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古卷:白龙之名》 月下龙吟前奏曲 白色的世界里,年轻人缓缓摊开了手,让一片飘雪落在他的掌心,又看着那片飘雪在他的掌心融成温暖的水迹。 肃杀如刀一般的冷风中,年轻人缓缓闭上了眼,心里带着对于诸神的虔诚,念诵着遥远而神秘的语言。 他的念诵有如呢喃,低低的不可听闻。纵然有人能一字一字都听得清楚,却也不得其中的含义。 而即便是无数学宫里最精通各种古代语言的大师们,听过了之后,也只会在苍老而起了褶皱的眉头上再锁上一把重重的铁锁,继而大喜,拍着大腿开始在他们的脑海里翻阅平生所有翻阅过的书籍。未知的语言让他们欣喜若狂,漆黑的夜里升起了星星一般,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门洞开,其中满是神秘和未知。 青色的厚衣有着冬月里萎靡了的松针一样的颜色,似乎一股极大的风从极渊中升起,拖举着年轻人的袖子和大摆狂乱个不停,空气中的灵气暴乱有如一场无形的飓风,无数的雪尘被激着飞扬起来,顷刻间就是一场白色的重雾。 然而就似乎有一层透明的隔膜一样,一层无形的壁垒隔断了所有的雪尘,雪雾中年轻人挺直的身躯似乎青色的苍松。 透明般的火焰忽然在年轻人的掌心里升了起来,心脏一般有力地跳跃,而这时候,也正好是年轻人睁开眼睛,缄口不言的时候。 仿佛最漆黑的夜里,天空上点缀着星星般的光点,年轻的瞳孔瑰丽动人的似乎刚经过一场露洗,还缀着露滴,仿佛最为名贵的宝石。 他用着黑光宝石一般的眼睛凝视着火焰,于是透明般的火焰在他手心之上忽然安静下来,继而颜色转深,由黄转红,就好像明艳的棣棠花忽然成了火红的凤凰,火势升高,就似乎狂风里的旗帜一样怒吼起来。 跳动的火焰中,一个个黑色的影子渐渐地显现了出来,继而是大片的白色铺开,山峰一样凸起的虚影蛮横生长,继而那些黑色的影子也慢慢地清晰可见起来,化作人兽的模样。 生动的画面在火焰中开始上演,世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在年轻人的眼睛里。 漆黑诡异的野兽呲出刀剑一样的牙齿,喉咙里的咆哮似乎雷鼓的轰响,继而转成山崩一样的哀嚎;无数个来自南边的武士们吼着狮子一样的声音钻进苍茫的山脉,抽出锋利的刀剑,面对着发狂的敌人,肆意地泼洒最为热烈的鲜血;高大的祭坛之上,被一层黑烟笼罩的人们围在一起,对着岩浆一样炽热的炬火祷告,夜空中似乎传来妖魔一般的回声。 就像是历史的车轮总会无数次滚在同一个坑洼里面一样,一代一代的人如同迁徙的羊群一样,总是会无数次地踏上同一条哀凉残酷的古路,在大地上洒尽热血。 邪恶的死亡气息仿佛阴冷到灵魂深处的一阵风吹来,却吹不凉血。 年轻人一捏手,越发高涨的火焰噗的一声就碎了,像是又干又朽的纸,被雨水侵蚀后,又经历了无数个白天的日晒一样脆弱。 青衣的年轻人看着风吹来的风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莽莽的群山中。 向北 一 天色黑的很快,浅灰色云层后面的太阳,似乎正在以飞马的极速来逃离这个风吹着雪的世界。 黑压压的林子里,从天上落下来的雪挤成了一片白色的海。 厚裹着斗篷的老人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就已经早早入了梦乡,他怀抱着一根老旧的木杖,虫子一样地蜷缩着,一圈毛皮的披肩紧紧缠住了脖子,只管挡着夹雪的风不往他的脖子里面吹,也不考虑是不是勒住了呼吸。 好在不时有他微微的呼吸声传来,不然真让人以为他是去见了漫天漫地的诸神了。 一旁的少年半张着嘴,下巴扭来扭去地看着篝火出神,似乎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嘴不会被冻住似的。 少年黝黑的一张脸映着火光看起来倒是红彤彤的,似乎半点没有什么受了冻的迹象,尤其是左边的下巴上,红的像是涂了一层女人用的脂粉一样,不过细看几眼后,才让人觉得那似乎像是浮肿的样子。 似乎是疼痛的感觉难以忍受,少年用隔了一层皮质手套的手抓了把雪,轻轻地往脸上敷,冰冷的感觉麻木了脸上的皮肤和神经,似乎终于让少年脸上的疼痛有了缓解,让他不再像是吃饱了草的牛,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再吃了一遍似的,左一下右一下地扭着下巴。 “喂,我说,喂喂喂,”少年压低了眼皮看着另一个揩拭着弓箭的少年,眼神里都是无奈,“阿青啊,还在痛诶。” 揩拭着弓箭的阿青却是头也不抬,“其实还可以更痛,如果下一次你还是举着刀跟着傻子一样的往前冲,我也可以打烂你的另一边下巴。” “哇哇哇,还要来啊!”少年缩了缩头,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右边的下巴,耸了耸肩,“我怎么忽然觉得我的牙齿也痛的厉害啊?是不是断了?” 阿青终于抬起头,用着冷漠的眼光打量少年的脸,“我猜应该是右边的。” “你怎么知道!?”少年先是瞪了瞪眼睛,然后露出笑容,“果然还是你才是最了解我啊,阿青,我的好兄弟。” “走的时候阿婶叮嘱过我,让我照看好你,说怕你这个什么事都不过脑子的人,有哪一天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断了腿,”阿青又低下头去,继续手里的活计,“还有,小九,别给东伯和叶大哥添麻烦,而且,我也不想看到有一天我的箭会射在你的身上。” “啊......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小九噘着嘴摇头,“你要相信我的反应啊,而且我觉得我最近好像又变强了一点,胳膊上的力气跟熊一样。” 阿青抬了抬眼睛,甩了个看着白痴一般的眼神后,就又专心了手里的活计。 旁边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忽然在这时候抬起了头,沉默着一张脸,眼睛里想着什么似的看向名为小九的少年,他的膝腿上横置着一个长形的东西,用了两层的皮布包裹着,有尺半左右的宽,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老秦,难道你早就感觉到我的强大了?”小九笑笑,声音里有些些的得意。 男人却摇了摇头,脸色不变,“不,不是,我是在想这么冷的天,琴上的弦是不是要拆下来好一些。” “为什么?”小九不解地问。 “因为太干了,我怕琴绷的太紧,不管是琴木还是弦,弹的时候会变形然后开裂。”男人说。 “太干了?那......要不要泡泡水?怎么样?刚好火大着,我给你烧一锅,”小九说着转身就要在身后的包裹里找出来锅子,“这还是我们离开龙眼部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哭的死去活来的都要送给我的呢,说让我带上,但凡用的上的时候,就会想起她。” 男人从鼻子里哼着一口气,差点没笑出声。 “你笑什么?”小九停下手上的动作,面带疑惑。 “先不说如果教我琴的老师听到你前面的话,会不会一顿棍棒往你的屁股上打,”男人摇了摇头,带着笑地接着说,“只是真有姑娘这么和你说话嘛?我怎么听说龙眼部的女人,一个个要强的都像是草原上的狼崽子一样,也会哭着和你说这么情谊深厚的话吗?” “什么女人啊,人家还是女孩子诶,女孩子,懂不懂,比我都还小一个年岁,”小九似乎听出来男人口里面的取笑,皱了皱眉,接着说,“我说老秦,你可别忘了啊,要不是我们在龙眼部等着你,早进山了,今天就不是呆在这个前看不见屋子,后看不见山的地方了,你该要感谢我们还愿意带上你啊,老秦,这你还不把你那手秘术教给我?” 男人的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嘴角上带着的笑也在一瞬间收敛,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僵硬,似乎是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紧。 这倒不是因为小九的问题所为难,而是他听到了从雪地上传来的响动。 是踩着雪的脚步声,林子里昏暗的夜色下,只是扭扭头就能看见一个黑影慢慢地靠近这里。 “叶大哥。”小九跟着扭头过去看了一眼,举了举手地打着招呼。 来人走到篝火前,抖了抖兜帽上积的雪后,摘了下来。 是个年轻的武士,看着是过了双十的年纪,脸上却似乎还带着些没有完全褪去的稚气,一张脸因为冷风的缘故有些发红,眼睛像是平静湖水,有些安静。 一把皮鞘的长剑和一面银色的圆盾被他斜背在了身后,有些流浪武士的模样,但篝火前的人都知道,这个年轻武士的身体里蕴藏着怎样神奇的力量,能燃起什么样的火。 “叶大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小九从身边找了找羊皮的酒囊,手上使力丢了过去,“昨天那头野妖完全就是个意外,估计应该是残废了被丢在这里的,再说,要是有什么异常,东伯早就醒过来了。” 叶白柳在半空接住了酒囊,一边扯着塞子,一边垫着毛皮的斗篷坐下,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大概......是习惯了吧,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他喝了一口淡淡的酒水,接着问,“你怎么样?肩膀上的伤没什么问题吧?” “小事,”小九冷着笑了笑,抓向身后面厚厚的积雪里,提拎出来一个漆黑而诡异的头颅出来,“就凭它一个也想要撞我的龙犀,不是我脚下踩了个坑,早该死了,也不用叶大哥你挥剑了。” 向北 二 这里是一处背风的地方,一处高高隆起的石土之地俨然有了小山的模样,呼啸的风会在这里绕开,在这个到处都是积雪的森林里,这里无疑是处宿营的绝好的地方。 叶白柳几个人蹚了一天的雪,终于是在开始落日的时候找到了这处,还算是勉强能避风的地方,几个年轻健壮的人用着刀剑锅子甚至双手,在足有人膝盖深的积雪里挖出来一片空地,架起了以湿了雪的木柴燃起的篝火。 为了安全,叶白柳还在入夜的时候巡视了一圈。 篝火前,小九手里举着那个漆黑诡异的头颅,嘴角一抽,眼光里忽然多了一丝的凶狠;而被叫做老秦的人在无声间,一只手已经挡在了鼻息之前;揩拭弓箭的少年皱着眉抬起头来,眉头上的怒气可见地加重,熟睡中的老人更是打了一个哈切,好像鼻子里发痒似的。 老人一双眼睛转转悠悠地醒来,鼻子抽了抽,有些呆呆甚至麻木的神色在瞬息间变化,脸上肌肉的抽紧也让他的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直线。 老人不用想心里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破口骂了起来,“好你个臭小子,老人家好不容易睡过去一会,你就要这么折磨我?什么臭东西,不会是你那张臭嘴在我的跟前吹气吧?” 老人抬起头,预想的出了差错,他发现小九并不在他的身边。 “喂,东伯,你这么说我很受伤诶。”但是他的手里却提着一个野妖的头颅。 少年嘴角的一抽是因为从这个头颅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这恶臭的味道不像是什么野兽的体味和粪便的臭味,而是一股腐烂的味道。 老人脸色难看的就像是快要吐出来了一样,他扭过头去,手用力撑住了斗篷堵在鼻息前。 “没事动那玩意干嘛?快埋回去。”老人的声音嗡嗡的。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头颅,头宽嘴长的,看起来有几分像是鹿的模样,头上原本长着巨大的骨角,只是悉数都被刀剑斩断了,光滑的断口看上去让人觉得像是破旧的树桩。 可如果是鹿,个头却比牦牛还要大上一截,不是说没有大个头的鹿,只是因为还能从那冻僵的嘴缝里看见满嘴的尖牙,尖锐粗糙,木签一样的牙齿根部微微地发黑,完全不是一头鹿该有的牙齿。 这样的牙齿几乎能刺穿脆弱一点的铁了,咬在人的身上,无疑一口就会咬碎骨头,说是鬼齿也不为过。 “不,埋远一点。”老人摇摇头,接着催促道。 正准备埋回原地的少年被老人的声音喝止,耸了耸肩,无奈地起身,绕到了一颗足有人腰肢粗细的大树后面,用双手在积雪里刨起坑来。 “怎么会这么臭,好像昨天还不是这样的?”被叫做为老秦的男人看着少年把那颗脑袋重又埋进深深的积雪里,终于放下了挡在鼻子前的手。 他们一行人是在昨天和这头野妖相遇的,那时候他们跟在老人的后面,在不知方向和没有路径的森林里穿行,大概是走到了晌午的时候,虽然头顶上没有太阳,但叶白柳却能感觉的出来,那时候应该就是晌午左右,厚厚云层后面的炽热在那时候几乎到达了最顶峰的时候。 也就是那时候,一头瘸了腿的野妖就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前路上,毫无半点的征兆,但也只有这么一头了,虽然有着牦牛一般大小的身躯,跑起来的时候大地几乎都在震动,却还是被他找了一个空档的机会,转身中劈下高举过肩的长剑,斩下了这个脑袋来。 “那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死物了,黑沙吞噬了它们体内最精华的血肉,”老人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夺走了它们原本的生机,我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具具提了线的傀儡,也许它们还有那么一点的灵智,但也只剩下疯狂了,而一旦它们体内的线断掉后,也就是流动灵气的脉路破碎,死气会很快占据它们的身躯,它们的身体会因为灵气的不容而急速腐化。” “可……也太臭了吧?”男人摇摇头,还是觉得鼻子前面的那股臭味久久不散。 “嗯……这个嘛,我觉得应该是它的血肉在那些黑沙的诱变下发生了变异,才有这样的后果吧。”老人歪了歪头,认真思索的模样。 “诶,说这么多干什么,现在可不是做学问的时候,”老人左右看了看,也孩子心性地接着说,“喂,臭小子,东西还没有开始煮吗?老人家可是已经很饿了啊,你的举动不光吵醒了我的美梦,也惊动了我的欲望啊,再不准备,我可就只能生吞你了啊。” “哇,您老人家可真不挑食啊,但你也得咬得动才行啊。”小九已经从树后回来,接着开始找起了锅子和口粮。 “手套也不脱吗?你的手可是刚刚接触过野妖的啊,不怕臭也要注意干净啊!”老人说。 “东伯你也心疼心疼我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想要我的手冻成个千疮百孔吗?”小九说。 “你可是火炼过的武士啊,这么一点寒冷你也怕啊?”老人说。 “那您还是个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啊,你怎么不把脖子上的毛皮借给我戴一戴呢?”小九说。 “可我可是一个老人啊,老了啊,身子骨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还能再活一百年也不死啊?” “什么意思?这是说我老不死?”老人皱了皱眉, “额,没有,没有……”小九脖子一缩地连连摇头。 深入森林这么多天,每个人的身心多多少少都染上了疲惫,虽然他们携带的干粮充足,御寒的衣物也足够,但待在这样的地方,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野兽嘶吼的森林里,一种孤寂反而更容易让人心里的疲惫加重。 于是叶白柳不得不佩服起老人和少年来,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们还是能有闲心地说话,就好像在自己烧着炉火的家里一样。 他坐在一旁,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后,保持了安静。他看着老人起身走到小九的身边揪住了少年的耳朵,然后又和着少年一起在包裹堆里翻找起来,似乎老人真的是饿坏了。 他不再看老人和少年后,背靠着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仰头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种很浅很浅的睡眠中,也不解下背后的剑盾。 他需要睡眠,但同时也不能放松下警惕,这样的浅度的睡眠虽然不能让人彻底地摆脱疲惫,却能让人听见异样的响动,寂静的林子里虽然鸟兽绝迹,却总有一股邪恶的臭味萦绕不散,这是危险的气味,他知道其中的源头远比野兽更加危险。 向北 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过去了,叶白柳只觉得耳边再听不到老人和少年的说话,意识似乎也介于一片模糊和清醒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保持这样的睡眠下去,心里的疲惫反而更累了,总是想要沉沉地睡过去。 然而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吹在脸上的冷风总是会毫不留情地施以痛吻,接着又好像用着冷酷无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刀,似乎在说,亲爱的人啊,我可还没有允许你睡过去哦。这样的话。 啪的一声响动,一声闷响后接着是沙沙沙就像是沙子一样滚落的声音。 异样的响动让叶白柳在半睡半醒间惊醒,声音的来向在寂静的森林中异常的清晰,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眼睛里全无入睡过的迷蒙,反而似乎有赤色的精光一闪而过。 但久久再没有别的响动出现,而从那重重的落地声来看,应该也不会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除非是一头小山一样大小的野妖,否则那声音不会如此沉重。 倒像是一截经受了四个季节风吹雨打的干枯树枝,终于再承受不住积雪的重压,被压断了可怜而脆弱的脊椎骨一样,从树干上断裂,带着沙子一样的雪粒倾倒下来。 “应该不是那些野妖。”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还没有入睡,也许他的耳力远及不上叶白柳,但显然他也听见了那声响动,而委实说,这样安静的地方,想听不见似乎都难。 在他们这些武士的耳里,眼前的安静像是密不透风的墙一样,墙壁与墙壁组成了一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屋子,绝对封闭的环境里,那截树枝和积雪的掉落就好像针一样在这间屋子里坠落,声音在墙壁上回弹甚至加重,越来越大。 “今天张老先生在四周加持了一种名为鹰击长回声的法术,如果是那些野妖靠近,我们将会听到巨鹰一样啼鸣的声……”男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叶白柳回头的那个瞬间,真觉得似乎有一丝赤色还是金色的亮光在他的眼睛里倏忽闪灭,“音。” “真的吗?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叶白柳又往着四处看了看。 天色竟然已经很晚了,老人和两个少年都已经在一场熟睡中,低埋着裹在兜帽里的头,身子蜷缩到了最大的限度。只有男人还在夜里坚守,睁着眼睛注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虽然在黑夜中除了近一点地方的白色反光,其他的也看不到什么,他还是保持着他们这些人中最后的清醒。 “你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他用火焰的小刀沾了那东西的血肉,在几棵树上刻下了阵印一样的东西。”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放松了一会身体里和眼睛上的疲惫。 叶白柳淡淡地点头,心里的戒备却又多了一分。 几天走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老人在四周刻上这样的法印,看来是昨天那场意外的遭遇让老人注意到了什么,不得不紧张起来加强了防备。 是因为老人注意到他们离那些朝着深山远去的野妖群越来越近了吗?叶白柳心里怀疑。 “你睡吧,我来替你。”叶白柳看着闭眼过去的男人,扭了扭脖子,让身体里流动的血稍稍活跃起来。 真的困倦了的男人点了点头,眼睛也不睁开,“那就拜托你了。” 很快他的呼吸声就低了下去。 叶白柳再次扭头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往着篝火里添了一截干枯的树枝。 *** 天色放亮的时间似乎要比昨天还要晚了一点,叶白柳叫醒众人的时候,森林还朦胧在一场昏暗中,让人分不清是黎明将至,还是夜晚即将到来。 他们一行人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包裹,除了老人只有一根看上去老旧的木杖还在手里外,其他的人都背上了重重的行李,其中多是一些风干的肉类和一些米面,再来就是其他的用具,铁叉,毛皮制成的毡子等等。 在膝盖深的积雪里跋涉本来就不容易,而这些辎重无疑更拖累了他们的步伐。 不过好在他们在时间上并没有太大的迫切。他们是从清翡原上一个龙眼部的村子出发,跟随着那些野妖群的踪迹一路向北。 如老人所说,也许它们真的都是一具具的提线傀儡,却极度的疯狂和嗜血,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龙眼部的村子里经过一场血战,所以知道那些野妖的危险,虽然不知道那群野妖为什么会突然从龙眼部的村子那里退走,但成百上千的野妖同时发起冲锋,即便是钢铁铸造的城墙也会被撕咬成为铁粉。 于是他们不能太过于靠近那些野妖们,只能远远地跟在它们的后面,凭借着它们的足迹和微弱的气息来追踪。 但是在五天之前,野妖群的足迹被一场大雪覆盖了,叶白柳一行人不得不在一个龙眼部的猎人们修建的小屋里躲避,只是一个夜晚,他们就失去了那些野妖们的踪迹。 如今他们不得不凭借着空气中,时不时被风送过来的死亡气息来跟上野妖群的动向。 少年高高地别过去头,尽量不去看自己右手里的那颗脑袋,虽然他用了一个毛皮的袋子装裹,却还是被那越发浓重起来的腐烂臭味给熏得恶心。 这颗脑袋腐烂的速度远超过了人或者野兽尸体腐烂时候的速度,还是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只是第三天,头颅上的黑肉就不受冻似的腐化脱落,可见森森的白骨,发散出来的臭味即便是再坚韧的武士也觉得难以忍受。 “喂,东伯,真的非得带上这个东西不可吗?我马上就要被熏得天旋地转了啊!”小九隔着一层遮住了口鼻的布料说话,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胃里也开始要翻江倒海起来。 老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口鼻也用了一层毛皮遮挡,他听见少年在身后叫他,于是停了下来,喘了喘气。 “我还用得上那东西,而且它的气味能让那些野妖不容易察觉到我们,”老人点点头,声音也嗡嗡的,能听出来他是大了些声音喊着说话的,“所以,为了我们的生死大计,你就多受一些委屈吧,少年,一个英雄往往可都是在各种人不能忍受的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啊。” “英雄也不是因为拿着这种东西才成为英雄的吧?”小九倒还是有着气力反驳。 老人却只是眯了眯眼睛笑笑,等着呼吸上有了轻松后,他转身继续在最前面带起了路。 野妖狂袭 一 时间又过去三天,叶白柳一行人还是没有放弃地直往北面的青古唐山脉而去。 只是为了在地形起伏捉摸不透的森林里赶路,他们每一天几乎都把一身的气力用到最底的刻度,就好像是抽干了池子里的水,这时候几乎能清楚地看见池底被水浸湿的石板或者泥土。 于是他们不得不一路歇歇走走,他们还需要留着力气来防备,那些随时都可能会随风而来的危机。 “有人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小九背靠着树干坐下,鼻子里还在长长地出气的时候,看了看众人问。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喘气的模样,叶白柳扭头看了看四周,几乎全部都是他陌生的景象,而似乎他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于是也就没有人能答的上来。 “不出意外,我们应该是在森林之中,最好的情况是我们已经走进了青古唐山脉里。”男人仰起头,从树林枝冠的缝隙里看向低沉的天空。 “哈,”小九挑了挑眉毛一笑,“老秦,你们弹琴的人每一个都是像你这么说话有趣吗?说真的,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但是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老人坐在另一棵高大的树下,低着头,背着风在手里摊开一张羊皮的地图来看。 “要走进青古唐,从龙眼部的这份地图上来看,”老人的手指在羊皮上划过,“我们还需要走过一条穿行过群山的河流,这条河流由东往西,是王域平原上青滦河的一条进水分支,龙眼部的老猎人们称之为杜克什耳,意思是源头之河,如果我记得不错,再需要一天,我们就能走到那条河流。” “只要过了那条河,我们就算是走进青古唐的边缘了。”老人头也不抬,右手的食指接着在简易的羊皮图纸上缓缓划过。 老人皱起眉来,似乎是因为疑惑,而这一路走来,每当他摊开羊皮图纸的时候,众人都会再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来。 这是因为他手中的地图实在是太过于简易了,甚至潦草。龙眼部的人用墨笔在羊皮上勾画出大雁一样的图形,连连绵绵成为一片,他们解释说这是代表着山林的形状,指着上面标识说这是色乌森林,这边是北马森林等等;而那些黑色的圆圈,则代表着森林里那些小小的湖水;两条连贯左右的线条组成了他们口中的杜克什耳,也就是源头之河。而过了那两条的墨线之后,则是无数弯曲起伏的线条,这些线条不用龙眼部的人多做解释,老人就知道这是代表着青古唐众多的山脉。 但……什么东西啊?还不如不画出来呢,完全就是信手的涂鸦,毫无半点的实意可言。 这么多天来,他们一行人就是靠着一份感觉,和手里的这张羊皮指引前路,没有迷失方向简直就是个奇迹。 龙眼部的猎人祖祖辈辈都会在这森林里穿行狩猎,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这里的主人,也许他们仅凭着这一份羊皮就能知道他们自己身处的所在,知道往那边走是南边或者北边的方向,轻而易举地找出路来。但这多是凭借他们脑袋里的记忆,是凭借着对于森林里的熟悉。 而对于叶白柳他们来说,看着这份地图的他们丝毫不亚于半个瞎子。不过龙眼部的人倒也是有说过让一个老猎人为他们带路,但考虑到这时候森林里的危险,他们还是拒绝了。而更重要的是,这份羊皮图纸很多时候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个确定位置的东西。他们所追踪的,主要还是风里的那股死气,是那些野妖群的动向。 “但也许说不好,也许我们今天就可能见到那条河流。”老人摇了摇头,觉得时间上的概念也许出了差错。 “叶大哥,你耳力最好,有听到什么吗?水声之类的。”阿青在一旁问。 叶白柳闭上眼睛仔细听了一会,除了一些落雪的声音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天空上又开始落起了雪,指甲大小都没有的雪粒从厚厚的云层上坠落,落在积雪上的声音在叶白柳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好像石子投进了大海,而除此外,其他的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摇了摇头,“没有,看起来我们还要走很久。” “那也算是个好消息了,至少我们在方向上还没有迷失。”男人点点头,心里觉得庆幸。 叶白柳抬起头,看着降下雪粒的浅灰色云层之后,感受着天顶之上那股炙热的感觉。炙热的感觉还没有到达最鼎盛的时候,看起来时间似乎还没有走过午时。 “动身吧,说不定这雪等会儿就大起来,我们最好在那之前渡过河流。”老人揣回了羊皮,拄着木杖有些吃力模样地站了起来。 等他站起来后,老人一脸严肃的看了看众人,扭过头去接着说,“而且,我有预感,我们离那些东西已经不是很远了,都注意脚下,可别在这时候打盹过去了。” “那不是正好么?至少有乐子了。”小九在一阵叹气声中站起,背负起重重的包裹。 老人却没有管他的埋怨,走在了最前面。 他们一行人在森林里走上一条似乎小山脊背的狭窄道路,密密麻麻的小树围绕着这条道路生长,只在这条明显的凸起山石上给他们留出仅容一人同行的通道,而这条道路很快就被一排排大树和丛生的荆棘细枝给拦断,让他们不得不抽刀出来开辟道路。 随着他们越靠近青古唐山脉,森林里的地势便越起越高,有时候他们还能看见开阔又平坦的林地。但更多时候,他们却要翻越小山,这些小山往往都是杂草丛生,没有明显的路径可言,于是他们不得不靠着生长在斜坡上的树木借力,一人拉着一人从斜坡上穿越,平日里阻碍着脚步的积雪在这时候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帮助,多多少少增加了他们的脚下的力量,不至于没有踩脚的地方。 等到叶白柳感觉到头顶的炙热走过了天顶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行人才找了一处避风的大石头后面歇脚,也就是在吃着冷硬的干粮的时候,他似乎又听见了模糊的水声。 流水冲击着河床上的石头发出微微的击打声,从不是很远的地方传来。 野妖狂袭 二 水声让叶白柳惊喜,这说明他们在森林里这么些日子的跋涉终于有了结果,按照老人的所说,他们只要再越过那条名为杜克什耳的河流,就算是真正走进了青古唐山脉里,这样一来,他们也就离那些野妖群,和黄泉邪教的教徒们又近了一步。 “我听到了水声,如果是同一条河流的话,看起来我们是来对了地方。”叶白柳停了下来,在众人的背后说。 因为他的感知可以说是在众人里是最为敏锐的一个,所以一路上都是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守护着最容易被危险突破的防线。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唯一一个听见了水流之声的人,此时他越仔细地去听,耳朵里那汨汩之声便越来越清晰。 “真的吗?在什么方向?”小九也回过头来,眉眼上跳着可见的惊喜。 叶白柳跟着声音的来向伸出手,指着他们的右前方。 “嗯……”老人点点头,心里头琢磨了会,呢喃着仿佛自言自语,“那看来他们的确是往青古唐里深入的,但是……” 老人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又接着说,“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十足的坏消息,孩子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戒备来了,过了这条河,也许我们就踏上了那些人的严密监视的土地了,可别在不该睡过去的时候沉睡哦。” 男人和阿青无声地点了点头,肩上一抖,以肩背上的重量来振作了一下他们的精神。 跟着叶白柳的指引,众人在行进中换了方向,朝着水声最为激烈的方向而去,走下几个还不算陡峭的斜坡,又走过一段地势还算平缓的地段后,他们的脚下也终于感觉到了坚硬。 众人踩着脚底的坚硬停下来后,河流就在他们的眼前。 即便是冬月最寒冷的时候,青绿近乎透明的河水仍旧还在如同犬牙呲起的岩石上,拍打出白色的水沫,缓慢流动的河水在高低不平的地方击打出回流的白浪,一小截顺流而来的树枝跟着水流掉了进去,便在白浪里来回上下翻涌,不能挣脱,几块似乎从山壁上滚落的巨石横立在河流的中央,透过碧色的水面,人眼轻易可见河底的石床。 老人点点头地看着或激流或平缓的河水,“应该就是了,但看起来似乎这里已经是杜克什耳很下游的地方了,也许我们顺着河往上走一会儿,就能找到轻易渡过去的地方,最好是找到一座桥什么的,在这种地方,冰冷的河水对于老人家来说可不是个吉利的东西啊。” 也许河水的温度还比不上地面上的积雪冷冽,但是在如此寒冷的空气里,脚上沾了水,也许只需要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结成冰霜,不说老人,就算是健壮的男人也会被冻伤。 “东伯,你们看那边!”阿青似乎在河流里发现了什么,指着一个地方喊了起来。 叶白柳跟着看了过去。那是在河流对面的岸滩上,一头死去的野妖被水流推到了岸边,一半的身躯因为河水的浸泡显得臃肿无比,而更让叶白柳瞳孔的一缩的是,他看见了那头死去的野妖身体上,竟然插着不知道多少支绿尾的羽箭。 他忽然觉得那些绿尾的羽箭插在它们身上的时候,也许正是在它们渡河的时候,它在河水中就被羽箭夺走了最后的生命,然后尸体再被平缓的河水慢慢推上了岸边。 “那是?野妖么?已经死了吗?”小九也发现了什么,但是隔着一条近乎六七十丈的河流,他却不能如同叶白柳那样看得清晰。 似乎是有阳光晃了他的眼睛一样,老人把手遮在眉毛上,踮了踮脚地眺望,“是一头野妖,看样子……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最少也得有一两天,那是……青古沁人的箭吗?”他竟然也看清了! “那边还有。”男人指着河流下游更远的地方。 叶白柳再次看过去,同样是一头身上插满了羽箭而死去的野妖,只是被河水推的更远。 “看起来这里似乎有一场大战啊。”男人往身后看了一眼,又往着河对面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些羽箭应该是从河对面射过来的。”叶白柳点点头。 “箭?”小九疑惑了一声,再仔细去看的时候,果然看见了那头野妖身上插着羽箭一样的东西,只是模糊了些,不容易让人注意。 “寻常的弓箭不过三四百步,我看这条河流至少也得五百步开外了,看起来射箭的人除了弓箭强力外,都还是很好的弓手。”男人一只手用力握了握挂在左肩上的弓,心里估计自己能否让羽箭飞过这条河的时候还能保持绝对的准头。 他们没有在身处的河边发现一支失准的羽箭,如果那些羽箭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那么射箭的人必然是绝对的神箭手。可是那么多的箭,只是从那头野妖中箭的地方来看,角度,方向,怎么看也不大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样子。 “也许战斗的地方不在这里,”男人发现了什么,顺着河流来向往上游看了过去,“它们也可能是从上面被河水冲下来的。” “走吧,这里不是适合渡河的地方,我们沿着河走,也许还能看到很多野妖的尸体。”老人转身,拄着木杖又走在了最前面。 叶白柳几个人最后看了河对岸的野妖尸体一眼后,抖了抖肩上的包裹,慢慢跟上了老人的脚步。 河边的道路虽然不比森林里的泥土地好走,但是有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垫在脚底,也不至于那么的湿滑,一行人凭借着又厚又重的皮毛大衣在雪地里跋涉,沿着河岸往河流的上方走去。 等着大概是下午的时候,他们离开了碎石铺路的岸边,在一块从森林里延展出来的高岸上休息,往肚子里填了填干硬的食物来补充体力。 等到他们再度动身,还没有走多久的时候,恶臭的味道最先袭来,果然在沿着河流往上的岸边看见了一头接着一头的野妖的尸体,和几乎满地的绿尾羽箭。 等着他们再沿着河边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又果然看见了横跨过了河流的一座石桥,那是一座规模不大的石桥,远远一看,不过仅容两人可以从上面并肩而过。 而在石桥边,则是更多的野妖尸体以及绿尾的羽箭。 如男人所说,这里真的经过一场大战,战斗爆发的时候这些野妖应该正在横渡河流,于是对岸那些藏在林子里的人看准了这个机会,在野妖们深陷在河流里的时候,或者拥挤在石桥上的时候射出了致命的箭矢。 “我的天爷,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小九在眼前一片狼藉的模样下发出惊讶的声音,一只手紧紧捂在了自己的鼻子前。 野妖狂袭 三 叶白柳一脚踹在一头野妖的背脊上,后脚在石板为底的长桥上站住了脚跟后,他才开始慢慢地发力,一脚将眼前这头横搁在长桥上的野妖尸体踹下了河水。 巨尸石头一样地砸进了平流的河水中,激起差不多半人高左右的水花,只是稍稍地一沉后,却不沉底,竟然还有缓缓上浮的趋势,被平流的河水裹挟在水下,流向了河流的下游。 “这样做会不会脏了这条河水啊?依靠这条水流过活的人该怎么办?会不会中毒什么的啊?话说……有人尝过这些东西的肉了吗?到底会是什么味道呢?”小九站在一旁,嘴前隔着一张有些厚实的围面说话。 老人拄着木杖左右看着两边的河岸,一手叉在腰间说话,“放心吧,这些东西的尸体对于人来说可能会有那么一些的毒性,但对于大地和草木来说,这可是最接近完美的养料,它们的尸体会滋养这片土地,看来明年这里的春天也许会是最为旺盛的一个春天呢。” “是么?”小九也跟着老人左右去看河流的两岸,“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过去了?停在这里干什么,看景色吗?虽然这里看起来确实不错,但……真不嫌恶臭的慌吗?” 河流两侧的森林走到了这里隐隐有了一股逼夹的趋势,一侧几乎都是由高高挑起的石土成为了数丈的壁垒;一侧则多是被河水千百年冲刷出来的浅滩,只在河水转弯处有森林像是裙裾一样延伸到了河里,河段蜿蜒着像是一条行进中的巨蛇,在森林的裙裾那里一转,便不见了头尾。 夏国疝州险峻的怒壁和渊国安静的桂漓江河谷,这里的一景似乎都占了恰好的半数,但……小九也知道,这不是老人停下来观望的理由。 “阿青,”老人却问着另一个少年,“你看出什么了吗?” 阿青沉默着点了点头,好一会才说,“我们脚下的雪似乎太浅了,河流两岸也似乎有被水冲刷过的痕迹,而且……空气里灵气的流速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快了一些。” “什么意思?”小九疑惑地皱起眉头。 “意思就是,”老人点点头地说,“这里也许曾经发过一场大水,也许还没有彻底的波及到两岸,但浅滩边这时候差不多应该有深及人小腿的积雪,而这桥上也应该差不多,没有大风或者大火的痕迹,唯一一种可能的解释就是这里的水流暴涨过,水流冲刷了两岸岸边的积雪。” “喂喂喂?没错吧?”小九有些没有听明白地说,“这时候涨什么大水?东伯,这可是冬月啊?” “果然,那会儿离得有些远,隔着一层没有看得清楚,”男人这时候也在一旁点点头,看着岸边那些不规则的积雪雪迹说,“现在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些大水冲刷过的痕迹。” “是因为法术吗?”男人接着淡淡地问。 “应该是了,”老人眼睛转也不转地看向河流的对岸,“应该是有人趁着那些野妖渡河的时候作法,让平静的河水成为了怒潮,水汲之类的术式吗?还是怒潮之类的?” 老人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回想着上一次下雪的时间,“看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六七天之前的事前,都小心了,过了河也许一只脚就进入下一个战场了。” *** 一过了河流上的长桥,脚下的地势果然立刻大变,不断起伏的地形远比之前的森林里要不可预测的多,小小的山丘隆起,他们不得不绕着山丘下的小径而过,有时候才绕过了山丘,脚下的地势立刻下潜,于是他们不得不小心着脚下缓缓走入地表的凹陷之中,接着再是爬上另一个小小的山丘。 当他们走过了至少五六段这样可以勉强说是剧烈起伏的地形后,终于走上了一段小小山丘半腰上的平缓路段。 走在最后的叶白柳不时抬起头四处打量,凭着他过人的耳力和目力注意着山林里的风吹草动。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一行人刚踏上河流这边的土地之上的时候,他就忽然有了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就好像背后的不知名处生长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样,把他们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他的错觉罢了,但是直觉上却总是有刀剑一样的光芒逼迫着他,而一个武士的直觉,往往都是对于生死的敏锐,绝少会有出错的时候。 他伸手出去拍在前面男人的肩膀上,用着低低的声音说,“有什么东西在盯上了我们!” 男人无声间皱起眉头,点点头后,斗篷下的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箭囊上,不再多去看着脚下,骤然锋利起来的眼睛里带起丝丝的杀意。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老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他忽然一抬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林子里的某一处。 沙沙沙……似乎积雪从树梢上滚落的声音。 “东伯?”小九也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觉察到了些什么,眉头上按捺着不安,一只手缓缓地伸出了斗篷,摸向肩背上用皮绳捆着的一对刀剑。 “那是什么?”他跟着老人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一棵高大的苍松上有一颗被羽箭钉住的硕大头颅。野妖的头颅。 沙沙沙……似乎积雪抖落的声音更快了。 叶白柳一肩抖下了背在肩上的剑盾,手掌用力地按在了剑柄上。男人和阿青也在一个呼吸间取出了弓箭,搭在灰羽的箭枝在弦上被半牵引起来。 老人这时候也听到了那沙沙沙的声音,察觉到不对,双手持着木杖在身前,左右地去看,“小心,有什么东西来了!” 嘭……弓弦放力的声音和一道黑影跃起的时间几乎在同一个时候。 几道黑色的影子从几乎满是枯草败枝的雪地里跃起,尖锐的丝丝声中往人的脖子上扑。 叶白柳猛地往左挥盾,空空的当啷声中,一头不过野狗般大小的黑影被他一臂的力量砸飞了出去。 绿翼 一 丝丝丝的声音有如一场狂暴的蛇行,叶白柳用盾才打飞出去一头野狗般大小的黑影出去,另一只黑影已经接着从另一个方向跃起,喉咙里发出蛇一样让人毛骨发寒,甚至还要胜过的丝丝声,不用看他就知道那声音是锁死了他的脖子而来的。 他矮了矮身子,偏头的时候脚下旋转着挪动,躲闪着那只黑影的扑击。 风声和丝丝声又从他的后背袭来,叶白柳心里一冷,叹口气地想着真是不让人松一口气啊。 长剑跟随者他的手腕翻转又斩破了风声,极快的速度让银白的剑身在有些昏暗的林子里拖出长长的银色弧形。 银色的大弧与那头黑影相撞,叶白柳甚至还没有看清那是一头什么东西,剑柄上就传回来切开血肉和骨头的感觉,一股阻碍的力量弹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老人一阵短暂而有力的低呼声中,他手里的木杖之上升起了黄色的火焰,一头野狗般大小的黑影跳起在空中,还没有等到落下来,就被老人用木杖顶着它的胸膛钉在了地上,尖利的惨叫声中,一场大火升了起来。 那是老人木杖上的火焰点燃那头野妖,凭空而现的火焰似乎烧上了易燃的油脂一样,那头黑影几乎是顷刻间就被点燃了,大火真才像是狂暴的巨蛇一样,以火焰的牙齿无情地吞噬了那头黑影。 老人收回木杖,喘两口气地皱起眉来看着火焰中的东西,极力地想要看个清楚。 火焰中的东西翻滚,嘶吼,看上去倒像是头山猫的模样。 羽箭的尾羽划破着空气留下短暂而又急促的响声,弦弓上的力量全都凝聚到了飞空的箭矢之上,铁矢与那几只黑影相撞的时候,风暴一样的力量悉数才爆发,钉着那些野妖在半空中坠地。 小九一刀在前,一剑在后,两步走到一头坠地的黑影前,手压着手,重重地刺出了左手里的长剑,巨大的力量和锋利的钢铁洞穿了那头黑影的脖子,用尽了力气的痛吼声渐渐转变成了嗡嗡的呜咽。 叶白柳斜着从上而下,过肩的一剑直接将最后一头黑影砍成了两半后,再没有听到雪地里有沙沙沙的声音传来。 小九扭头啐了一口在雪地里,冷着眼睛打量着地上剩下那几头还在挣扎着的东西,“这又是什么东西?也是那些野妖么?还有这么小的吗?” 剩下两头的黑影在雪地里挣扎的想要翻身起来,似乎比它们还长的羽箭贯穿了他们的身体,一支黑羽的箭矢从一头野妖的右胸膛径直穿过,能在它的后背上看到锋利的箭头。另一只野妖的头颅上中了一箭,羽箭上的巨力一直带着铁铸的箭头钻进了它的脖子,它的四肢一下比一下还要无力地摆动着,连呼吸的声音都轻微地快听不见,眼看着活不成了。 “如果没有意外,那就应该没错了,”老人一挥手,那在野妖身体上烧出来的烈火顷刻间无声地泯灭了,只留下一具焦黑的尸骨,“看起来他们连这些弱小的野兽也没有放过,施下了恶毒的诅咒。” “真是可恶啊!”阿青看着那头还在雪地里挣扎着想要远离他们这些人的野妖,心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一样,就像那野妖胡乱抓着刨着的四肢,“东伯,这种诅咒,真的不能改变了吗?” “如果是一般的诅咒,也许还可以解,”老人摇摇头,“但是,这种与其说是诅咒,到不说如说是改造,有人用禁忌的手法改变了它们的身体,就好比一个石头里换了泥巴或者铁块之类的情况。” “那……真的就……”阿青皱起眉头。 老人摇了摇头。 小九拍了拍阿青的肩膀,手里还持着一把剑地走近了那头还在挣扎的野妖,让人不安的刺耳尖叫声中,小九双手刺下了长剑,彻底结束了那头野妖最后的生命,尖嚎的声音被一剑掐死在了喉咙里。 叶白柳一振剑上的污迹,在一棵树上擦了擦剑身,往皮质的剑鞘里收回了长剑,连着银盾又背回了自己的肩后。 “接下来要怎么走?我们看起来似乎已经被盯上了,我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他走到老人的身边说。 老人看向叶白柳,点了点头,“先看一下这边的有没有那些野妖群的踪迹吧,我们尽量选择少有野妖走过的地方跟上它们吧。” 老人接着说,“这一切可才刚刚开始啊,我还不想让我们的一切都结束在开始的时候啊。” 阿青和男人在老人说话的时候,在野妖的身体上收回了羽箭。 “你们说这算什么?”男人似乎觉得哪里让他疑惑。 “怎么?”叶白柳回过头来,心里也忽然隐隐地觉得不安起来。 “这算什么?一场意外的遭遇吗?这些东西在森林里游荡,总不会是闲着没事吧?倒应该像是……”男人想了想。 “什么?” “看见的狗!”男人说。 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几个人这时候忽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寒气逼近似的,扭头四处打量着森林里的一切。 林子里的天色似乎已经直逼傍晚的时候,放眼处都被一片淡淡的阴暗遮蔽了,而那些严密交叉着出去的树木枝叶更是加重了林子里的昏暗,有时候走进一片阴影中,让人觉得时间忽然到了夜晚。 林子里看不见的阴暗让人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一样,等着你刚刚放松下来警惕,锋利而粗糙的尖牙就忽然在阴暗中暴起,咬上你的脖子。 风吹动了一些细高的松木,盐粒般的雪落了下来,随风而舞动的树枝在空中刮出让人觉得后背发凉的呜呜声,让人觉得身处在一个满是不祥的地方,藏在阴暗中的危险似乎正在逼近他们。 似乎真的如男人所说,他们闯入了别人的家园,惊动了看门的狗,而那些狗的狂吠又惊动了这里的主人,屋子里的主人在门缝里打量着他们一行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锋利的铁刀。 沙沙沙,隆隆隆……还伴随着低沉的低咆声。 叶白柳面色一变,最先听到了从林子远处传来的响动。 “不好!”他又从肩背上甩下来的剑盾在手中,大声示警,“有什么东西来了,往我们这个方向!” 小九又从鞘里抽出收回去的长刀,眼角抽了抽。果然,刚才他对着那头野妖下去最后的杀手时,那声尖嚎其实是让人不安的示警。 如今这些野妖的主人被惊动了,放了更多的大狗出来。 绿翼 二 有什么东西逼近了他们这里,听着从大地上那隆隆隆的震声来看,似乎是大群的马队,用它们那沉重的蹄子在大地之上践踏一样,白色的雪地被踏破,翻出来黑色的泥土。 “来了!”短短的时间内,叶白柳已经第二次拔剑出来。 “还有多远?”男人带着弓箭退到叶白柳的身边,防备起了他的左侧。 老人和两个少年也在几个眨眼间靠了过来,用着冷厉的眼神四下不断地打量。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在询问那些野妖过来的方向了,他们的来路几乎背靠着河水,于是在几乎看不出去的林子里就只有三个地方需要仔细防备,而同时大地上的震动传到每一个人的脚底,都能感觉出来其中的沉重。 “它们来得很快,大概还有一里左右,也许更短。”叶白柳在说话的时候转了身,还是防备起了他们的来路。 “有多少?”男人手上的弓箭已经半引,暗淡无光的箭矢低低斜指着地面。 “具体的听不错来,”叶白柳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不过大概有一二十的数。” 能感觉到空气有一瞬间的抽紧,几个人都脸色都变成了生铁的颜色一般,如果来了都是那种牛马一样,甚至还要高大的野妖话,这毫无疑问对他们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挑战。也许他们有把握在力量上胜过那些野妖,可是一二三数的叠起来,他们也会倒在野妖那前仆后继的攻势下,倒在无法腾出手来对付的野妖的爪牙之下。 “啊,真不是个好消息,这边离森林太近太近了,”老人摇摇头,转着眼睛四下看着,无处不是林木的影子,于是他的语气中有些惋惜的意思,“我的法力不能够全然展开,也许我能够安全,但你们可就难说了。” “喂,东伯,你不是想要烧死我们吧?”小九在这时候却还有心情嘴上说笑。 “要制它们,无疑阿瓦神咒的暴烈之火最为有用,虽然我能够掌控神咒的起灭,却不能控制它的火焰之手。”老人竟然也耐心解释。 “阿拉,古丹……”阿青已经在一帮念诵起了短暂而有力的古语,让羽箭的铁头上燃起了火焰来。 “那么,怎么说呢?是杀一场还是退走?”小九点点头,嘴角有发狠的样子。 “要退已经来不及了。”叶白柳回头看了一眼,震声似乎已经在他们目力所及的前方了。 林中有黑色的身影闪烁,野妖们在山林中狂奔的时候,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撞在林木上,大片大片的积雪从高高的树梢上坠落,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沙子的海在翻涌一样。 “往左,往那边过去,退!”老人抬着眼睛还在四处的打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的忽然说。 叶白柳心里一动,似乎听出来这样说的原因,比起从他们左边传来的震动比起右边以及前面的地方,左边的动静可以用微弱来形容,比起站在原地坚守浴血一场,也许是一个突破的方向。 黑影从众人看不穿的黑暗中现身,一头如同猛虎般狰狞的野妖当先冲到了他们的眼前,骨头般的刺在它的全身生长,利爪虽然有着断裂,却还是有刀剑般的锋利,八根巨大的犬齿行漆黑的有如铁铸。 “走!”老人大呼一声,手已经在木杖之上重又燃起来的火焰里取火。 男人看了一眼老人手里那仿佛闪电般起跃的火焰,带头先往着左边往下的斜坡走了起来。 短暂而又似乎惊呼的念诵中,火焰的雷闪在老人颤抖的左手之中狂蛇一样地冲撞。 烈火神术,阿瓦神咒,火殛! 老人塔前一步,缓慢而又极为费力地推出了手臂。 掌上的火之雷闪随着老人伸前的手臂而发出呼啸的风火声,火焰在空气中走着雷电一样弯曲而又不可捉摸的轨迹,两指左右粗的火焰像是条蛇一样突前,以闪电般的极速绕开了重重的树影后,重重击在那头猛虎模样的野妖的头顶上。 赫赫之声中,火殛上似乎无尽的力量爆发出来,才一瞬间的接触就击打的那头野妖倒飞出去。 可是火焰的红雷却像是粘在这那头野妖的身躯上一样,火色的线连在它和老人的手心之间。 火焰击穿了那头野妖的骨头,贯穿了它的身躯,力量彻底爆发出来的时候也让那头野妖的身躯悉数炸开,轰隆隆的声音宛如天空之上的神雷。 火焰和漆黑的骨肉一起飞溅,离着那头野妖稍微近一些的野妖无不被灼热的气浪掀得飞在半空中,撞击在树木上后,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巨大的轰响之声让那些似乎被一种疯狂的意志所主导的野妖们也为之一顿,刹在地上的时候猛地一缩身子,看着雷声炸响的地方。 火焰的雷殛消失在老人的掌心,空气中还可见一道隐约的弯折火线,老人手掌无力地收紧,身子往前一个趔趄,几乎跌倒。 叶白柳用带着小面银盾的手扶住老人的肩膀,贴身的时候能清楚感受到老人身上的热气蒸腾,看见老人满颊的汗水小股地流淌。 但是他没有时间询问老人的情况,那些野妖在短暂的迟疑和恐惧后,疯狂的意志重又占据了它们的身体和思想,喉咙里发出更加愤怒的咆哮,接着冲了过来。 叶白柳搀扶着老人往着男人和少年们那边退去,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几头豹子一样形状的野妖就已经逼近到了他们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 火焰的羽箭从他们的耳边划过,一头野妖当头中了一箭,急促的哀嚎声里被箭上的力量打地翻滚出去。 被叫做小九的少年已经举着一对火焰的刀剑,上前几步过来,守在他们的身边。 火焰的羽箭一支接着一支,短暂地击退了几头野妖后,就看见那些中箭的野妖如同炬火一般地燃烧。 似乎这么走根本就走不起来,叶白柳停了下来,甩掉了身上的包裹,想要背着老人跟上男人和阿青的脚步。 “阿瓦赞达,阿瓦隆达,达哈伊耶伊哑!”老人低低的念诵声再起,木杖在他的手里转动着一个大圆起来。 火焰似乎浪潮一样随着老人挥舞到顶点的木杖而泼洒出去,就像是一注的火水倾斜了出去。一头野妖正好撞在那注火水倾斜的地方,当场被炽热的火水熔成了焦骨,强大的热浪再度在林中爆发出来,掀翻了几头躲不开的野妖。 “这边!”已经在斜坡下面的男人挥手大喊,让他们过去。 叶白柳背起老人,大步地往下跳跃出去。 少年武士挥舞火焰的刀剑,一边退步一边砍翻着几头靠着脚力强健而冲过来的野妖,火焰的羽箭从他的身后飞射,翼护着他的身侧。 而就是这个时候,小九一次挥舞刀剑挡出去一头野妖的爪击时,看见两支羽箭同时在他的耳边爆响,一支是阿青的那支燃着火焰的黑尾羽箭。 另一支,是似乎从头顶的天空上斜射下的一支绿羽的箭枝。两支同时飞来的羽箭减轻了他的压力。 “这边!”叶白柳在远处大喊着,声音里带着急切。 洞狱 一 地面上积雪落的太厚,而野妖们的追击已经到了眼前,走在最后的小九心里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可是一种面对死亡侵袭的慌乱还是让他的心脏震如擂鼓。 他脚下闪避着让开一头野妖的扑咬,脚底却似乎被什么灌木还是藤蔓的枝叶绊住,在本来就倾斜的下坡路上更加站不住脚,而似乎脚下还有一层在秋天时候就积累下来的湿漉漉的干叶,更让他一下子跌倒。 努力保持着平衡的身体失去控制,背后的重量又加重了他的负担,让他很难在下滑的时候稳住身体停下来,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以自己的侧身压在雪地上,避免了致命的翻滚,他的脸上被干枯的掉光了叶子的灌木细枝刮的发痛,让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护在自己的脸前。 他的身体在下滑中倾斜甚至旋转,直到隔着包裹得到后背撞到了一棵人腿粗的树上,才猛地停了下来。 他一边啐着口里的雪泥以及一些枝叶的碎渣,一边摇头甩开脸上的雪。 嘶嚎的声音在他才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响起在他的前方,那头扑咬的野妖也在倾斜的小坡上跌倒滑落了出去,但是却比少年要早早停了下来,它野牛一般庞大的身躯在细密的林木里没滑出去几步就被树木和灌木丛给拦住了,为了追击这个在它眼前滑出去的人,几棵细小的树木被它以蛮力硬生生地折断。 少年正是还没有翻身的时候,手里的刀剑虽然没有在下滑的时候丢掉,却也来不及调整到有力挥舞的角度,而他背后的东西也压住了他的双肩,阻碍了他的双手,这时候最容易做的,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头野妖张开巨大的嘴裂,带着强烈腥臭的细牙直冲他的脸。 少年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心里反生出一股带着怒火的血气,同样龇牙咧嘴地在喉咙里怒吼。 羽尾的羽箭从半空中斜落,一箭深深地钻入了那头野妖的右边眼睛里,深入大脑的疼痛和箭枝上的劲道让那头野妖不得不趔趄一下歪头出去,喉咙里一阵低低的痛吼。 压力突然的减轻让小九愣了愣,心里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见这样的羽箭飞落在他的身边,等到第二支带火的羽箭飞射上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几下从包裹中抽出了双手,丢掉了背后的重负,只带着一对刀剑在斜坡上跑跳。 “这边!”阿青已经在斜坡的下面等着他了,此刻对着他大声喊话,手里又抬起了下一支带火的箭矢。 “真是千钧一发啊,阿青!”小九从斜坡上滑着滚落下来,忍着极度想要对着阿青竖起大拇指的动作,“你刚才可没看见……” “闭嘴,”阿青放出一箭,带着沉重的呼吸说话,“跟着我。”用的是近乎与命令的口气。 斜坡上传来更多的滑雪声,以及树木折断的声音,小九抬起头,看着落后在他身后的野妖们,正以不死不休的架势追击下来,好在斜坡上的树木对它们来说是个阻碍,勉强挡了挡它们的脚步。 小九心里一阵惊跳,口里吐出口闷气。 “怎么说?有退路吗?我看这些东西一副死不罢休的样子,是要我们非死不可啊。”小九跟在阿青的身后跑着的时候,嘴里还是不停。 可是阿青却不理会他,只是跑在前面,几个呼吸后,他们看见了带着剑盾回来接应他们的叶白柳。 “其他地方好像也有野妖过来,前面有个洞穴,从那里走。”叶白柳看着完好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呼……”小九也长松了一口气,“真是武神庇佑啊,天不绝我们,话说,叶大哥,你可真快啊,才转个头的功夫你就快跑没影了。” 叶白柳摇摇头,意思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 少年这样问其实也并非故作惊讶还是玩笑话之类的,刚才叶白柳在斜坡上跑跳的时候,像极了能够在山壁和树木上跳跃奔跑的猿猴,他每一个落脚点必有一个树根垫脚,而他跳跃的幅度也大的像是山涧飞渡时候,高高跃起的羚羊。 而且这都还是在他背负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想象他掌控着身体的时候,是怎样让刚好合适力量发挥出来的。 咚咚咚咚…… 几个人只是一个停步的时候,有几头野妖已经带着被折断的树干在斜坡上滚落下来,翻身甩了甩头后便又追了上来。 “走!”叶白柳一扭头,站在了两个少年的身后。 少年们回头看了一眼,谁也不再说话地接着跑了起来,没跑出去几步,他们就看见了老人和男人在一段小土坡的沟壑里招手。 “怎么这么慢?连一个老人都跟不上了吗?”老人甚至还有着心情说着玩笑的话。 “东伯,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啊,”小九一个跳跃下来,就在这个土坡的斜面上看见了一个足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能容一人通行,“还真有个洞,怎么找到的?” “后面再说吧,这里面也许是一个很好守住的地方。”男人看着叶白柳的身影也出现,打断了少年和老人的说话。 “也许吧,”老人的手在木掌上空着摸索了一圈,火焰便又重燃了起来,“进去吧。” 老人当先钻进了洞穴,举着充当了火把的木杖走在前面带路。小九往身后看了一眼后,点点头跟了进去。 男人和阿青在同一时候张弓搭箭,目光直去的地方,直指叶白柳的身后,箭矢破开空气,穿过柏树枝叶的时候又击落了雪,最后各投到了两头野妖的脑袋上。 “这边!”男人最后大喊了一声,转身钻进了洞穴里,阿青跟在他的身后。 叶白柳在奔跑中一个跃步后,在洞穴口子上猛地刹住,他左臂上鼓起铁一样的劲道,吐气的时候仿佛空气都为之炸开。手上的银盾猛然击打在一头野妖的头颅上,铿锵的撞击声中,似乎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无匹的力量爆发出来,巨大的让那头野妖当场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中无力地打着转。 接着他退开一步,身体跟随着脚步旋转得到时候,力量传递到他的右手上,长剑当空斩下,仿佛有凄厉的阳光一闪,晃着人的眼睛。锋利的剑刃切开跟上来的一头野妖的半张脸,骨头纸一样的脆弱,当场绝命。 解决了跟在他身后的两头野妖后,叶白柳头也不回地大步钻进了洞穴之中。 更多的野妖追了上来,十几头野妖同时咆哮的声音在洞穴中撞着石头和泥土的墙壁传进去很远很远。 洞狱 二 “哎哟!”黑暗中的小九哎哟一声,以一个力气十足的前扑跌倒在了地上。 一对刀剑叮当当地掉在了地上,刀剑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唯一的亮光在走在最前面很远的老人那里,木杖上的火焰微弱,传不了多远,于是也就不足以完全照亮脚下的黑暗。 “怎么了?”阿青的声音在后面追来。 “脚,有人抓住了我的脚!”小九的声音中微微带着些惊恐,一双手连忙撑在地上发力,翻身要站起来。 “阿拉,古丹儿丹。”阿青低低的念诵阿拉之言的声音在洞穴的墙壁之上回弹,一点的火光跳跃了出来。 那是举在阿青手里的一根箭枝,随着少年的念诵声,火焰凭空跳跃在铁铸的箭头之上,不大不小的火光勉强照亮了两人的眼前。 “不过是个树根,你在胡说些什么?”阿青微微嗔怒,松下一口气来。 “啊?是吗?可我感觉就跟人手一样的。”借着火光,小九也看清了。 那不过就是个大概有人小手臂粗细的黢黑树根,从一旁石土的洞穴墙壁上钻出来,蛇一样横过穴道,沿着另一边的墙壁延伸爬出去了一段后,又钻进了泥土之中,似乎钻进了地底的更深处。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起来。”阿青拉着小九起来。 “吼……”从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野妖嘶吼的声音追着跟了进来,只是愈发的微弱,到这里已经不再那么地震耳。 “叶大哥他们,没事吧。”小九担忧地问。 “不会,”阿青摇摇头,声音里倒是听得出说话时候的自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九从地上捡回了刀剑,刀剑的皮鞘因为在刚才危机时候跟着一背的包裹尽数都丢掉了,所以此时只能双双提在手里。 “我怎么知道,”小九四处看了几眼,皱着眉地说,“不是你们找的地方吗?对了,话说,东伯呢?怎么影子都看不见了?不会是还没有进来吧?诶,好像也不对,我刚才的确是看见前面有火光才跟着跑的。” 说着小九这才想起来揩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刚才的奔逃,以及心里一下接着一下的惊恐让他身体上的闸门悉数洞开,即便是深冬的月份,冷的或者热的汗水还是如泉涌般地止不住,几乎浸湿了他的一身。 “应该是在前面,我们快点跟上去吧,得先把找找路才行。”阿青举着火焰的箭矢,偏头看了看前方的黑暗。 “嗯,”小九点点头,举着右手里的长刀起来,“阿青,还能再来一个跗骨火的术式吗?我走前面。” 阿青没有说话地点点头,缓缓伸手出去,隔空停在小九手里的长刀前,凝视起映着火光的刀身,不再有低低念诵阿拉之言的声音,只有阿青似乎空洞的眼神停在刀身之上。 轰轰的风声中,剧烈的火凭空在刀身上燃了起来,火焰几次活跃升高地跳动之后,在刀身上渐渐的平静下来。 巨大的火光瞬间照亮了两个少年身边的一切,阿青用着轻轻地吹息熄灭了箭矢上的火焰后,抬头眺望起来这个几乎满是树根的洞穴。 他们的头顶上,洞穴的石土顶上几乎满是交叉遍布出去的树根,粗细不一,似乎密集的蛇群纠结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有一种那些树根活过来了一样的感觉,真像是蛇在梭动一般,只是当他们摇摇头眨眨眼再看的时候,那些树根依旧是树根的模样。 “喂,阿青,我怎么忽然觉得这地方不对劲啊?”小九心里一阵突突,直觉上觉得这里有什么诡异存在。 阿青摇摇头,语气中带着郑重,“不知道,我们先找到东伯吧。” *** 男人接着洞口处的天光,分辨出来叶白柳的身影和那些野妖的身影的区别,带着扳指的手上紧紧引着弓弦,趁着叶白柳挥剑后蹲下身子的空隙里,才放了拉了很久弦。 一头野妖中箭后哀嚎一声,接着喉咙里传来一阵似乎不甘的怒吼,甩着头从洞口仓皇地退了出去。 叶白柳举着盾正要防备下一头野妖扑击而来的利爪,为了抵抗那些野妖的力量,他的身子还微微地前倾发力,可是却落了空,跟着他们冲进来的几头野妖忽然怒吼着一步步倒退出去,退出了这个洞穴。 不明白所以的叶白柳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只在黑暗中依稀看见那个秦姓男人的影子。 “这怎么回事?”叶白柳小心翼翼地退到男人的身边,眉头上带着疑惑地问。 男人摇了摇头,眉头上也是疑问,“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它们好像是害怕了。” “真的吗?”叶白柳沉吟这一声,心下也有些这样觉得,“除了火,它们还会怕其他的东西吗?” 叶白柳回想着自遇见这些野妖开始的所有日子,心里觉得奇怪。这些失去了理智,疯狂而嗜血的东西似乎除了老人和那个少年的火焰外,再无别的畏惧了,虽然也会因为疼痛而吼叫,但是下一秒还是会对人张大着嘴,呲出尖利的牙齿来。 叶白柳看着洞穴深处的黑暗。该不会是怕黑吧?还从来没有这种说法,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有什么令这些野妖害怕……或者说,至少是不愿意接近的东西存在。 叶白柳收着长剑到还连在银盾上的皮鞘里,终于有些重重地喘息起来,汗水在这时候才从他的额头和脊背上滚落。 “走吧,我们去找他们。”男人的呼吸也有些急,在一旁捡起了进洞时候,为了全力发箭而丢在地上的包裹。 叶白柳点点头,缓缓跟上了摸索着走在前面的男人。 从洞口过来,这里的走道竟然还是一个斜面,但是平整的像是有人力修缮过得,没有太大的起伏,而越往里走,黑暗就越深,黑到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看不出去,只能凭着脚下的感觉来摸索。 更为糟糕的是,老人和两个少年也不见了踪影,一点响动也没有。 必须要看得见才行啊! 叶白柳意识到目前的困境后,心里用着力气,要让自己的一双眼睛热起来。 洞狱 三 “这里真的是地洞吗?”小九看着越来越深的洞穴走道,心里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开始慢慢地打起鼓来,“我怎么觉得倒像一个坟场似的。” 走道里有些湿湿的,隐隐还有阴凉的风来,这说明这处洞穴延展的很深,至少还有另一个通向外界的开口出来,空气从其他的洞口吹进来,流向这里,又从他们背后的这个洞口出去。 他们进来的时候本以为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洞,最多只是能够遮风挡雨,可是随着他们越走越低越走越深,渐渐地都意识到不对。这何止是一个小小的地洞?完全就是地下的世界了,眼前的通道似乎还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从这里走下去会通向什么地方。 “为什么?”阿青似乎也觉得这里有些奇怪,难得接着小九的话说下去。 小九举着火焰的长刀充作照亮黑暗的火把,举着四处看过去,“还记得我们在西阳的时候吗?” “你想说什么?”阿青问道。 “你知道西阳有个王公吧,叫什么什么王来着?”小九有些想不起来地说。 “西阳城,那么当然是西阳王了。”阿青说。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这么叫的……”小九沉吟了一阵,摇摇头接着说,“算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就不用管了,反正就是个王公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像他们那种王公大老爷的坟寝,就是葬在地下的宫殿里的,就像这里,从这么一个洞口进来,走啊走,走啊走……” 小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忽然故意鬼叫一声,燃烧着火焰的长刀也在风里呼啦啦一声,“欸!突然就到了一个地下修建出来的宫殿里,那里的房子比地上的都大,好几百丈高,到处放的都是金灿灿的珠宝,但凡那些王公家里有什么人死了,就会把他葬在最大的房子里,用珠宝盖满他的尸体。” 阿青听的眉头直皱,四周打量着。 “怎么了?”小九感受到阿青身上的严肃和郑重,“不会真的是吧?我听说那种地方,只要是活人进去了,那些恐怖的干尸都会跳起来吃人啊?尸骨无存的啊。” “我在看这里好像的确是人力开辟出来的通道一样。”阿青注意到墙壁上那些还隐隐能看得出来的凿挖的痕迹。 “难道……”小九狐疑起来,竟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隐隐的期待来。 似乎发现了什么,阿青抬着头,眼皮压了下去地紧盯着一个地方,“小九,你能看见那是什么吗?看得清吗?” “什么?哪里啊?”小九抬起头跟着看上去,可是除了交叉严密的树根外,他也只能看到那一些些黑色的泥土层,但那泥土层也被密密麻麻的树根遮蔽,根本不能看得清楚。 “那里,那块石头,上面是不是写着什么字?”阿青抬起手指着一个地方。 “嗯?”小九疑惑地看了过去。 “好像……”他看了一会,透过一层层交叉纠结的树根,好像真的有一块石板一样的东西被嵌在泥土里,上面有一排排工整而奇怪的小字,“真的有诶?但是……” “我怎么可能看得清啊?再说了即便是看得清,我也认不出来啊?”小九耸了耸肩,撇了撇嘴,“倒是你啊,阿青,你从小可就是跟着东伯学习的啊,他可是什么都在教给了你,你应该认得出来才对啊!” 似乎听出来小九的埋怨,阿青看了一眼小九,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回眼睛,继续看着那块树根后的石板。 “这时候就不要说埋怨的话了,我也没有跟着东伯学过多久,这你也是知道的,往往两年才来看我们一次,每一次都超不过半月,那么一点时间,能学到什么?”阿青一边看着,一边摇摇头说,“你眼神好,你再仔细看看,上面的字是长什么样子的?” 小九又定着眼睛眯起来地看,“一横,一弯,一个勾,再打了个结……什么啊,看着倒还是还好看,但怎么有这么难写的字?” “应该是某种祭祀或者作法时候的古文,应该是青古沁人的文字,”阿青点了点头,问,“你能照着写下来吗?” “祭祀?那也就是说,这里真是什么坟场了?”小九觉得脊背上隐隐地发寒,也许是小的时候听过了太多的鬼怪故事,从小就刻在了本能上的恐惧这时候不适时地在心底里发作。 “应该不是,如果真是陵墓,那么我们在进洞的时候就应该看到墓志的标识,而不是在这里,还是这么隐蔽的地方。”阿青摇摇头。 “好吧,我试试,”小九左右看了看,用力在墙壁上掰下来一小截的树根当作硬笔,“我看看,好像是这样的。” 他蹲着身子在地上用力地刻画着,阿青也低下头,眼睛跟随着小九书写的轨迹。 “你们在干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了人声,是熟悉的声音。 小九和阿青同时回头,第一眼看见一双似乎火焰星星的眼睛。 *** 火焰在风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为了避免燃起四周的树根,老人稍稍放低了在手里放低了木杖,举着燃着火焰的木杖来照明。 无形中一股纯粹的灵气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像是在他的心里连着丝线一样地指引着他的脚步,就好像是有人在召唤着他一样。 老人忽然往前一个趔趄,脚下被一个树根绊了一下。一瞬间失去身体上的平衡让老人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他摔倒在地,木杖也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腰诶……”老人一手揉着自己的腰,一手撑着因为树根的横过而凹凸不平地面坐起。 “臭小子,扶我一把。”他伸了伸手,可是回复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老人皱着眉毛扭头回去,火光可见的地方,看不见一个人影。 “人呢?”老人这才惊觉起来自己似乎走出去了很远。 火光渐渐地大作起来,老人站起身,弯腰捡回木杖的时候,看着那些被火焰引燃的树根紧皱起了眉头,似乎锁上把疑惑的铁锁一样。 洞狱 四 “叶大哥,是你们吗?”小九一举燃着火焰的长刀,让炽烈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来路,手里也已经丢掉了小截的木根,拿起了长剑。一旁的阿青也有要拿弓的动作。 两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进了火光能照亮的地方,于是小九和阿青都看清来人的脸,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们在干什么?”叶白柳又问道。 以他的耳力不难听到少年们在洞穴里传开的声音,但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说是要写什么,于是他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上面写的有东西,但是我们看不太清楚,我更不认识了,阿青说让我跟着写下来,也许能认出来。”小九指着头顶的一个地方说。 叶白柳和男人抬头顺着小九的所指看了过去,一开始也不过是看见层层的树根,但在少年们的提示下,他们这才看清了,果然有一块写了字的石板,只是小九长刀上炽烈火光还是照不亮那里,而那些字似乎是用着凿子刻画上去的,火光照耀的时候,凹凸沟壑间都有树根的阴影遮蔽,很难看得清楚。 “我看看,那个字……好像是这样写的。”小九在地上插着长剑蹲了下来,右手捡回了那截树根,用力在地上找着泥土的地方接续书写起来。 男人环抱着双手,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的书写,一言不发。 叶白柳看了看身后的方向,耳朵里除了风声没有听见其他的什么响动后,也上前几步站在了少年们的地方,抬头看看头顶上树根后的石板,又低头看看少年书写出来的文字。 虽然歪歪扭扭地只有一两个字,但明显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根据动物形体来书写的文字,和夏国讲究一笔一画都要工工整整的文字有着天大的差别,他看了两眼,皱着眉又抬起了头。他的心里还是保持着这些文字意思的好奇的,只是他太过于陌生了,他不认识。 大概是小九的笔力也没有认真地学习和练习过,他在地上刻画的格外认真,可似乎连条线都画不直,手上时不时像是抽搐了一下似的一抖,稍稍走歪了一个笔画。 “小九,我怎么看着好像不是这样写的。”阿青皱着眉,注意到文字的笔画。 “哎呀,看个大概就行了,就是这么写的。”小九抬抬头,又对照了一下。 “我看着好像那一划没有这么斜啊?”阿青也抬抬头。 “哎呀,我可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亡命的奔逃啊,现在气都还没有喘过来,手上写歪了而已,你看个大概就好了啊。”小九挤着脑门勉强着说话。 “我怎么觉得是你单纯写错了啊?” “没有,绝对没有。” “有意思,看起来像是青古沁人的文字。”一旁抱着手的男人点点头,在这时候开了口。 小九手上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问,“怎么,老秦,你认识?” 虽然一口一个老秦的叫着,可是他和阿青与这个男人认识还不过两个月。 他们一行人是在清翡原上一个名为绿玉的镇子的酒馆里相遇的,那时候男人在柜台上一边掏着钱,一边对着柜台后面的小厮打听着清翡原上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打听着那样的事情,似乎就是专门挑着动乱的地方去的一样。 因为是一年里最后的季节了,大雪即将落下,经过绿玉镇的商路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的影子,酒馆里生意的火爆,连站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于是他们要了吃食后不得不挤在一张桌子上,而当男人听说他们是要往青古唐里面走的时候,竟然还说着同路的话。 说话的时候,他们听出来男人除了见识颇广之外,还是有一身本事在身的,前路多舛,多一个本事人总是好的。 虽然对于男人了解的还不是很深,但男人有时候说话总是会直击最为关键的地方,也许以他的见识,会看出来一些什么。 “嗯……还看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书法太差的原因。”男人一只手摸着下巴,摇了摇头。 “什么书法差啊,你认不出来就是认不出来,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什么东伯说的什么林地长灵的青古沁人,你还能见过?我看着不过就是跟龙眼部那边差不多的部落文字,这么难写又难看,除了给鬼画符当做墓碑,还能有什么用啊?”小九挤着眉头眯了眯眼,满是疑惑,最后干脆耸耸肩地说。 “应该不是墓碑,”阿青在一旁说,“看起来有些像是什么路碑或者界碑一样的东西。” “有点像是发源于青古沁人的兽形文以及花形文,”男人抬头低头,点点头努力地对照着,“说是墓碑的话,倒也有点相似,你看这个字。” 男人说着蹲下去,指着小九刻画出来的第一个字,接着说,“是不是有点像狗,再看这个,是不是有点像猫?”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像,”小九疑惑地连连点头,赞同着男人的话。 “其实这个像狗的,应该是代表着狼之类的猛兽,而这个像猫的,应该也是代表着虎之类的猛兽,”男人说道,“都说青古沁人有喜欢和能力豢养猛兽,有御兽的秘法。” “原来真的有吗?老虎也能养吗?”小九瞪大了眼睛,接着却又疑惑起来,“但,什么意思呢?” “也许是这里的人死后,用这些猛兽的文字来镇守洞口吧,”男人想了想,“但是,也没有听说过青古沁人有洞穴葬的习俗啊。” 男人沉默了会摇了摇头,也还是不得其中的意思。 “小九,快,都写下来,也许东伯会知道。”阿青这时候才说起最为的紧要的话。 小九皱着眉嗯着点头,一副不情愿地样子,又继续起手上的书写。 “话说,”叶白柳注意到他们的队伍似乎少了一人,“东伯人呢?”他也不再是一开始时候一口一个老先生地叫着,而是跟着少年们都用起东伯这个称呼来。 两个少年似乎也才记起来他们之前本来是打算找到老人来着,瞪大着眼睛看着彼此,都愣住了似的。 洞狱 五 “走吧,我们还是先找到东伯再说其他的吧。”叶白柳因为不安而皱起眉头。 “那这些要怎么办?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写下来的。”小九虽然也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却还是担心着老人地站起了身,拿回了长剑。 “放心,在这里,我都一笔一画地记下来了。”阿青指了指自己的头。 “那就好,那就走吧,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说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小九说道,“我总觉得这里阴阴森森的,真就像是个坟场一样的,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尖牙利爪的怪物跳出来。” 叶白柳,阿青和男人都点了点头。 叶白柳走在最前面,跟随着心里一种想要看得更清楚的想法,他觉得他的眼睛正在慢慢发热起来的似的,就跟着以前的感觉越来越像。而渐渐地,随着眼睛里的热度高涨,他也觉得似乎视线里的东西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样。 他能看见脚下平躺着的圆滚滚的小石,手腕粗的树根从泥土层里突破出来,从他们的头顶垂下来,逐渐变小的长根横过道路后,又沿着墙壁攀爬上去,又钻进了泥土里,当它几乎围绕了这个洞穴一圈后,手腕粗细的树根也渐渐缩小到了不过手指的粗细。 看着蛇群一样的树根,小九心里一阵觉得发毛,背后的脊梁上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冷湿感,就好像是有一条鳞片又湿又粘的蛇,在他的背后游过一样,他觉得只要自己在脚边忽然看到一条蛇的影子,哪怕是手指一样大的蛇,他也许极大的可能会跳起脚来叫出声。 作为从小习武已经有个小十一二年,敢在入夜的时候独自走过无人的山岗,即便是面对那些诡异的野妖也敢跳起来给一拳的他来说,居然也会怕蛇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不得不说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传说中,他听说过蛇类也许曾经是龙的祖先,虽然谁也没有说过亲眼见过龙的话(至少他是没有听说过),但每一个传说故事中,龙的身影在人们的口中总是好几百几千丈的庞然大物,它拥有者几乎所有猛兽的凶牙利爪,又有着其他所有动物的特点(这么一说好像龙又是所有野兽的祖先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喜欢吃人,说是古时候常有恶龙吃人的传说,它们庞大无比的身体在天空中横过,吸气的时候风云都要倒卷,一个呼吸间就能吸走一个镇子上所有的人,再吃掉。 于是小九就在想,自己心里的恐惧也许是源于从古代就跟随着无数辈人的血液里,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根本无法克服。 小九抖了抖肩,恶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下巴左右来回地吐着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走了半天还走不出去了?”小九心里开始不耐烦起来了,黑暗和似乎永远都是一样的通道耗去了他的大部分期待。 “现在应该已经能够肯定这里不是什么天然的洞穴了,”阿青在他的身后说,“这里规整的只能是人才能修建出来的地方,应该通向什么地方。” “最好是有趣一点的地方,如果是一个地窖我会闷死的。”小九撇了撇嘴。 “如果是一个地窖,那么也许放着的会是重要的东西吧。”男人说。 “地窖一般都是放红薯诶,除开能吃这一点之外,也算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小九说。 “你觉得他们修这么长的通道,只是为了放红薯吗?”男人问。 “额……那难道是萝卜?” 男人似乎是被逗笑了的摇了摇头。 “你们看这里?”最前面的叶白柳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地蹲了下去,打断了男人和少年间的闲话。 “才烧过的痕迹。”阿青蹲下来,问着还残留有的焦味。 叶白柳发现的是几截被烧成了炭的树根,通道里昏暗,也许换了其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小小一点的痕迹,但是叶白柳凭借着自己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敏锐感知,捕捉到了那残留的热量上,感觉到了脚下面的古怪。 “是东伯了。”小九点点头。 阿青刚想要对小九说你这不是废话,这里除了我们还能有其他人之类的话,却忽然一顿,手上去摸那些焦黑的碳灰。 “这是东伯的阿拉神火,不同于暴力的阿瓦神火,这种温和的火焰一般是不会引燃其他什么东西的,”阿青疑惑地说,“只有在一些比如那些野妖之类的诅咒之物上,才会爆燃。” 但凡火焰,必然是可怕的东西,几乎能烧毁一切的存在,少年这么说也许会有别的什么人出来挑他的错误,会说火焰怎么可能不会引燃其他的东西?但是围在阿青身边的几个人都没有去挑这个所谓的错误,因为他们知道老人的神秘与伟力,也见识过那火焰。 “这些树根有古怪,小心!”阿青嘴上虽然说着小心,可还是伸手出去触摸那些树根。 “哇,我就说怎么感觉不对,背上有蛇在爬一样,早知道这些东西有古怪了,怎么可能满满一个地洞都是树根啊?”倒是小九忽然要跳起来一样。 “嘘……”叶白柳忽然听到了什么似的,向着通道深处看了过去,仔细地听了一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真有人?”小九瞪大了眼睛,手上用力握紧了刀剑。 “不是东伯吗?”阿青问。 叶白柳摇摇头,“听起来好像不太像。” “都小心一点!”男人已经从胸口上抽出了匕首来,皮鞘和铁面的刀身摩擦出沙的一声。 “跟着我。”叶白柳起身,眼神里满是戒备地看着最里面的地方,而也是在这时候,他的眼睛似乎有火一样的光点亮起来了一样。 他们一行人顺着弯折而仍旧平缓往下延伸出去的通道前进,走了有盏茶的功夫后,终于感觉到脚下的道路平展开来,不再有向下的趋势。 似乎是终于要走到了尽头。 果然,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一个豁然开朗的洞口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在洞口外面上升又跌落,照亮了那里。而在洞口的地方,一个老人的背影被那些亮光投向了他们这边。 洞狱 六 “东伯?”阿青试探地喊了一声。 “喂,东伯,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知不知道……”小九大步上前,来到老人的身边,话语声忽然被什么东西中断了。 “我的天爷!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他瞪大了眼睛地看着洞口下面的一切。 其他人跟着来到洞口的时候,都为眼前的一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口。 漫天的萤火之光照亮了他们的眼前,足有两个人高的洞口前,一条老树的硬根足有一个人脚踝的粗细,弯折着从洞口的墙壁上在无依的空气里一弯,又扎进了泥土里,借着萤火的光,他们不难注意到这个树根上面有类似于荆棘一样的小刺,深邃的颜色作漆黑,光华流转的时候,隐隐有钢铁一样的色泽。 而在洞口的外面,则是大片的开阔地,就好像是一座大山在中间被刨了个底空,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似乎是被巨大的陨石砸出来的深坑一样的巨大的空间,一眼竟然不能看到底,而在深坑之中,无数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弥散又聚拢,似乎海里的鱼群一样在空气里游梭。 “嘘……”老人食指比在自己的嘴前,示意他们静声,而后一口低低的吹息吹灭了少年长刀上的火焰,“安静一点,你们看那些东西。” 萤火虫一样的光点虽然看上去幽暗昏弱了一些,可是足以让人看清,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他们又看见围绕着深坑而以螺旋状延伸出去的道路。 “所以这里真的是有人修建出来的了,怎么越来越感觉阴森森的?难道真的是一个坟场了?”小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边,再看仔细一点。”老人却接着指向之前的方向。 “那是……一棵树?长在墙壁上?”叶白柳注意到老人所指的东西。 那是一棵从山壁上倒着生长出来的树木一样,有人腰枝般的粗细,似乎太过于肆意地生长了一般,那棵树带着刺的枝丫看上去就像是某种野兽的利爪,和牙齿一样尖锐而扭曲,乍一看的时候,真有些像是钢铁的荆棘丛一样可怖。 “东伯,我们在路上看见了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些我们不认识的字。”阿青也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起来。 “写的什么?”老人没有看见过那块石板,好奇起来。 “差不多……”阿青在腰间抽出一支箭枝,在地上刻画起来,“是这样的写的,那些树根挡的太过于严密了,我们也没有看清。” “嗯……”老人蹲下身来,借着萤火一样的光亮看着少年书写出来的文字,“是青古沁人的文字,嗯,这两个字代表着天狼和白虎之类的意思,这个字则代表着星辰的意思……” 老人皱了皱眉,“如果是用在你们说的那块石板碑文的开头的话……” “是不是就是说这里是一个坟场?”小九似乎一直都想要知道是不是他心中所猜想的那样,有些急切地问。 老人还是皱着眉,看了小九一眼,“那应该是代表着镇压之内的祷文,至于是不是镇压坟场,青古沁人一般没有把人埋在这么深的地洞里的习惯,他们一般都葬在出生的古树之下,也不会有什么墓碑,肉骨皆归为尘土。” “那这里……” “不祥之地啊……”老人叹了叹,转眼看着那棵墙壁上倒着生长出来的荆棘树,“这里的灵气虽然纯粹,但是闻起来,里面似乎有一股诅咒的气味,这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传说来。” “传说?什么传说?”虽然是在一个让人不祥的地方,但是对于传说中的故事,小九还是保持了一个少年该有的好奇。 “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那几个字组成的祷文应该是说需要天狼白虎以及星辰的力量来镇压此地,是一篇具有封印之力的术文,应该是五印书中的兽篇和星篇中的文字所书写。”老人缓缓地说。 “镇压?镇压什么?”这一次是阿青问。 “传说中,青古沁人是诞生于森林中的长灵,侍奉着诞生于自然之灵中的神只,信奉着神圣而古老的法律,但是他们一边虔诚地遵循着自然的法律的同时,也像是老树的根一样固执,”老人接着说,“光无宿之洞狱,这是他们用来惩罚那些违背了他们古老而神圣律法的罪人们的地方,传说中这地方生长着妖魔一般,名为犻椮的古树,青古沁语中的全名是枯犁蛮犻椮,夏国语中则是罪狱的意思,一旦有人踏入了它们的领地,将会被荆棘手臂一样的树根吸食尽所有的血肉。” “它们?意思是……那种树不止一棵了?”小九指着那边的树影。 “何止一棵啊,”老人却笑了笑,“你们在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树根,可能全都是那些树的根,看来我们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啊。” “看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那些树根被烧焦的原因了,真是诅咒之物啊……”阿青低着眉头说。 “那怎么办?话说是谁找到这个地方的?”小九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个地洞一样,看清自己的所在。 “是有人在暗中指引我们,”老人缓缓地说,“他在树上留下白骨的标记,而那些白骨所指引的地方,就是这里。” 小九忽然又才想起来他看见到的那几支翼护过他的绿尾羽箭,“对,我也看到了,有人在暗中射出那些绿尾的羽箭,可帮了我不小的忙。” “看来是主人的家里还有别的客人啊,不过为什么要把我们指向这种险地呢?”男人想着那些畏惧着退出去的野妖,“虽然说,这里的确是一个躲避那些野妖的好地方,但我们要怎么出去?” “要不要往回走?也许那些野妖已经离开了,我们只要再小心一点,应该能够和它们避开。”小九说。 “可不能小看任何一只狗的耳朵和鼻子啊。”男人却摇摇头。 “它们……”一直没有说话的叶白柳这时候站在洞口最边缘的地方,他的目光似乎电芒一样穿射出去,萤火之光照耀的世界里在他的眼中宛如白昼,“是活的!” 贴着山壁旋转延伸下去的道路上,更多的古树生长在墙壁或者道路上,虽然不像是外面森林里的树木那样生长的严密,但是它们的枝条和气根却肆意地伸了出去,组成一道荆棘的墙壁。 在叶白柳的眼里,在那些充满阴影的角落里,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手臂粗细的树根似乎在像蛇一样地扭动着。 撕人!食人! 一 叶白柳疑心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可是眼前的一幕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有着小刺的树根在深坑中的墙壁上四处钻动,微微湿润的泥土从深坑的顶壁上落下,久久也听不见落地的声音。色作深褐或者漆黑的树根就像是活生生的蛇一样游梭着,身躯在泥土和空气里翻涌着。 “什么?什么活的?”小九似乎因为叶白柳惊讶的声音而蓦地不安起来,跟着叶白柳看过去的方向打量着,“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在那边。”叶白柳一指。 小九腾出一只手遮在自己的眉头上,似乎是有强光逼进了他的眼睛里一样,“额……我好像看不见啊,还是叶大哥你看错了?” 他转过头去,忽然愣住了,对上叶白柳同样转头过来的一双眼睛,一双似乎火焰又似乎阳光的赤金般颜色的眼睛。于是他也疑心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都说直视太阳才能刺瞎人的眼睛,也没有人说过在黑暗中眼睛也会花掉啊? “叶大哥……你的,眼睛。”小九抬着手,瞪了瞪眼睛地指了指。 感受着就像是眼睛里烧起来的高温,叶白柳点点头,大概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变化了。 “小心一点,我感觉那些东西不比野妖安全,前面的路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过去了。”叶白柳心里觉得不安,提醒着众人。 “啊,神之眼,真是很久没有见过了。”老人挑了挑眉毛,似乎称赞一般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阿青和小九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叶白柳,而男人则在一旁纠结起了眉毛,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样。 “那么,你看见了什么?”老人接着问。 “那些铁树的根,在动,就像是蛇。”叶白柳一边回答着,一边扭头再度看了过去。 “哼……”老人低低出了一口气地沉吟了会,看向洞口上的那截带着小刺的树根,“那看来传说中的故事也并非都是作假的喽,这些东西看起来真的是要吃人的啊,真希望这个传说故事不要全都是真的就好了。” “东伯,你的意思是……”阿青从老人的话里听出来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老人长长地叹出鼻息,沉默了一会,“我好像是听人说还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说这些名为犻椮的树,其实都是人变出来。” “人变出来的!?”阿青疑惑地重复着,眉头上凝重起来,心里有不好的猜测。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老人似乎知道阿青在想着什么一样地点点头。 “什么意思啊?阿青,你们在说什么啊?不要说的这么阴森森的啊。”小九似乎觉得一股寒战打的他满身都是鸡皮。 “如果说,外面的那些野妖都是原本是野兽因为诅咒而变成的话,”阿青对着小九解释道,“那么这些铁树也全都是人因为诅咒而变成的了。” “不会吧,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跑进这里和被那些野妖追着也没有什么区别啊!”虽然小九一直脸上一脸的不安和紧张,可是说起来话来却流畅的不能再流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但是阿青却似乎愈发地沉默起来,眉头的阴云已经如山一样地堆积起来,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叶白柳站在洞口边缘一言不发,赤金色的眼睛看出去,天地间被无数个隐约的光点所充满,他的目力此刻远比平常的时候还要看得更远,他听着老人和少年们的对话,心里也觉得他们说的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 因为他在那些名为犻椮的铁一样颜色的荆棘树上,看见了生锈的锁链。什么东西才会掉着铁质的锁链? *** 洞口的冷风似乎倾盆的水一样宣泄而入,更糟糕的是雪又从千万米的高空上往下落了,风吹着雪,为洞口的地方铺上了一层白色,在昏暗的洞口前,这一层白雪忽然有绝世名贵的白宝石地毯一样的色泽,全然由白色的宝石铺成一般。 叶白柳手里举着燃起火焰的长剑,一脚踏碎了宝石一样的雪地,他不顾冷风的吹袭,伸出脖子打量洞口外面的动静。 “怎么样?叶大哥?你听到什么了没有?”跟在他后面的阿青在洞口的另一边打量。 叶白柳停了一会,摇摇头,“没有,我出去看看。” “好,那你小心。”阿青点头,手里准备着弓箭。 他们一行人没有选择冒然踏上那条怎么看就怎么阴森的深坑道路,而是先让着人回头来看一看洞口外面的动静,如果那些野妖离开了这里的话,他们说不定也许不用在黑暗中摸行,虽然还是要面对野妖的危机,但是,比起野妖来,犻椮那种他们不了解,也没有见过的陌生植物更让人觉得不安。 叶白柳一双赤金色的眼睛早已熄灭,而外面的天色似乎已经到了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比起洞口的黑暗来,天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于是叶白柳不得不让自己的耳朵集中起力气来,戒备着四周的安静。 他的脚步放的很轻,可是踏碎积雪的声音还是大的像是踩碎了什么琉璃的瓦片一样,不得不让人心里惊着一跳。 他在洞口外的一片雪地里站住了,一边扭头四处打量的同时,耳朵里也在捕捉着任何一个异样的响动。 只是眼睛所到处,耳朵所听处,除开风雪声之外只有一片安静,就好像无人的原始森林就是原始森林,这里的安静几千几百年都没有人打破过一样。 但是之前那场亡命的追逐可不是梦中的游戏,安静中只会藏着更大的危机。 “咯……”积雪被踩碎的声音就像是什么蛋的壳碎了一样。 叶白柳一惊,这不是他的脚步! 他猛地转身,火焰在风中一阵呼啸,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洞口的上方,长着利爪的脚掌踩碎着雪后又踢了出去,枯黄转成漆黑的牙齿从巨大的嘴裂呲出,庞大的身体在蜷缩中蓄起了力量,猛然朝着叶白柳的方向扑了下来。 “叶大哥!”阿青惊呼出了声。 叶白柳却在那头野妖扑下来之前就闪出了原地,几乎过膝的积雪还是阻挡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以翻滚来躲闪。 火焰在他的手中跟随着他的翻滚而在空气中留下曼妙的红线,彩色的绸带一样伸展开来。 叶白柳在起身的时候一边转动着身子,一边接近着那头野妖,扑击的力量以及那头野妖自己的体重让它的扑击不可阻挡同时,也让它落空后重重栽在了地上,难以稳住回身。 而叶白柳已经在野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回到了刚才的地方,一身的力量流水一样注入那把被举过肩的长剑,火焰在空气中咆哮,巨吼中从那头野妖的脖子斩下。 长剑上爆发出来常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刀削纸一样地切下了那头野妖的头颅。 撕人!食人! 二 火焰急速闪动着,在半空中留下艳丽的弧线,缠绕着火焰的刀身走在风里像是妖鬼一般的尖啸,又似乎凄厉的哭泣。 宛如火泣一般的长剑几次跟随着叶白柳的脚步,从不同的地方发力,叶白柳手上巨大的力量使得长剑在斩切时急速地震鸣,吼出让人颤抖的声音,剑还没有到,就似乎觉得骨头已经被切碎了一样。 横切,进步上劈斩,右劈斩,正提切……这是叶白柳习自于夏国天武城军武校馆的夏刀十三式,本事军中最为普及的武术,一招一式虽然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可都是直接而暴力的挥刀方式,是能够让人手臂上的力量全然爆发出来的武士。 虽然叶白柳手里的是一柄刚制的长剑,但是却是一柄重在劈砍的重剑,另一种意义上也不过是一柄两面开刃的刀,配合上叶白柳现在手上几乎捏碎人骨头的巨力,没几个呼吸,这头身形高出一个人头的庞大野妖就在叶白柳的剑式下被肢解。 第一次的斩切从那头野妖的脖子上斩下去,巨大的切力几乎整个切下了那头野妖的脖子;第二次的斩切随着叶白柳往着右边转动过去的脚步而劈斩出去,近乎四尺的钢制长剑一剑毫无意外地斜着劈断了那野妖的一只前腿,之后再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叶白柳在胸腔里换足了一口新气,最后一记的正提切,从下往上的猛斩彻底砍下来那头野妖的脖子。 虽然是在雪地里,但是叶白柳的攻势却似乎一场极端暴力而又流畅的剑舞,只是剑舞之中缺了管弦的映衬,只有骨头和金属的撞击之声成了一场残酷的鼓声。而叶白柳的脚步则是这场剑舞的精华,这是每一次剑舞的开始,是力量最初的积蓄,这让人似乎看见游云一般的东西,轻轻来,轻轻走,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感觉。 不合时宜的掌声忽然响起在叶白柳和少年的头顶,还在喘息中换气的叶白柳以及洞口的阿青心下都是一跳,一个是因为竟然没有捕捉到那人靠近的脚步声,另一个则是心底里本能地惊慌。 “好好好,”男人的声音在风雪里沙沙哑哑的,喉咙像是破了一样地连说了三个好,“精彩的杀戮啊,好久没有见过你这样身手好的武士了,事情好像又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可是这笑声只会带给人一种冰冷的不安,就像是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流出带着毒液的涎水。 叶白柳缓缓地转过身,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着比起冰雪还要冷和硬的眼神看着那个踩在洞口顶部的男人。 漫天的风雪里,男人裹着一件似乎棕色熊皮制成的大氅,头上披着白布的兜帽,脸色泛黑,而眼中带白,嘴角脸颊的地方还隐隐的泛青甚至透明,能看见皮肤下面同样也带着黑色的血管,脸色似乎中了毒一样难看且诡异。 他虽然俯视着叶白柳,但是却挑起头,只把眼睛看下来,笑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的一颗颗牙齿竟然像是吃血的野兽一样尖锐,且杂乱不堪。 “真相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发发慈悲,告诉我吗?”男人带着笑声,阴阴地说话,像是得了什么疯病一样的不正常。 “为什么要发发慈悲?”叶白柳的耳朵里又听到了踩碎雪的脚步声,紧张着注意的时候,一边随口地说话。 “因为前些天有人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呢,”男人磕着牙齿发出清晰的撞击声,还是带着玩弄般的笑意说话,“很有趣的,你不觉得吗?” “什么人?”叶白柳皱着眉又问,他的耳朵里已经能听见更多野妖的呼吸声。 “跟你差不多一样年轻的武士呢,手里拿着刀,说要给我大发慈悲,送我去灵煞之神的地下呢。”男人一根手指抵在下巴上,似乎回忆的样子。 叶白柳皱着眉的时候,男人又磕着牙齿笑出了声,接着说,“嘻嘻嘻,真是一个好玩的人啊,身手虽然比不上你,但好歹也走到了我的面前,可惜呀,只差最后一刀就算是能砍下我的头呢。” 说到这里男人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脖子,“就差最后一刀呢,可惜他没有把握住。” 漆黑的影子从他的背后冒出头来,漆黑的牙齿呲出嘴裂,嘴边涎水滴落的时候,仿佛冰冷的血。而更多的野妖从森林中露出头来,一步步缓缓逼了过来,喉咙的低吼声响的像是密集的蜂群。 叶白柳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除了他的前方,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到那些黑色的身影,洞口之外的地方都被堵死了,甚至缝隙都没有给他留。他在心里估算了算,觉得至少有一百头的野妖,他的处境不妙。 而从男人的话里听出来,似乎他口中的那个男人也处境不妙。 “你把他怎么了?”叶白柳问。 男人瞪大了眼睛,表现出好奇来,“怎么?你们认识吗?是朋友吗?他还能怎么样啊,当然是被我的黑虎们给撕碎了啊,哈哈哈……” 似乎那场面还在他的眼前发生,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鲜血的味道,“有趣的人啊,就那么死了也是可惜了,为了他,我还好伤心了一阵时间呢。” 他顿了顿,用着挑衅且玩味的眼神看向叶白柳,“但是现在好了,我知道你只会比他更有趣,那么……你能陪我的黑虎们玩多久呢?” “还是说……”男人终于低了低头,弯腰看了看身下的洞口,“你要逃到这里面去呢?” 男人弯腰低下头的时候,正是阿青往外抬头的时候,男人似乎意外这里还有人一样,竟然笑着挥挥手打起了招呼。 燃着火焰的长剑在叶白柳手里翻转了几下,火焰在他身边转成一道呼呼的漩涡。 叶白柳不再理会男人了,脚下的力量发动,人已经往着洞口里面跑了进去。 “啊!真可惜,错误的选择呢。”男人冷笑,一挥手。 随着他的挥手,他身边的两头野妖怒吼着扑了下去。 撕人!食人! 三 叶白柳两头野妖俯冲下来的最后一刻,一个翻滚,滚进了洞口里面。 野妖群在他的身后发动了,无数双蹄子踩在大地上发出的隆隆声仿佛在敲打着巨石做成的鼓,耳朵似乎都要被震碎了。 当先的两头野妖跟着叶白柳冲进了洞口,血一般的腥臭味道像是毒蛇牙齿一样贴在他的后背。 阿青已经放箭,低低的念诵声中,阿拉神火的术式已经展开在他弓上的羽箭之上,铁铸的箭头凭空燃起明丽的火焰,照亮了少年那双镇定且锐利的双眼。 羽箭破空,火焰的灼烧以及箭头的刺伤让一头野妖哀嚎起来,虽然痛苦异常,有种似乎肝肠被绞断的感觉,但对于叶白柳和少年来说,却是安心的声音。 少年再张弓搭第二支羽箭,他手上的动作不可说不快,但还是眼看来不及,另一头野妖并不被同伴的痛吼声所影响,暴怒的吼声中仍旧一往无前,眼看着那漆黑的牙齿就要撞在少年的身上。 带火的长剑从一旁刺了出来,当胸正入,钢制的长剑刺破了野妖的皮肤,接着切断骨头,一直顶到了那头野妖的后背,长剑在叶白柳手里,只剩下不过半截小臂长的剑身。 忽然间的刺伤还不足以让这头野妖顷刻间毙命,它被火焰烧的痛跳脚起来,离地几乎跃过一个人的高度,后背直接撞在了洞口的顶部上,撞断了它一只牛一样的骨头犄角不说,洞口顶上还被他撞落了厚厚的一层泥土下来,似乎就要垮塌的样子。 叶白柳也在大吼中发力,用着无比的巨力拉着还卡在野妖身体里的长剑,又将痛跳起来的野妖重重摔在了地上。 野妖还在用着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挣扎着,锋利的爪子甚至抓起了一层冻硬了的泥土,叶白柳一只脚踩在原地旋转,另一只脚已经抬起,重重踩在了那头野妖的身上,让人牙酸的撞击声中,骨头似乎都被他踩断了,这一脚上的力量仿佛大山在坠落。 金属摩擦着皮鞘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叶白柳还没有从腰间拔出短剑来,金属的震鸣声已经充斥了这一片小小的空间,似乎不甘寂寞的灵魂已经沉睡了太久,而渴望鲜血的欲望在它出鞘的时候猛然暴涨,像是头饥渴了太久太久的野兽。 白色的剑身之上,花草藤蔓一样的纹路渐渐地充盈了剧烈的红光,诡异赤红的像是要燃起来一场妖火,整个剑身似乎要化作熔岩的颜色。 叶白柳手臂上的肌肉在他刺下去短剑的时候猛然绷紧,坚硬的似乎是铁,所有的气力都转在他的手臂上,他刺下去短剑的时候,仿佛千万斤红色的雷霆在空气中炸开,只见一道红色的残光。 仿佛是豆子一样的东西被捏碎了,又好像什么中空的东西被刺穿了,难以察觉的闷闷的一声中,赤红色的短剑已经刺穿了那头野妖的天灵,雷霆一般绝命的一击不容任何反抗,那头野妖翻着看不见眼白的眼睛,似乎是试图看清是什么东西刺穿了它的脑袋一样,但是它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无力地倒了下去,没了呼吸。 “啪啪啪……”又是轻轻地掌声,那个诡异的男人这时候已经站在了洞口前,漆黑的影子急速聚拢在他的身后。 男人用着左手的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叶白柳和阿青两人。 “既然留不住你们,那我们只有后面再见喽,”男人阴着脸地笑,“可不要太早死掉了哦,不然又要少了很多乐趣了呢,珍重哦。”最后他像是个多年的朋友一般告别。 野妖们从他的身边冲过,要钻进洞口里来,但是早在男人说话的时候,叶白柳就已经抽剑出来,拉着阿青往着洞穴里退了进去,根本没有听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野妖的吼声在它们的后背传来,却越来越远,看起来那些野妖终究还是不敢踏入到这里面来。 “哇哇哇,”跑过来接他们的小九看到叶白柳两人的影子,停了下来,“好大的声音啊,看起来外面的情况有点不妙啊。” “何止是不妙,”阿青喘着气,“有人盯上了我们,很不好不好对付,那些野妖都听他的命令行事。” “不会又是我们在龙眼部的时候碰到的那些人吧?”小九回忆起龙眼部见过的那两个,能够掌控野妖的男人。 “不是他们,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阿青摇摇头。 “那怎么办?现在前面的路不通,后面的路看起来也被堵死了,我们被困在死胡同里了啊,阿青。”小九问道。 “先去找东伯商量一下吧。”叶白柳在一旁说。 “哇,好剑啊!”小九眼睛一转,注意到叶白柳手上那柄有着赤红色纹路的短剑,“这就是龙眼部代代相传的宝剑吗?古达尔剑,是这个名字吧,果真不是一般的剑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别找事了。”阿青皱了皱眉,打断了小九。 小九撇了撇嘴,“就是好奇吗?这样的宝剑,谁能不喜欢啊。” 两柄剑身上的灼热还没有退去,叶白柳只能提在手里,“后面有的是时间看,先去找东伯他们吧,外面已经不适合出去了,到处都是野妖,我们根本连洞口都出不去。” 小九点点头。 几个人又回到了最下面的深坑的地方,却只在洞口出看到老人一个人的影子。 “嗯?东伯?老秦人呢?”小九左看右看,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 “嘘……”老人却在嘴前比起食指,示意他们安静。 小九狐疑地皱起眉毛,又在洞口的地方往着深坑里面四处打量。 “怎么回事啊?”小九还是耐不住性子问了出来。 “他下去了,小点声音说话,不要惊动那些地灵,还有那些犻椮树。”老人悄悄地说。 “什么!?”小九低低地惊呼了出来,回头看向阿青,“他这可比我还要莽撞啊!” “东伯,什么时候的事情?”阿青问。 “你们上去后过了一会。”老人说。 撕人!食人! 四 “为什么?都没有等我们回来吗?”阿青皱起眉头,语气里似乎有点微微的怒意。 “大概是他等不及了吧,而且你们上去后也确实很久后才回来,一般这种情况,不是你们自己跑了,就是你们在外面碰到了麻烦,甚至遭遇不测,”老人却似乎无所谓地歪了歪头,“既然回去的路走不通了,那么总要找到另一条路呀,况且,我觉得你们在外面碰到的情况也只有第二种可能,毕竟这可以算是历史上的大危机啊,到处都是危险啊,年轻人。” 阿青似乎没有心情听着老人说着长话,在老人说到一半的时候也叹一口气地低下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说到底,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接着问。 “啊,东伯,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小九在一旁说。 “我又不会千里眼的神通,我怎么知道?快说。”老人低喝着催促。 “哦……” “是那些野妖,还有那些人,就是能操纵那些野妖的人,也在外面,他们似乎在外面一直等着我们,洞口那边出不去了。”阿青却抢着说道。 “东伯,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阿青接着问。 老人看了阿青一眼,脸色似乎郑重,沉默了一会,“说来也是你们没有听说过的人,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孩子,你只要知道他们危险就够了,记住,碰见他们那种类似的人,一定要远离他们哦。” “为什么?”阿青看着老人的眼睛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问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说的不对,忽然勾起了老人的往事和悲伤一样,老人的眼睛慢慢地被一层灰色的云遮住了。老人低着眼睛叹气,呼吸都似乎那么遗憾。 “孩子,你只要记住远离他们就行了,”老人说,“现在我觉得还不是能告诉你的时候。” 阿青皱着眉头不肯放松,虽然不再追问,可是能感觉的出来他的疑惑和不满。 不满什么呢?为什么也是不满呢?年轻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爱胡乱地想呢?老人摇摇头,心里在想。 “孩子,我不是怕你知道什么,也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而是以你现在的意志,我是怕你被邪恶的力量所诱惑啊?你现在对于法术上的事情知道的还是太少,就好比几岁的孩子,那种东西,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就好比剧毒的糖啊,”老人耐心解释,语气转成严肃,“我曾经经历过一次,所以不想有第二次,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阿青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知道了。” 接着他便无声地站在了一旁,一句话也不再说,似乎还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老人也能看出来阿青的沉默,但是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而是转头再看向了洞穴深处。 “要不,我再回去看一眼,虽然那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不进来,但保不齐它们什么也就冲进来啊。”小九左右看了看,想着话说。 “我跟你去吧。”叶白柳也觉得自己在这里似乎多余的样子,跟在了小九的身边。 “叶大哥你……也行。”小九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对着阿青和老人点点头,又往着来的路上走了过去。 “怎么,你还真得要回去看一看啊?”当走到通道一处弯角的地方,叶白柳停了下来,靠在墙上坐了下来,没有要出去看一看的打算。 “额……”小九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你不去了吗?” 叶白柳睁大了些眼睛,“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想看到他们之间的争吵,所以才要出来的呢。” “也没有吧,虽然现在在那里呆着好像确实闷闷的,”小九说,“但我主要还是怕那些野妖,这地方什么诅咒诅咒的,它们应该不怕才对啊,为什么不敢进来啊?” 叶白柳撑着墙壁起身,“那好吧,再跑一趟吧,确认一下吧。” “对了,叶大哥,你知道那些人是些什么人吗?”走了一段路后,小九问道。 叶白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猜的话,他们应该是那个所谓的黄泉教派的人。” “黄泉教派!”小九惊呼出了声,“哇,真是他们吗?” “你知道?”叶白柳疑惑起来。 “当然知道啊,”小九的脸上又忽然浮现出叶白柳看不懂的兴奋劲来,“这可是每一个传说故事中的万年大恶贼啊,我都已经数不清多少个英雄故事里听到这个名字了,竟然让我也遇到了,看来属于我的英雄传说也终于到来了吗?” 明白了少年的兴奋原来是源自于一种冲动和憧憬,叶白柳没有说什么,瞪了瞪眼睛,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诶,叶大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走在前面的小九说。 “额……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叶白柳一边走一边说。 *** “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阿青在洞口前探出脑袋看了下去,担忧地说。 萤火一样的光点在空气中起伏,不点火的时候,洞里面竟然有一种夜晚的感觉,星光满天。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下,眼前的场景无疑是美妙的,就像是山谷里的萤火虫在入夜的时候缓缓升起,而在铺了石板的山间小道上,这时候也应该有男男女女依偎在一起散步。 可这里是不知道多少丈的地下,这样的光亮只会让人越看越觉得不安。 老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他那么谨慎而强大的人,想来是会保护好自己的,他不是九踆那样的傻小子,可是个懂得运用智慧的人啊。” 阿青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老人的话的。 “坏消息,坏消息,”说人人就来,人还没有走到面前,小九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他妈的真是一群畜生啊。” “怎么了?”等到小九走过来,阿青问。 “它们进不来,也不让我们出去了,洞口的地方塌了,完全堵死了。”小九甩了甩手上的湿土,似乎用手在土地里挖过什么东西一样。 众人还在惊讶的时候,洞口的地方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一只手搭在了洞口的墙壁上。 下去的男人从墙上延伸下去的小道上回来了,呼吸重的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长跑,而等他完全站到人眼前的时候,众人也才发现他一身的衣物都破了很多条口子,还染上了深褐色的颜料一般。 撕人!食人! 五 叶白柳闻到了血的腥味。 男人从洞口外面回来,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喘气。 “喂,老秦,你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太妙啊!没事吧?”小九上前两步,表示关怀。 男人的舌头在嘴里舔了舔,扭头啐了一口,口水里带着泥土和血,“妈的,真是邪门了,头一次见到还会走路的树。”他的声音里却还是有种波澜不惊的镇定。 “不是吧,真的是活的啊!”小九说。 “你受伤了?”叶白柳也围了上来,站在一边,虽然他眼睛里的光已经熄灭了,却还是注意到了男人的呼吸和心跳,在空气里闻见不安的味道。 男人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的时候毫无一点得到征兆,我才反应过来,脚上就已经感觉到痛了。” 老人在木杖上点亮了火,男人伸出脚,众人这才看到他的斗篷连着裤脚都被割破了,血迹染湿了破口处的边角,但因为男人身体上异于常人的强悍,伤口处的血很快就自己止住了。只是擦破了皮的小伤。 “等我低下头去看的时候,还没有看清,脖子上就像是被蛇缠住了,一阵发凉……”男人接着说。 “我听出来了,这可不是好征兆啊。”小九插了句嘴。 男人撅了撅嘴,歪歪头表示同意,“我一抬头,第一眼真以为看见了蛇一样的东西,从我头顶上伸了下来。” “不会是那些东西吧。”小九猜是那些树。 男人点点头,“后来我才发现那是树根,长着刺的树根,要不是我反应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躲开了,各位,你们现在可能都看不见我了。” 小九竖起大拇指,“勇武可嘉啊,老秦。” 男人脸色带着一丝丝痛苦地歪歪头,还是表示赞同的意思。 “老秦,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的,至少也要说一声啊,我们也好有对策可以接应你。”阿青却觉得男人莽撞。 男人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上去的太久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想应该是后路不通吧。” “何止是后路不通啊,简直是堵死了啊,洞口都被它们弄塌了。”小九说。 男人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是那些能够操纵野妖的人,我们才出去洞口就和他遇见了,是个很危险的人,我能感觉的出来,”叶白柳说,“而且不说他,外面也还有至少百头左右的野妖,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真是雪上加霜啊,”男人又撅了噘嘴,这一次却是因为他们的困境而为难,“那么看起来我们还是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本想回头再看一眼洞口外面的世界,那个荆棘之路。但是耳边却忽然响起金属的蜂鸣,还有一阵沙沙的声音,作为一个武士,他听的出来那是刀剑在出鞘。 月色似的冷光在空气里一闪,化作锋利的弧形,小九几个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什么事,叶白柳一剑已经从他们的头顶斩落。 咔嚓的一声,一截树根应声掉落。 “叶大哥,你……”小九心里一跳,手里的刀剑还没有提起来,就注意到了从洞口上掉落的那截树根。 “小心,我看见它刚才在动。”叶白柳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郑重。 他刚在只是一个晃眼,就看见那截从泥土里钻出又钻进去的树根扭动起来,就似乎冬眠的蛇一样在缓缓苏醒过来。 直觉上他感觉到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没有多想,手上已经拔剑劈斩,说话的功夫都来不及。 果然是诡异的东西,即便是断落了也还在微微的扭动,像是条正在慢慢失去生命却还在挣扎的蚯蚓。叶白柳一剑从那截气根的两端斩进斩出,连着墙壁上的土都削下来一截,无疑是锋利的一刀,但是对于这截树根来说,却不致命。 小九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真是奇怪呀,明明看着是在蠕动的,摸上去却还是跟铁一样的硬。” 他大着胆子拇指和食指并用,捏起来那截树根,“还挺重,虽然比起铁来是要轻太多。” “放开。”老人压下木杖,直指向小九这边过来。 小九丢掉手里的树根退后了几步,当木杖上的火焰个那截树根接触之后,顷刻间就燃的透亮,很快化作了灰。 “果然有问题,”阿青凝重地说,“是诅咒吗?” 老人点了点头,“而且看起来还是有些年头的了,诅咒之力已经很深了。” “东伯,我看你这火好像对它们很有效啊,反正也不会烧到人,干脆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净算了。”小九恍然大悟一般地眉头一跳。 “你知道什么,”老人却回之以一声哼笑,“即便是灵力再微弱的阿拉神火,当它燃烧的足够久的时候,源源不绝的灵气会让它的根源上发生变化,继而成为阿瓦神火,而如果当阿瓦神火中的灵力壮大到丙等时,那就是足以烧毁一切的火焰,即便是我也不能用术式强行掐断了,我们在还没有找到出路,你这么一把火下去,烧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东伯!”阿青这时候忽然一声惊诧。 老人嗯了一声,走到了阿青的身边,当老人的火光照亮了墙壁里。 那是叶白柳一剑砍过的地方,大片的泥土从墙壁上剥落,暴露出里面近乎深黑色的泥土层来,而在这块土层了,除了断掉的树根外,竟然还有一截似乎骨头一样的苍白色的东西。隐隐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什么东西?不会是人的骨头吧?别说这些东西还真要吃人的啊?”小九瞪大了眼睛。 老人伸出手指摸了摸那截骨头,等他用手指扣了些土下来,看到更多之后,眉头逐渐凝重起来。 “小心一点,这的确是人的骨头,而且从硬度和骨面上来看,这还是最近才被埋在里面的。”老人收回手指,揉捏抖掉上面的泥土。 “你在没有说玩笑话吧?东伯?最近?”小九又惊又疑惑。 老人点点头,“比起说埋进去的话,我更觉得是拖进去的。” 撕人!食人! 六 小九提着刀剑的虚抱在胸前,似乎是觉得空气忽然冷下来了,全身都在发寒。 “怎么觉得我们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啊?我们是走错了什么地方吗?还是踏进了传说中的界域之门,一步踏错,人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了?”他说。 “那你觉得,我们是来到了什么地方?”似乎是忽然来了心思,老人微微一笑。 “妖怪的地方吧,这树还能跟人一样地活着,能动,还能吃,就差会开口说话了。”小九咧咧嘴地说。 “哼哼,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说话呢?”老人哼哼笑了两声。 “喂喂喂,东伯,你可别吓唬人呐!”小九的双手怀抱的更紧了。 “是不是吓唬人,等会儿不就知道了?”老人神秘地说道。 “东伯,是要从这里走吗?”阿青听懂了老人话里的一些意思,问道。 “洞口不是被堵住了吗?总不能让我这个老人家用手再挖开吧,而且就算挖开了,也真的能走出去吗?”老人反问。 阿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好像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啊,”小九也在一旁点点头,“那看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歇息,补充体力了。” “你不是害怕吗?”似乎是没想到小九竟然没有说些什么毫无意义的话,老人笑着问。 “当然啊?谁不怕啊?”小九点头。 “那你还要走下面的路?”老人问。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怕归怕,又不碍着我干其他的事。”少年耸耸肩。 老人笑笑,摇了摇头。 *** 叶白柳举着火焰的长剑,当头走出了洞口,一脚踏上了洞口下面的走道上,他探了探身子,从不过一个人一步宽的走道上看了下去。 即便地洞里被那些被老人所称之为地灵的东西照亮了,但是一眼下去,他还是看不见底,萤火一样的灯亮在地洞里起伏,更深处还是一片看不见的黑暗,让人心里没底。 好在的是,除了黑暗,他能感觉到气流像是一阵细风一样从下面升了起来,带来一股凉意,既然有风,那就说明这里并不是封闭的空间,他们还有路出去。只要能找得到。 “跟紧了,可别掉队了。”老人低着声音回头说着,然后杵着木杖,跟在了叶白柳的身后。 “老秦,你的伤真没有问题吗?要不要扶着你点?”小九走在老人和男人的后面,面色担忧地关怀着问。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阿青手里举着也是一柄燃着火焰的长剑,走在最后面,用着另一只手里的大弓打了打小九的手臂。 “怎么了?”小九回头,疑惑着问。 “你要是怕的话,可以拉着我的弓。”阿青似乎看出来小九的恐惧,于是说。 “呼……阿青啊,果然还是你知道我啊,这人一怕啊,还真的抓住个什么东西,心里才算安心一点。”原来他刚才说着搀扶男人的话,不过是因为恐惧而想要抓住些什么垫一垫心里的底气,只是男人似乎知道了小九的心思,理也不理他一眼。 阿青却是冷着眼睛看了小九一眼,也不说话了。 小九咽了口口水识相地住了嘴,跟在了男人的后面。 地洞上的走道沿着墙壁半边悬空,螺旋状地往着地洞的深处延伸出去,路面虽然多有硌脚的地方,但是人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人力修建出来的走道,不然就算自然的再怎么风化,泥土的墙壁也不会生长出这么具有规格的走道来。 “这路不会走着走着忽然就掉下去了吧?怎么是土啊,我还以为是石头。”小九轻手轻脚的,生害怕脚步一重,险峻的道路就会崩塌一样。 “下面应该有石头的路基,不然这条路不会这么完整的保存下来。”阿青低头看了看脚下,猜着说。 “嘘……”听到少年们的对话,前面的老人比着手指示意他们噤声。 男人回过头,低着声音提醒道,“少年们,前面的路可不能这么放松了哦,那里可是有吃人的东西啊!” 小九和阿青也忽然意识到他们自己的错误,心底下一阵跳着后怕的同时,也咧了咧地闭了嘴。 叶白柳走在前面,忽然注意到了地方的几滴血迹,想来这些血迹就应该是从男人身上流下来的了,看来他和那些长着刺的树根就是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遭遇的了。 他停了下来,转头回去和身后的老人点了点头,示意接下就是要他们极度紧张的地方了。 燃烧着火焰的长剑在他的手里翻转,剑尖微微的下压了一些,斜指在身前。 果然,再走出去一会儿,一抬头,他们就看见了一棵斜着倒长下来的古树,弯折扭曲,干瘦的像是因为吸收不到阳光与养分而生长的无比畸形,跟着一只巨大的干枯的骨头手掌一样,又似乎一个畸形的鬼怪。 细长的树根从走道上的泥土里翻了出来,火光照耀过去,还能看见上面淡了的血迹,就是这东西泥土里忽然钻了出来,割破了男人的腿。 这就是他们第一道的阻碍了。 叶白柳转身回去,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们等在这里。他几步轻着脚上前,长剑在他的手中缓缓举高。 赤裸裸地躺在路面上的树根就似乎一截普通的树根一样,对于叶白柳的靠近没有半点的反应,叶白柳走到那截树根近前一步的时候,还抬头注意着头上的动静。畸形的树木也同样毫无半点的动静。 他疑心是不是男人危言耸听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也亲眼见到过这种树根的确是拥有生命的,于是他也不敢心里存在侥幸。 呼吸慢慢掐断在喉咙里,力气在一个瞬间涌到他绷紧的手臂上,风声随着火焰的烈舞而呼呼怒响。 树根终究是树根,在叶白柳的一剑之下只能被斩成两截,剑上的火焰也在那接触的一瞬间抓在了那些树根上,叶白柳收回剑的时候,火已经在树根的断口处向着两边燃烧了起来。等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树根烧成灰烬后,火焰才在泥土层里熄灭。 似乎一切并不是男人所说的那样,叶白柳头顶的那棵鬼树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 撕人!食人! 七 “叶大哥,小心。”少年们呼喊的声音忽然炸开了一样。 但还是晚了,叶白柳听到声音的时候,直觉上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后背上却已经传来了一种被刺穿了的痛,接着是锯齿一样的牙齿在他的血肉里切割,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一样的感觉。 小九举着火焰的长刀劈砍而下,一刀斩断了插在叶白柳肩胛位置左右的树枝,拉着叶白柳两步推开。而后是一支带火的箭枝钉在那棵墙壁上的鬼树上。 剧痛令叶白柳咬着牙齿长长地呼吸,心脏和全身的肌肉在吸气的时候抽紧,血管里的血似乎也因为他这样的抽紧而停止流动了一样,这样呼吸了几口,后背的刺痛才算是稍稍有了缓解。 但是在小九的眼里,从叶白柳后背上流出来的血却越来越多了,“叶大哥,你没事吧。” “不好,我感觉这东西在咬我,帮我拔出来。”叶白柳憋着喉咙说话一样。 “可是……你的血……”小九有些犹豫。 一边的男人却已经走了过来,“忍住了。” 他没有多说,一只手按住了叶白柳的后背,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截断枝,力气上也没有讲究什么循序渐进,猛然间发力,也不管这样大力会不会让叶白柳的伤口恶化。 断掉的树枝被男人抽出了叶白柳的身体,细细的半根手指长的树枝上染着热气腾腾的鲜血,本是不会动的树木,这时候却像是蛇一样的扭曲着,还想要往着叶白柳的那边钻过去一样。 叶白柳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男人一把把那截断枝丢在了地上。 “真是活的!”小九惊诧出声。 火光升了起来,一场大火燃起来地洞的墙壁上,火焰愈发高涨的灼热逼了过来,危险的信号让众人又都退开几步出去。 灵气之火的燃烧愈发的旺盛,似乎真如老人之前所说过的,依附在众人刀剑上的温柔火焰会随着剧烈的燃烧而逐渐变得暴戾起来,阿拉的神言之火将会成为阿瓦的神咒之火,直到人力不可逆转的时候。 噼里啪啦爆响在火焰里响个不停,隐隐有低低的哭声传来,像是什么声音凄厉的鸟儿,又像是受了惊吓的孩子,让人心里听得悲切。而在小九和其他人的耳朵里听起来,这声音里除了悲切,还有让人脊背发寒的诡异。 老人捏着手指,一只手在他举到眉心又放下来的时候,变化了三次不同的手印,而后他一口轻轻地吹息,吹灭了那熊熊的火焰。 鬼树的大部分枝条都在火焰中化作了黑炭一样,被烧的黢黑,烧剩下的枝干上直掉白色的灰下来,但是它埋在泥土里的树根却还是鲜活的一样,拖着一截化作了焦炭的树干缩进了泥土里。 “这都烧不死!真是邪了个怪了!”小九喉咙里干咽了咽,脑门上直冒冷汗。 “看来真的是因为诅咒太深了的缘故。”老人喃喃地说。 “叶大哥,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阿青走过来,关切道。 叶白柳扭着活动了几下右肩,面色相比起刚才要松了不少,“现在倒还好了,跟蜘蛛咬了一口没什么区别。” 力量的感觉还在他的身上,这一次刺伤对于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碍,流淌的鲜血也在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自行止住了,叶白柳全身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急速流动的血液放慢了流速。 “我看看,”老人看了一眼叶白柳,“真不愧是神命的武士,伤口这就止住了血了吗?真是神奇的身体啊!我还说用一下月之古景秘术来着,看来已经完全不用了。” 老人拍了拍叶白柳的肩,点了点头。 “你也没有感觉到吗?直觉上。”一旁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叶白柳明白男人在问着什么,“下一次就好了,我已经记住那种感觉了,本以为就是树枝被风吹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危险。” 他顿了顿,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话说,这东西,好像真的要吃人啊!” “怎么?”老人问。 “那感觉,就好像在你的肉里面咬一样。”叶白柳说。 “老人点点头,看来后面的路,我们是要比现在还要紧张起来啊。”老人扭过头,看向两个少年。 老人这一次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的多,俨然是师者的威严,于是两个少年就像是被人拎住了后颈皮一样的不自觉绷直了身子。阿青对着老人点点头,算是回应。 “还是我走前面吧。”叶白柳举着长剑,再一次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倒不是他的逞强还是别的什么,而是以他的敏锐,感知在他们中已经是最强的一个了,却还是中了招,后背被刺伤,这还是在他们算是第二次接触的前提上。所以不难想象,如果这时候换了其他人,也许受的伤就不是这么一点了,而且他已经捕捉到了那种感觉,有把握在下一次遇袭的时候,凭借着直觉上的危险而提前避开。 “要不要砍了?”小九看向可被烧焦的鬼树问道。 “省点力气吧,它已经是最虚弱的时候了,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老人摇摇头,扭头接着说,“还有,孩子,下一次,最好不要随意地使用烈火的力量了,跗骨火这样微弱的术式还好,如果是其他的烈火术式,也许会造成我们都难以预料到的危险。” 阿青点了点头。 没有休息的时候,众人已经再一次前进。 萤火一样的光点就像是空气一样,除了上下沉浮在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变化来,虽然还不了解这些光点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但是起初他们还会以为这些纯粹的灵气会发生他们意想不到的变故,可是一路走来,这些地灵只是照亮了他们的前路,让他们安心不少。 顺着路没走出多久后,他们又遇到了另一棵鬼树,张牙舞爪地堵在了他们的前路上,而且比起刚才的那棵来,似乎还要高大了一截。 祭品 一 叶白柳一剑斩断从泥土里钻出来的树根,同时留心了脚底和头顶的动静。一截人小手臂粗细的树枝刀剑一样地刺了下来,他偏头,矮着身子躲过,手上的劲道一提,连着长剑化作一道火焰的红迹,斩断了这根刺向他的树根。 接着他再是两脚往着地洞伸出踢了踢,把那些断掉的树枝都踢下了深不见底的洞穴里,确保了再没有会动的树根或者树枝袭来后,他才站直了呼吸,退了两步出去。 “越来越多了啊,叶大哥,要不我来开路吧,你歇会儿?”小九在叶白柳的身后说。 一路走来,因为看不到天光的缘故,所以他们也渐渐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只是知道沿着地洞的墙壁延伸下去的走道,他们大概已经走了有三圈还是四圈的样子,对于几百丈宽阔的地洞来说,这已经是不远的路程了,虽然他们还是看不见地洞底部的影子。 叶白柳摇摇头,“还不到时候,等会儿再说吧。” 这是他斩过的第十八棵鬼树了,相比于路程和时间上的模糊,他对于断裂在自己手上的树木倒是影响颇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力气挥霍得太多,以至于他手上的感觉都开始渐渐有些不对劲起来。 钢制的长剑在手上还是那份沉重,那些鬼树却似乎越来越硬了……如果不是他感觉上出了错,那么就是随着他们的深入,那些鬼树也越来越强硬了。 众人走过这截被鬼树所堵住的路口后,往前走了一会,短暂地做了歇息,吃着干粮和水补充了体力。稍事休息,他们便又踏上了前路。 一大丛的树根忽然纠结在了他们的眼前,至少有四棵粗壮的鬼树生长在洞穴的墙壁之上,手指粗细的气根在走道上纠结着铺满了地面,又从悬空的那一侧钻回了泥土之中。 所有人都为眼前的一幕所皱眉,叶白柳柳叶一样的眉毛挤在一起。 每一条树根都像蛇一样的在地面上扭动着,纠结缠绕,摩擦出粗糙的沙沙声,听着这样的声音,就似乎有几十条蛇在背后爬着一样,让人毛骨发寒。 “这可不妙啊!”小九两道有些平直的眉毛因为皱在一起而起了褶皱,面色难看。 叶白柳伸手出去虚拦在一边,示意众人停下,如此多的树和根,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在脑海里思索着对策。 “这可和前面的不一样啊,比起来,前面那些树好像太蔫气兮兮的了。”小九说。 “要放火吗?”阿青皱着眉头,觉得一把火烧了这里大概是最安全和简单的办法了。 老人紧努着嘴,一言不发。 “情况不对,还是让我先去试试吧。”叶白柳的语气似乎询问和请求,可是说完了话,他就已经拿着剑慢步逼了过去,也不等谁的回答。 他努力地压制了脚步,让脚下的声响维持在了一个几乎不可听闻的地步,这让他像是一个身手高超而灵活的大贼,还没有人察觉过来,珍贵的宝物就已经到了他的手中。而等着守护着宝物的人群们察觉到宝物失窃的时候,他人已经和宝物消失在了没人知道,甚至不知名的地方。 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的杀气,却更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屋子的主人还趁着夜色酣睡,没有声音的脚步和月光一样颜色的刀已经对准了他的脖颈。 他的前行几乎毫无动静,可是变化突生,几条树根不知怎么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尖锐的一端从泥土里钻出来,蛇一样高扬起脖子一般地立了起来,带着刺的身躯在空气里扭动。 叶白柳大惊中停住了脚步,压住了呼吸,瞪大眼睛注意着眼前的一幕。火光映照在那些树根上,在地面和墙壁上拖出斜长的影子,说不出的诡异。 尖锐的一端似乎蛇头一样左右前后地转着,搜寻着猎物一般。 咯咯咯…… 忽然的声响吸引了这些树根的注意,每一条树根都扭转过来叶白柳的方向,脖颈的点弯曲绷紧,是发力的前兆。 叶白柳才微微动了一下脚步,那些树根便像是蛇一样扑刺了过来。 压制的呼吸在这一刻尽数地吐出,叶白柳用了全身的力气来挥剑,他当空一剑,削断了那些树根的蛇头,又挥剑去砍一根想要缠上他脚的树根。 但还是有一截即便被斩断了蛇头的树根扑刺多来,击打在他的胸口上,好在断口处平滑的像是镜面,只是一击大力的撞击,不是什么穿刺的伤。 带火的长剑在叶白柳的手里翻转,几次上下切斩后,他才从那几条蛇根中退了出来。 他一边喘息,一边看着明亮的火焰燃烧在那些蛇根之上,阿拉神族的神言之火在剑与蛇跟接触的时候就粘了上去,就像是看见可口的食物而扑上去的孩子一样,紧紧咬在了那些蛇根上。 但是它们却似乎视若无睹一般,还是高高地人立起来,扬起脖子左右地找寻着什么。 等着火焰的颜色转身,噼里啪啦的声音开始爆出来的时候,它们才察觉到了火焰带来的痛苦一般,扭曲着在地上拍打,鞭子一样地抽响。 火势很快大作,炽热的高温让一行人不得不退开几步出去躲避,唯独叶白柳还站在原地,严肃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跟多的树根蛇一样的立了起来,似乎火焰的灼痛之感终于传到了它们那里去一样,疼痛让他们暴怒,纷纷狂舞起来,像是水里的草一样舞动。 巨大的火光照亮了这里,空旷,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终究还是惧怕火焰的树根迅速在烈火中炭化断裂,哭泣和痛苦嚎叫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从墙壁里传来,每一个人都听到了类似哭嚎的声音,空气中的光点也在这一刻忽明忽暗起来。 老人皱着眉头,一只手掐着几次变化的手印,而后一口灵气的吹息,吹灭了眼前的大火。 祭品 二 空气中的地灵颤抖着,灯光一样昏黄色的光点忽明忽暗,极不稳定的模样,像是处在一种崩溃的边缘,似乎随时都会湮灭,又似乎会炸开来。 强烈的不安忽然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呼吸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的紧迫,似乎有什么他们不能抵挡的事情要发生了。 好在最后这些忽明忽暗的光点渐渐又恢复到了最之前稳定的时候,那些隐隐的哭声也停歇了下来,泥土里的树根一阵收缩,扯着那些被烧的焦黑的鬼树一截埋进了土里。 老人只一双眼睛左右上下地四处打量着,到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老人长出一口气地说,“刚才我还以为我们今天就要葬身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东伯?这些东西,到底……”阿青在老人身边低着声音问。 “那是灵气,”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心里的不安似乎让他失去了太多的力气,他解释着说,“当天地间的灵气浓郁纯粹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拥有形体,甚至灵智,成为人或者野兽一样的存在,在灵气的学问上,我们称这种东西为地灵,山灵或者其他的什么。” “这些东西全都是吗?”阿青皱起眉头。 “是,或者说还不是,”老人摇摇头说,“这些地灵就像是蚕结成的茧一样,想要进化出灵智和形体,还差最后的一步,虽然是只差最后的一步,但是这一步就和要跨过天一样宽的天渊一般没有区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时间上也许要一百年甚至千年万年,也许又最终消散,总之是很难的事情了。” “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阿青接着问。 叶白柳和其他人这时候也凑了过来,警戒着前后的时候,也在听着老人和少年的对话,想要知道刚才心里那种强烈不安的原因。 “最纯粹的东西反而最不稳定,”老人接着解释道,“就像是水一样,天上的雨积蓄的太多,一下子泄开来,就是一场灭世的洪水,而这些灵气也是一样,当它们内部稳定的结构开始崩溃的时候,出来就是一场灵气的风暴啊,如果这些都是火灵气的话,那么刚才这些灵气爆发出来,就是一场天大的爆炸了,这么说能听懂吗?” “就像烟花?”一旁的小九比喻着。 老人点点头,挑了挑眼睛看着小九,算是赞扬。 叶白柳皱着眉,忽然想起了他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东西,那应该是在很久之前了,是在一片树林之中,但是是在什么地方呢?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那要怎么办啊?”小九接着问,“感觉这条路比外面还要危险啊,还要接着走下去吗?” “一场风暴,”阿青说,“置身其中的时候反而安全。” 小九皱了皱眉,想了一会点点头地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是吧。” 阿青点点头。 “看起来我们也不能再用火了。”叶白柳看着手里的长剑。老人刚才的一次吹息吹灭了所有的火焰,包括他们刀剑上的火焰。 “不错,但是不是我们的火焰,”老人左右看了看,“如果是普通的火焰话,对这些东西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伤害吧。” 他本来是想要找一找有没有带什么火把之类的东西的,可是他们这一行人里就有两个持火之人的存在,于是他们一开始出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上火把,甚至油脂这类的东西。没想到这时候反而能够派上用场了,但是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火把来。 老人叹了叹气,心里觉得英雄气短起来,好在虽然是地底的深处,这些地灵的光亮却充满了这里,能让人看到眼前。 “接着走吧,最好是能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老人伸出手,让小九拉着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他们又继续走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了强烈的火光照亮他们的脚下,于是他们的脚步不可避免的慢了起来,一只手借着墙壁来摸索,生怕因为不平的路面脚下一滑,就跌下了深坑。 风又从他们的脚底而来,带来彻骨的寒意,但是叶白柳一身都有高热散发出来,于是他们这边也说不上寒冷了,反而有种暖意。 大约是又走了一圈,接着地灵的光亮,他们看见了横堵在他们前路上的黑影。 “完了完了,此路不通啊。”小九想都没有多想一刻,知道那是那些妖魔一样的树,扭曲而诡异,斜长在墙壁上。 叶白柳前几次的开路,证实这不是凭借人力就能简单开辟出来的道路,如果没有烈火,他们能在这里耗上一天也说不定,这还是在最好的假设之下,没有人员上的伤亡。 而看着前面那大团大团似乎云山一样的黑影,显然这一次遇见的鬼树树丛是最多的一次,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叶白柳手上捏了捏剑柄,没有说话,心里已经在思考起几分把握来。 “这可怎么办啊?”还是小九在问。 看着前面那些黑影像是蛇群一样扭动起来,众人都是无话,甚至有点绝望的味道。如果不用火的话,他们这一行人也许连这短短的一段路都走不过去;可若是用火的话,那他们好像连走出地底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人已经喘着重重的呼吸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喂,东伯,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啊。”小九瞪了瞪眼睛。 “没有主意,看不到前路的时候,休息等待一下说不定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老人说,“要学会运用智慧啊,人可是靠着智慧才有这么多年的历史啊。” 小九听出些不对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没有一点的头绪。 “那你们歇着吧,我还不信坐着就能出去了。”小九说。 “你去哪?”阿青问。 “回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路。”小九说着,已经转身往着来的路上走了过去。 “我跟你一起。”阿青跟了上去。 祭品 三 少年们摸着墙壁往回路探索着,低着头看着脚下,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即便是身体再强健的武士,连着近半个月都在赶路,腿脚早该进入一种极度的疲累之中,少年们虽然还能撑住,可是总觉得脚下有虚浮的感觉,手里不掌着什么,路都走不稳了一样,右手边的深渊这时候也总是靠着他们的双脚很近,一个不注意,感觉就会坠落下去。 “小九。”跟在后面的阿青喊了一声。 “嗯?” “真是对不住你了。”阿青低着声音说。 似乎是没有想到阿青会说这样有些歉疚的话,愣了愣,转回头来,不知道阿青是抽了什么风。 “你在说什么啊?啊?”小九有些意外地问,似乎是有些不习惯阿青这样说话。 阿青微微翻着白眼,叹了叹气,声音里微微带了些火气起来,“我是说,为了我,让你陷在这么多的危险之中,真的是很对不住你啊,你还要我怎么说?这都听不明白吗?” “哦,不是,”小九挠了挠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话,有些不习惯,现在好多了。” “但是呢,”小九一手又在阿青的肩上拍了拍,“这算什么啊,我们可是朋友啊,虽然不是同一个爹妈,但也是亲兄弟啊,为朋友都能两肋插刀,为了亲兄弟当然更不用想什么危险了啊。” 听着小九有些慷慨的话语,阿青却听得直皱着眉,总觉得小九的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 “喂?什么意思?什么亲兄弟?你可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啊。”阿青质问。 小九摆了摆手,打着哈哈转过了身,继续走在了前面。 他很快想到小九话里的意思,原来是在打他妹妹的主意。不过……那个胆小又善良的孩子,如果他们真的……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喂,小九,”阿青喊着小九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跟着东伯去了云宫之后,最少需要多少年才能回来。” “以你的聪明,大概个一两年吧。”小九说。 “你怎么知道?”阿青说。 “猜的,你一直都是我们中最聪明的人啊,我相信你。” “可如果远不止一两年呢?你有想过吗?逼近法术这种,是很深奥的学问啊。” “嗯。”前面的小九点点头,停了下来。 “那如果我不在的时候,莲妹她就要拜托你们照顾了。”阿青说。 “嗯。”小九还是点头。 阿青皱了皱眉,觉得小九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些什么,他抬起头,忽然间发现他们已经走回了刚才有生长着鬼树丛的地方,才知道小九的注意尽数都是放在了漆黑的墙壁和走道上。 他左右看了两眼,脚下踩上了脆弱的炭黑,心里微微定了神。虽然摸着还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但这时候更多的却是一种冰冷的死寂,群蛇一样缠绕扭曲的树根被一场大火烧成了满地的炭灰,鬼树身上那种野蛮而诡异的生命被夺去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一截漆黑的树桩深嵌在泥土里。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没有什么异动后,阿青接着问道。 “没有。”小九摇摇头。 阿青又皱了皱眉,脸色变的严峻起来,正要说些什么。 “阿青,你来看这里。”小九手摸在漆黑的墙壁上。 “怎么了?”阿青问。 小九用着力气往墙上按了几下,“有点软诶,好像还有点凉。” 阿青凑近过来,也伸手按了按,点着头说,“的确。” 小九再用力按了按,咔嚓的一声,墙壁忽然应声而碎了。 少年们惊讶了一阵后,才发觉那层漆黑不过是被烧焦了的树根,回忆起来,之前那时候确实是一地一墙都被带刺的树根爬满了,大火一烧后,它们还是顽强地趴在上面,只是这时候脆弱成了炭,碰一下就碎了。 “好像……”阿青凑近了脸过去,“真的有风啊!这后面一定有什么。” 小九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嗯着用力地点头,提了长刀起来,紧紧握在手中。他先用着手试了试墙壁上柔软和坚硬的分界之处,而后才双手举起刀,当作了斧子一样劈斩下去。 咔咔咔,刀声响作了乱麻。 黑色的炭枝一茬一茬地被斩落,刀身被染黑的同时,藏在无数树根后面的洞口暴露了出来。 小九几刀下去,已然开辟出来一条及人高的洞口出来,风从里面悠悠地吹来,夹带着一丝丝的湿意,让人一阵脊背发寒,这风似乎来自妖魔的吹息。 洞口里漆黑一片,只是一步之外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有风吹来,这说明这个洞口确实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阿青,你快去找东伯他们回来,这可是意外地发现啊!”小九有些惊喜的语气。 阿青点点头,往着其他人那边走了过去。 不多时候,去而复返。 “洞口在哪里?”老人的声音第一个到来,其中可见意外的惊喜。 小九在阿青离开后又一次奋力挥刀,洞口里的漆黑这时候更大片的暴露出来。 老人看着完全足够容纳一个人行走的洞口,点点头,“怎么找到的?” “运气好一点罢了,这些树根遮的太深了,我感觉上有什东西,一刀一刀砍出来后,果然就有个洞口。”小九歪头耸耸肩,淡淡地说。 老人笑了笑,“如果这真的能够帮我们找到出去的路,你可就帮上大忙了啊?说吧,出去后想要个什么东西作为你的奖赏?” “那可就太多了啊,东伯,一个怎么能够啊。”小九也用着带笑的语气说。 “怎么,要进去吗?”他接着问。 “当然,前路不通,后路不通,如果没有其他这样的洞口的话,这里可能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老人摇摇头。 “还是让我先去看一看吧,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险,我进去会多一分把握。”叶白柳在老人后面说。 老人转回头,迟疑了一阵,才点点头地说,“抛开其他的不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你是神命的武士,对于危险的直觉可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啊,如果有什么危险是你都无法反应过来的,那么我们这些人进去,毫无疑问都是一个下场。” 祭品 四 当叶白柳的一双眼睛重又亮起来的时候,行走与黑暗之中,对他来说完全不需要火把的照明,他双眼灼灼,像是烧红的炭,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光点在他的眼里前所未有的清晰,低低头,就能看见脚下密集的树根。 虽然不是那种鬼树身上生长出来的带刺的树根,却也是让人不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就没有人迹的缘故,踩上去竟然有些湿滑的感觉,就像是踩住了蛇一样生长有坚硬鳞片东西。 这个洞穴的宽度足以容纳一个人在里面肆意地伸展手脚,但是对于挥舞长剑来说,却还是不够,于是叶白柳把长剑连着银盾都收回了背后,手里拿着的是那柄名为古达尔的短剑。 他在黑暗中走了大概有盏茶的时间,随着他的深入,这洞穴里面就像是天地初开一般的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轻轻的脚步踩在树根上发出的声音在墙壁上回弹。 什么动静都没有,这里似乎比起外面的走道要安全不少,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那些鬼树的刺根不能侵入这个黑暗的地方。 他的鼻翼下意识地抽了抽,忽然有什么除开潮湿和泥土的气味飘到了他的鼻子里,微弱了些,可是不得不让人注意到其中的一丝丝腥味。 当那股神奇莫名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充满的时候,他的鼻子能够灵敏到远超过最好的猎狗的程度,再微弱的气味,只要他注意到了,就不次于一场狂风暴雨的袭来。 这微弱的味道仿佛在空气中凝聚成线一样的实质,叶白柳捕捉到了它的轨迹,循着味道跟了上去。 叶白柳低了低头,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在地上一滩墨色的东西上点了点,接着他把沾了黏稠东西的手指放在了鼻尖前,嗅了嗅。 他皱了皱眉,果然是血的味道! 看起来这里也不是最开始时候他以为的没有人迹的模样,有什么活生生的东西来过这里,受了伤,留下了血。顺着鼻子里越来越多的腥味,他抬抬头,看向前方的地面上,那里还有着更多处血迹。 是什么东西的血呢?野兽?野妖?还是……人呢?平常的血迹,在风里不过一会儿就干成了痂,可是这个地洞里的血迹却还像是刚留下不久的样子,是因为这里的潮湿和阻塞吗? 叶白柳站起身,前后戒备着看了一眼。不管是什么东西的血,看起来这里似乎确实不只是有他们一行人,还有其他东西的存在,来过这里,而且时间上不会太久。 他顺着血迹,或者说就是沿着地洞唯一的一个方向前进,弯弯绕绕的又是盏茶的功夫,那些血迹才从地面上的消失。 他在这里又嗅到了其他的味道,似乎大股的汗臭味,还有一种刺鼻的臭味,这味道竟然算不上有多陌生,有些像是药房里常见的药粉的味道。 而且不用他再多去用鼻子寻找,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看到了一堆火烧过后才会有的炭灰,他在火边上到处看了看,又找到了一丝被撕碎的布料,还有一截的断发。 已经不需要太多的疑问了,有人在这里生起过火,做了短暂的停留,药粉或者膏药的味道、血迹、布料、头发、看起来是在治愈伤口。 他忽然又注意到火堆边的树根有被什么东西挤压过或者砸过的痕迹,树根的外皮被磨破了,露出里面的嫩肉,有些地方甚至都被压瘪了下去。叶白柳看了一会,想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他把手指插在炭灰里,即便是隔了一层手套,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里面确实没有了一丝的温热,甚至那些炭灰还像是湿了的泥土一样沾了一些在他的手指上,看起来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最近一天内的事情了。 有人在里面,这说明这里的确是安全的,至少比外面的走道上要安全很多。 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里,转身走了回去。 “叶大哥,你出来了,里面什么情况?”小九看着叶白柳出现在洞口,对上那双烧红的炭一样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也被点燃了一样,血里面慢慢的热了起来。 “应该是安全的,我在里面看到了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叶白柳摇了摇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泥土。 “有人么?”男人问。 叶白柳点点头。 “这是好事啊,”老人说,“看来修建这里时候,有人还是留了退路在这里的,不是死地。” “但这也和死地没有什么两样了,多的是比那些野妖还要奇怪危险的东西,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会修出来这样子的地方。”阿青隐隐有些生气地说。 “至少这里还不会立刻就要了我们的命啊,是不是,”小九倒是笑了笑,扭着活动了几下脖子,舒展了筋骨,“而且,很让人期待啊!” 阿青奇怪地看了小九一样,“怎么这下子就来了活力了?你不累吗?” 小九耸了耸肩,“累倒是累的,但是……不知道啊,也许是心里面高兴吧,我就觉得跟喝了血吼药一样精神百倍啊。” “那可是要命的东西,你真敢喝吗?”阿青问。 小九摆了摆手,“哎呀,无所谓了,说说嘛,打个比方嘛。” 叶白柳走出洞口,在众人说话的时候自顾自地坐下,喘息着休息。火炭一样的眼睛慢慢地熄灭了下去,他的双肩微微沉了下去,看上去有些疲累的模样。 “等叶兄弟歇一会,我们就从这条路走了,看看能走到什么地方去。”男人注意到了叶白柳的疲惫,说着也坐回了原地。 众人歇了一会,等到叶白柳的呼吸恢复到平稳后,老人在木杖上点燃了微弱的火焰,走在了最前面,而阿青则是在箭枝的铁头上也点燃了更加微弱的火苗,走在队伍的中间。 走了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叶白柳之前所到达的地方,看到地上的篝火痕迹。 “嗯……”老人蹲在上,在手指上沾了一点黏稠的血迹,“这里的潮湿还不算严重,风流也是最微弱的地方,再加上那些火灰的颜色还比较新,还没有化土的迹象,这么看来,这还不是很久前发生的事情了,一天,最多不过两天。” 祭品 五 “听起来好像这里不是绝地的样子,看来是能出去了。”小九把长刀拄着地上,内心里松口气地说。 “也不好说一定啊,”老人却摇摇头,“一天两天前,他们来到这里,应该也是想要找到出去的路,但是应该走到洞口的时候,看到那些树根,于是退却了,而地上这些血,说明他们有人受过伤,好在这里是地底,风到这里也不过是微微的气流,比起外面来也要暖和不少,伤口不至于冻死了。” “哇!东伯,你这么一说,那他们不是几乎快找到出去的路了,如果他们能够穿过那些长在墙上的树,找到外面的洞口,不就出去了?毕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总没有会想着往下面走吧。”小九说。 “出去了真的就安全了吗?”阿青也摇摇头,“外面可到处都是那些野妖的身影,他们受了伤,出去还没有走多远,那些游荡在森林里的野妖就会发现他们,到时候他们也只有一条绝路。”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们是找出路找到这里来的,我们也是找出路才找到这里来的,”小九跟着摇摇头,“那就是说,前面的路也是绝路啊,不然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似乎是他的言语直击了要害,众人听后都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后,老人才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又回去了,说明还有其他的路径可以探索,还不至于最后的绝路吗,还是有希望在啊!”老人淡淡地说。 “希望?”小九重复了一声,觉得这种可能忽然间微乎其微来了。 “对,希望,可不要放弃希望啊,少年,那才是你的利剑啊!”老人竟然笑了笑。 小九似乎是听老人这样子说话听得太多了的缘故,耸了耸肩,有点无奈的模样。 “现在,就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走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出口,我们这一路顺风顺水也不一定。”老人拄着木杖转了一圈看了看前后,对着众人点点头后,又走在了前面。 “还是要留心,”叶白柳却还是全然戒备的样子,眼睛里总是一种冷漠,“这地方怪的离奇,能来到这里的人,估计也不会是什么误入深山的打柴人。” “嗯……有理。”老人点头。 “各位,话说……”在一旁四处看着的男人在这时候开口说话,“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被咬过的痕迹啊。” “咬过?什么意思?老秦。”小九考过去,疑惑地问。 “你看这些树根,”他指着地面上那些被压得扁平,或者表皮坑坑洼洼,露出皮下嫩肉的树根说,“这些很像是咬出来的痕迹?” “嗯嗯……的确是,”小九直点头,“难道说那些野妖也进来了?” “倒也有这种可能,”男人点点头,“但是也有可能是人咬出来的,而且,比起那些野妖的那张大嘴,这痕迹倒更像人咬出来的。” “人?为什么?”小九有些想不明白。 “嗯……”老人这时候在一旁重重地出气,“有可能是因为饥饿啊!” “那看来我们得更加小心了,”叶白柳也凝重起来,看着那似乎是被吃过的树根说,“我见过饥饿的人,有时候他们比野兽还要危险。” “你们这么说?那这些血……”小九看着地上的血迹,皮肤上开始起了疙瘩。 “倒不至于……”老人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啊,自己吓自己可不是件好事啊,话说……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剩下?” “也不多了,省着点的话……”男人掂了掂肩背上的重量,“最多还能撑个五天吧。” 他们的包裹多在被那些野妖追逐的时候丢弃了,只剩下阿青和男人背着的包裹剩下,好在他们背负的多是些食物,没有装太多的衣物或者用具。 “那看来得赶快啊,虽然我相信我们的意志,以及为人道德,”老人笑着缓缓说,“但是人生来的原始本能可是徘徊在道德之外的东西啊,我可不希望看到残忍的一幕啊。” 于是众人在这里短暂地做了停留后,歇息了几口气,便又接着上路,顺着地上的痕迹,也是唯一的道路,他们慢慢在地底莫寻着。 随着他们的前进,通道慢慢地在他们眼前变窄变低,气流也似乎越来越急了些,虽然相比起他们的呼吸来,还是微弱了些。但这无不说明这是一个好的兆头,似乎尽头就在他们的前方。 跟在老人身后的叶白柳感受着从脸上划过的气流,耳朵里一动,似乎听到什么的他伸出一只手,按在老人的肩上,拉住了他。 老人感受到肩上的大力,疑惑着回头,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又看见了叶白柳把手指比在了嘴前。这是示意他们安静的动作,众人只需要一眼便能心领神会。 “怎么了?”老人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在叶白柳的耳边说话。 “有动静,是人的呼吸声。”叶白柳也用着同样的声音说话。 “没有听错吗?”老人问。 叶白柳摇头,“很清楚,就在前面,应该不是很远。” 老人连忙吹灭了木杖上火焰,微微探头过去,试图看清前面有什么一样。