。” 凝雨道：“可是还能用什么呢，香囊味道要好久才能散出来，香粉用的多了，确实不舒服，可没有其他可用的了。” 颜澪闻言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若是有香水，那就好了。” 凝雨不解道：“香水？那是什么水？” 颜澪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微笑着道：“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商品，不过很多东西来制作，明天我去城外庄子打造器具试验一番。” 记忆中制作香水的步骤其实不太难，鲜花精油需要熬制，然后将酒蒸馏成酒精，按照比例调剂出来就行。 不过颜澪没有经验，虽然小说中总是看到，可是轮到自己制作，却丝毫不知道步骤。 实验起来颜澪才发现操作起来并不简单，前几次精油熬制不成功，味道太浓烈，后几次配置出来的香水味道不对，成色也不好。 一连实验了几天，经过提炼精油，过滤，用酒精搭配冷却等一系列操作后，颜澪成功制作出了自己满意的香水。 兴冲冲拿回家里，让家里的女眷们评价了一下，又让女婢们体验后，获得了一致好评。 于是颜澪开始大批量生产，并在各州府进行大量宣传，先把广告打好，然后联络各地香料商的胭脂铺，先将样品推出来。 颜澪详细制作了香水使用方法，制作成使用说明书，特意写了过敏体质和呼吸道患者禁用的体型。 几种花香，几种香味浓度搭配，又按照前世的销售方法买一瓶赠送几种小样，整体用锦盒装好后进行销售。 一时间，各地州府的女性同胞蜂拥购买颜家香水，这种只需要喷洒在即可，味道也不浓烈的化妆品，深受广大女性喜爱。 细细算来，颜澪的产业越来越繁杂，香水，外贸，商业街，酒楼，客栈，镖局，商队，船队，香料，水稻，果林，一大堆的生意属实让颜澪忙得焦头烂额。 人才培养和引进是急需的，可是颜澪始终不满意，也不放心，新培养的人忠诚度不高，能力也不足。 尤其是今年就出现了好多挖墙脚的事情，这让颜澪有些头疼，虽然有仓鼠小队在外辅助，但还是让颜澪感觉人才不济。 和凝雨商议了一下，香水交给了凝雨去做，果林交给了柳娘，核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至于培养人才，颜澪把目光锁定在北斗小队身上。 第八十二章 晚上来了两个贼 真定府的两条商业街，颜澪自然放心，掌柜伙计大部分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也是自己大本营，一举一动掌握在颜澪手中。 出了真定府，滨州的港口有南山村乡民，阿大阿二，奚秀臣，放心，绝对的放心。 老三老四和老八负责东南亚的生意，准确来说就是负责颜澪的种植园和加工厂，有三个人在，也很放心。 老五老六负责江南和两浙，老七老九负责两广和福建，老十负责成都路，这些地方有些不稳定，被挖墙脚经常发生，颜澪考虑让这几人自己选择州县开设店铺，招聘一些老实本分的人手。 香料药材有黄奇一家，也很放心，毕竟感情摆在这里，颜澪相信这一家人不会对自己不利。 现在香水和果林交给了凝雨和柳娘，媳妇和小姨子，肯定放心。 那北斗小队能干什么呢？生意的事自然不用交给他们了，思考了一整天，颜澪想到了巡查组。 让这七个人时不时出去转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收集情报，传达自己的指示，似乎也不错。 于是北斗小队的七个人，发现自己被分配的差事越来越奇怪，颜澪总是让他们到附近州县打听商品价格，或者坐在真定府的颜家食铺里一整天，要他们了解店铺的经营情况和发现的问题。 等他们回到家，颜澪就东问西问，然后告诉他们如何分辨事情的重点，直说的七人一脸懵的高山仰止状。 颜澪无奈叹息，阿甲等人不同于阿大等人，他们之前是家丁，思想上只服从命令，而不会过多用脑，虽然现在会主动提出一些问题，可是格局不够大，脑子不够灵活。 慢慢来吧，毕竟培养人才不能心急，于是颜澪决定身体力行。 带着几个人打扮了一下，颜澪把自己化妆成一名农夫，然后笑着道，你们觉得我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阿丁道：“家主，这两条街都是咱家的生意，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颜澪微笑道：“这就是你们今后要掌握的技能，如何不被人认出来。” 七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阿丙不解道：“家主，为什么要做到不被人认出来？” 颜澪道：“这样你们可以打探到更多的消息，而且消息更真实，也可以顺利逃脱困境。” 阿丙不安道：“会有危险吗？” 颜澪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就知道没人会针对我呢？” 阿甲似有所悟道：“不错，家主生意做的大，难免有一些宵小之徒觊觎家主产业，所以咱们兄弟几人得为家主守好家业。” 其他六人连忙点头，颜澪道：“你们先出门，随意找一家食铺坐下。” 七人应声出门，走到街上随意找了一家食铺，点了一些酒水果脯，几个人正一边吃喝一边东张西望，突然听到身后一人道：“几位客官可要一些果蔬吗。” 阿甲听这人声音粗哑，回头见这人皮肤黝黑，胡子拉碴，嘴唇干裂，感觉他应该是喊了一早上了，便道：“有劳，来一些果子就好。” 那人从篮子里取出几枚果子，接过来放进袖子里，然后哑着嗓子吆喝着走了。 七个人喝光了一壶酒，刚要起身结账离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道：“几名客官稍等片刻。” 七人转身，见是食铺的伙计，阿甲诧异道：“不知有何事？” 伙计笑着道：“东家传话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 阿甲等人疑惑不已，只好重新坐下，不明白颜澪要做什么。 突然听楼上有人道：“七个人和我朝夕相处，近在咫尺却认不出我来？” 七人转头去看，只见颜澪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笑着看着他们。 七人震惊不已，看了看四周，也不见食铺有后门，那就是说颜澪是从正门进来了，可是几个人都没注意到。 颜澪指着桌子道：“阿甲吃了一枚果子，两杯酒，阿乙吃了两枚果子，一口酒……”转瞬就把众人刚才的所做所为说了出来。 众人哪里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可是吃了多少果子还是有印象的，尤其是记得说了什么话，谁看着外面，谁说了对面的小娘子长的标致。 见颜澪说的分毫不差，阿甲吃惊道：“难道家主一直在，可又是何时来的？” 食铺掌柜老宋笑着道：“东家的绰号是唇齿剑，嘴皮子功夫厉害着呢。” 颜澪走到七人身边，笑着道：“几位客官可要一些果蔬吗？”赫然正是刚才卖果子给众人的农夫。 七人顿时呆立当场，颜澪流畅的用好几种声音和语调说了几句话，老人小孩，青年壮汉，甚至还有女子的声音。 七人已经由吃惊转变为震惊了，阿甲结结巴巴道：“家……家……家主，你这……这是……” 颜澪笑着道：“这是口技，你们只知道我会学鸟鸣，难道不知道我还会学他人说话吗？” 阿乙苦着脸道：“不知道，家主你也没说过呀。” 颜澪道：“这不算本事，只是个小技巧，必要时可以帮我隐瞒身份，我多次脱困都靠的这个。” 接着颜澪语重心长道：“人心难测，只有隐藏了身份，才更好打探到消息，不至于引人察觉。” 