两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保持了缄默,阿青也默默地熄灭了手里的火焰。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叶白柳下定了主意,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为了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他不得不让身体再一次由里到外的燥热起来,眼睛里有火焰烧了起来一样,他的眼睛再度微微亮了起来,射出明艳的亮光。 身体一旦热起来,他的耳力于是也就更加清晰起来,他听清了,四个呼吸的声音,都是匀匀的像是睡过去的样子,但是他听出来其中有一个呼吸声尤其的微弱。 四个人吗?叶白柳慢慢地在通道里转弯的地方探头出去,看着前方下面一片豁然开阔的空间。 祭品 六 “啊……!”男人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地喘息着,满满一额头的冷汗。 在梦中他被一群黑色的恶兽所追赶着,沾了毒的利箭从他们的头顶射下,接着他又跌进了一个只有雪水的地洞里,冰冷的毒蛇慢慢在他身边高支起来脖子,咬住了他的气管。 当他看清周围还是一片黑暗后,意识到这又是一个重复的噩梦,才松了口气,用着舌头虚弱地舔了舔嘴唇,干咽着口水。 “啊……!” 可是他一抬头,错觉一般,看见黑暗中有两个光点一样的东西在空气中一闪,又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再度惊呼出了声。 “你这头驴种的废物,再敢叫一声,一声!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吃了!”他的惊呼声吵醒了另一个沉睡过去的人,声音里无不是火气和威胁。 “那边,那边有东西,我看见了,他们追过来了!”之前的男人还是被一阵惊恐所压制着,说话都打着结巴一样,手上指过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一阵铁索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一样。 黑暗中的男人在一阵毛皮的摩擦声中坐起身,四处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后,他的呼吸可见的沉重起来,似乎也带上了火气。 “他们要是追过来,早追过来了,”另一个男人用着沙哑的声音说话,语气忽然多了一丝的狡黠和狠戾,“如果你也坚持不下去了的话,嘿嘿……那……” 他的话语声被打断了。那是一阵脚步声。 虽然他们体力虚弱,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是耳朵里却能肯定那听到的声音,就是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是有人在他们上方的通道里面行走,而且……就在他们眼前。 危险和不安如同两座巨山同时压了下来,压的他们呼吸都不敢用力。 两点火焰一样的光点忽然出现黑暗之中,从高处投射下来,看见这样的光点,两人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一丝燥热,觉得那就像是两颗燃着火焰的星星。 两人惊讶之余,另一个声音咯咯咯地忽然绷紧。 空气被什么东西带着极速割破,刺耳的声音让人感觉上一痛。弦声,破空声,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弩箭声。 可是破空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消失了,一到那两个火焰一样的光点附近时,就忽然中断了,像是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最后的时候只有一下闷声。 “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叶白柳随手丢下去手里无羽的短箭,站在了悬坎上,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你是谁?”第三个声音带着警惕地发问。 “和你们一样,也是误入这里的人,找不到出去的路。”叶白柳缓缓扭头,打量着下面的几个人。 一,二,……果然只有四个人在这里,在叶白柳到来之前,他们各自分开,依着背后的墙壁而入睡过去,如果不是刚才在他手边的男人被一阵噩梦惊醒,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叶白柳的到来。 “救……救救我,哦不,救救我们!”那个在梦中惊醒的男人忽然惊喜起来,几乎是跪在地上往叶白柳这边爬了几步过来,带起在一阵叮铃铃的铁索声。 叶白柳皱起眉头的时候,才注意到阵叮铃铃的声音是来自那人的双手之上,一副铁链的锁铐锁住了那个人的双手,他环眼过去,发现其他两人的手臂上隐约也有着这样的东西。在他印象中,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锁在犯了事,或者成为奴隶的人的双手上的。 “你们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一次轮到叶白柳发问,他意识到似乎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手里仍旧还握紧着弓弩的男人又缓缓地往弦上搭上一支无羽的箭矢,动作又轻又慢,似乎不想让叶白柳察觉到一样。但显然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第一支箭矢是被叶白柳空手在空中抓住的,听到箭矢掉落的声音,他还以为只是因为手臂上的力气不足而射偏了。 “我们,我们,我们是飞牙武士团的人,”那个地上爬着的人说,“我们,我们,我们是被人抓进来的,那些可恶的青古沁人,求求你,救我们出去好不好。” “烈狗,闭上你的嘴,”那个沙哑的声音似乎在咬着牙齿说话,带着丝丝的威胁,“你没听他说吗?他也出不去,你最好还是把你说话的力气留下来,你也不希望死的莫名其妙吧?是吧?” 似乎是这个男人的话唤醒了那个被叫作烈狗的男人的警惕,他忽然闭了嘴,神色惊怕地缩了缩脖子。 咯咯咯……第三个男人已经拉着弦重新在弩上准备了箭矢。 “另外,你,”还是那个沙哑着声音说话的人,他看向叶白柳说,“别在那装神弄鬼了,要帮我们就下来吧,最好是带着吃的,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嘿嘿嘿。”最后他竟然还有些狠意地笑了笑。 “对,”第三个男人也用着沙哑而虚弱的声音附和道,“我们很饿!很渴!咳咳咳……”还伴随着一阵咳嗽。 “你们还有一个人怎么了?”叶白柳又问。 几个男人对了对眼,彼此都是一阵惊讶。 “伤的太重,已经死了。”第二个男人说。 “可是他还有呼吸。”叶白柳说。 “是吗?那就是快死了。”还是第二个男人说,嘴上带着不耐烦。但其实他的心里却是一阵惊骇,那人似乎在黑暗中能够看得见,也能够听得见。 “你们的手上为什么带着枷锁?”叶白柳在高处又问。 “还要怎么跟你说,我们是被青古沁人抓住的,扔进来的。”第二个人的声音里的火气似乎越来越大。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叶白柳却不顾,还是追问。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他们这些林子里的野人,就不喜欢外面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理由。”那个男人又说。 “问这么多,有完没完啊?不帮我们,就滚开,我们可不想和人说废话。”他接着说。 男人的话里不带着一丝一毫的诚意和祈求,叶白柳听得直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后。 “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开。”他最后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这里。 祭品 七 “叶大哥,怎么样?真的有人吗?”一看到两点火焰般的光亮,小九就知道是前去探路的叶白柳回来了。 叶白柳走近了,点点头,“有人,但……看上去,可能都是一些麻烦的人。” “麻烦?什么意思?”男人问。 “不像是什么好人,”叶白柳想了一会,“他们的手上带着枷锁,还说是青古沁人把它们扔到这里来的,不管他们的死活。” “嗯……这就有意思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善地啊,你知道为什么吗?”老人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问道。 “我问了,”叶白柳点头,有些疑问地说,“但他们说……青古沁人是本来就不喜欢外面来的人,他们还说青古沁人是这里的野人,听上去就跟还生活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一样,是野蛮人,是这样的吗?” “嗯,嗯,嗯,”老人直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就连翱国的王室中都流淌着青古沁人的血统,怎么可能还只是野蛮人呢?而且,青古沁人可极其擅长远古流传下来的神秘法术,以及炼钢之术,尤其是炼钢这一方面上,就算是血里天生铁与火的铁灵一族的人都要稍逊一筹啊。” “他们的文明可是几千年也不止啊,怎么可能回事野蛮人呢?”老人接着说,“只是……我也听说生活在青古唐里的青古沁人确实是极其自我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排外,如果你没有他们的血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擅自闯入他们家园的贼,你知道对于闯入自己家中的贼,即便是我们都没有好脸色的。” 几个人点了点头。 “青古沁人,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小九皱着眉问。 “至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阿青在一旁说,“还记得我们过河的时候看到那副残象吗?我想那些绿尾的羽箭就是青古沁人为了阻止那些野妖渡过河流时留下来的,那是一场大战,能够和那些可怕的野妖一场大战,我想一定是勇士,这样的人,更多时候不会是很糟糕的人。” “希望如此吧。”听阿青这么说来,小九想起在森林中那支在他身旁飞过的绿尾的羽箭,心里的担忧不由得少了些。 “看起来我们即将见面的朋友有很多故事和我们说啊,走吧,见一见我们的新朋友。”老人拄着燃着火焰的木杖,第一个缓步走了起来。 老人打着燃着火的木杖充当火把,他没有叶白柳那双能够看破黑暗的眼睛,只能借着火焰来照亮一切。他在地势下陡的地方停了下来,站在坡坎的边缘,对着木杖轻轻地吹气,让火焰烧的更加旺盛起来。 大片的黑暗被火光照亮,黢黑的墙壁上如今是一片红光,红光之中,他看清了脚下面的几个人。 “咳咳,”老人手微微捏作拳在嘴前咳嗽了两下,“各位,看上去,此时此刻,你们深陷在很深的麻烦之中啊!” 似乎待在黑暗中太久,以至于他们的眼睛里的神经都变得脆弱起来,如今只是火光的光亮他们都有些不能适应,仿佛针刺,不得不用手捂着眼睛。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带着怒气说话,“但我知道,如果你想让我们的眼睛瞎掉,那么你们很快也会遇到很大的麻烦,如果不想我们等会儿把这火塞到你的屁眼里,就把它给我熄了啊!” “唉,真是暴躁啊!听起来他们的确是很麻烦的人啊!小圣者,看起来你说得没错啊。”老人似乎是没有怎么在意,回头说。 叶白柳跟着出现在老人的身后,点点头,因为他们所站的地方极不开阔,男人和少年只能从他们的身后投出来警惕的眼神。 老人和叶白柳他们摸索着墙壁缓缓走了下去,在这段时间里,低下的几个人也似乎是终于适应了火光,一点点把挡在眼前的手臂挪了开。 当他们看见火焰的光芒是来自于老人手里的那根木杖之上时,无不都愣了愣,睁大了眼睛。 “你!你……”之前说话的男人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言语冒犯了眼前这个老人,“你是一个术士?” 老人笑笑,“嗯,哼哼,怎么?你也想要听故事吗?” 似乎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的冒犯了,这时候尽管听懂了老人话里是说他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轻于他,但他也只能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得罪这个老人。 “法师!法师大人!”一个惊慌的声音中满是恐惧和祈求,“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救我出去,我求求你了。”几乎都要快哭出来了,他拖着铁链往老人那边爬了两步,看样子是想要抱住老人的双腿一样。 “烈狗,”之前的男人眼角抽了一下,声音里透出凶狠,“你可别弄脏了这位法师大人的脚啊,不要忘记礼貌了啊!” 小九一个跨步挡在了老人的身前,蹲下去双手按在了那个被叫作烈狗的男人的双肩,看上去是因为怜悯而施舍了关怀一样。但其实他是为了挡住这个人,不要他这样随便接近老人的身前。 “别怕,别怕啊,”小九用关怀的眼神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你受伤了吗?重不重啊?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被困在了这里吗?”他一连串问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我们……”男人说话支支吾吾的,接不上气的样子。 阿青站在小九的旁边,打量着另外两个男人的时候,还注意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男人们裹着厚厚的毛皮和破布衣裳,老人们下来的时候,他们吃力地拖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靠着墙壁,其中一个男人看上去似乎还得了什么风寒一样,不时还在低低地咳嗽,只有一个人是一直躺在地上的,没有动静。 “你们有人受伤了?看起来好像情况不太乐观啊。”老秦也看见了那个一直躺在一边的人。 男人调转视线,都看了过去。 “死了,早死了,就算还活着也死定了。”还是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有些嫌弃地说。 小九也看了过去,可是他很快被一阵从手上传来的哆嗦引起了注意,他转头回来。是被他按着双肩的这个男人。 “可是他还有呼吸。”叶白柳说。 祭品 八 声音沙哑的男人笑了笑,一只手撑在地上,吃力地坐直了身子,莫名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叶白柳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男人无比奇怪。 阿青已经走到那个没有动静的男人身边,蹲下去试了试男人的呼吸和脉搏,从手上传回来的跳动之感微弱,但如叶白柳所说,这个男人确实是还有呼吸在的。当他手上用了用力,想要翻一下这个男人看个仔细的时候,掀开衣物的他不得不瞪大了眼睛,无比的吃惊。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说是伤痕累累,头上用着撕烂的破布做了包扎,破布上大片的紫黑,摸上去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上面的湿润,想来一定是血了。而更重的伤在这个男人的右臂上,黑色的布料几乎紧紧缠住了他的上半身,他用手轻轻摸了摸肩头,才肯定这个男人的右手臂是整条都断了。 这个男人的虚弱已经不再需要细细地检查了,阿青探了探他的额头,手上完全是发烫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除了细如弦丝的呼吸和脉搏外,几乎可以说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想来他受伤的时候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失去了太多血,而之后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大概是又染上寒病。 “还有呼吸,东伯!”阿青转头过去,看向老人。 老人转了转眼睛,严肃了脸色,去到了阿青身边。 “没用的,他伤的太重了,没机会了。”声音沙哑的男人用着发干的嗓子说话,说话的时候还用着同样也几乎发干了的舌头润了润嘴唇。 “你要喝水吗?”小九从后背上的包裹里取下来一袋水来,问着烈狗。 “谢……多谢。”男人狼吞虎咽之前还知道道谢。 “怎么称呼?”另一边,老秦也从背后取下来一袋装了水的水袋,丢给了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 装满了水的袋子被老秦抛出来一条弧线,撞在男人的胸口,然后又落在男人的腿上,男人有些无力地抬起双臂,从腿上捡起水袋,好不容易扯开塞子后,才大口地痛饮。 当他把水袋交给身边另一个渴望很久的男人后,才算是活过来一样地用力呼吸,“飞牙武士团,别人都叫我飞貂犬牙,但我的真名却叫做邵恭,不得不说一点都不相配,是不是?”喝了一口水后,男人似乎来了力气,说话的时候不再带着火气,甚至还说起了玩笑话来。 但是老秦和叶白柳都没有觉得男人这话没有什么笑头。 “至高无上之月之神……”另一边,老人低低的念诵声慢慢响彻这片勉强算是开阔的空间。 声音沙哑的男人和同伴都扭过头去,皱着眉看向老人那边。 “传说中能够活生肉骨的月之秘法吗?”男人自顾自地猜着问,眼睛里多了些忌惮,这个老人似乎是个深不可测的角色。 但是却没有人回他。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老秦一边走向老人半边附近,来回地踱步,四处看着,一边问,“手上的枷锁又是怎么回事?他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老秦走了两步后看向男人,接着问,“能说说吗?” 邵恭低低地叹气,有些不耐的模样,而似乎这样坐着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出一口气后,身子有些无力地倚在生长有树根的墙壁上。 “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如果从头说起来那该从两个月前开始说起,”似乎是想好了怎么开口,又或者是缓过了气来,邵恭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们十八个人从南边的色乌森林进山,穿越过高贡水流。” 老秦一边听一边点头,听起来这些人走的路和他们差不多,都是龙眼部的那片平原上启程的。但是他忽然想到邵恭说的是十八个人……他看着眼前只有屈指可数的四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一次的神殿悬赏不过还和往常的一样,有危险,但是可以应付,”邵恭一双眼睛高高直去头顶的泥土上,回忆着说,“为此我们带上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而一路走的太顺的我们以为还要更深入青古唐的时候,危险比我们想象中来的要快,第一天还只是一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野兽袭击,后面就是几头,再接着就是成群了,我们只是在那些东西的口里逃命就失去了很多兄弟。” “看来你们是遇到了青古沁人,对不对?不然你们想要从那些野妖的口里逃出来,应该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是吗?”老秦点点头,接着问。 邵恭点头,“是,能从那些东西的口里面逃出来,我们确实要感谢他们,但是……” “但是?什么?”老秦问。 “但是也是他们出卖了我们,”邵恭抬起双臂,对着老秦展示锁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枷锁,“这些东西就是拜他们所赐,他们在我们入睡的时候收走了我们的兵器,把我们丢在这个地方,我们困在这里已经整整有一个月了!” 老秦找了一个地方卸下包裹,坐了下来,皱了皱眉,“因为什么呢?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吧?” 邵恭虚弱地高仰起头,耸耸肩,眼睛似乎就要合上了,“说是我们冒犯了他们的神灵,带来了灾难,闯入了他们的禁地,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为了不让我们把他们的秘密带走出去,也为了让他们的神灵安息,他们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了,任我们自生自灭。” “嗯……你这么说,”老秦点了点头,“听起来这就像是把你们当做了祭品啊,生肉祭啊?” 邵恭的嘴角抽了一下,带着微微的怒气说,“大概他们这时候已经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吧?” “是吗?”老秦反问,看向被叫作烈狗的男人,“他说的是这样吗?” 被小九搀扶在一边过去的烈狗一愣,看了看老秦,又看了看邵恭,喉咙里咽了咽,抖着点了几下。 老秦却看着还是一阵皱眉。 “你不相信我?”邵恭看着老秦,一双眼睛冷冷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接着他耸了耸肩,“话说,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听你们说话,你们应该没有遇见这里的青古沁人吧?” 吸血之物 一 “如果从你说的那条高贡水流算起,我们踏上这片土地不过才短短的一天,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就算是想要见到这片森林的主人,也来不及啊!”老秦说。 “一天?什么意思?”邵恭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也就是说,我们大概是在今天中午左右的时候,才到的这里。”老秦说。 “你们……不是从那个遗迹那边过来的?”邵恭意外地问道。 “遗迹?什么遗迹?”老秦眯了眯眼睛。 “青古沁人称之为普雅而克宫殿,白石遗址,说是几百年前的时候,那里是某一个青古沁王族的领地。”邵恭说。 老秦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都凑到老人那边过去的叶白柳一行人,“听起来你们走了很远?” “都说了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邵恭鼻子里低低地哼了一声,嗤笑了一下说,“本来我们以为会到青古沁人的聚集地,至少能够走到墨雅城,但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到现在我们都还在地下打转,你说你们今天才到的这里,那看来我们是又走回来了,真是让人累的想要死过去啊。” 他长长地出气,沉重而悠长的呼吸里透着绝望。 “还有希望,不是吗?”老秦还是淡淡地说,“你遇见了我们,这是你们的好运啊,也许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但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你以为我们开会在乎希望吗?”邵恭点头,话头一转,“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走出去应该不需要很久的时间吧?” “原本是这样。”老秦点头。 “原本?” “出口被堵住了,外面的森林里到处都是那些野妖,根本走不出去,说来你也许会觉得可笑,但这就是事实,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继续活命。”老秦笑了笑说。 “什么?和我说的是一样的东西吗?那些漆黑的野兽?”邵恭问。 老秦点点头。 邵恭沉默了一会,眉头皱的很紧,“那些东西越来越多了吗?野妖?你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 “龙眼部的人是这么叫的。”老秦说。 “龙眼部……那也是青古沁人的地方啊!”邵恭低低地说,想着些什么。 “东伯!怎么样?”另一边,久久没有声音的一行人终于有了动静。 老人揩拭了满额头的汗珠,摇摇头,“他失去的血太多了,我只能用秘法暂时治好他的寒病,稳住他的身体。” 他转头看了看其他地方,“但在这种地方,没有东西给他补充元气,他身体太虚弱了,伤势也只是现在好转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恶化。” 老人把木杖交到阿青手里,找过来水袋,饮一口,在老秦那边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喘着气休息。 邵恭和他的同伴们瞪大了眼睛,那个叫做烈狗的男人两步去到昏死过去的男人身边,试了试那人的脉搏,果然是要比之前要有力太多了。很难想象老人只是闭着眼睛对着这个人说了些话,他的伤势就好起来了,而且这边似乎忽然要暖和很多,一股热气萦绕着。 烈狗左右看了几眼,才发觉这股热气是从那个年轻武士的身边散发出来的。 烈狗看向邵恭对过来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示意伤势的确是好转了。 邵恭目瞪口呆,这才真正意识到老人的深不可测。 “你刚才说,你们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是不是?”老人在邵恭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开口问道。 邵恭点头。 “一个月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吗?还是说你们在这地下来的时间也不长呢?”老人问。 “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住了,但是我们越过高贡水流后的确是已经有一个月了,你们应该也能知道,在这地底下,自己的脸都看不见,更不要说有时间的概念了,就像现在,你们知道是天黑了吗?”邵恭说着在手边捡起来一根切好的树根,咬着牙咀嚼了起来,“我只凭着感觉猜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十几天了。” “对了,”邵恭啐着从口里吐出来嚼碎的树根,接着说,“有吃的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肚子饿穿了一样的疼。” 老秦沉默地看了一会邵恭,才从包裹里找出来几片风干的肉,丢了过去。 “只有这些了,为了逃命我们丢了很多东西,作为提醒,我劝你们最好也省着吃。”老秦说。 邵恭抬起手臂接住了,铁链一时哗哗地发响,他咬着牙咧开嘴,也不知道是因为手臂上的酸痛还是在发笑,他先是咬了一大口干硬的肉片,然后一边嚼着一边才把其他的丢给身边的同伴。 老人看着几个男人像是野兽一般地嘶哑和咀嚼,久久没有做声,他等到邵恭吃完再咽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后,才继续问。 “说起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他看着邵恭的眼睛,目光隐隐逼人。 邵恭耸了耸肩,“我只知道这里是他们青古沁人的祖地。” 他顿了顿,抬眼翻出眼白来,接着说,“我听一个青古沁的人说,这里曾经是青古沁人的远古宫殿,传说在龙黄纪元的时候,森林的天空上有着吃人的猛禽捕猎,而地面上则是铁灵一族的天下,于是青古沁人的祖先不得不在地下修建宫殿。” “远古的宫殿?可这里看上去到处都是杀人的危机啊,”小九在一旁说道,“那些鬼东西我看着可不像是会认主人的东西啊。” “我听说那是后来才种下的。”邵恭说。 “这还是人为种下来的?”小九睁大了眼睛。 “传说中有什么青古沁族人的宝物埋在地下,没有人能够带出来,而为了不让人活着野兽进来打扰到他们沉睡在这里的祖先的灵魂,于是他们在这里种下那种荆棘之树,挡在出入的道路上,”邵恭接着说,“而在里面,地下宫殿的深处,还豢养有吸食鲜血的生物,一旦有人闯入他们的领地,那么注定将会变成他们的猎物。” 吸血之物 二 “听起来倒不像是宫殿了,”男人声音冷冷地说,“都说青古沁人喜好豢养吃人的猛兽,没想到也会豢养这么多阴森恐怖的东西,简直就是在养鬼了。” 老人点了点头,低着头想着些什么地说,“青古沁人的传承可以一直追溯到几千年以前,这之间从未有过大的隔断,这些秘法,即便是学宫中也是罕见的东西,真的是青古沁人种下的话,这我倒是不奇怪了。” “不过,”老人继续说,“别人养什么,那是别人的事情了,我们如今在别人的家园里,是陌生人,主人家既然指明了这个地方给我们一条生路,虽然荆棘丛丛,但路是要自己的啊。” 他扭头看了看叶白柳,又看了看邵恭他们,最后又和老秦点了点头,“各位,为今之计,是要找到出路。” “可要怎么出去呢?”邵恭脸色发白,眼圈漆黑,没有以为老人的话而有所触动,“这地下简直就是个迷宫,有些地方是完全堵死了的,除非你刨出个底朝天,不然别想出去,而其他的地方,即便是有通路可走,也都被那些吃人的东西堵在了路口上,要么就是封闭的石门,根本走不通。” “事在人为嘛,年轻人,”老人却笑笑,“这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啊,而且呢,即便是走到最后一步,也不能放弃啊,你们知道怎么走的话,就前面带路,开路的事情,交给我们。” 邵恭皱了皱眉,喉咙里咽了咽,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脑海里做着剧烈的挣扎一样。 “哼,哼哼哼,”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看来是至高的武神听到了我等的祈求啊,在我们绝望的时候,让你们找到了我们。” “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在你们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在这里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天了,”邵恭继续说,“这真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多的路了,我可以带你们避开那些完全堵死的地方。” “这很好,年轻人,看来你的心里还有勇气啊。”老人笑着说。 “我还没有说完,”邵恭摇摇头,也笑,只是看上去要凶狠很多,“当然,想要活命是我们自己的事,但我还是有几个条件要说。” 阿青和小九几个人听得直皱眉,老人却似乎觉得有趣一样,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说,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你,”老人点点头,“但是你也要知道,即便是没有你们,出去的路我们还是能够找到,所以,不能太贪心哟。” “时间,”邵恭有力地点头,“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的人,也相信你们有找到出路的能力,但是时间啊,时间可不多啊,你们总没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找出路吧?” 老秦一脸淡然,怀抱着双手,听的时候点了点头,“不错,时间确实有限,你继续说。” “水,还有你们能吃的东西我们要一半,一半!”邵恭舔了舔嘴唇,狠着心开出了他的条件。 “年轻人,做事真的是从来不考虑后果啊!”老人笑了一声,喃喃地说。 “水,食物,”一边的老秦看了一眼老人,还有叶白柳他们,“你这是在要我们的命啊,既然是有求于我们,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你给我们东西才对,张口就是一半,你觉得是吃定了我们?” “各有所需的嘛,”邵恭却似乎不在意老秦的语气,“在你们来之前,我们都是靠吃这里的树根过日子,这些东西不仅难吃,还根本就不是人吃的,吃一口,肚子里就像是有只鼓在转一样,恨不得你把肠子都拉出来。” 说到这里他还不怀好意地笑笑。 叶白柳皱着眉毛,鼻子里这才闻到空气中微微的粪臭味。 “一半的根本上,再一半,这是我们的价格,”老秦说,“这已经是我们的慷慨了。” 阿青看向老秦,想要说些什么打断他,可是喉咙里滚了滚,还是没有张开口。 “既然是慷慨,那我也就不需要多说谢谢了。”邵恭毫不客气地答应。 “哼,”老秦笑着在鼻子里面重重地出气,“越看你,越觉得让人生厌啊。” 他从包裹里取出另一袋子水和一捆用牛皮裹着的干肉丢了过去。说是一半的一半,其实拿出手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的东西了,他们如今的确是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时间上有限。 “好了,交易达成了,”老秦说,“你现在最好真的能证明你们有拿这些东西的价值。” 一场谈话间战斗在此打住,邵恭用着哗啦啦发响的双手接住赢来的战利品,用着怀疑的眼神打量了几眼老秦后,笑道,“这么一点东西……也行吧,以我飞貂犬牙之名,保你们物超所值。” 犬牙……哼,这谁都要咬上两口的习惯,还真是配的上这两个字。老秦暗暗地想。 “这地下只有你们几个吗?”老人这时候接着问。 “一开始的时候,”邵恭神色忽然冷了下来,眼睛里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时候,一阵后怕的样子,“我们是有十个人的,但是到现在,死的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发生了什么事?”老秦问。 “有几个不是掉在看不见的陷阱里,就是被那些树根给吃的拖进土里面去了,还有的人,”说到这里,邵恭一顿,“是被那些模样都还没看清的恶兽给拖走了。” “危机四伏啊!”老人听着点点头,自言自语。 “所以,”邵恭说,“我建议你们还是等我们吃饱了再上路,那样一点也不迟。” 老人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黑厚的泥土层,眼睛里有些惺忪的意味,“啊……”老人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真是老了啊,这时候竟然还想着瞌睡……看起来,外面应该已经是夜晚了吧?” 但是无人答他,于是两拨人都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在接下来的短暂的时间里,他们的精力和体力都需要得到补充。 吸血之物 三 他们顺着唯一的通道深入,越往里走,便越可见到有人挖造的痕迹,当他们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通道里满壁的树根终于可见地退去了,露出黑色泥土的地面来。 在最前面带路的邵恭一瘸一拐地停下,喘着气地斜指向地面,一道半人高的四方石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就是这里了,前面就是一处不知道是不是偏殿还是石窟的地方了,那不是一个善地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里休息一下,当然最好的建议还是往回走,走其他的岔路口,找一找其他的路。”邵恭说。 “里面有什么?”老人缓缓在石柱前蹲下,上下打量。 “那些遭瘟的,该死的树,还有……那些东西!”邵恭说起来,心有余悸地打着寒战。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老秦一副严肃的脸色,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起来,空气中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一样,让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看不清,跟他妈的鬼一样,”邵恭摇头,靠着墙壁坐下,手在屁股上挠痒起来,“有几个兄弟说,背后就跟着一股妖气一样,有人在他们的身后呼吸一样,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怎么在意,直到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被拖走,我们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样危险的东西。” 老秦看了一眼那边在石柱前研究着的老人,接着问,“几个兄弟?听起来他们似乎都死了。” 邵恭咬着牙,嘴角紧绷着点头,“我们跟着惨叫声找过去后,有一个已经被撕咬的完全不成人形了,跟他妈一头死猪一样被开了膛破了肚,一地的血。” 他抬起头,接着说,“这还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一个,至于那些被拖进土里去的,我们连他们的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那地方……真像是一个阴间墓穴啊!有看不见的妖鬼。”邵恭最后说。 “东伯,”另一边,阿青蹲在老人身边,看着那个四方石柱上的文字和花纹,问着老人,“这是什么东西,写的什么?” 因为潮湿的缘故,这块四方的石柱表面多有被浸溶,已经是残缺的模样了,上面的文字也多被腐蚀,只能看个大概。 “嗯……”但是老人伸出一根手指虚按,顺着那些文字一一而过,还是能够看出些意思来,“果然是青古沁人的镇压之文啊!兽篇和星篇中的文字,和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基本没有两样,而这些花纹则是灵阵的纹路,看样子,应该是名为牡黄荆鞭蝉锁的阵势,是镇压诅咒的小灵阵。” “荆棘之锁,禁锢地狱恶魂的灵锁,无人、无魂可以跨越这条神谕的界线,人则死,死则灭……用上这样的阵势……看来后面的危险还要出乎我的预料啊,各位。”老人在鼻子里叹出一口气来。 所有人都是眉头一皱,他们都知道老人的强大,能让老人这样说话,显然就是他自己都不得不凝重起来,于是都不敢轻视。 “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青古沁人种下的,豢养的吗?可又锁住它们?是不是听着有点矛盾啊?”小九有些没有想明白似的问。 “咪咪叫的家猫也有抓伤主人的时候啊,而猛兽终究还是猛兽,即便是驯化的再具备奴性,不高兴的时候还是要吃人的,何况这些东西可是受了诅咒的东西,大凶之物,即便是身为主人的青古沁人也不得不小心啊。”老人说道。 老人回头看了看,最后看向叶白柳,“孩子,这一次,看来只有你能跟着我一起去先看一看了。” 叶白柳愣了一下,点点头,手在腰间的剑柄上按的很紧。 “东伯!”阿青担忧地说,“你打算你们两个人前去吗?”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老人点点头,活动着脖子,似乎是热着身。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看上去都是这个年纪的老人了,但是这么半个月走来,老人却仍像是一个精壮年轻人一样拥有活力,这和他那看上去衰老的身体一点也不相称。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不回来,你们就不要跟上来。”老人起身后,转身对着一众人吩咐道。 “放心,东伯,你们放心地去,我们放心的等,不回来我们绝对一步都不会动的,等到老死也会等的。”小九拳掌在胸前碰在一起,打出响声来。 老人被小九的“豪言壮语”给说地笑了,点点头,已经打着燃起火焰的木杖走了起来。 叶白柳从背后抽出长剑,另一只手又在腰间抽出了短剑,紧绷起了神经地跟在老人的身后,跨过了那根四方的石柱。 他是这些人最为敏锐的人,不论是在感知,又或者感觉上,其实在他们看见那块四方的石柱前,叶白柳就已经察觉到空气中不安的气味。 那种恶臭到让人恶心的感觉再度袭来,味道并不比那些野妖要弱多少,这后面一定是有什么存在的,和那些野妖一样危险。 老人持着木杖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两个人还没有走出去多远,脚底下就已经感觉到的变化。 不再是那种树根硌着脚,脚踩在泥土上还有柔软弹回来的感觉,老人把木杖往地上打了一点下去,照亮了地面。 较硬的鞋底踩在铺了石板的地面上发响,清脆的声音来回在同样镶嵌有石板的墙壁上反弹,一时间通道里的安静就这样被打破了。 老人和叶白柳在来回的脚步声里停顿下来,严肃地看着前后的方向,直到最后没有听到异常的动静后,他们才缓和下来。 “这里很不一样,看来我们是到了核心的地方了。”叶白柳一步一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石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潮湿的缘故,青黑色的石板上爬满了湿滑的苔菌类植物,踩在上面,竟然有踩在冰面上的感觉,而在一些人踩出来的地方,他还看见了熟悉的文字痕迹。 “除开那些人,这里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的样子,”老人也打量着四周说,“这些石板,如果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镇压灵璧,看来这里的东西真的很危险了,你要……小心!” 吸血之物 四 哒哒的回响在满是石板铺设出来的通道里来回地弹着,叶白柳和老人一前一后,一个人持着火照亮前方的通路,叶白柳则手持双剑,眼看着前方,但是却把大多的注意力都留给了身后的空间里。 随着他们的深入,变化的地形让黑暗似乎越发的深邃起来,火焰能照亮的地方被一步步地压缩,让他们只能看到身前两三步开外的地方。 老人持着火,看着一层白色的蛛网在他眼前被火焰烧得熔断,通道一转,火焰的光亮忽然就照了出去,大片的空间出现在让他们眼前。 老人和叶白柳都在通道和大片空间的交界处站住了,彼此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 叶白柳压下眉头,快速眨了眨眼睛,从短暂的愣神中恢复过来冷静和紧张。不安的气息也在他看到这片空间的时候加重,危险的气味像是大山的阴影一样压了下来,让人不敢大喘气。 “有东西!”叶白柳压低了声音,绷紧成丝弦一般在老人的耳边低低说。 老人点点头,“很重的妖气啊,如果真的养的有什么诅咒之物话,这诅咒看来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程度了啊!”声音里也绷紧的不敢斯图打破这里的安静。 稀稀散散的点点黄色光点中,照不透的黑暗中,死一样的安静中似乎有妖鬼在无声地窥视,就像是邵恭所说的那样,总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流吹在你的脖子上,就像是有人在你身后的头顶上悄悄地呼吸一样。 可是叶白柳回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危险的味道就是让他精神大振的信号,心脏的跳动似乎大鼓,正以一种愈发快速的节奏敲动;血液的流动仿佛江河的奔涌,燥热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喷涌而出,眸子里燃起了火一样的明亮。 神之眼!仿佛太阳一样的燃烧,世界在他的双眼中开始清晰起来,世界中各种灵气以不同颜色的光点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叶白柳抬了抬头,果然没有在他的身后看到任何能够走动的活物,而略显暗淡的各种灵气光点中,也果然有一种奇怪诡异的气息以纯黑色的光点模样浮沉在空气之中。 诅咒的气息!不祥的颜色!叶白柳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 那些冰冷的气息就是来自于这些纯黑色的灵气光点,这感觉真是不舒服,就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在你的脖子后面吐着猩红的信子一样,湿润的黏液让人直觉得发凉。 火红色的灵气在空气中浮沉,穿过叶白柳的皮肤和内脏,似乎新色的雨洗一样让他的精神百倍大振,力量的感觉源源不断在他身体深处、又像是从灵魂深处泵出。 身体里的灵气顺着他的四肢百骸传递到每一根手指和脚趾上,又传递到了他手中的双剑上,于是银白色的剑身上也开始加热,和炉火中烧不一样,剑身上的热气全全来自于从叶白柳身体上传来的灵气,火灵气的特性让两柄剑的剑身似乎火烧一样,由内而外地灼热起来,渐渐就有变红的趋势。 重重的危险气味让叶白柳如临大敌,武士对于生与死的直觉几乎是让他本能地紧张起来,让自己的身体在沉睡中苏醒。对于一个神武士来说,这种奇妙的状态代表着他已经进入了神醒之境。 阴阴的风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而来,吹动了什么东西喀拉拉地发响,叶白柳转眼过去,看见那是几面布料的幡在半空中飘动。 老人把火光打着四处晃动,终于看清这处空间竟然完全是由爬满了苔藓的青色石砖,或者石板组成,通道里遍布的树根似乎在这里绝了迹,被这些石头隔绝在了后面,不能突破石壁的封锁。 原本是白色的幡布因为潮湿和时间的洗礼,如今已经破烂不堪,遍布着霉菌重重地拖着,叶白柳抬头环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圆形的空间,而那些破烂肮脏的三角幡布则围绕着这处圆形的空间遍布了一圈,贴在了石壁之上。 叶白柳再看过去被风吹动地发响的地方,看见那是这处圆室的另一个出口的地方,几张幡布空吊在半空,后面没有石壁的依靠,所以才会发出声响。 “有风!”叶白柳提醒着老人。 老人打着火把看了过去,点点头,皱着眉沉默地看了一会。 “这些……”他似乎看出来些什么,“好像是招魂的灵幡啊!虽然破旧了些,但应该没有错……果然是养着诅咒之物的地方吗?” 哗啦!一处幡布猛地发响。 那是圆室内一处没有通口的地方,幡布后面应该是黑色还是青色的石壁,不该用这样忽然风吹的动静才对。 危险的气味让叶白柳本能的把剑指了过去,紧盯着那处还在晃着幡布,老人也双手按在了木杖上,猛地转身。 哗啦!又是忽然的响动,只是这一次却在他们的背后。 阴冷的风夹着一阵沙哑的嘶吼声从他们的背后袭来,一道阴影从黑暗中扑了下来。 铿锵的剑鸣声在那声吼声响起来的第一时间回转,叶白柳右手提着钢制的长剑,脚步旋转,身体带着手臂往着背后回旋而去。 空气中只有一道微弱的红影,展成一道凄厉的弧。 咔嚓的剑斩声爆发出来,叶白柳一剑斩中,脚下已经变换发力,侧闪出去一步后,等着那个东西惨叫着栽在地上,又是一剑斜着切了下去;剑式再转,在手里旋转一圈,换了握持的方位。 利刃从上而下,仿佛刺钉一样落下,刺穿那个东西的后背。 几次惨叫的挣扎后,黑影就断绝了气息。 老人打着火焰靠近,看清地上的东西后也吃了一惊。 那是一头类似于老鼠或者山猪的东西,差不多半个人的大小,有拱着嘴的鼻子,尖锐且又有些透明的薄耳,漆黑的皮肤上长着细短的褐色毛发,看上去相当柔软的样子,类似于绒毛;此外还长着一对透明的骨架膜翼,破了几个口子,伤痕累累的模样。 “蝙蝠么?这么大的蝙蝠?”叶白柳站在旁边问。 火之红剑 一 “嗯……”老人低沉地呼吸,一边用着木杖摆弄着地上的残尸。 叶白柳一剑的力量干净利落地斩断了这头野兽的身体,红色的弧线在半空一闪,宣告着死亡,那几乎是斩断钢铁的一击,血肉的躯体根本无从抵御。 老人把野兽的上半截身体从地板上翻了个面,仔细地打量,单是从样貌上,看着确实有几分是蝙蝠的模样,尖尖的嘴,双眼似乎湿润的黑色珍珠;但是从形体上来说,则大的不像话,只是身体就有草原上牧羊的大狗的大小,几乎是半个人的体型了,而它的双翼这时候摊开在地上,竟然大概有惊人的六尺左右,完全是头怪物了。 叶白柳看这头野兽双手上的利指,仿佛黢黑的短刀,这样的指甲,轻易割破一个人的皮肤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不对,我见过的最大的蝙蝠也不过两尺左右,一只手就能抓的住,”老人摇摇头,“你看这东西,都快赶上小牛犊子了,这翅膀,也都快赶上苍鹰了。” “那这……” 老人蹲了下去,也没有丝毫的顾忌,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捏住了怪物的尖嘴,用手指撬开了些幅度,“没有门齿,这犬牙,再差一点都快赶上虎的犬牙了。” 老人把火焰凑近了些,看清了那牙齿似乎还勉强能够看透一般,“这是……还有空腔和血管吗?” 叶白柳一振长剑上的鲜血,手腕翻转,长剑的剑身又转回了正手的剑式。 “难道这就是邵恭所说的吸血的生物?”叶白柳问。 老人点点头,在身上揩了揩手,“应该是了,诡异的东西,但是还好,没有那些野妖可怕。” “这怪物看起来像是刚刚爬过什么潮湿的地方一样,你是怎么察觉到它的?”老人站起身来,环视着四周的墙壁问。 “我听到它撞动了那些幡布,很不寻常的声音,我不得不注意到。”叶白柳用着淡淡的语气说。 “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老人环视四周,所见处无不是青黑色的石壁,如果之前有这样的怪物潜伏在这里,那么早该被它们察觉到了。 “不知道,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有风声。”叶白柳也奇怪地看着四周。 “风声……!”老人看向这间圆室的另一个通口。 叶白柳耳朵似乎动了动,隐隐听见了另一股微弱的风声,“这后面!有动静!是这些幡布后面!” “嗯?”老人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 “是这边!”叶白柳看向那头怪物忽然出现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张幡布不时地抬动一下。 老人在叶白柳的指引下看了过去,走近了几步。 “看来这后面是有什么了。”老人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叶白柳。 叶白柳明白老人眼睛里的意思,这是要他揭开那层阻断了他们视线的幡布。 他点点头,在旁边找了一块断裂的石块,把手里的双剑丢在地上后,使着力气把石块搬了过去,又抬头看了看那幡布的高度。 差不多是两个人的高度,叶白柳心里有了个大概。 退后几步,微微下蹲的脚步中,叶白柳飞冲出去几步,然后便是如羚羊般地起跳,他的跃起足有一个半人的高度,是伸手就完全能够碰到那张幡布的高度。 他一手抓住那张幡布的一角,任凭自身的重量带着那张幡布下坠。 刺啦的声音中,叶白柳带着那张幡布落地……只是却没有全部都拽下来。 叶白柳看了手上断掉的幡布,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上面模糊的涂画是什么后,他一把丢在了地上。 “果然是有别有洞天啊!”老人打着火焰凑了过去。 虽然叶白柳只是拽断了半截,但已经不难看清之前那张幡布所遮挡的后面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差不多三到四尺的洞口,气流从洞口里流动,带来微微的风,就是这么一阵的风,才让叶白柳注意到这幡布后面确实有什么存在的,果然,是一个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的洞口。 “看来那头怪物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了。”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是那头怪物能够通过的地方,叶白柳拣回双剑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老人喉咙里嗯着声音点头,眉头上的凝重却愈发的凝重。 “怎么了?”叶白柳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同一时候吗,他的耳朵里有捕捉到了其他微弱的声音。 就似乎……身体摩擦着泥土的……不好! “它们来了!”叶白柳的身体在一个呼吸的起势中绷紧,双手的剑式已经展开,排开的双臂宛如钢铁的翼展。 灼热的高温不断从剑身上喷涌出来,这时候双剑上已经不再是只有锋利的威胁。 幡布被忽然的撞击撞的发响,喀拉拉响成一片,破风声几乎是同时从四面八方袭来,叶白柳和老人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了那些怪物的网中。 老人双手已经握在了木杖上,平日里微微躬着的身子也愈发弯腰下去,整个人也呈一种绷紧的姿势。 双剑旋转,红色的弧线在空气中闪成弦月的模样,成为了一轮红色的圆闪在叶白柳的身边,黑影嘶叫着扑向叶白柳,还来不及惨叫,就被双剑的红圆悉数切断,鲜血泼洒,一旦触及灼红的剑身,就被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发成血色的雾气。 空气中尽是残忍和血腥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少只怪物从幡布后面的石墙里冲了出来,如今的场面,不用看就知道这间圆室大概是遍布窟窿,他们这是闯入到了怪物的巢穴里啊! 老人来不及念咒,挥舞着木杖成圈,熊熊的火焰无声间滚滚燃烧起来,围绕着他,像极了只有在节日才能看到的舞龙技艺。 火令!百叶之龙! 老人无声间释放了最为简单基础却也是最为有效的术式,五行令术中的火令,阿拉神火燃烧着,竟然逼得那些怪物嚎叫着退开了出去,不敢接近老人的身边。 两把红剑凄厉地连闪,上切,下斩,横切,纵劈,叶白柳的剑舞随着他的脚步而走,且战且退,叶白柳尽了最大的可能不让自己陷入被包夹的危险中。 火之红剑 二 但是怪物们的围攻似乎永远没有止境似的,叶白柳不知道换了几口气,又挥舞了多少次的剑斩,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循环似的,无穷无尽。 “这边!快过来!”老人的声音忽然如雷一样炸响在耳边。 循环终于有了改变,叶白柳心里不得不庆幸起来。声音来自左边,叶白柳知道了脱离的方向。 双剑旋转,一次大开的剑式同时斩开从他身前以及身后扑来的两头怪物,炙热的鲜血泼洒了他的前胸和后背,又和他的汗水混在一起。 叶白柳已经来不及顾忌身体上的湿润,他在矮生中稳住了脚步,呼吸中调整了力量的爆发,趁着背后和头顶的响动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人已经前扑了出去。 他整个人飞越过几头怪物的残躯后,又是一个翻滚出去,几乎是眨眼间,人已经到了五步开外的地方。 “这边!”老人一挥手里的木杖,让盛烈的火焰在空气中如同帷幕一样泼洒开来。 叶白柳往着身后看了一眼,看着至少有四五头的黑影扑落在他之前的地方,甚至还有更多,蝙蝠一样吱吱呀呀的叫声又从他背后的头顶而来,叶白柳明白此刻的地方也不是能够站脚的好地方。 全身的力气再一次随着他的呼吸而爆发,又是一次的前扑地翻滚。 他整个人蜷缩着从老人的身边掠过,落地的翻滚中,叶白柳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天地倒转,身体也猛地被刹住。 他很快明白自己这是撞到了什么,盛大的火光中,他看着老人仿佛倒立在他的眼中,火焰似乎河流的瀑布一样泼洒出去,极尽鲜艳的红绸在半空中展开。 火令!火瀑水! 火焰就似乎轻柔的水一样被泼洒了出去,火焰的河流在大地上溅射,似乎一条岩浆的河流一样开始涨水。 那些怪物嚎叫着在火焰前止步,满是愤怒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却也不敢越过火池一步,只能隔着一点一点扩张出去的火水怒视。 吱吱呀呀的声音尖锐异常,像是尖尖的牙齿一样刮着人的耳朵,吱呀声中,还有类似于猴子或者猫一样,在惊吓示威时才有的沙声。 叶白柳咧了咧嘴倒翻回来,撑着剑跪膝而起,胸口上重重地起伏,握着剑站在到了老人的身边过去,看清了他们是身处在之前走过的洞口处。 怪物们的眼睛映着火光发出碧光,真是要吃人的野兽!叶白柳一双火焰色的眸子和黑暗中那些碧光狠狠对视,也似乎要吃人的猛兽一样。 吼!低低的咆哮声忽然在头顶炸开,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被掐死在了喉咙里一样,所有的碧光都往上注视了过去,看着蛇一样的黑影从一个洞口里缓缓爬了出来。 指甲摩擦着石板发出咯拉的响声,叶白柳看着巨大的黑影在火光能够勉强照亮的地方缓缓爬行,似乎巨大的蛇,又似乎蜥蜴。 刺骨的气息逼了过来,仿佛王道的威压。这是这些怪物中的王兽,还没有现身就已经压的人喘不过来气似的。 “呼……”但是叶白柳却在这股王威之中轻轻地出气,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强行恢复到平静之中。 慢慢地,他的呼吸渐渐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但是他全身的血液此时却似乎沸腾,手臂上的青筋暴突,完全是力量爆发的征兆,平静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叶白柳的力气这时候似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是抬一抬手指,就能撬动大山的那种感觉和自信。 王道的威压也许对于这些怪物来说,是不可抗拒的力量,但在叶白柳这里,却像是一把火一样点燃他一身的热血,武士就是这样,越是压迫,便越是不屈,血里面加了牛油一样,一点就会猛烈地燃烧。 喉咙里有怒吼的声音在酝酿,只等着平静被打破的那一刻。 不知觉中,一旁老人握紧木杖的双手已经攥的咯咯发响,骨头都似乎崩断了一样。 巨大的黑影终于在火光中露出脸来,一张长满了青色鳞片的脸,果然是蜥蜴的模样,下巴上拖着黑色的肉裾,耳边张开着两扇红冠,张开嘴吐出分叉的舌头时,能看见它那满嘴尖细的牙齿。 巨大的蜥停在火水的边缘上,瞪着黄色的细眼过来,歪着头打量起了老人和叶白柳。 叶白柳低了低头,杀意高涨。 怪物们在地上爬着从那头巨蜥的身边退开,为它们的王让出了大片的空间来。 巨蜥在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中扭动弯折起身体来,这是要暴动的前兆。 踏踏踏……巨蜥张开嘴吼着嘶叫一声,便迈动着身体冲了过来,用肉掌和身躯在火水的地板上趟过。 老人惊讶中失色,握紧木杖直指向那头冲过来的巨蜥。 叶白柳一步上前,右手的长剑绕到左身,高抬着柄而剑指地面,进步中赤红色的长剑从他身侧而舞,高高举过他的头顶,在空气中画出巨大的红圆,剑斩中仿佛有龙的声音在怒吼,铿锵狰狞。 那头巨蜥拖着大蟒一样的身躯而来,也不在叶白柳的剑威下退却,反而是张牙舞爪,蛇立起来一般,张着倾盆大口就要去咬那赤红色的剑圆。 但是烧红的钢铁,又怎么是骨头和血肉能够抵挡的了的呢?而且叶白柳双臂上的肌肉贲张,血液似乎燃烧的岩浆一样在体内奔涌,为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的双臂仿佛是大山一样砸了下来,这一剑红圆,眼前的这头巨蜥完全无法抵御。 赤红的剑身切开皮肉,斩开骨头,烧干了血后,将这头巨蜥的头部完全一剑斩开。 大山一般的力量,灼热的钢铁,两者在叶白柳的手里合二为一,化为惊世的一式剑斩。 火红色的圆月在空气中乍现只是一瞬间,那头巨蜥也被叶白柳一剑毙命,倒在他的脚下。 叶白柳一脚踩在滑过来的巨蜥的脑袋上,强停下来还在地板上滑行的身躯。 迷途 一 火光急速逼近了众人,通道中的黑暗被迅速照亮了。 人还没有看见,惊人的热气就已经扑面而来,似乎一股大火怎沿着通道逼近这里。 叶白柳手里两把剑身通红的宝剑,眼睛发散着烈火一样的光芒,恍惚间有如吃人的恶鬼。 “叶大哥!?”小九看出来不对来,隐约还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气。 叶白柳和老人缓缓走近,竟然都无言地站定,沉默地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叶白柳的眼睛直停在邵恭几个人身上。 他手里拉着剑靠近,热气似乎滚烫的水一样,邵恭几个人只觉得脸上的皮肤烧的发痛,叶白柳冷着一张脸,站在他们的面前,无言中尽是怒气。 对上叶白柳的眼睛,邵恭几人都下意识地低了低眼睛下去,不敢与之对接。 “你确定你们是从前面的路走过来的?”叶白柳一开口,语气中果然尽是冰冷的杀气,他的呼吸深长,滚热气息似乎火一样喷了出来。 看着叶白柳一身的血,邵恭大概知道他们是遭遇了危险。 “你,什么意思?”但是很快他就强行镇定下来,并没有被叶白柳的杀气所压倒。 “如果你们从这里走过来的,早该死绝了,可比你们还活着,这不应该。”叶白柳淡淡地说。 “东伯!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阿青担忧地凑到老人身边,问道。 “我们遇上了一些生活在这里的怪物,很难对付,前面的路可能走不通了。”老人找着地方坐了下来,长长地呼吸,揩拭着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怪物?”小九皱起了眉,眼睛看到了叶白柳的身上。 除了叶白柳背后背着银盾的地方,他一身的衣物,尤其是肩袖处,竟然有不少的条口,是被利器割开的模样。 老人咕噜噜已经大口喝起了水,很是疲累的模样。 “很多!真的有怪物吗?”邵恭和身旁染病的武士对了一眼,彼此都惊讶着。 “不是你们说的有吗?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诈我们吗?”阿青看向邵恭,已经没有了和颜悦色。 “不,不是,”邵恭有些慌了神一样地直摇头,“我们说的真的句句都是真话,就没有半点的虚假,这个鬼地方,我们也想要出去,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啊,怎么会敢欺骗你们啊,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老秦冷着声音问,“说话之前,最好确定那是真话。” “只是我们也没有见过,我们走的时候,那些东西就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惨剧发生的时候,我们永远都慢一步,才听到他们惨叫的声音,回头就没有了踪影,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墙里,我们根本没有看见他们的机会!”邵恭接着说。 叶白柳沉默着听着邵恭说话,他眼里的火焰逐渐熄灭,一身的热气也有减弱的迹象。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对邵恭他们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转到一旁,把剑插到泥土里,坐下去休息起来,似乎是相信了邵恭的话。 “还有其他的路吗?前面的路是走不通了,数不清有多少蝙蝠和巨蜥堵在那里,”老人问着,“看起来你们的运气很好,路过那里的时候,没有惊醒它们。” 老人顿了顿,“但也说不定是你们那个时候惊醒了他们,我们过去的时候,它们刚好被我们的脚步所打扰了,开始了狩猎。” 忽然的吼叫声从通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样子,像是有极大极深的怨恨发泄不尽。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声音惊吓,都看了过去,其中尤其是烈狗,被吓的一个哆嗦,仿佛那声音就在他耳边,尖利的牙齿已经贴上了他的脸。 “来了!来了!它们来了!”烈狗惊呼一声,后仰着倒退爬了几步出去。 邵恭也被烈狗的反应吓到眼角微微抽搐几下,有想要站起来逃命的念头,可是他看到其他人却无动于衷,而且那吼叫的声音渐渐也消失了,没有东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东西没有过来。 “它们……它们……”他干咽了咽口水,勉强镇定下来,问着老人,“是过不来的,对吧?” “暂时,过不来,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它们越不过来,”老人点点头,“当然,这也是那条路不能再走的原因。” “我们是要往回走吗?走之前的那条岔路?”小九往通道前面看了一眼,也有些心悸地说。 “对,”老人点头,转向邵恭,“你知道那条路怎么走吗?” “走过,但是没有走出去,”邵恭连连点头,“但是那条路也不安全,我们走到一半,失去了一个兄弟,不敢再往前面走了。” “是什么东西?”老人问道。 “就是那些长了刺的树根,”邵恭说,“堵在那些洞口前的树根。” 似乎是一回想起来就还心有余悸的样子,邵恭脸上的慌张可见的浓郁,喉咙里吞咽着,说话就像是必须要用上所有的力气一样。 “我们听到惨叫,”邵恭接着说,“一回头,就看见我们的一个兄弟倒在地上,以为他是被那些地上的树根绊倒了的,想要拉他一把,火打过去的时候,我们才看见是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树根缠住了他的脚,血都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一样地停住了。 “然后呢?”老秦却不在乎邵恭心里的痛。 “然后,”邵恭明显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然后,然后他就死了,我们拿刀砍断一根,另一根就接着缠上了他,甚至更多的树根缠了过来,我们都陷入了危险中,自己都差点死在那里了,谁都顾不上救谁了。” “他,”邵恭指了指那个仍旧昏死过去的男人,“一根树根从他的前胸穿过,谁都没有想到过,那些树根竟然能够像铁枪一样,我们以为是刺穿了他的心脏,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竟然还挺着。” “那他的右手又是怎么断的呢?”阿青忽然问。 “右手!”邵恭愣了一下。 迷途 二 “右手……”邵恭眼睛一抬,似乎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有些慌张和恐惧,“他的右手也是在那个时候断掉的,我们为了救他,不得已才砍掉的,不然他早就被那些树根拉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恐怖场面,烈狗听着邵恭这么说话,身体也微微地哆嗦,有意无意地抬着眼睛去看了邵恭一眼。 “看来也是一条险路啊!”老人沉吟着,“嘛,但都到这个时候,这种鬼地方,也不奢求他能有什么走得通的路了,只要比这一条路安全一点就行了。” 老人这么说,显然是已经决定了要走下去的意思,虽然心里都疑心着,可是也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也就没有人再说些什么没有的话。 众人短暂做了休息,用着所剩不多的水润了润喉咙后,又决定着应该是开始动身的时候。 只是他们收拾着随身的东西,却发现背靠着墙壁的叶白柳竟然毫无动静,头低低地埋了下去,无力地垂着,似乎失去了意识一样。 “叶大哥?”小九觉得不对,上去到叶白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叶大哥?” 叶白柳忽地睁眼抬头,眼睛里有杀气骤现,手往腰上去摸,看样子是拔剑的动作,但是转眼的一瞬,他明白了身边的动静后,杀气很快消失,心弦又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他深长地呼吸了两次,眨了眨眼,才算是彻底醒了过来,短短的几盏茶的时间里,他竟然陷入了沉睡中。对于一个深陷死地的武士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错误,可是他们连赶了大半个月,走了很远的路,很少有休息个够的时候,而且又经过了几次的战斗,饶是体力充沛的叶白柳也被疲惫掏了个空。 他转头看了几眼,很快明白过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点点头,撑地起身,“抱歉,我睡着了。” 他收拾了一个包裹背在肩上,拔回了虽然已经不再火红,却还是有高热残留不散的两把剑。 老人对着叶白柳点点头,“嗯,走吧,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而且我们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外面这时候应该是深夜了吧?人不睡觉可不行啊,尤其是对于一个老人家来说,往另一个洞口走吧,找一个比这里安全一点的地方,到那时候我们再说休息的话。” 众人无声地点头,老秦左右看了看,挑了挑肩上的包裹,手里提着从小九那里拿过来的长剑,走在了队伍的前面。 “叶大哥,你就走在我前面吧,我来注意后面的动静。”小九来到叶白柳的身边,自告奋勇道。 叶白柳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还是没有拒绝。 老人裹了裹脖子上的裘巾,打着火焰和老秦走在队伍的前面,虚弱的邵恭他们则是走在队伍的中间,即便是叶白柳也不堪身体上的疲累,何况是被困在这里很久的他们,让他们开路大概不行,但为老人他们指明方向还是抬抬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在通道里转折,走回了来时的路,走进了岔路那边的另一个洞口里,纠结的树根再次回到他们的脚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铁铸的棍棒上一样,即便是隔着厚底的鞋子,众人还是觉得脚板这时候已经开始隐隐地酸痛。 更糟糕的是邵恭他们,汗水早已浸湿了他们的鞋子,脚就像是被水泡了很久,已经泡的发烂,每走一步都像是皮掉了一样的痛,可他们似乎浑然不觉,想要出去的愿望这时候让他们已经忘记了痛苦,跟在老秦和老人的身后,一言不发。 “是这里了吗?”老人打着火把,发现了前路上的异样,眉头深锁。 邵恭挤着老人的身边,看清前路和四周的时候,有些迟疑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是……好像是这里了,只是……”他喃喃地说。 “什么叫做好像?这种话,这时候听起来可不吉利啊。”老秦的声音里带着些怒气。 邵恭嘴角抽了抽,声音里也能听见微微的怒气,“路就这一条,我肯定,绝对不会走错,但是这里,这里,以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些是什么,我记得那些树根是长在那里的。” 阿青这时候也挤到了前面去,看了前路上枯萎了一地的树根,也皱起了眉来,“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邵恭摇摇头,似乎意识到什么,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不,不,就算是我饿的昏了头,这条路也不会变的,我没有记错。” “可是这些树根,我记得是活着的,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他接着说。 “是枯死的。”阿青蹲下去看了一眼,回头说。 老人也蹲了下来,手指捏上去搓了搓。 “枯死的?”邵恭有些意外。 “看上去大概有些日子了。”阿青点头。 “那!那岂不是……”邵恭忽然觉得应该回来看一眼的,如果这些树根枯死了有一段日子,那他们岂不是早就可以离开这里。 “嗯……”老人似乎察觉出来什么,摇了摇头,“有灵力的气息。” “东伯?你的意思是?”阿青愣了一下。 老人转头看向邵恭,“有人来过,你知道是谁吗?” 邵恭也愣住了,摇摇头,“我们几个一直都在一起,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 “那就是别人了。”老人点点头。 “怎么可能!”邵恭吃惊一声。 “看上去还是邪术啊!”老人低低地叹气。 邵恭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但是他却一言不发。 “都枯死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阿青问老人。 “是禁忌中的邪术,说起来也可以算是一种诅咒了,能够剥夺所有东西的生命的诅咒。”老人说。 “都要小心了,”老人起身回头,叮嘱着众人,“这里好像还不止我们,也许还有棘手的敌人,这种邪术,估计不是那些黄泉教徒也一定是堕落的人了。” 老人转回头,看着地上大片枯死的树根,枯萎有如一堆腐烂了的杂草。 使者 一 “那我们怎么办?”小九问,“还要走下去吗?” “当然,这不是很好吗?”老人说,“有人走过,那就说明这条路是走得通的,不再需要我们费力开路,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休息,虽然之后必须要比现在还要小心。” 众人无言,互相交换着眼神,彼此都点点头,无声间已经统一了意见。 “那就走,这一次我走前面,你们跟在后面。”老人把木杖换手,排开老秦走在了最前面。 众人接着跟上,在只能容一人通行的通道里,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的足够小心,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找上了他们,更大的危险似乎正在逼近他们。 叶白柳路过地上那一堆枯萎了的树根时,火光一晃而过的瞬间,他似乎在枯根的下面看见了白色的骨头,深埋在泥土里,只漏出来一小点的白色来,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一步而过,在心里叹气。 留在最后走的小九回头看一眼那堆枯萎的树根,也皱着眉,一只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只觉得一股恶臭发散,有酸臭的味道,再夹杂着一股尸体腐败的臭味。 通道里的树根似乎无穷无尽似的,除了顶壁和两边的墙上,几乎整地都是僵硬的树根,他们走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低头的时候,却觉得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随着他们的深入,脚下似乎逐渐的干燥起来,树跟不再是一色的湿黑,渐渐是灰白的颜色。不过顶壁和两边的泥土还是带着湿润。 走在最前面的老人忽然停了下来,火焰往着前面的地面探了探,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一行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老秦戒备起来,手里提剑起来。 “你看。”老人指着前面的地方。 “这是!”老秦睁大了眼睛,“其他人的脚印!” “什么?”阿青跟上来,看清了后,也不由得愣了愣,“这……” 奇怪的事情再度出现,众人的前路上,满是灰白色树根的地面上竟然有一个人的脚印留下,足尖在前,踩瘪了枯萎的树根一样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坑,显然是深入了里面去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阿青还是有些觉得难以解释。 “怎么怎么?这是?”小九也从邵恭他们几个人里挤了过来。 “这么硬的树根,怎么可能会有脚印留下?”阿青看了小九一眼,又把视线转向老人的背影上。 “这不是寻常的脚印,你过来看,是不是有些熟悉?”老人蹲在脚印边,对着阿青招了招手。 “一样的味道。”伸出左手出去比了比的老秦一点头。 “也是禁忌的术式吗?”阿青也注意到这支脚印上的灵力气息残留。 老人点头,“看来他还真的走进来了啊。” 老人起身,扯着裹紧了些一身的斗篷后,接着走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这个脚印一直出现在那些灰白的树根上,而且愈发的深邃,更加糟糕的是,顶壁上也开始有带刺的细根垂下来,无力地吊在空气里,许多枯萎的树根更是掉了一地。 那些带刺的细根吊在众人的头顶,垂在他们的脸庞边,老人不得不压低了手里的火焰,生害怕手里的火焰火点燃这些树根。 叶白柳注意到一些树根似乎在有微弱的动静,似乎想要抬起头来一样,“这些也是活的!” “嗯,”小九点头,小心翼翼地避开脸庞,“但是好像没有之前那些可怕,看着更像是风吹动了一样,虽然这里没有风。” 叶白柳皱着眉,“小心点,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九深深看了一眼,虽然仅凭着前面阿青手里小股的火焰光明,他看不清叶白柳的脸色,但是却能感觉到叶白柳的紧张,似乎绷紧的弦,一身缓缓散发出来割裂般危险的微弱气息。于是他干咽了一口,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紧张来。 视野忽然开阔,老人一脚已经跨过了满是树根的地面,一只脚踏上了用着石板铺路的地面。 老人顿了一下,低下头看了一眼,停了下来。 老人把脚撤了回来,长长地呼吸出一口气,“暂时就到这里吧,我们现在需要休息,这里是个好地方,可不能错过休息的机会啊。” 呼吸有些急促的老秦点点头,也觉得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本来在这么一个阴森古怪的地方,一个人整宿不能入睡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闭上眼睛,脑袋里就该是噩梦袭来,但是烈狗看着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都坐下来靠着墙壁休息起来,于是他也只好把背上的同伴放了下来,贴着墙休息。 他前后的去看,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黑暗中钻出来,可是几次扭头,所看到的就是其他人已经靠着墙壁低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只有那个被叫做阿青的少年还保持着清醒,挺直了背盘着膝,似乎入定的模样。 他佩服起来这些人的胆量的时候,心里也感慨只有这样的人,这样镇定的人,才能带着他从这个地下走出去。 随着烈狗也渐渐扛不住闭上了眼,通道里就只剩下火焰不时一下跳动的声音。 等着老人睁开眼醒过来后,众人用过了水食后,又才收拾着行李上路。 老人活动着酸痛的脖子和脊背,扭着腰,“各位,外面也许又过去了一天也说不一定,我们的时间紧迫啊,所以接下来,我们得要走快一点才可以啊。” “当然,咳,能越快出去越好。”那个看上去染了一点寒病的男人说。 老人笑了一下,转身又走在了前面。 他们踏上有几分湿滑的石板地上,火光打在几乎爬满了青苔,又风锈的有些严重的石板上,照亮了上面模糊的纹路,火光中,一幅幅残缺的图画缓缓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更为让人注意的,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个脚步,青苔的石板地上脚印杂乱,左一双右一双,显然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是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的。 使者 二 口干舌燥的叶白柳全然没有留意这些石壁上的图画,心里只是想快点走,跟上这个脚印,也许这样他们就能够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老人却似乎并不这么和他一样去想,他停在通道里,静目凝望,显然这些石壁上的图画吸引了他。 叶白柳这才跟着去看,起初他以为这些石壁上的图画和之前的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种什么用来镇压的文字,但是他跟着去看的时候,才分清这里的图画果然不同于之前的地方。 晦涩难解的文字在这些石壁上罕见踪影,更多的是人或者鸟兽树木的模拟图画,都用着简单的线条。 一条长长的横线隔开了一块石板,只在半中又一处的空缺,弯折的线条画成阶梯,一直延伸到了石板的最下端,刻到了另一张石板上去;横线之上,有云朵一样的图画刻在石板最上面的地方,而一头巨大的鸟和云朵并列,开展羽翼。 他不难看出那云朵和大鸟的图画,却不明白那道横线和阶梯的意思,等他一低头,眼睛看到下面的一张石板后,才明白过来那道横线大概代表着是大地的意思。 “这些是?”阿青也不由得长大了嘴,瞪大了眼睛。 老人这时候已经看了差不多不下十块的石板,“大概……是历史,是居住在这里的林地长灵,也就是青古沁人的远古历史。” 最早的时候,古代的人们还不懂得纸张的制法,于是聪明地将历史和知识都记录在不容易毁坏的石头上面,只是这样的记录方式既不容易,也不轻松,于是往往能够刻在这些石板上的,大都是极具重要意义的图画。 “那这些代表着什么?刻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阿青接着问。 简单的图形连成了一幅盛大的壁画,老人的脚步已经走出了很远,终于大概是看清了这处壁画的模样。 “东伯,这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阿青靠近问。 老人停下来,高高抬起头,还在看着墙上的壁画,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上去应该是说的很久以前的事情,你看这里,这两条线像不像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这里是天空,这应该就是雷翼鸟,你看,这里通往下面,这是大殿,所有人和野兽都在这里跪拜,想来这就应该是王座了,那么上面就是青古沁人的王了。” 听着老人的阐述,叶白柳的眼睛跟着石板上的图画而走,从那个阶梯看下来,一上一下的两条线组成了一个不怎么规整的通道,线条的小人和野兽行走在其中,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一条通道直通道另一条长长的线上,至少有几百个小人聚集在这条长线上面,长线的一端是通道的一面端口,而另一面则是一座高大的王座,一个小人端坐其上,两个猫一样的动物卧在他的身侧,两只鸟一样的动物则停留在王座背后的靠背上面。 而天空上,无数的大鸟与云朵并行,往着人群和王座相反的方向飞着,在鸟群最后的几十只大鸟的鸟背上,叶白柳竟然还看见了有简单的小人骑在上面。 叶白柳的阅历,出了个模样,大概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这幅壁画还不是完整的,被风水侵蚀,要么是这里一块的模糊,要么就是那里一角的缺失,毋庸置疑,这是一幅有些年代的壁画了。 “那这,也看不出来什么啊。”阿青疑惑地说。 “大概是什么大典或者仪式吧。”老人猜着说。 接着他转身,再看向另一边墙壁上的壁画,相比起那副朝拜之类的壁画,另一幅壁画则要清晰很多,看上去要比另一边的壁画要保存的更好。 叶白柳跟着转身去看,发现壁画上最上面的一角,还是有一条长长的线作了起始,短短的阶梯下来,接着就是上下两道的线条组成了通道的样子,通道延伸,无数条通道途径无数个小圆,而且都还围绕着最中央的一个线条旋转出去组成的大圆连接。 “这看上去,很像是一幅地图。”虽然也有风水侵蚀,但叶白柳还是很容易看出来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老人也点点头,“的确很像,这个大一点的圆,应该就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深坑了,这些小圆,应该就是我们之前去过的那间圆室,但是……好像这上面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叶白柳不解。 忽然眉头一跳,想明白过来。 “那些树,还有那些怪物,”叶白柳有仔细地去看壁画,“这些上面都没有。” “不错,”老人点点头,“这么看起来,这幅画,是要比这一副还要晚一些啊。” “四个角落,”叶白柳抬头看着,注意到壁画的四角都有阶梯模样的刻画。“那么是有四个出口的意思吗?” 老人点头赞赏叶白柳的敏锐,“如果这幅壁画不是人故意曲设,那么这里的确是还有其他的出口。” 听到老人这么说,人们心里都是一振,知道了希望。 “没什么好看的了,继续走吧,既然有人往里面深入,那么不是为了求死,就一定知道出路,看他这一路的手段,显然是有备而来啊。”老人转头招呼着众人。 于是一行人又跟着老人深入,石板地的道路一转,众人前面又出现了一处开阔的空间。 又是一间宽阔的圆室,石板贴着墙整齐地高码,破烂了的幡布静静地贴着石板墙面吊了一圈,火光一打,才走进这间圆室的人们都看见了正中央一个石头雕刻出来的人像,或者说,一具人样的雕像。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惊疑地靠近。 那是一个差不多两人高的石像,鹰面人身,背生双翼,袒着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膛,要拥抱什么一样地排开双臂,手上的指甲锋利。 “这是!?”小九睁大着眼睛,围着石像走了一圈。 “这是,”老人锁着眉头思索,“青一神族。” 使者 三 石像的左手里捏着一支长长羽毛,有利剑一般锋利的边角,右手里则是一柄石杖,差不多还要超出石像小半个脑袋。 不知道这是不是全然仿照了古时候神人的身高或者姿态,还是夸大了雕刻出来的,众人站在这尊石像的身旁,只觉得的有一股气压压了下来,激动地想要跪拜下去。 “这就是古代神族的样子?”小九好奇地睁大眼睛。 “是,”老人点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一半的神血,一半的凡血,这在古时候就是能够称之为半神的存在,是诸神的子嗣。” “传说中青古沁人膜拜的神灵,也就是龙眼部那些人口中的青神,”老人接着说,“就是一头青色的神鸟,它的眼睛比鹰要锐利,翅膀则要比大鹏还要宽广,青古沁人都说他们是风中之神的后裔,那是因为传说中青神就是诞生于这个世界最初的风暴之中。” “鹰面人身,这个石杖象征着权力,这个羽毛则象征着祖先的荣耀。”阿青也喃喃地说。 他跟随老人学艺,关于青古沁人的历史都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了解到的,虽然也不多,却也足够他从这尊石像上看出来些什么。 “你们看这里,像是被人动过的痕迹。”一旁的叶白柳忽然说,指向石像的腹部。 跟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围在石像面前的人们都看见了腹部那里有一个突兀的裂口,这绝不是在铸造这尊石像最初的时候就留下的裂口,碎裂的地方露出崭新的痕迹,和外面被风水侵蚀的颜色完全是两种。这是最近才留下的痕迹! “是自然的风化吗?”老秦问。 老人伸出手指,开口的时候,几乎是和叶白柳摇头的同一时候,“不,上面有黑沙的气息,这是最近才有的。” 老人这时候低下头,看见了脚下清晰的脚印,“看来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人留下的。” “黑沙?”老秦的声音冷冷的。 老人点点头,没有说话。这时候被晾在一边的邵恭几人不安地四处扭头,被空气中微微的风声所惊吓,害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跳出来一样,再看着石像的时候,那种本能想要膜拜下去的冲动也没有了。 “看这石像,应该就是青古沁人,不,应该是古代的青之国的王了,这尊石像是一处坟冢,亦是一座神像,以此祭拜。”老人又说。 “啊!真是一处坟冢了啊?”小九张大了嘴巴。 老人点头,“类似于衣冠冢,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这尊石像看上去,年代应该不会太久远,把它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用处的。” 老人的手在石像腹部的裂口上摸了摸,“这里应该有什么东西,被人取走了。” “死人的东西也要?”小九吐了吐舌头。 “你懂什么,”老人却不看小九,“这是后世立得神像,是供人膜拜的,如果换了其他的什么石像,那么这就是一个宝物了,你们感觉到它的气息了吗?是不是有一种淡淡的威压。” 人们点头。即便是时间和风气的侵蚀,高大的石像依旧神韵惊人,眉眼怒睁,睥睨天下,他的双手张开,似乎就是为了接受万人的朝拜。 但是他们都不是青古沁的族人,对于青古沁的历史和文化都所知甚少,只是看着一尊石像,他们再多一点的都看不出来。 老人摇摇头,“没什么好看的了,接着走吧。” “话说……”叶白柳四处看着,注意着黑暗中的响动,“这里为什么没有那些怪物?” “大概,不想通吧,又或者是这个石像的作用,”老人点点头,也想到了地猜着说,“虽然是好事,但后面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老人手上一转,火焰的光芒立时照到了众人的前方,圆室的另一处模糊的出口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老人走在最前,第一个靠了过去。 忽然的疾风骤起,危险的气味像是一柄冰冷的刀一样的射了过来。老人刚刚靠近出口,忽然的变故就发生了。 叶白柳对于这种感觉最为敏锐,好在他这时候是走在老人的身边,一步上前,就挡在了老人的身前,手里的双肩交叉成十字防在身前,疾烈的风势像是一柄有型的利刃一样打击在了剑身之上,余下的风势刮过每个人的脸庞,带来仿佛割伤的隐痛。 金铁交击的鸣声发响,所有人心里都是一跳。 危险来自正前的方向,只是一道风! 叶白柳做着防守的剑式,双眼如剑一眼逼了出去。 “这是!风属的术式!有人在这里设下了陷阱啊,知道我们要来么?”老人拍了拍叶白柳的肩,示意他让开。 “都退开,”老人回过头,叮嘱着众人,“越远越好。” 能从老人的话里听出来绝对的郑重,其他人不敢怠慢,就连叶白柳都无声地退开了。 木杖之上的火焰忽地跳跃起来,有旺盛的趋势,老人一只手伸到了火焰之中,口中低低念诵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 老人收回手火焰就烧在他的手上,火焰没有烧烂他的皮肤,也没有让老人露出不适的神色。 燃着火焰的手在身前虚画着大号的圆,接着火焰的圆慢慢在空气中结成一面薄薄的火镜,老人拿着木杖的手叠放在火焰之手上,缓缓地往着身前推出了那面火镜。 烈火神术!镜火世! 随着火焰的镜面缓缓推进了前面的出口,巨大的风声随之压迫而来。 风势大作,人们只看见火镜忽然破碎,化作一团火焰,接着是一道带着火焰的长线横空而来,老人瞪大眼睛随即下扑,狗吃屎一样扑倒在地,火焰的长线从他的头顶飞过,最后撞在了那道鹰面人身的石像上。 轰的一声,石像的上半身应声炸开,碎石飞了一地。 老人一头的汗水,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被炸开的石像,心有余悸地在喉咙里干咽着。 使者 四 “东伯!你没事吧?”阿青几个箭步冲到了过去,把还扑在地上的老人扶着坐了起来。 老人一头的汗水,不知道是因为使用法力时失去了太多力气,还是被那忽然的风所惊吓。 老人大口喘着气,眼神中可见一丝惊慌,他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阿青,“大麻烦,大麻烦啊!能够破开我的火镜,这一式风术已经能够达到低字级的威力,看来走在前面的人不是泛泛之辈啊!扶我起来。” 阿青扶着老人起身,“东伯,连你也应付不了吗?” “如果这是在三天之前,这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老人走到一边,接着说,“但是现在我太累了,黄字级的术式对我来说已经是力不从心了,这一道术式我已经破去,如果后面还有这样的陷阱,只怕我们也走不出去了。” “啊?什么?你也无能为力吗?那我们要怎么办?”邵恭这时候走到了这边,捂着脸满是惊讶。 “对方不是无名之辈,来此亦是有备而来,”老人摇摇头,“你真的没有印象吗?这样的人如果遇见应该不会不留意到。” “我怎么有印象?我连这里都是第一次来。”邵恭一摆头,刚才石像炸开的时候,有一块灼热的飞石砸到了他的脸,好在碎石块只有掌心大小的样子,没有砸出重伤来。但还是痛着,这时候一扭头,更是一下痛的眉头纠结起来。 “你之前说,”老秦这时候在一旁问,“你们最开始是有十几个人的,全都是你的兄弟吗?你们飞牙武士团的人?” 邵恭疑惑地皱眉,“那倒不是,也有其他人,但……应该不会吧?他们都死了啊!被那些树根和怪物们杀了。” “你亲眼所见吗?”老秦看了看邵恭,又看了看另外两人,“你们亲眼看见了吗?除了你们,其他所有的人都死了?” “这……”烈狗也疑惑起来,左右扭头,去看其他两个同伴,但最后也摇头,“不知道。” 那时候他们只是光顾着逃命就已经耗去了所有的精力,更别说再去关注其他的什么,如果不是那些人中有几个他们熟识的人,他们甚至都不会记住他们的脸。 老人叹了口气,知道大概在邵恭他们这里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他不得不看向还站在石像那边的叶白柳。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老人走过来问。 叶白柳一只手摸在炸裂的石像上,为了感受到上面的灼热,他脱去了手上的手套。瞬间的高温让石像炸开的地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发烫,表面泛着漆黑,就连坚硬的石头都承受不了那一记风线的威力,如果换了血肉的人,后果已经不难预料到。 老人点点头,直说了心里的想法,“孩子,可能,后面的路,需要你多出力了。” 叶白柳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其他人,“东伯你放心,我来走前面。” “如此,真是有劳你了。”老人说。 叶白柳却摇摇头,“也是为了自己吧,不算什么。” 叶白柳转身,把手里的古达尔短剑收回了腰间的鞘里,从背后取了银盾下来,“既然时间不多,那么这时候就不要多犹豫了,我走前面,各位,你们跟在我身后,最好是离远一点,这样也好有个防备。” 老秦郑重地点头,少年们也严肃起来,邵恭他们倒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做一个观望的眼神。 “那就走吧。”叶白柳也不废话。 “叶大哥,你小心。”阿青和小九都担忧地叮嘱。 叶白柳点点头,已经走在了众人的前面。 能感觉到空气中一点点的热了起来,灵气躁动,给人忽然有种波涛汹涌的感觉。那是从叶白柳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既然担起了开路的重任,那么一切都要保持在最紧张的时候,力量的感觉仿佛从他的灵魂深处一点一点涌了上来,血管里的血流渐渐奔涌。 老人在叶白柳刚要走进通道的时候叫住了他,为他的剑上燃起了火,盛烈的火焰仿佛暴躁的妖魔一样起舞,火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才走进通道,叶白柳就看见刚才的那道风势在通道墙壁上留下的痕迹,两道深深的沟壑,仿佛被锋利的刀子切割出来的一样,割断了两边的石板,两道沟壑的痕迹刚好在他腰间的位置,如果刚才他站在这里,毫无防备的话,整个人毫无疑问会被切个首尾分离。 叶白柳举着银盾,第一个走到了通道拐角的地方。 他被眼前的一幕所惊讶到,在他面前的一面墙壁,几乎齐腰的位置,墙面上有一处完全碎裂的痕迹,似乎也和那个石像一样,经过一场爆炸,毁坏的不成样子了。 “这是……”慢慢走过来的老人伸出手,感受着上面的气息,“这应该就是刚才的陷阱了,威力这么厉害吗?连术式符文都毁在刚才的爆发里了吗?” “东伯,这就是刚才发出那道风的小灵阵了吗?”阿青也感受到上面似乎还有隐隐的风息残留。 “是,除了这个,应该还有其他的小灵阵,”老人缓缓说,“这是主阵,一定还有其他用来触发这个主阵的辅阵。”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现在也无关紧要了,这个小灵阵已经废了,说其他的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继续走吧。” 叶白柳点了点头,又走在了前面。 相比起想象中的危险来,前面的路途似乎要轻松了许多,已经无需要在理会其他岔路的干扰,他们跟着地上那个深邃的脚印,走过了几个树根枯萎的地方,几间圆室,再无半点的危险可言,也没有再遇到他们在第一间圆室时遇到过的陷阱。 直到他们又走进了一间圆室。 “危险!”叶白柳刚听见风起的声音,立时作出了警示。 他举盾在前,燃着火焰的剑直指向风来的方向。 金铁交击之声,叶白柳竟然被撞得倒飞了出去。 使者 五 他的眼前并没有一物可见,迎面而来的只是一道劲风,可说是风,却像是攻城时候的锤,被几十、百个人拉动,发力的时候,即便是上千斤的城门也会被撼动。 叶白柳一个抵挡不住,吃不消忽然的巨力,被那道劲风击打的倒飞,整个人场摔出去数丈。 “叶大哥!”小九一声惊呼,在叶白柳飞在半空的时候张开手想要接住他,但是手上刚一碰到叶白柳的身体,胸口就受了撞击,像是被石火炮击中,跟着叶白柳一起摔了出去。 “呕……”小九被撞的难受,从地上翻身而起的时候,呼吸都被卡住了一样,大口地吸气,眼看着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一旁翻滚出去的叶白柳身体上同样不好受,他持盾的左手隐隐发麻,骨头里也隐隐发痛,不知道碎了没有,刚才的那一道风袭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防备,好在武士对于危险的直觉和本能拯救了他,他本能地举盾挡在身前,如果不是有这面银盾在手,估计即便是以他的身体,也只会是落得个被一分为二的下场。 但是落地之后,叶白柳首先顾忌到的不是左手上的伤势,而是翻身半跪在地,看向那道劲风袭来的方向。 “你没事吧?”看着前面的人都没有事,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后,叶白柳才一只手轻轻按在小九的肩膀上,询问着伤势。 虽然不是直接面对那道劲风,但是倒飞出去的叶白柳就像是石炮一样危险,这和直接面对那道劲风,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叶白柳害怕自己砸断了小九的骨头。 小九长呼吸了两次,才算是稍稍缓过神来,他抬起手来摆了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除了胸口上的疼痛外,其它他倒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行动起来没有大碍。 “小九!叶大哥!你们没事吧?”阿青这时候也小心地退了过来,蹲在两人身边,满脸的惊怕和担忧。 “什么东西,我怎么只听到咻的一阵风声,什么也没有看见,上一次至少还看得到火的影子。”小九咬着牙,难受又疑惑。 “只是风,我也什么都没有看见。”叶白柳捡起长剑,撑着地缓缓起身。 “只是风?”小九也缓缓坐起在地上,抬头,还是满脸的疑惑,接着他看向阿青问,“真的有这种可能吗?风就算再大,也不可能会这样吧?就像个锤子一样地把人砸飞,而不是吹。” 阿青点头,但是在关于小九的问题上却似乎不打算多作回答的样子,“有这种可能,而且这其中还只会有你更意想不到的东西,这些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叶兄弟,你怎么样?”老秦这时候也缓缓走了过来。 叶白柳摇头,“差一点,不过没什么大事,你们没事吧?”除了小九,他害怕有人被波及到。 老秦回头看了看坐在一旁揉着老腰的邵恭几人,摇了摇头,“除了他们几个被你们撞倒外,都没事。” “你看清了吗?是什么东西?”老秦还是问着叶白柳。 “什么都没有,除了风声,就像是一把隐了形的重锤砸过来一样。”叶白柳也还是摇头。 老人这个时候也靠了过来,他倒是没有多问些什么怎么样怎么样的话,而是直入关键。 他指了指叶白柳的左手,“孩子,把你的盾牌给我看一下。” 叶白柳也忽然意识到银盾上面可能会有迹可循,他从左手上取下银盾,递了过去。 老人把木杖靠在怀里,双手接了过来,一入手,老人就被手上的重量所惊讶到,入手极为沉重,而看精致的盾面,似乎这面银盾是由纯钢打制,这让一直拿惯了木杖的他双手上差点没有拿住,拖的他双肩一沉,差点掉在地上。 刻画有符文的盾面上,明显可见一道极深的凹陷,或者准确地说是一道豁口,像是被一柄薄细如刀的东西砍出来的一样。 盾牌无疑是一面好盾,也不愧是叶白柳花费了不菲的金糗买来的,虽然也不是他的钱,但不是这样的盾,也挡不住刚才那一次的冲击。 老人点了点头,“果然是风刀之术,真亏得是你啊,不然我们不管谁走在前面,大概都已经死掉了。” “风刀之术?”小九皱着眉也靠了过来,“和之前的是一样的吗?” 老人点头,“看来真的是有人知道我们会来?或者说是预料到有人会像我们一样过来,才再次设下陷阱。” “后面会是什么?”叶白柳看向前方。 老人摇摇头,也跟着看向前方,“得要去看一看才知道了。” “小心一点,这一路都没有问题,”叶白柳把手里的长剑替到左手,收回了背后,右手持盾,“走到这里就出事了,看来前面……至少不简单。” “你还行吗?”老人看向叶白柳,眼睛里带着试探,以及询问,看来他并没有退却的打算,相反,还有期待。 叶白柳郑重地点点头,并不多话,而是左手也抓在了盾后,在银盾上加持了力量。 他又走在最前面,感知全然外放,注意着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 走出去至少十几步后,他又看到了一面近乎毁坏的墙壁,知道那是一种灵术的阵势,不敢放松。 随着叶白柳的靠近,一种低不可查,嗡嗡嗡的声音忽然开始鸣响。 他不敢放松,立时停下,脚下扎紧了马桩,防备着再次被冲撞的可能。 看到他的停下,于是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几人也都停下,闪到了一边。而果然,嗡嗡嗡的声音忽然中断,像是被掐死了,接着而来的,是一股尖啸的风声,风刀之术!果然还有。 风刀与盾相击,叶白柳鼓足了铁一般的劲力在全身的肌肉上,但是攻门锤一样的撞击还是将他击退地滑出了三步的距离,湿硬的石板地上留下两道显眼划痕,叶白柳最后脚下实在是不着劲,不得不半跪在地,用膝盖在地上借力,才堪堪抵消了盾上的巨力。 使者 六 叶白柳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上已经青湿一片,在短暂的摩擦中,用力地接触让石板上的潮湿浸到了他的裤腿里。 叶白柳大口呼着气回头,看着身后的众人一点头,示意他没事。 接着他小心地走到那片被毁坏的墙壁前,看到那个已经完全被毁坏了的灵阵,果然还是这上面的发出来的风刀,恐怖的破坏力完全磨灭了灵阵的印记,只剩下一片破碎。 “双式的风刀之术,看来布阵的人并不简单。”老人靠近,看清了痕迹后严肃起来,身上可见地少了些些随遇而安的气势。 叶白柳也是紧张地看了老人一眼,点点头,又走在了前面。 走过了拐角,没走几步,又是一个拐角,忽然就有微弱的光迸现,叶白柳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忽然觉得空气中的寒意忽然凝重,一双眼睛在他的意识下发热发亮,他缓缓地从腰间拔剑,摩擦出轻微的沙沙声。 一过拐角,眼睛再走过十几步的距离,视野便忽然开阔起来,无数泥土色的光点漂浮在远处的空气里,昏黄的一点火光顽强地挣扎在一片光怪的世界中,是最微弱的一点光芒。也许在别人的眼里,那点火光却是一片漆黑世界中唯一的明光。 而除此外,叶白柳还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形的东西微微发散着热,虽然眼睛上看不见,在他的感觉上却是温红的颜色。那的确是个人,这熟悉的感觉,他不会认错的。 他回过头,用力地摆了一下头,示意有不可说的危险。众人看到他的眼睛和动作,扑面而来的威压和热气让他们觉得仿佛有恐怖的怪物出现了,心性稍差的人,比如邵恭他们,就已经像是完全呆住了的样子,无力地站在原地,眼中有崇拜,却也有惊恐。 “怎么?”老人却不像邵恭他们,凝重地走到叶白柳的跟前。 “有人!”叶白柳压着声音说。 “嗯?”老人也看到了那个微弱的火光,也注意到了空气中的诡异。 仿佛结了霜,冰冷而让人恶心的气味充斥了这片空间,只有叶白柳一身的热气与之相敌,是他们的庇护。 “人?什么人?”小九跟了上来,叶白柳一身的热气和威压让他觉得血烧起来一样的兴奋,有跃跃欲试的念头。 “很糟糕的气味啊!”老人不管小九的语言,自顾自说了起来,“会是谁呢?” 叶白柳无声中已经往着前面的地方走了过去。 走到入口的时候,他忽然才惊觉到这个入口的高竟然有两三丈,横有一两丈的样子,几乎能赶上一个城市的城门了;而走进去后,他又惊讶到这是一片偌大的空间,方圆不知多少,身在里面,只觉得走进了一片偌大的庭院,更仿佛是北峙山上的武台。 各色的灵气光点满满一个世界,除了那个温红的人影,他看不见其他的东西,直到老人跟着进来,用火焰照亮了他们的身边,他这才看见身边前左、前右都有着高大的石像矗立,一座接着一座,每座隔了丈许的距离,围着似乎圆形的大殿摆满了这里。 叶白柳刚想一步走上去,老人跟在后面,火光渐渐打量了更多的地方,那个男人的身影也渐渐被火光照亮了出来。 那是一个盘膝在大殿中央的一个男人,一身破败了的衣物,胡子拉碴的,风尘仆仆而又无比消瘦,一副狼狈的模样,很是虚弱。但是他安静而坐,呼吸匀匀,身旁就是一副巨大的石棺。叶白柳愣了愣,忽然又意识到那些重重的寒冷气息就是来自于男人身旁那副石棺。 叶白柳想要到那个人的身边看看,只是走出去没多少步,老秦忽然拉住了他。 他摇摇头,示意叶白柳不要冒进,“朋友!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等失路在此,如果朋友知道出路的话,还望相助。”空气中的危险气息让他警觉起来,远远隔了十几步对着那个男人大声喊话。 空气里还是危险的安静,高大的石像一不同怪物的模样呈现,罕有几个人形的石像,他们或挑头直往头顶泥土之外的星空;或圆目而嗔,作张牙舞爪状;或者低望地底,目色漆黑,无一点的光,似乎是在凝视着不可见的深渊。各色各形的石像们晶晶有一种恐怖气息散发出来,仿佛静静地注视着众人。 那个男人久久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也仿佛是一具肉色的石像,却格格不入。 “有古怪!”老秦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 “那是什么?”叶白柳在男人的背后看见了什么。 “嗯?”老人也察觉到了。 几个人走近了,看清男人背后的东西,小九不能理解地皱了皱眉,“什么东西?也太恶心了吧?” 那是连在男人背后的两根长长的似乎肠须或者肉色的藤蔓之类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腥臭,从男人的背后连到了巨大的石棺上面。 “这是!”老人瞪大眼睛,心底忽然涌上来了一股怒气,“混账,竟然真敢用这种邪术,就不怕迷失真我,变成异类吗?” “东伯,这是什么东西?”小九很少见到这样怒气冲冲的老人。 “这是茹毛吃血之术,解释也许不好解释,但是换一种说法的话,这就和吃人也没什么两样!”老人重重地说。 吃人!似乎这两个字的怒气太重,阴气太重,让那个名为烈狗的男人忽然被惊吓了一下似的背脊一跳,眼睛飘飘忽忽地往其他人身上看。 “这是邪术,传说中是一个邪教的术士,生来就是重病虚弱,于是他就研究了这种邪术出来,别人的身体和脏器都换给了自己,不满与自己的命势,而强夺别人的一切,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老人解释说。 “这么说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了?”小九手腕翻转,试了试自己的刀,接着看向巨大的石棺问,“那这里面又是什么?” “杀气!”老人抬头,凝视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重重地说。 使者 七 “喂!”小九一刀横着拍在盘膝而坐的男人的肩上,大声地喊,“喂!想来,别睡了!”他想唤醒眼前这个似乎不知外界的男人。 可是男人只是被拍打的肩矮了一下,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好一会儿,众人都皱了皱,小九面露担忧的颜色,“这!”抬头看了看其他人,“不会是死过去了吧。” 他轻易察觉不到男人的呼吸,而看着男人的脸色也确实似乎缺血一般的发冷发灰,皮肤似乎薄薄的一层,而在他裸露出来的脖子下,甚至能看到黑色的血管。 “不,还有呼吸,虽然很弱。”叶白柳摇头,绕着男人走到了他的正面。 凭借着他的敏锐的感知,仅管眼前这个男人的呼吸微弱如银针,却还是不能逃过他的耳朵,甚至他只是稍稍集中了注意在男人的脖子和脸上,他还能看到黑色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缓缓流动,或者说那种缓慢的流速,倒不如是说蠕动。 让人恶心厌恶的气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这种熟悉的感觉了。这个男人,和那些黄泉教的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老人定眼看了看没有反应的男人,皱着眉低低地叹气,忽地挽起袖子,脱了手套,用手在男人的脖子上探着脉搏。 ……虽然很微弱,但是男人的确是还有脉搏的,还是活着的。 “啪!”谁也没有想到的声响,老人抬了抬眼睛看了看男人的脸,又低了低眼睛去感受手上的动静,忽然一个巴掌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老人的力气并不算大,这一巴掌虽然响亮,可是也只是微微歪了头,脸上稍稍泛起晕红。 “东伯!你这……”似乎是没有想到老人会有这么暴力的一面,暴起的发难让小九愕然。 虽然老人并不是一个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可是一见面就是带着怒气的一巴掌,他还没有见过老人的这一面。 老人却不看小九,“聂九踆,你要记住这个气味,记住它,以后如果遇见这样的人,不杀掉,就不要接近。” “为什么?”小九愣了愣。 老人看向小九,“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我养了你,你就有责任接续我辈的天命,你虽不能入云宫进修,可你知道的知识,学来的能力,都是来自圣宫。” “而这个人,不,”老人转头过去,看着那个盘膝而坐的男人,“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是我辈天术师的死敌,他们跟随着心底毫无边际的恶欲,听从邪恶之神的指示,为祸世间,是所有生命的死敌。” “还有你,”老人转向阿青,“聂青,你也要记住,你比他还更加有责任。” 阿青严肃脸色地点头,小九却还是愣着。 “天命的圣者,”老人转向叶白柳,“想必你更能感受到那种让人厌恶的感觉,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他是个危险的人……很危险!”老人重重地重复。 叶白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同意老人的话,只是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忽然有些奇怪,奇怪地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纷乱的记忆总是难寻,要找寻一点不知时间不知地点的记忆,有时候和大海捞针似乎又没有什么区别。 叶白柳摇摇头,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张脸看上去有一种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于是也不再去想。 “要怎么办?”他问老人。 老人沉默了一会,一挑头,“先叫醒他。” 叶白柳皱着眉,想着刚才老人的一巴掌,“可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身体上的变化。” “知道,他一定知道。”老人却摇头,眼睛看到了男人背后那两根类似于肠器的东西。 小九似乎明白了老人的意思,结结巴巴地问,“要,是要砍断这个吗?” 他想举刀起来,可是手里几次捏了捏,终究还是没有抬起刀来,杀野妖怪物的时候他能拼到吐血,可是对人挥刀,他还从来没有过,他从老人的话里听到了杀意。杀人!他下不了手。 “对,”老人点头,“还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先要让他醒来,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明白了。”叶白柳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一扫,看出来老人的决绝,小九的犹豫,阿青的担忧,老秦的冷漠,以及邵恭他们的疑惑和害怕。 短剑上的灵纹渐渐有了火一样的颜色亮起,无匹的热气带着汗味和一种焦臭的味道从叶白柳的身上冲出来,湿冷的地宫里暖和起来,似乎一场热雨。但是看叶白柳的脸色,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冷……杀气太重! 叶白柳排臂示意其他人退开,自己小心地走到了男人的身后,他最后看了盘膝的男人,无声中举起了剑,一剑而下,带起狂躁的热风,切出来龙虎一样的啸声。 接着再是一记提斩,他再砍断了另一根肠器。 这一下盘膝入定般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忽然抽搐起来,不是那种简单的抽搐,而是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是里面有蛇一眼的东西在转来转去一样,黑色的血从他后背的肠器里喷涌出来,也从他的嘴角溢出,最后他喉咙里怪叫一声地倒了下去,再无动静。 叶白柳疑惑地退开一步,观察着似乎死去的神秘男人,又抬头看了看老人,眼睛里有询问的意思。 老人也疑惑着,他不排斥开始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臭味道,俯身下去,蹲在男人的身边,用手去试男人的鼻息。 手指上毫无空气流动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死去了。 “死了么?”老秦问。 没有听到男人呼吸的叶白柳皱眉,缓缓地点头。 “这就死了么?”老秦疑惑起来。 其他人都以为男人死去的时候,老人却还蹲在男人的身边,手上试着男人的呼吸。 忽然,他似乎被惊吓到了一样张大了眼睛,后退开来。 风与火相击 一 歇斯底里的呼吸声在喉咙里被拉长,似乎被掐住的喉咙终于得到了呼吸,地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老人一跳。 老人有些慌张地起身,后退一步,在男人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男人的有些淡绿色的眸子在一个呼吸间极速地转黑,看不见的危险气息像是巨大的火一样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升了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的醒转,伴随着一种极大的恐怖。 不安的众人被危险的气息压迫着退开一圈,叶白柳剑盾在手,已经绕到了男人的背后。 男人手趁着地,以一种无比扭曲畸形的姿势缓缓站立起来,喉咙里始终有一股歇斯底里的呼吸声。 “小心!”老秦叮嘱道。 似乎是站立的时候花费了这个男人太多的力气,他扭头看着众人的时候,竟然胸膛剧烈起伏,一脸的疲惫,不住地左右扭头,转着身子不安地看着众人。 “他……”邵恭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只是他连着两声,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个时候,那个似乎死而复生的男人终于恢复了呼吸的样子,随着一口低低的长叹声,男人的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和从容,继而转为一种凶狠……一种恨不得吃人的凶狠。 他的出手毫无征兆,只是一挥手,一股黑色的烟气便如利剑一样在空气中砍了出来,直指向邵恭几人。 “是他!就是他!”邵恭大惊失色,口里不断地重复,似乎是认出眼前这个男人来了。 但这时已经没有人能够有心思听到的乱语了,叶白柳已经带着盾跑动,举在前面直撞向那到黑色的烟气。 他是想要护住邵恭几人,但是如此的距离,短短的几步,黑色的烟气却像是脱弦的利箭一样飞速,他来不及跑到邵恭几人身前,只能在那道黑色的烟气发动的瞬间迎面而上,他这一举动,毫无疑问是往着刀口上去撞。 他脚步凌空,迎面撞上了那道黑色的烟气,一阵响亮的金铁交击声后,他被撞得斜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个男人不去看被撞飞出去的叶白柳,而是挥手后就立即转身,另一只手很快抬掌推了出去。 老秦在叶白柳发动的同一时刻出手,他手里拿着小九的长剑,双手握在剑柄上,大跨步出去,斜提着一剑猛力地挥砍。 可是男人一掌猛地推来,黑色的烟气又如风障一样吹了过来,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撞了过来的一样,巨大的力量让老秦无从抵抗,他的剑不得不提前挥斩,可是也只能切砍空气,长剑根本不能碰到男人的衣袖。他也被那道黑烟的风障推飞了出去,不能靠近。 男人的脚步再变,双臂排开,黑色的烟气以他的身体为源,一圈猛地推了出去,还伴随着一阵吹得人站不住脚的狂风。 阿青射来的利箭被吹飞,短短的时间里,小九才来得及走出去两步,就被那一圈狂暴的黑烟给推的倒退,不得不一刀插在地上稳住身形。 唯一的变数,是老人的那边,他吐气如龙,手上简单地结了术印,一式风令之术从他的口里吐了出去。 如龙的强风在老人的嘴前结成一股浩浩的风卷,盘旋着,涡口直冲出去,大风相激,两股风势撞在一起,直冲上半空,这两股风加起来的威势,冲动了众人头顶的顶壁,于是一阵泥土唰唰地下落,大地也仿佛有震动的感觉。 咚咚咚咚,几具腐朽不堪的石像禁不住这样的暴力,被折断了腰,或倒塌、或直接也被吹飞了出去。 老人也还是退了两步,因为风势的缘故,碎石纷纷远离了他,当他稳住身形后,双手以木杖撑在地上,接着便是低低地念诵的声音响在黑风过后的大殿里。 “伊拉古尔,阿瓦赞达……”老人的念诵声短而急。 老人双臂发力,在头顶挥舞木杖成圆,于是火焰的圆环在他的头顶成形,随着老人第二次挥舞木杖,愈发庞大的火势便发出龙一样的吼声。 烈火神术!阿瓦神咒!日之龙! 老人的手势变化,木杖像是长枪一样只指了出去,龙一样的火焰从木杖的顶端直射蜿蜒而出,直撞向那个男人。 巨大的高热瞬息间让本来阴冷的地宫里干燥起来,再这样的火焰之龙面前,所有人心里都是恐惧。 一直干等着的男人这时候歪了歪头,咧着嘴角笑了笑,并不为火焰之龙所威吓,看起来他似乎也是正等待着老人的这一术式。 盛烈的火焰照亮了一切,火龙还没有到,剧烈的热风已经掀得人们站立不安,男人一头的枯发被吹的纷乱,大半的花白。 他咆哮着,双手在身前摆动旋转而舞,在空气中做着不知名的臂舞,发力的声音和他手上停下来是同一时候。 黑色的风卷自他推出去的一双手掌上卷出,卷动燥热的空气后,和火焰之龙碰撞在一起。 轰隆的巨响声,仿佛世界为之崩塌,黑色的风卷和火焰之龙在半空中碰撞出巨大的爆炸,火焰之龙破碎,黑色的风卷消弭,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爆发出来,风火相撞的地方,所有的石像都为之破碎。 巨大的冲击力让大殿里的所有人都不能站立,老人和男人当先被冲回去的力量给震飞出去,好在那些石像的碎块都比他们飞的更远,不至于砸在他们的身上。 老人在倒飞出去的时候撞在一尊石像上,低低地痛嚎一声,似乎是撞在了他的腰上,伤到了骨头,落地后痛苦地出气,没有爬起来。 叶白柳隔着一面挡在胸前的盾牌,用力推开砸在身上的一块石头,长长喘息一口,狠狠压下了胸口里的一股闷气后,忍着痛站了起来,像是头精力十足的豹子一般。 他一双赤金色的眼睛环视四周,虽然一场爆炸后,盛烈的火光不再,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个男人的踪迹,感知中的红色人影。 二话不说,他已经持剑大步上前。 风与火相击 二 “哼哼哼……”男人大笑的声音在一阵滚石声之后响起,“哈哈哈……” 男人从碎石堆里爬了起来,笑的放肆,黑暗中,火焰从长刀上燃烧了起来,再度照亮了这里。 “东伯!”阿青放下手后,捂着自己的右肩,看见了远处趴在地上的老人。 小九撑膝而起,手里的火焰长刀直指向男人那边,他同样不好受,刚才只是风火爆炸的冲击力就让他的胸膛如遭重击,胸口一阵堵地发痛,而那些砸在他身上的碎石同样让他的四肢有提不起力的感觉来,手也似乎大了一圈,有发肿的感觉。 男人扭头看了看阿青和小九,得意地笑笑后,转向老人的方向。 老人似乎伤的太重,刚才一记日之龙又抽走了他身体里大部的力量,再受了宛如重锤的冲击,整个人已经虚弱如破败的飘絮一样无力,能够撑着地勉强坐起,就已经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哈哈哈……”男人的笑声愈发的张狂。 可是笑声一顿,成为了一阵抽气的声音。 男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双手摸向自己的喉咙,面色诧异。 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退后几步,一阵抽泣,似乎喉咙里堵了什么一样地说不出话来,只有一阵不知所谓的沙哑声。 叶白柳这时候也调整了呼吸,走到了阿青和小九的身边,站立看着忽然有些慌乱起来的男人,不解的同时,也在身体里积蓄着力量。眼前这个男人仍旧危险,而他们已经没有了老人的法术与之抗衡。 男人沙哑了几次后,似乎终于适应了自己身体上的异常,他一只手在喉咙上扭了扭,扭头看向了再度围了过来的众人。 他还是笑了笑,不说话,用手在喉咙上一划,面色阴冷而不善。叶白柳知道这是必杀的意思。 男人猛地抬手一挥,袖袍随风而鼓,发出赫赫地风声。而跟在赫赫风声之后的,则是一阵利器啸空般的声音,仿佛锋利的铁刀在空气中切割挥砍。 “小心!风刀之术!”老人捂着胸,想要提醒,可是出声后却是一阵低低的吐气声,胸口的无力和疼痛让他不能鼓足气说出话来。 叶白柳在风声作响的同时发动,他一只脚蹬地发力,举着银盾,整个人如同横山涧而掠过的猛虎。 他咬着牙,以蹬地发动的力道和双臂上鼓足的铁劲加持手上的银盾,迎上那股挥刀一般的风声。 “当”的一声,空气中似乎有火花迸现,叶白柳前扑的身影撞在无形的风刀之上,脚按着地面滑着退后几步,才抗住了那道撞在银盾上的巨力。 利箭脱弦的声音接着发响,老秦已经在十步之外开弓搭箭,引弦发箭。 “咻咻咻”的接连三声,叶白柳虽然很少见到老秦出手,可是这时候只听弦声,便知道老秦的箭法超绝,一出手便是三箭连珠的武术。 羽箭如同探牙的毒蛇,尖利的一点直指向男人的侧身,但是他却临危不乱,身坐刀剑却静气凝神,看也不看地一挥另一只手,袖袍再振,风声赫然如刀而起。 风刀之术再起,直去向老秦那边,如毒蛇般的羽箭才射出五步,就被看不见的风刀撞断,歪歪地斜飞出去,根本不能接近老人的身前。 而风刀之势却不为羽箭所折,还是恐怖的刺耳,风刀还未彻底逼近,声音就似乎割的人耳朵发痛。 老秦见势不妙,在风刀彻底逼近前一刻翻滚躲闪出去,刚一在地上跪坐稳住身形,便又是扭身一箭,满臂开弓。 只是在他开弓的时候,男人已经张口吐息,吹风成刀,风刀之术又一次发动,其势远比老秦发箭的速度还要更快。 这不是他能够接下来的攻势,老秦再度选择了躲避。 叶白柳的再次进攻拯救了老秦,老人吐气的同时,他已经举着灼热的红剑逼近到了老人的身边,身体里暴涨的力量在他的脚下发动,蹬地的时候,宛如猛虎的扑食,其势甚至更胜老秦射出来的羽箭。 男人被忽然逼近的危险所惊吓,猛地张眼,扭头张口又是吐息如刀,指向叶白柳的来向。 可是叶白柳这一次早有了准备,他在左臂上灌注的力量远胜过以往任何一次,猛地一挥,手里的银盾砸开了迎面而来的风刀。 右手的长剑斜斜地由下而上猛一提斩,在空气里泼洒出来一面淋漓的火色弧月。 男人在长剑逼近的最后一刻全力推出了双手,无形的风旋忽然盘旋在他的身前,迎上叶白柳的那势沉的一剑。 风势激荡如同怒涛,无形的力量让叶白柳一剑似乎砍在了不可见的东西上一样,剑式在空气中受阻,巨大的阻力传了回来,隐隐压制了他的剑式,就像是有不知道多少双无形的手扯着他的剑就要脱手而去,激狂的风还吹的他衣发乱舞。 但是几番较劲后,无形的风旋渐渐还是磨不过叶白柳的力量,他的剑还是突破了那一堵无形风旋的阻碍,短剑斩透了出去。 男人抵不过叶白柳的力量,可是那堵无形的风旋还是护住了他,叶白柳的力量通过风旋还是作用到了他的身上,击打的他撤开双手倒退了几步出去。 弦声再度嘭然发响,老秦的再度引弦开弓,让男人没有喘气的机会。 羽箭还未到,弦声就似乎已经击中了他一般,让他的皮肤上有一点似乎刻骨的痛上。这是他不能忽视的危险。 可是只要他挥手用风刀去应对利箭的威胁,叶白柳就会趁他转身的空隙攻上来,不给他换气的机会。 几次风刀与银盾相击,仿佛金面的鼓被人狠狠地敲响,叶白柳每一次变换剑式,总是能给男人足以致命的威胁,但是男人挥手就成刀,不需要咒语与术印的风刀之术发动,完全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不得不说是怪异。 叶白柳几次被击退出去,换气的时候,都是老秦在另一边发箭为他缓解了压力,他们两个人虽然相识不久,可是配合起来,仿佛多年的袍泽一般熟稔。 直到老秦的箭枝用尽,男人才终于能够腾出手来,全力地应对叶白柳的攻势。 风与火相击 三 老人似乎在叶白柳和老秦与男人缠斗的时候终于缓过来了气,喉咙里有了力气说话,没有了干涩,他费着力气捡回了木杖,轻轻地吹气,明亮火焰再次照亮了这边一处空间。 老秦摸向腰间的手上掏空,不由得愣了愣,不过射了七八次弓的他此时竟然没有在箭囊里摸到羽箭,一低头,才看见其他的箭枝都在他大动作翻滚的时候掉落了出去,洒了一地。 风息骤然而至,老秦心里大惊,一抬头,身体就撞上一道袭来的风,墙一般地打的他摔倒出去,如糟巨石击胸。 男人趁着老秦没有出手的空档摆手,以一道强势的风伤了老秦,终于腾出了手来应对另一个虎一般的武士。 而由于叶白柳的突进,刚才的一击他不得不仓促间为之,来不及施展风刀之术,所以只是能够伤到那个武士,而不足以致命。 爆喝的声音几乎就在男人放下手臂的同时从他的脑后传来,不用回头,只是从声音上就能够听出是人高高跃起在自己的身后,做猛禽扑猎的攻势。 这是个足以威胁到他的武士,虽然几次逼退,可是那把短剑劈斩过来的时候,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以全力抵挡。 赤色的剑在半空中划出虚影,而一面似乎也慢慢有发红迹象的圆盾同时从空中斩下,凌厉的攻势激起发烫的热风而来。 骤然是发起风刀之术,阻止叶白柳的攻势已然来不及,最好也是两败俱伤的情况,他的风刀之术突破不了那面银盾。 男人再度举起双手,做阻拦状挡在胸前,不见他念咒掐印施法,一堵风之屏障凭空起在他的身前。 剑盾同时斩下,再拖着叶白柳从空而落的重量,即便在力量上还是不足以突破男人的那堵风墙,却也逼的他跪下。 宛如千斤的巨石倾塌,男人错觉得双手上一阵骨头碎了似的咔咔发响,隐隐地发痛,膝盖一下气跪在地上的时候,差点没有磕碎了。 叶白柳鼓足的力气斩在无形的风障上面,卸去了大半,而剩余的力气也随着几次呼吸而消耗殆尽。 察觉到剑盾上的压力减弱,男人也咬着牙齿,在喉咙里吼出闷沉沙哑的声音,强发着力气,稍稍撤了右手,把大部的压力都放在了左手。 等到叶白柳所给的压力减到足以男人又力气反击的时候,他久久积蓄的力量才猛地成掌撑起,施展出一道无形的风力。 强风来自脚底,从无隙的大地之中而来,仿佛是无形的深渊里有巨大的怪物挥舞着翅翼,生出来海浪一般的强风来。 叶白柳的衣袍被吹的翻飞,一头的长短发也被吹的尽数指向上空。 他在这道强风面前坚持了数息,最后还是耗尽了胸中的一口气,被那道强风以及老人缓缓起身推过来的风障给推着后退了数步出去。 叶白柳才站稳了,立时换了一口气来,再度踏步上前。 而男人也发了狠,咬着牙强吸了一口气,蓄起了足以施展风刀之术的灵气,吐气如刀。 风声便如快刀斩了过去。 叶白柳猛地挥盾,用着发红的银盾打飞了那道风刀,而后调整了不得不迟钝下来的脚步,再度逼近上前。 男人再度吸气吐风,连续施展风刀之术起来。 锋利的风刀让叶白柳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应对,挥盾,挥剑,用灵纹加持的钢铁来抵抗这危险的法术。 金铁交击声连城一串密集的鼓声,叶白柳的每一次挥舞剑盾都完美地抵开了风刀,脚下稳健而有力地逼近老人的身前,老人为叶白柳不可阻挡的脚步所惊讶,也在叶白柳那一身的热气里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被这个年轻的武士所逼退。 可是他越退,叶白柳的逼近反而来的越快,恐惧让他一身的气力都减弱了几分。 灼热的火球忽然从身侧逼近,老人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有叶白柳和老秦和男人不死不休般的纠缠,他终于从短暂的宝贵时间里恢复了足以支撑起身体的力量来,以木杖用力一点,施展出了法术。 只是这记不过拳头大小的火球,其势太慢,威力也弱的可怜,虽然是在男人毫不防备他的时候发起的进攻,可是连突袭都算不上。 男人察觉到危险的灵气逼近,回头,一挥手,就用一股打出去的风旋熄灭了那团小小的火焰。 而也是这一回头,让他深陷剑盾的威胁之中。 叶白柳抓住男人回头的机会,猛地一个跃步,以飞箭一般的极速逼近上前,刺出了手里的短剑。 赤红色的短剑正入男人的胸膛,恐怖的高温和受了重创的伤口让男人如同野兽一般撕心裂肺地嚎叫了起来。 他不顾宝剑的锋利与灼热,双手抓在了上面,想要硬拔出来。 叶白柳这一剑所有的力道前所未有的重,几乎洞穿了男人,无形的风缠绕在男人的手上,他的手上每一次用力,胸口上的伤口就愈发的疼痛,赤红色的短剑被他一点一点扯了出来,带着黑色的血。 无形的风就像是无数双不可视见的手一样抓了叶白柳的手,他也想要抽剑出来,可是却被另一股力量牵扯,一时竟然拔不出来。 男人双手抓着短剑,口吐黑血,恨着眼睛缓缓地吸气,凝聚着风刀。 叶白柳从男人的吸气中察觉到了危险,知道情况紧急,一脚抬起,狠狠地踢在了男人的身上,强行抽出了剑。 可是从男人口里吐出来的,不是风刀,竟然是一口的黑血,叶白柳用盾挡在身前,一阵滋滋滋的声音。 有什么不对!叶白柳从声音里听出来异常,连忙后退开来。 他一低头,竟然看见风刀都劈不开的银盾竟然有了腐烂的痕迹,那口黑血! 男人的血似乎最为强力的酸一样,竟然腐蚀了钢制的盾,接着是沼泽般恶臭的味道飘了起来。 叶白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头缓缓看向后退几步坐在地上的男人。 黑息 一 男人的嚎叫声慢慢转变为一阵歇斯底里的吸气声,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伸手指到嘴前,黑色的血浸染了他的右手,看着像是焦黑的油一样,却又腥又臭,就像是夹杂着屎尿的味道一样。 叶白柳一甩盾上的黑血,脚步微微下蹲,成爆发力量的脚桩,短剑架在银盾旁,打足了心力防备着受了重伤的男人。 似乎短时间的大量失血掏空了男人的体力,他踉跄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已经坐倒在二楼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喉咙里也渐渐恢复到了安静。 小九和老秦这个时候缓缓靠了过来,从不同的方向围住了这个男人,阿青站在小九的身后,手里捏着一支箭枝的尾羽,也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每一个人的眉头上都是铁锁一样的紧张。 老人双手拄着木杖走了过来,因为身体上的伤势,他现在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咬着牙齿在用劲。 “你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图谋的是什么?”老人吸了口气,卖力地说话询问。 男人缓缓扭头,瞪大了眼睛,一副痴痴的模样,他看着老人,歪了歪头,然后便是让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笑容,一个疯癫以及带着恨意的笑容。 他伸出舌头,舔舐手上的血,血液里的腐蚀性没有溶掉他的舌头,反而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可怕的诡异。 黑色的烟气从他的身体上缓缓地升起,笼罩在他的身前,遮蔽了叶白柳的那一道剑伤,止住了不断泪泪而出的黑血。 “喝……呵……咳……”男人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脖子,喉咙蠕动几次,发出一阵沙哑的吸气声,说不出来话。 男人甩了甩头,似乎放弃了用喉咙来说话一样,他笑着,看了看围了他一圈的众人,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搭在弓着弯曲起来的左膝上,低着头似乎自嘲般地笑笑。 所有人看着他意味不明的动作和笑容,心里忽然有冰冷的寒气升腾起来,仿佛巨大的危险无形地吞噬了他们。 男人忽然抬起手来,一手扯着自己的嘴裂,张大了嘴,另一只手竟然停也不停地直接伸到了嘴里去,往着喉咙里去掏,能明显看见他的喉咙忽然地臌胀起来,就像是刚刚进食的蛇一样。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本能上不愿意接近这个男人。 男人的手似乎在喉咙里扯着什么,一阵低低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闷吼声里,一团黑色的雾气和血肉被他扯了出来。 那不是舌头,叶白柳看得清楚。 男人又是几大口的黑血吐出来,浸的潮湿的石板地直滋滋发响,升起白色的酸烟。 “你……你……”男人似乎终于能够说得出来话了,一字一停呜呜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闯进这里面来,还坏我的大事。”他一揩嘴上的血,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是什么人?”老秦缓缓举起弓,把找到手里的几只羽箭搭了一支在弦上,“又怎么敢在这里私设禁术!” “咳……咳,”男人缓缓地站起来,大口喘着气,“看你,一身的气息不凡,身上又有那股被灵气侵蚀的味道,真让人熟悉,啊!你,该不会是光武寺的司武吧?怎么,来这里就是为了来找我们的吗?” “也好,”男人点点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股力量,就拿你先好好试试吧,新仇,旧恨,都,一起算了。”男人说话越来越流畅,胸口的剑伤似乎没有影响到他。 老秦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想到会被人这么轻易地看出身份。 叶白柳看了老秦一眼,似乎也没有想到老秦还有如此的身份。 “黄泉的邪徒,”老人一双手把木杖重重地在地上杵了一下,“你的言语让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恶臭不堪,你用邪恶的思想和仪式污染了这里,你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 “云宫的天师?还是……?”男人转向老人,“哼……好好好,又是一笔旧怨新仇。” “你,”男人忽然指向叶白柳,“你们都追到这里来了吗?很好,在这个地方,一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么惧怕你们吗?神殿的铁狗!”男人最后一句几乎是恨着说出来的。 叶白柳皱了皱眉,不知道老人再说些什么?而且他也根本就没有仔细听男人说着些什么,他一双赤金的眼睛直看在男人的身上,注意着灵气在他身周发生的恶劣的变化,呼吸都在男人说话的时候调整到了极度平静的时候,预备着狂风暴雨般的发力。 男人缓缓地排开并且举起双手,左右扭头去看自己的手,似乎是在欣赏双手上的力量。 “说了这么多,我这个老人也快口干舌燥了,”男人奇怪地说,“当然,我还要感谢你们,给了我足够的时间。” 男人的话让众人觉得危险而又诡异,无形的寒气溢散过来,把它们的骨头冻的像是铁一样的冷硬。 “黑刀之术奈何不了你们,那么,这一招呢?”男人的双手在把空中交叠而又回转,做着舞蹈一般的手势,“黑息……” 黑色的雾气从男人的身体和嘴里涌了出来,在他身周环成了圈推了出去。 叶白柳意识到这是什么样的术式,因为他曾经领教过,这是人只要闻一口,呼吸就要被封闭的黑雾,无比的危险。 “小心!不要碰这些黑雾!”他一边出声提醒,一边脚下却已经发力,冲了出去。 其他人听到叶白柳的警告都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们也从这些黑雾里感受到了足以让人窒息的危险,本能上意识到应该要躲避出去,可是扭头的时候,却看到叶白柳像是疯了一样地前冲,都意外地愣了一下。 叶白柳以发红的银盾顶在身前,右手举剑靠在盾上,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像是弹出弓弦的利箭一样突破了那一圈的黑雾,飞到了男人的身边,剑和盾一起撞向男人的身体。 黑息 二 男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叶白柳竟然会这样地猛攻,完全不在意黑息之术的存在,也不顾黑息的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嘭的一声,他仿佛被巨大的石头撞击,只听得胸腔里骨头咔嚓一声地碎了,整个人更是倒飞了出去。 他被撞的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才勉强停下,撑着身子爬坐而起,一只手按在闷热的胸口上,吐出大口的黑血来。 “你,你,”男人在喉咙里艰难地吞咽,看着叶白柳忽然又笑了起来,恨恨地说,“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他艰难地起身,环视四周,看到除了叶白柳那个年轻的武士,其他一切果然如他预料中的那样。 黑色的烟雾弥漫出去,虽则老人和少年他们都在叶白柳的警示下很快做出了退避,但还是着了道,他们看着黑色的烟雾无力地撞在自己的胸膛和脸上,穿人而过。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黑色的烟雾似乎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接触的时候,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吃痛的感觉。 可是只是过了一息,他们还是很急促的呼吸忽然停滞了,几次奋力地呼吸,却吸不进空气来,喉咙里和胸膛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一样,空气根本不能走进他们的气管里。 小九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虚弱地跪倒下去,满脸的痛苦,其他人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两样,都用手抓着自己的喉咙,还在努力地呼吸,更甚者,邵恭他们几人忍受不住窒息的苦楚,已经用手在喉咙上抓挠了起来,挠出了血丝,被叫做烈狗的男人更是无力地瘫在了地上,抽搐地翻起白眼来。 老人也觉察到了这股黑色烟雾的奇怪,胸膛里才感觉不对,人就已经盘膝下去,闭着眼睛打坐起来。 男人越发笑的得意起来,也不顾胸口上的痛,“死吧,全都死在这里,就用你们的血来祭奠,又一个神之使者得到诞生吧,我,”他向着天空缓缓排开双手,张开怀抱,闭上眼睛接着说,“今天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原来教宗,果然都是这么不可揣摩的么?” 他忽然凝眉起来,眉头上一动,觉得哪里奇怪,他好像漏了一个人。 他睁开眼睛,看向正狠目过来的叶白柳。 这个年轻的武士竟然还站在原地,他本以为那一次撞击已经是他最后的顽抗,可是没想到,黑息之术似乎并未能击溃他的身体。 虽然呼吸上提不起来气,可是叶白柳强憋着一口气,在身体里缓缓地调动着仅剩的力量,几乎是在男人看过来的同一时间,他的脚步带动身体旋转了一圈,丢出了手里发红的银盾。 旋转飞射的银盾在空气里切割出来赫赫的风声,似乎飞射的流星,男人瞪大了眼睛,脚步才退出去一步,就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飞射而来的银盾远胜飞箭之速,心脏皱紧,他也闭上了呼吸。 面对着不可避免的一记盾击,他只能硬拿着他的身体去承受下来,这是叶白柳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的一击,是他毫无可能躲闪出去的一击。 灼热的银盾因为极速的旋转已然有了刀锯的锋利,斜着飞来,正切中男人的左肩,身体上撕裂的疼痛让男人不能忍受,高温灼烧着肉体的痛楚更是剧烈,他被银盾击打的倒飞出去,而同时,他的左肩和手臂也飞向半空。 叶白柳这一记掷盾的威力甚至远胜弩炮,根本不是肉体凡胎能够经受住的,一刀,或者说一盾,几乎将男人劈开两半。 男人痛苦的嚎叫着,在地上打着滚,而叶白柳却也同样的不好受,这一记投掷耗光了他仅有的力气,再没有体力支撑他站立,他轰然面朝大地跪倒下去,胸膛里像是被抽干了,又似乎被坚硬的东西堵满了一般难受。 如今他的呼吸声也变成一种竭力的抽泣,眼皮上灌注了铅一样地慢慢沉重起来,眼看着就要昏倒过去。 黑色的烟雾像是泉水一样从男人的身体上涌了出来,覆盖了他那可怕的伤口。 又痛着翻滚了几下后,他竟然忍住了痛似的,捂着被黑雾遮蔽的伤口缓缓站立了起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叶白柳,满眼的狠意凶光,他龇出牙根发黑的黄牙,一副恨不得吃掉叶白柳的模样。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靠近叶白柳那边,忽然,却被另一边的老人惊动。 盘膝中的老人蓦地睁开眼睛,利剑一般直射向男人,男人对上老人的眼神,一惊,没有想到老人会这么快就从黑息之术的困境中挣脱了出来。 老人捡起木杖,双手撑着站立,看着男人,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一样地隐隐发亮,男人眉头紧皱起来,如临大敌。 老人吐息成术,一支鲜红色的火焰利箭在半空中缓缓成形,随着老人的吹息,火焰之箭便极速飞射出去。 男人踉跄着脚步堪堪躲了出去,这一式的火焰之术虽然威势逼人,却远不及叶白柳刚才那次掷盾。 然而男人还没有站稳脚步,老人的手上已经凝聚起了球形的火焰。 根本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危险的处境,如今他重伤在身,对于任何术式,根本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 在留在这里,可能永远都会留在这里了! 男人在喉咙里吼出不甘的哼声,头回也不回地就跑开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光焰照亮的地方。 看着男人逃走,老人也松下一口气来,火焰无声而熄,他也垂下抬起手,喘息起来。 不过却没有放松下来休息的时候。 他几步走到了已经昏过去的阿青和小九身边,蹲下身,手掌轻抚在两个少年的胸膛上。他因为不能放开心神而闭上双眼,几息的功夫,柔和的白光在他的手掌下闪灭。 “呕……”小九第一个睁开眼睛,喉咙里的呼吸终于接了起来。 老人点点头,拍了拍后,起身有到了其他人的身边去。他一个一个地施展神奇秘术,把众人从窒息的危险中解救出来。 古代的仇恨 一 “呕,咳咳咳……”叶白柳从几乎晕死的状态中回过气来,喉咙里凄厉一声地长嘶,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香甜,不过因为呼吸的太急,胸口里也被呛的一阵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一样。 老人拍了拍叶白柳的肩,用着袖子揩拭了满头的汗水,又去到了邵恭他们身边。 “叶大哥,你没事吧?”小九过来查探着叶白柳的状况,一双手扶在叶白柳的双肩上。 叶白柳大吸了几口气,终于压下了呼吸,让胸口里的起伏恢复到了稍稍平静的程度。 他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他忽然警觉,挣开小九的扶持,惊坐而起,扭头四处地打量,“那个人呢?” 他打量了一圈,除了微弱的火光和满眼的黑暗,他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东西了。 “东伯说逃走了,他也不好受,东伯说你几乎把他整个人削成了两截,估计现在不死也快了。”小九说。 叶白柳回忆起差点失去意识过去之前的事情,记起那个男人确是被他重伤,那一记掷盾,砍下来那个男人的一条左手还是右手臂来,还连着肩。 他扭头看到了身边渐渐失去温度和光泽的短剑,抬了抬有些发酸的胳膊,揩拭额头,才发觉满头的冷汗。 “刚才那道黑烟,我见过,能够让人窒息,你们没事吧?”他又四处去看,这又才注意到除了邵恭几人,其他人已经全部醒来,只是即便是短时间的窒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甚至致命的事情,除了他和小九,阿青和老秦都还处在一阵失神之中,坐起在地上,低头发着憨。 若非是他的身体现今已经是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到的强健,估计现在他也和老秦阿青一样。 “没事,有东伯在,都没事的,”小九说,“叶大哥,倒是你,真的没事吗?我听东伯说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如果不是你打退了那个男人,如今我们可能都见了鬼了。” 叶白柳还是摇头,他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上的状况,“我没事,你不要用担心的。” 叶白柳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老人那边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老人的叹气。一定是出事了!叶白柳心里一跳。 他撑着地起身,走了过去,小九跟在他的身边。 “怎么了?他怎么了?”叶白柳走到坐在地上的老人身边,察觉到老人的丧气。 老人摇摇头,“没救了,这下彻底是没救了,他已经死了。” 老人的身前是那个一直都是昏死过去,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的男人,叶白柳蹲下身,注意到这个人身上还有没钝器砸击过的痕迹,脸上甚至凹陷了一块,看来是在刚才的乱战之中,没有人能够顾及他的安危。 叶白柳伸手指去探了探这个男人的脉搏,果然平静的像是滩死水,知道就算是再神妙的神医,也束手无策。乱石的冲击虽然是伤到了这个男人,却不是致命,都是一些皮外伤,真正让他断绝气息的,还是那道黑色烟雾。 小九也跟着手探了探,收回手的时候,沉默着不说话,而是很快起身,去到了邵恭几人的身边。 黑息!叶白柳记得曾经那个在天武城中见过的老人是这么称呼这个术式的。 “那他们?”叶白柳扭头看向仍旧昏迷过去的邵恭几人。 “他们,”老人再摇摇头,“没事的,只是还没有醒过来,性命无碍。” “刚才的那道术式,”叶白柳点点头,看向老人,“我见过,也是一个黄泉教的人,好像听说还是个教宗。” 老人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向叶白柳,“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 “大概,有一两还是三个月了吧,在天武城里,东城还是南城的一个名为千缕轩的地方,那是一个晚上,天武城里因为他们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叶白柳说。 老人点点头,“听说过了,你当时也在那里么?” 叶白柳点点头,“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玩耍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有那样的变故,”他的声音低了低,“死了很多人。” 老人还是点点头,只是不再接着话头说下去,他不再看一眼身前的男人,持着点燃了火焰的木杖起身,走向了大殿最中央的那口巨大石棺。 小九也跟了过来,“东伯!这里面是……” “看一看就知到了。”老人抬头看着差不多有两个人高的石棺说。 叶白柳走近石棺,发现这个石棺的表面并非是光滑如镜,而是多有雕刻,或祥云或飞禽走兽,是凹凹凸凸的一层石壁雕刻,他虽然看不出来什么这会有什么意义,却知道这会是一个很好攀爬的借助。 “我先上去。”叶白柳一个起跃,手抓在了一个不知道是鸟还是猛虎的图案上,脚踩在一处凸起上,三四个呼吸,人已经到了石棺的半腰之上。 歇了两口气后,他便又一提力气,爬到了石棺的顶上去。 “叶大哥,怎么样?上面有什么?”小九在下面大喊,喊话的时候,阿青和老秦他们也靠了过来。 “这个东西,”叶白柳才到了顶上,便发现了奇怪,他手在石棺的边缘上摸索了一阵,“好像,是一体的,没有盖子!” “什么?”小九没有听明白地问了一句。 “一体的?”老人沉吟了一句。 “这边有个口子,”叶白柳往中间走了两步,发现了石棺上的一个缺口,缺口上,有两个肠子一样的东西延伸了进去,“是那个人打开的缺口。” 老人停了一会,大声低喊,“里面有什么?” 叶白柳蹲在旁边往里面张望了两眼,“看不见,太黑了。” “给我。”老人转向阿青,伸手要着箭枝。 阿青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于是从腰间的箭囊里套了一支羽箭出来。 “算了,丢上去。”老人又说。 “叶大哥,接着。”阿青点头,大喊的时候把箭枝丢了上去。 啪嗒的一声,叶白柳顺着声音找到了丢在石棺上的箭枝。 古代的仇恨 二 叶白柳把箭枝拿在手里,好一阵疑惑,一时不知道老人让丢一根这样的羽箭上来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只是一息,老人低低念诵的声音让他的疑惑消散,知道了老人的意思。 火焰从铁铸的箭头上燃烧了起来,跳成明亮的一团,照亮了叶白柳的身周。 叶白柳低头去看箭头上的火焰,疑惑这样的火焰怎么会平白燃烧在不易燃的铁器上面,眼睛错开,又看见了一直还没有怎么注意的褐色石棺,细看了几眼,才看清了上面的纹路。 虽然模糊了,但是叶白柳一眼还是看得出来上面尽是山石丛林的雕刻,不知道多少根线条柔软的纹路慢慢汇聚在了一处,跟着走出去几步,便看见这些纹路在石棺的中央汇聚成了一朵巨大的妖冶的花朵。 “有一朵花。”叶白柳没头没尾地喊了一声。 “花?什么花?”老人疑惑。 “不,”叶白柳听出来老人可能误解了他的意思,“不是活的花,是一副雕刻。” “哦,”老人点点头,又说,“先别管那个了,看一看里面有什么。” 叶白柳回到洞口边,一脚踢开似乎大肠一样的东西,把手里的火焰稍稍递下去了一些。 小小的火焰却照不透两人左右高宽的石棺,火光散射下去,只能照出来一些模糊的东西,好在叶白柳目力过人,只是借着这么一点的火光,他的眼睛却看出去很远。 叶白柳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驱赶了一些老旧又有些异常的灰尘味道,仔细地看了石棺里面一会,势微的火光只照亮了一层的灰白色,密密麻麻的样子。 “里面……”他有些不太确定,话说的有些犹豫,“好像有很多骨头,还没有完全腐朽的样子,而且……” 叶白柳又仔细看了看,觉得蒙在那层灰白色上面的,又好像是一些干的发硬的破烂褐皮。 “上面好像还有一层皮。”他接着说。 “皮?”老人沉吟一声,问道,“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吗?人的?还是其他什么的?” 叶白柳跪在石棺上,一手掌在洞口的边缘上,身子又稍稍地低了下去,把箭枝上的火光更多地递进去了一些。 火光低了低,把黑暗染成了晕黄,叶白柳看清了石棺里面更多的细节。 不只是石棺的外面一层,里面的石壁上也刻画了许多让他费解的壁画。龙蛇虎牛,不知道有多少的野兽刻画,而更让他睁大眼睛的,是石棺里那副巨大的骸骨。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之前看到的那些骨头是很多人或者野兽死后留下的,他生平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白骨堆在一起,但是却没有想到,在这些细碎的白骨下面,还有副更大的骸骨,不论是头骨还是胸骨腿骨,不知道要远胜过之前任何一具多少倍,就像是传说中的巨人,甚至还要比本来就要高大的铁灵一族人宽大出两倍甚至更多来。 腐烂的味道在这时候悄悄地升了起来,带起一股让人脊背发寒的阴冷。 叶白柳想要再看清一些,于是再低了低下去,半个身子几乎都探进去了,似乎是用一双腿挂在洞口上一样,只用一只手伸出去支撑起了身体的平衡,不至于人掉下去。 火光继续照亮了石棺里面的黑暗,叶白柳看清了除了那些骸骨之外,石棺的四周,围着石壁的一圈,竟然还有许多仍然明亮锋利的铁器,刀枪剑戟,弓盾斧钺,无数的玉石,以及黄金白银的器物。 叶白柳看得目瞪口呆,已经忘记了鼻子里的腐臭味,他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手和腿上齐齐发力,人从洞口里翻了上来。 “有很多,”他走到石棺的边缘,几乎是声音颤着在喊话,“还有一副更大的骸骨,一个巨大的人,还有好多铁器玉器和真金白银。” 下面的众人都被叶白柳的话给说的一愣,互相看了看。 “拉我一把,拉我上去,我来看看。”老人听到叶白柳说了这么多,心里惊疑的时候,也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言语中慢慢有了惊喜和期待的样子。 叶白柳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找不到绳子或者其他能够拉人的东西后,他便自己一双手挂在石棺的边缘上,把身体探了下去,一只脚撑在石壁上,一只脚吊着伸了下去,做了一个接引。 却还是不能够让老人抓住,石棺还是太高大了一些。 “来,送我一把。”老人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示意他们帮忙。 少年们点头,蹲下去一人抱着老人的一只脚,把老人架离了地面,被抬起来的老人一伸手,刚好够到叶白柳伸下来的脚。 叶白柳发力拉了老人上来,带着老人到了洞口的地方。 老人在木杖上打起比箭枝上更大的火焰,从洞口伸了下去,火光照亮的地方甚至比叶白柳伸进去半个身子打起的火光还要更多。 “这是……”老人也跟叶白柳一样瞪大了眼睛,喉咙里甚至有吞咽口水的动作。 老人顿了好一会,“据我所知,似乎只有远古的铁灵一族的神族人,才有这么庞大的身躯,可是……这真的是远古时候的尸体吗?铁灵一族的神族,可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啊!” “神族?”叶白柳问道。 老人点头,“是,阿瓦神族,阿拉神族,青一神族等等,简单来说,就是流着纯得到神之血的人,比如说你,现在的你,也能算得上是半个神族之人了。” 叶白柳有些听懂了,却还是皱了皱眉。 “难怪这幅石棺如此庞大了,看这些陪葬的东西,应该是石棺之前是大部分都是完整封闭的,气,风和水都难以渗透进来,又有这些灵纹的加持,所以才能保存的如此之好,还能明显看得出来骨头和皮。”老人一边到处看着一边说。 “这些……”老人看着那些反着火光的铁器和玉石金银,“都是灵级的宝物啊!” 古代的仇恨 三 “只是……”老人沉吟起来。 小九和老秦这时候也靠着石棺上的雕纹攀爬上来,凑到洞口边,借着老人的火光一眼就看到了石棺里面的东西。 “这是!?”老秦和小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了出来。 “东伯说是古代时候的神族,铁灵人的神族。”叶白柳能理解老秦和小九的惊讶,解释着说。 石棺里的尸骨无数,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话语里指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那具极大的骸骨。 “神族,这就是神族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原来神族长这样么?”小九瞪大着眼睛,言语里有些兴奋的意思。 老秦却皱眉起来,“原来真的还有神族这种东西吗?不过,怎么这么巨大?即便是巫马大将军,也不及他的十之四五啊!” “时间流逝,就连最广大的河流也不知道变化了多少次的模样,巫马黎,铁灵一族的血脉延续到他这里,已经是淡了很多啊,血枯之咒,果然不是传说啊,”老人这时候缓缓地说,“而且,这还是一具身前怀有神血的铁灵啊!” “铁灵?”小九听着老人的话,惊叹之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这里不是青古沁人的地方吗?怎么会葬着一个铁灵人,而且还是一个,呃,神族?” 其他人一愣,这时候也才意识到这一点上,彼此看了一眼,都摇摇头,说不出解释来。 “也许……”叶白柳想了想,沉吟着,“曾经是,但后来不是。” “什么?”小九疑惑着转过头来。 老人点点头,像是听明白了叶白柳的意思一样。 “对,对啊,”老人抬了抬头,四处看了看,“不然,青古沁人,不,不说青古沁人,谁也不会在自己的家里放这么大的火呀。” “放火?”小九更疑惑了。 “东伯的意思是,指那些树,还有其他的东西,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是青古沁人的祖地话,即便是现在这不知道多少千百年过去,也不应该如此的危险和废旧。”老秦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看起来这里还有很精彩的一段历史啊!”老人沉吟半晌,才点点头叹道。 “这个东西,”叶白柳用着短剑挑了挑脚边跟着肠子一样的东西,又从洞口看了下去,“好像就连在那副骸骨上。” “这是在吃他的骨头啊!”老人重着语气一叹。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了兴趣地转身离开了。 老秦最后看了一眼,也起身离开了洞口。 “啊!”小九愣了一下,“这!” 老人带走了火光,洞口的黑暗重又吞噬了他们的眼前。 “走吧。”叶白柳一摆头,说着也要起身离开。 “可这!”小九的手摆了过去,指着石棺里面。 “怎么?”叶白柳也愣了一下。 “这么多好东西,不拿点吗?”小九又往着洞口里张望了几下,有些不舍得的样子。 “这……不好吧?”叶白柳难得面色为难。 “可这么好的东西,又没有主人了,这么浪费在这里,不是暴殄天物吗?”小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叶白柳也似乎明白了似的点点头,但转眼还是面带难色起来,“可是下去了,要怎么上来?我们又没有带绳子什么的,里面好像不比外面好爬。” “嗯?”小九彻底愣了一下,转着眼睛想了想,“也对啊,那还是算了吧。” 语罢,小九叹了口气地摇摇头,转头就走。 少年如此轻易地放弃,又让叶白柳跟着一愣,有一瞬间看不透这个少年的心思一样。 不过他也没有多做纠结,起身跟上,离开了这里。 几个人一个一个从石棺的顶上吊下,叶白柳则是最后跳了下来。 “这里不能停留,接着走吧。”老人做了决定。 “可是要从什么地方走?这里只有两条路。”叶白柳问道。 “当然是往前走了,”老人看向一片狼藉的大殿的另一边,“这个时候可不能走回头路啊,而且,还走不通,我们好不容易知道了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什么人,又重伤了他,这可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不错,兵贵神速,在我们目前的困境下,也不是能够犹豫的时候,犹豫对于现在的我们,比一步走错还要更加致命。”老秦点头附和道。 “别别别,还是再歇一会儿吧,”邵恭在一旁脸色难看地说,“我们不行了,已经没力气了。” “出力的都是我们,你们什么不行了?要不是情况紧急,谁不想歇着?”阿青皱着眉,语气有些冷冷的。 邵恭看了一眼阿青,一副可怜的眼色,真是要虚脱了的模样。 老人冷着脸没有说话,想了一会,“想要留在这里歇的,就歇。” 邵恭低了低头松了一口气。 只是老人又接着说,“想要接着走的,就跟我们走。” 邵恭脸色又变。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老人已经一转身,当先走了。 叶白柳一行人看了看邵恭等人,小九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等着老人一行人的火光渐行渐远的时候,邵恭等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后背的黑暗阴森的可怕,都摇摇头,也表示他们只有跟上老人一行人这一个选择。 无可奈何,他们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和胸膛跟上叶白柳等人的脚步。 熟悉的石板地再度回到人们的脚下,每一步都必须要小心的感觉让众人觉得庆幸,能从刚才的战斗中活下来,只能说他们福大命大,死里逃生这一回。 叶白柳扭头,看见不一样地方的壁画又出现在石板的墙壁上。虽然模糊的经不起仔细辨认,但是还能看出个大概来。 这大概是一幅幅关于一场战争的壁画,大大小小的人儿在火焰和树林中厮杀,有浓浓的焰从地洞里飘了出来,鸟兽模样的野兽也乱战成一团,小小的人儿往着远离烟雾的地方奔逃,而高大的人儿追在后面,地洞之上的土地上,旧的旗帜倒下,新的旗帜高立。 青古沁人 一 “走,快!”叶白柳手里的长剑劈砍出去,一剑砍开了要扑到他身上来的一头似乎蝙蝠模样的野兽。 “哦,哦,哦……”邵恭几人差不多几乎是抱在一起地从乱战的人们和怪物之中挤了过去,听到叶白柳的大吼,他们也只能是连连点头,嘴里都是含糊不清的恐惧和慌乱之声。 这里是另一间小小的圆室,他们顺着唯一的石板地通道前进,一路沿着地面上和墙壁上的足迹血迹追踪,来到了这里。 虽然早有预想过这一路不会是坦途平行,总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候,可是当这些怪物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还是突然的让人几乎崩溃,就好像这一路的折磨无穷无尽似的,永远也看不到头,找不到出去的路。绝望的情绪就好像是凝结成了重重的石块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被叫做烈狗的男人像是被混乱的场面吓丢了魂,左右扭头的时候,张着嘴,眼神恐惧而又迷离,他跟着邵恭两人在战局中穿梭,惊慌地躲避着那些似乎蝙蝠一样的怪物。 “啊……”惨叫声传来,烈狗被吓了一跳。 他看过去,闪烁的火光中,他看见一头怪物咬在了被叫做老秦的那个男人的左胳膊上。 似乎是自己的骨头也被咬穿了似的发痛,心底下彻底失了魂,本来就有些发软的双腿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被一个碎石绊倒在了地上。 一头怪物似乎刚好看准了他这个无力反抗的猎物,扑了过来,张口就要往他的脖子上咬过来。烈狗被吓的尖叫起来。 火焰的长刀赫赫而来,小九不知道在什么一步进到了他的身边,一刀横过而斩,用尽全力地一斩砍断了那头怪物的身躯,救了烈狗一命。 小九还来不及畅快地大喘一口气,另一头怪物就从墙壁上爬着跳跃了下来,直扑他的脸门,见势不妙的小九来不及回力,只得躲闪开来。 “这边!”持着燃烧着盛烈火焰木杖的老人和阿青已经找到了圆室的另一个出口,招呼着众人过去。 叶白柳看了一眼,脚步急突,一个呼吸的功夫已经到了老秦的身边,他一剑看也不看地打开一头准备冲过来的蝙蝠怪物。 和老秦对了一眼后,点点头示意。 老秦只是才扭头看了一眼,叶白柳就已经发力起剑,战向咬在他胳膊上的那头怪物。 风声如铁,尖利如最纤细而又最坚硬的丝线,剑过半尺,切进那头怪物的脖子后,又刹在老秦手臂前几寸的地方,刚好切断了那头怪物的脖子,又没有伤及老秦的身体,可谓精准。 在这么多日的奔波后,又有几番的追逐和厮杀,竟然还有着这样入微的力量,不可谓不惊人,真让人怀疑这个年轻人的身体是不是铁铸的了,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不过,即便是铁打的人,这时候也该累倒了……这就是神武士的强大吗? 老秦感慨了一个瞬间,扭头就跑向了老人们那边,更多的怪物正从墙壁里面爬出来,道谢的话这时候毫无疑问是无意义的拖累,这里很快会成为一块无人能够生还的死地。 “啊!”更为惨烈的惨叫声刚响起来,就猛地被刹断在了喉咙里。 没有人顾及到的地方,彻底失了神的烈狗被一只吃血的怪物扑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有做出反抗,另一只怪物就也压在了他的身上,撕咬着他的身体。 刚跑到老人们面前的邵恭等人惊慌地回头,这才看见被一只接着一只怪物给压在地上的烈狗,咧了咧嘴,心底下一阵扯着似的纠结,只有浓浓的寒意,在跑过来之前,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顾及到他们的这个兄弟,这时候也完全没有回去救救他的想法,颤抖着摇头后退,人已经是躲到了老人的前面。 叶白柳和小九是唯二想要伸出援手的人,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越来越多的怪物已经遍布了这间圆室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已经没有他们落脚的地方。 小九刚走出去一步,就被一头逼近的怪物给挡住了,他吃力地拖着刀刚解决了这个怪物,更多的怪物又围了上来,老秦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对着他摇摇头地阻止了他。 叶白柳虽则比小九进的要多几步,可是也是迟了,他还来不及突破那些怪物的封锁,烈狗的惊呼就已经彻底没了声,已经死在了那些怪物的爪牙之下。 没有机会的叶白柳也只能放弃冒险,趁着更多怪物的注意被烈狗的鲜血所吸引,已经快速地退后,往着老人那边跑了过去。 叶白柳和小九挡在众人的前面,一边护卫在众人身后,一边后退,等着老人的咒语念诵完毕,巨大的热量在通道里升起来之后,他们两人才一个闪身躲在了老人身后。 瓢泼的火焰水一般地从老人的木杖上喷涌了出来,灼烧着石板的地面,岩浆一般流淌了出去,封住了圆室的出口。 怪物们隔着一道火焰的河流与叶白柳他们相望,吼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来,却只能隔“河”相望,不能越火池一步。 “走!”在老人的一声招呼下,众人踉踉跄跄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人呢?他应该是在我们前面的啊?为什么他没有碰见这些?”等到他们累的终于决定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小九一边重重地喘气一边大声质问。 良久的沉默,只顾着喘气的众人似乎都没有力气理会少年的疑问。 “我确实是跟着他留下的气息走的,没有走错,他伤的那么重,只顾着逃命就已经要用全力,不可能还有心思来设下陷阱,不应该是走错了路,但那些东西,又的确是第一次出洞的样子。”老人摇摇头,也说出心里的不解。 “他,他。”听到老人说话的邵恭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他两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什么?”老人听出来邵恭似乎想要和自己说话,转头过去问。 青古沁人 二 邵恭大喘着气,一副恐惧的模样。 “你想要说什么?”老人却不管邵恭的恐惧和虚弱,又问。 “他,他,”邵恭终于接上了气来,却还是有些喘地说,“我认识他。” “嗯?”老人疑惑地皱起眉头,一副审视的模样。 “他,他,不,”邵恭又摇摇头,“也不算认识,我见过他,之前,他和我们是一起被送下来的,可是……” “可是什么?”小九也问。 邵恭看向小九,眼睛里同样也有着疑惑,脸上跟更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摇摇头,重咽下一口口水说,“他之前,应该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要不是那身衣服,我也不敢这么说,这么肯定。” “衣服?衣服怎么了?”老人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问。 “不是衣服的问题,是人,他那个人,”邵恭语气稍稍大了起来,“他之前应该是个和你差不多岁数大的老人,可是那个时候,又变成了和我们一样年数的人,而且……” “而且?”小九重复着问。 “而且他之前可没有这样厉害,我们还以为他不过是个犯了罪的老人罢了,没想到竟又如此的手段。”邵恭又一副微微庆幸地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说他年岁和我差不多大,你怎么知道的?”老人低了低眼睛,想了会问。 邵恭愣了一下,不知道老人这么问是想要问些什么,“看着就像啊,也是一头白了的头发和胡子,一张老脸。” “我这个老人今年可是有一百又二十三的年岁呢?这你也能看得出来吗?如果他真的是和你说的一样,果然应该是个名声在外的人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你再说说,也许我可能还知道点什么。”老人说出自己的担忧,接着问。 “你!”邵恭有愣了一下,不过这一次更多的是吃惊。 一百二十三的人!这他还是第一次见,算起来,从他们家祖辈开始算起来,似乎就从来没有活过一百岁的人,记得他最年寿的族叔,到死了也不过刚过了八十的年数。 而这个老人……邵恭似乎连眼睛都忘记怎么眨了。而这个老人,竟然有一百二十三岁?真的有人能够活这么久吗?而且都到了这个年岁,不管是从体力或者精神上,都和一个健壮的人几乎没有区别。 果然,他们这些修炼法术的人,都是这么神不可测吗? “嗯?”见邵恭久久不说话,老人等的有些着急了。 “哦,”邵恭咽了咽口水,活过神来,“不,不是,我以为……哎,我只是看上去觉得像而已,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的……年长。”他吞咽回去了些老的字眼,心底下几番斟酌,换了恭敬的词语来。 “哦,所以,看来是我想多了。”老人随即也明白过来邵恭的意思,点点头。 “不过,”邵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除了样子,他的体力和精神似乎都要比您差上不少,我们一路走的慢,差不多都是因为他歇息了一路,要不是看他会点法术,早不管他了。” 老人沉默着看了一眼邵恭,眼睛里有些冷冷的样子,看得邵恭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 “变年轻了……”老人沉默了一会,转头沉吟起来,“不会是天道之术,难道,还是禁术吗?竟然真有这样的术式吗?如此的完美?黄泉教……”老人最后的三个字加重了些语气。 “啊……”怪物们的嘶吼声忽然隐隐地传来,在通道的墙壁上来回地弹来弹去。 所有人都是一凛,像是千年的寒气缠在了后颈上,脖子上的血都凝住了。 “接着走,此地不宜久留。”老秦已经站起,招呼着众人。 “对,走!”邵恭点头。 “不要慌张,这通道里有着灵纹镇压,那些东西,它们应该追不过来的,不过,它们都是藏在墙壁和土里的,也说不好会不会突然挖出来,小心为上,都走。”老人也点点头。 于是在老人下了决定后,众人都翻身而起,接着往前路迈进。 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走在最前面的叶白柳忽然觉得眼前似乎一亮,有微弱的光进到了他的眼睛里来。 他抬头,觉得似乎看到了尽头。 “前面,”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后面的人说,“前面有光,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老人上前挤了过来,挑着头看了几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吗?” “对,”叶白柳点头,“好像有点像那些地灵的光。” “又走回去了吗?”阿青也凑了过来,疑惑道。 “不知道,这一路太凶险了,我也不记得我们到底是往高处走,还低处走了,不过应该是往着低处走的,好像这一路就没有走过往上抬的路。”叶白柳摇摇头。 “我先去看一看,你们在这里别动。”叶白柳掂了掂手里铁镞上燃着火焰的羽箭,一个人上前。 微微的风吹了进来,让一身燥热的叶白柳忽逢甘露一般,微弱的凉意竟然有淡淡的甜味,这样的感觉不得不让他心头一松,人像是又活过来了。 风势微微的大了起来,叶白柳也来到了洞口,火光照亮了洞口上垂吊着的枯萎树根,人还没有走出去,满眼的温黄色的光芒就闯入了他的眼睛里。 走出洞口,放眼处是熟悉的大坑,眼前就是那道沿着大坑旋转延伸出去的土石小道,无数的地灵在空气中沉浮漂游,他抬头,看见身后的墙壁直上不知道多少里。 虽然没有找到离开的路,但他们似乎走下来了。 他又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那些鬼树没有刚开始时候的多,稀稀疏疏也不过偶尔有一两棵的样子。 “果然又走回来了。”老人的声音在叶白柳的背后响起。 叶白柳点头,“看起来好像是更深入了。” 老人抬着头四处看着,也点头,“确实如此,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青古沁人 三 “往回的路,不管是哪一条,我们都不可能再走了,无所谓好消息坏消息,看起来我们只有顺着这条山壁上的小路继续下去了。”老秦一只手撑着剑杵在地上,探出脑袋往着深坑下面张望。 无数的光点似乎沉淀出深坑的底部,大把的光明仿佛温柔的火焰一样闪灭着,像是无风却起着波澜的光明海。 如此充沛的灵气,还是实质能够看到的灵气,这是他一辈子第一次见到的景象,对于他这种能够用灵气淬炼身体的武士来说,似乎在这里缓慢地呼吸,源源不绝的力气就会充满身体一样。 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精神上的错觉,最纯粹的灵气往往就像是美味的糖,尝的时候,总是让人脑海里为之一醒,但是所得的益处却不能像米肉一样,对人的身体来的最为直接。 握刀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像是石头一样坚硬,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身体即将崩溃的错觉,武士身体里快速流动的血液正在抽干着每一寸骨骼和肌肤上的力气。 “此地不宜多做停留,走吧,继续走吧。”老人点点头,往着背后看了一眼,地魄金光也照不亮的地方,纯粹的黑暗似乎吞噬了一切有温度的东西,对于黑暗最本能的恐惧让人脊背上下意识地发寒。 叶白柳接过阿青递来的新燃起火焰的箭枝,打着一点的光亮,排开众人,无需多说什么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担起了探路开路的担子。 一行人缓缓地跟上,默契地一个接着一个走在叶白柳的身后,而邵恭和他的兄弟也不再多说话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尽管在半路休息的时候,叶白柳他们还是把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给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一点,但是这么一点的食物,对于体力其实早已耗尽的他们,无异于旱土上的一滴水露,杯水车薪。 但即使知道身体上的透支,为了活命,他们也知道不再有时间停下来休息,不然跟不上叶白柳一行人的步伐的话,他们将再没有出去的可能。 接下来的路程,其中的凶险似乎远不及所有人预想的那样来的汹涌,甚至都要平静一些,更为清晰而强烈的风从深坑的下面吹了上来,湿冷的风,带着雪片的寒意,此刻吹到人的脸上,竟然有说不出来的舒服。 拦路的鬼树更是少的可怜,几乎走过一圈的时候,他们才能看到形单影只的一棵,歪歪斜斜地生长在坑壁上,垂下来扭曲变形的手枝,拦在众人的前面。 经过了那场灵气的震动后,叶白柳一行人也都知道了火攻的危险,于是只能以蛮力取道,叶白柳把手里的钢剑用作了砍山的铁刀,一剑接着一剑,斩尽了那些拦在他们前路的鬼树枝丫,开辟出足够人通过的安全区域。 叶白柳一脚踢开了脚边似乎铁块一样沉重的树枝,揩拭了额头的汗水,回头示意众人可以通过后,又举起了火焰的箭枝走在前面。 脚下的深坑似乎越来越深,越来越多的光明照亮着周围的一切,寒意同样如此,吹在脸上的风更胜了,暑气十足的叶白柳迎上这股冷气十足的风,只觉得全身都通透了一般,身体里残存的杂质有被吹的消散,身体里像是被雨洗过,什么东西都焕然一新一般。 “我能感觉到风越来越大了,”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叶白柳对并肩坐在身边的老人说,“有风的地方,是不是说明前面就有出口的地方。” 老人裹紧了些身上的衣物,点点头,“也许,也许还有其他我们没有想到的情况。” “您的意思是……” 老人接着说,“也许前面还是那样的大殿和圆室,也许还有我们没有见过的阵法在维持这里,守护这里,说不定,又是一处险地。” 叶白柳心里的意思喜悦被老人的话语浇的要熄灭,看起来走出这里还是个遥遥无期的事情,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会死在这里的念头,也没有想过放弃,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心里预想到一个最坏的结果,最多五天时间的样子,他们再走不出去,也许永远都出不去了,食物,他们这一路也已经吃光了随声的干粮,就算不被困境折磨的疯掉,身体上的虚弱也会要了他们的命,即便是强健如他,也感觉到无形的绝望之手在一点一点扼住他的脖子。 “但也说不一定,”老人似乎看出叶白柳的泄气,转头笑笑,“也许前面就是出口,风来的地方肯定有通路,如果不是什么坑害人的阵法,那么出口就在前面,我们有出去的希望,孩子,你看这风,也许每一次的变化都是希望的手在拉你,但似乎,每一次那只手都差那么一点点,只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到你,你却把手拿回去了。” 老人摇摇头,接着说,“我见过太多的人在希望到来的前一刻倒下去,但是,也有更多的人,到死都相信会看见第二天的太阳,手即便是断了也要伸出去抓住那只希望之手,你抓住希望的手,希望就会抓住你的手,孩子,这是相对的。” 叶白柳看了一眼老人,听着老人的话,内心里的思绪渐渐也有如铁线般纠缠强壮起来,他点着头,觉得对,于是深信不疑。 “当然,那些抓住希望的人,最后都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也许没有抓住,也许毫无希望,”老人又说,“孩子,你要记住,体力,永远不是支撑你身体的唯一一支力量。” 老人用着一根手指在心口上点了点,又竖直上去,在天灵处点了点,“还有信念,这是同样重要的东西和力量,甚至远远还超过体力给你的支持,要坚定。” 叶白柳笑了笑,点点头,“老实说,我也觉得我可能到死也不会是因为自己放弃自己了,其实我算是死过一次,那时候,我到最后快死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挣扎。” 老人难得听到叶白柳这么说话,看出来叶白柳身上确实是轻松了不少,于是也笑了笑,“是吗?这样再好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这种人,不是心里强大的,根本不可能得到神命的眷顾。” 青古沁人 四 短暂的休息之后,众人再度踏上了前路,经闯过几次挡路的鬼树后,再有个把时辰左右,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深坑的最底。 无数的地光金魄中,黑色的土地都可见的清晰,黄色的光点在空气中浮沉,眼睛里看得见,却似乎没有实质形体,竟然能从人的身体上直接穿透,也没有温度,人们只能看着这些金光穿过自己的身体,身体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除了叶白柳,似乎只有他能觉察出来这些光点似乎有给人一种沉重和闷塞的感觉,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点的光,可是也只能抓了个空。 带着刺骨冷意的风尽数从一面吹来,似乎告诉着众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石板的地面铺设而出,似乎覆盖了整个地坑的地面,似乎是为了避免这些金光的再一次躁动,老人和阿青都熄灭了各自的火焰,起初他们都还有些隐隐的担忧,就好像是自己放下了护身的武器一样,又担忧着没了火光,他们会不会成了瞎子等等。 而在这些金黄色的灵气光点里,他们的担忧很快都成为了一瞬的泡影,灵气光点照亮着一切,他们甚至不用低头,就能看见地面石板上的每一个图画的走势,深坑下面竟然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大殿,无数的石刻摆设陈列在不同的地方,石兽,石桌,两人多高的石柱,虽然都有破败,可是不难看出它们往昔的精美,在深坑靠墙的一面,巨大的石块被雕刻搭建成了一扇门扉的模样,高高的拱角上,其上还不知道壁刻着什么不知名的野兽。 而在这扇石门之下,竟然有一尊巨大的鼎,四足双耳的巨型青铜方鼎。 来到这尊巨鼎的脚下,众人忽然觉得自己的渺小,这群人中,就连个子几乎是最高的叶白柳,在这尊鼎的面前,第一时候也只能抬头去仰望它的脚足。 如此的地底,不得不感慨当年的人们是怎么建造出来这样的东西的,又是怎么放在这里的。 “这是……”老人抬头看望良久,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似乎是青古沁人传说中的祭天青鼎,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故旧如新造的一样。” 青铜的巨鼎并不为湿润寒冷的空气所撼动,就如老人所说的依然发新如才从炉子里铸出来的一般,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老人说到这里,众人都能感受到了这尊巨鼎的神奇,知道非是一般的凡品,如果这尊巨鼎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很难想象它会值到一个什么匪夷所思的价格。 “这是灵器?我感觉到上面似乎有灵气的流动,是这样吗?”叶白柳点点头,转头问着老人。 老人点头,“不错,既然是青古沁人的族器,又怎么会是凡物,可惜,如今只能深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吃遍尘埃,不愧是青古沁人的造物啊!真是漂亮,令人惊叹。” “能上去看一看吗?里面又会有什么?”一旁的小九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脸上带着些期待。 老人摇摇头,“应该买没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古代的时候,还在用这尊鼎的时候,里面也只会有一堆的野兽尸体,白骨炭灰,都是腥秽之物,更别说现在了,里面就算有东西,大概也只有一层泥灰了。” 即便是老人这么说,小九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绕着巨鼎行走,似乎真的想要找出来一条可以攀爬上去的路径。只是他转了一圈,所见的也多不过是深奥难解的美丽花纹,根本没有供人攀爬的地方,于是只好大失所望。 “这地方,以前也许很美丽吧?”叶白柳看了一圈,似乎自言自语地问。 “当然,”老人说,“也一定很美。” “可惜,都毁了。”阿青也感慨道。 “其实也不必太过于可惜,”老人又说,“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寿命,这是命运的轮转,你改变不了,记得就好,知道就好,想想为什么,再想想你能做的是什么,总会有看到美丽的花又重开的一天。” 阿青听着点点头。 “走吧,这里再大,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老人转过身,看向风来的方向,“那个地方,有风过来,一定有路可走。” 老人走前,带起了队伍。 众人跟着他的脚步,不再留恋于这里的历史,走向了大殿的另一个方向,顺着风,他们果然找到了一处看上去可容人行走的通道入口,喜上眉梢的同时,他们也不再做停留地继续上路。 经过了那群似乎预料之外的怪物突袭后,他们步步小心,前面似乎还有一个神秘的男人在设下陷阱,让得他们不得不小心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生怕变故。 而随着他们的深入,从一端的山道进入另一端的通道后,脚下的土地也似乎终于有了改变。 叶白柳疑惑地低了低头,这又是预料之外的改变,似乎从他们踏入这个通道开始,脚下的地势就微微地有了升起的势头。 这条路……似乎在往上面抬起!而不再是深入地底。 “我们好像要走出去了,”叶白柳没来由的有了感觉,内心里一丝的欣喜,感觉到了出去的希望,“这条路,好像是通往上面,说不定是出去的路。” 老人顿了顿,看了看脚下后,恍然大悟似的才反应过来,他前后看看,又跺了跺脚,笑了笑,“果然,还只能是你,不然我还真注意不到脚下的变化。” “你说的可能不错,”老人回头看了看,接着说,“我们这一路来,走的几乎尽是往下的路,通常依山而建的洞穴之中,往往从上往下挖最为容易,尤其是这样偌大的工程,如果这样的起势不是短暂的,那么这很可能就是出去的路了。” 众人心里一阵欣喜,喉咙里似乎尝到了水一样地干咽了咽,老人这么说,似乎出口就在眼前。 “对对对,”邵恭大喘着气,有些接不上来地说,“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就是一路往下的,可是到了后面,就都是在往上爬了。” 青古沁人 五 知道了方向大概准确后,众人于是也没有了一路多歇的打算,每每坐下来只是喘上两口气的功夫,胸口里的波涛还没有平定下来,便又动身,一路攀爬。 这时候的路已经不是之前时候那种越走越往下的小坡了,地势缓缓上升的同时,他们需要攀爬的阶梯也越来越多,本来就是一群远路跋涉而来,或者是早已精疲力竭的人,换做平常他们可能还觉得没有什么,但如今,大腿上的肿痛越来越沉重,像是灌满了铅,渐渐地麻木起来,似乎很快就要失去知觉。 “不行了,不行了,”邵恭双腿忽地发软,栽倒在了地上,“我不行了,腿,我的腿,好像废了。” 忽然的变故让众人不得不停下来查探,走在最前面的叶白柳往着后面张望了几眼,跟着小九走了过去。 看来是真的是到了邵恭的极限,邵恭自己觉得自己的双腿软的好像没有力气,可是小九蹲下去抚摸的时候,手上的感觉竟然是和石头一样的僵硬,肌肉绷紧如铁,这俨然是用力过度的后果,如果不能及时让双腿放松下来,只会彻底的坏死 小九没有对邵恭对说什么话,一是他也累的不行,二,则是像邵恭这样练武的人,也知道自己双腿的情况,无需多说。 “看来我们真的是要好好歇一歇了,现在虽然一路都没有碰见过那些奇怪危险的东西,可是也满满陡峭,比起来的时候感觉更不好走了,很容易就累。”小九走到老人的身边,和他们一行几个人说着话。 “这是身体疲累的缘故,好,就在这里歇小半个时辰吧,不能歇多了不然我怕你们一坐更不起了。”老人点点头,也知道他们整个队伍现今都被一座名为疲惫的大山压着,歇息无疑是必须的。 “东伯,你说那个人,真的是从这里走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一点的痕迹,按理说,他那么重的伤势,应该比我们还要更累才对。”叶白柳坐在一旁问。 “对啊,我也没看见,足迹不说,血都没有一滴的,难道说,我们走错了?”小九也在一旁奇怪。 老人双手怀抱着木杖,低头沉思的样子,摇摇头,“虽然很微弱,但,不,我能很确定地告诉你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的,我们没有走错,你们的神识微弱,感觉不出来,却不能欺骗我,那股死亡的气息,还在空气里漂浮,没有散去,他走过这里。” 虽然叶白柳和小九还是面色上带着些疑惑,但是是老人这么说的,于是他们也都相信。 “那就好。”叶白柳点点头。 他转头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势头微弱变化的风,“这边过来的风好像越来越冷了,也越来越大了,我感觉我们里出口已经不远了。” “但愿如此。”同样能够感受到风势变化的老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少歇之后,一行人再度上路,已经要走不动路的邵恭被他的同伴搀扶着,缓缓跟着叶白柳们的步伐,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疲惫,整个队伍毫无疑问地被拖累了,前进的速度也放慢了不少。 顺着整齐的石板地通道前行,他们路过一个又一个或者大或者小的大殿圆室,无数积攒着灰尘的雕塑目视着他们的经过与离去,虽然不知道多少千百年过去,尽管也有腐蚀,但是这些石铸的雕塑还是神气十足。 无数的玉石埋在不起眼的灰尘和蛛网之下,美丽复杂的花纹仍旧盘踞在人们看不见的黑暗里,曾经精美的铁器锈迹斑斑,早已不成形状。 若不是叶白柳他们无暇在这里驻足,也许他们的发现会惊动整个夏国。 激烈的风忽然大作,呜呜的刺耳声像是妖鬼的哭泣,众人心中一凛,只觉得仿佛有黑色的妖魔扑来。 火光打亮了叶白柳的身前,本来就不怎么起眼的火苗如今在风中可怜地折腰。自从他登上十七阶的石梯后,大风就扑来,巨大的声音在前方的黑暗里旋转来回,似乎看不见的黑色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除此外,叶白柳还看见那边一线微弱的光亮,微弱仿佛一道白灰的光亮,让他精神大作。 “你们看!”他指了过去。 老人打着更大的火焰上来,顺着样白柳指过去的方向,也看见了那道长长的光亮。 “这是!?”小九和阿青几乎同一时间发出惊叹。 “曙光啊!”老人也长松一口气地叹道。 “这……不会是吧?色都不对啊。”小九疑惑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吧。 老人却只是笑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当先拄着木杖往光亮那边走了过去。 风势冷的吓人,似乎冰贴在了脸上一样,像极了北江大寒时节时候的雪风,在这样的风里站的久了,即便是身穿裘袄,这样的风还是能把人的皮给吹掉一层。 话说,外面现在应该正是下雪的季节了吧?叶白柳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时间。 虽然冷风刺眼,但是他们几个人还是使劲靠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等到他们到达那一线的光亮的时候,邵恭两兄弟才堪堪爬上众人之前所在的阶梯。 叶白柳第一个来到这线光亮之前,用手做着遮挡,眯着眼睛想要看清这一线光亮的源头。 风雪像是锋利的刀尖一样撞了进来,叶白柳眯着的眼睛很快适应了这线光亮,目光终于看了出去。 青苍的颜色,石灰的颜色,大理石的颜色,他看到了外面的山壁,没有完全褪去绿意的树木,还有厚厚的雪。 “外面是什么,是不是在下雪。”虽然小九他们的眼睛没有叶白柳那样极强的适应能力,还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却能感觉到下雪,有薄而脆弱的雪片打在脸上。 “峡谷,外面好像是一个很深的峡谷,树长在山壁上,还下着很大的雪。”叶白柳大声喊着。 “出来了吗?我们走出来了吗?……出来了,我们出来了、”小九和阿青惊喜地看着彼此大声笑道。 青古沁人 六 一片薄薄的硬雪飘到脸上,果然冰冷刺骨的出奇,这些日子,他们一行人要不永远都是在跋涉的路上,要不永远就是在和那些未知的东西拼杀,一身的热汗永远都掉不下来,整个人就跟着着了火似的难受。 大概是太久没有舒舒服服地喝过一口水了,薄薄的雪花打到了脸上的时候,喉咙里竟然开始有了渴的感觉,就像是刀子和火在刮一样,难受的紧了。 小九伸着舌头接住了一片雪花,大口吃着冷风的同时,舌头上也有水滴滋润的感觉,不好说舒服还是难受,但好心情是无疑的。 “快了,但是外面是什么地方?看着似乎有很深的样子。”一阵风吹,叶白柳也终于觉得身体上舒服了许多。 “很深的山谷吗?”老人眯着眼睛,“那看来,我们是走到了青古唐的里面来了啊,我们竟然走的有这么远了吗?” “你们看!”忽然,叶白柳声音大着些喊了一声。 其他人眯着眼睛看出去一会,直到实在是被风雪吹打的难受,“什么?” “好像是一面旗帜,对面的山头上,好像有一面绿色的旗帜。”叶白柳还是忍着风雪的吹打看清了。 一面青色白漆的三角旗帜,高高地迎风而舞,是对面山头上最高的一支。 “喂,你们过来,”老人转头回去,让好不容易跟上来的邵恭两人再看,“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熟悉的地方,你们是从这里进来的吗?” “啊?”还是气喘吁吁的两人跟了上来,迎着刺骨的风才蹲下来,眼睛就受不了吹打,像是忽然瞎了一样的痛苦不堪,扭头回去,摆摆手直说不行了!不行了! “看不……我看不出来,不过,好像不是这里,我记得,那时候这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风。”邵恭捂着眼睛说,一边还远离了这里。 “走错了?”叶白柳听清了邵恭的话,觉得他们果然还是走错了。 “不,只是他不认得而已,只要我们能够走出去,就不算走错路。”老人摇摇头。 叶白柳想了想,觉得老人说得也不错。 “歇吧,再歇最后一次了,半个时辰,睡一觉,能吃的都吃了,能喝的都喝了,反正也没有几口了,这是最后一次休息了,我们要离开这里。”老人转身,一挥袍袖,下达了命令,往着避风的地方找了过去。 众人打开随身的包裹,分了最后本就剩下不多,甚至还有些变质的干粮,每个人几乎只有一口的干粮,少吃多歇,嘴里还在嚼着,眼睛就已经闭上了。 “叶大哥!叶大哥!”阿青的声音在叶白柳的耳边轻轻地响起。 于是叶白柳醒转过来,猛地睁眼。 “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阿青说。 叶白柳看着阿青一副分明少睡的样子,却精神似乎仍旧抖擞,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活动了几下肩胸,很快从睡意中彻底醒来,手臂上的力量也还在,于是他提剑起来,看了看老人的方向,又往着四处仔细打量。 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梦里的世界还没有完全褪去,现实的重击就接着降临在每个人头顶上,无情且残忍。 才从避风的地方出来,空气中的寒气就侵袭过来,让人觉得这才是冬天该有的样子,无尽的风吹让地宫里的热气在这里退去,寒冷开始逼近。 接下来的路还是往上,更大的风吹了进来,一身的热意彻底消散,现在是骨头都变得冷硬的寒意,每个人都裹紧了贴身的衣物。 不过这也说明了前路的存在,这样的冷风要进来,一个开阔的通口无疑是必须的,他们走在山里,风高气急,也许出口就在某一个山顶之上。 果然,随着众人的前进,更多的天光和风从山壁的豁口处迸现,空气更加清纯,没有了地底那种又闷又重的感觉。 “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看见这样的天光,所有都是一喜,就连体力见底的邵恭也兴奋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多余的力气在吼叫着。 “不要高兴得太早,”老人却回头笑笑,“出去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出去之后呢?年轻人啊,总是喜欢只看眼前,外面风啊雪啊的,我们一没有吃的,二没有换洗的衣物,就算是不被那些野妖吃了,也要活活冻死在风雪中。” 邵恭愣了愣,但是也拉着嘴角一笑,“那管得了那么多,我们的本事,只要能出去就行了,不求其他的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算是现在再考虑的周详也没有用,吃馒头的人,总不能去考虑金砖玉瓦吧。” “对于你,”老人努着嘴点了点头,“或许就是如此吧。” “哼,”邵恭从鼻子里哼出口气来,“老头,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总爱说大话,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明明是只鸡,你却总要指着凤凰来说事。” 也不知道是老人的话说中了他的心,还是知道出口在近,不用再看人眼色,说话也开始有了力气。 老人摇摇头,笑着却没有再接话。 其他的人也只是回头看了几眼,也没有说什么的跟上了叶白柳的脚步。 一路的崎岖山路走到众人腿酸脚乏,好在终于不再是看不到头的绝望,当众人一路慢走,走了一个时辰后,希望的天光终于在他们的头顶迸现,破碎崎岖的岩石在众人的头顶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孔洞,大片大片的雪就像是水一样冲了进来。 众人大口地呼吸,抬头闭眼享受着久违的生命。 饶是叶白柳的体力,走到这里也终于要坚持不住,胸口起伏似乎大股大股的波涛,但他却没有多做停留,而是接着走了起来,要走完最后的一步。 风啸有如虎狼,叶白柳一步还没有踏出洞口,大片的雪就贴了上来,缠住了他的一身。 同时,还有另一股尖啸的声音,连叶白柳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支绿尾的羽箭就落在了他的脚边,深深地插进了积雪里。 青古沁人 七 鸟儿的尖叫似乎又一支的利箭,除了尖锐高昂的啼声外,空气中的震动也让叶白柳猛地紧张起来,看不见的东西被尖锐的东西分开,就像是一把快刀斩过了水流一样。 风声都在这一刻被压过了一样,逼得叶白柳不得不慢慢抬头,生怕打破了空气中某种的安静。 男人的声音雄厚,说着叶白柳一行人听不懂的话,叶白柳抬起头的时候,正是对面的男人说完话,投过来一个狠而又有着些打量意味的眼神的时候。 虽然是听不懂的话,但是叶白柳却觉得男人的话语似乎有几分熟悉。 他听出了些味道,男人的话不过短短的两句,听着大概不过十四五字,但其中似乎有着他熟悉的“唉”或者“嘿”,还有“啦”的发音,而且从声调来听,又有着龙眼部族人的口音,虽然其中的字音高低有着小小的差异,却不算多。 早听说生活在青古唐的人们都是一脉的祖先,如今来看,这样的传言不算为假,这一点似乎从语言上就大概能够看得出来。 “我们是好人,”不知道怎么的,叶白柳的嘴里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我们没有恶意。” 叶白柳扭头看了看手里的剑,插在了一旁的雪地上,大概是男人的语言让他觉得熟悉,于是他便在这里的主人面前放下了戒备。 他微微摊开双手,慢步走出了洞口,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我,”他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指了指自己,又回过去指了指身后的人,“我们,是被那些野妖追的逃到这里面去的,好不容易才出来,真的,没有恶意。” 他的脸上放松了筋肉,注视着男人脸上的表情。 但男人却似乎听不懂叶白柳说的什么一样,眉头皱着,眼睛转着在叶白柳一身上下警惕地打量。 叶白柳正要接着解释,“我,我们,好人,没有,恶意。……” 男人皱着眉偏了偏头,眼睛里还是带着审视和疑惑。 “我……” “我听的懂,”男人用着流利的官话打断了他,“我也知道你们。” 男人看着叶白柳一行人疲惫而又缓慢地走出洞口。 “但是,你们却把罪孽也带了上来。”男人看向邵恭两人。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有邵恭两人却像是泄了气一样地长出一口气后,瘫倒在了地上,像是认了命一样的气馁。 老人转头看了看,疑惑道,“罪孽,什么?” 男人却没有多言的意思。 鸟儿的尖唳再次在空中盘旋,于茫茫的风雪中肆意。 “没有什么,”女孩的声音从人们背后响起,“我们青古沁人不是排外的人,你们,现在可以是我们的朋友,但是他们,不能。” 叶白柳扭头回去,看见一色青翼的鸟儿似乎如同笔直的羽箭一样从高高的挺空上刺了下来,就在众人看不清的时候,那只鸟儿已经在众人的头顶减速,逆着风排开青色的双翼,探出利爪,直抓在了女孩左肩绑了绒毛皮子的肩甲上。 竟然是一只青色羽翼的鹰,看清的时候,叶白柳也不得不瞪大了眼睛。那只鹰有着中型野狗的大小,甚至还要高出女孩一点的脑袋,它的爪子漆黑如黑色的钢铁,而喙尖弯钩如精心打磨的刀剑,几羽白色又有些透明的顶羽生长在它的脑后,又如一柄柄锋利的短剑。 是一只只是看着就锋利无比的猛禽,它强壮的身躯抓在女孩的肩甲上的时候,甚至还撞得女孩身子一个趔趄。 而那个女孩,和男人一样,除了右肩的地方一副肩甲外,也是披着一件厚实的白色斗篷,叶白柳只能看到女孩的脸,一张面色红润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雪吹打的缘故。同时,他还注意到了女孩的眼睛,眸子里竟然有丝丝的青苍色,他再转头看了看,身前的男人竟然也是同样的绿眼睛。 看起来,他们好像真的是青古沁人了。 “你们是?”老人转头看了男人和少女。 他们一前一后,似乎是在封锁他们的进退,可是出了洞口后,他们周围一圈都是不知道有多深的山崖,又是风雪的天气,又是漫漫长路,筋疲力尽的他们早已是穷途末路,已经没有进退可言。 “我们是来自多林森林的人,我见过你们。”女孩对着老人发话。 “多林人。”老人点了点头 “多林人?”阿青和小九对了对眼,都是疑惑。 “也就是我们说的青古沁人。”老人解释着,只是头也不回,而是伸手到了胸口里。 老人掏出一面赤色的玉牌,将玉牌上刻印有火焰纹路的云纹展示在两个青古沁人眼前。 “换了其他的长灵也许很少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相信你们能够看得出来。”老人缓慢地说话,渐渐有了些轻松的笑意。 看到老人手里的玉牌,男人和少女都是睁大了些眼睛,转而微微低头,右手从斗篷的侧面伸了出来,握拳横压在胸口上。 “原来是圣宫的尊者,是我们失礼了。”男人说。 老人点点头,收回了玉牌,“看起来,我们云宫的余光还没有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啊。” “你们刚才说的,罪孽,是怎么回事呢?”老人问。 男人和少女已经收了礼,看向邵恭两人,“他们在多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血罪,要不是公主开恩,他们早已死在我们裂箭之下,成为滚尸。” “血罪!”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似若沉吟,回头看向邵恭两人的时候,眉头也微微锁了起来。 “东伯,什么是血罪?”小九在老人的耳边低声问着。 “简单来说,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在多林,也就是青之国的土地上,谁杀了青古沁人,谁就犯了血罪,需要以命相抵,永远不能站立在多林的土地上。”老人缓缓说。 阿青和小九都皱了皱眉,其他的人也都扭头看向了邵恭两人。 “你们,你们别逼我们,我早说了,杀你们族人的那个人不是我们的人,而且早就被你们杀了。”邵恭咬了咬牙齿,带着些劲狠狠地说。 赎罪 一 “虚妄的语言胜不过事实,我们只相信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男人微微地吐出一口长长地寒气,眯了眯眼睛,以舒缓抵御寒风而有些僵硬的皮肤,做着放松的动作,可是说起话来却带着血味,淡淡的语言也能强如坚硬的石头。 叶白柳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不好的兆头,预感到什么的他回了回头,看向邵恭两人的身上。 一周的眼睛都跟随着叶白柳的扭头而汇聚到了邵恭两人的身上,审视,或者疑惑。 也许是察觉到了众人的孤立,不好的念头也如阴阴的寒冷水汽无形萦绕起来。 “你们,”邵恭的眼色可见的有了丝丝的慌乱,“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们,看得好像我们就是刑场上要被砍头的孬种一样,我说了人不是我们杀的就不是我们杀的,不会有假。” 他借着没来由的气力吞咽了几下干涩的喉咙,接着说,“再说……再说,再说也是我们带你们出来的,都是漂泊的武士,人与人之间应该多讲一个恩义,如今你们听了一个还不认识的人的言语,还不知道真假,就要杀人了么?” “准确地说,”话声后的一阵沉默,阿青忽然说道,“我们是交易的关系,我们救了你们的命,分给了你们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和水,只是简单来说你们的指路,其实已经把恩义都还给你们了。” “再者,”阿青转头向青古沁男人和少女那边,“恩归恩,义归义,你们冒犯了这里的主人,如今却想要我们为你出头么?” 阿青的话简直是雪中的冷水瓢泼了下来,邵恭动了动喉咙,却一阵语结。他慌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对上的却尽是冷眼,外加上两双几乎满是恨意的眼睛。 “好,好……”邵恭用地压了压下颌,咬着牙齿般用力,挤着喉咙想要说些什么狠意的话。 “但是,”青古沁男人却打断了他,用着石头一般沉重有力地声音说,“你们通过了罪孽之地,经受了嗜血之物和黑暗的考验,按照我们多林的传统,你们向苍神证明了你们还有活下去的命运。” “什么?”扭着头,眯着眼睛的邵恭忽然愣住,缓和了脸上的神色。 “啊……”老人点了点头,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一般沉吟道,“古来的传统。”跟着也看向了愣住的邵恭。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邵恭看着男人的眼睛,问道,“你的意思的是,我们不用死了?” 男人点头,女孩也笑了笑点头,虽然眼睛中还是带着些鹰一般的犀利。 “呵!”邵恭松了口气地笑笑,有了底气一般地呼吸起来,“说的跟真的一样,早说了你们的人不是死在我们手上的,就算是你们的神来了,站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也是无罪的。” 关于青古沁人和邵恭两人的恩怨,叶白柳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决,还在和其他的人交换着眼神的时候。 “但是,”男人如石头一样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都是一凛。 “根据传统,犯过血罪的人仍旧没有站立在多林土地上的资格。”男人说。 “什么意思?你要出尔反尔?”邵恭脸色一变,听出来不对劲。 他往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鬼罪不罪的,这破地方,我们也早就不想呆了。” 他一手拍了拍身边的同伴,一边有些颤颤巍巍地往着男人的那边走了过去,“还说什么满是秘宝之地,根本就他妈是个邪门的地方,还有一些长的花的跟花毛鸟一样的野人。” 他们二人互相搀扶着从众人的身前走过,满嘴的碎语,想要从青古沁人身后的路离开这里。 “留下!”青古沁男人忽然大了声音。 预感到什么的邵恭已经发动了起来,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短小的匕首,紧紧地攥住,直刺想男人最为脆弱的咽喉而去,咬紧的牙齿里听不见什么怒骂的声音,只有喉咙里一阵闷哼,是发动了全力的吼声。 青古沁少女脸色变的铁青,皱着眉头,一柄短剑也从斗篷里抬了起来,直指向邵恭的脑袋,都是狠辣的剑刺,只为厮杀中一击毙命。 邵恭身边的男人也张开了双臂,不顾性命一般也要拦住少女的短剑。 可是风声被拍动的声音惊吓了他,天空似乎被什么遮蔽了,大片的黑影投了下来,锐利的尖叫声刀子一样地刺进了他的耳中,也惊吓了其他的人。 青色的鹰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张开了青色的大翼,探出铁爪抓在了男人的脸门上,刀子一样的喙探出去,立时惨叫声混着鲜血迸射了出来。 少女攥着短剑的手被人抓住了,一张有力如铁块的手。 是那个青古沁的男人,他一只手抓住少女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抓了邵恭刺向他喉咙的手,在叶白柳等人被青色的鹰吸引去注意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出的手,又是怎么抓住了邵恭的手,一次全力的突袭后,邵恭已然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样子,双腿颤抖着,随时随刻都会要倒下去的样子,被青古沁男人抓住了手,拖坠的模样,倒像是一只蔫了的鸡崽似的。 男人松开了少女的手,对着邵恭说道,“犯下血罪的人,即便是通过了罪孽之地,终身也不得在多林的土地上站立一刻。” 青色的鹰重新回到少女的肩头,青古沁男人看着捂着眼睛,血溅了一地,倒在地上痛嚎的男人,接着说,“所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我亲手砍去你们的双腿,第二,是你们从埋葬之山,也就是现在这个山头上跳下去,用你们通过的罪孽之地的命运来通过最后的考验。” “你!”邵恭抬了抬头,咬着牙,穷途末路而心有不甘的模样。 满是积雪的山峰,需要最后的终身一跃才能赎清血罪,叶白柳听着风声,大概估摸着这座山峰的高度,知道一个人从这里跳下去,与死无异。 白雪的记忆如水洗的镜面一样忽然照进了他的思绪里,他想起了从前。 赎罪 二 可是冰冷的现实连给他回忆的时间都不许,叶白柳的思绪还没有穿越过千山万水,冲进他耳朵里的风声和嘈杂的嘶吼声已经揪住了他的心脏。 熟悉的野兽之声,熟悉的危机。 他上前一步,想要警告众人他所听到的事实。 “各位,”他先对着青古沁男人和少女的那边看了一眼,而后环视其他人说道,“这里似乎也不是安全的地方,我听见那些东西的声音,它们来了。” “它们?”老人皱了皱眉,接着闭上眼睛仔细去感受着什么。 “叶大哥,你是说那些野妖吗?”小九反应过来,大概知道叶白柳说的是什么。 意外的变故让青古沁男人和少女都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个年轻武士的意图,是企图以危言耸听的语言从他的手里救下这两个犯下血罪的人。还是真的如他所说,他预知到了什么危险。 “真是阴魂不散,”小九愤愤地说,“看来我们要早做准备了。” 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阿青,又看了看老秦,无言中以眼神交换着想法。男人的眼神先是低沉后又是坚定,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的决定。 “埋葬之山拥有着古老的禁力,没有勇气之火的生命,是不能够在这里存活的,”男人一把甩开抓住邵恭的手,一边抖了抖肩,还是以警惕的眼神看向叶白柳他们,“这座山峰已经很久没有活物的迹象了,你在说危险……” 男人半信半疑地往身后看了看,仔细听了听风里的动静,“还是想要救走你们的同伴?” “我们与他们可不是什么同伴,”阿青站前一步,摇摇头地说,“而且我相信叶大哥,他不是一般的武士,也并非虚假之人,但凡他说是危险,那就是危险。” “你们也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我们要离开这里,还望你们不要阻拦。”他接着说。 青古沁男人和少女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还是疑惑和警惕。 青古沁男人看向了老人,“既然是云宫的尊者,按照我族的传统,你们当然会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可是……” 男人沉吟着,众人沉默着,彼此都在等待。 “现在正值战争,为了你们的安全,也为了我们一族的秘密,我们不可能放任你们随意离开罪孽的禁地。”他接着说。 风中的温度似乎更加的冰冷,对峙的气氛开始悄然酝酿。 “外乡人,请聆听我的告诫,”男人也察觉到了叶白柳一行人的沉默,开口告诫道,“你们才从罪孽的禁地之中逃脱出来,我知道这需要什么样的代价,你们应该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吧,肚子里一定也空如发响的鼓了吧,如果你们表明此行的意图与善意,我会让你们成为我们尊贵的客人,依据传统来接待你们。” “但如果你们要自找麻烦,非常抱歉,”男人又说,“青古沁人虽然是依靠大山才能生存下去的人呢,久不见山外,却,也是这里的主人。” 他环顾众人。伴随着越来越小声的哀嚎,彻底失去力气的邵恭两人萎顿地瘫倒在地上;那个年轻的武士谁也不看,微微地低着头听着什么;那个来自传说中的古老圣宫的老人也刚刚睁开疲惫的眼睛,有一些的焦虑;少年的武士们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向了老人那边;只有那个一直沉默的武士,这时候的眼睛到像是沉默的狼一样,能看出来隐藏着的凶狠。 “越来越近了,我能确定就是那些野妖,是它们,”他顿了顿,想起了那个在进入地洞的时候遇见的黄泉教的人,沉吟道,“他真的找到了我们吗?” “战争?”老人的声音响起,他拄着木杖,有些蹒跚着脚步走向青古沁男人那边。 “你所说的战争,指的是?”他走到了青古沁男人身边问,阿青跟上来搀扶着他。 尽管脸上还是疑惑和戒备的神色,但是对于老人,青古沁男人还是保持了一些的防备和警惕。 “吾乃云宫持剑天师,张氏东来也,圣名为清主,应尊主古歌而来,你可以相信我。”老人的眼神忽然火热起来,隐隐泛起火红的颜色。 原本保持着戒备的青古沁男人对上老人的眼睛,忽然有了些呆滞,接着眼神从呆滞转为疑惑,再为惊愕。 “你!在干什么?”青古沁少女察觉到了异样,忽然奋起,手里的短剑就要举起来。 两只手同时拦住了他,阿青一只手拦在了青古沁少女和老人中间,青古沁男人的一只手再度抓住了正要暴起的少女的手臂。 “月。”青古沁男人出声以女孩的名字劝阻着少女。 “阿莫?”青古沁少女疑问地呼喊。 “除了这两个人,”青古沁看也不看身边倒在地上的邵恭两人,看向叶白柳他们说,“这些人的确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不要再失礼了。” “阿莫你?”青古沁少女还是狐疑着。 青古沁男人摇了摇头,接着再度右手握成拳,按在胸口上,以示礼数,“我是青古沁柔咬一族的人,我的名字是柔咬岚,”他扭头看想少女,“这是我的妹妹,柔咬月。” 又是不同于夏国人奇怪的姓氏,叶白柳看了看男人和少女,仔细地打量。 老人点点头,扭头看了过来,“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武士,我们可以相信他的敏锐,这里不是久留说话的地方,风雪也大,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虽然说着风雪很大,可是老人的额头上却隐隐地出了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疲累还是其他的缘故。 柔咬岚也看了看叶白柳,点头,“既然是尊者所言,我们必然相信,安全的地方我们知道,请跟我们来。” 老人不知道怎么和柔咬岚一度交流,这时候的柔咬岚竟然毫不犹豫起来,明明他们之间没有多少语言,这时候却像是知根知底的模样。 “那就走吧,已经很近了。”叶白柳也走上前来。 “这边。”柔咬岚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赎罪 三 “那他们……”小九回过头,有些迟疑地看着地上的邵恭两人。 “我的劝告是,现在的你保重自己最重要。”阿青也跟着看了一眼,却没有迟疑和同情。 似乎是从老人的那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柔咬岚看了一眼仍然瘫倒在雪地里的两人,除了依旧冷漠外,显然已经没有了要追究到底的耐心了。 “多林自有多林的法则,他们的罪孽,这片土地终会让他们偿还的,我能看出来你们,和他们,不是一种的人,所以我也和那位小兄弟一样,劝你们不要去管他们,森林可不是温柔的地方,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战争的阴影笼罩着这里。”柔咬岚摇摇头。 “既然要走,那就尽快,”柔咬月也以一种果决的眼神扫了小九和邵恭两人一眼,“拖拖拉拉的,犹豫软弱的人可在这里活不了多久。” 小九和少女对了一眼,知道对错的他没有说话,可是心底里还是不太忍心,终究还是有一点的柔软,他也意识到,或许如少女所说,这就是他的软弱。 叶白柳从小九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几乎要高出小九大半个脑袋的叶白柳一边对上邵恭的眼睛,一边低着语气说道,“走吧,他们没有想要再与我们一路的想法了。” 叶白柳看着邵恭那有些慌乱的眼神,看出来他的心里面的确是有些发慌的,可是在那双眼睛里,慌乱之下,他还看出来其实有更多的恨,打算着别的什么。 心有不甘么?叶白柳知道邵恭急欲和他们分开。 叶白柳已经收拾好了长剑,再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已然转身。 那边的柔咬岚早已走了起来,和少女走在前面,带着老人和阿青走上了另一条下山的路。 老秦一眼不发地缓缓跟上,看也不看邵恭他们,小九最后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甚至是告别的动作,还是跟上了叶白柳的脚步。 新的队伍再次出发,朝着叶白柳未知的方向,而他们背后的危险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速度逼近了他们。 *** 下山的路果然如同叶白柳想象中的崎岖,积雪满山,而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很多地方则是至少高过了人脚踝的腐叶,脚底的叶子说不少柔软,踩在上面的时候,隐隐有踩在薄薄的冰层上面的感觉,脚底的碎裂之感强烈,让人心底里担忧。 叶白柳一行人走的小心翼翼,而本就不剩下多少体力的其他人这时候更是举步维艰,幸而这里的山多满是植被覆盖,手腕粗细的小树成为了他们的依仗,脚下滑落的时候,手上还能借力。 不知不觉走到了队伍最后的叶白柳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山坡上一阵积雪哗哗滚落,他抓住一根手腕粗细的小树,稳住了身子。 “停一下!”他忽然压着声音呼喊前面的人,“停下来,不要动!” 他带着急迫的声音叫住了众人,不管是已经拉长了距离的老人等人,还是走在前面的柔咬岚等人,都纷纷停了下来,微微蹲下去了身子。 大片而来的沙沙声响彻了这片空间,这绝不是他们这些人踩动积雪的声音,地面在震动,隐隐的嘶吼声在风中清晰。 空气似乎都在这时候凝结成了冰,看不见的尘灰似乎让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危险的到来。 众人一动不动地藏在积雪和掉光了叶子的树木后面,紧张而又安静地看着危险响动的方向。 刺耳的嘶吼声在空气里咆哮起来,像极了待宰的猪在死前最后的挣扎,惨叫的声音凄厉而又悠久,像是极为坚韧而又极为纤细的丝线,锋利如刀,割裂着人的耳膜。 然而着毫无疑问不是什么猪啊什么的,这是野妖!那些杀人而又残忍的野兽,身中诅咒的野兽。 “它们来了,太快了!”这动静来的突然,叶白柳一时竟然也错愕起来。 在他的探知里,那只从他们背后追来的野妖应该没有走上他们的这条道路。 凄厉而又尖锐的啼声响在这片天空,那是青古沁少女那只青色大鹰的尖叫声,在他们下山的时候,柔咬月放出了她的那只大鹰,青色的鹰拍动双翼,一转眼就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很久都没有响动,这时候却突然有了动静。 而且听着,这样的叫声似乎急促而又尖锐,像是捕猎时候的叫声一般。 更为凄厉的尖锐之声跟着响起,叶白柳抬头听了一会……那只青鹰是在与什么东西厮杀着! 看来天空上也有危险的东西盘旋。 柔咬岚这时候回过头,手指比在嘴前,做摇头的动作,这是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响动。 大片的黑影在山下的地方闪烁而过,雪尘被激起的飞满了天空,像极了风中的沙尘,黑色的身影门被这样的雪尘遮蔽了,让人看不清楚。 野妖们的身形汇聚起来竟然像是黑色的大河横过,让人根本数不清它们的数量,只是大概估计,大概也有几百头的样子。 果然如柔咬岚所说,森林里正处在战争的时候。 青色大鹰的声音再起,只是离着刚才声音响起的地方似乎远了一些,叶白柳又抬头起来,察觉到那只大鹰的确是远离了这里。 一声压过所有声音的野妖嘶吼声掩盖了这里,前进奔行的野妖们忽然转了方向,追着大鹰的尖叫声而去。 地震隆隆的声音也逐渐远离了这里。 “是那只鹰引走了它们?”四周的动静逐渐回归安静,叶白柳悄悄靠近到了柔咬岚的身边,低声问。 “舞阳是一只聪明而又厉害的涂安,是他保护了我们。”柔咬月转头过来,冰一样清硬的眼神看着叶白柳。 叶白柳对了一眼,点点头,心里赞叹着的时候,也察觉到了这对青古沁兄妹的不同。 大家都是一路疾行,崎岖的山路让他们苦不堪言,榨干着他们身体里仅剩的力气和汗水,好在他们都是修行有成的武士们,换了一般的人,这时候应该已经累到在了厚厚的积雪里。 可是这对兄妹!除了微微的喘息外,他们竟然还保有充足力气的样子,似乎再这样的山林里行走,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费力的活。 果然不愧是能在这样的森林里生存的人们。 而如果叶白柳再仔细一点的话,顺着这对兄妹的脚印行走,他就会发现,这对兄妹走过的地方,留下的痕迹也远比他们这些人要轻微而又自然。 赎罪 四 “这条路不能走再走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柔咬岚回过头,压低了声音地对着后面的人说。 “野妖肆虐,多林已经动荡如此了吗?”老人坐在雪地里,眼神有些虚迷,似乎走到这里,已经到达了他的极尽,在森林里奔波的大半个月,已经耗尽了这个老人的所有精力。 “也是今天才如此的。”柔咬岚看向老人,看出老人虚弱的他皱起了眉头,面色第一次在叶白柳等人的面前有了些担忧的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野妖刚刚经过的地方,小心着脚步缓缓过到了老人的身边,“你……怎么样?还能再走吗?” 老人先是点了两下的头,随即摇了摇,笑了笑地说,“老了,但好在……”他重重吞下了一口呼吸,接着说,“没有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没事,”叶白柳也靠了过来,“我还有点力气,带上一个人,足够。” 柔咬岚转头,仍旧皱眉地看着叶白柳,“最好是这样,不过,你真的,行吗?” 叶白柳不说话地点点头,和老人对视了一样后,老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空中的大鹰之声远去的不见了踪迹,茫茫横行的野妖们也在山下消失了,似乎真的都被那个青古沁女孩的大鹰给引开了。 “交给我吧。”叶白柳从阿青的手里接过老人的手臂,转身蹲了下去。 “跟我走吧。”柔咬岚也没有多做滞留的打算,看着叶白柳真的背负起了老人,又对着柔咬月招了招手,带起了路。 稀稀拉拉的队伍跟着柔咬岚的脚步再一次启程,虽然小九等人也都是快逼到了身体上的极限,但是都知道这里是不能停留的,就算不是野妖,漫天的风雪也是杀人的妖魔,比刀子还要更加折磨。 柔咬岚似乎也看出来队伍的虚弱,不知道是为了其他人安全的考虑,还是顾忌那些野妖,没有再选择下山的道路,而是转道而行,带着众人在山腰上穿行。 叶白柳也注意到方向的改变,皱眉有些担忧地问,“这好像不是下山的道路?” 柔咬岚只是稍稍回头瞥了一眼,也不答话,还是闷头走着。 倒是柔咬月回过了头,“森林里到处都是路,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但也只是丢下了这么一句。 “叶大哥?”阿青跟着小九努力跟了上来,说话都是大喘着气的模样。 说话的力气似乎都不太足够,但是叶白柳只是看着两个少年的脸,就知道他们的担忧,叶白柳有心事地低了低眼睛,瞥了一眼回去,忽然看见已经快要在背后昏睡过去的老人。 “等一下!”叶白柳大了点声音,语气郑重。 听出来叶白柳的着急,柔咬岚兄妹还是停了下来。 “帮我个忙,你们,”叶白柳手上用力,耸了耸背抬了抬背后的老人,对着阿青和小九说,“用我的斗篷把我们两个绑紧一点。” 老人昏昏欲睡,随时都要从叶白柳背后掉下去的样子。 “知道了。”两个少年合力按着叶白柳的吩咐做好了保护的措施。 “好了吗?”柔咬岚催促着。 “来了。”叶白柳顺然接过老人主心骨的地位,做起了决定。 “那就别在逗留了,前面就是能够歇息的地方,如果那条路还安全的话。”柔咬岚丢下一句话就又走了起来。 叶白柳回过头,和跟在他们身后,的老秦对了一眼。一手撑着树木短暂休息的老秦是唯一还和叶白柳一样剩着些力气的人,他从叶白柳的眼神中读懂了叶白柳的担忧,以点头回应。这个一直都有些沉默冷漠的男人是叶白柳现在唯一的依靠,毕竟也是同行了这么久的人,总该有那么一点的熟悉。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现在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是把人推向了死路,他不得不慎重,如今虽然所有的活路都是看着别人的脸色,可是就这么全然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里话,他还不至于这么傻笨。 叶白柳一行人跟着柔咬岚的脚步,又在山上走了不知道多远,感觉像是在山上绕了快小半圈的样子,走在前面的柔咬岚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吗?”叶白柳紧跟在柔咬岚的身后,饶是以他的体力,也快到了坚持不住的境地了。 “就是这里了。”柔咬岚也喘着气地点头。 “可是……”小九气喘吁吁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虚脱的白色。 放眼四周望去,白色荒凉的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路出来,仍然原始的景色让他们心底下紧张,似乎是被人骗了。 叶白柳心底下也是紧张,可是他也看得出来,这对青古沁兄妹似乎并没有刻意带着他们绕行远路,有什么彻底耗尽他们体力的想法。 柔咬岚最后看了小九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往着一处山壁走了过去。 刨开厚厚的积雪,湿润的山壁暴露出来。 “难道?”叶白柳想到了些什么。 “路在这……后面?”小九也猜到了一些。 柔咬岚点头,径直走到了山壁前,左右看了一眼,“就是这里,我们有记错,虽然……” “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男人似乎找到了什么,往着右边的一棵干枯了的大树那边走了过去。 柔咬岚在叶白柳们不解的眼神蹲下身,用双手带着一份郑重的恭敬刨开着地上的积雪,同时口里还念念有词,是叶白柳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叶白柳他们虽然看不懂柔咬岚对着一棵死去的树着说些什么,却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到恭敬。 “这是……”阿青似乎知道些什么,有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这棵树,已经死了?” 柔咬月多看了阿青一眼,“不,树木真正死去的时候,是它们的根彻底死去的时候,人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有看不见的时候。” 扫开积雪后,随着柔咬岚的低声念诵,一截暴露在地面的树根在他手掌的抚摸下似乎缓缓有了微弱的光芒亮了起来。 随着柔咬岚的声音落地,叶白柳听到了来自石头里的动静。 意料之外的道路 一 冰冷的风雪中,失去了所有力气的邵恭只能无力的瘫倒在积雪之中,如今他唯一剩下的力气,仅能支撑他睁开眼睛,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漆黑的野兽像是像是地狱中的妖魔,恐怖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见到这些模样怪异,干树皮一样的皮肤,犬牙毕露的东西,就算是一头猛虎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会觉得心安许多。 那个一只陪着他走到最后的兄弟就倒在他的身前几步的地方,本来就被那个青古沁少女的大鹰啄瞎着一只眼睛的男人如今彻底断绝了气息,这些野兽找到他们的时候,不由分说地扑了上来,除了把他扑倒在地外,也把他一直都搀扶着的兄弟咬破了喉咙和脑袋,鲜红的血液还没有从男人的身体里流出来,就已经在冰冷的风雪中凝结成了涩红的冰。 奇怪的是,这些骇人的野兽咬死了他的兄弟后,对于他这个唾手可得的猎物,反而放弃了争抢,只是围绕着他转来转去,他能从这些野兽的喉咙里听到低沉的咕噜声,能听出来这些野兽还是对于他这个猎物的垂涎,但为什么不扑上来来呢?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砧板上的烂肉,任人宰割,这些恐怖强壮的野兽应该毫不惧怕才对。 沙沙沙。又有脚步靠近了这里。 “好好好。”轻盈的脚步才靠近,一个男人的声音就从他的上方过来。 邵恭想要看一看那个男人的模样,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转动脖子的力气,从地下出来之后,他全身仅剩的体力都在那一记偷袭男人的直刺中,以及搀扶着同伴赶路上了。 “嘶嘶嘶,嘻嘻嘻。”看不到的男人笑起来来的时候声音沙沙哑哑的,隐隐地像是毒蛇吐着信子一般。 男人从野兽身上跳下,重重地落地,缓缓靠近着邵恭的身边。 邵恭看不到的地方,男人蹲了下来,打量起了他来。 不知道怎么的,他似乎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体上游移,竟然也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一样,俨然比空中的寒气还要冰冷,后背的肌肉似乎冻僵了一样,渐渐没有了知觉,无尽的恐惧忽然升了起来,嘴角竟然不自主地抽动了起来。 “黑虎啊黑虎,”男人似乎在磕着牙齿说话,说话的时候能听到牙齿碰撞的响声,“这可不是什么好猎物哦,怎么还能活着呢?” 忽然又一头野兽的声音大吼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砸了下来,压过一切的声音,之前围在这里的野兽们在这样的威吓下纷纷低下了头,夹紧了尾巴,恭顺模样地后退了几步。 可是那头吼叫的野兽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忽然跳了起来,一口咬在了一头比它要小上不少的野兽身上。 邵恭只觉得地动了一般,硕大的黑影从他的背后跳起,越过了他,咬住了一头野兽。他听见骨头被咬碎的声音,就像是鸡蛋碎了一样,接着那头硕大的野兽之王猛地甩动头颅,丢出了那头被它咬死的野兽,喉咙里低沉的吼声,惊吓着这里所有的野兽。 “嗯……”男人站了起来,“已经是烂掉了的玩具了,看上去也不是那些多林人,真是无聊呢。” 虽然他说话有些懒散和失望的模样,可是在邵恭听来,却是更大的恐惧压了下来,他从男人的失望里听出了恐怖,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喂喂喂?”男人又蹲了下来,伸出手摆弄起了邵恭的头颅,“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嘶嘶嘶,如果你能够告诉我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也许……嘻嘻嘻,熟悉的气味呢?是那个人,对吧?对吗?嗯?” 邵恭觉得干枯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求饶的话?还是别的什么? “嗯?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俯下身,似乎要听清邵恭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男人黑里发白的额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和眼睛里逐渐充满了失望。 他一只手抓住了邵恭的脸,黑色的指甲抓进邵恭的肉里,除了恐惧之外,邵恭只觉得男人的这只手冷的吓人。 “彻底烂掉了呢,”男人沮丧地说,“真是没用一点乐趣。” 他松开手,丢下邵恭,走到了那头硕大的野妖面前,翻身而上,只丢给邵恭一个高大的背影后,骑着那头野兽离开了。 被那头野兽之王威吓退开的野兽们逐渐恢复了嗜血的本性,吼出让人发毛的声音,扑了上来。 *** 轰隆隆…… 叶白柳猛地扭头。 石头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垮塌了一样。 本来还湿润的山壁竟然逐渐多了亮光,似乎古老的文字一个接着一个亮了起来,灵气的光点充斥其中,渐渐显露出来一扇门的模样。 “这是!”阿青疑惑着直盯着有点点亮光浮现的山壁。 “这是一条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密道了,还好没有彻底废弃。”柔咬月在一旁说道。 “可是……”小九也满是疑惑,“似乎除了亮起来和轰轰隆隆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还需要向着大山述说出山之神的名字。”柔咬岚走了过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柔咬岚走近山壁,一只手在山壁发出光芒的文字上轻轻按着找着什么,找了一会,他才了然般地点点头。 “山之神的名字为,逯朝色乌璐。”男人用着低低地声音述说。 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男人的声音落下后发生了,本来一面毫无缝隙的山壁忽然在隆隆的声音中打开,一道缝隙缓缓地张开,一人高的门扇缓缓自开,温暖的风冲山壁之门里吹了出来。 柔咬岚点了点头,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什么话也不再说,一个人当先走了进去,接着是柔咬月跟了进去。 叶白柳回头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点点头后,也都跟了进去。 意料之外的道路 二 “一段伟大的史诗,故事往往都是几经波折转回,其中绝对永远不会缺少这样漆黑的道路,故事中的英雄陷入疲惫和迷茫,却又永远不知道放弃……”小九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黑暗,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声音在黑暗中的墙壁来回弹着,每个人都听得特别清楚,尤其是他身边的阿青。 轰隆隆…… 石头相互挤压摩擦的声音压过了小九的声音,唯一的一支火把被人打着照了过来,黑暗的遮蔽下,也只能看见两个高大男人的影子,那还是柔咬岚和叶白柳。 “色乌璐已经关闭了,这扇密门没有我族的密语,外人是不可能再打开的,”柔咬岚稍稍举高了些手中的火把,环视着萎顿地坐在地上的人们,放松了声音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已经很累了,但是如今祭土之园都已经遍地是那些苦坨的影子了,这里也不再安全了。” “所以,”柔咬岚接着说,“你们休息的时间很少,请抓紧时间。” 他转头看向柔咬月,点点头。 高个子的青古沁少女知会了大哥的意思,于是从地上起身,斗篷下的手往着腰后摸去,不一会,一包用着褐绿色布巾包裹的东西被她掏了出来。 “这是我们这几天的粮食,还有一些,你们如果饿了的话,可以不用客气。”少女表达出善意,但是映着火光的眼睛还是有些冷冷的。 “英雄也不能忍受肚子里的饥饿啊。”小九看了看其他人,见没有人要先动的意思后,叹了口气,摸着肚子。 “这位……呃,美丽的姑娘,”小九有些试探地说道,“我们能吃一点吗?” “我说了,”柔咬月看他一眼,“你们可以不用客气。” “那就,多谢了。”小九想要起身接过,可是手才撑在地上,四肢上的酸弱忽然齐齐袭来,一时竟然软倒的没有能够站立起来。 他干干地笑笑,笑容中都是疲惫,“抱歉。” 少女看了柔咬岚一眼后,缓缓走了过来,打开着小小的包裹,取出两块面饼一类却方正的吃食来。 “给,拿着。”少女递给了小九。 小九笑着接过,“多谢了。” 少女只是点点头,又跟他身边的阿青分了两块,接着再是其他的人。 叶白柳从这个只是低了他小半个脑袋的女孩手中接过吃食,入手就感觉到了手中这份食物的重量,看起来是一道极硬的菜,竟然有些石头的感觉。 “这本来是我们两个五天的食物的,现在全都给了你们了,后面的路还很长,我建议你们省着点吃。”少女收回食物,重新包裹起了布巾。 叶白柳试着浅浅咬了一口,竟然发现口感也像是咬着石头一样,有些犯了疑惑的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吃,简直比他在军中吃过的面饼还要硬。 但这时候能有口吃的就是万幸的事了,能够救命,即便是他也觉得身体里渐渐掏干了力气,急需补充。 他使劲咬了一口,就像是什么干树枝被掰断了的咔嚓声响了起来。 小九也咬了一口,没有咬动的他面色困惑,“这,这是?” “这是图克饼,”柔咬岚解释着说,“本来是蒸着吃的,但是现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也可以食用,虽然是硬了些,但是只是吃一口,就能够解决你大半天的饥饿之苦,这是我们外出必备的东西。” “谢谢。” “多谢。” 阿青和老秦点头道谢。 还好他们都是练武的粗人,平日里大口惯了,这些东西虽然咬起来像是软一点的石头,可是味道却出奇的极佳,在口里润了一会,竟然有春雨后草香的气息,吃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卡着喉咙。 阿青拿着水袋到了叶白柳的身边,“叶大哥,这是我们现在仅剩的一点水了,你喝一点吧,后面可能还要多辛苦你了。” 叶白柳抬头看了看举着火把往着前路走过去的柔咬岚,又看了看其他人,点点头,也没有过多推让,细细喝了一口。 “呜……”忽然有微弱的野兽嚎叫声顺着看不见的通道传了过来,像是狼嚎一般的声音忽然惊动了每一个人。 打着火把的柔咬岚停住,众人静静听了一会,那声音却很久都没有再响起过。 “这声音是?”叶白柳扭头看向少女,疑惑着问。 少女也皱着眉,看向柔咬岚的方向,然后才回过来说,“没事,大概是什么野兽,这条密道废弃了很多年,其中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进来的野兽也是很常见事,我们要走的路,大概是碰不见的。” “为什么?”叶白柳问。 “因为这里再很久以前……”青古沁少女说着忽然一顿,脸色变的冷起来,“算了,你们不用知道的这么多,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太明白,你们只要记住,跟着我们,你们就能安全离开这里就行了。” 柔咬岚这时候也打着火把走了回来,“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吧,我看了看,这里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走过的样子,一切应该都还没有变。” 说着说着,坐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把手中的火把扔在了地上,用脚猛地踩灭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火把,是柔咬岚在外面找谁便找的一根木根,帮上了布条,再往里面填了一点随身携带用来引火的脂块做成。 如今他踩灭,是为了节省下火光,为了后面的道路。 黑暗袭来,没有了火光后,看不见的疲惫也如巨大的山袭了下来,跟着黑暗的侵袭,再也挡不住地压在了叶白柳一行人的身上,火光只是才灭了一会,微弱的呼吸声就连绵起来,除了叶白柳以及那队青古沁兄妹外,似乎其他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有好几次,叶白柳也差点没有忍住黑暗和疲倦的侵袭,几次点头都差点睡了过去。 “实在是撑不住的话,就休息一下吧,放心,我们会看着的。”似乎是察觉到了叶白柳的疲倦,黑暗中的柔咬岚出声说道。 意料之外的道路 三 “醒醒,喂,醒醒。”白色的梦中,叶白柳被人拍了肩膀,猛地睁眼。 手臂上的肌肉在瞬息间绷紧,手臂几乎是本能地抬了起来,探出的手如大鹰张开的利爪。 他抓住了拍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而且是手腕处。 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力道都来不及控制,该是全力而出。 能听到一声闷哼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气。 叶白柳意识到似乎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武士的本能直觉并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连忙放开了手,转身而起。 火光早已照亮了这里,柔咬岚和他隔了一个身位,空着的左手蜷缩起来在胸前,活动着手腕,显然是刚才被叶白柳抓的痛了。 “抱歉,刚才有些……”叶白柳正要道歉。 柔咬岚摆手摇头,“没事,我懂。” “只是,该醒醒了,已经一个时辰了,我们得赶路了。”柔咬岚提醒道。 叶白柳挑眼起来,意识到自己之前还是没有抵住困意的重压,竟然睡过去了,而且这一睡,还是一个时辰。 “醒醒!醒了!”叶白柳一个一个叫醒着其他的人。 短暂的睡眠也许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根本不够,只会睡得全身酸软,四肢乏力,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大多都是以灵气炼过身体的武士来说,这么一点的睡眠已经是极大的补充了。 虽然还是免不了全身发软,但是走路的力气确实足够。 “这就……要走了?”不止是身体,醒过来的时候,老人的声音都有些发软。 看来即便是修为深厚的老法师,身体还是比不上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武士们,何况这一路上,他还是一路庇佑着他们的人,用力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东伯,这里还是不安全,”叶白柳四处看了看,“我们还是要离开这里。” “额……那就……”老人睁开有些昏昏的眼睛,点点头,刚想要起来,手脚上却使不上力,根本站不起来,“哎哟。” “哎!”叶白柳一把扶住老人,“东伯,你先慢着,你现在力弱,身体也太过于虚弱,你小心别动,我带着你走。” “唉,也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要,苦了你了。”老人点点头,也没有过多推辞。 “都好了吗?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柔咬岚声音冷漠,带着柔咬月已经走到了最前面,等待起了众人。 阿青小九老秦一个个都转头过去,看了看后,谁都没有发话,却也未动,都在等着老人那边发话。 “就来,就来。”慢慢靠在了叶白柳背上的老人念叨般地说。 “来了。”叶白柳长吸一口气,憋着发力,背负起了老人。 短暂的休息过后,这支队伍跟上柔咬岚的步伐继续行进,朝着陌生的地方。 他们走的似乎是个石道,又似乎是个洞穴,明明是冬天,竟然还有潮湿的气味,他们的脚步哒哒哒哒地在石壁上撞个不停,一时间倒叫人有些心生恐惧了。 叶白柳一路上注意着身前身后的动静,是不是还扭头前后地看着,也是担忧。 “这条路,”小九也前后时不时地看着,“好像越走越高啊,我们是不是……又在往山上走啊。” 一旁的阿青皱了皱眉,也察觉出来,不过他倒不是怕脚下走高路而辛苦,而是怕走回头路,在这里绕着圈子。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是往高处在走。”柔咬岚头也不回地说。石道里狭窄,即便小九的声音再小,每个人都听得却还是一清二楚。 “可我们如果要离开这里……”阿青疑惑着问,“不是应该往越低的方向走吗?石道高走,可不像是能够通往其他地方的样子……半空中可没有路走。” “放心,我是不会害你们的,想要你们死,”柔咬岚还是头也不回,“也就不会带上你们,冰天雪地可比我们更能杀人。” “咯嗒!”细微的声音响在他们的脚下。 叶白柳耳朵一动,听到了这个声音,只是太过短暂,他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听错,不能肯定。 “咯嗒!”石头落地般的声音再响。 叶白柳猛一低头,这声音就响在他的脚下! “小心!”他惊呼出声,察觉到脚下忽然的失力。 轰隆隆的声音乍起,叶白柳脚下的地面忽然就陷落了。 好在他最后的时候稳住了脚跟,趁着地面没有彻底陷落的时候最后一次发力跳跃,没有跟着地面一起陷下去。 好在地面的坑陷不算很大,他背着老人起跃,双腿在空中及时岔开,踩在了地坑的边缘之上。 “啊!接着!”他咬着牙发力,朝着老秦那边把老人丢了过去。 老秦在老人哎哟的声音中稳稳接住。 “叶大哥!”小九反应也是及时,朝着叶白柳伸出了手,拉了他一把。 “这!”等着柔咬岚打过来火光,众人这才看清了地面的坑陷。 众人都是疑惑,柔咬岚也皱着眉,看着黑暗的地坑。 “这条路……”老秦这时候才开了口,带着审问的语气,“你们也没有走过?” “你想说什么?”柔咬月颇有几分精明,听出来老秦话里的意思。 老秦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冷眼看着沉默疑惑中的柔咬岚。 “这条路,我们倒的确也没有走过。”看了良久后,还是没有什么头绪的柔咬岚摇摇头,答着话。 “那这?”小九脸色变化起来,紧张戒备。 “不过,这个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路上。”柔咬岚又说。 “你能确定?”老秦抱起了双手,稍稍压了压了下颌。 “哼,”柔咬岚听出来老秦的不善,白了一眼过去,“本来不必和你们说这么多的,但……这样的陷阱,不合我们多林的祥和。” “而且,这里,原本应该是通往祭顶的道路,一路直通偏山山顶,是供这里的人祭祀的通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设下陷阱。”柔咬岚解释着说。 “果然是山顶?”阿青问“不是离开这里的路?” 意料之外的道路 四 柔咬岚没有说话,而是仍旧低着头,看着漆黑的洞口一言不发。 “路有很多条,就看你们走不走。”柔咬岚抛下一句话,不再对于刚才的变故多说些什么,又当先走了。 剩下的人借着柔咬岚的火光最后对了对眼色,无奈的他们也只能点点头。 “走吧,没办法,看起来也就这条路能走了。”老秦说着也走了。 跳过地面的洞口后,叶白柳重又背上老人,跋涉起来。 走了不多时,无名的风忽然从他们的前方灌了进来,一直吹到每个人的脸上。 微弱的亮光跟随而来,路上终于不再是一片的漆黑。 亮光来自他们的前方,石道的左侧,厚硬的山壁被人工开出了一道道手指宽的缝隙,半人高,此时外面的天色还算可见,尤其是在这样漆黑的地方,更显得明眼,似乎在山壁上开出这样的缝隙来,就是专为了采光,一线一线的光打进来,照亮了石壁,前面整整大概数丈都是一片明亮。 叶白柳眯了眯眼睛顺着光进来的地方看出去,果然看到了山外的天空,一望无垠的云烟气。 阴沉的天空,却看得让人欣喜。 他们似乎还在半山腰上,没有往山下的地宫里走,这让人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里,出口就不远了。”柔咬岚扔下了已经燃至微末的火把,站在前面说道。 “这里是到了什么地方?”小九好奇起来。 “你们看到的这些缝隙,建时就是为了照亮这漆黑的甬道,而这些缝隙,也象征着这条路的出口将近。”柔咬岚解释道。 “为什么?”小九又问。 “因为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是山腹之地,石壁宽厚,即便想要采光,颇耗人力不说,还损耗山壁,所以不宜开辟,”他看向一旁山壁的缝隙,“所以只有在山壁坚固的地方,也就是甬道的出入口附近。” “哦……”小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多说也无疑,接着走吧,这里,我觉得有些不对。”柔咬岚看了他们一眼,催促起来。 “怎么不对了?”老人也回头看了看,问起。 “说起来,”老秦这时候也回头看了看,“我也觉得这一路上有些不对劲,而且,你们没有闻见吗?” “闻见?”小九疑惑地嗅了嗅。 “好像……是有什么味道。”阿青也嗅了嗅。 “是尿味。”叶白柳说出来这股味道。 “嗯,”柔咬岚点头,“按理来说,这地方已经封闭多年,不该有野兽之类的能够进来,但是……废弃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说不一定,这里已经不是我认知的地方了。” “无人的地方,荒废之地,有些野兽,也该是正常吧?”阿青说。 “不止这些,”老秦又说,“这一路上,我似乎还感受似乎有些什么鬼鬼祟祟的东西跟在我们后面。” “啊!?”小九觉得后劲上一阵鸡皮泛起,“不会吧?我怎么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但是……”叶白柳也稍稍紧了些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空气沉凝而又寒冷,冷的所有人几乎都要打个寒战,后劲上的冷劲凝聚不散。 “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柔咬岚坚定道。 借着山壁缝隙上的微光,他率先走动了起来,双手在一旁按在山壁上摸索,一会垫脚挑头,一会儿又蹲下去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摸索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就在柔咬岚在微弱的光线中摸索着的时候,叶白柳一只放开了心神,神经线一样绷着,虽然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危险的东西潜藏在黑暗之中,但是独属于武士的敏锐直觉在隐隐地告诉着他,这里确不是安全的地方,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黑暗之中凝视着他们,无声地窥视。 除了柔咬岚的动静,空气中并无其他的响动,叶白柳却忽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黑暗中的一角。 背在背后的长剑不容易拔出,他的手慢慢摸向了腰间,按在了古达尔剑的柄上。 “还没有找到出口吗?”叶白柳调整着呼吸,慢慢蓄起了力量。 柔咬岚从叶白柳郑重的语气里听出来些警告的味道,他转过头,“我对这里的了解也不过是从书上的字语以及老人们的讲述里,出口一定在这里,只是我还没有找到,要是有火光就好了,我现在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要快!”叶白柳压低着声音,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要火,”阿青靠近柔咬岚,“这个容易。” 他取出一支箭矢低低念诵着,而后微微吐气,火红的光芒在箭矢的铁镞上烧了起来。 “这个应该可以了吧?”阿青给柔咬岚递了过去。 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的柔咬岚隔了一会才点点头,接了过来,“你还是个巫师?嗯,这就足够。” 有了火光的帮助,他很快就看清了地面,几步走到了甬道尽头的右边角落里。 他举高了些火光,一个鹰头的石刻就在他的头顶上。 “果然在这里。”柔咬岚松了一口气,有些欣喜的味道。 “啪。”清晰的响声从他们走过的甬道后面而来。 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薄而脆的东西掉在了石头上。 这声音……在叶白柳听来,倒像是鸡的爪子踏在雨后的石板上一样。这里当然不会有什么野鸡那样的东西,所以即便是指甲拍打在地板上,也只能是危险的野兽的指甲。 不过说来又奇怪,这声音明明离着他们已经是很近了,如果是野兽的话,早应该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而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声,但是空气里却还是安静的出奇。 叶白柳没有去看其他的人,知道这一声音大概也只有他听到了,他没有选择告诫众人,因为他不想让找寻出路的柔咬岚受到妨碍。 但是其他的人还是听到了他缓缓拔出短剑时候的摩擦之声,皱起眉来,知道该是戒备的时候。 “找到了!”另一边的柔咬岚高呼出声,高举着手往那只石壁上的鹰像摸去。 意料之外的道路 五 忽然的咆哮声响彻甬道,仿若惊雷炸开。 叶白柳心头一跳,这野兽的吼声就炸开在他身前不过十步的地方,这东西竟然能在他的耳力下摸到这么近的地方,让他意外。 阿青这时候已经点燃了另一只火箭,火光一扬,叶白柳看见一个野狗般大小的黑影扑跃而来。 短剑从斗篷下面直刺而出,噗呲的声音里,叶白柳的一剑从这头野兽的头心刺穿了进去,哀嚎声中,一剑毙命。 可是吼叫的声音接踵而来,看不见的黑暗中,远不止这一头野兽来袭,甬道里的脚步声顿时大作起来,无数的指甲拍打在地上,野兽吼叫的声音乱成一片。 “快!”叶白柳头也不回地大吼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接着他的话音响了起来,柔咬岚一个起跃,拉下了那个石鹰。石雕的鹰似乎就是打开大门的机关,山壁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甬道外的天光挤了进来。 “走!”柔咬岚一把将柔咬月强行推出去,一边大声喊。 “走!”叶白柳也跟着喊了一声,挡在那些野兽的面前,留下断后。 他们都是些果决的人,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样的抉择,留着叶白柳一个人断后虽然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除了青古沁兄妹外,他们这一行人,也就叶白柳还剩着些力气,能够挥的动刀剑。 强弩之末的他们,即便是留下来断后,也只会徒增叶白柳的麻烦,这时候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里,给叶白柳争取脱离的时间。 柔咬岚一把拉住有些踉跄的小九和阿青,推着送了出去。 叶白柳一剑砍开又一头扑上来的黑影,脚劲再起,踢飞接着扑上来的黑影,一时间竟然挡住了甬道。 当然这也得益于甬道的狭窄,不然以他现在的体力,面对一拥而上的野兽们,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得住。 忽然一头野兽趁着他用力后站立未稳的时候扑上了他的肩臂上,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啊……”叶白柳闷哼声中用力,一肩往着山壁上撞了过去。 哀嚎的声音中,几乎都被挤压碎了脑袋的野兽松开了口,坠落在了地上。 “嘣……”弦声响动,羽箭撕开空气,射中一头又要扑到叶白柳身上的野兽。 “可以退了。”柔咬岚喊话搭箭,没有一丝的停顿。本来在黑暗中,又是如此狭窄的甬道里,这时候弓箭本来应该失去了大半的威力,而且也没有准头。 但是柔咬岚张弓搭箭,似乎根本不受黑暗的束缚,一箭一箭,总是能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 叶白柳挥舞着手臂,一拳打出去一头黑影后,踉跄着脚步,跑到了出口。 他看也不看一边退步一边搭箭的柔咬岚,脚下最后一个发力,窜出了出口。 甬道狭窄一头野兽倒下,差不多就挡住了大半,后面的野兽停不下来,撞在那头倒下的野兽身上,一时间都被堵在了那里。 柔咬岚也借着这个机会,脱身跳了出去。 轰隆隆,石门在柔咬岚跳出后又缓缓地闭合了。 黑色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后冲出来,借着天光,叶白柳便看清了那些黑色的身影。 果然是野狗般的东西,只是长着长长的利爪,他之前在甬道里听到的那种清脆的声音,就是这些比人手指还长的爪子打在石板地面发出来的。 燃着火的箭矢飞射,一头刚冲出来的野兽就被火箭射中,被箭劲带着一声哀嚎地栽倒在地上。 一头野兽没能在石门彻底关闭前冲出来,被大门嘎吱一声截成了两段,哀嚎一声后便断绝了气息。 叶白柳一剑刺出去,正中胸膛,解决了最后一头冲出大门扑跃而来的野兽,短暂的危机便这样结束了。石壁后面咚咚咚的声音不绝,似乎是那些野兽不知道停地撞在了封闭的石门上,好在山壁坚固,那些野兽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冲撞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也是那些野妖么?”所有人都是气喘吁吁的,阿青放下弓箭,四周看了一眼后,定眼在那些野兽的尸体上,“它们怎么跟上来的?” “不,不是,”叶白柳在身上揩拭掉剑上的污秽,一边喘气一边摇着头说,“感觉不一样,它们的身上没有那种气息。” 阿青凑近着看了看,点点头,“没错,这些东西……看上去,好像很奇怪。” 地上的野兽横尸在前,不能再动弹后,它身上的一切便都呈现在众人面前。 如阿青所说,这些野兽的样子真的是奇怪至极,倒不是那种叫不上名字的奇怪。而是……模样上狼不狼虎不虎的,满身的伤痕,长长的疤痕一条条的,几乎贯穿了它的整个身体,一半狼爪一半鹿蹄,众人从来还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野兽。 “嗯?这些东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能够正常走路的老人也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很不对劲,怎么看上去那么像……生灵炼金术的产物啊?” 他抬头看向柔咬岚,“多林里以前也有这样的野兽吗?” “多林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我也是头一次见。”柔咬岚皱着眉头说。 老人蹲下身去,手指在这头野兽尸体上的伤痕处抚摸着,“嗯……确实感觉不对,这些肌肉摸上去很硬,”他在点着手指用力戳了戳,“好像还有异物藏在体内,有刀吗?解开它,顺着这些伤疤。” 叶白柳看了看手里的短剑,“我来吧。” 虽然现在不是停留的时候,但是他也好奇这些野兽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看上去如此怪异。 说来也真是,才从北江回来还不过差不多一年的光景,竟然一直遇上这些诡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缠上他了吗? 他用古达尔剑锋利的芒一丝一丝割开野兽的皮肉,剑上的感觉传回到手上,剑锋果然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时间没有能够割开野兽的皮肉。 他小心着剑锋绕开那些硬物,终于切开了其中的一道伤痕。 意料之外的道路 六 血肉翻开,叶白柳一手揪着野兽的背脊,一手握着短剑,沿着伤口慢慢刨开皮肉。 “这是……铁作的丝线?”叶白柳看到刚才碰到的硬物。 “用铁丝线缝起来的吗?”老人也看到了,伸了伸手又缩回来,似乎想要触碰的样子,“果然是禁忌之术啊!而且竟然都和肉长在一起了。” “喂,你们一堆人忘了现在是在逃命吗?围着一头野兽看什么?快点走了。”柔咬月没有把这些东西当做回事,催促道。 柔咬岚却一只手搭在柔咬月的肩上,示意她先不要说这些话。 老人点点头,缓缓起身,转过来看着柔咬岚兄妹,“这种东西,在多林是很常见的吗?” 柔咬岚和柔咬月看了一眼,彼此都是疑惑,柔咬岚看着老人,摇了摇头,“并不可见。” “这东西在多林怎么可能常见。”柔咬月也说。 “那这?”阿青皱着眉,也意识到这些野兽的不简单,比之那些野妖都不相上下。 “多林不是简单的地方,除了青古沁人居住的多林外,鱼龙混杂,有很多的隐秘,这些,你可能都还不知道。”老人说道。 “这里是埋葬之山,自古以来就是传说之地,废弃了千年,就算是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老实说,也不奇怪。”柔咬岚也说道。 “可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吗?”阿青又问。 “这里不属于任何人,”柔咬岚看向阿青,“我们的祖先也只是居住在这里,大地的变化并不会为了人的意志而改变。” “正如我们曾经诞生并居住在这里一样,这里再诞生其他的什么人物,也只是属于大地的意志,并不奇怪。” 阿青皱了皱眉。 叶白柳看了看,看不出什么究竟来,他左右看了看,天色愈发的昏暗,“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老人点点头,双手和眼睛从有被铁丝线缝合起来的怪物身上移开。 “暂时也看不出什么了,”老人赞同道,“走吧,接着走吧。” 风雪慢慢大了起来,催着众人上路。 这里似乎是他们进入甬道的背山,已经很远离了他们刚开始的地方,他们顺着狭隘的山坡行走,再一次小心翼翼地下山。 叶白柳看了看越暗的天色,走到柔咬岚的身边,“找个能够躲雪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我们大概是在天黑下来前下不了山了。” 柔咬岚停了下来,往身后看了看,对着撇累的众人喊道,“还不能停下来,再走一会儿,我们就要到了。” “到哪里?”老秦好不容易地开口说话。 “我们休息的地方。”柔咬岚说。 风雪兼程,他们又在山坡上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这时候,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人眼已经难看清身前七步的东西,艰难的跋涉又一次抽干了众人好不容易歇回来的体力,尤其是小九和阿青,再多走几步,他们觉得双腿就该彻底酸软瘫痪了。 “到了。”柔咬岚终于是在他们走到了快接近山脚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可是?”小九喘着气,看了看四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 相比起山腰之上的陡峭,这里已经算是较为平坦了,虽然比起山脚的平地来说,仍然算得上是陡峭。 这里一眼过去,无处不是积雪和高树,风雪挡不住地肆虐在这里,虽有一些地势高低起伏的地方,可是根本挡不住风雪,无从扎营一说,根本没有能够让人休息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里渡过一夜,铁都要冻得僵硬了。虽然铁本来就是坚硬的。 柔咬岚抬头看了看,“休息的地方,在上面。” “上面?”小九和阿青异口同声地沉吟着,跟着看了上去。 所有人都看了上去,大雪飘落,却只见高树遮顶,阴阴的雾气弥漫,根本不见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上去的路,”柔咬岚找到一棵大树前,手在缠绕着大树的细藤上摩挲了一阵,“就在这里。” “在这里?”阿青和小九又是异口同声,“可……” “啊……”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这里竟然也修建有空中树道。” “当然,虽然只是很小的一段,但走出这几座大山,已经足够了,”柔咬岚说道,“不过,上去可能得费一点体力了,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这个没有关系,我老头子太老了,身体也比你们轻弱的太多,”老人笑了笑,“等到你们上去了,随便丢个绳子下来,拉我上去就行了,用不了多大的力气。” “也只有这样,不过你们呢?还坚持的住?”柔咬岚问着其他人。 “如果好爬的话……也许……还行吧。”小九低了低头,使劲喘了几口气。 “没事,我还剩一点力气,如果有绳子,我倒是可以先上去,再拉他们一把。”叶白柳说道。 柔咬岚皱着眉头,带着疑问地看向叶白柳,点点头,“也好,只能这样了。” 青古沁人不愧是森林的主人,柔咬岚收紧了一生的衣物,做好了攀爬的准备,他手抓在缠绕在树藤上,还没有看见他怎么用力,身体就像是猿猴一样轻盈地上到了大树的半中,很久不见了踪影。 等了一会后,柔咬月也做好了攀爬的准备,“喂,你们等着,很快就接你们上去。” 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的人影也不见了踪影。 风雪愈大,明明不过才几个呼吸的功夫,众人在雪地里却等的像是大半天那么久。 窸窸窣窣,不一会,黑色的长影被投了下来,叶白柳摸着凑到眼前,看到是一条手臂粗细的长藤。 “我先上去,你们先等着,等会我再拉你们。”叶白柳试了试长藤的紧硬,手上用力,踩在有些湿滑的树干上,缓缓地网上攀爬着,完全不似青古沁兄妹的轻盈。 众人又等了许久,叶白柳喊话的声音才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 “可以了,你们上来吧,抓好了。” 意料之外的道路 七 以叶白柳的臂力,这时候拉一个人,即便是最身轻的老人,竟然也觉得吃力起来,看来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力尽的边缘,急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好在有柔咬岚兄妹的帮手,他们一行人才一个接着一个来到了悬架与半空中的藤蔓树枝之道。 这是众人几乎不曾遇见过的道路,高高悬架于半空,作为藤木之桥凭靠的大树,仅是估略,则是高达五十有七八丈的样子,悬桥有时候经过一些树木的头顶,有时候则是一些参天大树的半腰。 悬桥以藤蔓树枝以及加工过的木板搭建而成,藏身与树木的遮蔽之中,走在森林之中,即便是抬头往上去看,也大概不会注意到森林中还有这样的道路。 “真的上来了!”小九一上到围绕了大树一圈的木板平台,就软到在平台上,一动不敢动,只敢于扭头左右地去张望。 众人上来之后,围着这个十几尺长的平台坐成了一圈,虽然拥挤了些,可也算是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就是风雪太大,浸了雪的木板上有那么一点的湿滑,他们不得不用手抓住大树上的枝丫来依靠。 “赶紧歇一歇吧,趁着天色还没有彻底的暗下去,我们还需要走到能够渡过黑夜的落脚点去。”柔咬岚已经站在了悬桥上,一手撑在高出悬桥的大树上,一边对着众人说。 “不用,我们还能坚持,这雪越下越大,”老秦担忧地说,“待会估计更不好走了。” 柔咬岚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倒是忘了你们不是多林人,大概走不惯这样的木桥,你们跟在我们的后面,小心点脚下。” “又要走了吗?”小九小心翼翼地撑手起来,半坐于木质的平台上。 “嗯,夜里难行啊。”老人也点点头。 “那就走吧。”柔咬岚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转身走了起来。 柔咬岚兄妹平步走在木桥之上,安稳快速地就像是走在平地之上,脚下平稳地像是粘粘在上面的一样,看上去毫不费力。 但是当其他人踏上半空中的木桥之后,脚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脚踏上去,木桥就被他们脚下的力量踩的一晃,脚下才晃了一下,老秦就感觉自己要滚下去了一样。 “小心,”叶白柳一把扶住了他,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柔咬岚兄妹,又看了看桥下,“看上去似乎要把我们的重心放低一些才行。” 似乎有隐隐地冷汗浮现在额头上,老秦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看上去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他们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而且与我们这些来自平原山地的人不一样,他们多林人本来就要身轻轻一些,所以在这上面才会如履平地。”老人在他们身后缓缓地说。 “都小心一点。”老秦点点头,又走在了前面。 他是一个武士,知道在一次失衡后,身体上的力量如何使用才能维持平衡,他腾出两只手,掌在木桥的围绳上,弯了腰压了下去,保持着脆弱的平衡,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 直到走上去,他们才心惊着悬木之桥竟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工整,而是以斜斜歪歪的木板和枝丫搭成,其上有很多的缝隙,能够吞下整个脚掌,一个不注意脚下踩空,也许整只大腿就要陷进去,如果这些木板和树枝再是久经风雨,一脚踩空,人就该要掉下去。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快了。 “小心点,”最前面的老秦头也不回地提醒着身后的人,“都注意着脚下,这上面有很多空陷处,不要踩空了。” 小九脚下一滑,差点踩空,若不是叶白柳及时扶了他一把,恐怕就要因为坠落的恐惧吼叫出来。 “呼……”小九有些后怕,“早知道这上面这么难走,打死我也不会上来的。” “那你可以选择回头。”少女的声音从老秦的前方传来,见众人行走的缓慢,她便从最前面折返了回来,查看他们的状况。 “从什么地方上来的,就从什么地方下去,”她说,“不过那之前我可得和你们说清楚,下面虽然好走,但是却没有补给的地方,近来那些妖兽肆虐,这片森林无处不是它们的踪迹,等着我们两个人再走,这片森林可就算是彻底被我们放弃了,满是树木和妖兽的地方,你确定你们能够从这里走出去吗?” 虽然队伍还在行进,可是小九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地沉默下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保持着安静。 “可是,这上面也太危……”他好不容易想着要说什么,身后忽然的惨叫声和脚下剧烈的晃动却打断了他。 “啊!……”熟悉的声音。等着他双手抓紧两边的围绳稳住,分辨出来这声音的主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老秦,接着便是老人,小九跟在老人的后面,叶白柳则走在他和阿青的中间,惊叫的声音还要隔着一个人在他的身后,那么无疑就是阿青的了。 “阿青!”小九很快明白过来是出了什么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听见了树枝折断般的声音。 应该是阿青脚下踩空,掉了下去! 他会回头,这时候天色还有一点的光色,他也才看见掉下去的不仅是阿青,还有身后的叶白柳。 脚下忽然的空落是叶白柳没有预料到的,等他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人就已经掉了下去,他本能的伸手出去,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悬桥的围绳,没有掉落下去。 “抓住我,快!”他在掉落的同时也伸手出去,想要抓住后面的阿青时,却晚了一步,抓出去的手也只抓住了阿青伸上来的手的手指部分,根本无从发力,阿青只是在空中略一停顿了一会,桥上忽然再来一阵晃动后,被叶白柳抓住的手从手套里滑落,他也便从叶白柳的手中坠落了下去。 “阿青!”小九想要扑出去的时候,悬桥上又忽然的猛然晃动让他不得不跪在悬桥上。 “抓稳了!” 短暂的时间里,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见少女的身影从他的眼前掉了下去,后面带着一根绳子一样的黑影,在叶白柳脱手之际,晃荡出去的她接住了坠落下去的阿青,沿着悬桥往前荡悠了出去。 夜袭之夜 一 “喂,抓紧了,你可真重。”女孩压着喉咙说话,却是轻松的语调。 阿青大口地喘气,大片的雪花像是刀子一样冲撞在他的脸上,但他的怀里却是热的,女孩的胸膛紧紧和他贴在一起,抓着他在空中摇晃,飘荡。 “抓紧了!我快拉不动你了。”女孩又吼了一声。 闻言,阿青才慌慌忙忙地双手往藤绳上抓。 “我之前看你说话挺厉害的,怎么走路也会掉下来呢?”女孩还是不依不饶地问着。 “我,”阿青顿了顿,“是桥断了,我也没有办法。” 少女闻言抬头看了看,想起来什么地回过神来,“还有力气的话,就自己爬上来吧,我可没有力气去拉你了,毕竟你也太重了。” 藤绳一阵晃动,阿青抬头去看的时候,少女已经上去了很远,只见她双手交替用力,像是只轻灵的猿猴一样,似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她就已经上到了树上去。 阿青试了试手中的藤绳,确实结实,可是他一双手臂上却觉得酸软起来,而且愈发的浓重,他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的力气,又是坠落,早惊吓了走了他最后的几丝力气,如今能够抓紧这根藤绳,便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他本来是想要求助与柔咬月的,可是听见女孩那么说话,他一时竟然没有开的了口。 “阿青?你没事吧?我们这就拉你上来。”小九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令人振奋。 “我……”阿青张了张嘴,喉咙里似乎吃了雪,一阵干涩,愣是把话咽了回去。 藤绳缓缓地被拉动了,匀匀地上升,等着他被拉上树叉上的时候,才看清拉他上来的除了小九,还有叶白柳。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小九和叶白柳一拉阿青上来,就把他架躺在树杈上,用手按着去查探他的身体。 “没事,我没事。”阿青大喘气着,几乎虚脱。 “各位,是我的疏忽,”这时候柔咬岚忽然在悬桥的前面大声说话,“这段路是年久失修的地方,很久可能都没有走人了,而你们外面的人和我们不一样,身体太重,恐怕这上面无法一次性容纳你们这么多的人行走。” “必须的分开一点,不能让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大家散开点走。”老秦也立时反应过来,出着主意。 “没错,一个一个隔开,这样或许是个办法。”柔咬岚附和道。 “你们,等我们走开的时候,再下来,跟上来,前面走不了多远就是能够休息的地方,不用害怕。”他转头过去,又安抚着因为营救阿青,而过去到悬桥一旁的大树上的众人。 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人从悬桥上掉落下去的情况,所有青古沁在建造这些悬桥的时候,往往都会在一旁的什么地方上系上长长的藤绳,以防万一,恰好其中一条就在阿青坠落的地方,这是那个青古沁少女能够及时救到他的原因。 “喂,后面的路可要小心哦,再掉下去,我可也不好救你了哦。”也许是阿青的惊慌勾起了女孩的孩子心来,从悬桥上路过的时候,竟然罕见地说起了玩笑。 阿青喘息着胸膛看向女孩,一双眼睛追着女孩去了很远,直到融入在黑色里。 听了柔咬岚和老秦的建议,他们的队伍开始拉长,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叶白柳走在最后。 考虑到也许悬桥年久失修,不能再经历过多的磨损,一个地方一个脚步又加一个脚步,也许到了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那个地方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倒不是想着牺牲自我什么的,而是他觉得在他们这队人里,就他应该还剩着些体力,即便是脚下失力,他应该还是能够反应的过来,不至于像阿青那样掉下去。 悬桥摇晃,他不得不弯着腰像是要贴到桥面上去一样缓慢行走,果然如同柔咬岚说的那样,不再需要长时间的跋涉,他们很快就能到达能够歇脚的地方。 弱弱的灯光在树林的遮蔽中亮了起来,时隐时现,弱小的可怜,即便是一片叶子的阴影也能把它全然遮挡住,可是看见这样微弱的灯苗,黑暗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希望顿时塞了个满怀。 终于倒了能够好好睡一觉的地方了。别无他想,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都想做的事了,连日连日地在地下担惊受怕,体力和心力早早都到了极限,就像是绷得很紧的一根干弦,再经受不起外力的摧残,极容易断裂。 越靠近,叶白柳便看得越发清晰。即便是像是虫子一样微弱的火光,他还是窥见了黑暗中的巨影,那是一棵硕大无朋的巨木,是他生平所见为之最的大树。 即便是在北江那个荒无人烟,满是奇异之物的地方,他也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树木,粗去看它的径围,竟然超过了两三个人的合抱,看一圈,怕是十个人才能合围的住。 叶白柳踏上围着大树而建的木质平台时,便第一次惊叹于还有人能够将屋子修到如此巨大的树木上来。 宽阔的圆屋就坐落在这可大树的腰还是肩上,圈了一圈,长长的檐子挡住了袭来的风雪,独留一片清净在这高空,微弱的火苗便是来自于它的圆形窗户中。 推开重重的厚布门帘,叶白柳最后一个走进了屋子。 相比于外面感觉上的宽大,屋子里倒是要小了那么一圈,,中央还有树干隔着,不过也足以容纳下十个人的进入。 屋子里倒是他想象中的单调,一圈只挂了些黑乎乎的棉被以及藤绳还有些衣物什么的,其他的却什么都没有了。 “今晚上就在这里歇息了,放心,这里足够安全,即便是最善于攀爬的绿苔蚺,也只能爬到这棵祖松的半腰,便耗尽了力气,无力再接着攀爬,”柔咬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盏油灯,举着一一从众人的脸上照过去,“很好,都到齐了,这里还有些绒被,是我们一早就备在这里的,刚好你们也可以使用。” “今夜由我们来守夜。”柔咬岚看了一圈后,和柔咬月点了点头,“你们可以放心入睡。” 夜袭之夜 二 夜很快就深了,众人在吃过了一点青古沁干饼后,疲惫便如屋外的风雪一样席卷而来,至此,扛不住困意的人们便入了梦乡。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硬撑下去的叶白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众人当中唯一一个坚持到最后还有些体力剩下的人,可是吃过了简单食物后,他却又是众人中第一个入睡的人,手里的东西还没有吃完,灌了铅的眼皮就已经闭合,歪着头也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时间缓缓过去,来到了后半夜。 柔咬岚眯着眼睛偏了偏头,猛地醒来,他愣了一会,左右看了看,用肩膀挤了挤身边的女孩。 “别睡了。”他悄声叫醒着女孩。 柔咬月也猛地睁开眼,看清了四周的情况后,跟着哥哥后面缓缓起身,他们看了一圈入睡的众人,彼此对了一眼后,点点头拉好窗户上被吹开一角的厚布遮帘后,都从着墙上各取下了一捆藤绳来,搭在肩上。 他们手上的藤绳似乎还拥有着宝贵的生命一样,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些藤绳的颜色竟然是充满活力的青苍色,百草肃杀的月份,其上竟然还有些嫩芽抽了出来,像是春天里即将绽放一样的状态。 柔咬岚对着妹妹一撇头,示意他们出去。 屋子里鼾声四起,有些映寸着外面的风雪声,倒是没有显得怎么孤寂,柔咬岚一手撑开门前的厚布帘门,挤着身子先出去了。 “阿哥,要不要把灯也吹了?这一路过来,总觉的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一样,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才想到在这个时候布置些绳索下去?方便退路?”柔咬月跟着出门,在柔咬岚的身后说。 柔咬岚却摇摇头,“这倒不是,熄灯倒也不必,除了能飞的东西,谁也上不来这里,除非是我们的人,这里绝对的安全,再说有个灯在,对他们也算是个慰藉吧,毕竟从那种地方出来,想来破不开的黑暗也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阴影吧。” “那你这个时候忙这些做什么?唉,要我说的话,”柔咬月又说,“阿哥,你真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吗?我看他们可不像什么好人。” “嗯?”柔咬岚抖着肩甩下藤绳在木板上,狐疑着,“你看出来了?”说着,他便蹲下身去解着捆绳。 “当然。”女孩也跟着哥哥的动作蹲了下去。 “怎么看出来的?”柔咬岚问。 “嗯……”柔咬月想了想,“其他的都感觉一般,就是那个领头的男人,身上的气味不对,冷冷的,阴森森的。” “嗯,”柔咬岚回了回头,附和道,“大概是杀过很多的人吧,被死去的魂魄们纠缠着,杀气很重。”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柔咬岚一巴掌拍了拍妹妹的头,“我从那位尊者那里看到了外面发生的很多事情,我们必须要赶快回去,这些……野妖,已经不是我们之间的战争了,而且……他们大概就是青主大人等待的人吧?预言之中,听凭圣歌而来的人们,将是青神回归的关键……” “阿哥你……真的看到了什么?”柔咬月疑惑道。 柔咬岚刚想要点点头,忽然刹住了所有的动作,他的一双眼睛对着妹妹,这时候却忽然空若无物,把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到了耳力之上。 见到哥哥紧张,柔咬月心中也猛地一凛,竖起耳朵来静静地听了起来。 喀拉,喀拉……风雪中传来异样却具有节奏的响动! “在下面!”柔咬岚一脚踢下去一圈一圈盘起来的藤绳,呼呼的声音中,大拇指粗细的藤绳飞出平台,直坠地面。 噼啪的清脆响声中,长长的藤绳在半空中绷直,垂吊着摆动,柔咬岚再将手里早早抓住的一截绳端紧紧拴在用来支撑木屋的梁上。一旁的柔咬月也跟着哥哥的动作,丝毫不乱地在另一端系好了藤绳,两根藤绳似乎就这么被他们随意地拴在了一边,不知道有什么用。 柔咬岚拉着藤绳,人去到了木屋平台的边缘上,跪着手扣在平台沿上,探头出去打探下面的动静,莫大的风雪声中,确实有东西正在这割木屋坐落的古树之上攀爬着。 “后面也有声音,我们好像是被包围了,阿哥,要走吗?”跑过去的柔咬月调转回来,急忙的样子。 柔咬岚收回身子,往身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仍旧还在重重的熟睡中,如雷的鼾声暗示着他们的疲惫,大概就算这个时候一人一巴掌的叫醒,他们也来不及及时地反应,跟上他们的脚步从空中悬桥上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柔咬岚转头撇开门帘,拿起了大弓和箭囊,“叫醒他们,我出去看着。” “嗯。”女孩重重点头。 柔咬岚又一转身踏了出去。 “醒醒,醒醒!”柔咬岚走到离得最近的小九身边,竟然真的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呼在了小九的脸上,以这种极其暴力的方式唤醒熟睡中的人。 柔咬岚一步他出去,厚重的门帘立时隔绝了很多屋子里的声音,他不知道妹妹这时候粗暴的举动,也无暇去听,来自下方的声音愈发的接近,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解开斗篷丢到一边,将箭囊背在后背,抽出绿尾的箭枝来,搭在弦上,一场厮杀的气味缓缓凝聚。 咚咚,咚咚。那些声音忽然就到了他的脚下,钉子一样被敲打进木头一样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的脚下行走,如律平地的样子。 一股声音逼**台的边缘,他猛地转头过去,巨臂抬弓,喀拉拉的弦声在他的耳边拉响。 黑色的影子在木板平台边缘露出偷来,微弱的灯光下,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凭借着危险的感觉,他知道那不会是人什么的,而是…… “嗷……”似乎黑暗中的影子也发现了这个看着它的人,知道行踪暴露,于是再也没有顾忌,重重地咆哮起来。 果然是头危险的野兽! 噗……柔咬岚也毫无顾忌的松开了弦。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未能捕捉到那头野兽的模样,但是耳朵却精准抓住了那头野兽的动向,弦动箭出,一箭命中黑暗中的野兽。 这一箭的劲道似乎出奇的大,又或者是那头野兽根本立足不稳,箭伤的痛苦让它在哀嚎中失去了抓住木板的力气,空空地坠落,带着它哀嚎的声音远离了这里。 夜袭之夜 三 野兽嘶吼和哀鸣的声音击碎夜里的安静,一头野兽的坠落,却激起了更多野兽的吼叫。 更多的野兽从柔咬岚的脚下爬了上来,四面八方都是野兽那重重喘息的出气声。 柔咬岚曲膝后传,以盘坐在地的模样在木板上半旋半圈,当他定住身体后,箭枝已经又搭在了弦上,眼中不可见,可是耳朵里听得却是一清二楚,青古沁人虽然比起其他生活在平原高地族群的人来说,身体要轻,力气也要小上那么一些,可是在五官之上,极为敏觉。 每一个青古沁的武士几乎都是天生的弓手,听风之术这种也许对于夏国人或者其他普通的凡地长灵来说,是一门继续刻苦下力的学问,但是对于青古沁人来说,确实天生的能力一样,异常敏锐。 声音传回到耳朵里,就像是有无形的线一样连了起来,对于敌人位置的判断,已经不亚于眼睛亲眼看到了。 出箭! 哀嚎的声音再响,这一箭还是稳稳命中。 但是柔咬岚却已经无暇去查看那头中箭黑影的生死,呼啦的风声带着腥臭的味道从背后袭来,他只来得及低头玩腰下去闪避。 肩头上吃痛,他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肩膀,因为热血高涨的缘故,疼痛还没有传来,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不能在像刚才那样有力,运用自如了。 野兽吼叫的声音再度从身后逼来,危险如山壁夹击而来,好在他及时在地面上一滚,翻滚几圈出去,躲了开来。只是供人的平台还是过于狭窄了,他虽则躲过了那头野兽的扑击,人却也从平台的边缘上滚落了下去,脚下无处凭依,数百尺都是悬空。 是先前他们布置的藤绳救了他,他在滚落下去的时候,凭借着记忆中的感觉,一把抓住了柔咬月布置的那股藤绳,身体像是被扯着在半空中一顿,隐隐的撕裂感只双臂处传开,已然是伤到了肌肉的处境。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顾及到身体上的伤势,抬头暗道不好,柔咬月和那些还在沉睡的众人都在上面,黑暗中的野兽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多少反抗力的木屋上面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矣! 他想要再爬上去,可是黑暗中的危险再度逼来,一头看不到的野兽在阴影中起跳,向他扑来,不得已,他只得松开手,让整个人掉落下去一截,躲开这次的扑击。 “喂!醒醒!”柔咬月一巴掌拍开小九伸上来的手臂,面色焦急。 小九神色茫然又无力地醒来,虽然手上本能地想要抓住在梦中袭来的大手,可是身体上的无力却让他起不到半点的反抗,手才颤巍巍无力地抬起,就被柔咬月一巴掌拍开了。 “有危险!都醒一醒啊!”见到小九醒转,柔咬月又去叫着其他的人。 忽然的野兽咆哮声激荡起来,吓的昏昏蒙蒙中的小九一个激灵,意识到处境的危机,可他却仍是还没有力气反应过来。 屋外的脚步声交乱嘈杂起来,野兽沉重的呼吸和咆哮声充斥了这里,一头野兽冲开厚重的门帘,进到了屋子里来。 小九和柔咬月都是一惊后,银色的反光这时候不知道怎么闪进了柔咬月的视线斜光里,她极速地瞥了一眼,看见那是一面躺在年轻武士身边的银盾,这时候拿箭发箭都已经来不及,低沉的咕噜声中,那头冲进来半个身躯的野兽已然锁定了她这个还有反抗力气的目标。 野兽咆哮着发动了攻击,小九刚吃力坐起来半个身子,就被獒狗一样大小的野兽撞倒在地,脑袋里昏蒙蒙一片,像是在睡梦中,怎么用力都睁不开眼睛那样。 野兽径直冲向柔咬月,似乎是不想特意绕开堵在前方的树干,还是它知道女孩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够反抗它的人,于是猛攻过去。 不得不说青古沁人果然是以敏捷闻名的,柔咬月反应迅速,在那头野兽扑来之前,她转身翻滚过去拿盾,再举到身前,护住自己,一气呵成。 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身体上的力量差距之大,那头野兽只是挥舞着一双利爪而来,一双前肢打在银盾上,她就有些抵挡不住,人被银盾上打来的力量推的后退,撞到了墙上。 “啊!”后背传来的疼痛超乎了她的想象,脏腑里似乎一阵抖动,七荤八素的感觉。 野兽的攻击接踵而来,她只得再次举盾在身前,可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疼痛的关系,还是手里的银盾忽然就变重了,她还来不及完全举起,面容狰狞撕裂的野兽就撞了过来,双爪打在银盾上,撞的银盾紧贴在她的身上,全然没有了反击的机会。 咕噜威吓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脸前,野兽张开嘴,露出一口残破的牙齿,短短打量了一眼,眼看着就要咬碎她的脑袋。 忽然一跃而来的身影从一旁扑了过来,扑开了压在女孩身上的野兽。 柔咬月扭头去看,是那个年轻的武士救了她的性命。 武士的直觉最终还是战胜了叶白柳身体上的疲惫,他在黑色的睡梦中警醒过来,一眼就看到被撞得后退的女孩,他本来是第一时间就想着去帮忙的,可是身体上的酸软却拖住了他,他手撑着想要站立起来,但是手臂和腿上的酸软却让他无力地跌倒下去,趴在了地上。 好在他咬着牙,硬是以毅力支撑起了身体,在那头野兽第二次撞向女孩的时候,整个人发力扑了上去,抱着推开了那头野兽。 他抱着野兽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就撞在不知道谁的身体上,只听的一阵惊吓的声音,那头野兽就掌控了主动的权利,猛地甩开叶白柳的怀抱,一口咬下去,咬住了叶白柳及时封上来的一只手臂。 叶白柳想要甩开,可是身体上的虚弱竟然比他意识中的还要巨大,手臂上失力,根本甩不开。 “孽障!”只听得老人怒吼的声音。 火红的颜色一根接着一根袭来,像是火红的铁锁一样插进了野兽的身躯中,疯狂的哀嚎声中,这头野兽被举向了半空。 夜袭之夜 四 赤红的火色烘烤着这间屋子,五条长长的火焰似乎烧红的铁锁一样在空中弯曲蠕动,直插进那头野兽的身体之中,牢牢地锁住了它。 火焰的开端始于老人摊开的五根手指,火焰的铁锁无声中暴起,暴躁的灵气在空气中顷刻间凝形,像是暴躁的龙蛇一样横啸半空。 一旁的老人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一只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抬起的右手则始终以铁锁般的火焰控制着那头野兽,将它高举在半空,野兽虽然哀嚎着挣扎痛苦不已,却无力摆脱老人的火手,血肉被烧焦的声音和味道顿时弥散起来。 带着利爪的爪子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恐怖的高温逼的所有的人都躲开了这头野兽和半空的铁锁形火焰。 叶白柳爬着回到了自己之前睡觉的地方,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后,甩甩头,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他长吸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齿提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有些摇晃地站立起来后,双手摸向靠在墙壁上的钢剑,一脚再踢在剑鞘上压着,手脚并用地拔出来长剑。 “呀啊!”他两步来到那头野兽的面前,高举长剑在身前,奋力直刺而出。 被老人束缚在半空中的野兽根本无从躲闪,唯一的反抗就是它那在半空中胡乱却又无力乱舞的利爪。 很少有人能够自信说接下叶白柳这样全然的一刺,以叶白柳能够降服惊慌之中的烈马的力气,更别说这头只是血肉之躯的野兽,如何抵挡。 剑进之声呼啸嘶鸣,巨大的空气刺破声仿佛龙的咆哮,伴随着嗷呜的一声哀嚎,这头野兽便的头颅便被通了个通透,没了性命。 叶白柳结果掉这头野兽后,全身仅有的力气仿佛海潮般退去的干净,泄气的皮囊一样萎靡了下去,双手再也握不住剑,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 同时栽倒下去的还有力尽的老人,比起年轻人的身体来说,他的身体本就极为虚弱与乏力,这时候再是虚弱之中的暴起,瞬间的法术就抽干了他身体最后一丝的精力,比叶白柳还要萎靡地严重,手一撒地昏死了过去,好在老人砸在地上之前,一旁昏昏沉沉中醒来的阿青及时接住了他。 厚重的门帘再一次抖动,又一头野兽要冲将进来。 “把盾牌给我,丢过来。”醒转的老秦似乎恢复了力气,他及时地拔出了叶白柳留在那头死去的野兽身上的钢剑,接着右手持剑,在左手腕上速速地拍打出清脆的剑鸣声后,伸手对着还抱着银盾的女孩招手示意。 女孩很快明白这个男人的意思,连忙丢过去手里的银盾。 老秦接住银盾的时候,接着一头野兽也冲进了屋子。 老秦在接住银盾的时候转身侧闪,脚步往左旋转,虽然是个能够差不多容纳下十数人的屋子,但是想要完全挥舞起叶白柳的这柄长剑,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容易误伤到人不说,更要受墙壁的掣肘。 转身闪过之后,老秦只得接势发力,以旋身的力气施展手上银盾的撞击。 当的一声,冲进来的野兽与他尽皆退开,巨大的力量同时撞在人和野兽的身上。 但是老秦很快稳下来脚步,没有接着吸气换力,反而是脚步下压成步桩的时候,长长地呼气。 长剑被他举在肩头,以反手握持,宛若有雷丝跳动的长剑下一刻忽然被他投射而出。 正中那头野兽! 仓促间投出去的长剑竟然有利箭的威势,仿佛刀切白腐一样地轻易就穿透那头野兽的身体,重伤于它。 一旁的小九终于在这时候彻底醒转过来,满身都是冷汗的他双手举剑前途,学着叶白柳之前的剑式,知道这时候概要怎么出剑地举着长剑追了上去。 这压着他身体重量的一剑来的极快,让这头重伤的野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剑透颅脑,死剑降临。 小九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踉跄着脚步后退,他环视四周,看见屋子里的人都没有了力气,投出一剑的老秦也似乎用尽了力气,半跪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扭头向一边,阿青抱着老人,满脸的焦急与担忧,呼唤着老人。 叶白柳也刚从地上爬起,跪立在地上,没有起身的力气。都是穷途末路。 唯有一个人是个例外,小九看过去,发现是那个青古沁的女孩,她终于找到了拉弓的机会,搭箭上线,绿尾的羽箭搭在被拉开的弦上。 厚重的帘门又一次被撞动了,小九这才明白过来女孩为什么举弓拉弦。 绿尾的箭应弦声而出,穿透帘门,哀嚎声中,都知道这一箭该是命中了外面的那头野兽,阻止了那头野兽的进入。 再次取箭的短短时间里,只有力气十足的女孩敏锐地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变。 自她那一箭之后,外面的哀嚎竟然连绵成一片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此外她还听到了有野兽从这棵树上掉落下去的声音,野兽痛苦的声音在很短的时间里从上到下,越去越远。 噗噗地声音也被女孩敏锐的地捕捉到了,她熟悉这样的声音,无比的熟悉,尤其是她这样的好弓手。 这是羽箭命中的声音,铁铸的箭头被投进结实的木头以及血肉的躯体和骨头的时候,就是这样闷重又让人胆寒地声音。 箭中之声来自四面八方,一些野兽本来还在怒吼,可是一个呼吸还没有过去,怒吼声就转成了绝命的哀嚎。 第二个很快察觉到外面的异变的是跪在地上的叶白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上虚弱到没有站起的力气,可是脑袋里却似乎越来越澄澈,耳朵里的敏锐很快恢复,于是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异常。 很快,屋子里的人也都感知到了外面的动静,阿青扭头,掀开一角窗户上的帘子看出去,虽然满眼都是黑黢黢的,可是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外面的平台上无力地坠落下去。 直到外面的动静重归安静,鹰啼一样的声音在森林中响起。 尹拉之翎 一 仿佛大鹰一样尖啼的声音落下后,森林里终于又回归了无人的寂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在他们脚下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终于摆脱了危险。 但,是什么人呢?叶白柳和老秦还有其他人都对视了一眼,都清楚彼此这时候全是在想着这个问题。 空气被刺破的声音毫无疑问是极为尖利的东西穿空而过,那是劲道十足的利箭,一个总是行走在生与死之间的武士不会陌生这样的声音。是有人救了他们,赶跑了那些野兽。 咚咚,咚咚……一个接着一个的声音响起,又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外面平台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接着仓促起来,外面的人在到处走动着。 “沃呵纳瑞……”说的也是他们这些人听不懂的语言。 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最后都汇聚到了门口的地方,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人这时候只是隔着一张帘子。 “不用担心,是我们的人。”一开始柔咬月也先听了一会,直到外面的人说话的时候,她才松开紧皱的眉头,放下心来。 外面交谈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伴随着发力时的低喝,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前一刻才松下一口气的柔咬月却忽然担心起来,快步从众人的面前走过,出了屋子。 “伊犮希……!”女孩似乎认出外面的人来,用着青古沁语说起话来。 “涂那瑞……”外面的人似乎也认出了女孩,明显地交流了起来。 叶白柳艰难地起身,和老秦阿青他们一起走到了门前,掀开了门帘。危险貌似已经解除,他们也想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青提着灯光,才打出去,他们就和外面的人对上了眼,火光之下,三双鹰一样的眼睛利箭一样射来,隐隐发着绿光,带着十足的警惕和凶性,就好像是头头体态健实又彪悍的猛禽。 他们围在平台的一边,在他们身后,女孩和一个男人跪在平台上,几乎探出半个身子出去,手往下面伸着,不知道在赶着什么。 叶白柳倒是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很快就大概猜到了一些。 大力的呼喊声中,一只手成功搭在了平台上。果然,是有人掉了下去,而且还是他们认识的柔咬岚,看来刚才在外面,这个青古沁男人也度过了一段危险的经历。 看到柔咬岚半个脑袋出现在平台上的时候,叶白柳他们本来下意识就想要上去帮忙的,可是身体上的虚弱和酸痛也只能让他们作罢,而且,他们的身前还有三个青古沁高健的武士有意无意挡在身前,对他们这些人满是戒备。 一把柔咬岚拉上来,他们就用着青古沁语放声笑着说起话来,叶白柳虽然听不懂,可是从柔咬岚兄妹还有那个男人脸上的神情以及语气来看,他们也不外是在说着朋友相逢时互道关心的话之类的。 等到柔咬岚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才起身,和叶白柳们简单打了招呼后,后来的几个青古沁人又吩咐了一人什么后,他们才进到了屋子里面避风说话。 看到屋子里的血迹和野兽的尸体,柔咬岚看了看妹妹,心里这才后惊后怕地松口气下来。 从这两头野兽尸体上的伤痕来看,这些陌生的武士们出力不小,他知道这些野兽的可怕,心里想到一些可能的事情,心里不免为自己的妹妹担心起来,虽然危险的处境已经过去,但是心里的担忧……这是亲人之间不可避免的情绪。 “伊犮希,这些人,”柔咬岚双手怀抱在胸膛前,缓缓坐下后,对着身边的武士说了起来,“是我们在埋葬之山遇到的人,这一位,”他看向奄奄一息昏睡在一边的老人,“他,可能真的是来自圣宫的尊者,如果是真的话,那他就是我们的贵客了。” “各位,”接着,扭头的时候,似乎是触动到了身体上的伤势,柔咬岚咧了咧嘴,咬了咬牙忍了一下后,又对着叶白柳们说了起来,“这几个,是我族中尊贵的尹拉之翎,受到青神眷顾的武士,是来搭救我们的,你们可以放心。” “我见过你们。”站在一旁,名为伊犮希的男人看了看叶白柳等人后,笑了笑地说起令叶白柳们疑惑的话来。 “你们能够通过罪孽之地的考验,是青神在高天之上照看着你们,所以,你们已经可以算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了,你们放心,到拔多的路上,我们会和你们同行。”伊犮希说。 “你……”听过伊犮希的话,叶白柳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是那个时候,那些箭是你们射的?也是你们指引我们到了那个洞口吗?” 名为伊犮希的男人,从他的面容去看,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比叶白柳大不了几岁,面色黝黑的他肌肉结实,脸庞有刀削般的锋利和坚毅,笑起来的时候,是个能够让人安心的男人。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叶白柳看过去的时候,总觉的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是天空之上的青色的云朵,是一双极高极远,从高天之上俯视着大地的眼睛。 “是你?”自从进入了森林后,一直很少说话的老秦也发出了疑问。 伊犮希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们听见声音,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被那些黑兽追杀的你们,于是我们就在天上射箭护翼着你们,一路也有故意指引你们走向逃脱的道路,天幸,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意思。” “可是那条路……”小九也发出了疑问,他的意思,大概也是想问为什么要指引他们走上那么一条诡异危险的道路,可是一想到他们也的确是从那条路摆脱了野妖们的追杀,又没有好意思问出来。 伊犮希似乎听出来小九的意思,他点点头,还是笑笑,却没有说什么抱歉的话,“那条路也许很危险,但是有生路可寻,总比在森林里被那些黑兽追杀到死的好。” 仔细想想,伊犮希的话确实在理,小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是……他转头的时候,忽然看见一边的阿青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低落的样子。 尹拉之翎 二 “阿青?”看出朋友有些不对劲的情绪,小九低声关怀着。 然而阿青的眼睛一低,倒是没有怎么露出不对劲的神色后,看向呼唤他名字的朋友。 “你……”虽然看出来了,但是问得时候,小九却有些口吃了,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又要去问些什么。 果然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的心里只不过是短暂的一阵失落和叹息,却被这个朋友看得一清二楚。 他摇摇头,语气还是镇定,“我没事,我只是……算了,没什么。” 小九至小就看不穿自己这个发小的心里很多时候在想着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倒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些什么。 虽然嘴里说着没有什么,可是小九去看阿青的时候,还是捕捉到了他偶尔看向那个青古沁少女的眼睛。那眼神,胆小?还是害怕,又或者……是害羞吗?他不好肯定,但这些都是很少在自己这个朋友眼睛里看到的情绪。 他再看向那个青古沁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个子高挑的女孩站在名为伊犮希的男人的身旁,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他们见到这对青古沁兄妹的第一眼直到刚才,这个女孩始终就像是那头一直站立在肩上的大鹰一样桀骜,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有利箭一样的神采,再想起这个女孩那灵活的身手,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就像是一头敏捷的雌豹子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女孩站在俨然比她还要高出小半个头的男人身边,眼神里不再有箭矢的锋利,以及大鹰的桀骜,虽然还是冷眼在一边,可是给人感觉……这头生在丛林里的豹子忽然变成了温顺的家猫一样。 他低头想了一会,大概知道阿青为什么会低落的原因了,他笑了笑,看了看阿青。 “好了,各位,”伊犮希又说,“这个时节,夜晚还很长,你们可以接着睡了,夜晚的森林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尤其是现在,我的建议是等到你们眼睛能看见的时候,再行动身。” “的确,”虚弱的老人深以为然,“休息,是头等大事。” 伊犮希点了点,看了看众人后,最后一眼在叶白柳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又点点头示意,“今晚我们会为你们守住门口,请放心,愿青色的风灵,指引你们的好梦。” 激烈的风从再次被掀开的帘子里进来,伊犮希带着一个人出去了。 早已精疲力尽的众人本来就无力再应付双方之间的谈话,说着话的时候,叶白柳和老秦等人就已经萎顿在了地板上,头仰在墙壁上,说睡就睡过去了。 后半夜,青古沁的武士一个接着一个出去守望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地亮了,屋子里才渐渐地活跃起来。 伊犮希掀开帘子进来,看了看已经醒了过来,收拾好了行李的柔咬岚兄妹。 “怎么样?他们都醒了吗?”他低着声音,以青古沁人的语言问着柔咬月。 柔咬月的眼神温柔,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还在熟睡的叶白柳等人,点点头,“他们好像很累,以他们的这个样子,我估计没有个半个月,是恢复不了的样子。” 伊犮希皱了皱眉,“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叫醒他们吧,我们要上路了,必须要再六天之内回到拔多,这边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好。”柔咬月点了点头。 柔咬月看了看熟睡中的众人,沉默了一会,转身去打开了窗户以及大门上的用来隔绝冷风的厚帘。 被冷风吹了一整晚的脸门又重又硬,因此女孩不得不再叫来了伊犮希一起拆下。 伊犮希愣了愣,然后笑道“果然是很好的办法,虽然……”他又哼哼地低声笑了笑。 女孩也笑。 除了老人,果然叶白柳他们还是被无情的寒冷所惊醒,身体上的疲累被因为寒冷而带来的求生的欲望所压制,用了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力气起身。 “各位!”伊犮希站在门口,大风吹动着他的斗篷,“该动身了,我会带你们前往拔多,又或者说,还是你们……”他犹豫了声音,想要问叶白柳等人的意图,愿不愿跟着他们去往拔多。 “要去,”顶着又酸又硬的双腿,阿青好不容易站起来,“当然要去。” 伊犮希皱了皱眉,点点头,“很好,那就尽快动身吧,看今天这个样子,风雪好像是不要停的样子,会严重拖累我们的脚步,所以,尽早出发吧,争取在天黑的时候走到第三个隐望塔歇息。” “知道了。”老秦点点头,吹了吹身体里的冷气后,微微寒战着用疲惫的声音回答。 “东伯?东伯?”小九和阿青有些焦急的声音忽然传来。 伊犮希以及在场的众人都脸色微微地变了,快步围到了老人的身边。 “怎么了?”伊犮希蹲下身,打量着老人问道。 “东伯他……”阿青探了探老人微弱的鼻息,“好像病了,虚弱的很严重!” “病了?圣宫的尊者……也会生病吗?”伊犮希疑惑着发问。 阿青和小九愣了愣,彼此对望一样,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但,东伯倒是很少……不对,好像就是没有生过什么病,但是……” “没事的,”叶白柳忽然在一旁说道,“我能感觉到东伯身上的热,他应该没有事的。” 他本来在一旁准备收拾起剑盾,听到阿青和小九的呼喊后看了过来,听着伊犮希和少年们之间的对话后,他也似有所悟般地回过神来。好像……他也很久没有生过什么病了一样,不管是小小的寒症,还是什么大病。 于是他有意闭上眼,调动了精神后,用眼睛仔细地去感受了老人身体上的状态。温暖的热量还在,属于血液的热量,一往如常,老人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小九顿了顿。 “应该只是太累了,怎么说,东伯也毕竟是个老人了。”叶白柳说道。 “这个时候吗?”伊犮希皱了皱眉,“那看来,我们还得加快脚步才行啊。” 尹拉之翎 三 伊犮希看出来叶白柳一行人的疲惫以及老人的虚弱,于是他主动请缨,背负老人赶路。 风雪下了一夜,一出门就是满天满地的白雪,白色将他们这些人彻底围住了,没有日光直射的时候,森林里的白昼还是跟着即将落日的傍晚一样昏暗,脚下的路又晃又滑,对于叶白柳他们来说,可谓是段艰难地旅程,因为仅仅是抓住木桥上的围绳就已经快让他们力不从心了。 连日的逃命赶路几乎榨干了他们的身体,手上没有力气,脑袋里也昏昏沉沉的一片,像是被坨铁做的秤砣压住了一样。 一夜的功夫,桥上的积雪竟然积到快赶上他们小腿弯的深度了,在如此危险的空桥上行走,他们不得不弯下去腰,把重心狠狠地压了下去,才不至于让半空中的桥侧翻过去。 但是相比叶白柳他们的谨慎与胆小,前面的青古沁人反而走得又稳又快,他们似乎是掌握平衡的好手,即便是桥上积雪,他们还是不曾弯下他们的腰,直直地走着,就算是背负着一个人的伊犮希也稳步如飞,像是身体轻盈的猫一样。 这一次是阿青走在叶白柳等人的前面,他跟在那些青古沁人的身后,惊讶地发现走在他前面的足迹竟然如此的浅,他们一脚踩下去,可能整堆的雪就被蹚出来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出来。 可是那些青古沁人,不论是足迹还是拖出来的沟壑,都远比他们要浅的很多,似乎是一脚没有实实地踩下去一样,而有些像是走在雪上的。 他好奇地抬抬头,想要告诉身后的人他这一发现,可也只是才抬抬头,就没有了回头的力气,巨大的懒惰也占据了他的脑海,连说话的力气都不舍得使用。 路程虽然艰难,但好在他们走的很是安稳,一个上午过去,他们没有一个人掉队,这其中大概是那些青古沁人还有意地等着他们的原因。 此外,也没有再遇见过那些诡异的野兽,想起昨夜那些被他们杀死又丢了下去的东西,不禁让人毛骨悚然,狰狞的面露和疤痕横贯着它们的整个身躯,完全看不出它们以前的模样,似乎它们是诞生于一场可怕的缝合之中一样。 而柔咬岚之前也说过,他们之前所休息的木屋,是建在大树的半腰之上的,很难又人和动物能够直接从下面爬上来,然而听柔咬岚述说他昨夜的所见,那些东西就是在半夜的时候,乘着他们都熟睡了,悄悄地从木屋下面爬上来的一样。 可怕的体力,还似乎拥有着不俗的智慧。似乎是个比那些野妖还要危险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野妖那样的恐怖杀伤力,但是妖异非常,让人猜不透的感觉。 终于,到了日光最为明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走到了下一个歇脚的地方,在大树上的木屋里啃过名为图克的干硬的粮饼,短暂的补充之后,不让人打盹的功夫,他们就再次启程。冬日的白昼极为短暂,伊犮希说他们如果再耽误一点,可能夜晚的时候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 夜晚的森林极为危险,他们虽然已经走的足够远了,可是说不清是不是还是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的身后,而且,前路的危险也逼近了他们。 下午才走了一半,森林里就传来野妖们嗷呜咆哮的声音,一头接着一头,巨大的嚎声震的树上的积雪漱漱下落,林子里响成沙沙的一片。 伊犮希一招手,示意他们停足蹲下,静待森林里的动静。 大群的野妖果然在森林里横行,数百头之多,从他们的前方逼来。 众人被如此多的野妖惊的一身的冷汗,仓促间蹲下的时候,阿青差点没有稳住脚下,身子一歪就要从围绳上翻滚下去,好在他最后还是紧紧抓住了两边的围绳,稳了下来。 不过大片的积雪掉落下去,正好砸在了野妖群之中,虽然没有惊动那些野妖,却惊的阿青一阵心惊胆战。 地面的隆隆震动之声似乎山石滚落的声音,这群野妖以赫赫的黑潮之势冲了过来,又从他们的脚下过去。 “呜……!”忽然一声声高亢的狼嚎般的声音从它们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这个满是被积雪覆盖的世界里,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狼嚎般的声音似乎激起那些野妖群的怒气,接着便是回之以更为狂暴地吼声。 众人心里一沉,像是石头砸在了心头上。倒不是因为这些野妖的吼叫,仅管这些野妖的确来势汹汹,威势惊人,可是他们立身在半空之上,离着大地数十丈,这些野妖凶狠异常,却极度欠缺智慧,它们一路跑过,竟然没有一头野妖抬头看上来,而且即便有野妖抬头上来,它的视线也只会被森林里严密交叉的树枝遮挡住。 让他们心里一惊的是那些狼嚎般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那些嚎声与野妖们的吼叫声完全是两个模样。 所有人心里都大概地猜到了,是那些诡异无比的野兽的嚎声,走了这么久,它们竟然还跟在他们的身后,像是尾随在人身后的毒蛇一样让人后怕。 两股野兽嚎叫的声音撞在一起,彼此间越来越近,似乎这些野妖的目标就是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野兽。 激烈的撕咬声很快就远远地传来,接着越去越远,看起来,似乎那些野妖与那些野兽碰撞厮杀了起来,听声音,似乎那些野兽完全挡不住那些黑色野妖的攻势,败退而去,惨烈的叫吼声中,拉开屠杀的战场。 “走,接着走,快点离开这里!”前面的伊犮希和柔咬岚几乎同时开口让众人加快脚步。 青古沁人造物和智慧再一次拯救了叶白柳他们,如果没有这些半空中的木板藤绳桥梁,他们真不知道如何在雪地里穿过这片森林,原以为森林里的再难走,也不过是多爬几个险峻的地势,不曾想到森林里早已陷落,到处都是那些野妖的踪影。 拔多之城 一 危险已经重包围住了他们,现在几乎无处不是那些野妖和那些诡异野兽的身影,骚气的味道随风来又随风走,地面上似乎寸步难行。 伊犮希背负着老人,从跪蹲中缓缓起身,那些野妖的身影渐渐地远了,地面的震动之声也渐渐地无了,他看出来这是该动身的时候了,地上的那些野妖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还是安全的,需要尽快赶路。 “接着走,看起来我们脚下的这条老路虽然破旧了点,却是无比安全的路,别在意脚下的东西,尽快赶路吧。”他压低了声音,轻松了些语气地说话。 众人们在微微摇晃着的藤桥上起身,都不说话,憋着一身的冷汗,身体不知道是冷还是热,缓缓跟在了伊犮希的身后。 夜晚降落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歇脚的地方。 还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木屋,除去晚上外出去守夜的青古沁个别的武士,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在了这里,风声阵阵,夹裹着指尖大小的雪片从树梢间刮过,带出凄厉的呼呼声,这让本来就精力不好的小九等人时常听错成那些无名野兽的声音,整夜几乎都在提心吊胆。 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野妖的缘故,他们后背的危险似乎反而被剪除了,这一夜无事发生,提心吊胆中的危险没有如期到来。 叶白柳简单用了食水后,靠在墙壁上仰头张嘴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身体上的疲惫这一刻似乎都汇聚到了他的眼皮上了一眼,无形中似乎有千万斤的东西压住了,他极力保持着身体和精神上的清醒,可是身体里的感觉却时刻提醒着他,此时的虚弱和疲惫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往日身体里的力量仿佛大海旋聚,明台清悬,无尽的感觉退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仿佛一根干枯的稻草一样脆弱,他低头往自己的胸膛下看了看,只觉得自己是在看着一口干枯破败的井。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抽干了一样,能预感到自己不知道何时会倒下去。 本来以为短暂的休息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很快恢复,可是没想到恰恰相反,越休息,倒是越虚弱,短暂的歇息和长久的清醒让他身体就像是一张纸被反复揉搓一样,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很想休息个够,可是外面的天光渐渐地灰暗起来,他们一行人又到了赶路的时候。 老人这个时候也已经醒来,但是依旧虚弱,还是由伊犮希背负着前行,没有多余的拖延和话语,他们一行人又默默地赶路了。 叶白柳咬着牙也不说话,背着自己的剑盾,强行振作,双手撑地站起,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铺满了积雪的桥路难行,大约实是在他们磨磨蹭蹭走到快晌午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情况又在他们的脚下发生了。 起初还是隐约的兽吼之声远远传来,他们在桥上静静地蹲下,等待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就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慌忙地从他们的脚下经过。 难得的人影,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叶白柳眯了眯眼睛,有用力眨了几下,定眼去看。看见他脚下的那些人似乎都是武士的模样,一身又破又烂的厚衣,手里拿着刀剑或者弓弩,身上似乎还带着伤,跑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也是虚弱的模样。他们神色慌张,身上带着血,不时还望身后去看。 “快跑!它们追上来了!”下面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手里一张小型的弩,右手还拿着一把直刀,气喘吁吁地模样,喊着身后的人。 “我,我不行了,救我,救救我!”可是身后的一个人却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跌倒,喘息的厉害,像是把肺撑炸了一样。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这时候都在亡命的奔逃,偶尔有人看过去的时候,眼睛里不是同情就是庆幸。但不管是同情又或者庆幸,在跌倒的人眼中,这些都是无情的眼神。 深深的绝望大山一般压下,被抛弃的他脑袋里一阵空白,嘴里说出来的话这时候也含糊不清,慌乱的失了分寸。 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回了回头,虽然满脸的担忧,但最后也还是叹息一声,没有回来。 这倒非是他无情,而实在是……有心无力。 身后的黑影们已经追了上来,七八头的野妖猛地冲进叶白柳他们的视野中,以远超过那些逃跑的人的速度逼近,跌倒的那个人心里一呆,才回过头,就被一头疯了一般的野妖扑将过来,被一口咬住了头颅,惨烈的叫喊声中,咔嚓的声音让人毛骨发寒,那是被咬碎了骨头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怎么挣扎的男人就这么死在了那头野妖的口中,鲜血喷涌,白色的雪仿佛花一样吐蕊,开出鲜艳的红色。 “分开跑,不然这样谁都活不了。”下面又不知道是谁在大喊。 “轰……”的一声,忽然的爆响声刺破了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看过去,只见巨大的火焰凭空炸开,两头野妖被炸的皮开肉绽,高高地飞上天空,撞在树上,又重重地落下去,仿佛残破的玩偶一样没有了性命。 “烈灵石?”跟着老人学习的阿青似乎看出来些门道。 叶白柳看了阿青一眼,的确,他清晰地感觉到极为浓烈的火灵气在空中炸开,生生毙了那两头野妖的性命。 真是危险的东西! 奔逃的武士们很快就分散开来,但似乎野妖们是一个也不想放走这些猎物,尽管已经有两头野妖毙命,不再有个数上的优势,但它们还是不知死地追着那些人而去。 “不救救他们吗?”柔咬月紧皱着眉头,不忍地脸色问着身边的伊犮希。 伊犮希却把手指比在嘴前,示意她安静,摇了摇头后,压着声音说,“怎么救?这边可没有能够救他们性命的地方了,而且……后面还有更多的野妖,我听得到,我们无能为力。” 拔多之城 二 女孩听得懂伊犮希的为难和拒绝,她虽则心底下不忍,可是同样没有办法,不论是出手放箭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都是势单力薄的一个,而且一个不好,下面这把能杀人的火就会烧到他们自己的身上,他们中很多人本来就是轻弩的末,尽管身在高处,这时候也并非十足安全。 她扭头去看了看其他的人,特别是那个走在队伍的最后,身背着剑盾的叶白柳。 经历了那一晚,那个年轻的武士可以说是也有救过她的性命,她都看在眼里,于是心底下有了猜测,隐隐看得出来他是那一众人中最为厉害的一个。也许…… 但是很快,她就看出了叶白柳的虚弱,跪身下去,萎下肩头,一副疲累的样子,便知道他大概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野妖们的吼叫接着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看不见的灰色森林中,还有着恐怖的野妖在袭来,巨大的危险在逼近。 有了那一晚的遭袭,都知道大树上并非全然安全的地方,野妖们虽然在他们的脚下肆虐,可是无形之中冷汗掉落,危险却仿若剑在咽喉。知道如何规避危险的人们都安声屏气,只能静静观望。 轰……的巨响! 强烈的炸响和火焰再度袭来,白色的世界里再度燃起一团巨大的烈火来,两头野妖再被炸向半空,立时没了性命,一瞬间恐怖骤起的高温硬硬生生融化了地上积了快有月余的积雪,留下一个突兀的坑地来。 藤桥上的人都是惊讶,没有想到这些慌命的武士们还有这样的手段,也许,他们可以自保也不一定。 叶白柳感受着空气中紊乱的火灵气,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偏了偏头,看向另外的一边。 他似乎听到了野妖的哀嚎。 他看过去,透过一重重交叉的树枝,他似乎看见一头野妖横飞起来,而后才坠落在地,有些娇气的,似乎是女子的发力吼叫声传来,那个方向似乎有人正在和野妖进行着搏杀,隐约间似乎还站在上风,野妖的痛嚎声不时传来。 看起来这一队的武士并非完全的待宰之羊,有着不俗的武力。 渐渐地,他们脚下的声音越去越远,追在武士们身后的几头野妖竟然悉数都被杀掉了。看来能在这个时候还敢于在森林里流浪的人,也非善辈。 大群的野妖接着到来,从他们的脚下猛冲而过,追在那些武士的后面,没有要放过的模样。 等着脚下的动静渐渐去的远了,伊犮希才站起来,抬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这些人……”从刚才开始,伊犮希背后的老人的眉头似乎不曾松过。 似乎是知道老人想要问些什么,“跟你们一样,都是外面来的人,不知道是俞国人的还是夏国人,自从圣歌奏响以后,森林果然来了很多人,但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倒是说,他们的运气比你们差多了。” “圣歌啊……”老人点点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阿伊!”接着走出去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压低了的惊呼声,“你看那边。” 是他的同伴,一个身高眼利的年轻人,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指向一边。 伊犮希神色一紧,还没有问就跟着看过去,顺着同伴所指的方向,果然有火光一样的光芒冲起。 野妖们怒吼的声音在这时候忽然变了,哀嚎声惨烈婉转的像是大群的乌鸦在鸣叫。 走在队伍后面的叶白柳落后最前面的伊犮希一个转角,可还没有仔细去听那些野妖们的惨叫声,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变化。 大量的火灵气在往着一个方向汇去,旋转凝聚,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了一样。而那个方向,正是野妖们在发狂的地方。 阴沉的天色下,火焰乍现尤为明显,透过树枝,叶白柳看见强烈的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这片林子,几乎都烫的每个人的脸色发红,没有什么猛然的炸裂之声,只有变的沉重的呼呼风声激烈的狂响。 野妖们嚎叫着,愤怒着,最后所有的吼声都转成了可怜的呜咽,大地再次震动,野妖们的践踏声竟然倒转了回来。 大群的野妖竟然带着灼烧的伤势溃逃了回来,仓皇的完全没有了之前凶狠的威势,反而像是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被什么东西驱赶了回来。 大群的野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人惊奇。 藤桥上的人惊奇,听着渐渐归于安静的森林,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剧烈的火光也早早熄灭,如果不是森林里有大片的热气升腾,藤桥上的人几乎都要以为刚才是一阵错觉了。 “啊,神力之火,不一般啊……”老人也察觉到空气中灵气的变化,喃喃地说。 伊犮希扭头看了看老人,没有说话,森林里安静了很久后,他才招呼了一个同伴过来,吩咐了什么后,又转头招呼着其他人上路。 之间那个被吩咐的武士一转身,背弓在肩头,竟然从藤桥上跃了出去,猿猴一般用手抓着胡乱生长的树杈荡了出去,转眼就在一片灰暗色中不见了踪影。 真是敏捷!跟在这些青古沁人身后,叶白柳一行人心中也不得不庆幸起来,不然他们也只会像他们脚下的那些人一样,被那些野妖追击,陷入无止境的逃亡中。 他们沿着藤桥慢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那个之前像是猿猴一样敏捷出去的武士快步从他们的身后追了上来,他似乎打探到了什么,一回来就挤过众人,在伊犮希的身边说些什么。 “大片的野妖尸体,那些人都跑没影了,那里好像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我过去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些人走的很快,只看脚印,好像是往拔多那边多去的。”老人听得清楚。 伊犮希点点头,没有多说,又招呼着众人加快脚步,要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下一个偏远的落脚点。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野妖们狂奔的地方,大群的野妖再度来袭,更多的野妖,只是不同的是,一个身披着白色斗篷,略微高大的身影驻足在所有野妖的最前方,蹲下身子,一只手掌按在地上安静地感受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起身,翻上一头比他还要高大的野妖之王的背上,跑在最前。 拔多之城 三 风雪似乎更急了,迎面狂来,吹打的即便是他们这些急行的人都一阵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在逼近,每个人的后脊都凉飕飕的,像是风雪隔着一层的斗篷吹了进去。 天色渐渐暗了,黑夜降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顺着半空中的藤桥弯弯转转,一路竟然走出去很远,他们回头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刚开始时候的那座山峰,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密林的深处,不知道越过了几座山了。 到了夜色完全降临后,森林里到处都是沙沙积雪坠落的声音,他们摸黑滚爬,终于是赶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他们不得不佩服这里的青古沁人,果然是这里的主人,竟然能在连绵的大山和森林里修建出来这么一条秘密的道路出来,架在半空,远离了地面,避开了看得到看不到的危险,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走进木屋,他们终于又可以睡上一教了。 走到了这里,叶白柳这个在别人都虚弱的时候还有力气站出来的人,竟然是最疲惫的,他解下身上的包裹,歪坐在地上,头刚仰过去,神智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微微的鼾声渐起。 “叶大哥?”小九从伊犮希那几个人那里拿了点吃的过来,本来想分给叶白柳,却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老人也歪坐在一边,一只脚伸出去,刚好可以踢到小九的脚跟,小九看过来,他才缓缓地摇头。 老人看出来叶白柳疲惫,知道他不只是身体上的虚弱而已。 “他耗费了太多的元气了,几乎要把他自己榨干了,让他好好休息吧,尽量别打扰他了。”老人把小九拿过来一边,从他手里取过来一小块干饼含在嘴里,再喝了口水,慢慢润着干硬的食物。 “那我去给他揉揉?不然这样子身体上的肌肉可能会僵死。”小九问着。 “嗯,”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有心。” 屋子外面,伊犮希和其他人说着什么的声音穿了进来,老人侧过头听了听,虽然是不怎么接触的语言,可他还是听来些大概,又猜到一些。 外面的声音低了低,一个人的脚步远去后,伊犮希才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看到老人也刚好看过来,他点了点头,看出来老人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拿了一袋水,靠了过去。 “尊者,”伊犮希缓缓坐下,长松口气,“明天我能要走的更快一点了。” 老人点点头,似乎知道原因,“我知道,感觉到了,森林里的死气越来越重了,一天胜过一天,这味道,我们好像是在野妖窝里一样。” 伊犮希皱着眉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事态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这……那不栌也说我们后面走的时候,有一大队的野妖赶来,比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两拨还要多很多倍,领头的好像是还有一个神秘的人,让人害怕啊。” “是他们,果然这一切都有他们的影子。”老人也担忧起来。 “谁?”伊犮希问。 “邪教徒,一群疯子。”老人摇摇头。 “尊者,”伊犮希隐隐有了怒气,声音都有些重了,“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也跟我们这里一样吗?” “只能说……差不多了。”老人没有多说。 “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乱象了,往来挤来拔多的都是夏国和俞国的人,这一次却是动物,而且这是我生来第一次,外面的人来拔多,不是来避祸,倒是来帮忙的。”伊犮希感慨。 “有人引用邪术,造出不属于尘世的东西,不知道想要做什么。”老人说。 “这么一次邪兽大军,是要战争吧?”伊犮希接着说,他倒是看明白了什么,“森林里已经开始交战了,说实话,我们需要盟友,青主大人那边,也就是青露那边,也被袭击了。” 