阿丙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当别人怀疑时，可以用这个办法发现猜忌，也可以让人猜不出来究竟。” 颜澪笑着道：“今后你们的工作会更加神秘，也要学会很多技能，这样才能提高自己，慢慢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七人郑重行礼道：“多谢家主教诲，我等一定勤学苦练。” 颜澪挥挥手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辨是非，明对错，察忠奸，我需要你们帮我做这些事。” 七人急忙道：“我等愿为家主分忧。” 北斗小队从此成为了最恐怖的谍报部门，多次为颜澪立下奇功，更是成为了最让人敬畏的小队。 颜澪也不客气，追踪反追踪，乔装打扮，潜伏隐蔽，擒拿反擒拿，极速记忆，翻墙进屋，撬门压锁，甚至一些审讯技巧都一一传授。 七人也是用心去学，好像面临高考倒计时的考生，认真且严肃，专注且深情。 也不知道是颜澪的这些技能太优秀，还是那句独当一面太有吸引力，总之北斗小队很用心的学，很细心的学。 颜婉儿很健康，没有出现颜澪担心的各种生病问题，这年头也没有疫苗可以打，只能小心呵护。 凝雨怀孕时吃了不少补品，所以颜婉儿的身体素质还不错，每天瞪着乌亮的大眼睛四处看，见到凝雨就笑，看到颜澪也笑。 这孩子不错，最起码认识自己爸妈，可是见到别人就不是了。 除了见到柳娘会傻乎乎的流口水，瞪着眼满脸呆滞，见到其他人就有点怕怕的，翻过身哼哼唧唧不敢看。 凝雨和颜澪都没在意，才出生一个月呢，性格还没定，怕生很正常。 小燕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婉儿虽然怕生，可总是偷偷摸摸瞥着众人，充满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 颜澪听她说过一嘴，笑着道：“和凝雨一样的性格。” 颜澪仔细观察过，因为有一天他突然想，万一自己的孩子也是个穿越而来的，那可就热闹了。 观察了几天没有发现异常，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尤其是颜澪潜伏隐藏的手段高明，婉儿的一举一动都被自己收入眼底。 放心了，不是穿越者，不然头疼的很，不是颜澪担心她超过自己，而是实在应付不了拥有前世思想的女孩。 颜澪没有发明出什么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除了经商时的一些先进思想，没啥出格的，自然不担心如果真有穿越者，会发现自己也是穿越而来的困扰。 晚上回到卧室，见凝雨正在晃动摇篮，逗着颜婉儿，小家伙时不时大叫一声，然后咯咯笑着。 颜澪走过去弯下腰笑着逗了逗颜婉儿，见她手脚乱动，心里喜爱万分，将婉儿抱起来，在她娇嫩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一口有点重，亲的婉儿脸都红了，凝雨嗔怪道：“你看你，也不小心一点。” 颜澪嘿嘿一笑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然后一边逗弄婉儿，一边和凝雨聊家常。 一直到婉儿睡熟，凝雨和颜澪也上床休息，刚吹灭蜡烛没多久，颜澪闭上眼酝酿睡意，突然听到屋外一声轻微的响动。 这几天训练北斗小队，颜澪以前的那些看家本事又施展出来，听力敏感的多，轻轻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隔着窗纱看向外面。 隐隐看到有几个人正轻手轻脚走向卧室，颜澪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快步走到床前，将婉儿抱起放在床上，然后放下床帘。 但是轻微的动作也惊动了凝雨，翻身想要询问，颜澪急忙轻声道：“屋外有人，你抱紧婉儿，不要出声。” 凝雨紧张地抱紧婉儿，颜澪闭眼听了听四周的声音，突然听到身后窗户有轻微响动，颜澪当机立断，一把抄起凳子，用力挥砸过去。 伴随着一声咔嚓，接着一道闷哼，颜澪知道砸中了人，颜澪护在床边没有动，而是警惕地看向窗外。 窗户被砸出一个大洞，顺着破洞看去，只见两个人正互相搀扶起身，见颜澪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两个人愣了一下，接着左边一人突然挥手，向颜澪扔了一记飞镖。 颜澪不屑冷哼，闪身躲过，可是目光仍然死死盯着两人，接着吹响一声口哨。 颜家的护院都是老人，颜澪的口哨声尖锐响亮，顿时有几人醒了过来，急忙大喊着有贼，点起火把向卧房靠近。 两人急忙向院墙跑去，颜澪冷笑一声，破窗而出，捡起破碎的窗框，对着其中一人扔了过去。 颜澪带着怒气地一扔，窗框携带着风势重重拍在那人后背，砸的那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颜澪眼疾手快，冲过去一脸狠狠踹向另一人。 那人见同伴不能起身，颜澪又踹了过来，急忙丢下同伴，躲开颜澪的脚转身就跑，结果刚跑了两步，就被颜澪的护院堵住了去路。 颜澪借着火把看去，只见那人贼眉鼠眼，不像善类，冷声道：“打，惊了我夫人和孩子，兄弟们玩命的招呼。” 护院们手持短棍，齐声称是，那人神色愈加慌张，躲过护院们两次进攻，马上就被乱棍打翻在地。 另一人已经被护院五花大绑捆了起来，颜澪看也不看道：“也打一顿，然后把这两个人送去真定府衙门。” 闻言被捆起来的人大声道：“你们敢用私刑！” 颜澪冷笑道：“夜闯我家，翻墙而入，你们的行为应该叫贼，二位，衙门是信你们，还是信我呢？”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随即马上就传出了哀嚎。 第八十三章 捐钱 鼻青眼肿的两个人跪在大堂，颜澪拿起口供看了看，然后道：“把你们交给衙门，后果你们应该知道，杖二十，刺面流放。” 二人哆嗦了一下，低着头不敢说话，颜澪道：“我不相信你们的话，只是为了偷盗而来，真定府的人都知道，这两条街都是我的，你们却能在这条街上踩点翻墙，真以为我是痴傻之人吗？” 二人对视一眼，满脸灰败之色，颜澪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北斗小队，交给你们了。” 阿丙和阿丁上前，阴险着冷笑道：“刚好学了审讯逼供的法子，正愁没地方施展，多谢二位了。”说完就拖着二人向外走。 不顾二人的大喊大叫，颜澪起身回到卧房，安慰了正在惊慌失措的凝雨，见颜婉儿睡得深沉，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从前世搬运过来的审讯手段，古人自然顶不住，天亮时真实的口供就被送到了颜澪的书房。 这两个人是从江南来的，颜澪的香水是奢侈品，每个月才生产五十瓶，现在价格已经到了百两一小瓶了，自然引起了其他商户的觊觎， 便找了两名盗贼前来盗取配方，之所以没有被颜家商户发现异常，是因为他们也知道颜家在真定府的势力，于是伪装成进货的货郎，踩点了好几天。 可是颜澪的出行没有规矩，想出去就出去，想熬夜就熬夜，有时候一整天不出门，有时候出门就不回来。 于是两个人决定，不浪费时间了，铤而走险，进了颜澪书房，找到配方就走，这两个人也是多次犯案的惯偷，艺高人胆大，自信有这个能力悄无声息的完成任务。 