老人罕见凝重了眉头,沉思了一会,“杜克什耳,我们在那边看见了很多野妖的尸体,果然是一场大战吗?” “是,那场战争的时候,我也在,”伊犮希点点头,没有隐瞒,“来自翱国的朋友,我们从他们里听到了糟糕的消息,说森林里有很大的动静,让我们警觉起来。” “我们让人出去打探,三支队伍越过杜克什耳,十五个人,却只回来一般都不到的人,”他接着说,“果然带回来了糟糕的消息,森林里白鸟飞惊,野兽四逃,黑色的身影就像是海水一样淹没了森林。” 老人越听,眉头便愈发的沉重。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而且,力量太过于薄弱了,”伊犮希似乎每说一句话就要咬紧牙齿一样,“我们才在杜克什耳铸好防御,那些东西就已经到了对岸。那些人和那些东西出现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被吓的不清,拔多能够动用的人不过几百个人,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头,他们的箭雨终究还是显得无力了,如果不是族中的巫师们动用了法力,招的大河沸腾,水灵的力量显现,也许我们都要死在那里了。” 老人点点头,“看来,一切都和我们猜到的差不多。” “我们的人手太少太少,就算加上那些外来的武士们,我们也很快就就被击溃了,河水的潮涨结束的时候,我们还是看不见那些黑色的身影减少,它们再攻过来的时候,我们根本不能抵御,败退了。” “世道,艰难啊……”老人叹气。 “哼……”伊犮希也微微地叹气,“尊者,早点睡吧,现在的情况很混乱,我们只有早点赶到拔多,才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风雪萧萧,屋子里只有一盏可怜的灯火飘摇,寒气侵袭着这里,四面八方,黑暗中看不见的危险正在逼近。黑色白色的世界里,叶白柳正沉眠在一场沉重的梦中。 看不见的森林里,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身抬头高高地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一点虚虚幻幻的灯火。 拔多之城 四 第二日的风雪竟然没歇,伊犮希早起的时候,一伸手,竟然没有掀动门前的帘子,冷硬不说,外面似乎还有厚厚的雪压住了,伴随着一阵呼呼的风声。 不得已,他不得不把帘子整张整张地拆卸下来,龙卷一样的风雪顿时就冲了进来,吹进来大片的雪花。 门口果然被几乎齐腿深的积雪挡住了,他昨夜是后半夜回来的,值过最后一班的岗,知道那时候的雪虽然大,却也没有想到到现在,过去也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左右,竟然能积了这么厚的一层雪。 大雪似乎都在阻止他们的归家,真让人不舒服。 刺骨的冰寒让屋子里的人都冷的哆嗦着醒来,还沉在梦里的叶白柳也被惊醒过来。他愣了愣,然后才喘息两口起来。 他的情况很不好,身体上愈发的虚弱,这时候竟然都还是一身的冷汗,风雪一来,倒像是沉在深井里。 他想撑着手站起,可是手腕上一软,竟然没有能够站起来。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渐渐忙碌起来的人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不知道怎么的,这时候他的呼吸竟然又重了起来,胸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又似乎很空,让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仰身下去,想要再睡一觉。 叶白柳久久未动,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 “叶大哥?”阿青靠了过来,“我们要走了。”他不知道叶白柳身体上的情况,轻声提醒着,疑惑地皱着眉。 似乎是注意到从叶白柳身体上发散出来的热气异常浓重,他才察觉到叶白柳好像出了问题。 “叶大哥?”他蹲下身,又喊着名字,可是叶白柳只能抬起手来挥了挥。 阿青把手探到叶白柳的额头上,一阵灼热,隔着一层手套竟然都能感觉到。 “东伯!”他回过头,声音里带着急切。 连续的休息,老人也终于恢复了很多的体力,这时候他拄着木杖立,回过头一眼看过去,就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几步过来,蹲在阿青的身边,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叶白柳的身体。 “叶大哥?你怎么了?”小九也靠了过来,担忧地问。 “我,”叶白柳还是喘息着,“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我好想走不动了。” “啊?什么?”小九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一路上总是沉默冷静,总是分担了很多压力的武士竟然也会累到。 老人闭上眼睛,伸手到叶白柳的身上感受了一会,“他身体的上的疲累太重了,自己在吃着自己,再用力,可能会留下短时间很难挽回的伤势。”他感受着在叶白柳身体里急速流动的灵气,明白应该是叶白柳一直压下去的疲惫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那?那怎么办?”阿青有些着急。 “他必须要好好休息,”老人扭头看了看外面,“这么大的风雪,的确不适合赶路。” “怎么了?”伊犮希和柔咬岚都凑了过来问道。 “我们有人累到了,需要休息。”老人说。 柔咬岚和伊犮希都是一阵皱眉,彼此看了一眼。 “可,”柔咬岚说,“我们必须尽快赶回拔多才行,森林里的危机一触即发,拔多正处在危险的关头,而且,森林里到处都是那些野妖,这里说实话也非长久之地。” “可是他急需休憩,”老人摇摇头,“并非是什么简单的力竭。” “但,我们是没有时间了。”伊犮希摇头拒绝了,他隐隐是青古沁人这支小队的头领,他做下定语,似乎不容人反驳。 “我们可以留下一个人照顾。”老秦提着意见,似乎也不想队伍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想着办法。 “我来,”小九自告奋勇,“我留下陪着叶大哥。” “不,”叶白柳却闭着眼睛摇摇头,“不,不用,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可以先走,我后面能跟上来。” “你这可不像是能够跟的上来的样子,”老人也摇头拒绝,他略略沉默,点头又说,“我们的路不能停,人也不能就这么丢下,那么,九踆,你就留下,陪着他吧,我们其他人接着赶路,最好尽快赶到拔多,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老人低头看了看叶白柳,看着这个年轻的武士躺下,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幽幽地升了起来,让人觉得紧迫。 “那,你们就多保重了。”伊犮希点点头,带头按了一礼,转身就走出去了。 柔咬月也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地道别,“保重。” 并没有什么煽情的道别,队伍很快缓缓地出发了,熟悉森林的青古沁人走在前面,在积了雪的藤桥上蹚出一条路来。 风吹着雪沙,森林阴暗成一片,隔着七八步的样子就已经看不清人的脸,小九站在门口,看着人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蒙蒙的雾气之中,低了低眼睛,转身忙碌起来。 他把厚重的门帘又挂了回去,用绳子紧紧拴在了两边的木桩上,他手上放的很轻,却也不敢松懈,生怕冷硬的帘门从他的手中坠落下去,碎成一地。 队伍离开的时候,为他们留了些干粮和水囊,这个天气,水囊没有随身藏在斗篷里,里面的水很快就成了冰,用力也只能吃到一点点的水滴,如此的费力,还不如直接从外面吃上一口雪来的快一点。 他转身回头的时候,叶白柳竟然已经昏睡过去了,微微的鼾声起来,屋子里忽然多了一点的寂寞。 他出着冷气地耸耸肩,找到一个角落随便坐着,把水囊藏在斗篷下面的膝上,又抱着一对刀剑,无聊地发起呆来。呆着呆着,他的困意竟然也渐渐地来了,脑袋一点一点的,被疲累压着也睡了过去。 …… 离着叶白柳他们那个木屋有些远的地方,大地被无数双的蹄子践踏着,黑色的身影如海潮一样席卷森林。 一支队伍被追逐着,在雪地森林里狂奔,丢盔卸甲,一步一个栽倒,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可是忽然狂风大作,漫天的雪尘被卷了起来,淹没了一切,只有野妖们闷声的嗷呜声撞成一片。 拔多之城 五 是一支八人的队伍,因为积雪的缘故,他们在雪地里奔逃的时候,俨然是在大江大河里渡水一样,手里拿着灰扑扑地刀剑,走几步脚下就要跌倒,恐惧让他们又用尽了全力扑腾着想要站起。 “静妹!”一个跑在前面的武士转身回头,伸手拉着后面一个跌倒的人。 跌倒的人抬起头,一张慌乱的脸,满头的冷汗,是个女人。她也不管掉在一旁的弓,伸手出去。 “快跑!你快跑!”可是女人一抬手,猛地用力,竟然打开了男人的手。 “唉,”男人有些着急地叹气,还是没有丢下女人,“这一次看来跑不掉了,他们竟然还能找到我们,真的是命啊,看来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女儿一张紧张的脸上也转为了叹息和悲伤来,她没有再说什么快跑的话,叹息一声,抓住了男人又伸过来的手,被男人扶了起来。 “全哥哥。”女人用着低低的声音呼唤着眼前的男人,悲伤之下,眼中更多的是不舍。 野妖们狂吼着奔来,大地都在颤抖,发狂的吼叫声在严密的森林里经久游荡,让人听的绝望。 男人和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努力平息着身体里的恐惧,他们最后对视了一眼,拥抱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间最后的温暖,两颗温暖的心跳动着,温柔的声音跳在一起,他们看见了彼此的内心。 所有的话语最后都无言化作一个干干的苦笑,他们认命般地叹气,分开了,女人弯腰捡回了自己的弓,退后了两步,在男人的身边缓缓拉弓搭箭,男人一步上前,丢掉了手里即将断裂的长刀,从背后取下了一柄双手的战斧。 他们急促地呼吸,做最后的蓄力。 “你们怎么还不走?”忽然令人心安地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这个平静的声音温柔而又有力,像是希望的光芒从他们的头顶降下,让人心里一松,升起激动来。 他们回过头,一个仿佛神明降世的男人站在他们的身后,一头似乎是烈火颜色的头发在空中随风飘扬,没有太阳,他的发丝间却跳着明眼的光,发尖处更像是明黄的火苗搓成的金丝一般。 他的眼睛更是如同初升的太阳一样明亮,一双眸子清澈,又有宝石般的瑰丽。 可是他的肤色白皙,却完全和他那一身破烂肮脏的斗篷不相衬和,而他的那张脸,更是让人看得一眼心惊,左右的两边脸上都有一道道明显的裂痕,就像是干旱的大地一样裂开的纹路,而那些裂痕之间,似乎血肉都被什么东西烧灼了,嫩红色中透着焦黑。 “你!”男人双手忽然紧握双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体内的血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躁动不安,涌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身体兴奋莫名。 “走吧,最好走快点,我拖不了他们多久,”男人的身体藏在黑色的斗篷里,虽然破烂,却还是压不住他那副强健的体魄,“前面有一个地洞,那里通往一个地下小城,很多人都在那里。” “多谢神子。”完全不用去猜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或者是其他什么了,这是一个传说中的神武士,男人心里一阵激动,知道还有一线生机,感激地道谢。 于是他也不再拖延,一手拉着女人,就要离开。 “多谢。”女人也点头道谢,收起了弓就又继续跑路了。 “吼……”野妖的狂吼已经近在眼前,就隔着一个小坡,第一头野妖窜了上来,跟着就是黑压压的一群,仿佛一线铁色的潮头压了上来。 “吼……”野妖们的咆哮声更像是无形的海浪拍打过来,震耳欲聋。 它们冲了下来,毫不停步。 而站在原地的男人也不甘示弱,他蓦地下蹲成步桩,双手排开,也发出巨石穿空般的吼声回应,他一个人的声音,竟然隐隐有压过几百头野妖的势头。 两股极大的音浪冲撞在一起,空气都发怒般地震动起来,树枝上的积雪唰唰唰地下落,仿佛又一场暴雪。 狂暴无比的野妖们竟然被这个武士震住了一样,发怒的神色转瞬间变成了畏惧,喉咙里也一阵低低的呜咽,最前面的几头野妖,尤其是那几头正对着武士冲过来的野妖,竟然在冲起来的势头下想要勒住一样,不敢去冲撞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它的慌乱很快被后面的野妖无情压过,它被后面的野妖推着踩着倒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哀嚎,就被无数双蹄子淹没。 仿佛火焰之神降世的男人双手排开,人已经对着野妖群冲了过去,他的手里一双宽刃的短刀,整个人豹子一般高高跃起,而后又像是石头一样砸进了黑色的兽潮之中。 黑色的野妖们顿时哀嚎慌乱起来,男人果然是一个石头,他一个跃步,跳出几乎两个人的高度,落下去的时候势头十足,一脚踩倒了一头野妖后,双臂再猛地抡动,被无匹暴力的红灵气燃成赤色的双刀在空气中划出两道完美的原来,血肉焦灼撕裂,骨头断裂,靠近男人的野妖们躲避不开,又接不住,巨大的力量和锋利异常的武器斩开一头又一头的野妖。 男人接着转身,躲进他斩开的黑潮口子里,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树木来躲避仍然汹涌的兽潮。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野妖似乎极为害怕这个男人一样,两边的野妖从他们身边冲过,竟然没有一头野妖扭头去围攻他。 男人冷静地左右看了一圈,微微皱眉,事情也似乎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微微地出气,而后缓缓闭眼,短短的一息后,他猛地吸了一口长气,双臂似乎抖动着高举,然后猛地把手里赤红色的双刀插进了大地。 嘶~~~ 雪地下传来异样的声音,仿佛有群蛇一齐在吐着红信,灼热的空气缓缓升腾起来,大地上的积雪竟然在缓缓地降低。 那嘶的声音竟然是积雪融化的声音。 似乎意识到脚下的危险,不论是跑过男人的,还是后面的野妖,都纷纷刹了下来,不安地看着脚下,胡乱拥挤踩踏着。 不管是积雪融化了,大地似乎也在软化,野妖们觉得自己似乎踩在泥泞里般粘粘。 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红色的影子仿佛巨大的蛇一样要冲出地面了。 火焰的神子 一 似乎有巨大的红色怪物从大地之下苏醒,才被热水浸润软化的地面忽然隆起一道道的横路,地面震动,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大地的深处正在开裂。 野妖们在这样的土地上难以站立,它们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只觉得地动天摇,对它们来说最为恐怖的东西带着足以让人融化的高热袭来,它们还是一副凶相,看来看去, 很多头野妖都没能在危险来临的最后一刻逃离这里。 数根灼热的红色影子从大地之下爆发,滚浪般翻涌而出,又如同某种怪物的须状触手,高高地伸向天空,又如同喷涌的泉水失去后继后崩溃落下。 恐怖的高温肆虐着这里,一场灼热的熔岩暴雨坠落下来,嘶的声音无限被拉长,再凶狠的野妖也不堪忍受这恐怖的火雨,它们的皮肉被烧开,半张脸被熔岩般的火水吞噬,脚掌断裂。更多的则是成为又一场大火的燃料,熊熊燃烧着,直到命去。 没有能够挤到这片灾难中的野妖们纷纷畏惧着躲避开来,不敢踏入这片土地上来。 男人微微喘息着,缓缓站立起来,他左右看了看,眼中尽是四处燃烧起来的火焰。他的手中这时候空无一物,似乎在刚才那样一场的爆发之中,即便是铁铸的双刀也不能承受,融成一滩火红的铁水,陷进了土地里。 黑色的身影们围着燃烧着火焰的场地挤了一圈,围住了这个男人。 啪啪啪……一连串的掌声。 男人觉得意外,微愣一下,不过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和脸色还是平静。 “啊,”一个男人带着笑意呻吟感慨般,“诸神的力子,真不愧是危险的人物啊,你这一场暴力的=杀戮,我很喜欢,有趣,很有趣,很好,好极了。” 那是一个脸色泛黑的男人,眼中有丝丝的黑气流淌,身后一张熊皮的斗篷。 “你就是驱使它们的教宗了?”男人火红色的头发张扬,可是面色平静,肤色白皙的像是个少年一样,他看着那个站在一处小坡上鼓掌的人,发问。 “驾驭它们的是我,不过,我却不是你所说的教宗。”另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男人缓缓从前一个男人的背后走来,他微微低头,眼睛漆黑,兜帽下的一张脸白的像是个死人。 “你所见,”他又抬了抬头,似乎去看被无数树木遮蔽的天空,“不过都是伟大之神的追随者,使者,谦恭的侍奉者。” “哦,”火焰色头发的男人似乎来了兴致,跟着问,“那么,它们呢?”他转转头,看向死了一地的野妖们。 “它们?哼,”白色斗篷下的男人低地地哼笑了一声,“当然是伟大之神的赐予我等的威光,是收割死亡的随从,凡人的,解脱者。” 他低了低头,又说,“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怎么样?你很好,能操控很强大的力量,我很喜欢你,加入我们吧?加入了我们,伟大之神将会赦免你之前所犯下的罪孽。” “罪孽?”火焰色头发的男人意外了一下,抬了抬双手排开,示意周围的情况,“你指的,你这些东西吗?” “你杀死神的使者,阻挡神的伟业,”白色斗篷下的男人似乎带着笑意在说话,“这些都是你所犯下的罪,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你加入我们,伟大之神将会为你接引,你犯下的罪孽,也都是伟大之神赐予你的考验。” “对呀,到那个时候,嘻嘻嘻……”披着熊皮斗篷的男人咬磨着牙齿一样没有把话说完,阴阴地笑。 “哼,”火焰色头发的男人也哼着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指着自己脸上开裂的缝隙,“我自己的考验都还没有完成,看来是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没关系,没关系,”熊皮斗篷的男人却笑着摇头,伸出双手,状若疯癫,“我们对于你的邀请,不会在乎你的拒绝,只要……你的身体,唏唏唏!” “本来,我还以为我看好的猎物被追丢了,”他接着说,“但现在,好像又来个更好的。” “哦?哼!”火焰色头发的男人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 “看来,你们又有一个猎物将要追丢了。”他回退一步,似乎想要退走。 “嗯?”白色斗篷的男人似乎看出了眼前这个猎物的意图,“别急着走,留下你的名字。” 火焰色头发的男人又退了一步,“这,你们可真是为难我,还是以后再见吧。” 他忽地转身,不避开烧的正旺的火焰,快步就想要离开这里。 “啊……”白色头蓬的男人长长地吸气,叹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杀了他。” 随着他的言语,停在背后早就跃跃欲试的野妖们猛然冲了出去,围着火焰拉开了黑色的圆圈,它们似乎畏惧那些烈火,不敢近前,于是选择了包围。 火焰灼烧着男人,火苗爬上了他的腿角,然后蛇一样窜到了他的身上,然而他却毫无惧怕,脸色有些发紧,却也是因为那些合围过来的野妖们。最后火焰终于从他的衣物烧到了他的脸上,可是他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火焰抚摸着他的脸,竟然没有留下烧伤的痕迹。 他的脚步越发地加快起来,很快就跑到了火场的边缘,才走出去,一头之前逃开的野妖就咆哮着扑了上来。 男人却头也不抬,脚下稍稍跨步,任由那头野妖扑上来的同时,找到了出手的机会,他猛地出手了,探出去的右手成爪,抓在那头野妖的颈吼出,生生把那头老虎般大小的野妖给举了起来,接着再狠狠地压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火焰从他的手上爆发出来,瞬息间就咬在了那头野妖的身上,他松开手,脚下已经发力,大步流星地奔跑,趁着那些野妖还没有全部围上来之前突围出去。 身后的野妖在哀嚎的顷刻间化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活活被烧死。而更多的几头野妖勉强跟上了他的步伐,但是在很短时间的保持中,它们也被男人甩在了身后,没有能够跟上男人的脚步。 即便是在雪地里,男人奔跑起来仍旧像是头草原上的豹子一样,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追上。 溪流上之井 一 昏昏沉沉睡去的小九在一阵咚咚隆隆的震动之声下惊醒,他怀抱着一对刀剑,蓦地半跪而起,保持着安静。 紧急间他很难从同样陷入沉眠中的身体上调动足够的力量,于是他小心着脚步,摸到门前,掀开帘子,小心地从外面的平台上探出头去。 才一出门,隆隆之声愈发震耳起来,黑色的身影大潮一般席卷了他们脚下这一大片的森林,几乎无处不是,树上的积雪细沙一般簌簌地坠落,像是被闪崩之后被扇动激起来的灰尘,遮天避地。 小九看着一阵心惊肉跳,不知觉间,几乎都忘了呼吸,他讪讪地收回脑袋,小心地藏着自己的影子,只敢在视线的绝佳处偷瞄。 不再是什么野妖群了,震动的声音仿佛大地之下的岩石正在分崩离析,有一场惊天的灾变。野妖们的身影像是黑色的洪水发作,一直野妖大军,他根本不需要去一个个地数数,一眼看下去,几百头都不止。 这支野妖的大军从他们的脚下横过,架在大树上的木屋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处木屋年久失修的缘故,在持续的震动中,竟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咔嚓的一声,像是有什么支撑不堪重负的断裂了。 小九心里又是一凉,扭头看过去,却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他一转头,看了看下面的野妖,觉得是时候叫醒还在熟睡中的叶白柳了。 他一进屋子,忽地觉得闷热,这时候才觉得刚才出去,似乎确实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担忧地走到叶白柳的身前蹲下,不用伸手去探叶白柳的额头,就知道这屋子里的高温果然都是从叶白柳身体上散发出来的。而叶白柳一头大汗,眉头微微地皱着,呼吸似乎也有戏急促的样子,像是在梦里和什么东西较劲一样。 小九犹豫着,又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了,叶白柳似乎病了,他之前龙眼部的时候见过叶白柳这样,所以这时候倒也不算怎么意外。 可是,此刻他们的处境似乎危在旦夕,是在虎口之中。 他再次转身出去,观望着下面的动静。他们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色还是阴沉着,像是早上刚刚过去,又像是要傍晚了一样,他转了转头,忽然发现森林远处似乎有盛烈的火光,直到他隐隐看到高冲向天上,又散过来的黑烟,知道果然是起了大火。 他这个时候也才发现野妖的大军是分成了两股,一股从他们的脚下冲过,往他们的前路过去。一支小股的野妖分流出去,直冲向大火的那边,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他在平台上一直待到手脚脸蛋都似乎被冻僵了,直到野妖大军完全从他们的脚下过去,身影隐入森林的阴影中,连咚咚的震动之声似乎都消失在了大山的深处,他才松了一口气地完全站立起来,四处眺望。 地面一片狼藉,厚厚的积雪连大地都被踩踏的不成样子,这一片的灌木丛都被踩踏的几乎除了根一样地消失了,这些野妖皮糙肉厚的可怕,蛮力惊人,如果不是森林的树木多都实在是高大,估计也会被撞的纷纷断裂倒塌。 小九心里一动,扭头看向之前有火光的地方。火光似乎越来越了,他心有所感般隐隐地闻到了浓烟的味道,心里觉得不安。 这里发生的事情似乎预示着一场可怕的灾难,他觉得必须有人得知道这里的情况才行。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抽身离开这里的机会,目前这个样子病了的叶白柳要他照顾,而那支野妖大军又走在他们前面的必经之路上,他一个人,说不定就和它们撞个碰面,他一个人,这无疑是羊入虎口。 无奈,他被困在这里了,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叶白柳身上的异常能够好转,早点醒过来。 他心里庆幸着回到了屋子里,这时候被惊的一声冷汗的他全然没有而来睡意,屋子里又闷热的厉害,虽然在这个寒冷的白日里,这是无比的好事,可是闷的实在是太厉害,他走到窗前坐下,把窗子上的厚帘掀开一角,让外面的冷风进来,缓冲着屋子里的热气,这样,他才好受一些。 “冷的时候恨不得热火烧身,”他想着一路走来挨饿受冻的日子,稍稍叹气,“这时候又恨不得早点离开,我这是不知足吗?唉,真是人生无常,矛盾之说却有常啊,啧啧啧。” 隔了一会,他似乎有所感地点点头,“嗯,很有道理。” 他坐在窗边,时间慢慢过去,似乎过去了很久,他们的脚下再也没有传来什么异样的响动,森林只有呼呼的风声,安静的让人惊悚。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心大,还是身体上积累了很多天的疲累又缠绕了他,他竟然有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只觉得脸上湿润,像是被一场温暖的雾气打湿了。外面已经完全昏沉了下来,眼睛已经看不出去了,于是他知道该是到了傍晚的时候。 叶白柳却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他伸了伸懒腰,呆坐了一会后起身出去,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又去打探外面的动静。 森林里安静的可怕,连一只鸟兽的叫声都听闻不见,夜色缓缓沉降下来,像是张黑色的轻纱,本来该是薄而轻的东西,可是这时候却隐隐压迫着人的神经,让人有些吸不上来气。这里的夜晚是个可怕的东xz着危险和诡异。 只是……小九扭头,看见一片蒙蒙晕晕的红光在一个方向亮着,久久也不熄灭。他想起来那是白天时候看见的火光……似乎越来越大了,他心底下一跳,觉得不妙,不会真的是一场大火吧? 这个地方要是燃起来一场大火,那可真的是绝人生路啊! 他摇了摇头,没有多想地返回了屋子,又坐在窗前,吃起了简单的干粮,又无事可做起来。 这一夜他有些无眠,心里头的不安一直让他出去查看着远方的那个火光,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色快亮的时候,他才短暂地入眠。 溪流上之井 二 天色大亮的时候,他才蓦地惊醒,结束了短暂的睡眠。 武士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危险,屋子里热的厉害,他只是短短的睡过去,身上竟然湿润起来,像是有一场大汗,外面是夏天。 但他知道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起身,甩了甩头,稍稍清醒了精神后,走了出去。 说是大亮,外面其实还是昏暗,眼睛根本看不出去多远,抬头的时候,树枝积雪的遮蔽之下,天像是沉降了下来,又像是被一层黑色的绸巾盖住了,昏昏沉沉的。 小九耸了耸鼻翼,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他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的回过神来,扭头看过去。 远方,那大片的红色竟然一夜都还没有熄灭,甚至还有大作的趋势,那片红色的光影看上去似乎隔的很远,小九却依然看出来它似乎比昨天看到的时候还要大了一些。 这可是不好的势头,难道真有一场大火要烧过来了。 小九身体上一阵哆嗦,外面的寒气果然还是逼人,这才站了一会,竟然吹打的他寒战直起,身上的热汗一凝,黏黏糊糊的难受,他抖了抖,这才觉得憋的难受,他随便解决了三急后,又回到了屋子。 外面安静的让人心里一片死寂,没有野妖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什么野兽的身影,他们两个似乎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他去看了看叶白柳的状况,没有想到这个一路走来比什么人都要清醒的人,竟然能够沉睡一天一夜,还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他用脱去手套的时候摸了摸叶白柳的额头,手上触电般一缩,那么一瞬间竟然有像是要被烫伤的感觉。 叶白柳身上热的可怕,他被冻的有些发僵的脸这时候竟然有了被炉火烘烤的感觉,他担忧地直皱眉,害怕叶白柳就这样烧没了。 他曾经见过有人得过这样的热病,那本来是一个强壮的年轻人,可是一场罕见的热病后,那个人就被烧坏了脑子,成了痴傻。 他顿了顿,连忙去外面捧着一捧雪回来,洒在地上,在一下一下地盖在叶白柳的额头上,似乎是觉得这样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后,他又找来一块布条,在外面包了一袋雪后丢在平台上,这样的大冬天冷的杀人,只是几个转眼的功夫,那根布条就冷的像是铁,于是他又拿回屋子,刚好替了那些在叶白柳额头上融化的积雪。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后,仔细观察,又觉得一天一夜过去后,叶白柳的脸颊似乎消瘦了那么一点。难道是因为没有进食的缘故? 可是,发热他还有些办法,这进食,一时候他却找不到些米粥来,随身只有一些石头一样的硬饼块,还有雪水。 他把叶白柳服了起来,小心地喂了他水喝,依照叶白柳这一身的热汗,再不喂他些水喝,大概再有今天过去,就该要虚脱了。 唉……本来以为叶白柳再累,也不过需要一个晚上就能振作起来,这样他们也能够快点赶路,追上前面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还得在这里被困上很久。 前面的人走的匆忙,仓促间也没有什么救援他们的办法,只说会在路上留下些隐蔽的记号。而现在看来,他们似乎连去追寻那些记号的时间都来不急了,远处隐隐烧起了大火,前面还有一支野妖的大军,身后是茫茫的山脉,他们是从地下深入的青古唐,这时候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四面楚歌啊……小九低头叹了叹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走到一堆包裹那里,翻找了几下。果然,更糟糕的事情还在,他们的食物只能够支撑他们两天了!这还是算上了今天。 好在的是,这些青古沁人的食物虽然硬了些,可是吃到肚子里,却意外地能填,他给叶白柳剩下一些,自己再省着点,还能支撑他们几天过去。 现在,又只能祈祷叶白柳能够早点醒来吧。他叹了叹气,对着漫天的诸神起愿。 *** 一天,一夜,又过去了。 叶白柳却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小九无奈,叹气担忧地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去打探外面的情形。 他简单吃了点东西,照顾了叶白柳后,一个人便收拾了刀剑,悄悄出门去了。只从那支野妖大军过去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在这里看见到有活物经过或者出现,他决定要走出去看一看,摸一摸路,不至于以后要离开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他站在门前,前后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往着后面,也就是来这里的时候走过的路,过去查探。那一夜他对那些能够爬树,知道他们所在的野兽们有些畏惧。 那是未知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从那个山里面追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根由。他还记得那天的时候,要不是那群野妖,他们也还没有察觉到身后还有那些诡异的缝合野兽跟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 他在藤桥上走出小心翼翼走出去很远,发现身后的新积起来的雪没有被踩碎的痕迹,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他们的身后似乎也没有什么活物行动的痕迹。 因为叶白柳还在昏睡的缘故,他并不敢走出去太远,虽然森林里安静的出奇,可他还是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脚下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他回到了木屋,进屋给仍然发热的叶白柳换了冰巾敷头后,又出了门,再次往他们的前路上探,两个白天和夜晚的积累,藤桥上又有厚厚的雪积了一层起来,他顺着藤桥走出去,惊讶地发现这条路竟然在他们的前面跨过了一条谷口,连着另一座山。 这里在两山之间,刚好有一个开阔的视野,于是他也有了机会可以看看左右两个方向的视野。右边是茫茫的白雾和山林,隐隐还有更高的山和更高的树木。 他再看左边,不安地皱眉。 果然是一场大火,左边不知道是什么方位,很远的地方一场大火烧了起来,浓浓的黑烟直冲 天际,被茫茫的雾气遮掩着。 溪流上之井 三 小九心里一跳,接着又是一沉,渐渐又像是那些黑烟和雾气一样沉重起来。他觉得大事不妙,立时转了回去。 他猛一推开被冻得发硬的门帘,几乎推断了。叶白柳还在熟睡之中,屋子里还是一片燥热,进风的地方,叶白柳放在那边的钢剑剑柄上还积起了水来。 “叶大哥?叶大哥?”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着急,已经蹲在叶白柳的身边推搡起来,试图唤醒叶白柳。 可是叶白柳的身体晃了晃,还是不见他醒转,简直像是已经半死过去的人了。小九伸着手指出去,探了探叶白柳的脉搏,好在叶白柳的脉搏依然像是被惊动了的蛇一样有力地跳着,昭示着他的生命力。 不见他醒来,这有力跳动的脉搏却让小九的不安愈发凝重。他倒是懂些医术的皮毛,知道叶白柳这样的状态不对,像是罕见的大病。 而他正沉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又听见了森林里有狼嚎一般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方向而来,凄长又声嘶力竭。 这声音就像是一双冰冷的爪子一样贴在了人的后背上抓着一样,让人毛骨发寒。 小九听了听,听出来这似乎是那天晚上以及在那个山洞里羽箭的野兽们,他连忙起身,快步到窗前,掀开看了看。 隔了一会,直到那叫声渐渐没了,他才收拾了所剩不多的干粮和水,拿了些,又带了刀剑,最后在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叶白柳,出门去了。 *** 漫天的星月下,叶白柳走在如同月光一样洁白的湖边。 他看见不知名的长颈野兽趁着夜色从湖水中探头,悠哉的漫游;岸边的森林里,狮子一般的野兽缓缓踱步,无意义地跑动;又有麒麟一般的野兽挥动着一个人那么长的羽翼,横过空中;凤凰的鸣声惊动了月色,平静的湖水光色潋滟。 忽然就有厚重的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天地忽然暗淡下来,黑色的影子像是大山一样高高隆起,无尽的烟雾像是黑色的水一样从它的身上流淌,猩红的强光忽然直射过来,那似乎是它的眼睛,俨然像是巨大的血月,渗慌的吓人。 接着,他又感觉耳朵里似乎有轻柔的风儿吹来,沁润心脾……他听到了,那还是一个女人的歌声,轻柔而又高扬,真像是风一样贴着地面漫流,席卷高空。 “来吧……”黑暗中似乎又有看不见的人在说话。 “都到来吧……”像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稳沉悦耳。 “这是你们的命运……” 悠悠的声音散去,叶白柳的眼皮抖了抖,终于睁开了。 他的眼神迷离,看了看似乎有些陌生的景色,空洞着发愣,终于在眨了几次眼睛后,他眼中的空洞才缓缓退去,也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然而等他刚想要起身的时候,忽然的虚弱又从他的灵魂深处袭来,人还没有弯起腰来,肚子里就叽里咕噜地发响,像是被剜去了大块的肉那样作痛。 他忍不住地嘶了一声,好不容易才翻身坐了起来。 “叶大哥?”黑暗中,小九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钢铁摩擦着皮子的沙沙声传来,“是你吗?” “哈……”叶白柳有些呻吟地长出一口气,艰难地吐字,“是……我。”似乎多日的沉睡,也让他的肌肉变的僵硬起来,说话都感觉像是扯着石头一样费力。 “你醒了!”小九拔剑的手一顿,又把出鞘到一半的长剑推了回去,翻身爬起,摸着黑来到了叶白柳的身边。 “你还好吗?这些天真的是吓死我了,”似乎到了这一刻,小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地说起话,“你不知道,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你死了,要不是你的脉搏还跟常人无疑,我都想跑了。” “你,这里,”叶白柳的脑袋里似乎还是混乱地一片,说起话来没头没尾的,“我,我,这是多少天了?”他似乎渐渐熟悉了自己的身体,慢慢掌控了说话的节奏。 “啊?”小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叶白柳是在问着什么,“哦,你是想说你睡过去多少天了吗?我的爷啊,你可是整整睡了四天啊?这还不算上今晚,这四天,你几乎颗粒未进啊,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以前在龙眼部的时候也是。”小九又问。 “没事,”叶白柳还是长长地出气,“我这,老毛病了,我也还没有搞明白……呃,有吃的吗?” “有,有,有有有。”小九连忙点头,又摸着黑给叶白柳找来唯一剩下的几口个干粮。 叶白柳双手有些发颤地接过来,喉咙里涌了涌,干的厉害。 “水。”他又有些无力地说。 “在这。”小九摸着黑,抓着叶白柳发烫的手递了过去。 叶白柳饥渴无比地大口喝了起来,咕噜咕噜几下,喉咙里的干苦得到滋润,冒烟一般的舒服,平日里觉得干硬的青古沁人的干粮这时候竟然脆弱无比,才碰到他牙齿就软了下去一般,几下就被他囫囵般吞了。 “还有吗?”有吃的下肚,他似乎立时就恢复了不少。 “没,没了。”小九摇摇头,却叹起起来。 叶白柳点点头地又灌了一大口水,他扭头看了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半夜吧,”小九也不清楚地说,“我刚才好像只是眯了一会,又好像睡了半夜,我也有些不清楚。” “叶大哥,”他的声音变化,有些着急起来的样子,“你怎么样?还能走吗?我们必须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怎么了?”叶白柳问。 小九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怎么样?你还行吗?”最后,小九又问着。 吃了点东西,叶白柳现在也终于感觉到了有了走动的力气,“我不知道,也许,我试一下。” 话说完,他就缓缓盘膝起来,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来吐纳。 溪流上之井 四 “我们该离开了。”天色才一发亮,眼睛还只能看不去两三步之外的地方,小九就掀开了帘子往外面看了看,然后转回来,对着背靠着墙,几乎又睡过去了的叶白柳说。 叶白柳深深地呼吸了两次,方才缓缓睁开双眼,一张脸上还是肉眼可见的疲惫,面色苍白的像是白纸,更像是外面的雪一样。看到叶白柳的脸色,小九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昨天入夜之前还喂过叶白柳一点的水润着嘴唇,明眼看见叶白柳的脸色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经过大半个月的风雪洗礼,原本叶白柳的脸色也粗糙的跟他们一样,干黑的一张红脸。 不过在这几天的昏睡中,叶白柳的身体散发着莫名的大量的热,身体里的水分也被排了出来,面色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点的稚嫩。 而现在,却苍白的可怕,像是他的身体在一夜之间极速的腐败了,明明已经醒过来了,怎么看上去情况反而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了。 “叶大哥,你还行吗?”小九连忙走到叶白柳的身边蹲下,担忧地问。 叶白柳仰头靠在墙壁上,长出一口气,笑了笑,“还算行吧,没到死的地步。” 虽然脸色发白,可是叶白柳自己却觉得自己的状态要比昨天晚上好些不少,似乎是那些吃食起了作用,有一点东西裹腹,让他精神上强壮不少。 “你怎么不走啊?”叶白柳看向小九欣慰地笑笑,“就不怕跟我死在这里了吗?” 小九却微微翻了翻白眼地长出一口气,似乎是没有想到叶白柳会先说起这些。 “我倒是想跑来着,”小九想起了前两天的事情说,“就是走了一圈,我怕我还没有跑出去,人比你还要先死了。” 叶白柳皱了皱眉,“外面怎么样了?他们呢?一直没有人回来过吗?” 小九摇了摇头,“我们大概是被困在这里了,外面的路我昨天走了走,后面的路上好像藏着些那些刀疤怪,前面的路,一过山谷就断了,想要走出去的话,只能下去了。” “咳……”叶白柳刚想要说话,喉咙里就被口水呛地咳了一下,“刀疤怪?” “就是那些被人缝起来的妖怪,真的是让人想想就害怕。”小九解释说。 “它们在外面?”叶白柳有些紧张起来地往门口的地方看了看。 “这倒是没有亲眼看见过,”小九也有些紧张地说,“不过一直在外面嚎着,好像还离我们这有些远。” 叶白柳点点头,短暂地沉默了会。 “还有吃的吗?”他忽然问。 小九愣了愣,觉得这个问题似乎熟悉,以及一点突然,又让他有些汗颜,“昨晚那些已经是最后一些了,其他大半都让我吃了。” 叶白柳把手伸到又脏又臭的斗篷下,摸了摸肚子,“肚子可真饿啊,好像都快饿死了。” 他又有些吃力地呼吸几口,等着身体上的血液都差不多醒过来后,他又才在小九的搀扶下吃力地站了起来,扭着脖子又跳了几下活动。 “不过没什么大事,我好想还能坚持,”他说着就要去收拾行李,“走吧,路上也许能找到一些吃的,树根什么的也行,最好还是甜的。” “啊!”小九又愣了愣,“那,你还是把盾剑都给我来背着吧,前面要下去的地方可不好爬。” 叶白柳捏了捏拳,觉得力量在他所未知的常识中一点一点地恢复,摇了摇头拒绝,“不用,我还行。” 他一只手操起钢剑背负在肩背上,又背了盾,左右看了看后,发现除了水和几张毛皮毡子外,也没有其他东西需要,或者说没有的带了。 他们出门去,小心翼翼走在藤桥上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满是厚厚茅草盖住的木屋,然后彻底离开了。 顺着藤桥走了一会,他果然看见了小九说的那个山谷,脚下不再是积雪和树木,只有茫茫的雾气,他一眼也没有能看看透,像是走在天上一样,山谷里的风吹起来的时候,格外的大,藤桥一阵摇晃,他们好险没有跌落下去。 “真的是一场大火啊。”叶白柳有所感应般地往一边看了过去,看见远方又黑色的浓烟隐隐冲向高空,即便是在这里,空气中的火灵气似乎也非常活跃。 “还好没有烧到我们这边来,”小九一边忍受着的风吹,一边远远地眺望远方山势低处,“本来前天我以为会烧过来,没想到再看的时候,竟然远去了,真是菩萨神仙保佑。” 叶白柳点点头,没有多想,接着走下去了。 山谷并不算长,大概三十多丈的样子,依靠着大树高架起来的藤桥在这里成为了一座吊桥,又连在山谷这一片的一棵大树之上,能在这样的地方修建出来这样的路来,真不得佩服青古沁人的智慧。 再走了一会,估摸着里山谷还不到两里地,前路果然是小九说的那样断了。 “就是这里了,路不知道怎么就断了,看上去像是被人砍掉的,我猜着也许是东伯他们,他们也许发现了什么。”小九指着下面快要拖到地面的断裂藤桥说。 叶白柳低头看了看,这条路果然是被人从前面砍断了,没有凭依的一段藤桥坠落下去,又在这里被拉住了。 “只能下去了。”叶白柳往下面看了看,发现只有旁边的一棵大树让他们容易能够爬下去。 小九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试了几下,一步跨到了树上去,他一只手掌在树杈上,忽然觉得有些硌手。他看过去,发现一截绑在树杈上的藤绳。 是那些青古沁人的布置,他松了口气,这绳子接下来会帮到他们不少的忙。 两个人缓慢地顺着树干的枝丫往下爬着,脚底下每一步都踩的很实,然而往下爬到一般的时候,叶白柳忽然低声叫住了小九。 小九闻声抬头,停了下来。 叶白柳安静地停了一会,才挑了挑下巴说,“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溪流上之井 五 小九抬头看了看叶白柳指过去的方向,使劲眨了几下眼睛,都快把眼睛眯的没了,才终于在似乎满是雾气的林子里看到不远处又一个黑影悄悄地走过。 那似乎是一个野兽的身影,悄悄地在丛林中漫步,每一步都踩的很轻。 小九还在疑惑着,直到那头野妖缓缓靠近了他们脚下的地方,他心里一跳,看清了那是一头身材有些矮小的野妖。 这很像是他们刚刚渡过那条大河,进入到这片森林的时候遇见过的那种野妖,个子矮小,不过也有大型猛犬的个头,估摸着立起来的时候,差不多有一个人的高度。 这种像是狼又像是鼬的野妖一边无意义地到处漫步着,一边用着长长的鼻子左右到处乱嗅着,路过叶白柳他们脚下的时候,却忽然停下,嗅的也愈发用力起来。 见它如此的警惕起来,叶白柳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已经散下去了,不由的悄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问道,也许是一直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陶,他的鼻子好像已经对自己身上的味道免疫了,一时间竟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出来。 好在下面的那头野妖只是靠着树抬腿撒了泡尿,就又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等着那头野妖走出去很远,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森林里的雾气和昏暗之中后,树上的两人才松了口气。 似乎是从这头野妖上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一样,叶白柳竟然笑了笑。 “怎么了?”听到叶白柳的笑声,小九不解地抬起头,压低了声音问,想不通为什么叶白柳这时候竟还能笑的出来。 “看起来是个探路的,”叶白柳做出解释,这让他想起了去年的自己,“没想到这些野妖之间也有斥候,真正是一支军队了,看来统领他们的人,是个厉害的角色。” 小九皱了皱眉,担忧和害怕几乎各占了他所有情绪的一半,“前几天的那支野妖大军,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去往那个伊犮希所说的拔多去的,不知道阿青和东伯他们怎么样了。” 叶白柳听出来小九的担忧,想了想地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有伊犮希为他们带路,现在一定是已经到了拔多了,那里应该是个人多的地方,有反抗的力量,再怎么也比我们现在的处境安全。” “还记的我们刚来这里的那天吗?”他接着问。 小九点了点头。 “小心刚才那头野妖,”叶白柳又说,“别看它可能没有其他那些野妖大,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是同样的危险,小心不要惊动它,不到不得已的时候,避着它最好。” 小九又点了点头,忽然一愣,抬头问,“那,我们又要怎么走呢?顺着桥的方向走吗?还是?” 叶白柳低眉沉默了会,“看刚才,那头野妖好像就是从前面的来的,不能走了,道路应该已经完全被看住了。” “那……?” “在这等一会,然后就往那边走吧,”叶白柳一指右边,那是刚才那头野妖不曾踏足过的地方,“碰碰运气。” 小九点头,“好。” 又过了几乎快要小半个时辰后,确定了下面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后,他们才麻利地从大树上一路爬了下来,一落地,脚下的积雪就被他们踩的碎了,被挤压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么一个在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动静,在这时候却让两人心头上都是一阵紧张,生怕招来那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流浪的野妖们。 森林里果然还是安静,刚才那头野妖的出现似乎只是个意外。 “娘的,晦气。”小九一低头,脚下一抬,闻到一股无比骚臭的味道,“那些东西也要撒尿吗?” 叶白柳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这边。”他跟着感觉走在了前面。 对于森林中种种奇怪的味道,他总是要比小九感觉要敏锐的,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上的饥饿还是如同什么东西在撕咬着一样,他感觉上的力量反而也愈发的变强了。 真是奇怪!好像每一次这么昏死过去,醒过来后他就会变的更强一些,这么想来,他这样子,倒还是一件好事了。 他一边走着,虽不及那头野妖一样散漫,但是紧张之下,他倒是跟着那头野妖一向扭头到处地嗅着,从气味中打探这里的消息。 几乎深冬的季节,森林里的风也不可避免的狂躁,一阵风来,土地上几乎留不下什么味道,除了从远处偶尔有飘过来的骚臭味道外,他没有闻见其他的东西,只有一阵从积雪上吹起来的冷气。 看起来,他们走对了。 走了不过一会,野妖倒是没有遇见,他们脚下的地势却忽地向下倾斜,慢慢成了一个坡地,这看起来他们似乎又像是要走上下山的路了。他们不得不又往着山下走去。 这似乎是上天对于他们的眷顾,下山的路总比上山的路要好走省力的多,而且偶尔有时候,他们的视野也会忽然开阔起来,总用那么几棵树绕开一个巨大的石头生长,于是那块石头上就成了一个很好远眺的地方。只不过一眼看出去,还是那么一点的视野,远远也只能看见莽莽的山林隐在白茫茫灰扑扑的雾气之中。 他们一路慢走,一路上竟然没有遇见任何的一个活物,不管是那些野妖,还是其他什么鸟兽,前路似乎安全,这让他们庆幸。 大约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也终于走到了山下的谷底。 本来就饿着肚子的叶白柳此时更是疲弱不堪,他的呼吸很重,像是铁匠铺子上被直拉作响的风箱,于是他们在一块高出积雪的石头上短暂休息。 小九也累的不行,不过他还是站着四处眺望。周围都是一片白色,积雪起叠,几乎掩盖了一切,若是在其他的时候,深处在着其中大概会是一次不错的旅行,但是现在,白色的世界里似乎到处都潜藏着危险的气息。 短暂的休息过后,他们再次起身,没一会他们就到了底,耳朵边也传来了小小的水流之声。 溪流上之井 六 果然有一条小小的溪流在森林中流淌,能够冻死人的寒气冻结万物,却奈何不了这条小小的溪流,小溪的径流不大,是一个跨步就能越过去的距离,它沿着地势缓缓爬升,来自森林的深处。 “歇一下吧。”叶白柳缓缓来到水流的旁边,左右看了看周围后,低下头打量了眼下的水流。 小九点头,喘着气地靠在一棵树上,减轻着双腿和腰上的疲累。 森林里除了那些野妖和那也诡异的野兽,似乎就没有其他生命的气息,树木是静止的,风声则像是无形的妖魔,有这么一条似乎时刻都在流动的小溪,虽然流势不大,却满是生命的气息,这无疑让一直都绷紧神经的两人在心底下松了口气。 叶白柳蹲了下去,脱去手套,不顾冰冷,把手伸到了溪水中去。他的手在水流里晃了晃,有温暖的感觉,水里果然满是生命的气息。 小九这时候也靠了过来,也不脱手套地就用着皮囊装起了水,这里的水经过沉淀,不用试就知道肯定比那些靠着叶白柳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所融化的雪水要来的舒服。 “叶大哥,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小九收好水囊后,眉头上还是一筹莫展,四处看着,没有什么好主意。 叶白柳喝了一口直接用手捞起来的水,甩了甩手后,回头看了看,“你还记得我们来时的路吗?” 尽管经过几天的休憩,他们一身的疲累减轻不少,可是此刻两人的脑袋里还是有些昏沉的,像是塞了石头似的,上一刻说过的话,可能转嘴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小九点了点头,“记倒是记得,不过我们要是再这么走下去,记不记得路好像都不重要了。” 除了两袋水,他们身上可以说毫无补给的东西,如果再森林里迷失,那就已经不需要那些野妖的血口了,他们自己就会先倒下去。 “这一路上好像都有些安静,”叶白柳在破烂肮脏的斗篷上揩了手,站起身来往着溪流的上游,“我们应该是避开了那些野妖,接下来,尽量往之前的那条路上靠过去吧,我们要去拔多,好像还是只能走那条路。” 小九赞同地点头,“那么……”他也起身回头看了看,“是往回头走吗?” 叶白柳沉默了会,“你不觉得,这条溪流……有古怪吗?” “嗯?”小九皱了皱眉,“不会吧?真有古怪吗?” “这么冷的天,这一条水流好像是这里唯一的水源了吧?”叶白柳说,“冰雪天里死水都结了冰,只有这样的活水还能轻易取用。” 他警惕地四处看着,“如果还有活物,那么这里一定会留下痕迹吧?而且那些野妖,尿都能撒,大概也是需要喝水的吧?可是你看这里……” “哦……对啊,”小九似乎领悟过来,“这几天的雪都不大,怎么说都有足迹什么的留下来吧?” 他看了看寂静的森林,却看不出这里的平静有被打破的痕迹。 “而且空气里还没有奇怪的味道?虽然这样对我们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叶白柳说,“但,又让我觉得不安。” 这里似乎是地势的最低处,一过这条小溪,眼前的山势又在不远处缓缓爬升,山上的路一旦往着高处,一般都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就从这条小溪慢慢之前的道路上走吧,看看这路上能不能看到它的源头。”叶白柳做出了决定。 话不多说,他们也没有多坐下来休息的时间和体力,两人接着上路。 小溪顺着缓缓走高的地势流淌下来,流势平缓,没有多少的七拐八绕,他们心里默默牢记着之前的方向,在树木和灌木山石丛中开路,小心地跋涉。 高大的树木和山谷渐渐又将他们包围,走了一会,他们爬上一个地势分明的阶梯,又到了一处地势稍微平缓的地方。 水流在这里缓缓汇聚,但还是不能积蓄起来,连个牛窝的水塘都比这里的水深,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变化,到了这里,一切似乎都还是之前的样子。 咔嚓的一声,小九的脚下似乎踩碎了什么,薄薄地一层,像是小坑里的积水冻成的冰面什么的,起初他他没有在意。 直到他走了几步后,又一声的咔嚓终于让他有了看一眼的打算。 “叶大哥!”他忽然停住,低头下去。 “嗯?”叶白柳跟着看了下去。 小九蹲下去打量着脚下的小坑,“你看这,像不像一个脚印?” 薄薄的一层积雪下,似乎真的有一个足迹,带着些泥色,像是积雪被踩压后浸了水,又转眼被冻住的一样,虽然又那么一点的残缺,可是看上去,俨然是有足弓的模样。 叶白柳伸出手去量了量,好一会后他才肯定,“人的脚印,有人来过这儿。” 小九眉头上一跳,张了张嘴,一时间一不知道该不该喜悦了,“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叶白柳长出了口气,捏起来点雪泥来,凑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有一点味道,但是不多。” “啊?这都能闻到?真的吗?”小九瞪大了些眼睛。 “风太大了,”叶白柳丢掉手上的雪泥,“想找的话很难,但是,我没有闻到什么恶心的气味,应该是个好消息吧?”他也有着疑问。 “那……” “接着走吧,”叶白柳说,“运气好的话,也许会遇到人。” 他们顺着水流又往上走,没走出去几步,果然又遇到了之前那样的脚印,除开细微的差别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到了这里,他们两人就能肯定这里的确是有人来的。 他们在水边找着足迹,果然,还有几个浅浅的脚印从溪水边走开了,大概三四个的样子,这些脚印就彻底消失在了积雪中。 不过,眼睛找不到痕迹,叶白柳的嗅觉在这时候却派上了用场,他在几棵树木上找到了类似汗渍,血迹,油类的味道,找到了方向。 溪流上之井 七 叶白柳走了两步,忽然停住,然后就在小九不解的神色中蹲了下去,把脸使劲往着一棵不过手臂粗的小树的根上凑过去。 那是一棵小小的松木,在干枯的冬季里顽强地挺立,树皮的颜色较之夏天的时候暗淡萎靡了不少,在它的根部一截上,也就是叶白柳凑过去的地方,却有一块更深的颜色与整个树身格格不入,似乎是黑色,又似乎紫色。 “是血。”叶白柳嗅了嗅,分辨出来。 “什么,血?”小九半信半疑,也凑过闻了闻,可是直到他几乎都把鼻子贴到树上去,都还没有闻到血的味道。 他用着手指扣了扣,扣下来一块被冻住的痂,才勉强认出来。 叶白柳眼睛一动,又跟着鼻尖里的味道,起身往左边走了大概十多步,绕到了一棵几乎有两个他那么粗的大树后,果然找到了一具人的尸体。 小九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后,眉头上又多了警惕,“果然是有人的痕迹,看上去,他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了。” 看身形,模样,这应该是个男人,黄褐色的羊皮袍子破烂的不成样子,衣角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扯去了一块,肩头上连着整块血肉都不翼而飞,整块都被血染湿了般,上面的毛纠结成一股一股的,又被冻的发硬。 破烂的裤筒短了一半,把他断腿上的伤口全然暴露了出来。而在他的喉咙上,还有一道醒目又残忍的口子。那无疑是被一柄极快的利器快速划开的,不多不少的斑斑血块下,被冻硬的伤口竟然又深又平滑,下手的人,无疑是此道中的好手。 “真惨呐,”小九轻轻吐出了口气,心底下有些不忍,“不知道他身前到底是受了森么罪,竟然会有如此残的死法。” 尽管叶白柳心底下也有对这个死去的男人的叹息,可是他还是从这个男人的尸体上去猜测他生前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攻击。 “喉咙上的伤口比其他地方,尤其是肩上以及大腿上的伤口要新,”他做出猜测,“他应该是走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而这一道伤口……” 他沉默了一会,还没有开口,小九就接着他的话说了起来,“应该是人留下的,但是……他这么重的伤,没想到没有死在那些野妖的口里,竟然死在了人的手里。” “也许吧。”叶白柳的心情有些沉重,想起了北江那个地方,在他两年的斥候生涯里,这样的绝地也曾经历过。所以,他知道这个男人死前应该是多么的绝望,过往的恐惧和悲伤从黑暗的角落里袭来,忽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也许?”小九疑惑道。 “就算没有这最后一刀,或者其他什么利器,”叶白柳长出一口气振作,解释道,“他的伤口都得不到救治,甚至止血都不能,已经是必死的了,这一下,应该是帮他。” 小九一下明白过来,沉默着久久不说话,最后只能又轻又长地叹息一声。 叶白柳没有沉浸在同情之中,又在尸体的走遍用脚翻了一边积雪,黑色的土地上,除了满地的枯黄落叶外,没有其他的东西留下。看来这个男人身上除了这两件衣物,其他的东西都被人带走了。 “味道还在,越来越清晰,”叶白柳起身看着一个方向,“这边。” 山坡的走势越来越高,积雪下面不是湿滑的腐叶,就是忽然像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绊脚的石头,越发难以行走,高大的树木之间生长的茂密的灌木丛,没了叶子,干枯的木枝上对着一层雪,看着萧索。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似乎这一路还是要顺着旁边的这道小小的流水走上去,不至于走偏他们原本预定的方向。 叶白柳找对了方向,随着他所嗅到的痕迹一路走下去,越发茂密的丛林里便有着越来越多的可见的痕迹留下,是人为破坏后留下的。 挡路的灌木丛被人用锋利的刀剑砍开,断口处颇为整齐,就像割开之前那个男人喉咙一样,一柄锋利的刀剑砍断这些干脆的木枝完全不是难事。 只是除了断开的木枝和明显可见,有人走过的一条能称之为道路的小径外,一路上没有其他的痕迹或者东西留下。 再走了一会,他们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方发现了一堆黑炭和灰烬,有人曾在这里升火,短暂的停留过,四周也终于留下了人为的痕迹。火堆边有被丢弃的骨头,四周还有碎裂的布条和干粉的油脂剩下,尽管是少到连个指甲盖都没有的小小一点,但这却是他们意外的发现。 这条路上有人曾经走过,而且,他们之间似乎也越来越近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能找到人留下的痕迹,总归是个让人松一口气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这一切是好是坏。 火堆边还有隐隐的血的味道留下,似乎是这里的丛林越来越茂密,风在这里受到了阻碍,于是味道难得的留了下来。 这是叶白柳认为唯一让他能够清晰明确捕捉到的气味了,火堆刚好就在溪水的一旁,而这股模糊的血味一直延伸到水边,断掉之后,似乎又在水流的对岸延伸出去。 他跟小九几步蹚了过去,果然,又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发现了另一具尸体,只是,这一次却是个女人的尸体。 一个强壮的女人,肤色即便是在死后都能看得出来明显的黝黑,看模样,女人不过三十出头,甚至还不到的年纪,全身上下的衣物破烂不堪,除开胸口上那个手指般大小的窟窿外,整体竟然要比之前的那个男人要好一些。 她似乎是流干了血才死去的,一身除了能简单遮蔽身体的薄衣外,也没有什么东西剩下。看起来似乎是她的同伴们觉得在栖身的地方有这么一个死人不吉利,于是才把她转移到了这边。 一切气味在这里断了,似乎其他的人没有往这边走。 他们又退了回去,在雪地里找着认为留下的脚印或者其他的痕迹,又跟着溪流的方向走了上去。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两个人都觉得腿肚发酸的时候,终于爬上了一个大片开阔平稳的地方。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座小山的顶上,这里的丛林远比他们遇到的过得所有森林都要茂密,而且,也不怎么见到参天的大树,多都是小腿粗,或者手臂粗细的小树一排一排般的生长,高高树冠遮蔽了天空,这里竟然也无比的幽暗,丝丝缕缕的风在这里挤着互相冲撞,留下又细又尖的啸声,几乎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寒。 而他们跟着溪流的走到头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在这个幽暗的让人以为都要闹鬼的地方,他们竟然看到了一口石头搭建的高井! 狼狈的武士们 一 这里荒芜一片,杂草丛生,本来就晦暗的天空在这里更是一沉,像是傍晚。 而随处可见的积雪在这里也不过浅浅的一层,大多都被他们头顶上那些纠结茂密的树枝给挡住了,没有落下来。 一口高高的井就那么横亘在他们的眼前,一条条直去的、被人踩出来的小径刚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视野可以看过去,其他的地方,大都被齐腿深的野草和灌木所遮掩,凄凉的让人觉得悲伤。 小九和叶白柳对了一眼,然后都默默地拿起了武器,小九双手抽出刀剑,脚下稍稍矮了下去,预备着发力。叶白柳也从肩背后取下来银盾,挡在身前,再把腰间的古达尔短剑拔了出来。 耳朵竖得不能再竖后,他们两人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这里似乎有人来过的痕迹,而且还发生过一场混乱。 野草和灌木丛上染着血迹,有人曾在这里受伤,地上还丢弃着铁剑,原本银光灿灿剑身在这里像是蒙尘一般,暗淡无光,像是木头做的一样,几个布裹的包裹散落在草丛里,有干硬的肉块和面饼,还有些水袋。 叶白柳短短几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后,又正视起眼前的那口井来。 可是直到他们走近了,脸都被井中的水倒影出来的时候,空气中还是安静如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传来。 叶白柳和小九又对了一眼,拿着刀剑的手本来跃跃欲试地在蓄着力,可这时候,两人又都一脸的疑惑。 似乎只是一口普通的井,井身刚好到他们的腰以上,不过井口很大,能够同时容纳下他们两个人也还有一点空隙。井水悠悠,漆黑,而惊人的是井中的水刚好低了井口一线,寂静无波,让人觉得不详。 叶白柳仔细端详着井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井水下冲出来一样,于是他手握短剑,手臂上仅有的力量都凝聚了起来。 但是似乎很久过去,什么动静都没有,而他的意识却似乎坚持不住了,沉重的疲惫这一次再也挡不住地压下来般,他的眼睛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旋转翻涌,像是水中的漩涡一般。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模糊,又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 一片浑噩中,沉重的疲累压得他双腿发软,就要倒下去。 他仅剩的一点意识如一滴凉水般点醒了他,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去,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咬牙猛地振作,甩着头倒退了一步,全身的血气跟着他的意识一振,直冲头顶,冲醒了他。 意识回归,他知道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疲累和浑噩,是那口井! 他很快找到问题的根源,看过去的时候,果然一旁的小九也陷了进去,他好像是失了魂一样地站在那里,东歪一下,西歪一下的。 “小九!别往井里看!”他大喝一声,拿着短剑的手拍向小九的肩膀。 小九缓缓地回头,一双漆黑如井水的眼睛看得叶白柳心里一跳,退了一步。小九的脸上挂着麻木僵硬的微笑,像是做了什么美味的梦一般。 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笑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变的凝重,一脸的疑惑,眼睛里的漆黑还没有褪去,人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柱一样地一下子软到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里不是就留之地,叶白柳收回了短剑,一只手拖着小九退开了。 最终他在溪水的源头那里停了下来,拉着小九靠在一处地势稍微起伏的地方,简单能够挡住一些风来。 只是做完这些,他就气喘吁吁,觉得手里的银盾似乎也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沉重,他丢下银盾,又从肩背后卸下双手的长剑,释放了身上所有的压力。 他也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他看向眼前的溪水,水流本来是在这里就到了头,小小沟壑的源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看上去也不过是木盆般大小,可是那源源不断的水流就是从这个小小的土坑里蔓延出去的,让人难以想象。 而这个土坑的水源,似乎还要来自泥土之中,看方向,倒像是那口诡异的井那边!彼此连在一起。或者说,那口井其实就是这股水流的源头,终年流到头,不受能够冻死人的寒气所影响。 真是诡异的地方!叶白柳有些无奈地紧闭了眼睛,仰头吐出一口气,似乎在想为什么自己老是会见到这般诡异,那般诡异的事情。 命里犯这样的冲,他最后只能在心底下苦笑一阵。 咕噜噜…… 肚子里又像是有一块肉被什么野兽撕咬去了,痛的厉害,他本来就是风中残烛,拉着小九下来,又让他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 他忽然睁开眼,直着身子坐起,忽然想到那口井边似乎有不知道什么人丢下的口粮。他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小九,又看了看四周。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古怪,诶……”他强撑着坐起,拿上银盾,又抽出了似乎很久都没有动用过的钢剑,没有发现森林里有什么异动的他再次往井那边走了过去。 井口还是那般幽幽,似乎它的安静从来没有受到过打扰一般,叶白柳这次没有选择接近井口,而是小心翼翼往地上散落的那一地口粮那里摸过去。 沙沙沙!草丛里忽然的异动。 叶白柳心里一惊,以为是什么野兽袭来,可是看过去的时候,也只看到一个像是小蛇一般的身影在野草缝隙间溜过去了,最后似乎是钻进了土里,没了动静。 蛇?这个时候还有蛇吗? 叶白柳疑惑地挤了挤眉毛,觉得这个地方真是越发看不透了,明明空气中是一股让人不安的阴森,可是地下却似乎有生命的活力。 他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去探究,捡了散落的物资后,退了回去。 小九还在冰天雪地里昏睡着,在这个地方,睡在野外可不是一件悠闲的事情。 他喘了几口,最后看了一眼高井的地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了。 愿望 一 尽管只是离开了不过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叶白柳回来的时候,躺在雪地里的小九俨然是快要冻僵了的样子,这天气,冷的要杀人。 好在叶白柳临走的时候裹紧了小九一身的衣袍,没有让寒风完全的侵蚀这个少年。 “坏了!”叶白柳一口咬着跟石头差不多冷硬的干饼,脱了手套,一边捏了捏手,让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流动,把一股新生的暖流从他的心脏和小腹上的神里穴位上缓缓往右手上运送着。 他拉开小九的衣袍,把温暖的手掌在小九的胸口上贴紧了一会后,又在他的小腹上贴紧,隔了一会,他又把另一只手按了上来。 好一会过去,叶白柳觉得有汗滴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昏死过去的小九也终于有了反应,他发白的脸色彻底好转,脸蛋有些发红,一股热气也从他的身体里渐渐冒了出来。 “额……”他胡乱怪叫一声地醒来,有些浑噩地左右摇了摇头。 叶白柳也终于彻底松了口气,还好他跟着老人那里偷学来的传气功夫有用,不然,他大概还要尝试从季尚那里偷学来的吹气之法……,好在不用,不然……,他庆幸起来,终于有功夫吃喝。 “我,”隔了一会,小九似乎认清了现状,“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忽然翻身坐起,“这是哪?哦,我怎么睡过去了?” 叶白柳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嚼着一块晒干的肉块,一边喝了一口水,“你昏过去了,那口井有问题,我们差点着了道,死在这里。” “啊?”小九反应过来,终于想起来了,“对哦,我只是看了一眼,忽然就回到了钱郎,梦到了……莲儿……” 他笑着讪讪止住了,脸上有些羞怯的样子没有说完,而叶白柳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在意。 “你感觉怎么样?”叶白柳抬头往天上看了看,“看来是找不到好地方了,我们今晚大概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把捡回来的口粮往小九的身前丢了过去,“吃一点,今夜可能不好过了。” 一听到今晚要在这么个鬼地方过夜,本来一身还是燥热的他脊骨发亮地打了一个寒战,这倒不是因为寒冷,他是火炼过的武士,别看还只是十几岁的年纪,可是身体强壮,身子远比一般的武士耐糙,对于寒冷,他还是有那么一定的抵抗。、 而这股寒冷却是源自一股恐惧,他只是看了那口蓄满了水的井一眼就中了招,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身体燥热,意识到这一定是叶白柳的缘故,不然,他大概就这么冻死在这里了。 他下意识捡了块发黄的面饼起来,竟然一口没有撕碎,硬的厉害,皱了皱眉,这些莫不也是那些青古沁人的东西?可他很快否定,因为口感不一样,青古沁的干饼虽然硬了点,可是吃到口里后,就会慢慢变软,像是有点点嚼劲的馒头。可是这些,吃到口里还是跟持着石头干草一样。 但也是救命的东西,他高心还来不及。 “啊……”他长出一口气,找了地方靠过去,“我有点想念那烤出来,又香又辣的鸡肉,煮的发烂的羊肉,当然,牛肉更不用说了,刚出笼的馒头我觉得我都能吃上一屉。” 他喝了一口叶白柳递过来的冷水,接着抱怨起来,“没有甜味的果酒,辣喉咙的烈酒,连口热水都没有……我这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么倒霉?” “别的不说,要是能有口热水多好?”他最后仰天叹气地说。 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 叶白柳眼睛都感觉累的快要闭上了,也忽然振作,“怎么了?”他奇怪地问道。 小九举起手里的水囊,看了看叶白柳,又看了看不远处那条小小的水流,“这水……!不会就是那口井里的吧?” 叶白柳愣了愣,也才反应过来,心里头有些吃惊和担忧,但很快他就放松下来,“这水,至少没有问题。” 他们一路跟着走上来,喝的都是这条水流,眼下没有任何不适。 小九顿了顿,嘴里撕扯着一块干肉嚼了起来,没有力气般地萎靡下去。 天色很快暗袋下来,森林里尤其昏暗,夜色将近。 叶白柳修了口气,忍住终究还是没有睡过去,他喊上小九,两人带上了刀剑出去,在附近就地捡了些,又砍了些木柴回来,打算在这里渡过寒冷的长夜。 叶白柳一阵用力,让钢制的长剑变成炭火的颜色,丢进木柴堆里,又找了些木柴来压住,完全包裹了那柄钢剑。 小九一阵发呆和吞咽中,感受着恐怖的高温让那些发湿的干柴发出嘶嘶的声音,看着白色的浓烟一点一点冒出来,直到壮硕,最后,火焰从那一堆木柴里烧了起来。他不得不感慨这样奢侈和直接的点火方式。 叶白柳从火堆中抽回长剑,看了看手中因为多次高温而卷曲发干的绑皮和夹木之剑柄,叹了叹气,把赤红色的灵性钢剑插在地上,让它随风冷却。 小九一阵无言和羡慕后,什么也没有说,沉重的疲惫让他往后靠了过去,卷成一坨地保暖。 夜里寂静无声,只有无尽地风在摧磨人的意志,好在不时直吹向这里,几乎一直到半夜,他们都没有察觉到林子里有什么不对劲来,即便是白天那口能够让人陷入昏迷的井那边,也没有奇怪的动静传来。 如果不是那阵急匆匆的脚步,叶白柳几乎不用再守着下半夜。 沙沙沙的脚步声让他从半梦半醒之间惊醒,但是他没有动作,而是仔细聆听那股脚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杂草丛里奔行一样,撞的灌木丛和小树的枝丫互相乱撞,发出声响,似乎从那口井那边传来。 而叶白柳几乎就要动手拔剑的时候,那股脚步声又忽地远去了,渐渐没了声音。 叶白柳回头看了看,低低地长吸了口气,心里抽紧后,又松了出去。 愿望 二 但是他的手还是没有从剑柄上挪开,刚才的那阵脚步声让他直觉上觉得危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另一种感觉,又让他觉得刚才的那一切都与他无关。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悄悄对他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一样。 那阵脚步声搅的他后半夜彻底没有了睡意,就算是坚持不住的时候,也是介乎半睡半醒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的昏睡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睡不下去了,脑袋里的精神充足的可怕。 一旁的小九倒是睡的死沉,直到天色彻底放亮,他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叶白柳又往篝火里添了木柴,凑到小九的身边,觉得是时候叫醒他了。 他摇了摇少年的肩膀,“喂,小九,快醒醒,要赶路了。” 也不知道是不忍打破小九的美梦,还是害怕打破森林里的寂静,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可是少年却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诶?”叶白柳察觉到异常,手往小九的额头上探了过去。 果然,少年的额头上不是一般的热,即便是经过火炼后,血气旺盛的武士,这样的温度也是极为可怕。他似乎生病了。 叶白柳皱着眉,没有其他办法的他只能在让自己的身体凝聚气一股足够热的灵气,用手按在小九的胸膛上渡了过去。 终于,小九在一阵难受的神色中转醒过来,喉咙卡着什么似的,一睁眼就咳嗽了起来。 “叶大哥!”小九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状况,“我,好难受,我,好像是病了。” 叶白柳点点头,皱着眉,“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嘴上这么说,叶白柳却也知道自己这些言语中的无力,他心里有些着急,在这样恶劣的冰天雪地里,他知道得了病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怎样的危险。 小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烫,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已经在这样的寒冷雪夜里睡了多少个夜晚,即便是火炼过的武士也终于还是病倒了。 “不行,我不能生病,阿青还在等我,莲儿也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生病。”他挣扎着起身,身体也有些发颤,虚弱的完全是一副病人的样子。 叶白柳搀扶着小九起身,“没事的,你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很多,起来多走一走可能好转了。” “还能行吗?这个地方看来是不能再待了,等找个能够彻底避风的地方。”他接着问询。 小九扶着叶白柳的手臂稳住身子,“我可以,还行,能撑的住。” 叶白柳皱着眉,看着有些浑浑噩噩的小九,觉得他这场病来的有些突然。 小九走了两步,缓缓悠悠的,在湿滑的上坡路上差点摔倒,叶白柳不放心,最后还是背着他上路。 他们还是往那口井的方向走过去,因为那边是唯一一个能够轻松穿越过去的路线,不过不再像是昨天那样直接往井口走,而是远远地避开,绕开着那口井。 “嗯?”叶白柳看向井口那边,忽然发现了异常。 “喂,小九,你看到了吗?”他严肃地发问。 “嗯,看到了。”小九拖着带鼻音的声音点头,尽管他脑袋里昏沉,可是意识还是清醒,能够看出来那口井上的奇怪。 昨天看着还是一口死水的井,现在竟然像是温泉一样冒着热气!咕噜咕噜有着气泡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看眼神有些泛着泪光的小九,疑惑着说,“你还记得吗?你昨天是不是说过什么……类似的话?” “哈……”小九长出一口气,“啊?什么?” “水,你说你要热水?”叶白柳追问。 “啊,好像是。”小九点点头,想起来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叶白柳想要问些什么。 “嗷……!”忽然的吼叫声从林子的阴暗处传了过来。 不管是满脑袋疑惑的叶白柳还是满脑袋星星的小九,两人都被吓了一条,心头上一紧,下意识已经去掏着武器。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它足有差不多一个人半的高度,短短的一时间只能看到个奇形怪状,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不论是谁都会被吓一个大跳,如果这个人再有一点羸弱,大概下一刻胆汁就会从喉咙里吐出来。 但是,它似乎惹错人了。 “真是愿望成真了?哈?”昨夜听到那阵脚步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想着不要死什么怪物就好,但是,现在真就有一头怪物站在了他的眼前!他不由的多去乱想。 叶白柳一抖肩,小九就已经从他的背上跳了下去,因为叶白柳这一路都做好了背负着他前行的打算,于是把所有的家伙,除了腰间的那把短剑,都交给了小九背着。 这时候叶白柳面向那头怪物,伸手找着小九要着大威力的家伙,小九意会叶白柳的意思,知道他是要刀剑,但是仓促间,他第一时间摸摸到的刚好是叶白柳的那一面银盾。 朝着叶白柳丢过去银盾的时候,他才深刻明白自己的虚弱,手上一酸,差点连盾牌都没有丢上去,而事实上,叶白柳的这面银盾也的确足够沉重的。 力量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银盾没有飞到叶白柳的手中,但是叶白柳眼角一瞟就了解了个清楚,他身子一低,伸过去的手就已经摸到了银盾。 高大的怪物已经扑倒了叶白柳的身前,活像是座小山撞了过来,不能避让出去的叶白柳只能鼓足劲道,与这座小山撞在一起。 下一刻,叶白柳也终于深刻了解到了自己身体上的虚弱,他在往前面起跳一步,就不得不往后跳上七八步。 他被撞飞了出去,还在他及时在他和那头怪物中间隔了一面银盾,于是他不至于直接和那个怪物来个亲密接触。 他的后背撞在几棵小树上,重重地落地。 “哦……”他呻吟着,往身后一瞟,好险是没有滚下山去,虽然不是多么陡峭的山坡,但是这里还有一个人要他保护。 一击正中,那头怪物左右甩着头,口里胡乱怪叫着,兴奋头十足的样子。但是它那双猩红的眼睛一看到很快就起身的叶白柳,便停下了庆祝般的动作,猛地一甩头,将犄角上一截不知道在哪里撞断的细木树干甩飞了出去。 而后,它再次踏步,朝着叶白柳大步而去。 愿望 三 不论是站着的人还是怪物,这时候他们的心里都鼓着一口气,而且是十足的怒气。 昨天夜晚的那些粮食好不容易才让叶白柳在身体里养起来一些的力气,还没有彻底恢复,就在刚才那一次撞击中耗去了大半。 他狠狠地一扭头,脖子上的骨头咔咔作响,心底的怒气窜升,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就从他的胸口和小腹上的神里穴里冲了起来。 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怪物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在它的冲撞之下还能站起来,眼睛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猩红的敌意。 它一排手,再度顶着头上几双犄角冲了过去。 短暂休息的间隙,叶白柳看清了那头怪物的模样,长长的嘴像是牛马的样子,头顶上生长着奇形怪状的几对骨质犄角,有些像是干枯畸形的木枝,而一对手掌上却是探出了一个人手指那么长的利爪,肌肉贲突纠结的大腿下,抬起来的脚掌也是猛兽般长着肉垫的形状。 它一头冲过来,咆哮声在喉咙里就炸开了。 叶白柳一吐气,咬着牙顶了上去。 他举盾的双臂上肌肉绞紧,隐隐有着钢铁般的感觉。 顶在身前的银盾最先和那头怪物的犄角接触,这是一次硬碰硬的撞击,叶白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知道这时候不能起跳,没有了地面的支撑,他身体的重量根本不可能抵得住那头怪物的角撞。 双方的力气出奇的大,碰的一声金属撞击声中,彼此都退开了两步,叶白柳扭头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口水后,那头怪物已经蹒跚着止住了后仰倒退的身体和脚步,嘴里吐出浓重的白气后,再一次像是蛮牛般顶了上来。 叶白柳一步退开,在他的眼睛里,时间似乎都有一瞬间的迟钝,他脚一下接着一绕,人在那头怪物冲到身前的时候已经闪到了侧面。 他在爆吼声中发力,双手顶着银盾猛地撞在那头怪物的腰眼上。 这是他在怒气中的一击,有着加速起来的战车般的威力,那头怪物根本吃不住,嗷地痛嚎声中,身体已经斜着飞了出去,撞断一棵棵的小树后才落地。 “叶大哥,剑!”小九在一旁呼喊。 叶白柳没有看它,转身几步跑了回去,一手已经抓在了小九递上来的钢剑剑柄上,长剑在嘶嘶的摩擦声中出鞘,不知道从哪里的光照射过来,银色的剑身上映射出一片刺骨的寒光。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次撞击还不足以重伤那头怪物,虽然隔着一面银盾,但几次的撞击,他感觉到那头怪物的身体就像是钢铁一样坚硬,换句话说,他刚才就像是在和钢铁对撞一样。 怪物胡乱地挥手,甩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杂乱树枝,呼呼怪叫着站起,双手垂在地上,四肢着地的又一次奔撞过来。 它吃了亏,意识到不能再用头顶上的犄角和这个男人对撞,它冲到叶白柳的身前,忽然人立起来,张开手臂猛地朝着叶白柳扇了下来。 树林因为它的狂躁而扭动起来,树木枝条纠结而成的顶冠漏出缝隙来,于是那些压在上面的积雪纷纷下坠,像是一场白色的雨。 叶白柳左手顶着盾迎上那头怪物挥舞下来的臂膀,“当”的一声,仿佛大锣在空气中炸响,刺耳的音波传开,林子里忽然像是刮起了大风。 叶白柳以蛮力格挡住了怪物的这一击重击,极大的力量打得他身子一阵歪斜,好不容易才稳住支撑下来。 但是还没有挥剑的机会,怪物又已经一次次地抬高双臂,当做铁锤胡乱地抡了下来,这头怪物如此发狂的猛攻,饶是叶白柳也不敢怠慢,他不得不鼓足全身的力道,把盾牌顶到肩上做好了防御。 银盾被敲击的当当作响,叶白柳强顶下来了这头怪物的猛攻,他一路被巨大的力量推着后退,双脚都在地上留下了两条极为显眼的沟壑划痕。 最后,即便是怪物的蛮力也还是没有能够捶开叶白柳的防御,怪物的双臂渐渐软了,它大口地喘气停下,双眼里不再是带着血的怒意,而是一阵疑惑。 似乎从来还没有这样的人能够这样和它角力,他歪了歪头,凝视着把脑袋躲在银盾后面的叶白柳。 终于也有机会歇一口气的叶白柳缓缓抬头,双眼慢慢地从银盾后面显露出来。与那怪物相反,他的眼睛里却带着极大的怒意。 手中的钢剑和银盾散发出来浓浓的热气,这一对兵器似乎正在被加热。 怪物也感受到了叶白柳的杀意,它又一怒,再次挥舞起了铁锤一样的大手,一锤再次重击了下去。 叶白柳再次举盾,当得一声,他忽然皱眉,感受到危险正从下方而来。 原来是那头怪物看着强攻不成,竟也知道变换路子,另一只手已经从一旁打了过来。 叶白柳仓促间去挡,还是没有完全防住,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离了地面,险些被打飞了出去。 他握剑的手在最后的关头猛地压了上来,总算是合了力量挡住了怪物的这一拳,他双臂发力,竟然迎着怪物的铁拳推了回去,银盾上是那头怪物也不能挡住的力量。 怪物被弹回来般的力量击打的后退两步,还没有站稳,叶白柳已经跟步上来,手里的剑横着猛挥,微微发红的钢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淡淡的红线。 “嗷!!”怪物吃痛,它的胸前被叶白柳一剑划开一道口子,猩红的血顺着伤口顷刻间就被挤压了出来,染湿了它的胸膛。 它吃痛,似乎还从来没有东西能这样伤到它。 可是那也没有时间多想,叶白柳已经换了口气,举着钢剑跟了上来,他一剑挥下,慌了心神的怪物害怕地举起手臂去挡,可是它终究还是血肉的生物,纵然双臂上有着铁一样的力量,却还是挡不住叶白柳这携带着无比灼热的灵气的一剑。 它的手臂被斩开,伤口深可见骨,要不是它退的快,手臂都已经被叶白柳砍了下来。 怪物终于知道了畏惧,它被叶白柳一剑逼退,根本不再想着其他的,趔趄中倒在地上胡乱滚了几圈,已经连滚带爬地逃了。 叶白柳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没有去追。 确定了那头怪物已经远去后,他回头,又诧异地看见本来大病中的小九竟然拿着刀剑站了起来,气息稳定。 愿望 四 “你没事吧?”叶白柳警戒着四周,缓步退到小九身边,看也不看地问。 小九才举起来一对刀剑来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体上的疲乏感加剧,但是比起前一刻来说,似乎又好了很多,至少喉咙里不再想着咳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阵祈祷有了回应。 “我,我好像没事。”小九微微喘着气回道。 听到回应的叶白柳皱了皱眉,这才转头看向小九来。他丢下银盾,用手去探了探小九的额头,发现还是如之前的那般发热,但……他仔细感受了小九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温热,确实稳定了不少,不再是紊乱躁动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那边的井口,尽管刚才他和那头怪物搏斗,把这边的地面糟蹋的一塌糊涂,可是战场的中心一直没有靠近那口井边十步。 “你不会……对那口井说了什么吧?”叶白柳疑惑着问,说出了他的猜想。 “什么?”小九听清了,却不明白。 叶白柳顿了顿,“你还记得,你昨天说要热水吗?” 他转头看向那口井,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小九皱着眉想了想会,点点头,“我好想,是说过。” 他走了一步想要跟上去,却被叶白柳抬起来的手阻止了。 “我昨天夜里听见过一阵脚步声,心里也在嘀咕会不会遇见奇怪的生物什么的,”他走到了井口,低下头去,“没想到一早起来,我们说的两样东西都成了现实。” “这井,有问题。”他低下头,伸手出去,触摸到了井里的水。 传回到手上的感觉果然是灼热着皮肤的感觉,的确是热水,而且,还是那种适宜于一个人刚好能享受的温度。 眩晕的感觉再次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起来,眼睛里也有什么东西在转着,似乎是无边的海面上突然起了漩涡一样的感觉。 他心里猛地一紧,全身的血气在身体里翻涌,一瞬间似翻江倒海般的动静,血气直冲头顶,冲醒了他。 这井果然有问题,他察觉到井中的诡异,心里一阵惊惧后,两步退了出去。 “别看!别说!别想!”他一手推在小九的肩上,让他后退,严声告诫。 小九愣神中,叶白柳又说,“这井有问题,有我看不清的东西缠绕着,我们还是快点离开。” 小九有些无力般地点点头,捡起着刀剑的鞘跟着叶白柳身后离开了这里。 走着走着,小九忽然停住了,往身后看了看,一脸迷茫的样子,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察觉到小九的停顿,叶白柳回头看了看,“怎么了?” “我,”小九一脸有些茫然的样子,“我好想忘记什么了?” “啊?”轮到叶白柳一脸疑惑。 风雪过去,当叶白柳他们两人离开井边后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左右,诡异的井边回归了安静,井里的水也不再冒着热气,一条巴掌大的四脚蛇从草地的洞眼里露出头来,它似乎刚从冬眠中醒来,站都似乎还站不稳,却小心翼翼地嗅着空气里的动静,等到它终于知道四周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后,它才晃晃悠悠地爬了出来。 径直来到那一滩的血迹前,竟然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直到一个脚步声的到来惊跑了它,再度从地面的洞隙中钻了进去。 一个个子高挑的人影闯入了这片寂静中,他一身厚实的戎装,手上拿着一张碧沉色的反曲弓,右腰挂着一袋箭囊,左腰上一把一尺左右长的短刀,背后还有一柄利于劈砍的双手长剑。 他半张脸上被一个鹿头的毡帽盖住,下半张脸上围着一圈的毛皮遮巾,只有一双带些绿意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走到那滩血迹前,脱下了遮面的皮毛,露出一张皮肤麦色紧致的脸来,模样看上去有些清秀,竟然是个女子模样。 她伸出手指捏了一点地上血迹,凑到鼻前嗅了嗅,然后跟着那条四脚蛇的样子送到了嘴皮上,用舌头去尝了尝。 似乎是这些血迹里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她眉头紧皱,清秀的脸因为用力而有些变形,扭头连连吐了几口,甚至差点呕了出来,这让她不得不连忙跑到一边去,大口吃了两把的雪来清洗嘴里的味道。 好一会儿,她终于摆脱了口里的味道,重新围起了遮面站了起来,她扫视了一圈周围因为打斗而留下的痕迹,又回头看了看那口井,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低了低眼,没有靠近,转头就离开了。 而她走去的地方,正是叶白柳两人离去的方向。 *** 明明一路走来几乎都是缓缓走低的坦途,可是叶白柳却觉得路却似乎越来越难走似的,一步一个坑。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酸软的感觉开始从双脚和腰上袭来,叶白柳不得不停下来,扶着一棵树喘着气。 “叶大哥?”后面的小九也感受到叶白柳的不对劲,在叶白柳身边关切地问着。 他之前也是一场大病,全身酸软昏沉的厉害,虽然他在心里默默许愿后,那些难受又莫名其妙地退去了,但是他的身体早已被折磨的虚弱不堪,这时候也不比叶白柳好到那里去。 “我没事,”叶白柳摇摇头,顿了顿后,他接着说,“我们需要休息一下。” 小九直点头,已经隔着一张斗篷坐在了地上,叶白柳也找了地方坐下,埋头下去像是失去了脊柱似的,尽管寒风呼啸,冷的像是牙齿尖利的蛇,但这时两个人都觉的眼皮沉重,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的样子。 不过他们还是忍住了,怕这一睡,他们就彻底地睡过去了。 叶白柳强打起精神,和小九分了分剩下的一些石头一样的吃食,喝了点水,短暂地休息过后,终于是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不多时,他们再度接着赶路。 而在他们的身后很远处,一身戎装的女人这时候才从那口井的地方找到了地上的足迹,正准备跟下去的时候,鼻子嗅了嗅,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她回过头,走进滚木杂草丛中,跟着味道,发现了一具早已冷了很久的尸体。 狼狈的武士们 二 女人蹲下身去,细细打量。 这是一具男人的尸体,一条腿用布条和断木包裹着,似乎是断了,除了那条破烂的裤子,他的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于是,颈上的那道血痕尤为的明显。 那是一道被极为锋利的刀子隔开的伤口,大量的血在喉咙上的血管被割断的瞬间喷涌出来,染红了他的喉间,左后又留下发紫的痂。 女人站了起来,没有再多去看了,转身走出了这片没有多少雪花落下来的地方。 少量的补给和短暂的休息后,叶白柳和小九这才算好些不少,有了抬头的力气,忍得住沉沉的睡意。 “叶大哥,我们接下来要往什么地方走?”小九看了看四周,已经不知道身处何方了,“我们还能找到东伯和阿青他们吗?” 叶白柳也到处看着,而后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应该会遇到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留意过地面上和其他地方的痕迹,”叶白柳说,“我们刚才走过的那个下坡,我踩在上面的时候注意到脚下有被人踩过的痕迹,是一段划痕,像是有人脚下打滑后把地面踩破的痕迹,而后又被冻住了。” “这你都能留意到?”小九惊叹。 “我也是后来踩的,”叶白柳又摇摇头,接着说,“因为我看到那地方有一小处的灌木丛又被压过的痕迹,木枝都被折断了,所以才往脚下的凹凸不平去猜,我们一路上都能看到有人留下的东西,应该是有人走我们这条路的。” 小九因为寒冷而双手抱膝,在斗篷下缩成一团,“但,那找到他们之后呢,就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想来,是谁也帮不上谁。” “你说的,”叶白柳点点头,然后说,“是也许,很多事往往都出乎人的预料,也许有很多种,我一般都喜欢往好的那方面去想,还不到穷途末路。” 他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多想一些好事。” 小九沉默着点点头,叶白柳已经起身,“走吧,这里不算是休息的好地方,我感觉好些了,我们接着走吧。” 他伸出手去,一把拉了小九起来,收拾了心情后,两人接着赶路。 他们没走出去多远,地势又开始缓缓爬升,直到翻过一座山的脊背,一条彻底的下坡路才迎接了他们的到来。 他们一路往下,走到了山脚,来到了山谷之中。 地面满是齐腿深的积雪,雪下又是齐腿高的野草和灌木,叶白柳在一处石头上看到有人用石头划出来的白痕,成箭头状地指向一个方向。 于是他和小九对望一眼,跟着走了下去,最后他们蹚过了满是野草的区域,顺着仿佛河流般蜿蜒延伸出去的山谷一直走,来到了一处脚下全是坚硬的石头的地方。 山谷开阔,一地的石头,积雪都把这里铺不成一个平面,他们两人在这片区域探索漫步,找寻着人为留下的痕迹时,脚下有几次都险些跌倒。 就在叶白柳把目光再次望向山坡,打算回到树林中的时候,忽然有女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猛地刹住,止步静听。 “叶大哥!?”叶白柳的停步极为仓促,小九一不留神,差点撞在叶白柳的后背上。 叶白柳在肩头微微抬起一根手指,做噤声的示意,小九看他一副凝神的样子,反应过来后跟着安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但除了风声,他不知道还能听到什么。 那是一阵女人的叫声,极为用力,似乎是在挣扎中吼叫出来的,叶白柳心里觉得一阵不妙,皱起了眉。 知道几个呼吸后,那阵吼叫的声音才小了下去,直到他也再听不见什么。 “这边!”时间似乎紧急,叶白柳来不及多说,小跑了起来。 小九看出叶白柳的着急,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上了。 那声音从他的右边传来,那边是山谷地一处转弯的地方,视野开阔,没有多少的树木拦路。 十几个呼吸,叶白柳人就已经跑到了转角的地方,这时候,男人们的声音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嬉笑,调侃,咒骂,他差不多已经能够判断出这些声音的主人都是些什么人了,那前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边跑着,手上扯着皮质的带子一甩,把肩背上的剑和盾都取了下来,顷刻间拔剑出鞘。 前面的地势开阔,两山夹持,又在另一面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出去,风从这边流过,巧妙绕开了一个靠着山弯的角落,那是一处很好够躲避冷风的地方,而那些声音就是从那个地方传过来的。 “臭女人,给脸不要……” “哈哈……” 男人的放纵的声音和女人可怜的喘息声一同传来。 叶白柳跟着声音在山弯的地方一转,看到了那些声音的来源。一个天然般的洞穴出现在他的眼中,漆黑的洞口旁,一个怀里抱着弓箭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靠在洞口,面向洞里观看着什么。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忽然一紧,心里惊惧地转过声。 “嘿,别他妈的叫了,有东西来了!人!”男人一转身,看见奔跑而来的叶白柳,不知道怎么的,虽然还不清楚叶白柳的意图,武士对于危险的本能就已经让他手上摸了羽箭,张弓瞄准起来。 “别过来!”他警告着大喊,“再靠近我就放箭了!” 两个男人从洞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个大袍敞开的男人看清楚状况后,骂骂咧咧的,“愣着干吗?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没看他过来了吗?你倒是射啊!” 男人果然放箭了,弓弦的力量让羽箭在空中颤出刀子一样割裂空气的声音,直去叶白柳的方向。 尽管这里是避风的地方,但是还是有微微的风吹到了这里,放箭的人是弓道的好手,在如此的风天中,他算计好了风力对于羽箭的影响,第一箭就能直取叶白柳的胸膛。 双方彼此间还有一段的距离,这一箭虽然来的准又来的急,但以叶白柳的神觉,还不足以威胁到他。 叶白柳只觉得身体里有一阵血涌,左臂及时地挥舞,以盾面打飞出去了那支羽箭,他也终于不再小跑着,慢步直走过去,气势汹汹。 洞口的男人们都呆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山一样的气势推了过来。 放箭的人骂了一句,转眼又抬起来弓箭,又是一箭射出,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样似乎有些没有一点的作用。 叶白柳猛地挥剑,剑身砍在羽箭上,又不可思议地挡了出去。 洞口的男人们这才觉得可怕起来,但是他们手上拿着刀,都是为了杀人而练武的武士,血气方刚,一向都是胆子比骨头硬,还不至于就这么恐惧地放弃抵抗。 “妈的,我就不信了。”之前骂骂咧咧的男人这时候已经束好了大袍,抽出了长刀。 他手上长刀一振,凌空振出一阵啸声,显然是个用刀的好手。可是脚步却显得虚浮。 他才走近叶白柳的身前,猛地一记劈砍,叶白柳举盾向击,刀刃和盾面撞在一起,铿锵之声锐鸣,力量上的差距让男人心里惊骇,手上传回来的感觉像是石头撞在了骨头上一样,他被震的不得不倒退出去。 但是他在后退中等待着力量的回转,趁着叶白柳跟进一步压进的时候,猛地一脚在地上站住,撑着地,身体和单腿接着力道回旋而来。 他想接着力道一腿扫开叶白柳的跟进,他这一鞭腿的力量仿佛大龙的甩尾,曾一腿踢断过别人的骨头,如今虽然力气上有些跟不少,却也是威慑力十足的一记鞭腿。 但是,他的大龙却在半途戛然而止,他似乎铁到了铁板上。 叶白柳拿着盾的手一丢,盾上的绳带重重勒在他的手臂上不至于掉落的同时,空出来的手掌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脚踝处。 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叶白柳抡了起来,抡了一圈的回旋,叶白柳趁着那个放箭的男人再一次准备着放箭的时候,把手上的人抓着丢了回去。 轻巧的倒像是在丢一截中干的木头。 狼狈的武士们 三 看上去叶白柳的这一丢虽然极为轻易,可是在另外两人看来,倒飞回来的武士却像是石头般。 另外一个男人还来得及闪开,可是拉弓的那个人却慢了一步,而且叶白柳这一丢也正是朝着他去的,所有的速度和力量都是为了限制他再次射出箭矢。 拉弓的男人才瞪大眼睛,半蹲下去的身子还来不及趴下去,就挨了这一记重垒,飞来的人像是巨石一样砸在他的身上,尤其是脑袋上,像是被铁棍砸了一下似的,整个人被砸进了洞里,立时就昏厥了过去,洞里半晌都没有声音传来。 此时叶白柳剩下的敌手,似乎就只有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男人了。 那个男人阴着一张满腮胡子的石头脸,这时候两只手都藏在了身后,身板硬着挺立,像是个架子一样。 叶白柳扭头过去看他,刚才一路的奔跑和几息力量上的爆发,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被掏空了一些,这时候停下来,一面是观察着这最后一个人的动静,一面也是为了换上一口气,提些力气起来。 “朋友,冷静。”只见那个男人偏了偏头,小心翼翼做出一个耐心劝诫的模样来,左手也摊开着缓缓从身后拿了出来,伸在身前,似乎在劝叶白柳冷静。 叶白柳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小九这时候也终于跟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身后,虽然他惊异于真的有人出现了,却也分清楚了叶白柳的杀气,也拔出了剑来。 “叶大哥?”他喊了一声,想要问清楚原因。 “两位都是生面孔,”那个石头脸的男人眼神左飘右飘,似乎在分析着什么,“朋友,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彼此之间没有血海深仇才对,用不着一上来就这么拼命吧?” 本来就疑惑的小九皱了皱眉,有些拿捏不准是个什么情况的他扭头看了看叶白柳,只是这次却不再问了。 叶白柳左手上一提盾上的皮带,挂在手上的银盾重新被他掌握在手中,他这时候才长吐出一口气来,“是,你说的不错。” 石头脸的男人眉头一跳,看到叶白柳换气的他心里暗自叹息了一瞬间,叶白柳的换气无疑说明了刚才的虚弱,那样丢出一个人出去,对刚才的他来说也是费力的事情,人凭一口气,刚才就是他老气到底,新气还没有换过来的时候。 但也只是叹息了一瞬,石头脸的男人又细想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可能刚才不是他出手的好机会,似乎没有必杀的把握,眼前这个男人一身的气势沉坠,像是头野兽一般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退开。 可是他却退不开,被杀气锁定的他觉得有针贴在自己的皮肤上,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 “那你为什么?”他皱着眉问着,问到一半就停住了,脸色一变,“难道你们是那些人!?” 很快他又想到什么,“但是不对,你们看起来不像。”他又重新打量了眼前的两个人,看他们狼狈的模样,似乎在这个森林里也没有一天日子是好过的。 “我们虽然不认识,”叶白柳说,“但是你们刚才在干的事我却听的一清二楚,你们刚才在里面做什么?还有那一路上来的死人,”他低了低眼睛看向石头脸男人腰上的那柄短剑,“也都和你们有关系,对吧。” “你是跟在我们后面找到这里来的?”石头脸的男人一愣,难看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似乎认定了叶白柳不是他们的敌人似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够找到我们,我们以为,被那些东西追到这里来,已经死定了的。” 叶白柳眯了眯眼睛狐疑着,玩味着男人的话语。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来救我们的吗?”男人的脸色又一变,像是可怜中带着希冀。 “我们是从……”小九皱了皱眉,沉默了会看了看一眼不发的叶白柳,最后开始缓缓开了口。 可是他的口风忽然一紧,意识到自己忽然接近了死亡的边缘,咻的一声扣响,像是弓弩的弦声发动了。 一直注意着男人的叶白柳也在同一时间发动,他用盾一挡,把飞来的箭矢挡了出去,而后举剑斜着上劈。 就在他张口的瞬间,一脸希冀的男人忽然变了狠色,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也终于套了出来,手里赫然是一张小小的弓弩,不知道他是何时给无羽的箭矢上的弦,掏出来的时候,就发动了必杀的一击。 他的眼睛看着少年,手里的弓弩却在无声间对准了那个看上去威胁最大的年轻武士,原来他希冀的,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措手不及的机会。 可是叶白柳却一直都在注意着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没有一刻松懈过,他一剑劈上去,剑上的力量远比男人刚才射出去的那支箭矢。 但是男人也是身手极好的武士,在射箭同时,另一只手也往腰间的短剑摸了上去,他意识到想要杀掉这个年轻武士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于是就把目标放在了另外一个少年的身上,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制住他,用以牵制。 可是那个少年武士远比他想象中的敏锐,在他扑过去的时候,虽然少年愣了一下,却还是及时反应过来,退了一步。 而就是这一步,叶白柳的剑就已经追了上来,截断了男人的前路,男人想要退开已经是来不及,只能一只手臂蜷起,压在短剑剑身上,用尽全力去挡住叶白柳的剑路。 当的一声,他及时挡住了这一剑,可是巨大的力量还是震的他难受,他无力完全阻挡叶白柳的剑力,被砍的险些失去平衡的仰着倒退出去,刚才他似乎还听到咔嚓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叶白柳一步跟上,挥剑进逼,剑锋横扫,扫出一线的白光。 男人自知不敌,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平衡的时候,他的腰上最先发力,扭着带动了脚步,再滚着退开了。 只是他还没有松一口气,人还没有从翻滚中停下来,只听得一阵风声忽地炸开,背后就挨了一下重重的撞击,似乎是一个极薄的东西撞在了他的大腿跟上,连带着一截腰腿上的骨头都瞬间一痛,然后又失去了知觉。 真王一族 一 那是叶白柳猛力投掷出来的盾牌,他一身的力量几乎都压在了那面盾牌上,飞出去的时候赫赫声响,空气都被撕裂了,刺耳的风声炸开,倒像是头飞斧。 男人的背后被砸了一下,心里一阵惊惧,好在虽然剧痛像是身体里的骨头都碎完了,但是他整个人还没有被切割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啊!……”忽然有人惊呼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刻骨的咒骂。 声音来自那个石洞里,里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叶白柳看了身边的小九一眼,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也不知道是告诉小九跟上还是呆在原地,他一句话没有说,然后深吸一口气,人已经逼近了洞口。 他人才到洞口,就看到了血腥的一幕,恨自己来迟了一步。 第一个和他对上的男人此时正双手持着长刀,半回转着身子把脚下的女人钉死,一刀从背后刺进,洞穿了整个胸膛,男人的力量发狠般的用了出去,一刀下去的时候,甚至还有石头被一刀钉碎了的声音,有微微的火光。 洞口的光亮大半都被叶白柳的身体挡住了,不大的石洞之内,立时就黑了一片,杀人的男人回过头来,借着微弱的火和日光,叶白柳看到男人的大半张脸上都是血淋淋的一片,脸上似乎少了一块肉一样。 男人看清了洞口的叶白柳,脸上先是一阵凶狠,然后眼睛里确实一阵惊诧,他咧了咧嘴,忍着痛用手去捂脸上的伤口。 在刚才他被叶白柳甩飞进来的时候,趁他还在一阵天选地转中的时候,脚下的这个女人竟然发疯一般地扑上了他,用她那破碎断裂的牙齿硬生生咬去了一大块的皮肉。 叶白柳的脸色发冷,身上的杀气蒸腾,牙齿上像是咬着血一样的东西,口里隐隐一阵血味泛起。 男人反却一声嗤笑,扭头一口带着血的口水吐了出去。 “看来来的是个好人。”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没等叶白柳说话,他一咬牙,拿着刀往前扑了过去,想要和叶白柳做最后的近身搏斗。可是他受了伤,不论是脸上还是身体里的,此刻他的行动远不如之前的有力和迅捷,叶白柳一剑横着封过他的刀口,抬起脚猛地踹在他的胸口,踹一个人就和踹着装了棉花的麻袋一样轻松,男人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人就已经倒飞了出去。 他撞在石壁上,真的像是一口破烂的麻袋瘫在地上,喉咙里一阵涌,大口大口地咳出血来。 叶白柳低头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女人赤裸着上半身,半具身体遮在一张脏透了的裘皮麻毯下面,披头散发,叶白柳看不到她的脸,可是那双手,竟然所有的手指都像是断了一样的扭曲,身上除了血,还有被殴打过的痕迹,黝黑的身体上青紫一块,似乎,在她身前的时候,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叶白柳忽然扭头,眼神凶狠。 “别!别杀我!”那是那个之间射箭的男人,此时卷曲在一旁,似乎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意志,又似乎被叶白柳的眼神和杀气所惊吓了,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切跟我都没有关系,我是,我也是被他们胁迫的,我们,我也没有办法啊,不杀他们,我们就得死啊!咳咳咳。”男人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一阵抽泣般的咳声。 叶白柳皱了皱眉,绷紧的身体停在原地。 “叶大哥!”身后传来小九惊慌的声音,他匆忙跟进了洞口里。 “别动!”洞口外竟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难怪叶白柳刚才皱眉僵停在原地,他是听到了洞外的动静。 四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赶来到了这里,叶白柳慢慢回过头去,看到四个逆光的身影把他们堵在了洞口。 “我们的箭对准了你们的头颅,”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威胁,“如果不想死在这里,放下你们手里的刀剑,滚出来!” 虽然说的是七国通用的语言,流利有余,咬字间却有些对不上音,略显生涩,听上去不像是长久使用通用语的样子。这么来看,来的人,可能不是经常在七国间走动的人,而是…… “可图而什……”果然,另外一个举着弓箭的男人开口,说的是青古沁人的语言,听上去和龙眼部的语言有些相似,有很多相通之处。 叶白柳借着一点的光亮看清了那些人的脸,有些因为常年不暴露在阳光下的苍白,又有着常年经受风吹的黝黑紧致感。 之前那个说话的女人似乎是他们的领头,男人对着她说话,其他人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去瞟过去,似乎是在等着她发话。 女人用着青古沁人的语言和那个男人短短交流了几句,就又看向了叶白柳。 “他说,你们是刚才才到的这里,”一身毛皮紧身猎衣的女人低下眼,上下打量起了叶白柳,“还说你们来的很急,和他们之间,有碰撞。” 叶白柳皱着眉,仔细分辨着女人的话,“你们知道他们在这里?” 女人皱了皱眉,这时她身旁的男人似乎又有话说的样子,于是女人转过头,又和男人交谈起来。 “他说,”女人又说,“他们这些人,是我们的逃犯,在森林里,犯下过罪,最近才找到他们,还没有等到消息,就看到了你。” “你们是?”叶白柳回头看了看,又问着洞口外的人。 “你难道看不出来?”女人也强势着语气反问。 叶白柳点点头,“那他们又是?” “跟你们一样,都是从外面来的,”女人说,“但是却违背了森林定下的规则,是,犯人。”她用着有些生涩的通用语解释。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他们抓住?”叶白柳有些压低着声音问,他低下头,回转过去看着地上那具女人的尸体。 “他们,很厉害,”女人又说,“他们,不是尹拉之翎,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一直在等我。” “你比我快。”女人最后说。 真王一族 二 “你很厉害,”女人看了看已经被捆绑起来的几个犯人,看向叶白柳,“我们的人说他们都是厉害的武士,除非是尹拉之翎,不然想要抓住他们,得要几倍的人手,至少十个。” “可是你一个人就把他们打倒了。”女人转眼看了看一旁的小九,又把眼神直盯在叶白柳的身上,充满着防备。 她的手里是一张碧沉的弯弓,背后却一把长剑,几乎有半个人的长度,是双手使用的战剑。 青古沁人多喜欢使用弓箭短刀之类的武器,一来是森林里树木茂密,太过于长的武器受到限制;二来,则是因为青古沁人大多都不以耐力和力量见长,弓箭虽然需要力量来拉弦,却是最为省力的武器。 可是这个女人背后的这柄大剑,似乎不是青古沁人中常见的兵器。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叶白柳的剑这时还紧紧握在手里,并没有放下全部的警惕,听到女人的话后,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沉,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既然你们已经追到了他们的踪迹,如果早点抓住他们,那个女人也许就不会死了。” 青古沁女人走过来,和叶白柳并肩站着,看了叶白柳一眼后,她扭头看着两个族人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拖走,正草草地做掩埋。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女也叹着气,微微摇了摇头,“而且你们这些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来帮我们的,森林有森林的规矩,他们杀了我们的族人,如果不是因为人手实在是分不出来,他们也没有机会犯下这些罪孽了。” “他们做了什么?”叶白柳扭头看着女人问。 “他们抢劫了我们的一个营地,杀了我们驻守在哪里的族人,还有,其他的人,”女人沉默了会,还是说了出来,“那里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前哨,他们几乎坏了我们的大事。” 叶白柳沉默下去,他意识到森林里的混乱远比看起来的还要严重,不只是那些野妖的存在,还有人为制造的对立。 “有吃的吗?”他摇摇头没有多想,看着女人,没有一丝犹豫地问了出来。 女人愣了愣,然后点点头,用着青古沁语喊了一声,然后对着一个青古沁人招了招手,那个青古沁人听到她的呼喊,走了过来,一张脸上很不情愿地从腰后掏出了一袋吃的,又从怀里掏出一袋水来。 水袋上一股汗液的臭味,叶白柳接了过来,就把吃的和水分给了小九,两人毫不忌讳地大快朵颐起来。干肉,发过酵的软馍,味道竟然出奇地美味。 女人看着已经坐倒一边去大吃起来的两人,跟了过去,“你很厉害,我在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跟我们走吧,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这样就叫我们走,不害怕我们吗?”叶白柳狠狠咽下一口嚼都没有怎么嚼的肉块,抬头问。 “当然在防备你们,”女人却自信地说,“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跟我们走。” 叶白柳点点头,“我懂了,这也算是把我们当做了犯人。” 女人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你看起来,应该,不坏,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你,离开,外面,很危险,也包括这里。” “你的话,听起来,语气很足,”叶白柳也不由自主地一停一顿起来,他顿了顿,回过神来系那个甩开这样说话的习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跟你们走呢?” “你没得选。”女人仍旧自信地说。 “为什么?”叶白柳好奇起来地问。 “你们,看上去很虚弱,”女人左右看了看小九和叶白柳,看得出来他们两人都已经身心俱疲的样子,她再看向叶白柳,“尤其是你,身体里的气息很乱,我,有把握,打得过现在的,你。” 大口大口吃着的小九这时候听得一顿,心里头糊涂,本来双方看起来似乎已经能很好相处的样子,可是怎么说着说着,又像是要大打出手? 叶白柳的视线绕过女人,看了看在一旁忙着的其他的几个青古沁人,“你们人多,看起来我们想要离开也的确很难。” 每一个青古沁人几乎都是天生的射手,弓箭也远比刀剑更具威胁,四把弓对着他们两个人,如果真的对起来,他们两人的处境看起来似乎很糟。 “不用他们,”女人却说,“我一个人,你一个人。” 叶白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愣了愣后,这才认真的打量起来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的年岁看上去似乎要长上他几岁,一张麦色的脸,有几分庄稼人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干练的练家子角色。 而且,在叶白柳独特的感知视野中,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温热,也确实要比其他几个青古沁人强上不少,似乎有不同的地方,看上去也是个厉害的武士。 “你和他们不一样?”叶白柳一半述说,一半好奇地问。“你不是青古沁人?” “我当然是,”女人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睛,“不过你真的很奇怪,你能分别我们……嗯,真王一族,好像夏国语是这么说的,你能分出来我们真王一族和,青女一族的人?” 叶白柳和小九带着疑问地对视了一眼后,又接着问,“那么……呃,你是哪一族的人?” “真王一族。” “他们?” “青女一族,”女人回了回头,“在我们青古沁人诞生伊始,青神就赐予我们鹰一般的视野,鹿一样的敏捷,他教会我们锻造,种植,打猎,以及精巧的技艺,这是每一个青古沁人都具备的,嗯,礼物。” “但是,有另外一些人,又受到了角神的赐福,他让我们摆脱了一向羸弱的身体,变得强壮,教授我们武艺。” “真王一族,是青古沁人中天生的武士,是我们一族的守护者。”女人最后说。 “我曾在高石密地得到过我王的教导,”女人看着叶白柳又说,“你很特别,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气味,有些与我王相像,这也是我愿意和你说这么多话的原因,让你知道我们其实并不是对你们所有的外人都带着恶意,跟我们走吧,我们给你们食物,水,作为交换,你们必须出力来当做回报。” “出力,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叶白柳问着。 “我们急需人手,很多人手。”女人说。 叶白柳思索了一阵,和小九对了一眼后,看向女人,“看起来,我们好像没得选。”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抓紧时间休息吧,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停在,这里。” 女人说着转过身,就要过去忙其他的事,叶白柳在这时候追问,“那我们要去哪?” 女人转身回来,“拔多。” 真王一族 三 “拔多?”小九忽然来了精神,和叶白柳对视一眼后,又问,“你是说,我们要去拔多?” 女人倒是奇怪地皱起眉来,明明前一刻这两人还是有些不愿意跟着他们的样子,这时候倒却好像有些急切起来的样子。 “是,怎么了?”她点头。 “我们也要去,”小九手上撑了几下,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我们的朋友都在那里。” “朋友?哦?听起来你们似乎有着故事,我倒是很愿意,听听。”女人果然好奇起来,环抱起了双手,做出聆听的样子。 小九又低头和叶白柳对视了一眼,直到叶白柳点了点头后,他才继续说了起来。省去了一些细节,他说了他们和柔咬岚相遇之后遇见的所有事情,从他们在山顶上相遇,又到林子里的空中过道,再到他们是怎么分散的。 “……,等我们有了动身的力气后,路却走不通了,于是我们不得不从树上下来,在森林里跟着别人的踪迹,才找到的这里。”小九没几句就讲完了他们这一段的旅程。 “罪山?那你们是从南方来的,你说你那天看见的野妖有数百头之多,”女人顿了顿,面色沉重,“别歇了,看来我得尽快赶路了。” “啊?怎么了吗?”小九疑问起来。 “我们要去拔多,他们,也要去,拔多,危险了。”女人说。 叶白柳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后,站了起来,“时间来不及,我们也还撑得住,那就早点走吧,希望一切都还不算太晚,至少我们也能出上一把力。” 女人有些意外地压下了眉毛,看着叶白柳,“我遇见过很多你们这些从南方来的人,怕死,无赖的人很多,不算坏的人却很少,看起来你也像是一个,你是吗?” 叶白柳倒没觉得女人的这话算是夸赞,他只是觉得这样的问话一点味道也没有,让人有些枯燥无语。 “我不知道,”叶白柳摇摇头,倒是先问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很着急,”女人说,“我也很着急,但是,”她转过身,看着已经被绑起来的几个人,“他们还需要处理。” 女人沉默了一会,最后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办法,“我倒是想到该怎么办了。” 叶白柳从女人冷冷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些不好的意味,他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女人一边走过去,一边一口青古沁人的语言大声和其他人说着什么,其他几个青古沁人渐渐围了过来,也不再看守那几个人了,几句简单的交流后,他们似乎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男人们放下手里忙着的活,从洞窟里收拾起了放下的包裹行李,从那几个人身前经过的时候头也不回。 “喂,你们?你们什么意思?就把我们绑着丢在这里了?”说话的是那个之前对着叶白柳射箭,却被吓坏了的男人,他似乎看出了青古沁人想要离开的意图,有些害怕的大喊起来。 叶白柳也看出来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去看身边的女人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询问。 “你不忍心?”女人问。 叶白柳摇摇头,心里想着的是与我无关。 “你说那个女人,嗯,死的很残忍,”女人说,声音冷冷的,“那么,他们也该知道这种味道,残忍的,味道。” 女人说完,最后看了四周一眼,确定了没有什么遗忘后,也跟着男人们的脚步走了。 “喂,不要把我们丢在这里啊,至少帮我们把绳子解开吧,你把我们就这么丢在这里,是会死人的啊!”男人一半哀求一半怒吼。 叶白柳最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低了低眼睛后就不再看了,跟上了前面的几个青古沁人,小九也沉默着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不再去管身后那个男人的呐喊声,跟着青古沁人往着地势渐渐拔高的地方走过去,再次踏入了另一座大山森林之中。 青古沁人的脚力远远超出叶白柳的预料,连着走了至少快一个时辰,他们连着翻过两座山脊,还没有走下去,叶白柳和小九则已经累的大气直喘,不得不紧紧咬进牙关,才不至于让刀子一样的冷空气撕裂他们的喉咙。 而那些青古沁人,让然脚步轻盈,像是脚步柔和的野猫一样看不出什么疲累来。 小九第一个支撑不住了,他本来就走在叶白柳的后面,等到头脑里有些昏昏沉沉的叶白柳察觉到小九的停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隔了十步开外的距离了。 叶白柳回头看了看已经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的小九,又回头过去看了看前面已经要下山的青古沁人,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缓缓往小九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也累的靠着树干坐下,鼻子里长长地吸了几口气,终于胸膛里不再猛烈地跳动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怎么样?还行吗?” 小九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语被喉咙里的一阵因为发干的咳嗽声打断。 叶白柳抬了抬发酸的手臂,拍了拍小九的后背,还没拍几下,胳膊就无力地抬不起来了,无奈,只能裹紧了一身斗篷,挤着坐在寒风中。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那个青古沁女人不知道什么走了回来,“掉队,在这里,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们有句老话,冬天的,风兽,远比任何野兽都更要吃人。” “我们之前从很远的路来,路上还病了一场,身体的状况很糟糕,我们需要休息。”叶白柳的声音不高,疲惫尽显。 女人沉默了一会,四处看了看,“那也不能在这里休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森林里几乎到处都是恐怖的东西在游荡,很危险。” “除了那些野妖,”叶白柳也想到了什么,跟着问,“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女人点了点头,“很多,即便是在往日森林里平静的时候,森林里还是有很多邪恶的地方不能靠近。” “邪恶的地方?”叶白柳忽然警觉,“我们这一路来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地方遇到过一口奇怪的井,你说的,是那种的地方吗?” “井?”女人皱了皱眉。 “你猜的不错,那里的确是一个邪恶的地方。”忽然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忽然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真王一族 四 来人来的悄无声息,好比一片雪片悄悄落在地上。 叶白柳扭头过去,打量着那个站在他们来时的上坡处,以及森林里的阴影中的人。 他身边的青古沁女人骤时生出警惕,抽箭举弓,弦声一阵喀拉喀拉的发响,就已经处在满力的状态之中。 叶白柳想要站起来,可是大腿上的酸软让他放弃了做出任何大一点的动作的打算。 “不必紧张,奥叶可儿,”来人的声音柔软的像是春天里的阳光,不急不慢的,又像是一股暖风吹过来般的让人觉得舒服,“是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叶白柳们这边走了下来,双手缓缓揭下了遮住她整张脸的兜帽和围巾。 名为奥叶可儿的女人虽则还是疑惑着,可是一听到那人的声音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地放松了一些的警惕,等着她才想起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把脸露了出来,奥叶可儿睁大了眼睛,这时候的她一脸的惊喜。 看来,她们是认识的。叶白柳也不由得庆幸起来。 “是王之子殿下吗?”奥叶可儿用着叶白柳听不懂的青古沁语和来人交谈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吗?”来人的脸色柔和,声音依旧淡淡的,让人觉得温柔。 “是的,我曾在图兰之地接受过我王和殿下的指导,怎么可能会忘记您呢。”奥叶可儿的态度恭敬,丝毫没有面对叶白柳时候的强势以及傲气。 叶白柳也是从奥叶可儿的恭敬中察觉到来人的不同寻常以及尊贵,他稍稍凝了神,仔细去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短短的一眼,他强大的神觉就察觉到这个女人的非凡,她身上的温热之感,给叶白柳的竟然是烈火一样的感觉,很少有人能够给叶白柳这样的感受。 女人从与奥叶可儿的谈话中投过来眼神,竟然如同烈火一样让人觉得难以直视。 “外乡来的客人,”女人低下头来,看着叶白柳说,“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圣者的气息,你是一个,神武士?” “那你呢?”叶白柳想了想,反问着。 “勉强也算是吧,”女人也想了一会,“但是我和你们这样的人总归还是不同的。” “殿下,”奥叶可儿这时候又用着青古沁语询问起女人来,“你出现在这里,难道我王已经出世,前往拔多拯救我们的子民了吗?” “不,”女人摇摇头,却用着通用语回答,“父亲他,他觉得现在还不是该他参战的时候,而且他的战场也不会在拔多,至于我会来到这里,有一小半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我是跟在他们的后面才走到这里的。” 奥叶可儿扭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叶白柳两人,也用着通用语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再度警觉起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了。 “不,哈巴森发生了大火,我本来是遵循父亲之命前去支援的,”女人说,“但是在黑愿望之井那边,我闻到了他们、还有其他的气味,于是才跟了过来的,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邪恶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你们和那女人好像不是一伙的。” “什么人?”奥叶可儿扭头看着叶白柳他们,脸上警惕之色越来越高。 “黑马巫女。”女人说。 “什么!那个女人?她在这里?”奥叶可儿的眼睛忽地瞪大,竟然又重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黑马巫女这四个字上有着莫大的魔力吸引了她。 “她是谁?”叶白柳问道,“看起来,你们和她似乎,呃,不太友好的样子。” “友好?”奥叶可儿嗤笑道,“那个邪恶之辈,恶徒,早就该死在渊口之中,把她的生命还给土地。” 叶白柳沉默着咽了咽喉咙,现在他知道了她们之间确实是不太,很不友好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这里,”女人这时候说,“我只是在那口井边闻到了与她类似的味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这一行还能碰到那口传说中的诅咒之井。” 她转向叶白柳和小九他们,接着说,“你们也碰到了,而且,看起来你们靠近过那口井,你们身上有它的味道,闻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叶白柳和小九脸色微微变了,有些后怕的彼此看了看。 “那口井?真是你说的那样不详?”叶白柳觉得身上一阵发寒,似乎有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一样诡异。 “传说中,那是一口能够帮人实现愿望的井,但是那口井每一次出现,都会让很多的人忘记一些东西,”女人说,“久而久之,那些向那口井交换过愿望的人甚至连他们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总是会在深夜或是清晨消失,再也找寻不到。” “既然那口井那么可怕,为什么你们就一直没有,”叶白柳顿了顿,接着问道,“没有把它处理掉?” “那是一口诅咒之井,它并非是一般的井,它就像人一样拥有生命,”女人说,“它不会一直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什么意思?”叶白柳不解道。 “它不像普通的井一样深扎地底,它是会移动的,总是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又不知道何时会消失,和它结上缘分的人,很长时间总是会与厄运相纠缠的。” 叶白柳听到这里,扭头看向了身边的小九,“小九,你是不是说过,你好像忘记了什么?” 小九一副愣神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是,我分明记得,我们没有向那口井许过什么愿望啊。” “但是……”他的声音低了低,头也渐渐埋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后,又抬起头,眼神认真,“我好想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被诅咒了?”女人低头看向小九,眼睛直直的,明明是一双柔和的眼睛,可是却有刀子一样的锋利,让人觉得像是被看透了似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叶白柳抬头看着女人问。 “我没有,”女人摇摇头,“也许我的父亲知道关于这口井的更多的东西。” “但是,”她又接着说,“我不可能带你们前往角都兰,至少现在不可能。” 真王一族 五 “为什么?”叶白柳叹了口气。 “角都兰,”女人转过一旁,围着叶白柳两人走了几步,声音坚定却柔和,“是我们青古沁人的圣地,只有被选中,资历俱佳的人才能前往,得到我王的教导,成为我族的尹拉之翎,为守护者。” “而你,先是个外人不说,”女人弯了弯腰,低了低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叶白柳的每一寸一样,“你的来历我们还不清楚,你身上那强大的气息让我也感觉到危险。” “其次,”女人直起身子,接着说,“角都兰遵循着古老的誓言与规矩,每一个走进角都兰的人,不在里面待够足足三年的时间,谁也不能离开……或者说,无法离开。” 叶白柳因为女人的靠近而微微后仰了些身子,又皱着眉不解,“真是奇怪的规矩,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需要知道。”女人说。 “白角殿下,”一旁的奥叶可儿这时候插了进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到拔多吧,拔多,现在很危险,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两个,虽然来历不明,但是,能帮上忙。” 女人看了奥叶可儿一眼,点点头,“我大概能猜得出来,但,那个女人和那些野妖和邪教徒一样危险,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那口井,出现的也不是时候,我需要了解个清楚。” 奥叶可儿皱了皱眉,想说一个可是,却犹豫着没有说出来,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点点头,也不再劝说了。 “那,殿下你,小心。”她最后只能这么说。 “你们两个?”奥叶可儿低下头,对着叶白柳和小九接着说道,“休息的可以了吗?我们必须动身了。” “可是……”小九皱着眉,脸色满是担忧,“我和那口井……” 他担忧自己身上的诅咒,不想这么离开,想要找到解开的办法,回忆起自己到底是遗忘了什么。 被称为白角殿下的女人低了低头,摇了摇说,“不,你不能去,你,现在太弱了,而且你还能知道自己忘了什么,那么说明你的诅咒还陷的不是很深,去拔多吧,拔多的大祭师也许能帮到你,毕竟他是我们青古沁人为数不多的长老和大法师,知道很多事情,也很强大。” “可是……”小九扭头看了看叶白柳,似乎还是不想要前往拔多的意思。 一旁的叶白柳摇了摇头,“走吧,你去拔多,东伯和阿青他们还在等你,也许,东伯就会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小九顿了顿,这才想起东伯来,释然地轻松笑了笑,点点头,不再拒绝前往拔多。 但是转眼间他就在叶白柳的话里听出来分别的意味,“叶大哥,那你呢?你不去吗?” 叶白柳摇头,看向女人,“我在井边的时候,见过一种很奇怪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它和那些野妖不同,我跟你一起留下。” 他转头看着小九,“也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那句话不是说吗?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要留下?”女人有些意外地问,声音还是柔柔的,却有着石头一样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难道这也不行吗?”叶白柳叹了口气,在女人有力的询问下,有些无奈地反问。 女人却笑了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留下,这足以证明你的勇气,我在遇到你们的手,一路上还遇到过其他的人,他们都要去拔多,恨不得一下子就能离开这里,你却要留下来,很好。”她点点头,神色中似乎有些满意。 奥叶可儿皱了皱眉,她却似乎不太满意一样的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声极为微弱却又凄厉的嚎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青古沁人作为森林的主人,自幼都和动物野兽为伴,她们两个能听出来这声嚎叫声里似乎有召集的意思,就像是狼群之间分开后会以嚎声互相回应一样。 但是他们却久久没有听见下一声的嚎叫之声,森林再度安静的让人不安以及恐惧,愈发的沉重。 “此地不宜久留了,奥叶可儿,你带上他快点走吧,等我打探清了这里的事情,就会前往拔多和你汇合。”女人说。 “好,那殿下,也请你要小心。”奥叶可儿最后叮嘱着,就一把大力拉拽般地搀扶起了小九,她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搀扶着小九的时候似乎不费什么力气。 两个人有些瘸瘸拐拐地消失在了一个斜坡的后面,走下了山。 “事不宜迟,”叶白柳强撑着就要站起来,“我们也……” “不,”女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又让他做了回去,“不是现在,你现在太弱了,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来的时候我探索过四周,没有那些野妖的踪迹,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除了这寒风外,但我想这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留下。” 对于女人的从容,叶白柳也终于难得地笑了笑,“就这么休息吗?现在的时间可以说是紧急啊,前天还是什么时候,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你说的……” 忽然女人从绒衣的腰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口袋,扔在了叶白柳的怀里。 “多吃,补充体力,你很饿,身体里可以运用的灵气不足,这是你虚弱的根本原因,你这样的人,依靠神武士那强大的身体素质,只要有补给的东西,体力都可以很快恢复。”女人说。 “这是什么?”叶白柳把女人都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入手颇有些沉重。 “我自己做的蜜腊肉,还有一些霜果,用的是角都兰特有的山蜂蜜,这种蜜虽然不甜,和肉一起煮了后,却能够缓解肉类风干后的硬度,虽然味道不怎么样,霜了的果子也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但对你来说,无所谓了。”女人说。 叶白柳点了点头,他的确急需这些东西,现在的他肚子里仍旧是空空的感觉,似乎怎么吃都吃不够一样的。 他大口撕扯着,吃了一块后,味道竟然出奇的没有女人说的那么差。 “不错,你的手艺很好。”叶白柳称赞道。 女人笑着点头,接受了。 “话说,我们之间说了这么多,竟然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叶白柳一边吃着,一边说,“认识一下吧,我姓叶,方曲叶氏,叶白柳。” 女人点了点头,“按照你们夏国人的习俗和文化,我的姓,是白角,名字是敏汭叶宵迩,白角,敏汭叶宵迩。” “我知道这名字你听起来有点长,你可以叫我敏叶。”女人又说。 铁灵一族 一 叶白柳点了点头,在心底下默默记住了女人的名字。 “你先歇着,我有些不放心,我要跟过去看一看,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女人走到奥叶可儿和小九离去的方向,往山下默默地看了一会后,回头说。 叶白柳点点头,“我等你,不过最好别太久了,他们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你们这些人,森林可是你们的家,对这里了如指掌,可是我,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女人看了一眼叶白柳,笑了笑,点点头,“我会很快赶回来的。” 女人说着就这么离开了,顺着奥叶可儿们的足迹一路跟了下去,叶白柳只能够看着她的脑袋消失在斜坡的后面,然后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了他。 等着女人在大地上留下的动静渐渐消失在他的耳中后,他才收回了神觉,努力的吸了几口长气,抓紧了功夫填饱着自己的肚子。 不得不说,白角敏叶丢给他的吃的虽然口感上差了一些,味道却是极好,这几乎是他这将近一个半月来吃的最有味道的东西了,而且还很饱腹,等着他大口大口胡乱吞下去后,一直空荡荡的胸口间才有那种久违的被石头堵住的感觉,那是力量重又回归他胸膛的感觉。 身体里的经络和血液也因为物质的补充而活跃起来,带动了他全身的精力在缓缓回归,手臂上也不再是虚浮无力的感觉。 他最后才大口大口地喝着一直藏在胸口里的一袋水,把胸膛里那种堵着的感觉冲刷了下去,在连续两次的大快朵颐后,他的肚子里终于不再是那种酸弱而又空洞的感觉,似乎终于摆脱了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 等着他终于平静下来,扭头四顾的时候,脑袋里的疲乏却又一下子涌了上来,明明一天前的时候还大睡了几天,这时候困意却又卷土重来。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扭头四顾的时候,能感觉到全身的敏锐神觉都缓缓地回来了,耳朵里的风声愈发的喧嚣,脸上感受到的寒冷也越发的凝重,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身体上的兴奋,他体内的热气如泉涌般的升腾而起,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的恢复远超过想象中的速度极限,灵气被他的身体吸收而又转化,身体里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无比的舒爽。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白角敏叶回来了。不多时,女人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怎么这快就回来了?难道是你没有找到他们?”叶白柳有些担忧地问。 白角敏叶摇了摇头,“他们没事,我远远看见他们了,所以我才没有继续跟下去。” 她似乎注意到了叶白柳身体上热度,又点了点头接着说,“你恢复的比我想象中的快,看来,你的神力似乎很强,远超过我一开始对你的看法。” 叶白柳吐了吐气,做出轻松的样子,“你的夏国语说的很不错,如果不是你的眼睛是绿色的,而且……很有力量,我会以为你不是一个青古沁人。” “我们真王一族虽然大多都生活在角都兰,可是对外却并不闭塞,”白角敏叶一裹衣摆,收了收背后的长剑,坐在了叶白柳的对面,接着说,“除了武艺,我们还会学习其他的各种知识,这其中就包括你们其他各族的语言,夏国语以及文字,其实不难。” 叶白柳听得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愕,又有些汗颜。 因为在他听来的传言里,青古唐山脉里的人俨然就该是一副深山野人的样子,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不过文学和礼仪,是些野蛮的人,但是现在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又听到白角敏叶这么说,他却感觉到自身的菲薄,文学浅薄,连夏国的文字几乎都还认不全,除了蛮力又无别的技艺,反倒他才像是最野蛮的那个。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然想不到要说些什么,只能吸一口冷风。白角敏叶这么一说,他倒越想去角都兰看一看了,怎么说呢,长长见识? 女人忽然伸出手来,在叶白柳的下巴上一抬,让叶白柳微微张开的嘴重又闭合了。 “天气冷,”白角敏叶用着温柔的语气提醒着,“喉咙里被冻住了,可是会流血的。” 叶白柳沉默着,女人忽然的动作让他有些呆住。虽然女人的手和他的下巴上隔着一层厚厚的手套,可是叶白柳却觉得女人手上的温热似乎一直窜到了他的脸上似的,竟然隐隐地发热。 “我以前曾经在比这里还要冷的地方呆过两年,”叶白柳说,“这点冷风,额,我还是能够忍住的。” “曾经我见过一个,和你一样这样自信说话的人,”白角敏叶却对叶白柳脸上的变化不以为然地说,“他在冷风里足足奔跑了足足十二里甚至更远,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坚韧的孩子,最后却被自己的血给呛死了。” “应该是脏器破裂了吧,我也见过这样死去的人,”叶白柳皱了皱眉,他察觉到女人情绪上的低落,“他是你的……?” 女人却摇了摇头,“还需要歇多久?天黑前我们可不能留在这里。” 叶白柳点点头想了想,“,我们是要回去吗?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过夜,只是那个地方……” 女人抬了抬头,往晦暗的天空上看了看,“天就快要到了落下之刻了,我们还是走吧,到你说的那个地方去,我大概能猜到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白角敏叶一手拉着身旁的树干借力而起,再伸出手在叶白柳的面前。 “那地方离这里可有些远了,”叶白柳一手搭了上去,被女人拉了起来,“在一个山谷里,我和你们的人就是在那里遇见的。”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算是一个隐蔽的地方,我知道了,跟上来吧。” 两人大脚步走路,又往回去的地方进发了,他们两人都是强力的武士,脚力远比一般人快,回去的时候,所用的时间几乎少了叶白柳他们来这里的一半。 铁灵一族 二 虽然他们的脚力已经远超过了一般的人,但是等他们赶回到之前那个石洞的时候,天还是黑了下来,空旷的山谷中风声猎猎,声势尤其的骇人,简直是厉鬼疯兽般的猛劲,冷冽的要杀人。 即便那处石洞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个背风且完美躲开了北风的侵蚀的所在,却还是冷的吓人,摸在石头上,竟然完全和摸在冰冷的钢铁上没有什么两样。 叶白柳和白角敏叶一人拖着一截硕大的从树上掉落的树杈找到石洞的时候,都惊讶了一下,因为他们都没有看到那时候被丢在这里的那三个人。 “竟然跑了?他们是怎么解开绳索的?”叶白柳丢下树枝,手已经在往剑柄上去摸了。 白角敏叶却没有叶白柳的警惕,她左右四处静静地听了听,夜色暗的深邃,双目已然不能看得出去,这时候他们敏锐的双耳就是他们眼睛。 可是静静地听了很久后,他们两人都没有察觉出黑暗中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藏的动静。 于是叶白柳也稍稍松下了筋肉。 “他们应该是跑了。”白角敏叶说着走向了石洞。 “你真的来过这?”叶白柳捡回了树杈,跟在白角敏叶的身后。 走到了洞口的白角敏叶点了点头,“我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快冻得昏死过去了,只有一个人还能够开口说话,向我求救。” “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没有出手施救吧?”叶白柳也跟着女人的身后丢下了树杈,抽出来,预备着劈砍柴火。 “我看他们就那样被丢在这里,本来是想要救他们的,”女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厚背的短刀,坐在地上一刀将树杈砍断了一截,摇了摇头说,“可是他们却对我说谎。” “说谎?”叶白柳随口接着话。 “他对我说,”白角敏叶述说着,“他们是迷途的武士,遵从夏国神殿的召唤,来这里助我们青古沁人渡过难关的,却意外遇到了那些野妖和黄泉教的徒众,被冲散了。” 叶白柳听着点了点头,“也许,真是这样的,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听出来?”女人摇了摇头,“不,是看出来,闻出来的。” “闻出来?杀气么?”叶白柳觉得看出来也许不难,但是闻出来?看来这女人还是个能洞察人心的好手? “不,他们那时候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虚弱无比,一只出了水的鱼都比他们更有力气,”女人解释道,“可是捆在他们身上的是我们青古沁人式样的绳索,还是那种泡了剌油专用来捆人的绳子。” “剌油?” “那是我们从一种名为青绞的油藤上提炼出来的油,味道刺鼻,涩的干苦,即便是晒了一个月的油剌绳,味道对于我来说,还是清晰可见,”白角敏叶说,“而且,这种味道,最浓的地方,倒不是制作油剌绳的作坊,而是石牢之中。” 叶白柳有些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这样么,”他说,“那他们竟然还能逃走?我倒是好奇他们是怎么逃的了。” “休息要紧,”白角敏叶却掐断了叶白柳的好奇,“快点生火,今夜我守前夜,你抓紧恢复体力,守后夜。” 叶白柳点点头,把手里的树杈抬起,猛地一剑砍断一截。 *** 白角敏叶用随身带着的一点脂料点起了火,湿润的木柴噼里啪啦的在石洞里燃烧着,声音在石壁上撞击回旋,微弱地和外面的呼啸风声相抗衡。 白角敏叶背靠着石壁坐在洞口里面躲着风雪,双手的战剑抱在怀里,剑柄斜靠在肩膀上,当作了铁枕。她双眼闭着,呼吸很弱,似乎睡过去了。 石洞里除了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另外可见的就是叶白柳的呼吸声了,他睡的很沉,呼吸声很重,早已挡不住全身的疲累,沉沉睡过去了。 洞口的白角敏叶忽然睁开了一眼,她直起头,看了看已经不省人事的叶白柳,伸脚出去踹了踹一截快要燃尽的柴火,添了添火,然后又一顿,缓缓扭头看向了洞口外面的黑暗。 她忽然就安静如一具木刻的人偶,入神的模样连带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她是在聆听,心神已经去了很远,隔了很久之后,她忽然回过来了神一般,眉头却是一皱,连忙站了起来,一只手撑着石壁,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又安静地听了一会。 不过一会,她面色有些凝重地转身回来,来到叶白柳的身边,蹲了下去,一只手按在叶白柳的肩上摇了摇。 “喂?醒一醒?叶白柳?”女人在打破叶白柳的沉眠。 叶白柳被摇晃着醒来,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愣了愣神后,迷茫的眼睛慢慢有了亮光,似乎这才彻底醒来。 他看着白角敏叶垂下来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到后半夜了?我知道了。” 他翻身坐起,忽然觉得女人似乎严肃了很多,盯着他的目光也隐隐刀子一般的坚硬以及锋利。 叶白柳终于觉出味来,他脸色一沉,低低地问,“怎么?” “野妖,外面有那些野妖的踪迹。”白角敏叶起身,走回到洞口。 叶白柳拿着剑跟到了洞口,探出头去听了一会后,他才有些面带疑惑地回过头来,“怎么……我好像没有听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旁的白角敏叶神色严肃,也不像是说着玩笑的样子,“只是很小的一声,很像是野兽的嚎叫,我可以肯定我没有听错。” 叶白柳看了看女人,又回头听了一会,尽管他还是没有听到风中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可他对白角敏叶的话却不带质疑。 “要不要把火灭了?这样至少……”叶白柳说着,女人却摇了摇头。 “大可不必,”白角敏叶说,“风里没有危险气味,我们有察觉到我们这边有野兽的迹象,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至少,要过两个山头。” 叶白柳点点头,“那也许是野妖中的那些斥候,按理说那天那么一群的野妖过去,这带森林里应该不会留下太多的野兽。” 女人也点点头,又提醒着,“不过,我对那些野妖倒不怎么担心。” “那,是什么?”叶白柳问。 “我担心的是之前那些躲在这里的那几个人。”白角敏叶说。 “他们?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叶白柳疑惑道,“那几个人不是伤了就是废了,就算还没有,死去,也应该不是问题。” “不知道,”白角敏叶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种感觉。” 铁灵一族 三 “要不要,你还是先去休息吧,后半夜交给我,真有事的时候,我再叫醒你。”叶白柳点了点头后,稍稍放松了。 白角敏叶沉默着,一双眼睛还是盯在漆黑的洞外,风声传过她的双耳,风里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吸引了她一般。 不过几个长长的呼吸之后,她还是放弃了继续静息凝神下去,收回了神觉,“好,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别看这么大的风雪,不是所有野兽都会像蛇和熊一样会选择冬眠,有些野兽就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这样的风雪中潜伏着,只等着猎物放松戒备的时候,它们才会扑出来。” 叶白柳点点头笑了笑,低下去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一样,“我知道。” 白角敏叶看着他颇有些回忆感伤的神色,好奇地皱了皱眉,转身找着睡觉的地方时也笑了笑,“怎么?看你这个样子,你倒还很期待一样?” 叶白柳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这时候更多反而是一种真正的伤感,“不,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呢?”白角敏叶在一处坐下,又添了柴火。 叶白柳转头看了看女人,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女人这么温柔的询问,他竟然有想要倾诉的意愿。 “那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了,”叶白柳转头过去,听着洞外呼啸的风,“我在一个名为北江雪山山脉的地方当差。” “当差,”女人又问,“我记得不错的话,在你们的地方,一般这两个字是说有公职在身的人吧?你是官家的人?” 叶白柳又摇摇头,“算不上吧,一个军中的斥候。” 白角敏叶点点头,没有说话,靠在山壁上等着叶白柳继续说下去。 “那个地方的风雪,比这里的还要大,除了我们那些军里的驻兵和一些冒死进来打猎的,一年到头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是个荒凉的地方,其他尽是吃人的异兽。” “异兽,我在书上看到过,也从老师那里听起过,却还没有亲眼见过,它们似乎不是我们这里生长出来的野兽?”白角敏叶奇怪道。 “应该是吧,我也没有在其他的地方看见过那些样子的野兽,单是长相就很奇怪。”叶白柳说。 “听说和那些七国外来的人和一场大战有关。”白角敏叶说。 “是。”叶白柳点点头。 “你知道吗?关于那些战争。” “这在北江那边都是常见的传说故事,没有人是不知道的,而且……”叶白柳顿了顿,“我也亲眼见过那些人,被它们追杀过,曾经一度……濒死。”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听到这里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快忍不住放松之后袭来的疲惫,眼睛沉重迷蒙的就要合上。 “那些人长的也和我们不同,这些天我看了看,虽然你们青古沁人和我们夏国人的确是眼睛的颜色上有一些的不同,可完全还是一样的人,而那些人,从耳朵到牙齿,都和我们不同,有些尖尖的,甚至有些人头上还长着属于动物的角……”说的正起劲的叶白柳一顿,回头看了看,女人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副思索的模样,转头回去的时候,长长吸了一口洞外的寒气,让身体和脑袋里一阵刺骨冰凉,清醒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明明这么一个有些沉闷的人,今天的话却这般的多,平时和别人多说一句话都觉的累,今天却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除了爹娘,他似乎还从来没有这么想和一个人接着聊下去的愿望。 没想到一个又冷又干的话匣子打开,汩汩流淌出来的,却是满腔的热情。他分明没有如此和其他的人这么说过,想来真是奇怪。 外面的寒风呼啸一如既往,时时刻刻都是吃人的模样,叶白柳静默在这样的呼啸中,不知道多久,时间似乎只是过去了一瞬,又似乎过去了很久,转眼天就要亮了的样子。 呼啸风中,树木呜然凄厉地摇摆,惨烈的吱呀声中似乎厚厚的冰层在崩裂,这时候远山也果然传来了白角敏叶之前说的野妖的吼声,狼一样,却离着他们这里还很远,隔着几座山的样子。 叶白柳一双木然的眼睛看着火光照亮的石洞顶上,耳朵却听出去很远,忽然他眉头一皱,很快又变了脸色,和一声噼啪的柴火声同时坐起,扭头看向外面。 他的听觉早已不同往日,呼啸的风声和几欲断裂的树枝摆动撞击声中,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是脚步的声音!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 他回头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白角敏叶,犹豫了一刻,还是几步过去,手轻轻拍在她的肩上,将女人唤醒。 白角敏叶也果然拥有着武士独有的警觉与敏锐,她睁开眼的时候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朦胧只在瞬间消失。她从叶白柳的神色中得到了危险的讯息。 “有人来了。”叶白柳低声说道。 女人坐了起来,一点头,摸过来身边的那柄双手长剑。 “什么人?”叶白柳回转到洞口,提着盾,摆着戒备的姿势喊话。 可是没有人答他,回应他的还是只有那个缓缓靠近这边的脚步。 叶白柳疑惑着和白角敏叶对了一眼,叹了口气从一旁抽出了长剑。 “我们的感觉应该一样,”白角敏叶扭着脖子活动着肩膀,“不管是什么,都很糟糕。” 叶白柳一点头,一步跨了出去,和那个缓步而来的脚步声对上。 从远而来的脚步声的主人似乎能够在黑夜中看清,叶白柳一出来,耳中的脚步声就加重变快,分明是冲了过来。 叶白柳猛地睁大眼睛,在这毫无理由的敌意中反击。 他也大步上前,凭着声音和感觉举盾挥剑。 火花四溅中,他的剑走空了,盾上却像是被数柄尖细的东西凿出来偌大的火光,短暂的火花闪烁之间,他看到的是属于一个人类模样的黑影。 铁灵一族 四 风像是刀子一样灌进人的鼻子和喉咙里,叶白柳只觉得一阵血腥的味道冲到了头顶。 仅是一次的碰撞中,他便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影是带着绝大的恶意而来的,撞在盾牌上的力量像是一架冲门锤全力的撞击,而偏偏这之中还有铁器碰撞时的火花溅射,冲撞中还有极其危险的锋利。 他不敢大意,被力量撞得退出去一步后,他很快回转了身体,腰间的力量带动手臂,让手中的长剑回转。 不过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乏睡眠而精神恍惚,他一剑走空,跟着一剑还是走空,眼中虚幻的黑影一次一次避开了他的剑锋,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剑势慢了一步,还是因为那个人影速度上的优势。 手中的长剑在挥舞了四次的时候终于走尽了力与势,叶白柳几次追击上去,全力的挥剑劈砍没能得手,终于被那个人影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风声被划破,那个人影带起的声势竟然还要压过呼啸的寒风!绝大的危险感袭来,叶白柳后背一阵发寒,意识到不妙的他连忙把左手中的银盾挡在身前。 他所用的剑式不过是军中的习得的劈杀之招,虽然他在天武城军武馆的时候也有幸习得过几式巧妙的剑招,可这时候一阵血勇,脑袋里像是有木头堵着的他觉得这几招势大力沉的剑式足以逼退那人。 可是再一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银盾上,他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防住身体,就已经接触上了。 火花四溅,巨大的力量打的银盾连同叶白柳的拳头一起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吃痛的感觉让他一时间竟然感觉不到呼吸,胸口里这一下真的像是被木头堵住似的发闷,接不住力量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他几步败退了回去。 不过火花的光芒短暂照亮黑夜的时候,他又清晰看到了那人一双猩红的发黑的眼睛。 另一团火光从他的身边忽然照亮了他的身前,呼喝着从他的耳边飞过,落在那人的脚下,短暂照亮了这里。 冷的能杀人的风中,这团火焰不过片刻就弱了下去,接着再被那人一脚踩进了积雪里,滋滋的熄灭了。 过人的目力足以让叶白柳在刚才短暂的明亮时间里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竟然是一个类人的东西! 说是人,却远比任何一个人类都要高大,粗壮的身影让那人看起来像是头站立起来的熊罴。而又说是野兽,可东西的脸分明一个人的模样,尽管粗糙的像是还没有彻底长成人形的猿猴,可是鼻子眼睛,都是人类模样的特征。 一只有力的手温柔地按在了叶白柳的肩背后,“每隔三个呼吸,就给我抛一个火把出来。” 女人的声音低低的,柔和中带着力量,镇定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呼吸,安下心来。 叶白柳听出来白角敏叶的话里有着容不得人拒绝的意思,于是他点点头,听从了吩咐。 “小心,他的力气很大,手上的爪子比纯钢的剑刃还要锋利。”从短暂的交手之中,叶白柳估摸出来了那人身上一些让人注意的底细。 “看出来了。”女人点头,双手持着长剑缓缓逼了过去。 似乎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也不是容易打交道的主,那人忽然就暴躁了起来,只是没有那种 歇斯底里的咆哮,而是一阵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呼吸,似乎大喘着气地在蓄着力道。 可是叶白柳抛出火把来,火光照亮两人的时候,那人分明没有张开嘴。 白角敏叶却先动了起来,她起初缓缓的走着,平静的像是无风的森林,可是一旦发动,就是狂风折着劲草,平静的森林化成张牙舞爪的鬼魔。 火柴落在雪地里的短暂时间里,女人拖着长剑旋身而去,剑锋斩开空气,呼啸的寒风这时候反而被她剑上的力道之声压了一头。 “嗷!!!”女人第一次的出剑就出乎意料的快,她剑锋横切过去,黑暗之中不光斩破了风声,还切开了那人的皮肉,那人一阵吃痛,惊惧的倒退了两步出去。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叶白柳无比紧张地掐算着时间,转身又从火堆里取了一直燃着的柴火,扭腰发力,猛地往着白角敏叶的方向丢了出去。 火光划破黑夜,只是还未坠地,在半空的风中就熄灭了,只有一阵火星在黑色中划出弯曲的轨迹,但也不过片刻的光亮,顷刻间又被漆黑的寒夜吞噬了。 叶白柳在短暂的光亮中捕捉到了白角敏叶和那人的踪影,他往声音传回来的地方去看,看见白角敏叶双手把长剑托在了左肩的背后,身体下压的时候,一轮剑光也斩了出去,赫赫的威势竟然全然压着那人推进了下去。 先前那人能够在黑夜中精准找到叶白柳力尽之时的破绽,他就疑惑过那人是不是能够在黑夜中饰物,他挥剑举盾,完全是凭借着武士对于危险的直觉,而那人却比他更有章法,尤其是在看清那人那野兽般的身躯后,他更为怀疑这一点。 但是出乎想象,白角敏叶似乎也能在黑夜中看清一切一样,她每一剑的力道都在发力的精妙技巧中完全释放了出来,而又能精准的威胁到那人的要害,竟然一步一步逼退着那人,完全占据了主导的优势。 可是他们越杀,就离着洞口越远,叶白柳担忧着,最后不得不拣上了两根烧的最为透彻的柴火,跑出洞口,在风势微弱地带的边缘猛力丢出。 火光飞跃又熄灭,白角敏叶在吼声中出剑发力,火光一闪的时候,长剑上的光芒也跟着闪耀。 火光熄灭的时候,便是那人再度发出哀嚎的吃痛声,似乎又被女人的剑伤到了。 叶白柳皱着眉,低头看着手里最后一支柴火,这是那堆本来就燃的不怎么旺盛的火堆中最后一支可以带出来的火了,若是抛出这支柴火后,他们还不能摆脱那个野兽一样的人,或许现在白角敏叶的攻势就会被逆转。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叶白柳无比精准掐算着,没有犹豫,还是把手里的柴火丢了出去。 铁灵一族 五 刹那的火光闪灭,叶白柳忽地一惊,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另外一个黑色的人影。 属于人类的吼叫声爆发出来,那是属于声嘶力竭的吼声,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啸声,分明是一个人尽全力搏杀时候才会有的癫狂。 叶白柳心里一阵猛跳,他离着白角敏叶还有一段的距离,即便他恨不得自己挡在白角敏叶和另外一个人之间,却也是来不及,他并没有那种能够在夜晚清楚视物的能力,所感不过是神觉上感知到的几团温和的热源,没有了火光,他也只能大概估计着他们的方位,更不说脚下还有乱石的阻绊,不能全力展开脚步。 他还在尽全力靠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那几团属于人类的热源撞在了一起。 来者不明,而能够有勇气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走的人,无疑皆是自信身手极好的人,白角敏叶虽然在之前的搏斗中都能稳压那个类人一头,可是面对两个人,终究还是要受掣肘,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不知道另外一个到底是不是人。 女人自然察觉到了多出来的另一个人,她双手举着长剑正准备从头顶压下去,剑锋的锋芒即将全力绽放,这本是能够斩断钢铁的一剑,可是忽然的恶意和威胁就从一旁的黑暗中袭来,她不得不稳住了剑式,手上和脚上同时做出了本能的变化。 不是再宜追击的时候,她明白一个意外对于生死拼杀时候的武士们是多么致命的事情,她一步止步,另外一只脚上换了方位,身体从进攻中转成防守,拉剑下来,一剑甩出极大的剑圆逼退那个之前和她面对面的类人,让自己身前一圈的威胁都被剑锋扫开后,她才横剑在身前,应对那个从一旁杀过来的人影。 果然是极尽疯狂的人,不止是吼出的声音癫狂外,那人杀过来的势头也如一头扑食的野兽,眼中尽是血腥,爪牙张开的时候,像是只有杀掉和吃掉猎物。 那人双手一把长剑之类的武器攻来,毫无章法可言,只有蛮横的力量和杀掉女人的凶狠。 无月无星的夜晚,长剑交击,叮当的声音仿佛深邃洞穴里传出来的打铁之声,一声一声悠久的在这片谷地了传了出去,花火时有迸溅,短暂照亮两人冷俊如岩石般的僵硬脸庞。 白角敏叶拉剑回旋,当下一次长剑和那人的长剑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她却忽然不再抽剑回去调整着剑的锋芒,反而瞪眼咬牙,凶着一张脸贴了上去。 她手腕上的力量忽然减弱,前一刻还如同撞锤一样的双手变的柔和下来,手臂上的力量忽然像是一条最为柔软的蛇那样巧妙卸去着长剑上弹回来的力量,腰上的劲带动的脚步转动,一改强硬攻拼的狠招,而是整个人缠了上去,真像是一条蛇那样。 那人剑上的力量走空,似乎还沉浸在疯狂的喜悦中的他没有意识到局面上的变化,不知道足以压倒他的危险正在他的身边轰轰然地酝酿。 男人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面前的敌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到了自己的身后一样贴住了自己,刚想要回转身体,忽然脖子就就挨了重重的一击。 白角敏叶以肘为刀,在贴着那人的时候旋身,以上身的腰上的劲力带着手臂甩了出去,势大力沉的一击重重打在了那人的颈后,一个强大的武士是懂得如何让力量最大化的发挥出去,她这一击已经不比一头公牛全力的角撞弱到哪里去了,那人癫狂的呼吸声忽然中断在了喉咙里,只有闷闷一声低喝声,就被女人一肘打的倒在了地上的积雪中。 那人手里的武器离开了他手掌的掌握,落在积雪里,然后又撞在石头上叮当一响。 女人一击得手,这才彻底的放出了胸口里那口憋了很久的一股气息,长长地用力呼吸起来,也不管寒风似刀一样地钻进她后喉咙里。 身后的发力的哼声和咆哮声同时传来,女人微微回了回头,只是瞥了一眼就大概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那个类人这时候冲了过来,终于找到了该他出手的机会,一步跳跃而起,张开着双臂,就要箍住白角敏叶,以他的大力绞杀。 而叶白柳也在这个时候摸爬滚打了过来,几乎和那个类人同时跃起,举盾在肩臂上,冲撞了过去,他蓄起的力量简直就是弩炮的威势,即便是那个高大的类人也不能承受,更何况那个类人还跃起在半空,脚下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 叶白柳把那个类人撞了出去,双双都滚倒在了地上,而后仓促间爬起,两人又半蹲在地上展开了另一场的肉搏和角力。 叶白柳还没有站起来,那个类人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调整好扑了过来,一脚踹来,只是却又被叶白柳及时地用双手抓住了,一拉一扯之间,那个类人又单脚难支地滚倒在了地上。 白角敏叶没有去管身后的混乱,她只是瞥了一眼就回过了头,冷眼想那个被她砸倒在地上的人。 她走到那人的身边,感受着那人在雪地上微弱的挣扎,意外地皱了皱眉,似乎眼前这个人的脆弱出乎了她的预料,她那一记肘刀似乎竟然砍碎了那人的颈骨,所以颈椎和脊椎断裂的那人便如此的虚弱不堪了,不再有癫狂的吼声,而是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以及上气不接下气的低沉挣扎的声音。 忽然一线的微光从天空投了下来,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吹开了一层厚厚的雪云,让天上的星月之光挤了下来。 光亮照在剑身之上,翻起的是冰凉的寒水之色,长剑在女人的时候缓缓偏转,于是光亮便慢慢转到了那人的身上,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后惨状后。 女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冷酷决绝地挥剑。 一声钢铁撕开血肉骨头的声音,那人便身首分离,洒出热血来。 铁灵一族 六 叶白柳咬着牙,脚下卡着一块石头的缝隙,稳稳地发力,和那个类人几乎是脸贴在一起在角力。 那个类人的力气出乎预料的大,一时间叶白柳差点没有接住,被他掀翻在地上过去。 不过那也是因为叶白柳他一路飞奔过来,胸口里的一口闷气没能及时的换掉,随着一口新气的呼吸,叶白柳开始力量上的爆发。 他一腔的血火气,双臂上的肌肉虬结如互相缠绞的铁块,似乎无穷无尽的力气从他那有形的,甚至无形的的神力之气海的穴道中涌出来。 那个类人憋着一口气的力量压不倒叶白柳,于是现在他渐渐的就被压制了,那个矮了他一个头的男人正从纯粹的力量上压倒他,他从来还没有这么在力量上觉得弱小过。 可是随着叶白柳的身体一点点微微的站直,他也就被一点一点的压弯的半跪了下去,他脸上一阵惊悚,不敢相信的同时,甚至渐渐畏惧起来。 白角敏叶一剑杀了另外一个人后,抽转回身来,再没有压力的她一步步缓缓走向了叶白柳那边的战场,她手上的长剑在微弱的星月之光下皎皎生寒,无疑是改变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局面。 似乎那个类人也是感受到了白角敏叶那如同墙壁缓缓推过来的杀气,脸上畏惧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他往白角敏叶过来的方向瞟了一眼,虽然有微弱的星光,可是白角敏叶看起来还是只有一轮黑色的轮廓,只是她手中的那柄剑,寒光刺眼的厉害。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绝境,隐隐一股怒火渐渐压制了他的畏惧。 往往绝境中的人最能爆发出意料不到的力量来,弱小的,会变得强大;怕死的,会变得勇敢;懦弱的,也可能成为英雄。当然这也不是绝对,被恐惧压倒的人往往是大多数。 但是这个类人显然不在此列,强烈的恐惧反而让他徒生出莫名的力量来,竟然在叶白柳力量的压制下渐渐能够抗衡起来。 他缓缓站起,瞪得几乎快要出血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从紧咬着的牙关里呼出长长的气来,喉咙里也吼叫出声音。 他必须要咬在女人到来之前摆脱这个男人的束缚,可是不管怎么发力,怎么血勇,力量上还是被叶白柳死死的压了一头,根本挣脱不开。 反而叶白柳也愈发的加重了力量,眼看着它又要被压的半跪下去。女人越来越近,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属于人类的理智渐渐的在慌忙中失去,对于死亡的畏惧反而让他野兽的本能爆发了出来。 他吼叫着,张开了已经咬出血来的牙关,像是头凶恶的狼一样往叶白柳的脸上咬去。 可是他还没有咬到,叶白柳却洞悉了他的意图,歪了歪头,随后一脚重重地踹了出去,印在类人的胸膛上。 类人根本接不下叶白柳这一脚的力气,整个人就被踹的倒飞了出去,就像是从炮架上被射出去的石头。 但这似乎也正是那个类人想要的结果,在倒飞出去两三丈后,他堪堪翻身而起,喘息了一会后,又恶狠狠地对叶白柳发出了吼叫。不过这一次倒不是什么绝境中的疯狂,而是一丝丝的得意。 他重新站立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还站在之前那个地方的两人后,瞪了一眼,而后竟然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叶白柳愣了一下,他并不能在黑暗中完全洞悉那个类人的动作,当然也不能精准预测那个类人下一步的打算,他本以为以那个类人对的凶狠和大胆,应该还会攻过来的。 可是在他的视野里,属于那个男人的那团热源却忽地远去了,似乎逃离了这里,还准备着一腔力气他不由的愣住,鼓气的力气也随着心中一口的闷气流逝了。 白角敏叶在这时候也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立在一起,看着那个类人的黑影在远处的山地上一闪而逝,融进了森林的黑暗中。 “他跑了。”白角敏叶冷冷的说,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柔和,却不难听出她态度上的冷硬。 叶白柳点点头,放松了身体,松懈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白角敏叶。 “你……”叶白柳觉得自己看的是女人的眼睛,一手转着圈指了指这浓浓的夜色,“能够看得见他们?” 白角敏叶点点头,回头看了看那个被他亲手斩杀的人的尸体,“只要有一点光源,我们真王一族以及被白角之神选中的武士们都能在黑夜中来去自如,不会为黑夜所束缚。” 叶白柳皱了皱眉,听从男人这么说,这才想起来那也在树上的屋子里的时候,那些被称为尹拉之翎的武士们是怎么在黑夜中找到他们并且解救他们的。 “这么厉害?”叶白柳惊讶道。 “应该称之为神奇吧,”女人看向叶白柳,又转身往着石洞那边走了起来,“就像你一样,被诸神所祝福的武士,都有其各自神奇之处,不然,神武士这么名字岂不是白来的?” “是,是这样。”叶白柳还是点头,随即跟了上去。 “就这么让那个,额,人跑了?”叶白柳找着合适的称呼问着。 “不然呢?你去追他吗?”白角敏叶反问。 叶白柳还是点头,可是点着点着,忽然觉得自己这时候活像个点头虫似的,“那另外一个……?” “死了,”白角敏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剑,似乎还叹了叹气,“从此,白斯琉犀的锋芒上再添了一条人命。” 女人在对着自己的说话,叶白柳看向那柄需要双手才能完美使用的长剑,隐隐感受到了独属于名剑的威压在缓缓释放着。 “今夜就快要过去了,”女人忽然停下,抬头看了看天,“回去休息一下吧,等早上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一切了。” “那他们又来了怎么办?”叶白柳回头看了看,只觉得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虎狼窥视,危机四伏。 “那是他们倒霉,”女人走向洞口,不知道是不是笑了笑,语气听上去也不再冷硬,而是暖了许多,“看来,这一次带上你还不坏,救了我。” “也不算吧,你能躲得过去的吧?”叶白柳终于摇了摇头。 铁灵一族 七 夜已经很深,深的只剩下了个尾巴,天色渐渐从黑暗转成了灰白,叶白柳和白角敏叶回到石洞添了柴火后,再未入睡,彼此对坐在洞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的同时,也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走吧。”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时候,白角敏叶却不再等了,起身道。 “现在?”叶白柳疑惑着看了看石洞外,虽然已经能够看得见一些天光了,可是对于人的眼睛来说,外面还是黑色的一片。 再这样天寒地冻的凌晨来说,动身无疑不是最为民智的选择。 白角敏叶一边收拾着随身的东西,看了叶白柳一眼后,又看向了洞口的方向,“你看得见吧。” “什么?”尽管有些疑问,叶白柳却还是跟着起身收整着东西。 “刚刚,差不多一个水时之前,外面就开始下雪了。”白角敏叶说。 “下雪了!”叶白柳也转头,这才注意到外面真的已经开始下起了点点的雪粒。 “你可能不会知道,一旦到了冬季,我们这里可没有小雪一说,”白角敏叶面色担忧,这还是叶白柳第一次看见女人这样担心的样子,“这场雪只会越下越大,我猜到了午时的时候,你现在看到的雪粒,就会有指甲大小了,那就是一场大雪。” “而且这地方,就算是我们青古沁人也很少会有人来到这里,是偏僻的地方,没有经过布置和修建,一旦下了大雪,对我们的行程可是太大的不利。”她接着说。 “不会吧?”叶白柳半信半疑的,即便是在北江的时候,他也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发。 “是真的,”白角敏叶耐心解释着,“根据土实老师的研究和记载,我们这里是北风地带,往南的地方还好,有高山和森林的阻挡;但往北就是一条长长的山谷,听说一直穿过了整个青古唐山脉,直到北边的江海里,所以每到冬天的时候,寒冷的风就从这条山谷一直吹透了整个森林,带来风和雪云,所以,这里才挡不住风雪的到来。” “额……”叶白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吧。”白角敏叶催促起来。 叶白柳点点头,一手就拿起了为数不多的随身行李,长剑一柄,还有一小袋的水。两个人先后出去了,只留下一堆愈燃愈弱的火堆,和满满一洞怎么也烤不热的石头。 “好利落!豹女”来到那具男人的尸体前时,叶白柳看到了那道锋利剑芒留下的可怖伤口。 男人的整个脖子都被切断了,平整的伤口让人看着都觉得心底下一阵毛骨悚然。 白角敏叶却没有理会叶白柳的夸赞,她找到了那个男人的脑袋,用脚踢正了过来,“你看一看,是不是昨天的那些人?熟悉吗?” 女人面对尸体,以及下狠手时候,都显得冷静从容,即无恐惧也无怜悯,似乎是个心肠都冷硬无比的狠角色。 可是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温柔的像是个邻家的大姐姐一样,怎么听都不太可能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不是叶白柳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估计也不会想到。 他走到那具脑袋边,蹲了下去,凑近了仔细看着回忆着,“好像……是昨天那些人中的一个,可……好像又不太一样。” “那是因为他被改变了,”白角敏叶说,“被黑色的气从内而外地改变了。” “难怪找不到他们人,不过你说的,改变……?”叶白柳不解。 “往往欲望很大的人,最容易变的疯狂,”女人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是别人强行改变了他,还是他自己为了复仇,又或者变强才变成这样,不过从我和他交手的时候,我能感受他身体内外的喜悦和疯狂,前面两种说法,我跟倾向与后面这一种。” “你怎么知道的?”叶白柳问。 “猜的,”女人笑了笑,往前走着,“走吧,到底对不对,想来我们很快也能知道答案了,如果一切顺利幸运的话。” “哦?” “你过来看吧。”白角敏叶似乎在地上找到了什么。 叶白柳来到女人身边蹲下,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脚印之类的印记。 “脚印?是昨天那个人留下的?”他很快猜到一些。 “跟上去,也许他会带我们找到我们都想要的答案。”白角敏叶说。 “可是,他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还能追踪到吗?”叶白柳奇怪着问。 “如果是在夏天的时候,可能还会费很多手脚,”白角敏叶点了点头,“但现在是冬季,雪下的这么大,他那么大一个体型的人,想来留下的痕迹不会很少。” “你还真的擅长追踪!”叶白柳又不得不高看这个女人了。 “学过一些,”女人点点头,顺着脚印往前面看了看,“这边。” 叶白柳点点头跟上,他一个北江的斥候,追踪之术也是极为擅长的,可是现在天光晦暗,他所熟悉的都施展不开,能够在夜里视物的白角敏叶这时候无疑是最具有话语权的,而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需要补充,作为森林的主人,女人无疑对这里是极为熟悉的。 “对了,”他们走进森林的时候,叶白柳忽然想起来,“你之前说的一个水时,什么意思?” “时间,是我们青古沁人对于时间的计量语言。”女人说。 “哦,这样,一个时辰那样么?”叶白柳似乎明白了。 “还要短一些。”女人说。 “那是多久?” “嗯……,大概,差不多是刚才,从你第一次忍不住打盹,差点睡过去的时候,然后到天开始蒙蒙亮的时间。”女人想着说。 “打盹?”叶白柳回忆着记忆模糊的地方,真的认真的开始算着时间。 “跟上吧,那不重要,”走在前面的白角敏叶回了一下头,“他也许跑出去很远,我们必须得较快脚步了。” 铁灵一族 八 山谷里的天色只是蒙蒙亮,有模糊的灰白色的天光,叶白柳在下面的时候,还能勉强看见地上的东西和人。 可是一旦走进了森林里,钻进树木们的领地,他的眼前便又是一黑,低头根本不能看见脚下,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树冠,遮挡了所有的光,山里的灰白色在这里更是晦暗,甚至连白色的积雪这时候都在他的眼里变成了黑色的。 要他在这样的天色下找到人留下的痕迹,几乎可以说是两眼一模黑,如果不是凭借着他那极强的嗅觉,还能在森林中弱风的地方嗅到些微弱的骚臭味道,不然还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可是走在前面的女人却一点都不显露疲弱的迹象,比如迷路,比如脚下失滑,她走的稳稳当当,甚至有时候还能回过身来,拉叶白柳一把。 叶白柳这才见识了什么叫做穿山越岭如履平地。她不像是在翻山赶路时候的用力,倒像是端起一杯茶水慢饮般的悠闲。 叶白柳被白角敏叶带着在森林里穿行,被她拉着一步一步翻过了两个山头,终于,在他们即将翻越第三个山头的时候,天色终于放亮了,虽然还是暗淡,不过已经足够他看清脚下了。 叶白柳跟在女人的身后,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脚下积雪里的痕迹。 “真不愧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这都能找得到足迹?”叶白柳还是赞叹道。 一路过来他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况,这时候看见地上的痕迹,心里赞叹的同时,也在庆幸。 “如果你生活在这里二十多年,凭你的能力,你也能够轻易做到这样,”女人走在前面说,“其实对于你们外面的人可能会很陌生,但是对我们这些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人来说,不过是看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东西而已。” 叶白柳点点头,同意女人的说法。 “不过,”他说,“他可真是能跑啊,这才多久过去,就能在黑夜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人对于危险的本能往往会让他们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出来,”白角敏叶说,“换做是你的话,如果全力奔逃,这么一点的路程其实不在你的能力之下,甚至还很轻松。” “可是我看着,”叶白柳听着女人的话,想起了什么似的,“感觉他不像是很害怕的样子,最后一面,我能感受到他的恨意,哼,真是恨不得吃了我们一样。” “你说的对,”白角敏叶走在前面注意着四处的痕迹,头也不回地说,“他不是畏惧我们到了极点的样子,甚至,他还是知道我们其实并没有去追他的意思,也许还回来打探过。” “他还回去过?”叶白柳惊讶道。 “是,”白角敏叶解释道,“也许你没有注意到,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雪地上留下过一大片来回的痕迹,应该是他跑到那里的时候,察觉到并没有人追在他的后面后,又打着胆子折返了回去,想要窥探我们的踪迹。” “那这条路?”叶白柳惊疑着问,“会不会不是他留下的踪迹?” 白角敏叶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肯定,但是应该没错,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即便是那些野妖也不会流浪于此,因为它们的目标是我们的圣地,青之城,所以只要摸清它们的路线后,很容易就能避开。” “他一定是回去过,但是又原路折返了,从这条路一直走了。”她接着说。 叶白柳半信半疑的皱着眉。 “而且,他还很放心,在路上还停留过,休息了一段时间。”白角敏叶似乎发现了什么重要的踪迹,她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一边,走到一个地方蹲了下去。 那是一个积雪都被挤压下去了的地方,小腿深的积雪里有一处显眼的凹陷,从其毫无规则的边缘来看,似乎是人为的。 “这也是他留下的?”叶白柳跟着蹲在一旁,把右手上的手套摘掉,捏了一点被染成了深褐色的雪粒,凑到鼻尖闻了闻后,又放在嘴前用舌头尝了尝。 “味道怎么样?”白角敏叶眼睛里似乎带着笑的问。 叶白柳看了女人一眼,扭头到一边,连口水一起吐掉了刚才吃到嘴里的雪。 “是血,他受伤了?所以才在这里选择短暂的休息?”叶白柳皱着眉,猜到了一些。 “大概吧,我昨夜和他打斗的时候,可没有留手的余地,他又是空手,也许被我的剑伤到了,又也许,是被你的。”女人不置可否。 “不,应该不是我,”叶白柳摇摇头,“我第一次和他对上的时候,完全是胡乱的挥剑,看不见他的人,我的剑应该都走空了,第二次和他对上的时候,是贴身的角力,他没有在我这里讨到好处,也不至于被我伤到,看来,他应该是第二次和我对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你的剑砍伤了。” 白角敏叶点点头,“他受了伤,在这里休息过,也许正是因为他的伤,所以这一路上都走的不是很着急,所以这些留在雪地上的痕迹才很清晰,让我们有迹可循。” “一直到了这里。”她最后说。 “到这里?”叶白柳疑惑了一声,想了想后,“你的意思是?” “你看前面,”白角敏叶站了起来,指了指前面的足迹,“前面的足迹难道不比这里的都踩的要深吗?他似乎很用力。” 叶白柳起身跟着看了过去,果然,前面雪地上的足迹比起这边的,是要更显得纷乱一些,像是有人跑过一样犁出来的痕迹。 “他在这里用上力了,”女人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往往人只有在最后一步的时候才会拼尽全力加速。” “最后一步?” “比如成功的最后一步,又比如,远游的人即将回家的时候。”女人说。 “你是说?” “他的巢穴应该离这里不会太远,受了伤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休息。” 铁灵一族 九 果然,他们再跟着踪迹走过一个山头,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愈发的明显了,大片的雪被犁开,蔓延出去两道长长的沟壑出来。 那是属于奔跑时候才会留下来的痕迹,脚上不收力气,于是才能让这一地的积雪都被掀开,乱糟糟的。 “越来越快了,他难道在全力奔跑?”叶白柳皱了皱眉,不然隐隐觉得不安。 “地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了,”白角敏叶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像是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可是我分明没有怎么伤到他,不应该留下这么多明显的血迹。” 雪地除了被踩踏出长长的一线沟壑出来,有些积雪上甚至还冻着结成了硬块的血渍,冬季的森林里温度低的难以让人忍受,即便是无比鲜热的血,也很难发挥出多少的热来,几乎滴出来的时候就在半空中凝结成块。 “他应该是在害怕什么,”叶白柳从地上痕迹里看到一大片的滑痕,“他跑的很急,注意不到脚下,在这里摔过一跤。” “走。”白角敏叶和叶白柳对了一眼,她一脸的严肃,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 他们加快了脚步,刚翻过一个山头的时候,果然又在地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 有新的脚印加入了进来。 “还有其他的人,在这里汇合了。”叶白柳把手伸了出去,在新的脚印上比划了几下。 虽然雪地还是被踩踏的不成样子,但是扫开积雪后,能很明显的发现经过重重挤压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脚印,这么细?不过碗底的口径。”叶白柳猜测道。 细细的脚印只有那个类人留下的脚印痕迹的半分之一还要小,不像是人类留下的。 “是野兽的足迹,虽然不明显,但我看着熟悉,”白角敏叶蹲在叶白柳的身边,也用手上去比划了几下样子,“没错,这个大小,这个形状,是野兽的无疑了,长着蹄子,大小不能确定,不过能在这样的冻土上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应该不会太小。” “前面的雪地更乱了,”叶白柳抬头看了看,“他们是跑的更快了?” 白角敏叶起身,往前面走了几步后,又在积雪里发现了一滩血迹后,“流的血更多了,”她又扭头看向了一旁似乎是被硬力折断的一些灌木枝,“这里发生过短暂的打斗,他们不是一伙的。” “难怪他越跑越快了,”叶白柳明白了一些,“他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嗅着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接着说,“有不好的味道,是那些野妖?” “自从一个多月前那些野妖的侵入,森林里已经很少有野兽的身影了,要么不是藏得很好,要么就是都往我们的城市和圣地周围汇聚过去了。”白角敏叶说。 “我们来的这一路上几乎一只野兽都没有遇到过,那么看来,就是那些野妖和那个人相遇了,他们之间发生了打斗,但是,”叶白柳注意到有更多脚印从痕迹的两边森林里加入了进来,“野妖们的数量很多,那个人也招架不住,受了伤,更重的伤,但他好像还是跑掉了,”叶白柳顺着雪地上的痕迹走了几步,接着说,“那些野妖也追了上去。” “看来我们似乎很快就能知道那个人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了,”白角敏叶点点头,她没有觉得危险迫在眉睫,反而觉得那些野妖似乎帮了他们的忙一样,“我之前还以为过他会不会留下假的足迹诱导我们,但是在慌忙境地中的人,只为了活命便不会有其他的心思,而是,找到安全的地方。” 叶白柳点点头说,“如今森林里几乎到处都是那些野妖的身影,这个时候还敢在深夜里四处游荡的,不是本事通天,就是仗持着有安全的后手。” “比如,一个安全的营地。”他又说。 白角敏叶持着相同的意见,她点了点头,顺着痕迹往前方看了过去。 “我们还要继续跟下去吗?前面似乎有野妖在等着我们。”叶白柳看向白角敏叶问。 女人沉默了一会,又看了看叶白柳的眼睛,而后才一点头地说,“当然,你,加上我,这小规模的野妖不足为惧,更让我担心的是那个人。” “那个……类人?” “不,是那女人。”白角敏叶摇了摇头。 叶白柳皱了皱眉,他不知道白角敏叶在担心什么,他知道白角敏叶说的那女人是昨天提起过的,被称为黑马巫女的人,但是他对于白角敏叶口中的巫女,所知也只有名字。但是从白角敏叶的语气和眼神里看,那个黑马巫女似乎在她那里极占份量,不是简单的人。 “走吧,我有种感觉,我们应该很接近那女人了。”白角敏叶还是坚决地追击下去,语气温柔,却显得力量十足,又不容人拒绝的意思。 叶白柳点点头,没有反驳。 他们接着跟随雪地上再为明显不过的痕迹追了下去,翻过山头,下山,走进了另一个狭窄的山谷里,这里虽然地势不算开阔,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去,似乎是条断了流水的河床。 雪地里的痕迹出了森林后,就一直在这山谷里延伸了出去,他们又跟着走了一段时间,看到一头被扭断了脖子的狼形野妖倒在一边,大片的血染红了这里,在雪地上甚至还能看到撕咬下来的碎肉。 越往前,就越能看到更多野妖的尸体,一头鼬形的野妖,身体竟然有了成年雄鹿的大小,满身的骨刺,模样狰狞。 而更为可怖的,是它的身体从肚子中间整个被撕扯成了两半,看那惨烈的伤口,似乎是被一个力大的人硬生生撕开毙命的。 力大,高个,这几个特点都让叶白柳想到他们一路追着的那个类人,他在大多数人中,身高已经算是高等了,可是那个类人竟然还要高出一个头多,身材魁梧,活像是头熊罴,他很少见过有人能够长到那样的高度,而且身体还那么的协调,这让他想起了那些听说过的铁灵一族的人类,听说每一个铁灵之人都是身材高大之人。 叶白柳他们一路走过,一路发现了更多野妖的尸体,不难想象这里曾有一场惨烈的战斗。 “他竟然摆脱了这些野妖,”白角敏叶停了下来,看着最后一具野妖的尸体,“逃走了。” 铁灵一族 十 叶白柳抽动着鼻翼,嗅出狗一样的声音。他在寒冷的风中闻到了异常的味道,让他不安。 怎么说呢,这味道就像是血的味道在鼻子里面结成了痂,沉重的闷,让人的心里发堵,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咚咚,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不。”他下意识地说。 “什么?”白角敏叶皱了皱眉,听叶白柳沉闷的语气,她的心头上也忽然笼罩起来一些不安来。 “我有种感觉,前面,应该发生过什么。”叶白柳看向前路一旁的森林里。 “嗯,其他的痕迹也通向那些。”白角敏叶点点头。 女人正准备张口,要说过去看看的话,可是声音还没有从喉咙里吐出来,叶白柳就已经走了起来,背影沉重而又绷紧,让看的人也心底下一下子沉重起来。 “你感觉到什么了?”白角敏叶跟上叶白柳问。 叶白柳回头看了一眼女人,“不知道,前面似乎有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不愿意看到的事?是什么?”白角敏叶追问。 叶白柳顿了顿,转头回去皱眉思索了一阵,然后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能感觉到是很糟糕的事情。” 对于叶白柳的回答,女人明显的有些不高兴了,她总觉得叶白柳的话没有说话,是藏了一些什么的,“你知道吗?对于一个人来说,糟糕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手断了,脚断了,舌头没了,而更糟糕的是,有些人到死的时候,都还带着下辈子都解不开的疑问。这些都是糟糕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后者可能更会让我难以接受,我讨厌说话总是说一半的人,不要藏着了,说一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叶白柳听出来白角敏叶的不满,但他确实也不是故意想要藏着什么,那种感觉,他也是说不清楚,“我说不清楚,我只是很担心。” “危险么?我也感觉到前面有危险的东西在等我们,你是在害怕?”白角敏叶追问。 叶白柳沉默了一会,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走过山谷地带,来到了另一处森林的边缘,“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感觉告诉我,我们可能得还要快一点了。” “既然有危险,难道我们不是更应该步步为营吗?越是危险,越是着急,这是方寸大乱的表现,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女人觉得叶白柳忽然就变得急切起来一样,明明之前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候,这个看上去并不比她小上多少年纪的男人一直都是一副安静,对什么都不会提起兴趣来的样子。 叶白柳还是沉默了一会,“那就让我先去探一探吧,我以前是斥候,探路这种事情,我应该比你熟悉。”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嘴角却勾起了一丝丝的笑,“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你的话也许是对的,可是,这里是我们青古沁人的森林,这个地方,在以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安静,对待你们外面的人,也不是这么冷漠。” “看起来我似乎已经拦不下你了,”她接着说,“真是固执,固执的人还是这么让人烦恼,好吧,其实我也想要去看一看前面到底有什么这么让我们感觉到不安,但如果,你还想要接着和我同行的话,就收敛一下你的固执,跟着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叶白柳又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们快走吧。” 森林留下的踪迹果然更多,而且似乎是一下子变多了,十几头模样奇怪的野妖呈现不同的惨状倒在一旁的灌木丛里,甚至还有被一根细细的绳子绕过一截树杈后,吊在半空的几头野妖。 鲜血在这里肆意泼洒过,厚厚的积雪被扫去了大片,又被染红染黑了大片,到处都是野妖断掉的牙齿,手脚。 “是锤击的伤势,”白角敏叶蹲在一旁,看到一具还保留的较为完好的野妖的尸体,“整个腰和胸膛都被砸的陷下去了,脏器破碎,它死的很快,而且很痛苦。” 叶白柳听着声音也跟了过来蹲下,探出伸开的手掌在野妖的伤口上比划了一下,骇人的伤势处,凹陷下去的地方竟然超过了他整个手掌。 “这么大的伤痕,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叶白柳惊疑地问。 女人到处看了看,“倒是没有看到什么陷阱留下的痕迹,看来不是预先准备好的巨木或者石头之类的东西,这是应该是直接的伤势,是被人直接砸出来的。” “是那个人吗?”叶白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类人。 “如果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比如,一把巨型的战锤,这完全不是问题。”白角敏叶说。 女人说着不再看了,起身走向了别处,“你看这里。” 她走过去七八步,来到另一具被一把利器一分为二的野妖尸体前,“这应该是刀剑之类的伤。” 这是一具,或者说是半具野妖的尸体,它被整个被一分为二,首尾掉落在两个地方,而仅是后半截身子,都差不多有牛犊的大小了。 “但是看上去,有被砍伤的,又有些像是被暴力敲开的一样,能一下把它砍成两截,刀剑之类的伤口应该更加平滑才对。”叶白柳仔细看了看,也看出一些问题出来。 “斧头,巨型的战斧。”白角敏叶皱了皱眉说。 “这么大的斧头……”叶白柳想象着能够一击斩开这样一头体型的野妖的斧头。 “如果不是那个人同时挥舞战锤和战斧,看这些野妖尸体分散的位置,还有这大范围的杂乱痕迹,”白角敏叶冷静的述说着,“很显然,在这里战斗过的,不止有那一个半铁种。” “半铁种?”叶白柳一愣,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 “意思就是铁灵一族的人和其他族类生下的后代。”女人解释道。 叶白柳还是愣了愣,又想要接着问下去的时候,忽然被身后来的大片的震动声惊诧到。 “是野妖来了,”白角敏叶反应过来,拉着叶白柳的手往前面跑了起来,“这边,跟着我跑。” 铁种之女 一 野妖们来的太快,显然是这里不久前的战斗惊动了它们,叶白柳他们来的的时候刚好,却不是个时候。 白角敏叶轻车熟路的跑在前面,为了躲避那些野妖们的视线,叶白柳也只能紧跟在女人的身后。 “我们要去哪?”奔跑中的叶白柳对于他们的目的地毫无头绪。 他趁着前方平坦的时候回头瞟了一眼,看见森林的边缘又几个黑色的影子急速地闪过,那些野妖显然已经到达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 “别说话。”前面的女人也回头看了一眼,叮嘱着。 看女人一脸严肃冷漠的样子,叶白柳意识到事情的危险也许远超他的想象,他不再敢有任何的庆幸,埋着头跟在女人的身后,每一步都跟的很紧,生怕跟丢了。 青古沁人似乎天生就适合生活在森林里,白角敏叶跑在叶白柳的前面,无视那些挡路的杂草和灌木丛,脚下稳当的像是跑在平坦的草原上,而她的手有时还会在一旁的树木上借力,看上去就跟猿猴一样在树丛中飞渡,灵活的让人难以想象。 叶白柳跟在女人的身后,远远做不到女人那样的轻灵敏捷,女人留在地上的脚印完整规律,可是叶白柳却把积雪上的一切都破坏了,雪地被被他猜出来一条条长长的沟壑出来,杂乱无章。 “就是这里了,可以了。”白角敏叶忽然停下,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呼吸微微急促着。 “这里是?”虽然这一会的奔跑远还没有到达叶白柳身体的极限,可他也和女人一样,呼吸稍显急促。 挡在他们前面的是一颗粗大无比的树木,至少三个叶白柳才能把他抱住,而抬头的时候,更是一眼看不到树冠的地方,天光都被高大茂密的树冠给挡住了。 “爬上去。”女人说着绕了一圈,从一旁一棵人腰粗的大树上爬了上去。 她一跑一跳,人已经抓住了那棵大树的粗大枝杈,身体接着跑跳起来的力量荡悠了半圈,就像是灵活的猿猴一样窜到了树上去。 叶白柳跟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长吸起一口气,心里想着女人之前的动作,短念的学习了一下后,也退了两步,跟着女人的动作一跑一跳起来。 以他的力量,做这样的动作轻而易举,只不过等他抓住树杈翻上去的时候,树梢上的积雪簌簌的下坠,几乎都被他摇了下来,远不能做到女人那样安静,而更差点坏事的是,他翻上去之后脚上没有踩稳,差点又半截身子掉了下去。 白角敏叶一把拉住他,“小心一点,我们还要往上面去,一直到旁边的那棵祖木的顶冠上面,而且还要安静,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我和那些野妖遭遇过几次,它们当中的斥候,不好对付。” 叶白柳知道女人说的那些斥候,他们刚走进青古沁人的森林的时候,就曾遭遇过,知道那些野妖中的斥候不仅眼聪耳慧,灵敏的可怕,也知道它们那响亮的嚎声能够召集来更多的野妖。 女人开始向上爬,树上更多的积雪在两人的攀爬下被摇的坠落,簌簌的一片,他们一开始的时候爬的很快,根本没有顾忌到手上和脚上的力量,只为了加快速度,在那些越要找到这里之前,爬到了旁边的那棵祖木上去。 忽然,树下的动静让他们都停了下来,低头往下面去看。 不远处看不见的灌木丛里,刷刷的声音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树上的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看着那头獒犬一般大小的野妖走进他们的视野中,那头野妖就是它们中的斥候,虽然体格相比起其他的大型野妖来说已经小的很多,可是它们那无比敏锐的嗅觉和听觉却让它们比其他的野妖更难对付。 它走到叶白柳们的下面,狗一样到处猛力地嗅着,一寸一寸,似乎恨不得把土都翻上一层来闻个遍。 不多时,它很快就闻到了树根的地方,缓缓抬头,又晃点着头在空气中嗅来嗅去,似乎没有嗅到什么的它退了两步,又晃点着头,而且这一次还把头抬得更高了,对着刚才叶白柳他们起跳的地方猛嗅。 它终于闻到了叶白柳和白角敏叶的味道,立刻变的狂躁凶狠起来,呲出歪七扭八的尖牙对空威胁着在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叶白柳皱了皱眉,就在他以为他们就要被发现,然后被围住的时候,另外一个地方传来一声更为高亢的野妖咆哮的声音。 高亢的野兽咆哮声穿透了林子,让人不由的毛骨悚然起来。而他们树下的那头野妖斥候也立时噤声,脑袋地拉拉的怂了下去,一副畏惧的模样。 一直到那个声音停止消去的时候,它才有恢复了脸上凶狠,它抬着头朝着被树枝遮挡严密的树丛中看上去了最后一眼,然后才调转了头过去离开了。 看到野妖的离去,叶白柳不由的松了口气,虽然刚才那头野妖斥候朝着树上吼叫的时候,并没有对着他们现在所在的方位,可他们还是暴露了,原先他以为野妖不过凶狠狂莽一些,并不善于攀爬,可是经过了那一夜树屋上的经历后,他才知道并非是所有的野兽都不善于攀爬,这时候如果他们被找到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是他们被堵在树上被围攻的局面。 爬在叶白柳前面的白角敏叶这时候低下头,朝着叶白柳吹出一口急促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等叶白柳看过来的时候,她才往上挑了一下头,示意他们还要继续往上。 高大的树木容纳承载他们两人的体型和重量完全不是问题,树下再没有了野妖过来的动静后,他们两人又轻手轻脚的往着树木的顶端爬了上去。 白角敏叶带路,就在他们快要到达顶端的时候,她又示意叶白柳跟着他转向另一截粗大的枝杈,这截枝杈有人小腿的粗细,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等我先过去,听我声音后,再过来,我会接住你的。”接着走之前,白角敏叶叮嘱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铁种之女 二 “好。”叶白柳点头,往后稍稍退了退,呆在树干一截强有力的主杈上。 白角敏叶直到叶白柳完全退出了她所在的树枝上后,双手掌着树枝,竟然缓缓站立了起来,她身体绷的笔直,双臂也往身侧直直伸开,这时候她那一直藏在厚厚绒衣下的骨架完全打开,是个身量匀称的女人,站在那一截树枝上开始走起来的时候,竟然轻灵的像是一只苗条的鸟儿。 看着她渐渐走过去的背影,叶白柳很难把现在的女人和之前与那个类人近身肉搏的身影相重合。 这时候的她轻灵如鱼,如飞鸟,然而那时候,完全是都草原上的狮子。 女人走在覆盖了积雪且又细又圆的树枝上,没有一点的晃悠,她一步一点,都走的极为平稳,只是让那截树枝稍稍的往下压了压,然后就没有了其他危险的动静,轻如鸿羽,直到她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那截树枝才不能承受她身体上的重量,向下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像是一张弓臂被引开了。 白角敏叶停下,身体在逐渐弯曲的树枝上不可思议地缓缓下蹲,做着蓄力的准备。 在她的身前,再有两步的距离就是那棵祖木,即便是在现在的位置,白角敏叶还是需要抬头,甚至抬头都不能看到那棵祖木的顶端,只是往她面前伸过来的一截树枝,都有她如今所踩在的这棵大树树干的粗细,在亲眼看见之间,这是只见识过草原广阔,以及雪山巍峨的叶白柳根本不可想象的造物。 女人在喉咙里哼出发力时候的闷音,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双脚上压制和发挥的力量的,那截被她踩下去的树枝竟然在跟着她发力起跳的时候同时上弹,就像是弹弓的筋一样被松开了一样,完全就像是那截树枝在送着白角敏叶往上面飞上去一样。 女人的身形在半空中打开,画出一个弧形的轨迹后,人就没入了那棵祖木的树枝冠中,只有一阵叶子唰唰的颤抖声,就看不见白角敏叶的人了。 叶白柳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等了一会后,白角敏叶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小心点过来,最好靠近一点,跟着我的样子一样过来,我会抓住你。” 白角敏叶的脸也从那个祖木的树枝中探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太过茂密的枝冠,能够很明显看见她之前所戴着兜帽被打歪了很多,露出完整一张蜂蜜色的脸来。 “我试试。”叶白柳点点头,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下着决心。 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青古沁人极度轻盈的身体,心里惊叹着他们走路和奔跑跳跃时似乎被风一样庇护着的灵动,又暗自着急与自己该如何像白角敏叶一样跳到那棵祖木上去。 他身体的重量绝对是要高过那些青古沁人,而且虽然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但是却无法做到女人那样的平稳和绝对的游刃有余,又还是在那根又圆又湿又滑的树枝上。 “怎么了?”见到叶白柳虽然嘴上答应着,可是动作上却迟缓的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叶白柳也学着女人的模样在树干上缓缓起身,双臂排开地站立,作为一个神命的武士,他对力量上的把控有着绝对的优势,他秉持着呼吸,只是第一次的尝试,他就在细小、还不足脚掌宽的树枝上站的笔直挺挺的。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叶白柳不敢低着的头不敢抬起,甚至做不到任何的一个动作,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脚下,直盯着,生怕脚下有一个不甚。 对面的白角敏叶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她似乎忽略了什么似的。 果然,叶白柳才走了两步,还没有走到这截树枝的尽头,他脚下的树枝就已经像是被拉开的大弓一样弯曲了起来,更像是被吃了饵的鱼竿,弯曲的弧度逐渐就要夸张起来。 他的体重远超过白角敏叶,在这样的树枝上行走,根本走不出去几步就会压弯了、甚至压断脚下的树枝。 “你等一下,我好像也忘了你比我们每一个青古沁人都要太重了,这么走是过不来的。”白角敏叶赶紧阻止叶白柳继续走下去。 求之不得的叶白柳连忙退了两步回去,因为树枝的晃动和难以站立,他一直退到之前呆着的地方才算松了一口气下去。 “那我该怎么办?”他很快又为难起来。 对面的白角敏叶沉默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来似的,“你能不能跳过来,我是说,直接跳过来,就在你现在的位置上。” “怎么跳?”叶白柳疑惑着,心里有些拿不准到底能不能够跳的过去。 “屈膝,用你的双腿起跳。”白角敏叶说的轻淡。 “可这么远的距离,我又不是螳螂,虽然我是能够跳的很高,也能跳的很远,但,至少也需要一定的助跑蓄力啊。”叶白柳摇了摇头,看起来,力量强大也有受到掣肘,甚至无用武的地方。 “你只要能够跳到我这边,不用跳上来,只要能够跳到我够得着的地方,我会接住你的,”白角敏叶鼓励起来叶白柳,“你是神授的圣者,神命的武士,天地选中者,凡人的守护,这么一点距离,我相信你能够跳的过来。” “……”叶白柳喉咙里干咽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也只能试一试了。”他最后说,还是下了决心,一个武士身处绝境,犹豫可不是好的选择,武士只有保持刀剑一样的锋利和果决,才能脱死胜生。 他加下试着跺了跺,试探着树干的坚韧,而后他才猛吸起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全身的力量由上而下,一股股地注到了双腿和脚掌中。 强大的力量自叶白柳的脚下爆发出来,他一步出去,踩在一截树杈里,借力猛地一瞪,便如飞羚在山涧的跳跃。 狂风划过,加下的树木在背后越来越远,前面的那棵祖木也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大。 可,白角敏叶所在的地方却还是离他有着一段的距离,而他起跃的劲力已经到了尽头,半空中无可借力的地方,白角敏叶在他眼中先是越来越近,而后又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他在下坠!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铁种之女 三 在叶白柳瞪的越来越大的眼睛中,他看到女人的身影在树梢里闪动,女人那张蜂蜜色的脸就在他的眼睛里放大来。 他在半空中坠落的身体忽然一顿,被倒掉着的女人一把抓住了衣襟。 “抓住我的手!”白角敏叶吼着,脸色绷得很紧。 叶白柳从下坠时候一瞬的脑海空白中反应过来,连忙翻手上去,一把抓在了白角敏叶的小手臂上,能感觉到女人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像是绞紧的铁。 白角敏叶拉着叶白柳,腰眼上借着双腿的依靠发力,身体缓缓在半空中晃悠起来。 “过去,抓住!”她大声吼着,借着晃悠起来的身体把叶白柳带动了起来,丢了出去。 叶白柳自然能够领会白角敏叶的意思,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晃动起来,前面就是一片祖木上生长出来的树枝丛,白角敏叶是要把他丢过去。 对于一个厉害的武士来说,生死间的事情往往彼此间都有着足够的默契和理解。 “好。”叶白柳才说了一句,人就感觉被丢了起来,身体上晃动的力量似乎到达了最大的时候,他知道就是这个时候了。 白角敏叶和他几乎同时松开了手,心灵相通一般。 白角敏叶带动起来的力量十足,轻易就将叶白柳丢了过去,而叶白柳也没有在半空中失去身体上的平衡,人刚要撞上那截树杈,就先探出手去,抓着一截树杈让自己稳了下来。 “很好,你真的敢跳,很听话。”白角敏叶没有了拖累的阻力,腰腿上发力,很快就从倒挂的状态中翻身而起,正了身体过来蹲在那里。 叶白柳抬头看上去,发现白角敏叶刚才倒挂的地方,竟然是一截树枝的末端,虽然那截树枝的主干处就有叶白柳大腿甚至还要大上一圈的径围,但是末端处也不过是他手臂般的粗细,要挂住两个人,还是有一定的压力,不过这截树枝还是生生承受住了。真是幸运! 接着他又低头看了看,发现他们距离地面已经很远了,如果刚才掉下去,虽然凭借他如今身体的强度,大概不会死去,但他真觉得自己也会不妙。 “走了,还在看什么?”白角敏叶的声音从叶白柳的头顶传下来,就在叶白柳看下去的瞬间,她已经走了回来。 “还要往上爬?”叶白柳问。 “对,不然我们来这棵祖木上干什么?那头野妖离开的会后,刚才我们不就可以下去了?”白角敏叶点点头,往上看去。 “上面……是有什么东西吗?”叶白柳觉得女人这样说,并非是他们真的要单纯的往上爬。 白角敏叶沉默了一会,皱了皱眉后,低下头来,“我差点又忘了,按理说,祖木的秘密是不应该让你们这些外来人知道的。” “什么秘密?”叶白柳好奇起来,随即又顿了顿,“我是不是不应该知道?或者说问出来的?” “是的,”白角敏叶笑了笑,点点头,“不过,你也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外乡人,你是神授的圣者,以后也许我们还会并肩作战。” “那,你的意思是,我能……” “不能。”白角敏叶笑着摇摇头。 “走吧,这里的危险似乎超出我的预料,我想快点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白角敏叶说着,已经先往着祖木上爬了上去。 “那,之后呢?我是说这里之后呢?我们又要怎么做?离开?还是跟上去看个究竟?”叶白柳听出来白角敏叶是要上去做些什么的意思,但是不论做什么,他们还是得考虑之后的事情。 昨天还说这一片都是偏僻的地方,可是今天就看见了成群的野妖,如今的森林似乎什么地方都不安全,不是个久留之地。 “这要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疑惑着,他左右看了看,又往脚下看了看。高大粗壮的祖木似乎通天的神树,枝高叶茂,人走在里面,就像是走在修整规格的楼梯上面,虽然还是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往上爬,却比之前的那棵大树要宽阔许多。 然而白角敏叶说要从这里看,但即便是祖木上面宽阔,足以容纳许多人自由驻足,又凭借着几乎通天的高度能让站在上面的人有足够广阔的视野。可探出头去,下面还是茂密的森林,人的视野都被无数交叉的树冠给遮蔽了,只能看到一片白色。 “可是在这上面,真的能看的到吗?”叶白柳问了出来。 “如果,只是凭你的眼睛,”白角敏叶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能听出来她的呼吸微微地急促起来,“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那要怎么看?”叶白柳不解地问。 “这个问题,我可能无法回答你,而且也无须回答你,在祖木的怀抱之中,青都瑞的子民自然有能够看到,很多事情。”白角敏叶说。 话被堵了回来,叶白柳也知趣的不再问了,他沉默下来,再也不说什么地跟在白角敏叶的身后。 他们不知道爬了多久,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会,叶白柳却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都似乎微微酸软起来,以他的体力,能有这种感觉,又像是他们爬了很久一样。 “就快到了,”上面的白角敏叶忽然停了下来,低头对着叶白柳说,“你就等在这里,不需要跟上来了,你可以等在这休息,也可以到处看一看,注意一下下面的动静。” 看来祖木的秘密似乎就在上面了,叶白柳点点头,知道自己也不好再跟多去。 “需要多久?”他问。 看下来的白角敏叶沉默着想了想,笑了笑,“不会太久。” 叶白柳点点头,靠着一截粗壮的干枝坐了下来。 白角敏叶看着叶白柳坐下后,转头就往上面继续爬了上去,爬了这么久,她的身手还是如同灵猿般的敏捷,几个窜身,已经去了上面一层。 她来到一根似乎天生就生长有文字般纹路的粗壮树枝上停下,顺着往着这截树枝的末端走了过去。 她来到这截树枝的末端后,先是从枝冠中探头出去四处看了看,除了寒风和洁白外,什么也没有看到的她又缩回了头,蹲了下去,口中低声念念有词,缓缓的闭上眼,摘了手套的一只手摊掌轻轻按了上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铁种之女 四 她是用着青古沁人的语言在低声念叨,有如祭祀时的祈祷,神色庄重而又带着敬畏。 “至高无上之青之神、风之神、鹰之神,伟大高天的青都瑞,您的所属,青古沁的子民,白角·敏汭叶宵迩,在此请求的威光的降临,降下您的视野,风声……”如果用七国通用的语言翻译过来,白角敏叶差不多就是在低声诵着这些言语。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风声似乎变的大了起来,树枝和叶子被刮得哗啦啦的作响,即便是在茂密的树枝冠丛中,女人的发丝还是被吹直飘扬起来。 呆在下面的叶白柳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感受到了风势的变化,空气的灵气也似乎忽然急促地翻涌起来,朝着他们这里汇聚过来,他抬头看上去,察觉到灵气汇聚的中心似乎就在他的头顶之上。 是白角敏叶,他猜到了一些。 萧瑟的风声中,万物似乎都在一轮又一轮的进行生灭,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白角敏叶的额头上,一滴汗珠顺着她蜜蜂色紧致的脸上滑落了下来,她却无感似的,闭上的双眼动都不动一下的,似乎陷入在一场静止中。 她的人呆在茂密的树丛中,人却已经看出了很远。借用青古沁人从古代就流传下来的神奇秘法,他们能够在四野而来的风中看到许多被风中的灵气所记录下来的东西,这是青古沁人引以为傲的第三视野,是他们独有的神力。 良久之后,白角敏叶的呼吸也渐渐变的急促起来,额头的汗珠也更多了,豆子一样的几乎快要布满她的额头。 接着她终于在一次长长的吸气中睁开了眼,像是久久在水中憋了气一样,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一片连根的叶子在风中胡乱的翻飞,她按下自己起伏的胸口,很快平下呼吸来,却又沉浸在一场回味中。 “你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很热的样子?”叶白柳奇怪地看着从上面下来的女人问。 他能够到女人身上的热气直涌,似乎经过一场长跑,而他们这样的武士,想要这般的发热,那可能还得是一场足够远,甚至足够用力的长跑。 “隐隐约约,”白角敏叶蹲在稍高的一个树杈上,坐在了那里,“不过看过多少次风之视野,一切都好像还是一场梦一样,让人觉得虚幻。” 叶白柳因为困惑而微微皱眉,“风之视野?” 白角敏叶似乎有点累了,她头一歪靠在树干上,声音也有些虚虚浮浮的样子,“我刚才在上面动用了我们青古沁人的秘术,风神之眼,看到了很多在森林中发生的事情,我知道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风神之眼?”叶白柳点点头,好奇地沉吟着。 “是能够把人的视野让风带走的法术,同样也能够看到风中带来的视野,算是一种很特别,又很简单的秘术了。”白角敏叶说。 “看上去似乎很费力气。”叶白柳跟着说。 “那是因为我看的很远,很多,”白角敏叶说,“你想要得到的越多,当然付出的就要越多,我的精神和力气还没有被抽干,让我休息一下,然后尽快动身,争取在那些野妖和邪教人之前找到那个女人。” “你看到什么了?”叶白柳又问。 “那些半铁种,”白角敏叶没有犹豫,说了出来,“还有那些追在他们身后的邪教徒和野妖们。” “那些?”叶白柳听出来这两个字中的意思。似乎他们昨晚见到的那个半铁种,并非是孤身一人。 “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是五个半铁种,还有四个奇怪的人,他们带着几头野妖的尸体,往南边的方向走了,而那些野妖就追在他们的身后,彼此间的距离,不会差的太多。”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越听越觉得神奇,“真能看到?我曾经听人说过风牙族的听风之术,还以为是传说的,没想到真能看的到?” “听风之术,算是吧,其实说到底,早已从青古唐中脱离的风牙部也是我们青古沁人的一支,每年青神节的时候,除了风牙部,森林外的诸部都会前来拜圣,我们之间,语言,知识,技艺,其实大体都是相通的,”白角敏叶说,“听风术,相比起风神之眼来,还要差了那么一点,是弱化后的风神秘术。” 叶白柳听的直点头,“受教了。” 白角敏叶低头看了下去,“我看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可是见识却似乎不和你一身的神力相符,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额,”虽然女人的话里没有贬低的意思,语气还是那般的平淡温柔,可叶白柳还是似乎噎住了一样的顿了顿,“怎么说呢,以前也听到过,可那时候,那些不过都是离得太远的传说,小的时候倒也见过一些让人惊奇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也都转眼忘在了脑后,这样似乎一直到两年前的时候,以前那些关于传说的大门才对我打开,呃……要怎么说呢……” 他又顿了顿,女人偏了偏头,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你说的对,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叶白柳最后还是笑了笑,点点头认了下来。 白角敏叶也笑了笑,似乎缓过来气的她从上面跳了下来,“我能感受到你的好奇心,如果有机会,我会和你多讲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她看了看叶白柳后,又低头看了下去,“不过现在,我们可能得像风一样展开脚步了,走吧,我们追上去,找到那个女人。” “你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女人了?”叶白柳点点头问。 “现如今,世上可能没有多少纯血的铁种了,”白角敏叶说,“但是那个女人,黑马巫女,她能勉强算是一个铁种,如果说有谁能够统领庇护那些半铁种的话,那么无疑是她了。” “黑马……”叶白柳想起来什么奇怪地沉吟着,“在我们夏国,巫马黎大将军似乎也是一个铁灵,黑马,巫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巫马黎,我知道,我听说过他,不过就算是他,也不是一个纯血的铁灵,现在世上也许还有纯血的铁灵存在,但至少不会在夏国,或者俞国,又或者翱国中存在了。”白角敏叶说完,就用撑在树杈上的手臂发力,稳住身体地滑向了下面一层的树杈。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铁种之女 五 “那些人已经离开这里了,”白角敏叶滑下去的时候,抬头看着还没有动身的叶白柳说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我们似乎躲过了一劫,运气很好。” “你怎么知道?”叶白柳往下面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跟着白角敏叶走过的地方滑下去。 “我看到他们追在那些半铁种的后面,而且,我们之前不是被那头野妖中的斥候发现了么?”白角敏叶说,“可是他们却放过我们了,似乎我们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躲在暗中瑟瑟发抖的野兽,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的确,之前那头野妖发现他们后,还没有来得及咆哮出来,接着就被另一声凄厉的嚎声给召唤走了,那时候他想着是他们的幸运,可是现在想来,却也许是那些邪教徒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只是没有在意他们,忽略了。 “快,接下来的路就容易走了,不再需要我们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找了,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白角敏叶的身手极快,灵活的在树杈上穿梭,不过是叶白柳几个低头的功夫,他们之间就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叶白柳又低头往下看了看,发现白角敏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只有身影透过重重的树枝传了上来。 他有些无奈地歪了歪头,连忙尽了自己最大的速度跟了下去,脚下不再过于小心失滑,也像是女人那样大步地往下跳着。 很快,下去的时候远比上来的时候要快了不少,叶白柳这时候感觉不过是几十次呼吸的功夫,他们就再次回到了之前上来的地方。 “下去的路,凭你的身手,我想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忙了,跟上来吧。”白角敏叶说着,已经动身顺着伸出去的树枝小跑了起来,最后在尽头出起跳,整个人就飞在了半空中,而后落在了对面的那棵大树的树冠里。 叶白柳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树丛里,最后长长的吐了几口气,面带疑惑地摇了摇头,既然上去什么也不让他看,最后还是要原路下来,那么一开始让他等在这里不就好了?至于这么白白地跑上跑下么? 不过他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也跟着白角敏叶的动作,小跑,起跳,人在寒风肆虐的半空中腾空飞跃出去,也落进了对面那棵大树的树冠中。因为树枝的粗大,在祖木上的奔跑借力完全不是问题,叶白柳这一次的跳跃倒没有什么波折,很轻松就跳回了之前的那棵大树上。 等着他们两人再次回到地面后,先是小心留意了四处的动静和味道,发现真的没有那些野妖,又或者是其他活物的动静后,他们才对了一眼,点了点头后,于是就在林子里狂奔了起来。 他们几乎都是神命的武士,有着强大的身体支撑,长途奔袭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轻松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雪地的阻挡,他们这时候在林子中奔跑的身影完全与灵活而迅猛的老虎无异。 他们跟在那些野妖留下的痕迹后面,一路追寻,又翻过了一个山头后,跑在前面的白角敏叶忽地停下,抬起手,示意叶白柳也不要再动。 本来就尽力跟上的叶白柳与白角敏叶几乎就只差一个身位的间隔,女人忽然停下,他倒是差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刹住后,还是错开着轻轻撞在了女人的肩背后。 “怎么了?”叶白柳四处看了一圈,胸口里一股气还憋着没有泄完,这时候也全吐出来了,不再保持平静,喘息起来。 “嘘……应该就是前面了。”白角敏叶缓缓蹲下,接着杂乱的灌木丛遮蔽着自己的身形,说话的时候也悄声细语起来。 “到了?这么快?”叶白柳也跟着蹲了下来,仔细地嗅了嗅,“的确,有那些野妖特有的恶心气味,不仔细根本不能注意到。” 他们这里是一个斜着的半山坡上,前面一路都是平缓往下延伸的地势,除了交错生长茂密的树木遮挡外,算是视野开阔的地方,能注意到很多方向的动静。 “你听到他们了吗?”白角敏叶四处看着,目光中尽是机敏,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叶白柳一眼。 叶白柳沉静了片刻,仔细听了听,“倒是没有听到,他们似乎不在这里。”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跟我来,动作要快,还要安静,在我们抵达那道暗门之前,至少不能惊动他们。” “暗门?” “对,应该是通向一个地下行宫,而且足够大,足够深,还有别的出口,不然他们那么多人,不可能在那里面呆一辈子。”白角敏叶紧了紧斜背在肩背后的长剑,在为了接下来的发动而做着准备。 “不会又是那时候的地下宫殿吧?”叶白柳也跟着起身,白角敏叶的话让他想到他们才走进青古唐山脉的时候,他们在被那些野妖追进的那个地洞里遇见的事他现在都还记得。 走在地下的时候每一刻都是沉闷的,胸口上就是被石头压着,有一种头顶随时会崩塌的感觉,这让他记忆深刻。现在他们似乎还得再进入一次地下,这又让他立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受到了压制般。 “怎么?听起来你似乎对地下的世界并不陌生?”白角敏叶听出来一些,这才扭头看向叶白柳,眼神中带着些意外的笑。 “是在一个什么被你们叫做罪山的地方,”叶白柳点点头,说了出来,“我记得很清楚,地下一个宫殿接着一个宫殿,就好像迷宫一样,而起里面还有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像是个被诅咒的地方。” “罪山?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白角敏叶压了压眉毛,“竟然还走出来了。” “可能是,运气差,又运气好吧。”叶白柳歪了歪脖子,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放心,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会有罪山那里凶险,毕竟我还没有听说过这边有什么禁地的存在,”白角敏叶没有在意,接着问,“准备好了吗?” 叶白柳看向女人点点头。 白角敏叶也点头回应,而后轻着脚步,顺着切斜下去的地势小跑了起来,叶白柳也轻手轻脚跟在她的身后。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铁种之女 六 缓缓走低的地势并没有斜下去多远的距离,又经过一段铺的平缓的地势后,他们脚下的土地再次拔高,走过重重的树影,忽然就有一座矮山头出现在了眼前。 光秃秃的,竟然是个石头山!铅灰色的碎石滚了一地,上面铺盖着一层发黄发干的叶子,像是个寂寞了很多年的地方。 然而就是在这个寂寞了很多年的地方,地面却有一个地方干净的一尘不染般,像是用了水后又简单地扫洗过,没有碎石,没有落叶,只有一层古老的石岩躺在那里。 白角敏叶带着叶白柳来到矮山前,停足四顾。 “就是这里了,那些半铁种就是从这道门进去的。”白角敏叶四处看了看后,在地面那道干净有如扫洗过的一层石岩前停了下来,缓缓蹲下,语气轻柔地说。 “这是……一道门?”叶白柳跟着蹲下,伸手出去在石岩上按了按,领会到白角敏叶的意思猜着问。 “是,只要打开这道门,我们就可以找到那些铁灵一族的人了。”白角敏叶点头。 叶白柳也跟着点了点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白角敏叶又抬起来看着叶白柳,“怎么样?有没有胆子跟我下去看一看?” 叶白柳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不好的预感,“都走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不下去?不过你这样问?我怎么觉得倒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因为这下面是我没有看到,也没有来过的地方,趁还有机会回头,你有选择的权力,可以不必和我去面对接下来的未知。”白角敏叶带着轻轻的笑说。 叶白柳耳朵一动,扭头往一边看了看,“没什么好说的,打开吧,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动静。” “我需要一点时间。”白角敏叶眉头一皱,收敛了笑容。 “多久?”叶白柳站起身,甩了甩肩头上捆着剑和盾的绳扣,一只手伸到背后去,抽出长剑来。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预备着发力劈砍的劲势。 “这门竟然是由秘法和机关同时操控的,”白角敏叶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那层石岩,一双手四处摸索着,“铁灵一族的法术……”她说着说着忽的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叶白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白角敏叶在往一旁的一块石头旁走了过去。 吭哧吭哧的呼吸声,以及在雪地里快速奔跑而踩响的声音同时传来,从不同的几个方向逼近。 叶白柳有些着急起来,催促道,“它们来了,你可能得快点了!” “你过来,搭把手,这个石头是启动这道门的第一步,我们需要把它按下去,这需要很大的力量,我一个人可能不行。”白角敏叶也着急地说话,语速很快。 叶白柳闻言赶紧靠了过去,把长剑放在地上后,就和女人一人一边双手按在那颗石头上,咬着牙同时闷着声音发力,一人怀抱大的石头似乎承受不住他们这样使劲下压的巨力,竟然一点一点陷入了地下,直到整个都陷进了泥土里,卡在了下面一样,两人松了一口气地放开了手。 因为憋住了气猛地用力的两人面色微微发红,大口大口从嘴里吐出白色的水气。 一头野妖也在这个时候先冲到了他们这边,叶白柳见状连忙捡起长剑迎了上去,他闪身躲开那头野妖的扑击,长剑双手高举,没有保留一点后劲,奋力一剑挥下,仅是一个照面就当场斩毙了那头野妖。 “快点,还有更多。”叶白柳没有因为得手而兴奋,耳朵里的蹄声如雷一般在鼓动,他不敢侥幸。 白角敏叶没有答他,再次来到那一层似是大门的石岩前蹲下,蹲在上面,一只手一边在上面缓缓比划挪动,口中一边念念有词,说的是叶白柳听不懂的语言。 又一头野妖冲过来了,才从灌木丛以及枝叶杂草的遮掩冲窜出,立马就起跃在空中,笔直朝着叶白柳扑来,它的牙齿完全暴露在嘴裂之外,是要死咬的势头。 可它的攻势虽则凶猛,但是在叶白柳的眼中,它所有的动作却似乎放慢了一些,一个呼吸的时间,叶白柳就已经想好了至少五个以上的对策。 他选择了最为简单的方式,一步踏前,长剑一只手拿在身侧,左手反而先探了出去,他避开了那头野妖的爪牙,左手在所有攻击的缝隙中探了进去,一把抓在了那头野妖的脖子上。 野妖的冲力完全被他强行阻断了,野妖悍不动他,反而身体一个倒飞,被叶白柳一把抓在了半空,手指的收缩像是钢铁的紧绞,巨大的疼痛像是皮肉绽开,骨头开裂,它疯了一般的嘶吼出来。 下一刻,它就感觉自己飞在了半空中。 其实还有最为直接方式供叶白柳选择,那就是长剑直刺,正面贯穿那头野妖的身体,可是他敏锐的察觉到另一个方向有另一头野妖几乎同时奔来,而目标,却是蹲在石岩之门上的白角敏叶。 被叶白柳抛飞的野妖直直撞在另一头奔来的野妖上,强大的力量让那头野妖被撞得摔倒在地上,就在那两头野妖挣扎着翻身的时候,叶白柳已经大步上前,一剑直刺,而后一脚踹下去,抽剑出来,借着身体回旋时的腰劲长剑半转了一圈,猛力挥砍了下去。 即便是野妖那坚硬如铁的脊骨,也无法抵挡叶白柳这一剑的力道,才爬了起来,便首尾分离,绝了气机。 “越来越多,我好像有点对付不过来了。”叶白柳双手举着剑,几步退回到白角敏叶的身边,背对着白角敏叶防御。 “符文对上了,”白角敏叶充满了喜色的声音传来,接着是石岩轰隆隆开裂的声音,“开了!” “进来!”她回过身子,一把抓着叶白柳的后衣领,带着他跳了进去。 女人的力气出奇的大,叶白柳一时没有防备,就觉得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捏在了手里一样,他被拖着在后退。 下面是一片的漆黑,暗淡的天光也只能照亮石门前一格的地方,只能看到一层圆石的阶梯。 完全不知道下面地形的白角敏叶一进去就踩空,差点崴了脚不说,还和叶白柳在凹凸不平的空间里滚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停下来。 他们撞在一起,又似乎撞在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上,两人才堪堪停住,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察觉到彼此是何等滑稽的姿势时。 “坏!”白角敏叶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 “怎么?”叶白柳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看其他的地方了。 “门没有关!”白角敏叶看着那处无比明亮的石门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铁种之女 七 明明是暗淡的天光,可是这时候却无比刺眼。 叶白柳头抬不起来,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夹住了似的,他动了两下,等着白角敏叶一撤手,把他推开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刚才自己是被女人夹在了胳膊弯里。 兵器出鞘的声音响在地洞里,铁一样的声音在石头壁上来回地撞来装去,把这一声铿锵之鸣拖的很长。 白角敏叶一甩建背上的皮绳,长剑在她的手中出鞘,黑暗的环境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阻碍她抽出长剑,于是她也就明白了四周似乎不是一片很小的空间,几乎没有什么障碍能够挡住她挥剑。 至于叶白柳,他从黑暗中起身,女人拔剑的声音和野妖们从那个门口跳着滚下来的声音是同一时间传进他的耳中,他不得不紧提了一下精神,依凭强大的听觉,以及神奇的神觉来捕捉白角敏叶在黑暗中的位置。 野妖们在黑暗中挣扎着站立起来,咆哮着冲了过来。 它们似乎知道叶白柳两人的位置,冲过来的时候,刺耳的咆哮声直指过来。 “嘿!”白角敏叶正面对了上去,长剑在她的手中上挑。 破空的风声,蛮横的力量和无匹的锋芒都被她斩了出去,是无当的一剑。 吃痛的野兽之声呜咽而起,又在下一刻泯没,这一剑下,那头中剑的野妖死去的很快。 女人一脚踢开卡在剑上的野妖,退步中趁着回撤的势道又挥剑横砍,她所用的是青古沁人中很罕见的战剑,五尺接近六尺的长度,剑身最宽的地方,有三到四指的宽度,剑脊也几乎有半根手指的厚度,所以无论是刺击还是劈砍,这把剑在力量大的人手中,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头在挣扎中起身,身体都还没有站稳的野妖从斜刺里冲上来,迎面又吃了女人这一剑,在一声急促的哀嚎声中毙了命。 叶白柳也在这时候跟上来,他凭着那种温热的感觉和白角敏叶拉开距离,而后握剑的双手跟着双肩一沉,也是一记上挑的劈砍,蛮横的力量从剑锋上爆发,即便是野蛮的妖兽也不能接下他这一剑,被砍翻出去。 他急促地换了一口气,没有一点的松懈。 一头接着一头的野妖从那个洞口跳了下来,似乎没有尽头似的,而关键是那个石门却还是没有要关上的迹象。 “想想办法,不把那个门关上,这一切都会没完没了样的。”叶白柳挥剑,借着头顶上晦暗的光和神觉又砍翻一头扑上来的野妖,这些野妖看似凶狠而野蛮,可是进攻的时候,无非就是扑咬飞撞,几乎毫无章法,早被摸清了套路,和它们打了很久交道的叶白柳这时候对付起来已经从善如流,一头普通野妖骇人的攻势已经无法威胁到他,除非是一群一群的野妖同时攻咬上来,才会让他陷入难以自保的境地。 “我找不到控制的地方,”白角敏叶在喘气的空隙中四处看了一圈,以她那青古沁人独有的视力找着控制那道门的机关,“好像是在那道门那边。”最后她的视野投向了头顶上方的光亮处。 “不会吧?”叶白柳歪了歪头,心里晦气。 他抬头看上去,说不巧也不巧,他被白角敏叶拉着跳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里面会是什么,能够顺利的跳进来,并且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无疑是他们的运气。可因为这里对他们来说是十足的陌生,没有想到石门下就是一个深深的洞穴,一路滚下来,他们现在的位置离着那个洞口,至少有十步的距离。 这不是很远的距离,在平常也不过是一个呼吸就能跑过去的地方,可是一头接着一头的野妖跳下来,已经隔断了他们回去的路,看起来那道门他们是无法关上了。 “想要拜托它们,看来我们必须得回去关上那扇门了。”白角敏叶大声说着,她的言语中没有试探的意思,话才说完,人就走了过去。 叶白柳看过去,这时候他无须凭借听觉或是神觉去判断女人的位置,女人走到天光下,又一个黑色的身影轮廓。 叶白柳几乎是咬着牙齿吐出去一口气,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的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洞口上的野妖还在一头接着一头往下跳着,他们却没有退却的道路了,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一头野妖又从翻滚中挣扎着起身,张开带着黑血的嘴咬了过来,然而迎接它的,只有一柄温度在急速中升高的利剑。 白角敏叶被两头野妖挡住了去路,她一剑封在身前,挡住一头野妖的冲击,想要躲闪的时候,另一头野妖又连滚带爬,疯了一般不要命的咬向她的脚踝,她无奈,只得一扯剑,后跳一步退开。 仿佛烈火一闪的红光忽然从她的眼前划过,半空中陡然生成了一道极为凄美的红弧,那是无人无兽可以抵挡的剑锋,叶白柳一步踏上去,手里赤红色的长剑横去竖来,如入无人之境,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他的剑锋。 他上步,纵劈,直刺,挑刺,叶白柳这时候手上似乎握着的是世界上最为锋利的武器,没有什么是他斩不断的。 野妖的皮肉,脊骨,牙齿,都在他一剑之下从中而断,他一身的热气蒸腾,烘发着一周的恶心血腥喂,这时候无所谓技巧,没有任何一头野妖能够挡住他的剑斩。 而及时贴在他背后的白角敏叶刚好替他防守住了他不能自顾的空门,替他斩开了那些想要从他的背后扑倒他的野妖。 “我们还要再靠近一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白角敏叶一剑收力回来的时候,对着背后的叶白柳说。 “你先过去,”叶白柳一双微微有了些亮光的眼睛急速地左右瞟了一眼,“我拦住它们。” “好!”白角敏叶没有拖延,趁着又挥出一剑砍开一头野妖的空档后,几步跳跃着过去,上到了石门前。 叶白柳也步步为营地跟着靠过去,没有了白角敏叶的掩护,他暴露的空门忽然无人防御,一头野妖从他的背后扑了过来,咬在他的肩头连着一点的脖子上,要不是他躲避及时,也许那头野妖咬住的就是他整个后颈。 他不得不一手从剑上撤下来,捏成了拳头狠狠一拳砸在背后的野妖的头颅上,灌满了力量的拳头像是铁一样砸在上面,传回来的是能够让人胆寒的骨头被暴力断裂的声音。 昏死过去的野妖松了口,无力的脱落,却又被叶白柳一把抓住,当做棒槌一样抡了一拳甩了出去。 忽然又有一头野妖咬在了他的小腿上,奋力拖拽着,就像是老虎撕扯着新鲜的血肉一样。 铁种之女 八 叶白柳吃着痛,脚下发力踢踹,他没有被那头野妖拖着倒在地上,反而以蛮力强把它甩了出去。 衣裳布料皮毛被撕扯烂掉的声音连带着叶白柳吃痛的闷哼声响成一片,那头野妖被他一脚甩了飞出去的时候,撞在另一头野妖的身上,那头野妖同样吃不住叶白柳的蛮力,被砸的带翻倒地。 他有些吃不消这些野妖的围攻了,而且更糟的是,他不用抬头,就知道又有一头野妖他从头顶的一旁出跳了进来,落地砸的石头咚的发响。 他一咬牙,力量全都用在了手臂上,一圈猛力的转身,长剑被他带着转出一圈红火的剑影,这是绝对的锋利开辟出来的一圈绝对安全的地方,两头野妖被这圈剑圆扫中,坚硬的身体就像脆弱的薄纸一样断开了,它们只来得及留下一声仓促的哀嚎声,就断了气息。 “还要多久?”火红的剑影之圆消散后,他拖着被咬伤的腿后退,大声地喊。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他也只能听见白角敏叶发力挥剑的吼声,他心里着急,可是头却不能看过去,又有两头野妖逼了上来。黑暗中看不到更多的东西,危险的感觉却像是石头一样坠在他的脖子上,无处不是死亡的气息,他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 也只能在心里希冀着白角敏叶能够关上那扇石门。 一头野妖咆哮着扑上来,这时候四周都是看不见的地形,于是他也就轻易不能闪避,只能提剑迎上,横剑斜劈。 他一身的力量没有因为伤势而泄去,疼痛反而让他更加血性起来,一剑上的力量虽然没有斩断那头野妖,可是十足的力量却也不是那头野妖能够抗住的,当场就被打翻在地。 但是另一头野妖却不顾同伴的受阻,反而强行冲上来,趁着叶白柳来不及回剑的时候,踩着同伴的躯体,以为垫脚石冲跃而起。 石头一样的身躯撞在叶白柳的胸膛上,尖利的牙齿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扎进他的肌肉里,肩头和半个胸都在发痛。 他痛的叫出声,差点没有站稳在地面上,他倒退着几步出去,左手一把抓在了这头野妖的鼻子以及上颌里,另一只手以剑柄上击,敲打在野妖的下巴上,野妖吃痛的松了松牙齿,然后就被野妖一把强行给从他的胸口上扯了下来,然后硬生生扳倒在地。 他来不及给这头野妖补上致命的一击,就不得不右手挥剑出去,抵挡另一头野妖的袭来。 他终是在另一头野妖撞上他的时候及时防御,挥剑横出,一剑砍在那头野妖的脸上,砍的它一个趔趄,已经没有了继续冲上来的劲头。 但是下一头野妖,没完没了似的,踩在被叶白柳砍的还没有缓过来的野妖的脊背上,冲跃了上来。 又是叶白柳来不及回剑的空档,叶白柳能做出的最重要的反应就是把力量灌注在全身的肌肉之中,鼓着劲想要以此为防御,拼伤也要接下野妖的撞击和撕咬。 忽然的风在黑暗中刮起,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发响,那头冲过来,即将得手的野妖撞在那阵风上,忽然就哀嚎着飞了出去,远离了叶白柳。 预料中的攻击落空,叶白柳没有去多想其他的什么,举剑又砍,那头被他砍翻在地,刚刚挣扎起来的野妖又被他势大力沉的一剑消去了半个脑袋,哀嚎一声,彻底的死去了。 咯,咯,咯……的声音忽然在四周响了起来,重而沉闷,像是响在山壁里面的声音似的。 叶白柳若有所感的抬头,发现头顶上的那道光亮在渐渐的缩小,一点点地汇成一道微弱的丝线般的光明,而后终还是彻底的熄灭了。 门关上了!他不知道那女人在哪里找到的机关,松口气地放了些心下来,没有了那些源源不绝的野妖跳进这里面来,他们的处境似乎好了很多,如今需要面对的也只是有限的几头野妖。 忽然的火光跳了出来,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 叶白柳眉头紧皱起来,忽然的火光让他不安,这绝非是他们打起来的火,而且他现在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那阵奇怪而又突然的风声,也绝非是单纯的风! 他刚想要回头,忽然耳朵里又听到了风声被刺破的尖锐之声。是弦声嘣的作响,振聋发聩,这是发箭的响声,他无比熟悉这样的声音,可是他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大的弓弦声,就像是上了百石都不止的大弓被人拉开又放了弦。 他不再去看身前的那些野妖,本能的转身扭头,看向背后的地方,不论是火光还是弓箭之声,都是从他的背后传来的。 他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在他身前七八尺的石台上,有七八个人的身影正站在上面,两个矮个的人一支一支火把的点亮着,插在石壁上的炬槽上,驱散了浓重的黑暗,而三个高大的人影正在操控几台巨大的弩炮,刚才那振聋发聩的弦声就是从那些弩炮上发出来的。 嘣的一声,又一台弩炮放了弦,长达五尺左右的长箭拖着一根绞紧的绳索飞了出去,穿透了一头野妖的整个身体,然后又撞在石壁上弹飞了出去。 石台上的人这时候似乎无暇顾及他们脚下的叶白柳,又有几个矮个的人影送箭过来,被那几个高大的人影呼喝着架在了弩炮上。 似乎没有要对付他们的意思,叶白柳却还是不敢松懈,他又转身回去,到处看着,寻找着白角敏叶的踪迹。 他在那道石门下方的一层类似石台的阶梯上找了白角敏叶,她被一头野妖抵在墙壁上,那头野妖的身体被她的长剑洞穿,正中它的要害,它胡乱地挣扎着,最后还是无力地软了下去,白角敏叶这才喘过气来,一脚蹬开着压倒在她身上的这头野妖。 她也服了伤,左肩头上的衣料破碎,还浸了血,她又一条手臂暴露了出来,也是满手臂的血,半条袖子都被撕扯断了。 没剩下多少力气的她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和叶白柳对了一眼后,又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才看向叶白柳头上的那些人影。 那些弩炮的咆哮声彻底充斥了这个洞穴,那些高大的人影似乎都是极为善射的好手,每一箭射出去,都命中了不说,甚至还专专避开了那些野妖的要害,只是穿透了那些野妖的四肢根部,或者脊椎,将它们射残了不说,而那些箭尾上的绳索又让那些野妖不能逃脱他们的掌控。 一头接着一头野妖惨叫着倒了下去,几乎没有叶白柳两个人再出手的机会。 可是忽然的惊呼声又传了下来,在白角敏叶呆着的地方,视野上要比叶白柳所在的地方看得更多,她看见一个矮个的人跳着脚地指向她,另一个人趴在石台的边缘上,又指着叶白柳,回头大声地对着那几个高大的人影说喊着什么。 那几个高大的人影看了看,露出不善的神色来,转身抓起了几件巨大的兵器,大着步子就往叶白柳所在的地方往下跳着。 铁种之女 九 这些个石头洞穴的主人们发现了这里不只是那些疯狂的野妖,竟然还有别的入侵者,他们暴怒了,拿着大家伙就要招呼这两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叶白柳睁大了眼睛,想要解释什么,可是那几个高大的类人完全不听叶白柳把话说完。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他的头顶跳下,带着风声就像是百斤的巨石砸落,同时他的手里是一把几乎有半个人大的巨斧,被他双手擎在头上,大力地砸了下来。 叶白柳不敢硬接,他一步退后,堪堪躲过了那个半铁种和他手里的巨斧砸下来的阴影,若是在他平时身体硬朗的情况下,躲过这样的砸击并不算费力,可是他如今一身几乎都是伤口,尤其是腿上,那头野妖撕咬在上面的时候,不止扯破了血肉,甚至那阴森骇人的牙齿还咬在了他的骨头上。 他咬着牙强行咽下巨大的疼痛,挪动着脚步进行避退,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柄斧头的重击。 那个半铁种一击没有得手,已经转动着巨斧的柄跟着挥舞起来,大有不把叶白柳一斧头劈成两半誓不罢休的势头。 虽然叶白柳他们本来就是擅自闯入别人家中的,可是这些铁种的蛮横和无礼还是激怒了他,他不再避让,反而贴进,用着没有受伤的脚为支撑起力,在臂膀上鼓着铁一样的劲道撞了上去。 半个人大小的斧头似乎极重的模样,就算是高出叶白柳一个头还要多一点的半铁种,也是极为吃力的抬起。叶白柳的撞击刚好是这个半铁种没有抬起战斧的时机,尽管忍着剧痛以及体力的流失,他全力的撞击还是跟一头蛮牛一样霸道,就算是半铁种也吃不消,被撞的一个趔趄,吃不住力的跌跌撞撞地后退。 另一个吼声忽然又从他的头顶加入了,似乎是看到那个挥舞巨斧的半铁种竟然被击退了,另一个半铁种也举着一杆巨大的铁槌加入了战局,巨大的风声逼了下来,根本是不容人喘息的进攻。 而同时,另一个方向的白角敏叶也被盯住了,因为她站的稍远一些,又是在高处,这时候那些人手里的弩炮就顺势调转了准头,因为高低的地势,这些弩炮无法调成极限的角度对叶白柳造成威胁,可是拿来对付几乎处在同一个平面的白角敏叶,简直轻而易举。 那几个人又开始在剩下的那一个半铁种的指挥下忙碌起来,抱来箭矢,重新为弩炮装填起来。 视觉敏锐的白角敏叶看得一清二楚,她皱着眉头,这些超出野妖之外的危险让她脊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受了伤的她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做出怎样的抉择。虽然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但傻傻地呆在原地无疑是最坏的选择。 她强提起一口气,忍着身上的痛楚,看向正在激战中的叶白柳,心里有了去向。 “嘣”空空的弦声被拉响了,一架最先装了箭矢的弩炮咆哮了出来,大支的箭矢划破空气发出锐响,直冲白角敏叶。 白角敏叶及时的翻滚出去,又往着石头的阶梯跳了下去。 叶白柳翻滚出去,险而又险地再次躲开势大力沉的打击,举着铁槌的半铁种怒吼着跟进,挥舞着铁槌接着砸来。 叶白柳的动作因为伤势明显比平时慢了半拍,他已经不能及时地抓住那个半铁种进攻的间隙进行反击,不知道有多少斤的铁槌直砸而来,他只得再次翻滚转身躲避。 但是腿上伤势似乎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他一个趔趄,腿上差点没有用上力,失去掌控。 他不得不停下来,又一个滚身后,他停下来半蹲在原地,大口地吸气喘息。 在激烈的交战中,这样的歇气无疑是足够致命的破绽,两个半铁种大声吼叫着,举着巨大的兵器追击上来,几乎同时挥舞着砸了下来。 叶白柳一回头,坚硬的眼神中已经带起了足足的杀气,他没有再往前躲闪出去,反而是头也不回地一蹬脚,身体倒转着翻滚了回去,躲开两柄武器攻击范围的同时,以靠近到了两个半铁种的中间。 一个短暂的停顿中,他也大吼起来,举起剑,双脚在地上定着点旋身而起,赤红的长剑猛舞,乍起的火色剑弧宛如红色的电影在嘶鸣。 赤色的长剑切开血肉,继而斩断骨头,那个拿着巨斧,身形高大的半铁种无从躲避,着急的他只得下意识伸手出去挡。可是却挡不住,于是他失去了一条肌肉虬结的臂膀。 巨大的疼痛让这个失去了手臂的半铁种倒退出去,另一只手抓着伤口嚎叫着。 叶白柳的剑弧却没有泄力一般的,继续走着一个剑圆,然而,他的力量终究不复巅峰的时候,伤口的巨大疼痛牵动着他的肌肉,这个火红的剑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走到极致。 另一个半铁种有着足够的时间,他反应过来,探出来的手一把抓住了叶白柳拿着剑的右手,生生打断了这个剑圆。 叶白柳撤下左手,捏着拳打了出去,铁一样的街道,以及铁一样的拳头,整整击中了那个半铁种的腰侧,巨大的力量和响声让这个半铁种嚎叫一声,痛着一偏身子,撒开了抓住叶白柳的手。 他退后两步,叶白柳已然双手举剑逼了上来,赤红色的长剑这时候无比的刺眼,半铁种也是个生死中拼杀出来的人物,他强咬牙,生生扭着力量逼停了自己,一只手抡起大棒模样的铁槌,从天而降。 剑与铁槌在半空中相击,铿锵有如水晶碎裂的声音激骤而起。 赤红色的光点泼洒,叶白柳在这一次的硬碰中落了下风,他一边被打的退后,一边眯着眼睛侧头躲避断剑的碎片。他的脸被划开一道口子,滚烫的感觉接着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喘着气,手里紧紧地抓着断了的长剑,看向那个半铁种的目光中还是凶狠。 他瞟了瞟眼下去,看了看手里的断剑。 这把陪伴了他还不足半年的钢剑,用重金购得的钢剑,终于在一次次的哀嚎中还是碎了。 铁种之女 十 叶白柳喘息着,手上一转,顺持的断剑这时候被他反握在手中,长剑虽然断了,可是还有一截的锋芒剩下,仍然是一把锋利的短剑,短小,却同样致命。 那个半铁种再次挥动着铁槌砸下,叶白柳咬着牙拖动着受伤了的腿,纵身往前一扑,几乎是贴着那把铁槌的铁面摩擦过去,他欺身进前,忽然贴到了那个半铁种的身前,断剑横抹,炽热的刀锋轻易就隔开了半铁种的大腿,半铁种吃痛叫出声,叶白柳却又拉动着断剑,再横刺回来,一剑深深扎进了半铁种的大腿里。 接连两次的剧痛让半铁种失了分寸,他连忙单手拖回铁槌,把铁槌宽阔的铁面扫向叶白柳,阻止这个年轻的武士第三次刺伤自己的大腿。 叶白柳这一次面对铁槌的来袭,不再后退,反而鼓着劲以双手臂去挡,铁槌是急忙被半铁种拉回来,力量虽然巨大,可是并非忽然之间爆发出来,叶白柳一双手臂贴上去,强用骨头去防守。 他竟然真的挡了下来,铁槌和一双手臂碰撞在一起,一声响声后,叶白柳竟然硬生生用双臂格下来这柄铁槌,咬着牙瞪着眼睛开始与铁槌上的力量较劲。 饶是以力量见长的半铁种,也惊讶于这个年轻武士的大力和强韧,他在喉咙里重重哼出声音,疼痛的感觉还刺激了他神经上的麻醉,怒意腾起,身体里忽然莫名爆发出一股巨力来。 半铁种另一只手探出去,直抓住了叶白柳的脖子,一把就把还来不及回力防御的叶白柳抓了起来。 叶白柳防备不及,而半铁种手上的力量又像是几根铁棍紧紧绞了起来一样,捏断了他的气管一样,让他不得呼吸。他瞪大着眼睛,一双手都抓在半铁种的手臂上,呼吸不到新气的他,肉眼可见他的脸颊慢慢地涨红。 而又让半铁种没有预料到的是,叶白柳硬是凭着一口不散的旧气,双手死死抓在半铁种的手指上,努力地掰着。 半铁种吃力地捏紧手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正被这个年轻武士一点点的掰开,他竟然在力量上赢不了! 他狂叫一声,手臂跟着腰和脚步转着甩动起来,把叶白柳当做是石子一样的甩飞了出去。 倒飞的叶白柳耳边似乎刮起了一阵大风,他脑袋里一阵空白似的,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后背就重重撞在了墙壁上,胸腔里的脏器一阵震动,而后他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半铁种跟着大步过去,他抬动着肩膀活动,一边放松,一边慢慢地积蓄力量,手里的铁槌被他缓缓抬起,就要给叶白柳补上最后一击。 忽然的喊叫声拉住了他,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头顶的几个人正一脸的焦急,然后才忽然袭来的冰冷。 这是危险来临的感觉,他一转身,看到一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跳跃到了近前的地方,手里一柄长剑高举,就要力劈下来。 最后一个半铁种跳了下来,他带着一柄巨斧从天而降,也是要力劈女人的阵势。 但是白角敏叶忽然灵活的变动了攻势,她落地的时候,不再起跃,而是脚尖重点,忽然就像是直敏捷的狐狸一样绕到了手持铁槌的半铁种的身侧,以他那高大的身躯阻挡另一个半铁种的力劈。 她手里的长剑直刺出去,逼得那个半铁种只能以铁槌抵挡,放弃了给叶白柳补上最后一击的想法。 当的一声,火花迸溅,白角敏叶的剑式忽地转变,直刺不成,长剑在她的手转动了方向,跟着她的手臂和脚步贴着铁槌切割下去,白角敏叶往一边大步过去,手里的长剑也跟着变成了横抹。 她剑上的力量也出奇的大,那个半铁种竟然被撞着退了半步,还没有站稳身子,也就无从挡住白角敏叶紧跟的第二剑,锋利的剑锋从他的腹部割了过去,切开衣料的同时,半铁种只觉得肚子上先是被什么东西咬开了一个很长的线出来的感觉。 半铁种大叫着退开,手往肚子上去摸,再看下去的时候,手上已经染上了血的颜色。 一剑逼退一个半铁种,白角敏叶却没有喘息的机会,最后一个半铁种从天而降,才站直,躲避过去倒退出去的那个半铁种,就大步跑过来,高举着战斧对着白角敏叶就是一击猛劈。 白角敏叶横剑格挡,已经来不及躲出去的她只能硬接下这一斧头。 又是当的一声,白角敏叶手里的长剑发出剧烈的颤鸣声,火花四溅中,她的这柄长剑竟然没有在这一次的对撞中断裂开来,避免了白角敏叶被一斧头劈成两半的下场。 没有了锋刃劈身的担忧,白角敏叶只需吃下半铁种的力量,巨斧砸下来的力量让她的空门大开,踉跄着倒退出去。 半铁种咆哮着,挥舞着巨斧跟上就是猛地劈砍下去。 可是忽然的铁槌从身侧砸了过来,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倒飞出去。 叶白柳一脚猛地踹开一头即使断了脊骨无法行动,却还是要咬他脚踝的野妖,扭头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 他的手里是之前那个被白角敏叶砍伤的半铁种掉落的巨大铁槌,失去了剑的他捡起了这剑不合他身形,却极为趁手的兵器,在白角敏叶来不及防御的时候挥出了重重的一击。 这件巨大的兵器虽然极重,但是在叶白柳的手里却不难挥舞,他以力量加持,让这件兵器在他的手中,跟在那个半铁种的手中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扭头看了一眼,白角敏叶,点点头,两个人就摆开了阵势,一左一右逼近最后一个还能和他们抗衡的半铁种身前而去。 半铁种坐看一眼叶白柳,右看一眼白角敏叶,第一次在与属于长灵这一支血脉种族的人类的力量碰撞中落了下风的他,也隐隐畏惧其他,他一身的肌肉都绷紧着,扭头的时候都不敢有太大的幅度。 但他却还没有放弃,一脸的怒意,双手缓缓握紧了斧头的柄,要做最后的搏斗。 “够了!”忽然的女人声音响彻起来,“你们,还有你们,都够了!” 铁种之女 十一 可是叶白柳却没有听见似的,在他耳中只有一声急促的大吼,正在激战中的他听不清那声吼叫,而是接着手持铁槌大步上前,没等白角敏叶跟上来,他就已经朝着最后那个还能反抗的半铁种冲了过去。 那个半铁种同样的血勇,他不敢小觑这个比他矮上一个个头的年轻人,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够那么容易地挥舞他们一族的兵器?他大步上前,举着战斧同时和叶白柳咆哮出来。 两个人咆哮的声音就像是巨石炸开了一样,巨大的声浪撞在石壁上反弹来回,压过了那些野妖的哀嚎和愤怒。 “我说,够了!”女人的声音再度爆发出来,生生压过了两个男人发怒的咆哮。 叶白柳忽然觉得双腿一重,竟然提不起来腿了,他心里大叫不好的同时,却也看见他对面的那个半铁种同样停在了原地,半跪下去,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住了一样不能动弹,吃力的维持身体上仅剩的平衡来跪立。 没有准备,吃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叶白柳就没有半铁种那样从容了,下半身的力量忽然被禁锢住,上半身的力量却无处释放,他被自己身体上的力量带着一个前扑,栽倒在地上,巨大的铁槌在地上砸出哐啷的一声。 而更让他看上去无比滑稽的是,虽则他的上身栽倒了下去,可是下半身,两条腿却还是跟着石化了一样的被固定在原地一样,重重跪下去,却不跟着身体倒下去,于是他到底的动作看上去就是前趴后恭的模样,颇为滑稽。 “武女!这就是你的狗?真是不听话,粗鲁。”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在响,她双手正以某种节奏缓缓挥舞,似乎是在施展什么术法一样。 叶白柳这时候才算是仔细地听了听,却又是他听不懂的语言,青古沁语。 “老巫女,你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白角敏叶同样用着青古沁语回应。 她看上去,和那个站在她头顶上的女人对上双眼。 那是一个跟半铁种们同样高大的女人,高大,强壮,却又不失女人该有的丰腴和魅力,一身的厚衣贴身,仍旧挡不住她身体的曲线,一头黑色的长发梳的整齐,脸颊黝黑,黑色的眼睛却仿佛透着亮光一样,看上去有沁了水的宝石一样的光采。 只是却不动人,叶白柳跪在地上,这时候抬起身子,也和那个女人对上了眼神,那宝石一样的眼睛看下来,忽然有种摄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漩涡吞噬着接触它的所有的东西一样。 叶白柳能感觉到那绝不是因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魅力,而是……某种危险的魔力! “红色的眼睛,”半铁种女人看着叶白柳的眼睛,忽地睁大了一些,语言也从青古沁语转成了七国通用语,“你不是青古沁人?” “他是谁?”随即她又转成了青古沁语,“武女,你带着一个男人来我这里,不是你们的人,你想干什么?这算是礼物吗?” 她直直地看着叶白柳,嘴角的笑容藏也不藏地露了出来,甚至看了一会儿后,她还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很好的男人。”她用着七国通用语说,叶白柳听的一清二楚。 叶白柳喘着气,皱着眉问,“你是谁?”尽管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白角敏叶说的什么黑马巫女。 “你炼人成瘾,坏事做尽,我现在不杀你就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竟然还妄想礼物?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老巫女。”白角敏叶双手拄着剑,也微微地喘息着说话。 “可你现在闯进我的家里,破我的门,杀我的人,还把这些,杂种,都给放进来了。”半铁种女人越说越激动似的,眼睛里带着狠一般的,表情微微有些狰狞。 但下一刻,她的脸上又柔下来一转,带起了笑,“但是,你带给我了这么一个,完美的礼物,那么,你暂时是安全的,这里没有人,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叶白柳怎么听半铁种女人的这话,就越怎么不对劲,他回过头,皱着眉看向白角敏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 起初他以为白角敏叶追踪这个半铁种巫女是因为某种职责或者仇恨,可是现在看来,听她们之间的对话,似乎一切又不都是他所想的那样,她们之间确实有某种仇恨不假,可是却没有到见面都眼红到要杀了彼此的样子。 一谈一叙,又似乎互相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她们之间有的只是矛盾,却非仇恨。 而且那个半铁种巫女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的某种亮光让他觉得毛骨有些发寒,那渴望的模样,到不像是在看人一样。 “你错了,”白角敏叶还是用着青古沁语说,“我来不是为了抓你,也不是为了对付你,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黑马巫女左右走来走去,玩味地说着,“你现在是我的囚徒,你帮我什么,而我,又有什么需要你帮的?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在我的家里,不是在其他的地方,在这里,我有一百种,不,是一千种方法,好好的玩弄你,武女。” 白角敏叶看上去,却笑了笑地摇头,“是吗?你能在这里被我找到,这在以前可不是这么容易的,通常你只是听到了风声,便被吓的不知所踪了,可是今天,你却又胆子站在我的面前,我猜这不是因为你的,嗯……勇敢,而是因为你也被困在这里了。” “哼哼,”黑马巫女怀抱着双手,冷笑两声地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但是没有人敢和她对视,都有些悻悻的避开,“你以为我是怕你吗?在我们铁灵人的世界里,你甚至是个连雏都不是的娃娃,小女人。” “不过,”她停下来,不再左右来回走动,弯腰同时双手叉在腰间看下来,“你也说的不算错,我是被困在这里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我想要离开这里,办法有很多种,如今,我只不过是还想最后在抓几头那些奇妙的杂种,来增进我的实验。” 古老的联盟 一 “这的确像是你的风格,”白角敏叶点点头,缓过气的她笔直的站立,长剑单手拿在手里,眼睛里的光芒坚定,隐隐有野兽捕猎时候的自信和狠劲,“但是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情况吗?” “哦!这我倒是想要听一听,你说。”黑马巫女抬起头,四处看了一圈后,缓缓地说,“武女,每一次见到你都没有什么好事,你真是诅咒与厄运之神赐给我的礼物,说说吧,我希望这一次,能从你那性感的嘴唇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很可惜,”白角敏叶缓缓走向叶白柳的身边,“让你失望了,我跋涉这么多天,一个好消息也没有,这次也是一样,只有坏消息。” 她试着搀扶起叶白柳,可是那架着叶白柳的胳膊用了用力,发现叶白柳的双腿就像是被某种强力的胶粘住,又灌了不知道多少斤重的铅,她拉不起来。 “没有用,”叶白柳抬头看上去,再次和黑马巫女对上眼睛,“是她用的手段。”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松开了手,“也许你应该先把你的那些法术都给解除了。” “为什么呢?他,还有你,你们可都是危险的人物,放开他等于给我再加了一倍的危险,这不是一笔好账。”黑马巫女回头看了看,两个脸色有些苍白和歪曲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搬来了一张带有扶手的粗糙木椅,她回身坐下,似乎准备好了一场长久的谈话。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人,更何况还是这么完美的男人,强壮,嗯,还有一点英俊,是一个铁萘,”她淡定地挑了挑眉,接着说,“如果你接下来的话能够得到我的中听,我会考虑你刚才的,请求。” 因为她和白角敏叶之间的对话都是用的青古沁人的语言,所以叶白柳只能听到一阵鸟语似的对话,他不知道黑马巫女对于他的评价,只知道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某种……呃,挑逗,以及一种隐隐的渴望。 如果换了其他的女人这样的看他,也许只是某种单纯的暗示,但叶白柳此刻却只觉得脊背在渐渐的发寒,有隐隐的不安。 “你这一次彻底得罪他们了,”白角敏叶说,“你知道外面来了多少的怪物和人吗?他们都是冲你来的,其中有几个人就连我都觉得危险,是狠厉的角色。” “是吗?”黑马巫女似乎毫不在意,他一边用着手指卷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可他们来再多的人又怎么样?他们不能破开我门上的咒语,根本进不来,他们要想见到我,除非先把这座山给凿除窟窿来,把这座石头山给挖开,否则,他们就给我在外面一直呆到春天。” “恐怕等不到春天,”白角敏叶认真地说,“我在祖木上看到了一切,更多的人都朝着你而来,其中还有更棘手的人,就算是你的修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又怎么样?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黑马巫女还是不在意,“就比如你的父亲,真王一族的真角之王,我还不是从他的手里逃了出去。” “你再看看我这里,”她接着说,“这座废弃了多年的地下宫殿如今又被我利用起来了,在这下面,就和在地面上一样四通八达,能不能离开,不是看他们的手段,而是看我自己,想不想要离开。” “你还是那么自信,”白角敏叶叹了叹气,笑了笑,干脆也直接放松下来地坐在地上,“我承认,你确实聪明,有些手段,可如今地面也不安全了,到处都是野妖,他们已经霸占了大片的森林,地面已经快是他们的天下了,现如今只有我们青古沁人仅剩的几个地方还能支撑抵抗下去。” “这是战争,黑马多玛,”白角敏叶顿了顿,郑重地说,“你也是森林的子女,你逃避不了,他们的人和狗已经快要霸占整个青古沁森林了,地下也不例外,你迟早都会被他们找到的,你逃不掉的。” 头顶的女人罕见的陷入沉默之中,她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枕着下巴,翘起的脚尖一点一点的,似乎陷入了长考之中。 她一不说话,石洞里忽然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就算是那个受了重伤断了一条臂膀,还是那个腹部被切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的半铁种们,都忍着痛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于是整个石洞里就只剩下那些个还剩下几口气残喘的野妖们在低低的发出咕噜的噪音。 沉思之中的女人忽然挥动了另一只空着的手,空气爆炸的音浪忽然炸开,一头本来还在低低哀嚎的野妖就腾地飞空而起,重重砸在了石壁上。 叶白柳紧张起来的皱眉,他这才回味过来那时候听到的突然的风声是来自哪里了。 “也许你说得对,”良久之后,她似乎随手发泄般地缓缓的开口,“青之国彻底灭绝的日子就在今天,历史的洪水将再次淹没掉这里,森林将再次改换颜色。” “但是,战争,”她笑了笑,又似乎毫不在意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我们铁灵一族的光荣能够被你们青古沁人取代,那么你们青古沁人有为什么不能被其他人取代呢?野妖怎么样?凡地人,高地人又怎么样?森林不会因为换了主人而改变,这一点早在我们铁灵人被你们青古沁人赶出这片森林的时候就早已被证明了,森林还是森林,我还是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不管这有多艰难。” “时间在变,事物在变,世界却不曾改变,”黑马多玛说着就站了起来,“老掉牙的故事一遍遍的上演,不会因为缺少了谁而有所改变。你来找我,看来是有求于我,武女。” “我不知道你是否乐于见到战火在森林中燃烧,也不知道你是否乐于见到我们青古沁人的灭亡,”白角敏叶说,“但,黑马多玛,我知道你和拔多,绿针还有其他城市中的长老们或多或少都有牵扯,你也许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躲避下去,但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会想现在这么好过了,那些人不仅仅是为了占领森林和毁灭青之国而来,他们有着更大的野心。” 古老的联盟 二 “那又怎么样?”黑马多玛高着语气反问,“森林里换了主人,也许我以后的日子不用再这么东躲西藏,不用再顾忌你们青古沁人的眼色?他们的野心,我不关心,我在地下和森林里呆的太久了,都是阴森黑暗的地方,这么多年,我的眼睛早已不如当初那样敏锐了,我看不到未来会怎么样?也许更糟,但也许……更好?” “你的眼睛的确看得太近了,这是短视,”白角敏叶毫不客气地说,“那些邪教徒,恶神的奴仆,邪神的从者,他们发动战争,是为了毁灭和死亡,森林里将会燃起大火,如果我们不奋起抵抗,邪恶的影子将会占据整个青古沁森林,乃至整个青古唐,甚至更多的地方。” “他们奴役那些因为恐惧和堕落而追随他们的人,”她接着说,“又杀死抵抗他们的人,他们对森林里的动物们施下你难以想象中的邪术,原本温顺的动物们都变成了嗜血而暴力的妖兽,没有理智,是比刀子还要更能杀人的工具,你那些畸形的造物,在它们的面前完全就是还没有长成的孩子。” 黑马多玛皱着眉,脸色有些严峻,似乎白角敏叶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去了一样。 叶白柳长吸一口气,他趁着那个铁种女人皱眉思索的时候,抬头看了看白角敏叶,他以微弱的扭头动作和眼神示意。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呼吸开始流畅起来,双腿上的压力似乎减弱了几分,那种沉重的感觉随着他的呼吸慢慢的被什么东西淡化了一样,再不用多久,他就可以不再被这样的感觉束缚住双腿,有反抗的机会。 白角敏叶和叶白柳对上眼,领悟到他眼神中的意思,也以一种微不可察点头和严肃的眼神回应。 “你说的对,也许我苦心了数十年的孩子们完全不能和它们媲美,”她左右扭头看了看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野妖们,“但是孩子也该有张大的时候,这个时候我等了很多年,看来就是今天了,它们如你所说,是暴力的杀人工具,可对我来说,这是瑰宝,我不管他们那些人想要什么,又会带来什么,也许他们会杀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但是没有关系,这些都和我无关,我会带走这些完美的工具,不出一年,就会有更为强大的兽种诞生,那将会是新的物种,神迹的诞生。” “你真是疯了?”白角敏叶有些叹气地说。 黑马多玛却有些得意似的,她缓缓排开双臂抬起,带着笑地问,“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吗?” “那看起来我们之间似乎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白角敏叶声音冷冷的,像是故意这么用着劲说话一样。 “除非,除了这个男人,你还有更好的东西带给我,”黑马多玛点点头,“不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就得在不见天光的石牢里面渡过,那里潮湿,寒冷,绝对会是令你难忘的地方,而他,他将会和我体验一段美妙的日子。” “怎么听上去,你还不想要离开这里吗?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这种可怕的野妖,”白角敏叶语气狐疑地说,“还有那些来历神秘而又莫测的邪教徒,他们现在在外面可是到处在找着地方进来这里。” “不,他们进不来,”黑马多玛自信地说,“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进不来,你们很幸运,能找到这里来,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我们铁灵一族曾经埋种神铁的地方,有着古老而强大的符文守护,这些符文是我都还不能完全掌握破开的法术,就算是法力强大高深的人,不了解这种符文,是不可能短时间内破解的。” “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她最后看了看身边远远避开她的仆人们,补充说。 “也许……我们没有时间了。”白角敏叶摇摇头,轻轻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黑马多玛低下头,看向白角敏叶。她忽然有不好的一个预感。 “你听。”白角敏叶抬了抬头,看向身后头顶的地方,那是她和叶白柳两人跳进来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被敲击的轰轰作响一样,似乎是石头的内部正在开裂,又像是又一面鼓在石头里被一下一下的敲响,而且轰轰,咯咯的声音响的越发的快了起来。这是环环相扣的机关在运作的声音,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一样。 叶白柳茫然地抬头起来,看向头顶,他也忽然本能地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武女?这是怎么回事?”黑马多玛眼睛一紧,低头狠狠地看向白角敏叶。 “你难道听不出来吗?这是大门将要被打开的声音。”白角敏叶这时候却显得淡定下来,不慌不忙地摊了摊手说。 “不可能?这些古老的符文语言已经失传,就算是身位铁灵人的我也只得一知半解,这里又是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地放,不可能这么巧合,刚好又熟悉这些符文的人在这里。”她还是不解,最后似乎有想到了什么,直盯着白角敏叶追问,“你做了什么?” “除了和你说话,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老巫女,你不是看见了吗?还是说,你的眼睛不止看不出去了,而且已经瞎过去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沉默很久的叶白柳忽然抬头起来问。 “小男人,”黑马多玛转向他,也用着七国通用的语言说起话来,“你身边的这个武女好像想要我们都死在这里啊!” 她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是已经毫无疑问地猜到了一定会是白角敏叶动了什么手脚。 “怎么样?”白角敏叶淡定自若般地,也用着七国通用的语言说话,“我们现在可以接着好好说话了吗?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们谁都还不知道,但是现在,至少接下来我们谁都不会好过。” “真是你动的手脚?你们几个,给我抓住她!”黑马多玛忽然咆哮起来,吩咐着下面几个半铁种。 半铁种喉咙里发出暴躁的吼声,那个和叶白柳一样被束缚着的半铁种也恢复了自由,活动着肩膀朝着白角敏叶走了过去。 白角敏叶收敛了脸上的淡定,举起剑迎敌。 几个半铁种走到叶白柳身边的时候,那个断了手臂的半铁种想要捡回地上的铁槌,只是当他弯下身体的时候,忽然对上叶白柳看过来的眼睛,他疑惑着皱了皱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叶白柳忽地站起,弯曲着双臂叠在一起撞在他的胸口上,把他撞飞了出去。 接着叶白柳捡起地上的铁槌,猛地一挥,打了其他两个半铁种一个出其不意,吃惊中的两个半铁种不得不被逼退出去,面对这两个他们也无法击败的年轻人,他们只能和叶白柳两人僵持在原地。 “武女!”黑马多玛发怒起来,她双手猛地排开,正欲施展某种法术的时候,头顶上越来越快的响声却打断了她。 她也不得不停下来,只是沉默了一口气,她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谈谈,但是我们要谈些什么呢?” 白角敏叶笑了笑,“早这样不就好了,至于要谈什么,我们青古沁人和你们铁灵一族的人也并非一直都是敌对的关系,古老的誓约和联盟从今天起该再次被立下了。” 古老的联盟 三 “誓约?联盟?”黑马多玛的声音高了些音调,不知道是因为怀疑,还是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怎么?看起来你似乎不太愿意么?”白角敏叶察觉到黑马多玛并不像她脸上那样,有实际的慌乱。 “不,相反,我很愿意,而且喜欢,”黑马多玛摇摇头,抬眼看了看,声音冷冷地说,“我已经一个人已经很多年了,非常需要一个同力的盟友……”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她没有接话,意识到黑马多玛还有话要说。 “但,”果然,黑马多玛接着说了起来,“想要做我的盟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力,学识,势力,还有理想,这几个条件都必须得出众才行,当然,还必须得我喜欢,看得过去,以及……” 她一长串的话音被头顶愈来愈大的轰隆声打断,她跳着下巴高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头顶的动静。 “你的要求还真是多。”白角敏叶沉下心来,语气也冷冷的。 “武女,你以为凭借你的这么些,小手段,就能……嗯,逼我就范?”黑马多玛却笑了起来,不知道是打着什么坏主意,“你们还是先自己活下来再说吧,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谈听我接下来的对话。” 白角敏叶还是不说话,皱着眉,知道黑马多玛也果然如他预料中的那样不可能轻易妥协。 “他们就要进来了。”白角敏叶抬头看了看,一线天光慢慢地打开了,立时几个黑影就堵在了上面。 “这是你们的事情了。”黑马多玛轻松地耸耸肩摊了摊手,这时候那两个伤势较轻的半铁种已经爬回了高台上,靠拢到了黑马多玛的身边,只剩下那个断了手臂,伤重的半铁种还在一层一层的石台上爬着。 “那么,祝你们好运了,”黑马多玛看着下面没有什么动作的白角敏叶两人,接着说,“我期待最后能够与我说话之人,会是你们,而不是他们。” 她说完也不等白角敏叶的回话,转身就带着其他的人往回走了,接着更为巨大的石头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像是一扇门在关闭,直到最后一声咚的声音,叶白柳他们两人才算确定黑马多玛一行人真的离开了这里。 如今这里剩下的,只有满地被洞穿脊骨的野妖们,以及那个因为伤势过重,没有来得及赶上黑马多玛他们离开的一个半铁种,他从高台上探下头来,疲惫的双眼似乎失去了色彩,呼吸也拖得又重又长。 “有办法再关上吗?”叶白柳提着铁槌,靠近白角敏叶的身边。 “有。”白角敏叶依然镇定,点头说。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叶白柳与也松了口气,不免好奇起来。 “这个等会再说。”白角敏叶说完就小跑了起来,往着她之前跳下来的地方。 只见她几个窜步,就已经跳回了刚才的地方,在石壁上摸索找寻了一阵后,从石头里拔出来一把短刀出来。 忽然轰隆隆的声音越发的作响,而且似乎石头里有什么东西转动的更快了,几声惨叫的哀嚎声中,石头撞在一起的巨响嘭然发响,几截被夹断的肢体和碎肉碎骨从白角敏叶的头顶掉落了下来。 那是几头迫不及待从石门缝隙中探出脑袋后肢体的野妖,缓缓有打开迹象的石门忽然贴紧闭合,快的它们毫无预料,坚硬的石头和不可阻挡的巨力几乎在瞬间就硬生生地挤断了它们的肉体,最后只能从石门的缝隙中带走一丝的哀嚎,而这声哀嚎很快也被彻底合拢的石门给阻断了。 叶白柳松了口气地坐在地上,点点头,果然是白角敏叶动的手脚。 “喂!”白角敏叶看了头顶良久,确定没有预料之外的动静后,她也松下起来,扭头看向那个被留下来的半铁种,声音冷硬,“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路可以离开吧?” 她用的是青古沁语,除了叶白柳外,那个躺在地上的半铁种毫无疑问的是能听懂的,可是他只是扭了扭脑袋,动了动眼睛,无言地看着白角敏叶,什么话也不说,倒是有些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说的什么?”叶白柳抬头看了看,知道白角敏叶是在对着那个半铁种说话,只是他听不懂青古沁语,心里一时好奇。 白角敏叶从那个半铁种的身上收回眼神,几个跃步回到叶白柳身边后,在叶白柳的身旁坐下说,“我在问他知不知道离开这里的路,可是他好像不肯说。” 叶白柳沉默了会,“他们会不会再回来?” 一开始的时候,叶白柳还以为白角敏叶真的有厉害的手段可以让那个巫女妥协,可是现在看来,白角敏叶的手段与把戏无疑,那个巫女进可进,退可退,毫不受白角敏叶的约束。 再说,毕竟这里也是那个巫女的领地,再强的龙闯进来,也大概不能奈何这头狡猾的蛇兽。 “我不知道,”白角敏叶摇了摇头,很坦白地说,“我也只是试一试,我知道我做的那些小手段是不会有什么用处的,即便有,也很小很小,这里是她的巢穴,外来的老鼠怎么能够威胁这个家里的主人呢?” “老鼠?”叶白柳觉得这个称呼好像很有趣。 “不过,一点点的用处也足够了。”白角敏叶又说。 “为什么?”叶白柳问。 “这里是她的巢穴,她对这里的所有应该都是熟悉的,如果不是他们启动了门上的机关,估计我也不能找到那个破绽,然后再制造刚才的机会,”白角敏叶说,“她应该能够更加有恃无恐才对,甚至能顾倒上一杯热茶,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们两个老鼠的跳脚。” “门是他们关上的?那这么说,我们倒还真的是别人手中的老鼠了,任意玩弄。”叶白柳像是明白过来一样,点点头地说。 “你倒是看上去很淡定的样子?”白角敏叶注意到叶白柳的脸色已然平静,心里赞许。 “不然,我该要害怕吗?”叶白柳耸了耸肩说,“要面对的东西,无法逃避,大概是我习惯了吧。” 古老的联盟 四 叶白柳和白角敏叶短暂的歇息过后,爬到了这个洞穴里最高的那处石台上,这里前不久还是黑马巫女和她的爪牙们站在的地方,这时候只剩那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半铁种留下。 不得不说铁灵一族的生命力果然强韧如铁,即使断了一条手臂,留了那么多的血,他却依旧清醒着没有倒下,甚至还脱去了衣物,露出上身鼓起的肌肉,他用牙齿和剩下的那条手臂把一张薄薄的衣裳撕扯成不规则的布片和布条,艰难的往手臂上的伤口上去缠。 “需要帮忙吗?”白角敏叶站在一旁,神色轻松的问着,不太像是戏谑的样子。 她用的是青古沁语,一旁的叶白柳虽然听不明白,有些拘谨地没有随意开口,沉默地站在一旁,定眼警戒。即便是那个半铁种已经受了重伤,但他那高大的身躯和臌胀的肌肉仍旧让人感受到了一些压迫,不敢全然松懈。 “你们还要怎么样?”半铁种开口道,用着青古沁语大声回道,还带着一些些的恨意,“女人,还有男人,我已经被巫母大人丢下了,又不是你们的对手,落在你们的手里,要杀就杀,我不会怕。” “谁说的要杀你了?”白角敏叶看到黑马巫女剩下的那张椅子,用脚连勾带踹地给椅子换了个方位,大大方方地坐在上面,一副大老爷般放松的模样。 “那你们还想要怎么样?”半铁种见这一对男女没有要杀他的样子,于是又开始往伤口上缠绕起布条来,也释然了的样子。 “这道门应该还可以再打开吧?他们还会回来吗?”白角敏叶毫不客气地发问。 “这要看巫母的心情了,这里是一处废坑,我们待在这里的时候,几乎不会来这里,今天是个例外。”半铁种竟然也出人预料的配合。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又问,“那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吗?我是说除了头顶上的那一个。” 半铁种用手和嘴艰难地在断臂处的布条上打了个结子,“没有了,除了那个出去的地方,我背后的这堵门是单向的通道,只能从里面开启,也只能从里面关上,没有其他打开的办法。” “哦?”白角敏叶翘起了她那长长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整个人都靠在了椅子上,“这么说,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你会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了?” “你说得对,”半铁种点了点头,他咧嘴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就算你们杀了我,看来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难道你就不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吗?”白角敏叶倒是没怎么在意,依旧是平淡的语气,“难道你也没有想过,想要杀你的并非是我们吗?你嘴里的巫母把你留在这里,就像是用过的废纸一样随意丢弃,你的伤很重,只是这么简单的包扎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就算是们铁灵人的身体再强,也不会支撑太久。” 她说的不错,因为失血太多,半铁的脸色和嘴唇已经开始发白,而且还在包扎的嘴和手都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没剩下多力气。 “我们可以帮你,”白角敏叶的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你觉得呢?” 半铁种的呼吸可见的一次比一次重了起来,他虚弱地反问,“为什么要帮我?我死了不是对你们更好?逼近我们还是敌人。” “敌人之间的关系,是靠着仇恨和利益来维持的,”白角敏叶笑了笑,“但是我们之间,往日无仇,就算是有仇,那也不是我们两个之间,而是我们的祖先,那不知道多少千百年前的事情;而利益,我们之间现在的利益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活下去,我们可以互相帮忙,化解干戈,成为朋友。” 不见半铁种的脸上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抬起头,无力地靠在石壁上,长长地呼吸,把断掉的手臂指向叶白柳努力地抬了抬,“我的手就是被他砍断的,断手的仇,这还不算仇恨吗?”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叶白柳只能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白角敏叶,白角敏叶也和他对了一眼,可是没有要多说的样子。 “在你失去这条手臂之前,”白角敏叶扭头看向半铁种说,“是你们先对我们出手的,如果不是我们强过你们,只怕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两条人命,换一条手臂,作为你鲁莽的代价,这是公平的交换,你们之间的仇已经一笔勾销了,不是吗?” 半铁种沉默着没有说话,支起头来的时候,只是用着幽幽的眼睛盯着白角敏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还不想死,至少是现在,”半铁种稍稍抬起了断臂,悠悠地说,“救我吧,就从着条胳膊开始吧。” “很好,”白角敏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半铁种,“我喜欢你这样坦率的人,我会尽量不让你死掉的,在你带我们离开这个石洞之前。” 她捡过半铁种撕碎下来的布料,一圈又一圈用力地缠绕起来,包住了半铁种手臂上整个伤口,可是这似乎对于半铁种的伤势起到很小的作用,他伤口的创面太大,只是这样包扎血也很难止住,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看见那些布料被浸湿,成了深黑的颜色,然后又滴了出来。 “也许我能帮上一些忙,让我来吧。”叶白柳走了过来,观察了半铁种的伤口后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吗?我生火的东西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只是这样止血怕是很难,偏偏这些半铁种的精血还茂盛的可怕,要是有酒也就好了,”白角敏叶皱起眉头,捡起一根细长的布条给叶白柳,“试一试把他的血管脉扎紧一点,先止住血再说,你这一剑太快了,没想到这时候竟然麻烦了。” “我有另一种方法,也许更快一点。”叶白柳却没有接过来,还是站着,眼神里倒满是自信。 “什么办法?”不光是白角敏叶,半铁种也看了过来。 “借你的长剑一用。”叶白柳看向那一柄被女人靠在椅子那边的长剑。 “可以。”白角敏叶看了过去,一点头,没有犹豫。 叶白柳走了过去,拿起了白角敏叶的那柄长剑。 这无疑是一柄极好的剑,外形上与夏国内常见的剑都差了很多的风格,不同于其他从头到尾都是一样宽窄的剑,白角敏叶的这把剑从细长精致的枝木条形剑格处到剑尖,是从宽到细的走势,其上没有什么繁杂的符文,只有一色的银白,笔直的剑脊让这把剑只是看上去就森严无比。 而明明比起叶白柳那把断裂的钢剑来,这柄似乎少了些边角和重量的长剑,入手竟然更为沉重似的,叶白柳能明显感觉到手上的拖累更重了。 他双手举着剑,屏气凝神,调动全身的灵气开始往手上的长剑里加持,他要让这柄长剑变成红色的模样,就像是在火炉里炼烧过一样。 但似乎在往日里已经能信手拈来的举动,这个时候竟然变的吃力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才刚大战过一场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往长剑力注入的灵力是平时的数倍之多,以至于他的额头上开始挤出来豆大的汗滴。 终于,在他不断的加持下,这柄长剑最终还是滚烫的亮了起来,散发出恐怖的高温,推出灼人的气浪来。 眼看着这一切的白角敏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奇怪和惊讶来,她似乎明白过来似的,连忙回头解开了半铁种手臂上的布料,把整只手臂夹在了身侧固定。 “来吧,开始吧。”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点点头,双手拿着剑,小心翼翼地把赤红的剑身贴在半铁种的伤口处,接着就是惨绝人寰的吼叫声撞击在这个小小的洞穴里。 古老的联盟 五 即便是拥有强壮身体的半铁种也在这阵极度的灼烧和滚烫中难以承受,牙齿似乎咬碎了,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嘴角有丝丝的血迹浮现;小拇指尖大小的汗滴如雨般地唰唰下落,眨眼间就为他洗刷了脸面,伴随着一阵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半铁种终还是痛的不能在忍受,昏死了过去。 “他还真是能忍,换做其他人怕是撑不了他这么久,早该痛死过去了。”叶白柳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刚才的他同样不轻松,手上这时候似乎虚脱了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一样,这样粗暴地替人治伤他还是头一次,手上和心里同时都纠紧了,生害怕哪里一个疏忽,就造成不可挽回的疏忽。 他丢下长剑,一揩额头上的汗水,坐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按住半铁种的白角敏叶也似乎累的不行,不知道那个虚弱的半铁种忽然从哪里蹦出来的力量,要不是她夹着他的手臂按着,叶白柳估计还没有把赤红色的长剑贴完他的伤口,就被挣开了。 白角敏叶松开半铁种的手臂,也松了口气地坐了下来,看了半铁种的伤口一眼后,“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神力充沛,可是为什么有时候你看上去,又有些发呆的样子,什么都不懂一样,你今年到底……有多少岁了?” 叶白柳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白角敏叶会突然抛出这样的问题来。 “怎么了?你突然这样问?”他反问道。 白角敏叶看向那柄还没有退去红色的钢剑,“你知道我的那柄剑是用什么铸成的吗?” “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叶白柳只能猜到的也无非是钢铁,可明显白角敏叶的话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我的剑,整柄剑都是用龙钢锻造而成的,你听过龙钢吗?”白角敏叶说着问。 叶白柳缓缓点头,响起龙眼部的那个老人许给他的承诺,“听到是听过,只是了解不多,以前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刚刚,我拿起你那个那柄剑,却明显能感觉出来其中的特别,不似一般拥有灵性的刀剑。” “是,”白角敏叶点点头,跟着接下去话头,“不同于其他的钢铁,龙钢乃是最为纯粹的一种钢,坚硬自然不必多说,而且还不容易被灵力侵蚀。” “难怪没有在上面看到有刻下什么符文。”叶白柳说。 “龙钢坚硬无比,从神火中重铸之后,其形便不容易磨损与毁坏,而且,即便费了大力气刻上符文,龙钢天然不亲灵力的特质也只会让那些符文成为单纯装饰的文字而已,根本无用。” “可是你竟然让整柄剑都烧起来了,非是神力之人不能为之,”白角敏叶接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让龙钢之剑燃烧起来的人,龙钢不近灵力,想要让龙钢拥有灵性,只有一个最为直接,也是最为费力的方式,那就是用更多的灵力去冲击龙钢,改变它的内部。” “难怪刚才那么费力,原来是这样,”叶白柳点点头,明白过来,“但现在好像还不是我们能够闲聊的时候,你有能够离开这里的办法吗?” 白角敏叶沉默了会,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半铁种,而后摇摇头,“目前我也只知道我们头顶那个能够出入的地方,之前能够制造出那一阵的动静,不过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机关运作起来的时候,我恰好找到了那个石头上的缝隙,及时把我的短刀卡了进去,短暂地阻挡了机关的运作,也好在我的短刀里也掺有龙钢,能够扛得住机关的绞动。” “原来是这样,”叶白柳点点头,又这么说,“那看来我们有得好一阵歇息了,如果那个女人不回来的话。” 一场厮杀后,叶白柳忽的觉得有些乏力起来,感觉又得急需填一填肚子了。 “不,我不这样认为。”白角敏叶却摇头道。 “怎么?” “你以为刚才门那里的动静是什么?我们没有动那道门的机关,那女人他们也没有动,那没就是别人要从外面打开那道门,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她说。 “那怎么办?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开门了?”叶白柳有些担忧。 “不知道,但是现在看他们没有再度尝试开门,也许刚才只是跟着我的痕迹有模有样地找到了一点怎么开门的门道,而没有完全找到怎么开门。”白角敏叶说。 “那看起来他们还需要一时半会才能打开。”叶白柳长出了一口气,把后背靠在石壁上,他还是决定先要休息,也许是刚才过度使用神力的关系,他觉得这一次的疲惫似乎来的极快,如果这时候是在天武城的宅子里,他大概已经睡过去了。 可毕竟不是,他还是强振精神,不让自己像那个半铁种一样昏睡过去。 白角敏叶扭头看了看自己那柄还没有褪去赤红色的长剑,“不可松懈,我们青古沁有个说法,大意是绵软的针,你不注意它,它就会杀了你。” “怎么杀?是扎死我吗?”叶白柳却似乎莫名来了兴致,微微地笑了笑,说起玩笑来。 白角敏叶也注意到了,她皱了皱眉,笑了笑,“你似乎彻底放松了,也好,你先休息一下,养一下精神,我到处去看看,说不定也许会有密道什么的,运气好我们应该可以在外面的人进来前离开这里。” 她起身,没有拿起自己那柄烫手的剑,她从一旁的墙上拿下一支炬火,摸着石壁走开了。 叶白柳微微扭头,看着女人缓缓走过去的背影,又转眼去看了看地上的那柄龙钢之剑,白斯琉犀,他还记得这把剑的名字,虽然只是那时候女人随口的一说。 他那柄花费不菲,也许该说是夏扶荧花费不菲所买到的那柄灵性长剑,没想到最终还是在那个半铁种的大力之下断裂开了,虽然以前就察觉到那柄剑痛苦时候的呻吟,有预想过这么一天,但是最终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心里忽然空空的。 他迫切的需要一把新的剑了,就像这把白斯琉犀一样的剑,不要什么特殊的灵性,只要坚硬强韧就足够了。 迫在眉睫 一 “喂!醒醒!叶白柳?” 迷迷糊糊中,叶白柳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被人摇了起来,他惊觉中睁开了双眼,对上的却是白角敏叶那张被温暖的火光照的柔和的脸色,以及那双隐隐泛着绿色的双眼。 叶白柳愣了愣,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整张脸正被女人双手捧着,难怪刚才即便是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摇晃的厉害。 “额……我睡着了?”叶白柳微微甩甩头,把脸从女人的双手中挣脱开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白角敏叶的脸上可见有担忧的神色。 “没有,我只是……”叶白柳摇摇头,“有一点累了,你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回答叶白柳的问题,而是仔细的盯着叶白柳的脸色打量了一阵,而后缓缓站了起来。 她瞥眼过去看了看自己那把已经恢复成了银白色的长剑,也摇摇头说,“没有,这里似乎到处都是封闭上的,除了我们背后和那边顶上的两扇门户,再没有其他的出口,都不是唯一的出路,可我们偏偏那一扇门都不能走,刚才头顶有一阵响动,我还以为是那些人已经找到了怎么开门的方法。” “刚才,那道门有被打开过?”叶白柳微微诧异,有惊叹自己那时候竟然没有一丝的察觉。 “没有,只是石头里在轰轰的发响,但是很快一切又都平息了下来,我们暂时还能算有歇口气的时候。”白角敏叶走了过去,捡回了白斯琉犀,她自己的那把龙钢之剑。 叶白柳点点头,仰头靠在石壁上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是懵然的样子。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一样?”白角敏叶脱去左手的手套,用手试了试剑上的温度,掂了掂并不烫手后,这才收回到了皮鞘之中。 “不,”叶白柳看向他们进来的那个地方说,“我是在准备,既然走不了了,也许我们还能做最后一搏的机会,说不定,能杀出去。” 白角敏叶走了过来,向着叶白柳伸出了手,“来吧,还没有到最后一搏的机会,我刚才只是在我能够得着的地方找了一圈,我们还可以趁着现在的时间再找一找其他的地方,说不定会有转机,实在不行,我倒是还有另一个办法,即便是那些人闯了进来,我们也许还能够暂时躲开他们的视野一会,让他们找不到我们。” 叶白柳看着女人的眼睛,女人的眼睛温柔又平淡,看不到慌乱,这时候能看见这样的眼睛无疑令人安心。他点点头,伸手出去抓住了女人的手,被女人拉着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又在这个不大的洞穴里走了一圈,一寸一寸挨着石壁摸索着,白角敏叶用剑在石壁上不时敲敲打打,试图从声音上来分辨这些石壁之后是否还有暗门的存在,但是传一次次的传回来的声音结实到让人失望,渐渐洞穴里也就只剩下她用着长剑敲到石壁的声音,渐渐压过了那些还在苟延残喘的野妖们的低低呜咽之声。 他们一路敲敲打打,很快又要在洞穴里走了一圈,除了一些实在是够不到的地方,其他几乎能够触碰到的地方他们都再去细细看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石壁太厚,还是真的没有其他的通路可以出去,他们直到最后停下来歇息的时候都没有找到一点异常的地方。而在这之间,他们头顶的那扇门和石壁中再一次短暂的响起过,那是外面的人再一次尝试打开进入这里的大门。 “好像真的是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只有前后两条,还都被挡住了。”叶白柳虽然说着让人绝望的话,可是他的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惧色,还倒像是有一点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好像真如你所说。”白角敏叶也平静地点点头,也有心思说着玩笑的话。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你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办法吗?”叶白柳看向白角敏叶问。 “也是权宜之计。”白角敏叶说。 “什么办法?”叶白柳问。 “在祖木上的那个时候,我注意到那些野妖多还是依靠气味来寻找我们的踪迹,只要我们改变自己的气味,再藏起来,也许能够暂时躲开他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白角敏叶说。 “要怎么做?” “看到那些野妖了吗?”白角敏叶指了指那些被洞穿了身体后,逐渐没有了动静的野妖们。 “你的意思是?” “把它们都垒起来,我们就躲在它们的里面,用它们的气息来掩盖住我们的气息,也许能够混过去。”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略微思忖着皱了皱眉,“能行么?” “不好说,”白角敏叶摇摇头,“你也是知道的,一切的冒险都没有确定可言,我们做我们能做的,剩下就看我们的天命了,如果天命注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那么现在的一切都还不是最后的绝地。” “那看起来,似乎我这条硬命还是不会交代在这了,我这个人,别的也许说不好,但是似乎有谁不想我死样的,直到现在都挺过来了。”叶白柳耸了耸肩说。 女人一只手搭上了叶白柳的肩,拍了两下,“你是神命之人,就算想死也还是太难,你们这种人不仅有悠长的寿命,运气也一直似乎都很好,我见过其他几个神命的武士,似乎他们最后都能从险地中脱身而出,你也应该一样,来吧,现在就让我们来准备起来吧,运气好的话,也许我们还有一次反击的机会,也许杀了他们中领头的,或许是制住,说不定情况还有别的转机。” 叶白柳点点头,环顾起四周,他自认是果决的人,这时候没有什么主意的他没有对白角敏叶的建议提出质疑,他短暂地思索过其中的可行性。他认为在如今的困境中,这不失为一种极好的选择,于是他没有犹豫。 “那就快点开始吧,我有种感觉,危机迫在眉睫!”他说。 白角敏叶也点点头,转身和叶白柳分开了,去拖着那些失去了反抗力的野妖们堆叠在一处。 迫在眉睫 二 很快,一座小小的野妖山丘被堆叠了起来,叶白柳和白角敏叶站在一处,拍拍手的看着他们合力搭建起来的这个小山。 野妖们高大的身躯堆叠在一起,竟然足有近两人高,这么一看,似乎在这里面藏下两个人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这座野妖小山中的缝隙小的可怜,一个人想要藏进去就只能把自己也当做那些无力的野妖们一样挤在里面,要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具尸体。 “希望这样真的有用。”白角敏叶淡淡地说。 叶白柳往过去看了一眼,白角敏叶的脸色也是平淡,只是眉头微微锁着,不知道是在担忧什么,他想要搭些轻松的话,只是不等他开口,头顶上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虽然在他们搬运这些野妖的时候,头顶上也时不时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可是这一次似乎要比之前任何一次的动静都要激烈了不少。 机关之齿不断地相互撞击,轰隆隆的声音不仅流畅,大的也像是被不断用力敲响的石鼓一样,耳朵里一层薄薄的膜不由地跟着一同颤了起来。 “他们似乎已经摸透了那道门上的机关,这么快!”叶白柳的心绪一下紧张起来,猜到发生了什么。 “那就躲起来吧。”白角敏叶收回抬上去的视线,眼神严肃地踩在小山上面,一边扒拉着一边往野妖们的里面钻了进去。 叶白柳也跟着上去,他绕到了另一边,往上爬了爬,又稍稍扒开了两具野妖后,才硬往这座小山中挤着。 “你踩到我的脚了。”白角敏叶嗡嗡的声音忽地传来。 叶白柳愣了愣,连忙收了收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可是他只能看到一头压着一头的野妖,根本看不到白角敏叶,看起来他们找的这个掩护似乎真的有效。 于是他只能咳了咳,“抱歉。” “别说了,藏好一点。”白角敏叶的声音似乎还要在他的下面一点。 叶白柳点点头,赶紧挤了进去,最后把那两头野妖的身躯拉回了原位,在一阵轰隆隆持续的声音中,他又趁着时间,忍受着满世界般的臭味,在野妖之间稍稍推开了一丝的缝隙,缝隙不过一根小指头的大小,这刚好能够让他的一只眼睛看到外面一点。 轰隆隆的声音持续着,又过了一会后,一线天光才从他们的头顶挤了进来。 “糟了!那个半铁种还在外面!”叶白柳忽然想起那个昏死过去的半铁种,压低着声音说话。 “闭嘴!”短暂的等待后,白角敏叶只是甩出两个短短的字节。 天光不断的放大,一直到一声咚的石头撞击声后,这个洞穴中的所有声音才止息下来。 接着是咆哮的声音充斥了这里,一头接着一头的野妖往洞穴中跳了下来,脚步声到处都是,几个呼吸后,似乎整个世界又都成了咆哮的声音。 有几个呼吸后,野妖咆哮的声音才缓缓小了下来,不再狂躁地发出吼叫。 哒哒,哒哒…… 硬底的鞋子踩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响,几个脚步连串的响了起来,还伴随着一阵似乎木杖拄地的声音,轻易就压过了这个洞穴里一切的声音,这几个脚步似乎太过于沉重了,压住了那些野妖发狂般的吼叫,压的叶白柳的心头忍不住想要狂跳,只是他又强忍下来,连呼吸都不敢太过于大声。 “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我的主人……”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似乎有些谄媚,又带着欣喜,“这里以前是铁种人的,密地,虽然早已废弃,可是还能藏的住人,他们一定在这里。” 他用的是七国间的通用语说的,叶白柳也能听得清,虽然还不太流利的样子。 “可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过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顿了顿后,又接着说,“只有灵煞的孩子们死在了这里。” “这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全都是她,”之前那个有些尖锐谄媚的声音说,“我从来就是个疯子,痴迷于人种和兽种的结合,进行着一种禁忌的试验,也不知道想要造成什么东西出来,长老会那边都觉得她是个疯子,有的说她是想要复兴这里铁种一脉的纯血,又有的说她已经堕入了黑暗,追随着邪神,意图制造死亡与混乱,都说她是一个,祸害,可是要怎么处置她,却始终都达不成一个统一的意见。” “宗老们总说,万物同源,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是诸神的子嗣,”那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本来是该生活在一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世界突然就混乱了,万物开始分出等级,尊贵的,卑贱的,强大的,弱小的,诸神的子嗣们开始了永世的混战,世界上一片混乱。”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似乎另外一个声音的主人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一直等待着。 “如今有人却要制造更多的混乱,她是谁?”过了一会,苍老的声音又说了起来。 “一个铁种女人,名为黑马多玛,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她,现在想来也有七八十岁了,对我们凡种人来说,这个年纪本来就该老了,可是对于铁种人来说,这正是年轻的时候。” “铁种人,还是一个拥有知识的铁种人,虽然我很不喜欢她对待灵煞子嗣们的方式,可是她似乎很适合踏上黄泉之道,成为灵煞的仆从,”苍老的声音又停顿了一会,似乎四处看了看,声音的轨迹变了变,“这里还有其他的地方吗?她们应该离开这里还不太久,还有时间摆弄它们。” “有,”尖锐的声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接了话头,“只是这个地方太过于古老了,很多密门都是由铁种人古来的秘术来控制,但显然这些都难不倒如此,博学的主人。” “你的舌头有进步,为什么你的身体不像是你的头脑一样灵活?青古沁人,难道被诸神眷顾而又诅咒着吗?”苍老的声音笑了笑,摇了摇头般叹气。 “找出来,就算不能让那个女人加入我们,也得让她永远得离开这里,不能让她耽误我们的大计,她能抓走我们那么多的黑兽,是个不安定的泉眼。”老人最后重重的说。 迫在眉睫 三 “既然如此,直接杀了她不是更好?”有些尖锐的声音问。 叶白柳从他推开的那一丝缝隙里看了出去,虽然只是一小点的视野,可是洞穴里的火光明亮,凭借他的视力完全可以看清那么一点的视野。 那是一个裹着厚厚袍子的老人,和一个瘦削的男人,在不知道多少头野妖的簇拥下,他们淡然自若走进了这里,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四处打量着。 “你觉得,比起你,是她对我们更有用?还是你?”老人转头看向被叶白柳他们堆叠起来的野妖尸堆,淡淡地问。 瘦削的男人顿了顿,眼神闪烁,脸色难看的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我不知道,主人,我只是您的仆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让我亲手杀掉我的至亲。” “你的至亲对于我们无关紧要,一个通晓禁忌知识的铁种人,却对于我们来说是难得的,没有你,还有其他的你,而她,现在似乎只有一个。”老人淡淡地说话,却已经让瘦削的男人惊出一声的冷汗。 “是的,我的主人,只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先在就去把她找出来,根据书卷里所说,这里并不是很大的地方,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把她找出来。”瘦削的男人极度谄媚地说。 “最好是这样,我们的时间不多,”老人点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这些孩子们都会听你的话,但是你要记住,半个时辰,你只有这么多的时间。” “是的,我的主人。”瘦削的男人低下头,恭敬地说。 老人嗯着点点头,最后看了这里一圈,就缓缓转身往洞口的地方走了上去,几头强壮的野妖跟在他的身边,也都缓缓地离开了,最后只剩下十几头野妖和那个瘦削的男人留在了这里。 大气都不敢喘的叶白柳全然目睹了这一切,不过他能看见的,也不过是两个人大概的轮廓,看不见他们的脸,那个老人虽然离开了,可是那个瘦削的男人却留下了,他们似乎还没有离开这对尸堆的时机。 要命的恶臭似乎毒蛇一般的钻进他鼻腔,这对于嗅觉灵敏无比的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重刑,简直坏透顶了。 “这么大的箭,”那个瘦削的男人这时候在地上找到了一支从弩炮里发射出来的长箭,蹲下去捡在手里细细地打量,“看来她早有准备,这里看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啊,看起来我好像不应该留在这里。” 他站了起来,往尸堆这边看了过来,深深看了几眼后,转身又走开了一些,同时他的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吼叫,好像是在对那些野妖发号施令一般。 果然,收到命令的野妖们在喉咙里发出重重的低音,呲出牙齿,似乎是不甘的怒吼一般,但是接下来,他们还是忽地转身,跳跃着奔跑了出去,嗅着鼻子在洞穴里打探着一切。 一头野妖跑到叶白柳他们面前到处乱嗅的时候,那重重的吸气声惊吓了尸堆中的两人一跳,对于用野妖的气味压住他们的气味,他们也都只是堵了一个也许,也许这些野妖的臭味足以压出他们身上的气味,这样他们就能鱼目混珠,短暂的躲藏下去。 但也许那些野妖的嗅觉强大到足以在海水中捞针的地步,那一切就危险了,他们曾见识过一头野妖只是凭借嗅觉就找到了藏在树木上的他们。 两人都屏住呼吸,一声的肌肉都在鼓紧中积蓄气力量来,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他们被发现,剩下的也只有奋战一搏的接过了。 好在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那头野妖凑过来嗅了嗅,又把鼻子贴在地上一样的走开了。两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没等他们庆幸一下,他们就听见那个男人的脚步走了过来,硬底的鞋子踩在石板上一度压过了那些野妖的吸气声。 “抓了这么多,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又要做出什么怪物来吗?虽然这些也是怪物……”他说着低低地笑了笑。 他大概地看了两眼后,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忽地又是一顿,停了下来,又缓缓地扭头回来,瞟见一丝的叶白柳心里一紧,他不敢大意,连忙闭上了眼睛,希望那个男人不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也希望着能够借这些野妖的污血躲过这个男人接下来的查探。 “怎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那么奇怪呢?”他缓缓转身,疑惑着脸慢慢走近叶白柳他们藏身的尸堆前面。 忽然一声野妖的狂吼拉走了他的视线,他知道那些野妖们发现的什么,连忙大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渐渐地远了,叶白柳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度心跳加速的他压着气息长长呼吸了两口,以压下来自己的心跳。 他又从那个指头大小的缝隙里看出去,却除了那些野妖的身影到处走动外,那个男人的踪迹他又看不见了,就这样似乎一直过了很久,他也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折返回来,来来去去的一直就只有那些野妖把鼻子贴在地面上嗅来嗅去。 “轰隆隆……”巨大的动静忽然传来,这不是叶白柳和白角敏叶陌生的声音,那是石头里的机关之齿在运转的声音,大门那边有动静,天光渐渐地没了,咚的一声中,他们头顶的门似乎又关上了。 “不对?为什么不对?他们的痕迹就是从这里消失的啊!”男人忽然气急的声音传来,他忽然大声地说话,立时就压住那些野妖发出的声音,似乎那些野妖在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情绪的时候都同时收敛的吼叫的声音。 看起来似乎他是找到了黑马巫女他们一行人离开的地方,而且已经在那里摸索了一阵,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似乎是他又把头顶的大门关上了。 不对!叶白柳忽地想到了那个半铁种人,那个男人竟然没有找到那个昏死过去的半铁种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异样的动静传来? “门怎么关上了?”男人的声音。 一声兽吼后,男人的声音接着传来,“这是什么?这么粗的手臂?被人砍断了?看来,这里之前似乎还发生过一场激斗。” “那么是两波人了?意料之外啊,”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可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叶白柳试图从缝眼中多看出去几眼,可他忽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笔直地射了过来的感觉,像是被盯上了似的。 灵煞从者 一 男人把一双目光直射向叶白柳他们藏身的那处尸堆,喉咙里发出像是野兽般的咕噜噜声后,从石台上往下跳着,同时那些野妖也发出低低的怒吼,都警觉着往叶白柳他们这边靠了过来。 叶白柳觉得一切都不对劲起来,他们似乎被盯上了,那个男人似乎终于发现了他们。 他沉着脚和大腿往下压了压,给下面的白角敏叶提了个醒,他记得之前白角敏叶说话的时候,就是自己之前在发力的地方踩压到了她的脚。 没有多余的功夫,洞穴的所有野妖都缓缓围了过来,渐渐地围死了他们每一个能够逃跑的角落,那个男人双眼绷紧地接着靠近,把头和双眼都贴紧了眼前的尸堆。 好巧不巧,他似乎也发现了叶白柳之前留下的那个缝隙,一张脸贴的越来越近。 叶白柳的眉头都纠紧了起来,他也不躲不避,拳头都捏紧的同时,他也把眼睛从缝隙里对了过去。 下一刻,两人的眼睛毫无意外地对在了一起,彼此都是一副凶煞的模样。 叶白柳知道已经不是在忍耐的时候,他闷着吼声爆发了,一跃而起,推飞了早就不堪忍受的恶臭野妖的尸体后,左后也捏成了爪,抓向那个男人的脖颈处,他要快速拿下这个男人。 可即便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不说男人早已防备着,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几具野妖,再到跃起突前,这都要受到一定的阻力,身手已经慢了一步。 果然,他探出去的手没有能够抓到那个男人的脖颈,男人及时的退了出去,叶白柳看到他的眼睛在片刻里由紧张变成了戏谑的神色,就像是猫看到了自己想要已久的玩具一样。 叶白柳抓空了,野妖们便接着扑了上来,亮出它们引以为傲的牙齿,探出利爪,叶白柳反应的再快,也只能一拳打退一头扑倒近前的野妖,接着他的手臂便被咬住了,而更为糟糕的是他站在野妖尸堆之中,脚下尽是野妖们凹凸堆叠的骨头和肉体,根本站不稳,另一头野妖也咬住了他,强大的冲击力拖着他摔倒了下去,被按到在了地上。 男人看到叶白柳这么轻易就被制服了,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嘴角露出得意的笑,眼睛里转了转,似乎在盘算着怎么处置叶白柳了。 可是接着一个女人的吼声惊吓了他,白角敏叶从更下面的尸堆中暴起,长剑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了鞘,白斯琉犀的冷光这时候无比刺眼的绽放开来,白角敏叶一声怒吼,带着十足的火气从尸堆中冲了出来。 她的爆发并不弱于叶白柳多少,长剑横扫,立时就将身边一头野妖斩穿了身体,银白的长剑接着拉出,扫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瞳孔放大,急速倒退出去,想要避开白角敏叶的剑锋,可是剑锋来的出其不意,又太快,本来把注意力都放在叶白柳身上的他也慢了一步,已经来不及躲开白角敏叶的长剑。 