谁知道颜澪警惕性太高，发现了就马上采取了行动，二人先挨了一木凳，刚要跑又见颜澪身手敏捷，颜家护院也及时赶来。 颜澪看完了口供，笑着道：“先把这两个人送去衙门，然后派个人去江南，告诉老五，停了江南的香水和香料。” 北斗小队互相对视一眼，阿甲问道：“澪哥儿，香水和香料获益颇丰，这突然停了，怕是会少一大笔进账。” 颜澪道：“停了供应，自然是为了引蛇出洞。” 阿甲不解道：“如何引出蛇来？” 颜澪道：“停了香水香料，自然会有合作的商户询问，让老五告诉他们，配方被人偷了，盗贼是江南人，所以我心里有气，不再给江南供应了。” “这样一来，会有人觉得这样的行为给江南丢了人，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想偷配方的人自然不敢妄动，但会派人寻找这两个盗贼。” 阿甲似乎明白了，于是接过话头道：“到时候只需要传出去，说这二人在某处，看谁来接头，自然就知道谁是那条蛇，” 颜澪点头道：“不错，所以这两个人不能放，把这两个人看押好，等人上门。” 阿丙道：“可是如果江南不派人来，那该怎么办？” 颜澪道：“很简单，我换个牌子，换个配方，做出新的，换个商号继续卖，就说这个配方是两个江南人高价卖的，你说那些人会怎么办？” 阿丙沉思片刻道：“必然是找到这两个人。” 颜澪道：“不错，只需要放了，跟着他们，谁找到这两个人，谁就是蛇。” 阿丙笑着道：“有了把柄，我们就好拿捏了。” 颜澪道：“不错，到时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七人齐声称是，便转身离开了，颜澪微微一笑，将口供仔细收好。 这种事不必记挂，北斗小队能做好，颜澪和凝雨心里的担忧很快就消散了，又恢复成吃饭睡觉哄孩子的状态。 过了一个月，给婉儿办了满月酒，各地好友都请了过来，颜澪也和几名义兄好好聚了三天，只是凝雨嫌他一身酒气，不让他回屋睡觉。 日子过得太过安稳，总会突然出现意外，六月十三，真定府知府派人突然找到颜澪，请他到府衙一叙。 颜澪一头雾水赶到府衙，到门口才发现，城里有名的大商户都在这里，众人平时常有生意往来，也有竞争，可表面还是一团和气，说笑行礼。 颜澪心中诧异，平时朝中有事，一般都派个同知直接安排任务，这一次竟然是知府亲自约见，可见不是小事。 众人被迎进府衙，虽然颜澪年纪最小，可就势力威望而言，座次也被排在了前面。 众人刚刚坐下，就听有人高喊府尊大人到。 众人急忙起身，对真定府知府朱利明行礼。朱利明年近五十，为人刚正，算是颜澪见过的最好的知府。 朱利明笑着摆摆手，让众人坐下，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今日贸然请各位来，是本府有事相商。” 朱利明停顿了一下，然后面色阴沉道：“辽王殿下正在析津府整军备战，后方各地州府县都要提供军械粮草，本府今日请各位来，也不难为各位，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颜澪见众人或低头不语，或互相对视，于是躬身道：“敢问府尊大人，可是要对辽东用兵？” 朱利明自然认识颜澪，听他这般问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于是点头道：“正是如此。” 颜澪起身正色道：“小民正是辽东人，辽东沦陷也是亲身经历，如今朝中用兵，小民愿意献出二十万两。” 满堂哗然，颜澪出口就是二十万两，真是大手笔。 朱利明闻言笑道：“不愧是吴朝首富，好，颜先生忠义。” 颜澪见众人听见自己的话，有些不满，有些犹豫，自然明白自己一开口就把价格订的太高，于是道：“我是辽东人，如今王师收复乡土，我自然要出一份力，各位不必多心，量力而为。” 说完颜澪便坐在一边，他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捐的多是因为我是辽东人，我自愿捐款，而不是要求你们和我一样。 朱利明也明白其中利害，于是道：“不错，各位量力而行。” 众人心中松了口气，于是捐粮捐钱，极尽表现，只为了在朱利明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对于这种场面，颜澪没兴趣，手势告诉站在外面等待的阿甲，阿甲领命而去，半柱香的时间就返回了。 颜澪起身向朱利明告退，来到大堂外，阿甲走进低声道：“主母知道了，只说一切由家主定夺就好。” 颜澪点点头道：“去钱庄取钱，人手不够就让各商铺出人出车。” 阿甲领命而去，见大堂上众人还在吵吵嚷嚷，对朱利明溜须拍马，大义凛然状表达自己忠心为国。 颜澪不屑一笑，口头说说有什么用，能不能做点实事。 负手站在衙门口，颜澪面无表情，心中却不断的思虑。如今辽王起复，便马上对外征战，有些急功近利了。 辽东已经被占了近一年了，这一段时间里，双方都没有再有过任何形式的摩擦，虽然始终保持对峙，可却是纯粹的对峙。 双方不打不闹，不谈和不通商，互相宣战却都不出兵的气氛很诡异，好像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辽东归了契丹。 可失地兵败的是吴朝，时间久了，吴朝上下人人皆深以为耻，朝廷没有任何举动更是让所有人不满，官员们纷纷上书，士子们高谈阔论，平民们恨骂怒吼。 于是，辽王起复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接到命令就到析津府去整军备战，可颜澪对这件事始终保持疑虑，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喧闹，颜澪听到了一阵口哨声，明白了是自己的钱运到了。 门外整整一百辆马车，运载着装满银块铜钱的箱子，正浩浩荡荡向府衙门口驶来，这样的阵仗早就惊动了衙役，有人转身跑到大堂外，高声禀报道：“启禀府尊大人，颜家车队到了。” 朱利明起身快步走到大门口，颜澪笑着行礼道：“二十万两已经送到，请大人着人查收。” 朱利明满意地点点头道：“颜先生雷厉风行，本官代前线将士多谢了。” 颜澪急忙行礼道：“小民不敢，王师收复乡土，小民自然要尽心尽力。” 朱利明对身后的一名同知小声吩咐几句，然后笑着道：“颜先生高义，本官定为你向朝廷请功。” 颜澪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商人，地位低下，得到朝廷的一些奖励不是坏事，反而可以让自己扬名，虽然有些功利心，但是自己可是花了钱的。 朱利明见一箱箱的银钱被搬运进来，心中大喜，颜澪一人就已经解决了朝廷给自己的任务，二十万两已经是真定府半年的赋税了，如今真定府不出一文钱，就可以解决支援前线的任务，何乐而不为。 颜澪回到家后，和凝雨商量了一阵，家中上下现在好多的辽东人，自然对王师能够收复辽东保持乐观态度，可颜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自从辽东沦陷，析津府形式紧张，颜澪就停了对析津府的贸易，消息自然打探的不多，所以有些事只能胡乱猜测。 看来借此机会，需要重新开始打探析津府的消息了，颜澪略一思索，便叫来阿丁，让他即刻去一趟析津府，告诉李佑明，颜家愿意从江南运送一批稻米支援前线。 第八十四章 研制火枪 颜家的商队同时派了三支，从江南各地采购粮食，运送到析津府的前线，一路上敲锣打鼓，大声宣扬。 之所以这么做，颜澪的目的很简单，民间都说自己是吴朝首富，那自己就承认，不但承认，还要让朝廷知道。 有了孩子，颜澪就有了新的野心，不但有，而且很大，甚至有些膨胀。 