他只能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眼睛里凶光大射。 忽的一头黑影从一旁窜了出来,竟然撞进了白角敏叶的剑锋之内,白角敏叶不去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把它的头挤了过来,她没有保留,剑上的力仍旧砍了出去。 长剑砍在那头野妖的头颅上,直接砍进了骨头里,但是白角敏叶的剑劲却尽了,已经对那个男人造不成威胁了。 白角敏叶连忙抽剑,想要接上下一剑,可是她的脚下也受到了阻碍,根本不能完美的回力,而同时那个男人也骤时发难,他也如同一头野兽一样暴起,龇牙咧嘴贴进了白角敏叶。 也不知道是不是短瞬的错觉,白角敏叶的觉得那个男人的脸变了一样,隐隐有淡绿色的眼睛急速地转黑,牙齿也在一瞬间生长的尖锐细长,脸上的皮肤也瞬间老化变硬。 白角敏叶本能地收回双臂挡在喉胸之前,男人稍稍闪身一让,左手接着就成爪般探了出去,直取白角敏叶的胸喉。 白角敏叶只觉得自己的厚衣似乎被撕破了,手臂上有刺痛的感觉传来,皮肤也似乎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伤到了。 她连忙退开一步,猛地甩动双臂,挣脱开了那个男人的左手。 白角敏叶一步退开,并不畏惧,反而是一转剑锋,闪开几头野妖扑过来的同时,也朝着被几头野妖扑倒的叶白柳那边跳跃了过去,长剑在她的双手中劈斩,一剑就几乎砍断了咬住叶白柳肩头的野妖的颈骨连带脊背,又用脚踹在那头野妖的身上抽回了剑。 剧痛中的叶白柳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一轻,怒火中烧的他猛地振臂,得空的手一把抓在咬住自己另一条手臂上的那头野妖,硬生生不顾伤痛地扯开来,顺着手臂上似乎无穷的劲一把甩了出去,砸在一旁的石壁上。 他终于得了翻身的机会,趁着白角敏叶又一剑掩护他起身的时候,他也从腰间拔出了古达尔短剑,他持有这柄短剑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深知这柄短剑的锋利,虽然在这些身形庞大强壮的野妖面前,这柄短剑的锋芒弱小了许多,可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防身的东西了。 “接着,去砍他。”白角敏叶的声音忽然拔高。 叶白柳看过去的时候,白角敏叶已经果断的把她那把白斯琉犀抛了过来,而她自己则已经一个扑跃,躲开几头野妖翻滚到了另外一边,叶白柳毫无迟疑,他虽然不知道白角敏叶要做什么,但是他选择相信。而且他们现在的处境也不是能够多多思考的时候了。 叶白柳一把抓住一头扑过来的野妖的脖子,另一只手反手持剑扎进了另一头野妖的身体里,他甩开那头被他抓住的野妖,也不看一头又从他背后扑来的野妖,他不把古达尔剑从那头野妖的身体里拔出,而是连带着剑和野妖一起跟随着他的脚步旋转起来,挡开其他野妖的爪牙。 人向着被丢来的长剑靠近,左手在转身的时候伸出,看也不看,那柄被白角敏叶丢出来的白斯琉犀似乎跟叶白柳极有默契地贴合在了一起,落进了他的掌中。 灵煞从者 二 长剑撞进他的左手,同样是反持着,而他的转身停止的时候,叶白柳右手上插进那头野妖身体里的短剑也被他巧妙的转动手腕而卸下了力量。 短剑不再紧紧咬在那头野妖的身体里,而是迅速地脱出,野妖被叶白柳甩着飞了出去,又撞在另一头野妖上,为他开辟了一个空隙。 双剑在手,一个完美的防御剑圆也在叶白柳的手中乍现,两柄反持的剑在他的身周画出一个极尽锋利的圆,任何一头撞在这个剑圆上的野妖们都被极尽的锋利给斩伤,哀嚎着及时刹住并退开。 因为这是它们不能抵挡的剑圆,此时细细的丝线一样的光弧就是冰冷的边界,任何闯进去的野妖只会一命呜呼,在叶白柳的剑下分离成为两截,而就算是及时刹住了的野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叶白柳的剑圆切下来一截皮肉或者骨头。 两柄钢剑在叶白柳的时候急速的变化颜色,缓缓被暴戾的灵气染成了赤色,等到剑圆的弧线消失的时候,野妖们又狂怒着扑上。 叶白柳以退为进,在防御重反攻,两边剑都被他反持在手中,虽然他左手上的力气仍旧是极大的,可是他一贯是右手或者双手用剑的,而且那些野妖欺的很紧,一时之间,厚重的白斯琉犀反而施展不开。于是古达尔短剑就成了他主攻的兵器。 他用着白斯琉犀作为一面锋利的盾,贴在手臂上以它的剑身格挡开那些想要压在他身上的野妖,接着找着那些野妖空门的间隙中反击,脚步,腰身,每一次的躲闪都把身体上的力量用到了极致。 古达尔剑这时候就成为了一柄致命的毒针,叶白柳总是能够在每一个空隙中把这边剑插进一头又一头野妖的脖子或者头颅里,滋滋的炙响中,银白的剑身很快就染上了红黑的血浆。 而每当叶白柳来不及抽身防御从其他方向的攻击的时候,他则直接把他的后背转了过去,那面银盾还在他的背上,这面盾牌总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保护好他。 野妖的利爪不能突破银盾的坚硬,于是叶白柳也就能够少一面的顾忌而展开拳脚。 长剑作为防御,短剑则是进攻的利器,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头的野妖毙命在古达尔剑下,凭叶白柳模糊的记忆,大概也有三四头野妖死在他的手里,而当他的两柄剑都来不及进攻和防御的时候,他又利用自己的手肘为刀,重重击开那些不顾一切想要靠近过来的野妖们。 他的勇猛吸引了那个男人的目光,这时候,那个男人因为模样大变,似乎兽化了一般,不仅面貌凶狠,个头也在几个呼吸间长的高大起来,他本来是想要追上忽然跑开的白角敏叶的,可是却被叶白柳奋战所牵制住了脚步,能和如此野蛮凶狠的野妖肉搏还不落下风,他已经意识到了叶白柳的危险程度。 他龇出尖牙,围绕着叶白柳的战场缓缓踱步,就像是捕猎的老虎在找着最为致命的时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来。 他的喉咙里渐渐发出低低的咕噜声,似乎已经完全是一头凶暴的野兽了。 恐怖的热气忽然大把大把地被泼洒出来,骇人的红色也忽然在空气中显形,叶白柳手里的两把利剑都在他的手中被灼烧成了赤红的颜色,那是钢铁被烧红的颜色,而同时,叶白柳的两双眼睛也成了赤金的颜色,他的身形在这一刻似乎也变的高大起来,力量十足,身体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仿佛沸腾的大海。 这时候,再没有野妖能够撼动他的很好,此刻时间在他的眼中似乎都变得十分的缓慢起来,他挥剑出去,古达尔短剑扎进一头野妖的眼眶,拔出来的时候,黑色的鲜血飞溅,可是飞行的轨迹却无比缓慢,像是墨在纸上滴留下的痕迹一般要被定格住了。 这时候即便是左手持的重剑,但是却毫不费力,他每一次精巧闪避开那些野妖的扑击只需要一段很小的快步,而他脑后也似乎长了眼睛一般,能看得到从身后来临的危险,他仿佛身处在一个全知的领域之中。 当古达尔剑卡在一头野妖的骨头里,即便是把那头野妖连带着举起来都拔不出来的时候,左手的长剑在他一次转身踢腿中被他双手握住。 他松开手,古达尔剑连着那头野妖被甩了出去,只是当白斯琉犀的长柄被他双手握住的时候,一股绝大的威胁从他身后的头顶扑来。 “终于忍不住了吗!?”叶白柳微微撇头回去,低沉着喝道。 他脚步踏转,身体变换了位置,而在他脚步变换的时候,长剑也被他举着拖在了肩后,剑身垂沉,几乎贴在他的后背上。 那个男人忽然扑跃而来的身影刚好贴着叶白柳擦肩而过,两人在半空中相接触的,只有冷厉的眼神。 叶白柳在军武馆中几个月的修习终于得到了回报,如今他脑海里已经不用再刻意去想要用何种的招式去挥出长剑,更多的是一种肌肉的本能在带动他的脚步和臂膀,他以往所学过的招式不用去想就已经能够在合适的时候施展出来。 此刻他背剑在后,双臂的力道都已经蓄到了极致,他的转动的脚步一旦停止,就是剑力完全发挥出来的时候。 “等你很久了!”叶白柳停住了脚步的转动,怒喝着甩出去双臂及腰上所有的力气。 这是必杀的一剑,在插肩而过的瞬间,常人是难以在快速的冲刺中及时稳住脚步停下身体来的,叶白柳就是在这个空门中追击而去。 白斯琉犀的剑锋在空气中震动颤鸣,划出夕阳一般酷烈的弧线和光影,叶白柳的喝声更像是巨石砸地一般的咆哮起来。 那个男人的身体却不可思议的变换了身位,他宛如一头豹猫一般蜷缩了身体,弯成了弓,以人类难以做到的姿势在半空中蹬着墙发力,叶白柳一剑追来,利落的切开一头挡路的野妖的头颅,滋滋声中,剑锋依然沉重地砍在了石壁上,即便是坚硬的石头这时候也脆如干纸,一道深深的滑槽被叶白柳斩了出来。 但是这极力的一剑威力巨大,却没有全数都斩在那个男人的的身上,叶白柳的手上没有感受到什么阻碍,一剑切下,只是留下了那个男人的一截脚骨。 那个男人痛的发出野兽般的怪叫声,跳出了叶白柳长剑的范围,没有得手的叶白柳微微扭头侧身,抬起左腿,以膝盖轻松撞飞一头斜刺里冲过来的野妖后,再度追赶上去,不给男人流喘息的机会。 灵煞从者 三 脚腕处的疼痛仿佛心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男人这才意识到他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虽然此时他的外表已经与一个人类相去甚远,锋利的牙齿,竖条的瞳孔,硬话的皮肤……可是他不得不感叹,和眼前这个年轻的武士比起来,叶白柳才更像是怪物的那一个。 他吃着痛,心下意识到不妙,本能地选择退避了出去,为了隐藏住自己的位置,他一连跳着爬着出去的时候,都是选择在了阴影最为深邃的地方。 野妖们跟着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吼叫声扑了过去,全都冲向了叶白柳一个人。 这时候的叶白柳已经再难以用常理去形容了,他的觉得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无穷无尽似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体内冲出他的身体,皮肤有隐隐的痛感,似乎被什么撕裂了一样,而一股强烈无比的燥热正以他为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再能压过此刻的自己,叶白柳空出左手捏成拳从剑柄上撤下,对着一头从身侧扑近的野妖挥臂,巨石滚落一般的巨力就打飞了那头野妖,而他们双方的骨头碰撞在一处的时候,叶白柳还清晰地听见了一阵骨裂的声音,不过他自己却没有什么大碍。 再没有一头野妖能够伤到他,白斯琉犀的锋芒一下接一下的绽放,这是属于断绝生命的剑式,每一次红光乍现,便会有一头野妖在哀嚎中裂为两截,皮肉在瞬间的高温中翻卷,骨头像是干枯的木枝一样断碎。 他现在是无可匹敌的,这里再没有人或者野兽是他的对手。 “你跑不了的,这里已经关上了。”叶白柳轻描淡写的抓住一头扑过来的野妖的脖子,五指用力,咔嚓的声音爆响,似乎他那已经嵌进血肉里的手指捏碎了坚硬的骨头一样。 还存活的野妖们终于知道了畏惧,它们再没有得到男人的指令,于是面对强势不可对敌的叶白柳的时候,就都退却了,低着头,还是呲出牙齿,露出凶狠的表情,可是却没有一头再敢扑上去。 叶白柳丢掉手里的野妖,也停了下来,这时候他似乎是万物的皇帝,什么东西都矮了他一截似的,一切都变的很低很低……或者说,这时候他似乎一个真正的神一样,有无敌于整个世界的力量和感觉。 一声高昂急促的兽吼声从石洞里的阴暗处传来,是那个男人发出的声音,他又开始对那些不敢再上前的野妖们发出了不可抗拒的命令。 野妖们狂吼着为自己壮了胆气,一幅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又都将叶白柳看做待在的羔羊一样扑了上去,不顾一切,只为了撕碎眼前这个人。 但这时候的叶白柳是不可被撼动的,他一双眼睛将视野里每一头野妖的动作都收入眼底,挥剑的时候,狂暴的力量和巨大的力量一起从剑身上宣泄出去,像是无形的洪流,就算是再皮糙肉厚的野妖也被一剑斩断。 野妖们一个个像是被收割的稻子一样倒下,红黑的液体在空气中肆意的泼洒,泼了叶白柳一身,衬的他像是杀红了眼的恐怖生物。 “你知道吗?”叶白柳信手甩飞一头野妖后,把眼睛看向了黑暗里,“我在我家乡的时候,曾经看过那些捕蛇的人是如何抓住那些毒蛇的。”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视线在黑暗中的石壁上一一扫过,高台上的火光忽然灭了,一支接着一支,很快石洞里就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中,更没有一丝的风吹。 “蛇其实是一种很狡猾的东西,尤其是生来就带毒的,”叶白柳看向高台那边,缓缓走过去,“它们捕猎的时候,总是会趁着别人松懈的时候发动偷袭,只需要一口,它们就能把毒液注射到猎物的体内,然后它们就会远离开已经中了毒的猎物,只需要安静的等待,就可以降低捕猎的危险。” “咯咯咯咯……”石壁内的机关似乎又开始运作了,只是这次听起来似乎又开始有了卡顿,像是某个关节处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所以,你自认为藏在黑暗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窥视我们,等待这些野妖把我们击垮吗?”叶白柳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 空气中满是让人厌恶的味道,而在他那神奇的视野中,他竟然没有发现那个男人的踪迹,倒是隐约似乎看到了白角敏叶那温红色的影子,她就在那个进出的石门下面,似乎石壁里的轰轰声又是出自她的手下一样。 “可惜了,它们不堪一击。”叶白柳转身挥剑,即便是在黑暗中,他这一剑也轻易精准的砍断了一头野妖的身躯。 这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眼睛,只是遵从那强大的神觉,他便能轻松地躲过那些野妖的袭击,而后赤红色的长剑在空气中闪动成一片红色的扇影,再无一头野妖能够靠近他身前一步。 野妖们的尸首砸落在地上的响动不亚于一块巨大的石头坠地。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每一步踏出,地面就会震动一下似的回应他,这时候他就不需要眼睛就能掌握这里每一头野妖、甚至是每一粒石子的位置。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变了一样,他并非是嗜杀之人,不说还从来没有人死在他的手下,就是家养的生禽他也很少有杀过。以前每当有人或者野兽死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下总归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忍,觉得一个生命不该这么轻易的逝去。 可是现在,他的心中并无悲悯,也无痛快,只是淡淡的,就像是一颗灰白的石子那样苍然无味。似乎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一样,感情这种这种东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牢牢的封印住了。 “他们也曾经教给我们捕蛇的方法,”叶白柳一剑挥下,双手握着红色的长剑杀死最后一头野妖后,他一边缓缓的直起身子,一边缓缓地说,“当你面对毒蛇的时候,你最好是用上你所能用的最好的武器,不能慌乱,这时候不能又一丝的仁慈,当然有夹子的时候最好是能够抓住活的。” 他接着说,“而没有武器的时候,你就需要像它们那样,突袭猎物,最好是从它们的身后抓住它们的尾巴,然后把它们像是棍子那样的抡动,重重的砸在地上,让它们陷入昏厥。” “它们都已经死光了,原来是这么不堪一击,”叶白柳顿了顿缓缓地用着冷冷的语气说,“希望,你不会像它们这样羸弱,现在你的前路和后路都已经没了,怎么?是想要我们把你抓出来,还是你自己站出来,敢不敢在我们的面前漏出脸来呢?” 黑暗中没有一丝动静了,石壁里的响动也早已停止。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白角敏叶的声音在一侧响起,“不可骄傲自大,掌握力量也并非是掌控了一切,当心!他还在这里!” 灵煞从者 四 叶白柳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已经无所谓了,我会把他找出来的。” 他拥有着无比的自信,这时候他觉得他做到任何事都不足为奇,一切就像是他伸开手一样的自然平淡,似乎什么都阻挡不了他。 白角敏叶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多说,他看着叶白柳那双赤金色的眼睛,心中微微惊跳的同时,竟然看不出叶白柳这时候的情绪,明明嘴上说着极度自信的话,可是眼睛却像是平淡的湖水……或者说,滚烫却平静的火浆。 洞穴里唯一的光亮只有叶白柳的眼睛和他手中那柄火红色的白斯琉犀,叶白柳用着赤金色的眼睛四处打探,如今他的眼睛里能够看见灵气游荡翻腾的轨迹,红色的,金色的,紫色的等等,白角敏叶的身体也是一阵代表着温热的温红色,现在没有什么活物能够在他的眼睛中遁形。 无量的热气翻滚奔涌,不怎么透气的洞穴里忽然像是到了闷热的夏天,之前还让身体舒适的厚衣这时候显得沉重起来,像是被热汗湿透了,白角敏叶沉默着微微退了两步。 叶白柳看到了空气中灵气被搅的翻腾的轨迹,跟随着快步追了上去,“你就在这里,对不对?” 他也似乎能在黑暗中视物一般,脚下快速地跳上那些高低不一的石头阶梯,不受地形丝毫的阻碍。 他很快就追着跳了上去,他站定在高台上,一脚踢开一架挡在他面前的弩炮,这架被黑马巫女和他的仆从们丢下的木质弩炮倒飞出去,撞在石头上,承受不足叶白柳的大力和撞击,喀拉拉地就碎裂了,石洞里好不容易的安静又被这阵响声惊动了。 叶白柳环顾四周,眼神微微地变了,他本以为到这上面来就会看见那个男人的踪迹,可是他的这一双神眼中,除了满世界的灵气,并没有看到有属于人的痕迹。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现在的眼睛不应该会捕捉不到任何属于人的踪迹,难到说……那个男人已经从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逃离了这里? 可是……不对,他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动静,他们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几乎把这里探了个遍,不应该有其他的出口才对,而就算有,也应该是藏在极为隐蔽的地方,打开一定会有动静传出来,不会是之前那么的安静。 “看来,你是不愿意自己出来了,”叶白柳还是相信那个男人没有离开这里,他尽可能的找着空气中异样的痕迹,“是笃定了我找不到你吗?可惜,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个男人似乎拥有着独特的藏身秘法,竟然能够躲过他的神觉,叶白柳在高台上四处缓缓走动了一会,嗅了嗅鼻子,嘴角有了笑容。 “你躲的的确很好,可惜,我已经抓住你了。”他闻到了一丝跟野妖那不同味道的血味,不那么臭,而且留下的痕迹也很隐蔽。 叶白柳跟着味道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忽的站定,扭头看向了石洞的底下,看向了白角敏叶所在的地方。 “怎么了?”白角敏叶看到叶白柳那双眼睛突的出现,立时不安,紧张起来,肌肉紧绷着。 “没什么,”叶白柳淡淡地说,“你小心点,我看不见他。” “他已经跑了?你不是伤了他吗?他应该跑不远。”白角敏叶记得叶白柳依稀是砍伤了那个男人,却不知道那个男人的一只脚都被叶白柳砍了下来。 “他很奇怪,气味明明都在这里,我却感觉不到他。”叶白柳说。 “那你可得快点找到他了,这里发生的动静太大了,就算另外那个老人走出去很远,也应该察觉到了这里的变故。”白角敏叶催促着,往前走着,要往叶白柳那里走过去。 “我知道。”叶白柳简短的回答。 他却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角敏叶的身上,似乎化作了一具石像一般。 对于能够夜视的白角敏叶来说,她借着被烧的火红的白斯琉犀上的光芒就能看清叶白柳的周围,叶白柳绷紧的身躯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察觉到叶白柳的眼睛其实是直直的从她身边看过去。 她默契地知道叶白柳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心下一阵绞紧,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她的气息悄悄的低沉下来,这是蓄力的前兆,她已经预备好了迎接从黑暗中突然袭来的危险。 “说来也奇怪,我也没有看到那个半铁种,他竟然消失了。”叶白柳还是淡淡的说。 “他不见了?”白角敏叶也惊奇道,“难怪一直没有其他的动静,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没有听到他逃走时的动静,看起来他是走的一条极为隐蔽的道路。”叶白柳说。 “还是趁着一个完美的时机,”白角敏叶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说道,“是后面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他是趁着那一阵动静他逃走的,这里还有其他离开的路!” 听到这里的叶白柳终于动了动眼睛,低了低后,扭头看了看其他的地方,找着空气中灵气走势异常的地方,“那么,我大概能找出来了。” 这个时候,黑暗中终于有了变故,似乎那个男人也知道叶白柳和白角敏叶之间的默契,就是趁着叶白柳稍稍扭头的时候,他从黑暗中暴起,逼近白角敏叶的后背。 白角敏叶心中大惊,听到那忽然的动静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大概是三步的距离,竟然一直有人藏在她的身后。 白角敏叶立时本能的矮身下去,把身体尽可能地蜷缩保护起来,而后她尽最大可能的转过身体,对着黑暗中的那个男人踹出一脚。 这已经是她本能最快速的反应了,然而叶白柳比她还要更早反应过来,叶白柳几乎在女人蹲下去的时候抛出了手里的白斯琉犀,没有见他怎么摆出发力的姿势,似乎只是随手的一丢,红色的长剑斩出灼热的气浪,已经划过了白角敏叶的头顶,直刺那个男人。 火色的光短暂地照亮来了一角的黑暗,借着这光,白角敏叶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奇模怪样的男人正漏出一嘴的尖牙扑向她。 灵煞从者 五 对于那个男人的偷袭,白角敏叶其实是有预先料及的,强大的武士往往能够他们那玄而又玄的直觉提前规避掉即将加身的危险,可是那个男人袭来的时候,却还是惊吓了她。 后知后觉的危险之感似乎一跳冷湿的蛇一样缠在了她的后背上,她可以说是在那个男人发动袭击的同时反应过来的,可似乎还是晚了一步,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爪牙抓在她身上的感觉。 踹出去的一脚将会落空,双臂上的防御也会被击破,她也许会受到致命的一击。 叶白柳当做投矛丢出来的一剑替她解了围,长剑飞速地穿过数丈的距离,这是几乎是极速的一剑,如同强弓之矢,迟钝的人根本无从躲避。 长剑穿透人体的声音就像是穿过一截中干的木头,几乎听不出来什么区别,只听得噗的一声,那个暴起的男人就被火红的白斯琉犀钉入的胸口。长剑上巨大的力量带着男人又倒着飞退了出去,栽倒在地上滑出去了一段距离。 随即就是野兽般吃痛而发了疯般的吼叫声,嘶哑的像是喉咙都破了一般。 叶白柳从高处的石台上跳下来的时候,白角敏叶也没有坐以待毙,她翻身而起,也往着一边跳跃了出去,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看清跳跃下来的叶白柳的身影,但他的姿势完全就是全力扑击的大鹰,不给他选中的猎物留下一丝的活路。 叶白柳跳下来的时候几乎用了全力,速度之快,等到人三个接连的跳跃来到石洞底部的时候,也不过两三个呼吸,就到了那个男人的眼前。 他第一时间来到男人的身前,并没有轻视眼前这个被他重伤的敌人,他重重踏下脚的时候,也伸手出去第一时间是想要拔出长剑,把最具威胁的武器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不曾想剑柄的位置忽然挪动了,他竟没有抓住!而那一脚威力十足的脚踏也踩空了。 而同一时间,属于那个男人的痛嚎声也消失了,忽的像是一阵轻烟似的,男人已经贴了上来。 原来他并没有被叶白柳致命的一剑所制服,他佯装痛苦,只是诱叶白柳欺身,等待叶白柳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来致命的一击。 锋利的爪子极速逼近叶白柳的腰身,这不弱于刀剑的爪子就要把叶白柳的腰间掏一个洞穿,不得不说是聪明的攻势。 可是叶白柳却不轻敌,拿剑不成,他另一只手已经拦了出去,并不退避男人的攻势。 难以想象一个人的手掌怎么能够和铁打的一样,叶白柳一手探出去就抓在了男人伸过来的手腕上,重重的力量打在男人的手上的时候,就像是被坚硬的势头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骨头都要断了。 而那股接着压迫而来的巨力更是他所不能忍受的,男人探出去的手生生被停在了半空,锋锐的爪尖离着叶白柳的下腹还差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又被叶白柳拖着升向了半空,这同样是他不能抵挡的力量,忽然人就像是干枯的叶子一样轻盈了。 叶白柳猛地发力,把男人甩到半空,又砸向地面,就算是半兽化了的男人也难以承受,他的五脏六腑像是江河颠倒,天地也似乎倒转,身体上难受到窒息碎裂外,头脑里也是一片浑噩,与了失去意识也无疑。 叶白柳抽剑回来,一脚踩在再无法反抗的男人的胸口上。 他把发红的长剑贴近男人的脸和身体,借着红光打探着男人。 “你到底……还能算是作人吗?怎么如此奇怪?”叶白柳从头到下看了几眼发问。 黑色的血液从男人的胸口和鼻口中留出,若隐若现的黑色气息在男人的后背和身边发散,口中杂乱畸形的牙齿,额头有浅浅的骨角似乎要突破头皮生长出来,手上的指甲像是从中折了一下,有凶猛野兽的感觉,破烂的衣洞下,可见他略灰略黑的粗糙皮肤,皮肤上还有着黑色的硬质物,不知道是什么,看上去倒像是黑色的骨头生长了出来。 可是男人只是低声的呻吟,翻着个白眼,喉咙里长长地出着气,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想要躬曲起来,试图缓解身体上的痛苦的样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身体竟然变的如此诡异?难不成他在自己的身体上进行了什么邪恶的术式了吗?”白角敏叶也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张弓,她刚才出去就是想要拿回自己丢在一旁的弓箭,助叶白柳一臂之力,可是还没有等她回身过来帮忙,叶白柳就已经轻易地制服了男人。 “他身上的气味……和我见到过的那些人相似,想来,大概是黄泉教的人了。”叶白柳淡淡地说。 “黄泉教……!?”白角敏叶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白角敏叶蹲了下去,毫不避讳危险的伸手出去,翻了翻男人的眼睛,看到那双带着淡淡的绿色的瞳孔。 “怎么?你看出什么了?”叶白柳问。 “他是一个青古沁人,是我们的同族。”白角敏叶缓缓站起来说道。 “那么,看来你们的敌人不只是我们和那些人了,这其中还有你们自己的族人。”叶白柳还是淡淡地说,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讥讽的感觉。 “往往来自背后的刀子最为难以抵挡。”他最后接着说。 “背叛者罢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从他们背叛我们的那一刻起,大概也做好了死在我们手里的准备。”白角敏叶说。 “咳……咳,咳。”叶白柳脚下的男人似乎清醒了一点,大口地咳嗽起来,似乎是吸气的时候呛到了肺管。 叶白柳毫无怜悯之心,再度加重了脚上的力量,他再低下头去看的时候,发现男人的流血似乎已经止住了,恢复力也超过了常人,甚至是很多修炼有成的武士。 男人果然很快恢复了意识,这样的恢复力,也难怪他能很快地从叶白柳造成的重伤下恢复过来,并且发动反击。 “你的名字?说吧。”叶白柳冷硬地发问。 灵煞从者 六 “咳……咳……”回答叶白柳的是一阵极为用力的喘息咳嗽声,叶白柳的脚重重踩在男人的胸膛上,让他几乎窒息。 叶白柳挪了挪脚,不再踩在男人的胸口上,白角敏叶也在等待着男人恢复气息,都不是很急迫的样子,男人已经重伤,他们都有绝对的把握掌握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死。 “呵,呵呵呵……咳!”等了好一会儿,男人凭借他那恐怖的恢复力竟然有了能够笑出声来的力气,似乎嘲弄的笑声伴随着一阵咳喘,男人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的颜色。 他稍稍抬头看了看了举着红剑的叶白柳,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白角敏叶,最后似乎也知道没有从这两个人的手底下逃出去的可能够,他一仰回去,完全的放松了下来,排开双臂。 “你是一个青古沁人?怎么会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呢?”白角敏叶冷着声音用青古沁语问,语气又平又沉。 男人脸上虽然还是一副无力,可是心底里却也奇怪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血统,也用着同样的语言反问,“我都变成这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用力动了动已经变的奇怪了的手指,能明得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之前人手的样子。他几乎已经是个怪物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白柳低着头,同样冷硬的问。 他说话的时候,一股燥热的气息便冲了下去,男人对上叶白柳那双似乎带着杀意的赤金双瞳,觉得自己仿佛处身在某个焦火的地狱之中,心里一沉,害怕起来,更不敢去看那把赤红色的长剑了。 说不清为什么,他这时候仿佛本能地畏惧起来这个男人的威势。 “龙角青枝,青枝,呵呵呵,这是我以前的名字,”男人眼皮跳了跳,又笑又哭般,硬着气缓缓地说,“从那以后,我还没有其他的名字呢,我的主人,主人们都是唤狗一样的唤我,他们从来不叫我的名字,从来都不会叫。” 名叫龙角青枝的男人似乎还在一阵莫名的癫狂之中,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点疯了的样子。 “你的主人?们?他们是谁?”叶白柳听着重要的字眼,又冷冷地问,顺带着把长剑缓缓抵到龙角青枝的喉咙前。 能明显看到龙角青枝的喉间又吞咽口水的动作,如果不是这时候他的身体状况特殊,估计额头上也满是冷汗了。他明显是在害怕。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从来不和我说别的东西,我也不敢问,我只知道他们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计划。”龙角青枝连忙用通用语说道。 “什么计划?”白角敏叶问。 “毁灭整个青之国的计划。”龙角青枝瞪了瞪眼睛,似乎在憧憬着什么似的。 叶白柳听的还觉得不妙的时候,一旁的白角敏叶却没事人似的,叹了口气,也换了通用语问,“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她的语气中大多都是无所谓甚至有点不为所动的情绪,“多少年了,想要毁灭青之国的人数不胜数,这已经是陈旧的骇闻了,你吓不到我们,说说你的主人们,他们现在在哪?” “呵呵……”男人笑了笑,可是很快停止,后知后觉似的,有些疑惑地问,“你也是青古沁人?” “在青古沁人的土地上,见到一个青古沁人,是很奇怪的事情吗?”白角敏叶缓缓地说。 “不可能,这片森林我们应该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手中才对,”龙角青枝说,“自从杜克什耳一战之后,青古沁森林的南围都应该是我们的领地了,我们到处狩猎还留存在这片森林里的人,不可能还会有青古沁人存活在这里。” “你姓龙角,是出走的外姓一族,你们久不再森林里生活了,看来外面的世界已经让你们快要忘记这片土地和我们了,”白角敏叶说,“伟大的森林之神,在他们的沃土上,我们自己的家园里,我们当然来去自如,你们对森林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你们又见识过在自己的家里面迷路的人吗?” “要不是这里的地下洞窟古城太多,你们早就被我们杀光了,这里就是我们的了。”龙角青枝有些恨恨地说。 忽然逼近的热量让他不敢动弹,眼中的恨意顷刻也散了。 叶白柳的剑尖更贴近龙角青枝了,“说你的主人们,比如之前的那个老人,你们之后打算做什么呢?你要知道,单手举着一柄重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把剑还是太重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冷冷的威胁。 “既然落在你们的手……”没想到龙角青枝仍旧不做屈服,他想要说些硬气的话,可是喉间忽然的灼伤之痛就打断了他。 叶白柳精准地控制着力道,让剑尖低垂下去,刚好点在龙角青枝的皮肤上,烧伤的同时,却又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可是在龙角青枝的感觉中,叶白柳这一剑完全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对于此刻来说,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这柄赤红色的长剑还要恐怖的了。他深知眼前这个武士就是传说中被赐予了神命的武士,力大无穷,杀不死,无人可以匹敌,经过一番短暂的交手,即便是已经接受了异变的他,也远远不是这种人的对手。命若累卵!自己不过是弱小的鸡雏,这个男人的身影愈发的像是一座黑红色的大山那样压迫着他。 死亡和弱小的恐惧还是纠住了他,他不得不害怕。 “我说!我说!”龙角青枝屈服了,“他们想要拔多,接下来就是拔多,我们,不,他们,是他们要得到那个城市。” “拔多,”白角敏叶的语气可见的沉重起来,“那你们来这里,找那个女人又是因为什么?” 之前那一会儿,在那个野妖的尸堆中的时候,她虽然对于老人和龙角青枝的对话听得不太真切,却还是能明白他们就是冲着黑马多玛来的。 “他们说,他们说……”随着叶白柳的剑尖缓缓离开了两寸,男人月终于松了口气,“那个女人没有得到过黑死转之秘法,却能够造出比肩被灵煞赐福的野兽的怪物,对于他们来说,黑死转秘法的存在受到了威胁,他们需要除掉这个威胁,或者是让那个女人加入他们。” 宗下四罗 一 “没想到在森林里人人都喊打的女人,到了你们那里,似乎倒成了宝贝。”白角敏叶还是那般语气淡而柔的说。 “可是她好像不怎么同意。”叶白柳接着话。 “是,是的,”龙角青枝也接着话头说,“她抓走了我们不少,强壮的灵兽,主人们,他们很为之愤怒,所以我们才一路追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抓到她了。” “你们来了多少人?”白角敏叶问。 “五个,五个人。” “只有五个人?是不是太少了?”叶白柳疑惑,认为龙角青枝是在说谎。 “还有一百,头灵兽,三,三头灵兽的王。”龙角青枝的通用语不像是白角敏叶那般流畅,说话结结巴巴的。 “看来你们还真是看重她,出动了这么多人。”白角敏叶感慨般的说道。 “那么,教宗来了几个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叶白柳忽然想起了数月前在光武寺中,和那个名为邢兆栩的寺卿之间的谈话,他对那个老人的请求这时候上起心来。 “教宗?”龙角青枝对于这个称谓似乎陌生。 “对!快说!”叶白柳一抖剑尖。 剑上的灼热早已烫伤了男人,即便是他那现在粗糙坚硬的皮肤,也不能承受剑上不断散发的恐怖高热,皮肤发黑迸裂,痛的厉害,像是也要燃烧起来了。 “一个,一个主人!”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连忙说道。 “就是之前那个老人么?”白角敏叶问。 “是,对的,就是他,主,主人。”龙角青枝到这时候都还是称呼那个老人为主人。 “那其他人呢?都是他的从者吗?跟你一样。”叶白柳问。 “是……不,我不知道,他们,我都害怕,我都不认识。”龙角青枝才说就连忙改口,似乎还是因为惧怕。 “都跟你一样么?”还是叶白柳问。 “不,他们,他们都很奇怪。” “那么你呢?你不奇怪吗?”白角敏叶插着话问。 “他们,比我还奇怪,那种感觉,很让人害怕,我,我比不上他们。”龙角青枝一边回想着,一边摇着头说。 叶白柳和白角敏叶默契的转头,对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后,叶白柳缓缓把长剑抽离了男人的喉间。 男人这才大口地喘起气来,放肆地呼吸器燥热的空气来。 “他们全都在外面吗?”叶白柳又问。 “是,都在外面,堵着其他的地方,为了不让那个女人逃走,也在找着其他能够进入这个地下宫殿的地方。”龙角青枝说。 “这地方还有其他的出口?”白角敏叶低了低眼睛想了一会后。 “是,而且还很多。” “那之前那个人呢?那个半铁种,你看见他了吗?”白角敏叶又问。 叶白柳愣了一下,这才回味过来,意识到那个半铁种可能早已经从其他的地方离开了这里,不然不可能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动静。 “谁?”龙角青枝有些茫然地说,“没有,我们之前谁都没有看见过,除了你们没有看见过其他的人了。” “不过,这里除了你们,也确实,到处都,是其他人的味道。”他接着说。 “还有其他的出口。”叶白柳明白过来,对着白角敏叶说。 白角敏叶点点头,“应该就在之前那不远的地方,我们放他一命,他竟然丢下我们逃了,现在想来,他那一阵的昏迷看来是为了欺骗我们的。” “他只要走过,就一定有痕迹留下,我会找到他是从什么地方离开的。”叶白柳如今对于自己的感知有着极度的自信,说着就要去找到那个半铁种留下的足迹。 白角敏叶一把拉住了他,扭头看向龙角青枝,“先等一下,他怎么办?” 她的声音冷冷的,龙角青枝不得不后脊一寒,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并非是什么心善的人,而那个男人…… 叶白柳沉默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杀过人,就交给你吧?你可以吗?” “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了,不行!这不公平!”龙角青枝慌乱起来,手在背后撑着,用尽全力想要退开这里的样子。 叶白柳看向一点一点往后面挪动龙角青枝,虽然他知道这是他们的敌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杀人,他还是本能的抗拒,他下不了决心。 白角敏叶这才扭头看向龙角青枝,“杀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就凭你现在的罪孽,我完全可以杀了你,但是你现在似乎对我们还有用处,看在你如此坦白的份上,你可以先活着,不过……” 不见她语气中用什么起伏的变化,白角敏叶忽地抬起弓箭,在弦上搭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来的羽箭,嘣的弦声响,羽箭在晦暗的环境中进准洞穿了男人的脚踝。她再度抽箭,停也不停,拉弓就射,又一箭洞穿了龙角青枝的另一只脚踝。 男人睁眼看着女人的两箭白白洞穿自己的双角,他竟然不知疼痛,甚至庆幸,心下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能安分守己,甚至活着出去,我不会动手杀你,你犯下的罪孽,自有森林之法惩治,虽然比起是在我们的手下来,也不会好到那里去。”白角敏叶接着说。 龙角青枝没有说话,只是吞咽着口水,双眼直盯着白角敏叶。 白角敏叶却只是扫了龙角青枝一眼后,便不再看他了,而是提着弓,追着叶白柳的后面去了。 “你杀了他?”白角敏叶来到早已到了石台上的叶白柳的身后时,叶白柳回头往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根本看不见。 “没有,但是我废了他的双脚,大门那边也被我卡住了,他跑不了的,”白角敏叶摇了摇头,“你这里怎么样,找到什么踪迹、有什么发现吗?” “我找到了些踪迹,他应该就是从这上面离开的。”叶白柳也是很快在石台上发现了一些似乎是那个半铁种留下的一点血迹,留在地面上,还没有结痂,似乎是混着口水一起被吐在了地面上。 叶白柳跟着血迹中的灵气痕迹走了几步,来到一堵结实的墙边,“踪迹,就到这里了。” 宗下四罗 二 叶白柳在石壁上敲了敲,可是传回来的声音厚重,没有空腔的回声,“一定是有暗道的,”他说,“就在这后面,我能肯定,只是……” “藏得很深,又或者是被什么秘法之类的东西遮蔽了。”白角敏叶也把手贴在石壁上,推上去的时候,石壁竟然纹丝不动。 “找一找,能打开这堵门的机关一定是在附近。”叶白柳说着走向一旁,用赤红滚烫的长剑点燃了之前被龙角青枝熄灭的火炬。 火光大亮,眼睛已经能够清晰的看清石壁上的所有细节,白角敏叶尤其看得最为仔细,叶白柳则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他眼中,石壁上只有一层单调的青灰色,只有一些那个半铁种留下的痕迹才算是他看的最为明显的,现在的他几乎能够看透事物的本质一样,能看到那些灵气之源。 “果然是刻下的法阵。”白角敏叶看了一会后,看出来一些端倪。 “法阵?”叶白柳心底下叹了叹气。 “应该是某种善于隐藏功效的法阵,能够扭曲事物的感觉,混淆人的视听。”白角敏叶果然知道一些门道。 “你能打开吗?”叶白柳却不关心这么多。 白角敏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怎么?打不开吗?”看着白角敏叶说的头头是道的感觉,叶白柳以为她会有办法。 “我虽然知道这样的法阵,可是我并不擅长复杂的术法,所会的也多都是一些辅佐之法,像这种专为某些用途而需要刻画术纹的法阵,我也只是了解过它们的名字和用法,并不会使用。”白角敏叶解释着说。 叶白柳沉默了一会,看了看手里似乎有火星迸射的龙钢长剑,“让我来试试吧,实在不行,让我来把它劈开,也许能行。” “不可。”白角敏叶却阻止了他。 “怎么?” “我怕这种法阵上还设下陷阱,如果一个不好,这堵大门的开启之法彻底断了,就算你勇力过人,龙钢也坚不可摧,你也总不可能劈开整座山石吧?”白角敏叶说。 “让我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再用最后的手段吧。”她接着说。 “那你最好尽快吧,我担心有其他的变故,那个教宗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叶白柳点点头。 “我尽力。”白角敏叶说着,已经蹲在了石壁前仔细的摸索起来。 叶白柳在白角敏叶身后站了一会,仔细看着女人的手指在石壁上那些毫不起眼的凹凸不平处一寸一寸的扫过,却似乎半天都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他也兴致缺缺地不再看了,转身走了出去,点燃了另外两处的火炬,火光再一次照亮了石洞里。 不过,这阵火光也持续不到多久了,叶白柳点火的时候,看到那些炬台里的燃油和柴火都已经不多,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很快再度陷入黑暗。 他忽然有些不放心那个龙角青枝,于是往着左边的石台边缘走了几步,往龙角青枝的方向看了过去。 白角敏叶的两支羽箭完全贯穿了龙角青枝的双脚,叶白柳看的清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失去的血液太多,这时候终于完全虚弱了过去,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像是昏死了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下忽然跳了一下,依稀不安起来,这个地洞里所有的威胁明明都已经被他们剪除了,可是危险却还没有远离他们,叶白柳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即将逼近他们。 他怀揣着不安,低了低眼睛细细默想了一会,跳下了石台,往着龙角青枝的身边走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龙角青枝身上的诡异开始减弱了,他属于人的那些特征开始在叶白柳的视野里暴露了出来,叶白柳已经能够在男人的身上捕捉到那股属于活物特有的温热,虽然很淡很淡,但是一点一点的在上升,这就足够说明这个男人还活着了,看来他那恐怖的恢复力保住了他的性命。 叶白柳来到龙角青枝的身边,低着头静静的看着他很久,直到确定男人确实是昏迷过去后,他才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看其他的地方。 也就是在他将要离去的时候,忽地抬头,看向石洞的入口那边。 轰隆隆的声音乍响,石壁之类的机关似乎又被启动了,叶白柳看向白角敏叶的那边,虽然隔着厚厚的石头,他不到白角敏叶的身影,却希望是白角敏叶制造出来的动静。 他现在明白那个半铁种大概是什么时候逃走的了,大概就是那一阵石壁里的机关同样轰轰作响的时候,他趁着剧烈的响动开启了另一堵密门,在那个老人和龙角青枝进来的同时逃离了这里。 “打开了吗?”叶白柳大声地问。 隔了一会儿,白角敏叶也回头看了看声音传来的地方,虽然如今石洞里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声音撞来撞去,可是她还是锁定了声音最初的源头,也就是大门那边。 “不是我,是外面的人,”她也大吼着说话,“不过我这边也快了,我想起来怎么解除这个法阵了。” 叶白柳不再去管龙角青枝,而是几个大跨步又回到了白角敏叶的身边。 “怎么样?”他问。 白角敏叶没有答他,而是双手并用,分别按在了石壁上的某个地方,像是扣着什么在转动。 叶白柳这才看清,石壁上的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竟然生生地被白角敏叶给转动了,完整的石壁像是泥面一样诡异的卷曲起来。 叶白柳挤了挤眉毛,生以为自己看错了,而当石壁像是陶泥一样卷成漩涡一样的模样后,白角敏才放开了手,然后又抓向了另外两个地方。 这时候,石壁里的轰隆隆忽然也像是卡住了一样,轰隆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好了。”白角敏叶这时候的声音说不出来的悦耳。 叶白柳扭头回来的时候,看见之前的画面已经变了模样,像是陶泥那样卷曲盘踞起来的模样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几个可以转动的机关暴露了出来,一副石凿出来的壁画显现,是一副树枝繁叶的纹路,看起来这就是白角敏所说的法阵了。 忽然的,叶白柳心有所感,转身看向了大门的那边。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了那里,看那纤瘦的轮廓,似乎是龙角青枝站在了那里,而且……这里也没有了其他的人了。 宗下四罗 三 叶白柳定了定神,仔细地看过去。那果然是龙角青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入口的下方。 其实如果叶白柳仔细去查探龙角青枝的呼吸,说不定很容易就能察觉到龙角青枝的伪装,但是他没有。而也不得不陈赞龙角青枝的伪装的确精深,竟然能够骗过先在处在一种神奇状态中的叶白柳的神觉,他大概是跟着叶白柳转身离开他的同时动起来的,拖着受伤的身体,不知道是如何在这么断的时间内跑到那里的。 “你可能还得再快一点了。”叶白柳头也不回地催促着白角敏叶,他现在有些后悔留那个青古沁人一命了。 “很快就好了。”白角敏叶竟然也有闲心答起叶白柳的话了。 叶白柳倒是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更让他不安的东西。 入口处的那道石门似乎摇动了起来,石头的碎屑和泥土开始落下,他能够精确地辨别出来那阵摇动绝不是因为墙壁内的机关所引起的,因为那细微的震动节奏不一样。 “呵呵……哈哈哈哈!”龙角青枝不顾落在头上的石屑和泥土,失心疯一样的大笑起来,笑声都已经能够让叶白柳听的一清二楚,“你们,你们,跑不了了,你们以为我是一个人随便闯进来的吗?我们早已在这里布置了摧毁这里的法阵,现如今这道法阵终于完成了,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引动。哈哈哈,该你们知道什么是痛苦的滋味了,我要把你们一截一截的……” 像是硬物碎裂的声音让他的话戛然而止,意识到什么的忽地抬头往上面看了过去,他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样的动静,似乎不是石门将要被打开的,倒像是被烧红的石头骤然破碎的响动。 他还不及大声喊出来,轰隆隆的巨石碎块就从他的头顶砸落了下来,他还没有说完的报复之言也终于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只听得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吼叫声后,他就被轰然垮落的碎石淹没,被埋葬了,成了肉泥。 白角敏叶也被这巨大的响动下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向入口的那边。 她缓缓起身,看向那边,外面的天光争挤着涌了进来,大量的碎石和大量的灰尘取代了原来的石台,一个高大的身影接着跳了下来,但看着更像是他和那些崩塌的碎石一齐掉落下来的,他破开烟雾雪尘稳稳地走了出来,站在那里,和叶白柳他们遥遥地对视。 “密道打开了,走吧,没必要再跟他纠缠了,这里对我们不利,后面再对付他吧。”白角敏叶不再看了,劝着一动也不动的叶白柳。 叶白柳点点头,“走吧。”也没有什么留恋的打算。 白角敏叶率先钻进了密道中,叶白柳紧随其后。 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密道内的光色竟然要远比石洞里要明亮不少,等到叶白柳走进来之后,白角敏叶也在一旁的墙壁上找到了操纵外面那道门的机关,从里面操纵开关的时候,也远比从外面要来的方便,叶白柳只看见白角敏叶几次的摆弄和推动石壁上的滑石,就看见前方的石门从墙壁里滚动着封上了入口。 “糟了,我好想忘了一样东西。”叶白柳忘记收回那柄古达尔剑了。 白角敏叶回过头,耸了耸肩,“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我不可能再打开这道门让你出去的,而且……” “而且……什么?”叶白柳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即便这时候那种神奇的状态带给他的自信,仍旧让他宛如君临天下一般强大,他还是放弃了再度回去的打算。 “看样子似乎是有人把这条后路留给了我们,这道门同样是有机关和术法控制,在这里面也许只需要操纵机关,这就好比拉动门栓,但是在外面,则需要一把,钥匙,这不同于最外面的那道大门,不需要钥匙就能打开。”白角敏叶解释着说。 “那么是谁呢?该不会是那个半铁种吧。”叶白柳摇了摇头,让自己泄了泄气。身体高强度的紧绷让他觉得有些疲惫了,这时候他们似乎脱离了危险,不再需要让这中神奇的状态维持下去了。 “应该就是他了,看来,善意的举动偶尔也能就我们我于危难之间呢。”白角敏叶难得还能笑的出来。 叶白柳往墙上靠了过去,用长剑拄在地上,同时他也想起了那个同样被他们饶了一命的龙角青枝,摇了摇头说,“这样的善意也不是每次都会得到回报,虽然龙角青枝也死了。还有,我看到后面进来的那个人了,我能感觉到他比龙角青枝还要厉害,估计也是个狠角色。” 似乎注意到叶白柳的虚弱,白角敏叶倒是没有太关注叶白柳说的话,关切问,“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体力消耗的太多了?” 叶白柳看了看手中仍然红彤彤的长剑,“应该是了,我每一次这样之后,总是会陷入一段无比虚弱的状态之中,不过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这里不能久留啊,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了,这处地宫是以前铁种人的种铁之处,听说这里面以前还有很多恐怖的传说,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而且那个女人应该还在这里,她和外面的那些人同样危险。”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耳朵动了动,眉头上又紧张起来,“小心!” 他蓦地站直,把长剑抓在手上,侧了侧身子,站到了白角敏叶的身前,白角敏叶也抽弓出来,搭上了剑瞄准着通道前方。 好一会后,直到一直都没有动静后,白角敏叶才松了些警惕,“怎么了?是有人来了吗?” 叶白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是空气中除了火炬搅动空气的轰轰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你是不是感觉错了?也许那个女人早就离开了这里,逼近外面那些人的危险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她会害怕也不奇怪,毕竟她虽然唯利是图,可却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还是没有说话,皱了皱眉,仍旧看着前方。 “你就在那里,对吗?我能感觉的到你。”叶白柳出声,却不是对着白角敏叶说话。 “啪啪啪!”空气中响起一阵拍着巴掌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小男人,武女,恭喜你们,竟然能够成功找到这里来。” 空间似乎一阵模糊扭曲起来,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是那个黑马巫女。 宗下四罗 四 “是你?你怎么还在这?”白角敏叶倒是镇定,缓缓地放下了弓箭,用着青古沁语问道。 “当然是在等我可亲可爱的盟友们了,”黑马巫女扭着腰腿缓步走了过来,也用着青古沁语说话,“你们的勇气和武力已经得到了我的认可,你们拥有可以和我们结盟的实力。”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外面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白角敏叶对着黑马巫女走了过去,边走边问。虽然她已经把弓放了下来,可是右手里还事紧紧地握着箭矢。 “当然是,”黑马多玛说,“我亲眼见证了你们是怎么躲开那个老人的视野,又是如何杀了那些野妖和那个人的。” “你可说错了,他可不是我们杀的。”白角敏叶走到了黑马多玛身前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哼哼,当然,当然,”黑马多玛随性地点着头,有些摇头晃脑的意思,“武女,你的手上也真的是够狠的,而且也很聪明,一个聪明的人,往往都很,危险!” 她也停下了,隔着几步和白角敏叶对视,笑着说,“武女,你的杀气,很重!”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白角敏叶也笑笑,“话说回来,你其实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对吧?” “不然呢,”黑马多玛理所当然看了看自己那有着长长指甲的左手,“你以为他们是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吗?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经毁了我的第三个藏身的地方了,比起你们一族的那些废物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给你们一年的时间都找不到我。” 白角敏叶眯了眯眼睛,没有理会黑马多玛言语中的讥讽,她接着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竟然比我们还要这么恨你?” 黑马多玛在青之国作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不知道的人中,也只是听说过青之国的森林中有一个喜欢掳掠活人的铁种女人,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青之国的每座城里,一年四季几乎都张贴着她的通缉贴,却始终不见她伏法。有几次听说曾被青之国着名的守护者——尹拉之翎们抓住过,可是还没有得到审判,人就又已经逃走了。 于是这个女人在青古沁人的耳朵中不是个陌生的人,尤其是在孩子们当中。 “哼,”黑马多玛一笑,毫不在乎地说,“这当然也不得不陈赞他们带来的那些野妖,竟然突破了生命的奇迹,让原本的野兽们变成了另外一个极其凶悍的物种,这于我来说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也许能够从中得到启示,于是……” 她顿了顿。 “于是?”白角敏叶问。 “于是我就把他们的人和怪物们抓了一些,来剖析!解读!探究!”黑马多玛说。 她的话中有所隐瞒,白角敏叶却笑了笑,“就只是一些吗?” “比起它们那铺天盖地的数量来说,甚至连一些都算不上。”黑马多玛说。 白角敏叶忽地收敛了笑容,“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么?” “你也说了是一些,我是见识过它们发起进攻时候的阵势和威力的,死在我们手下的早已经不计其数,如果只是一些野妖的失去,我想绝不至此,”白角敏叶回过头看了看拄剑在原地盯着这边的叶白柳,“甚至连一位地位重要的教宗都亲自来了。” 黑马多玛脸色忽然严肃,隔了一会后,她才笑道,“真的要说的话,也许是我闯进了他们一场邪恶的祭祀仪式之中。” “仪式?你到底干了什么?”白角敏叶追着问。 黑马多玛却往叶白柳那边看了看,又往身后看了看,“别着急啊,小武女,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我肯定会告诉你的,毕竟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但是,现在又有一场好戏要开始演出了,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白角敏叶紧皱起了眉,满脸的疑惑,不过这次她没有再问了。 看着黑马多玛忽地直直地看向自己,叶白柳一愣后,掌压着重剑的双手下意识地抓向剑柄,黑马多玛带着笑,那笑中意味深长,叶白柳觉得接下来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黑马多玛撞开白角敏叶的肩膀,缓步走过,她似乎并不在乎已然全数戒备起来的白角敏叶暴起发难,悠哉般地朝着叶白柳靠近。 白角敏叶捏紧的右手几乎快要折断羽箭的颈木,但是直到黑马多玛擦肩而过三四步后,她还是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感觉,她觉得巫女的话中没有作假的意思,而且他们如今处境受迫,受到了这个女人的掣肘,强来硬攻也不是办法了。她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个女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不用紧张,小男人。”还没等女人走近,她就用着流利的通用语和紧张戒备起来的叶白柳说话。 叶白柳和白角敏叶对了对眼后,也忍下了想要出手的念头,不过他满脸带着疑问,握剑的手倒不曾放松。 “哎呀?都已经这么劳累了……”黑马多玛走到了叶白柳的跟前,出人预料地抬起了手,探出手指,用手备贴到了叶白柳的脸庞。 叶白柳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后,随即反应过来扭头退开了一步,皱着眉满脸的疑问。 “真是火热的厉害,”巫女接着说,“不用怕,既然我们都已经是盟友了,你们完全可以把自己放心的交给我,我们以后可是还要在一起很长时间呢?” 说着她又伸头贴在了叶白柳的耳边,悄悄地说,“那个小武女一定很难缠对不对?” 还不等满腔疑问的叶白柳想明白过来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女人又走过了他,到了门口的地方。 说来也是,就在这还算是狭窄的通道中,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贴紧仔细地观察起这个女人。 她本来就高大,高过叶白柳大概一个头还要多一点,身影走动,在这个通道里又显得格外高大不少,一身的气息饱满充沛,完全不是他以前见过的女孩子的模样,看不出来柔弱。而且这一路上白角敏叶都是巫女巫女的叫着,说的他以为这个女人就跟一个邪恶的像是一直都在流浪的逃犯似的,可是她并非是狼狈的模样,甚至与这两个字也完全不占边。 她的脸色白皙,而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她手上的皮肤也如果富贵人家小姐一样的柔软,脸上的线条明显,有一种刚毅的美感。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要称赞的美人,却也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轰轰轰……一阵石壁摩擦的声音中,通道的入口再次被女人打开了。 她侧身站在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眼后,又看了看身后的叶白柳和白角敏叶,“小武女,小男人,准备好出去看一场好戏了么?” 宗下四罗 五 黑马多玛发出了邀请,而貌似叶白柳和白角敏叶两人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他们虽然才从那边逃过来,但是现在他们的处境似乎摇身一变,还不是这里的主人,不过却是客人了。黑马多玛的笑容似乎多了一分的真诚,他们之间看起来好像真的开始是同盟了一样。 白角敏叶径直走过叶白柳的时候和他对了一眼,要他谨慎,而后走到了黑马多玛的身边,严声问,“你要耍什么把戏?” “是一场……关于厮杀的把戏。”黑马多玛甩着手随意地在身前转了两圈,而后对着白角敏叶摊开,像是礼貌的邀请一般。 白角敏叶看了黑马巫女一眼,当先走了出去,黑马多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叶白柳后,牵动嘴角地笑着,也跟了出去,最后才是半信半疑的叶白柳皱着眉地跟了出去。 他们再次回到石洞之中,虽然离开这里也不太久,不过这时候却似乎少了很多的担心与惊怕。 一头接着一头的野妖从外面的入口处跳了下来,嘶吼着又跳到了石头的底部,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背光的地方,笔直地和叶白柳们隔着一道沟壑对视。 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叶白柳吐了口气,仔细地听了听,这时候虽然他的眼睛里的赤光已经熄灭了,不再能感觉到、看到那些空气中的灵气光点,但是他的听觉还未消退。能听出来这轰隆隆的声音是从几个方向,几乎同时响起来的。 石洞的底部,三道高大的暗门同时打开,如柱的火光直射出来,粗狂的咆哮声和一道长长的号角声笔直的冲撞了出来,和那些野妖们的嘶吼声碰撞在一起,一支独属于野兽的狂潮交融在了一起。 空气中的气氛灼热而又沉重,一场大战似乎正在铺开。 和叶白柳他们遥遥相对的那个男人忽然摇头咆哮起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巨大的声浪立时就掩盖了其他嘈杂的声音。 “他要比那个龙角青枝强,”叶白柳认真神色,担忧地说,“我能感觉到他一身都被某种力量充满了。” “来自地下的力量,另一个世界的力量。”黑马多玛也不少见多怪,她似乎知道的要比叶白柳还要多。 野妖们得到了来自男人的命令,发着狂的吼叫后,就朝着石洞下面打开的三个暗门冲了进去,一股黑色的直流很快就把那些火光挤没了。 “你就这样放他们进去了?”白角敏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的,她深知这些野妖的危险,可是黑马多玛却有着十足的把握似的。 “武女,你急什么,这才只是开始呢。”巫女说。 “他应该就是龙角青枝说的那些人了,那个教宗的一位从者了。”叶白柳直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只派了一个罗煞来吗?很自大啊。”黑马多玛饶有兴致地笑笑。 “武女,你们还有力气吗?他就交给你们了。”她接着对着叶白柳两人说道。 “你不是说是让我们来看一出好戏的吗?”白角敏叶没有想到地说。 “哼,”黑马多玛还是笑,“难道你们就不想在这场好戏里面出演吗?” 叶白柳没有去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他半跪了下去,一只手掌按在地面上,他察觉到地面的震动在一瞬间激烈起来。看来是两股力量在他们的脚下激烈的对冲了。 叶白柳走到石台的边缘,往下看去。 大门处的野妖们还在不断跳跃下来,而下面早已被野妖们的身影挤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些野妖没有发现头顶的他们一样,没有一头野妖又看上来过。 它们挤在一起,都在等着挤进下面的那三道暗门之中,可是……它们却似乎挤不进去了,甚至还被推了出来。 一阵有着节奏的发力哼气身传了出来,几乎是同一个时间,三道暗门里的野妖们都被推了出来。 像是牛吼的声音爆发出来,野妖们被推着后退,很多几乎都站不稳脚跟的翻倒在地。 “是什么东西?”叶白柳头也不回地问。 黑马多玛满脸挑衅般地笑,走到叶白柳的身旁,“当然是我的仆从们了。” “那些半铁种么?”还是叶白柳问。 黑马多玛低眼看了叶白柳一眼,语气忽然有些冷了下来,“从来没有半铁种什么的一说,当然,也确实不是他们。” 叶白柳终于看见了那些推出那些野妖的东西了。 随着最后一头野妖被推了出来,叶白柳看清了那些持着木盾巨斧的怪物们冲了出来,撞击砍杀着那些野妖。 这些盖怪物们的力量出奇的大,能够那些身躯庞大的野妖们进行角力,不落下风,它们用着大号的圆木盾掀翻着那些野妖,另一些怪物们则高高地举着巨斧砍砸了下去,一时间竟然打的那些野妖们溃不成军,而极度的拥挤又让它们难以重整队形。 “这是!”叶白柳见过这些东西,牛马般的头颅,奇怪的犄角,高大结实的身躯,这是他在那口井边见过的那种怪物,数量竟然如此之多。 “看来你是见识过我的杰作了?”黑马多玛察觉到叶白柳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是的,在那口奇怪的井边,我见过一个。”叶白柳点头。 “嗯?”黑马多玛似乎想起了什么,“井边?是那口黑井吗?原来就是你砍伤了我的人吗?” 叶白柳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就想要表达愧疚之情,“我当时以为他是个……” 但是话说了一半,觉得怪物这两个字不该当着这个女人的面说出来的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并不需要愧疚。 “你们,果然都该死去了。”对面的那个罗煞咬牙切齿地说。 叶白柳才抬起头,那个男人就狂吼一声,忽地跳跃了过来。 “哼!”黑马多玛不忙不慌地退了一步,右手按在了左手上,转动了一枚似乎黄铜制的戒指后,整个人忽然就在空气中消失了! “武女,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哼哼……”她带着笑的声音接着从一旁传来。 宗下四罗 六 叶白柳皱着眉,拿起剑正欲上前,他虽然这时候身体上的力量有所衰退,却还不至于虚弱到躺在地上,从那个男人身上扑近的气息危险非常,他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一只手却拦住了他,白角敏叶手臂上的力量出奇的大,竟然拦住了一步已经跨出去的叶白柳,她拉着叶白柳后退,往身后洞口的地方。 “不要妄动,我们才战过一场,这时候再去硬碰不是明智之举,退后,他现在还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眼睛的白角敏叶说道。 “可是……” “武女,你可真是想的明白啊!”另一个角落,黑马多玛的声音传来。 “哼!”白角敏叶笑了笑。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叶白柳看到那个男人难以令人想象的从对面跳了过来,可是落地过后,他却没有对着缓慢退后的叶白柳和白角敏叶发起攻势,而忽地扭头,鼻子里长长地一吸,扭头看向了之前黑马多玛说话的地方,冲了过去。 “让开!”背后有人大声地吼。 叶白柳两人扭头看回去,发现是几个半铁种拿着大号的武器从洞口里冲了出来。 “滚开!”黑马多玛几乎咆哮的在吼。 明明都已经从空气中隐去了身形,可是男人却还是能够精准捕捉到她的位置,鼻子里急促地吸气出气,就像是一条猎狗。 向前扑进的男人的身影忽地顿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压住了,人忽然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叶白柳知道那个男人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压力,因为他也尝试过这种感觉,这是黑马多玛的法术,那时候就像是有千万斤那样无形的重物他头顶压了下来一样,让他不得动弹。 只是……这也许不会拖得住那个男人太久。 与此同时,一大群野妖们下面冲了上来,这里很快也会被那些野妖占据,而最外面的那道门处,那些野妖的身影似乎远远不绝般,一直都在掉下来。 果然,匍匐在地的男人吃力的一点一点的撑起了双臂,渐渐就要跪立了起来,而似乎把更多的灵力运用在这个压制法术上的黑马多玛也不能再维持她隐身的法术,渐渐在空气中浮现出不完整的身躯,身体各处就像是被很多片的暗影啃咬般,残缺的厉害。 半铁种们趁着那个男人还没有完全站立起来赶到了,一个挥舞着战斧的半铁种大吼着一斧提劈了出去,重重砍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听着那斧刃砍出来的赫赫风声,出色的武士都能意识到这是能够将一个人力劈成两半的一击,但是那个男人身中巨斧,被砍的飞了出去,却没有在半空中裂成两半。 “他就是冲着你来的,看来你还真的是把他们惹恼了。”白角敏叶来到已经被三个半铁种护到了身后的黑马多玛说。 鼻子里长长出气的黑马多玛扭头过来,有些恨恨地看着白角敏叶,“武女,我可看不见你对于盟约的诚意啊?” “这是你应得的,”白角敏叶却颇有些记仇地说,“不过,现在我们之间公平了,盟约从现在开始。” 她掏出弓箭,转身过去的时候羽箭已经搭在了拉开的弦上,一箭飞出,直中一头刚刚冲上来的野妖,将它射退,滚倒了出去。 “这里是守不住的,它们的数量要比你想象中的还多,你的好戏似乎已经结束了,而且那个人可不会……”白角敏叶一边射箭一边说,只是还没有说完,那个才被砍出去的男人就已经像是头野兽般从石头上爬了上了。 这一次他的身影比之前还要快,身体上中了一斧,虽然没有裂开两截,可是巨大的痛楚还是激怒了他,他的速度甚至力量,都要更快了。 他再度冲了上来,当先和他面对的半铁种才举起斧头,男人就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口上,而后他伸出手指上那比短刀还要锋利的长长指甲,直接捅了进了半铁种的胸口。 这是致命的伤害,半铁种胸口中一阵剧痛,腿上立刻就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站立不稳,踉踉跄跄两步,就头一低,跪了下去。 一旁的另外两个半铁种立即补上,手上的武器同时砸了出去,不过却扑空了,男人踩蹬着半铁种的胸口高高跃了起来,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后,又落向另一个半铁种的头顶。 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够像一头优秀的猛兽一样,灵活又致命,那个被选中的半铁种似乎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没有对策的他只能跟从本能收回双臂,用武器去挡在头上。 男人的身体整个压了下来,他一只手抓在了半铁种的武器长柄上,双脚踩在半铁种肩上,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狠狠地往着半铁种的脑袋上去拍。 一旁的叶白柳本想在那个男人落下的时候上去帮手,可是他没有预料到自己身体上的力量竟然会像是退去的潮水一样极速的衰退,人才走一步,就有要跪下去的冲动。 “密撒萨鹿法!呀!”黑马多玛大叫着及时将左手的手背对着那个男人推了过去。 她无名指上的一枚白银戒指闪亮,空气中忽然有一股无形的气压爆炸,将那个男人炸了出去。 男人再次被打飞了出去,而大群的野妖们也在这时候冲了上来,另外一个半铁种挥舞着手中的巨斧,将一头又一头野妖打飞下去,可终究是刮不敌众,他的大腿和腰侧上还是被野妖们扑上了,狠狠地咬住了。 “这边,我们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一箭又一箭的射出去,虽然精准,却根本无法阻挡那些野妖们的推进。 她已经退到了叶白柳的身边,扭头只是一眼,也发觉了双手举着重剑的叶白柳的异样,叶白柳的额头上太多的汗珠了,再看他那有些空空的眼睛,毫无疑问是脱力的表现。 黑马多玛满眼睛恨意的看向了下面已经在节节败退的怪物们,虽然她的杰作们个个蛮力无穷,但是在那些源源不断,又不顾伤痛的野妖们的围攻下,渐渐还是不敌,他们几乎每一处空着的部位都被撕咬了,一个一个的怪物都被数倍于自的野妖们扑咬压倒了下去,举盾的怪物们也被那些重整旗鼓的野妖们一步一步推着往身后挤了回去。 “走!”黑马多玛也不再拖延,果决地又一挥出左手,让无形的气压爆炸开来,将那些才登上来的野妖们炸飞出去,腾开一片空地后,掩护着半铁种们往暗门那边退过去。 宗下四罗 七 白角敏叶拽着叶白柳的手臂当先把他拉进了甬道里后,又站在门口一侧把后面跟上来的半铁种拉了进来。 “快点,巫女。”白角敏叶看着又一次施展了那种似乎能够令空气爆炸的术法后,背着他们看向石洞出口地方的黑马多玛,催促道。 出口的地方,野妖们的身影挤在了那里,已经占据了石洞的野妖们几乎快要挤满了这里,再也不能容纳更多的野妖进来。 忽然那些野妖散开了,最后一拨的野妖们掉落进来后,那些围在洞口处的野妖们竟然不再往进来跳了,都停了下来,瞪着眼睛观望着洞内。 有一个人影跳了进来,站在那里,四周的野妖们似乎都畏惧他,争抢一般地往外挤着出去,给那个人留下了一片空地。 “嘭!”黑马多玛再一次释放空爆的法术,又一次击退了那些想要围堵上来的野妖们。 黑马多玛严肃的双眼里,她看了最后进来的那个人一眼后,转身也跟进了暗门中。 “关门。”她用着铁种人的语言吩咐起来。 一个没怎么负伤的半铁种喉咙里哼着出气的点头,走到一旁,从墙壁上拿起了一个牛角形状的号角,用力地吹响。 低沉而又响亮的号角声随着石门缓缓滚落的声音在甬道里冲撞着传出去,当半铁种放下号角的时候,号声随着甬道传到了其他的地方,号声经久不衰,一个又一个的号角声又顺着甬道各个方向传了回来。 “我知道你是个很能惹祸的女人,”白角敏叶喘着气,在黑马多玛身边看着前面架着那个受伤的半铁种离去的两人,说道,“你是端了他们的老窝吗?他们好像很生气。” 黑马多玛扭头冷冷地看向白角敏叶,“武女,记住我们之间的盟约,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是,是的,”白角敏叶点点头问,“也许你早就应该离开这里了,但……为什么没有呢?” 黑马多玛沉默了一会,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看出了她的窘迫。 的确,她并非是不愿意离开这里,而是因为她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自从她招惹了外面的那群人后,她众多的据点一个又一个的被掀翻了出来,那些人总能有办法追踪到她所藏身的地方,然后带着他们的狗们找上门来。 她厌倦这种被追杀的日子,于是她开始积蓄力量,做足准备,本以为会在这个古老的地下宫殿里狠狠地回应打击那些人一次,就算不能撼动他们的根基,至少,也能狠狠的给他们造成伤害。 可,似乎她所做的准备还远远不够,那些野妖的数量太多了,远超过她的预料,看来那些人真的很看重照顾她,她才发起的反击就被击溃了。 靠她一个人似乎有些难以支撑了,所以,现在的她需要一个强力的盟友,而眼前这个女人,青古沁人真王一族的王之子,白角之神的武士,尹拉之翎的羽主,角都兰的城主……这个小武女无疑有这个资格成为她的盟友。甚至这个武女还为自己带来了另一个神命的武士,这无疑是强力的臂助。 “因为,我知道一个绝好的机会应该在什么时候抓住,”黑马多玛说,“武女,我会安全带你出去,但,我需要你们整个真王一族不得背弃,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够出手。” 她说完伸出手去,摊开着等在半空,白角敏叶睁大着眼睛静静看了一会,她上前一步,还是伸出了手,两个女人的手重重地抓在了一起,她们彼此对视的眼睛都是可见的沉重,隐隐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碰撞般,似乎一个无需要语言的誓约就在这一刻,达成了。 白角敏叶松开手,走过黑马多玛的时候说,“老实说你本来没有赢得我们真王一族友谊的机会的,但是现在整个森林都危在旦夕,青古沁人也好,铁种人也好,我们都是森林的子女,我也希望在这时候,强大的外地在森林里肆虐的时候,你们能够站出来,就像从前一样,我们两族仍旧会站在一起。” “哼,”黑马多玛却笑了声说,“你很会说话嘛,小武女,不过看起来我也好像没有什么选择了,到处都是那些人踪迹,这个时候也没有了逃出森林的机会了,而比起他们,我宁愿选择和迂腐的你们站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让我觉得危险。” 白角敏叶摇摇头,没有接话,她来到叶白柳的身边,一把夹着叶白柳的左臂扶住了他,“你怎么样?”她又问。 叶白柳身上的力量褪去的很快,全身忽然像是软了,肌肉也变的像是注了水般的感觉,提不起来力了。 叶白柳摇摇头,没有硬撑,“不太好的感觉,我的身体好像使用的太厉害了。” 走进森林的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而且几次开启那种神奇的状态,更加透支了他的身体。 “嗯?怎么忽然这样了?小男人,”黑马多玛也注意到了叶白柳的虚弱,带着笑戏谑道,“看来你被这个武女,折腾的不轻啊?” “废话其实可以不用说,还有其他的路出去吗?这里已经被他们占领了,估计这道门也挡不了他们多久了。”白角敏叶没有理会巫女的戏谑。 “是的,当然,看来我们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说些让人放松的话了。”黑马多玛说。 “这边,戈那火,去,找到其他人,我们该走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一个都不要给他们留。”黑马多玛用着铁种人的语言喊着另外一个正好走过来的半铁种。 “哼嗯,”名为戈那火的半铁种重重地出气,点头转身,又一顿,“可是,那口井,要怎么办。” “井?”白角敏叶倒是听得明白,用着铁种语说道。 黑马多玛难得的皱起眉头,“这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很不容易才捕捉到它,但如今,只能暂时放弃了。” 一条血路 一 白角敏叶很难见到黑马多玛会有如此不舍的神色,她意识到他们所说的,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或者说,至少,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一口普通的井可不会让一个连生命、金钱都不怎么重视的人这么上心。 “是那口井吗?传说中的能够帮人实现愿望的井?”白角敏叶想到了什么,问道。 黑马多玛看向白角敏叶,笑了笑,“你很会猜嘛,武女,你知道那口井可是能够让人好毫无察觉的把人吃掉的,知道它的人都会谈闻色变,逃走都来不及,可是我,我终于抓住了它!” 黑马多玛的脸色一下子又边的咒怨起来,“好不容易才得到它,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看它的神秘,却被外面的那群疯子给打搅了,我迟早都要让他们成为我那些战兽们口中的碎肉。”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你想要干什么?你以为你能够驾驭那个东西吗?那可是连青主大人都不愿意沾染的东西。” “我当然不能驾驭它了,我又不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发了芽的木头的蠢货,”黑马多玛缓缓走过白角敏叶,在她的耳边说,“我不会去沾染它,但是,它既然在我的手里,我一定会窃取它那神秘的诅咒,做出一个会让所有人都惊喜的东西。”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巫女,你最好小心一点。”黑马多玛的话让白角敏叶越发的担忧。 “那我也是在焚我自己,小武女,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你实在是被你的家族关的太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的神奇,在你看来也许是玩火自焚,但是在我看来,这是知识的进步!” 黑马多玛接着说,“好了,武女,你是想要继续和我在这里争论对错呢?还是跟着我走,去好好休息一番,然后从这里杀出去呢?” 白角敏叶搀扶着叶白柳跟上黑马多玛的脚步,“你已经有对策了?” “当然!我从来都有对策,不然,我可在这个森林里活不了这么多年。”黑马多玛走在前面带路,走到甬道分岔路口的时候,带着白角敏叶、叶白柳两人往左转了过去。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白角敏叶点点头,和叶白柳对了一眼后问。 “需要,当然需要,”黑马多玛往身后看了一眼,忽然眯了眯眼睛莫名意味地笑了笑,“我需要你们做的第一件时间,就是去好好放松休息一下。” “然后呢?”白角敏叶有些不解地问。 “然后嘛……”黑马多玛想了想后,又笑着说,“你们需要好好补充一下体力,收拾一下,等着我的人来叫你们就行了,在让你们做第二件事之前,我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这个庞大的地下宫殿,今天也终于能够好好发挥一下他的作用了。” 白角敏叶看着黑马多玛那带着些邪恶的笑意,心下里预料到了之后的激烈,看着黑马多玛的背影沉默着暗自打算起来。 “你们两个,带他们去我最喜欢的那个地方。”黑马多玛吩咐着两个迎接上来的人说。 他们在下一个岔路口分开,随着黑马多玛的吩咐,两个青古沁人模样的人走了上来,带着白角敏叶他们往一个方向过去,而黑马多玛和他们分开后,又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走过这一段甬道后,甬道内的布置开始规范起来,不再是叶白柳两人见过的那种光秃秃的石壁模样,地面是方正的石砖铺就,就连两边的石壁上都铺设着雕刻了的砖石,间或还有野兽头颅的雕像作为摆设,一路火光明亮,照的这里并不显得冷清陈旧的模样。走到了这里,他们才似乎真正进入到了这个地下宫殿之中。 “两位,在这边。”为叶白柳他们带路的两个人模样消瘦,白皙的脸无精打采,像是重病中的人一样,他们说话的时候,似乎不敢去接触白角敏叶投过去的目光,低着头,一副恭敬呆滞的样子。 白角敏叶架着叶白柳跟在后面,用着青古沁语问道,“你们是青古沁人?” “是的,我们两个都是。”沉默一会后,走在右边的那个人微微回头过来,点了点头。 “你们是犯了什么事吗?又或者是也是她那样疯狂的人?为什么会跟在她的身边呢?甚至背叛了你们的族人?”白角敏叶接着问。 “我们,不知道。”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后,走在左边的那个男人摇了摇头,声音低气无力地说。 “不知道?”白角敏叶奇怪道。 虽然听不懂青古沁语,叶但白柳这时候也抬了抬头,若有所感的他这才仔细地去打量走在这前面的两个人,他们个子个高挑,走起路来有些轻盈的感觉,但……似乎抬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身上被抽走了,似乎少了点什么的感觉。叶白柳虽然体力耗尽,可是这时候反而感知倒是敏锐,隐约能够察觉到前面两人身上的怪异。 “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忘了很多东西,是铁女大人收留了我们,让我们每一天都能够清醒地渡过。”还是左边的那个人解释道。 “你们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名字呢?”白角敏叶问。 两人同时人摇了摇头,右边的那个人说,“只有在铁女大人这里,我们才是清醒的,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浑噩渡过一天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哪里。” “这边走。”又到了下一个甬道岔口,左边的那人出声示意白角敏叶两人跟上。 剩下的路上,白角敏叶没有再去多问了,默默地跟上。 “他们这是?”叶白柳却好奇起来。 “是失魂症。”白角敏叶知道了什么的说道。 “失魂症?” 白角敏叶点点头,“失魂症是一种罕见的疾病,我所见过的也不多,一般的病患,他们身上的症状都与他们无疑,但是……” “什么?”叶白柳问。 “一般的失魂症者,发病起来,往往都会把自己弄得一副狼狈虚弱的模样,”白角敏叶接着说,“你看他们两人,体力充沛,精神上虽然呆滞,却不失理智,这与我所见过的另一种失魂症病人的病情相似。” “不会是……”叶白柳也联想到了什么。 白角敏叶似乎知道叶白柳要说什么,点点头,“就是和那口井有关,黑愿望之井,诅咒之井。” 叶白柳愣了愣,皱了皱眉,担忧起小九来。 随着砖石铺就的甬道,他们路过了几个高门大梁的地殿宫门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两位,就是这里了。”一个青古沁人摆手恭敬地说道。 在一处椭圆形的殿门口出,大量的热气滚滚冒了出来,细细流水的声音传来,白角敏叶和叶白柳对视了一眼,她大概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铁女大人的热池,请两位在此沐浴,好生歇息。”另一个青古沁人还是病恹恹一张脸,淡淡地说。 一条血路 二 虽然温热的泉水确实能够缓解人体上的疲乏,可是…… 两个领路的人早已点点头离开了,只剩下白角敏叶和叶白柳两人还站在椭圆形的殿门前。 “这里看起来,”叶白柳往满是灯光的殿内看了看,“好像只有一个浴池。”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一根筋隐隐开始发麻。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样的说,“你说的没错,我们很需要好好的泡一泡,洗洗身体。” “可……”叶白柳看向白角敏叶,说话吞吞吐吐的。 白角敏叶却笑了笑,“你一定不经常在这样的温泉里泡洗。” “北江那边的雪山里倒也是有几处温暖的泉水,可……”叶白柳有些犹豫地说。 可那个时候,他是和一群粗糙的汉子们泡在一起的,和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共沐一池泉水,他……还从来没有过。 白角敏叶摇了摇头,架着叶白柳走进了地殿之中。 这里花香浓溢,空气中满是一股清香,一洼似乎蛇形盘踞的泉池几乎占据了这个地殿的全部地方,圆润的卵石围绕着泉池的地面铺设开来,在泉池的最中央汇聚成了一个开了个豁口的大圆。 这很明显是人工开辟出来的地方,摆设单调,除了那一圈的卵石和几张小巧的石几,泉水旁最外的一围,还是有不知道多少株似乎栽种在碎石里,绽放到极致的白绿色花植。 白角敏叶带着叶白柳沿着泉池的小径走到最中央的池水边,缓缓放下了他,拍了一下叶白柳的肩膀后,缓缓往泉池的另一面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在其他的地方,”她一边解着自己一身厚重的戎衣,边走边说,“你们那里的热泉是不是也像我们青古沁这里的热泉一样,水里的灵气充足,除了能够让人缓解身体上的乏劳外,也能够让人的肌肉骨头变的强壮。” “不过至少,我们青古沁人可不会畏惧这样的泉水。”她走到另一边,笑了笑。 “不,我只是……”叶白柳咳了咳。 因为白角敏叶已经解开腰带,褪去了罩在外面的大袍,露出了上身一副银色钢制的半胸式的薄甲,而在甲胄之下,是一身不知道是淡绿色还是青色的绿白色相间的青古沁式紧袖长短制箭衣,这一身紧身的衣衫是青古沁人为了外出游猎而用的,紧贴在白角敏叶的身上,衬着她高挑的身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担心我是个女人。”白角敏叶还是笑,了然似的摇了摇头。 不过她却没有和叶白柳再说些什么,而是自顾自继续解下了只有上身的甲胄,又脱去了箭衣。 叶白柳只觉得喉咙里不自觉地吞咽了咽,他看着一身只剩下黑色里衣的白角敏叶;看着那具因为时常磨炼而显得紧致苗条,却又充满着力量感的身体;那从上到下似乎一笔而勾画出来,锐利而又饱满的精致曲线……已然尽数收落在了他的眼底。 他似乎呆了。 白角敏叶没有一丝的腼腆,她继续解去自己身上最后的一身衣物,散开长而带着淡淡绿色的头发,再缓缓把自己的身体沉没在温热的泉水中,而后长长吸了口气,把头也埋进了泉水中。 *** “两位,休息的怎么样?我那泉热池是不是舒服极了?”一间有着十几道用石头垒起来,看上去像是长条桌子的宽阔地殿内,女主人坐在几道台阶之上的高出全场的高背石椅上。 白角敏叶左右环视了一圈,最后才对上黑马多玛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我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纯净的热泉,看起来你很会享受,那么,我们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到了用饭的时间了吗?晚餐有什么?” 她一边走一边环视着四周嘈杂的人们,以及那些石桌上的食物酒水。 晚餐似乎极为丰富,烤的正熟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肉类,风干的鱼,以及梨,草莓,石榴,绿色的葡萄等各种水果。而热酒的香味更是充斥了整个地殿,有辛辣的烈酒,也有芳香的果酒,叶白柳一鼻子就能闻的出来。 叶白柳没有跟着白角敏叶走向黑马多玛,他谁也不去看,只是看着离着他最近的一张桌子,准确地说是那慢慢一桌子的喷香食物,口水止不住地涌,恨不得能大吃一场。 那池子温热的泉水似乎拥有着奇效,本来以为他会虚弱很久,但只是泡了一会,他的体力竟然就恢复了好一些。虽然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也成了只有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 他自顾自地在一张空着的长条石凳的边缘上落座,再不顾什么礼仪,伸出双手,拿拿拿,咬咬咬,左右开弓,已经塞了满满的一嘴,看得旁边的一个半铁种和其他几个人一脸的疑惑。 “你的小男人似乎饥渴的厉害。”黑马多玛注意到大吃特吃中的叶白柳,挑了挑头地说。 白角敏叶回了回头,这才注意到没有跟上来的叶白柳,不过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倒没有去管别的什么。 黑马多玛往一旁伸出手去示意,旁边就是矮了一些的一张空着的石椅。 白角敏叶看了一眼,绕过了一张有精致鸟兽雕刻的宽板石桌后入座。 “外面是有成百上前的敌人围着这里,我们却开起了……最后的晚宴?”白角敏叶饶有兴趣地说,她端起了一杯已经被斟满了酒水的金杯,在手里打量了一圈后,长长一口地饮。 一杯淡甜的果酒入腹,她一揩嘴角,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接着问,“你就不怕他们冲进来吗?如此悠哉。” 黑马多玛一手开在石椅的扶手上,撑着下巴,悠悠地说,“神铁之殿,对于我们铁灵人来说,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有着复杂而又繁多的禁制保护,他们现在还只是破开了最外面的一道门而已,想要参透我们铁灵一族的符文禁阵,就算他们再有本事,也不是一天的事情。” “武女,这场晚宴之后,”她扭头过去,看着已经吃起来的白角敏叶,“我们就该离开这里了。” 一条血路 三 “什么时候?”白角敏叶点点头问。 “我一开始本来是打算趁着夜色杀出去的,”黑马多玛摇晃着斟了烈酒的铜杯,“可是夜色也许对你们青古沁人有利,对我们来说却是一层阻碍,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到处都是那些该死的野妖的时候。” “最好是黎明的时候,”她接着说,“他们虽然是邪徒,却也是人,我不信他们没有疲累,没有休息的时候,他们虽然已经占领了这里,可是却不知道你们青古沁人保卫这片土地的决心,想来你们的游击队无时无刻不在对他们造成困扰,他们别想安安稳稳地在这座森林里享受占领的喜悦。” “凌晨时分就动身,我将会把我的人分成三支,同一时间从不同的方向杀出去,你可以和我走在同一支队伍里,当然也可以分开,这样我们逃出去的时候,至少不会全都被抓住。”他黑马多玛最后说。 顾着吃的白角敏叶点点头,赞赏地说,“是个不错的时间,看起来你好像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当然,不过,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黑马多玛拉动嘴角笑了笑,说完后轻轻地呷了一口,润着喉咙。 “不是我们找到你的,”白角敏叶摇了摇头,偏了偏头看向黑马多玛,“是你的人找到我们的,我们不过是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的,没话费多少时间。” “那你跟你的小男人……?”黑马多玛戏谑地问。 白角敏叶看了看在地殿另一边埋头大吃的叶白柳,“注意你的语言,巫女,我跟他的相遇只是巧合,我们在昨天之前,并不相识。” “是吗?”黑马多玛沉默了一会,玩味地笑,“那看来,命运之神又开始拨弄起她的手指了,我看你们的默契和合作,还以为你们早已认识了,嗯……命定的相遇啊,哼,在我的帮助下,你们似乎更加的熟悉彼此了,对吗?” 白角敏叶瞥了一眼黑马多玛,打算不再理会这个巫女的戏谑和玩笑,她沉默着敞开了吃喝,补充着体力。 她这个时候去看向在殿门口前的一张桌子上,同样在大口吃喝的叶白柳。这个男人似乎饥饿的太久了,吞食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把吃的直接都塞到肚子里去,坐在他旁边的人们也都傻了眼,就连那个半铁种也一阵错愕,似乎这是一个可以和他们一族比拼食量的男人。 有人看到叶白柳这么狼狈的模样,笑了笑,推过去一角杯的酒水。 “武女,你们准备好了后,就跟着之前的人,来铁神殿来找我,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计议。”黑马多玛一推扶手,缓缓站了起来,从白角敏叶身后走过的时候说。 白角敏叶扭头,看着黑马多玛的背影走入了另一个方向的侧门,直到一转,消失不见了。 随着黑马多玛的离去,地殿里渐渐开始吵闹了起来,虽然之前也是有人们交谈的声音,但却都是刻意的压制着,直到黑马多玛离开这里,下面的人们才像是没有了约束地放开了,大声地说笑拼酒对吼,玩着拼拳之类的游戏,一桌一桌上对冲的声音越来越高,甚至到了最后,两波人还大打出手起来。 有了热闹可看,地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大声的笑,大声的吼叫,高呼声一次高过一次。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看上去外面的围城丝毫没有让这些没有脑子的人们感受到危险和恐惧。就像是脑子最为迟钝的莽夫们,总是借着酒劲,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以武斗和冲突为乐。 这些人就是典型的异常乐天派,上一刻也许还在某种痛苦中,但是下一刻,只需要一瓶他最爱的酒,或者别的东西,他们立刻就高兴起来,已然忘记了痛苦。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被她们砍断了一只手臂的半铁种,个子高大的他这时候正拿着一个大号的酒杯,往叶白柳所在的那张桌子上靠过去。 “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白角敏叶摇了摇头,在心里叹息,想着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她最后吃了一口,从另一个坛子里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烈度的酒,悠悠地饮尽了之后,往黑马多玛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她对着一个等待在那里的人招了招手,“带我去找她,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对吧?” 等在那里的男人还是和之前她遇见的那两个一样,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点点了头,走在了前面。 *** 白角敏叶跟着男人走过长长的甬道,爬了几圈的往上阶梯之后,终于来到了黑马多玛所在的地方。 引路的男人敲了敲门后就退走了,只剩下白角敏叶一个人,等着屋子里传来黑马多玛进来的生涯后,她推开殿门,走进了这间满是光亮的屋子中。 清亮的光芒,似乎月光,一间圆形的大殿中,无处不是这种柔和的光亮,空气到处都是充沛的灵气的味道,白角敏叶只是轻轻吸了一口,能感觉到身体明显兴奋活跃了不少。 “这里是……?”这里到处都是灵气的味道,无疑是一间秘法之屋,需要小心谨慎。 “这种法术名为世之外法镜,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在这里看到别的地方发生的事情的法术,不过需要提前布置,而且也不能离开这里太远,就像我不能在这里看到在拔多城里一样,但是如果只是要看清在我们四周发生的事情的话,这已经足够了。”黑马多玛说。 “可,为什么嘛我看到的画面都是黑色的,是因为已经入夜了吗?”白角敏叶问道。 “你很聪明,武女,没错,现在外面已经天黑了。”黑马多玛点点头带着笑赞赏道。 “那……你这是要我看什么?” “哎!我可没有要你看什么。”黑马多玛说。 “什么意思?”白角敏叶皱了皱眉。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还有你的小男人呢?”黑马多玛看了看门口问。 白角敏叶沉默了一会,有些没好气地说,“他还在跟你的那些手下对酒呢。” 一条血路 四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从一旁缓缓走近了叶白柳,拍了拍还在一边吃,一边听着同桌的人大声说话的叶白柳的肩膀。 叶白柳转头过去了一会,迷茫地看着这个男人。 “主人,让你,过去。”男人说着滞涩的通用语。 见到叶白柳不再听自己说话,那个丢了一条臂膀的半铁种也住了嘴看了过去,虽然也不怎么认识那个男人,但他知道那个男人是黑马多玛的禁脔,也知道男人的到来,其实是黑马多玛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什么事情也都不着急这么一时吧?他还没有吃完呢。”他用着青古沁语对着那个男人说道。 “主人,要见他。”男人摇了摇头,也用着叶白柳听不懂的语言说道。 叶白柳咽下最后一口堵在喉咙眼上的食物,又大饮了一口淡甜的酒水,才缓缓起身,抱着拳对着众人告别道,“各位,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谢谢你们的款待了,现在我好像有事要离开一会,先告辞了。” 那个半铁种抬起手臂做出挽留的意思,嘴里说着叶白柳听不懂的语言。 叶白柳顿了顿,一脸的疑惑的时候,那个半铁种转身就一掌按在了身旁的一个人的头上,摇晃了几下。 叶白柳看向了那个背半铁种一只手按着脑袋的男人。 “他说,你这就,要,走了?”被按住脑袋的男人充当着他们之间的语言交流使者,虽然也是用着滞涩的通用语。 “她们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不得不走了。”叶白柳还是抱拳作礼,解释道。 那个男人转头又给半铁种翻译了一会,半铁种点点头,对着叶白柳回了几句,接着他又按了按那个男人的脑袋。 “他说,好吧,他还说,他,叫,真奇,百叶,火儿。”男人翻译道。 “真奇,百叶、火儿……”叶白柳也跟着滞涩的复述了一遍后,点了点头,“叶白柳,夏国人。” 他抱着拳最后一礼,转身跟着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走了。 而在他的背后,那个被他砍去一条臂膀的半铁种又已经在开始催着那个男人给他翻译。 ***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叶白柳被带到了那间满是光亮的屋子里。 翘着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的黑马多玛手里拿着一颗透明的不规则的晶石,还在聚精会神盯着那块晶石的她缓缓转过头来,挑起下巴,仔细上下打量了几眼叶白柳。 她点了点头,笑着说,“看来好好地清洗过后,你还是个俊朗的人儿啊!你终于来了,有些人等你可是等的有些不太耐烦了。”说着她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盘膝坐着,入定中的白角敏叶。 白角敏叶一脸平静,她和叶白柳对了一眼后,看向黑马多玛,问道,“人已经来齐了,你可以开始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了吧?” 黑马多玛摊了摊手,缓缓起身打趣道,“看吧,我就说过有些已经不耐烦了吧?” 她缓缓走到叶白柳身边的时候,白角敏叶也拿起了白斯琉犀撑地站了起来。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黑马多玛回头说着,当先走在前面。 白角敏叶走到叶白柳的身边和他对了一眼后,彼此点点头示意后,都跟了上去。 他们顺着甬道一路往下,转过几转阶梯后,他们似乎从这里最高的地方来到了最低的地方。 这里更加幽暗,空气也比上面的要湿了一点,随着他们越往里走,火光照亮的地面已经能够看到潮湿的水痕。 这里只有一条甬道缓缓往下,不像上面几层似的有很多处的地殿,甬道两边都是漆黑的石壁,往前是连火光都不能完全照亮的幽暗,一丝风也没有,简直就像是通往恐怖的地狱一样。 “这里是什么地方?”叶白柳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这里一路往下,通往的是一个名为秘铁之殿的地方,可以说是神铁的出生地,诸多神铁,比如星钢,秘银刚,龙钢等等,都可以在这里孕育出神料,进而培育成为神铁。”最前面的黑马多玛头也不回地说。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白角敏叶狐疑道,“这里不是你们铁灵人的禁地吗?你竟然带着我们两个外人来这里,就不怕你们的秘密外泄吗?” “哼,我能带你们到这里来,当然不可能是白白带你们来的。”黑马多玛停了下来,回过头的时候,举起了右手,口里轻轻地念诵了后,她手中的那块晶石立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完全的照亮了这里。 “有一个交易,我们必须要在这里进行,这样,我们的百世盟约,才能真正算作成立。”她最后说。 “百世盟约!?”白角敏叶皱了皱眉,“我可没有说过要和你缔结这么长的盟约。” “别着急啊,武女,我相信你会答应的。”黑马多玛笑了笑,手里举着发光的晶石继续走了下去。 白角敏叶回过头,和叶白柳对了一眼,她的眼里满是疑惑,而叶白柳确实满眼的迷茫,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接着跟了下去,再走了差不多小盏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终地。 头顶的甬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高了起来,一堵稍显的窄,却又极高的青铜大门挡在了他们的眼前,这里不再有火光照耀,只有黑马多玛手里的那块晶石发出耀眼的光芒充斥着这里,虽然仍旧能够完全照亮这里的黑暗,但是凭借叶白柳和白角敏叶两人的眼力,已经足以让他们看出去很远了。 青铜之门远远看起来稍显的窄了些,但是当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却仍旧是无比宽阔的,足以容纳下四个叶白柳并排走过。 黑马多玛站在青铜之门前,左手缓缓伸出抚摸了上去,然后她缓缓地闭上眼镜,低声念诵着难懂而又冗长的语言。 接下来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满是各种人类和野兽以及各种星辰日月,神灵刻画的大门上,一排一排的大字两两亮了起来,发出明眼的白光,那是铁种人的文字,当它们亮起的时候,预示着某种法术正在苏醒过来。 金属齿轮和框架摩擦的声音如震耳的雷一般响了起来,在已经满头大汗的黑马多玛的念诵下,巨大的青铜之门缓缓洞开,当黑马多玛手中的晶石中的光芒照射进去的时候,更多的明光马上就反射了出来,刺痛着几个人的眼睛。 神约 一 等到他们的眼睛稍稍适应了,叶白柳才看清那些反着光出来的源头,正是一种极为银白的矿石。地上石壁上,到处都色的矿石。 青铜之门后面的空间并非如同他想象中的那般宏大,在他眼前的还是只有一条比起外面要宽了不少的甬道,甬道内,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有矿石生长着,银色的,黑色的,红色的,还有海一样的深蓝色矿石,连落脚的地方几乎都没有。 叶白柳还只是有些惊奇而已,因为他对于这些原始的铁块没有多少的概念可言,但是对于白角敏叶来说,这个利落的女孩已经瞪大了眼睛,满满的惊叹,他知道这些稀有的矿石在外面的世界是有多么的珍贵。 “哼哼,”黑马多玛得意白角敏叶露出那样的惊叹的神色来,“怎么样,这么多的神铁,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吧,武女?” 白角敏叶恢复了镇定,顿了顿后,“你想要什么?巫女?”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黑马多玛直说道,“武女,实话告诉你吧,有人曾与我在星月下欢谈过一场,他对我说,如今森林里的这场劫难,远比我们每个人想象中的都还要艰难,不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在这一个地方销声匿迹,躲个一年半载就能避的开的了,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需要帮组。”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 黑马多玛接着说,“这处宫殿,是我铁灵一族传承久远的圣地,这里已经是我最后几处最为重要的领地了,我不能这么白白的失去,武女,我们之间,需要一场诸神见证的誓言。” 她转过头,看着叶白柳最后说,“还有你,我们之间也需要一场誓言,神定的约定。” 叶白柳皱了皱,有些茫然地看向白角敏叶。 “哦?”白角敏叶走过黑马多玛,走进青铜之门后的甬道里,伸手出去抚摸那些或坚硬或轻脆的铁矿,“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窘迫,这么多的神铁,你想要和我们进行一场什么样的约定?” 她转回头,静静地看着黑马多玛。 “约定的对象,主要还是你,”黑马多玛笑了笑,也走了进去,“你的小男人只是附带的条件,其实我本来是要把他也要排出在外的,可是,谁让他是你看中的小男人呢?而且还是一个神命的武士。” 白角敏叶没有说话,却也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看中了叶白柳神武士这一个举足轻重的身份。 “你是真王一族的王之子,等到老王退去之后,青古沁森林将是你的领地,我要和你缔结百世进退同盟之约,以及我们两族不得随意互相侵犯条约,青古沁森林里需要有我的一块领地,这块领地,是你们青古沁人不得靠近入内的。”黑马多玛严肃而认真,几乎每一句都说的斩钉截铁。 “你的野心,很大,”白角敏叶低了低眼睛,“可,你和我缔结这样的盟约有什么用?我如今不过是我族一个普通的武士,要等到我父亲把真王一族的权柄交到我的手上,不知道还要多少年,而且,青女一族,乃至我们整个青古沁部族,青王长老会都是以青王大人为尊的,你和我缔结的盟约,可能在他们的那里,并不多么的重要。” “没关系,我可以等待,一直等到你执掌真王的那天,”黑马多玛笑了笑,她似乎早有预料,“青王之主,我大概是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她了,但是你不一样,如今你被困在这里,就算是出去了,我们也需要在一条铁火的战线上共进退了。” 白角敏叶沉思了一会,她看着满满一洞的稀世神铁,“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誓约的内容需要商酌,而且,巫女,你需要为誓言付出的……代价呢?” “代价,我的代价,”黑马多玛脸色忽然有些不忍难看起来,声音重重的,“就是这里的神铁,我可以许给……两成的开采的权利。” 白角敏叶动了动容,转眼过去直直地看着黑马多玛,“两成。” “怎么,这还不够吗?你们真王一族才多少的人,这两成已经够你们用几十甚至一百年的了。”黑马多玛皱起眉头。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我没有说不够,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这场誓言,我们缔结。” 黑马多玛扯着嘴角笑了。 “但,不是在这里。”白角敏叶没有仓促的答应。 “哼,这我当然知道,”黑马多玛笑着环抱起双手,挑了挑下巴,看向了叶白柳,“那么,你呢,年轻的神命之人,你是否要和我缔结下盟约呢?” “我?”叶白柳疑惑地问,“我们之间,也需要缔结盟约吗?” 黑马多玛看了看白角敏叶,又走向叶白柳,“小男人,我有预感,将来的你,在这个世界中快速的消亡,我对你的兴趣,这是我们之间能够缔结神约的前提,你可以选择答应,当然也可以拒绝,不过我的出价,是这里的神铁,只要是你一个人的需要,我可以答应你任意取用,记住,是你一个人的需要。” 叶白柳有些不解,又有些犹豫,她转过眼睛,看了看白角敏叶,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你可以先听听神约的内容是什么,只要是你能够接受的,你也许可以答应,这对你来说,好处应该大于坏处。” “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黑马多玛抢着说,“小男人,看在你甚是合我胃口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你,我们之间的神约很简单,那就是你不得无故与我们铁灵一族为敌,也不得随意杀戮我们,以及在我们铁灵一族处于危难之间的时候,你必须得尽你所能,对我们伸出援手。” “当神约缔结之后,你会是我们铁灵一族永远的朋友,至少在青古沁这里,铁灵一族的大门永远会为你敞开。”她接着说。 “怎么说呢,也还是谢谢你能够看得起我,你的话听上去,似乎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的坏处,我不是那种喜欢杀戮的人,”叶白柳还是有着疑问,“可,我的代价呢?如果我违背了誓言呢?” “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的,”黑马多玛摇了摇头,“我一般看人的眼光,都是极准的,如果,在不背离神约的旨意的约束的前提下,你真到了不得已需要违背誓言的时候,那么,你从这里取走的神铁,它们不管会被铸成何等的模样,都会把它们的锋利以及苦痛,独加于你身,这不会要你的性命,只是会让你……付出一点小小的痛苦。” 叶白柳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再次看向白角敏叶,后者虽然神情严肃,却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那,好吧。”叶白柳也难得严肃地看向黑马多玛。 黑马多玛笑了笑,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看吧,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现在的你,正是需要这些神铁的时候。” 神约 二 的矿道不知道到底有多么的深邃,看过去的时候,竟然似乎还能隐隐听到某种怪物般的呼吸声一样,让人本能心生幽幽的恐惧,不得不谨慎和保持某种的敬畏。 “那么,”叶白柳有些严肃认真地说,“我们的约定要怎么样开始呢?我的剑早已经断裂了,要从这里杀出去,我现在正是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的时候。” “很快就行,”黑马多玛满意地笑了笑,“但是,你想要一把由这些神铁锻造出来的剑,那可不是说了就行的事情,这需要时间,很多时间,不是现在。” “只不过,你也许可以提出些要求,我可以送你一把,而且是专由我们铁灵人一族的铁火技艺铸造出来的神兵利器。”她接着说。 “可是我的另一把短剑也丢了,我现在除了一面盾牌,已经没有武器了。”叶白柳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不是问题,我这里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神性的武器,可是绝好的也是有的,你尽管挑些,任意取用,或许,你可以现在就对我说一说,你想要一把什么样的剑。”黑马多玛说。 叶白柳沉默着,似乎犹豫了起来。 “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也不必忧虑真假,”黑马多玛似乎看出来叶白柳的犹豫,“我这个人一旦下了主意,就不会吝啬,我能够就这么带你们两个来到这里,亲自为你们打开这道大门,足以说明我的诚意,这数十年来,你们两人,是唯一来到这道门之前的人。” 叶白柳看向黑马多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不,我是在想……” “不,我对于剑的样子,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接着看向白角敏叶,“就像她的那柄剑的,大概的样子吧。” “哦……?”黑马多玛看向白角敏叶,“可以,但不可能完全一样,既然是我的人来铸剑,那么,剑最后的样子,也是由我来定,我可不喜欢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意外,叶白柳没有预料到这个女人答应的这么痛快,于是他也点点头,“那我们也开始立下约定吧,时间很紧,我有预感,这里很快就不在安全了。” 黑马多玛皱了皱眉,她似乎相信叶白柳话中的危险。 “那就马上开始吧,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需要封印住这里,确保不会被那些人发现,等到一切都平定之后,就是这里再度开启的时候。” 等着白角敏叶两人从矿道里走出来后,黑马多玛再度低低的念诵起了生涩难懂的语言,巨大的青铜之门又在一阵“哐哐哐”的声音中咚的一声关闭了,恢复了寂静。 “跟我来。”黑马多玛走在前面,往回走去。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又沿着阶梯而上,叶白柳一路上默默地观察着,虽然还是对于道路没有什么清晰概念,却也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又来到了这里的第二层似的,是刚才吃饭的地方的上一层空间。 又是一处地殿,倒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已经有很多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有凡灵一族的人,也有铁灵一族的人,他们在一尊高大的雕像前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有的人在擦拭着兵器,有的人在整理着金属制的盔甲,还有的人大口喝了酒后,又扛着一捆的羽箭搬走,几乎到处都是忙碌的人。 黑马多玛一行人的到来让这里的吵闹又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不管是铁种们还是凡人们,看到黑马多玛的时候,都是无比恭敬地低了低头,眼神庄重地行礼。 “都给我让开一点,不要挡在伟大的铁之神的前面。”黑马多玛大手一排,用着铁种人的语言斥退了那些聚在那尊雕像前面的人们。 没有人敢于违抗黑马多玛的命令,甚至连一点的迟疑都没有,纷纷拿着身边的东西退开了。 “我们将要在这里定下诸神亲证的约定,你们也都将会见证,”黑马多玛走到神像下转回身,扫视了一圈众人后,“在这个誓言进行的时候,我需要你们都要谨怀一颗严谨而谦逊的心,保持安静。” “都明白了吗?”她最后问。 环视一圈,地殿里果然立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着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剩下。 “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不死的圣者。”黑马多玛难得对叶白柳变现出尊重的神色,表示谦逊地低了低头。 “我要怎么做?”叶白柳叶严肃起来。 “罗锐那亚那!”这是铁种语,黑马多玛看着叶白柳,稍稍转头,大声地喊着。 “吼!”早已等待在另一边的两个半铁种大声应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 叶白柳看过去。一个半铁种双手把一把巨大的战斧捧了过来,另一个半铁种举着一支火把,挺胸高抬头,落后一步紧紧地跟着前面双捧战斧的半铁种。他们的神色具是庄严高傲,胸中似乎满怀着朝圣般的恭敬。 他们两人缓缓走到黑马多玛几人的身前,那个双手捧着战斧的男人单膝跪下,也不知道是对着黑马多玛,还是她身后的那尊神像。 黑马多玛伸手出去,立时就有一个半铁种递上了一把匕首上来,黑马多玛接过匕首,一剑利落的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红色的血冒了出来。她将匕首递给叶白柳后,缓缓上前,将左手放在了被那个半铁种捧起的战斧的锋利的刃上。 叶白柳皱了皱眉,知道黑马多玛的意思,他左右看了几眼后,虽然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犹豫,不过他却并没有过多的迟疑,他用着那柄在自己的手中已经可以称之为短剑的利刃划开手掌,上前两步,也把血压在了那柄似乎被称为罗锐那亚那的战斧斧刃上。 “至高无上之尊,伟大的铁灵之神。 请赐下您那尊贵的目光,照耀我等。 请您聆听一个信徒的祈求,见证我等。 您的子嗣,您的随从,您的跟随者们,请伟大的铁神为我们的誓言赐予祝福和诅咒。” “您最为虔诚的信徒,其真名为黑马多玛·百霜奇多,在此,将和诸神的仆从立下永世的誓言。” “从此刻起,凡之血、铁之血既为同血。 同血之刀,不能沾染同血; 同血之手,永世相结。 血血相融,即为同根之铁; 同血相离,当受诸铁之苦!” 黑马多玛转向叶白柳,“到你了,请你在圣器之前说出你的真名,重复刚才最后的两句誓言,立下铁誓,就行了。” 叶白柳皱了皱眉,和黑马多玛对了一眼,“我之真名,叶白柳,在此立下不得违背的誓言,血血相融,即为同根之铁;同血相离,当受诸铁之苦!” 一条血路 五 “契约已成,铁神之眼垂视,背约者当受到来自铁神的惩罚。”黑马多玛最后说。 她又接过一旁的人递过来的白色丝绢,在割破的手里染上了血后,又递给了叶白柳。 “把你的血染在上面,然后用神火烧掉,这场仪式就算结束了。”黑马多玛吩咐着叶白柳。 叶白柳半信半疑地接过,也学着黑马多玛的样子把自己的血滴在了丝绢上,这时候那个举着火的半铁种走过来,把手中的火把往前伸着,靠近了叶白柳,像是一个铁石做成的卫士一样,默默地等待着叶白柳。 叶白柳用那火点燃了手中的丝绢,等着丝绢烧到最后一截的时候松开了手,只消片刻,弱火的丝绢就在半空中化成了烟,只余黑灰坠地。 “就这样了么?”叶白柳转过头去问。 “好了,”黑马多玛摆摆手,示意那两个半铁种退去,“我很高兴这场神约的达成,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受到冗杂的规矩的约束,但是约定,我一向乐意遵守。” 她一转身,结果一旁的仆人再递过来的另一块白色纱布,包扎在自己的手上的伤口处,用着铁种语大声招呼起来,“接下来就是正是了,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告诉他们,我们离开了,从这里杀出去。” 白角敏叶缓缓走到叶白柳的身边,递过去一条在一个面色白皙的人手中拿过来的纱布。 叶白柳看了看白角敏叶后,有些犹豫脸色地接过来,包扎在自己的手上,“多谢。” “你好像并不为这场约定开心,反而,很担忧。”她带着微微地笑说。 “我,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很草率?”叶白柳又看向已经在那具高大雕像下落座的黑马多玛,问着白角敏叶。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白角敏叶认真模样地思索了一刻,笑着点点头地说,“但,也算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吧,对你们谁来说,都不会有什么白白的损失。” “其实,也是我想要一把能用上很久的武器,自从我的身体发生这些变化已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把好的刀剑折在我的手中了。” 他转头看着被白角敏叶挎在肩上的白斯琉犀,“直到我用过你的这把剑,我才觉得这就是很适合我的武器,我能感觉的出来,你的这把剑,很坚硬,就像龙眼部的那把古达尔短剑一样,能够受的住我的使用。” “龙眼部?”白角敏叶似乎好奇起来,用着她那似乎独有的轻柔声音问。 “是的,来这里之前,我们有一段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后来当知道我们要继续深入青古唐的时候,青眼大长老他就托付给我了那把古达尔剑,让我有机会遇到的话,就交到龙眼结云的手上。” “龙眼结云……”白角敏叶点了点头,“那么,想来那把剑一定是一个重要的信物了。” “可惜,那是把很好的剑,丢在我们之前被困的那个地方了,那时候怎么就忘记捡回来了。”叶白柳有些叹气地说。 “那时候太混乱了,时间太紧,不怪你的,以后再看机会吧,说不定那把剑还会回到你手中,毕竟有时候运气这种东西,谁又说的准呢。”白角敏叶摇摇头,安慰叶白柳起来,淡淡地说。 叶白柳心里一动,莫名地看向白角敏叶,忽然就沉默住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怎么了?”白角敏叶倒是微微地一愣,微微皱了眉,不解地问。 叶白柳还是沉默了会,笑着摇摇头,“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嗯?”白角敏叶也笑。 “听你这么说,似乎让我心里好过不少。”叶白柳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你这么说的话,那好吧,不用谢。”白角敏叶点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了笑。 *** “铁穆沙们将会是是第一批出发的队伍,”大厅里,高大的雕像下已经慢慢围了一圈的人们,黑马多玛正在大声的宣布,“他们将会从南边突围,我们的人会混杂在其中,这是一支疑兵,规模是三支队伍中最为庞大的,至少百人,他们将会如果能够引起外面那些人的注意,将会吸引走大部的敌人。” “庞突奴儿,这支队伍将由你领兵!”黑马多玛看着一个黝黑的半铁种武士,用着铁种语命令道。 “努哈。”名为庞突奴儿的半铁种用着拳头一拍胸脯低头。 “第二支队伍,将会是一支最为混杂的队伍,”黑马多玛接着说,“铁种人将会和凡种人编在一起,从北边的暗门出发,一支往他们还没有占领的北方森林里突围,如果庞突奴儿他们顺利,你们的压力将会很小,突围出去的概率将会大倍增加,就算是受到阻拦,也将会吸引走大部的敌人。” “葛利乏业,这支队伍由你率领。”黑马多玛又看向一个青古沁族的人,命令道。 “努哈!”名为葛利乏业的男人也像是庞突奴儿的样子领命。 “第三支队伍将会由我亲自率领,”黑马多玛站起身来,“这也是你们其他两支队伍吸引的原因,你们需要全力掩护我们安全逃出去,我们将会从东边突围,那里是敌人最多的方向,无疑比其他两路都危险许多,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将会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 “你们逃出去后,不必再回头,全力而出,如果我需要你们回来,我将会召唤你们,庞突奴儿和葛利乏业之后将会全权统领你们,隐藏,躲避,养精蓄锐,一直到我的召唤来临,你们都不必再轻易回来这里,都知道了吗?”黑马多玛大着声音问,几乎是吼。 “努哈!!!”所有的人齐齐大吼,他们看向黑马多玛的眼神坚硬如石头,似乎并不在乎自身的危险。 “高大的铁之神将会在星空处庇佑我们,死者的灵魂将会受到指引,得到铁神的召唤,”黑马多玛最后鼓舞般地说着,“敌人将不能阻拦你们,死亡也不会阻拦你们,这一次为我也不会将在约束你们,放开手大杀一场吧。” 一条血路 六 叶白柳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人们那充满着力量的吼声总是能让人为之一振,像是心头的血猛地跳着似的。 “我们应该是要出发了吧?”叶白柳问着身旁的白角敏叶。 白角敏叶点点头,为叶白柳解释起来,“是的,按照按个巫女的计划,这里的所有人将会分成三支队伍,一支往南,一支往北,一支往东。” 叶白柳听着大概,点了点头,“三支,是个办法,但是我们连外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就这么出去么?同时出发?” “不,”白角敏叶摇摇头,“走南边的最先出发,其次是走北边的,最后才是走东边的。” “那我们?” “我们跟着那个巫女,从东边走。” “东边?最后走么?那,前面的两批人他们……?”叶白柳察觉到这样安排的背后的用意。 “嗯,”白角敏叶点点头,“你应该想的不错,他们都是被抛出去的诱饵,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那一支队伍能够顺利离开这里。” 叶白柳皱了皱眉,不过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最后他点点头,坦然接受了,“那我们之后在哪里汇合呢?又要往哪里去呢?东边是森林的深处,我们是要去拔多吗?” “我们不会汇合,那女人的意思,是说这里的人出去后都不必再回头了,至于要去哪里?她倒是没有说。”白角敏叶的面色微微也有些凝重。 叶白柳看了看白角敏叶,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那些正在大口饮酒,也不知道是在做最后的告别,还是彼此壮着胆气的人们悠悠地说,“明知道是送死的去路,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为这些担心。”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看上去很……愚蠢?”白角敏叶忽然问。 叶白柳顿了顿,稍稍撇过去一眼后,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是群勇敢的人啊!” “其实,你应该觉得才对,”白角敏叶却不这么认为,她摇着头笑了笑,“愚蠢的勇敢,看来铁种人的血,流了上千百年,还是这么的固执,没有变过。” 白角敏叶看向叶白柳,“虽然愚蠢,不过我却喜欢这样的愚蠢。” 叶白柳愣了愣,不知道白角敏叶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等出发之后,你记住,一定要跟紧我,你对森林不熟悉,走错一步都可能迷失在这里,”她再次叮嘱道,“一定记住,跟紧我,现在的森林里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危险,已经是寸步难行了,不再会有更多能够呆得住脚的地方了,我会带你前往拔多。” 叶白柳看着认真模样的白角敏叶,也认真的点头。 另一边的黑马多玛忽然又大声地吼着什么,这个地殿里一下子嘈杂起来,叮叮当当的,各种东西的碰撞声一下子把这里衬得像是最为热闹的集市一样。 人们渐渐地散开了,大殿里空旷起来,可是空气中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被抽紧了,压迫了人们的呼吸,甚至一切都变得凝重起来。 气氛越来越凝重,每一个人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不舍,这时候和朋友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告别似的。 “你们跟我来,”黑马多玛走了过来,一撇头,然后对着叶白柳说,“我带你去挑选一把合适你的兵器,不过以你的身体来说,一把也许不够,我将打开我的武库,任你挑选。” “多谢。”叶白柳一点头。 黑马多玛再看向白角敏叶,“你需要什么?” 白角敏叶摇了摇头,“多的我也不需要,我需要一袋箭,要最好的,而且是你的珍藏。” “你挑剔的可真是时候,武女。”黑马多玛笑了笑。 两人跟着黑马多玛,随行的还有七个高大的半铁种,他们走出地殿,再次回到那道上下的阶梯,顺着往上,又回到最上面的那一层。 轰轰轰,咯咯咯的声音响个不停,一道似乎暗黄色的大门缓缓洞开,漆黑的房间里,竟然有一股金属和牛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黑马多玛的武库缓缓展现开来,两个半铁种点起了火把,这间古朴而精致的房间大亮起来,无处不是精致的紫木器格,供人行走的只有几条小小的走径,黄金的暖色和金属的冷色交织在一起,这间久置的房间有一种最为简单的奢华。 一头似乎是豹子,又像是鬣狗的小东西,不知道从那个地方窜了出来,一溜烟就到了黑马多玛的脚边,用着它那颗凶狞的有些滑稽的脑袋蹭着黑马多玛的群氅摆边,极尽讨好与谄媚。 黑马多玛却不耐烦地一脚踢开了那头野兽。 “黄金,精铁,炼钢,海珠,这里的珍宝都由你们细细挑选,你们看上的,我都可以送给你们,”黑马多玛一边往里走,一边向身侧两边似乎旋腰般地摊开双手,“不过有一个前提是,那就你们能够这里带走。” 她一挥袖子,转身返回,“好了,你们挑吧,记住时间有限,我们马上就要开始动身了。” 她不由叶白柳两人多说几句话,已经带着人走了出去,在门口一转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高大的半铁种,神情冷硬地看着叶白柳两人等在那里。 “既然是她的好意,”白角敏叶和叶白柳对了一眼,笑着说,“我们就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她似乎看中了什么,走到一出刚好到她半腰的架子旁,拿起了一把全身银色,鞘上镶嵌有红色宝石的匕首。 “看来只要一袋羽箭,似乎是太吃亏了。”白角敏叶自顾自般地说。 叶白柳本来跟着白角敏叶走了两步,双眼忽然瞟到了一把装具古朴,模样却间美的古刀。 他走过去,将古刀拿在手中掂了掂,然后缓缓地拔出了一线,银白的刀身反着犀利的冷光,微微带着弧度的刀身缓缓出鞘,两指左右宽度的刀身上刻着他难以明懂的符文,刀柄以褐色的木料保护,刀格处是一道细长的小十字,全长不过两尺半左右,是一把防身的刀具。 一条血路 七 叶白柳试着弹了弹,结实的清音无疑述说着这把刀身的完美,不论是硬度,还是重量,都完胜了他花费重金购来的那把战剑。 “是用秘形塑火炼法铸成的利器,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愧是铁族人的手艺,真不知道是何人所铸。”白角敏叶那边也在赞叹着手中的匕首。 叶白柳听到白角敏叶的自言自语,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手中这把刀的珍贵与完美。 他收刀回鞘,抬头又去看了一圈,才发现像他们手中这般大小,趁手的兵器其实并不多有,更多的,反而是那些超出他们所常见的制式,一把大剑,长有五尺,剑鞘都有他几乎一手的宽度,精钢的柄上缠了半截黑色的鱼皮,剑格处是一个十字形状的精致装饰。 至于其他类似大小的斧锤弓矛,看尺寸,这都是适合铁种人那种体格的人所使用的武器,其实这里适合他们的武器并没有多少。 叶白柳逛了一圈,除了几把和他手中这柄刀类似的兵器外,他还看中了一面类似剑尖状的盾牌,看上去应该是铁种人随身的刀盾之类的,制式倒是不大,可是对他来说却还是不太合适,比起他如今用的那面盾牌来说要打了一些,勉强的话倒是能用,只是他们这一次是逃亡,带上这面盾牌,已经不算是轻装间行了。 他走了两步,在一排银色的精钢长矛那边,又选中了一柄刚好和他身的矛枪,看上去原本应该是一种铁种人用来投掷的两尖投矛,到了他手里,倒成了一支战矛。 “叶白柳。”白角敏叶忽然叫起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叶白柳看过去。 “快过来,你来看看这些是什么。”白角敏叶这一次头也不回地说。 她低着头,微微弯着腰,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作为支撑,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物件在手中细细打量着。 “这些是……?”叶白柳靠了过来,还没有仔细打量这张罩以琉璃保护的桌柜,就感受到了浓缩的灵气的波动。 他大概左右扫了一眼这一长排的桌柜,看着那些精致的金铜银铁的小饰品,已经有了些猜测。 “是法器,”白角敏叶解释说,“一直都有说巫女除了擅长炼人的禁法,也有炼器,当然我说的不是刀剑,而是这种更需要精巧心思的法器。” 她放下手中的银色镂空戒指,又拿起一枚串了黑色细绳的三叉样式的金边银叶子项链,眼中隐隐地放光。 “这股清凉的气息,向来是水灵系的法器了,我竟然感觉到身心轻松不少,不再那么的烦躁了,看起来,很适合我。”白角敏叶笑了笑,志在必得的样子。 “这个手绳,不,这到底是个木头还是金属?”叶白柳手里拿着一个也以黑色细绳串着几截似乎金属制品的手绳打量。 “嗯……”白角敏叶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双眉微微紧了紧,叮嘱道,“灼热的火之灵,流速太快了,看起来像是一件危险的法器,你小心些。” “很危险?”叶白柳倒是没怎么觉得。现在的他,反而越是炽热的火越能让他觉得舒适般的。 “不过你喜欢的话,可以留着,别可怜那个女人,你和她定下的神约,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比不上,她不吃亏,就当这是你的定金吧,”白角敏叶还是力劝叶白柳拿着,“往后凶险的日子多了去了,拿着防身,这比刀剑有用。” “还有这个。”白角敏叶走过去一旁,忽地给叶白柳丢了件东西过来,一晃神中的叶白柳连忙接住。 白角敏叶丢过来的是一把反曲的弓,弓臂的绿木上手就能感觉到无比的润滑,他用力沉着一抖,弓臂止不住一阵弯曲,却又很快恢复。 “好弓!感觉很轻,但,这应该是我接触过的坚韧的一把弓了。”叶白柳赞叹道。 “还有这个,这些你都用的上,对了,你的弓箭怎么样。”白角敏叶问。 又是一袋黑尾的羽箭,叶白柳接在手中,左右看了看自己没有一支空着的手。 “也许比不上你,”叶白柳歪了歪头,有那么一点自信地说道,“但应该,还说的过去。”他最后又点了一下头。 白角敏叶也点了一下头,“那就好,我相信你。” 她最后左右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宝物不可谓不多,明亮的铠甲,纯色的金锭,金银玉石玛瑙的饰品和雕刻物,以及各种金属珍钢打造的武器,是名副其实的宝库。 只是,适合他们的很少,这里大多的器物都是符合铁种人使用的制式。 “走吧,我们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那女人该要着急了。”白角敏叶笑了笑。 叶白柳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盆满钵满的双手,努了努嘴角的也跟着笑了笑。 “铁古里那油?”守在门口的半铁种用着铁种语低头问道。 叶白柳不解地皱着眉看向白角敏叶。 “她的意思是,我们是否都挑选好了?”白角敏叶解释说。 “耶努哈。”白角敏叶又对着半铁种点了点头。 半铁种点头回以示意,走过叶白柳两人,然后用着他那双比牛腿还要粗的臂膀拉动着宝库的钢铁大门,一阵刺耳的金属轴轮摩擦的声音中,严然有两三个叶白柳身位的大门竟被他一个人拉动。 “秘速拉。”这个半铁种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他关上门后,又对着叶白柳白角敏叶两人说了一句后,径直走了。 “走吧。”白角敏叶这次没有再解释,招呼着叶白柳跟了上去。 往回走的路似乎很熟悉,叶白柳越走越觉得这里是他走过的地方,他们下了一层后,似乎踏上来时的路。 果然,再走了一会后,叶白柳就能肯定这是他们进来的那条路,甬道两侧的景物那时候被他尽收眼底,这时候只需几眼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似乎走回来了?”叶白柳却还是用着不确定的语气问着白角敏叶。 一条血路 八 白角敏叶点了点头,“这里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她转过去大声问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黑马多玛。 “是的,怎么,你还没有看出来吗?看起来你的小男人比你要警觉多了。”黑马多玛说着自以为有趣,又不合时宜的玩笑。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他们现在不会守在外面了?我们要从这里走?”白角敏叶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正确,”黑马多玛点点头,头也不地抬起一根手指,以示她的称赞,“一旦我们开始的时候,外面都会被搅个天翻地覆,我的人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让他们不能小觑,就算他们的人再多,除非是再来几百头那样的杂碎,不然一定挡不住他们,到时候这里的人手也会被撤走,那将会是我们的机会,一个绝佳逃离的机会。” “可是作为诱饵,损失掉你这么多的精锐,你不会心痛吗?”白角敏叶点了点头后,又问。 “谁说我会损失掉他们?”黑马多玛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你把我们想像的太简单了,武女,这里是我们的领地,你不明白天翻地覆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能从她眼睛里看出些微的怒气来,只是白角敏叶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说的不对。 “你很有信心,”白角敏叶笑了笑,“那么,看来我也必须得报以十二分的期待。” “当然,电闪雷火,山崩土啸,你将会见识到世界末日,的模样。”黑马多玛牵起嘴角地笑,再度转身。 叶白柳一行人再度回到之前的甬道,明明已经在这处地下呆了快有大半日了,可是再来到这堵门前的时候,时间又好像才过去了只是一会,外面经历的那一场战斗似乎才是上一个眨眼发生的事情。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叶白柳把手里的矛拄在地上问。 他这时候上半身一副别人给他找来的牛皮胸甲,衣裳也换了别人给他的一身干净窄袖猎衣,还没有长起来的头发在脑后系起,不再是那副狼狈的模样。 盥洗一番后,这时候一身的衣着打扮,挺拔站立,俨然才有一个少年武士的模样,不再是那副流浪的狼狈样。 黑马多玛再次拿出她的那颗不规则的水晶块,透明的水晶忽然模糊起来,黑色开始染透了整个水晶,接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亮光的东西浮现了出来,星星点点,似乎寂静夜晚的星空般。 “再有一个地时,我们就出发,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再作最后的修整。”黑马多玛收起了手中的水晶,背靠着墙壁坐了下去,开始闭目小寐。 叶白柳看了白角敏叶一眼,两人对视,白角敏叶点了点头,然后一摆头又示意他们也找个地方坐下。 其他的几个半铁种也相互交流着各自找着地方坐下,做着最后的修整。 “一个地时,意思是?”叶白柳对于青古沁人的时间观念没有什么概念,不解问道。 “这是铁种人的计时,在你们夏国人那里,应该,是半个时辰。”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叶白柳点点头。 叶白柳左右看了看,他们这一行人不过是十个人的队伍,黑马多玛带着他最为看重的几个半铁种,外加上他们两个,半铁种们这时候已经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明明才吃过饭不就,他们又在小口小口持着什么干了肉块。 黑马多玛倒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用着一顶氅帽把自己的整个头都藏住了,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似乎进入了某种静默的状态中,闭目养神的时候,她的左手却始终还是不断地摆弄摩挲着她的那颗法器水晶。 叶白柳看得出来她似乎有那么一点的焦虑,只是却不知道原因。 他悄声地收回眼神,也完全背靠起了石壁合上了眼,他知道那些半铁种们这时候嘴里还吃着东西,不过是为了保持体力,这是武士们通常全力应战前的做法。 只是他却顾不上,他已经大吃特吃一场了,肚子现在是久违了几年般的臌胀之感,比起保持体力,现在的他更需要保持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饱的缘故,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反而有一种衰退的征兆。 难道是竟然犯上饭晕了?他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得调整一下,以应付接下来的大战。 …… 昏昏沉沉的,叶白柳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时间似乎过去了已经很久。 一旁的黑马多玛在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缓缓抬起左手,凝视着。 透明的水晶在她的注视下刹那间变得幽黑起来,接着是点点的红光闪灭连接,似乎火星的绽放与寂灭。 她站了起来,在甬道里走了两步出去,然后扭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嘟……! 沉闷的号角声像是厚浪一样沿着石壁席卷冲撞而来,惊醒了这里的所有人。 叶白柳的手瞬时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身子前倾着坐起,睁眼就是冷硬的杀机。 一旁的白角敏叶也差不到哪里去,她也睡了过去,这是武士的本能让她的全身绷紧,瞬间警惕着站了起来。 一直到等待着号角声转转悠悠地消尽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她一手对着叶白柳伸了出去,转头看向黑马多玛问,“这就是开始的信号吗?” 叶白柳知道白角敏叶这一伸手的意思,他一手搭了上去,拉着借力站了起来,把那支投矛拽在了手中。 “是。”黑马多玛的语气越来越冷了,不再有那种戏谑的语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白角敏叶看了看叶白柳,“好,我们也准备好了。” “不,不急。” “不?” “再等一等。”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一副担忧的模样,却也仅仅只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最后的时间了,活动一下手脚吧。”黑马多玛忽地牵动嘴角笑了,这时候倒有些邪恶鬼魅的意思。 轰隆隆隆…… 叶白柳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的就是再为不过熟悉的响动声,似乎山体里的石头滚落,又在滚落的时候互相碰撞,发出隆隆的巨响。 大地竟然震动了起来! 一条血路 九 剧烈的震动来自每个人的脚底下,大地深处似乎正有一头疯了的地龙一般在四处乱撞。 森林白雪里的男人们蓦地惊醒,纷纷起身,在地面这一阵剧烈的摇晃中,他们根本站不稳脚步,左摇右晃的,直到抓住那些深深扎根在土里的大树才站稳脚跟。 这一片森林中无处不是的野妖们也发出来自本能的惊恐慌乱之声,眼看着就要惊惧地四散而逃,可是一个压绝全场的凄厉嘶吼声忽地压制了它们,这似乎夜枭咳血嘶啼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地壳震动的声音,强行让那些野妖们压制住了对于天灾本能的恐惧。 但是这阵嘶啼声还是没有能够彻底盖过地动的声音,只是这一片森林的野妖们稳住了阵脚,更远的,更多的野妖们早已经四散而逃,在森林里四处胡乱地冲撞。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男人们惊恐地发出疑问。 “呷哆!”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低低的嘶吼。 大地忽然的震颤让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一阵恐惧,这也是人类本能的恐惧,只是好在大地虽然震颤的厉害,地表却没有开裂,也没有树木或拦腰,或齐中折断,他们的处境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在大概差不多十多个呼吸后,脚下的震动终于停了下来,男人们也终于能大喘气地放下悬着的心。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深吸口气,轰隆隆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起来,只是不在伴随着地动,众人身前的地面忽然开裂,火光迸现了出来,待轰隆隆的声音停息后,接着而来的是大部人马进军般的呼喝声,以及咚咚咚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一支怪物军队咆哮着从地底冲了出来,趁着那些森林中的人和野妖们立足未稳,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 领头的半铁种武士的手里分别拿着一把举剑和一面剑盾,身披一副铜色的胸甲,赤着胳膊,手臂上一副精铁的护臂,他手中的长剑一指,那些怪物们便举着武器冲锋过去。 大地再一次震颤起来,这一次是来自铁蹄的踩踏。 黑马多玛的怪物大军们尽是身高马大,比那些野妖不遑多让,更何况他们的装备精良,全身都是打磨的精良的铁器,面对那些野妖们,竟然在野蛮上压过了它们。 铁穆沙们的冲锋几乎不可阻挡,他们只是闷着头一掀手中的铁盾,那些野妖便遭受重击地倒飞了出去,被冲撞的人仰马翻。 一次潮水涨退的时间,森林里立刻被铁穆沙大军们推清出去了一大片,野妖们罕见地被人们以蛮横的力量压制了,铁穆沙们手起刀落,锋利的兵器立刻砍下野妖们一截的身躯,黑血四溅,铁穆沙们蛮横的攻势势不可挡,野妖大军们已经溃败了。 但还是有几个角落遭受到了顽强的抵抗。 是那几个男人,他们是唯一可以短暂抗衡那些铁穆沙攻势的人,三个男人把一个老人围在身后,不知道干了些什么,每个人这时候的状态都极尽疯狂的态势,双眼黑中带红,也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们一样和几个铁穆沙对撞,一个高壮的汉子捏着拳头,一拳把一个铁穆沙的铁盾打的凹陷不说,还将其打的倒飞了出去。 一时间凭借蛮力,几头铁穆沙竟不能近身,他们周身黑气缠绕,以怪力接连掀翻了几个冲杀过来的铁穆沙。 但终究他们还是势单力薄了,更多的铁穆沙们包围了过来,一个铁穆沙趁着一个男人没工夫防御侧身的时候,一斧头将男人的手臂齐肩砍断了,鲜血只是飞溅了一瞬,黑色的雾气立刻将男人的伤口包围起来,止住了血。 另一个男人被几个铁穆沙顶着铁盾齐推了出去,以更强大的力量击退了他。 “奴喏!!”只见那个老人似乎腾空而起,整个人双脚离地浮空而起,他嘶吼着双手大张成爪,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嘶声。 黑色的雾气立时便从他的手指和胸口里飞出,像是触手一样直接扎在了几个铁穆沙的身体里面。 每一根被黑色雾气触手扎中的铁穆沙们立时陷入了僵直中,全身颤抖着慢慢没了力气,手里的兵器纷纷掉落,接着缓缓跪倒了下去,瘫软地扑倒在地上,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老人这神秘的术式帮助他们一行人缓解了危险的围攻,可也只是暂时,其他的铁穆沙和半铁种们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其他的地方都已经被他们打杀的差不多,野妖们死的死,跑的跑,这一片战场很快就到了尾声,铁穆沙和半铁种们的攻势来的突然又迅猛,又有那一场忽然的地震,这场战斗完全是一场彻底的碾压。 老人缓缓落地站稳,他扫眼四周,知道败退之势已是定局,那场地震不只是忽然惊吓了他们所有人以及野妖,还震乱了空气中的灵气流,让他短时间不能以术法强行约束那些野妖的行动。 “教宗大人,我们得暂时离开这里了。”一个魁梧的男人看着更多的人围了过来,在老人的身前站出去了一步。 老人一扯因为刚才空气乱流而翻飞的斗篷,重又把自己裹住,他黑色的眼睛里现在满是令人心颤的狠意,身周的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缠绕,阴冷的让靠近的人都会错觉得,似乎自己的骨头都被剖开了似的。 可是即便强大如他,这时候也不能面对的铁灵人的兵锋。 铁种人的攻势如今已经铺开,他们也终于可以站稳脚跟摆开阵势,一些凡种人和铁种人已经手持起了强弓,瞄准了几个黄泉教人,开始了第一轮的乱射。 一支接着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黑夜中铁种人和凡种人虽然视野受到了阻碍,但是看不见来路的羽箭反听上去反而更加凶险了。更别说这支铁种人队伍中,还有一些天生就能在黑暗中视物的青古沁人,从他们手中射出的羽箭已经不再仅仅是听上去凶险而已。 黄泉教的几人只能背靠林中大树才能避免被射个洞穿的后果,那个老人也知道此间的的势力已尽,面对黑暗中乱来的羽箭,他也只能一挥衣袍,转身离去。 黄泉教的男人们依靠着树木的掩护迅速地远离,而追在他们身后的,是已经点燃了的羽箭。 一条血路 十 雪天里空气干燥,就算是四季常青的树也极为易燃,数十支燃着油的火箭钉在森林里,刺鼻的烟味立刻就弥漫了起来,火光渐渐旺盛,眼看着一场大火渐渐就要烧起来。 铁穆沙大军已经杀的红了眼,经过一场厮杀,这些怪物们仍旧有着充沛的体力和精神,他们怒吼着挥舞手中沉重的铁器,追着那些四散而逃的野妖们和那几个黄泉教的人而去,大有赶尽杀绝的劲势。 “嘟……”一个手臂粗壮如牛腿的半铁种在这时候吹响了雄沉的号角声,召集那些铁穆沙们归来。 “战争的火焰已经点燃了,铁灵一族的火光将会再度重现于这片森林。”名为庞突奴儿的半铁种挺立在一旁,挥剑一振剑身上的血液。 “我们走,是时候让我们的人集结起来了,等我们再度回来的时候,铁主将会带领我们再度重回铁灵一族的繁荣之刻。”他用着铁种人的语言,语气沉重地说。 “嘟……嘟,嘟,嘟……”那个半铁种再次吹响号角。 铁穆沙们和其他的人都循着号角声靠拢了过来,庞突奴儿收整队伍后,最后看了一眼森林中燃起来的大火,转身带着队伍往着南方小跑了起来。 而在他们的身后,野妖们那愤怒的嘶吼声正从远方逼近了过来,不知道是那些逃散出去的野妖也收整了队伍,重又杀了回来。又或是那几个逃出去的黄泉教人召集了他们的人众,往这边扑了过来。 但是,庞突奴儿一行人再无纠缠的打算,他们的号角声往着南边越去越远,杀的疯头了的铁穆沙们也跟随着号角声而去,大部的队伍再次集结起来。 而从东边北边,更大规模的野妖大军们以碾压而不可阻挡的威势冲杀了过来,黑色的人影在森林中闪没,直追庞突奴儿一行人而去。 “追上去,全部都杀干净!!!”老人的声音低沉,却十足的狠意。 “哼哼哼,终于还是出来了,雄壮,不可多得的身躯啊,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奇才之学啊!嗯……美味的,知识,哼哼哼……”另一个老人低沉地笑着。 “她跑不了的,我已经召集了孩子们,他们这么多人,跑不了多远,愚蠢。”之前那个老人还是一阵冷声。 “呜……!”忽然来自他们背后的号角声让人警觉。 还有一股人! “不对劲。”那个一眼狠意的老人回头转身,呼来两个从着。 “那边是石泉在守着吧,你们过去看看,”老人又接着往左右瞟了一眼,“多带一些野妖,他们开始反扑了,一股强大的敌人,绝境之中的搏斗,不能大意,这里毕竟还是变数太多。” “是,教宗大人。”两个高大的男人右拳拍在胸口上,弯腰退了一步后,转身大步往着号角声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们一边走着,又一边用着似乎牙齿磨出来的“呀呀呀”的声音。 奔冲中的野妖们一听到这声音,连忙刹住了,喉咙里咕哝地咆哮着,又调转了方向,跟在了那两个男人的身后。 “他们分成了两拨,传闻中那个女人心里歹毒,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另一个老人皱了皱眉, “石莲,看来我们必须要分开了,这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来到了这里,还带走了太多的人,如果空手回去的话,不知道怎么跟老师交代,我要亲自过去,这边就交给你。” “他们谁都跑不了。”名为石莲的老人一招手,一头比牛还高的野妖之王就小跑到了他的身前,俯身蹲下。 石莲翻身上背,骑了上去,“司龙,抓住她。” “如果能遇见的话。”名为司龙的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一身中气十足的狂吼,驾驭着野妖之王朝着庞突奴儿们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铁蹄地动的响声很快远去,这里只剩下了名为司龙的老者,以及一小部的野妖。 老人仰头看了看四周无星根本不能看得出去的夜空,“古老,嗯,古老到不详的地方,这里的灵气味道,怎么如此的沉重呢?” 他皱着眉,低头看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后,自言自语地说问着,“这地下,到底有什么?那倒是……” “不,”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这感觉不对,不会是的。” 他抬起头的时候,一头野妖之王心有灵犀般地也小跑了过来,乖巧模样地屈膝蹲下,等待着老人的骑乘。 老人无需言语,驾驭着野妖之王往另一个号角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剩下的野妖也像是野狗狂吠般地吼叫着跟了上去。 “他们来了!”最前面的葛利乏业往着南边扭头过去,低声一喝,“快,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在他身后是数十由半铁种和凡种人组成的队伍。 除了紧跟在身后的十几个人外,其他的几乎都是身披铁甲,手持利器的武士们。 整支队伍在他的一声大喝下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你们要往哪里走!”一个高大的黑影忽然从一旁跳跃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带着怒气的吼叫声,接着是更多的脚步声和咆哮声围了过来。 葛利乏业一行人把火把打了过去,才看到那是一个骑在高大野妖背上的男人,一身破旧的褐皮斗篷,其他就是一双发黑的眼睛最为引人瞩目。 葛利乏业狠着一笑,立刻招呼着众人组成了作战的阵势。 “他们人不多,把他们杀光,然后逃出这里。”葛利乏业一举手中似乎装饰般用的精美短剑,大声地吼着。 武士们大吼着冲了出去,而那些野妖们也从树丛中冲杀了出来。 葛利乏业口诵难懂的密语,他手中的短剑发光,那是剑身上造型奇特的符文发出的光芒,这柄精美的短剑并非是一把装饰用的利器,而是一件危险的灵级法器。 赤红色的电芒从短剑上迸发了出来,击中几头扑上来的野妖后,把它们击飞出去的同时,也让它们的肉体上燃起了火。 另一个半铁种也大声吼出短暂而有力的密语,接着直接只见他抬起的双手上燃起了两团旺盛的烈焰,他把烈焰像是铁石一样一个一个的掷出,几声透彻心扉的哀嚎声后,那几个中了烈焰的野妖顷刻见就被烧烂了皮肤,又烧烂了骨头。 一条血路 十一 又有一个半铁种手持一个不规则的透明水晶,相继了黑马多玛手中的那颗,只见他用着左手将水晶缓缓托高了些,同时嘴里还念诵着晦涩难解的秘语。 成群的野妖们在这个时候围了上来,用着它们那堪比刀剑的锋利长齿对准了这个半铁种男人。 随着半铁种男人最后一身喝声的尾音,莫名的力量从他又似乎从那颗水晶的中心爆发了出来。这是一圈似乎近乎透明云雾般的力量爆发,就像是石子投入水中后掀起的巨大涟漪,这一圈的涟漪撞击到了他身周的每一个人,只是除了一阵巨大的风势外,并没有想象中巨大的力量冲击。 除了这一支突围的队伍外,每一个被这圈力量涟漪波及的野妖们都像是时间静止般,诡异的被束缚在了原地或者半空,它们惊惧的怒吼着,发狂胡乱的挣扎,可是随着那个施法的半铁种狠狠地压下他的右手,所有被波及到的野妖们都像是被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垮了脊柱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按在了地面上。 这一片区域在这个半铁种的法力面前很快被清空了,半铁种喘着粗气,往后看了一眼后,鼓足气发出野兽一般的战吼后,往着北方跑了起来。 经过机场快速的战斗后,葛利乏业也大喘着气地把手中那柄精美的短剑收回了斗篷下的身侧。 而后他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来,对着其他的人高高一招手,“走!够了!我们走!不必恋战。” 他对着还在奋起战斗的人们下达了命令,可似乎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似的,每个人都大口地喷出热气,挥舞着手中的利器,一下一下猛力地劈砍着,即便是那些已经倒下的野妖,也仍还被那些猛力挥下的刀剑劈砍着。 他们的血已经热到能够燃烧起来的地步,胸口里憋着的一股极为滚烫的气吐不出去,还想着再杀一场。 于是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听到葛利乏业的大喊声,也就没有跟着突围出去,葛利乏业皱着眉,愤怒牵扯着他的嘴角,他左右看了几眼后,往左边走了几步过去,一把抓过身边一个还在对着一头奄奄一息的野妖挥刀的凡种人武士,他拎着武士的衣领,用着左手臂上蛮横的力量几乎将其举起在半空。 那个武士愣了一下,正要对着葛利乏业挥刀的时候才看清拦住他的是谁。 “吹号!离开这个他妈的该死的地方!”他还是大吼着。 武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等落地站稳后,才拿起挂在腰间的黑色号角,鼓着力气长长地吹响。 响亮的号声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惊醒了那些似乎沉溺在杀戮中的人们,他们一个一个回过头来找向号声的源头。 “盲目的杀戮没有意义,我们的方向在北,该撤退了。”葛利乏业再一次地下达着命令。 这一片地方的野妖几乎被他们清空了,除了那个仍旧端坐在野妖背上的人,以及其身边的几头野妖外,再没有其他的阻力能够妨碍他们了。 武士们开始跟随着那些已经走得远了的半铁种们的脚步,快速地在林中跑动起来。 葛利乏业在人群中停留了一会,他对着那个端坐在野妖背上的男人举起手里的长剑,眼中满是杀意。这是一次警告,誓杀的警告。 野妖背上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眼角抖动了几下眯了眯,“蝼蚁之众,你知道,你这是在挑衅谁的威严吗?” 葛利乏业却没有搭话,他转身离开了,并没有恋战的打算。 而那个男人也并没有及时的追赶过去,他所统领的这部野妖,只不过是这一支野妖大军中的很小的一部分,不过数十只,而到如今,在经过这场突然的战斗之后,剩下不过他身边的几头了。虽然就只有这剩下的几头,但是在见过了它们的同类被屠杀殆尽的场面后,没有畏惧,反而仍旧跃跃欲试的,如果不是男人的约束,估计它们现在也该彻底归了黄泉之下。 他一个人不是那群人的对手,他很清楚。 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在这里经营了多久,他们在这座山前围了快一天,除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地洞外,硬是没有找到通往山里的门道。 从投靠他们的几个青古沁人那里得知,这座小山下其实是一处规模巨大的地殿,历史之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时候,经过千年的经营,这片土地的地下远比他们认知的要神秘,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他们脚步,即便是两位教宗大人也在这座小山前止步难进。 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到来,男人就着森林里的火光看了过去,是另外几个从者带着大批的野妖们到来了。 “石泉!他们人呢?”一个从者打量了四周的惨状后,大声喝问。 “他们从那个方向,离开了。”名为石泉的男人指着葛利乏业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说。 “你没有拦下他们?其他人呢?”这个问话的男人似乎自持身份,没有一句好语气的连连发问。 “其他人没有出现在这里,但是这里的动静这么大,我想他们也会很快赶过来,”石泉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仍旧不急不缓地说着,“至于那些人,他们非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有修炼高深的法术士,训练有术的武士,我的这些野妖拦不住他们。”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阻拦他们?你竟敢放走他们?无视教宗大人的命令。”呵斥的从者骑着野妖缓缓靠近石泉,满眼冷意。 石泉却淡淡地摇摇头,“我没有阻拦他们,是因为除了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外,也根本不用阻拦。” “什么?” “那个女人,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女人,不在其中。” “她不在这里?”那个从者带着野妖停了下来,皱起双眉,陷入了沉默,只有那些不知道安分的野妖们在胡乱发出吼声。 但是随着一头更为高大的野妖之王的到来,这些不安分的野妖们也缄默下来。 老人的目光冷漠而无光地扫过全场,“她很聪明,她的人也不容小觑,你们三个,追上他们,这场血债,必须有人偿还。” “遵命!”三个从者同时应声作礼,而后号令着大群的野妖追向了葛利乏业一行人。 隆隆的铁蹄声远去,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了老人。 一条血路 十二 漆黑的夜,即便是隔着一道山脊,火光的虚影还是缠绕上了山脊的轮廓。号声响了又响,定下的突围之战早已开始,第一支队伍以及第二支队伍的战斗也传到了这里。 这最后一支队伍也终于到了该要动身的时候,叶白柳最后一个走出洞口,他拉住白角敏叶递过来的手,一个跃身边跳上了地面。 对于从山后传回来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那是一场恶战,他摸了摸腰间,古达尔剑安稳的别在他的腰间,他终于找回了这柄遗失在地洞里的灵器宝剑。 “时间正好,请不要浪费这些勇士们为我们拼杀而来的宝贵的时间,让我们前往拔多吧,”最前面的黑马多玛背对着黑暗转身回来,看向白角敏叶,“武女,你能够看清这黑夜,你来带路。” 一名半铁种伸手递过去一支火把,白角敏叶看了一眼后接过,往前走了过去。 “希望你们不会跟丢我,一旦我在森林中跑起来的时候,就算是豹子也跟不上我。”白角敏叶略略回头说。 黑马多玛挑了挑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队伍跟随着白角敏叶的脚步无声地行动了起来,男人女人们谁也不去看身后的危险,毅然踏上了通往反抗奋战的前路。 他们大步在森林里穿梭,火光只能照亮他们很短的一截前路,但是森林就像是白角敏叶的家一样,她跑起来的时候根本不顾及脚下会不会踩到什么凸起的根蔓或是横生的枝条,健步如风,有如平地。 咚咚咚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地面传来,也许在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中,白角敏叶,黑马多玛一行人不能听得清楚,可是处于队伍中段的叶白柳却听得一清二楚,如今他的听觉远胜从前,蚊蝇那样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已经不亚于一次强弓的绷弦声。 这样的动静,是他们身后有大群的野妖追过来了。 他皱起眉头,不过并未提醒,本来危机就已经压的人吸不起气来,他不想又喘不过来。 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翻过了两个山头,已经把那座地下宫殿甩在了身后很远。 这一路没有遭遇到一头野妖的阻拦,不知道是出乎预料,还是又都在黑马多玛的掌控之中。叶白柳稍往身后瞟了一眼,不知道身后的那些追兵是否又在黑马多玛的预料之中。 越来越近了,叶白柳觉得不妙起来,果然四条腿的跑起来就是要比两条腿跑的要快,即便是在树木横生的森林之中。 “他们追来了!”叶白柳不得不停下来大喊发出警告。 他一提手里的投矛,拄在地上,身形挺拔,从他阴沉绷紧的脸色,以及身周缓缓散发出来的杀伐气息,不难察觉出他做出的抉择。 最前面的两个女人同时停了下来,看着叶白柳的认真严肃的模样,也知道了事态的紧急。 黑马多玛皱着眉拨开人群,走到叶白柳的身边往脚下的森林眺望。 “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她说。 “你的敌人往往要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白角敏叶也跟了过来,手里已经握住了弓箭。 黑马多玛看着叶白柳和白角敏叶两人大有血战一场的架势,没有被两人热血的气势感染,反倒轻松地笑了笑。 “别着急呀,所有的事情都还在我的掌控之中,还没有到了需要你们拼命的时候。”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白角敏叶不由得生出怀疑来。 “只是一切都来的太快了而已,还有就是你根本就没有完全信任我,武女,我知道庞突奴儿和葛利乏业他们并不能让我们完全毫无后顾之忧地退走,他们拖不了太多的时间,所以,当所有计划都不能避免危险的时候,路线的选择便成为了最重要的一环。” “原来的路线我们必须得放弃了,”黑马多玛转身,“跟我来吧,虽然我还并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这条密道,武女。” “这说起来,那看来我似乎还得感谢他们的紧追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这里还有你们挖出来的密道。”白角敏叶把紧握弓的手松了松,说话也不知道是说笑,还是认真的。 “我们快点走吧,他们来的很快,而且数量也不少,动静很大,他们的人数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多。”叶白柳擦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气氛似乎马上要陷入一种莫名的氛围中时,他觉得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狡兔三窟嘛,”黑马多玛倒似乎没有察觉出来白角敏叶隐隐的怒气似的,又或者,她其实是知道的,“武女,这也要怪你们这一族的人追我们,追的实在是太紧了,不过这也说明了此刻我对你的信任,不是吗?” “要我感谢你?” “不用,不过嘴上可以不用说出来,在心底里记住就好啦。”黑马多玛笑了笑,这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在言语上捉弄,而后她一摆头,“这边。” 众人再次跟上,翻过了它们眼前的这道山脊,直去到了山下的低谷。 他们身后的野妖果然穷追不舍,他们只是才下到山地的功夫,野妖大军们竟然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的山头上。 野妖们来的比所有人都想的要快,也要多,他们分出去那两只疑兵为他们争取到的也不过盏茶的时间,要是他们一直在森林中徒步,估计连下一座山头都翻不过去,更何况这里的山势都时较为平缓的地形,两条腿的怎么也跑不掉四条腿的。 黑马多玛带着人们径直来到山谷里有几颗高大的圆形巨石堆集的地方,轻车熟路,想来这里就是她所说的密室入口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什么咒语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机关,只见两个半铁种卯足力气,推动了一颗和他们身形差不多的巨石后,接着其中一个半铁种又取出铁斧,照着地面的一块石板,狠狠地劈碎了。 能明显感觉到一侧的山壁又松动的感觉,大片的土层滑落,一扇掩着的密门喀拉拉暴露在火光中,却只有一道眼睛能够看过去的缝隙,像是里面拉动铁门的机关锈住了一样。 两个半铁种上前,一左一右,生生用着双臂拉动了这铁门。 “走。”等着铁门完全打开后,黑马多玛第一个钻了进去。 一条血路 十三 一行人进入地洞后停也没有停,沿着方正宽阔的甬道一路往下小跑着,只留下最后两个进入的半铁种关闭铁门。 甬道的地面几乎和那座地殿里一样,是用打磨的方正的石板铺就得,只是年久未曾使用,也未曾清扫过,地面掩盖有一层薄薄的土灰,他们一路路过的地方也有那种精细石雕的殿门,只是坍塌了,早已成为废墟。 这里看起来是早已废弃了多年。 黑马多玛却轻车熟路般,她对这里的地形似乎烂熟于胸,带着众人左转右奔,很快就走出去了很远,白角敏叶在心里粗略的估计,他们大概已经穿过了头顶的那座山。 *** 远在他们身后,一群野妖密密麻麻堵在那堵黑马多玛他们进入的铁门前,几头头角峥嵘,形似犀龙的野妖怪物正在猛力地撞击着那道铁门,它们一次一次地冲撞过去,又一次一次的退后,蓄力,完全用它们那堪比象腿的腿部肌肉发力。 铁门肉眼可见的在变形,凹陷,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正在撕裂这道坚厚的钢铁。 在经过数十次撞击之后,那几头野妖已经撞击到骨头变形,柱梁粗的大腿都发软后,那堵铁门才终于被它们撕裂出来了一道口子。 密集的野妖群缓缓分开,一头身形高大魁梧的野妖之王迈步而来,身后跟着几个骑在野妖背上的男人。 野妖之王背上的老人的身形随着野妖之王的步伐微微摇晃,来到铁门之前后,他低头定眼看了看。 “接着撞,把这里撞开,他们以为凭借一条密道就能摆脱我们吗?”老人冷冷地说,“李兆,你去找到袁驮一,告诉他,在第一道前线设下重围,不要他们走脱了。” “遵命。”一个男人恭敬地一低头,拉着胯下的野妖调头就飞奔了起来。 “我们就从这里追下去,”老人翻身下地,站在铁门之前,“他们以为这里是一条生路,但我,偏偏要让这里成为一条死路,灵煞之神的召唤,无人可以逃避。” 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一点头,接着用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是猛兽的轰吼声。 野妖们动了起来,一开始是那些身形偏小的,四肢弯曲发力,彼此拥挤着往地道里冲了进去。接着是那些体型中等,刚好能够被地道所容纳的野妖,似乎一股黑色的潮水,这处小小的地洞很快就被淹没了。最后才是那个只会野妖们的男人跟了进去。 直到另一个男人发号施令,这股黑色的潮水才中断了。 老人缓缓转身,翻身又回到了野妖之王的背脊上,庞大的野妖之王稍稍低头,猩红的眼睛低垂,那些看过来的野妖们立即低下了头颅,惶惶不敢与之对视。 野妖之王跑动起来,冲撞的树木都在震颤,他往着前方而去,剩下的两个男人则带动着野妖大军们跟了上去,野妖大军的践踏下,大地在剧烈的轰鸣,不过小腿粗细的树木在践踏中断裂倒塌。 战争,能够破怀一切的战争早已在这片森林中肆虐,比夜色还要黑暗的阴影早已笼罩了这片天空。 “他们追来了!”黑马多玛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神色严肃。 坐在一旁的叶白柳也觉得不对劲起来,他握着刀的手上感觉到了来自地面的震动。 “不能休息了,现在就动身,立刻!”黑马多玛命令般的喊了起来。 于是停留在这里打算小小休憩一下的众人想也不想地站了起来,立马动身。 “就没有什么机关暗门吗?挡住他们。”白角敏叶提醒般地说。 “有。”黑马多玛笑了笑,不过头也不回。 白角敏叶皱了皱眉,意识到黑马多玛有话还没有说完,但是她已经明白了,大概,是这里的机关早已坏掉了。 “不过已经不能使用了,这地方荒废的太久,老实说,我都快忘记这里了,没有想到还会有再进来的一天。”黑马多玛说。 他们的火光忽然不能照亮前路了,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前路被堵住了,土石坍塌,掩盖了他们的前路。 “果然是荒废的太久了,接下来要怎么办?还有其他的路吗?”白角敏叶倒是不失冷静。 “这一下就算是有,我也记不起来了。” 众人沉默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黑马多玛接着说了起来,“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办法。” 她忽地排开众人,往回跑了过去,叶白柳一脸疑惑地看着黑马多玛的背影,又看了看白角敏叶。 “她,难道是想……?!”白角敏叶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也许是那些半铁种早已知道了他们的女主人这一去是想要干什么,竟然一个也没有跟上去,而是等在了原地。 果然不一阵后,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像是山石垮塌了一样。 “果然是这样!”白角敏叶抬头死死的盯着头顶,用双手遮着眼睛以免土灰的掉落。 “什么?”叶白柳也用手遮挡着头顶。 “她把来的路毁了,我们被堵在这里了。”白角敏叶说。 叶白柳瞪了瞪眼睛,这才明白这阵地动的来源。 好在这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他们所在地段坚持住了这一阵的颤动,没有垮塌下来,让他们当场被压死在这里。 隔了一会,一阵烟灰中,满身尘土的黑马多玛回来了,她一边走一边咳着,拍着身上的灰。 “好了,现在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身后的敌人了。”她得意地笑笑,一脸轻松的模样。 “可是前面……”白角敏叶转头看向身后,语气担忧。 “挖,咳,挖开。”黑马多玛还在咳着,像是喉咙里都呛了灰。 “挖开?可是我们连前面埋了多深都不知道,恐怕还有其他的路吗?好好想一想。”白角敏叶觉得要挖开眼前的路可能不太现实,恐怕挖掘到他们都吸尽这里的空气,都挖不出去。 因为他们自从进入地下后,虽然一直都是在往东边的方向走,可是更多是在往下,他们已经深入了地底。 “其他的路早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放心,虽然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但请你相信我们铁灵人的工艺,这里的结构极其稳固,”黑马多玛说,“我刚才毁掉通道的时候,使用的是破坏级的法术,如果这里一个不稳,可能就会全塌了下来,但是没有,所以我相信前面的路段也只是倒塌了很小的的一段,我们不需要挖穿这座山,只需要挖开前面的路。” 众人沉默了一会,无疑是同意了黑马多玛的决定。 “原来,你还知道这里可能会塌下来。”白角敏叶向着黑马多玛投去一个欣赏的笑。 “一切,尽在掌握。”黑马多玛会以自信的笑意。 一条血路 十四 “乒乒!乓乓!” 半铁种们已经在黑马多玛的示意下行动了起来,他们体格高大,肌肉分明的手臂和牛腿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好用的器具,于是他们就用上了刀剑和斧头,这些为了杀人而铸造出来的武器在他们的挥动下完全能够胜任一切凿具和锄具,黄土很快就被他们挖开了,已经在他们的身后堆叠了一堆又一堆。 乒乒乓乓的声音是他们挥动重器砸碎石头的声音,这里的建造工艺果然如同黑马多玛那样说的稳固,泥土里还镶嵌有木质架构以及大块的碎石来稳固,这些木头和碎石就是半铁种们开路的最大的阻碍。 每个人的脑门脸颊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在往下坠,呼吸急促。 他们已经挖出几长的路来了,可是仍然没有看到前路的样子,似乎是他们还没有挖出头,又或者挖错了方向一样。 黑马多玛的脸色仍然平静,虽然她用着一圈衣领遮住了半张脸,不能完全洞悉她的神情,可是看她的眼睛,还是能察觉到她的凝重。毫无疑问她这是在担忧。 可是没有人上前打搅她,半铁种们挥劈斧头战锤时越来越卖力,叶白柳和白角敏叶也在他们的身后挪动着石头打着下手。 “当!!!”巨大的回音在甬道里辗转,一截斧刃旋转飞出,碰到甬道壁顶后,又飞旋进了土里。 几个离得近的半铁种险而又险的避开,最前面的两个半铁种相视一眼后都喘着气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要休息一下缓解手臂上的酸软。 黑马多玛察觉到不对劲,她一边上前,一边用着铁种语问着问什么,和那个持着已经碎裂了的战斧的半铁种简单的几句交流后,转身回来的黑马多玛阴沉着一张脸。 “怎么?”白角敏叶注意到黑马多玛眼睛里的变化。 “堵住了,真是该死的要命,”黑马多玛说,“我没有想到我们会碰上一堵已经启动了的暗门。” “暗门?”叶白柳问。 黑马多玛点点头,“是用来防御的一扇暗门,修建时用的还是我们一族的石铁技艺,这种技艺是把青铁矿石和少量的钢铁炼熔在一起,能让这种暗门沉重的同时坚不可摧,我的人力气不够,再看这掩埋的样子,估计用来控制的机关也指望不上了。” “实在不行的话,再施展一次你那用来毁坏通道的法术呢?”白角敏叶往前看了看那群一副疲惫模样的半铁种,回头说。 黑马多玛瞪了瞪眼睛,假意般露出一副微微吃惊的样子,“武女,你这是真的想要我们被埋葬在这里么?” 她言下意思是这里可能不能再经受一次破坏级的法术,白角敏叶当然明白,只是……“可现在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吗?生命的意义在于勇敢者的冒险,我认为值得一试。” 黑马多玛笑了笑,“不,这不是唯一的办法。” 接着她缓缓看向一旁的叶白柳,然后是白角敏叶也跟着看了过去。 “怎么?”叶白柳微微一愣,轮到他问出这两个字了。 “众所周知,神命之人,神命的武士的力量堪比任何破坏级的术式。”黑马多玛说这看向了那堵暗门。 叶白柳皱着眉严肃了脸色,他已经明白了黑马多玛的意思,他转头看向那堵暗门的地方,“明白了,让我来试一试吧。” 半铁种们为他让开了地方,叶白柳缓缓走上前去,从那个因为空气稀少而胸膛还在剧烈喘动的半铁种手里接过了那把极为不趁手的战锤。 “我需要你们再退开一点,刚才看过这堵门的坚硬,我得全力挥动这柄战锤才行。”叶白柳回头说。 可是他身边的几个半铁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没有听懂叶白柳再说些什么,直到黑马多玛用着铁种语代为解释,他们才从叶白柳的身边退开。 叶白柳不顾灰尘肆虐地长长地出气,接着又长长地提了一口,连带着灰尘都吞咽下了喉咙里,提气完毕后就是一次猛烈的蓄力,手臂上的的青筋暴起,从腿到脖子,他全身肌肉刹那间绞紧起来仿佛铁块,没有过多的呼唤与感受,那股神奇的感觉瞬间就涌到了他的全身各处。这感觉……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原本巨大的钢铁战锤这时候在他手中巨大的力量的掌控下,忽然轻如一截腐朽的干木。 风声在压紧后爆开,接着是巨大的咚的一声,叶白柳一身的力量在短短的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爆发了出去,巨大的震感沿着锤柄弹回到他的双手上,叶白柳又以强悍的身体和力量降服了这股震力,硬生生地抵消了。 巨大的动静震撼了所有的半铁种,那柄战锤砸击暗门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似乎是身披重甲的麒血巨象发起的不可阻挡的冲撞一般。 那道由矿石和铁料炼出来的暗门还没有被毁坏掉,依旧顽强的挡在他们的面前,可是没有人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因为叶白柳的那一次锤击还是奏效了,坚硬无比的暗门肉眼可见的发生了扭曲,变形,甚至有一块石料脱落了下来。 叶白柳憋在肺里的一口长气随着他的吐息炸了出去,他再次蓄力,用着他能够挥霍出来的所有的力量挥动手中的战锤。 咚! 咚! 一次,两次,漫天的土灰抖落中,直到第十次的重击,这堵暗门才终于再叶白柳的神力之下破开了一个洞口,石块坠地的声音从洞口的黑暗处传了回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大量的空气灌了进来,这对于早已热透了的半铁种们无疑是一场清风的洗礼。 叶白柳看了看手中同样也变了形的战锤,铁段的锤柄弯曲,锤面像是熔化般地铺平了很多,最后扔了出去。 他的双臂在颤抖,巨量的热气从他的身体各处散发出来,任凭他的身体强悍,神力无敌,他终究还是没有吃住那股一次又一次弹回来的震力。不论有没有人能够砸出这样的巨力来,换做一个修炼大成的武士来,估计也是双臂崩碎的后果。 叶白柳箍紧双臂上的力气,甩了甩,强压着双臂上酸软脱力的感觉。 叶白柳强作镇定地笑了笑,“不是说混了钢铁么?怎么还是跟石头一样,虽然的确比任何石头都要坚固。” “都说了很少啦,”黑马多玛睁大了眼睛,满眼惊叹,似乎有精锐的光芒闪过,靠到叶白柳的身边,“但已经可以说是无人可以破开了,当然了,要除开你这种举世罕见的神血怪物。” 叶白柳看向那个被他砸出来的一半的洞口,“要是再厚一些,估计我也不能砸得开,我已经到了极限了。” 全身那股无穷般的力量之感消退,叶白柳忽然觉得一股微弱的疲惫也跟着瞬息间到来了。 一条血路 十五 前路豁然打开了,混杂着灰尘的空气涌了进来,这时候非但不沉闷呛堵,反而让所有人的胸腔中都是一凉,微微消退了全身心的热意,以及一种绝望的拥挤。 “继续前进,我们不能停留,没有休息的时间,他们竟然追进来了,就说明他们已经找上我们了,看来我们必须得再快点离开这里了。”黑马多玛走了过去,对众人说着,然后当先从叶白柳砸出来的洞口中钻了过去。 幸亏是叶白柳的力气远超所有正常人的想象,又幸亏那把战锤足够沉重和坚硬,被砸出来的洞口巨大,不仅能够让叶白柳白角敏叶两人随便怎么通过,也足够那些身形高大的半铁种们挤过去。 “你们先走,我走最后面。洞口处的叶白柳和那些半铁种说。 可是他们听不懂叶白柳的通用语,最后还是白角敏叶用着青古沁人的语言为他们说了几句,他们才彼此点点头地,一个个钻了过去。 当白角敏叶和叶白柳离开这里的时候,洞口处只剩下了那柄已经变形了的巨大战锤,随后全都被死寂的黑暗给笼罩了。 他们的运气很好,有着黑马多玛的亲自带路,他们一路并没有走上其他的岔路口,似乎流水般停也不停地在似乎无比漫长的甬道里穿梭。而且这一路上也再没有遇上又塌陷的地段,也就是在叶白柳都快觉得这里的甬道真的是无限延伸一样的时候,他们终于再一堵堵死的墙壁前停了下来。 “停下,我们到了。”饶是以铁种人强悍的身体素质,这一路跑下来,黑马多玛也累的大口喘了起来,胸口起伏,额头上满是汗珠。 “已经到出口了吗?”白角敏叶还算从容,一路小跑下来的她并不怎么大口喘气,只是一身燥热,也布满了汗水。 “是的,我们刚刚已经用着最短的时间穿过了我们头顶上的至少四五座山丘,他们就算追的再快,也不会知道我们会从地方出去,除非……”黑马多玛想了想,讪讪止住了,“算了,糟糕的事情往往出口成真。” “阿嘎里……”黑马多玛又用着铁种语吩咐了起来。在她的吩咐下,三个半铁种们分别去到了两边,熟练地寻找摸索着用来打开眼前这堵墙壁的秘密机关。 不过多时,他们在墙壁上又是一阵推按石壁,又是在其他地方找着暗格用力地拉扯着什么,当另外两个半铁种拖过来明确的点头信号后,那个一直等待在墙壁前的铁质转轮前的半铁种,也咬着牙用力的转动起似乎船舵般的铁铸转轮。 “格拉格拉……”,隐藏在石壁里的机关齿轮在他们的超控下运转起来,地面和墙壁开始发出剧烈的声音和震动,每个人都觉得脚底在发颤一样,石屑土屑从头顶掉落,眼前的石壁正在缓缓开裂,或者说,门打开了。 这一刻,无限冷清的干燥空气才像是汹涌的波涛般涌了进来,随之还有寂静的黑夜,已经在甬道里闷热坏了的众人们毫不避让空气中的寒冷,纷纷涌了出去,张开环保肆意地吸取新鲜空气,即便这会让他们已经染上了灰尘的喉咙被呛的一阵发咳,然后又被冷冽的空气像是刀尖一样的刮着发痛。 “安静,达阔也!”黑马多玛很快恢复了镇定,压下了逃出生天般的喜悦之情,随即转而让众人不要发出声音。 叶白柳两人和半铁种们都在黑马多玛的指示下不再说话,重重的喘气都收敛了下来。 除开他们身后还有土灰掉落的簌簌声外,森林里还是如同自那些野妖入侵以来的死寂,风声呜呜幽灵一般的游荡,这里听上去没有一丝的生机。而且饶是以叶白柳的耳力,也听不到山丘后有什么大规模行军或者冲锋的震地之声。 “我们现在似乎是安全的,他们没有追上来。”叶白柳也长长地大口出着气,点点头地说。 “那是现在,他们现在没有追上我们,但这是迟早的事情,这片森林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唐格鲁古人或者青古沁人占据了,现在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找到我们,是迟早的事情,甚至比我们想象中更快。” 黑马多玛接着说,“但是现在,至少我们可以短暂的歇息一下,虽然这里除了我之外,每个人的体力都很好,但是我们还得需要足够得力气准备,当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除了一场血战,没有投降可言。” “哦?为什么?竟然这么决绝的样子,这可不像是你黑马多玛随风草的性格。”白角敏叶也是可见的轻松,说着玩笑。 “我们的求真之道完全不通,而且他们身上的死气太重了,我不喜欢,他们所侍奉的神让人不安……完全是本能地恐惧。”黑马多玛竟然是罕见的认真模样。 白角敏叶也收敛了眼神中戏谑,低了低眼睛想着什么般的沉默了下来。 他们不避寒风的就地休整,这样即便是疲累会让他们的精神上松懈,冰冷的寒风在短暂的吹拂之后,也会用一种仿佛来自边缘世界的寒冷来催促他们上路。 甚至是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已经再次上路,不过这一次轮到了白角敏叶打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带路了。 “武女,你们青古沁人是风灵的宠儿,即便是一片漆黑之中,你也一定能够从群山中找到通往拔多的路吧?”黑马多玛跟在白角敏叶的身后走了很久之后,前路仿佛没有终点似的,这种感觉,这种让人皮肤发痛的感觉……一切似乎都和她小时候一样。她的耐心随着死寂的黑夜一点一点的沉没,可她的嘴角却还是扯着笑在问。 白角敏叶显然是全神贯注的模样,她走路的时候并不看着前路,而是是不是扭头,注意着左右的动静,只用眼角的余光来捕捉前路的地形,竟然速度也并不缓慢。于是不想去打量这黑夜的黑马多玛自然把白角敏叶看得仔细,不禁跳了一下眉毛赞叹地去想,这一切都多亏了青古沁人那天生神赐的双眼,完美地避免了摔上一个跟头的结果。 “我尽量。”似乎隔了很久,白角敏叶才说话。说出的这三个字已经是她能反应过来的几个字了,她的心忽然缓缓不安起来,这股不安源自急风,风中的一股声音让她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她的心弦一直都是绷着的。 “尽量?”观察白角敏叶观察的仔细的巫女自然察觉出来白角敏叶的异常,皱了皱眉。 走在最后的白角敏叶这时候也忽地挑起了头,不避寒风的眼睛眨也不眨,看向他们前面的黑暗深处。 一条血路 十六 叶白柳是最先停下的,然后才是白角敏叶,跟着是整支队伍。 黑马多玛疑惑地看着这一男一女如此同步的默契,眉头上不由得发皱,而且他的半铁种们也是满脸狐疑的互相看了看,可是最后都摇了摇头,不明白状况的样子。 “哎?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都停下来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倒是向我们述说一下周围的处境啊?你们这一对喜欢故作神秘的男女。”黑马多玛搭着茬,不过她虽然嘴上戏谑,却也感觉到了不安。这一男一女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沉默和凝重。 “你听到什么了?”白角敏叶扭头回来,看了看其他人后,对着叶白柳问道。 “一瞬间有那么像是瀑布撞击在石头上的声音,离我们这里很远很远,至少隔了两座山丘以上,你也听到了么?”叶白柳为其他人做着说明。 白角敏叶摇了摇头,“不,是这里风在告诉我,有人要来了,或者说,危险要来了。” 听风之术!这是青古沁人独有的天赋,他们似乎能和无形的风对话一样,能从风中得知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信息。 “他们还是追上来了!?”黑马多玛也很快明白了他们两人为何会忽然的凝重起来,猜测着是那些不肯放过他们的敌人们追了上来。 “不。”白角敏叶转向前方,却摇着头。 “不?”黑马多玛顺着往他们的前面看了过去,短短的沉默之后,她也明白似的点起了头,“那么,就是有人从我们前面杀过来了。” “你说的不错,”白角敏叶转头看了看叶白柳,“不过不是瀑布的声音,现在还能算是初冬,但是这里的寒冷还是能够让夏天里奔涌的流水缓慢下来,再等个十几天,严冬将会降临,到时候这里的每一座湖泊、河水,都会被完全冻结住。” “那应该是鸟群的声音,一支小型群体的鸟振动着翅膀同时起飞的声音,”她接着说,“那应该是那些人的眼线,我们的行踪应该暴露了,森林里的处境已经超出我们所有人的认知了,那些人已经占领了这里,在这里,已经无处不是他们的眼线了,现在,我们在地面上的任何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果然如她所料,他们的行踪还是很快暴露了,敌人们这时候正从任何地方包抄过来。 “我们离着拔多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必须得走更为隐蔽的地方。”黑马多玛严肃起来。 “不,来不及了。”叶白柳皱着眉头,猛地看向前方。 “怎么?”黑马多玛的紧皱起漂亮的眉头。 “更多更大的声音,如果我猜的不错,是那些野妖奔跑时候的蹄声,他们已经对着我们杀过来了,而且逼近的很快。”叶白柳说。 黑马多玛沉默着四下看了看,四周都是陌生的地方,慌不择路只会让他们自乱阵脚,她知道他们避不开了,“他们这是在找死!” 她带着狠意地说话,目光看向所有人。 “就在这里……那么,也好,”黑马多玛忽然笑了笑,只是玩味的看上去还是那么的诡计多端似的,“铁种人,青古沁人,神命之人,我们立下誓言的第一场战斗,就在这里开始把。” 白角敏叶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而后就是抽出那把掺杂了龙钢的短刀出来,一刀下去,刀劲极利,把手中火把的尾端削成了锋利的尖。 她把火把猛地插进了有些干硬的泥土里,短刀回鞘后,又取下了弓,抽出了箭。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热身了,经过一场长途的奔逃,每个人的身体都火热的像是刚从火炉里炼出来的一样。 半铁种们也在黑马多玛的的指示下散开了,他们学着白角敏叶的样子,都把削尖了的火把插进地面,然后各自上前,在叶白柳三人的身前排成一列,每个人之间相隔不过一个脚步,重斧大钺,这些在身体重要部位都披着轻甲的高大半铁种们,在黑暗的阴影衬托下,站上前去的时候仿佛一堵铁墙似的可靠。 阵势已经拉开,他们以逸待劳,无路可以离去,他们显然是打算着背水一战。 果然,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每个人都听到了那能让人心颤的震动声,大群的蹄声,似乎是大地似乎不堪这般疯狂的踩踏和压力,发出了隆隆隆的悲壮的痛苦之声。 再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野妖们那凄厉的嚎叫声蓦地清晰起来,像是磨着牙齿的尖酸、又像是破烂的风箱的胡哀。 黑马多玛悄声念唱般地动用了法术,随着她把一刻小小的透明圆状水晶用力抛向半空,光芒万丈,火一样明火的颜色立时照破了绝对的黑暗,野妖们那狰狞的面目豁然跃入眼帘。 他们终于对上了,一侧是半铁种们铁壁一样的人墙,另一则是认准了方向似的笔直冲向这里的野妖们。 野妖们肆无忌惮,自信可以以它们的身躯和爪牙碾压任何敌手,而半铁种们战意高涨,这支原始种族体内野蛮的血已经流淌了几十几百辈,从来也是桀骜不驯,血性十足。 第一波对冲开始。 半铁种用着喉咙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声,他们身躯高大,对于叶白柳来说几乎都要高出半头、大过半倍的野妖们在他们的身前只是牛犊般大小的野兽,沉重的战斧挥出,比骨头都还要坚硬的铁器在无比的蛮力加持下,轻而易举的斩开了那些野妖的血肉。 一柄战斧轻易就斩开了一头扑上来的野妖的头颅,顿时黑血脑花四溅,那头野妖也断绝了气息。 一个半铁种武士用着一柄战锤砸飞出去一头野妖后,又及时避开另一头野妖的扑击,寻找着那头野妖扑空的空挡,已经停住脚步,双手举起那柄战锤,狠狠的就要砸下去,只是却被又一头及时补上的野妖扑了出去。双方完全是势均力敌。 就在这个半铁种死命挣扎着,用穿戴了铁质护臂的手去挡住这头野妖的爪子和牙齿时候,叶白柳及时靠了过来。 心眼四通般的他及时察觉到了这个半铁种的危境,一个灵巧的转身完美避开一头野妖后,在转身中蓄力的他双手握持着投矛,脚步不停,对着那头野妖就是一击全力的捅刺。 锋锐的矛锋,再加上他那无匹的神力,这头野妖毫无疑问的被捅开了肉皮,矛上力量也让它不能稳住身形,被推着从半铁种的身上翻滚开来。 叶白柳收了收力气,一把抽回了投矛,而那个半铁种是个战斗的好手,已经迅速起身,还没有捡回战锤,就用着手臂上的护具重重的敲击在那头野妖的头颅上。 “他们的数量不多,杀光他们,把他们都给我杀光。”不知道身处在这片战场哪个角落的黑马多玛大声的喊着。 一条血路 十七 果然如黑马多玛说的一样,他们的敌人并不算多。 叶白柳又是一记雷跃般的捅刺,锋利坚硬的钢铁之矛破开野妖那堪比岩石一样坚硬防御的肉体和骨头,至锐至强的力量爆发出来,嗡嗡然地低鸣,似乎死亡一般的声音,叶白柳抽矛回退,把这头野妖的生命连同灵魂、就像是抽水一样的抽走了。 他的身边竟然罕见的有了空挡,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些成群的野妖们,每一次对上的时候,这些野妖就像是过境的蝗虫一样前仆后继,根本不容人一丝丝喘息的气机,但是这一次……很显然是这些野妖们的数量少的太多了。虽然还是几倍于他们的人数。 半铁种武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战士,他们在战斗中彼此并不分开多远,总是围绕着一个或者两个同伴作为依靠,一旦有一个人的防御露出破绽,总会有另一个人及时的挥舞着武器解除危险。 他们结成两两为援的战阵,竟然在数倍于他们的野妖群中占据上风,他们的身体素质本就强悍,再有精炼过的铁器,那些野妖们很少能够突破他们的防御,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一个半铁种的武士杀红了眼般,嘴里的粗气似乎煮沸了般的白色水汽一样涌泉而出,他用着一柄宽背厚脊的战刀,一刀差点将一头咬向身前同伴的野妖砍成两截,而后又凭借着出色的战斗本能拉动左手的剑盾回防,微微伛偻了身子藏住,用铁盾来挡住另一头扑咬过来的野妖。 但是他的破绽还是漏了出来,又一头扑上来的野妖就像是野狗那样咬住了他的小腿,尖利的牙齿甚至刺穿了他脚上那双硬皮的短长筒的战鞋。 唿的一声气鸣,利箭穿行而来,白角敏叶的身影有力而又敏捷。 野妖的疯狂冲突将这里的火把都撞得纷飞翻滚,脆弱的火焰经不住寒冷的雪气,也经不住践踏,早已熄灭了,现在这里的光源完全来自黑马多玛抛出的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耀眼光点,光影随着厮杀在一起的人兽们变幻,还是有些暗淡。 白角敏叶一个跃起,一脚踩在一头扑过她的野妖的脊背上借力,身影在半空中就像轻盈的麋鹿跳跃般升起,她在一棵大树的半腰落脚,才稳定身子,就抽出一支羽箭张弓飞射。 不愧于青古沁人天生神射的名声,她的箭术绝对强过于她的剑术,她抬弓的时候,剑式的尾羽在她的颊边停留甚至不超过一个呼吸,就已经离弦而出,飞出去的羽箭正中那头已经将那个半铁种被拖倒在地上的野妖的耳窝,强力的箭劲直透头骨,带着箭镞贯穿了那头野妖的头颅。 而后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清其他地方的状况,抬箭才刚过去,箭矢就飞射出去,射中一头野妖的要命处,完全是极致的精准与命中。 一箭接着一箭,白角敏叶还没有感觉到手上的酸累,摸向腰间的手却感觉到了箭袋的空荡,箭枝已经所剩无几,二十几枝利箭已经被射了出去,如今箭袋里只剩下显眼的三支。 她摸着箭羽的手顿了顿,随即再次搭弓,箭向一转,却不再指向这片战场里的野妖们,她借着微弱闪缩的光影,双眼看穿漆黑,对着战场外的一个角落里射了出去。 而在黑马多玛这边,她在两个半铁种武士的护卫下,已经摊开双手,变幻着法印,释放出一道有一道的法术,她一压手,一头从半空扑来的野妖就像是忽然被无形的大山压住了一样,猛地砸向了地面,身躯很快被无形的力量压的变形,骨头也发出爆裂的声音,内脏爆裂撕开皮肉被挤压了出来……最终,它被压成了一滩扁平的肉皮以及粘稠的肉汁。 而后她又从手上摘下一枚嵌了红色宝石的戒指,微微张嘴似乎默念了什么后,对着戒指上那么一小块红色的宝石吹了吹气,红色的宝石缓缓发光发热,一股危险恐怖的力量忽然间猛地暴涨。 她用力将这块已经烫手的戒指丢了出去,正去几头野妖们的中间。 轰然巨响,恐怖的热量、光亮和响声爆发了出来,一场火红色的爆炸掀翻了那些野妖们,等着它们在半空中旋转着四处倒飞的身躯停下来之后,挂在树梢上、又或是砸落在地上的,早已是一幅幅残缺的焦黑的短肢。 所有的野妖,以及所有的人都被这声恐怖的巨响惊吓到了,心脏在一瞬间剧烈的跳动,似乎要突出胸腔了一般,不只是野妖们,叶白柳还有一个离着爆炸范围较近的半铁种也受到了波及。 他们两人本来在一场厮杀中结成了合一依托后背的同伴,正背向着彼此与眼前的野妖们血战,忽然的巨响和冲击就撞了过来,将他们掀翻,飞扑了出去,好在黑马多玛这一招并非是冲着他们去的,他们虽然受到波及,身体却没有大碍。大概除了一点头晕耳鸣外。 野妖们似乎被这股爆炸和飞溅的余火所威慑,竟然都有些畏惧般的不再发动攻击,而是低着头发出咕噜的声音威慑,低着头竟然缓缓地后退了起来。 白角敏叶用足了力气和嗓子大喊起来,“叶白柳,你的右前方,二十步外,有个人,杀了他。”她也被爆炸的巨响所波及,耳朵微微的颤鸣着,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声音是大是小了,于是只能大声力气的喊叫着。 叶白柳在从地上爬起来后摇了摇头,很快就从一股微弱的晕眩中恢复过来,他听到了白角敏叶的大喊,更是心有灵犀般的很快就在一片昏暗和漆黑中感觉到了那个人的踪迹。 他沉默着爆发,脚下已经跑了起来,在他全力的爆发中,其他人的二十步在他看来完全相当于十二三步的距离。 他三个呼吸就接近了过去,黑暗中果然有人藏身在那里,似乎是察觉到危险的逼近,一片密集的干枯灌木丛和树木后,一声急促的兽吼后,那个人骑着一头野妖掉头就想要逃走,完全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不过他已经无处可逃,叶白柳手中的那支投矛终于发挥了它本身真正的作用,叶白柳停步,叉开双腿,随着奔跑而被带动起来的力量跟随者他的身体姿势发生转移,他在军武馆呆的日子不长,但是所学浅薄的技艺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却极速的完善,停步,抬腿,挥臂,身体上的力量完美的转移到了手中的投矛之上。 再加上这片森林的树影开阔,他在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中,找到了一个能够让投矛完美飞出的空隙。 钢铁之矛像是自巨人的手中射出,尖锐的矛锋和恐怖的力量压迫着空气发出骇人的嘶声,让人听起来错以为是空间都似乎被撕裂了一样。 无从躲避,锋利的投矛从那个人的背后穿胸而过! 一条血路 十八 这是致命的一击,金属透过那人胸膛的时候,摧毁了他体内的骨头和肺叶,叶白柳加在矛上的力量极大,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巨大的力量带着那人一头从野妖背上栽倒下来的时候,又从那人的胸前脱出,又径直贯穿了一棵大腿粗的树木,卡在了上面。 那头野妖见着自己的主人重伤跌落,恶狠狠地吼着,连忙从疾驰中刹步回来,扑向叶白柳。 叶白柳小步地移动,在小跑中他从腰间抽出那柄从黑马多玛珍藏的秘库中得来的长刀。 长刀出鞘,暗淡的光下,只见得是凄厉的夜色光闪,叶白柳抽刀的速度极快,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的阻碍。 野妖疯狂般的动作在他的眼中迟钝无比,就像是舞蹈的大家刻意的一场漫舞般,他只需要低头缩着身子,脚下发力,让自己的身体在侧闪跃出去的同时,还能贴在这头野妖的身边。 即将要被扑倒的人影倏忽消失,野妖的攻击落空。叶白柳在普通武士难以抓住和反应过来的时间力发动了反击,他在闪身中的同时积蓄起力量,没有见他怎么调整脚步与腰盘的角度,似乎只是念头上一动,手臂上就被加持了巨力。 他双手跟着双肩一沉,手里的长刀被他用作剑一样地刺出,秘型塑火炼法铸造的钢刀随着入手不复那柄用习惯了的战剑的沉重,却也锋利无比、坚韧到了极致。 而且在叶白柳那十数头莽牛一般的巨力下,钢刀轻易就贯穿了这头野妖的头颅,叶白柳脚步沉稳,以钢刀硬生生抗住了这头野妖身体上随着跑动而起的冲势,令这头野妖几乎在他的钢刀上转了半圈,头颅上的骨头和皮肉硬生被破开,钢刀整条的脱出,这头野妖的巨大身体才被自己所带起的冲势给带飞了出去,直撞在一排大树和灌木上。 他的双眼早已在战斗中成为赤金般的颜色,明亮、且炽热,没有人或者兽再来阻挡他的脚步,这里本就是战场的最外围,不知道是因为黑马多玛制造出来的那场爆炸的缘故,还是因为叶白柳重伤了眼前这个男人,本就所剩不多的野妖们自乱阵脚,纷纷地逃散开了。 叶白柳每一次的靠近,那个重伤的男人就害怕的挣扎着往后挪动。 只是他这挪动在叶白柳的眼里与婴儿的爬行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叶白柳几步就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前,他低头看了看男人的脸,又看向了男人身前被洞穿、却又被一团黑气笼罩起来的胸口。 叶白柳一脚踩在男人的胸口上,巨大的压力和疼痛让男人龇牙咧嘴,额头上的汗珠豆子一样的冒了出来。 “这么重的伤,你们竟然能忍得住,”叶白柳微微俯身下去,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你一个人?” 男人的嘴里吐血,却还是牵起笑来,“要是早知道,你们,和别的人不一样,我才不会一个人,来呢!” 他一口呼吸很难连的通畅,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喉咙里呛着血,声音都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不过却也还算是完整。 “你们的那个教宗呢?他什么时候会来?”叶白柳又问,甚至还加重脚上的力量。 “他,他……” 这时候半铁种们也打扫完了战场,残存的野妖们四散而逃,这一仗他们赢了,另一头的白角敏叶正从那些野妖身上回收着箭枝,其他人也重新点起了备用的火把,黑马多玛收回了那颗用作光源的晶石,靠向了叶白柳这边。 “他,不在这里,”男人终于提起了一口气,“他还在,离这里,隔着几座山的地方,不过,我们是收到了,他,信息,才找到,你们的。” 男人的嘴里不再吐血,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那种被堵住的感觉。 “看来我们的突围已经勉强算是成功了,”这么一听,黑马多玛似乎松了一口气,“至少是逃出了那些人的包围。” “你们这里就有一位教宗,那其他的地方呢?你们还有多少人手?”叶白柳想到什么似的,想从这个男人的嘴里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男人竟然咳了咳地笑笑,似乎并不在自己的性命如今正在被人的刀剑之下一样,“这一片区域里,就是我了,但我们都收到了教宗大人的传信,其他的人,也会很快赶来。你们,得做好一路都杀出去的打算了。” “你看上去似乎很高兴?。”黑马多玛有些不解地眯了眯眼睛。 “是吗?我都没有这么觉得,其实我现在害怕的要死,怕你们接下来就是一刀杀了我。”男人还是笑,说话的时候,表情的语言似乎完全死两个意思。 黑马多玛也笑了笑,低了低身子看下来,“嗯……疯子,可惜了,如果现在不是在逃亡的时候,我还真想把你捆起来好好的研究一番,一个疯子的心理世界,嗯,好像很有兴趣。” 相比起黑马多玛忽然的神经,叶白柳则是皱紧着双眉,“你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的野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小群规模的野妖。” “大教宗们都在一起,除了我们,他们收拢了所有的人,我不过是一支在外围警戒的哨兵,遇到我是你们的幸运,也是你们的不幸,”男人倒是知无不说,他顿了顿,“也是你们的不幸。” “大教宗们……他们想要干什么?”叶白柳思考了一会后,脸上恢复了平静,又问。 “干什么?”男人笑了笑,却摇着头,“这就不是我知道了,我不过是一个被他们驱使的走卒罢了。” “我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男人接着说,“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你们可得留我一条命吧?” “哦?”黑马多玛饶有兴致。 “你们,惹怒我了,”男人咬着牙齿般地说,“我虽然杀不了你们,但,我很希望看到你们被撕碎!血肉横飞时候的残忍了!” “果然是疯子的发言,你就这么想激怒我们吗?”黑马多玛倒是轻松模样地问。 似乎也没有什么再能从这个男人的嘴里问出来了,叶白柳收了脚,提刀站立到了一旁,往白角敏叶那边看了看,又往着四周打探了一番。 “我确实不想杀你,至少现在不是,但是……”黑马多玛缓缓扭头,看向了一旁站在一起,甚至还有几个受了伤的半铁种们。 接下来再无多言,男人看过去后,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结果了,愤怒的他看不出什么畏惧来,只是用嘶哑的吼声来回应那些提着斧头逼近过来的半铁种们。 可是随着几声利斧劈开空气的嚯响声,男人的吼声便被中断了,头颅撕裂,身躯分离。 “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位教宗盯上了你,现在他就跟在我们的后面,而前面,则是分散在森林里的斥候部队,还有他们的大军,”短暂歇息的时候,叶白柳和其他两个人商量着对策,统一着情报,摇了摇头,平静地接着说,“进退,都是难题。” “还有其他的密道吗?”白角敏叶寄希望于黑马多玛以及铁灵人的神秘与挖掘。 “没有。”黑马多玛却回答的干脆。 一条血路 十九 “你当我们是什么?勤劳的地穴人吗?总是在没日没夜的往着地下深处挖掘?”黑马多玛有些没好气地笑笑,“这片森林现在十你们青古沁人的地方,你应当能够指引我们找到一条生路。” 白角敏叶摇摇头,“这里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我常年都在高石之地,我族在森林中布置于我并不知晓。” “那就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叶白柳到是觉得无所谓般地说,“只是希望我们之后会面对的敌人,不会太多,就算他们大多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一番论战,累也该累死了。” 白角敏叶点点头地看向黑马多玛,“希望我们能够早点赶到靠近拔多的地方,拔多我还算熟悉,那边虽然是一片开阔的林地,可是也多高大的原始树木,那里有能够直通拔多的空中密径,能够让我们快速通过森林,直达拔多。” “那就动身,”黑马多玛拍板,起身说,“附近的大城也只有拔多了,我相信那里已经凝聚了一股足以和这些野妖们对抗的力量,我们将会在拔多迎战。” “希望这一路不会太难走。”她最后说。 他们再次趁着黑暗起身,一路打着火把小跑着前行,仍旧是白角敏叶走在最前面带路,叶白柳的脚力无疑是这一行人中最为充沛的,他还是走在队伍的最后,以防有人体力不支,又或者是什么意外而掉出跑步前进的队伍。 他们一行人每个人几乎都是远行的好手,就算是算作耐力最弱的黑马多玛,也一连跟着翻过了两三个山头。 越往东边北边的方向,原本密集的森林似乎越来越开阔,高大的树木稀稀疏疏的矗立,小腿粗的树木成群,而这其中,往往隔着一片片视野开阔的草地。这里的地势也较为平缓,他们这一路虽然翻越过越来多的山丘,一会往上,一会往下,但始终还是在往上,他们能够感受到海拔的升高。 这里大多都是高丘原地,他们这是终于来到了青古沁人汇聚的居住地区域。 走在最前面的白角敏叶早早便注意到了四周环境的变化,她蓦地停下,捏成拳的右手举过了肩头,也示意身后的人们停下。 充满了纪律性的队伍纷纷停下,同时也戒备起了四周的动静,一路奔行的黑马多玛满头大汗,累的够呛,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地喘气。 她缓缓来到白角敏叶的身边,喘着气问,“怎么?是有敌人?还是终于来到了你熟悉的地方。” 白角敏叶的呼吸虽也急促,却不似黑马多玛那般的用力,她点点头,“你的直觉果然很准确,你说的都对,这里是我熟悉的地方,是浍纳尔高林的边缘。” 这时候叶白柳也靠了过来,他虽则面色平静,呼吸平稳,却也是一连的汗水,“有他们的狗跟着我们,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这就是白角敏叶所说的敌人了,黑马多玛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刚刚翻越过身后的那座山丘的时候。”叶白柳感知的清楚,记得时间。 危险的逼近仿佛一坨粘着脚,却怎么也甩不脱的狗屎一样让人厌恶。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靠近拔多领地的地方了,可是进退似乎都成成了难题,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再这么横冲直撞的前进,还不知道会掉落进什么样危险的陷阱里,而在他们的身后,在他们来的方向,毫无疑问一定会有大批的追兵。 “我们必须得再快一点了,”白角敏叶这时候做出决断,“我记得这里,有一条空中密径可以走,风里的信息越来越压迫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祈祷我们好运吧。” 她接着转向黑马多玛,“怎么样?巫女,你还能跑的起来吗?经常躲来躲去,藏在一个地方一藏就是一年,竟然都没有让你的腿骨退化,真是奇迹。” “看起来你的体力倒还算行,”黑马多玛笑笑,“不愧是武女,青古沁中的男人都很少有你这样武力了,有时候真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女人了。废话就别说了,走吧,你说过的,我们的时间有限。” 白角敏叶也笑了笑,很快又收敛,郑重地一点头后,转身的时候又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接着队伍再次跟随她的步伐前进。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笔直的往着一棵巨大的树木那边走过去的。 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打着火把也看不透七步外的黑暗中,叶白柳仍是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前方是有一个独特的生命矗立在那里的,虽然不像是他神眼绽放之时,能够看到人身上那些隐约的光点和热影,但是生命力之强盛,这让叶白柳想起他之前见过的那棵祖木。 果不其然,当他们抵达的时候,火把的光芒尽数都打在了粗壮的树干表皮上。 真是一棵巨大的树木,虽然不及祖木的一半,却也称得上雄壮威武,仰望上去,他们一行人在树脚之下仿佛一小群的蚂蚁。 “我们……” “吼……”忽然的兽吼声打断了白角敏叶。 一头接着一头的野妖从黑暗中跳进了火焰的光芒之中,四面八方,就连他们身前这棵大树的背后都有野妖跳了出来,他们被围住了,而且围住他们的野妖还在增多,大地的震动之声响起,森林中不论远近都是那些野妖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一支大军,这是一支真正的野妖大军。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紧,他们的四周在几个呼吸之后已经挤满了野妖们的身影,他们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多的野妖,数量是超过他们才应付过的那群野妖们的十数倍都还不止,甚至是数十倍。 也不知道这么多的野妖都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越来越多的野妖围了过来,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然没有出路可言。 而他们也没有言语,默契的在警惕着四周的同时,已经一个挨着一个,靠在一起的结成了一个圈,所有人都紧靠着,每个人都面对着一个方向做出防御,把后背都藏在这个防御之圆的里面。 一条血路 二十 他们已无处可逃,四处而来的野妖们简直就像是黑色的潮水,四面八方都是密不透风的黑色浪潮,他们所处的这片空地似乎只是暂时隔开了,但是很快也将会被这些黑色的野妖之潮给淹没。 野妖大军围着他们嘶吼咆哮,纷纷按捺不住地在雪地里刨着蹄子,无尽的骚臭和腥臭之味充斥了这里,空气都变得似乎石头般的沉重。 野妖大军们很明显的是克制了它们那骨头里厮杀的冲动,叶白柳手里端着长矛,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呼吸已经热到了似乎沸水般的温度,热到就连两旁的半铁种武士们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看起来我们成了贵客了。”黑马多玛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看不清现实的轻松模样。 “可是等待我们这些贵客的不是温暖的毛毯。”白角敏叶也在一旁说。 叶白柳却似乎没有听见这两个女人不着实际的言语一般,他一睁眼,赫然是太阳之光般赤金的颜色。 “在我的右手边,百步开外,有一群人。”他说。 “看来是主人了,也许他们是想要和我们谈谈。”黑马多玛看了过去,点点头地说,虽然她的视线被野妖大军们所阻隔。 “在这里,我才是主人。”白角敏叶却不赞成。 黑马多玛深深看了白角敏叶一眼,又看了看叶白柳,“你们有办法?” 白角敏叶和叶白柳对了一眼,对上那双赤金色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血也似乎燃烧般的热了起来,看到叶白柳对着她点了点头后,她便抬了抬头地说,“我们,还有退路。” 黑马多玛看了看身后的那棵巨大的王树,“我大概是猜到了你的想法了,你们的密道有一条是在这里?” 白角敏叶点点头,“如果换做和平的常日,这上面本该还有我们的勇士驻守。” “但是,武女,你们青古沁人爬起树来就跟一个猴子一样敏捷,却曾想过我们不擅长如此吗?”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这需要你们两人的助力。”白角敏叶看了黑马多玛,又看了看叶白柳。 “那么时间是?”黑马多玛问着。叶白柳保持着缄默。 “越久越好,你们最好使出你们最厉害的手段,以及,最能够杀死这些野妖和人的手段来。”白角敏叶低沉着语气说。 “这种事情可是谁都保不了准,武女,只能尽力而为。”黑马多玛说。 她说着时候,手里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几颗颜色鲜明的琉璃质地般的晶石。而叶白柳,他虽则还是保持缄默,可是从那杆越发滚烫、越发赤红的长矛来看,他分明已经是做好了准备。 “那就现在后面杀出一片空地来吧,先送我上去,我再接引你们。”白角敏叶说着就先行发动了,她双手持着长剑,第一个杀了出去,她的力气大的出奇,一剑就砍翻了一头挡在身前的野妖。 手起剑落,就是一头野妖的身躯断为两截,原本那些似乎被束缚在原地的野妖们也终于暴动了,纷纷朝着白角敏叶扑了过去,眨眼间看着白角敏叶就要被成倍的野妖们淹没。 这时候,得了黑马多玛示意的半铁种们也跟了上来,组成防御严密的阵型,为白角敏叶挡住了左右的敌人。 半铁种的身躯高大,力气也十足,但是在成千倍的野妖们面前,他们还是挡不住那滚滚而来的巨力,这拥挤的感觉,就像是被镶嵌在了全是岩石的山里一样,手脚已经完全施展不开,随着完全的拥挤袭来,他们能感觉到胸腔的缩紧,呼吸不得不急促起来,甚至下一刻眼看着就要被挤压成肉饼了。 白角敏叶所承受的压力是最为厉害的,她远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卖出去一步之后就已经寸步难行了,四面八方的压力似乎以她这里为原点一样的冲击而来,高热和紧促的呼吸压得她脑袋里一阵微微的眩晕,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好在的是顶在最外围的半铁种都是手持着钢制的盾牌,避免了第一次接触就会遭受致命伤势的后果,让他们能够抗住这些野妖们的攻击。但……这也仅仅是暂时的。 “伟大的命运已然召唤,”黑马多玛不管他们的困境,她的手上燃起了火,随着她的手掌缓缓直立着摊开,那些不过指尖大小的各色晶石就悬浮在她的指尖之上,“任凭世界一般的阻力,也只能……大开杀戒了!” 她整个人忽地悬浮升起,随着她一句短短的低声念诵完毕,猛然压下的右手释放出无形的巨力,一股巨大的压力凭空压下,那些扑进到她脚下的野妖们瞬间被压倒在地上,匍匐着,就像是朝见它们的王一般的恭敬。 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压力施加在它们身上,黑马多玛压下的右手似乎极为吃力,肉眼可见的在剧烈颤抖,一股无形的气旋托起她的袖袍,她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嫩白手臂也是青筋毕露,像是一条条细小的蛇占据了她的血管一样,极具狰狞。 叶白柳也大开了杀戒,岩浆一般的战意高涨,已经死过一会的他知道若是再不奋起反抗,只能是必死的结果,无论是其他人,还是他自己。 她手中那杆通红的、如同用岩浆一般锻造出来长矛被他猛然挥动,这时候他的力气似乎大海一般没有穷尽,又如同冲天而降的火陨之星一般不可抵挡。 没有野妖能够挡住他爆发出来的力量,投矛成为战枪被他施展起来,巨大而火红的枪圆之中,凡是触及的野妖都被横扫出去。 他大吼,那些野妖们便尖叫着哀嚎;他前进,那些野妖便胆颤着后退。 枪声赫赫,随着叶白柳的一枪横扫而出,便有至少两头的野妖被打断骨头,然后便像是脱弦的中空的木偶一样飞出。 他从军武馆所学的枪式自然而然的施展,每一次的发力和回转也完美的及时回防住了他身后留下的破绽。 厄运的起召 一 这是无比完美的防御,绝对的力量阻挡了一切,也摧毁了一切,火红炽热的长矛在叶白柳的手中宛如一柄绝世的神器,无物可撼其灼热的锋芒。 野妖们哀嚎着,不过一个照面就被叶白柳横扫,硬度极高的钢矛随着叶白柳的挥舞完全化成了一片赤红色的光影,或而弯曲、或而成圆,无比灼热的高温像是直面滚烫的岩浆一般,这不是凡人和血肉之躯、甚至钢铁都不能承受的温度。 钢制的长矛在叶白柳的手里似乎软化了一半,拖出长长的红色尾影,就似乎火红的彗星在天际拖出的光尾。这时候他到不像是拿着一支长矛,反而像极了一柄火焰的鞭子,只是这支鞭子抽在那些野妖身上的时候没有那种啪啪的声音,只有一声声骨头断裂的闷响,以及一声声凄惨的哀嚎。 “我们到底要去那里?要干什么?反正也没有路可以走,不如我们杀回去,女主大人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一个半铁种在白角敏叶的身旁说。 有了黑马多玛和叶白柳的暴动,他们这边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再有成群成群的野妖挤压着他们,像是骨头都要被挤断掉的胸膛也终于恢复了呼吸。 他们慢慢杀到了王树的脚下,成群的野妖把他们和黑马多玛、叶白柳隔开,又可以地绕过了他们似的,除了少数的野妖向他们冲杀外,其余大部分的野妖都冲向了黑马多玛和叶白柳所在的战场。 而在那片战场之中,大批的野妖们被爆炸的气浪、以及绝对的力量掀飞而起,他们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无不都在为那两人所展示的力量和手段所惊讶。 那毫无疑问是超出凡人所能掀起的力量浪潮。 “我们有路可以走,路就在我们眼前,你们跟着我,谁都不准回去!”白角敏叶也在大吼,四周无处不是野妖们的咆哮和哀嚎,喧嚣的声音遮天蔽日,无处不是嘈杂的轰隆隆声,似乎沉闷的雷、又似乎在地底被敲响的石鼓……这是属于战场的声音! 白角敏叶的眼神坚定而又炽热,一股子威武的气势无形散发出来,这一刻倒像是战场上指挥着大军的将军一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不容人拒绝的命令。 悍勇的半铁种武士们当然不是畏惧从白角敏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但是他们也没有质疑白角敏叶的命令。 “我要你们先爬上去,你们的人太少了,凭你们的武力很难在这场战斗中活下去,你以为他们是为什么这么拼命吗?”白角敏叶把空着的手往着身后一指,指向那棵高大的王树。 有几个没有顶在外围半铁种往黑马多玛那边看了一眼后,都互相对了对眼点了点头。 “我会掩护你们,你们都快走。”白角敏叶说着往人群的外围挤了过去。 她一边走的时候,似乎有无形的气压由下往上被挤压着升了起来,衬的她因为长途奔波而披散的头发浮空飞舞。 而当她下一刻睁开眼睛,两只瞳孔中已经多了一点白色的光点一般,渐渐地延长扩张,又似乎蛇类或者猫类的竖状。 一股更为古朴而神秘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这个以前给人一种坚毅且随和的女人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她的头到脚,无处不是锋芒般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 似乎一股来自远古的气息笼罩了她,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而在这之中,才是那让人感觉到压迫和恐惧的气味。 神秘之力忽然降临在这个女人身上,半铁种武士们无不下意识的为她让开了点空间出来,就像是本能的不想靠近这个时候的女人。 白角敏叶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之息,双手紧握着剑柄将超过她半个身子长的重剑缓缓高举,当她缓缓走出半铁种武士的阵围后,紧接着的就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重重的咤声。 这愤怒的吼声似乎狮子一般,从白角敏叶身上散发出来神秘的威压气息,竟然伴随着这一声大吼惊吓了野妖们,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却也为白角敏叶创造了充足的时间的空间。 野妖们短暂的迟疑变成了致命的杀器,白角敏叶双手挥剑,只是劈砍,便是不可阻挡的剑势。 似乎千百斤的力量加持在了白角敏叶的双臂之上,没有一头野妖能够接的住她的剑锋。 在坚硬的龙钢面前,这些野妖们引以为傲的硬皮和骨头都变得柔软脆弱,白角敏叶如同猛虎一般进击,她左右挥剑,身子跟着脚步旋转,凭借着加身的神秘力量,以及龙钢武器的强韧,她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只身孤剑,在黑色的潮水中逆流而泳。 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她感知全开,世界仿佛通透起来,再加上那份独属于青古沁人的灵敏,在这黑色的激流之中,她正如一条有着铁一般肌肉的鱼一样悠闲自得。 “侍身白神!” 一股十足的神性正从白角敏叶的身上涌现,这是属于真王一族的神力。 战场的另一端,不知道多少野妖的尸体横伏在地,原本好不容易看起来开阔的林地变得再度无比拥挤,大地之上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容人站立的地方。 叶白柳一脚踩在一头巨大的野妖的尸体上一跃而起,人影飞跃,升到了凡人不可能达到的高度,火红的长矛在他的手中,被他高举过顶,随着他的下落而拖出长长的红影。 在黑色的夜力,这是一道极致的红色,似乎坠落的流星,向下拖长的影子又像是一道苍劲的蛇,风火之声宛若一头神秘无形的野兽在嘶吼一般。 叶白柳整个人就像是块巨大的石头一样砸向了地面,以血肉的身体制造出坚石钢铁般的破坏之力。 一头野象般高大的野妖正好就在叶白柳的落脚点上,它将会面对与叶白柳的第一波正面的冲击。 哀嚎声,撞击声,两者同时响起,又几乎同时落下,相比那头野妖高大的身躯,叶白柳那看上去弱小的身体竟然造成了不对等的视觉冲击。 高大的野妖的崩溃只在一瞬之间,它的身躯在刚接触的时候借被叶白柳的一双脚踩的凹陷进去,身体变形,体内的脏器不堪重负,瞬间破裂。扭曲,然后死去。 厄运的起召 二 但是如此凄惨的死去并没有让其他的野妖们退去,反而更多的野妖们围攻了上来,就像是饥饿的狼群迫不及待的要把它们的猎物分食。 只不过很显然的是,它们错把猎手当做了猎物。 叶白柳如今神力泉涌,全身的肌肉俨然有着铁块一般的硬度,赤红的长矛被他用作了长棍,已经无所谓什么枪法中的捅刺了,长矛身上的极度滚烫已经不再需要铁器所具锋锐,如今它的每一寸都代表着死亡。 没有停留的时间,叶白柳又已经动了起来,再这样的围攻中,停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凭借绝对的蛮力能够短暂的防守住野妖们的围攻,可这些野妖无穷无尽似的,一个人的防御终究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叶白柳一边跑动一边跳跃的时候,双手挥舞着战矛,恐怖的高温破坏着战矛里的钢铁结构,而叶白柳的蛮力又使它在极速的运动中弯曲,这支战矛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赤红滚烫的战矛被叶白柳狠狠砸在一头野妖的腰身上,恐怖的高温几乎瞬间就把它的皮肉融化,接着又让它的骨头脆化,再是断裂。 如今战矛的每一寸都比刀刃的锋利更为恐怖,轻而易举的就取走了这头野妖的生命。 他左右开弓,一双胳膊已经抡圆了,左挥右劈,完全是蛮力爆发的极致,身形硕大的野妖们如今像是破败的野草一样脆弱,没有一头野妖能够扛得住叶白柳一次的重击。 一头接着一头野妖扑了上去,又一头接着一头飞了出去。 没有一头野妖能够挡住叶白柳的脚步,即便是在黑色的狂潮之中,他亦像是一艘钢铁的舰船一般,破开所有的浪潮。 叶白柳用着眼角的余光捕捉那些从他的侧方围攻上来的野妖,又用着武士的直觉来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后背远离危险,他大步踏前,双臂像是两张已经打开了的强弓的弓臂一样有力的绷紧,身体里的力量像是没有源头一样的直涌出来,明明滚烫的血直冲到了顶,他的脑海里反而一片通明,就似乎一片光海中没有一丝的阴影那样。 下一步该走哪里、又该要怎么挥舞武器,他都想的明明白白,这种神觉上的通透远比霸道的力量,更能让他自觉到一种无敌。 这时候的他,自信没有什么能够拦住他的脚步,他要离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只是,他没有选择离开,反而在逼近。他离着身后的其他人越来越远,离那些敌人反而越近。 他并非是没有意义的四处乱撞,他一开始就是盯上了那些人,敌众我寡,无外乎擒王。只要他能够制住那些控制野妖们的人,也许能够让他们脱离现在的险境。 他在野妖大军中生生开辟出一条只有他能够通过的道路,最后的一次跳跃,他似乎陨石一般的又降落在一头高大的野妖身上。 他的降落对于这头高大的如同野象一般的野妖是致命的,恐怖的力量直接摧毁了它,它没有、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做出一点反抗就倒在地上,被叶白柳的双脚砸断了脖颈,以一种扭曲的状态死去。 雪尘漫天,叶白柳就踩着这头野妖的身躯站到了它的脊背上,在高出所有野妖的高度和那些骑在野妖背上的几十个人对视,赤眼金瞳,似乎燃烧着火焰一样的和他的敌人们平静地对视。 那些或端坐在野妖背上、又或站立在一旁的敌人们,他们不得不注视起这个一路杀到了眼前的男人。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严肃和敌视的,他们已经知道他们面对上了什么样的武士。 空气中一种莫名的安静忽然弥散开来,狂躁的野妖们也似乎不忍打破这种安静似的,纷纷停了下来,甚至连喉咙里的咕噜嘶吼声都忍住了。 “神命的武士,伟大的圣者,诸神的爱子,”端坐在一头身形高大到超过所有野妖的野妖之王上的老人,他嘴角带着微微的笑缓缓开口说,“你可知,当你站在我们的面前,就意味着选择了成为我们的敌人吗?” 叶白柳微微扭过了头,“可是,我们不早就是敌人了吗?从我和你们这些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是吗?”老人点了点头,“我想,这是命运的使然,不过现在,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一次成为友类的机会。” “我想这应该不必了,”叶白柳左右瞟了瞟,最后还是将目光钉在了眼前,钉在这个有一股沉重的气势压倒全场的老人身上,“你就是他们的主人了吧?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似乎都很害怕你,是骨子里的害怕。” 老人左右回着头的看了看,“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我的追随者,我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的新生,他们理应惧怕我。” “但是你不同,”老人又说,“你是伟大的圣者,神的武士,也是神之子,你加入我们,将会是我等同辈中人。” “也许吧,”叶白柳摇摇头,“但不是现在,我的朋友们就要死了,我要拿下你。” 另一片战场上,半铁种的武士们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往着王树上攀爬上去,而白角敏叶就在他们的四周,正一种激扬而无可匹敌的力量与野妖们交战,与半铁种的武士们互相照应,掩护着他们。 缓缓往那边靠过去的黑马多玛则升起在半空,用着超越任何世俗规则的力量对那些野妖们进行镇压和狂轰乱炸,她一头的黑发冲天而起,全身上下尽是疯狂的味道。 “你很自信,”老人又笑了笑,“也对,你们这些圣者都是这么自信,自信你们一个人就可以无敌于整个世界。” 他又摇了摇头,有些惋惜似的接着说,“可惜,你们终究还是人,就算你们的力量还是寿命,都要远远超过任何一个普通人,但你们终究还不是神,凡间的兵器足以杀死你们。” 他说着说着,身下的野妖之王就似乎按捺不住了,它的身躯左右小幅度地缓缓晃动,接着身影整个拔高。 厄运的起召 三 “无视尊者的劝语,自大的神子,你觉得你今天能够把我们都杀光吗?你的性命,你的身躯,还有你的魂魄,都留在这吧。”随着那头野妖之王的站起,一个骑在一头高大野妖的男人缓缓上前,对着叶白柳大声的说。 老人没有再言语了,所有的人都按捺不住地缓缓上前。 “把他杀了,剁成肉酱,他的肉一定比这些野妖们好吃,我要一条他的大腿。”一个疯疯癫癫模样的男人,骑在一头野妖的背上跟着野妖的动作,来回地摇晃着身子。 “可以把他做成灵体,大教宗们一定很喜欢他。”有一个阴沉的男人说。 “把他养起来,一定会很有趣,我觉得。”又一个声音有些稚嫩的人说。 “如果你们能够做得到的话……”虽然声音嘈杂,但是叶白柳还是听到了很多完整的话语,赤红色的长矛在他的手中旋转,被他挥舞出两段赤红的圆花来。 “就上前来吧。”叶白柳一口长长的呼吸吐出,滚烫的像是烈火。 接着也不知道从哪个人的口中嚎出一声长长的鬼叫声,那些围在叶白柳四周的野妖们又开始像是疯了一般地扑了上来。 叶白柳也像是一头狮子一样的大喝,随着他的大喝声,他的身体上就有一股不知道是灼热的气浪、还是无形的力量爆发了出来,只见一圈扑上的野妖但凡靠的近的,立时就被震的倒飞了出去。 矛头挑起,挑在一头正面对的野妖胸膛上,洞察胸膛的同时,也被叶白柳当做了一面破旧的旗子一样举着丢向了半空。 矛头转而横扫,火红的颜色铺开,像是一面血红的圆月伸展开来,火红的颜色象征着死亡与绝对而不能抵挡的锋利。 极度的高温轻而易举的就灼烧开了野妖们的皮肉,这是即便是钢铁也会在这样的温度和力量面前软化以及变形。 叶白柳大开大合地上前,大有横扫千军的姿势,而也的确没有一头野妖能够硬撼他的暴力。 危险的感觉仿佛针芒一样直刺过来,让他的太阳穴针扎般痛的厉害,他身体在下蹲中前倾,一面躲避一头飞身而过的野妖的利爪时,也闪避过了那个从黑暗中破风而来的利器。 那似乎是一面圆形的铁器,飞旋过来只能看到一道圆形的模糊黑影,一头野妖对上了那道铁器的正面,只是一瞬间,它的整颗脑袋就被剖开了两半,连带着颈椎和一小截身躯都裂开了。 “啊呀呀呀呀……”一个男人怪叫着骑着一头野妖冲向了叶白柳,他前突乱窜,踩着其他的野妖们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起跃。 那头野妖块头高大,甚至比一头野象还要大出一倍,但是它的灵活堪比一只狡猾的狐狸,很难想象它那么大块头的身躯能够跳起到三个人的高度,当它落地的时候,那些挡在它落脚点的野妖们不是被压成了肉泥,就是被砸成了残废。 它落地后发出一声狂吼,背上的男人也在头顶转动着一把带着铁链的兵器,圆状似乎铁锤,可是又分出了三面,每一面的两边都带着刃,像是一把没有柄、却又熔在一起铸造出来的斧刃一样。 叶白柳忽然也跳了出去,他在身体微微前趋的时候双腿也在同时蓄力,堪比炮矢的力量从他的双腿上爆发,满是积雪的地面隐隐陷了进去。 他出现在那个转动着链斧的男人的面前,在腰侧双手持着长矛,火红的矛尖正对着那个男人。 “啊!”以长长的铁链带动的斧刃竟然在男人的手中乖巧的像是个孩子,一点也不温柔,被他甩动着,一面斧刃朝下,正以精准的角度和沉重的速度直冲向叶白柳的头顶,骇人的风声听得让人肝胆直颤。 叶白柳忽然又下落了,不知道是本能的闪避,还是早已想好了的进攻节奏,他落地的时候,头上那柄骇人的凶器也仍旧似乎携带着万钧的力量直下,力量、速度,又或是攻击的范围,想要躲开都绝非难事。 可是叶白柳甚至不需要去看,似乎只是先前的一眼,就让他的神识锁定了那件兵器,冥冥中这柄兵器的所有轨迹都被他预估到了,一眼看穿,他偏了偏头,同时也微微的让开了身子,以极小幅度的位移去躲那柄可怕的兵器。 咚的一声,沉重而锋利的锤斧狠狠地砸在地上。虽然险而又险,不过终究还是被叶白柳躲开了。 长矛的突进忽然像是龙一样,巨大的力量已然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抵挡,赤红的长矛贯心而入,一直没入到了柄尾的部分,炽烈的高温在这头野妖的体内灼烧出滋滋的声音,皮肉和骨头像是水一样的熔解开,叶白柳又进,一手拉着长矛跳到了野妖的身侧,拉动着整支长矛,活生生的将这头野妖从身侧给剖开了。 一声绝惨烈的哀嚎声后,这头野妖便倒在了地上,再不能起。 可是那个男人却从野妖背上扑了过来,他是趁着野妖还能站立的最后的时间发动了,两手的兵器都砸空了,在叶白柳这样的武士的压迫下,极短时间的松懈和一次错误的抉择都是致命的,他没有时间收回那支链斧,而是整个人扑了出去,强壮的像是牛腿的右手直抓向叶白柳的头颅。 他的手上黑气蒸腾缠绕,带着阴沉湿润的气息,似乎是死神的手一样。 叶白柳也不回身,他早已感知到身侧的危险,无论是脑子还是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抉择,他一钻身,将长矛绕到了肩背之后,而后再扛,长矛已经在他的背后发力跳跃,甩出一面火红的痕迹。 火红的圆影正切到那个人的身体上,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黑色气息在一瞬间熄灭了一样的缩了回去,而男人受了这一击不知道是鞭子还是棒子的打击,人已经倒飞了出去,他的脸上连带着半个胸口,都已经被撕裂开来,看见带着血迹的白骨。 厄运的起召 四 但是紧接着的是另外两个人的袭来,一男一女,都骑着野妖坐骑,奔跑着,踩着一些还来不及避开他们的野妖的身体猛扑过来。 奔跑的时候,那个身体爬在野妖背上的男人忽然一个侧身下去,人挂在野妖的身侧,一手忽然抓住了一头野妖头顶上的犄角。 那是一头黄牛大小的野妖,忽然被那人一把抓住,就完全没有反应似的被的提了起来,那个男人不松手,于是那头野妖也就被飞奔中男人带着飞离了地面,像是随风的风筝一样被拖着一样。 长矛在叶白柳的肩和脖子上转了一圈,正调来到他的双手中,矛锋被他举着顶在身前。 另外一个女人却忽然像是一只灵活的山猫一样,双腿上微微用力,忽然就挑着蹲在了野妖的背上,离着叶白柳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人就忽然猛地跃起,升到了半空。 同时,那头被男人抓住的野妖也被当做了顺手的石头一样被丢了出去,而它的落点正是叶白柳的头顶和身前。 似乎这些人的到来让野妖们收住了爪牙,纷纷退开了,畏惧参与这场战斗。 叶白柳却一步不退,他的眼睛似乎有光一闪,一脸严肃地踏前一步,长矛再次被当做棍子一样的横扫出去,长矛上的力量暴力无匹,大概只有承受到的野妖才知道这力量的恐怖,宛如山火爆发的威势一般,这头野妖又像是藤球一般被打飞了出去。 而后叶白柳一步不停,长矛随着下蹲扭转的身体而转,像是蛇一样自他的腰后探出,又斜着直刺向半空下坠而来的女人。 半空中的女人无法借力调整自己的身体,她虽着双臂排开,手指弯曲成爪,所有看起来凌厉的攻势都是朝着叶白柳而来,但是她胸膛上最大的空门也暴露在叶白柳的矛锋之前。 女人的身体像是沉重的石头一样下落,她离叶白柳还有几步的距离,不能接触,但是火红的长矛已经探到了她的眼前,眼看着就要点在她的胸口上。 而她却忽然雾化烟化一般的消散在了叶白柳的眼前,就是那种身体在一瞬间模糊,成了黑色的云烟一般。 长矛直直探进黑色的烟雾中,并没有什么洞穿肉体的感觉传回来,叶白柳吃惊的时候,那黑色的烟雾忽然又沿卷着炽热的长矛贴了上来,转眼就贴近到了叶白柳的身前。 同时,另一个男人也冲了过来,一人一兽正面着叶白柳直冲而来,巨大的野妖把头放的很低,坚硬的不知道多少对的骨角直指向叶白柳。 不想被那些骨角洞穿,又或者不想被撞的高高的飞起来的话,长矛被还刺在烟雾中来不及收回,无法做出有效防御的叶白柳就不得不做出闪避。 他拿着长矛的手一松,脚下发力一个纵步侧身躲闪过去的时候,长矛又被他的左手给稳稳地接住,他拖着长矛,以脖子为支点,转了一圈的长矛迅速调转锋头,峰峰一棒打在了那头野妖的一只后腿上。 骨裂的声音即使在成千的野妖大军中仍旧清晰可闻,当然这只是对于神觉大开的叶白柳来说,这时候的他似乎神念四通八达,即便不需要眼睛去看,所有的东西也像是出现在他的眼中一眼清晰。 野妖翻滚在地,连带着他背上那个男人也甩了出去。 叶白柳立即抽手回来,重重的一拳带着臂膀挥甩了出去。因为在他做出反击的时候,那团由女人化成的烟雾也跟了过来,眨眼已经要缠到了他的身上,不想被这东西贴近的他本能的挥出一拳。 只不过还是那空荡荡的感觉,他的一拳挥在了空处,少量的烟雾随着他那一拳带起的风而游动。 “呷!”女人的声音像是蛇一样的从烟雾中发出,让人毛骨悚然。 叶白柳本能的往后仰过去头和脖子,脚下也发力,整个人瞬间飞速地往后撤了两步。 一只手臂只是在眨眼间就由那些烟雾凝聚了起来,并指成掌,直扫叶白柳的咽喉而去,黑色的影迹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光。 那些烟雾的每一颗尘粒都凝聚重组,化成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 一击不得手,女人又在嘴里发出蛇一样的声音,往后退了一步。七八头野妖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跟着女人退步的同时从她的身旁冲了出来。 叶白柳迎了上去,长矛在他的手中时而像是蛇一样直刺要害,又时而似乎巨龙一般、以暴力无匹的力量横扫而去。 矛锋一挑一抽,横扫再砸,没有一头野妖能够像那个女人一样靠近他。 最后一头野妖被叶白柳砸的脑部开花时,那个之前甩飞出去的男人也走了过来,身形高大的男人鼓足了一身的肌肉,眼看着跟一头牛一样,一步一步,大步地走向了叶白柳,像是一堵岩石小山一样逼近。 他走到叶白柳的身后,一只手探了出去,他似乎对这自己的力量有着十足的信心,对着叶白柳的脖子而去,好像要把叶白柳当做一只小鸡一样提起来。 他的力量十足,速度是出奇的快,完全不似他走路时那样的笨重感。 叶白柳却头也不回,右手的肘部已经抬起,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巨大的声音似乎骨头撞在了一起,男人的手被狠狠地拍飞了。 叶白柳随即准备旋腰转身,要带动着左手的长矛拖回去,欲把矛尾化作锋芒,狠狠地戳在男人的腰上。 那个女人却出现了,她又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魅一般,叶白柳只是稍稍扭了扭头,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叶白柳的眼前。 女人趁着那些野妖们围攻叶白柳的时候悄悄摸进,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又是一个能要了叶白柳性命的时机。 叶白柳连忙拖起长矛防御在身前,贴在手臂上的长矛当得一声,金属相碰撞的锐响声,还是及时地挡住了那个女人似乎快刀一样斩过来的右手。 女人的攻势不绝,忽然又化作了一团烟雾,挪了挪位置。 这时候身后的男人又排开着伸出双臂打来,想要拍碎叶白柳的头颅。 叶白柳低头右撤,身体也不转地往后踢腿出去,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踹的男人连连后退几步。 危险的感觉又让他双手抬起长矛横封在身前。那个女人又再度显形,举掌就劈。 当的一声!又有咔嚓的一声!火红的长矛竟然被那个女人用手给劈断了! 厄运的起召 五 叶白柳惊讶的睁大了些眼睛。 那女人的手竟然比刀子还要锋利!甚至坚硬! 他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柄长矛绝非成批生产出来的量品,是远超凡品、又由精良的锻造工艺打造出来的绝品,不然也不可能在他的神力爆发之下,一直支撑到现在。 虽然长矛的断裂绝非单单是那个人掌刀锋利的缘故,但是也不得不让叶白柳重视,神力爆发下的大似乎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是他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皮肉骨头有没有这杆长矛坚硬他还不知道,就算是有,却也绝对不能承受那女人的掌刀。 可是想要解决这个女人也绝非易事,一旦叶白柳贴近,有着足以威胁那个女人性命的时候,她总是会化成一团黑烟,身体化为无形,让他的力量十足的攻击点在空处。 忽然叶白柳觉得双肩上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箍住了。一双沉有力的大手,硬的像是石头一样,从他的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肩。 是那个男人又攻了上来,被女人拖住的叶白柳回身不及,已经给了男人一个极大的破绽。力量像是两架攻城锤一样的东西分别从两个方向挤压了过来,要把叶白柳压扁一样。 叶白柳咬着牙,鼓着气的发力,双臂一振,无形的气浪排开,那个男人的力量顷刻间就被他抵了回去,叶白柳手肘再回抵,打在那个男人的肋骨上的声音就像是从山上砸在河床力的石头一样巨响。 男人痛叫一声地倒退出去,叶白柳双手持着火红的断矛,旋手又迎上那个快要将另一只手探到他胸口里的女人。 女人的手像是一冰快刀,却又似乎一跳极尽嗜血的蛇,阴森森的,转眼就窜到了叶白柳的身上,汗毛倒竖,滚烫的皮肤上竟然能够感觉到一点凉透了的冰冷! 炽热的长矛每一寸都是致命的杀机,眼看着就要打到女人的手臂上的时候,忽然那女人故技重施,唰的一声,又成了一团粘着人就不放的烟雾。 危机还在加重,叶白柳晃眼看过去的时候,另一边,又有两人两兽逼近了过来。而更加让他觉得紧迫的,是他看见了另一七八人的小队,正骑着模样怪异的野妖们,从野妖大军们让开的道路上向着白角敏叶们的那边冲杀了过去。 怪叫声响个不停,已经分不清是人、又或是那些野妖的了。 叶白柳迅速转身,右手里的炽热断矛笔直地脱手而出,射向那个再次逼近过来的男人,而后左手的断矛也被他投掷了出去,飞向另一个骑着野妖就要加入进来的人而去。 叶白柳一扯早已卷曲、破破烂烂的上衣,整个衣服几乎都从他的上半身脱落,露出满是汗滴,筋肉鼓起的上身。 他分明没有被那些人和野妖们伤到,可是上半身却能看到显眼的伤口,和他那白色的肌肤成为鲜明的比对,一丝丝一道道的猩红色,肌肤像是裂开了一样,到处可见不规则的裂口。 金属蜂鸣,腰间的长刀出鞘,有着森严的弧度,却柄格装饰的精致犀利的长刀终于到了展露出它锋芒的时候。 刀身在火热的灵气推速下迅速变得火红,只是一个瞬间,叶白柳就让那些刀身内无形无质的火灵躁动活跃起来。 叶白柳有些讶异的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通明了一样,他好像有了点什么新的感悟。 但是无暇深思,也不知道是韧性十足的皮带早已无法忍受高温的摧残,还是叶白柳的力气已经大到轻易就能够扯断,他抓紧独独还贴在胸前的皮带,用力地一扯,那根连在银盾上的皮带应声而断。 牵着皮带一甩,叶白柳牢牢抓住了银盾。 身上弓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遗失,能够双手柄持的长刀,左手的银盾,除了还剩下一把短剑,这已经叶白柳最后的兵器了。 四个人围攻而来,他有些吃力不住,转眼间已经落到了下风。 随着不知道从何处发来的怪叫,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围攻向了叶白柳。 叶白柳猛地一挥左手的盾,巨大的风扫了出去,银盾从那道由女人化成的烟雾中穿过,虽然没有命中什么,但是带起的盾风竟然吹的这烟雾倒退散出去了一些。接着他一刀砍出,又逼退另一个举着拳、从他身后大步逼近而来的男人。 野妖的蹄声震耳欲聋的,叶白柳翻滚出去,一阵有些踉踉跄跄的脚步后,又才是站稳了身子,可是另一头被人骑着的野妖转眼就到,他只来得及举起银盾匆匆防御,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撞的飞向了半空,又重重地跌落出去,落地的时候还砸在了几头野妖的身上。 “神武士,终究还不是无敌于天下的神,哈哈哈。”女子化形而出,四个人缓缓聚在一处,朝着叶白柳而来。 叶白柳甩了甩头,长长地吸气,缓缓蹲起又站立,此时他的双手空空,刀和盾都在刚才的飞行中脱手,野妖们虽然没有一头攻上前来,但是都围着他呲出尖牙,喉咙里是咕噜的乱做一团的吼声。 “你今日无处可逃。”个头最大的那头野妖上,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右手尾指无名指并立,接着口中低低地念念有词。 言闭后,他猛地一挥手,一直似乎黑色水迹的大手忽然凝空而形,朝着叶白柳抓去。叶白柳又抽出最后的短剑,只是任凭他几次挥舞,最后还是被那团水迹牢牢的困住了,整个人被罩进了一团奇异的水迹中。 “不好!你的小男人被抓住了!”站得高的黑马多玛似乎心有所感,看了过去。 正在奋力拼杀的白角敏叶也心有所感地跟着看过去一眼,却只能看到成群的野妖们围住了她,看不到叶白柳的那边。 黑色野妖大军忽然自远处分散开来,一条直通向这里的路被让了出来,黑马多玛看过去,发现是七八个人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看来今天我们都是要葬在这里了!”黑马多玛心觉不妙地说着,一只手又朝着地面按了下去。 “嘟……!”忽然的号角之声穿越而来。 沉雄的号声由地转高,竟然压过了这里一切的声音似的,黑马多玛听得清楚,还不明白什么情况的她一听到这样的号声,心生希望的她忽然亢奋起来。 火焰的神子 二 火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光。刺骨的寒风无时无刻不在喧嚣,头顶的天空又开始降起了细小的雪粒,无处不是狰狞的黑色身影闪动,刺耳的呜咽声、咕噜声、咆哮声。一切都像极了不知名处的地狱之角。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从叶白柳的感知中消失,他忽然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瞬间深陷寒冷与绝望。 眼前是一片黑暗,呼吸都被什么东西给隔绝了,叶白柳胸腔耸动,可是没有一口新气能够进入。 这就是绝境了,无法发出声音,身体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想。 不过越是这种身陷绝境的时候,此时的他反倒越发的冷静起来,这是一种本能的冷静,相对的,就像是常人本能的会惊慌一样。 他无法动弹一下,一身的力气还未消退,却也不能施展,而现在,唯一在和笼罩着他身体的这股、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凝胶状般的物质对抗的,只剩下他身躯之内的那股源源不断、似乎火山喷发一样的高热。 这是他唯一能够反抗的手段,而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样到底有没有用的东西了。 他沉住气,所有的精神和气力都往心海中沉没。他几乎本能的让自己的体内的那股高热继续喷涌,甚至愈发的高涨,试图打破禁锢住自己的这个诡异的东西。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外面的战斗似乎正在往着好的那一面发展,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生力军加入了进来,在战场的另一处与野妖们厮杀了起来。 当然,叶白柳一直都身处于生死一线的战斗之中,精神极度绷紧,一直到他被这个凝胶一样的物质禁锢住的时候,他也无暇去打探别处的状况。 东面,本来都面向着一个地方的野妖们忽然都转过了身去,它们意识到有危险从它们的身后逼近了。 “是青古沁人!”老人身边,一个阴沉的男人说。 首先抵达的是一波至少不下百支的箭雨,锋利而劲力十足的黑尾羽箭无情而又轻松地穿透进野妖们那皮糙肉厚的躯体,火光闪现的时候,又听见一群野妖们的痛苦狂吼。 身着猎人装扮的武士最先从树丛的阴影中走出,他的目光中染着火焰,是火红的颜色。一股无形的气流似乎在他的身边缠绕,托起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他步履沉稳,一步一步跨过厚实的积雪,手中持着一柄精细的短剑。 一波的箭雨过后,大群的野妖们立即锁定了这个孤身而来的男人,咆哮着,爪蹄刨动着,一刻也忍不了的就立刻冲了上来。 男人冷峻的神情不变,似乎这样的围攻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又或者,这对于他来说,根本还不算是身处绝境之中。 男人猛地抬手,对着一群野妖们虚空狠狠地一捏,拳头捏紧的时候,忽然的火焰就从那些野妖们的身上肆意燃烧了起来,瞬间的打击让野妖们始料未及,巨大的痛苦却已经击垮了它们,燃烧起来的野妖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可是不论怎么样,这凭空而起的火焰即便是积雪和扑打都不发熄灭的。它们只能在燃烧中,迅速的失去生命。 身侧的野妖已经逼近,男人微微扭头,利落而有力的一脚旋踢,比他还要高出一个身位的野妖完全像是一枚干透了的浆果一样,轻易就被踢飞了出去。 男人低着身位再度闪过另外几头野妖的扑击,伸手出去,在一个绝好的时机里,一手抓住了一头野妖的后蹄,还不等它反应过来,就把这头野妖像是大锤一样的在头顶舞动了起来。 依靠着这头野妖的铁锤一般的身躯,男人拖着它让身体在地面上缓缓转动,让这柄“大锤”旋转起来时候的轨迹,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在这个圆形中,任何一头野妖的靠近都会被它给无情的击退,一时间,男人身前三四步的地方,竟然没有一头野妖能够靠近。 接着他在猛地掷出手中的这柄“大锤”,那些被这柄大锤正面击中的野妖,无不都被打击的倒退或是翻飞。 这时候,一波的箭雨又至,射的一群野妖们溃败。强大的箭劲即便是那些野妖们也不能无视的,一旦命中,箭雨上的劲力就会冲着让那些野妖们步伐紊乱,甚至还被那头透劲射的趴到在地。而一旦命中它们的要害时,也能够轻易的躲去他们的生命。 男人一扭头,看着刚刚才溃败的野妖们又要聚在一起的时候,他看过去的眼神似乎猛地一缩,一瞪眼中,随着他的招起抬手,又有七八头的野妖凭空燃烧了起来。 一场大火就这么烧了起来,极度灼热的火焰让野妖们畏惧的乱了阵脚,火光照耀出去,在那些林中的阴影中,树梢上,能看到一个一个或穿着甲胄,或斗篷紧裹的人影纷纷现身。 “是诸神的力子。”老人身边,还是那个阴沉的男人说。 老人可见地皱起眉头,低低思索了一阵后,“是他。”似乎认出了来人一样。 而在他们驻足观望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凭借着一手能够召唤火焰的秘法,一路已经杀了过来,眼看着逼近了。 “烈火之神的力子,神命的圣者,可否告知与我,你的名字。”老人缓缓的开口,语气可见的沉重。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有些低声低气,可是声音却传出去很远。 男人一脚踢飞被它一剑砍断头颅的野妖后,也停了下来,与老人对望。野妖们也停足不前,也不见它们的咆哮,似乎这个男人让他们本能的畏惧。 男人眯着眼睛,微微偏了偏头,“我没见过你,不过你这一身让人觉得危险的气息,你一定也是一位黄泉教的教宗了,吧?嗯?” 老人点点头,“能让诸神的力子称赞,这还真是老人的幸运。” 说话的功夫,那些骑坐在野妖上的人们已经气势汹汹地围了过去,面对这那个男人,无不怒目或冷眼。 “幸运,”男人笑了笑,“也许吧,不过我认为,你能够遇见我,应该是厄运才对。” 男人手中的短剑随着他的手腕挽出剑花,调整了利刃的朝向。 火焰的神子 三 老人察觉到男人一身越来越重的杀意,笑了笑,“厄运也好,幸运也好,其实都一样。不过,你要杀我,就凭这一把短剑,还有你带来的那几十个人吗?” “是否太少,又太弱了一点。”老人最后说。 老人身边左右前后都是那些骑在野妖身上的人,每一个都似乎裹在阴影中,无人能把他们看的真切,而且毫无疑问,他们都非凡人。 “也许你说的对,”男人竟也笑笑,“不过嘛,事在人为,不是吗?” 他一抬头,绷紧的眼皮下的双眼中,似乎寒星一闪。他手中的短剑伴随着轰的一声,就有盛烈的火焰燃了起来,奋烈的火焰再被冷风呼啦啦地一吹,拉出长长的呼啦声,无不让围在四周的人心中一惧。 老人却是不惧,他微微挑起了头,眼中竟然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期待。 围在男人身前的一个人忍不住地动手了,但似乎那人胯下的野妖比他还要忍不住,随着那个手持火焰短剑的男人走出第一步,这头野妖忽地就人立起来,铺开了碾压般的攻势。只是,对于从来都是喜欢悄无声息的野兽来说,这样的动作往往也代表着恐惧。 它在后退!野妖背上的男人一惊,似乎除了他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能够让野妖害怕的人存在。 手持火焰短剑的男人立时跟上前一步,他没有多余的顾虑和仁慈,一剑划过,短剑就已经划开了那头野妖的胸腹,新鲜的脏器哗啦啦地直掉出来,同时,火焰也从伤口处燃了起来。 另一个人手持一柄长长的矛枪,隔着几步开外,一矛捅来,就要将那个危险的人捅的对穿,可是那个男人环眼过来,像是烧着火一样的眸子让他不自主地心生恐惧,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抽紧,手上忽然莫名一颤,于是慢了一拍。 火焰似乎烧上了那个男人的发丝,随风鼓舞,发尖也似乎火焰的颜色。男人躲也不躲,短剑划过,带出长长的火影,咔嚓一声,轻而易举就斩断了那杆直刺过来的长矛。 接着他却放弃了贴近上前继续进攻,他头也不转地转身,躲过一个黑影破风而来的袭击,黑影坠地,重重的闷声中直陷进泥土里,一道黑线似的东西连在它的尾部,又连在不远处一个人的手里。 男人的手掌上也燃起了火,他没有持剑的手探出去,一把抓住了那粗壮的黑线一般的东西,叮铃铃的声音愈发震耳,冰冷的手感,原来是一根两三指粗细的铁链。他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抓住了铁链,猛力一扯,铁链绷紧的瞬间,也一下把那个还来不及扯开劲、松开手的人给从野妖的背上拉了下来,摔在地上。 做完了这一切,男人似乎才有了换口气的时间,虽然那些野妖和敌人人多势众,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深陷敌人的包围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大片的空间被占据,无论敌人再多,能够近他的身的无非是那么三四头的野妖,这些野妖身形硕大,只是稍稍挪动脚步就堵住了其他的人和野妖,反而更阻碍了其余的野妖们扑近。 男人没有握剑的左手伸出,空空的一掌对空猛一推出,激起了一阵无形的气流来,而站在他掌前的那头野妖,却似乎感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一般。它莫名地痛苦哀嚎起来,想要凭借着两条强壮的后退高高站立,可是挣扎了几下,它的身上忽然就升腾起了火来,它再也不能忍受地胡乱发狂起来,把它背上的人摔了下去,在地上翻滚起来,只是在胡乱地翻腾和冲撞了几次后,大火就彻底包裹了它。 这似乎能够让任何东西起火的招式让人无法抵抗,接着,男人没有停下来,他忽然又横冲直撞般地冲了出去,一个肩挑,就把一头体型超过了一倍于他的野妖给撞得翻飞而起,手中的短剑挥出,危险的高温和锋利的剑刃轻易而又迅速地划过另一头野妖的咽喉,差一点就将它的头颅整颗给割了下来。 一个人影从男人的背后高高跃起,拉长的影子苗条而修长,饱满的轮廓却也不失力量的美感。人影的手中是一把细而短的剑刃,他似乎是一个精通于暗杀的人,时机、角度,都找在了男人刚刚把力量爆发出去后的空隙之中。 利刃快的悄无声息,以一种极为妖异的弧度和走势逼近了男人的咽喉。精通于暗杀的刺客们往往都是这样,藏在暗处,用着轻巧而危险的武器,在极短的一个瞬间,以干净利落而致命的方式来抹杀掉他们的目标。 这本该是一次必中的刺杀,人影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一个凡人能够达到的极限,只需要一次错身而过,他就能够像是最善于斩首的枭刀隼一样,在人眼根本看不清的瞬间杀死这个操控着火焰的危险的男人。 可是空气中忽然的急热却让他不能靠近,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一瞬间被引燃了那般的发痛,虽然这股忽然间的剧痛还不足以击溃他的意志,可是一股爆发开来的无形热浪却推开了他那轻巧的身形。 男人的身周,一股无形的热浪忽然间爆发开来,强大的气流从他的身周推了出去,排挤开了他身前的一切。 男人左右看了看,更多的野妖和人逼了过来,他面色不变,沉着而冷静地右手一抛,将手中的火焰短剑换到了左手,而后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刀出来,短剑反持,随着他微微蹲伏下去的身体,右手的短刀被他缓缓举到了眼前,横置于肩。 这是一柄不到两尺的短刀,甚至比常见的单手短刀还要短了一两寸的样子,厚背窄刃,刀身不过两指左右的宽厚,却似乎在对中的位置折了一下似的,笔直刀身在那里有了一个斜度,刀尖的部分要高于刀身一些。背脊的地方,是一线夜色般的黑色,而在靠近刀镡、护手下几寸的地方,银白的刀身上则有一个古老的刻字,笔画复杂而繁冗。 老人皱了皱眉,他盯着那柄奇怪的短刀看了看,好一会儿,他才沉着语气自言自语般,“是一柄危险的兵器啊!” 火焰的神子 四 男人左右短剑,右手短刀,双臂缓缓半架抬起,缓缓拉动,犹如一张被绷紧了的弓臂。 “涂涂离业火,” 右手边又一人带着野妖而出,一人一兽的呼吼声仿佛山石崩裂,可是男人看也不看,他以最小的步伐挪动了身体,极为危险、又极为精准的闪开了那一人一兽所有的攻势范围。 “魔罗戒颂戈。” 男人的右臂发动,像是一条机械的力臂一样,笨拙,却又力量十足,短刀并没有燃起火焰,又或者被灼热的火灵染成赤红的颜色,“噗”的一声,像是鸡蛋的壳碎了什么的,短刀进入野妖的身体就像是刺穿一块新嫩的豆腐一样轻易。 男人的手法急促而又流利,短刀才刚刺进去,他就已经开始收力撤回短刀,脚步再往一边挪了一格,就从这头野妖身边闪开了。野妖背上的人还想要继续发动攻击的时候,忽然心里一阵莫名而又巨大的恐惧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他眼睛在一瞬间猛地大睁,本能地从野妖的背上跳了出去。 男人信步往前的脚步这才一顿,略略回头看了一眼。 野妖的痛苦声像是又成千成万的毒蚁在啃食着它的血肉和骨头一样,撕心裂肺,千万吨的痛苦忽然一下子加持在了它的身体中似的。 “轰!”巨大的空气爆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那头被男人刺中的野妖,在不怎么长的哀嚎声中,庞大的身躯忽然就燃起了烈火,整个身体一瞬间被包裹在了火焰那炽热的光幕之中。 “真言玄都界,” 男人的口中低低地念诵着,犹如对于死去之人的哀叹悼词,他的脚步再进一格,几乎是笔直地朝着那个老人所在的地方而去。他的脚步自信而坚稳,每一步似乎都走的极为章法,就似乎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黑色的棋子,在毫无阻碍的棋盘线格上横冲直撞。 几头野妖挤了上来,它们挤在一起,几乎都贴进彼此的肉体中的庞大身躯霸占了这一片的空间,毫无顾忌的碾压而来。 其他挡路了的野妖被它们推挤出去,目标只有那个缓缓进步,却又逼近的很快的男人。 前路被锁,男人终于停了下来,只是一个眼神扫过的瞬间,他就知道左右并非退路。虽然身后来时的路还有空间可以让他退避。但,他左右扫视的时候,也并非是在找寻退路。 原本空无一物的棋盘忽然有了阻碍,一股压迫着人的势力和防线正从前方而来,强大的无法容忍一切事物的忽视。 “气宜,”男人的身形猛地下蹲,弓步拉开,“神我尊!” 人影飞射,男人的身形在一瞬间突进了出去,人就像是被弩炮发射出去的巨矢。 他选择强势突破,以强破强,凌空的一脚正中一头野妖的胸膛,那头野妖竟然根本不能挡住这个渺小身形的男人,被巨大的冲力挟裹着倒飞了出去。 防线被破了一个缺口,忽然间的失力还让旁边的两头野妖差点跌倒。 “幽篁空界!雷击之法!”忽然,不远处,一头野妖上的人跳起爆喝。 轰隆噼啪的雷光贯穿而来,男人在这几乎同时的时间里扭了扭头,又是险而又险地避开,炽白色的雷光从他脸庞擦过,几乎要贴着他的脸。 暴戾的雷光透过,挡在雷光前进路线上的一人和野妖来不及躲闪,甚至才睁大了眼睛,雷光就击中了他,强大的击力让一人一兽当场飞了出去,身体成为焦黑,那人身上衣物在一瞬间被破坏,卷曲燃烧破损,脑袋里更是没了意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死了过去。而那头野妖,更是身体上出现一片肉眼可见的裂痕,皮肉焦黑开裂,被瞬间的高温破坏了身体的表面和内脏,当场死绝了过去。 “受死!”释放雷电法术的那人再喝,只是却忽然被人拽住了手。 “我们的人太多了,你会伤到自己人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干练而中气十足。 “我不在乎。”那人却哼着声音没有好气地说。 “我们的武士能挡住他,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出手!”女人的声音冷硬的不容人拒绝。 那人沉默着,最后也只能冷哼一声。 “哼,不,你的人挡不住他,你把神命之人当做了什么?他可不是那些圈里的猪羊,那可是诸神的子嗣!”那人笑笑,不知道是揶揄还是嘲笑,“还有,我可不听你的命令行事。” “好了,别再吵了。”这时候,硕大的阴影遮蔽了下来,老人带着那头野妖之王缓缓靠了过来。 老人的一双眼睛虽然直直地盯在那个处于战场中央的男人,神情却轻松写意,语气也和蔼的竟然有几分慈祥的意思。 “尊者,你怎么过来了?”那个能够释放雷电法术的人有些担忧,“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神武士,离得这么近,可能会有危险。” “是啊,”老人点了点头,“这么危险的人物,这么厉害的手段,我们应当听说过他才对,可为什么,夏国之内,总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没有一点的印象呢?” “但他终究还是一个需要用脚走路的人,只要是人,那便不可怕。”女人说,声音透着一种执着和自信。 “褡娅,”老人摇了摇头,“不必这样,我们此行,并非是来杀他们的,司龙传信来,是让我们抓住那个女人,并非是来厮杀的。” 老人微微扭头过去。远处漂浮在半空中的黑马多玛不断用着能够操纵无形巨力的法术镇压着野妖,半铁种们也已经在她和白角敏叶的掩护下爬到了那棵王树的脚跟上,虽然有一些身骑野妖的人追了过去,可是却被那两个女人挡了下来,他们一行人,勉强算是脱离了险境。 “看起来,有这一位在,”老人转头回来,看向了又开始在人群中冲杀起来的男人,摇了摇头,“我们今天是难以得手了。” “我这就带人过去。”褡娅说。 “不,”老人眼睛一定,语气也有些冷硬,“今天不是开启杀戮的好时候,那些人,走了便走了吧,我们还是好好地欣赏一下,烈火之神伟大的神力一角吧。” 火焰的神子 五 “人还是太多了。”男人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一口灼热的长气。 趁着还没有人和野妖合围上来,男人转过身,对着老人的方向,直眼过去的时候,也猛地抬起了他的手掌,而后,对着虚处狠狠地一握。 老人猛然皱起眉,手里下意识已经掐起了法印。 火!轰然的烈火爆发,从那些野妖的身上,也从那些人的身上。 虚无来处的火焰只是在眨眼间就吞噬了挡在男人身前的人和野妖,他似乎能够号令火起,自人和兽的身体之中产生烈火。 男人虚空的一握之下,至少有五六头以及两三人自燃起来,痛苦挣扎着释放它们的蛮力,打乱了其他人的阵脚。 “果然是神迹,这样的神力,只怕他已经要触摸到神界了!”老人语气有些紧、有些硬,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不要让他喘息,全部围上去,杀了他。”褡娅在从满脸的惊讶中恢复过来,立时大喊起来,命令着围在男人身边的人们。 但是很明显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丝的凝滞,他们终究还是畏惧了,不再有像之前那样的狠劲和自信。 “对呀,”男人看了女人一眼,转眼回来,又忽然地大喝,“全都……来呀!” 敌人们不动,他倒是先发动了。左右手刀剑防在身侧,人忽然像是一道飞快的火影投了出去,他的发丝渐渐呈火红的颜色,身上的衣物在他这一忽然的暴动下也燃烧了起来。 第一个人还没有看清,忽然觉得一股巨力自地面而来,掀翻了他和胯下的野妖,倒飞在了半空。 男人在野妖群中穿行,短剑刺击,短刀割裂,或肩或膝,没有一头野妖能够挡住他,很多人几乎才看见他的贴进,刚想要反击,就已经陷入了人仰马翻的被动之中。 只要是男人经行的地方,火焰追随着他的脚步而起,只是充当燃料的,是一具又一具人或者野妖的尸体。 “果然是神命之人对于天地之灵的完美契合,真让人羡慕。”老人眼睛发狠,转眼向女人身边的那人,“鹰儿,看来必须得要你出手了,傀儡终究还是傀儡,挡不住他。” 女人身边的那人一点头,似乎名字就叫做“鹰”的他大声喊了起来,“灵煞的仆子们,杀了这个男人。” 随着他的双手缓缓抬起,一丝丝的雷弧在他的双手之上跳跃。 雷电的狂蛇显形,暴躁的蓝色弧线在眼睛都来不及捕捉的瞬间,穿越了几丈开外的距离,以最为锋锐、也是最为危险的一点,直指向男人的脖子。 雷法,以破坏力十足,以及只能用人眼去捕捉的速度而让世人忌惮,当雷弧乍现的时候,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根本不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 男人掷出手中的短剑,让一个驾驭着野妖凌空而起的人失去了咽喉,接着他转身的时候踢出鞭腿,这一鞭腿的力量,即便是那头已经跃起,携着滚石般下坠般力道的野妖也无法承受的。巨大的身躯像是一块被踢得折断的木头一样栽倒了出去,落下的时候,还砸到了其他几个野妖,又是一片急促的嚎声。 男人却没有停歇的时间,他睁大了眼睛,脖子上的剧痛带着一股凌空的巨力撞击而来,他承受不住,人影也像是刚才那头野妖一样飞了出去。 “不得不佩服你竟然敢一个人闯进来,”释放雷法的人从老人的身旁走了出来,他骑在野妖的身上,仿佛空洞的眼神睥睨一切,“但即便是最为神圣的真神之子,也会惧怕自然的伟力,何况一个力子,你当死去,作为你冒犯神威的代价。” 在那人的身边,又有几个人靠近了过来,他们或兴奋、或阴沉、或不屑,都是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其他的人都为他们让开了空间,显然他们在这些人中地位很高。 一阵不知道是灰尘还是焦烟的烟雾升腾起来,男人的身影在其中缓缓站立而起,他从口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白色烟气,扭了扭脖子。 烟雾散去,能够看得清男人的那张脸,在男人的脸上,很明显那是轻松不屑的神色,被雷电集中的地方,他脖子上的皮肤隐隐开裂出细细的纹路出来,并不焦黑,而且慢慢地在变成深红转变成猩红的颜色,却没有血留出来。 看不出来男人是受了伤的样子。 男人低了低头,挑眼起来看向释放雷法那人,以及很明显在人群中那几个独具一格的人身上。 “看来他说的对,一个人杀进来,确实绝对的不明智,重要的人物们终于忍不住了吗?确实棘手。”他缓缓地说着,用着握刀的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敲了敲,似乎在缓解疼痛一般。 “你的人已经败退了,你没有路可走了。”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听上去并不怎么有力气,可是话语声却在每个人的耳边响的透彻。 男人回了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地方,野妖大军们已经淹没了那里,成群成群的野妖已经杀入了树林中,他能在那片树林里听到野妖嘶吼,以及人们发怒的交战声。显然和他一起赶来的那些人确如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早已败退了。 “你们看起来相当自信,把握十足。”男人淡淡地说。 “是你惹怒了我们,早该知道这样的后果!”名为鹰的人还是一胸的怒火没有宣泄,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对其他的人说道,“不要白费力气对他使用烈火法术。” “哼,很聪明。”男人哼笑了一声。 没有任何的预兆,男人再次发动了,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大了,前冲只是一个踏步的距离,一头野牛般高大的野妖避让不开,被他直撞得人仰马翻。 短刀挥出,极快地划开一头又一头野妖的身体,虽然刀伤并不致命,甚至有些野妖只是被砍开了一层硬皮,可是这柄刀似乎有着无比神奇又无比诡异的地方,被短刀伤到的野妖们尖叫着后退,试图避开这个男人。 轰轰轰……,一声声空气轰爆般的声音中,那些被短刀伤到的野妖顷刻间自燃了起来,伤口处迸发的火焰转眼就是滔滔的大火,将那些野妖完全吞噬。 “纯火之刃!难怪。”老人的声音低低的,无比郑重。 火焰的神子 六 “小心那把刀,不要被它咬到,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伤口,也会让你整个人彻底燃烧。”鹰也郑重其色,声音里像是沉着石头一样的重。 “他想要干什么?难道他想要一个人把我们杀光吗?”女人的恼怒无法收敛,同时她也不解这个男人的动机。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在人群中,有几个低低念诵着秘语的声音悄悄地传了出来,不高的声音比着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还要弱小,可是莫名一种心悸,在人兽群中横冲直撞地交战的男人却感受到了危险的袭来,他似乎被什么人的眼睛注视锁住了一般。 凭着对于危险的直觉,他猛地扭头,目光直射向一处。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个子高高的,不知道是站在一头野妖的背上还是浮空而起的,他的半个身子始终都要高出其他人一截。而随着他嘴角的翕动,话语声毕,一股透彻的寒意忽然穿过了人群的阻隔袭来。 这是不同于四周冰雪一般的寒冷,男人确定自己还没有和那股无形的寒气相接触,心里就是寒着一颤,像是心脏忽然被一双手给掐了一下似的,燥热的身体在那么一瞬间很清晰的凉了个通透。 “瀚阑千界!死附之手!现形!”年轻男子一声低低的喝声,并指的手往着男人的方向指去。 寒冷的气流涌动,无形的寒风骤起,男人一步跳着退出去一大步,双手刀剑交叉在身前,双眼在左右扫视,锁死在无形的空气之中,严阵而待。 “来了!” 左右各有一股的气流旋转绞杀在了一起,似乎一柄无形却又锋利到了极致的寒矛一样刺了过来,那一点不可见的矛锋让人的身上像是有了一点刺伤一样,隐隐地发痛。 玄冰凝结,危险骤然呈现在眼前,像是五六条冰蛇一样互相缠绕转动的绞在了一起般,寒冰凭空出现,冲着男人的身体野蛮生长而来。几乎是一瞬间,空气中就多了十数条尖锥模样的冰凌,无所凭依地从各个方向诞生了。 男人不敢大意,因为他那被雷击的脖子上现在还在发痛,他一口气长吸,右手高拉过头顶,带着短刀大角度地挥动,极速的斩击划破空气,带出一阵赫声,同时也不可思议地带出了一大片火焰的帷幕。 嘭铃铃的声音,一截冰凌之矛被斩断了,激射的碎冰到处飞溅,男人再退出去,手中的短刀也再度挥舞,火焰的帷幕光影不息,像是舞宴上女子的长袖一样连续延绵展开,挡在了男人的身前。 嘭的一声,又是几截连续投射而来的冰凌被斩断,而随着男人不断跑动的身形,依靠那些野妖高大身躯作为躲避,那些他腾不出手,来不及斩碎的冰凌就直射入人和野妖的身体之中,透体而过。 被贯穿的野妖们还来不及哀嚎,极度寒冷的温度就冻结住了它们的伤口和血液,还没有倒下去,透体而出的巨大冰凌才一接触到地面,就像是一股潮水一样的铺开,“粘”接住了大地,就像是树一样地生长在了土地上,将那头野妖的身体牢牢地冻在了原地。 围观的人们都知道危险了,纷纷混乱着远离开了这个男人,不想要再被他有意或者无意地当做了挡箭牌。但是随着他们的这一退后,忽然就给到了男人机会。 那片火焰的帷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男人藏进了人群中,不知道了去向。 施法的男子眉头皱起,有些着急的用双眼寻找着那个男人的踪迹,可是一无所获,他的眼力并不算好。找不到目标,于是那些在空气中生成的冰凌都僵在了原地,没有投射出去。 “小心!”另外一边,一个双手摊开抬起,也正要施法的女人忽然看向年轻男子,出声提醒。 不妙的感觉用上心头,男子意识到了什么。 “嘿!”消失的男人忽然从年轻男子身旁跃起,双手的刀剑正持着高举,狠狠地刺向了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一口冷气凝在嘴边,他已经来不及躲避,施法也更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带着一声膨胀的热气逼来。 只是男人跃起的身影眼看着就要贴上去,刀剑也已经逼近到了年轻男子身前几寸的地方,忽然却又是嘭的一声,男人像是撞在了什么上一样,刀剑被挡住刺不下去不说,身体也被反回来的力量给击退了出去。 “别愣着!”又是一个另外一个方向的男人,他一手大张,遥遥指向年轻的男人这边,在男子身边结成了一个无形的防御结界。 年轻男子一个愣神后,也迅速反应,连忙从野妖的背上跳了下来,急步后退,钻进了人群之中,几个骑着野妖的人也连忙结在一起,挡在了年轻男子的身前。 男人落地,看着年轻男子的身影逃去,眼中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后,又迅速移动,躲避开那些人随之而来的攻击。 …… “教宗大人那边有危险,我们是不是要赶回去?”叶白柳这边,两个站在一处的男人中有一个人说。 “不用担心,”另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看向那片已经燃起大火的战场之中,自信地说道,“鹰他们都在尊者的身边,这里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尊者。” “我们已经抓住了这个人,那些人也已经从那棵树上跑了,我们还要追过去吗?”那个能够将身体化成烟雾一般的女人看向白角敏叶他们那一边、渐渐平息的战场,问道。 “不必了,我们就看好这个神命的武士,不要让他走脱,一个神命的武士,竟然落在我手。”上了年纪的男人眼里藏不住的兴奋。 只是转眼,他忽然皱了皱眉头,看向他祭出去,困住叶白柳的那一团黑法之泥。 似乎是又极高的温度正在黑法之泥的内部膨胀,咕噜咕噜的,竟然有气泡一样的东西在作响。 “你们!”忽然,一个女人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在看什么地方?” 几人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浮空而来的人影。 悬空而来的女人正是黑马多玛,如今她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青到发紫来形容,显然她在连番的战头之中已经到达一种无比愤怒的境界之中。 她一手忽然掷出,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她扔了出去,迎着火光的一瞬间,有属于金属的精光闪过。 看着这个小小的东西被丢了过来,围在叶白柳身旁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显然他们意识到这个小小的东西不会是一粒干泥土那样的东西。 “危险!”每个人的心头都本能地为之一跳。 火焰的神子 七 雷光似乎在一个无比寂静而又短暂的瞬间炸开,强烈的炽白色在一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脸,苍白,恐惧! “闪开!”上了年纪的男人大吼着,同时手掐着法印,做出防御。 包裹着叶白柳的那层黑色粘稠凝胶般的东西从他的皮肤上一点点浮现,蔓延,像是一层贴身的黑色皮肤那样,在他的身体上结成铠甲一样的防御。 女人也知道雷光中是死亡的危险,她的身体在一瞬间雾化,实体消散,化成黑烟一样的半隐在空气中。而其他的两人则没有他们这般超出常理的手段,只能在第一时间将气力灌入身体肌肉之中,飞身翻滚出去,躲在身边的那些野妖的身后。 可是雷光瞬息,完全让人做不出彻底的防御。 上了年纪的老人双臂架在胸前,黑色的皮肤还没有覆盖全身,炽烈的雷弧就刺在了他的身上,两指粗细的雷丝暴力地将他的黑色皮肤撕裂,炽白色的雷弧深深刺进了他的身体中。 女人烟雾一般的身躯也被雷光撕裂出肉眼可见的空白,烟气旋转,隐约可闻女人吐血般的痛苦声。另外两个男人也被雷弧击中,他们完全无法及时躲避,甚至那些被他们当做防御的野妖们,也在一瞬间被几乎遍布了这一处战场的所有角落的强大雷弧给穿透,一瞬间就被鞭打的体无完肤。 破坏力十足的雷电几乎在一瞬间杀死了这里所有的生命,雪尘漫天,烟雾乍起,甚至连坚硬的土地都被炸开了。 叶白柳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撼地吐出血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呼吸过的他再也无法忍住,泄了气般地失去最后的防御。 然而在下一刻,他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对于空气的饥渴让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和毛孔都变得兴奋,他张开口,也不顾雪尘的呼吸起来,只是一次呼吸,就让他感觉到力量回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黑色泥沼般的束缚不知道怎么被破开了,他有了脱身的机会,他用着双手尽可能地扣住了身体上那些粘稠泥沼般的裂口处,用尽了全力撕扯。 无比顽固坚韧的黑色泥沼再也无法抵抗他身体上的高温和双臂上的巨力,被他撕开了,他扯下来一块黑色的胶状物,手里的东西像是有着很强的粘性的泥土一般,恶心的手感,像是只吸血的虫子一样咬在人的皮肤上,丢下地上的时候,也像是粘稠泥土那样啪的一声。 叶白柳从黑色泥沼的束缚中爬了出来,大口呼吸着,还不明白四周的处境。 “喂!你没事吧?”黑马多玛的声音在大喊,“没有事就自己站起来,他们都安全离开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这片战场虽然被清空了,可是四周的野妖还是如同潮水一般的堵住了所有的方向,又源源不断的涌来。 “咳!你们!咳……”上了年纪的男人趴在地上,一身的衣服破烂,头发散乱,黑色的粘稠泥沼般的东西东一块西一块的粘附在他的身上,艰难努力地想要站起身来。 他从雷电的爆炸之中活了下来,但也仅仅是活了下来,如今除了说话的力气,他已经无力再起身了,全身都在流血。 黑马多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过去,既不惊讶于这个人的存活,也懒得表示她的蔑视。 她继续出手,丢出一颗又一颗危险且能够释放自然之灵的灾器,在野妖群众杀开一条残酷的血路。 叶白柳震惊之余,还是提起了体力,神力状态下的他似乎永远精力十足,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对着一切的残酷都无感般地,跟着悬浮在半空,已经掉头飞回去的黑马多玛,往着王树那边的方向跑了过去。 …… 深陷人群之中的男却不能像叶白柳那样离开,他没有退路了,越来越多的敌人们将他围在这里,看不到头,敌人们发狠了,在法术和野妖们的冲撞下,现在他每前进一步都像是在凿开一座大山那样的艰难。 已经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了,他在人群中闪转进退杀敌的时候,口里断断续续念诵着如之前那般的古老的五言神谕,在最后用着头顶撞开一头野妖后,猛地将手里的纯火之刃插进了地底。 “火之神啊!以地底深处的熔岩业火,照耀我等吧!” 灵气的波动在空气中猛然荡漾,所有的生物心中都为之一颤! 大地之下轰隆隆出现了闷响,所有人惊讶的发现脚下坚硬的泥土似乎变得柔软,脚下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凹陷。 老人脸色一变,他骑在野妖之王的背上,虽然感受不到地面的变化,不过他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灵气的涌动,“不好,都散开。”他第一个反应过来,驾驭着野妖之王也是一个掉头,飞速离开了这里。 危险的感觉忽然沉沉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地面的变化忽然更加的诡异起来,原本应该的坚硬的地面忽然像是泥沼一样的柔软,高温升了上来,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轰隆隆的声音更响了,脚下的土地终于颤抖了起来。 泥土似乎像是沸水那样被煮开了,咕噜噜地冒着气泡,地表在一次次的翻涌中开裂,耀眼的红色一点点的暴露出来。 像是有地火要从地下喷涌出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还疑惑地留在原地观望,反应快的,都早已飞速地抽身,想要逃离这片战场。 男人却早已拔出短刀,又冲杀进了人和兽群之中,不可阻挡。 “是他在引动地火,快,把他找出来!”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在大喊,只是人们慌张地到处去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声的轰响声中,地表被突破了,火焰从地底迸发出来,地面脆弱的像是一张张湿透了的纸,塌陷,撕裂,被一股股粗大的火柱所破坏。 巨大的声音充斥了这片土地,人和野妖的呼喊声,地底的震动声,火焰的咆哮声,将地面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了。 天塌地陷的灾难降临,活着的、死去的、无生命的,都被恐怖的火焰和巨量的热息所吞噬、所摧毁。 还没有被这场天灾所波及的人和野妖都恐惧的后退逃散,在那片土地之中,再没有人可以站立的地方。 火焰的神子 八 老人几乎是第一个意识到这场危险的,他跑的很快,再加上野妖之王那恐怖的脚力,几乎只是跑了几步再加上几个跃步,也不管有多少的野妖和人在混乱中死在他身下这头野妖之王的踩踏之下,他就从这场毁灭性的灾难中心逃脱了出去。 “尊者!” “教宗大人!你没事吧?” 鹰和褡娅都退了过来,紧紧护在老人身边,满脸的戒备和郑重,眼中也不乏惊恐。 “神之子,神之子……”老人微微地喘息着,口中念叨般地说道,“真不愧是最为完美的众生之灵啊!一个神之子,竟然能够压过我们这一支大军。” “教宗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褡娅略略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后说,“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应该再退后一点,等这场风波过后,我们再杀回来。” “不用怕,”老人微微笑了笑,淡淡地仿佛不在意,“虽然完美,不过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他的神力有限,这恐怕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老人笑了笑,眼中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精光熠熠的,“我年轻的时候,曾见识过神武士之间战斗,都说一个神武士完全就是一支上千人的大军,这并非空谈,如今亲自对上,才知其中的恐怖,真不愧是每一个王国都舍得倾几乎半个国家的财力也要招揽的人,真是让人心动。” “教宗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女人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她再次开口,想要让老人退去,可是话却只能说到一半。 轰轰轰的火焰喷发,和隆隆的地面碎裂声中,一个黢黑的身影从火光帷幕的背后渐渐浮现,高大的身影在闪动的火光只有一个残缺的剪影,可是看见这个剪影的人,心里几乎都咯噔地停了一下。 老人也不在微笑了,他皱起眉头,目光忽然像是一条要暴起吃人的蛇,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剪影。 轰的一声,火光的帷幕被破坏了,黑色的剪影忽然闪动,一个跃步从火焰中突出,双手里短刀短剑,直杀向老人而来。 这个瞬间来的极快,快到鹰都来不及准备一次能够完全挡住男人的法术。 而在男人凌空和老人照面的瞬间,老人终于出手了,他的一只手忽然伸出,手指上的印诀快速地变化,他的大拇指和中指轻合,其余的手指微微弯曲,最后合在一起的手指分开,手上猛地一张,像是弹出去了什么一样。 无形的空之结界张开,男人跃起的身影再一次在半空中碰壁,只是这一次,他离着要刺杀的对象还有几步的距离。 男人被无形的结界推了出去,他在半空中后翻身落地,蹲在地面,不等站起,也不等那些他身前的野妖和人们扑上来,反持剑的左手和持刀的右手碰在一起,像是要撕裂什么一样很用力的猛拉开来。 毫无征兆的火焰在他身前的野妖们和人上燃烧了起来,顷刻间就完全吞噬了那些人和兽的身影。他再次施展那种能够让人起火自燃的恐怖权能。 巨大的火焰升腾,遮蔽了所有的视线,男人的身影再一次从众人的眼前丢失了。 “真是难缠!”鹰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不过虽然是满腔的恨意,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被这样的人盯上,也真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在恐惧,精与神像是跟弓弦那样绷的笔直,神识探出去,害怕着下一刻男人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燃!”男人的身影似乎是在人群中大喊。 鹰猛地转头。万幸的是那个男人没有盯上他,可是!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男人踩在一头野妖的背脊上跳跃起来,空着的左手对着老人狠狠地虚空一握。 男人盯上的,还是他们的尊者!鹰的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急急地往老人的身前,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老人和那个男人的之间。 老人被男人正视着,猛地睁大了眼睛,神情肃目到几乎凝固,像是一头受惊的野兽,脸上的皮肤紧绷,像是张干枯却依然紧贴在树肉上的干皮。 一股极速运动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颤抖,无形,灼热,似乎血液在像江河之水那样在他的血管里奔腾,像是有一千一万头的野兽在他身体里奔跑,肆意践踏。对于一个年老的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他身体能够支撑起的沸腾了。 先是他的脸色绷紧,接着又是整个身体,老人忽然像是凝固了一样,人定在了那里。 “教宗大人!”褡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在老人定住的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用力甩向了男人。 男人的脸色不变,看了不看,他用着同时拿着的短刀和短剑格挡出去女人投掷过来的匕首,左手又像是受到的很大阻力般地艰难捏紧了拳头。 “起!”他再次大喝出声。 随着他的动作,野妖之王背上的老人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一阵涌动头,吐出一大口地血来。 “幽篁空界!雷部悬界!我真我召!”鹰也冲了过来,手里雷丝跳动,对着男人就是甩出四条连在他手指上的雷电之蛇撕咬而去。 男人的脸色还是不变,但却也没有小觑鹰的雷法,他的身形微微下蹲,似乎早有预料般地起跳,骨头断裂,身下的野妖哀不堪忍受男人的巨力,被踩断了背脊,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雷电之蛇几乎是擦着男人跃起时反转的背部和倒垂的发丝而过,却还是躲过了这一击雷法,他带着大量的热气从天而落,没有人和野兽敢于站在他的立足之地上,纷纷地躲避开。 而大地的颤动还在继续,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人力无法抗衡的天灾还在继续爆发,没有人敢留在原地,纷纷地跑开了,下意识地远离这个男人。 “神主从地泉之水中凝视,天空的意志远离,人界之人从地泉中诞生,都是,神主的,孩子!”老人咳着血,缓缓地念诵着,一只手对着男人所在的方向指去。 “界流之水,经地之时,经天之时,无所起,无所终,万物……回……宗!”老人的声音念毕。 火焰的神子 九 男人随手砍翻一头野妖,又重重一脚将它踢出去后。人忽地顿了顿,而后可见的凝重起来。 他面色冷的像是青色的铁,谨慎地缓缓转身,身上的肌肉没有一刻的松懈,危险的感觉忽然袭来,就像是有一头不知道多么吓人的吃人怪物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一般。 没有人或者野妖再来阻挡它的视野,男人看去的方向,和他隔着十几步地方的老人向着他伸手,神色虔诚,目光柔和,他口中的念诵就似乎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辈在呼唤着他最亲近爱护的孩子一样。 男人来不及为老人的神色作呕,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连忙后退,几步之后一跃就钻进了还在爆发的火焰之中。 没有人和野妖再挡在他和老人之间,这原本应该是他欣喜的进攻时机。可是,没有挡在他和老人之间,不是他们因为畏惧都识相的退开了,而是,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倒下了,人和野妖倒下的时候,就像是干渴的土地上被一波一波收割的麦穗。 他们是都被未知的东西杀死了! 绝大的恐惧像是一只冰冷而又潮湿的手一样黏在了男人的后颈,武士的本能让他知道,这不是他可以轻视的感觉,即便是现在他处在神力加持下的状态之中。 男人只能以最大速度的奔跑来远离那个老人,他知道,自己的起火在那个老人的身上失败之后,那个老家伙,终于是动真格的了,释放了绝对恐怖的禁忌法术。 不论是人或者野妖,所有的生命都在一瞬间被剥夺出他们的躯体,肉身像是败草一样一拨一拨的倒下,无形中似乎有高举死亡之刃的死神使者在肆意收割着生命。 “我!”老人看着男人消失在火焰之中的身影,一只手极为用力的展开到了极限,干枯的手掌上,老去的血管像是年轻人一样暴起,“抓到你了……” 老人的周边不再有其他的人存在,那些知道老人是施展了手段的人也都惊恐地推开了,不敢继续待在老人的身边,而那些来不及退开的,也像是其他那些挡在男人和老人之间的人那样,被抽去骨头一般地软倒在地。 似乎是为了响应老人的话语声,在火焰灾难的中心,奔跑中的男人忽然刹住,他像是被抓住了,那只始终抓在他后颈上的手,冰冷潮湿的手,忽然像是化成了实体一样地抓住了他,可是回头去看,明明他的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身边明明是足以将骨头烧成粉末、将铁熔成铁水的恐怖高温的烈火,男人却觉得身体忽然冰凉,如坠冰窖。 有什么东西真的抓住了他,似乎有不可见的手从他的体内狠狠地拽住了什么,正用力地抽离,脑海里清醒的神识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呆滞或者空白一样的感觉。 他知道,他这是被死亡抓住了! 顷刻间躯体和生命、灵魂都有覆灭的危险,男人也不得不全力抵抗,他在挣扎中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咬着牙,手上紧紧地抓住刀柄,力气大的几乎要崩碎自己的骨头。 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正在被撕成两截,不是肉体上,而是肉体和灵魂正在被撕开,痛苦的感觉身体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里面传来,一寸寸的开裂,一寸寸的破碎,真人似乎被撕扯的变了形状,想一块面泥一样被拉长。 男人大口地喘息起来,可是身在火焰当中,他的每一口呼吸都是在吞吐烈焰。 却没有窒息,反而倒……反抗更加激烈了。他的皮肤在大火中也开裂了,如同古老的裂隙峡谷纵横,目光远比任何炬火都要明亮旺盛,从地底喷涌的大火缠上了这个男人,一股股的像是某个美丽女人那柔美的发丝,又像是一双双的修长的手,从男人身体上裂开的地方挤了进去。 火焰抽走了这里的空气,却又像是血液一样注入了男人的身体,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的几乎让每一块肌肉都为之炸开。 “你,还杀不死我!”男人咬着牙齿发狠地大喊。 他猛地一振双臂,一股无形的气浪炸开,“嘭”的一声,烈火以男人为中心,一股火浪被推出了去。 “众生诞生于神之母的湖泊,而我今日,于烈火之神的怀抱中新生,”男人深深地呼吸着,两条入蛇的火焰被他吸进了鼻腔,“我感觉到了,神界之门!我就要感觉到了……” 他从老人那能够强行抽取生命的法术中挣脱了。 老人微微地喘息着,收回来的手掌抖个不停,嘴角还在流血。 “没有能够抓到吗?”老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颤抖着,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似的,手掌和手指变形扭曲的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度的原因。而他现在披散着头发,一脸狼狈萎靡的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泄去了大半,这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才该有的样子。 “尊者!教宗大人!”感受到那股死亡的浪潮褪去了,鹰和褡娅这才连忙围了上来。 “我没事,”老人摇摇头抬起,看向大片的烈火之中,“我没事……” 不管怎么样,现在地动山崩、火山爆发般的灾难终于来到了尾声,虽然大火还是在森林中熊熊燃烧,但是那令人震撼恐惧的响动却停止了。 刚才还四散而逃的野妖们也像是不怕死地回来了,渐渐的,老人的身后,又有一股大军汇聚了起来。 “把他找出来,今天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鹰阴沉沉地说着。 几个人影又围了上来,人兽群中,纷纷为他们让开了站脚的空间。 “他不在了。”一个眼睛力似乎有白光闪过,瞳孔缩成了一个点的人说。 “什么?他竟然跑了?”本以为还有恶战会继续的鹰有些意外,接着问道,“鹤野,你说清楚,他是死了?还是逃走了?” “我不知道,”名为鹤野的男人摇了摇头,“我只是,看不见他。” “他已经走了,”老人这时候缓缓开口,“他终究还没有打开自己的神界,以他的神力,支撑七这场天灾已经是极限了,他又中了我的死术,不可能还有力气和我们决斗的。” 漂流之歌 一 “尊者大人,”一名骑着野妖挤到近前的男人低着头行礼,“他们也跑了,从那棵千年王树上,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青古沁人在森林中修建的这些空中密道早就该全部清除掉,”褡娅看了过去,言辞严厉,“不能让他们再跑了,带我去。” “不,”老人缓缓地摇头,“不用了,森林中毕竟还不是我们的土地,青古沁人在这里生活了不知道几千年了,还有,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能人志士们,孩子们,我们的前路并不是容易的,不要把你们的对手都当做锅里的鱼肉。” 褡娅低了低头,并不多做争辩地说,“是!教宗大人。” “咳咳,”老人咳了咳,用手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胸膛,“就在这里扎下营地吧,其他的一切,等到天亮了再行商议,我有些累了。” “尊者,在这里扎营,是不是有些……”鹰虽然只是从脸上就能看出压抑的火气来,但对着老人的时候,他还是恭恭敬敬。 “这是一块好地方,森林里很少能有这么开阔的地方,让孩子们都开始着手修建营地吧,这里以后,将会是我们大营。”老人缓缓抬手,声音并不激烈,却也不容置疑。 “是。”鹰知道老人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不可能再由他质疑的了。 …… 叶白柳爬上王树上的一个扇形木板平台的时候,这里正是安静的时候,几乎满身伤痕的半铁种们聚在一处,沉默的像是低着头的铁块。 空气中似乎透着悲伤的气息。 叶白柳全身也是伤痕,一身的衣物早已残破,暴露的皮肤因为高热和汗水有些发亮,但是可见细细的开裂纹路,以及因为撞击后留下的淤青。但是人却没有大碍,对比起那些满头大汗,几乎快要脱力的半铁种来说,此时的他可谓生龙活虎。 黑马多玛走上前去,聚在一起的半铁种们为她让开了道路。 站在木板平台边缘的叶白柳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胸口上扎着一根野妖那断裂骨角的半铁种,他躺在另一个半铁种的身上,呼吸衰弱,眼神无光。叶白柳心里顿了顿,叹了口气。 白角敏叶这时候才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来到叶白柳的身边,与他对了一眼后,并肩无声地站立在旁边。 黑马多玛蹲了下去,握住了那个即将死去的半铁种的双手,用着铁种人的语言做着最后的告别。 “他们……在说什么?”叶白柳用着低低的声音问。 “我也听的不怎么明白,”白角敏叶忽然坐了下去,有些萎顿的样子,“他们在告别,以他的英勇和不屈向着铁神祈祷,希望他死后,不再有着牵挂。” 叶白柳低头看了看白角敏叶,又扭头看向了半铁种们。 忽然,半铁种齐声低歌了起来。这是一首起调并不高的歌曲,但是从第一个声音开始,每一个字和音都让人觉得沉重,就像被人称作半铁种的他们,他们唱出来的也似乎是铁一样的声音。 沉重絮长,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风飘荡了千里。 “这是他们的送葬歌,”白角敏叶又解释道,“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说,一个人死后,他的灵魂将会变成随风的落叶,进行漫无目的的远行,那些平淡死去的,将会在漫无目的飘行中,短暂地结束他们的漂泊,在森林中,在群山中,在大海之中,找到他们的安息之所;而那些英勇死去的,他们将会以他们更加坚韧的灵魂而走出更远的远行,穿过森林,越过群山,渡过大海,最后会飞去到云上的天空,得到铁神的迎接。” 男人们的声音雄壮,悲凉的像是一棵参天的大树倒下,吱吱呀呀,哀呜着重重地砸在地上。 知道黑马多玛的声音加入了进来,这个女人虽然身形高大,可是声音并不粗糙,男人的声音沉重的像是铁,而她的声音,就像是忽然有一股从春天复苏的草地上缓缓流来的溪流一样,又像是一阵风,荒凉、却柔软的风,让人觉得就是这样的一阵风,才能把无根的树叶托举到天上。有新生和神圣的感觉。 叶白柳从他短暂的接触之中很难想象,这个女人也是如此的善于歌唱。 那个半铁种也在歌声中逝去了,留下了残破的身躯,也留下了铁一样的悲哀。 黑马多玛起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叶白柳两人的身旁,而半铁种也各自分散,找着地方抓紧了休息。 “他们并不打算离开。”黑马多玛看着地面上汇聚起来的大片火光,知道那些人用的火炬照出来的光亮,有些猜出来地面上那些人想要停留的意图。 野妖哀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天灾一样的大火烧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都神奇的熄灭了,只留下一地的焦黑。 “那些人也走了,还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白角敏叶看向远方的漆黑,知道有那么一股人现在正在森林中疾行或躲藏。 “应该是走了,一个真正的神武士,果然拥有者堪称能够毁灭一个城市的能力,真是恐怖,不过,如果不是他有着这样的能力,我们似乎并不能脱困。看上去似乎众火之神的武士,也不知道是谁。”黑马多玛摇了摇头,也相信那些出手援助他们的人是撤走了,而不是死在了这里。 “我们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趁着他们还没有爬上来,我们该动身了。”黑马多玛的催促起来。 叶白柳来到木板平台的边缘,低头看了下去,地面的有一小股一小股的火焰朝他们的脚下过来,野妖们狂乱的嘶吼声传来,似乎已经在开始爬了。 不得已,众人短暂地喘了几口气后,便又开始了逃亡。 长长的空中木桥摇摇晃晃,好在是修建的足够牢实,让它虽然摇晃,却能够承载那些半铁种的行走。 从王树之后,那短暂的山顶开阔原地便远去了,往前还是茂密的森林,他们走过木道,从滑索上向下,很快,便也钻进了茂密的原始森林之中。 生青之歌 一 淡青色的三角长条形旗帜在风中展开,一簇一簇地贴在一起,就像是淡青色的重云。 巨大的青翠古树之下,是一个开阔的山间翠绿高地,似乎是这棵古树吸收了这里绝大多数的养分,以至于其他的树木就生来的矮小细弱,一丛丛的青松不过才高出一个人的一倍。 一堆堆的火炬在这个依然还青翠的大地上燃烧着,高大的古树遮蔽了风雪,除开少数的积雪,这一块平整开阔的空地上,似乎一切已经到了深春的时候,草木鲜活,到处都充满了绿色的生机。 人们聚集在这里,来来往往的男人们穿着一身紧身的青色长衣,外面披着宽松的披肩,头发都整齐地梳在脑后,一丝不苟,额头带着金属的饰品。女人们也穿着青色的长裙,宽松的披肩罩着她们苗条修长的身体,并不显得臃肿,每一个人都是着重梳洗过,却都不是精心的打扮,才洗过的发丝在寒冷的风中缓缓起伏。 男人和女人们似乎都是同一种穿着,庄重肃穆,而且无一例外,他们的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的绸缎。他们的神情暗淡沉默,透着悲伤,男人们手里持着一片长长的羽毛和短短的一截木杖之类的东西,女人们同样也拿着长羽和白色的花束在身前。 萧管类的乐器和丝弦类的乐器合鸣,细长的曲子被吹奏了出来,婉婉转转地升上了天空。人群中传出来声音,是低声的哭泣。 这是一场送别生者的,葬礼…… 手持着木杖的老人眼神空洞而怜悯,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死人被抬进了地下,摇摇头,口中低声地念念有词。 担架上的死人们也经过了最后的梳洗,穿着淡青色的单衣,双手被捆着交叉在身前,面色苍白的像是石灰。 青古沁人并不相信一个人在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享受到现世所供奉的财富,所以这些人临走的时候,除了一身单衣,什么都不会带走,更没有棺椁。他们所信奉的是,生命因为神迹而诞生,依靠着天地间的一切而生成血肉精神,所以到死的时候,也不过是把身躯所拥有的血肉精神还归于天地,于是,也就不需要什么世俗的财富了。 女声合唱的声音渐渐地起来,空灵而高拔,没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而是一直轻盈的上升、上升,就像是青古沁人所信奉的那样,死后的人灵魂升天,将会追寻着青之神的羽翼而去,最后又在青之神的天宫之中相聚,都不孤单。 地下宫室的入口处,一个高挑儿健壮的男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手持一根长长羽箭,抵在地上双手拄立。 “他们都是勇敢的人,长老。”女人的歌声中,男人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古树枝叶后说。 “是的,殿下,”那个手持木杖的老人停下来,缓缓地点头,“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见证了他们的勇敢,他们的灵魂,都必然得到青神的指引和祝福,让他们忘掉凡世的悲伤,此后只有快乐。” “今天这场葬礼只是一个开始,长老,”男人又说,“不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每天都会有人被送来,甚至很多人都找不到一副完整的身体。” 恰好一副担架被抬了过来,那又刚好是一副残缺的尸体,半个头颅都被咬碎了,半截肩头也没了,几乎一个半身的淡青色长衣都塌陷下去。 “殿下,勇敢人并不会因为何时何地而不勇敢,”老人也微微地叹气说,“他们的生命留在了这里,他们的血洒在这里这片土地上,他们每一个人都被诸神注视着,死在什么地方,葬在什么地方,最后终会在无垠天空重的宫殿之中相聚,跟随着青神的羽翼一起飞翔遨游。” “这里,我想直到明天春天都不用关闭了,”老人接着说,“拔多的存亡之日再次到来,生者,和死者,都需要同心同力,但愿远古之力仍然庇护我们。” 雪似乎开始下了,男人又抬了抬头,伸手出去感受着冰冷的雪片,“希望这场雪,能够再下的大一点吧,为我们争取一点点的时间……虽然,很多年都没下过很大的雪了。” “源源不断的人都来到了拔多,我的殿下,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一切都不是毫无希望。”老人说。 男人沉默了一会,看向人群,有的人因为悲伤而孤独的站立,有的人则因为悲伤而依偎在一起,女人们高亢空灵的歌声还在上升,却压不住空气中的沉重。 “可是他们是敌是友,我们很难分辨,”男人说,“我们这里虽然不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是与南边的夏国,联系还是太少了,森林里忽然多出了这么多的妖兽,又来了这么多的武士,忽然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这是战争,殿下,”老人说,“不是世界末日,是战争,有人发动了这场战争,而我们,这一次是在他们的对立面,承平之世尚且纷争不休,外面不管是每一个大国,还是每一个小国,都无时无刻不在争斗之中,而乱世,殿下,我觉得我们已经身处在乱世之中。” “乱世中有敌,也有友,”老人接着说,“敌人,是非得要杀了你,还要抢走你的一切的人,这是我们必须与之对抗的;而其他人,不论目的,利益,我们都是要与之结盟并与敌人对抗的,这就是朋友。势力强的,需要吞并占领,势力弱的,需要联合奋战,所以殿下,眼下的事,是除了那些吃人的妖兽,其他人,都是我们的朋友。” “但是这群……朋友,也不是足以能够另我们心安的人,他们进城第一天起就因为醉酒闹事和我们的卫兵发生了冲突,甚至还有一些人犯下强奸谋杀的罪,又从我们这里逃了出去,”男人的声音冷冷的,“我们的人如今不仅要应付那些妖兽,还要面对这些人的闹事。” “殿下,虽然人与人的性格不同,但是我看到大多数的人还是和我们同仇敌忾,并且遵守律法的,那些犯法的人,我们自然需要根据律法来约束惩戒,而那些心善的,我们应当礼待。” “长老,这些我都知道,也许,我们还需要制定一些严苛的重法,以及,一些强硬的手段,对于那些作奸犯乱的人,没有退步可言,即便是现在眼下这个混乱的时候。” “是的,殿下,”老人说,“神殿的武士也在帮助我们,圣宫的尊者也已经到来,现在我们的力量,不管是对于那些妖兽,还是对于那些外来人,我相信都已经足够和他们对抗。” “孩子们,族人们的生命不会白白的牺牲,拔多,不会毁灭。”老人最后说。 绵延的战火已起 一 清晨,应该是清晨,天色虽然还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缕的光线从天空和树梢间洒落下来,可是空气和风已经冷的吓人,像是块冰一样的贴紧人的皮肤。 青古沁人的武士们在营帐中整备,他们将短剑和箭袋挂到腰间,提起强弓试了试弦,套上绣着绿线的灰色披风,将硬底带刺的鹿皮战靴静静绑缚,一头有着淡淡的绿色长发在头顶或脑后盘起的一丝不苟。 “我们将在半个钟影之后出发,你们可以休息,可以好好的吃点喝点,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留点什么,比如家信遗书什么的,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留下的东西将会在你们死后,由人转交到你们亲人的手中。”为首的高个子男人点点了头,吸了口营帐中闷热的空气,悠悠长长地说。 “还有什么问题吗?”最后环视一圈,看着眼前这支即将外出的六人小队。 营帐里窸窸窣窣的,所有人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半投过去目光,可是没有人说话。一半的人脸上淡淡的,似乎早已习惯了高个子男人这样的询问,倒是有个年轻的武士脸色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露着些紧张和惊慌。 “林长,铁木沟那边,已经没有我们的人在看守了吗?”年轻的武士最后还是有些小着声音问了出来。 为首的高个子男人看了年轻武士一眼后,却又转开了,“与这一次任务无关的问题就不要多问了,路上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说明,现在抓紧时间,还是想想身后的事吧。”又冷漠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年轻的武士吃了闭门羹,也吞咽下去了自己的疑问,不再多问,至此再无一人发言。 高个子男人点点头后,转身掀起厚重的门帘出去了。 有人拍了拍年轻武士的肩膀,“林长他这个人啊,你别看着冷冷的,其实他还是很照顾手下我们这些兄弟们的。” “你是叫敏涑吧?”接着,那个拍着年轻武士肩膀的男人又问。 年轻武士点点了点头,精气头十足地说,“特可叶·敏涑,原属静弓三守营。” “白趾·飞光,”男人笑着又拍了拍年轻武士的肩膀,自报姓名,“也许有一天你还会回到静弓营,但今天,还是欢迎你来到尹拉之足。” 似乎是听到尹拉之足这个名字,敏涑挺了挺胸,抬了抬头,以一个战士的庄重来表达礼仪。 “家信遗书什么的,你就不必留了,”另外一个坐在木板长凳上的男人正在扎着护腿,也自报上了姓名地说,“那木枝·长养,你是新人,我们都会保护你的,就算我们都要死在外面了,也一定会让你活着回来的。” “我们这个小队,已经很久没有新人了。”另外一个靠着墙,用着木质烟杆吸着叶子烟的男人悠悠地说。 他吐出一口烟雾,审视一般地打量着敏涑,“真年轻啊!小子,你会前途无量的!” “这……”在前辈们的恭维和安慰中,敏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多谢各位前辈们的青睐,这一次我一定会努力的,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一些人笑了笑,还有几人也牵动了下嘴角,有些冷淡的样子。 *** 推开营门,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油烟味,挂了几乎整个房间的油灯彻夜不熄,拔多守备队几个高级将官几乎一宿没睡,直到天色渐亮都还围在一张地形图上愁眉苦脸的。 直到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他们那疲惫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变化,虽然是变化的更为紧张了些。 “青司,鹰司。”高个子男人一进门,就站定住行礼,以军职称呼起两个在桌案前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 “浠鹤,你来了。”身披淡青色大衣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羽笔,转身回来。 “你过来吧,还有一些事要嘱咐你们的。”身披浅灰色大衣的男人招了招手,接着让身边的人退开一些,空出些空间来。 “还有什么吩咐?”浠鹤上前问道。 “你们还有多久出发?”身披浅灰色大衣的男人扭头往灰蒙蒙的窗外看去。 “还有一个针影的时间,我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也可以出发。”浠鹤答道。 “那好,还来得及。”青司点点头,脸色有些严肃。 浠鹤看出些不对劲来,似乎两位统领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要说,“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 “你来看,”青司指向地形图上,“这里,浍纳尔,有风师来报,昨夜似乎有一场大战在浍纳尔高林上爆发了。” “我们的人?”浠鹤跟着看了过去,疑问道。 “不清楚,”身披灰色大衣的鹰司摇了摇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是有人参与其中的。” “巡林卫队有人上报,说角都兰来人支援我们,其中还有王之子殿下,他们是在我们的领地外围相遇的,按路线来说,王之子殿下的方位,就在那附近。” “是王之子殿下?” 青司抖了抖淡青色的大衣,摇摇头,“无法确定,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据风师说话,昨夜有天灾在那块地方爆发,有无物的活物在那里死去。” “那你们找我来,是为了……” “紧急军情,你们的之前的任务取消,不论王之子殿下有没有在那里,我们都无法忽视可能得危险,王之子的生命不容有失,铁木沟我们会换人前往,你们,还有其他尹拉之足小队的任务,是尽快赶到浍纳尔边缘,打探那场大战的痕迹,务必找到王之子殿下,向她禀明我们这里的情况。” 浠鹤皱着眉头盯着地形图,沉默着。 “还有什么问题吗?”鹰司问。 浠鹤沉默着点了点头,“领命,我们即刻就出发。” 说完,浠鹤扯着披风就转身准备离去。 “还有,敌人的数量众多,也许是你们的百倍还不止,你们在林中穿行的时候,千万小心,不可与之正面接战,切记,所有人的生命是第一线,一切不可强求,你们的任务不是牺牲。”青司最后提醒道。 “遵命。”浠鹤转身回来,郑重地点头。 绵延的战火已起 二 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巨大的吵闹声纠结在一起,像是一柱无形的巨大水柱一般冲向满是枝丫遮蔽天空。 老人推开门,走到屋子外的走道上,拄着拐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上烟斗,看着外面的人们面色匆匆的往来。 不远处的巨大树干上,有一圈架在树干上的木屋,其中一个肉眼都能看到热气腾腾的屋子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上半身披着厚实的黑皮绒毛斗篷,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肩挎着一箱动起来时就会叮铃铃响的木箱,极为灵巧地闪过几个在走道上路过的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就从走道上跳了下去。 那一圈木屋离着地面少说也有两三丈,可是对于少年那近乎于自杀般的跳跃,却没有人发出惊讶的尖声。因为少年刚一跳出去,手就抓上了悬挂在一个滚轮木架上带着把手的绳索,轻轻盈地荡了出去。 老人的视线被遮蔽了,一丛茂密的枝叶挡住他和那个少年之间的视线。 他又低头看了下去,看见几条铺建的平整的两人石道上,有一个带着伤,脖颈都可见的缠着一圈又一圈的止血带的健硕高大的男人,正用力的推着一辆独轮的手推车飞奔而过。几个穿着青古沁服饰的女人正驱赶着一架盖着毛被的羊车,大概是运送着食物或者炭火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青古沁人的武士手持弓箭,腰配短剑,面色严肃的盯着四周,警惕地巡视。 “不管是第几次看,都真是很难让人想象的城市。”少年也从老人背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裹了裹身上的御寒斗篷。 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城市,这座城市在他们这些外来人的眼中,显得有些狭窄、拥挤,却又不是典雅,需要至少十个人才能合围的古老树木上,青古沁人修建起了结群的屋子,一圈高过一圈错落地分布,过道楼梯都用木板和绳索连接铺成,不知名而清香的藤花顺着走道的扶手和梁木攀爬,即便是冬日里花朵凋谢、叶子萎靡、藤条干燥,却也能够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青古沁人就是依靠着这种香味,够驱着赶夏日里的蚊虫。 而再地面,工整的石板道路婉转蔓延,虽然不够宽阔,却四通八达,很好的在森林里开出一条坦途,少许白石建成的石屋夹杂在道路两旁,大多都是些医房,官屋之类重要的建筑。一些开阔的地方,修建有石质的圆场,细细的水道顺着圆场绕行又穿过,似乎是集会的地方。 顺着石道走的时候,几乎随处可见精美的石雕,大的有一个人还要高一些的大小,通常是一些人或者猛兽的雕像;小的一些,就是那些连着路牌,以及照明的石柱上,雕刻有成动物头像或花草模样的部分。 地面上,有一群一群的人汇聚在一起,他们的服饰和这里的青古沁人不同,说话的时候多是大声的吵闹,眼神要么恶狠狠的、要么就是疲倦不堪的。粗鲁,易怒,甚至野蛮,这是他们给人的第一印象,甚至有些青古沁人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里对他们也都充满了戒备和警惕,处在同一个地方的人们,似乎都彼此不太信任。 “延续古老传承的青古沁人喜欢这片土地,留在这里的人,有些便一辈子都留在了这里,也幸而是他们,这些古老的建筑和文化才能够保留到现在。”老人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后说。 “我以前一直以为,住在青古唐山脉里的,都是一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可是现在亲眼看见了,才觉得自己错的太深,把别人看的太肤浅了。”少年也点点头说。 “能够认识,并且接受自己的愚昧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老人又说,“你可知,曾几何时,在悠悠的历史中,青古沁人曾是最早建立起文明的人,城市,冶炼,文字,歌舞,这些都是他们所擅长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才让他们当中那些不愿意流浪和冒险的人,选择一辈子留在了这里。” “不愿意流浪,和冒险……”少年有些疑问,“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当中还是有愿意冒险的人了?” “是的,翱国,就是一些体内流淌着青古沁人的血的人建立的,至今,他们的皇室中都已自己拥有青古沁血统而为傲。” “翱国……”少年低了低眼,想起自己在龙眼部的那些经历。 咚咚咚咚,来人的脚步声很快,几步就从底下的石道上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阿青对着来人一点头,站到了一旁,稍稍为那人挪开了些位置。 “怎么样?”老人转身回来,看着老秦。 “城门口处,还是有人断断续续的进来,大多都负着伤,他们在森林里逃亡了很久,这时候还能找到这里来,看来真的是有人在帮助那些落难得人。”老秦说。 “有看见叶大哥吗?老秦。”阿青问。 老秦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倒是有消息传播开来。” “什么消息?”阿青问。 “听说是那些巡守营里传回来的,昨夜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反正是在我们过来的方向,有一场大战爆发了,动静很大,说是大火烧焦了土地树木的味道都隐隐被吹到了这里来。”老秦说着他打听来的消息。 “外面还有能够和那些黄泉教人以及野妖们一战的人力吗?”老人有些疑惑地说着。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秦一摇头,“我还看到那些青古沁人的术士,昼夜不息的在城墙上和外面的森林里涂画一些奇怪的法文,用来涂写的白漆都几车几车地运出去。” 老人点点头,“听上去,这似乎算是一个好消息。” 老秦也点了点头,接着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那小子,身体怎么样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他应该很兴奋才对,这是中了什么邪了?一回来就睡个没够的?” 阿青担忧地皱起眉头,“有了那些青古沁人送来的草药,他身上的寒症倒是好了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太容易嗜睡了,一天都很难有个清醒的时候,我想,他是不是真的是中了什么邪了。” “那小子……”老人也皱着眉,“身上,有古怪。” 绵延的战火已起 三 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们在中年和老年的人们的指引下,用着或青或黑、或粘或浓的汁液,在一棵棵比人腰都还要粗壮的大树上写画。 随着羽笔和毫笔的拖动,一排排或细小或硕大的图画和文字显现在漫天的冷风中。 动物的模样被漆画了出来。暴戾的天狼对着白月空啸、引来最古老的亡灵之风,嗜杀的白虎嘴角噙血、脚下则是堆砌成山的尸骨。还有不存于现世的恐怖的巨大怪物,高大的身形隆起,直至突破了整片森林,遮天蔽日。 青羽的影迹蔽日, 杀雪之东方高主。 狂风冲天而起降, 月光批霜之灰影。 古老恶堕吸髓鬼, 昭之纷乱之世界。 …… 上了年纪的师者们为书写刻画的人们讲解着《黑乱古经》中的文字和图画的释义,年轻的学生们用着力气小心翼翼地跟从着,他们将书籍上的古文字用心书写,害怕有一个笔画出现了错误,害怕的额头都在冷风中挤出了汗水。 几个手持弓箭在一旁守卫观看的武士们直皱着眉头,面带疑惑和丝丝的惊惧。 “我怎么觉得那棵树忽然古怪了一些?”一个年轻的武士说。 “是吗?”另一个武士跟着看了过去,“好像是有一些……” 他们忽然觉得往日里看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树木忽然变了,往日里柔和的线条和叶子突然变得有些锋利了一些,身形一点点的变得弯曲起来,多了无数双的爪子和牙齿。 可是在定眼去看的时候,那些树木还是原来的样子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而在那些外乡人的感知里,空气在一瞬间变得阴森了下来,俨然比着肃杀的寒风还要冷冽,他们抱着身子打了几颤,只觉得邪了门。 除了青古沁的巫师们布下诡异的法术外,那些汇聚在这里的外乡人们也没有闲下来,他们在青古沁人和几个威望十足的人的指挥下,正在那些地势崎岖狭隘的地方摆放防御的瓦罐和箭矢,又在那些地势平缓,容易被穿过的地方修筑着防御的工事。 有人腰深的壕沟围着这座城市最外围的房屋挖出了足足几十丈的距离,又埋下了青古沁人标为禁物的禁火。人们日以继夜,砍伐了树木造成尖利的鹿角和拒马,森林中长势茂密的树木加上这些尖利的大型拒马,几乎每一个进出的道路都被堵死了,想要进来绝非轻松的事情。 半空中树木的走道上,全副武装的青古沁武士们凭借他们那天赋的轻盈日夜巡守,枝叶和白雪的间隙之中,总能看到身披绿色的身影闪过。 青古沁人是似乎是天生的刺客一般,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见识过青古沁人射出的羽箭的人们,都知道那些羽箭矢多么的精准和致命,以致于他们后来和青古沁人有意或无意的对视的时候,似乎总能感觉到有一支无形羽箭的锋利会刺伤他们。 不止是城外,城内的人们也都准备武装了起来,穿上了适合奔跑打斗的紧衣,扎紧了护腿,绑紧护臂,在刀剑上涂上了牛油,以确保最后需要拔出来的时候,不会被冻在鞘中。 火把昼夜不熄的照亮着这个坐落在森林中的城市之中,每一座屋子前都燃着加了油的灯柱,可是灯光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区域,大树严密的枝叶让森林里总是昏暗而低沉,一些掉光了叶子的灌木干枝又阻挡了灯火的穿行,投过去的光总显得阴沉了许多。 稍开阔的圆形石质广场上,大堆架在泥土上木柴的火焰融化了地面的积雪,把周围湿润的石板烘成干燥的灰色,显露出一地枯黄翻卷的落叶,大群的人们围坐在这里,手上忙着繁杂的活计,准备着晚上会用到的食材和日用的物品。 老人拄着木杖路过这里,身边的少年用着活跃的眼光打量着一切,一队林羊从他们的前方经过,青古沁妇人手里甩着长杆的鞭子,带着两条牧犬驱赶着,在雪地上留下密密麻麻却又纷碎的蹄印。 老人和少年不得不驻足在原地,等待着羊群过去,老人带着微笑对着妇人微微点了点头,展示他的礼节,青古沁古人虽然也象征性的点头回礼,可是却敷衍很多,眼神中也是带着陌生和警惕,似乎住在这里的人们对他们这些外乡人总是警惕,即便是现在所有人都不得不同心协力,共同抵御大敌的时候,青古沁人永远都是对着异族人抱有或轻或重的冷漠,甚至敌意。 两人看了一会妇人离去的背影,又从早已被踩踏的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前行,放眼而去,无处不是人声鼎沸的样子,往日里安静神秘的古老森林忽然充满了一种腐败的嘈杂。 门廊前的油灯随风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老人和少年还没有走上门廊前的阶梯,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两个互相搀扶的醉汉酒气熏天的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一身裹得紧实的皮毛大衣,脸色被酒气熏的一片紫红。 “让,让,让……让开,大爷们要路过了!”他们大大咧咧的,已经没有了该有的清醒。 他们和老人少年撞了个对面,都在对上必经的路上停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成这幅模样。”阿青皱了皱眉,翻了翻白眼地低声吐槽道。 “嗯?”其中一个男人努着嘴,眯着眼睛凑近了打量起了阿青。 “呕!小,毛头,”他打了一个酒嗝,用着手指点着指向阿青,“长得这么白俊,我还以为是个青古沁的小姑娘,又不能配大爷爽爽,滚开,别挡着我们,不然,不然……” 老人摇了摇头,用着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扑面而来的恶臭酒气,“朽木难雕,竖子难教。” 然后老人手里的木杖探了出去,“你们醉了。” 轰的一声,之间木杖之上火光一闪,释放出了短暂的亮光,刺的醉酒的两人眯了眯眼睛,神情恍惚。 而后他们摇摇晃晃,嘴里傻傻地发笑,从老人和阿青的身边绕了过去,离开了。 绵延的战火已起 四 空气中满是一股刺鼻和使人沉沦的味道,这间小小的酒馆里有人正大口地吸食着被点燃的菸叶,深深地品味后,又才长长地吐出一道烟线出去。 被煮热了的酒气混在满屋子的烟气里,酒馆里的小厮正忙碌地奔走,为着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们端上青古沁佳酿。 酒精,烟草,这些最容易消磨人意志和惆怅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即将有一场战争到来的地方,这些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恐惧的男女们,已经沉浸在了迷幻中。 老人和少年的到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是有陌生人的眼光投来,也只是匆匆的一撇。 只有酒馆的小厮,一个还有几分没有张开的少女迎了上来。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坐了,要喝点什么的话,可以直接带走。”少女辨认出来这是两个外乡人,于是用着通用语断断续续地说着,虽则生疏些,倒也能够流利的表达。 “不,我们已经跟人约好了。”老人笑着摇摇头,从厚实的袍子里摸出三枚夏国流通的铜黍出来,放到了已经伸手过来的少女的手中。 “天气太冷了,”老人一边四处张望的时候,一边问,“老人家的身体已经很难再品味烈酒了,你们这里有什么适合老人的酒水?最好是能够养身的那种。” 