颜澪要扬名，只有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有人忌惮却不敢妄为，强大到有人猜疑却不敢造次。 东南亚的市场要抢，高句丽扶桑也要抢，接下来是不断扩大，他要让很多地方对自己产生依赖，不得不靠着自己这棵大树。 而真正让颜澪野心成长起来的，就是这一次盗贼夜闯事件，他突然发现有人，有势力威胁到了自己的家人。 近十年的安稳生活一夜之间被破坏殆尽，之前颜澪一直不想垄断或者竞争，可是现在，似乎有些人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所以，颜澪要行动了，惊扰了自己家人，那他们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需要让心怀叵测的人惧怕。 现在颜澪不担心朝中有人说自己与辽王有勾连，毕竟有户部工部，自己这一段时间也给了他们不少好处，除了银钱，还帮他们运送货物。 同时自己也不会引起其他商人不满，自己亏本支援前线，自己的对手乐享其成，自己的伙伴自然明白这样做的好处。 凝雨一开始以为颜澪是为了援助前线收复辽东，可是后来发现颜澪不断调动商队镖局，便问了颜澪这是为何？ 颜澪道：“别看现在我们日子安稳，可是人心难测，既然可以派人来偷配方，就可以接二连三做出针对我的事。” 凝雨也有些担忧，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乡村里出来的小丫鬟了，心里已经强大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个首富的名头，会引来这么多麻烦。” 颜澪笑着道：“有时候，人的野心，不是自己培养的，人的前进，也是被迫的。” 凝雨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颜澪道：“所以，我要变得强一些，让一些人畏惧，这样我们才能安全。” 凝雨闻言不安道：“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颜澪沉默片刻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手段，先让咱们家的实力强大起来吧。” 凝雨定睛看了看颜澪，见他虽然神情轻松，可是眼中却隐隐有些忧愁，凝雨不太清楚颜澪再担忧什么，可是她却相信，颜澪不会主动害人。 颜澪要打开析津府的商路，同时把势力向西北逐步蔓延，不会展露锋芒，而是慢慢蚕食。 香料，锦布，香水，粮食，颜澪同时要稳稳掌控东南亚这个大后方，同时以北方为根基，对抗南方诸多商户。 颜澪要真正做到吴朝第一商户，至于即将面对什么，颜澪没有把握完全应对，但是并不十分畏惧。 颜澪现在要做的，就是培养自己的人手，仓鼠小队自己在培养，北斗小队也每天成熟起来，真定府的商户，南山镇的乡民，还有自己的结义兄弟，各地的情报往来不绝。 可是颜澪还是觉得不够，很不够，自己需要一张大网，一张属于自己的大网。 当然，没兴趣当什么官，没兴趣得到天下，自己只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可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如何能安稳呢。 前世毫无经商经验，这一世靠着奇思妙想得到第一桶金，占有奢侈品市场，打通各路关节才是颜澪成功的原因。 现在的颜澪要更进一步，可这一步，却实实在在有些艰难，这一步是大是小？还是说保持现状？ 颜澪决定试一试，打算探一探深浅，自然用西北和析津府当敲门砖，先打开更多的市场。 几天后。辽王和析津府知府韩师雄同意了颜澪在析津府做生意的要求，考虑正在备战状态，颜澪没有以奢侈品作为主要业务，而是选择了木器店。 至于颜澪为什么这样做，阿甲似乎最明白，因为颜澪的书房里，有一大叠奇怪的图纸。 曾经颜澪做过其中一个的模型，虽然造型很奇怪，可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要是现代人看到，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颜澪翻阅了这个时代所有的书籍，发现没有人发明，于是自己试着做了出来。 虽然实验还没有完全进行，但是颜澪要感谢前世的一名军迷朋友，是他每天喝自己讲解兵器的结构，让颜澪不胜其烦的同时，也把这些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这种东西就是突火枪，原理和放礼花差不多，只是引燃引线后发出的是铁丸，就像霰弹枪，杀伤范围很大。 只是颜澪把它做了改进，加上了燧发枪的部分零件，这样不但操作简单，而且增强了安全性和稳定性。 颜澪知道，火器的发明对这个时代的影响，也明白这种神兵对吴朝的重要性，所以一直秘而不宣。 颜澪深知，这种火器一旦面世，自己可以轻轻松松获得官身，可是自己并不适合投身仕途，也不擅长此道。 不过颜澪为了测试这种火器的实用性和优缺点，还是打算投入使用，目标自然是吴朝以外的地方。 颜澪很想在高句丽和扶桑试一试，这个想法有时候还很强烈。 捋着已经学习这个时代而留的胡子，颜澪深思熟虑之下，打算借此机会，趁着吴朝和契丹对峙之时，在高句丽试一试。 颜澪开设木器店，依旧是亲民的价格，打造廉价的商铺，在外人看来，颜澪投入了这么多，而只开了一家不温不火，毫不起眼的木器店，这有点匪夷所思。 但这只是颜澪的障眼法，银钱铺路，低调行事，派出自己培训过的伙计掌柜，来打探析津府和契丹的情报。 同时颜澪和凝雨请了个假，特意到滨州和阿大阿二商议了一番。 阿大阿二在船舱里听闻这是个兵器，不由得心中大惊，随即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郑重其事将图纸收下。 颜澪低声道：“你们测试的时候要注意方法，尽量避开人群，必物声音巨大，杀伤力很强，不可对准人体，不过找一些野猪试一试还是可以的。” 又取出几张纸，上面是零部件打造的方式，还是弹丸的要求，颜澪嘱咐二人一定要将工匠分开制作，不能让他们掌握完整的制作工艺。阿大阿二自然清楚其中厉害，连忙牢牢记下。 颜澪赶了好几天的路，有些疲惫，于是先去一间船舱睡觉休息，阿大沉默片刻对阿二道：“阿二，这件事一定要认真做，要做好。” 阿二点点头，随后有些犹疑道：“阿大，澪哥儿这是……” 阿大看了看船舱外，低声道：“澪哥儿现在是吴朝第一商户，敌人多了，猜忌多了，澪哥儿这是要培养更多的势力了。” 阿二道：“我听说澪哥儿家里进了贼，也不知道阿甲这帮混小子是怎么干的活。” 阿大道：“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澪哥儿现在实力越来越大，没有武装护身可怎么行。” 阿二面色微变道：“阿大，你的意思是……” 阿大突然眼光锐利，道：“我觉得，澪哥是时候有自己的力量了，现在有了敌人，澪哥儿又把生意做到了海外，没有一帮能打的可怎么行。” “既然这么多人，澪哥将这个东西最先交给了咱们兄弟，自然是极其信任，我们也得对得起信任，为澪哥打造出一支队伍出来。” 阿二面色阴沉道：“不错，如果真的像澪哥儿说的那样，这东西可是好东西，不能让别人得到，只能掌握在颜家手里。” 就这样，在颜澪睡觉的时候，两名忠心耿耿的手下，在一间船舱里，自信满满为颜澪制订出了往后大名鼎鼎的颜火军。 