少女满脸笑容地掂了掂手里的铜钱,抬眼起来看了看两人,“那就只有煮过的青藤红子酒了,这个老人家可以喝。” “好好好,那就是这个了。”老人说。 “那你呢?”少女转向少年问。 “我……”少年看向老人。 “他就不要了,他还年轻,还是得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行。”老人笑着说。 “可是,到我们这里来的人总得要喝点什么才行,”少女却半笑半疑惑地说,“没有人是到我们这里来不喝点什么或者买点什么的,一个也没有,除了一些特别的人,尤其是身体特别差和受过伤的人。” “受过伤?”老人问,“哦,你们这里难道还经营者跌打损伤酒的生意?” “我们什么酒都有,烈酒,甜酒,治病的,治伤的,都有,劲大的卖的最多,劲小的都是给小孩子喝的。”少女说。 “那行吧,给他来一杯孩子的酒,随便什么果子酒,我们要去二楼,待会麻烦你小跑一段。”老人双手拄着木杖说。 “好的。”少女笑着一点头,转身急急忙忙地小跑走了。 老人四处看着,一扯袍子后,带着少年在人群中穿梭,走到了直上二楼的楼梯口处。 “什么破地方,这么大的雪,这么多……嗝!多的,妖怪,早知道,那些神殿的差事这么难做,我们就不应该来这里。” “我听人说,那些妖,黑妖野妖什么的,有成千上万的,已经把这里所有进出的路都堵起来了,进不来,也出不去,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算是被困死在这里了。” “嘭……”有人一拍桌子,嘴里还模模糊糊地骂出了声。 “啐……”有人往地上吐着口水,骂骂咧咧的,“这青古沁人的酒,差劲,无味,真是难喝,要么呛的杀人,要么就寡淡,果然是躲在阴沟里的人,酒都酿不出来一壶好的。” 有人附和地笑着,打了个轻浮的口哨后,看向那个之前和老人阿青交谈的少女,“还有他们这里的女人,不是瘦的就是没有发育的,连一头山羊都比她们摸上去舒服。” “喔!山羊?这里的女人可没有山羊那么多的羊毛。”也有人轻浮且笑声地戏谑。 “嘘……小声点,他们的这些野人的宠物可比山羊要危……” 污言秽语不可避免的传入了正在上楼的老人和阿青,他们两人低了低目光,着重地看了那一桌正喝的快昏头了的武士们。 “东伯,在那边。”阿青一上楼就打量起了周围,在一个窗口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青古沁男人坐在床边,抽着一根短烟杆,往着窗外出神的样子。 “喂!朋友,你这是什么菸叶?味道很大嘛。”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外乡来的武士笑着说。 青古沁男人转头回来看了看,眼神有些冷漠,从怀里摸出来几个小小的纸包丢在了桌子上,“就当我请你们这些小眼睛的外乡人了,你们一定没有尝过我们多林的好烟。”青古沁男人的通用语出奇的好。 也许是冷漠的眼神,也许是轻蔑的语言,坐在对面的两个外乡武士彼此对了一眼,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的冷色。 他们喝了一口热酒后,擦了擦嘴地拿起桌子上的纸包,打开后又揉又搓的,把里面的菸叶凑在鼻子前闻了闻,“什么烂烟,这么难闻的味道,果然是深山野人的东西。” 青古沁男人没有理会他们的回击,权当耳边风的样子望向窗外。 对面的两个武士也掏出了简陋的木质烟杆,填好了烟后,却还是用着一副挑衅般的眼神看向青古沁男人,“喂!朋友,火,我们还要火。” 轰的一声!拳头大的火焰忽然在两个武士眼前炸开,几乎烧了他们的眉毛,两个武士迅速地避开后,正要发怒的时候,却又忽然看清了火焰的源头,又迅速而及时地收敛了他们的怒气。 “好了,”老人收回手上的木杖,一口轻轻地吹息吹灭了木杖上的火焰,“喝醉的人就该去好好的睡一觉了,孩子们,给某个不能够久站的老人让个位置吧。” 也不知道老人的话是不是有着不让人抵抗的魔力,两个外乡的武士皱着眉头,满眼的忌惮,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为老人和少年让开了位置,临走前却也不忘带走他们的酒水。 老人带着阿青落座,笑了笑后说,“虽然粗鲁了些,但是年轻人对老人来说还算是恭敬的。” “伟大的尊者,年轻人,又见面了。”一个胳膊受了伤的柔咬岚还没有恢复,胸前仍是用白布固定着。 绵延的战火已起 五 “有些日子不见了,你的伤,好些了吗?青古沁人受了伤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老人捡起柔咬岚丢在桌子上的烟草,填进了烟杆里抽了起来。 “我们青古沁人有神赐的得天独厚的天赋,也有着驾驭这种天赋的代价,”柔咬岚笑了笑,“但不过好在虽然我们的自愈能力差了些,但是却能在草药医学上找到弥补,我已经换了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戴着这个……” 柔咬岚把手从固定的白布中取了出来,活动了两下,接着说,“也不过是为了我妹妹的安心。” 老人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抽着烟,微微有些出神的样子。 “我住的那个地方,真是撞了邪了,”有人醉酒后喃喃地说,“每天晚上,都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做梦都是一群野妖在吃我的尸体。” “唉!谁不是呢,”又有人说,“自打哥几个来到这,不,来到这个鬼林子里,是一天的好觉都没有睡过,不是梦里梦到那些,那些妖魔鬼怪把我的脑袋啃掉,就是每天早上,早上天不亮的时候,就要被那些青古沁人催起来干活,真是,真的是,已经快要受不了。” “我倒觉得,你们那,倒不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我听说啊,听说,青古沁人也喜欢养一些飞禽猛兽,说不定,那些野妖,就是他们自己养出来的,如今搞的一发不可收拾,还要我们来帮他们擦屁股,别人呢,还不领情呐。” “嗯……有道理,反正呐,这青古沁人,邪!” “你们还休息的好吗?听说你们还有一位小兄弟也到这里了,他还好吗?”柔咬岚为老人的阿青倒着温热的酒水,一边问着。 老人收回了偷听的神思,微笑着一点头,“那小子吗?他啊!我也不好说,只是有些不对劲。” 柔咬岚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关切地问,“是生病了吗?这个节骨眼上,生病可是件要命的事情。” 老人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应该不是,虽然也有些生病的样子,但……” 老人忽然终止了话题,换了话题接着说,“他的事情我们还是先不谈了,我应该能够找到治好他的办法,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要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向我,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城主大人和祭司大人了吗?他们知道的消息应该比我更多。”柔咬岚说。 老人吐出一口烟气,点点头地说,“当然,我和他们已经有过了一次交谈,不过是为了别的事情,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交谈,我有另外一些事情想要向你打听。” 柔咬岚也点了点头,“那好吧,尊者请问。” “我们是在很远的山林里遇见的,想来的话,你应该不是经常待在这个城市里的?”老人问。 这个时候,酒馆的少女已经小步跑着来到了二楼,径直地就找到了老人们的座位,为他们上着酒食,“几位,你们的酒,还有这一碟的草蕊甜糕,这是我们酒馆送给你们下酒的小食。” “多谢!”阿青接过东西道着谢,其他两人也是对着少女微微点头。 “当然,我可是一级巡林长,虽然比不上尹拉之翎,但也是一个出色的武士,外出巡守,这是我的本职,”柔咬岚转过头说,“不知道,尊者想要问些关于什么的事情?” “关于……”老人想了想,“一些奇闻怪谈吧?你很熟悉这些森林的划分和区域,想来你也知道一些森林中的混乱和禁忌。” 柔咬岚皱了皱眉,喝下一杯酒,“这片森林,广袤的青古沁森林,永远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从天空往下看得时候,感觉一切都是神秘、静止、安静的,可是只有在那一层绿色之下,混乱才是常有的事情。” “森林里很混乱,”他接着说,“武士组成的团伙流寇,流浪的法师,复仇的铁族人,邪教人,野兽甚至妖兽,还有一些古代的遗迹,很多很多,每年总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闹事,搞的鸡犬不宁。” “看起来森林里的生活一样让人不得安宁啊。”老人笑了笑。 “说起来,昨天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吗?”柔咬岚歪了歪头,小声地问。 老人也慢慢地呷了一口酒水,“有所耳闻。” “有人与那些野妖,在浍纳尔高林那边发动了大战,一场大火,声势浩大,把地面都烧成了一片焦土。” “哦?” “有消息传回来,那边有着大群的野妖集结在那里。”柔咬岚说。 “那么与他们交战的人呢?不是你们的人么?”老人问。 “这个不怎么好说,明明都是年关上了,今年的怪事忽然一下子就蹦出来了,而且还是毁天灭地般的灾难,你们谁能想到,昨天还在思考今年的青月之夜在哪里举办,今天却就要看见亲人、朋友死在你的眼前,而你还得想想怎么拼命,拼命的活下去。” 柔咬岚摇了摇头,铁灰般沉重的眼神看向窗外,叹了口气,“我们青古沁人的几座城池确实是一家,可是每座城池的律法,或者说规矩要怎么定,这要看每个城主大人的想法和意见了,除了最古老最尊贵的青君,是在青主大人维持下还能保持古老的传统……” 说着说着,柔咬岚顿了顿,用酒水润了润喉咙后,最后说,“说的有些远了,总之每一个城的人,行事手段各有不同,我们当然有能力制造出那样声势浩大的灾难,不过却不是在我们拔多。而且,最近不管是森林里还是山里,外面的人特别的多,都是些不普通的人啊,你们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我们虽然想不到,但却相信你们能做得出来。” 老人听得柔咬岚这满腹的埋怨,不好他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怎么自然地挑了挑眉,“多林之地,地大物博,拥有悠久的历史,这场灾难虽然来的突然,但是,你们并不孤单。” “另外,我还想问一下。”老人问。 “什么?” “这片森林里,有什么地方,是你们青古沁人不能去的吗?比如,禁地之内的什么。” “禁地……”柔咬岚犹豫了一下,“那可就有些多了……” 绵延的战火已起 六 柔咬岚想了想,正要接着说的时候,却被从酒馆外,从外面的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 “抓住他们,被让他们跑了!”有人用着青古沁人的语言在大喊,脚步声匆匆,林中和街上传来人们的惊呼声,吵闹的连酒馆里的声音都压不住了,当然,这也许是和他们就坐在窗户边的缘故。 几个人影在人群中快速奔跑闪过,急匆匆地,也不管和路人发生冲撞,羊群被这样的忽然的动静惊吓了,纷纷四处跑散了,冲进了林子中和别人的铺子中。 “这是?”老人被吸引了,其实也不光是老人,窗户边的人们,除了喝醉的,几乎都被吸引了,纷纷探头出去观望。 那是几个行头破烂,蓬头垢面的人,一边用力狂奔的时候,还一边回头观望身后的追兵。而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追兵,却是青古沁人的武士。 青古沁人在森林中的脚力远比外乡人武士们灵活,速度上也许逊色逃跑的那群人中最前面的那个人,可是他们胜在灵活,而这里又是他们生活了数十年的土地,眼看着他们与那些逃跑的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个落在后面的外乡武士正从一棵有小腰粗细的树木前闪过,忽然耳后生风,尖锐刺痛的风声从他的耳朵里扎进去了一般,心口后背心处一阵针尖似的痛。极速的危险从他的背后而来。 他想要远离这样从背后袭来的危险,也意识到这样紧迫的危险袭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的躲避才是最为正确的抉择,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本能地回头去看。 绿尾的羽箭带着尖啸正中他闪身而过的树干之上,箭头没入树干的时候,发出硬邦邦的颤音,颤音入耳,也让男人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 “每日城里也有闹事的人,”柔咬岚似乎自言自语,“只是这一次,事情不对劲,是抓捕,看来是他们犯事了。” 鸟哨一样的声音被吹响了,穿梭在树林之中,随着鸟哨的声音,整个森林都热闹了起来,各个方向都有青古沁的武士赶来的身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抓捕之中。 “留一个活口,抓住那个领头的。”又有人在大喊,声音里透着杀气和狠劲。 树木上有青古沁武士们跳跃的影子,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慌不择路得缘故,竟然离开了人多的主路,跑到了隐蔽却又没几个路人的地方,一支接着一支的羽箭咻咻划过,是夺命的魂音,穿过林木的遮蔽,精准地命中了那人的后背,而透劲十足的羽箭穿胸而过,带着那人连滚带翻地栽倒在地上,胸口的剧痛和伤势让他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顾着大口的吸气憋气,起身不能。 羽箭自头顶而来,当青古沁人追击的武士们看到这样的一箭穿过遮蔽的枝木命中后,纷纷都停了下来,目光都缓缓地往一处汇聚。 羽箭的声音穿透枝木的时候很小,可是很快,又有一个人的惨叫声想起。 一个逃跑的武士从几间架在半空中的经过的时候,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忽然就撞到了一根冷硬的绳套当中去了,从上方而来的力量带着绳套收紧,那人的脖子也被勒住了,整个人被往上吊在了半空,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脸色就开始涨红发紫。 “青古沁这群土着又在欺负我们外来的人了,帮帮他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被杀死在这里。”不知道是谁在围过来的人群中大声地喊,总之尖锐一些,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外面来的人们与这里的青古沁人存在积累已久的矛盾,那个人只是大声地喊了一句话,围过来的人中已经有很多的人冷眼相向了。 “他们犯了什么罪?你们竟然下如此的手段。”有人大声问。 窗户前的老人对这一切到不怎么觉得奇怪,他依然淡然着一张脸,吸着烟,双眼看向一个瘦小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被青古沁武士们所追杀的女人,也就是她在几个闪身之间隐在围过来的人群之中,趁着混乱大声地喊出了那么一句能够激发外乡人与青古沁人之间的矛盾的话。 “与他们无关的人就退开,否则别怪我们飞箭无眼。”一个青古沁男人站在一棵树干上也大声地喊,可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下面吵闹的人群声所压过了。 青古沁武士皱了皱眉,没有再接着喊下去,而是收紧了手指和肌肉,默默地摸着弓箭。 越来越多的外乡人围了过来,同样的,越来越多的青古沁人围了过来,这里是青古沁人的居住地,青古沁的武士们从各个方向很快都赶了过来,能在街道上、树屋上、树梢上看到他们的身影,短短的时间里,弓手们拉弦的声音被很多的人都听见了。 有人质问的声音越来越高,一拨一拨的人争吵起来,局势眼看着愈演愈烈,一场冲突即将发生。 酒馆的二楼上,柔咬岚的眉头也皱的发紧,菸叶也顾不上抽了,时不时还紧着双眼往身后左右看一圈。老人也一言不少,只是抽烟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人的身影灵活地闪避,眼看着就跑远了,而那些跟着追过去的青古沁武士可能是顾忌着不必要的误伤,也没有再放箭。那人的脚力出奇的快,已经拉开了和追击的青古沁武士们之间的距离。 人群的冲突也在这个时候开始,两波人互相推搡着,从青古沁人中忽然飞出来的一刻石子砸在外乡人群中的一个人头上,当场流了血,于是下一刻两波人就拳脚相加,大打出手起来。 “放下武器!”只是很快,一大波的青古沁武士就围了过来,在那些人才拔出兵器出来,就用寒芒闪烁的羽箭对准了那些起了冲突的人们。 而更多的青古沁人也围了过来,不管是男女老少,武士与否,也拿起了几乎随身的弓箭对准了那些外乡的武士。弓箭几乎是青古沁人从小就陪伴着他们的武器,拿起弓箭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射手,外乡的武士们虽然身手不错,但是人数上完全不占优势。 而在亲眼看着那些绿尾的羽箭洞穿过人的胸膛后,外乡的武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纷纷都停了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后站在了原地。 绵延的战火已起 七 外乡的武士们似乎积累了足够久的怨气,以至于大多数的人脸上都是一股压抑的怒气,可是羽箭的锋利让人胆寒,于是他们的心里却还是惧怕着,跳的厉害。 这些青古沁人似乎喜怒无常,死板而又不近人情,真不知道看着和气的他们下一刻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各位,各位,有什么话好好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眼下的时候可不是我们内乱的时候啊!外面有邪教之人虎视眈眈,我们再乱,这座城市怕是守不住的。”一个看上去斯文的中年人走出人群,双手摊开着好言相劝,一副和气的样子。 看他一副长袍大袄的装扮,是个从外乡来的人,但似乎他在外乡人,以及青古沁人中都有着些不低的人气,他走出来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两波人似乎都安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似乎看起来,不论是外乡的武士,又或是原住的青古沁人,还是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彻底和彼此闹翻的一发不可收拾。 说话的中年人来的很急,胸口的气还没有平息下来。 “龙会长,”青古沁人中也走出一个中年的男人,一头梳洗散披的长发,脸上气势汹汹的,带着质问的意思,“我的族人们当你们是能够共同抵御那些妖魔的朋友,一直把你们当做我们可以依靠和信赖的朋友,可是你们的人,不仅在城市里犯下违背法规的罪恶,如今,竟然还敢刺杀我们的鹰司长。” “什么!”被称为龙会长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睁大到了似乎最大的限度,显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其实不止是他,那些外乡的武士们,大多数的人之前还是一副同仇敌忾要反抗这些青古沁人的强压,可是一听到那些引起纷争的人所犯下的罪,也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怨言也少了一些。 “那,鹰司长大人……”龙会长犹豫地说,声音也小了一些。 “哼!”青古沁中年人却只有一声闷气,脸色难看成了紫色的样子,怒到了极点。 龙会长也知道事情一定是已经到了无比严重的地步,青古沁人几乎一色的喷着怒火的眼睛,紧绷着的脸,大有杀人的势头。 他转过去,看向那群已经被抓起来的人们。 他仔细地看了几眼后,皱着眉走到青古沁中年男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尊敬的老杜黎哈氏,虽然我们我们确实是被迫逃到你们这里的,可是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而来的,我们希望不管是青古沁人,还是夏人,都能在这个时候同心共力,守住这里。” 哈氏在青古沁人中是尊称的意思,大概意为是尊敬的意思。 他转眼看向那个被青古沁人拿住的女人,接着说,“这场混乱和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无关,我和城里的其他领头人也都有些熟识,其他的人们也都看过几眼,可是他们,我不认识。” “哦!龙会长的意思,是想要撇开你的关系了?我们眼下是需要人手来帮助我们守住拔多,”老杜黎还是满脸的怒气,“可是,朋友还是敌人,我们自然看得出来,你们的人,每日在城里闹事,不是饮酒就是打架,我看,以后这酒也不能卖给你们了。” “老杜黎哈氏,可是也有遵守你们法律的人啊!这样吧,我今晚,不,我现在就回去召集所有能够管事的头领,一定要把这件事查出个仔细来。”龙会长颇有些担当而且着急的说。 “龙会长,我知道你是一个不愿意惹事的人,也知道你们有些外来的人,每天每夜也都在帮着我们修筑防御,巡视森林,可是,”老杜黎话锋一转,“可是,从今天起,城里每日开始戒严,醉酒闹事者,逐出拔多,你们的人,每一日都必须上到城头上、工事阵地上出力,而且还得要人搬运所有能够用得上的物资。” “凭什么?我们可不是你们青古沁人的奴隶,不过是没几个人口的部落,偏偏要死守住这一座城?”有人大声地提出异议。 可是下一刻,就有几对弓箭转向了他,令人胆寒。 “外乡人,”老杜黎转身过去,“请注意你的语言,我们青古沁人的历史不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短暂,这里只是一座城市吗?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在你们夏国人还没有在大原地上建立国家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而在你们建立国家几百年之后,我们还是生活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我们能够守住这里,”他接着说,“但前提是,你们不要从我们中间发起破坏。另外,从明天起,你们外乡人每一个人必须要行动起来,没有一个例外,这可不是什么左耳进右耳出的废话,如若你们有人没有遵守这条规定,就会被我们,逐出拔多。” 因为混乱而聚集在这里的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几乎半个城的人都来了,口口相传,老杜黎的定下的规定很快就会传开。 老杜黎大手一挥,青古沁的武士们就开始撤走,押走了那些还有口气的闹事者们。 “开始戒严了……”老人皱了皱眉,吐出一口烟气,到没有因为这场变故而闹心,若有所思般的。 “他们这些外乡人做的太过分了!”柔咬岚也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大声说话的时候,一旁的阿青小心翼翼地投过来一个打探的眼神。 下一刻,柔咬岚似乎知道自己的言语也包括了眼前这位尊贵的老人,于是收敛了一些怒气,“我的话语也许有些……激动,但是尊者,这其中并不包括你,你们仍旧是我们的朋友,你能帮助我们吗?我知道你们云宫的人,都有着济世的胸怀,还请你们,帮助我们渡过这场劫难。” 老人却还是沉思般的模样,也没有因为柔咬岚的话语而有了什么变化,他缓缓地点点头,“早该这样了。” 他转头回来,又摇了摇头,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你注意到了吗?还是跑了一个。” 绵延的战火已起 八 夜色降临了,这座森林中的城市却依然静不下来,到处都是火把照明的光晕相连,忙碌的一天的石道上还是人接着人,车轮滚动的声音响彻不息。 一张张画在黄纸上的通缉令贴在了街道旁的路灯上、人群经过的房屋上、指路的路牌上。 老人缓缓走到一张贴在木制指路的路牌前,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着几张通缉令上的画像,男女都有,都是陌生的面孔,几乎全是从外乡来的人们,其中有几页是涂有红色印章的,很显然,这无一不是危险的人物。 其中的衣服,老人似乎有些印象,瘦削的脸庞、不起眼的面孔,有些矮小的身材,这一切都和白天所看见的那个逃走的凶手相匹配。 “就是他。”老人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气。 “嗯?东伯认识他?”一旁的阿青不解,印象中他并不记得这样的人。 “是白天的那个人。” “那些个逃犯?其中有他?” “我不好说,但应该是,老人家虽然身子骨不行了,可是这里,”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好用,书读的太多,脑筋不好可记不住。” 阿青转头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带着提灯和刀剑巡夜的武士,而且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也有隐藏在暗处的青古沁武士,他们的视力很好,往往在黑暗中都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再加上他们那超绝的箭术,无疑是天生的暗影杀手。 这座城市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候了,空气中的气息让人觉得沉重和紧涩。 “你们两个!”这时候有人从他们的身后大声地喊。 两人转身回去,人还没有靠近一股夹在寒风中的汗臭味就扑了过来,四人一队的武士们打着灯过来,脸色严肃而疲惫。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乱走?你们是什么人,身份?”领头的武士五大三粗的模样,身形高大,一堵墙一样的气势般推了过来。 “这是青司发下来的凭证,我是从夏王学宫来的学生,这位是夫子,我们也是从外面逃难过来的。”阿青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用羽毛和什么藤条样的材料编织而成的牌子。 领头的武士皱了皱眉,手中的提灯凑近了阿青手里的那块身份凭证,尽管他看得仔细,到最后点点头认下了,可是眉头上却还是狐疑着。 “两个搞学问的先生,怎么也跑到这偏僻的森林里来了?”武士问道,声音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的硬气逼人了。 老人笑着一挑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副轻松的模样。 阿青用着余光瞥了瞥老人后说,“我们本来是要去往青之城的,也就是青古沁人口中的青君之城,但是我们在半路上却碰到了那些诡异的东西,一路逃到这里的。” “哦?这个风能吹死人的寒冬腊月的,要去青之城?” “对,听说冬天里的青之城是另一个季节,我们都想要去看一看。”阿青点头说。 “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领头武士点点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乱逛?这里可不比大城市里,还有人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小心点,这可是在森林里。”他接着说。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森林里也不见得全是吃人的猛兽啊!都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巡值,真是辛苦。” “没有办法的事,自己接的烫手山芋,想要发财,就该自己吃下这苦果。”领头武士摇了摇头,空着的右手往心口上按了按,像是不安。 咩咩的羊叫声嘈杂,木轮的声音滚动而来。 “闪开,闪开,我们要过去。”一队青古沁人从他们身后而来,车头上的灯光照亮了这里,身后是拉着满满一车的东西,捆的严实,一点其他的声音也没有,不知道是吃的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和武士们纷纷排开在道路两旁,让开道路。 运送物资的队伍很快从他们中间通过,也许是时间太过紧迫,他们路过的时候,连好好的一眼都没有看向道路旁边的人们,就远去了。 “这是往哪里运过去的?”老人试问非问的,喃喃自语般。 领头的武士瞥过来一眼,略带警惕的眼神,摇摇头说,“不知道啊,别说你们了,就算是我们这些在帮着青司做事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安排打算,青古沁人的心眼就和这里的森林一样老,说是和我们站在同一道战线上,但总是防着我们这些外乡人。” “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倒也算是让我放心的地方,至少,他们和我一样,是想要守住这里的,而不是投靠外面的那些人。” 巡值的武士们也离去了,这里又只剩下了老人和阿青,老人转头继续看向那一张张的画像,也不说话,这里很久也不再有人来了,忽然间倒是荒凉了起来。 “东伯,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他们都说夜里不安全,我也有不好的预感,今天夜晚总是会不太安宁的,外面也许有些危险。”阿青劝说着老人。 老人沉默良久,缓缓摇摇头后,头也不回地说,“你也说了,今夜有危险。” “那……” 老人转头看向阿青,“孩子,你这一次跟我走,往后的一生,也许只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学士,可是看你的心性,你是不会喜欢安逸的,注定是个劳累的命。” “等着吧,如果你怕冷的话,就回去休息吧,只是到明天早上之前,都不要出来了。”老人最后说。 说完,老人就转身过去,背着一只手沿着石道慢慢走了起来,阿青有些不解地看向老人,却还是跟了上去,细细碎碎的点雪也在这时候飘落了下来。 夜黑风高,照亮道路的灯光却带不来丁点的温暖,风声嘶呼,像是风鬼盘旋,狼嚎的声音从森林的四面八方传来,树梢之间似乎有什么动物滑行而过。 这座森林的夜晚像是被什么东西围起来了似的,忽然有些阴森了。 绵延的战火已起 九 老人悠悠地走在前面,浅吸一口菸叶吐出,阿青跟在身后,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的沉默,走了这么一路都没有说什么话,于是察觉到异常的阿青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再问些什么。 夜渐渐地深了,路上已经没有什么忙碌的身影了,就算是巡值的人,他们这一路也没有再碰到过一两个的,偶尔远处有人经过的时候,也只是远远地瞥过来一眼,没有靠近。只剩下风雪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老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一旁的屋子。 灯光昏暗,没有半点的人声,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只是高挂的匾额上用青古沁的文字写着几个文字,配以几个似乎食物饮水的图案。 “看上去似乎是一家饭馆,”老人喃喃地说,“也罢,来都来了。” 他转头回去看向阿青,“老人累了,我们还是去问一问这家的主人,能不能给一个老人歇一歇脚。” “可是东伯,都这么晚了,别人也许早就歇了。”阿青不解。 “还有人在的,只是也许确实是睡过去了,但怎么说,这里应该还算是在营业的吧。”老人摇了摇头。 阿青愣了愣,他对老人深信不疑,只是不明白在这样的森林里,又是这个动荡的日子,怎么会有饭馆之类的地方会营业到这么半夜的。 他持着疑惑上前,走上四五阶的台阶,扣了扣门。 咚咚的声音过后,门缓缓地开了一个缝,露出里面遮风的厚实的黄毛絮装的挡帘,门并没有上锁,如老人所说,这里确实还是开着的。 “有人吗?”阿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生怕打扰到这里的主人似的。 屋子里的灯火昏暗,只有几盏油灯亮着,也许是不多通风的缘故,空气温暖的沉闷,有些透不过气,只有帘子被掀开的时候,才有一阵凉透的风吹了吹这里的沉闷。 老人从阿青的身后跟了进来,打眼望去,果然如他所说,这里差不多是一家供人吃饭的地方,只是摆设少了些,几张小小的桌椅,一个长长的柜台,还有一个看店的老人。 老人睡眼惺惺的,睁大眼睛看清这两个来人,他其实是没有睡着的,老人的困意总是很少,但是神经上却还是疲惫的,守夜对于老人来说也还是一件困难的差事。 “客人们……?”守店的老人用着青古沁语打着招呼,可是等他看清两人那陌生的面孔和不符合森林的形貌,知道他们也是从外面来的人,于是连忙换了通用语。 “客人们,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老人勉强起身招呼着,似乎腿脚不便。 “老先生,请问你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吗?”阿青问。 “是是是,我们这里是,呃,饭馆,可是这么晚了,你们不会是来吃饭的吧?”老人有些诧异。 “唉……吃不吃得,都不要紧,”东伯在这时候上来大着声音说,“我们刚才在外面走了一圈,这风雪吹得,太冷了,我们是想进来歇歇脚、取取暖的。当然,有些吃的,喝的,补充一下肚子,也不是不可以,哦,当然都得是热的。” 有些疲惫的老人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总觉得他说起话来,倒是有几分年轻人的样子,精神头十足,面色也有些红润似的,不像他这样,总是时不时动弹一下都会觉得累。 “倒是有,倒是有,”老人听清了,“呃,不过都不新鲜了,喝的有剩下的豆竹汤,吃的还有没有卖完的藓点蒸糕,不过都是昨天没有卖完的。” “都好,都好,热的就行。”东伯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们,”老人缓缓地走了出来,“往这里坐。” 老人给东伯两人指着座位,两人落座后,老人又缓缓地搬来一个取暖的小炭炉,才点燃的小炭炉上是一锅才架上的清水。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缓、有些蹒跚地回来。 老人笑了笑,“嘿嘿嘿,老头子太老了,手脚不如年轻时候麻利了,生火的时间太久了,你们久等了,吃吧。” 他把整个掌盘都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放着热好了的汤食。 “诶,你的通用语说的很好,你那些年轻人好多了。”东伯却说。 “唉!说得好,说得好又有什么用呢,”老人缓缓回身到柜台后坐下,“年轻的时候,我可是闯进十足啊,比其他的人都喜欢闯,虽然老头子我活了很久,可是去过的地方也很多,整个翱国几乎都走遍了,自然这外边的话,也会,但是我很久也不出去了,也快要忘得差不多了。” 说着说着,老人打了个哈欠,似乎说话也是个耗费体力的事情,转眼就又累了。 阿青似乎饿了,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东伯却还是抽着烟,只是喝着热汤。 “老弟?”老人试探地说。 “嗯?”东伯愣了愣。 “嘿嘿,我看你精神头很好啊,应该是要比我年轻一些的吧。”老人说。 “这可不好说,”东伯笑着摇摇头,“只是平日里喜欢打些拳戏,也许只是你看上去比你年轻而已。” 老人笑着应和点点头,“也是,森林里的人总是比外面的人要看上去年轻一些。” “但是,都这么晚了,现在在外面走动的多是一些年轻人,要么就是武士,你们怎么还在外面走动呢?现在可不比以前,又是深冬天的,又是……唉!动乱,外面总之不太平哦,”老人有些愁怨地说,“要不是惦记着我们这间几辈人的小店,这个时候,以前我早就在家里睡大觉了。” “是啊,”东伯点点头,掰了一些蒸糕来迟,“要不是外面那些让人不放心的乱事,我也不会找到你这里来。” “啊?”老人皱了皱眉,似乎从东伯的话里听出来些什么“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说不上为什么,看着这个同样上了年纪,却看上去似乎比他年轻的外乡老人,他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劲似的。总之,他的感觉是这个老人并不简单。 “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什么事的,”东伯有些淡然地笑着,“我们来这里,是来看一场,也许即将会上演的戏场的。” 绵延的战火已起 十 “啊?”老人颇为费解。 东伯却不作答了,他端着热汤,走到窗前,轻轻把窗上的帘子掀开一丝,寒冷的风吹进来,汤碗中的热气顷刻间散了。 “没什么,以前的时候,这时候的森林里应该很安静吧,远离人烟。”东伯悠悠地出神。 “安静么,”老人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怎么安静,本来这时候是准备青月之夜的日子,男孩女孩们各自准备着丝绸做成的精美的衣物,练习歌舞,武士们则要准备比武,男人女人们则会把珍藏了大半年的食物端上桌子,本该是热闹的时候,就等着青月之夜的到来,然后都前往今年被选中的城市……” “虽然是冷了一些,但是青神的风一吹,温暖的空气就会在城里盘旋九日,跟春天一样,”老人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冬天会这么难过,森林里很久不曾有这么难熬的日子了。” “没有温暖的空气,反而是一股黑色的气息笼罩,死亡,不详……”东伯喃喃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东伯扭头问。 “啊?时间么,好像是……”老人愣了愣,看向墙角依靠湿气来计时的水钟。 “应该快后半夜了。”阿青说。 “是,再有一个钟影,午夜就过了。”老人也说。 “再等等,我有种感觉,就快到了。”东伯放下窗帘,回到桌前坐下。 他看向老人,“今夜也别回去了,外面可能不太安全了。” 迷迷糊糊的,老人不知道又在什么时候眯眼睡过去了。 只是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忽然觉得耳边乱哄哄的,一股刺骨的凉风从他的脖颈处贯进了他的后背。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老人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耳朵还算是灵光,再加上动荡不安的日子,他隐隐意识到是出什么事了。 他动了动有些发木的腿,缓缓起身,抬眼看见的就是站在窗前的两人。 阿青回过头来,面色担忧,“城里起火了!” “火,起火了!”老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则是有些慌了神,“是他们攻进来了吗?” 东伯摇了摇头,“不太像是的样子,好像是城里的动乱。” “但是让人不安心啊……”他最后喃喃地说。 老人慌了起来,他推开门出去,淋着雪左看看右看看,有些颤颤巍巍的,似乎是体力还没有跟上来,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老人叫住从身边跑过去的一个带着弓箭的青古沁武士,“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青木屋那边出事了,城主大人有危险。”青古沁武士急匆匆的,往着最为吵闹的地方跑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了吗?”东伯两人跟了出来,在后面问。 “唉……”老人叹了口气,往回走了两步,“说是青木屋那边出事了,是城主那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今年这个冬天到底是得罪了哪一位尊神了,竟然降下如此的惩戒。” “只是人生中的一点遭遇而已,”东伯过来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无关哪一位尊神的惩罚,只是大河之水经行命运的河床罢了,世事无常,却道是,也有常。” “老弟,我们还是回去屋里吧,外面太冷了,站久了,只怕你还没有熬过这场动乱,倒是这场寒冬倒没有熬过去。”东伯说。 “寒冬?”老人摇了摇头,却恢复了淡定,“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天这个夜晚了,还未可知啊!”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屋子里面去了。 “也罢,知道是世事不由人的呀,也罢了,”老人坐在椅子上稍稍歇了一阵后,“我再去给你们端点热汤来吧,你们今夜就在我这里睡了吧,对于我们这样的老人来说,外面太不危险了。” 老人点点头,没有拒绝,“是理,安心,今夜会过去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相信年轻人们,相信你们的族人。” “是啊,是啊,”老人点点头,头低了一会后,“今晚就待在我这里吧,想要睡觉的话也有裹身的毛绒大衣。” 老人说着起身,往着厨房后面走了过去,不多时回来的时候,手里又是两碗热乎的汤水。 外面却还是动乱着,只是吵闹的声音似乎远去了,又或着是变小了,总之渐渐还是要安静下来的样子。 屋子里又闷热了起来,几个人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年轻人的困意是最足的,阿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身上披着一件老人拿过来的厚实毛绒大衣。 东伯也有些扛不住夜里的疲倦,烟杆早已熄灭,斜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一只手撑着额头,一点一点的。最后还是打了一个哈欠后,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睡前也紧紧裹了裹老人找过来的毛绒大衣。 倒是早已在柜台上睡过去的店铺老人,在两人睡过去一会后的时候,反而睡眼朦朦地醒转了过来。 他眯着眼睛,静静地看了看睡过去的东伯两人,眼神从朦胧逐渐变得清醒严肃,似乎是在确认他们是否真的睡过去了。 只有微微的呼吸,甚至是微微的鼾声出来,两人已经沉静在了梦乡之中。 老人轻手轻脚地起身,他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乎,不再是之前看上去的那么疲累、佝偻,他直着背,身形虽然还是消瘦,可是身上的大衣被身躯顶立起来,俨然有着年轻时候的干练和有力的样子。 他走路的时候像是猫那样垫着脚步,脚下几乎全然无声,绕过了所有挡在路上的障碍,安静的像是潜伏中的动物一样。 “唉!你们来的不巧啊!”老人叹了口气,说话的时候,也忽然有了中气,“今天可不是个吃饭的好时候啊!” 老人回首看了看屋子的四处,“这间门店,也不知道以后还能再开的下去吗?老头子没用,给你们留不下什么了,但愿今晚……今晚,能够过去吧。” 老人回身到后屋里,久久也不见出来,等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然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外套,背后一袋固定的箭袋,手里一张碧沉色的角弓,一副武士的打扮。 老人试了试手上的力气,紧了紧前胸的细条皮带,忽然喉咙里低低地咳了咳,似乎喘不过气似的。 “多少年没有穿过这一身了,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了。”老人自嘲地笑笑。 动乱之夜 一 “今晚也许冷了点,但是你们留在这里,至少还是安全的。”老人出门前,看着倒在桌子上睡着的两人,淡淡地叹了口气。 老人一一熄灭了屋子里的灯火,出去之后,又从外面带上了门,加上了锁。 屋子里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外面街道和丛林里的声音也消停了下来,只有很远处还有混乱的声音传来。 阿青的耳朵一痛,被揪住的痛觉让他蓦地惊醒,眼睛上的酸痛和黑暗让他陷入了短暂的茫然和木楞之中。 一点火光亮起,屋子里的黑暗被短暂驱散了,老人用着手指上的火焰一个接着一个点燃了屋子里的灯台。 阿青摇了摇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又摸了摸自己像是被烫到了的、还在发痛的耳朵,似乎明白了过来。 “东伯,我们这是……那个老人,有问题!”他摸着自己发痛的耳朵,惊觉地站立。 “稍安勿躁。”老人却淡定如常,甚至手上的烟锅也已经点上了火。 阿青点点头,一时间狂跳的心脏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下,接着缓缓地坐了下去。 “你醒了?”点亮了整件屋子的灯台的老人也坐了回来,在桌子上扣了扣烟灰。 阿青冷的打了个寒颤后,仍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睡眠不足的缘故。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意识到刚才并非是有人揪着自己的耳朵让自己醒过来的。 口里还残留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自己不是因为困意而睡过去的,他回过神来,想明白应该是那个老人给他们下了某种手段的缘故。自己能够醒来,应该是东伯施展了法力,让他强行清醒了过来,耳朵上的痛觉应当是东伯那灼热的法力点注后的结果。 “醒了,有一些,”阿青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仍觉得有些晕晕的感觉,“我的头有点昏,东伯你没事吧?这到底是……?” “你猜的不错,”东伯点点头,“应该是那个老弟给我们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让我们都昏睡了过去。” 阿青皱了皱眉,想了一会,“那东伯,我们来这里,是你定好了的,不是随便走走就到这里来了。” “是有那么一点原因,”老人点点头,没有反驳,“但如果你想要知道是因为什么的话,这就得你自己去好好琢磨琢磨了。” 听罢后,阿青沉默着点了点头,一副真的在琢磨的模样。 隔了一会,阿青忽然说,“东伯,我觉得我们先不用去管那个人是什么居心,现在城里似乎很危险的样子,我们是不是该早点回去了?” “外面现在安静了……”东伯却摇了摇头,用着烟杆指了指窗户外。 他似乎没有回去住宿点,又或是离开这里的打算。 “东伯?我们……”阿青有些着急。 “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你别着急,我猜嘛,这里应该还有一场好戏,那个老弟,我看他,有一颗死心呐……”东伯站起身,环视了一圈。 “就去那里吧,那里应该是后厨和地窖。”东伯边走边说。 阿青看着东伯留意已决,也知道他已经无法左右了,只能皱着眉眼跟了上去。 推开后厨的门,里面也是一片漆黑,老人口中呢喃,手指上迸出火焰,稍稍照亮了四周,几口大锅,一个蒸笼,挂着的各种肉条干蔬,稞米水缸,杂七杂八的东西让本就不大的后厨显得更加拥挤,小小的屋子里一股汤食蒸熟了的面粉的香味。 灶里的火早已灭了,一点的余温也没,锅里的汤水也早已凉透了,表面结着一层的油面。 东伯找着灯台点亮了这里,又出去点亮了外面另一间杂物间,以及地窖前的灯光,总之就是把这件小小的餐馆能点亮的灯台全都点亮了。 最后他又返回到这件屋子,和阿青一起坐在了灶台后面,紧裹着一身的大袍闭目养神。 “东伯,我们这是?”阿青不解道。 “等着吧,一定有鱼儿会上钩的,那个老弟虽然走了,但是关系不大,希望我的猜测是准确的,”东伯沉吟着,“不过,也希望不要太那么准确过头了。” “东伯,是这里,会有人来么?”阿青也有了些猜测。 “嗯哼,”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猜的不错。” “会是什么人呢?”阿青接着问。 “这可不好说,谁知道呢?”老人摇摇头。 “东伯。” “嗯?”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好像有些怪怪的。” “呵呵,”老人有些宽慰地笑着,“不错,不错,那么具体的感觉,是什么呢?还有呢?你还觉得有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阿青沉默下来,低头不语,陷入沉思之中。东伯也不再追问,点点头地抽着烟,两人就坐在一张长条的凳子上呆着,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而果然,东伯的一杆烟还没有抽完,外面就传来的响动。 木头桌椅被人踢翻了还是怎么着,先是一阵滑动的声音,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杂音,外面大厅离着后厨不算太远,两人甚至还能听到几个人夹杂着怒火的声音。确实是有人找上门来了,而且,似乎来者不善。 后厨的门也终于被人踹开了,一个瘦高的身影站立在门口,蒙着面,一柄精细的短刀在手,从窄细的眼缝里打量着厨房的四处,极度地警觉,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凶气,那绷紧的气势,看着就是要杀人的样子。 可是他环视一圈,却似乎没有看到东伯跟阿青坐在那里一样,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走上两三步都能撞在一起的拥挤。 男人似乎嗅到了什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最后眼神里的凶光稍稍放松了一些,转身离开了。 “没有。” “没有。” “地下也没有人。”几个人的声音接替这响起在屋子外。 “那个老东西背弃了我们之间的誓约,跑了,但是这里的灯还亮着,所有的灯,他也许还没有跑远。” 动乱之夜 二 “这俩还有人吃剩下的饭菜,厨房里也还有热气,两副碗筷,这里之前还来过人,其他的人。” “我们被出卖了?不行,得赶快离开这里。”有人惊疑后怕。 “别着急。”一个有些矮瘦矮瘦的人不急不忙地说,然后扭头望向旁边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的人。 几次像是狗一样的猛嗅后,那个笼罩在黑袍里的人说,“没有多少热气了,他们都走了,这里没有人了。”似乎是个女人的声线。 “能找到他吗?”矮瘦的男人似乎是这些人的领头。 黑袍里的女人点了点头,“能找到,但是,还有其他的气味,很奇怪,这味道太淡了,有些干燥。”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疑惑。 “不用管其他的了,那个老头,现在他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如果计划失败,你们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在宗老们面前发下的誓吗?那可是生不如死,痛苦而不欲生啊!” “如果他向城里的人告发我们,”领头的人接着说,“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宗老们我所谓,我们却从此以后就要开始逃亡的生活,虽然我们现在也在逃亡之中。” “现在城里的人大多被我们吸引到另一边去了,我们这边应该还有时间,把他找出来,金娣。”有一个人说。 “没问题吧?”领头的人问。 “交给我。”女人的声音坚硬。 只见她双手作势,掐了法诀,闭上眼长长地深呼了一口长长地气后,转头往后,当先往门外跑了出去。 黑袍女人脚下似乎生风,身形就像是动物一样灵活,在丛林里如履平地一般地奔跑,其他一众人等连忙跟了上去,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房门大开,原本显得整齐的屋子被蹂躏的乱七八糟的,门口的帘子也被扯了下来,冷风直贯,屋子里的汤水便结成了冰霜。 东伯和阿青从后屋走了出来。 “东伯,他们没有看见我们。”阿青疑惑着。 “略施小计罢了,”东伯皱着眉,“他们是在找那个老弟。” “东伯,那我们……” “跟上去,但是这次,就由你再前面带路了,抓住他们气息,直到找到他们,”东伯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那个老弟,怕是有麻烦了。” “可是那个老人,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阿青说。 “姑且……就姑且当他还不算是个坏人吧,”东伯说,“吃了被人一顿饭,还不收钱,也没有害命。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麻烦之中,说不好,我们跟上去还能榜一帮他。” “好。”阿青也明了了,东伯这也无疑是在考验着他的所学和天赋。 他左手上掐住指诀,闭上了眼睛,沉默着感受,感受着刺骨的风,寒冷的雪,快速流动的气流,年久的枯木腐朽之味,以及……有一股忽然让人心口上隐隐一跳的气息,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的气味。 “我好想……找到了!”阿青睁开眼,眼里有一丝的喜悦,像是抓住了什么感觉似的。 老人睁了睁眼睛,嘴角也有那么一丝的高兴,“不错,不错!那我们,就跟上去吧。” 正是大雪的夜晚,风里呼啸有如幽幽的鬼在盘旋,一路上尽是被踩踏的稀碎成泥泞般的雪泥,树枝叶子上的积雪也被撞的摇晃了下来,一路都是人路过的痕迹。 两人正是随着这一路越走越快,一路都是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他们也似乎来到了城市的边缘角落。 阿青忽然停了下来,这里漆黑如墨,凭借着东伯的火焰也只能看到它们周围的东西,以及阿青那张满脸严肃的脸。 “那股气息越来越重了,有危险!”阿青严肃认真地说,“东伯!” 阿青心头上一跳,忽然一种极大的恐惧刺中了他一般,脊背上一寒,心脏忽地被人揪住了一样,每咚地跳动一下都会隐隐地发痛。 东伯也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凛,像是梗着脖子般微微侧着头,屏住了呼吸。 “嘶!嘶!嘶!”似乎蛇吐信般的声音隐隐响在他们的周围。 “两个不速的客人,”有人的声音沙沙地说,“危险的气味,你们跟着我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我看你们也不是这森林里的土着啊?” “那么你们又是什么人呢?”东伯压低了声音,有些冷淡地问,“我说我们不过是两个出来散步的闲散人,想来你们也应该是不会信的了吧?” “闲散人?”那人的声音沙沙的,一会像是在树枝中,一会又像是在屋檐后,“看上去不像,不过……” 忽然有激烈的风声从他们的身后狂起,呼地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直射了过来。 东伯回身站在了阿青的身后,胳膊带着袍袖挥起,口中有那么一声短暂的念诵后,他的袖袍便凭空带着一片潋滟的火焰而起,罩住了两人的身前。 两股黑色的气息被照亮了,像是尖刺一样的刺进了东伯的火焰之中,像是被吞噬了一般,消失于无形。 “好险,好险,”东伯后怕似的吐出口气,摇了摇头,“这般的速度,我还以为是两支箭矢呢,还好没有算错,不然,你怕是要得逞了。”老人最后笑了笑。 黑暗中却是一片沉默,重归风雪呼啸时的寂静。 “嘿嘿嘿!”沙沙的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很惊人的法力啊!看来是一位高人啊,只是来自哪里呢?在外面,你一定不是一个默默无闻之辈,甚至是德高望重。” “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东伯摆摆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啊,名声么?你还看重这个吗?” “对你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吗?”沙沙的声音有一丝的戏谑。 老人不再搭话了,而是冷眼环视四周。他察觉出来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的身形飘忽不定,没有灵息,没有热息,他找不出来那个人的存在。 是个棘手的对手啊…… 老人还在感慨打量的时候,阿青却已经冷汗直流,虽然东伯替他挡下了那一击,可是他还像是被刺中了一样的发疼。 直到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已经走了。” 动乱之夜 三 “东伯,刚才那是……”阿青开始长长地喘气,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不知道,不认识,”东伯摇摇头,拍了拍阿青的头,“但应该是敌人了,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和一个法术师这么糟糕的遭遇吧?感觉怎么样?还能接着下去吗?” “我,我还好,只是,我好像……”阿青摸了摸自己的前胸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样,有点痛。”最后他的声音萎萎靡靡的。 “嗯?我来看看。”老人严肃地皱眉,眉毛几乎成了一字。 他先是摸了摸阿青身上的衣物,发现是完好无损后,他又左手并指,双指点在阿青的眉心,仔细感受了一会后。 他才有些松了口气地笑笑,“没什么事,大概是法力幻痛吧,想当初的时候,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候,而且现在也……”老人没有接着说下去,最后只是笑笑摇摇头。 阿青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出神般缓缓地点头。 “走吧,接下来你仔细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已经抓住他的气息了,这有可能是他的大意,”老人顿了顿,“却有可能是他有意为之,不过还好,我只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便不会有大事发生。” “我,我能行的。”阿青一点头,深呼吸后平复了心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就跟上来吧,切记,注意自己的背后。”老人最后收敛了神色,叮嘱道,“如果心里静不下来,可颂咒听万心经。” “是。”已经恢复了些平静的阿青点头答道。 “这边!”东伯转头环视,忽地看向一个地方。 两人便加快脚步,闪身转进了两排高架起来的木屋巷子之中,顺着阶梯往上,走到了半空中架起来的木板平台上。 比起别处,这里的房屋很明显的要拥挤一些,一栋屋子挨着一栋,一栋高过一栋,横竖排列,像是个小规模的住宅区似的。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阿青皱着眉,因为害怕,心脏还是一下一下有力的跳着,“气味……也不对。” 他这一次说的气味,不是那种怪异灵气的无形无味的气息,而是鼻子能够闻到的气味。些许的腥稠感,像是血味。 “嗯……”老人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叹息般地长出气。 “这里,连接紧密的屋子,应该是这座城市西边的一个小集市,我在他们的地图上看到过,也听他们说过,这里是为了那些来森林里走商的人们安排的住处和集会处,”东伯小心翼翼地在木杖上吹出大团的火焰,照亮四周,“只是,外面的商人们不会在冬天的时候来森林里走商,这里已经安排给了那些闯进这里的外乡人们的居所。” “那么也就是是有人住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阿青意识到不妙,手上也悄悄地结起了法印的起势。 寒冷的冬风在这个有着明显通处的地方肆意喧嚣,木杖上的火焰被吹得呼啦啦地拉着老长老长的焰势,随时都会被吹离木杖之上似的,只是却不熄灭,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栓在了木杖之上一样。 “血的味道!”东伯意识到事情不妙。 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间屋子的门,冰冷的气息从屋子里面挤了出来,冷的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老人小心翼翼地把火光从门口透进来一些,却顿时猛地睁眼。 “死了。”老人退了回来,语气严肃。 “你们竟然真的跟过来了,呵呵。”还是那个熟悉的沙哑声音。 “还以为你们不来了,这阵势总算是没有白白布下。”多出了另一个声音。 一栋高高的屋顶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倏忽而立。 “时间紧,不多废话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斩钉截铁地说,“做个好梦吧,陀魔世界!” 只见那个黑色的身影双手变化,结成法印,最后半蹲下去,一掌按在了房顶上。 妖风四起,黑色的雾气从他的全身上下以及背后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遮蔽了他的身影的同时,随着狂卷的冷风,黑色的雾气顷刻间就扑倒了东伯和阿青的身前,笼罩了四周,吞没了这一片木屋集市。 世界仿佛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就连老人木杖上的火焰都照不出去了,光亮缩到只能刚好够照亮两人的脸的样子。 “不属于凡界的气息,绝灭之物!”东伯淡淡地说道。 而后,老人也不坐以待毙,他单手掐着指诀,默念着低沉的咒语,最后木杖重重地拄在地上,碰撞在木板地面上的时候,竟然撞出了一片激烈的火星。 “妖异之沙,烈火之戟!”老人双手抓在木杖之上,大幅度地挥舞了起来,就像是舞着一柄长矛或者战戟。 大片的火焰自黑暗虚无中诞生,像是涛涛的奔水一样肆意泼溅着,沉沉的黑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吃痛的声音尖叫开来,低而刺耳,波涛般的火焰溅射出去,随着老人的舞动而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河流般,将四周黑色的雾气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就像是一副画作被人擦拭出一道一道的痕迹般,让现实世界回归到两人的眼前。 大片的黑色像是污渍一般被大火清洗了,空气中留下了大火洗刷过的痕迹。而那隐藏在黑色雾气中的施法之人,随着老人每挥舞一次木杖,汹涌的火焰每灼烧一次那些黑色的雾气,他的身体就会像是受到了雷击击打了般地颤抖一下,到最后的时候,他用力到脸庞的青筋都咬出来了。 “雕虫小技罢了,想要困住我,还不够格。”东伯颇有些自信地说,他左右看了看,淡然地一笑。 “现出原形来吧,”老人再度低声地念诵了一句后,用着能够让人听清的声音说,“阳神之法,火星!” 老人木杖交换到右手,左手缓慢地掐着弹指,对着残破的黑色雾气中的一个方向轻轻的一弹,射出去一粒水滴般的火焰。而那个方向,正是那个施法之人所在的地方。 施法之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连忙中断了施法,想要躲开。 可是那一粒极速到来的火滴却让他根本无从躲避,直直地命中了他的胸膛,黑色的身影原本有着黑色的雾气蔽身,可是火滴的命中,却让他周身模糊缥缈的雾气退散,露出一个消瘦的男人身影出来。 动乱之夜 四 似乎是被什么呛着了还是怎么的,那个中了东伯一记火星的男人先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后,然后则是跪在地上,用着双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然后一阵咳嗽干呕,一次比一次用力,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肺跟胃从喉咙里咳吐出来一样。 “你怎么了?”另一个身影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似乎关切般地问道。 可是那个男人还是干呕着,咳出极为诡异的黑色气息,热的可怕,就像是从烟囱里喷出来的烟气一样,最后是把血都咳了出来。 “你干了什么?”那个沙哑声音的男人转头,向着东伯质问道。 “一种,用来应付雕虫小技的,小术罢了。”东伯缓缓地说。 “火焰的灵气进入了他的肺腑,”东伯不急不忙地解释着说,“他的体内有不干净的东西,火焰是能够净化邪祟的东西,这折寿的东西,我是在帮他,只是,可能暴力了一些。” 果然,随着男人不断的咳嗽干呕,空气中的那些黑雾散开了,世界重回一片冰冷、却清晰的真实。 东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拉动嘴角笑着说,“但是,效果却显而易见。” “你!”声音沙哑的男人一声怒音,却无话可说。 他深知眼前这个看上去一脸轻松镇定的老人的可怕,第一次的交手,这个老人能够轻松接下他从暗处的偷袭,无疑说明了这个老人拥有着丰富的处事临敌的经验。而眼下这个老人又能够从那能够吞噬掉人的黑雾中脱身,又能够弹指间打败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这有无疑说明了这个老人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真的就和他想的那样,是个高人。 不过,声音沙哑的男人也弯着眼睛,嘴角扯起来的笑了,他也觉得这样才会有意思。 他一脚踢倒身边已经几乎把口水都呕干了的男人,“没用的废物,我是让你来帮我的,你却来给我添乱。” 他悄悄地把一只手伸到了身后,“不过,你也算是发挥了那么一点的价值,也就那么……” “一点!”男人的声音忽然提高。 他忽然抽出背到身后的那只手,与另一只手猛地合在了一起,双手合拢的时候,依然是一个法术的结印式。 同样是黑色的气体,不同于之前那个男人那种像是水汽一样散发出来的模样,反而像是冬天屋檐上结成的那种一股股的冰锥,是尖锥的模样。 几道黑色的尖锥从男人的身后和肩部、腿部以及腰部的地方射出,直刺东伯和阿青。 东伯的脸色瞬间恢复成了冷静的冰冷,他双眼一缩,木杖在身前一拄,在木杖上的火焰忽然像是花朵那样绽放开来,一朵极其鲜艳的花朵盛开,火色的花蕊中,火焰似乎瀑布激水那样的爆开,在老人的身前结成一层火焰的结界。 黑色尖锥刺向火焰的结界,两者的碰撞激起一阵气流撞击的轰声,黑色的尖锥刺进了火焰的结界之中,只是却不是刺穿,而更像是被那一层火焰的结界给吞噬了。 “第一次都不能得手,这是第二次,”东伯似乎喃喃道,“还是无功而返,呵呵,是在试探么?” “说什么呢?老东西?”那人的手印忽变,五指相叠,扣在掌内,变成了另一种法印。 “风沙之法,黑吸血!”他心里默念着。 感受到空气中忽然变得阴冷下来的东伯猛地皱眉,“邪术么?” 忽然有风似乎从他们的头顶倒灌下来,颇有倾盆的大水冲天压顶的感觉,空气忽然沉重的像是石头,吹的地面的积雪都在一瞬间被吹散的干净。 空气的流速变得快的离谱,阿青感觉到呼吸忽然变得困难了些,头顶的压力更是让他觉得站立都变得费力,双腿战战,想要跪在地上。而同时,全身的那种每个毛孔都在发寒的感觉才教他觉得危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进去似的。 而老人和阿青相反,他是个修炼的都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多少年的磨炼,多少年的经历,最后修炼的成果让他在这样忽然从天而灌下来的风中站的笔直如松,挺拔的像是少年人的模样,只有他的胡子,像是发怒般地起伏。 同时发怒的,还有他木杖之上的烈火。 旺盛的火势被风压得向地面贴近着,顽强的不肯熄灭,火焰的焰幕更是包裹了老人把持着木杖的手臂,只是却点不燃老人身上的衣物,也点不着老人那时不时被吹得飘动进火焰之中的胡须。 “沙子一样的东西,难怪会被叫做黑沙了。”老人也感受到了毛孔上的异常。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细小的虫子、又或者沙子一样的东西刮在人的脸上,要钻进你的皮肤里,一下一下针扎一样的发痛,就像是有虫子在咬着一样。 而夜色也似乎也变的更加深沉了一些,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老人木杖之上的火焰能够照亮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小。 老人忽然笑笑,“要真的是沙子,那我倒还有些不好办了,可惜,终究还是邪物。” 老人忽然闭目,口中念诵出了声,这是一种古老而具有韵律的神言,念诵到最后的时候,老人以阿拉莫瑞的字音结尾。 “至高之火,阿拉莫瑞之火。”老人把另一只手伸进了木杖上的火焰之中,随着他手掌的触碰,火焰忽然变了颜色似的,愈发的深邃,而且势头互转,不再被大风压的趴下,一瞬间重回了愈燃愈烈的旺盛之势。 老人把手从火焰之中扯了出来,手中抓着的是一团火红的烈火,而后他反手一掌,把烈火按在了阿青的胸口之中。 “用阿拉神言,感受这团心火,它将帮助你驱逐这些黑沙。”老人抽回手掌的时候,那团火焰就留在了阿青的胸前。 感受到全身一暖的阿青连忙用双手接住了这团烈火。 老人看向那个施展邪术的男人,那只手再度伸进了木杖之上的火焰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火焰的势头忽然大涨,更加的蓬勃、浩大,狂暴。 施展邪术的男人似乎从那团极具狂暴力的火焰中感受到了威胁,双手撤开,一只手成印,维持着风沙之术,另一只手又掐成了法印,猛地指出。 黑色的尖刺从他指出的手上刺出,直刺向老人而去。老人却一动不动,似乎他无法从法术的蓄势中分心。 阿青忽然从老人的身后闪出,他双臂拉开,身体后倾脚步拉开,呈拉弓射箭之势。在他手中,一具火焰的弓箭在燃烧着,蓄势待发。 动乱之夜 五 火之弓!烈焰之箭! 阿青施展法术,他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动作,及时地帮着老人解围。 没有放力的动作,火焰的弓箭一整个从阿青的双手上飞射了出去,飞掠之势,已经快不亚于脱弦而出的箭矢。 火焰之弓箭与黑色的长刺相撞,瞬间溃散消形,而火焰弓箭的势头却还是如长虹般极具穿透的劲力,随着阿青一只手臂的运转,在半空中调整了方向后,又相着那个男人射去。 “怎么可能!”男人吃了一惊,惊讶于自己的法术被那个少年如此轻松的破去。 火焰的弓箭袭来,寒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意识到生命受到了威胁,额头的汗珠豆子一般滴了下来,他不再维持风沙之术,他明白再这样下去,他的法术也不会对眼前这两个人造成任何一点的威胁,那个老人正在蓄力的法术更是让他预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即将到来。 但那已经是未来的事情了,眼下那支烈焰的弓和箭已经能够危及到他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其他的,强行中断了自己正在施展的法术,喉咙里咳出一口血来,在火焰弓箭到来的前一刻及时扑闪了出去,跳出了房顶。 阿青长出一口气,双肩耸动着气喘吁吁的,他看着火焰的弓箭像是火鸟一般地飞过那个男人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后,才终于能够放下了手臂,短暂地松一口气。 从头顶呼啸直冲而下的风也在这一刻停了,他们肩头上的压力都为之一轻,皮肤上那可怕的撕咬感也没有了。 但是在东伯那边,他的手却刚刚从木杖上的火焰中取出来。 那是一条蛇一样的东西缠绕在他的手上,跳动、蒸腾,拥有着十足旺盛的生命力,但同时,却也让看到的人心头上一紧,感知到无与伦比的危险。 “小小的火形之术就已经让你畏惧了吗?”老人看向早已不见人影的房顶,微微地笑着说道。 “还是我太高看你了吗?可惜了我这蛇龙了。”老人待在原地良久,都不见四周有任何的动静,手上使劲捏了捏,捏成拳后,那条在他手腕手掌上跳动游动的火蛇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最后一切重归黑暗,只有老人额头上豆子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又被严寒的风给吹成了冰柱。 “真是冷的吓人。”老人叹出口气后,一只手搭在了阿青的肩上,似乎有些脱力的模样。 “东伯?你怎么样?”阿青连忙搀扶住老人。 “阿拉神言,虽然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远古法术了,可是强行收住已经形成的术式,这其中的危险要远远超过如何将法术施展出去,”老人非常不合时宜的和阿青叮嘱着,“在你的灵力没有触及到清境的时候,千万不可如我这般使用阿拉神言。” “放心吧,东伯,我可还没有触及到阿拉神言的门槛呢,”阿青也几乎满头的大汗,心脏也跳个不停,他四处看着地说,“东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城里似乎来了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今夜怕是难以平静了。” “而且……”阿青的耳朵动了动,扭头看向远处。 “纷争已起了啊……”东伯爷也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的远处。 …… “抓住他们,他们闯进先古地宫了!”有人大声地喊着。 “你,快回去禀报青司大人,这里需要援手。”又有人在吩咐着。 这里是城市一处偏僻的地方,远离着人们的居住和聚集的地方,而聚集起来的火光照亮了这里,青古沁的十几个武士聚集在了这里,火光来自他们手中的三支火把。 火光照出去,能看其他的地方还有人或趴或躺地匍匐在地上,而青古沁武士们的身上也带着打斗后的迹象,衣发散乱,甚至还带着血迹,树干和雪地上都有着绿尾的羽箭扎在那里,有两三个青古沁的武士负了伤,背靠着树干坐在一旁。 而那些躺在地上的,看装束身形,完全不像是青古沁人的样子,毫无疑问是和这些青古沁武士们战头的人,是闯入者。 “我去。”一个自觉擅长脚力的青古沁武士一手交过手里的火把后,连忙转身跑了出去,几步的距离,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留下一个人守在这里,照顾好受伤的人,其他的人,跟我进去。”似乎是个领头的武士大声吩咐道。 “可是,这里可是先古地宫,我们这么进去,是不是……”有人似乎有着顾虑。 “现在还是冬日,我这里拥有守护地宫的职责,”领头的武士却没有犹豫,“我有可以进出先古地宫的权力,你们无需顾虑,而且现在是战时,长老们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那就没什么了,现在抓到那些人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有人附和。 “不,”领头的武士摇了摇头,眼神坚毅,“在先古地宫之中,除了我族的人,其他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他下达了强硬的命令,语气也不容其他人辩驳。 其他的人也没有表达出异议,他们互相点点头后,全员跑动了起来,转进了前方一处有着巨大石质拱门中,进入了巨大的石殿中。 …… “什么人!”老秦听到门外的异动,一直处于警戒中的他立马操起了左上的短剑,一手反持在手中,身子微微伏下,全身都在蓄力。 半睡半醒模样的小九也慢慢地支起半个身子,看向门口。 “是我们。”东伯推开门,和阿青一起走了进来。 东伯一边拍了拍身上雪,一边坐下,其他也不顾上什么了。阿青则是找来了还煮着的热水,为东伯和自己添了一杯。 “你们去哪里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老秦放下戒备,问了起来。 “不太好,”东伯摇了摇头,“闹起来的人竟然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而且,其中还有很多身手实力都不俗的人,那些黄泉教的人,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进这座撑死了,今晚怕是很艰难的一夜了。”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外面的骚乱。 “兄弟们,把这里烧了,”有人大喊道,“平日里这些青古沁人让我们住的是猪圈羊圈,这么好的地方我们连进都不能进,今天就给他们全烧了!” 动乱之夜 六 几棵粗壮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树木之下,一群的人围在了这里,东伯他们走出去到外面的围栏上往下看,楼下大概是有着十数人的样子,狼狈的武士模样的打扮,手里打着火把,危险的利刃也早已出鞘,其中有些人的刀剑上面还沾着血在滴落下来。 “东伯!”阿青意识到事态似乎已经朝着不得了的方向发展了,有些外来的武士似乎也开始在城里发起动乱了。 “一帮没有骨头的蠢货!”东伯也是出口骂道。 “他们并不是头一批来这里闹事的,”老秦手里短剑紧握,目光严肃地看下去,“白天的时候,你们走后不久,其实也来过一批,不过那时候的几个人,没有他们这么看上去让人觉得危险,这架势,看来是真的要烧了这里。” 在下面的十几个武士中,有两个看上去明显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人物,十几个人不管怎么站着,又往哪里活动,似乎总是围绕着这两个人为中心而行动,而他们两个也是这群人中唯二没有举着火把的人。 “谁说的这里是好地方的?”领头的两个中,一个看上去有些雄壮却有些矮个矮个的男人啐了一口,“房子修在树里,也不怕不小心一把火给自己烧了。” “不过这么大的树,在外面还是挺难得一见的,能够在这些树里挖出屋子来,也是需要功夫的,”另一个领头的高个子魁梧男人说,“但说到底也是破烂的树屋,只有猴子才住在树上。” “白天要吹冷风,晚上还要被吹,吃的东西简直是猪食,这些野人更本没有把我们当人对待。”有人有些愤懑地大喊大叫。 “烧了这里,把这里烧了!也该让这些青古沁人吃些苦头了。”又有人大声地附和着,模样有些消瘦和狼狈,似乎过了不少的苦日子。 那个有些矮个的领头男人嘴角拉扯出阴阴地笑容,然后从一个男人的手中接过了火把,奋力投向了坐落在树干中间的一栋屋子上,沾了油的火把在半空中滴落火星,飞旋成一条弧线,火焰的光焰在风中撕扯出凄厉的光幕。 只是当火把落进了那些屋子前的走廊上的时候,却没有引起一点点的火势的征兆。 而那个矮个的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觉得一支火把似乎还不够引起巨大的火势,一挥手后,那些围在他们身边的男人们一起将手中的火把胡乱抛了上去。 大片的火光展开,夜色在一瞬间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些,只是古怪的是,当那些火把乒乒乓乓地落在上面的屋子上的时候,却没有引起一场火来,反而似乎是连火光的熄灭了,没有想象中的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作乱的武士们都狐疑起来,彼此看了看,心里升起不安来,手也往各自的兵器上摸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 忽然,从那些围栏处的某个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破风呼呼而来,速度之快,力度之大,朝着其中的一个武士径直砸了过去,那个武士一惊,两忙横刀去挡,只听锵的一声,那飞来的黑影撞在他的刀刃上,被切成了两半,落进了雪地里。 有个武士小心地上前查看,用着长刀探了探那物,借着从那些屋子里照过来的灯光,他们才看清那飞来的黑影竟然是他们刚才丢出去的火把。 “什么人!不是说这里的人都跑出去救火了吗?”矮个的男人一低身,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你们不是青古沁人,是从外面来的人,”老秦在走廊上现出身影来,审视着地面的人们,“是黄泉教的人吗?都已经到这里来作乱了吗?” “他奶奶的,也不是野人啊!”矮个的男人稍稍放松了一些戒备,“不过竟然敢挡我们的好事,不知道今晚一锅,这里就要被踏平了吗?” “就一个人吗?做了他?”另一个雄壮魁梧的领头男人凑上前,和矮个男人商量着。 矮个的男人心里缓缓思量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示意,他们身边的那群武士于是开始寻找起能够上去到树屋上的楼梯。 男人们毕竟是经历过风霜磨炼过的武士,个个的身手利索,很快就找到了上去的路,举着刀就奔向了老秦。 老秦也不废话,他右手提了提早已拿在手中的弓,甩了甩左手手腕后,不轻不重地敲在了弓身之上,只听轻轻的叮的一声后,他的弓上就似乎有不明显的雷丝跳跃闪现着。 头一个踏上来的武士并没有注意到老秦弓上的变化,不过却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站在走廊上的老秦已经拉弓搭箭,箭势蓄的正满。 双方相距不过十数步,这样的距离,弓箭的威力已经能够让人背脊发寒了,十几步的距离,这是属于死亡的距离。 忽然一只大手搭在了那个男人的肩上,一把将它拉后了一个身位,是那个高个子魁梧的领头男人。 老秦的箭矢脱弦而出,带着一阵的嘣音,威势骇人。 那个领头的高个武士双眼急缩,迅速地伸出左臂抵挡,只听当的一声,老秦射出的那枚箭矢正中他的左臂。 只是火花一闪,被他左臂上的铁臂挡住了,化解了一次必中的危机。 其他的武士还在庆幸的时候,挡箭的男人却知道其中的利害,他套着长形铁盾的手臂发麻,一瞬间似乎被点中了穴位,又似乎经历了短暂的强电击一般,让他竟然不能够紧紧的捏住拳头,仿佛脱力了一般。 他还没有缓过来,另一边的老秦已经再次拉弓搭箭。 “小心,他的箭上有古怪,是个高手。”高个男人甩了甩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上,他只有一个人。”后面的矮个领头武士叫嚣道。 一个武士这时候反应过来,从背后套出来一面圆盾来,顶在了前面,带着一众人慢步逼了过去。 当! 箭矢再发,正中圆盾而去,火花电闪间,手臂上的痛觉让举盾的武士退了一步,但很快被后面的人顶住。 老秦的箭矢却再发,这一次射中的是那个举盾的武士的大腿。 动乱之夜 七 大腿上的刺痛已经深入到骨,举盾的武士痛的半跪下去,好在是把吃痛的声音忍在了喉咙里,盾牌也没有从手中落下。 老秦却再次箭矢连发,举盾的武士半跪下去,于是其他武士上半身的空挡全然暴露在老秦的箭锋之前,看到老秦再次拉弓的武士们,无不满头的冷汗滴落。 嘣的一声,让所有人的心弦都为之一颤。 一名武士直面从老秦手里袭来的箭矢,感受到死亡威胁的让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但是武士的本能还是让他举起手里的刀劈向那支飞来的箭矢。 咔嚓的一声,他竟然砍中了那支箭矢,只是他的心里还在庆幸之余,耳边却听到了领头武士的喝声。 “别碰那支箭!”那个接了一箭的领头高个武士大喊道。 下一刻,砍中箭矢的武士终于是明白了领头武士的喝声是因为什么了。 他的手上一麻,短暂的瞬间竟然失去了知觉,虽然头脑里疯狂地在想着怎么拉动手臂,可是握刀的那只手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手的刀也掉落了,不得不捂着手后退了去。 深知老秦那一副弓箭厉害的武士们连忙止住了脚步,拉着拿了半跪下去的武士站了起来,顶在前面,不再往前靠过去了。 “就你们这几个人吗?”老秦面不改色地缓缓放下弓箭,“这么点本事,就敢来这里闹事么?” 然而对面的武士们只是沉默,好一会儿,那个矮个的领头武士却干干地笑笑,“嘿嘿,这不是不知道阁下这尊大神住在此处吗,不然凭阁下一手拉弓的本事,我们知道了,还真不敢来。” “是么?”老秦面不改色,甩了甩从额头上滴下来的汗珠,“可我听起来怎么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成了尊神了么?呵!”他最后低声地笑笑。 “他手里的弓是有灵性的,是一把灵弓,你们都小心点!不要莽撞。”对面的人群中,有人悄悄地说。 “阁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矮个的领头武士竟然抱了抱拳,“这么样吧,阁下放我们一马,我们这就退走,再也不来叨扰阁下了。” 老秦沉默着不接话,仔细地打量了对面那群武士们每个人的脸色,从那一张张紧张严峻的脸来看,麻烦事并不会就这么的解决掉。武士对于杀气的感知总是那么的敏锐,对面的那群武士,他们身上的杀意并没有退下去。 “咻”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风声。 灯光中,那个尖锐的东西寒光一闪向老秦射来,是一枚箭矢!他本来就是弓道的好手,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那个危险的声音。 几乎是风声被刺破的同时,他就已经开始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凭借着身体上那一点冰凉的感觉,他就知道那枚箭矢是冲着他的身体上的什么地方而来的,这是一个武士对于危险的本能的感知。 那枚箭矢与他插肩而过的同时,他已经抽箭搭弓,做出反击的动作。 “动手!”这次是高个的领头武士在大声喊着,在他抬起的手中,正是一张刚刚击发过的小弩。 危险的感觉来自背后,仿佛一整个巨大的冰窖的寒冷从背后袭来,老秦顾不上射箭出去,本能地蹲伏下去,做着翻滚的动作。 一柄寒芒从他的背后闪现,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划过一道寒芒,是危险的扇弧。 隐藏在暗中的刺客!老秦没有扭头,只是把眼睛最大限度的看了回去。 “上!”对面的那群武士们这时候也抓住了时间,一拥而上。 而那个在老秦背后出手的刺客也继续逼上,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在空气中闪出利光,弓箭并不是善于近战的武器,也许只是一次的抵挡,那柄短刀就能够让他的弓成为废品。 老秦再次后退,收掩起了手中的弓,后退的几步中,他的右手忽然从背后抽出,也带出一抹凄厉的寒光来,当他一步退出去后,接下来就是他的反击。 锵! 两柄利刃相接,老秦已经和那个刺客对上了兵器,毕竟是常年拉弓的人,老秦的臂力在对上的瞬间就已经压过了那个刺客,而他也是近战的好手,他的兵器和那个刺客的兵器贴上之后,并不撤开,反而像是刷了糊一样的粘上了去,压的那个刺客往后退去。 老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弃了他的那把弓,趁着压制了那个刺客的,腾出的左手已经向那个刺客的喉咙抓了过去。 刺客深知一击则必中、不中则退的道理,已经在惊骇中后退,想要闪避出去,但是老秦的手来的极快,眨眼已至,只听得一阵干呕和骨头被捏碎般的声音,那人的脖子已经落入了老秦的手中。 还没有等刺客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反抗,老秦已经抡起了他,拖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再松手的时候,刺客已经向着另一侧的武士们砸了过去。 巨大的阴影投到武士们的头上,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各自收掩了兵器,避免伤害到那个刺客的时候,也想着要接住他。 两声闷哼的声音,最前面的两个武士被那个刺客砸到在地,而后面的武士们却不停,跳跃着越过了前面的武士,继续逼近。 老秦也没有趁着刚才的空挡去捡回他丢在地上的弓箭,反而紧绷着身体,一矮着冲向了那些武士们。 见老秦并没有继续对着他们开弓,攻上来的武士们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有机会的同时,却忽略了老秦前扑而来的速度。 他们快,老秦更快,本来是他们逼近老秦的,现在却反而是老秦逼近了他们。 双方逼近,武士们举起刀便是劈砍,可是老秦却是虎入羊群般,横档,侧身,摆肘,顶膝,压倒性的力量分别击打在那两个武士的身体薄弱处,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两个武士就失去了身体上的力量,缓缓萎靡下去,痛呜着瘫倒在地上。 看见老秦如此的身手,对面的武士们都为之一惊,瞪大了些眼睛,终于是真正的多了些畏惧。 寂长之夜 一 “好身手啊!”领头的高个武士拍了拍巴掌。 可是他却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是眼色锋利,突兀的夸赞也不过是为了吸引老秦哪怕一下的注意,以便那个突前的矮个领头武士占据哪怕一丝丝的上风。 矮个的领头武士是跟在那两个武士身后的,明明是那么一个魁梧的人,可是稍矮的身影却完全被前面那两个武士给遮住了。 老秦还没有换足一口气,就被矮个的领头的武士惊的脸色突变,来不及去想怎么防御矮个领头武士的急袭,多年练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挪动握住短剑的手挡在身前,第一时间防御住自己身体的身前,不至于在突然的情况下被人一击毙命。 矮个领头武士双手持着长刀横记力劈,劲力之大,从右到左,竟然将右边一排房屋的墙木咔嚓一声给砍出了豁口来。 老秦的手臂上并没有佩戴护臂,这样威势的一记横劈而来,他唯一的能够抵挡的防御,只有手中这柄唯一的短剑。 老秦凭借着短暂提起的一口气,和常年锻炼出来的对于危险的快速反应,知道自己一只手恐怕是防不住眼前这个武士的一记劈砍,于是连忙左手也推了上去,用手臂抵住剑身,加上了力。 这一刀的力量极其充足,狠狠地劈在了老秦的短剑之上,刀剑相撞,剑身被巨大的力量击打的立刻弯曲。好在的是短剑的坚韧程度,已经足够抵御住矮个领头武士的那一刀。 老秦被打的连连后退,而那个矮个的武士却继续挥刀压了上去,完全不想给老秦站稳的机会似的,从一旁屋子里投出来的明亮灯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照出矮个领头武士他那双有些猩红的双眼,完全是一副打算不死不休的模样。 老秦眯了眯眼睛,杀机乍起,他在后退的时候,脚步并不慌乱,反手就将手中被打完的短剑给投掷了出去,同时又想着腰后摸去,摸向他那些束在后腰的飞刀。 脚步在后退中转动,老秦的身体已经翻转成预备着发力的姿势,几次投手,就有数柄飞刀飞向了那个直奔过来的矮个领头武士。 矮个领头武士的反应速度惊人,他脚步停顿,连连挥刀,竟然在仓促间格挡了老秦跑过来的短剑和几柄飞刀,更是侧身扭了扭头,躲过了一把飞向他脑门的飞刀。 “果然是好身手啊!”这一次却是老秦称赞道,他缓缓站定,胸口起伏地稳住了气息,绷紧了身体笔直地站立。 现在双眼似乎充血了般的矮个领头武士却只是有些牵强地牵动了嘴角,似乎有些发着狠地说,“既然是为了神之宝藏而来的,我当然是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阁下的身手远超凡人了,竟然能够从我的倒下逃出,”他接着说,“这么看来,我这样决心发动吼术,是失策啊!怎么样?各退一步吧,现在都还来得及。” “既然都下了决心,”老秦却冷笑了笑,“你们真的还能退一步吗?进退有序,你们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吧?” 老秦绷紧的身体看不出一丝破绽,随时都是能够暴起的姿态,对面的矮个领头武士知道自己再无可乘之机,于是笑笑,微微地撇了撇头,却不看回去。 “看来,我们不一起出手,是搞不定这个高手了,老张。”矮个领头武士招呼着那个高个的领头武士。 高个领头武士重新为小弩填上了箭矢,从武士们当中走了出来。 “高手再高,他也只有一个人,”高个的领头武士直直地盯着老秦,然后开始吩咐左右的武士们,“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去把,把这地方都给烧了。” 左右的武士紧张着点了点头,缓缓地退开了几步。 “嘿!”矮个的领头武士大叫一声发力,朝着老秦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老张也击发了他手中的小弩,箭矢从矮个领头武士的身侧冲了出去。 老秦神色凛然,并不为其他武士们的退去而有所顾忌,他脚步撤开,闪开那支袭来的箭矢,手中的飞刀在掷出,直攻向矮个领头武士的一条大腿。 飞刀在即将命中的时候被矮个领头武士一刀劈开,长驱直入,手腕转动,长刀已经从头顶纵劈而下。 老秦脚步再撤,面对着面前的男人的攻势连连闪躲,也不敢硬面这个男人的刀锋,没有趁手的兵器在手,高手之间,徒手的他终究还是捉襟见肘,被男人压制了。 双方缠斗正酣间,忽然间,不知处的火光大起,极盛的光亮从森林中的树缝中穿透而来,带着融融的火色,森林中的黑暗一下子被晕开了一些,有些昏红。 老秦和矮个领头武士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两人从走廊上扭头看过去,透过枝叶树梢,隐隐可见火焰的苗舌在闪烁。 老秦变了变年色,愈发的凝重。 矮个领头武士却笑了笑,“看来有人已经得手了,今天夜里,就有一场狂风暴雨。”说着说着,他脸上隐隐有些疯狂的神色。 “老大!”那些聚在一起的武士们脸上也一阵惊疑,其中一个武士扭头喊着正在给弓弩重新填装的张姓领头武士。 “嗯?怎么了?”张姓领头武士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神色间似乎在这怪那些武士们的无用。 “有些古怪,我们点不上火。”那个武士解释道。 “废物!”张姓领头武士口里啧着转回身来,骂骂咧咧的,“这么一点事也做不好,怎么会……” 他走过去,一边接过那个武士递过来的火把和一块黢黑的细石,捏着锥形的细石手晃了晃,黢黑的石头上竟然就燃起了火来。 可是下一刻,他也哑然了,小小的火苗凑近那支熄灭了的火把,可是任他怎么烧,火把上的油布静静地像是块不燃的铁灰一般。 他狐疑着用手沾了沾火把,发现上面的油渍并没有燃烧殆尽,易燃的油竟然点不燃了!这还是奇了怪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之前投掷上来的火把,而这些之前烧的猛烈的火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全数都灭了! 寂长之夜 二 “他奶奶的,又遇上邪门的事情了,这是碰到会火焰法术的术士了?”张姓领头武士嘴角有些不自觉地微微抽了抽,心里暗骂道。 “刀疖子,情况不对,点子有点硬,速速抽……”张姓领头武士招呼着那个矮个领头武士,动了离开这里的打算,只是他的抽身离开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拄着木杖站到了老秦和刀疖子中间的老人打断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只是安静的转身,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就打断了张姓领头武士的话。 矮个领头武士,也就是被叫做的刀疖子的男人,他也察觉到了老人的出现,转头看了看老人两眼,又看了看老人后那间被打开的房门。 他眉头带着些挑衅地低了低,视线转回老人的身上,看着老人像是才从睡梦中站起来般、双手拄着木杖弯着背站在那。 “哪儿来的老头,敢挡在我们中间?活腻了?”他骂骂咧咧的。 “呵呵,”东伯低低地咳了咳,润了润喉咙,“你这么一说,仔细么算来,我这个老人,好像真的有些活腻了,大半夜地不睡觉,跑到这里来闹事,你们呐……” 东伯摇了摇头,正准备接着说些什么。 “少他妈废话,”刀疖子眼睛转了转,“既然敢站在我们中间,想来也是有点儿本事,敢掺和进来,那就别怪老子们手下不留情了,像你这样不长眼睛的东西,老子以前可是宰了不少了。” 东伯收敛了笑容,脸色可见地严肃,“真是缺少教养,对老人家可是一点也不够尊重。” 东伯忽然抬起了右手来,手指指了过去。 刀疖子忽然瞳孔一缩,忽然痛的跳了起来,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连连后退,最后更是一个趔趄,跌倒了过去,被身后的那些武士们接住。 对面的武士们接住刀疖子后,忽然也都似乎莫名地泛起一阵惧怕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张姓领头武士拍了拍刀疖子的脸,看了看后,目光警惕地看向了那个老人。 “我的心脏刚才好痛,”刀疖子长长地吐出几口气后,缓和下来说,“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接着刀疖子看向东伯,声音也低下来,接着悄悄地说,“是个术士,这般年纪,搞不好还是一个大法师,甚至还要厉害一点,我们几把破刀烂剑,惹不起,没有胜算的。” “扶我起来。”刀疖子又说。 意外地,刚才那般的疼痛,等到痛意过去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损伤。 难道是内伤?他在奇怪。可是扭了扭脖子后,他又发现自己的五脏也没有一点的不适,呼吸正常。 “嘿嘿嘿!”刀疖子一改之前的嚣张,忽然就换了一副恭敬甚至谄媚的表情,一身的戾气、杀气也收敛的不见了踪影。 “这位大师,”他说,“见谅,还请见谅,刚才是混小子我眼拙,没有想到是大师您在这里,多有冒犯,多有冒犯,你就当做是我们这群混人在发些癫狂吧,被当真,我们来的时候收到消息,说这里没有人,我们才来的,要是早知道您这位尊神在此,怎么也不敢来的。” “这话,你可是第二次说了,”东伯摇摇头,“你自己能说服你自己吗?” 说着,东伯又抬起了手指,在半空中虚引滑动,书写着什么符号一般。他手指划过的地方,有一丝淡淡的红色虚影,跟随着他的指尖走成若隐若现的红色虚线。 “别动手!”张姓领头武士忽然大声呵斥道。 只是他却不是对着老人,而是一记手刀,忽然砍向了身边一个武士的脖颈。 他身边的武士已经抬起了手中的弓弩,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手指扣在弓弩的机括上,眼看着就要击发。 张姓领头武士深知一个大法师境界的术士的可怕,生怕触怒到眼前的这个老人,于是他第一时间发现身边武士同伴的举动的时候,就想着要阻止他。 只是他的一记手刀刚劈在武士的脖颈上,就忽然发现武士眼中的红色,他身体的肌肉处于紧绷的状态,一记手刀似乎砍在了铁块上一样。武士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瘫倒下去,竟然硬抗了一记他的手刀。 只是武士手中的弓弩也没有击发出去,他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不对!刀疖子和张姓领头武士都察觉到了异常。 现场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东伯也停止了法术的引导,他双眼呈迷幻的火色,直直地盯在了那个武士的身上,手中的法术还没有释放,眼睛里的幻术却已经施在了那个武士的身上。 随着老人的两指一捏,法术的引导也完成了最后的笔画。 毫无缘故,毫无征兆,那个手持着弓弩的武士忽然就被大火吞没了,火焰几乎是从他的体内,每一个毛孔内忽然迸发出来的一般。 前一刻,被大火吞没的武士还是僵持在原地,他不发出痛苦的吼声,也不做其他的动作挣扎,但是只是一两个呼吸后,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般地,痛苦地大叫起来,被全身剧烈的疼痛折磨地左右乱撞。 其他的武士都还处在惊骇之中时,东伯口中低低地念念有词,抬起的右手轻轻地往一边甩了过去。 武士身上的火焰随着东伯的手势而熄灭,一吞一吐,突然而又诡异的让人害怕。这就是术士对于凡人的天然压制吗? “只有一个人吗?”东伯双眼穿过那群分别闪开的武士们,看向楼梯的方向。 空气忽然安静的可怕,武士们闪开后,心脏直跳,却又不敢随意行动,老人的右手还是抬着,他们并不知道下一个会那样燃烧起来的人是谁,而就算想要反抗,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对上老人那双眼睛,他们像是中了邪般地无法对那个老人发起有效的攻击,被控制了般地无法挥出刀剑,无法射出箭矢。 咚,咚,脚步声随着拐杖拄在木板地上的响亮声走近了。 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武士们的身后,他缓缓踱步而上,越过武士们,站到了他们的前面。 他抬起头,灯光照亮兜帽下的脸,同样是一副老人的模样。 “云宫的尊者大人吗,”黑氅老人缓缓推开兜帽,“看来幻解之术,是我被解开了。” 寂长之夜 三 那个被点燃的武士已经跌跌撞撞地滚下楼梯,一头栽倒在了地面的积雪里,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死去了。 “操控人心,这可不是我擅长的术,”东伯冷冷地看向对面的那个老人,“不过是威慑罢了,我也只是让他们感受到被火焰灼烧的幻痛,无力施暴而已。” “要说是解开你的幻解术,倒不如说是我以烈火,夺去了他行动的能力罢了。”东伯接着说。 “简单,有效,”老人似乎点头赞赏,“但我以为圣宫之人,常时都讲究救苦济世,都是心善之辈,没想到也都是雷霆手段。” “那也得看跟谁相比了,看起来,你似乎是专程而来,那么,又是何方神圣呢?”东伯还是冷眼相向。 “我来自一个苦寒之地,俞国,白木城,这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皉峰,这是我的名字。”老人稍稍解开了胸前大氅的衣带,让自己透出一口气来。 “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也算是坦诚了,那么,我们开始吧!”东伯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 “可以。”老人点头。 东伯眼神一凛,右手往前轻轻一点,在透明的空气中似乎点出了一点红色的亮光,而后自然的伟力爆发,一团瞬息间凭空凝聚而出的火焰激射出去。 名为皉峰的老人却神色淡然,他对忽然有些焦灼起来的空气,以及那团直冲他面门而来的火焰无感,心中达到平静,手中的木杖抬起,轻轻一扣般的,用杖首点扣向那团烈火。 黑色的烟气从他的木杖上喷涌而出,形成一团云雾一般,顷刻间就吞噬掉了那团烈火,将所有的火焰尽数包裹。 烈火虽被收去,可是却不肯熄灭,黑色的云雾想要消化掉火焰却也不在顷刻之间,火焰在云雾之中膨胀暴乱,黑色的云雾可见地发红、变形、膨胀,当黑色的云雾膨胀到半个人那么大的时候,所有人都担心会忽然砰的一声炸开。 但是下一刻,火色逐渐淡去,那团烈火终究还是熄灭了。 老人一挥木杖,撤去了黑色的烟气,黑色的云雾消散的时候,恐怖的热量释放出来,一股热浪推向四面八方,这片空间仿佛是在极盛的夏日。 东伯的念诵声低不可闻,仅在短暂的一个呼吸,他单手并指,周身的气势无形中猛然一凝。 老人却忽然感受到巨大的压迫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而来,一股极为灼热的灵气似乎要从他的身体各处,每个毛孔侵蚀进去,要他燃烧起来。 他猜到这是某种能够让人自然的法术后,心中一定,手捏指诀法印,口中也低低地快速念诵,清爽的风从他的身后吹至,稍稍压过去了刚才爆发出来的热浪一些,让人觉得有一点的舒适。 只是,只有这么一点舒适的感觉可还不够,压不过他身体上越来越旺盛的灼热。 老人加力,为这个风术加注了更多的灵力,风势也在忽然间加大,吹得武士们的衣袍猛扯,咧咧作响,一旁的房间门扉窗户都在风中狂乱的拍响。 前一刻还让人清爽的凉风下一刻就演变成了一场风灾。 “你的灵气走势已经被我乱了,无法形成了,”老人猛地一抬眼,盯着东伯,“在这样的风中,你的火势不能波及我。” 大风从正前方而来,东伯的胡须发丝被吹得狂乱起舞,衣袍猎猎作响,身后的老秦从他的背后撑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瘦弱的身体在第一波的狂风中被掀翻。 东伯稳住身形,手上的指诀变换,掐一道灵诀,在自己的周身形成了一层大风无法突破的结界,让他处于在无风之地。 “你很注意方位,”东伯缓缓地吐气,“可是注意的还不够广阔。” 手上的法诀一顿,像是定住了什么一般,东伯的指诀再变,木杖在身前轻轻地挪移后,随着老人的指诀探出,又是一道火焰在远处生成。 “这是在大风之中,你的火焰只会被卷回去,根本无法……”老人忽然一顿,背后发凉,察觉到了危险。 巨大的风势直挂向东伯那边,任何想要接近老人的火焰都会被风势克制,被吹回到东伯那边。老人自持偌大的风势,可以克制东伯在他身前生成的任何火焰。 只是,火焰生成的地方不在东伯的身前,也不再他的身前,而是来自他的身后。 武士们的后背被巨大的火光照亮,灼热的感觉随着干燥的热风卷来,他们猛地回头看见身后的半空中,有一道巨大的火焰在燃烧着,又被大风那么一吹,威势大增,忽的卷成了一道龙卷,齐楼般的高度,浩浩荡荡地正朝着他们袭来,令人惊骇。 武士们惊呼出了声,老人微微撇了撇头回去,手中的法诀中断,印法倒捏,浩大的风只是停了一瞬,又狂暴地往他的身后吹了回去。 可惜慢了一步,尽管火焰龙卷的巨大部分威势都被逆吹的大风推了出去,却还是有泼溅出来的焰苗波及到了他们。 点点的焰苗溅到了武士们的身上,立刻就烧穿了他们的衣物,烧伤了他们的皮肤。这些火焰中的灵气之重,哪里还是火焰,简直和滚烫的铁水或者岩浆一样恐怖。 武士吃痛,忍不住的喝出声,几个武士脚下不稳,更是被逆吹的大风给刮的从楼梯上跌倒,撞断了围栏,摔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老人也同样被泼溅出来的焰苗波及到了,只是他的木杖一动,周身立刻就浮现出来一片片黑色的烟气,每一片黑色的烟气都精准地防住了那些铁水岩浆般的恐怖焰苗,没有像那些武士们被灼伤。 “风助火,你似乎忽略了我操控火灵气的领域范围。”东伯收了法诀,双手扶着木杖,有些轻松写意的说。 “不愧是圣宫的尊者位,”老人点了点头,声音中隐隐的怒气,“只是可惜,今天你可能会有大劫降临了。” “就凭你么?还是说,”东伯看了看老人身后仅剩的刀疖子和张姓的两个领头武士,“他们?” 老人笑了笑,“是个会令你吃惊的人,得知有一位尊者在此,我们怎么会自大到让我一个人前来对付您呢?” 寂长之夜 四 空气中有一股树木花草被烧成焦炭的气味,似乎大火龙卷之后,有大片的树木被烧成了灰。 老人的法术确实对周围的环境造成了破坏,火焰龙卷卷动肆虐的时候,森林中的树木和几片房屋都燃起了火来,积雪被融成雪水,只是术灭火灭,东伯以他那强大的控制力强行熄灭了所有的火焰,并未让火势扩大到无法掌控的地步。 只是这股气味,却像是燃尽了的焦灰又被大水淋了透湿,夹杂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味。 一股无形的威势忽然从不知名处蔓延了过来,让人们的心跳渐渐地加速,血流加快,像是有一头猛兽从背后贴近了那样的恐怖。而那股气味,在人们的鼻尖若有若无,像是从未有过,却又重到堵在了胸口上。 东伯若有所感地扭头看向围栏的那边,屋子下的雪地里,一个发丝在风中狂乱飘扬的男人缓步而来。 他抬起头,眼神中似乎一片漆黑,独有一股冷漠,只是对视一眼,就会让人莫名地心惊肉颤,似乎那双眼睛肿就有着能够让人惊惧的本能。 来者似乎是一位极为强大的人,而这般能够让人血肉都在发抖的威势,似乎是一位强大的武士。 东伯看了看,点点头,“灵气沸腾,莽莽近神,你们的确是准备充足。” “一个圣宫的尊者位大人,我们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禀告了宗老们,他们命我,一定要留住您老人家。”老人说。 “时间不多!这片土地让我感到压抑,别磨磨叽叽了,快点解决此间事,我想要离去了。”站在雪地里的男人抬起头,不顾风霜扑面,直视向东伯而去。 他左手中提着一杆短棍,右手则是一根短矛,全身的肌肉贲突,即便是大袍也不能遮住他那挺拔的胸膛。 “口出狂言!”东伯眼神一凛,怒目而视。 随即他先手作难,手中指诀变化,一条火线从他的指诀中冲出,像是一条笔直的锐利矛锋,直刺老人而去。 速度之快,眨眼即到,老人瞳孔猛缩,手中的法诀已经来不及施展,握着木杖的手顶到了前面,身体躲避着用左臂遮挡,手腕上有灵光忽闪,那是法器。 直射而来的火线竟然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扩散出去。一层无形的壁垒结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老人的火焰。 自然是没有时间迟疑,老人的的火线诀被挡住,手中的法印立即变换,一团火焰凭空而现,围着他的手掌转动了三次,而后火焰化形,成了两只灵巧的火鸟,生动如真,接着扑翅而出,在空气中化作了一线的的火影,分别扑向了老人和雪地里的那个武士。 老人用着法器在挡,只听嘣的一声,火鸟和无形的壁垒撞在一起,皆撞成了粉碎。而老人手腕上的那个链珠般的法器也应声而碎。火焰鸟爆开的气浪直接推着老人和其他两个武士倒飞出去。 火焰鸟飞掠而来,雪地里的武士并没有慌张,他离着老人最远,反应的时间无比充分,他双腿上发力,一步跨出,整个人几乎横移过去,闪过了那只扑翅而来的火焰鸟。 可是火焰鸟毕竟不是无法回头的羽箭,几个振翅之后,火焰鸟竟然在俯冲之间刹住了身体,而后回转过来,又冲着武士飞了过去。 武士一步后退,左手的短棍上有文字闪烁,有粘稠泥土的味道溢散出来,灵气爆发,短棍力劈在迎头飞来的火焰鸟上,短促的砰的一声,无实体的火焰鸟竟然被武士一棍打散了,法诀消散。 老人也在同一时间发难,意见法器破碎的代价,换来了他一个发起术式的机会,他口中呢喃,木杖对着东伯一点,接着一层层的黑雾像是纱布一样的形态浮现在东伯和老秦的四周,将他们围困了起来,似乎门扉,又似乎铁墙。 随着老人较为浮夸的一手单扯,“锁。” 四面黑雾之墙立时朝着东伯两人猛挤过去。老秦那属于武士的本能让他惊骇,他意识到这些像是轻纱一样的黑雾之墙并不轻盈,反而会将他们挤压的吐血似的,让他冷汗之流。 但是随即他反应过来,用短剑力劈,短剑竟然劈透了过去,穿过了那层黑雾,似乎并不如石头那样结实。可是老秦的感觉上的危机感却让他明白并不是他眼睛看上去的那样。这是一种危险的术式。 “贴紧我。”东伯低沉着声音对老秦说。 接着他手上切印,在老秦几乎贴在他后背的时候口中大喝,“吼!” 明亮的光芒在他的四周一瞬间闪现出来,一团火焰从他的身周爆发出来向四周的那些黑雾之墙扩散而去。 这是灵力的爆发,霎时间热风狂袭,黑黑雾之墙破碎了,被盛烈的火焰破灭了个干净。 这一记术式的威力惊人,老秦一瞬间只感觉被烫伤了皮肤似的,脸上有一种灼热的痛觉,两边的围栏和房屋也遭到了破坏,断裂的同时,还燃烧了起来。 “阿苏拉赞……”东伯手上法诀不停,下一个术式又被释放了出来。 一条长长的火蛇从他的掌中射了出去,在空气中飞转腾挪,朝着老人撕咬而去。 “造化之术如此精通吗?”老人一说着,手上也不停,结成法诀。 而后只见他胸口臌胀,双腮像是快要被撑炸了一样,随即他大口吐出。 一股水就从他的口中喷吐了出来,笔直的像是一股水箭一样,冲着舌头直射而去,火焰与水箭在半空中相撞,竟然迸发出轰的声音和滋滋的声音。 两个人的术式僵持住了,不分伯仲的样子,只是隐隐可见东伯手中那条长长的火蛇还在缓缓地推进,占据了那么一点的上风。 “嘿!”雪地里的武士突然发难了,他跑前两步,朝着老人投向了右手的那杆短矛。 “小心!”老秦察觉到了这一切,扑向东伯。 他把东伯扑倒在地,躲过了那一记投掷而来的短矛,而火焰的长蛇也失去了控制,灵力紊乱不可控地爆开。 寂长之夜 五 极热的力量腾起,吹起一阵狂躁的风暴,以东伯和老人法力碰撞的地方为中心,一股风暴激荡开来,像是一道无形的巨浪一般,推动了所有人的身形,让人在地上根本站立不稳,稍弱一点的武士们更是被掀翻在地,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的发痛。 “两尊高手来此,”东伯被老秦搀扶着站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的,“看来你们是看上了我这副老骨头的命啊。” “东伯!”阿青也从破损的屋门和窗户中看出来,一手搀扶着小九的他面色担忧。 他深知东伯的神奇和强大,如今连东伯都陷入了苦战之中,他心生出不好的预感。 东伯无暇顾他,手中的法印已经再起,“阿苏笛赞……” 一道神言祭出,掌中之火沸腾,在东伯的手中化作一个人形。 这个人形火焰不过几寸的高矮大小,可是随着人物越来越清晰,对面的那个老人却瞪大的眼睛,脸色大变。 “嘿!”而楼下的那个神秘武士也在出手,吼声中发力。 只见他几个纵跑,最后一个跃起,整个人竟然高高跃起,达到了不属于一个人类能够跃起的高度,他的身体几乎与众人站立的二楼走廊相平,他一手伸出,抓在走廊的边缘上,而后人影高飞,竟然跃到了走廊上来,站到了老人身后的地方。 “滚开!”他低声呵斥,才刚站立,就对着挡在他身前的老秦出手。 一臂甩开,就是一拳砸了出去,空气竟然隐隐有着爆开的趋势,让人耳膜发颤,老秦脸色凝重,双臂已经架好,神秘武士出手之快,他竟然没有出手的先机,只得凭借多年磨炼以及搏杀的经验开始了防御。 神秘武士的手臂简直像是石头一样的坚硬,携带着一股无匹的力量击打在老秦架起的双臂上,竟然有咚的一声,老秦整个人歪倒到了一边,被巨大的力量击打的根本不能站稳。 老秦根本无法抗拒这股力量,人撞断了围栏,差点掉了下去。 前路荡开,神秘武士接着出手,他一步迈出,一只手朝着老人的脖颈抓去。 老秦却不如神秘武士想象中的从走廊上栽飞出去,他深吸了口气,脚下还是稳住了,一口新气提起后,他甩手撑着围栏,后退踢击发起了反攻。 他一脚踢在神秘武士的手臂上,没等神秘武士惊讶,他自己反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般。 他这一脚竟然没有踢动神秘武士伸出去的手臂,不过却也引来神秘武士的停步侧眼。 “哦!厉害!”神秘武士说。 “这算什么!”老秦心跳的厉害,脸上也发了狠色。 他趁着神秘武士停下来的空档,已经连续发起了攻势,他知道普通的拳招也许难以撼动眼前这个男人,于是用上了更为刚猛的招式,用肘、肩、膝猛攻,他旋腰顶步间,都尽可能为每一击都带起足以击碎石块的力量,每一招都是朝着神秘武士的胸口、头颅、以及腰侧猛攻。 老秦似乎发了狠一样,每一击中都蕴含着足以击碎石头的力量,每一次力量都在增长。神秘武士的格挡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的松弛随意,神色严肃,只有眼神还是那样自信。 神秘武士被逼退了。 “你是谁?”东伯的双眼深邃,有一股火光也照不透的深邃,他语气悠悠,像是声音从很远的从前的传来,来自远古。 面对这忽然的问题,对面的老人忽然一瞬间全身都在冷冷地颤抖,有一股来自海渊的寒冷似乎笼罩了他。那是危险的术式,是禁忌的术式,竟然让他的灵魂在颤抖。 东伯往着他手上的火焰人性连连的吹息,缓缓地,竟然化作了一个老人的模样,而诡异的是,这个逐渐成形的火焰人形,竟然与对面的那个老人有些相似。 “咒术,诅咒之术,圣宫的尊者原来也擅长这样被人所不耻的恶术吗?”老人冷汗直流,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捏着一个未知的法术,想要反击,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手指发颤,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的,动一下都颇为费力。这似乎是因为恐惧。 “你是谁!”东伯又喝问。 无形中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让对面的老人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般。 “我!我!……”老人结结巴巴的,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一样,“我,怎么,可能,告诉……” “你是谁!!!”东伯最后爆喝一声。 东伯的声音低低的,可是却仿佛直击人心,让对面的老人如遭雷亟,灵魂都在颤栗。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老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迷失了般。 不过,他的眼神很快清澈坚定,“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老到快要入土的人罢了。” “忏悔!”东伯低低地对老人说,“百年的光阴弹指而过,你已经是这世界上得了大福报之人,今天,我们来问一问心,你的道。” 东伯手中的火焰人性有了变化,颤颤巍巍的,像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正在跪下,而诡异的是,对面的老人也在颤颤巍巍的挣扎着,膝盖弯着,就要跪下去的样子。 “看来,你心中是有愧啊!”东伯叹着气。 “我,有愧……”对面的老人跪了下去,“我,有,罪!” 他忽然抬起头,所谓的迷茫失落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一只都是清醒的,他的手猛然抬起,对着东伯猛地虚握,呈爪状。 “狡诈!”东伯猛地睁大着眼睛,面愠怒色吼道,“还不受伏!” 火焰的人形身上一阵火焰忽然腾起,惊起一个爆声,一股无形的气息忽然在东伯的身前荡开,像是什么无形的东西爆碎了,搅弄起了空气的乱流,一股强风四散开来。 “想要捏碎我的心脏?”东伯一声吼破除了老人的法术后,瞪眼过去,“你是想散道于此吗?” “需由惩戒。”东伯低声说,而后对着手中的火焰人形轻轻地吹了口气。 火焰人性的一条臂膀忽地被东伯吹灭了。 寂长之夜 六 这是无形的诅咒,禁忌之法的恶毒。 对面的老人忽然心里有一股莫大的恐惧,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像是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的左手上似的。 诅咒爆发,他的手指忽然畸形的扭曲起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惊吓中痛的叫出了声,握着木杖的手扶了过去,可是还没有抓住自己的左手,他就看见自己那从袖袍中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黑色的斑点浮现,他惊恐之余,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左臂内有一股巨热正在蒸腾而起。 火焰!一股强火忽然从他的左手臂上爆发了出来,点燃了他的整支手臂和衣物。 这样的变故惊呆了东伯身后正在拼斗的男人,那个神秘武士,他的双眼猛地圆睁,也惊骇于东伯的那个法术。 他一把抓住老秦的手臂,竟让老秦的那只手抽回不得。 老秦吃惊中看向神秘武士,却发现神秘武士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这里,似乎眼中完全没有他这个敌人。 接着是来不及反应的一击踢击,巨大的痛苦在老秦的腹部爆发,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功夫,神秘武士已经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给提起在半空,力度之大,一条腿像是一条抡圆了的鞭子一样,一膝顶在了老秦身上,然后将他像是破败的稻草人一样从走廊上丢了下去。 “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招,早就看破了,可没有功夫陪你玩了。”十数招之后,神秘武士就完全击垮了老秦,最后又将他如敝履一样丢弃。 接着他整个人化作一张大弓似的,脚下架着弓步,又如脱弦的利箭一般,人扑了出去,将手中的短棍狠狠地朝着东伯的肩膀劈了下去。 在神秘武士那股巨力的加持下,短棍携着万钧的力,俨然多了刀剑一般的锋利,让人很难不相信东伯那副孱弱老去的身体会被当做柴火一样被劈开。 “东伯!”阿青惊恐地大声喊叫,已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结成法印的双手上有一股微弱的火苗微光浮现。 东伯神色冷厉,到了这个危在旦夕的时候,他却越发的冷静,手形由掌化爪,掌中的火焰人形变化,骤然猛缩,火焰在一瞬间被压缩成了一个即将绽放的烈焰花苞,已经被东伯捏着击向了从他背后袭来的神秘武士。 “轰”的一声,巨大的炸响声在这个走廊上爆开,一团巨大的火焰炸开,东伯和神秘武士都被炸开后的火焰波及,倒飞了出去,断木纷飞,走廊和一旁的房屋都被崩的断裂,化作焦黑,燃烧了起来。 巨大的空气波浪推着所有人远离了爆炸的中心,阿青倒飞出去的身影像是一根随风的飘絮一般脆弱,被掩埋在了碎木和废墟中。 神秘武士竟然硬抗了过来,他也被爆炸的余波推了出去,可是离地倒飞的身体很快稳住了,他一只手抓在一根没有被摧毁的梁木上,硬将自己的身体掰了回来。 他的衣服被划破了,被高温烤的皱缩,脸上也有几丝细细的血痕,被划伤了。 脚下的走廊已经破烂不堪,他在一顿灰尘中睁不圆眼睛,难以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有人还活着吗?”他遮掩着口鼻,声音嗡嗡的。 “吹风的老小子?你在哪?干掉那个老东西了吗?”他接着四处问着。 “咳咳!” “呃……” 看不清的四周,有人呻吟的声音细细地传来。 “东伯!咳咳!小九!”阿青咳嗽的声音从旁边那一间被毁了差不多一半的屋子里传来,他推开一堆断木爬了出来,全身都似乎碎了一样的在痛。 “咳!”东伯咳嗽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烟尘散去,有火光慢慢地照亮了四周,东伯在这场伟大力量的爆炸中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站在黑色的地面上,额头上只有汗水,身体上也只有衣服破损了一些。 “嘿嘿!”神秘武士用手在口鼻前扇了扇,竟然笑了笑,一只手捂着胸口说,“刚才真是危险啊!我的骨头好像断了几根,这全都是拜你所赐,放火的尊者。” 神秘武士口中忽然喃喃有词,像是在念叨着什么咒语般。一堆残垣断木下,有一阵持续的震动,神秘武士空着的手伸了出去,虚抓着什么的动作,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一截短矛从一堆废墟中冲了出来,金属的颤鸣声中,飞到了神秘武士的手中。 短矛和短棍在神秘武士的手中接在一起,他轻轻的扭转了几下,两杆短兵却成了一杆金属制的长矛。 他整个人忽然如大雁般从走廊上扑了下去,完全不顾及落脚点的碎木和泥泞,他从东伯那一声的咳嗽中已经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就如同一头老虎锁定了猎物一样,而他的眼神里竟然有戏谑的神色。 “嗯!?”东伯才用袖子扇了扇眼前的挡住火光的尘埃,就冷声地看向扑下来的神秘武士。 “你也必须断掉几根骨头才行啊!老东西!”神秘武士喊叫着,双手贯着长矛已经砸了下去。 这是不可抵挡的重击,莫可言的力量灌注在了神秘武士的一根长矛上,风声似乎爆开,就算是一头真正的老虎,也只能在这一重击下被打算头颅和脊骨。 “轰!”长矛带着矛锋以不可挡的速度砸在了东伯的身上。 只是,感觉不对,神秘武士只觉得手上似乎砸空了,完全没有力量的反馈回来,倒是轰隆一声的巨响,东伯倒是炸开了,像是被搅碎的火焰那样四散开来。 咚!长矛砸到了地面上,这才终于有弹回来的力量反馈到了神秘武士的双手上,而他脸色肃然,眼睛追着那些散开的火焰而去。 火焰在不远处的一根未倒塌的梁木上聚集、纠缠、缠绕了起来,化作人形,而后变成一个拥有血肉的老人的身影,是咳出一口血的东伯。 东伯用袖子擦拭了嘴角的血迹,顺了顺气息后,他才悠悠地看向神秘武士,“还剩下你!” 寂长之夜 七 “呵!”神秘武士眼睛里竟然还是兴奋,“你这法师还真是难杀,和其他的那些术士不一样,现在,我倒是有些后悔了,真不应该来趟这趟混水。” “你能够在我的术式下毫发无损,已经修炼到能够免疫灵力的地步了吗?”东伯喉咙里咽了咽,强让自己的呼吸稳定下来,“快要打开你的神界了吗?” “神界,”神秘武士的长矛在他双手中挽出一个枪花,拖在身后,缓缓向东伯所在的地方走了两步,他笑了笑,“说来可惜,以前我还拥有着神力,渡过悠长岁月的时候,似乎终身都无法走到那一步,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哦?”东伯忽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却也饶有兴致。 “但似乎,未成功者总是被掌管命运的诸神们捉弄,”神秘武士耸了耸肩,“就当我直到死去都无法触碰到那个境界后,诸神竟然在我放弃他们的神力时,可笑地让我短暂的进入了那个境界,体验到了独属于神一般的……感觉……” 神秘武士说到这里,缓缓地闭上眼睛,仰起了头慢悠悠地吸气,沉浸到了什么东西中一般的陶醉起来。那似乎是一种比任何东西都还要甜蜜的东西,却似乎也是一种甜蜜到了极致的……毒药。 “你被神命抛弃了?”老人淡淡地说着,也是询问。 “不,是我抛弃了他们。”神秘武士睁大了眼睛,神色恢复到了平静,透着一种可怕。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已经是个过去的人了,于世间漫步的时候,我可以毫无忌惮,”他看向老人接着说,“可以施展,雷霆手段。” 他整个人忽然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大弓,单手持矛,迈着弓步将长矛投掷了出去。 东伯感受着脚下的震动,那根长矛钉在了他脚下的梁木上,发出金属的颤鸣声。东伯神色紧张,他预感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脚下的这杆长矛上酝酿,即将爆发。 东伯手上的法印已经掐了起来,刚才能够将身体化成火焰的术式随时都能够施展,他在观察,想要看出脚下的长矛究竟有怎样的危险。 “有人要你的性命,”神秘武士单手竟然也比着剑指,“有人却要你活。” 神秘武士的剑指顿时捏成了拳,“黑闪雷亟,缚!” 长矛暗淡无光,所有的颜色都敛去了,随后仿佛有万道的黑色雷弧炸开,击打在了东伯的身体上,无数道雷丝像是一只畸形的爪子一样将老人包围了,锁住了四面八方。 黑色的雷丝像是蛇一样阴森,无数道的雷丝扎进了东伯的身体里,像是被洞穿了一样,血管被雷电截断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束缚了,无法流动,让他一点一点的失去身体上的力量。 就像是枷锁,东伯被束缚住了,黑色的雷电丝线就像是铁链一样穿进了他的身体里,锁住了他的骨头。 东伯真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被无数道雷弧在他的身体上闪灭,可还有无数道雷弧穿进他的身体里,他被黑色雷弧举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之中。 但是他没有停下反抗,手中的木杖脱落,在下落的同时化成了火焰,又冲飞了起来,围着老人的身边旋转缠绕,火焰的尾线被拉长,像极了一条小蛇一样的形体,转眼间,火焰就缠成了一道飓风似的,挡住了不少的雷弧。雷电闪灭,被吞噬进了火焰小蛇的体内。 东伯伸出手抓住了火焰小蛇,整个人下一刻就被带着高飞了起来,飞到了树屋的屋顶上,手中的火焰小蛇也在这个时候用尽了力量似的,又变回了木杖,被东伯高举过头顶。 “好一杆法杖,都快要成灵了!”神秘武士眉眼一紧,下一刻已经奔跑了起来。 他大步流星,一步跨出去仿若在瞬移,左右踩着几根被废墟堆起来的倒塌梁木上,整个人又凌空跳跃了起来,一把抓在了长矛上,人在上面一搅,转了一圈后,崩碎了东伯之前落脚的那根梁木。 可他还没有落地,他借了刚刚抓住长矛在半空中转的那一圈的力量,又在合适的高点把自己丢了出去,带着长矛飞身而上,抓在了一根连着屋顶的横木上,单手单脚用力发力,身形像是猿猴那样灵活攀爬,这里仿佛是属于他的森林,是他的领域。 火焰发怒的呼吸声急速而来,风声中有让人心头发紧的危险,神秘武士遵从了一个属于武士的本能,他下意识地下了想要一个跃身翻到屋顶上去的动作。 下一刻,一抹火红的利影钉在了他眼前的屋檐上,火焰撞击后爆炸开来,空气的剧烈波动推压而来,让他不得不躲闪出去。 “嗯?”神秘武士坠落下来,在一截被没有完全断裂的走廊上蹲住了,手抱着头承受了一些砸下来的带着火焰的碎木后,一脸怒意地抬头。 他看到了那个空着手还在比划着弯弓拉箭的动作的少年,神色阴沉,他抬眼稍稍往头顶看了看后,又看向对面的那个少年,以及少年身后躺在地上的另一个少年。 “你的好徒弟?”他缓缓站起来,似乎是在对着屋顶上他看不见的东伯在说。 刚才那一记术式掏空了阿青本就疲惫和伤痕累累的身体,他萎顿地瘫坐了下去,勉强直起上半身,胸口剧烈起伏地盯着神秘武士。 呼,呼,呼! 忽然有风声大起,神秘武士分出去精力听了听,听清了那是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一下一下的拍击的声音,像是有巨大的翅膀在扇动。 “老小子,你又在搞什么没有的法术,是你就快上来帮我。”神秘武士刚转头过去,以为是之前那个擅长风系法术的老人。 可是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不对,破风的声音在极速地逼近,有什么东西朝着他来了! 那东西还没有在黑暗中现出身来,就听得一声尖啸的唳声,一只黑影从林子里扑了出来,快似利箭一样,直指向神秘武士的脸。 神秘武士睁圆了双眼,以不可思议的目力捕获到了那东西的模样,竟然是一只中等体型的鹰。 同一时间,无数道野兽吼叫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从森林里隐隐约约地传来。 第三冠角 一 黑色的影子往着神秘武士的脸上扑来,几道锋利的爪趾剜向他的双眼。 “嗯?”神秘武士的身体往后斜仰到了难以想象的角度,脑袋偏着,疑惑着什么。 飞鹰扑空,扑扇着翅膀调整了身形,从坍塌房屋中间的空隙中冲向了天空中,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什么人?竟敢在城中闹事?”愤怒的声音来自一个男人,几道身影本来,出现在了东伯他们脚下的地面上。看衣着和兵器,是青古沁的武士们。 “呜!!!”没有光亮的黑色林影中,还有狗一样的低声咆哮声,最后一道道的长嚎嘶鸣,神秘武士才发觉那竟然是狼。 “这里是柏木居所,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会到这里来闹事。”喊话的是领头的武士,他皱着眉,手持着角弓羽箭,已经对准了站在残缺走廊上的神秘武士。 包括他身后的几个武士们,他们从黑夜中而来,手中只有武器,竟没有一个人打着照明的光亮。 神秘武士沉默着,并没有应答。 反而是狂风四起,一堆齐人高的碎木废墟中,木板充飞而起,暴露出埋在其中的人影出来,须发与长袍竖飞而起,猎猎作响,狂风从他的脚下呜鸣而起。老人明明狼狈不已,右手高高抬起,弯着的腰起身似乎都有些困难,可狂风和倒飞而起的残木碎石衬着他的人影,衣发怒张,就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怒鬼。 一股狂风龙卷扩张出去,巨大的圆形风场推开了老人身周的所有障碍,赶来的青古沁武士们也被波及到了,没有站稳也被推着退了几步出去。 “还敢逞凶?”屋顶上,东伯眼色严肃,左手已经做出了某种法术的起手。 “走了!我们失败了。”地面上,老人右手虚握,一柄木杖缓缓的从他的后方浮空而来,被他抓在手中。 “失败?”神秘武士调转枪头,用左手轻轻地摸拭着矛锋,他低着眼睛,左右看了几眼,“我可没有看出哪里失败了,你再坚持一下,拖一下屋顶上的那个,我能在二十个呼吸内杀掉这里的所有人。” “放箭!放箭!”灯光阴影的边缘地带,青古沁的武士们已经来开了弓弦,飞驰的羽箭在风中像是一个个尖啸的厉鬼般,摄人心魂。 所有的声音都是冲着地面的老人和楼道上的神秘武士去的,尖厉可怕,这是羽箭之声,让人的心头一紧,老人用着右手捏了法印,配合着越发轻盈的木杖,最后口中一股轻轻的吹息推了出去。 霎时,一股无形的风之墙搁在了他的身前,风势由下而上,在他的身前拔起,飓风呼啸,卷着地面上的所有东西往天空上直冲上去,甚至连一些泥土都被带着挖起来了般似的。 羽箭才到,箭上的力道无法突破恐怖的风势,也被席卷着一转箭头的方向,冲上了天空。 几只羽箭朝着神秘武士飞来,他无意硬碰上去,尖厉的风声让别人或许心头上一紧、皮肤上发痛。可是对于他这样身经百战,又曾经是神命加身的人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威胁。 能够吓死人的箭风之声中,遵循着声音的来向,神秘武士已经捕捉到了所有不可看清的羽箭的轨迹,他几步退让,避开两三支羽箭。最后又因为走廊残破,他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于是又从走廊上跳了下去,避开了其余的几支羽箭。 “算了,你们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都解除兵器,否则我们会继续放箭,”青古沁武士中的领头人缓缓走近了几步,神色严肃,盯着老人和神秘武士看了又看,眼睛瞪的格外用力。 能够避开他们青古沁人这些天生的射手,从黑暗中射出的羽箭,无疑是危险的人物,他深知眼前这两人的可怕,不敢有什么松懈。 “我是云宫的法师,和你们城主有过盟约,我和你们是一方的,二楼的走道上有我的两个徒弟,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到他们。”屋顶上,东伯走到了边缘来,手中的木杖上燃着火,充作了火把来照明,他的双瞳中隐隐发亮,似乎有微弱的火苗在跳动般。 “我们会小心的,老天师大人,请放心,我们的人正在赶来,你们不会有事的,我们正是奉了城主之命来保护你们的,他们今晚跑不了的。”领头的武士说。 “聒噪!”神秘武士却忽然不悦,脸色变的阴沉,手中的长矛被他举过肩头,脚下已经摆起了发力的弓步。 他将长矛再一次投掷了出去,对着那个青古沁人的领头武士。 “嗯!”领头的武士身手敏捷,洞察力也惊人,看向了神秘武士,在他将长矛投来的时候就已经捕捉到了神秘武士的动作。 “再放!”他闪过身,避开了那支长矛,再度挥手。 森林的黑色阴影里,立身在其中的青古沁武士们拨动了弓弦,地面上,树梢上,立时有十数支箭矢破空而来,且均来自不同的方向。 神秘武士发动了,他投出长矛后,人也像是一杆飞驰的长矛般冲了出去,箭矢朝着他来,竟然全部被他躲闪了出去。 “小心!”这是屋顶上的东伯在大声示警。 神秘武士的速度奇快,竟然能够在奔跑中做出凡人无法企及的动作,他脚下发力,整个人似乎横移了出去,就像是豹子一样的横跳,不可思议地躲开了最先到来的箭矢。 而他的奔跑似乎比豹子还要快,不过是两三个呼吸,他已经来到了那个青古沁领头武士的身前,甚至连从他侧面射过来的箭矢都无法追上他。 青古沁领头武士睁大了眼睛,心中闪过一丝惊怕,意识到这个男人之前所说的在二十个呼吸之内杀掉他们似乎是有可能的事情。 他仓促间拔出短刀就要反击,可神秘武士似乎看穿了他出刀的路径,手臂推绕,震开了他握刀的手,而后就要抓在他的脖颈上。 身边不远处的青古沁武士们大声惊呼,可是已经无法听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了。领头武士心头上一阵冰凉,已经想到了自己喉骨被这个神秘武士捏碎的画面了。 可是,他的身体、整个人都在飞速倒退,像是失去了力量的人偶般,他被人从后面一把拽开了,倒飞了出去。 神秘武士眉梢稍变,换爪成拳,轰向了领头武士的身后。 “当”的一声,一个人影从领头武士的身后现身,横挥手臂抵挡了上去,与神秘武士碰撞。 第三冠角 二 青古沁领头武士的眼中,时间仿佛在倒退,在放慢,就在刚才,他感觉到有一种无形且冰冷的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呼吸无法维持,一切都像是堵住了,世界失去了色彩。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是死了,却又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的眼前,那两个武士开始了暴力的碰撞。 一个劲瘦的身影和神秘武士对上,那个武士不算特别的健壮,可是个子修长,眉宇清浅,是个典型的青古沁人。 他的左手臂上是一截金属的护臂,和神秘武士的拳头碰撞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神秘武士有些意外,又有些赞赏似的。 他的拳力不停,几次招式变化,又加上了脚,两人不断碰撞又分开,一时间不相上下,每一次拳脚相加,总会迸发出激烈的颤音,宛如骨头断裂,石头崩碎,金属间全力的相击。 战场随着两人的脚步移动,神秘武士的拳风宛如恐怖的猛兽在风中嘶吼,每一次出拳都是一头野兽的狂暴扑击。 青古沁的武士虽然能够接住,可是显得吃力,每一次与神秘武士交手后,他总是在后退,无法完全抵御神秘武士的力量。只有与神秘武士交过手的人才知道那一拳一脚上的力量是何其恐怖,一拳递来,不亚于一柄重锤的敲击。 渐渐地青古沁武士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无法发起有效的反击,甚至连还手都不能做到,如果不是他的体质得到过洗礼,再加上双臂上有金属的护臂作为缓冲,恐怕早已在神秘武士的轰击下被瓦解了防御。 “哼!”青古沁年轻的武士一声冷哼,他终于在一次闪身中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趁着神秘武士退后的一步时机中,他的双臂架在了一起,身体上所有的力量在他的旋腰中被传递到了双臂之上,双拳叠在一起,对着神秘武士发动了强势的猛击。 神秘武士脸色倒是不变,他在刚才的退后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和阻力,面对着眼前青古沁武士的一双拳头,也只是双臂弯曲,架在一起抵挡了过去。 这是超出他意料的一双拳头,拳力沛然,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青古沁人中很少有这样力量的武士,你不一样,你是什么人?一位尹拉之翎?” 神秘武士被打的倒退出去几步,终于卸去了力量,从容地站在那里接着发问,“据我所知,拔多之城中,有两位青王的冠角,你是吗?” “青王之下,第三冠角,我的简名为奉都·神木!”有着第三冠角之称的青古沁武士自爆姓名。 “看来之前倒是小瞧你了,”神秘武士笑了笑,扭了扭脖子,似乎刚才的大战,十数次的交手还没有让身体热起来的似的,“夜天岐,这是一个你注定要铭记终生的名字,很少碰到你这么对我胃口的人了,今夜可别死的太早了。” 奉都神木眉头凝重,也在活动着手腕,“你很自信,虽然你确实是一个强敌,但你自信过头了,这是狂妄。” “你可知你面对的是怎样的强敌吗?”夜天岐却依旧是从容随意,“就算是你们的真王,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奉都神木不再说话了,一手缓缓伸到了脖颈前,捏住了一枚精致的吊饰,轻轻地亲吻。 仿佛间,他的气势似乎有了些改变,眉头舒展,神清气爽般,力量和精神像是恢复到了最顶峰的状态。 “哦!?灵气在暴涨,你似乎比刚才强了一大截,是神器吗?那东西。”夜天岐笔直地站立,眼神睥睨,似乎一块不可被动摇的巨石,他斜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盯向奉都神木的那枚吊饰。 夜天岐并没有因为奉都神木以一件神器的增幅变得更加强大而有所畏惧,相反,却能瞧见他的兴奋。 “喝!”奉都神木的爆发开始了,他跳跃起来,扑出的身影像是一头猛兽横空,身影也似乎变得高大了许多。 “哼!”夜天岐自负地冷笑,避也不避,一步跨出,似乎缓步般迎了上去。 奉都神木身边的风被撕扯出了爆响声,他的拳头递了出去,径直地攻向夜天岐的中线。夜天岐虽然眼神睥睨,神色自负,可是却并未小觑眼前这个青古沁武士,他也在吼声中发力,还是在防御。 他一只手抓了出去,直指向奉都神木的拳头,似乎想要直接抓住。这无疑是自大的一次出手。 强大的力量和夜天岐抓出去的手碰撞上,双方都震了一下,彼此的力量竟然似乎持平,奉都神木的拳力无法突破夜天岐的那只手,而夜天岐也无法也一只手的防御来接下奉都神木的攻势了。 奉都神木再变,青古沁人天生灵活的身体让他占据了主动,他在一次后退中变化了攻势,倒退中身体旋转,卸去力量的同时旋腰踢出了鞭腿。 夜天岐脸色也郑重起来,他感觉到仿佛又一柄刀切了进来。 奉都神木的鞭腿带起的风声中,似乎隐隐有着能够割伤人的无形之力。 “哼!”夜天岐在冷哼声中暴起,他无所畏惧般,再次硬撼了上去,用双臂的防御来抵挡。 激战中的两人都是武士中的佼佼者,从力量和韧性、以及惊人的持久力来说,都是真真意义上的百人敌。 两人的力量这时候不分伯仲,他们的每一次发力都是在一次或者几次呼吸后的全力爆发,呼吸的衔接、力量的调转都在运动中发挥到了几次,战场随着两人的冲撞和分开而不断扩大,几个呼吸间,他们兜兜转转竟然又大战回到了柏木居所下的地面上。 而在无人注意的时间和角落中,那个名为皉峰的老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东伯也早已从屋顶上飘了下来,接引了小九和阿青到了地面,被赶来的青古沁武士们护着退开了。 战场中,第三冠角武士,奉都神木的呼吸在与夜天岐几十个回合的碰撞中,一次比一次的急促起来,他的攻势无法持续,尽管有些拳脚是重重落在夜天岐身体上的,将之震退或是踢飞出去。可是从传回来的那股铁一般的反力,以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夜天岐的状态上来说,奉都神木的攻击没有取得什么有效的杀伤。而现在,他的体力似乎有些难以持续,正在衰弱。 反观夜天岐,他的吐气如龙,不管是躬身发力,又或是后仰倒退,身形都和一根笔直的松柏,甚至巨石毫无区别。他的呼吸保持在一种平稳之中,这个时候,神色反倒是平常随和,似乎处在一种奇异的安静之中。 “就只有这种地步了吗?”一次出手后,夜天岐脚将奉都神木踢的倒退,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的样子,“什么神器,果然终究还是外力。不过,你能够和我战到这种地步,无疑将会是你以后惊人的骄傲。” 场面似乎缓和下来,奉都神木被踢得倒退后,没有再第一时间抢着攻向前去。 “喂!”夜天岐低下来的脸和嘴角上,拉出了一丝似乎狂热的笑,“你还可以再次使用那个神器对吧?你如此高调展示了你的力量,难道就不想见识一下我的神力吗?” 他这么说着,轻松的像是在逗弄着一个孩子,看起来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似乎并没有施展他的全力。 “乐意奉陪!”奉都神木低着声音说,再一次捏紧了那枚神器吊饰。 第三冠角 三 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噜的咆哮声,一头野狼从森林中的阴影里冲了出来,咆哮着咬向了夜天岐。 “奉都冠角,我们来了!”是新来的青古沁武士们,一个小队,大概五六人的样子,疾驰而来,还带着几头凶猛的野狼和熊。 “不要!”奉都神木脸色变了,急着声音提醒。 “不要靠近他们!”之前围在这里的几个武士也从刚刚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拦向新赶过来的人。 夜天岐确实头也不回,他猛地甩出右臂,一拳打在那头跃起的野狼身上,惨叫的嗷呜一声,那头野狼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坠落到地上的时候,除了挣扎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似乎是因为太过于用力,夜天岐这一拳甩出去,快到几乎看不清,简单的像是随意的挥手一样。 新赶来的武士们被拦下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都郑重严肃地变得脸色,意识到那个男人的危险。 一头熊猛地站立起来,大吼着也就要扑上去,可是夜天岐转眼过去,一个冷冷的眼色盯向了那头熊,无形的气势忽然像是利箭一样直射出去,从夜天岐的身上,一股冷到极致的杀气让所有人都心底一颤,震慑了那头熊,缩着脖子又趴回了地上,像条受惊的狗一样悻悻地退缩了回去。 “不相干的人太多了!”夜天岐脸色一沉,似乎不悦,可是忽然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转眼又在嘴角扯起了笑来。 “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想要玩玩吗?”他接着看向奉都神木。 奉都神木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可是行为却有些怪异,有些疯,是个怪人。疯子往往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足为奇,只是,夜天岐的笑容却让他心底一沉,又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回答,全身绷紧了,他意识到似乎到了他必须要出手的时候了。 “不相干的人,我来杀,”夜天岐怒目圆睁,杀心大气的模样,“你,试一试来阻止我。” “你!”奉都神木只来得及吼出一个字来,便动了起来,朝着夜天岐奔去。 只是夜天岐动的更快,他的体力,速度,力量都远胜奉都神木一筹,正面与奉都神木搏杀时,借助神器提升灵力的奉都神木还能抵御,即便是慢一拍,却也不是足以导致身死的危险。 可是,夜天岐却忽然换了对手,对着那些普通的青古沁武士们出手,他的速度奇快,一个纵身,比之跃身的骏马还要跳的更远、更快、更高。 武士与武士之间的差别,这时候比狮子和绵羊还要夸张。面对着夜天岐的武士,只觉得是眼睛一眨的功夫,一条长长的黑影就朝着他的头部袭来,风似刀、声似狂雷,死亡的大手似乎已经抓住了他的整个胸腔,身体里的一切都在缩紧似的,痛的他难以呼吸。 “哼!”夜天岐轻蔑的冷哼,一脚就将眼前的青古沁武士给踢的横飞出去,头颅塌陷,甚至爆裂,有血浆溅洒了出来。 “啊!”奉都神木目睹了这一切,同伴的死亡让他暴怒,腰间的短剑锃的一声出鞘,朝着夜天岐的脑后挥砍。 “哼。”夜天岐又一次冷哼,带着笑,似乎是因为一切的事情都在朝着他的预期发展而欣慰喜悦。 他的身体以一种常人难以复刻的幅度弯了下去,避开了奉都神木的短剑,同时,他的腿如同鞋子尾巴一般高高的抬起,如一根毒刺一般刺向奉都神木的胸口。 奉都神木的力量暴涨,速度也奇快,他也反应了过来,以戴着铁臂的手臂封在胸口前抵挡。手中的短剑一击挥空,他连忙拉剑回刺,想要刺穿夜天岐的脖颈。 可是巨力撞在他的手臂上,他无法完全抵挡,那股巨力连带着他的手臂一起冲向他的胸口,这股袭来的巨力,威势就像是一块上百上千斤的巨石砸了下来一样。 这是他无法正面的力量,他招式变化,知道不能硬碰,在接触到夜天岐的脚的时候,手臂斜御,身体扭转,没有硬碰,而是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找着角度堪堪避开了夜天岐的这一脚。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被踢的斜飞了出去,退出去十数步。 简单的一两招之间,夜天岐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完全不比刚才了,力量几乎成倍的提升,从一个人,化成了一尊真正的蛮力巨兽一般。 他似乎开始认真起来了。 “一个!”夜天岐站定,缓缓回头,看向被他踢出去的奉都神木,“怎么?这就是你的极限了?这么吃力吗?” “嗯?”忽然间,夜天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转眼到了另一个方向,只是还是睥睨一切的模样。 在那边,是他的长矛所在的方向,金属的长矛钉在一棵大树上,一个青古沁武士正在卖力的想要从树上把这杆长矛拔出来。 “凡人,也敢触碰我的兵器?”夜天岐脸色不悦,伸手出去,虚空一握。 顿时间,黑色的丝线从长矛上炸开迸射,宛如雷丝,成百成千道地扎进了那个青古沁武士的身体里。 生息断绝,黑色的丝线消散后,那个僵硬在原地的青古沁武士沉沉地向后倒去,砸在了地上。 “狂魔!你太嚣张了!”奉都神木的怒气来到了顶点,几乎咬着牙齿在说话。 他再度出手,掷出短剑,一边奔跑的时候,右手一边恰着几个手印,最后捏成拳,轰向夜天岐的后背。 认真起来后,夜天岐似乎对于奉都神木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直到他们之间还剩三四步的时候,他都始终背对着奉都神木,毫无顾忌。 一直到了最后的一刻,他才像是一道疾风般地转过身来,单手接向奉都神木的拳力。 “嗯?”似乎有什么东西出乎了夜天岐的预料,让他意外。 他右手抓住了奉都神木的拳头,可是力量从奉都神木的拳头上爆发出来,像是一股强风从风眼中炸了出来,让他的右掌发痛。 他竟然没有挡住,奉都神木的拳头压着他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上,打的他倒飞出去,像是块石头般撞在了一棵大树上。 第三冠角 四 单膝跪地,夜天岐从失控中很快就掌控了身体的平衡,站起身的时候活双臂一阔胸口,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而他手上和胸口上传来的痛感没有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反倒是……竟然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好好好,”他连声道好,在胸口上拍了拍,掸着灰尘一样,“这样才算有点力气。” 却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称赞,不过,这卸对于奉都神木来说都无所谓了,他圆睁的双眼中隐隐有着血丝,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正处于暴怒的状态之中。 暴怒中的人,很难感受到其他的情绪,有满腔的烈火正待宣泄。 奉都神木朝着夜天岐冲了过来,他奔跑的姿势极具人类形体上的美感,跃起扑出的时候,更是有野兽般的灵动,而同时,他的路线也很明确,在奔跑的途中,他一把从一棵树上拔出了被投掷出去的那把短剑,手中的印诀再掐,无匹的力量凝聚在他的拳中。 夜天岐神色在瞬间转换,一脸的认真严肃,他也在大吼中爆发着力量,正面对着奉都神木展开了攻势。 两人的身影在极速逼近,撞在一起的时候,风声或者尖锐长鸣,或者震啸炸开。 奉都神木的短剑每一次划过的轨迹都极为尖锐,每一次寒光闪过,在空气中留下的弧光总是闪在夜天岐的脖颈、双眼、左胸等地方,都是致命处。他的拳力更是全然爆发,每一次递出拳头的时候总是在短剑的攻势之后,找准着夜天岐力弱的时候,轰出震耳的一拳。 夜天岐的反应力超越人类的惊人,剑光总是慢他一步,他似乎每一次都能未卜先知,避开奉都神木的短剑,弯腰,低头,大跨步,剑光看上去就像是擦着他的皮肤一般刮过,可无法伤害到他。而在每一次险而又险的躲避之后,他离奉都神木的距离都会更近一步,一只手抓出去,想要拿住奉都神木身体上的脆弱部位。 剑尖划开了夜天岐左胸前的衣服,他又一次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闪身出去的同时,他的手掌如刀,斩开了夜色的漆黑,一掌刀砍在了奉都神木身侧的肋骨上。 宛如雷一样的撞击声中,奉都神木吃痛的吼叫出声,但是下一刻,他的拳头也砸了下去,他硬吃着夜天岐的掌刀,拼着受伤也要发起攻击,风雷之声在他的拳头上爆开,砸在了夜天岐的身上。 可,还是被挡住了,夜天岐虽然整个人倒飞出去,可是在最后一刻,他另一条臂膀上封,用胳膊挡住了奉都神木的拳头。 背撞在一棵树上后,他停住了,长出一口气,“秘法加持的拳术吗在?都说青古沁人天生都是亲近术法的体质,加持在拳头上,竟然这么熟练了,真是歪门邪道。”说到最后,他却像是欣赏般地点了点头。 “不错,能和我平分秋色,除了你们真王一族,青古沁人的武士,看来也不是那般不堪,”夜天岐接着说,“不过,今天你注定会死在我的手下,再拿出一些能让我兴奋的东西出来吧,如果还是这样的话,你可活不了多久了。” “你的本事如果和你的口气一样大,”奉都神木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愤怒的说道,带着挑衅的意味,“我应该早就死了,可惜,你的本事还不够,我还能战。” “看来你也兴奋起来了!嗯,痛苦,仇恨……嗯,果然是能够让人兴奋起来的东西。那么,就让看看你还有几口气在吧!”说着,夜天岐蓦地一声喝声,人影就像是瞬移出去了。 奉都神木的身体也早已爆发冲锋起来,手中的短剑虚晃,吸气大吼,闪动的身影就像是一片秋日的落叶一样曼然,夜天岐的拳力十足,与一头凶悍的野兽无异,每一次出拳,空气都要爆开,炸开的风像是堵墙壁一样往人的身上压过来。 奉都神木的招式也有变化,他吐气如剑,施展着青古沁秘术加持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每一次的攻击都获得了无形的风之力的加持。 两人又再度在森林中拉开了战场,身影忽而往左、忽而往右,时不时他们的身影又像是一头敏捷的豹子老虎那样高高跃起,青古沁赶来支援的武士们都被这样搏杀的场面震撼到了,完全超乎常人的理解,他们有时候刚想要上去援手,脚步还未动,那两人又战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了,很难让人跟上脚步。 “太钝了!”夜天岐出手的速度愈发的迅速,奉都神木的短剑还没有劈下来,他就已经稳定了身形,一手蛇一样探出去抓在了奉都神木持剑的手的手臂关节上。 风声却忽然在奉都神木的脚下爆开,人影忽然倒转,他竟然转了半圈倒立在了半空。顺势一脚踢在奉都神木的肩关处,又从夜天岐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轰隆隆! 威势赫赫的风声袭来,像是异常激流,红色的光芒照亮寰宇,火焰组成的泉涌般的激流在森林中穿梭。火柱如蛇如龙,火星溅射,像是不可名状的恶魔一样冲来。 “哼!”夜天岐一声冷哼,还没有转眼过去看,直觉上就已经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火焰。 他不再与奉都神木纠缠,刚好趁着奉都神木挥剑转身的空挡,一脚踹在奉都神木的后背上,借力后退,迅速横移倒飞出去,躲出那一条如激流、又如蛇龙的烈焰之柱的轨迹。 烈火所过之处,一瞬间连厚厚的积雪都融化了,溅射出去的火星竟然点燃了被浸润的树枝木叶。 泉涌般激流的火焰转头的时候,才真的像是一条活的烈火之龙。方向调转,火焰之龙又朝着夜天岐追了过去。 极度的赤热,极度的高温,火焰似乎化作了实体,这是由最纯粹的火灵化作的最纯粹的烈火,似乎还伴随着某种噬人的诅咒,夜天岐心里大惊,不敢相抗,只得一次一次的躲避。他的速度奇快,像一匹俊马一样在森林中穿梭,跳跃出去。 他的手伸出去,虚握成爪,像是在牵引召唤什么。 黑色的影子极速而来,刚好落在他的手中。是他的那杆长矛,被他召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双手持着长矛,大力挥劈,这才有了与那条火焰之龙抗衡的把握。 攻伐之夜 一 他大声地吼叫,一腔的勇气和力气都肆意爆发。长矛锋锐之上,黑色的雷炸开,像极了被泼开的重墨,黑的比夜色还要深邃。 火焰的龙咆哮而来,吞噬一切的高温融化了周遭的冰雪,干燥的树木顷刻间就变化作了烈火,土地被烧成干焦的颜色。而后,一切都被耀眼的红色所淹没了,火焰像是浪潮一样散开了,将这里化作了一片火焰的长河。 这其中,也包括夜天岐,黑色的雷丝不过是投入河中的蛛网,被淹没的毫无声息,耀眼的火光将他的脸映成亮的发透的红色,逐渐透明般,也淹没在了一片极度的光亮中。 长袍须发皆舞的老人双手持丈,像是掌着一杆旗帜一样地站立,他身形虽然坚定,可是脸上的皮肉和眼睛却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强大的术法让他吃力,他心念着法咒,控制着火焰的龙,甚至掌控着这里所有的火焰。 几个呼吸的时间中,火焰的长河开始了收敛、熄灭,红色的龙也开始退走,缩小,被收回到了东伯双手中的木杖之中。 空气燥热,豆大的汗珠从人们的额头上滚落,这里忽然处在了炎浪滚滚的夏天。 东伯大口喘着气,身形有些萎顿,但却还是掌着木杖在身前,有些佝偻的身体一副勉强站立着的模样。 所有人在突然的火焰中大惊,又失了神,像是观看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幻境一般。火焰的龙吞噬了一切,冰雪、树木、土地,以及,那个神秘的武士!周遭的一切无不处在一片灼热之中,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烧红的钢铁那样的发烫。 细细的雷丝一样的声音响在一片水汽水雾之中,人们吃惊的扭头过去,看见其中一个逐渐清晰起来的黑影。 “是他!不可能!”有人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说,“难道他是烧不死的吗?” 那个方位,是之前那个神秘武士所站立的地方,也是火焰的龙吞噬过的地方。 那个神秘武士,夜天岐,他并没有如同地面的冰雪一样被火焰融化炼化!火焰的龙扑来的时候,长矛守护在他的身前,黑色的雷炸开后,真像是如同蛛网一般展开,先是短暂地挡住火焰,而又同时延长缠绕,将他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化作了实物,让他免受火焰的伤害。 极度的高温灼热非常,远超过了这些雷丝蛛网的承受极限,黑色的雷丝一层一层的瓦解,却又迅速新生,又一层一层的重新缠绕,大有生生不息的势头,一时间与火焰的龙抗衡住了。 所有的火焰都从这一片天地间消散了,残破不堪的雷丝之茧暴露在人们的眼前,茧丝伴随着黑色的焦烟纷纷脱落,同样狼狈万分的夜天岐同样也暴露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他虽然抵挡住了东伯那记火焰的龙,可也仅仅是能做到抵挡了,他负伤了,是难以想象的重伤。 他曾经是一个神命的武士,神力加身,肉身灵养天成,常火不坏、凡水不侵,罕有法术能够伤到他。而如今,他浑身被烧的焦黑,头发卷曲,肩头胸前的皮肉绽开后,又被烧作了焦炭,更有还没完全被烧作黑灰的衣物沾在他的血肉里。 唯有那柄长矛,还是如初的模样,不曾被火焰的龙所损伤,显然是一柄神兵利器。 “啊!啊!哈哈!”夜天岐痛的低声嘶吼,却竟然还笑的出来,“不愧是大法师,竟能伤我至此,实在是……令人兴奋,也不枉,我来此走这一遭。” 东伯额头上的汗水如雨下般,双手扶着木杖萎顿地站立着,也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也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 夜天岐咳了几下,又吐出一口血来,似乎被火焰与雷丝的冲击波动伤到了肺腑。 青古沁的武士们渐渐围了上来,弓箭上弦,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虽然夜天岐已经是重伤之身,可是刚才他和第三冠角,以及那条法力之龙的厮杀与抗衡早已惊讶了众人。在他们眼前的,仿佛不是人类,简直是个宛如神人的……怪物! 但是,现在这个神人怪物也不过是个重伤垂危的人了,只需要一支羽箭,一把刀,便能……。可,武士们又不由地怀疑。 真的能杀死他吗?刚才那条火龙都没能杀死他,一支羽箭,一把刀,真的能杀死他吗? “我败了,”夜天岐狼狈跪坐在地,吃力地环视着那些带着恐惧围上来的青古沁武士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这个战场令人不喜,老头,我们日后再相见吧。” “杀了他!”奉都神木皱了皱眉,第一个跳了起来,跑向了夜天岐,想要做个了解。 嗷!吼! 野兽们的声音忽然在森林中爆发起来,熊吼狼嚎,鹰啼鹿鸣,外加那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宛如狮子咆哮、猛虎怒吼,野兽们被惊动了,嘶吼声和哀嚎声同时传来,向着这边靠近。 “怪物!快,拦住它!”外围的青古沁武士们大喊起来,驱使着野兽们正在和某种怪物在交战。 “不好,挡不住它!” “射杀它!射杀它!”这边森林里已经乱做了一团。 “嗯?”东伯察觉到某种力量的接近,怒目扭头看了过去。 朝着夜天岐冲出去的奉都神木也惊了神,森林中剧烈的动静让他无法忽视,巨大的脚步声和树木剧烈晃动的声音让他心中骇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够在森林中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巨大的黑色身影从树影中冲了出来,大腿粗细的树木被那个黑影撞的折断,它的脚步每一次落下,大地下就会响起咚一声鼓一样的声音。 青古沁武士们又打起了火把来,火光中,那怪物身躯高大如野象,头生三角,皮肉漆黑粗糙着像是整块的黑铁似的,四肢粗壮的像是梁柱。再细看,又才发觉这头外物外形上的畸形,一截发白的肩骨竟然暴露在外,和皮肉长成了一体似的。 “什么东西?”有人疑惑而恐惧地问。 攻伐之夜 二 似乎传说中地狱的怪物妖魔忽然出现在真实的世界之中,在场的人们无不睁大了眼睛,跟夜色一样漆黑的恐惧悄然在心底中涌现了出来。 那是跟房屋一样高大的怪物,一股比鲜血还要粘稠浓烈的腥臭味伴随着它的咆哮声荡开,动冬夜的寒风吹拂,让人仿佛身处一片血海的冰雪极地之中。 “野妖?!不,是魔王!”有人恐惧的指着那头野妖之王大喊。 青古沁武士们的身影渐渐地多了起来,从不同的方向,树林中已经满是人影了,火光也越来越盛,几乎要将这里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是一头野妖之王!”一个高大的影子从一群人中缓缓走了出来,立在最前面,“不必惊慌,弓箭!” 他披着一张灰色的斗篷,高举起一只手,大声地号令着这里的青古沁武士们,似乎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青古沁的武士们虽然都面色惊惧,可这点恐惧还不足以击倒他们,十数人的队形开始集结,善射的武士们都举起了弓,在弦上搭上了绿尾的羽箭。 “青神的风将会指引你们的箭。”他一挥手,又示意着身旁的一位年轻男人有所行动。 年轻的男人领命,双手合印,口中呢喃,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在那些弓手武士的身边,有一股劲爽的风将他们包围,隔绝了寒冷的风雪,让他们仿佛身处在一场春风之中。 “射!”随着灰色斗篷的男人一声号令,十数支绿尾的羽箭就像是乘着风般的,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驰,羽箭的绿尾在火光中拖出长影,仿若绿色的羽翼张开划过。 野妖之王察觉到箭矢的逼近,喉咙里低低的吼出声音,身躯一转,将夜天岐护在了身后。箭矢锋利,势头极准,每一根都深深地扎进了野妖之王的血肉之中,让它吃痛的大吼出了声。 它猛地回头,眉眼一抬,尽是凶光,显然是痛觉激出了它的凶性来。 只是它头又一转,一口咬向了夜天岐去。 “啊!孽畜!”夜天岐竟然被它咬在了口中,野妖之王锋利的牙齿扎进他的血肉中,让他本就满是伤痕的身体更加满是疮孔,痛入骨髓。 “它想要跑!” 身披灰色斗篷的男人眉头紧皱,“不能放过他们,尹拉之牙,堵住他们!”他大声地发号施令。 一个身骑着熊面獠牙野兽的青古沁武士立马跟着号令起了麾下的武士们,野兽们跟在他们的身后,随着他们的吼叫和哨子声在森林中穿梭,朝着那头野妖之王那边围堵了过去。 可是野妖之王的威势十足,它只是一个瞪眼,那些靠近过来的熊罴猛虎立刻都萎靡地刹在了原地,喉咙里呜咽,身体忍不住地颤抖,恐惧深入它们的灵魂。 野妖之王一声狂吼,奋力一跃,就似乎飞起来般地离开了原地,大腿粗细的树木根本挡不住它那庞大的身躯,尽数被它撞的断碎,只有那些齐腰粗的树木能够幸免下来,只是也被撞得摇晃,那些搭建在树木上的房屋更像是干纸一样地破碎了。 森林里的居民们被惊动了,人们尖叫的喊声和哭泣的声音传开,森林陷入一片混乱。 青古沁人所建的拔多之城是一座开放的城市,并没有夏国城池所常见的城墙之类的防御,人们生活在森林中,房屋依靠着高大的树木围建,城市四通八达,不管从什么方向都可以出入,能算得上的唯一的防御,可能就只有那些一排排特意栽种紧密的大树了。 野妖之王在森林城市中纵横,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它的脚步,很快,它就拉开了与青古沁武士以及丛林野兽们的距离,城市的火光渐渐照不到它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一些嗅觉好的野兽们勉强还跟着追了上去。 远远的,野兽们的声音也渐渐地没了,不过,那个方向的森林中,倒是又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响,远远传来,仿佛凄厉的风吹和什么诡异东西的哀嚎声,只是到最后,也都彻底消失了。 在这座城市里,有地方起了大火,冬日里本都干燥,只需要有心人刻意纵火,一场大火很快便会在森林中烧起来,青古沁的人们彻夜都不安宁,整座城市都在喧闹,一直到天渐渐地放亮,城市里也才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下来。 ……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渗透进来了,这是我们的失职,真是无颜面对城主殿下。”身披青色斗篷的男人捏着拳头捶在桌子上,将照明用的灯台都击的跳起。 “青司参座,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们没能将那些闹事的人找出来,这才导致了昨夜的这场灾难。”一个领头着装模样的青古沁武士满脸的愧疚,他的头发散乱,脸上也紫一块、黑一块脏兮兮的,眉眼低垂,一副忏悔且疲惫的模样。 “唉……珑枝,这责任,不尽在你们,你们……也很尽力了。”青司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安慰道。 “现在不是分担责任的时候,”身披灰色大衣的男人瞪大着眼睛,站在木桌的另一侧,怒气冲冲,“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时间哭,再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出昨夜在城中闹事的人。再另派一队尹拉之翎出去,跟着那头野妖之王的踪迹追踪下去。城内安抚的事宜有长老们主事,不需要我们担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刀剑拔出来,战斗!昨夜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除了尹拉之翎的几个统领,其他的人,暂且出去,等候召唤。”鹰司一摆手,板着对谁都没有个好脸色。 房间里,垂头丧气的青古沁武士们有些不甘、有些则是丧气地缓缓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模样看上去轻瘦的武士。 如今屋子里满是一种刺鼻的香,刺激着人的大脑,尹拉之翎的统领们都沉默地站着,等候青司和鹰司的军令。 青司对着鹰司点了点头,鹰司会意,“拓城木琴,你去,追踪那个人,还有那头野妖之王。” “遵命!”高个子的拓城木琴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鹰司站了起来,从主案上拿起了一块似乎铁铸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展翅张爪的飞鹰“拿上我的令,去牙场征调六只青鹰,务必探寻到他们的所在。还有,以三天为期,不可强求,若是三天期满,你们当迅速归城。” “遵命!”