颜澪一觉醒来，便在港口的铁匠铺打造第一支火枪，由于现在没有使用煤炭的条件，所以打造的过程失败了很多次，后来颜澪用制作青铜器的方法，加入了很多金属，总算在第三天打造出一直自己满意的火枪。 思来想去，颜澪把实验放在了高句丽附近的一处荒岛上，带上了一头猪，颜澪和阿大阿二乘船出发，到岛上进行测试。 将猪赶到岛上，颜澪站在甲板上，装填火焰弹丸，瞄准，扣动了扳机。 虽然有了准备，可是巨大的声响还是让颜澪双耳嗡嗡作响，毫无防备的阿大阿二更是浑身一抖，惊魂失魄的看着颜澪。 颜澪皱着眉扇开飘向自己的烟，然后道：“第一次用，没有防备，习惯了就好。” 阿大阿二惊魂未定，见颜澪皱着眉看向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接着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猪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一片殷红正在身躯下缓缓流出。 一颗铅弹就能造成这样的成果，如果是人，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阿大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忍不住看向阿二，见他面色发白，扶着栏杆的手都在颤抖。 阿大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澪……澪哥儿……这……这……” 颜澪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到阿二旁边拍了拍，安稳一下二人的情绪，重新举起枪瞄准了一下，喃喃道：“准具还是需要改善一下。不过我的能力也就这样了。” 阿大闻言心里更是一惊，这样的威力，似乎颜澪还不满意，竟然还想着改进一下。 第八十五章 烽烟再起 颜婉儿刚出生，颜澪和凝雨自然不便远行，火枪的研制又不能示人，所以设计图被颜澪慎之又慎交给了阿大阿二，让他们两个在高句丽秘密制造。 数量不多，几十把就行，毕竟只是防卫武装，不是用来打仗，颜澪还不想成为影视剧里的奴隶主。 北方形势严峻，颜澪又不想对抗南方商界，此时还需要平稳发展，继续积攒实力。 颜澪每天处理西北和析津府的生意，幸好自从上次派了两名小偷后，江南各家商户没有新的举动，颜澪倒也不再提防。 北斗小队现在每天都在处理两地情报，颜澪仔细推演，却始终想不懂契丹要做什么。 两路夹击之势已成，却停滞不前，既不和谈，也不袭扰，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西北的情报停了几个月，遗漏了不少消息，虽然打听到了不少，可是有用的并不多。 利弊分析后，颜澪假设自己是契丹，那么这样做的原因会是什么，想来想去，只有在等待什么才会这样做。 那么契丹在等什么呢，等粮草？不，他们现在不缺，等兵马武器？也不可能，难道是要等其他事情发生吗？ 会是什么事？会发生在哪里？又会有谁牵扯其中？能找到的情报都翻看好几遍了，可就是猜不出。 凝雨见颜澪坐在书房，紧皱眉头，手中不断盘着楠木手串，知道他此时需要安静，便让家丁女婢先退出去，又将婉儿抱走，给颜澪留出空间。 颜澪这一次急于推断出契丹的计划，盯着桌上的地图，大脑却飞速旋转，已然是前世玩策略游戏时的状态了。 盯着地图，想着情报，颜澪手中的木串盘的越来越快，眼中的光芒渐盛，随即将手串扔在桌上，嘴角微微翘起。 契丹的这盘大棋下的真是好，东西两路大军牵制吴朝，双方虽然不断消耗钱粮，实际上这些都是前提，现在真正等待的是中路大军。 只有这种可能，才符合契丹的利益，三路大军共同进发，西路军一旦突破西北，长城防线自然腹背受敌，即使朝廷派兵支援，只要西路军拖延住援军，长城防线也很难挡住中路和东路。 到时候，三路大军横扫北方，吴朝总体来说无险可守，颜澪并不太信任黄河可以抵挡契丹铁骑，毕竟契丹的西路军有二十万。 想通了这些，颜澪虽然有些心惊，可对长城还是相信的，毕竟契丹多骑射，不擅长攻城。 除非……他们有攻城利器，正在等待建造。 这个时代的攻城无非城梯。工程车，投石机而已，难不成契丹已经发明出更先进的科技了？难道已经发明火器了？ 颜澪苦思乱想一阵，虽然心中不安，却还是有这个信心，对于自己来说火器的发明并不难，可是古人却需要不断的实验，甚至要付出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投入实战。 难道自己来的这个时代，恰好是契丹发明出成熟火器的时候？那自己就要做出决定了，毕竟和平年代才能有助于自己的商业发展。 想到这里，颜澪提笔就要给李佑明写信，可是猛然想起自己都能看懂形势，不信吴朝没人看得出，自己只是商户，妄谈国事，不是明智的选择。 犹豫片刻，颜澪还是给李佑明写了一封信，除了问候，将自己的推断以听闻的方式简单提了一下。 同时颜澪也做好了准备，当然是最坏的准备，一旦西北沦陷，那么自己就得携家带口，解散商会，向南避难。 可是南方自己的势力不大，如果真的有这个需要，那自己只好前往东南亚，然后同时告知仓鼠小队乘船向南。 对于契丹，大海就是他们的硬伤，骑射为主的契丹大军，在海上就是战五渣，所以颜澪不相信他们可以克服。 退路已经想好，颜澪便不再担忧，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似乎实在证明颜澪说的是对的，七月初，契丹西路军打破了对峙，率先突袭秦凤路，二十万契丹军和五万各国联军兵分两路。一路一路席卷秦凤路，一路突袭成都路，一时间西北西南烽烟再起。 大军一路向东，没有长城的阻拦自然势如破竹，虽然河北东路各州府派兵拦截，可多次交战均是败多胜少。 同时契丹十万大军和东路军开始进攻析津府和大同府一线的长城，不过只是每日试探攻城，却不大举进攻。 辽王与契丹多年交锋，自然明白契丹用意，如果大同析津派兵驰援，守城的力量就会削弱，到时大举进攻即可，如果不驰援，一旦后方各州沦陷，那么就会成为绝境。 颜澪这几天没有在意战事，而是在分派银钱，将真定府内各家商户聚在一起，细说利弊，让各掌柜自己决定去向，如果想跟着颜家的，便前往江南两广，颜家支付银钱让他们重新开设商铺，如果不愿意，领了钱就解除契约，自己选择去何处避难。 城中掌柜大多是跟随颜澪的老人，自然大部分原则留下，除了轻易，他们也相信颜澪有办法东山再起，加上辽东第一商户和首富名头，这样的大树怎能不乘凉， 一部分不曾和颜澪同甘共苦的，自然领了银钱离开颜家，颜澪也不责怪，真心嘱咐几句，便将几人送出门外。 颜澪让其余人回家细细思虑，冷静思考后再做决定，然后马上回家，让家丁女婢尽快收拾细软。 同时派出几名家丁，给分散各地的仓鼠小队送信，除了海外的三人，其余的全都通知到位，让阿大阿二带上南山镇的乡民，停了生意，先带着他们去找老三等人避难。 凝雨柳娘等人经历过辽东沦陷，清楚契丹大军的行军速度，自然不敢侥幸，于是早早准备行礼细软，随时都可以出发。 七月十三，契丹西路军在太原府击败朝廷援军，修整两日后分出八万人向北进军，兵锋所向正是真定府。 颜澪很奇怪契丹为何一路狂飙，这种闪电战的方法很是少见。古人打仗注重攻城掠地，可契丹一路掠夺粮草，却不停留，集中力量击败各地部队，即使绕路前行也毫不在乎。 在地图上画了几笔，颜澪皱眉沉思，目前的形势一目了然，契丹要将大同析津两地彻底困死，正如当初攻占辽阳府一样。 颜澪恨恨将笔扔在桌上，毫不在意飞溅的墨汁染污了衣衫，叹了口气，对满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家中女眷道：“走吧，我们下午就出发，向东和阿大等人汇合。” 凝雨急忙指挥众人，颜澪换了衣服，将提前准备好的十万两和几十车粮草送到府衙，算是有个交代，为真定府在做一次贡献，便回家去了。 七月二十五，契丹五万大军攻破太原府，城内一时间沦为地狱，契丹大肆掠夺后原地修整两日，等待援军的同时开始抵御吴朝援军。 八月三日，颜澪携家带口刚刚抵达衡水之时，突然收到消息，契丹援军抵达太原府，合兵二十万，竟然向东一路席卷而来。 颜澪叹了口气，这是要一口吞下吴朝北方四府之地啊，契丹的胃口好大，真是不知道契丹的君主是个什么人。 大同，析津，太原，真定是北方四府之地，都是军事重镇，也是交通要道，战略意义不言而喻，虽然现在太原沦陷，可是一旦真定府也被攻占，大同析津就是孤岛一般的存在了。 到时候黄河以北的各地自然归于契丹，颜澪恨恨地攥着拳头，这几年自己接连失去两处根基，都是因为契丹，这新仇旧恨真是刻骨铭心。 颜澪不止一次想去投身军营，可是看到凝雨抱着婉儿，这个念头马上就打消了，自己是有妻女的人，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她们，也不愿意去做险事。 第八十六章 五年后 黄海上一支船队扬帆起航，几十艘帆船没有向南，而是先向东行了一阵子，远离了海岸后在海中停下。 颜澪走出船舱，狠狠看了一眼西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有了一丝杀意。 回身在阿甲手里取过一个厚纸筒作成的喇叭，对靠近自己船只的几艘船喊道：“各队依令而行，今后通信方式以信鸽和船队传信为主。” 各船上的掌柜，仓鼠小队成员站在甲板齐声称是，接着就各自开始向远处船只传递消息，以旗语告知后，船队一分为二，大部队转而向南，只有五艘船继续向东。 这五艘船正是颜澪家眷和北斗小队，以及愿意死心塌地跟随颜澪的伙计乡民，至于他们的去向，自然是去扶桑。 三天前，一行人到了沧州，一行数百人连夜商谈后，颜澪自己带着家人和几十人前往海外发展，其他人全部去东南亚和两广等地重新发展。 因为契丹，颜澪根基受到重创，虽然手里银钱丰厚，可两处基业受损，今后的发展异常艰难。 现在的颜澪，是两世以来第一次对入侵者异常仇恨，愤怒，不甘，失望，让颜澪对吴朝失去了信心，同时也明白了，以往的那些倚靠都不牢固。 只有自己强大，才不用担心这些，才是最重要的，虽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却往往要在经历一些挫折后才想明白。 目送船队远去，颜澪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后一只手轻轻挽住自己臂弯，颜澪知道是凝雨，轻轻握住她的手。 凝雨声音中充满不舍，哽咽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 颜澪转头微笑道：“以前，夫君不愿意去争，只想安安稳稳和你共度余生，可是现在看来，我们不强大，就会被人欺负，所以，咱家要变一变了。” 凝雨道：“可是我们不能去南方吗？为什么要远离国土呢？” 颜澪看着汴京的方向，语气幽怨且无奈的道：“夫君有些事，在圣上治下做不出来，等做出来了，我们才能真正的安稳。” 凝雨擦了擦眼角的泪，点点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颜澪道：“即使这样做会有无数人骂我怨我，可我必须这么做，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就想着如何让你们母女不再经历危险与苦难。” 看着汴京方向，颜澪心中加了一句：“总有一天，我重回吴朝，定要让有些人看一看，该怎样对付敌人。” 五年后，瑞庆十五年，正月。 此时的吴朝国都汴京城中张灯结彩，人人都在欢庆新年，大街上热闹非凡。 同时一支马队正从北门入城，马队正中是一驾豪华马车，人人知道马车上的人一定非富即贵，急忙纷纷避让，接着交头接耳询问是谁家的马车，这样的气派。 有人仔细看了看车上的配饰，惊讶道：“哎呦，是北海东青国的使臣。” 这人话音刚过，马上就引起了好大的反响，东青国四年前崛起很快，听闻是国君得了一名良师，此人有卧龙凤雏之才，竟让东青国上下统一，各部落纷纷被征服剿灭。 不过这名良师却淡泊名利，不愿为官，可在国内极有名望，传闻文武双全。 去岁这名良师随军出征，十万铁骑横扫北方，以快打快，先用八万灭了契丹在辽东的十万大军，又亲率五万以雷霆之势击败契丹中路大军，两场以弱胜强震惊天下。 随后东青国派使与吴朝商谈，此时吴朝正和契丹在华北鏖战，析津府和大同府的长城防线也岌岌可危，瑞庆帝听闻东青国派使前来，接见后先是喜笑颜开，然后就眉头紧皱。 东青国已经击败契丹两路主力，为吴朝解除了北方危局，条件是辽东归属东青，东青继续围攻契丹中路大军，吴朝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契丹的西北大军。 虽然不情愿分割辽东，瑞庆帝最后也不得不同意，因为东青战力之强，析津府和大同府已经有奏折上报，城墙上数万人看得清楚，东青军团是如何缴杀契丹铁骑的。 吴朝目前肯定打不过，既然人家送的是礼，自己也要还礼，要是坚决不同意，凭借东青军团的战力，武力拿下三府之地也是可以的。 所以，瑞庆帝只好选择暂时忍气吞声，先打发掉契丹再说，结果东青铁骑又一次在长城外，在两府军官的观赏下，歼灭契丹中路大军十五万。 两府上下一片咋舌，接着就是发自内心的羞愧，打了三年，自己一直都是防守，看看人家东青国，三场大战，灭了契丹三十万。 战后，东青还很讲究地送来了一部分契丹的战利品，人家做到了这份上，瑞庆帝也不好白拿，让析津大同二府为东青军提供粮草。 有了这一码事，吴朝民众对东青国心中自然有了好感，虽然仍有不少认为不该占有辽东，不过东青只是针对契丹，对吴朝从无敌意，这两年不满之声也渐渐弱了。 如今东青国派使前来，自然是为了朝贺，一些民众挥手表示欢迎，那些骑士恭敬有礼的回应，自然又引得人们好感。 随着使臣车队停在鸿胪寺，车上走下一名锦帽貂裘的年轻人，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东张西望一番，笑嘻嘻道：“这就是汴京？果然不错。” 接着年轻人转身对马车道：“先生，不如我们的国都也建成这样吧。”他这句话换成了东青语，吴朝人自然听不懂。 车上一人道：“模仿人家的做什么，咱们自己也可以建造处更有气势的。” 年轻人道：“说的也是。”接着便看到鸿胪寺的官员迎了上来，微笑着与随行官员上前接洽起来。 那官员第一眼见到这位年轻人时还不在意，细问之下这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东青国的燕郡王阿尔察，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将他迎进衙内。 郡王出使，极为少见，鸿胪寺自然十分重视，更何况瑞庆帝有交代，一定要好好招待，毕竟这是东青建国后第一次遣使到吴。 一应事宜交接完毕，阿尔察道：“马车上有我国进献给吴朝天子的礼物，随后我派人送进来，不过车上有一人，是我国……贵族，但他路上身患重病，今日不便相见。” 鸿胪寺卿卢正笑着道：“哪里哪里，下官着人安排住所，等到正月十五，陛下召见时再见不迟。” 阿尔察道了声谢，让骑士们取下礼物，竟然整整十大箱，递上礼单时更是让卢正有些震惊。 好久没见过这么丰盛的礼单了，金银玉器，珍珠宝石，更有十五盒龙诞香，难道东青国这般富有吗？ 东青使团住进驿馆后，马车也被一路带进后院，车上除了阿尔察，还走下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只是络腮胡显得他貌似三十岁的。 那人一副病态，咳嗽着走进屋内，到了屋内，那人马上精神焕发起来，坐在屋中抻了抻懒腰道：“躲躲藏藏，此时总算轻松了一些。” 阿尔察恭敬行礼道：“先生重回故土，可喜可贺。” 那人斜睨一眼道：“我现在可是东青国的人，少来这一套，你是不是怕我查你功课？” 阿尔察也不尴尬。嬉皮笑脸道：“还请先生宽容则个，今晚就免了功课吧。” 那人脱掉锦帽貂裘，坐在茶几后道：“也好，但也需要看半个时辰的书。” 阿尔察喜笑颜开，马上做好喝起了茶，那名先生伸手摘下腮边的络腮胡，正是已经蓄起胡子，五年前选择海外发展的颜澪。 颜澪喝了口茶道：“契丹也会派使来，到时候恐怕会有一些口齿上的交锋。” 阿尔察道：“一切都听先生的。” 颜澪道：“带你出来就是让你历练一番，就由你来应对吧，只要记住不要太过分，但也不要丢了我们的颜面。” 阿尔察嘿嘿一笑道：“也不知道大哥二哥打的怎么样，不让我也没底气。” 颜澪道：“战前推演了数次，赢是肯定的，各将领我也安排妥当，只要赢了这一场，吴朝以北，我们就和契丹分庭抗礼了。” 阿尔察道：“难怪先生提前让契丹战俘在后方修筑城池，原来早就胸有成竹了。” 颜澪道：“战争就是要夺城夺地，这才对我们有利，修筑城池是为了安稳民心，巩固疆土，齐头并进，这些打来的地方才真正属于我们。” 阿尔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乖乖拿出书开始看，颜澪取出一卷地图，凝眉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听院外有人通报道：“殿下，国师，吴朝官员求见。” 颜澪不抬头，盯着地图道：“应该是礼部来人，告知礼节程序，告诉他们，殿下正在看书学习，让他们稍等片刻。” 阿尔察不解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颜澪道：“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蛮夷，也是有文化的，这样他们才不会轻视。” 阿尔察继续低头看书，颜澪看了一会地图，心里又把战局推演一遍，然后根据路上收到的情报，将可能发生的变故一一列举。 阿尔察合上书，对颜澪禀报已经看完，接着坐到颜澪旁边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变故？” 颜澪指了指地图边上的纸道：“都写在这里了，我在思考还有没有遗漏。” 阿尔察拿起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道：“先生真是神了，不在前线也能知道可能发生的事，连可能下雪也写上了。” 颜澪道：“行军作战，什么都要考虑，不然当年我怎么做到以少胜多的呢，大雪不利于士卒和马匹驰骋，也不利于作战，所以一定要打怕他们，小打小闹收益不大，一定要尽可能一口吃下。” 阿尔察道：“路上收到大哥的消息，大军已经攻破北安州，等二哥攻下松山州，契丹一半国土就都是咱们的了。” 颜澪道：“攻城容易，守城却难，天寒地冻，粮草不济，虽然后方还算安定，但已经不利于再进攻了。” 阿尔察道：“要是守不住，夏天契丹又会打过来的。” 颜澪微笑道：“放心吧，这两处都有河流，虽然天寒地冻，但是可以沿着河道运送物资，王上也派出了安民官员，攻势可以停了，接下来，就是蚕食了。” 阿尔察不解道：“弟子愚钝，不知道这是何意？” 颜澪道：“就像烤肉，火候要合适，大火外焦，里面却不熟，小火呢，熟的慢，所以接下来，我们就不是用兵了，而是发展国内的经济民生，恢复国力了。” 阿尔察挠了挠头道：“弟子明白了，这么说来，大哥二哥也快回家了。” 颜澪收了地图，将自己的分析用信封装好，然后交给随行军士，让他用信鸽送去辽东，再快马送去东青国国都中龙府。 这时候，颜澪躲进内堂装病，让阿尔察自己应付礼部官员，果然这礼部官员见阿尔察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且气度不凡，轻视之心顿消，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颜澪撇了撇嘴，随后走出来道：“交代完了，你带上几个人出去转转，别惹事就好，就算遇到麻烦，报官就好，不要动手。” 阿尔察道：“先生呢？不出去吗？” 颜澪笑着道：“转呀，我要出去见我的下属。” 阿尔察道：“啊，我知道，就是那些收集情报的人。” 颜澪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不是靠他们，我哪里能打得了胜仗。” 第八十七章 重回故国 仓鼠小队与正月初十齐聚汴京，颜澪离开吴朝时，能够变卖的家产全部折现，只留了汴京城外的小院，因此十一人齐聚这里，一是为了过年，二是聊一聊最近这一年发生的事。 颜澪当初想了好久，最终选择去了与契丹有世代恩怨的东青国，因为颜澪的目的只有一个，对契丹实施强有力的回击。 带着自己的家眷，自己最忠诚的手下，颜澪用了一年的时间，在东青国站稳了脚跟，而且不再隐藏锋芒，而是倚靠自己的才华彻底征服了当时东青国的国君察答哈。 两个人相处了一年，察答哈被颜澪深深折服，他早年曾经在吴朝求学，深知东青国想要崛起需要的是人才，可东青国山高水远，民丁虽然悍勇，可是在文智上可就差了太多。 而颜澪恰好是这样的人才，言谈举止豪爽大度，才智上又极为优秀，心里实在钦佩，便亲自请颜澪担当国师。 按理来说，颜澪不愿意当，更不愿意在其他国家为官，他倒是没有古人那般绝对的忠义，可契丹侵略之仇，心中实在难消，便答应下来。 二人没日没夜，同吃同住。连续聊了五天五夜，将今后东青国的发展大纲一一陈列出来。 此后两年半的时间里，对外东青国征伐附近大小部落，彻底统一了现在的辽宁以北的全部地区，正式建立了东青国。 对内，自上而下的改革，各部落融合统一，消除隔阂，制订律法，规范礼节，筑城修田，修建水利，发展科技，发展教育，培养人才，降低赋税，虽然没有彻底废除奴隶制，可是却施行了工薪制度。 安稳了国内，颜澪开始亲自指挥参与了对契丹的对外征战，充分发挥自己在游戏中的经验，加上详细的情报和战略地图，接连三场大胜，让东青国国土扩充了一倍。 只是颜澪的身份一直保密，除了东青王室的一些人知道自己是吴朝人，其余的都以为颜澪就是东青国人，而颜澪在率军攻占辽东后，就举家搬到了辽东。 此时的辽东，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略显破败，百废待兴，各地虽然有不少汉人，可或奴或婢，贫苦潦倒，生活苦不堪言。 颜澪很快就以颜家的名义，将这些人不断招揽起来，承诺他们如果不愿意留在东青国，可以将他们送回吴朝，这些人觉得不管是哪一国，总之可以安稳活着就好，倒也没人表示愿意回去。 所以，在颜家的带领下，辽东的汉人开始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园，东青国的士卒也开始帮他们筑屋修田，第二年登记造册，在海边筑城安居，彻底成了东青国的国民。 以此为基础，颜澪指挥人在这里修筑了港口，又拜托高句丽的人送信给仓鼠小队，这才与他们重新取得了联系。 颜澪仔细听了众人的汇报，笑着道：“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今后你们自己是否有计划？” 众人对视一眼，各自低头犹豫，颜澪笑着道：“今后你们的个人发展都靠你们自己了，我们之间的情义永生不变，只是我接下来要做的，难免会有凶险，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众人闻言抬头互视一眼，阿大急忙道：“先生这是何意，难道以为我等会是贪生怕死之徒？” 颜澪道：“你们不要激动，且听我说。吴朝没有能力灭掉契丹，也没有能力转败为胜，我对契丹心中有恨，只能用他国力量，东青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样一来，我难免要背负一些骂名，你们不必为了我也选择这样的道路。” 扫视了一下众人，颜澪道：“原来的那些掌柜们，且不去管他们，他们的忠心我不怀疑，可是我不能自私，让他们永远跟随我，你们也是一样，这几年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妻儿，所以，你们今后就恢复本名，保持现在的状态，发展属于自己的事业。” 阿大道：“澪哥儿，你说过我们都是家人，如果没有你，我们也没有今天，我们不会离开你。”众人连连坚定的点头。 颜澪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你们组建一个商业联盟，每半年将收益的两成运到辽东的连云港，那里现在是我负责。” 众人急忙称是，颜澪笑着道：“今后，想见我了，就带上妻儿来东青国见我。” 众人大笑，阿大犹豫了片刻，道：“澪哥儿，你……不再回吴朝了吗？” 颜澪端起酒碗道：“我不想让你们和我的思想一致，我虽然是国师，看起来是官职，可却并非会做的长久，我和凝雨现在也很喜欢在那里生活，至于回不回吴朝，以后再说吧。” 老三道：“澪哥儿的意思是，灭了契丹之后再做打算吗？” 颜澪笑着道：“就你敢问，不错，我是这样计划的，等报了仇，我也许会在民间当个教书先生，或者当个农户，至于在哪里现在还没决定。” 接下来众人欢聚一堂，推杯换盏，热闹了一夜，最后纷纷大醉，倒在一起睡了过去。 到了正月十五，颜澪重新贴上了络腮胡，简单易容后与阿尔察入宫朝贺瑞庆帝，这是颜澪穿越至今的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瑞庆帝，心里有些激动。 一路来到正庆殿内，只见满殿文武大臣，功勋贵族，另有不少他国使臣，当真是群英荟萃。 颜澪下意识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户部和工部的位置，见两位尚书和属下侍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微微一笑便坐在了内侍指引的位置上。 瑞庆帝一身明黄龙袍，年纪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远远看着。却时刻散发出威严的气势。 颜澪低声对神情紧张的阿尔察道：“殿下不必紧张，只需要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如果有人为难，由我来说。” 阿尔察道：“先生，你不怕有人认出来你？你不是说之前和户部工部官员打过交道吗？” 颜澪微微一笑，当即换了沙哑低沉的声音道：“难道殿下忘了，臣会变声之术？” 阿尔察嘿嘿一笑道：“先生真是大才，这般狡诈。” 颜澪道：“商人本就如此，只是臣现在做的是与国谋利的买卖。” 没多时，有人高唤结果使臣觐见朝贺，阿尔察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等着，颜澪倒是毫无表情，开始思考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等到内侍高喊：“东青国使臣觐见。”阿尔察起身大步走到大殿中央，以东青国礼节行礼道：“北海东青国使臣阿尔察，恭贺吴朝天子国祚永昌。” 瑞庆帝满意地颔首道：“东青国派王子为使，可见其心，朕深知东青国与我朝交好，又曾相助我朝，朕甚喜之。” 阿尔察道：“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朝贺，二是替父王递交国书，我东青国愿意和吴朝永世交好。”说完将一个锦盒捧在手上。 瑞庆帝示意内侍将国书呈上来，打开后打开看了看，然后笑道：“好好好，朕便决定，与东青国建交，承认东青国是我朝友好邻邦。” 颜澪看了一眼斜对面的契丹使臣，东青国三场大胜，此时还在与契丹作战，契丹无奈之下与吴朝停战，派使臣前来和谈。 只见契丹使臣面色铁青，恨恨瞪着阿尔察，又狠狠瞪着颜澪，颜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对契丹使臣微微一笑。 但是心里却暗道瑞庆帝的帝王心术，在这种场合公开承认东青国，是在挑起两国争斗，自己好能坐山观虎斗。 果然，瑞庆帝觉得火候不够，沉吟片刻道：“国书之事，等朕和礼部与鸿胪寺商谈后再做定夺，听闻东青国人人善于骑射，勇武过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阿尔察没想到瑞庆帝会这样说，略一思索道：“我东青国自然人人悍勇，可是这样的喜庆日子，不便展示。” 瑞庆帝道：“无妨，还请贵国勇士展示一下吧。” 阿尔察下意识看向颜澪，颜澪起身走到阿尔察身后，对瑞庆帝恭敬行礼道：“陛下，本次随使队而来的都是下人女婢，他们虽然也会骑射，可是并不擅长，五王子年纪尚幼，就由外臣展示一下吧。” 瑞庆帝见颜澪身材高大，听声音和自己相仿，还以为是东青国的军中将领，问道：“你是……？” 颜澪行礼道：“外臣是东青国国师。” 瑞庆帝拿起使臣名单，见第二行就是颜澪，只是颜澪用了化名，名字叫格瓦斯。 这样的恶作剧古代人自然不懂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瑞庆帝道：“原来是东青国的国师，那就请国师展示一下吧。” 颜澪道：“大殿之内，元宵佳节，不宜动用兵器，陛下派一人出来，与外臣空手切磋一番吧。” 瑞庆帝便示意内侍，只见内侍上前一步道：“陛下有旨，宣侍卫统领王浩庭觐见。” 殿外的内侍一声一声将话传了出去，颜澪到偏殿脱去外袍，走回殿中等待。 没多久，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走了进来，颜澪见他脚步稳健，知道他是常年习武之人，能做到侍卫统领一职可见有些本领。 王浩庭拜见过瑞庆帝后，领了旨意，也去偏殿换了铠甲，一身紧身便服来到大殿。 颜澪这几年勤加锻炼，又多次随军出征，搏击技术已经远胜当年，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可是却也不怕。 阿尔察坐回座位，轻笑一声，他是知道颜澪的武艺的程度的，所以并不担心。 殿内其他人就不这样想了，各国国师大多是文臣，从未听过哪个国师还会武艺的，所以只觉得颜澪是强作镇定，等着看东青国的热闹。 只有契丹使臣有些不安，心里却极度希望王浩庭能给颜澪一个好看，契丹上下对东青国的这名国师虽然不曾见过，可他的名声却早就在契丹国内传播开来。 那可真是人人痛恨，更是畏之如虎，三场大战下来，契丹主力折损过半，国土沦陷，手段果断狠辣，是契丹的生死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